《重生后，我当奶爸悠闲种田》 第一章 重生了 “林老，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一身笔直西装的中年人趴在老人耳旁问道。 “唐……唐清婉……” 老人干涩的喉咙动了动，还没等说全一句话，旁边的心电图仪器传来剧烈的滴滴声。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老人已经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呜呜呜！” “老叔一路走好！” …… 西北战区，某军区医院中。 军医宣布林武的死亡。 【2022年3月15日十六时七分59秒，龙国伟大的慈善家林武与世长辞……】 消息一经发出，整个龙国一片悲愤。 那个曾经频频上电视，资助上万贫困孤儿，堪称龙国最伟大的慈善家。 安详的走了！ 宽敞的病房中，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围在老人身边痛哭流涕。 而此刻，老人的心跳虽已停止，但大脑神经细胞却还并未死亡。 此刻，老人的一生在自己的脑海中开始倒放。 从自己检查出不治之症到自己参军入伍前，画面就此定格。 “对不起……” 老人都嘴角蠕动了一下，呢喃了一声。 “你这辈子，遗憾吗？” 就在这时，仿佛有一道悠悠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这道声音犹如一柄重锤，直击老人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股尘封的记忆喷涌而出。 两道身影，一个小家。 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幕，让老人眼角流下两行滚烫的热泪。 遗憾吗？ 遗憾！ 他林武，二十二岁从军入伍，退伍从商，吃到了八九年代第一波红利，白手起家，常年雄局龙国福布斯排行榜。 一手创办龙国最大的福利机构，人前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殊不知，他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林武，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人民，却唯独对不起妻女……” 此刻的林武，大脑殆机前脑海中也是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林武的一生，堪称为传奇也不为过。 年轻之时从军八入伍，退伍赶上八九年代的第一波红利，一步步成为枭雄般的存在。 按道理来说，这种存在应当是妻贤子孝，儿孙满堂。 但林武却成为一个另类典范。 资产千亿却无儿无女，有很多女人想爬上他的床。 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林武给外人的感觉，那就是清心寡欲的大善人。 殊不知，林武也有过家庭，有过妻子，有过女儿，差一点就儿女双全。 那个八零年代，年仅二十的林武初为人父，哪里晓得责任这两个字的含义。 当时的农村，可真是贫困的无法用文字形容，然而当时的林武却是有名的大人物。 当然，都是恶名。 当时的他，偷鸡摸狗，整日游手好闲不顾家，乃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街溜子。 说起他的名声，能止小儿夜啼。 而他的妻子，乃是隔壁村有名的村花。 因为被林武连哄带骗，两人浑浑噩噩的在一起，并诞下一女，取名林萌。 那个时候的农村，家家穷的揭不开锅，只靠二亩良田糊口。 因为林武当时太过混蛋，家里一贫如洗，连两块垫肚子的红薯都没有。 而三岁多的女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饿得哇哇大哭。 妻子唐清婉也是大着肚子，怀着八个月的宝宝。 而当时的林武乃是彻头彻尾的街溜子，除了喝酒打牌，再无事事。 只要在林武清醒的时候，绝对就在哪个牌馆子里，或者跟狐朋狗友在喝酒。 这不，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打牌时被人设计，欠下了一千块钱的赌债，林武不敢回家，躲到晚上才敢回去。 殊不知，他这一举动，成为了他一生悔之晚矣的痛。 当时唐清婉已经怀胎八个月，债主找不到林武，于是追到了他的家中向唐清婉要钱。 然而家中穷的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哪有钱还赌债。 债主就准备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搬走，唐清婉哪里会同意。 推搡中，唐清婉摔倒在地，动了胎气，一尸两命。 等他躲到晚上回家后后回家，以往小萌萌糯糯的声音不在，留给他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最后，一大一小两个坟包，永远的躺在了青山脚下，小萌萌也被大哥接走。 在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因为头胎唐清婉生了个女儿，林武很是不待见小萌萌，连带唐清婉也是。 喝醉了，对母女俩大打出手。 打牌输了，对母女俩大打出手。 在小萌萌的整个童年里，林武带给她的只有黑色。 乃至后来妻子带着未出生的儿子难产离世，父女俩决裂。 直到林武死的那一刻，也没有看到林萌的身影。 画面定格在这里，想起自己以往的种种。 林武的心口就像刀绞一般，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林武，你特么的真是个混蛋！” …… “妈妈，萌萌饿……萌萌真的饿！” “萌萌想吃窝头，想吃猪油饭。”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林武的意识渐渐苏醒。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林武以为这是他临死前的幻觉。 但乍一听，那么的清晰，那么的近。 林武笑了。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那个自己日思夜盼的声音。 此时的他感觉，地狱也并不是那么的可怕。 如果还能再见到那两个身影，纵死又何妨。 “呜呜呜，萌萌真的饿！” 这时，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他耳旁一样。 林武愕然！ 他不是死了吗？ 医生都已经宣判了他的死亡并且那个心电图仪器上的滴滴声那么刺耳。 可现在为什么能感受到胳膊的酸痛。 “萌萌乖，萌萌不哭，妈妈明天就给萌萌做好吃的。” 唐清婉通红着双眼，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小声安慰到，害怕吵醒床上的 小女孩的哭泣声越来越清晰，还能听到一个若隐约现的女人声音。 听到这里，林武心中挣扎起来，他感觉为啥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然而，此刻的他就像陷入了梦魇一般。 只有意识，身体却动弹不得。 “萌萌是不是想吃肉么，妈妈明天就给你做……” 听到这里，女人开始抽泣。 “妈妈不哭，萌萌不吃了。” 小女孩举起自己干白的手生涩的擦掉女人眼角的泪水。 看到这里，女人哭泣的越发大声了。 林武想起身，但他怎么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这时，女人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捏了捏小女孩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 为了孩子，她抛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窝在这个偏远的地方。 为了孩子，她离开了父母，选择扎根农村。 为了孩子，她破例一次又何妨。 后天就是腊八节了，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猪头肉吃。 可自己的小萌萌，从生下来，尝过肉味的次数屈指可数。 想到这里，女人又一次通红了双眼，微微撇过头擦掉泪水，不让孩子瞧见自己这脆弱的一面。 而此时，小女孩听到明天就可以吃肉，瞬间喜笑颜开手舞足蹈起来。 但这一幕落在唐清婉的眼中，她越发苦涩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母亲。 别人家的孩子，白白胖胖，身体壮实。 可自己的小宝贝面色枯黄，身体矮小，明显的营养不良。 “吃肉，次肉肉！” 林武细细的品味了母女两人的对话，突然一顿，他仿佛想到了一般一般。 神情难看，情绪剧烈波动起来。 他嘴里喊着不要，就像一个发疯的猛兽，剧烈的挣扎着想要醒来。 “不要！” 突然，林武一声大喝而出，徒然睁开双眼。 他喘着阵阵粗气，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不是他想象中那个散发着浓郁消毒液的病房，而是一个破旧的小屋中。 他扫视了一眼，偌大的房子中只有一个跛腿的桌子和他屁股下面的床，其他一无所有。 渐渐的，眼前的一切和记忆中的片段渐渐重合 第二章 准备动手 “我，我这是回来了？” 他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想象中的皱纹，所到皆是一片细嫩。 还没等他开心，眼神突然瞥到两具身影抱在一起，蹲在角落里看着他瑟瑟发抖。 这，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到他只要闭上眼，脑海里都是这两道身影，但却也只存在自己的梦境中。 这，这是真的吗？ “唐……唐清婉？” 林武看着那两道瘦小的身影，声音颤抖的问道。 然而，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是那么厚重有力量，全然不是老气无力的样子。 于是他细细打量了自己一边，发现身上的衣裳有些破旧泛白，根本不是病房中那个老人身着的唐装。 破旧泛白的中山装。 翻了绑的鳄鱼皮鞋。 大大小小充满破洞的尼龙裤。 这，这不是他年轻时候的打扮吗？ 难道，他真的穿越了？ 林武难以置信的将眼神瞥向角落里的两道身影，想从她们身上得到答案。 然而，唐清婉母子俩被林武刚刚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嘶吼吓得角落里瑟瑟发抖。 只见母子俩怯生生的望着他，小萌萌眼中已经开始酝酿珍珠。 看到这一幕，林武心中莫名一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起身下床，朝着母女俩走了过去。 “林武，你要干嘛！” 听到林武的一声大叫，唐清婉吓得陷入呆滞，连林武的喊声都忽略了。 此时看到林武下床走了过来，她吓了一跳，双手不自觉的把小萌萌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盯着林武，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看到这里，林武脚步一顿，剧烈的愧疚之意涌上心头。 他哪能不明白，因为自己的混蛋，彻底伤了母女俩的心。 前世的他，乃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街溜子，偷鸡摸狗，不干人事。 回家对母女俩非打即骂，全然没有做为一个男人的样子。 不，正确来讲是根本没有人样。 母女俩已经对他失望透顶，对他已经失去信心。 想到这里，林武隐去眼中的愧疚，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瞬间拉起小萌萌的双手，眼中尽是愧疚。 摸着那有血有肉的小连脸，一瞬间热泪盈眶。 这是真的。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他一把抱住小萌萌，眼中的热泪滚滚而下，胸腔中仿佛有一团热量聚集。 但当他转头看向唐清婉的那一刻，喉咙中仿佛有东西卡着一般，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此刻的林武看着眼前两个泪人儿，欲言又止。 几十年来，母子俩的死就像一柄利剑扎在他的胸口，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今天，得老天宽待，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 但当话涌上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不知如何开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常年累月积累的印象，怎么可能会让三言两语化解呢！ 他不准备解释了，实际行动总比耍嘴皮子来的实在。 现在的他只想，弥补母女俩，一家三口快快乐乐过日子。 “萌萌，怎么哭了，来爸爸抱抱！” 这时，林武看着眼前的小奶娃，搓搓手想要抱抱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 几十年的思念一朝成真，他如何能按捺住心中的渴望。 于是伸出双手，一脸期盼的看着小丫头，心中渴望小萌萌扑进他的怀中。 “林武，你想干什么，打孩子主意别怪我拼命。”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干的。 因为他以前做过的那些浑事，唐清婉看向他的目光中还充满了警惕。 犹如一头护食的小老虎死死的用双手将小萌萌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盯着林武。 看到这里，林武苦涩一笑。 这根本不能怪唐清婉，因为以前的他就干过这是蠢事。 一天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东走西顾，一段时间没有烟钱，就把自己二哥家耕地的老牛偷偷牵出来卖了，差点没把两老气死，最后林武父母一气之下跟他大哥住去了。 要知道，在八零年代，家家户户都指望着那二亩良田吃饭。 要是没了老牛耕地，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因为有这些前科，林武在唐清婉那里已经是信用度极差，被拉入黑名单了。 此时看着林武笑眯眯的朝着小萌萌张开双手，唐清婉的心瞬间绷紧。 她多么害怕林武这街溜子会把主意打到自己母女身上趁自己不注意卖了小萌萌换钱。 而林武自己明白，唐清婉是想歪了。 刚准备解释一番，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唐清婉给小萌萌做鸡肉的事儿。 刚才看到母女俩人一时间兴奋难以抑制，差点忘了此等大事。 他可是很清楚的记得，今天晚上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会叫他去镇上打牌。 欠下巨资赌债，明天下午就会被上门要债而发生惨案。 想起记忆中的一幕，林武双眼赤红。 他发誓，这次重生，必然不会让悲剧重演。 浪子回头，金不换。 此刻林武站起身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太阳马上落上。 算一算时间，那几个狗玩意待会就到。 他朝着挺着大肚子唐清婉和小萌萌微微一笑，说到。 “待会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乖。” 在母女俩胆怯的注视下，林武摸摸小萌萌的头，拿起桌子上充满铜锈的大锁走了出去。 随手锁上了家门。 屋子内，看到林武没有作乱，唐清婉缓缓出了一口气，眼中的悲哀始终挥之不去。 而小萌萌则是拽着唐清婉胳膊，兴奋的说道。 “麻麻，耙耙没有凶萌萌哦！” 眨巴着大眼睛，脸色的笑容让唐清婉一阵心疼。 要知道，以往的林武可是对孩子不假辞色。 再加上那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林武可是一点都不待见小萌萌。 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对着小萌萌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这一举动，让唐清婉的心立马揪了起来。 她害怕，害怕林武者这狗东西混淆视听，然后悄悄卖了女儿换酒钱。 想到这里，唐清婉挺着大肚子死死的抱住了小萌萌。 …… 门外。 林武关门后随手锁上了堂屋门。 他从隔壁杂物间中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去掉铁头后拿着锄头把坐在大门口。 掏出一个用报纸弄的卷烟点燃吸了起来，眼神死死的盯着巷子拐角。 来了！ “哟，武子知道哥几个要来，专门等着呢啊！” 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三个和林武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嘴里叼着烟，勾肩搭背的朝着林武家走来。 其中一个比较瘦小的看到林武后，眼前一亮。 而林武朝着三人看了一眼，并没有搭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韵味。 前世，就是这几个狗崽子害的他家破人亡。 他做梦都想弄死几人，奈何当时他家出事，几人都逃了，林武找了半月都没找到。 等他退伍回家，给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上坟才得知，几人在后来开赌场，贩du挨了枪子。 重生一世，他积攒几十年的恨意已经到达顶峰，就等几人上门了。 “还抽那破卷烟呢，小心抽死。” 看到林武没有搭理自己，李家老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开口讽刺到。 而林武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开口。 “哥几个，我这几天手头有点紧，今晚怕是……” 说完，将嘴里的烟把弹到一边，看着三人搓了搓手指。 意思很明显，老子没钱，借点。 而三人也是猴精，瞬间读懂林武的意思。 “武子，没钱找你那婆娘要呗！” “再不行，把你那赔钱货女儿卖了，够你玩一个牌了。” “正好，我有个渠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时，李家老三带着嘲讽的味道开口。 唰～～ 听到这话，林武双眼徒然睁大，一股实质性的杀意从双眼中喷薄而出。 瞬间，李家老三感受到林武的眼神，浑身颤抖，如堕冰窖。 此时的林武心中闪过一万个弄死几人的念头，但看到从屋子中走出的娘俩，硬生生压下手中的锄头把。 重生一世，他不想让娘俩看到自己混蛋的一幕。 第三章 不愉快 “呜呜呜，耙耙你又要去打牌吗？” “萌萌不想让你去……” 这时，小萌萌已经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挂满了金豆子。 看到这一幕，林武的心头如针扎般疼痛。 他一手抱起小萌萌，轻轻的捏了捏小萌萌的小脑袋，仿佛要将其揉进自己的心里。 而紧随其后的唐清婉也是眼眶通红，她看到李家老三三人，以为林武又要问她要钱去打牌，立马抽泣起来。 “呜呜呜，林武，家里真的没钱了……” “萌萌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能那么干。” 听到唐清婉的哭声，林武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随后转头看向李家老三三人，遗憾的说了句。 “你也看到林，家里没钱，去不了了。” 听到这里，三人齐齐皱眉。 随后李家老三转过头和其他两人窃窃私语，脸上阴晴不定。 “得，林武咱们也算是活泥巴的交情，借给你五十。” “拿着，不用客气。” 李家老三转过头，一脸大气的说。 听到这话，林武故作沮丧的说。 “这，这么多钱要是输了我也还不上啊！” 手已经捏紧了锄头把，刚要动手。 这时，张二狗跳了出来唱白脸。 “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输了也无所谓，不用还。” 张二狗过来搂住林武肩膀，露出口袋中一沓十块。 “放心，今天晚上我哥四个齐心协力，把以前输的赢回来。” 听到这里，林武笑了。 他轻车熟路的从张二狗口袋中掏出五张大团结。 随后，抱着小萌萌，拉起唐清婉的手准备回屋。 看到这里，张二狗三人有些懵逼，愣是不知道林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武，你干啥！” 林武转过头，似笑非笑的说。 “抱歉，今天有些困，改日！” 说完，准备进去。 这时，三人才反应过来，自己三人被耍了。 “好你个林武，竟然跟老子玩黑吃黑这一套。” “钱老子不要了，就拿你这赔钱货女儿抵账！” 说完，俯身上前欲从林武手中夺取小萌萌。 然而，林武揍三人的心早已经按耐不住，哪里还忍得住。 手起，巴掌落。 啪～～ 这时，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满脸茫然。 此时的张二狗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张二狗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村子里挨了一巴掌。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张二狗抬起头，一脸愤怒。 “林武，你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晚上叫一帮兄弟点了你家房子……” 这时，其他两人才反应过来，跑到张二狗身旁，开始龇牙。 而张二狗这话，彻底激怒了林武 这一世，家对林武来说，比他自己的命重要。 而张二狗竟然出口威胁林武说要半夜点了他家房子，这下彻底点燃了林武的火药桶。 “李家老三，张二狗你们三个真的是找死！” 话音刚落，林武放下小萌萌，让唐清婉捂住小萌萌的眼睛后，抄起锄头把就冲着三人的头敲去。 咣～～ 张二狗躲避不及，被那小孩手臂粗细的锄头把砸中了脑袋。 还没等他叫出声来，捂着头的指头缝里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此时，其他两人也被镇住。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林武敢下死手。 虽然他们同为杨村四恶，但他们也只敢偷鸡摸狗，打架斗殴。 “林武，你竟敢打我，我要去派出所告你蓄意伤人和骗钱。” 张二狗一时间被林武这一棍子敲懵逼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看着手中的鲜血，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扬言要去派出所。 然而，林武的下句话彻底把三人镇住。 “李家老三，去年八月份跟着强哥抢劫，失手杀了人……” “张二狗，今年三月份去隔壁小溪村逼债，强行睡了人家年轻媳妇。” “杨小东，你的破事更不用我多说了！” 随后，在三人惊恐的注视下，林武把三人的黑历史都抖了出来。 三人很是不明白，为什么林武会知道这些事。 看到三人被镇住，林武眼中闪过一丝讽刺。 要不是自己前世退伍回家听到几人的消息，知晓几人已经伏法，而几人的罪状也是被抖搂出来。 今天说不定还真被这三人给唬住了。 “去，去派出所报警，看警察抓我还是抓你们。” 林武看着三人如同司马的表情，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林武，咋兄弟一场，这三十块钱你拿着买酒喝。” 这时，其中脑瓜子最灵光的李家老三眼珠子一转，从口袋中掏出一沓钱塞到林武手中。 意思很明显，就想拿三十块钱堵住林武的嘴。 “拿着你的臭钱，老子不稀罕。” 看着林武接住了钱，李家老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下一秒，林武抄起钱扔在了李家老三的脸上。 这一幕，让三人彻底傻了眼。 他们以为，这林武是要报复他们。 而林武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放心，你们那点破事只要别惹我我也不想说。” “但是，你们和强哥做局害我，咱们可要好好说到说到。” 话音刚落，林武扔掉手中锄头把，挽起袖子朝着三人冲了过去。 “啊，武子别打脸……” “武子，你是我亲哥，别踹了，腿快折了。” “……” 林武上去一顿操作猛如虎，一套军体拳下来，三人躺在地上哭得哇哇的。 刚开始三人还想反抗，但林武可不是当初的林武。 八年的军队生涯可不是白混的，别说他们三个，就是三十个也能放倒。 要知道，当年林武带领特种大队执行任务之时遇到狼群，因为不能开枪，徒手打死四只浪。 虽然后来受伤不能再服役，退伍后没有温习过格斗。 但是骨子里的凶劲一旦被激发出来，仅凭借三个小混混，还不是林武的对手。 三拳两脚将三人放倒，而后又狠狠揍了一顿。 因为在军队学习过，知晓哪里能打哪里不能打，所以都是拳拳到肉，伤肉不伤骨头。 在八九年代，就算三人闹到派出所，只是普通的打架斗殴警察也不会太管。 再说三人的把柄被林武死死抓住，他们也不敢报警。 林武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下手毫不留情。 当然就算他再愤怒也不能把人弄死，好歹乡里乡亲的，还有法律约束。 给个教训，不再来往就行了。 随后，林武给三人一人一脚，打发走了。 “林武，你……你没事！” “耙耙打走了坏人，萌萌爱耙耙，耙耙抱抱。” 赶走三人后的林武转过头就看到娘俩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小萌萌就怯生生的喊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让林武心中一片温暖。 然而就准备林武抱小萌萌的时候，唐清婉不露痕迹的将小萌萌往身后拱了拱，一脸警惕。 “林武，我真的没钱了。” “明天腊八节，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连一块肉渣子都没有……” 一只手拉住小萌萌，一只手捂住口袋，唐清婉看着林武梨花带雨的哭诉。 看到这一幕，林武举起的双臂微微一僵，愣在原地，心中如同针扎一般。 原来，刚刚唐清婉看到林武跟他那三个狐朋狗友说话。 还以为林武又要去打牌，没钱找他要钱来了。 可是现在唐清婉口袋中只有一百块钱，还是娘家二姐悄悄塞给她春耕的。 可不能让林武哄骗了去，只能挺着大肚子死命的捂住口袋。 “清婉，我不会再赌了，相信我。” 就在林武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之时，小萌萌解除了现场尴尬的气氛。 “耙耙，我饿，萌萌饿，萌萌想吃肉肉！” 话音刚落，唐清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随后转身看向火炉中的两个红薯，眼中充满了泪光。 “萌萌乖，咱们明天在吃肉肉行不行……” 唐清婉强忍着泪水看着旁边瘦弱的小萌萌，说到。 “麻麻乖，麻麻不哭，萌萌不吃肉肉了，萌萌吃红薯。” 然而小萌萌却没哭没闹，反而伸出小手轻轻擦掉唐清婉眼角的泪水。 这一举动，让唐清婉彻底哭出了声。 林武也终于绷不住，撇过头去，眼中豆大的泪珠，不要命的从眼角流了下来。 看着小萌萌将滚烫的红薯抓在手中，林武心中阵阵刺痛。 赶忙小步过去拿掉红薯，一脸心疼的说道。 “我的好宝贝，相信爸爸，今天晚饭咋就吃肉，不吃红薯。” “真的吗？” 听到小萌萌的疑问，林武重重的点点头。 “老婆，你带萌萌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随后，在唐清婉一脸震惊的注视下，林武风风火火的跑出了大门。 …… 走在路上的林武忍着阵阵寒风，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找肉。 突然，他想到现在已经是腊月初七，家家户户肯定杀了年猪。 先借一点回来。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大伯家，因为按照前世记忆，今天他大伯家将年猪杀了。 就算他们两人关系不怎么融洽，但看在这浓郁的血缘关系上，借块肉应该没问题。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面子。 还没走进大门，就被他那大婶赶了出来，没有给他一丝好脸色。 吃了闭门羹的林武站在雪路上，一脸的尴尬，通身冰冷。 六年前，他爸和他二叔分家，两家闹得非常不愉快。 而当时的他乃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因为一件小事差点两家大打出手。 从此关系将到冰点，冷漠的像路人。 而他老爹家因为他自己干的浑事，他二哥带着二老去村的另一头安家，也不待见他。 想到这里，林武咬破了嘴唇，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 但这一切不怪别人，只能怪自己混蛋。 第四章 方法总比困难多 站在大马路上的林武心情沉重。 想起家里小萌萌那期待的眼神，还有怀胎八个月的妻子，一年到头占不了几次荤腥，心中万般苦涩。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肉香。 嗯，回锅肉！ 顺着味道望去，原来是自己的好发小牛子家。 他走到牛子家大门口，刚要敲门之时，脑海中突然浮现这样一幕。 一年前，因为牛子老婆要生孩子，手头钱不够。 牛子向林武讨要欠款，然而当时的林武乃是混子，不仅没给钱，反而差点把牛子打了一顿。 从此，俩人的关系也降到冰点，再无来往。 想起自己以前干的混事，林武嘴角微微苦涩。 但为了自己老婆和孩子，他还是敲响了牛子家大门。 咚咚～～ “谁啊！” 家中传来牛子老婆的声音。 “弟妹，是我，武子。” 林武话音刚落，牛子家一阵寂静，随后就传来夫妻俩的声音。 “不准去，你再跟那个烂人来往，小心我俩离婚！” “……” 听到这些话，林武虽然挂不住面子，但为了老婆和孩子，他还是踏开步子迈了进去。 “牛子，你家做饭啦！” 林武刚刚踏进屋里，牛子老婆哼的一声撇过头去。 而牛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请林武坐下。 “武子，怎么遇到啥困难了吗？” 听到这里，林武一阵羞愧，要是杨牛骂他几句他还好受些。 但此时的杨牛跟没事人一样，这着实让林武有些尴尬。 “牛子，你，你家肉能不能借我点。” 说完，林武羞愧的低下头。 还没等牛子开口，他媳妇就厉声到。 “不可能，就是喂狗也不借给你。” “闭嘴！” 此时，牛子呵斥了一声自己媳妇。 随后拍拍林武肩膀，装了一只猪脚说到。 “武子，昨天我家刚杀猪，这只猪脚你拿去，嫂子怀着孩子呢，需要营养，萌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苦了啥也不能苦了孩子。” 看着眼前递到眼前的猪膀蹄，林武眼角微微湿润。 他没想到，自己示视若草芥的友情此刻却显得如此珍贵。 他接过牛子递过来的猪脚，随后看了一眼牛子说。 “好兄弟，谢谢。” 听到这话，牛子脸上露出了笑容，摆摆手。 “武子，不要再跟那三个混球玩了，好好待嫂子。” 林武点点头，随后走了出去。 转身之时大声说到。 “牛子，以前我林武对不起你，现在我醒了。” 林武刚走出杨牛的家门，里面就传来争吵声。 林武脚步一顿，随后顶着大雪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的，林武就看到自己那破烂的小房子。 然而，他心中没有一丝失落，有的仅仅只是那珍藏了几十年的炙热。 在他的眼中，这座破房子，十套海景别墅也比不上。 有妻女的地方才有烟火，才是家！ …… “这么冷的天干嘛要跑，红薯又不是不能吃。” 屋内，看着林武鼻子冻的通红，唐清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然而听到这句话时，林武傻笑一声。 随后在母女两人吃惊的注视下。 林武从自己的大棉袄中掏出了那只大猪脚。 “你，你从哪弄来的。” “林武咋不吃行不行，你给人家送回去。” 看着眼前的猪脚，唐清婉眼中又开始出现泪水，他以为林武又是从哪里偷的。 然而林武苦涩一笑。 “清婉，安心的煮了，这是我从牛子家借的。” 听到这里，唐清婉哭的越发大声。 “你个混账东西，祸害我们母女还不够，还有去霍霍自己兄弟，牛子有你这种兄弟真是瞎了眼了。” 很明显，唐清婉没有林武的话，她以为的“借”不是林武的那个“借”。 林武愕然，随后抓住唐清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清婉，相信我，真是借的。” 看着林武真诚的双眼，唐清婉信了三分，但并未全信。 于是，又试探开口。 “就算借的，你怎么还，什么时候还？” 林武一怔，随后开口。 “明天就还，我现在就想办法。” 随后将猪脚塞到唐清婉手中，林武冲出了房间。 风风火火的来到杂物间，看到七零八落的东西，林武一阵头疼。 最后拿起一团线绳走了出来。 回到房间里摸了摸小萌萌的额头，说到。 “乖乖在家听妈妈的话，爸爸出去打只兔子，明天咱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好好过腊八节。” 随后，转身欲走。 而唐清婉瞬间神色慌张，一把抓住林武的胳膊，带着哭腔问道。 “你又要去玩牌，明天腊八节就不能在家呆着嘛！” 听到这里，林武才反应过来，原来唐清婉以为他又要出去玩牌。 林武苦涩一笑，随后举起左手。 “老婆，我林武发誓，这真的是去抓兔子。” 听到这话，唐清婉眼中的惊疑不定越发严重。 空手逮兔子，你骗鬼呢！ 随后他掏出口袋中的线团给唐清婉解释了一遍。 原来林武准备做一个弓箭，准备去小青岭射兔子。 “真的不是去打牌？” 唐清婉还是不敢相信，大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怎么可能有兔子。 再说她跟林武四年多了，除了知道他有偷鸡摸狗，打牌喝酒的技能外，还没听说过他能射箭。 而听到唐清婉的疑问，林武头摇的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安心和小萌萌俩煮肘子吃，不吃意外明天咱就有兔子肉吃了。” 解释了一番后，在唐清婉将信将疑的注视下林武出了家门。 临走还不忘在裤腰别上一把镰刀。 毕竟现在已经四五点钟，马上太阳将要罗山。 八九年代的小青岭可是有狼出没，运气不好遇上也有个家伙事不是。 “早点回来，我和孩子等你！” 走出家门的林武听到妻子颤抖的声音，脚步一顿，嘴角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 …… 有了妻子出门前的关心，林武干劲十足。 原本一小时才能走到的小青岭，他硬生生将时间缩短了半小时。 在途中，他砍了一只韧性比较好的柳条做弓。 随后又砍了几只木条，将其削尖，做箭，将整个家伙事弄好。 此时的他自信满满，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满载而归的一幕。 当然，以林武在前世服役八年的经验来看，弓箭这种东西在他手中简直就是小儿科一般。 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条件比这艰苦，他都能做出弓箭，更何况现在还有线团。 就算射不到兔子，他也可以下几个套子，套几只野鸡，方法总比困难多。 第五章 碰巧而已 林武本来信心满满的想要上山打猎，以为凭借自己上辈子的军旅生涯练就的一身本领，捕猎几只兔子肯定不成问题。 然而，他还是把现实想的太过简单。 现在是隆冬时节，外边还下着雪，每一次落脚，都会深深地陷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兔子了，就连一条虫子都看不见，又谈何捕猎？ 林武的满腔热血，在冰雪之中逐渐冰冷下去，最终手脚冻得生疼，不得不放弃打猎的想法。 “呼……” 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林武心中不甘。 妻女尚在家中挨饿，自己出来打猎却一无所获，难道要这样回去吗？ 不行！ 自己与妻子可以挨饿，但是孩子不行！ 虽说自己从杨牛那里借来一个猪蹄，虽说可以让妻女吃饱肚子，却也只是暂时的。 心中越是思索，林武就越是不甘。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简陋的弓箭，又看了看腰间别着的镰刀，再看一看不远处的冰面，忽然计上心头。 “既然打猎不成，何不下水捕鱼？” 冬天的兔子只会藏在窝里，再加上大雪掩埋，自己根本找不到兔子的踪影，可鱼儿不同。 鱼儿藏在冰面之下，冬天气温太低，鱼儿行动与反应迟缓，只要自己肯下辛苦，就绝对可以抓得到！ 心中如此想着，林武再次激动起来，胸口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连带着全身都热了起来。 打定主意之后，林武便一路狂奔向村中的溪流。 这条溪流宽七八米，水只漫膝盖，游鱼种类不多，却胜在数量充盈。 如今是隆冬时期，水流早已结冰，上边还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小心翼翼来到冰面之上，林武蹲下身子，刚要用生锈的镰刀凿开冰面，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句：“你娃要做什么？小心掉下去淹死！” 林武循声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是村中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平日里最看不惯林武，每次见面就像是躲瘟疫一样，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想来这次开口提醒，一方面是担心林武出事，家中妻女跟着遭殃，另外一方面也是讥讽他的好吃懒做、不务正业。 “李大爷，没事的，我抓几条鱼回去吃。” 寒风呼啸，那位老人摇头不已。 林武隐约听见一句：“呵呵，你能抓得住鱼，那就有鬼了！” 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林武的鄙夷，但是他却浑然不在意。 叮咚声中，镰刀与冰面激烈碰撞，一时间雪屑飞舞。 林武本想凿出一个小窟窿，之后用简陋弓箭射鱼，却不料冰面太滑，他用力之时一不小心滑落水下，两条裤腿都湿了个透。 冰寒彻骨的溪水瞬间漫过膝盖，林武即便是身体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浑身抽搐了几下。 多亏他毅力惊人，这才没有直接昏死过去。 看着自己湿透了的裤腿，林武无奈苦笑。 既然已经下了水，那就干脆不用弓箭了，直接用镰刀扎鱼，岂不更方便省事？ 很快，他便发现视线前方有一抹鱼肚白，在清澈的溪水里看的很是清晰，眨眼间就到了近前。 林武微微弯腰，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与动作的轻柔，在不惊动鱼儿的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镰刀，眼神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 靠着上辈子在军旅生涯中野外生存的经验，他仿佛穿越千年，成了以为真正的渔夫，双眼死死地锁定在一条大鱼身上，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最佳动手时机。 那条鱼儿似乎有些好奇水下的两只脚丫，不但没有游走，反而还好奇的靠近了几分。 林武做出了提前预估，手中镰刀噗的一声扎进了水里，动作无比的快准狠。 因为考虑到了水面光线折射会带来的叫绝影响，所以他这一镰刀下去，果真一下子就扎中了那条鱼儿。 感觉到手上的沉重触感以及剧烈的挣扎动作，林武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都忘记了被冰寒溪水完全包裹起来，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腿双脚，只是想着自己的妻女今晚可以大快朵颐的吃一顿肉了。 鱼儿疯狂的扭动身躯，林武却也不急着把镰刀拿起来。 他知道，现在不能着急，鱼儿身上太过光顾啊，可能自己稍微有所动作吗，鱼儿就会直接开溜。 于是，林武冒着身体失温的危险，讲半个身子都潜进了水里，一手抓着镰刀，一手扶着鱼儿。 鱼儿身上光滑无比，但有个地方却是很适合人类下手——那就是鱼鳃。 这条大鱼被林武扣住了命运的鳃盖，之后就被提出了水面。 只是瞬间，上一秒钟还疯狂扭动的鱼儿，下一刻就变成了冰雕，一动不动了。 由此可见，这里的温度有多么的低了。 抓在手里掂了掂，才知道这条鱼居然又三斤多，是条很寻常的草鱼。 镰刀扎穿了鱼儿的腹部，此刻还有血水流出，染红了一片水面。 林武心中欢喜，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岸。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鱼篓，为了不让鱼儿就这么死掉，林武便用镰刀在坚硬的地面上挖了一个小坑，又往里边儿注了一些水，之后又准备重新下水。 “你还真抓了鱼？” 此时，那位村里的李大爷准备回家，走过这里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那条鱼，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林武抬头笑了笑：“只是碰巧了而已。” 李大爷拧着眉头看着那条鱼，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休息了几分钟之后，林武再次下水，只是这次换了个地方。 这次她进入到了和中央，水位将近一米五。 他站在水中一动不动，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因为这里水浅且清澈，鱼儿比较警觉，发现有人在这里，就会第一时间迅速游走，所以林武花费了不少时间，却还是没有收获。 那位李大爷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离开。 平日里他很看不上林武，现在却开始看着林武抓鱼，只是眼神有些阴郁罢了。 林武浑身冻得泛红，却依旧没有要上岸的意思，这一幕看的李大爷心中诧异不已。 这小子平日里好吃懒做还赌钱，根本不管妻女的死活，简直坏事做尽，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捉鱼了？ 第六章 这还是他吗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之后，偶然有一条大鱼从水下有过，而且位于水面附近。 林武眼前一亮，双手抓着镰刀高高举起，已经锁定了目标。 对于水面附近的鱼儿，他要换一种方法来捕捉，免得弄伤了鱼儿，使得上桌的时候不美观。 等到鱼儿接近林武之后，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儿。 就在它尾巴一甩准备逃离的时候，林武动了。 带着野外生存养成的经验和技巧，林武这一镰刀下去，打的那叫一个瓷实。 啪！ 镰刀拍在水面之上，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当然也拍中了那条鱼。 鱼儿翻涌了一下，迅速的又如何地。 就在林武以为自己错失良机的时候，却不料那条鱼在游出去几米之后，忽然肚子朝上翻了起来。 成功了！ 林武赶忙跑了过去，入手十分沉重，这条鱼的重量可非比寻常，少说也有六七斤，而且还是一条黄尾巴的大鲤鱼。 要不是等着用它填饱肚子，林武都想喂养起来了。 等到林武把这条鱼放在岸上之后，之前挖的坑就不够用了，两条鱼直接就把那个坑填满了，甚至于黄尾巴鲤鱼的尾巴还在外边甩来甩去。 “嘿，可有的吃了！” 林武眉飞色舞不已，顾不得浑身的僵硬与生疼，穿好衣服，抓起鱼儿就要回家。 不料，那位李大爷却是在此时开口说话了。 “林武！” “李大爷，您……” 林武有些心虚，缩着脖子转头看了过去，却只敢一个劲儿的傻笑。 因为他记得，这位李大爷家里养了一窝鸡崽子，自己上辈子好吃懒做，每当李大爷家里有鸡崽子成年，自己就会抹黑偷走烧了吃，以至于最后李大爷家里不得不放弃养鸡。 也正因为如此，看着他长大的李大爷，对他充满了恨意。 怎么，难道李大爷现在要跟自己算账？ 李大爷那张树皮一样的老脸正对着林武，一双泛黄的眼珠子不断的在他的身上打量，就像是鹰隼一样，让林武浑身不自在。 “李大爷，您的鸡已经……” “你这鱼怎么卖？” “鱼？” 林武愣住了，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他没反应，李大爷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我想买你的鱼，开个价，一条两块钱怎么样？” 林武使劲儿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找自己算账的！ “李大爷，我抓这鱼是回去给我媳妇儿和闺女吃的，不卖。” “三块！” “这……” 看着李大爷那张干枯且拧巴的脸，林武有些无语，心说你这老头儿想吃鱼，自己抓去，干嘛非得打我的主意？ “李大爷，这鱼真不卖！” “呵呵，你这出了名的浪荡子，怎么今儿个想起来照顾妻儿老小了？难不成又动手打人了？” 李大爷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眼前的林武，眼神就像那结了冰的溪水一样冰冷。 “……” 林武脸一沉，刚想发火，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要是换成以前，有人胆敢这么和他阴阳怪气的说话，少说也得挨一顿重拳不可。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罪孽，林武也就忍了。 老头儿说些怪话，自己犯不着和他计较。 “李大爷，对不住了，这鱼真不能卖。” “您要是想吃，自己也有鱼竿儿，钓去啊！” 撂下这么一句之后，林武就哼着小曲儿回家了。 “你……”李大爷脸色一变，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儿，却又说不上来了。 他扭头看了看冰面，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鱼竿，忽然有些自责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回到家后，唐清婉和小萌萌缩在角落里拥抱取暖。 “粑粑回来了！” 看见林武推门进来，小萌萌本想扑上来，却被唐清婉死死地抱住。 林武看了一眼满脸不安与警惕的唐清婉，微微一笑并未在意，进门之后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两条大鱼。 “你们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大的两条鱼？” 唐清婉脸色一变，赶忙说道：“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咱家还有红薯……” “你想岔了，这鱼是我下水捉来的。” 林武知道，唐清婉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误会自己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唐清婉将信将疑，上前来接过那两条鱼。 不料，鱼儿分量集中，长期营养跟不上的唐清婉一个没拿稳，险些把鱼摔在地上。 多亏林武眼疾手快，一把护住了她。 “你走开！” 不料，刚刚触碰到唐清婉的瞬间，对方就像是触电一般，脸色骤然大变，猛地推开了林武。 看着惊慌失措，眼神之中又带着惊恐不安的唐清婉，林武愣住了。 “你……对不起！” 他知道，唐清婉之所以那么抗拒自己，是因为自己对她的长期拳打脚踢。 明明是夫妻，现在却搞得像仇人一样，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错。 一念及此，林武便心痛如绞。 除了对不起，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自己做了那么多，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了吗？ 林武默不作声的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鱼儿，转身进入了狭小黑暗的厨房。 “麻麻，你为什么要推粑粑？”小萌萌亲眼目睹了刚刚的那一切，此刻有些不理解，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唐清婉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抬头看向厨房里那个背影，一时间心思复杂，心中说不出来的别扭。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不光打跑了上门约他赌博的张二狗等人，还开始操心家中事物，先后带回来一个主题和两条鱼。 尤其是刚刚，自己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这要是换成以前，自己免不了的要挨一顿毒打，可是他现在却主动说了对不起，甚至还去了厨房…… 这还是以前那个混蛋林武吗？ 注视着厨房里的那个背影，唐清婉犹豫半晌，还是站起了身。 “小萌萌，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去给你做饭。” 来到厨房，看着那个双眼直勾勾盯着案板上的鱼儿，却半天没有动静的男人，唐婉晴微微勾了勾嘴角。 “我来。” 第七章 温馨的晚餐 唐清婉走进厨房，习惯性的系上围裙准备做饭，不料，却遭到了林武的拒绝。 “我来做饭，你去陪小萌萌玩。” “你？你会做饭吗？”唐清婉满脸的质疑。 “那是当然！” 面对质疑，林武表现的十分自信。 好不容易穿越到了以前，这是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在出门捕鱼之前，林武就下定决心，自己这次一定不会让妻女受委屈，自己哪怕吃再多苦，受再多累，也绝对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只是一顿晚饭而已，如果这还要老婆代劳，那他还如何弥补过错？ 唐清婉迟疑了一下，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是见到林武态度坚决，就只好放下了围裙，走出了厨房。 林武低头看着那两条鱼，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虽然从未系统地学习过厨艺，但是军旅生涯那么多年，好歹也掌握了一些技巧。 更何况，退伍之后，他虽然从商，却也会偶尔看一看网络上那些美食视频，看都看会了一些。 小萌萌本身就在长身体，更因为长期营养不足，所以身体比同龄人瘦削了太多。 唐清婉一方面要照顾这个家，另外一方面，还会遭到林武的毒打，所以身体也不太好。 结合这两点，所以林武打算用着两条鱼做一顿药膳。 药膳，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医食同源的食物。 所谓要药补不如食补，将药膳烹饪，与食材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一方面可以填饱肚子，另外一方卖弄也能调理身体，这简直就是为唐清婉和小萌萌量身定做的！ 林武动作麻利的开始鲨鱼，先刮鱼鳞，然后去鳃去内脏，再把那条草鱼从头到尾，沿着鱼脊向上片，直到头部，这样一来，半条鱼的肉就被剥了下来。 在之后需要做的就是换个面儿，手起刀落之下，另外一半儿的鱼肉也掉了下来，剩下的就只有干净的鱼骨。 鱼骨留着无用，林武也担心小萌萌吃了会卡嗓子，干脆只留下鱼头。 把鱼肉切片，放入升降、料酒、葱姜蒜等作料腌制。 锅中烧水，把鱼头和鱼肉下入锅中，然后再加入山中常见的勾起。 当然，要想做一顿药膳，光是枸杞是肯定不行的，奈何自家条件太差，实在是没有更多的药材。 第一次准备不充足，林武也只能这么将就着。 等到锅中汤水煮开，撇去浮沫，加入大葱和升降，之后只需要等小火慢煮就好了。 趁着煮汤的时间，林武又讲另外一条黄尾巴的大鲤鱼放入另外一口锅中，加油烧热，然后抄了一份简单的菜肴。 靠着他那常年观看美食视频的经验，林武倒也把这道菜炒的香味俱全，就是颜色略微有些发黑。 一荤一素搭配已经有了，足够晚上三人吃了。 林武又焖了一些米饭，等到米饭熟了之后，鱼汤也差不多可以端上桌了。 刚刚掀开锅盖，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林武使劲儿吸了口气，还没给妻女呈上自己的杰作，反倒是把自己给陶醉了。 “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会做饭！” 林武低头看去，发现锅中鱼汤呈现乳白色，光是这份光泽和香气，就足够让人食欲大动了。 鱼汤最重要的就是鲜，所以林武又往锅中加入了一些食盐，没有放入酱油，免得破坏这洁白如玉的颜色，味精也只是画蛇添足的存在。 只是往锅中加入最基本的作料，就已经香气四溢了。 “粑粑，你做饭好香啊！” 这时候，小萌萌实在是受不了了，居然挣脱了母亲唐清婉的怀抱，一路小跑来到厨房，一把抱住了整个站在灶台前的林武的小腿。 低头看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萌萌，林武的一颗心都差点化了。 终究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哪怕之前的自己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多次拳打脚踢，小萌萌依旧会对自己亲近。 心中想到这里，林武便愧疚不已。 他蹲下身子，轻轻捏了捏小萌萌的脸蛋儿，却只觉得脸颊生硬，抹上一下仿佛都能硌手。 “小萌萌乖，再等一会儿，马上就等吃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林武还是起身为小萌萌加了一小块儿的鱼肉垫垫肚子。 看着她那满脸享受和蛮族的表情，林武也笑了，只是笑着笑着，他就有些鼻子酸楚。 不经意间抬头，门口那边站着唐清婉，此刻正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林武微微错愕，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继续忙活晚饭了。 “鱼汤来了！” 林武端着鱼汤上桌——说是上桌，其实他们家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只是三人盘腿在土炕上吃饭而已。 “粑粑好香啊，我要喝两碗！” 看着洁白如玉的鱼汤，许久都未曾吃肉的小萌萌哈喇子直流，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抓。 “小心烫，爸爸给你盛一碗晾一晾。” 林武笑容和煦的为小萌萌盛了一大碗的鱼汤，就放在小萌萌的面前，甚至还贴心的为她吹了几口气，全完没有注意到，在小萌萌身边坐着的唐清婉。 她本来已经抬起手，准备照顾女儿吃饭了，却被林武抢了先。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愈发古怪了。 林武转身去厨房端菜，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盆鱼汤不知何时，已经被摆放在了自己坐着的位置前方，别说是小萌萌，就连唐清婉都要伸手去探才能碰到。 林武神色不变，把炒菜放在妻女面前之后，又把鱼汤放在二人面前不远处，这才抬腿上炕。 “来，尝尝爸爸的手艺怎么样。” 林武为女儿夹了一筷子菜，又细心的为她夹了一块紫没有刺的鱼肉，这才端起饭碗。 或许是因为肚子太饿，也可能是太想吃肉，小萌萌吃的狼吞虎咽，看的唐清婉都有些担心，一个劲儿的叮嘱她慢点吃。 “鱼肉的刺我都挑出去了，不用担心小萌萌被卡嗓子。” “别只顾着孩子，你也多吃点。” 林武没有抬头，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唐清婉的碗里。 唐清婉恩了一声，算是回应，端起碗开始吃饭，只是一双眼眸悄悄地打量了几眼坐在对面的林武。 吃饭期间，夫妻二人没有对话，但这却是近年来，这个价最温馨的一次晚餐了。 第八章 不要做傻事儿 晚上，小萌萌难得吃了一顿饱饭，今天早早的就睡去了，睡的格外香甜。 林武和唐清婉是分床睡的，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 唐清婉是下乡知青，当年喝醉了酒，稀里糊涂的就和林武发生了关系，这才有了孩子。 之后，唐清婉更是因为小萌萌的原因，二人结婚住在了一起。 要不是孩子的原因，唐清婉早就离开了这里。 多年来的拳打脚踢和不闻不问，使得二人中间隔了一层大山，林武与唐清婉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她是下乡知青，骨子里边儿更会有着一股傲气，所以唐清婉对待林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也是上辈子林武会对唐清婉非打即骂的原因之一。 只是，林武重生到了现在，他心里明白，很多时候的男人，身上除了爱情，还有责任和义务。 唐清婉是自己的妻子，小萌萌是自己的孩子，他必须得担负起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啪！ 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林武原本就睡在外边的稻草床上，生怕唐清婉去做傻事，这会儿听见声音，他立刻就惊醒了，赶忙起身往外边儿看。 只是这一看之下，他就直接傻眼了——小院子里边儿，唐清婉居然正在洗澡！ 皎洁月光倾洒下来，铺满了整个小院，家里唯一一口水缸就在厨房茅草棚里，唐清婉为了方便，经常半夜趁着孩子和林武睡着了，自己去水缸旁边用小盆装水擦洗身子。 她本就生的极美，骨子里边儿又带着一股农村女子所没有的娇贵和秀气，所以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唐清婉皮肤白皙，一头黑发散开，披散在小巧圆润的肩头，肌肤细腻的就像是玉石一样。 明明家里边儿有很多农活，但是在她的身上，却看不到半点的粗糙。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巧的像是瓷器。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边儿，有着一股子嫩草一般的韧劲儿。 尤其是她的眼神，天生妩媚，却又带着几分清冷。 看到这一幕，林武眼皮狂跳。 他知道偷看人家洗澡这种事情非常不好，但是他是真的怕唐清婉去做傻事儿。 因此，他只能偶尔偷偷看那么一眼，确认唐清婉还在就好。 然而，世上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在林武抬头准备再看一眼唐清婉还在不在的时候，却没想到刚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唐清婉冷不丁抬头对上一双眼珠子，顿时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小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前。 “林林……林武，你流氓！” 唐清婉又惊又羞，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了一起，拳头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林武看见事情败露，也是老脸一红，赶忙站起身来解释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看！” “我真不是故意看的，我是……我是怕你做傻事儿，所以才……” 唐清婉小脸蛋儿泛起红晕，死死盯着林武的脸。 她说道：“我能干什么傻事儿？偷看就偷看，你还找借口！” 年关将至，家里又没什么存粮，虽然林武今天抓回了两条鱼，但是两条鱼又怎么能够支撑一整个冬天？ 结合上辈子的记忆，林武清楚的知道，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唐清婉会去偷别人家的粮食，之后被人发现，然后羞愧难当…… 不过，虽然林武心里清楚这些事情，但是为了顾及唐清婉的颜面，林武也不好直说出来，只能是含糊其词的劝说道： “为了孩子和你的人生，干那种事情一点儿都不值得，而且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让你和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不用干那种事情的！” 林武说的认真，态度很是坚决，这让唐清婉微微错愕，胸中一瞬间就涌起了波涛。 她脸红的更加厉害了，猜测是林武知道了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情，眼神立马就飘忽不定起来。 唐清婉咬着嘴唇，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可是……可是后天就是小年了。” 小年是华夏民族的传统节日，家家户户都要在那一天祭祀祖先。 可林武家里别说是祭祀祖先的水果和食物了，就连吃的都没有。 实际上，林武今天晚上算是等对了。 唐清婉今天晚上，的确是下了决心要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她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儿小萌萌。 自己吃不饱肚子没关系，可小萌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吃不饱肚子，饿的面黄肌瘦，唐清婉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只不过，她却玩完没想到，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已经被林武看穿了心事，顿时羞的抬不起头来，却又觉得心中绞痛不要。 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她可是下乡知青，读书认字的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要不是被逼到绝路，她也不至于这样…… 唉！ 林武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院子，朝着唐清婉走了过去。 然后，在唐清婉不解和慌乱的目光注视之中，他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唐清婉一愣，小小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他他……怎么突然抱住了自己？ “清婉，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就去赚钱，保证你和孩子能吃上饺子，还是肉馅的！”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林武无比的认真，他轻轻的抱着唐清婉，还轻轻的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之后便松开了她。 黑暗之中，林武心情复杂，完全没有注意到唐清婉的脸蛋儿已经红的都快滴出血了。 “哼，别说大话了，做到再说。” “我先睡了。” 唐清婉的脑海里乱糟糟的，她根本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林武。 先是被偷看了身子，然后又被她戳穿了龌龊心思，现在还…… 她总觉得林武好像哪儿变得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当下只能胡乱应了句，然后就低着头，涨红了脸赶紧走回里屋，在孩子身边躺下去。 第九章 第一桶金 既然他说明天会去赚钱，那就看他明天能不能做到！ 说实话，对于林武这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浪荡子，唐清婉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幻想。 只是一顿晚饭，就想让自己彻底相信他已经做出了改变，怎么可能？ 唐清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自嘲的笑容。 到底是林武天真，还是自己天真呢？ 第二天。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公鸡叫了一声，林武就起床穿好了衣服。 他先是把昨天晚上剩下来的一些鱼汤加水热了热，然后又往里面放了一些早上在地里新鲜摘来的野菜，烫熟之后，又把昨天晚上剩下的两个红薯一并放进蒸笼里热了热。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盖上锅盖，为饭菜保温。 之后，他又从家里边儿找了一个菜篮子和一个尼龙袋，就出门去了。 实际上，重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林武就没有一刻不想着赚钱的事情。 的确，在河里抓鱼，只要自己辛苦一些，倒也能够填饱唐清婉和小萌萌的肚子，但是这样一来太慢、太辛苦了。 让肚子吃饱，这只是最低级的追求，林武想要给她们的补偿，可远远不止如此。 他重生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带，着后世的信息重生到了这个年代，这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他绝对能够彻底改变一切！ 他要给妻女最好的生活！ 而林武知道，现在最困难的就是第一桶金的累计。 他昨天去捕鱼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 如今的自己身无分文，想要赚到第一笔钱，那么就得利用现有的资源。 村子靠近大山，植被十分的繁多，昨天捕鱼的时候，林武就顺带看了一眼，发现山野长中生长着不少的野菜，虽然村民为了过年，已经摘了不少野菜回家，但是村子里的植被实在是太丰富了，大片大片的也还在山野里边儿躺着，多到没有人摘。 但是林武知道，如果现在就把野菜摘下，趁着新鲜，拿去是距离村子十五里地远的县城去卖，那绝对会是一个紧俏的商品。 县城里有一个肉联厂，还有一个矿区家属楼。 林武心里清楚，这就是他重生回来的第一桶金！ 天色蒙蒙亮，林武就已经在山野之中快速的收割了起来。 他手脚麻利，起伏之间就已经收获了不少野菜，多亏了年轻力壮的福，东边一抹一肚白快要消失的时候，他就已经摘了满满一个尼龙袋的野菜。 野菜这东，要是西放在二十一世纪，或许根本不会有人问津，但放在现在，可就是县城里边儿的人们最想吃的那种味道。 林武直起腰来，把尼龙袋往肩膀上一扛，拎起来就往县城走。 十五里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林武愣是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终于走到地方。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林武才找到了矿区家属楼。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职工刚刚开始上班儿，家庭主妇们也开始出来买菜了。 明天就是小年，她们还得做点好吃的来犒劳男人和祭祀祖先。 林武也不含糊，走在马路牙子旁边就坐了下来。 他先是将菜篮子拿了出来，又从袋子里边儿抓了一大把新鲜的带着露珠的野菜，放进去了菜篮子里。 来来往往的中年妇女们眼尖的就看见了这么一抹绿色，立刻就有人走了过来。 “小伙子，你这卖的是什么？” 林武还没有开始吆喝，就有一位中年妇女走过来开始询问。 林武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回了一句：“我卖的是白蒿，明天不就是小年了吗？这东西可是必需品。” “没有白蒿，做啥菜都不香，没有白蒿的小年，怎么能叫小年呢？” 中年妇女一听这话也乐了，蹲下身子开始在篮子里边儿翻检，一边儿翻，一边儿说： “你这个白蒿看起来倒是挺新鲜的。” “可不是嘛，这可是我一大清早就去摘的，还带着露珠呢！” 看对方的燕子，林武就知道对方这是心动了，当即就笑嘻嘻的说道： “大姐，这些白蒿是我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摘来的，你看看上面的露珠，还新鲜着呢，用来炒菜绝对香！”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问道：“你这白蒿多少钱一斤啊？” 林武伸出手，笑着说道：“五毛钱一斤。” “大姐，我也不亏待你，我没有带秤，就用手抓，你可以去秤一秤，多了算我送你的，少了您就来找我，我给你补。” “五毛钱一斤？”中年妇女一听到这价格，就板起了脸，皱着眉头一幅肉疼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青菜，也就三四毛钱一斤，你这贵了快两毛了！” 看见对方挑自己的毛病，林武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 他说道：“大姐，别人的菜都是大棚里边儿种出来的，吃进肚子里不健康，哪儿像我啊，一大清早摘来这么新鲜的绿色食品。” “大姐，我这早饭都没吃，走了十五里路来到这里卖这白蒿，五毛钱一斤真不贵！” “再说了，你把白蒿拿回去炒菜，就算吃不了，还能可以为家里边儿添一抹绿，多好啊。” 别看林武是个男人，上辈子却是靠着做街头小生意起家的，一张嘴可谓是巧舌如簧。 最关键的是，他长得还挺清秀，一口一个大姐叫着，顿时把那位中年妇女喊的心花怒放不已。 “行，看你做生意挺爽快的，我就在你这里买了。” 随后，中年妇女就把自己的篮子递了上来。 林武也不含糊，直接从自己的尼龙袋里边儿抓了一大把白蒿给她。 林武做生意做了很多年，一双手有的时候比秤还要准，一把白蒿满满当当的放进篮子里。 看见这一幕，中年妇女顿时乐不可支。 林武说道：“大姐，我最起码多给您一二两了，您可得帮我多介绍一些生意，回头再来我这儿买别的，我肯定给您优惠。” 中年妇女笑着点头，看样子已经彻底的被林武俘获了心。 没办法，做人都爱贪小便宜。 爽快的付了钱之后，中年妇女还一个劲儿的夸林武，说他做生意厚道，然后才拎着菜篮子走了。 第十章 供销社大采购 第一桩生意做完，接下来的生意就顺当了很多，毕竟绿油油的还带着露珠的白蒿，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明天就是小年了，白蒿可真是紧缺货。 一个小时过去了，之前离开的大姐又带着几位姐妹走了过来，隔着大老远就指着林武喊道： “就是那个小伙子，我的白蒿就是在他那里买的，可新鲜了！” 大姐这么一说，一大群中年妇女顿时就蜂拥了过来，直接把林武围在了中间。 “给我来一斤，小伙子多来点儿，下次我还买你的！” “我要两斤，可得足斤足两。” 一大群女人叽叽喳喳，简直就是在疯抢。 等到人群散去之后，林武的篮子和尼龙袋里边儿，所有的白蒿就都被抢购一空了。 他盯着空荡荡的，还留着露珠的尼龙袋，终于满意的笑了起来。 此刻，尼龙袋虽然空了，但是他的口袋里边儿却已经鼓鼓囊囊的塞满了零钱。 摸了摸口袋，林武终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他将尼龙袋捡了起来，折叠好之后放进菜篮子，之后又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就蹲在地上，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堆皱巴巴的零钱，沾着唾沫星子仔细的清点了起来。 尼龙袋不大，装满了也就只有三四十斤野菜，林武背在身上的时候，就已经估摸出了重量。 果不其然，这会儿身上的钱点了点，一共有十七块五毛钱。 一叠毛票抓在林武的手里，却让他觉得沉甸甸的。 一时之间，林武心中五味杂陈，最后还是狠狠的攥紧了这一把毛票。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他一定要让唐清婉和小萌萌过上好日子！ 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林武站起身来，将毛票叠好后，小心翼翼的放进贴身的口袋，然后又把尼龙袋折叠好之后放进口袋里，挎着菜篮子准备离开。 刚一抬腿，他就见到几位大娘从家属楼里边跑了过来，老远就冲着林武喊了起来。 “哎哎哎，小伙子，等一下，先别走。” 林武愣了一下，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下意识的有些警惕。 “大娘，怎么了？” “刚刚她们就是从你这儿买的白蒿。” 那几位大娘跑了过来，一边说话，一边探头，一个劲的往他塞着尼龙袋的口袋里边儿看。 看到他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不由的惊讶的问道：“这么快就卖完了吗？” 林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来买东西的啊！ 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大娘，明天就是小年了，买的人多，我也是赶巧，所以很快就没了。” 林武刚一说完，那几位大家就一个劲儿的拍大腿，满脸都是遗憾。 “哎呀，坏了！” “我们几个人没买着……你明天还来不来啊？” 大娘话音刚落，周围几个人也都跟着纷纷点头。 “是啊，我隔壁的小媳妇儿今天早上买的你的白蒿，新鲜的能掐出水来，炒菜绝对好吃。” “可惜了了，我今天刚好去买肉联厂的肉了，没买着你的白蒿，你明天还来不来啊？” “你要是不来，我就只能用大棚里的菜炒肉了，那味道肯定不好吃。” “……” 林武一愣，他想过来城里卖白蒿，居然会这么紧俏！ 不过想象也是，县城里边儿的矿区家属楼，矿工的工资是比一般吃公家饭的人要高出不少，可是野菜这种东西可不多见——县城里边儿能吃得上野菜的家庭可没多少。 林武盘算着明天小年儿，自己赶早过来，还能卖上一场吗，之后也能赶回去和唐清婉与小萌萌过小年，时间也不冲突。 沉吟片刻之后，林武抬头，笑着恩了一声，说道：“这样，大娘，明天早上我来的早一点，六七点之后过来，你们要是想买就趁早，来的晚了，我可就要回家了。” 几位大娘一听这话，顿时笑开了花，一个劲儿的点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林武也转过身，朝着县城供销社走去。 这年头，供销社就相当于后世的大超市，里边儿卖什么的都有。 不过，要想买精细的米面油之类的东西，那还得用粮票才行。 不然的话，价格就会高出很多。 因此，基本上能够买得起精细粮的，都是吃公家饭的人，像林武这种小村庄里的人，家家户户的主食都是红薯和土豆。 自家地里边种植的粮食，最容易存放，也不值钱。 林武走进供销社看了一眼里边儿琳琅满目的商品，价目表就挂在收银柜台的后边儿。 他扫了一眼价目表，发现想要购买一斤米的话，那就得拿出一斤的粮票，还要另外给一毛二分钱才行。 如果没有粮票的话，那就得用一毛七分钱购买一斤米。 粮票和面粉票都是村子里边儿的大队，按照各家各户的人口数量发放的，林武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几张出来。 村子里边儿的粮票倒是充裕，毕竟主食都是红薯和土豆之类的杂粮，一年到头种的那点粮食压根儿不够吃。 林武递过去四张粮票，买了两斤米和两斤面。 “大米一毛二一斤，白面一毛五一斤，一共是五毛三。” 售后员把商品称好重量，然后用油皮纸包好递给林武。 林武从口袋里边儿点出五毛二的粮票递了过去，之后又买了一些煤油和一个灯泡、一袋子糖等等。 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不能没有。 村子虽然闭塞，但是因为距离县城距离不算太远，因此也通了电。 不过，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舍不得点电灯，那个时候的电费多贵啊，所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还点着煤油灯。 更有一些村民，一到晚上就早早的上床睡觉了，省电还省油。 林武从供销社出来的时候，满满当当拎了两大捆绑好了的东西。 走出供销社之后，林武把口袋里面的尼龙袋拿了出来，将两根麻绳捆好的东西全部放了进去，舒好口子之后抗在肩膀上，这就准备回家去了。 不过，在出门后，他忽然看见了萝卜丝煎饼的摊子。 闻着空气之中香甜的味道，林武摸了摸口袋，又舔了舔嘴唇。 第十一章 回家报账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下定决心，买了三个饼子。 这饼子也是贵的吓人，一毛钱一个！ 不过，今天一早上就卖了十七块钱，倒也不至于太过吝啬这几毛钱。 经过肉联厂的时候，林武又恰好看见猪肉铺子在收摊，报纸上放着的猪肉还剩下不少没卖出去。 打眼一看，那上边儿全部都是红色的瘦肉。 林武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问道：“老板，你这肉怎么卖？” 五大三粗的肉铺老板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林武，问道：“有肉票吗？” 林武摇了摇头，他是真没有肉票。 见到他摇头，肉铺老板说道：“肥肉一块，瘦肉一块七，你要不要？” 这年头，家家户户肚子里边儿都没油水，肥肉买回去，之后还能熬油做菜和吃猪油渣，价格自然要比肥肉贵一点。 虽然是这么一个理，但是重生过来的林武是真的不喜欢吃肥肉。 他用手扒拉了几下肥腻的肉之后，林武说道：“来两斤瘦肉，一斤肥肉。” 家里的小萌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瘦肉这种高蛋白的食物，自然不能少了。 今天没有看见卖牛奶的，应该是来晚了，明天来的早一点，看能不能买上一些牛奶。 “得嘞！” 卖猪肉的老板拿起剁肉刀，下手又快又准，一下子就切好了两块猪肉，称好之后用报纸包着递给了林武，口中说道：“拿好你的肉，一共是五块二。” 林武付完钱拿过肉，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现在应该已经中午十一点往上了，是时候回家了。 林武将尼龙袋往肩膀上扛去，然后快步往回走。 又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十二点半的时候，林武这才回到了自己家小院门口。 他一上午都没吃东西，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尤其是背着这一大尼龙袋的东西，压的他肩膀生疼。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林武推开了院门。 此时的小萌萌正蹲在地上玩抛石子的游戏，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当即就是眼前一亮，立刻抬头看向门口。 “粑粑，粑粑回来了！” 林武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小腿一沉，直接被小萌萌抱住了。 林武手忙脚乱的把手里的尼龙袋和菜篮子放下，弯下腰把小萌萌抱在怀里。 “粑粑，你去哪里了？” “萌萌醒来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又去耍钱了。” 小萌萌毛茸茸的脑袋在林武的怀中一个劲儿的拱着，因为长期缺乏营养而变得干黄的头发，扎的林武脸颊痒痒的。 小萌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水雾朦胧，看起来格外的可怜，就那样看着林武，让林武好生心疼。 林武赶紧伸出手，在小萌萌的后背上拍了拍，柔声说道：“粑粑给你买回来好吃的，你看！” 口中这么说着，林武抬手指了指地上鼓鼓囊昂你的尼龙袋。 小萌萌好奇的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转过身去，迈着小短腿，噔噔蹬的朝着屋子里跑去。 一边儿跑，她还一边儿喊着：“妈妈，妈妈，粑粑买回来好吃的了！” 林武见状一愣，旋即又有些心疼。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回家只看见了小萌萌一个人，还没见到唐清婉。 她该不会不听自己劝说，真的去干了那件傻事儿？ 想到这里，林武心头一震，赶忙拎着尼龙袋和菜篮子，大踏步的往屋子里走去。 让林武没有想到的，他刚刚掀开门帘子走进屋里，却和拉着小萌萌往外走的唐清婉装了个满怀。 “你没干……” “你买了什么……”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话还没说完，声音又戛然而止。 林武笑了笑：“你先说。” 唐清婉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林武，又扫了一眼他手里鼓鼓囊囊的尼龙袋，一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你买东西回来了？” “买了一些。” “哪儿来的钱？” 唐清婉眼眸轻灵的看着林武，眉头微微蹙起。 说实话，小萌萌告诉她粑粑买好吃的回来了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林武从哪儿弄来的钱？该不会又去赌钱了？ 更让唐清婉觉得懊恼的是，她脑海之中第二个念头居然是待会儿要如何面对那些上门讨债的人？ 又要跟人家道歉说好话吗？ 林武自然看的穿唐清婉的心思，弯下腰把尼龙袋打开，将里边儿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放心，我一枚头儿没抢，这些东西都是我挣钱买来的。” 林武拿出来的东西很多，一样一样的摆放在唐清婉和小萌萌的脚边。 其中有猪肉、煤油、灯泡、食用盐、面粉等等，全部都是这个家庭最紧缺的。 唐清婉看着林武像是变魔法一样，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一双眼睛都不由得瞪大了几分。 她微微张着嘴，半天之后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传出。 “你自己挣的钱？你怎么挣的钱？” 是不是又去赌钱了？ 不知不觉中，唐清婉的脑门儿上就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前几天的林武还嗜赌成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痛改前非？ 唐清婉攥紧了小拳头，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然而，林武这个时候已经把自己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地上。 那些商品全部都用油纸包裹着，而在最后，林武还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三个尚且温热，分不清是林武的体温，还是本身热度的饼子，就放在那块肥肉上边。 饼子油滋滋的，一毛钱一个，林武即便是再饿再累，路上都没舍得自己吃。 林武说道：“我今天早上起得早，就去后坡山上摘了一尼龙袋的白蒿，去城里卖了钱。” “明天就是小年了，白蒿很好卖，我卖了五毛钱一斤，一共挣了十七块五。” “我买了这些东西，算上这三张饼子在内，一共花了十块八毛钱，还剩下六块七毛钱，都在这里了。” 就像是跟老板报账的财务，林武没有任何隐瞒，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第十二章 猪油渣配白糖 说着话，林武还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手帕，看也不看的递给了唐清婉。 里边儿鼓鼓囊囊，清一色的零碎毛票。 唐清婉听着这些话，看见那个手帕，当场愣住了。 她当然知道林武今天很早就出门去了，但她还以为林武是出去赌钱了，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去挣钱了！ 一时之间，唐清婉内心复杂到了极点，既有为自己丈夫改邪归正而感到的欣喜，又有自己错该林武而感到的内疚和自责，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诧异与震惊。 浪子回头金不换，一个人浪荡了那么多年，真的能够一夜回头吗？ 林武抬头看了看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等她说话，林武又说：“你先和小萌萌吃个饼子垫垫肚子，我去做饭。” 说着话，林武就把一个饼子递给了早就眼巴巴盯着那张饼子的小萌萌。 小家伙开心极了，无比欢快的接在手里，还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谢谢粑粑，萌萌喜欢吃饼子！” 林武爱怜的揉了揉小萌萌的脑袋，随后又把另外的两张饼子全部递给了唐清婉。 “我就算了，还是……” 唐清婉本想拒绝，毕竟林武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干了那么多活儿，还一直没有吃饭，现在把两张饼子都给了自己，他怎么办？ 不过，林武却不跟她废话，直接把饼子硬塞到了她的手里。 唐清婉有些恍惚，眼睁睁的看着他提起用麻绳穿好的肥肉和瘦肉，朝着厨房走去。 那个背影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却在此时的唐清婉眼中变了感觉。 实际上，这年头家家户户基本上也就只吃两顿饭，午饭和晚饭。 早上干完农活回来，大概也就是十点多，吃一顿午饭后睡个午觉，然后再次下地干活，晚上五六点回来再吃晚饭，之后睡着了也就不饿了。 这样一来，不但节省了时间，还节省了粮食。 不过，重生回来的林武却是决定要把自己家改成后世的一日三餐。 倒不是说这个习惯有多么的好，也不是说这多么的有必要，而是林武单纯的想要给母女二人好好补充一下营养，好好滋补一下多年亏损的身体。 小萌萌长期吃不饱饭，身子就跟豆芽菜一样的瘦弱。 都已经快四岁了，本该是肉乎乎的样子才对，可刚刚林武抱住她，却觉得孩子都没有自己肩膀上扛着的尼龙袋沉。 本来就大的眼睛，因为身体瘦削，显得更大了。 孩子都这样了，更别提唐清婉这个当娘的了。 越看她们母女二人，林武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一天三顿饭，哪怕自己不吃，都要供应她们！ 等过段日子，自己的腰包真的富裕起来了，一天四顿饭，让小萌萌和唐清婉少食多餐，那就再好不过了。 心中这么盘算着，林武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他把锅烧热，然后煮了一锅开水，开始给肥肉焯水。 把洗干净的肥肉切块，然后迅速的丢入冷水里。 等到锅中咕噜噜的沸腾之后，用勺子撇去浮沫，然后把猪肉捞出来行径，之后才开始熬猪油。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猪油，每个人的肚子里都是空空的。 闻到了猪油味儿，啃着饼子的小萌萌跑了过来，抬手指着锅里正在缓缓析出的猪油，奶声奶气的问道：“粑粑，这就是人们说道猪油吗？好香啊！” 说话的时候，小萌萌还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发出了咕咚一声。 她实在是馋的不行，就伸出手拽了拽林武的袖子，声音软糯的撒着娇：“粑粑，萌萌想吃猪油……” 林武看她这幅可爱的样子，也是被逗乐了。 不过，猪油可不能就这么吃。 于是，他耐心解释说：“萌萌怪，再等一会儿，待会儿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虽然很嘴馋，但是听见林武这么说，小萌萌也不闹腾，就乖乖的坐在厨房的门槛上，一边儿啃着饼子，一边儿眼巴巴的盯着锅里，显得可爱又乖巧。 猪油很快就熬好了，甚至还能听见猪油渣在锅底冒出油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林武随后找来了一个破了口子的瓦罐，清洗干净之后，他又用抹布把罐子擦干。 原本要是能够在瓦罐里边儿撒上一层抄熟了的黄豆，那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如今家里穷，别说是黄豆了，就连填饱肚子的红薯都没有，就只能先这样将就了。 林武把猪油盛出来，剩下的猪油渣就装进了自己刚刚买来的搪瓷管里边儿。 他笑着对小萌萌说：“这就是猪油渣，撒上一层白糖很好吃的。” 这年头，白糖这种东西对于家家户户来说，都是非常罕见的奢侈品。 小萌萌听的直流口水，她连猪油渣都没吃过，就更别说是白糖了。 随后，她看见林武从塑料封口的袋子里，用勺子小心的舀出一勺子细绵白糖洒在猪油渣上，小萌萌更是连吃饼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萌萌要吃，萌萌要吃！” 饼子还没吃完，就又要吃猪油渣配白糖，这难道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 林武笑着说好，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块儿猪油渣，蘸了白糖之后放在嘴边吹凉，之后才送进了小萌萌的嘴巴里。 “啊，好香好香！” 刚刚出锅的猪油渣还是软软酥酥的，裹上一层白糖，吃进嘴里的一瞬间，油花儿的香味儿就在口腔中炸开，那味道别提了！ 小萌萌嚼了又嚼，始终舍不得把那块猪油渣咽下去，甚至把粘在嘴唇上的一丁点渣子也舔了好几遍，嘴里一个劲儿的说则好吃。 “粑粑，萌萌还想吃，还想吃。” 小萌萌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眼巴巴的看着林武。 猪油和糖，这两样在后世人看来，是健康杀手的食品，在这贫穷的八十年代，却是非常难得的美味。 看着小萌萌满足的样子，林武又心疼，又欣慰。 他拉着小萌萌来到了院子里，另外一只手拿着撞了猪油渣的搪瓷罐儿。 把搪瓷罐儿放在小凳子上，他说道：“你就在这里吃猪油渣，但是不能全都吃完，因为一会儿还要吃饭，可以吗？” 第十三章 你吃饭了吗 小萌萌馋的不行，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林武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才起身去厨房做饭。 他家里一共有两口锅，这年头的村庄，家家户户都会或多或少的养一些家畜，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在开春抓一只小猪仔，年底养肥了就卖掉换钱。 这一头猪的经济来源，可就是整个家庭全年的经济收入了。 孩子上学、日常的柴米油盐、还有家人的吃穿住行等等，都要依靠这笔钱。 因此，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额外支起一个灶台，专门为牲口熬煮食物。 林武家里也有两口灶台，不过那是之前哥哥和爹娘都住在一起的时候留下的，那时候他家也有牲口，一年到头，猪吃的要比人都好。 而且，自从分家之后，林武连抓猪仔的钱都拿不出来，就更别说养猪了。 反正留着没用，不如洗干净用来烧水。 林武把那口锅洗刷干净之后，又煮了一锅水，把自己买来的米淘洗干净，放进锅里开始做饭。 虽然只有两斤米，但应该足够今天吃了。 他明天还要去一趟城里，到时候卖了钱，再多买一些回来好了。 原本一直在院子里看着林武做饭的小萌萌和唐清婉，此时微微一愣。 唐清婉犹豫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她瞠目结舌，满脸难以置信之色的看着林武，问道：“这是……大米？！” 林武没有抬头，恩了一声之后说道：“今天去共销售买来的。” 唐清婉看着水面上微微泛起的热气，眼睁睁的看着雪白的米饭下过，心头忽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把似得，半是酸楚半是疼。 自从下乡当了知青以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个日夜没有吃过精细粮了。 在这贫瘠的村子里当知青，苦活累活都没有磨灭她要返回城市的心思。 然而，当接到消息说可以返回城市的时候，她一时高兴，在几个村子为她们这些知青准备的送别晚会上喝了酒，之后又因为年轻俊朗的林武连哄带骗，就稀里糊涂的和他过了夜。 一个月之后，她怀孕了，肚子里的小生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要当妈妈了。 于是，为了这个小生命，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留下。 她想过，自己反正都要嫁人，跟着林武生活，勤劳一点、节俭一点，总能把日子过好。 然而，世事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林武好吃懒做，嗜赌成性的劣根终究改不掉。 日常的生活，别说是精细粮了，就连红薯和土豆都很难吃饱肚子。 唐清婉自怀孕起就营养不足，诞下的小萌萌更是先天营养不良，所以和村子其他的孩子比较起来，显得又瘦又小，这一直以来都是唐清婉的一块儿心疼。 可如今，林武忽然告诉她，自己挣钱了，一上午的时间就买来了那么多的东西，不光让自己和孩子吃了饼子，还给家里买来了精细粮和猪肉…… 唐清婉看着那个在灶台前面不断忙活着的男人，看着他那被汗水湿透了的后背衣衫，看着他那认真的侧脸，忽然鼻子一酸，险些没控制住情绪。 “放一些红薯进去，能多出一点饭。” 唐清婉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走了过去。 看着锅里的白米饭，她十分心疼。 “这实在是太浪费了，和红薯掺和着一起吃，也能吃饱，大米也能吃的更久一些。” 不料，林武听到这话，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挥了挥手，在唐清婉不解的目光忽视之中，解释了一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怎么能叫浪费呢？” 他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十分认真的看着唐清婉说道：“放心，从今天开始，咱们家以后顿顿都是白面和米饭，绝对不会亏着你和萌萌的。” “额……” 唐清婉愕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林武的眼神太过于直白和炽热，以至于唐清婉下意识的转移了视线，避开了他的目光。 “哼，别说大话了，做到再说！” 唐清婉胡乱的应了一句，然后就蹲下身子，开始帮忙烧火做饭。 往灶台里塞柴火的时候，她的手里始终攥着那两个饼子。 饼子只是温热，但是此时此刻，隔着一层油皮纸，唐清婉却觉得手心发烫的厉害。 从村子到县城，足足得走十五里路，要是走路去的话，一个小时都未必能到。 林武一大清早就摘了白蒿，然后扛着几十斤的白蒿，又步行了十五里路去了城里吗？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满身大汗，嘴唇干裂，想来已经累到不行。 而且早上出门前，他还把昨天晚上剩下的一些鱼汤都在锅里热了，留给了自己与小萌萌，自己肯定什么都没吃。 还有那饼子，明明有三个，但他自己却没吃，反倒是给了自己两个。 想到这里，唐清婉忽然又摇了摇头。 不对！ 按照林武的性格，肯定会自己吃饱喝足再回来，怎么可能会舍得亏待了自己？ 只不过，他要是吃饱喝足了的话，又怎么会嘴唇干裂，脸色发白呢？ 一时之间，无数个念头浮现脑海，纷杂不已。 唐清婉把最后一根柴火塞进灶台里，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男人。 迟疑再三，她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林武此时正在切菜，还是新鲜的白蒿，这是他专门为自己家留下的一小把。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绿色菜。 林武还为了午餐，准备了几根红辣椒。 要知道，在这个念头，辣椒也算得上是好东西了，不仅能刺激食欲，还能祛除湿气。 有了它，吃土豆都能多啃一个。 听见唐清婉的询问，林武把切碎了的白蒿丢进锅里，然后又把掰碎了的辣椒扔进去，这才准备开口回答。 然而，辣椒进锅的一瞬间，涌上来的辣味儿，把他熏得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咳……我没吃呢。” 揉了揉眼睛之后，林武说道：“我一个人有什么好吃的，回来和你们娘俩吃才香。” 说肚子不饿是假的，实际上，重生到这个现代，林武才回忆起来什么叫肚子没粮。 第十四章 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 后世一直走到人生巅峰的林武，逐渐变得连有食欲都很困难。 如今重生回来，换回了当初年轻壮实的身体，各项机能无比旺盛，能干也能吃。 谁也不知道他买饼子的时候有多么的饥饿，要是让他在那买饼子的摊位前放开肚子去吃，七八张饼子下肚都只是半饱。 不过，林武虽然有了几个钱，但是却并没有那样做。 马上就要回家做饭了，能省就得生。 唐清婉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林武，光是站在那里，两条腿就跟面条一样的软。 唐清婉又不笨，自然不会相信林武的话。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林武是在自己面前逞强？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手里的饼子烫手。 林武做的第一道菜是辣椒炒肉，上辈子的唐清婉用残酷的结局教会了林武成长。 妻女一并丧命之后，林武学会了自己洗衣做饭，各项生活技能不得不全部拉满。 辣椒炒肉，这是林武的拿手菜之一。 把蒜爆香，加入切成细条的瘦肉，用锅铲快速翻滚，之后加入各种调料，等到瘦肉差不多快熟了的时候，再加入辣椒迅速包抄。 铁锅炒菜很香，尤其是嫁入了混油，刹那间，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就弥漫在了整个小院儿里。 然而，等到盛菜的时候，林武又犯了难——自己家里居然连一个像样的盘子都没有！ 无奈之下，林武只好用了一个缺口的破碗，把辣椒炒肉装好。 家里院子的菜篮子里，还放着今天早上林武特意留下的马兰头。 那是她专门为小萌萌和媳妇儿准备的，是最嫩最新鲜的一部分。 林武刚准备把清洗干净的马兰头下锅爆炒，忽然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 林武吓了一跳，躲开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赫然是半张饼子！ 而抓着半张饼子的，是唐清婉那早就已经不再细嫩，上边布满了粗茧的手。 即便是长期干着农活，她的手依旧很修长，依旧是当初隔壁村子姑娘之中最好看的手。 这只手本来是用来握笔杆子的，然而，常年干农活，让她的手起了一层老茧。 那不光是老茧，更是岁月的痕迹，让林武都不由得心头一颤。 “我吃不了，给你。” 唐清婉没有抬头，依旧在盯着灶台里的火，只是耳根却无声无息的红了。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失心疯了。 林武明明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账畜生，明明他才只是有模有样的当了一年的父亲和丈夫，可是自己看见他累到抓着锅铲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的时候，心还是控制不住的软了。 就只是这一次，以后不会了——唐清婉心中这么说着。 可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饼子是林武买的，虽然给了她，但她也不能吃独食，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唐清婉心中如此告诫着自己，所以才递过去了那张饼子。 林武楞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把双手随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到也不矫情，接过来之后就塞进了嘴里。 半张脸那么大的饼子，一下子就被他塞进了嘴巴里，只是咀嚼了几下就进了肚子。 恩，开胃又好吃！ 最关键的是，唐清婉一直抓着饼子，迟到嘴里的时候还热乎呢！ “谢了。”林武笑了笑。 唐清婉低下头，装模作样的往灶台里又塞了一把柴火，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时候会讲礼貌了？怪事儿……” 对于林武的转变，她真的很不习惯。 以往院子里水龙头开了都不会管的他，现在不仅会依靠自己的劳动挣钱了，更是如此的节俭。 更关键的是，以前动不动就破口大骂的他，现在居然和自己说谢谢……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混账畜生林武吗？ 唐清婉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好像自己在做梦！ 此时此刻，隔壁的院子里。 身子陶秋霞正坐在院子里切猪草。 开春的时候，也就是十个月之前，她家里刚抓了一头小猪。 小猪虽然是畜生，但来了家里之后，却被当成了小祖宗对待，一年到头的生活可就全靠这猪崽子了。 陶秋霞住在林武家隔壁，真要算起来，林武还得喊她一声婶子。 林武的爷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最大，嫁到了离这儿不远的村子，平时也很少回来。 剩下的三个儿子，大儿子林全福，也就是陶秋霞的男人，在村子里是生产队的队长，手里边儿抓着一些权柄，家里条件自然要比其他兄弟高出一头儿。 而最让两个人挺直腰杆子的，还得自己自己的儿子林远帆，也就是林武的堂哥，今年十六岁，只比林武大两岁，还没结婚成家。 在农村里，按照习俗来说，十六岁还不成家结婚，那肯定是要被人家戳后别的。 但是林远帆不同，在恢复了高考之后，林远帆拼了命的读书，终于在去年，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 那个时候的林远帆，简直就是整个村子的骄傲，这事儿直接轰动了十里八乡！ 林全福更是为了脸面，舔着脸节来了三十斤粮票，张罗了一次酒宴，杀了家里唯一一头猪。 而林武的爷爷林富贵儿，看见自家孙子里边儿出了个龙凤，也是十分高兴，大袖一挥就下了死命令，让家里三个儿子分摊林远帆的学费。 别说是儿子了，就连嫁出去的女儿都摸黑送来了十块钱。 林富贵儿按理说，应该是和最小的融资，也就是林武他们一家子住在一起的。 然而，因为林武不争气，也不孝顺，他自己的爹娘都不管，又怎么会照顾爷爷？ 所以林富贵平日里就和老伴儿住在大儿子林全福的家里。 林全福虽然不太愿意这种事情，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媳妇儿点醒了他——如今家里小辈之中，就只有自己儿子林远帆出人头地了，上大学不得要钱吗？ 只要林富贵儿老两口在自己家里一天，那三个儿子，连带着愿嫁出去的大姑子，谁不得乖乖的把钱送来？ 第十五章 隔壁婶子都馋哭了 老两口即便是一天三顿，又能吃多少东西？ 自己养着他们，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再说了，就他们那身子骨，不说下地干活儿了，在家洗衣做饭、种种菜，总归是不成问题的。 不管怎么算，自己家都是赚的。 林富贵因为有了林远帆这么个好孙子，那是摆在明面上的偏心，其他两个兄弟都不敢说什么，就更别说是嫁出去的大姑子了。 陶秋霞这段日子里，小日子过的滋润着呢。 院子里边儿的房子，就是林富贵让三个儿子一起建的，是最大的屋子，就连存放红薯和土豆的地窖都是最大的。 陶秋霞虽说和林武住在隔壁，也算是长辈，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她愣是没帮过林武一分一毫，甚至还总喜欢在林富贵面前说坏话，添油加醋的把林武说的一文不值。 这么一来，林富贵可不就更喜欢自己的儿子了吗？ 也正是因为陶秋霞的这些小心思，她家的小日子过得更加滋润了。 今天开春的时候，他们家里抓了一头小猪崽子，陶秋霞大清早起来就开始切猪草，心里边儿还盘算着这头猪年底能卖多少钱，能够买些什么东西给自己的儿子补贴生活呢，结果就闻到了隔壁院子里飘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陶秋霞傻眼了。 她停下了切猪草的动作，挺起身子使劲的抽了抽鼻子。 嗯，好像还真是肉香！ 陶秋霞嘀咕了起来，心说该破是自己闻错了，这才几点钟，谁家会在这个时候做饭？ 而且香味还飘到了自己院子里，好像是炒猪肉的味道！ 陶秋霞近乎于是贪婪的使劲儿抽动着鼻子，一个劲儿的闻着空气里边儿的肉香。 那可真香啊！ 陶秋霞第一反应，就是隔壁院子的老刘头家吃肉了。 老刘头的岳父是隔壁的杀猪佬，这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除了他家，还有谁能在这个时候吃得起猪肉？ 陶秋霞心中这么想着，使劲砸砸嘴，羡慕的不行。 自家男人虽然是生产队的队长，能够从中捞一些油水，但也就只是勉强填饱肚子而已。 要说吃肉，那可差的远了。 陶秋霞想起过年的时候，林富贵用闺女孝敬的钱买来一大块肥肉，当即就馋的直咽口水。 猪油拌饭，再加一点儿酱油，那可真叫一个香啊！ 陶秋霞安慰着自己，所等过两年，过两年自己儿子大学毕业就好了。 自己的儿子大学一毕业，一出来就是吃公家饭的，到时候，这整个村子里，谁不巴结自己？ 到时候别说是猪肉了，就算是牛肉、羊肉自己也能吃得着！ “哼，现在吃肉能管什么用？咱们的好日子可都在后头哩！” 陶秋霞扯了扯嘴角，拿起刀子继续切猪草。 然而切了没多久，她就见到老刘头背着锄头，从自家院子门口经过。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要下地干活儿了。 陶秋霞见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提高声音问了一句：“刘大哥，你家里不是正做着饭呢吗？怎么要下地干活了？” “不吃午饭了？” 老刘头扛着锄头，臂弯里还挂着菜篮子。 听见陶秋霞的问话之后，他转头看过来，忍不住疑惑的问了一句：“吃啥饭？这个点吃饭，这不浪费粮食吗？” 老刘头咧开嘴，露出了一口被旱烟熏黄的牙齿。 “地里还等着刨茬子呢，哪有这闲工夫！” 说着话，他就扛着锄头走了，只留下陶秋霞一个人愣在原地。 啥玩意儿？ 不是老刘头家里飘来的饭香？ 这隔壁邻居的，谁家院子里做饭，还飘到自己家来？ 陶秋霞眨巴眨巴眼睛，又使劲抽了抽鼻子，闻着空气里边儿的肉香，再三确定是不是自己闻错了。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突然眼睛落在了右手把边的院墙上。 只是一墙之隔，隔壁就是淋雨和唐清婉的家。 难道……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陶秋霞给摇头否定了。 这不是疯了吗？ 隔壁那一家三口，穷的都叮当响了，前几天还想管自己家借几斤红薯垫肚子，怎么可能今天就吃上肉了？ 陶秋霞摇头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的荒谬。 她低头开始继续切猪草，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陶秋霞切完猪草的档口，隔壁院子里，林武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萌萌吃饭了，快点儿过来。” 听到这声音，陶秋霞差点切到手指。 她不敢自信的歪着脑袋看向隔壁院子的方向，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吃饭？真是隔壁林武那混账小子家里吃饭？ 难道他们家还在吃肉吗？ 陶秋霞心痒难耐，当即就放下了猪草篮子和菜刀，赶紧跑到了墙根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然而可惜的是，她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定是大白天见了鬼，我这是做梦呢！” 陶秋霞再次摇摇头，随后就抬腿准备离开。 嘴里自顾自的解释了一句，可是她的心里却始终不舒服，像是扎了一根刺似得，难受的很。 此时此刻，隔壁院子里。 林武正在给小萌萌盛饭，白花花的大米饭，那可是一点儿红薯都没有掺杂。 铁锅煮的饭,那叫一个香! 小萌萌虽然已经吃了一个饼子，但是小家伙以前身体亏待的太狠了，现在看见白米饭，她的哈喇子都快流到脚面上了。 林武怕小家伙突然吃这么多，肚子里积食，就只给小家伙盛了一小碗米饭。 破旧的木桌，桌腿下边还垫着一块石子，然鹅桌子上边儿，却是放着一碗辣椒炒肉和猪油炒马兰头，菜叶子上面都沾着明晃晃的油水。 香喷喷的大米饭，馋的小萌萌一个劲儿的拍手。 “粑粑，萌萌想吃饭。” “粑粑，你做的饭好香！” 林武忍着笑，催促说：“赶紧吃。” 听到林武的话，小家伙这才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白米饭喂进嘴里。 香喷喷的大米饭实在是太好吃了，小家伙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甚至还乖巧的冲着林武竖起了大拇指，那意思就是在夸奖林武手艺高超。 第十六章 慢慢来才行 刚刚出锅的白米饭还热气腾腾的，小萌萌被烫的直龇牙咧嘴，却根本舍不得吐出来，仿佛别人会跟她抢一样。 那可爱的样子，让林武都笑的眯起了眼睛。 自己女儿的笑容对于林武来说，那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吃饭。” 林武收回视线，转头对唐清婉说了一句。 唐清婉点了点头，低头看一下自己面前的这一碗白米饭。 热气之中裹挟着米饭特有的香味儿，汹涌澎湃的冲进了唐清婉的鼻腔里，熏的她眼眶都有些发烫。 她赶忙抓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米饭送进嘴里。 热气腾腾的米饭，每一口咀嚼，都能尝到浓郁的米香味儿。 这是她下乡当知青，嫁给林武以来吃的第一口精细粮。 好香啊！ 唐清婉吃着米饭，眼泪却是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她担心孩子看见自己的模样，便赶忙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却是始终都舍不得把嘴里咀嚼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米饭咽下肚子里。 “妈妈，大米饭好吃吗？”小萌萌歪着脑袋，对着唐清婉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唐清婉使劲儿点了点头：“萌萌赶紧吃饭，一会儿就凉了。” 再看林武，此时的他正忙着吃饭呢。 他实在是太饿了，都没注意到身边唐清婉的异常。 正忙着往嘴里扒饭的林武，下一刻却见到有一个小勺子，忽然颤颤巍巍的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瘦瘦的小手抓着勺子，发黑的勺子里是一块瘦肉。 林武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见到了小萌萌那张挂满了无邪笑容的瓜子脸。 小萌萌正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粑粑，红色的肉好吃，给你吃。” 小萌萌举着勺子递给林武，见林武没接过去，小萌萌的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她使劲儿扒拉着桌子，小小的身子努力的往前探了探。 “粑粑，肉给你吃。” 软软糯糯的嗓音，终于成功的把林武的神志唤了回来。 他忽然鼻子一酸，眼泪裹挟着热气在眼眶里汹涌起来。 这是自己上辈子曾经多少个夜晚梦见的场景啊！ 可爱的孩子、漂亮的妻子，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在饭桌旁，其乐融融的吃着饭。 重生到了现在，自己真的实现了这一幕！ 林武使劲儿抽了抽鼻子，将汹涌的眼泪憋了回去。 孩子还在，他不能这么落泪。 收拾好了情绪之后，林武重新露出了笑容，就着小萌萌的勺子吃了一口瘦肉——味道真的很香！ 这年头的猪肉，都是自家养的土猪，就连辣椒都是用农家肥种出来的品种，吃进嘴里，咬上一口就会有浓郁的肉香。 然而，最让林武感到美味的，还是小萌萌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饭桌上的热气是真的，口齿之间的香味是真的，就连坐在自己旁边的唐清婉都是真实的。 自从重生以来，林武就一直担心自己是在做梦。 伴随着这一口辣椒炒肉咽进肚子里，林武的一颗心总算是掉了回去。 “粑粑，肉好吃吗？” 小萌萌重新坐回凳子上，甜甜的笑着问了一句。 林武使劲儿点了点头：“好吃，小萌萌也多吃一点，这样才能快点长大！” 晚上的时候，小萌萌一个人在床上玩儿。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点着豆大的火苗，将整个屋子映衬的昏黄无比。 见到林武走了进来，小家伙开心的不得了，立刻伸出了手喊道：“粑粑和我玩儿，粑粑和我玩，我要玩骑马！” 似乎是有些等不及了，小萌萌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就扑向了林武。 担心孩子磕着碰着，林武赶忙伸手接住了小萌萌。 摸了摸小萌萌的脸蛋之后，他说道：“等一会儿再玩好不好？粑粑先装个灯泡。” 灯泡这样的名称，对于小孩子来说非常的陌生。 林武将小萌萌放在炕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了那个灯泡。 这是十五瓦的灯泡，虽然不是很明亮，但是比点着煤油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现如今这个年代，能够用的上灯泡的，绝对不超过五个家庭。 毕竟装了灯泡，那一拉灯线，哗啦啦的往外跑着的，可就是钱啊！ 现如今，大多数人都是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谁舍得花这个钱？ 林武重生过来这个年代，什么都能习惯，唯独煤油灯，他是真的习惯不了。 以林武家里现在的条件，把每个房间都装上灯泡，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林武心里明白，一滴水汇聚不成大海，一口也吃不成胖子，必须得一步一步来，先把母女二人的生活质量提升上去再说。 不然的话，母女二人夜里起来上厕所，磕着碰着了，那可就真的很不划算了。 隔壁，陶秋霞家里。 生产队队长林全福刚处理完生产队的鸡毛蒜皮的事儿，走回家里的时候，肚子还空落落的。 锅里热了两个红薯，虽然很香，但是常年吃这玩意儿，也会腻味的厉害。 林福全对着锅里的红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但是扛不住肚子饿，最终只能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黑漆漆的厨房里，忽然有个人影从灶台后边儿探出头来。 正是陶秋霞。 “你怎么才回来？” “哎呦！” “你现在怎么不出声了？吓死人了！” 被陶秋霞这么一吓，林全福差点把手里的红薯都丢出去。 陶秋霞顶了一句：“大老爷们儿的，怎么胆子这么小？” “就算是大老爷们，也经不住你躲在这里吓人啊！” 林全福今天心情不太好，说话自然而然的带出了几分火气。 村子里的大虎二虎两兄弟，今天因为耕田的牛轮到谁用而吵了一整天。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他这个生产队队长？ 鸡毛蒜皮的事情闹腾了整整一整天，他光顾着给大虎二虎两兄弟拉架了，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没来得及管，真是愁死个人了。 好不容易回了家，结果面对的是冷锅冷灶，里边儿就剩下两个红薯，他能不郁闷吗？ 陶秋霞听见林全福语气不太好，火气也蹭的一下子冒了上来。 第十七章 真有野猪啊 “你冲我嚷嚷什么？我招你惹你了？” “有本事的话，你冲你那侄子嚷嚷去！” “你觉得吃红薯委屈你了，你有本事跟人家一样吃肉去啊，让我也跟着你这个生产就队长沾沾光！” 陶秋霞双手环胸，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这句话说出口，却是让林全福一愣一愣的。 “谁？哪个侄子？” 他也就是下意识的那么一问，缓过神来之后，就知道陶秋霞说的是隔壁的林武了。 毕竟其他人都不在附近，除了他，还能是谁？ 果不其然，陶秋霞冷哼一声说道：“说除了林武那混小子，还能有谁？” “我告诉，今天那小子可是吃了一次辣椒炒肉，我闻的真真儿的，香味儿都飘到咱们院子里了，绝对不会错的！” “人家一个二流子都能吃上肉，你这个生产队的大队长，天天啃红薯，你好意思吗？” 林全福愣了好半晌之后，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明白了陶秋霞到底在说什么。 “吃肉？你怕是在做梦！” 林全福扯了扯嘴角，不屑的嗤笑一声。 他说道：“你怎么一天天净说这些有的没的？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闺女都快被饿死了，红薯都没得吃，哪来的肉？” “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当婶婶的人了，一张嘴都没个把门儿的，净乱说话！” 陶秋霞一梗脖子，下意识的就要反驳，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是人家吃肉，但是自己也没有证据啊，总不能把自己闻到的味道当成证据？ 实际上，她也不觉得林武家里能吃得上肉。 只不过，今天她是话赶话的和全服闹矛盾，所以才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了。 “明天就是小年了，我去县城买点肉回来，咱们吃顿好的。” 林全福啃了一口红薯，一说起肉，他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响个不停，口水也不断的泌出。 说完这句话，他还朝着陶秋霞那边儿看了看，笑骂一句：“你咽口水干啥？叫别人看见了，非得笑话你不可。” 听见明天就有肉吃了，陶秋霞的一口气才算是顺了。 冷哼一声后，她点燃了灶台，往里边儿塞了一把柴。 “呵呵，谁看见咱们不说羡慕？咱们家可是出了个大学生！” 提起儿子林远帆，林全福和陶秋霞二人齐刷刷地露出了笑脸。 也对，管他吃不吃肉呢，反正有儿子林远帆在，那就是他们老林家的金疙瘩，他们硬气着呢！ …… 小萌萌第一次见到点灯，开心的在炕上直蹦跶。 林武陪着小萌萌玩了一会儿之后，总算是和唐清婉把孩子哄睡着了。 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小萌萌的肩膀，林武一边儿压低声音。 他说：“你和孩子睡，我出去一趟，可能要晚点儿回来，不用管我。” 唐清婉看了林武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才不担心你。” 林武知道她这是在说气话，笑了笑也没接茬。 站起身穿好衣服之后，他又说：“你记得锁好门，我带钥匙出去。” 林武说完话，就提着煤油灯准备出去。 他这是准备出去摘白蒿了，明天就是小年了，他得抓紧时间，趁着夜色去多摘一些。 还好时间充裕，能多摘一点是一点。 这样的话，明天早上就能多卖一些钱了。 见到林武提着煤油灯出门，唐清婉大概猜到了他想要去做什么，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林武走到了院子门口，拿了尼龙袋和菜篮子就准备出门。 听着院子里边儿的动静，唐清婉想了想，还是披着一件衣服走了出来。 她说道：“你早点回来，注意安全，别太往山里走，那里有野猪。” 林武居住的村子叫内八村，位居山区，三面环山，有很多的野猪和狼。 听村里老人说，山里好像还有老虎，总之是非常危险的。 林武回头冲她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回去。” 说完之后，他就拎着煤油灯出门去了。 唐清婉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的盯着院门发了一会儿呆，没来由的忽然一跺脚，转身恨恨的回了屋子。 自己担心林武做什么？ 这村，他比自己熟悉的多，总不至于做傻事，给野兽吃了去。 然而，今夜的林武却是真的选择了做了傻事儿。 倒不是别的，而是今天早上摘白蒿的时候，他就发现靠近山脚下的地方，有一大片长势极好的白蒿和野菜。 那座山名叫九曲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村子里边的老人说这山很高，人上去之后得绕九个弯儿才能到山顶，山势崎岖，猛兽很多。 尤其是夜晚，九曲山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白天来这里还好，晚上是真的会遇到危险的。 不过，林武却是选择了冒险，毕竟他得速战速决，尽快摘满两个尼龙袋的白蒿，之后再摘一篮子的菜，这样才能收入翻倍。 为了赚钱，冒一次险也是值得的。 林武提着煤油灯就开始摘白蒿，白蒿很多，林武是带着小锄头来的，所以采摘的速度也很快，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尼龙袋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林武把装了白蒿的尼龙袋放好，又往山脚下的竹林走了一段距离。 这个季节也有竹笋，放在现代或许不会有人问津，但放在这个物资贫瘠的年底啊，却是难得的美味。 县城基本上吃不到这东西，要是自己拿去卖，肯定也十分紧俏。 林武提着菜篮子走进了竹林，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些竹笋，黑白的外壳，毛茸茸的模样，上边儿还顶着几片小叶子，正是鲜美的时候。 他脸色一喜，立刻蹲下身子开始挖赚。 约摸着挖了两三颗之后，他正准备站起身子离开竹林，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密集奔跑的脚步声。 是野猪！ 成群出没的野猪趁着夜色出来觅食了，这是十分危险的！ 静谧的夜色里，声音从山上往下奔涌，像是雷声一样，仿佛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第十八章 明天吃饺子 林武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脑海里宕机了两三秒钟，然后就炸开了。 “他娘的，还真遇到野猪了！” 即便是林武，此时此刻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手里拎着装着竹笋的菜篮子也顾不上了，林武直接往地上一丢，转头就拼命的往竹林外冲了出去。 十分钟之后，林武出现在了农村的小路旁，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后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幸亏他年轻力壮，刚刚卯足了劲儿往外跑，这才没有遇到危险。 那一篮子竹笋丢在了原地，不过那也不可惜，明天早上过来捡起来就是了。 两袋子装满了白蒿的尼龙袋也被他丢在了九曲山脚下，林武却是不敢去捡了，谁知道那野猪现在还在不在？ 林武蹲在地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刚想起身，却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估计是从竹林往外跑的时候，后背被树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刮了一下，破了一些油皮，应该不碍事。 他咬着牙起身，捡起地上已经熄灭的油灯，趁着月色，抹黑回到了家里。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唐清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好半天，就是没有睡意。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失眠，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失眠居然是因为那个男人！ 前段时间的时候，唐清婉就听村子里的老人说，最近天气寒冷，山里的畜生找不到食物，也都狂躁了起来，村子里不少猎户都和野兽起了冲突，因此受了伤。 那还是白天的时候，而现在林武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会不会遇到危险？ 唐清婉翻了个身，使劲儿闭上眼睛，想要强迫自己睡着，可是越这样，她就越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她忽然听见院子里边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林武回来了。 她听脚步声是可以听得出来的，林武的脚步声有些杂乱，唐清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等到她的睡意彻底消退，窗外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之后，她听见了林武似乎是进了厨房。 哗啦！ 厨房传来水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他倒抽凉气的声音。 唐清婉心头一紧，也顾不上睡觉了，穿上衣服打开电灯，下炕朝着屋外走去。 “你怎么了？” 借着窗户倒映出来的微弱光亮，唐清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影，却是顿时被吓了一跳。 林武的后背上全部都是鲜血！ 林武这个时候脱掉了上衣，正拿着水瓢，往后背上浇冷水呢。 毕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破了后背皮肤，林武担心会有毒，所以就想要拿着水清洗一番。 只可惜，伤口在后背，她自己不太方便操作。 刺骨的冷水碰到伤口，钻心的疼，即便是林武这个汉子，都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你怎么出来了？” 林武听见声音，赶忙转过身去，免得自己后背上的伤口吓到唐清婉。 “我没事，就是后背破了一些油皮，洗一洗就好了，马上也睡了。” 见唐清婉还站在原地，林武笑着说了一句：“晚上天凉，你赶紧回去，别冻着了。” 唐清婉却是抿起了嘴唇，一双眼眸忽明忽暗的看着林武，心情十分复杂。 实际上，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但是想到这几天他的所作所为，唐清婉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对眼前的一幕置之不理。 “要是伤口里边儿有小刺，伤口就会发炎，到时候还得花钱看带大夫。” 唐清婉脸色古怪，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这个借口是说给林武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转过身去，指了指屋子里：“到里边儿，我给你擦擦伤口的血。” 林武楞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唐清婉居然会关心自己！ 不过，旋即他就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点了点头之后，林武顺手将沾了血的衣服往地上一丢，之后就走进了屋子里。 唐清婉见到这一幕，却是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无奈。 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活该他疼！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子里，昏黄的灯泡下，小萌萌正睡的香甜。 唐清婉片刻之后端了一盆温度刚好的水过来，借着灯光，她总算是看清楚了林武后背的伤口。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清楚那一道伤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一道足足有男人手掌长的伤口，此刻正狰狞的往外翻卷着，似乎是被尖锐的木头给划伤了，里边儿还有着不少的木刺。 看着那道伤口，唐清婉的手都在颤抖着。 林武背对着她，却是依旧保持着笑容，笑着说了一句：“挖竹笋的时候刚好来了野猪，我跑的快，也没注意那么多。” 他背对着唐清婉，看着呼呼大睡的小萌萌，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 唐清婉没说话了，默默地拿起毛巾，在水盆里边儿沾了沾，拧干水分之后，避开翻卷的肉，小心翼翼的将林武后背上的污血擦洗干净。 在这之后，她又小心的拿着绣花针，将肉里边儿藏着的木刺全部挑出来。 最后，唐清婉找了几块干净的布条，往里边儿塞了一些灶膛灰，将伤口包扎好。 整个过程不算短暂，但是林武却始终一声不吭。 “行了。” 唐清婉说了一句，不知不觉中，她都出了一身的汗。 林武站起身来，尝试着活动一下肩膀，转头冲着唐清婉笑了起来：“你手真巧，还真不疼了。” 说完话，他就要往外走。 林武一边走一边说：“你早点睡，明天等我回来给你们做饺子吃，肉馅儿的。” 说完这话，林武就出去了。 唐清婉一个人站在屋子里，看着他的身影没入夜色中，心头又有些酸楚。 不疼了吗？怎么可能？当她傻吗？ 第十九章 跟你一起去 第二天五点钟，天还没有亮，林武就起床了。 他基本上一整晚都没有好好睡觉，虽然唐清婉已经帮他包扎了伤口，但是并没有上药，所以伤口一直都在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困意来袭，但是林武却又听到了公鸡打鸣。 公鸡叫了第二遍的时候，林武就从床上起来了。 外边的天色灰蒙蒙的。 林武走到厨房点燃了灶火，准备用昨天的剩饭，给娘俩熬一点粥喝。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灶火没有升起来，他就听见破旧的木门嘎吱一声响了起来。 林武诧异的转头看去，却发现唐清婉带着小萌萌站在了门口。 小萌萌显然还在犯困，一个劲儿的打哈欠。 要不是唐清婉抓着她的小手，估计都能躺在地上睡着了。 林武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才五点，你们起来做什么？” “小萌萌自己想来的。” 唐清婉顿了顿，又说：“昨天晚上听你说今天还要去县城，一大早公鸡打鸣的时候就醒了，还非要跟你一起去。” 似乎是怕这个理由不够充足，唐清婉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在家里边儿带孩子也是闲着，我们一起去，也能给你帮帮忙。” 小萌萌打了个哈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脑袋耷拉的都快掉地上了。 说什么自己要跟着粑粑去城里，明明是妈妈喊醒我的好！ 不过，看见粑粑这么早就要出门了，她也很快就清醒过来，咧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撒着娇跑向了林武。 毛茸茸的脑袋在林武的下巴处一个劲儿的蹭着：“粑粑，小萌萌也想去县城玩儿。” “粑粑，能再给小萌萌买饼子吃吗？” 小家伙如此请求，林武怎么可能舍得拒绝？ 林武叹了口气，无奈的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那行，咱们一起去。” 林武站起身来，对唐清婉说道：“你带着小萌萌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把装了白蒿和竹笋的袋子拿回来，顺便借个板车。” 见唐清婉答应，林武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出门去了。 唐清婉抓紧时间，给小萌萌洗漱了一番。 林武先是上了九曲山，将山脚下昨天晚上丢下的白蒿和竹笋带了回来，然后又去村长姜保国家里敲开了门。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蒙蒙亮了，村里的人晚上睡觉早，早上也起得早，尤其是上午天气凉爽，干活也舒服。 因此，林武敲门的时候，姜保国已经起床了。 听见敲门声，姜保国抽着旱烟，心中疑惑不已。 这一大清早的，谁来串门了？ 不干活了吗？ 姜保国嘴里骂骂咧咧的打开了门，然而当他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之后，一口旱烟却是直接呛在了嗓子里。 “咳咳咳……林武？” “你怎么来了？” 林武这张脸因为常年不下地劳作，所以细皮嫩肉的，而他又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二混子，姜保国作为大队长，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对于林武这个人，他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刚准备开口随意打发了，就听见林武开口了。 “叔，我找你有点事情。” 作为一个村子的人，林武的确应该称呼姜保国一声叔，不过，姜保国可老不情愿了。 他觉得自己要是应了这个称呼，准没好事儿！ 姜保国脸色难看，抽了一口烟，没有答应那声叔，却还是问了一句：“有啥事儿？” “叔，你家是不是有辆板车？” 姜保国一口旱烟差点又呛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活活呛死。 好家伙，这混小子原来是盯上了自己家的板车！ 林武的劣迹斑斑，姜保国是很清楚的，当下还没等林武反应过来，他就准备关门送客了。 “没有没有，我家里没有什么板车。” “即便是有，那也不值钱。” 只不过，他这门是无论如何都关不上，再一看，原来林武已经将脚挡在了门槛上。 林武笑的十分灿烂，他说道：“叔，我都看见了，板车不就在院子里面放着吗？” 林武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杏树下边儿的板车。 板车好着呢，肯定能用！ 姜保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姜保国知道，自己家的板车这是被林武给盯上了。 他哭丧着脸，也不抽烟了，叹了口气之后就准备劝说林武不要打自己家板车的注意，准备说自己家板车不值钱，他还得靠这个东西拉粮食呢，结果就看见了笑呵呵的林武伸出手在兜里掏了一下，口中说道： “叔，你那板车能不能卖给我？要是不能的话，借给我一天也行啊，我愿意掏钱！” 说着话，林武的手里就多出了一叠毛票，乍一看，里边儿还有一张大团结！ 好家伙，这起码得十几块钱了？ 姜保国看见那大团结，眼睛都快直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林武又去坑蒙拐骗了。 但是话还没出口，他就又想起这小子盯上了自家的板车，就又硬生生的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看了看自家的板车，又看了看眼前满脸笑容的林武，想了想之后才说： “你要是想买，那就给我两块钱，我就把车子卖给你！” 姜保国一不做二不休，咬了咬牙，直接坐地起价。 说实话，那辆板车算上材料费、人工费，最起码都要四块钱往上，但是姜保国原来就是木工出身，能省下一些工钱。 再说了，他也害怕自己要是不卖这辆板车，万一回头被林武这小子半夜里偷走，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别说是两块钱，就连两毛钱他都捞不着。 林武一听这个价格，当下就乐了。 “行，那就谢谢叔了。” 说完这话，林武直接从手里的毛票里边儿点出两块钱，直接就给了姜保国，然后大踏步自顾自的走进院子里，拉着板车就要跑。 “这……” 姜保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都惊呆了。 两块钱就把板车卖了，而且看林武的样子，好像丝毫不觉得价格高…… 自己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啊？ 第二十章 只是一时兴起吗 拉着板车的林武，将两个尼龙袋的白蒿和一篮子竹笋全部放了上去。 回家之后，唐清婉和小萌萌刚好洗漱完毕。 这会儿约莫是五点半多，林武把小萌萌抱上板车，正准备让唐清婉也坐上去，却见到后者脸色有些异样，耳根也有些发红，便立刻明白了缘故。 唐清婉见林武笑着看向自己，还嗔怪的瞪了林武一眼。 “我要是坐上去，让你拉车，那像什么话？” 她抿了抿嘴唇，然后说道：“我自己能走。” 林武倒也没有强求，当下就把板车前面的绳子挂在了自己肩膀上，一个使劲儿，往前一推，板车就动了。 远处的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此时农村的空气又清新，又干净，一家三口就这样，推着板车走在了通往县城的路上。 六点半的时候，林武和唐清婉终于带着小萌萌，顺利的抵达了县城。 他们还是去了昨天的矿区家属楼那边儿，经过昨天的销售，那些妇人们口耳相传，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大家就都知道了今天早上会有一个卖白蒿的小伙子过来，他的白蒿不光新鲜，上面还带着露珠，是刚刚从地里摘来的，用来炒菜绝对香。 因此，当林武刚刚把板车放好，又将小萌萌抱下来，放在旁边的时候，远处就有几位中年妇人走了过来。 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挎着一个菜篮子，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林武，一边儿招手，一边儿喊道： “哎呀，小伙子，你来的还真早啊。” “来来来，我看看。” “你摘了新鲜的白蒿过来吗？” “有没有野菜？今天小年儿，我想买点儿野菜尝尝，我家那口子就好这口。” 一大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围了过来，小萌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当时就吓得躲在了林武的身后，只是探出脑袋怯生生的打量着这些人。 她眨了眨眼睛，一双眼珠子里边儿满满的都是害怕，显得十分紧张。 “哎呦，这是你家闺女啊，真是可爱。” “可不是嘛！瞅这眼睛水灵灵的，就是有些瘦。” “孩子怎么回事儿？挑食吗？” “你这不行啊，得给孩子多吃点，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 几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挨个儿摸了摸小萌萌的脑袋。 小萌萌这会儿才熟悉了一些环境，觉察到对方没有什么恶意，这才从林武的身后怯生生的走了出来。 “婶子给你一块儿糖吃。” 一位中年妇人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糖，糖纸很好看，是这个时期很流行的八宝糖。 小萌萌还从来没有吃过糖果，想要又不敢，只是缩着手站在那里，看看林武，又看看眼前的身子，根本不敢接过来。 林武笑着说道：“小萌萌，这是糖果，很好吃的。” “既然婶婶愿意给你，那你就接过来好了，不过要说谢谢。” 听到林武的话之后，小萌萌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唐国，还乖巧的说了句谢谢。 软软糯糯的奶音一出口，顿时就让周围几位中年妇人都笑开了花儿。 “好孩子，真懂事！” 中年妇人又在小家伙的脸上摸了一把，然后才让林武给自己称白蒿。 “别的就不说了，给我来两斤！” 林武因为没有秤，所以基本上都是靠手抓的，昨天就是这样卖的，也没出什么问题。 他上辈子是靠着小摊贩发家致富的，一双手比秤还要准，昨天买了白蒿回去的那些妇人们都不相信林武有这项本事，回家之后就用秤称了，居然还都对上了斤两。 因此，他们今天来买白蒿，大娘们见林武用手抓，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得赶回去过小年，我给大姐们的白蒿都之多不少！” “过小年嘛，图个喜庆。” 林武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将尼龙袋的扣子往下卷了卷，露出了里边儿鲜嫩翠绿的白蒿，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凑近了之后，还能闻到野菜特有的清香。 可是个好东西，不光能炒菜，晒干了之后还能泡茶喝。 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来了事儿、坐月子的时候，吃一些白蒿，甚至用白蒿泡泡脚都是最好不过的。 尤其是这种野生的白蒿，对于城里的女人来说，那是真心喜欢的。 这个时候，你要两斤，我要四斤的，板车很快就空了半个尼龙袋。 唐清婉一直站在父女二人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实际上，今天她跟着过来，说是要过来帮忙，实际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要亲眼验证一下林武这些钱到底是不是做买卖挣来的。 要是偷鸡摸狗拿回来的钱，她宁愿饿死都不要！ 而现在，一切的顾虑都已经被打消了，她那颗原本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也彻底放了下去。 看着林武熟练的做着小生意，甚至还熟络的和那些婶子、大娘们交谈，唐清婉有一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的感觉。 一个人在一夜之间，真的能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还是说，他现在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趁着新鲜劲儿才这么做的？ 唐清婉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想法都有。 约摸七点半的时候，板车上已经空了一个尼龙袋，然而今天来买白蒿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要是和昨天一样，林武在这里等着卖完所有的东西再回去的话，那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今天是小年，虽然说林武不用回去祭拜先祖，但是他想多陪陪老婆孩子。 太阳出来，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林武将还装着白蒿的尼龙袋提了起来，然后用力扎紧口子，转身对小萌萌和唐清婉说道： “走，咱们换个地方卖。” 唐清婉点了点头，牵着孩子的手跟上林武的脚步。 一路上，她们母女二人跟着林武穿过一条长长的街道，又走了一会儿，总算是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唐清婉抬头一看，原来那个地方写着‘安庆供销社门市部’的字样。 唐清婉探头往里边儿看去，一排窗口前站着的是供销社人员，面前放着一大排的货柜，货柜上什么都有。 第二十一章 挣钱是真的难 供销社人员身后，空白的墙上贴着红色的正方形红纸，四四方方的，上边儿有着黑色的印刷字体，无比清晰的写着几个大字——教育与生产相结合。 这就是林武昨天过来买东西的安庆县城供销社的门市部，里边儿放着一些杂货副食。 林武昨天看过了，顺着供销社门口出去的这条街道，是整个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两边开满了店铺，不光有小吃摊，还有一些裁缝店、五金店之类的。 如今国家已经允许私营经济发展了，因此也有不少人出来开店做生意，不过，一些杂货商品还是得从供销社买才划算。 最重要的是，如今还是解放后不久，不少民众们的思想经济都还没有开放，对于做生意，人们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迷茫和抵触。 不然的话，这要是放在后世，小年前出来卖白蒿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还能轮得到林武？ 林武安顿好小萌萌之后，又把板车停放好，之后把装着一半白蒿的尼龙带口子卷了起来，还使劲儿往下翻了翻，露出了里边新鲜嫩绿的白蒿。 竹笋已经买完了，就剩下这些白蒿了。 林武倒也不觉得尴尬，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当即就大声吆喝了起来。 “卖新鲜的白蒿了，今天早上刚刚从地里摘来的野生白蒿嘞！” 林武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声吆喝出去，就连另外一条街的小摊贩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他这一声吆喝，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年头，做生意的人都不好意思公开叫卖，没几个人敢这么放开嗓子大声吆喝。 很多人来县城买东西，甚至客人从他的摊前路过，都不知道他在卖什么。 今天林武这么一声吆喝，效果简直爆炸！ 一群刚刚从供销社里走出来的大娘们，当下就朝着林武这边走了过来。 她们盯着林武尼龙带里边的白蒿，这些大娘们双眼直放光。 “哎呦喂，看起来还真新鲜，不错不错。” “小伙子，你这白蒿多少钱一斤啊？” “四毛钱一斤。” 林武笑着伸出四根手指：“婶子，其实在是不敢骗你，我昨天就开始卖白蒿了，今天一大早又在矿区家属楼那边儿卖了一些，都是五毛钱一斤，这不马上就要中午了嘛，老婆孩子也都跟着我受累，我想着四毛钱一斤，赶紧卖光了回去得了。” “您看看，要不要来点儿？这可是我一大清早从地里采来的，新鲜着呢！” 林武满脸笑容，说话也诚挚，顿时打动了不少人的心。 他话音刚落，还不等那位大娘开口林，武身后原本站着的小萌萌，却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小小的身子往前探了探，小萌萌一只手抓着林武的袖子，另外一只手冲着那位大娘挥了挥，口中喊道：“新鲜的白蒿，刚摘的嘞！”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可爱极了。 一群刚刚从供销社里买完东西出来的男人女人，这时候听见她的声音，顿时就乐了。 “你这孩子还真是机灵，这么小就懂得做生意了。”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林武听见声音也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小萌萌在学自己叫卖之后，蹲下身来将小萌萌抱在怀里，长了胡茬的下巴在小家伙脑袋上蹭了蹭，疼爱的不行。 随后，他把小萌萌放在板车上，转头对那些男人女人们说道：“是啊，我福气好着呢！” 有了这么一出，那些还在观望的婶子们坐不住了，纷纷掏钱买了白蒿。 就算不为回家炒菜吃，买回去做一些别的也是行的。 看那些掏了钱的妇人的模样，这年头，妇女之友的名号非白蒿莫属！ 就这样，大半尼龙袋的白蒿，转眼就销售一空。 林武看着彻底空了下来的尼龙袋和竹篮子，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 “爸爸，东西都卖完了吗？”小萌萌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摸已经空掉了的尼龙袋子。 她一直蹲在板车上，见到林武点头之后，忽然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她十分认真的看着林武，口中说了一句：“爸爸真棒，小萌萌也棒！” 这一举动，使得林武一颗心都要萌化了。 他凑过去，在小家伙的脸蛋儿上使劲儿嘬了一口。 “白蒿卖完了，咱们去买东西！” 一家三口原本就在供销社门口，现在卖完了东西，刚好手里有板车，所以林武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些东西回去。 他要买米和面，还要买火柴煤油之类的东西。 唐清婉看见林武带着孩子往供销社里走去，下意识的开口说了一句：“别买东西了，家里什么都有，浪费钱……” 她是真的心疼钱，那些钱还没在口袋里捂热呢，就又要发出去了，赚钱多不容易啊！ 那些钱慢慢花，细水长流才好呢！ 她还想着回家数一数，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没了…… 林武却笑着对她说道：“刚刚没听见那几位婶子说吗？就算是自己不吃不喝，也不能苦了孩子。” “小萌萌实在是太瘦了，必须得多吃一点才行。” 说完这话，林武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脚步顿了顿。 他重新把视线放在唐清婉的身上，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你也太瘦了，不能太苦了自己。” “放心，我以后还会挣钱的。” 说完这话，他就拉着小萌萌走进了供销社。 而他的身后，唐清婉却是愣住了。 看着那一大一小逐渐远去的背影，唐清婉唐眼眶一热，泪水紧接着就汹涌流淌了出来。 她抬起手背擦了又擦，却无论如何都擦不掉那些眼泪。 怎么就苦了呢？ 供销社里，林武先是走到一旁，稍微清点了一下自己兜里的钱。 今天摘了两大尼龙袋的白蒿，卖的比昨天的钱多了不少。 一大叠毛票拿出来，其中还有两张大团结，也就是十元面额的钱币。 清点完毕之后，林武笑的合不拢嘴。 四十二块五！ 四十多块钱，这要是放在后世，一顿饭就吃没了，然而放在现在，却是能购买很多东西，甚至比得上很多人一个月的工钱了。 在这个年代，挣钱是真的难。 第二十二章 奢侈一把 林武带着小萌萌采购东西，要是换成昨天，因为很多东西都没有粮票，他还能咬咬牙就不买了。 但是现在，他的兜里有了四十多块钱，再加上昨天剩下的，林武觉得今天怎么着也得奢侈一把。 “小萌萌，你看看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小萌萌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期待的打量着柜台里边儿的琳琅满目的商品。 那里边儿有花花绿绿的糖果，还有老包装的蓝白色大白兔奶糖、山楂条、搪瓷罐、白糖、红糖之类的商品，简直应有尽有。 林武要了二十斤米和二十斤白面、火柴、煤油，外加毛巾、暖水壶等等生活必需品，他全部配备了一些。 小萌萌在供销社里转了一圈儿，最后在八宝糖前停了下来。 花花绿绿的糖果是最吸引孩子的，这也是刚刚在矿区家属楼前那位婶子给小萌萌吃的糖果。 “粑粑，我想买这个，好吃！” 听见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询问之后，林武点了点头，随后就喊来供销社的工作人员，直接称了一斤。 这玩意儿在这个年代算是稀罕物了，一斤糖果居然要三块钱。 这也难怪，毕竟这个年头，甜味还真算得上是奢侈品。 满满当当一大堆东西堆满了柜台，就连结账的柜员都忍不住多打量了林武几眼。 一口气买这么多东西，还真是奢侈。 “一共是……” 柜员算完钱之后，刚准备跟林武结账，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等等，这里还有一个。” 是唐清婉的声音，她涨红了脸，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东西也递到了柜台上。 等到那个东西放在柜台上之后，林武看清楚之后，却是不由得楞了一下。 那是碘酒和棉球，还有包扎用的绷带。 一瞬间，林武的心就颤抖了起来，不由得转头看向了唐清婉。 见到她低着头，眼神略微有些慌乱的看着别处，显然是有些害羞了，林武笑了笑，转头对正疑惑的看着君子的柜员说道：“她是我媳妇儿，这些东西也一起算进来。” 虽然唐清婉还什么都没有做，但林武心里已经暖洋洋的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上辈子那颗鲜血淋漓，在多年夜里被一刀一刀剖开的心脏，此刻正在一点一点的被人愈合。 “一共是二十九块五。” 柜员清点完毕之后，对林武说出了一个数字。 虽然说这一下子就花去了大半的钱，但是林武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付了钱，那动作痛快极了。 上辈子的他就是从小商贩做起的，靠着勤劳致富，拥有的钱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然而，最后病死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钱，那些钱对于早就已经变成行尸走肉的他来说，无疑就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早已都无法激起他半点兴趣。 尤其是在晚年，那些钱就变得愈发嘲讽和可笑了。 然而他重生回来现在，看着手里这些零零散散的毛票，当他亲手把钱交给柜员，当他听见小萌萌开心的笑声，他第一次觉得手里的钱是有温度的，是那样的鲜活又滚烫。 接过东西之后，林武松了一口大气。 他拉起小萌萌的手，说道：“我们走。” 唐清婉点了点头，依旧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林武的视线。 二人一左一右，拉着正在吃糖的小萌萌的手走出了供销社大门。 林武推着板车，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只是，刚刚走过拐角处，就听见嘈杂的声音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刚出锅的面条嘞！” “老板，给我加点儿葱花儿。” “辣椒少了，吃着不香啊！” 随着这些声音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直冲脑仁儿的浓郁面香。 林武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顿时双眼一亮，原本一直压抑的饥饿感，现在也被唤醒了。 这年头的人们肚子里面没有油水，不管吃多少蔬菜和米饭，都觉得饿到不行。 再加上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林武没有吃东西，接过又推了一上午的板车，这个时候真的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把板车推到路边放好，唐清婉看了一眼面摊，也看出了林武的心思，问道：“想吃面吗？” 林武点点头，拉着小萌萌走了过去，对着正在忙活的老板说道：“来三碗面。” 唐清婉赶紧走了过来，对着老板说道：“两碗就够了。” 见林武看向自己，唐清婉解释说：“我和小萌萌吃一碗，你一个人一碗。” 她话还没说完，却对上了林武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我不是担心你吃不饱，我是担心小萌萌吃不饱。” 知道她肯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林武便故意十分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这话，他又俯下身去对小萌萌说道：“想不想吃面啊？” “想！” “你能吃多少。” 听到林武这么问，小萌萌也来了劲儿，歪着脑袋认认真真的想了想之后，然后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下。 “我能吃这么多。” 看了一眼之后，临武发现，那是平时小萌萌吃饭的碗的大小。 林武刚要说话，却忽然发现小萌萌正眼巴巴、馋兮兮的盯着冒着热气的铁锅，还使劲儿吸溜了一下口水。 见到她如此反应，林武顿时笑了出来。 “过来坐着，待会儿面来了，就让你吃个够。”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儿，赶紧跟了上去。 唐清婉虽然心疼钱，此时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坐在了桌子旁边。 “您的三碗面来了。” “酱油、醋、葱花和香菜都在桌子上，您自己加。” 老板忙的就像陀螺一样，飞快的端来了两碗肉，先是放在了林武和唐清婉的面前，然后又转身端来了一碗面，放在了小萌萌的面前，还顺带带来了一个小碗，之后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方方正正的桌子上，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肉绍面。 林武饿的饥肠辘辘，拿起筷子挨个递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指定憋着坏呢 小萌萌虽然还很小，但是穷人家的孩子讲究不起那么多，从很小的时候，小萌萌开始就得自己吃饭了，早早的学会了使用筷子。 “你吃，我照顾孩子。”唐清婉说道。 说完话，她拿起筷子，将一碗面分出了一小部分，还顺带舀出来一些汤。 “面很烫，萌萌要吹一吹再吃，知道吗？” 小家伙迫不及待的使劲点了点头，唐青晚见状，就让小孩子自己吃去了。 她给自己加了一些葱花儿，然后开始埋头吃面。 林武加完香菜、葱花和醋之后，用筷子卷起一大块子面，之后都顾不上吹，直接就迫不及待的送进了嘴里。 刚刚出锅的面条，烫的林武直哈气，但是却舍不得吐出来。 但是出了烫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精细粮在嘴里奔涌的香气和满足感。 好吃！ 爽！ 林武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灵都被慰藉了许多。 这年头，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饭量都比几年之后大了不少，因为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很多女人的饭量和男人比较起来，都不遑多让。 说实话，这样的一碗面，林武觉得自己要是放开肚子，少说能吃上三四碗。 唐清婉把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就连汤底都没有放过。 再看小萌萌，也是吃的心满意足，嘴唇上还沾着一抹香菜叶。 “吃饱了吗？”林武问道。 小家伙闻言，立刻咧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林武伸出手，把小萌萌嘴唇边上粘着的香菜叶子刮了下来，然后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一边儿品尝着香菜的余味，一边儿问道：“老板，多少钱啊？” 林武站起身来结账。 “五毛钱一碗，一共是一块五。” 这年头，白面原本就属于精细粮，再加上还有猪肉作为肉绍，五毛钱一碗合情合理。 唐清婉站在旁边，听到这个价格心疼的直搓手。 林武回头一看，就见到了她那拧在一起的眉头，顿时就乐了。 他故意打趣说：“那么心疼钱的吗？” 唐清婉抿着嘴唇不吭声了，心想能不心疼吗？ 一块五吃了三碗面，她是真的舍不得！ “那下次我做给你吃。”林武笑着又说了一句。 唐清婉勾了勾嘴角，依旧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因为林武在逗自己的。 她感觉到自己吃的饱饱的，肚子里边儿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 一时之间，唐清婉也安心了不少。 然而，一家三口吃完面准备离开的时候，林武却是不知道他被人认了出来。 因为这里就是供销社门口不远处，基本附近村庄来县城购买东西的人都会来到这里。 林全福来买肉的，顺便来供销社买一些火柴和煤油。 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家里的煤油用光了，所以才乌漆嘛黑的一片。 他先是去肉联厂附近买了肉，回去的时候又来供销社买些柴油和火柴，经过面条摊子的时候，原本想吃饱了再回去，自己辛苦了一年，也好好奢侈一把，却没想到看见了林武带着小萌萌和唐清婉正在往外走。 此时的林武推着板车，扎眼的很。 他的板车上边儿似乎还放了不少东西，只是都用尼龙袋装着，他也看不出来有什么。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林武和唐清婉以及小萌萌，都是在这个面摊吃了面的！ 林全福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迟疑了半晌，还是朝着面摊走了过去。 “老板你好，我想问一下，这张桌子的三碗面，是刚刚那一家子吃完的吗？” 面摊老板刚好此时过来收桌子，听见林全福的询问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那对儿年轻夫妻一人一碗面，还给自己闺女也要了一碗。” 听到老板这回答，林全福是真的可以确定了。 林武啊林武！ 村子里出了名的二流子，他居然带着老婆孩子来这里吃面了！ 他从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林全福要了一碗面，然后就坐在了刚刚被老板收拾好的桌子，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忽然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这事儿其实也算不得稀奇。 自己这侄子虽然结了婚，还生下了孩子，但是和单身汉没什么区别。 他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性子，根本不会管老婆孩子。 那个女儿即便是额的皮包骨了，他看都不看一眼。 相比较起来林武吃面，林全福觉得林武带着老婆孩子来吃面，那才是最让人难以置信的。 “这个小畜生，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嘶！他该不会是想着卖媳妇儿和闺女？” 林全福越想越是心惊，同样也十分的复杂。 虽说他巴不得全村人都围着自己儿子林远帆转，但是转念一想，那林武即便是千万般不好，那也是自己的侄子。 要真做出卖媳妇儿和闺女的勾当来，那肯定是要吃枪子的，到时候连带着自己家也脸上不好看。 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脸上好不好看已经无所谓了，关键是自己儿子。 更关键的是，自己儿子以后毕业了，那可是要吃公家饭的。 要是有这么一个堂弟，难免会受到影响。 林全福一咬牙——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林全福心思弯弯绕绕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面已经端过来了。 闻到了白面的香味儿，林全福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管他那么多，先填饱肚子再说，不行的话，等回去找个机会提点提点那个小畜生，再不行的话，就让他爹和他哥出面。” 打定主意之后，林全福就不再多想，开始埋头吃面。 …… 林武一家三口回了家，林武累了一身汗。 板车上的东西很沉，再加上两个小萌萌的体重，这让林武的身子有些吃不下了。 把板车推进院子里，又抱着小萌萌下了车。 小萌萌吃饱喝足，口袋里还塞着一把糖果，自顾自的在院子里玩儿了起来。 林武终于的了空，自己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缓了口气。 第二十四章 农村杀猪 他一只手作扇子，使劲儿给自己扇着风，顺手还舀了一些冷水来喝。 这一路上，可把他渴坏了。 喝完水之后，刚刚把水瓢放下，林武就看见唐清婉站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拿着刚刚从供销社买来的瓷盆儿。 “怎么了？” “烧水。” “烧水做什么？”林武颇为疑惑。 “给你擦擦后背，”顿了顿之后，唐清婉又说：“瞧你一身汗，臭死了。” 林武闻言，咧嘴笑了起来。 “谢了。” 见他又和自己说谢谢，唐清婉黛眉微蹙，只觉得脸蛋儿又有些滚烫。 她没说话，只是快速的舀了一盆水，放进了生好了火的铁锅里。 实际上，她并不是嫌弃林武一身汗臭，而是担心他后背上的伤口沾染了汗水而发炎感染。 昨天晚上，林武虽然用冷水冲洗了后背的上阔，后来唐庆武还用锅炉灰帮他包扎了伤口，但是今天既然买来了碘酒和绷带，那就要好好为他消消毒。 用专用的医疗用品来处理伤口，这显然更稳妥一些。 见水开还有一段时间，林武站起了身，开口说道：“刚刚吃了面，肚子还不饿，咱们晚点做饭。” “我再去窄一些白蒿回来，咱们晚上炒着吃。” 说完这话，他就甩开膀子要往外走。 见他如此，唐清婉哎了一声，叮嘱道：“小心点儿，别再上山了，危险。” “得嘞。”林武头也没回，挥了挥手就出门去了。 他直奔田埂而去。 这个时候还万物萧杀，田野被冻得梆硬，根本不会有人来这边。 然而，冬天可不止有林寒独自开的梅花，还有那悄然冒头的白蒿。 出村口的时候，有人看见林武这个二流子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闲话了。 “你看看林武，一年到头都不干农活，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咱们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顿饱饭，命苦啊！”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往高处走，怎么能和那种人比呢？” 另外一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仰着下巴点了点林武那边儿，说道：“他老婆孩子都能不要，你要有本事，也把老婆孩子丢了去。” 听到这话，周围几个双手插在袖子里的男人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前些天我经过林武家门口的时候，还听见他闺女饿得哇哇直哭嘞！” “你们说说，这林武也能算人？反正我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 他们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再加上寒风呼啸，林武多多少少听见了他们的言语。 只不过，他只是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理会。 这些人与自己毫无干系，他犯不着和他们生气。 再说了，人家说的也没错啊！ 两天之前，自己的确就是那么一个丧尽天良、不干人事的二流子。 林武揣着手，一路来到了河边儿。 他胳膊上还挎着菜篮子，卷起裤脚下水，略微花了一些时间，捞了一些小鱼儿上来，其中鲫鱼居多。 这年头，不管是鲫鱼还是草鱼，都不值钱。 先不说家家户户的农田里都有，这东西小刺儿多，处理不好的话，吃进嘴里还有一股子土腥味儿，所以即便是农户人家也不爱吃。 不过，对于林武来说，用鲫鱼熬汤给小萌萌喝，那是最好不过的补身体的办法了。 他把菜篮子找了一块儿石头压在水底，把那些鱼儿养着，不让它们就这么死去。 河坝旁边额就有不少荒废了的地皮，那里边儿长着一些白蒿。 除此之外，林武眼尖，还看见了一些马兰头。 没过多久，他就摘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把。 不过，林武倒也不贪心，摘了够吃一顿的分量就收手了。 把菜篮子从水下捞出，鱼儿在下，野菜在上，就那么揣着手，挎着菜篮子，又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里。 经过村口的时候，有人家在杀猪。 林武看着不少农村妇女们都挎着菜篮子，一个劲儿的往里边儿探头，他也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婶子，里边儿杀猪了吗？” 林武旁边儿的中年妇女听见他的话，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这是村长姜建新家的猪，他儿子明天考大学，小年祭祖，想要求祖宗保佑他儿子高中。” “本来村长准备了两头猪，清明时候杀了一头，现在杀一头。” “大家伙儿都瞪着他砍下猪头祭祖，然后好买猪肉。” 林武虽然恶名在外，但很少在村子里露面，所以没几个人认识他这张脸。 尤其是村口这边，他不常来。 提起名字，村子所有人都知道，但这个时候看着他这张脸，大家伙儿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林外的问题得到了很好的回答。 听到对方的回答后，林武道了声谢，也探头往院子里边儿看了几眼。 院子里热气腾腾，是在烧开水烫猪毛。 一个大盆里边儿放满了红艳艳的猪血，一个穿着满是污渍的围裙，卷起了袖子擦了擦汗水。 他手里拿着杀猪刀，正和姜建新商量着怎么杀猪。 林武也来了兴致，干脆把菜篮子放在了旁边儿，准备待会儿买些猪肉回去。 今天虽然去供销社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但却没有见到卖猪肉的摊子。 原本他打算用昨天剩下的一些猪肉包饺子，但是这个时候正好有人杀猪，而且还是农家自己养的土猪，不管怎么说，他都要买一些回去。 约莫等了半个多小时，院子里边儿传出一阵骚动。 姜建新蹲在旁边儿，嗒嗒的抽着烟韩，声音沙哑的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谁要买猪肉？” “村长，啥价格啊？” “和县城一样。” 有了这样的声音，很快就有许多人进去院子里买肉。 实际上，买肉的人虽然很多，几乎大半个村子都来了，但称出去的猪肉却很少，每个人基本上也就是一斤半斤的分量。 很多人都是为了买一些肥肉回去，好熬猪油吃。 因此，等轮到林武买肉的时候，就剩下一大堆瘦肉了。 看着眼前一幕，林武有些苦笑不的。 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 说实话，他非常愿意吃瘦肉，肥肉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太好，会得三高的。 摸了摸下巴，林武抬手在猪肉上捏了你，转头问道：“叔，你这瘦肉啥价格？” 姜建新抽了一口旱烟，没有抬头看过来，只是顾着自己吞云吐雾。 “肥肉好卖，大家伙儿都喜欢买，瘦肉你要是愿意买，那就给你一块七的价格。” “咱这是刚杀的猪，新鲜着呢。” 一块七一斤，的确和县城的价格一样。 林武眼珠子转了起来，心思开始活泛。 这年头，家家户户杀了猪，基本上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实际上，姜建新现在杀猪，猪肉并不好卖。 小年的时候，大家最多就是买一些肥肉回去熬猪油，谁舍得买瘦肉吃？ 只可惜，姜建新杀猪是为了祭祀祖宗，保佑自己儿子明年能考上大学，不得不杀。 这些肉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卖不了也强求不得，肯定是会剩下不少的。 林武眼珠子转动中，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一大块儿猪肝身上。 这年头，猪下水比猪肉还不好卖。 味道大，又没什么油水，想要做的好吃，还必须要舍得下作料，说来说去都是费钱，买回来根本不划算。 林武摸着下巴沉吟许久，最后说道：“叔，这样，我买你五斤瘦肉，你这猪肝送我行吗？” 姜建新嘴角一抽，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这些瘦肉，他原本还担心卖不出去，结果来了这么一个家伙，一开口就买了五斤，简直太好了！ 至于那猪肝，他原本正愁着要怎么解决，结果这会儿那家伙就要了，自己何不干脆送他，做个顺水人情呢？ “行，看你要的猪肉多，我就把猪肝送你了。” 说完话，在姜建新的示意下，屠夫从挂起来的半扇猪身上割下来一大块儿肉来，上边儿肥瘦都有，但瘦肉居多。 上秤一称，五斤多二两。 姜建新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二两肉送你了！” 那这五斤肉都卖了出去，那可是给自己解决了大麻烦，区区二两肉，能算的了什么？ 姜建新随后找来了油皮纸，把五斤瘦肉里外抱了两层，然后又塞了猪肝进去，一起递给了林武。 林武答哦也爽快，直接从兜里掏出了八块五递给对方。 这五斤肉他不打算吃，而是另有想法。 林武一开口就买了五斤肉，出手阔绰到了极点，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大部分人都对他不熟，但好歹是有一两个认识他的。 “嘿，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原来是林武！” “林武？林家那个小儿子吗？” “你这么一说，我也看出来了，就是他！” “不能够？我听说他媳妇儿和闺女都快活活饿死了，他一下子哪儿来的八块钱？” “哼，这还用问？肯定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咱们可不能学他，都要脚踏实地，用勤劳致富……” 一群人全部知道了林武的身份，一时间叨叨个不停，不少妇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用手指戳林武的脊梁骨。 至于林武本人，他就像是完全没听见那些人的议论一样，提着菜篮子快步回了家。 只不过，他刚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林全福！ 院子里，唐清婉站在那里，小萌萌躲在了她的身后，怯生生的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着这位不认识的爷爷。 “买了这么多东西，林武那畜生从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清婉，不是大爷我说你，你好歹是他媳妇儿，怎么也不管管？” 林全福说话间，言语越来越难听。 “哎，老林家除了林武这么个败类，脸都要丢光了！” “他年轻力壮的，不出去干活也就罢了，还天天耍钱，你这个当媳妇儿的，怎么也不劝一劝？” “难道他不过日子了，你也不过日子了？” “瞅瞅你这闺女，都被你们养成什么样子了，看的我都心疼！” “我说，你们怎么一点儿当爹娘的觉悟都没有？” “……” 林全福越说越来劲儿，甚至都要指着唐清婉的鼻子说教了。 他就林远帆那么一个儿子，大闺女嫁出去了也没回来。 看着林武这个闺女，他眼红呢！ 毕竟谁不想当爷爷？ 这会儿，他借着这个机会，当了一把爷爷说教晚辈的瘾头，心里爽的很。 只不过，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回头看去，他见到了挎着菜篮子回来的林武。 见林武皮笑肉不笑的冲自己点了点头，林全福有些心底发虚。 林武这小子混起来，连自己爹娘的死活都可以不管，何况是自己这个大爷？ 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好歹是他的长辈，这浑小子平时再怎么不讲道理，那也不能跟自己这个长辈耍脾气？ 于是，林全福又来了气势。 他挺了挺胸膛，哼了一声说道：“林武，你小子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咱们村子的人这两天是怎么说你的？” “十八九岁的人了，地里的活儿一点儿都不干，就指望着清婉一个妇道人家干活，你自己天天出去吃喝嫖赌，咱们老林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切！”林武闻言，很是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抬手打断林全福的话，林武说道：“大爷，我这面子丢了也不只一天两天了，我压根不在乎！” 林武双手插兜，左腿支撑身体，右脚有节奏的拍打着地面，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林全福这个大爷，从小就看他不顺眼。 小的时候，林全福就经常带着自家婆娘，变着法儿的说几个兄弟的坏话。 林武小时候还有些怕他，但是现在嘛…… 十一岁那年，林武去林全福家里玩儿，不小心把林远帆的前别给摔破了口子，结果林全福直接赏了他一巴掌，打的林武原地转了好几圈儿。 从那之后，林武再也没去过林全福家里。 虽然两家做了多年邻居，只隔着一堵墙，人们还说远亲不如近邻，可林武这又是亲戚，又是邻居的，却还比不得一个外人，简直比陌生人还陌生。 第二十六章 我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林武一开始还纳闷儿呢，林全福今天怎么想起来到自己家串门了。 刚刚在门口听了几句，林武就全明白了——呵呵，这老家伙是在自己妻女面前装大辈呢！ 林武走了过来，有意无意的挡在了唐清婉和小萌萌前面。 他笑着说了一句：“你们娘俩先回屋子里，我和大爷聊几句。” 唐清婉看了看他，却没动弹。 她微微皱着眉，眉宇之中隐隐有些担心。 林武笑了笑，转身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没事儿的，放心好了。” 唐清婉得了林武的许诺，这才拉着小萌萌回了屋子。 林全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武这小院儿，越看越是心境。 厨房里摆放着半碗吃剩下的辣椒炒肉，还有一罐子明显是刚刚熬出来的猪油。 地上放着新的暖水壶、毛巾和瓷盆儿。 除此之外，还有唐清婉没来得及收拾到屋子里的供销社买回来的各种生活用品。 尤其是林武刚刚回来的时候挎着的菜篮子，里边儿好像用油皮纸包了两大坨东西。 虽说林武买的是瘦肉，但瘦肉也有油水，此刻从油皮纸的缝隙渗透了出来。 那颜色水润润、亮汪汪的。 林全福看了几眼，立刻就认了出来——那居然是猪肉！ 他有些傻眼了。 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警告警告林武别丢老林家的脸，别给自己儿子林远帆脸上抹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他家看到那么多东西。 林武脸上笑嘻嘻的，也不说话，就任由林全福打量着四周。 让他看个够好了，看几眼也带不走一丁点儿的猪肉不是？ “林武，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回过神来之后，林全福转头看向林武。 不知不觉中，他的嗓门都拔高了不少，内心惊疑不定的厉害。 脑子里有着无数念头，使得他的眼珠子都一个劲儿的转动。 他一方面害怕林武发了横财，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比天上下钱还是可笑和荒谬。 林武那么多年了，名声早就烂大街了，也没听说他最近干了什么大事儿，去哪儿发财？ 思前想后，答案就只有一个——这些东西，说不定就是林武上哪儿偷来的！ 越是这么想，林全福就越是心惊。 林武坑蒙拐骗，哪怕是把人家的一头猪都扛回来了，那也和他林全福没关系。 可他要是被抓了正形，那可就是要留案底的。 自己儿子是要吃公家饭的，以后还要当大官儿，这样一来，岂不是会因为林武而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林全福的脸就拉了下来。 “林武！” “你一个人不务正业，做二流子都没关系，你爹娘都管不了你，何况是我这个大爷。”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做那违法乱纪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要坐牢的！” 林全福大声呵斥了起来：“到时候，你坐牢不要紧，老林家一家人都跟着抬不起头来，都会被你牵连。” “你现在赶紧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去，好好跟人家认个错，大爷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 “不然的话……” 啧啧啧，听听，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义、正辞严、胸襟宽广啊！ 要不是林武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大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差一点就要相信林全福真的是为了自己好了。 上辈子，要债的人逼迫的唐清婉和孩子一起丧命，这个所谓的大爷嫌弃污了自己的名声，后来为了和林武撇清关系，居然联合林家长辈，将她直接逐出了村子！ 后来，林武靠着做小买卖发家致富了，他却又恬不知耻的凑了过来，口口声声说林武有义务给他养老。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得有多么不要脸，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这样的话？ 林武沉默着，死死咬着牙齿，口腔里都快渗出鲜血了。 此刻，林武很想狠狠地臭骂回去！ 但是他心里清楚，林全福作为生产队的队长，手里权利不大，却管着整个村子。 自己如果只是一个人也就算了，村子待不下去，大不了和上辈子一样，离开村子去外边做生意。 可是唐清婉和小萌萌还在，林武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任性妄为了。 这辈子，他面子里子和钱，他全都要！ “大爷您消消气儿，别生气，不值当。” 到底是站在过生意场上的精明人，林武很快就把内心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他笑了笑，走到厨房里，拿出一个搪瓷杯子，给林全福倒了一杯热水。 “大爷，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林武笑嘻嘻的把热水递了过去，口中说道：“大爷，这些东西都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可不是偷人家的，您不能冤枉侄子啊！” “买的？” 林全福一愣，看着林武的眼神里边儿权势狐疑。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当然是我爹娘给的了！” 林武说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毫不犹豫就拉出了自己的父母。 做生意这件事，他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 林武心里清楚，这年头的人都胆子小，尤其是这两年才放开做生意的尺度，大家伙儿都难免有些心里扭捏。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都说这个年代遍地是黄金了。 谁要是有做生意的头脑和心思，稍微活泛一些，这边买进来，那边儿卖出去，那就能赚个盆满钵盈！ 要是被林全福知道林武刚做生意就赚了这么多钱，万一被他盯上，抢了自己的生意，那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是公开，那也得等到自己的生意做的有模有样了再说。 最起码，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林武准备等到自己有了第一批人脉，谁都抢不走的时候，再公开这件事情也不迟。 “你爹娘给的钱？” 自己的弟弟弟媳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难道是把棺材本都拿了出来？ 林武笑着继续扯谎：“我娘纳了几双绣花鞋，我给拿去县城卖了。” “卖的钱一半儿给了我哥，一半儿给了我。” 见林全福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林武又说：“大爷，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十赌九输，赌场上都是合起伙来坑我的，我以后再也不耍钱了，就好好过日子。” 第二十七章 不让悲剧上演 林武的话半真半假，神情诚挚，所以让人格外难以分辨。 “我准备把我媳妇儿和孩子安顿好了，就下地干活儿，我也要跟随着咱们村大队，走上勤劳致富的道路，绝对不拖咱们建设的后腿！” 林武的一番话，唬的林全福一愣一愣的。 他原本还怀疑林武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儿，但是听到林武都搬出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当下也只能打消顾虑了。 “大爷，您就放心，我绝对不会丢咱们林家的脸的。” 话都说到了这种份儿上，林全福也不好继续找他的麻烦。 抓着手里崭新的陶瓷罐子，他也没有心思喝水了，心里边儿又是嫉妒，又是疑惑。 自己弟媳做鞋子的手艺，他是非常清楚的，但是几双破布鞋，即便是做的再好，又能卖多少钱？ 林全福待不住了，放下手里的搪瓷杯子之后，就匆忙的往外走去。 “那我我先回去了，记住啊，你可千万不能惹事儿！” 说完这话，他就一溜烟的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做布鞋那么挣钱，他也要回家让娘们儿做几双卖钱！ 吃肉的日子，他活了那么大半辈子也没几天，看见林武现在卖鞋子赚了那么多钱，他怎么可能不眼红？ 林全福回家之后，唐清婉这才带着怯生生的小萌萌走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说我们买东西的钱都是自己挣来的？” 唐清婉虽然回到了屋子里，但一直都在留心外边儿的对话。 听到林武刚刚对理你全服扯谎，她的心中微微有些不甘，却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候，她的脑子里居然冒出了一个让她都难以置信的念头——她居然不想要让林武被人看不起！ “钱还没挣够呢。”林武微笑着转过身来，说道：“白蒿的生意这几天就没法继续做了，过几天就得换个生意。” “要是把这事儿告诉他，他要是盯着咱们，咱们还怎么做生意？” “可是他肯定会在人前说你坏话的，这你不管吗？” 唐清婉微微咬着嘴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林武。 “我怎么能不在乎呢？” 林武坦荡荡的探探手，之后又说：“不过，我要出去说我自己挣钱了，所有东西都是自己买的，你觉得谁会相信？” “可是……” 唐清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了。 也对，要不是自己亲眼看见林武大清早就赶去县城做生意，她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 “等咱们真的赚了大钱了，谣言就会不攻而破的，谁在说谎，自然一目了然，不用着急这一会儿。” 林武看待事情看的十分透彻，这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也不由得感染了唐清婉，她终于如释重负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粑粑，粑粑去哪儿了？” 小萌萌朝着自己飞奔了过来，林武连忙弯腰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爸爸去给小萌萌抓鱼吃了。”林武笑着指了指自己带出去的菜篮子。 小家伙一听到林武又抓了鱼，当下就挣脱林武的怀抱，噔噔噔跑了过去，想要把菜篮子拎起来。 小萌萌盯着菜篮子看了又看，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这才试探性的伸出手抓住了菜篮子。 “嗯！” 她的口中传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家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然而一张小脸蛋憋得通红，依旧没能把那沉颠颠的菜篮子提起来，甚至就连挪个地儿都没法做到。 小萌萌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又伸出两只手抓住菜篮子的两边，咬紧牙关，用力的想要提起。 要知道，菜篮子里边儿虽然野菜不压秤，但是猪肉和鱼加起来，起码也有七八斤，小家伙怎么可能提的起来？ 就见到小萌萌用力的憋红了脸，菜篮子依旧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小萌萌只好委屈巴巴的看向林武这边儿。 “粑粑，我提不动……” 说话间，小萌萌已经带起了哭腔。 林武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将菜篮子轻松提了起来，嘴里还不忘借机教育孩子： “小萌萌要多吃点饭，这样才能有力气。” 听到林武的话，小萌萌赶忙点了点头。 林武回身把菜篮子放在灶台上，先是将五斤猪肉和一副猪肝拿了出来。 唐清婉看着那一大块猪肉，当时都惊呆了，一双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 “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猪肉？” 虽然现在天气寒冷，猪肉不至于坏了，但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猪肉，这得多久才能吃完？ 还有，这猪肝又腥又不好吃，带着一股子怪味儿，买它做什么？ 唐清婉皱起了眉头，又说：“赶紧退了，猪肝儿就别要了，不好吃。” 她当下也没多想，权当是林武大手大脚习惯了。 林武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想做点儿饺子，剩下的猪肉给爹娘送去。” 提起爹娘，林武的心又是微微一痛。 上辈子的自己亏欠两个人太多太多了，因为唐清婉和孩子的惨剧，爹娘林国福和赵爱芬对林武也彻底失望，不然的话，那个时候的，林全福将自己赶出村子的时候，林武的爹娘也不会一直保持沉默。 那可是自己的亲孙女啊！ 得知噩耗的时候，赵爱芬和张国福二人直接哭晕了过去，赵爱芬更是一夜白头！ 重生了一遍，别的事情林武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妻子、女儿、父母和那些自己亏欠的亲人，林武一定要想方设法发的弥补，绝对不会再让历史悲剧重新上演！ 听到林武的话，唐婉顿时有些羞愧——原来自己这是误会林武了！ 况且平心而论，虽然林武之前一直是个二流子，但是公婆对自己是真的不错，送点猪肉过去也是应该的。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唐清婉点了点头说：“那行，咱们下午就一起包饺子，明天一早把猪肉给爹娘送去。” 下午两点的时候，林武一家三口吃上了午饭。 奶白色的鲫鱼汤，配了辣椒的小杂鱼，野菜炒肉，还有清炒白蒿，四个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破旧的木桌上，香喷喷的味道简直让人口水直流。 第二十八章 莫名的默契 这要是放在以前，压根是唐清婉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唐清婉，只求能吃饱肚子就是万幸的了，可是她现在不仅吃饱了肚子，而且还能吃上雪白的大米饭，顿顿都有鱼和肉。 这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你多吃点儿，今天走了一天，辛苦你了。” 林武夹了一块子肉，给唐清婉递了过去。 看着白米饭上盖着的瘦肉，唐清婉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油滋滋、亮汪汪的猪肉顺着白米饭，此刻还在往下流淌着汁水，唐清婉还没有吃到嘴里，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那是多么的美味了。 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林武，说了一声谢谢。 说实话，要说完全相信林武改邪归正，唐清婉还是无法做到。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和林武在一起之后，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太过悲惨。 这整整四年的时光，他对自己动过手，还偷过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想要给孩子买营养品的钱，也曾恶毒的咒骂过自己、打骂过孩子。 这一切或许在别人看来，那是非常荒谬的，但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漫长的四年时间，和这短短的两天时间相比较起来，根本不足以让唐清婉卸下所有的防备。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这两天时间里，林武所做的一切值得自己说一声谢谢。 林武笑了笑，并不知道唐清婉心中在想什么，只是一边扒饭一边说：“要是真想谢谢我，那就多吃一点。” 唐清婉脸颊微微发红，生若蚊蝇的应了一声，然后也开始低头往嘴里扒拉米饭。 她心想，这算什么感谢？分明就是想要对自己好！ 不过，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她的心里又复杂了起来。 奶白色的鲫鱼汤很好喝，小萌萌吭哧吭哧一个人喝了一大碗，要不是林武担心小家伙喝多了汤就吃不下饭，她还准备再喝一碗！ “吃点米饭和菜，不然下午早早的就要饿肚子了。” 林武故意板起脸来，对小萌萌教训道。 见爸爸教训自己，小萌萌这才恋恋不舍的点了点头。 最后看了一眼奶白色的鲫鱼汤，这才往碗里盛了一些米饭。 林武最先吃完饭，他准备去做饺子。 先把白蒿蒸熟，然后切碎，混进猪肉大葱里边儿，之后用力搅拌，这样的话，饺子馅就做好了。 这不需要技巧，更多的是体力活儿，所以林武就没让唐清婉动手。 小萌萌吃完饭就开始犯困，唐清婉哄完孩子睡午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武已经把饺子馅做好了。 他找了一块儿纱布放饺子馅下面，似乎是担心会被冻僵，他还细心的把饺子馅放在还有些余温的灶台上保温。 这个时候，林武已经又开始剁肉馅了。 “孩子睡着了吗？”见唐清婉从屋子里出来，林武抬头看了一眼，开口问道。 “睡着了。”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不用你帮忙，饺子的肉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你休息。” “……” 又让自己休息，这人怎么总以为自己是猪呢？ 自从两天前林武大变样之后，家里的活计，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承包了的，大大小小都不需要唐清婉再做，以至于现在的唐清婉都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之前忙碌惯了，现在一下子闲下来，她很不习惯。 唐清婉甚至开始寻思，自己要不要去外边儿转转，也学着林武一样，摘一些野菜回来，结果就看见了林武堆放在了墙角的两根竹笋。 唐清婉眼前一亮，转头问林武：“那些竹笋是要用来包饺子的吗？” 林武点了点头，唐清婉则是赶忙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把两根竹笋拿在手里，又从林武手里借了菜刀，用了几分巧劲儿才把竹笋外边儿的壳儿一层一层的剥开。 清脆的撕拉声响起，竹笋就剥好了。 唐清婉坐在台阶上开始剥笋，林武看着她的一连串动作，顿了顿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他歪着脑袋看着唐清婉，就见到她正认真的剥笋。 下午的阳光灿烂而明媚，此刻均匀的洒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头发虽然看起来有些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干枯，但是更多的像是海藻一样，柔顺的贴在后背上。 唐清婉没有留着刘海，毕竟打理起来很麻烦。 细细碎碎的头发遮住额头，林武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发际线。 不知为何，林武觉得唐清婉身上的一切都很好看，她的皮肤很白、鼻子挺翘、嘴唇饱满而细长，就连发际线都是那么的好看…… 看着看着，林武的心忽然就动了。 “怎么了？” 察觉到林武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不太对，唐清婉别扭的问了一句。 她的神色略微有些慌乱，为了掩饰尴尬，她还抬起手背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我脸上有东西吗？” 听到她的声音，林武这才清醒过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要说有的话，用后世很俗的土味情话来说，那就是——你的脸上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 林武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而唐清婉却是一阵无语。 既然我脸上没有东西，那你盯着我干嘛？ 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剥好了。” 唐清婉的动作很熟练，虽然是下乡知青，但是这么多年的农村生活，让她早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琐碎事物。 林武从它的手里接过竹笋，清洗干净之后，又把竹笋剁碎，然后把肉馅儿放在一个大盆里，撒上调味料搅拌均匀。 “好了！” 总算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林武笑着，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此刻，唐清婉已经把小桌子清理了出来，她还在上面铺了一层薄膜塑料袋。 林武把两个盆端过去，夫妻二人一人一张小凳子坐了下来，开始头对头的包饺子。 现在日头很好，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鼻子底下就是白蒿的清香。 林武有条不紊的擀着饺子皮，而唐清婉则是快速的包着饺子。 二人明明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合作过，但是这一刻，他们居然莫名的有些默契。 第二十九章 拉不下脸 此时此刻，隔壁屋子。 院子里，陶秋霞一大家子也在包饺子。 今天的饺子里边儿，足足有一斤的肉馅，而且还都是肥肉！ 一想到待会儿上锅一煮，油花四溢，放在嘴里一咬…… 啧啧啧，那味道肯定香！ 一张八仙桌旁，林富贵和王月娥也在帮忙包饺子。 家里边儿人多，饺子的数量也多。 这一次，他们家一共做了三斤面的饺子。 老两口也不好让陶秋霞一个人忙活，当下也跟着一起坐了起来包饺子。 捏皱这个步骤林富贵是不会的，但是揉搓剂子和擀面皮，他多少还是能做一点的。 人老了，就怕被人家嫌弃，更何况，林福贵和王月娥原本应该是和林武他爸林国福一家子生活在一起的。 林富贵舍不得林远帆这个宝贝孙子，更舍不得这么好的名头，所以就一直住在这里。 “爹，娘，这饺子馅儿里边儿，可是放了一斤猪肉呢！” 陶秋霞开始装模作样的诉苦：“那是全福他心疼你们老人家，所以才买了那么多猪肉，别人家谁吃得起这么多猪肉的饺子？” “你们看看，咱们全福多孝顺啊！” 林富贵闻言吗，笑的十分心满意足，使劲儿点头说道：“那可不是！我儿全福有本事。我没白疼他！” “就是不知道我那宝贝孙子，今天有没有饺子吃。” 王月娥也跟着搭腔说道：“是啊，远帆离家太远了，一个人在京都城读书，不然的话，让同村的人捎过去，也是好的。” “可怜我的孙子啊，念书很辛苦的……” 陶秋霞见两位老人家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又说道：“一斤猪肉都已经一块八了，全福他的工资就那么一点儿，咱们家自己吃的都不够，还怎么给远帆送。” 说完这话，陶秋霞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咱们苦就苦点儿，倒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远帆他怎么办。” “这孩子太懂事儿了，没了钱也不跟家里边儿说，更舍不得打一份电报回来……” 说着说着，陶秋霞抬手揉了揉眼睛，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 这话一说出口，林富贵当即就受不了了。 他们老林家这么多年来，可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去年可是轰动了十里八乡的。 自己的宝贝孙子这要是连饭都吃不起了，说出去可太丢他林富贵的脸了！ “那可不行，咱们家穷一点儿没关系的，但是我的宝贝孙子可不能饿着肚子读书！” 林富贵板起脸来，想了想之后说道：“明天我就让老二老三拿点钱过来，咱们给远帆寄过去。” “秋霞，你给远帆发个电报，让他吃好喝好，就说这话是爷爷我说的。” “诶，好嘞！” 陶秋霞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我肯定告诉远帆，说这话是爹说的。” 这番话又让林富贵笑开了花，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三人正聊的开心的时候，就听见院门响了。 林全福回来了。 今天晚上有肉吃，再加上刚刚林富贵说明天让老二老三掏钱给自己儿子送过去，陶秋霞心情正好着呢，结果就看见林全服耷拉着个脸回来了，像是别人欠了他一百块似的。 “全福，回来了？” 王月娥赶紧放下手里的饺子，转头问了一句：“上坟了吗？” 按理说，小年上坟祭拜先人，这件事情得由林富贵去做，但是林富贵这两年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于是就让老大林全福去做了。 林全福听到询问后，慢慢的应了一声，走过来之后喊了一声爹娘，之后就对陶秋霞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陶秋霞有些不太情愿，嘴里嘟嘟囔囔的站起身来：“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包完了饺子再说？” 站起身来后，她埋怨道：“大老爷们儿一张嘴，女人就得跑大腿，烦死了！” 陶秋霞的一张嘴就是爱唠叨，这样是放在平时，林前夫肯定就跟她吵了起来。 但是今天，他实在是没这个心思。 林全福觉得林武一家子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思考范畴。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和自家家婆娘商量一下才算是稳妥。 二人走到墙角跟儿，林全福一脸严肃的问陶秋霞：“你昨天不是说闻到隔壁院子飘来肉香了吗？” 陶秋霞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对啊，怎么了？” “还真是咱们隔壁院儿飘来的！” 听到这话，陶秋霞更加疑惑了，她说道：“老刘头不是说他……” 缓了一下之后，她的心头一震。 “你是说林武那二流子？！” “小声点儿，你是怕人家听不见还是怎么的？” 林全福眼睛一瞪，赶忙压低声音提醒说。 然后，他就把自己今天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陶秋霞说了一遍。 陶秋霞越听越是震惊，嘴巴都差点合不拢。 “真的假的？还能有这事儿？” 陶秋霞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压低声音说：“指不定是他从哪儿偷来的钱，卖几双破鞋子，哪儿能挣那么多钱？”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林区那副皱着眉头说道：“但是我刚刚不是去上坟了吗？在路上挨个问了个遍，咱们村子里边儿压根儿就没有人丢东西！” “你是说……林武真的靠卖鞋子赚了钱？” “这……” 这一次，陶秀霞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半晌之后，林全福看了自家婆娘一眼，说道：“你不是也会纳鞋底吗？到时候我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顺带着捎你过去卖一卖，看要是真的能挣了钱的话，咱们家就顿顿有肉吃了。” 不料，陶秋霞听到这话之后，脸色不太好看。 她嘟嘟囔囔的说：“你怎么不去卖？站在路边卖鞋子，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八十年代的民风比较闭塞，思想更是落后，更何况，陶秋霞等人已经是经历过计划经济的时代的人了。 这要是放在前几年，要是出去做生意被抓着，那可是要割掉资本主义尾巴的！ 这会儿，林全福让她去大街上卖鞋子，陶秋霞是真的拉不下这个脸。 第三十章 怎么交公粮 “我去卖？”林全福一听这话，火气也一下子窜了上来、。 “我可是咱们村的生产队队长，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那像什么话？” 嘴上这么说着，林全福心里边儿一个劲儿的犯嘀咕。 早几年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抓了多少个偷偷摸摸做小生意的人，要是自己去干这事儿，被村子里的人看见了，他们指不定会怎么议论自己！ 所以，这事儿他宁死也不做！ 二人这里叽里呱啦的商量了一阵子，最后还是陶秋霞妥协了。 要是卖鞋子真的能挣那么多钱的话，丢不丢脸的就没啥了。 …… 一天下来，村子里都在放炮仗，家家户户都在祭拜祖宗。 外边儿太吵，小萌萌也没有睡太久，早早的就被吵醒了。 睡眼惺忪的坐起来的时候，林武和唐清婉已经把饺子做好了，用了整整两斤面粉。 一个个饺子颜色雪白，还散发着白蒿和猪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上锅一煮，整个小院儿里边儿都弥漫着热气裹挟出来的香味儿。 当小萌萌光着脚丫子从屋子里边儿跑出来的时候，本来是在烧水的林武，当下眉头一皱，赶忙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赶紧穿上鞋子，脚底板着凉，你会生病的，知道吗？” 走了过来，把小家伙抱在板凳上坐着，林武则是自己去房间里边儿把小萌萌的鞋拿了出来。 看着那双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的鞋子，林武心中又是一阵抽搐。 这鞋子明显小了！ 而且小萌萌穿着的鞋子，左右都不一致，明显是东拼西凑捡来穿的，十有八九是别人不要的旧鞋子。 前面破一个洞，脚后跟也磨的起了毛。大冬天的根本起不到多少的保暖作用。 林武抬腿走到小萌萌跟前，这才注意到，原来唐清婉和小萌萌二人身上的衣服也大大小小都是破洞和补丁。 一时间，他的眼眶有些发烫。 揉揉眼睛之后，林武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子帮小萌萌穿上鞋子，口中说了一句： “等过几天爸爸再赚一些钱，就给小萌萌买鞋子和衣服穿。” 听到要买新鞋子和衣服，小萌萌顿时激动了起来。 到底是女孩子，爱漂亮。 “粑粑，小萌萌喜欢有花儿的鞋子，可以买吗？” 林武笑着在小萌萌的脑袋上揉了揉，说道：“好好好，只要小萌萌喜欢，爸爸都给你买。” 听到爸爸答应下来，小萌萌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穿好鞋子后，小萌萌就被锅里冒着的热气给吸引住了。 他抬手手指了指大铁锅，稚声稚气的说道：“粑粑你看，冒烟了，冒烟了。”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噔噔蹬的跑了过去，使劲抽动着小鼻子，脸蛋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爸爸好香！” 饺子这个时候也煮的差不多了，林武招呼说：“萌萌过来一点，小心被烫伤。” 听到这话，小萌萌往后退了退，虽然嘴馋，却还是很听话，这就显得愈发乖巧了。 林武则是起身找了个干净的瓷盘，将大铁锅的锅盖一把掀开，顿时看见了白烟滚滚的景象。 与此同时，热气裹挟着猪肉和白蒿的清香，顿时席卷开来，把小家伙馋的不行，一个劲儿的踮起脚尖往锅里边儿探头看去。 林武锅盖放在一边儿，又去厨房把小萌萌的碗拿了出来。 拿起筷子夹了几个饺子放进碗里，林武说道：“爸爸要把饺子煮完，小萌萌自己乖乖的吃，好不好？” 小萌萌哦了一声，使劲点了点头。 把碗端起来吹了吹之后，林武这才把饭碗放在小破桌上，小萌萌立刻开开心心的坐在桌子旁，探着小身子，拿起筷子费劲儿的夹起来饺子。 在把饺子塞进嘴里吃之前，小萌萌还鼓起腮帮子呼呼的吹了两口。 一口咬下去，热气腾腾的饺子伴随着瘦肉的肥美汁水，一下子就流淌了出来。 小家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大口大口的吃着，腮帮子鼓鼓的，连说话都有些还说不清了。 “粑粑，好次！” 小萌萌一边儿吃着，一边儿对着林武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显得又开心又满足。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武心中暖洋洋的。 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孩子的笑脸了。 他把煮熟了的饺子用筷子夹了出来，然后又继续煮另外一盘饺子。 唐清婉刚刚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约摸着二十分钟之后，小家伙吃第二碗饺子，天色微微暗淡下来的时候，唐清婉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她就看见小家伙抱着饭碗站在过道旁边，眼巴巴的等着林武给她投食。 见到这一幕，唐清婉眼里的疲惫终于少了几分。 “小萌萌。” 唐清婉开口喊道，小家伙听见妈妈的声音后，立刻转头看了过来，开口第一句就说： “妈妈，饺子好吃，给妈妈吃，给妈妈吃。” 眼看着小萌萌要朝自己跑来，唐清婉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林武则是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几个饺子。 林武说道：“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去了一趟村长家。” “姜保国家里吗？”林武有些疑惑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唐清婉咬了咬嘴唇，这才开口说道：“我想找他借一点种子，不然的话开，开春儿后，明年交公粮怎么办？” 唐清婉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了，林武微微一愣，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八十年代的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的区别，就是要不要交公粮。 农村户口交公粮，都是按照人头数来交到粮食站的，村子里边儿的村民每年都是按照各家各户的交公粮指标，把粮食运送到村子粮站里，剩下的粮食才能留下自己吃。 虽说交公粮要到年底，但是唐清婉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 眼看着小年过去了，自家开春播种的种子还没着落，来年怎么交公粮？ “他家也没有种子借给咱们，是吗？”林武看着唐清婉，说了这么一句。 要是姜保国借了种子给她，唐清婉就不会空手回来了。 第三十一章 等一下 果不其然，唐清婉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说道：“村长家的种子刚刚好，足够开春播种，所以没法借给我们……但村长说了，他会帮我们问一问的。” 林武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 村子里边儿家家户户都留有第二年的种子，甚至还会有人专门多留一些，为的就是怕来年开春不够播种。 林武家里分了三亩地，凑合凑合也应该足够了一家人填饱肚子了。 但是姜保国之所以说帮忙问问，而不是拍着胸脯保证下来，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林武现在名声在外，根本没有人愿意帮他们家。 对此，林武倒也不生气。 他不怨别人，毕竟那都是自己造的孽，还能怪谁？ 见唐清婉没有伸手接过装了饺子的碗，林武微微笑了笑，又把饺子往前递了递：“别的先别管，填饱肚子再说。”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种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这要是放在以前，唐清婉肯定打死都不会相信林武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但是现在，不知为何，她居然莫名的有些相信他了。 “行。” 唐清婉应了一声，接过饺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白蒿很嫩，猪肉很香，好吃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吃完一个饺子，唐清婉刚要去夹第二个饺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抬头看向对方问道：“你吃了吗？” 此时的林武正在忙着将最后一盘饺子捞出来放进瓷盆里边儿，闻言也没回头，只是说道：“没事儿，我马上就吃。” 看着林武的脸色，唐清婉心头复杂。 一家三口，她和小萌萌全部吃上了饺子，唯独林武没有。 他从早忙到晚，一会儿都没有空闲，做了这么多，却连个饺子都没吃…… 唐清婉把碗筷放下，走过去也拿起筷子和勺子帮忙干活。 眼看着锅里边儿还剩下最后一个饺子，林武刚准备用筷子捞起来，就见到唐清婉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 下一刻，上面还沾着汤水，热气腾腾的饺子就送到了林武的面前。 “你也尝一个。” 唐清婉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她说：“忙了一天了，你自己一个都没吃，就算不饿，也好歹尝尝咸淡。” 唐清婉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林武什么时候也这么笨了？ 林武偷笑着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拒绝，就着唐清婉伸过来的筷子，咬住了饺子，一口一个。 恩，难怪人家说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饺子的确相当让人欲罢不能！ 一家子的晚饭就是吃饺子，吃完饭之后，唐清婉不等林武下炕，就抢着做了家务，小萌萌则是在炕上自己玩着。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里的月亮还是一道弯钩，不过和后世总是雾蒙蒙的夜空不同，林武抬头去看的时候，漫天繁星点缀在黑色的夜幕下，漂亮极了。 身边的唐清婉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完了碗筷，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棉麻裙，外边儿套着一件都是补丁，还开了线的毛衣，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月光照耀下，她的半边侧脸如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的漂亮，朦胧中透出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而当唐清婉坐在林武身边的时候，林武才发现，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口风琴。 短短的巴掌大小，银白色的吹口，精致的不锈钢外壳，外边用手帕仔仔细细的包了好几层。 见林武看了过来，唐清婉动作一滞。 愣了愣之后，她的神色有些慌乱，赶忙解释说：“我不是要吹口琴，只是拿出来看一看。” 见她神色慌乱，林武还准备开口询问几句，脑袋忽然一沉，断断续续无数的记忆碎片忽然汹涌起来。 他瞬间愣住了——自己似乎对唐清婉动过手，就是因为这口风琴！ 唐清婉是下乡知青，骨子里边儿带着与生俱来的城市人的傲气和金贵。 从城市那边辗转来到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后来和自己稀里糊涂的生了孩子，唐清婉也在努力的改变自己，让自己一点儿一点儿的融入到乡村生活，但是她总是会记着过去。 和林武结婚之后，唐清婉最宝贝的就是这一把口风琴了，那是童年时期她最擅长的乐器。 下乡的时候，唐清婉没有什么东西带，唯独这把口风琴片刻不离身，生活苦闷不如意的时候，她就会习惯性的拿出来吹一吹。 她吹的曲子都是一些老大哥小调，原本就是抒发情感的，这是知青特有的小文青意气，可是后来被林武撞见这一幕之后，却以为她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自己这种农村人，吹口风琴是为了故意显摆，为的就是膈应自己。 于是，那天还挺着大肚子的唐清婉被林武狠狠地甩了一个大巴掌。 这一巴掌彻底打灭了唐清婉所有的希望，也彻底抹掉了她最后一点儿光亮。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天的唐清婉忽然觉得心里情绪波动的厉害，甚至忘了当初林武因为口风琴打了自己一巴掌，居然就这么当着林武的面儿，把口风琴拿了出来。 想起那件事情之后，唐清婉的心里瞬间浮现浓郁的恐惧。 她下意思的缩了缩身子，将手里的口风琴往自己怀里藏了起来。 “我不吹口风琴，这就放回去，你别生气。” 说着话，唐清婉匆匆忙忙的站起身，想要把考口风琴放在原处。 她很害怕，害怕曾经那个对自己来说，像是梦魇一样的男人再次回来，她怕自己好不容易看见的一点儿生活的希望，再次湮灭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只是，就在唐清婉小心翼翼经过林武身边的时候，一只手却是轻轻的抓住了她的衣角。 “等一下。” 是林武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的一刹那，唐清婉如坠冰窟一般，身体都瞬间僵硬了起来。 她清晰的听到自己脑海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了，那声音十分清脆。 第三十二章 拜访二哥 “过来这边。”林武叹了口气，说道。 他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唐清婉那一瞬间身体的僵硬和恐惧的心情。 当他回忆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的时候，林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畜生！ 唐清婉身体僵硬不得动弹，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像是有千斤重一样。 半晌之后，唐清婉一咬牙，终于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同时将口风琴死死的捂在胸口，硬着头皮开口说道：“你要打我没关系，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别让孩子听见！” 听到这话，林武心中一痛。 “对不起，我和你道歉。” “如果你觉得不解气的话，也可以打我一巴掌，就当是我还你的。” 林武的声音低沉而诚挚，没有半点儿生气的迹象。 听到这话，唐清婉却是猛的一愣，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男人，一时之间只觉得难以接受，脑瓜子嗡嗡的。 “坐下来。” “你说什么？” 唐清婉的声音有些颤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武的眼睛。 然而，她却从对方的眼睛里边儿，看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见到的情感。 “你是在……向我道歉吗？” 林武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过去的我的确是个畜生，因为自卑，因为自己没有本事，回家总是找你和孩子的麻烦……” “可是现在我想通了，我媳妇儿是下乡知青，能看报、能写字儿、长得漂亮，还会吹口琴，不说在村子里边儿了，就算是放眼整个县城，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来！” 顿了顿之后，林武又说：“今晚你能再吹一次口风琴给我听吗？就吹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吹的那个老大哥小调。” “我……” 一瞬间，唐清婉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林武尊重的感觉！ 林武拉着唐清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唐清婉小心翼翼的将口风琴从自己怀里拿了出来，似乎是不敢相信一样，在吹响口风琴之前，她还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身边的林武一眼。 “你真的要听吗？” 林武点了点头：“听，就听山楂树！” 自从唐清婉和孩子死亡之后，每每夜里做噩梦，林武的梦里总是会重复这个曲子。 他听了无数遍开头，却没有一次听到结为。 唐清婉收回眼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口风琴，而后拿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了唇边。 下一刻，一首从老大哥那边儿传过来的山楂树，顺着夜晚的习习凉风，从她的唇齿之间，从那银白色的口风琴里一点儿一点儿的飘荡了出来，声音悠扬出来，旋律悦耳——最重要的是，这是林武魂牵梦萦了无数年的声音。 声音响起后，一点一滴都在和记忆里的旋律重合。 林武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梦见过他第一次见到唐清婉的场景，那年他才十七岁，跟着爹娘在地里干活，手上身上都是泥巴。 中午在田垄上休息，等着吃饭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响起，听的林武心头痒痒的。 他翻过山头，看见了山坡下的晒谷场，高高的谷堆旁有一个女孩儿盘腿坐在那里，一头黑亮的头发梳了长辫子，五官漂亮而精致。 虽然穿着粗布麻衫衣服，但是那位姑娘浑身上下透出来的金贵和傲气，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与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自己比较起来，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人就像是身处两个世界的人。 “唐清婉，过来这边。” 林武躲在树后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唐清婉？ 这名字可真好听！ 思绪拉回现实，一曲山楂树也吹完了。 唐清婉没有说话，林武缓缓回过神来，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吹的真好。”林武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 唐清婉抿起了薄薄的嘴唇，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谢谢。” 随后，她站起身来，准备把口风琴放回房间里，可没走出去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林武说了一句：“待会儿进来屋子。” “怎么了？” “你的伤口。” 唐清婉解释说：“下午你说摘完白蒿回来换药，结果也没换成，等孩子睡着了，我再帮你擦洗一遍伤口。” 林武恍然的笑了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 今天的早饭是用菜籽油煎的饺子，这年头的菜籽油是实打实的自家种植的油菜籽榨出来的，味道无比的浓郁。 用小火热油，饺子放在里边煎两面，顿时油光亮亮，就连空气之中都满是香味儿。 这让小萌萌食欲大开，足足吃了五个饺子才罢休。 吃过早饭之后，一家三口就准备出发去村里二哥林文家里。 重生回到现在，林武还从来没去过二哥家里。 这一次，他提前准备好了猪肉，还做了饺子，所以就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 林武家刚好住在偏村头的位置，想要去二哥家，中间有一段距离。 推着板车，带着孩子和媳妇儿，林武走了足足十几分钟猜到地方。 这边人家不多，林武自从和二哥林文闹翻脸之后，就没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一个理由——找母亲赵爱芬要钱。 凭借着记忆之中的路线，经过一棵槐树，后边儿有两件泥胚房，那就是二哥林文的家了。 刚来这边的时候，二哥林文还是刚建的房子，上边盖得是茅草，而现如今，茅草已经换成了青色的瓦片，看来二哥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 只不过，今天二哥家里好像大门紧闭，没人在家吗？ 林武走了过去，发现院门还上了锁。 唐清婉带着小萌萌走了过来，疑惑的探头往院子里边儿瞅了几眼。 “难道是去县城赶集了吗？” 话刚说出口，不等林武回答，唐清婉就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 “不对，就算是去赶集，家里也应该留人看门，林敬忠还要上学，这个点儿应该在吃早饭才对。” 林敬忠是林文的儿子，比小文文大三岁，如今已经上学了。 林武没说话，四处看了看之后才给出一句：“等等看，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萌萌到底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这会儿已经在槐树下转圈儿玩儿了。 第三十三章 亏欠的太多 约莫四十分钟之后，林武都打了退堂鼓，准备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忽然看见拐角处，一个女人拉着孩子从房子后面走了出来。 正是林武的嫂子张香云和侄子林敬忠。 张香云低着头与儿子说话，似乎是在叮嘱着什么，后者很乖巧的点着头。 “嫂子回来了。” 林武见到那二人，赶忙站起身来喊了一句。 张香云是隔壁村子的姑娘，比林武大了五岁，当初刚进门的时候，是真的把林武当成半个儿子看待的。 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人，居然是久不登门的林武，张香云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儿子的手，内心疼特不已。 “林武来了……” “那啥，你哥和你爸这两天都有事儿，也没赚着钱……” “林武，嫂子实在是没办法接济你，你别为难嫂子行吗？” 看见林武登门，张香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又上门要钱来了。 然而，这段时间里，因为特殊原因，他们家非但没能攒下钱，还向别人接了不少。 如今林武登门，要不到钱的话，肯定少不了的又要闹腾一次。 一想到这里，张香云的脸色都有些惨白了。 “嫂子，我没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林武笑着走了过来，朝着林敬忠看了一眼，说道：“小忠都长这么大了。” 林敬忠才七岁，看见林武向自己看来，下意识的往妈妈的身后躲了躲。 对于林武这位叔叔，他是很害怕的。 见状，林武有些无奈，收回视线之后看向张香云，口中解释说：“嫂子，我这次来，是给你们送饺子和猪肉的。” “什么？” 张香云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你来干啥来了？” “送饺子和猪肉……” 张香云喃喃自语一句，一时间惊疑不定的厉害。 林武点了点头，怕对方不相信，他还提了提手里提前捆好了的用油皮纸包裹起来的猪肉和饺子。 饺子一看就是放了不少猪肉的，不少油水都从里边儿渗了出来，看起来好吃极了。 林敬忠见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昨天是小年，爷爷、爸爸和奶奶都去了县城，他别说吃饺子了，就连一顿热乎饭都没吃上。 这年头，大人都馋肉，更别说是小孩子了。 “妈，我想吃饺子……” 林敬忠轻轻拽了拽自己妈妈的手，抬头小声说道。 张香云刚准备低头教训他，却见到唐清婉已经走了过来，主动从林武手里拿过几个饺子递给了林静汇总。 “吃。”唐清婉蹲下身子，把饺子递了过去。 此时，小萌萌也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伸出手对林敬忠发出了邀请：“哥哥一起玩儿，一起玩儿！” 看了看笑眯眯的婶婶，又看了看自己的妈妈，林敬忠小心翼翼的拿过饺子咬了一口。 油滋滋的肉馅儿，掺杂着白蒿和竹笋的清香，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气，吃的林敬忠双眼直放光。 “妈，饺子真好吃，有猪肉！” 张香云还没反应过来，林敬忠就拉着小萌萌去玩儿了。 见林武和唐清婉都看向了自己，到现在也没有要离开的架势，张香云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院门。 她现在脑子里嗡嗡的，一直都没回过身来。 猪肉？饺子？ 林武这次登门，真的不是来要钱的？ 三人进入了院子里，张香云怀着忐忑的心情，给林武和唐清婉夫妻二人倒了杯热水。 林武看了一眼院子，发现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居然只有林敬忠和张香云二人的。 马上就要过小年了，家家户户都会在年前洗衣服，怎么会没有二哥和爹的衣服呢？ “嫂子，二哥和我爸去哪儿了？” 听到这个问题，唐清婉端着水杯的手哆嗦了一下，开水都撒出来不少。 她赶紧放下水杯，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二哥和爸有点儿……有点儿事情出门了。” 明明这个借口没有破绽，也合情合理，但林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上辈子的时候，自己就是这个时候被赶出村子的，因此，对于二哥林文和父亲林国福的事情也不是太了解，只是零星的听过几个小道消息罢了。 林武皱着眉头问道：“他们走了多久？”“刚今天上午走的……” 张香云不敢看林武的眼睛，眼神一个劲儿的躲闪。 见状，林武眉头一皱。 他上辈子阅人无数，当下一眼就看了出来——自己嫂子在说谎！ 不过，林武也没打算刨根问底，毕竟嫂子不愿意说，自己再怎么逼问也没用。 不过，林武却是打定主意，自己回去之后想别的办法打听打听，应该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 毕竟三个大活人，总不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嫂子，既然二哥和爸都不在，那我就不叨扰了。” 林武说着话，把带来的猪肉和饺子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对张香云说道：“嫂子，你也吃几个饺子，之后再送小忠上学去，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望二哥和爸。” 张香云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大块猪肉和小半篮子的饺子，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了。 她赶忙摇头：“不行不行，这些东西我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给小萌萌吃……” 先不说这些东西来路正不正，就光是冲着小萌萌那么小的年纪，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张香云就不能要林武的东西。 然而，还没等张香云把东西拿起来推托呢，就见到林武已经走出去几步，直接摇头阻止了她的动作。 “嫂子，之前我亏欠你们太多了，送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亏欠……”张香云一愣。 林武笑了笑，又说：“嫂子，你先忙，我过段时间再来，先走了。” 说完这话，林武就带着小萌萌和唐清婉离开了这里。 看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张香云此时陷入了无法言喻的震惊之中。 她盯着那用油皮纸包裹起来的猪肉，内心实在是不敢置信。 愣了许久之后，她上前把油皮纸打开，里边儿居然真的放着一大块猪肉！ 第三十四章 大帽子 猪肉油汪汪，还是林武特意把肥肉比较多的一块切了下来。 这是货真价实的猪肉啊！ 儿子林敬忠跑了过来，眼巴巴的盯着桌子上的饺子，就差啃手指了。 “妈，我饿，还想吃饺子。” 张香云看了一眼儿子，却没说话。 林敬忠自己拿了一个饺子，生怕自己妈妈反对一样，赶忙塞进了嘴里。 张香云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不许吃了！咱们明天早上给你爷爷奶奶送去，听到没有？” 林敬忠哦了一声，又伸手拿了一个喂进嘴里。 虽然还是很馋，但他之后没有继续吃了。 “哎！” 张香云叹了口气，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到了极点。 这件事情，还是明天和自己男人与爹娘都说说看，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正想着这些事情，张香云把菜篮子提了起来，却发现菜篮子下边压着一张纸。 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张大团结的票子！ 张香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手按住了那张票子，差点把手里的菜篮子都丢出去。 大团结？ 十块钱？ 这是林武给的吗？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桌子上绝对没有这么大面额的钱，更何况，他们家也没有这么多钱。 唯一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林武刚刚趁自己不注意，悄悄塞到桌子上的。 一念及此，张香云更加六神无主了。 …… 回到家里，林武也没闲着，安顿好了唐清婉和小萌萌之后，就直奔村长姜保国家里去了。 姜保国此时刚刚从村委会开会回来，感到门口，就见到了等着自己的林武。 见到那小子身影的一瞬间，姜保国又是一阵头大。 然而，对方在门口等着自己，他堂堂村长，总不能不回家？ 于是，姜保国当时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脸笑容走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林武吗？你怎么来了？” “林武，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姜保国说这话，其实也就是客套客套，满心都是警惕。 然而，林武倒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村长姜保国：“叔，作为接班人，我不想再拖咱们村的后腿了，就算是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林武满脸的严肃认真。 “额……对对对，的确应该这样，这才是新青年的觉悟嘛！” 对于林武的思想觉悟，姜保国赶忙把手里的旱烟枪拿了下来，伸出手重重拍了拍林武的肩头，第一时间给予了肯定。 “林武啊，你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那就证明你的思想已经得到了升华，这是好事儿，大好事儿啊！” “说，林武，你家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是咱们村委会能帮的，咱们就绝对不会小气了。” 林武这才笑着说：“叔，其实我也没啥大的困难，就只是种子的事儿……” 林武毫不客气，开门见山的点名了主题，说的姜保国一愣一愣的。 他想起来了，昨天林武的媳妇儿唐清婉还来找过自己一趟，说的也是种子的事儿。 姜保国开始犯难了，迟疑着说：“林武啊，不瞒你说，今天上午村委会开会，也提了这事儿，但村子里实在是没人愿意……” 姜保国话到了嘴边儿，又被他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斟酌了一番言语之后，姜保国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林武，你要是朕想要种子，我待会儿在帮你去问问，不过能借来多少，我不敢给你保证，行不行？” 林武啊了一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却也没有刁难姜保国，只是说：“这样啊……叔，那我就不让你为难了。” 林武想了想又说：“叔，大家伙儿的种子也不能白白给我，谁家要是愿意帮我这个忙，我愿意出钱。” 姜保国闻言一愣，抽旱烟的动作都僵在了那里。 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这才缓过神来。 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武，他说道：“你的意思是……要买别人家的种子？！” 林武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是想买的，但是我手里没有多少钱，说这话也只是想要表表决心。” “我林武不会白拿大家伙儿的东西，有钱我都愿意拿出来！” 林武说这话倒是真心的，而且他现在也的确没剩下多少钱了。 之前卖白蒿挣了四十二块五，后来供销社花了二十九块五，卖猪肉又花了八块五，加上今天早上偷偷放在嫂子桌上的十块钱，他现在兜里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块钱，这里边儿还算上了刚回来的时候，从那几个上门找麻烦的二流子手里弄来的钱。 而且，他也不准备现在就动用这三块钱，这可是他下一笔生意的启动资金。 不过，买种子也需要一段时间，他完全来得及。 “叔，你也知道，我家就三亩地……” “你看这样行不行，半亩地的种子我出一块钱，你先帮我守着，我后天过来给剩下的钱，行不？” “这……” 见姜保国还在犹豫，林武一咬牙一跺脚，做出一副无比悲痛的模样。 “叔，为了建设好，响应中央的号召，我怎么也不能拖了咱们村的后退后腿。” “我这好不容易有了思想觉悟，要是在第一步就被难倒了，不光是我对不起咱们村里，别人听了这事儿，怕是也要笑话咱们村委会不干事儿……” 一顶接着一顶的大帽子劈头盖脸的扣了下来，把姜保国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他使劲儿一敲旱烟枪，皱着眉头冲林武喝了一句：“够了够了！” “那这事儿？” “这件事情我帮你做主了！” 姜保国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种子这种东西，家家户户都会多准备一些，我多跑几趟劝劝他们，肯定会有人同意的。” 林武闻言咧嘴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事儿肯定能成！ 昨天唐清婉被姜保国拒绝，那是因为她性子绵软，肯定张嘴就碰了软钉子。 林武和他不一样，三言两语下去，不但没有激起矛盾，反而还让姜保国主动答应了这事儿。 这一比较起来，就能看的出来实力差距了。 林武说：“那就太谢谢叔了。” 第三十五章 赚钱门路 出了姜保国家之后，林武没有回去，而是去了村南的农田里。 这时候育苗介乎，家家户户都在插秧。 插秧是要用水田的，这也真是林武之前也是在琢磨的赚钱门路。 水田上边有一层水，踩下去之后，泥巴会直接陷到小腿肚水里蚂蟥、鲫鱼什么都有。 尤其是那泥巴口里，等到开了春，泥鳅黄鳝都出来了。 林武瞅准了这一点，打定主意后，他就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大人们都在插秧。 田埂上到处都是小孩子在嬉笑打闹。 这年头，不上学的孩子多了去了。 尤其是农忙的时候，不少孩子都回来给家里帮忙干农活。 林武故去的时候，几个小孩子还在挖坑玩儿泥巴。 一个孩子说自己要建造一个水库，另外一个就说要盖水坝，玩儿的不亦乐乎。 林武走过去，在三个孩子的旁边蹲了下来。 “蛋子，你知道我是谁不？”林武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三个孩子里，最大的已经十一二岁，却瘦的皮包骨，挽起裤腿准备挖泥巴，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就回头看了一眼。 “林哥！” 蛋子是村子里的小霸王，打架特别狠的那种。 林武是典型的二流子，天天不是赌博就是偷鸡摸狗，因此在村子里孩子们的心里，他就是大哥大，不少孩子都愿意和他玩儿。 蛋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他当即也不玩儿泥巴了，赶紧上了岸，跑到林武的身边问道：“林哥，你这两天怎么没去合力抓鱼？是不是自己偷偷玩儿，不带我们了？” 林武伸手摸了摸蛋子的脑袋瓜子，其他几个孩子此时也凑了上来。 林武扬了扬下巴，笑着说：“我这不是就来找你们了吗？” 蛋子一脸兴奋：“林哥，今天咱们玩儿啥？摸鱼还是抓兔子？” “要不我回家偷家里的火柴，咱们去山里抓兔子烤了吃？” 林武忍住笑，摇头说：“咱们不敢那事儿，今天你林哥准备带着你们一起赚钱！” 赚钱？ 这两个字在孩子的眼里，实在是新鲜。 蛋子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 “我们都是小孩子，怎么赚钱？” “林哥，今天我要是能赚到一分钱，就能买糖吃了。” 林武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你们看，这是啥！” 定睛一看，那原来是林武一直揣在身上的三块钱！ 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些孩子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带着他们挣钱，而不是说着玩儿的。 果不其然，看见三块钱的大票子后，三个半大孩子眼珠子都直了。 “一二三……三块钱呢！” “林哥，你发财了啊？” 林武又说：“你们想不想要啊？” 说到最后，林武还故意拉长了语调，显得愈发神秘了，活脱脱一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 这要是被村子里的大人看见了，肯定要暴打林武一顿。 下一刻，三个孩子齐刷刷点头，满脸的眼红模样。 “你们爹娘不是都在田里插秧吗？田里不是有泥鳅和黄鳝吗？” 泥鳅和黄鳝，村里的孩子见得多了。 不过，这年头很少会有人吃那种东西。 蛋子皱起眉头，满脸嫌弃的说：“林哥，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泥鳅和黄鳝长得难看不说，吃起来还一股子土腥味儿，拿来也没用。” 其他孩子都以蛋子为老大，此刻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实际上，这时候农村里的黄鳝和泥鳅是真的多。 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天气就开始慢慢回暖了，泥巴里的泥鳅和黄鳝也会钻出来。 之所以人们很少吃，是因为那东西太费油。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人们都挺忙的，谁有闲功夫折腾那东西？ 一旦泥鳅和黄鳝洗不干净，或者是放的油少了，做出来不但不好吃，而且还恶心，宰杀还麻烦，实在是得不偿失，还不如清水煮鱼呢。 不过，别人都不知道的是，黄鳝自古以来都是大补之物，别人做的不但不好吃，而且他们也也不愿意吃。 但是近些年里，县城不少人都开始追捧这玩意儿。 准确一点来说，林武上辈子就是靠着贩卖黄鳝赚了第一桶金的。 林武看着蛋子笑了笑，说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去给我抓黄鳝，个头越大越好，一斤黄鳝我给你五毛钱，你看咋样？” “一斤五毛钱？！” 几个小屁孩儿一听这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乖乖，这要是自己抓一只个头稍大的黄鳝，一条就有一斤多，那可就是五毛钱入账啊！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林武话音刚落，三个孩子就头也不回的撒丫子跑了。 他们记得，刚刚在水渠那边就看到不少黄鳝。 三个孩子先是回了家拿来了破洞的篮子，一篮子下去，准能捞着不少黄鳝！ 林武看着三个孩子撒丫子跑远了的背影，笑的合不拢嘴。 不过，他也没在这里瞪着，毕竟这事儿已经有不少人往他这边儿偷来了视线，生怕他这个出了名的二流子会带坏自己家孩子。 林武和蛋子认识有些时日了，他知道林武家在哪儿，不用担心拿不到黄鳝。 傍晚的时候，蛋子和另外两个孩子就来了林武家里。 三个孩子白天还好好的，现在却变成了黑漆漆的泥猴子，像极了沾了水的泥塑菩萨，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上都沾满了泥巴。 不过，三人的手中却都拿着一个大的尼龙袋。 见到林武起身向自己走来，三人咧嘴笑了起来，满脸的期待与开心。 “林哥，你看！” 蛋子是个小霸王，手里装着黄鳝的尼龙袋就是最大的。 沉甸甸的尼龙袋，他两只手拿着都不由得微微弯腰。 其他两个孩子的黄鳝虽然没有蛋子多，但是看那分量，少说也有四五斤。 “……” 林武有些傻眼了，心说自己兜里的钱，该不会都不够给这三个孩子结账的？ 本来雇佣童工给自己打工，这就已经让林武颇为内疚了，这会儿要是连工钱都拿不出来，那可就是真的尴尬了。 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孩子里树立威信？ 抬手放在嘴边儿咳嗽了几声后，林武走了过去。 单手提了提尼龙袋，好沉！ 得了，还真是！ 第三十六章 尴了个大尬 三个孩子分别提了四斤、两斤和三斤的黄鳝，这样算下来，林武应该给他们四块五的工钱。 然而，林武兜里就只剩下两块五毛钱了。 一时之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雇佣童工就算了，他连工钱都给不起。 想了许久之后，林武还是决定跟孩子坦白。 “蛋子，林哥手里现在就只有两块五，你们今天抓的黄鳝太多了，有点儿让我没有想到，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给你们……” “不然这样，我明天……” 林武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蛋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林哥，你说啥呢！” “两块五就很多了！” 说完这话，他又扭头看向了旁边两个孩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的威逼利诱在里边儿，反正剩下两个孩子都使劲儿点了点头。 “很多了，很多了！” “林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拿过五分钱的钞票呢！” 见眼前三个孩子黑乎乎的脸蛋儿上写满了真诚，林武内心虽然愧疚，却也不再矫情。 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样，我给你们记账。” 说完这话，他就开始给三个孩子算账。 “蛋子抓了四斤黄鳝，一共要给两块钱。” “你们俩一个两斤，一个三斤，分别是一块和一块五，对不对？” 十块钱以内的加减法，林武都不用心算，随口就说了出来。 只是蛋子几人不上学，也不知道他的算账到底对不对，只是听到每个人居然都能拿到超过一块钱，这让三个孩子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紧接着林武从兜里掏出自己仅有的两块五，蛋子和抓了三斤黄鳝的那个孩子分别拿到了一块钱，剩下的孩子拿了五毛钱。 “林哥今天口袋里的钱不够，明天把黄鳝卖了，再来给你们补上剩下的钱。” 说这话的时候，林武还像模像样的用木炭在报纸上写了三张借条，郑重其事的递给了三个孩子。 见到林武这样做，蛋子也有些蒙圈。 他看着林武，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个从小带着自己上山下水的林哥有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 见蛋子伸手接过欠条，其他两个孩子也赶忙伸手接了过去。 实际上，三个孩子压根不知道这欠条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林武在村子里建立起来信誉的第一步。 写完欠条之后，林武又把那些黄鳝全部养在了自家的水缸里边儿。 转头看见三个孩子这就要走，林武赶紧喊了一声：“等一下，先别走。” 三个孩子停了下来，疑惑的转头看来，随后就见到林武掀开了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的大锅。 他从瓦罐儿里边儿用锅铲铲了一大块猪油出来，往锅里边一搅和，而后又撒了一把葱花。 一瞬间，浓郁扑鼻的香气就顺着空气直接钻进了三个孩子的鼻子里。 “林哥，好香啊，你在做什么饭呢？” 到底是孩子，也不怕被别人看见自己的馋猫模样，三个孩子都被这味道香的走不动道了，有一个孩子甚至直接流下了口水。 这年头，家家户户谁吃好吃的，不是关门闭窗的，生怕被别人瞧见？ 不给别人送又不好意思，给了又舍不得，这是一道两难的选择题。 此时林武锅里边儿熬着的，正是猪肝汤。 猪肝用一点米酒、红薯粉、白糖腌制，千万不能放盐，放了盐就会变老。 腌制完了之后，烧水下锅熬汤，汤里边儿放上红薯粉勾芡，再放入葱姜黄酒去除腥味儿，快出锅的时候，再撒上一把葱花儿，加上一勺猪油，非但一点都不腥，反而爽口弹牙，还带着一点点甜的味道。 混合着一碗鲜美无比的汤，一口猪肝一口汤，好吃的很！ 林武上辈子做生意去外边的时候，曾经见识过的当地的一种猪肝的做法，滋补还好吃。 林武原本是要用这一块儿猪肝给小萌萌补营养的，这个时候，煮汤用掉了一半，另外一半被他熏制了起来。 满满当当一大锅汤，即便是分给几户人家也足够了。 林武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这边有几个碗，你们自己过来拿，我给你们喝点猪肝汤。” 听到林武发话，三个早就馋的不行的孩子连忙朝着他那边跑去，都尽可能的挑着大碗拿。 林武也不吝啬，给三个孩子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碗猪肝汤。 盛汤的时候，他还喊了小萌萌也一起过来。 一人一碗装好之后，把碗放在了桌子上，蛋子第一个迫不及待的端起碗，蹲在墙根吸溜着喝了一口。 一瞬间，猪肝特有的粉糯的口感，伴随着汤汁鲜甜的味道，就在口腔里汹涌开来。 葱花的香味、猪油的丰润，还有咀嚼时候不小心碰到的生姜的辛辣，各种不同的味道都维持在了一个奇妙的平衡点上。 三个孩子喝了一口，满脸的惊喜之色。 “林哥，这是猪肝汤吗？怎么这么好喝？” “林哥，我以前还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猪肝汤，你真会做饭！” “我回家就跟我娘说，让她也给我做猪肝汤喝，这比吃肉还香！” 农村的孩子都比较皮实，也不怕烫嘴，当下就吸溜吸溜的大口喝了起来。 缺了口的白瓷碗很快就见了底，林武知道三个孩子肯定还没有喝饱，就又给他们添了一碗。 小院子里边儿，小萌萌也吃的正香。 “粑粑，我还要一碗肉！” 小萌萌奶声奶气的对着林武举了举自己的小碗儿，碗底干干净净的。 林武走了过来，也给小萌萌添了一碗，还特别多装了一点猪肝。 猪肝补血，林武当然希望小萌萌多吃一点。 蛋子三个孩子终于喝完了第二碗猪肝汤，这一次，三人才算是彻底喝饱了，肚子圆滚滚的，就连走路都有些费劲儿。 “太谢谢林哥了。” 蛋子挠了挠头，带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分别与林武告别。 “林哥，这黄鳝你明天还要不要？” 快出门的时候，蛋子回头问了一句，他的手掌心里还紧紧的攥着那一块钱，撑起来的肚子也告诉他自己刚刚喝了两大碗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猪肝汤。 第三十七章 你怎么知道 说实话，就算是今天林武不给他钱，每天给蛋子喝两碗猪肝汤，他也愿意抓黄鳝来换。 其他两个半大的孩子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都眼巴巴的看着林武，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说：“那行，还是五毛钱一斤，你们明天抓了就送过来，多少条黄鳝我都要。” 听到林武这么说，三个孩子才算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里。 林武随后又将三个白瓷碗洗干净，放回了柜子里边儿。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唐清婉回来了。 唐清婉没有说话，看见林武看着自己，她顿时有些内疚起来。 “对不起啊……”唐清婉轻声说道。 此时的林武已经准备把锅里的猪肝汤装进瓷盆里边儿，听到唐清婉向自己道歉，他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没能借来牛。” 唐清婉低着头解释说，她的神情十分沮丧，走过来之后都不好意思直视林武了。 “林武，不然的话，你明天在家带着孩子，我去下地干活儿。” “田里瓶里的草太多了，不耕一耕的话，就算是种了种子，肯定也长不出来了，到时候交公粮还是不够……” 说话的时候，唐清婉心里直打鼓。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竟然鬼使神差的开口让林武帮忙带孩子。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绝对肯定不敢这么说的。 可是这几天林武的改变，她也看在眼里。 说完这话，她略微有些期待的看了看眼前男人一眼。 然而，她等到的却是林武的摇头。 只是瞬间，唐清婉的心就沉到了谷底，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化为飞灰。 林武放下手中的勺子走了过来，伸出手扶住了唐清婉的肩膀，柔声说道：“你不用管田里的事情，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我来解决就好。” 林武认真的说：“你放心，最多三天，我就解决掉咱们家那三亩地，行不行？” 唐清婉愣在当场，她明明一点都不相信林武的话，但是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林武见状，满意的笑了笑：“来，喝猪肝汤。” 说着话，林武就拿起了一个大碗，从锅里给唐清婉舀了一勺猪肝，满满当当的都是偏爱。 “这边儿还有米饭和热过的饺子，你先喝汤，然后再吃一点米饭。” 林武见唐清婉楞在原地，干脆拉着她的手走到了桌子旁边坐下，又将勺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猪肝汤很好喝的，你尝尝看。” 这么一系列动作下来，唐清婉都来不及反应。 愣了半晌之后，等到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猪肝汤。 “这是……猪肝？” 唐清婉傻眼了，有些不太敢确定的问了一句。 林武点头说：“你尝一尝，味道很好喝的。” 说完话，他还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小萌萌，喊了一句：“你闺女可以为我作证。” “小萌萌，汤好喝吗？” 听到有人喊自己，原本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小萌萌，当下就吭哧吭哧的跑了过来。 “粑粑。” “妈妈，你回来了。” 林武在小家伙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说道：“你告诉妈妈，猪肝汤好喝吗？” 小家伙一听这话，赶忙使劲点了点头：“好喝，好喝，太好喝了！” 小萌萌点头之后，好像把自己搞得有点晕头转向，晃了一下之后才站定，不过，此时的她又忍不住朝着唐清婉的碗里看了一眼，好像又有点饿了。 “妈妈，猪肝好喝。” 说完这话，小萌萌还咽了一口口水，简直可爱极了，就连唐清婉都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最后，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块猪肝，吹了吹之后才放进孩子的嘴里。 看见小萌萌吃的一脸幸福的表情，唐清婉的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妈妈吃，很好吃的”小家伙踮起脚尖推了推唐清婉的手肘，那意思是让她也尝一口猪肝汤。 唐清婉怎么也拒绝不了，就只要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猪肝送进嘴里。 下一秒钟，一股子软糯的味道，混合着葱花的香气，就在她的口腔中弥漫开来，压根就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猪肝的那一股的腥臭的味道！ “怎么样？好喝吗？”林武询问道。 唐清婉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恩，的确好吃。” 她把嘴里的猪肝咽下之后，仔细的看着碗里的猪肝，确认无误之后才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猪肝原来能这么好吃！” 林武笑了笑：“喜欢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很多，用来泡米饭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说着话，他起身朝着养了黄鳝的缸子走去。 今天蛋子三个孩子抓来的黄鳝，看起来品相都不错。 唐清婉也注意到了水缸里的黄鳝，此时问了一句：“你明天又要去县城吗？” 林武恩了一声，点头说：“手里的钱花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准备去卖掉黄鳝，这段时间应该都要做黄鳝的生意。” 林武没说的是，这黄鳝生意跟白蒿生意一样，都做不了很长时间。 到时候，被别人发现了，财路总归会被抢去不少。 不过，林武却并不在乎这个。 要知道，他可是从二十一世纪重生到现在的，这辈子只要避开了上辈子走过的坑，将成功的路线再一次复刻一遍就好。 这就是他的底气！ 商机永远都在，只要你能抓得住，那就随时随地都能赚钱！ 唐清婉顿了顿，张着嘴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然而，林武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着回了一句：“放心，明天我回来的时候，会买一些布的。” “不过，小萌萌的鞋子要晚一点才能买了。” 孩子长得快，衣服什么的都很紧缺，布匹的话，买几尺布应该就足够给小萌萌应应急了。 要是想要买公主小皮鞋的话，林武明天挣的钱肯定不够。 唐清婉一脸错愕的看着林武：“你怎么知道我……” 这事儿她一直都没好意思开口，毕竟那都是林武赚的辛苦钱，可是孩子的衣服实在是穿不了了，唐清婉今天这才硬着头皮，准备开口央求林武，却没想到对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第三十八章 一块钱一斤 林武说：“你存的布票放在床头，我都看见了。” 他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我拿了六张票，明天就买布回来，你看看家里边儿还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一并买回来。” 唐清婉这才惊醒，使劲儿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家里什么都有，就别再花钱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微微有些发酸，那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再次翻涌了上来。 眼前这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肝汤，不远处吃饱喝足正在玩的小萌萌，还有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的林武……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出现在她的梦里。 唐清婉眼眶发热，赶忙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喝汤。 猪肝汤很好喝，这是真的！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林武就已经起床做早饭，照例还是还是饺子，然后再熬一锅粥，放个蒸笼在铁锅上面，饺子往上边一放就行了。 饺子热乎了之后，林武又往嘴里塞两个饺子，喝了一碗米汤，早饭就算是对付着完事儿了。 他起身找了个大木桶，里边儿放了一些垫底的水，然后将水缸里边儿的黄鳝全部装了进去。 黄鳝这种东西虽然也是鱼，但是却和一般的鱼不太一样，它只需要一点点水，保持身体的湿润就可以存活很长时间。 林武是准备推着板车去县城的，要是水多了就会太沉，压的肩膀疼，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将木桶用麻绳捆好，固定在板车上之后，林武就推着板车出门去了——还是要走着去县城。 一路上，林武停下来一次，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倒不是别的，因为他看见一块儿田埂上长满了新鲜的黄花儿菜。 要说最受欢迎的野菜是什么，绝对非黄花菜莫属。 用黄花菜来包饺子、包包子，要么就是做蒸菜，那都是十分好吃的，属于典型的当季美味，一年里边儿只有这个时候有，过期不候。 林武刚好带了一些尼龙袋，下地将近半个多小时，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大袋子黄花菜。 当他抵达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 林武先去县城矿区家属楼那边，将约莫十二三斤的黄花菜给卖了出去。 四毛钱一斤的黄花菜，他一共卖了四块八毛钱。 卖光了黄花菜，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四十分，县城里边儿的早饭时间早就过了。 不过，这对于林武来说，其实差不多刚刚好。 因为他今天的目标有些与往日不太一样，这个点儿刚刚好。 重生一次，林武脑子里的时间规划信息变得非常清晰，甚至在脑海里连成了线。 这个点，因为恰逢上辈子被赶出村子，林武刚开始阴差阳错的卖东西创业，因此很多重要的节点，他都记得十分清楚。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间点，县城北边靠近汽车站的地方开了一家鳝鱼面摊子，鳝鱼面摊子的老板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来的，做的一手好鳝鱼面。 林武知道，那鳝鱼面摊子开张没几天，生意就火爆的一塌糊涂，因此，黄鳝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因为面摊夫妻二人都不是本地人，所以鳝鱼都是靠着去水产市场购买得来的。 林武上辈子也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里，于是他就到处捉黄鳝过来卖，才实现了自己的赚钱第一步。 这一次，他也不会放弃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汽车站北边儿门口，鳝鱼面摊子上，夫妻二人都是做面的一把好手，尤其是一碗鳝鱼面，做的不腥不燥，入口无比鲜美，浓香四溢，让人吃了回味无穷。 而且，这面还是夫妻二人现场手擀的，味道更是筋道。 夫妻二人忙活了一上午，也看着快十点钟了，人流量这才少了起来。 二人想到自己还没有吃早饭就忙活了一个早上，所以就趁着现在，赶紧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正吃着呢，就看见一个小伙子推着木板车，朝着自己的摊子走了过来。 “小伙子，要吃面吗？” 老板娘赶紧放下了筷子，站起来问道，而她的男人已经擦了擦嘴，准备揭开锅盖下面了。 然而，下一刻却见那位年轻人笑了笑，摇头说：“婶子，我不是来吃面。” 夫妻二人愣了一下——不是来吃面的？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来卖黄鳝的。” 年轻人笑了笑，然后就手脚麻利的将板车上的木桶给提了下来。 满满当当大半桶，里边黑漆漆一片，仔细一看，原来里边儿都是黄黑黄黑的粗壮鳝鱼，大一点的估计得有一斤多。 夫妻二人见状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对视起来。 片刻之后，老板娘咧嘴笑了起来：“小伙子眼光还挺好的，你这黄鳝怎么卖呀？多少钱一斤？” 老板在旁边又坐下来，一边吃面，一边打量着林武。 林武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婶子，实不相瞒，我这黄鳝都是从田里抓来的正宗野生黄鳝，个头大、味道也好，黄鳝血更是大补，你们看，一块钱一斤行不行？” “一块钱一斤啊……” 这价格比猪肉便宜了不少，却和后世没法比。 在这个年代，一块钱一斤的价格很正常了，毕竟一斤肥肉能吃很久，既能熬猪油，又能吃猪油渣，不像是黄鳝，还得费油去做，处理起来又麻烦，也就只有县城里边儿会有人买来吃。 像是农村里边儿，压根儿就没人稀罕黄鳝，掉在地上都没人捡。 平常的黄鳝市场价是一块两毛钱一斤，林武报出一块钱的价格，这已经算是很低的了。 果不其然，听到林武的报价之后，夫妻二人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好好好，你这小伙子做生意还真是厚道。” 老板说着话，就已经招呼媳妇去摊子里边儿拿秤了。 “你这黄鳝品相不错，个头大小也合适。” “这样，你以后要是抓到黄鳝的话，就给我送过来，不管大小，我都给你一块钱一斤的价格，怎么样？” 林武求之不得呢，听了这话，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行，那就谢谢叔了。” “你们做生意这么爽快，生意肯定会越来越红火的。” 重生一世，林武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不光要干实事儿，更要嘴甜。 第三十九章 做花裙子 果不其然，他几句话就哄得老板和老板娘眉开眼笑不已。 没一会儿，老板娘回来了，拿着漏掉水的竹篮子，还有一把老式的秤。 将木桶里边儿的黄鳝全部倒了出来，上秤一称，一共是十斤一两。 啧啧啧，我这手可以啊，一两都不差！ 林武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这样一来，自己不就可以省下买秤的钱了吗？ “给你，这是十块一毛钱，拿好了。” 老板点了点钱，然后把钱递了过来。 林武小心的收好钱，又说了声谢谢，这才离开。 十块一毛钱，加上刚刚卖黄花菜的四块八毛钱，今天一共卖了十四块九毛钱。 只不过，这里边儿还有收购黄鳝的本钱。 林武稍微清点了一下自己手头现在能用的钱，一共是十三块九毛钱。 他拿着手里的这一叠毛票，不由得有些无奈——万事开头难啊！ 不过，现在他找到了卖黄鳝的新路子，林武相信，自己只要积累一定的资本，就能够把目标转到更挣钱的生意上！ 供销社里。 林武在放着布匹的柜台上仔仔细细的挑选着，实际上，这年头街上也有裁缝店，但是裁缝店里边儿的成衣比较贵，而且款式也实在算不上多么好看。 再加上有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已经养成了每天阅读报纸和看电视的习惯，尤其是港城那边儿的电视剧传过来之后，里边儿的衣服款式更是成为了那些太太小姐的追捧对象，所以，这年头的姑娘们基本上都是自己来供销社里购买布料，然后再挑选款式给裁缝店加工。 有钱的就买好料子，没钱了就买便宜一些的料子。 对于衣服这一块，林武也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抓住商机和好路子，他就能够赚大钱。 不过，他现在还缺一笔启动资金，所以林武暂时还不打算染指这一行。 在一批批卷起来的布料上仔细挑选了半天后，他最终选中了一种小碎花的布料。 明黄色的印染，一朵朵点缀在上边儿的小雏菊，看起来煞是可爱。 这布料是纯棉的，算是上好的布料了。 林武知道，要是唐清婉现在在这里，肯定不会让自己买这种布料的。 不管怎么说，布料一定是要买的，就当是当时自己的私心好了。 哪怕手里的这十几块钱是林武用来收购黄鳝的，那也无所谓。 林武想来，自己赚钱的脚步快慢，和女儿的快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要他做选择的话，林武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同志，我要买这碎花布，多少钱一尺？” 柜员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拿起手里的长尺在一堆布里指了指，问道：“是这个吗？” 林武点了点头，柜员说：“这是上好的棉布，要是有布票的话，一块钱一尺，没有的话就得一块三一尺了。” 林武点了点头，然后把布票拿了出来，六张票买了六尺步，也就只够给小萌萌做一身衣裳的。 林武付了钱，拿过布料之后就转身往家里走去。 一路走回村子，即便是林武这种身强体壮的小伙子，这么一趟下来，都觉得腿肚子发酸的厉害。 他推着板车，上面放着空桶，回来的时候还顺手摘了一些野芹菜。 回到家里之后，他把板车推进院子里，赶紧来到水缸旁边，用水瓢舀了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屋子里边儿，唐清婉正带着孩子择菜呢，听见声音之后，小萌萌就朝着外面跑了出来。 “粑粑，你回来了。” “粑粑，我好想你啊！” 小萌萌奶声奶气的喊着，直接上来与林武撞了个满怀。 唐清婉也坐在窗户旁边往外边看去，当她看见林武手里边拿着的水瓢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暖水壶里边儿有烧开的水，别喝冷水，小心肚子里边儿长虫子。” 林武听到这话，咧嘴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他把水瓢放下，又伸出手在小萌萌的脸蛋上捏了捏。 “粑粑，妈妈说今天我就有新衣服穿了，是真的吗？” 小萌萌毛茸茸的脑袋在林武的怀里蹭了蹭，撒娇的小萌萌让林武的心头都暖了起来。 “粑粑，我想穿花衣裳！” 小萌萌这两天吃的油水太多了，小脸儿但似乎也圆润了几分，这会儿看起来有了些弧度，也红润了不少，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不健康的蜡黄色了。 林武没忍住，在小萌萌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 “你是不是想穿花裙子啊？” 一听见花裙子，小家伙儿顿时眼前一亮，抱着林武的脖子一个劲的蹭了起来。 “花裙子，花裙子，我喜欢花裙子！” 林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之后说道：“那行，小萌萌，你闭上眼睛，待会儿才能睁开。” 小家伙还真乖乖的闭上了眼睛，而林武则是转身走到了板车前，将用报纸包起来的六尺布拿了出来。 六尺布，放在现在也就是将近五个平方米，给孩子做一身衣服就差不多了。 林武拿着布料走到小萌萌的面前，小家伙这会儿正紧张的闭着眼睛，小手紧紧地捂在脸上。 她实在是太期待了，根本按捺不住，甚至还悄咪咪的从手指缝儿里边儿往外看。 “粑粑，好了吗？”她好奇的问道：“我想看花裙子。” 林武走到小萌萌的面前，说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小家伙儿听到这话，立刻放下了手。 张开眼睛一看，一块儿漂亮干净的雏菊小碎花布料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小萌萌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布料，当时都惊呆了。 “好不好看啊？” “好看好看，真好看！” 小家伙激动的伸出手，想要在碎花布上摸一摸，却又怕弄脏了布料，那一脸激动且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林武看了，又是心酸，又是开心。 林武说道：“回头让妈妈给小萌萌做一身花裙子穿好不好？” 唐清婉这会儿也从屋子里边儿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了林武手里的碎花布料，顿时心疼的走了过来。 “这料子是纯棉的，一尺得一块多？” 第四十章 陷入窘境 唐清婉又有些控制不住的心疼钱，皱着眉头说：“孩子长得快，买那么贵的布料做衣服，这不是浪费吗？” 林武却摇了摇头：“只要孩子喜欢，那这钱就没有白花。” 林武知道，虽然唐清婉心疼钱，但是她更满意这雏菊碎花布料，毕竟漂亮的衣服谁不喜欢？ 更何况，这还是给自己孩子穿的。 林武顿了顿，又说：“就是可惜没能给你买些布料，也做一身衣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唐清婉，后者则是闻言，直接愣在当场，只觉得脸颊滚烫的厉害。 “我有衣服穿，不用做新的……” “要是用碎花布料给你做一身裙子，你穿起来肯定好看。” 唐清婉的话还没说完，林武就打断了她。 他笑盈盈的看着唐清婉，眼眸温柔，流露出的，是唐清婉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种别样情绪。 在那一瞬间，唐清婉的心脏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样，脸颊也更加绯红了起来。 “我下午就去村子里的王姨家借缝纫机。” 唐清婉不敢看林武，赶忙转移了话题。 林武也没有多想，他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之后咧开嘴笑着说道：“我去做饭。” 之前买的猪肉还没有吃完，林武担心会坏掉，所以早早的就用盐腌制了起来。 切了一块儿猪肉下来，随后放在清水里仔细清洗了两遍，将盐颗粒基本上清洗干净之后，这才开始做饭。 野芹菜炒肉，门口挂着的晒干的辣椒干炒，又炖了一碗水蒸蛋，还有昨天晚上剩下的猪肝汤，最后是满满一大锅的白米饭。 凭着林武现在的赚钱速度，想要顿顿吃上新鲜猪肉，那还是有些勉强的，毕竟刚回来没几天，很多事情还处于起步阶段。 这个家就像是到处破口的茅草屋，处处都需要钱来填补。 不过林武倒也不着急，因为他相信，只要自己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总能让孩子和妻子过上好日子的。 做完饭之后，一家四口吃的心满意足。 孩子吃饱就犯困，唐清婉也顾不上自己，只能哄着孩子睡觉。 之后，她又跟林武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拿着布料去了王姨家。 这个所谓的王姨，林武是知道的。 当年唐清婉作为下乡知青，住着的就是她家的屋子。 王姨还有个闺女，跟唐清婉差不多岁数，现在是村子里边儿的小学老师，也算是吃上了公家饭。 听说去年她家里边儿买了一台缝纫机，这件事情直接轰动了整个村子的未婚姑娘。 头三天，村子里边儿几乎所有人都是排着长队去看那台缝纫机的。 黑色的外壳儿，鎏金的装饰，踩起来的话，针头会上下快速的摆动，简直让人羡慕极了。 毕竟这年头，人们结婚都讲究三转一响。 三转指的是钟表、缝纫机和自行机，一响就是收音机。 这些可都是村子里边儿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王姨家的闺女买了一台缝纫机，听说还是县城里边的对象给她买的，对方似乎是个万元户。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传的神乎其神。 林武不知道女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是叮嘱了唐清婉几句之后，就目送着她出了门。 孩子在家里睡觉，林武就打消了出门去抓黄鳝的念头。 然而，这一次事情似乎有些出乎了林武的意料。 等到下午三点多左右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响动。 脚步声嘈杂，等到林武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不少人来到了自家门口，黑压压一大片，带头的正是蛋子！ 蛋子身后站着七八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个手里边儿都抓着尼龙袋或者是篮子。 见到林武在家，孩子们都亲热的喊了一声林哥。 林武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 乖乖，这些孩子手里边抓着的东西，看起来好像都是黄鳝啊！ “蛋子，你们这是……” 胆子挠了挠头，嘿嘿的笑着，然后带着一大群孩子走进了院子。 而这一次更夸张的是，林武看见队伍里边儿居然有一个五六岁上下的孩子，脸上还挂着两条青龙，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手里边儿还拿着一个小袋子，此刻还在哗啦啦的往下流着水。 林武瞅了一眼，心说真是要了命了，那居然是一条半斤多的黄鳝！ “林哥，你昨天不是说还要黄鳝吗？” “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我说帮你抓黄鳝有钱拿，他们就都来了。” “这不，我今天都带过来了。” 胆子冲着林武嘿嘿的笑着，笑的有些憨厚。 林武闻言，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说找这些童工帮自己干活，这让林武有些良心过意不去，不过说开了，这些孩子能够因此赚到零花钱，估计心里也十分乐意。 “那行，既然你们都来了，那这些黄鳝我就都要了。” 林武也不废话，直接带着这些孩子来到了大水缸旁边儿，然后又吩咐孩子们排好长队。 “一个一个来，我先秤一秤黄鳝有多重。” “还是昨天说好的价格，五毛钱一斤。” 听到林武真的愿意给钱，这些孩子都乐坏了。 林武还是从蛋子开始的，这一次，这些孩子明显上午就出去忙活了，手里的黄鳝分量明显要比昨天沉了不少。 “蛋子的黄鳝五斤，二狗的黄鳝差一点五斤，四两多一点，圆圆的四斤一两……” 刚刚来了一共八个孩子，他们居然抓了三十六斤多的黄鳝！ 看着自家水缸里边儿黑漆漆的一大片黄鳝，林武摇头不已。 这些孩子该会把自家农田里的黄鳝都给摸干净了？ “林哥怎么样，黄鳝多不多？” 胆子一个劲儿的冲着林武嚷嚷着，满脸的自豪与兴奋。 然而，林武却陷入了窘境。 黄鳝多是多，可是他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想了想之后，林武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和孩子们坦白说清楚。 一番解释之后，林武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先是把昨天欠的钱还清，然后又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块到五毛钱不等的零钱，就当是定钱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就直接把他兜里的钱都掏干净了。 第四十一章 上门麻烦 尽管蛋子和那些孩子都表示有这些钱就足够了，但林武还是很认真的给这些孩子写了欠条。 “林哥我说到做到，说要给钱，那就绝对不含糊！” “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收黄鳝，到时候再给你们结算今天的钱，行不行？” 孩子们都很单纯，也相信林武不会骗自己，都点头答应下来。 再说了，他们手里边儿都已经拿到了几毛钱，这对于平时最多只能拿一两分钱当零花钱的孩子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巨款。 孩子们没有多说什么，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这里。 而林武则是看着一大水缸的黄鳝，也是松了一口大气。 三十六进多的黄鳝，一斤能够让自己赚到差不多五毛钱的差价。 也就是说，这些黄鳝卖出去，林武自己一共能够拿到十八块钱的差价。 路上顺带摘一些野菜去城里卖，一天跑一趟县城，到时候赚的钱也将近小二十块了。 二十块钱，放在后世，顶多也就一顿饭钱，听起来不多，但是在这八零年代，可真是一笔巨款了，毕竟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只有四五十块。 林武小心翼翼的找了个竹篓子，将这水缸盖上。 这可都是钱啊，不能让那些黄鳝跑了！ 孩子还在睡觉，林武也没事儿干，就决定用院子里边儿堆着的竹篾编制个箩筐出来。 这门手艺是林武无师自通出来的，他上辈子就会。 总体来说，林武上辈子除了下田干活之外，别的事情都多多少少会一点。 倒不是为了生活，纯粹就是为了玩。 如今他重新活了一遭，虽然一开始还是有些生疏，但是随着后来的练习和回忆，他也慢慢的找到了感觉。 林武拿着竹篾，已经开始能够做的越来越好了。 编织箩筐并不麻烦，但是需要很多耐心。 一个小时过去了，箩筐最基本的打底工作才刚刚做好。 林武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站起来舒展一下/身体，忽然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林武一愣，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到自家院子外，蛋子被揪着耳朵，大声哭嚎着被拖了进来。 “林武，你这小子也太不地道了，自己没本事就算了，怎么能带坏我家孩子呢？” 蛋子的耳朵被拧的发红，疼的直龇牙咧嘴。 看见林武站在院子里递看向自己，蛋子觉得脸上挂不住，一个使劲儿就咬牙挣脱了自己母亲的手。 “妈，林哥真的没有带我干坏事，这些钱都是我挣来的！” 蛋子又生气又委屈，他朝着林武看了一眼，十分愧疚的解释说：“林哥，对不住了我娘她不听我解释，非要……” 紧接着，蛋子就把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是刚刚一帮小孩儿从林武这边回去之后，蛋子今天早上抓的黄鳝最多，一身都是泥巴，回家冲澡的时候，刚好他娘张翠兰从地里回来准备做饭，顺手捡了自家儿子的衣服，却没想到从里边掉出来一块钱。 一块钱，在这个年头，对于淳朴的村民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容小觑的巨款呢！ 张翠兰当即还以为是自家孩子偷了钱，赶忙去家里放着钱的小瓶子里边儿点了点，结果这钱并不是从自家偷的。 张翠兰顿时火气上涌，直接就把还在冲澡的蛋子拽过来一顿臭骂，最后闹得自家男人都从地里回来了。 二人一阵逼问之下，蛋子到底还是孩子，之后就哭着把事情都给讲了出来。 然而一听见这事儿和林武有关，张翠兰和丈夫就怒火攻心起来。 自家孩子卖黄鳝给林武，林武给的一块钱？ 这怎么可能！ 林武那混小子，自己媳妇儿和孩子都快饿死了，怎么可能还有钱给自家孩子？ 张翠兰第一反应就是——林武肯定是带着自己孩子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些钱是脏款！ 于是，张翠兰不由分说，直接就拎着蛋子的耳朵，气冲冲的找上了林武的家门，非要林武给她个说法不可。 “你们瞧瞧，哪有这样做事的，自己不学好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带着别人家的孩子一起干坏事！” 张翠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武的鼻子，气势汹汹扯开大嗓门喊了起来，顿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隔壁几户人家都从家里边儿探出脑袋看向这边，一见到是林武家门口的事儿，大家伙儿就闲聊了起来。 “瞧瞧，瞧瞧，又是林武那混小子！” “他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家里也不种地，估计又带着一帮孩子偷鸡摸狗干坏事儿了，这小子以后非吃枪子儿不可，可不能跟他学！” “谁说不是呢！这两天我看见他天天往家里边买东西，还买了不少肉，你说这混小子该不会是偷了咱们村谁家的钱？” “要我看，咱们就应该报官把他抓起来，让他吃牢饭！” “你没听见人家张婶儿说吗？林武这次带着人家孩子蛋子干坏事儿了，真是缺了大德了！” 一群农村妇女在不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不管是他们出来看热闹了，就连陶秋霞都按捺不住了。 她原本在家里边纳鞋底，听见声音之后，也着急忙慌的往外跑。 她探头一看，发现是隔壁林武家被人堵了门儿，当下心头莫名的畅快了起来。 她就说嘛，卖布鞋怎么能挣得了那么多钱，肯定是林武背着别人干了缺德事儿！ 这不，让人家找上门了？ 估计过两天，林武就要被官家的人抓起来吃牢饭了！ 眼看着围在自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林武也不着急。 出了这事儿，他心里边儿早就有了打算。 “张婶您别生气，蛋子没撒谎，他的钱的确是我给他的。” 林武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院子里边儿的水缸。 他说道：“这是我今天买来的黄鳝，您瞧瞧。” 众人这会儿都在院子门口站着，听见林武的话后，都探头探脑的看了过来。 大水缸里边儿黑漆漆一大片，起码有三十多条黄鳝！ 第四十二章 欠条的好处 张翠兰也看了一眼，却是立刻皱起眉头，依旧不相信林武的话。 “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你和蛋子就是一伙的，怎么可能说实话！” “林武，你就是要把我家蛋子带坏了，让他帮着你去干那吃枪子的事儿！” “这种事情你都做的出来，真是撞了良心了！” 听着耳边的咒骂，林武无奈的叹气一声。 他有些哭笑不得：“张婶儿，我真没说谎，黄鳝真的是我花钱买来的！”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刚卖出去一批黄鳝……” “我要是去偷、去抢，派出所的同志早就把我抓起来了，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众人听到这话，又小声议论了几句，觉得这话说的没毛病。 林武说：“我以前的确实干过不少缺德的事儿，但是我现在幡然醒悟了！” “毛主席的语录都说了，知错能改，那就是好同志，我现在就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然后赚点小钱，好从你们手里边儿把种子买回来种地。” “张婶，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蛋子，我今天买的黄鳝可不止他一个孩子，七八个孩子都卖给我了。 我要是真做了什么缺德事儿，能带着这些孩子吗？他们能帮我做什么？那不是累赘吗？” “我现在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就连村长都说我思想觉悟高，真不骗人！” 好家伙，这么一番话下来，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就连张翠兰也愣在了当场。 仔细想一想，好像林武说的话也的确有些道理。 一时之间，众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了。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就听见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而且又杂又乱，显然是来了不少人。 张翠兰等人一回头，就看见了村子里边儿的熟悉面孔。 六七个孩子都被揪着耳朵，硬生生的拽到了林武的院子里。 “长春嫂子，你也是来找林武的吗？” 张翠兰疑惑的看着身后一名妇女，她是自家的隔壁邻居，被揪着耳朵的孩子叫小东子，是长春嫂子五岁的小孙子。 这会儿，小东子眼睛里边儿的湿润润的，显然是刚刚挨了一顿胖揍。 即便挨了揍，小东子的另外一只手还抓着没有吃完的麦芽糖。 “对啊，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钱，居然买了糖吃，我问他，他就说是抓了黄鳝卖给林武，林武给他的钱。” “这么小就学会撒谎了，那还了得？必须狠狠揍一顿才行！” 长春嫂子气得不行，说话的时候，高耸的胸脯还一个劲儿的晃动。 说完这话，长春嫂子才发现张翠兰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顿了顿，扭头又看见了蹲在角落里捂着耳朵，眼圈泛红的蛋子。 她疑惑的问了一句：“咋啦？你儿子难道也被林武那混小子带着干了坏事儿？” 这一次张翠兰没说话，反倒是其他几个跟着一起来的女人们都吃惊不小。 “你们家孩子也说从林武这儿拿了卖黄鳝的钱？” “我家孩子也是这么说的，拿了五毛钱就回家了，我还以为他偷钱了！” “我家孩子也拿钱回家了，手里还有一张欠条呢！” “巧了不是！我家孩子也拿了欠条，说是昨天的钱给了，今天又写了欠条……” “原来你们都有啊，来来来，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裆下，一帮女人直接凑在了一起，开始七嘴八舌的描述自家的情况。 一合计之后才发现，一共八个孩子，说的内容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 队伍里边儿，年纪最小的小东子才五岁，不太可能说出那么逻辑完美的谎言。 众人这时候才多多少少才明白过来——那些孩子要真是说谎的话，不可能这么多孩子一起说话。 而且孩子们在自家田里捉黄鳝的样子，他们都是亲眼看见的。 再看看那欠条，还有林武家里水缸里边黑压压一大片的黄鳝，一个念头不约而同的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这林武该会说的都是真的？ 他居然真的收了黄鳝去卖吗？ “各位婶子，我真的没有骗人，欠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人认一认，看看是不是我说的黄鳝没付清欠款而写的欠条！” “要是我带着他们干坏事儿，我写欠条干什么？” 林武一脸认真的解释着，人群里边儿刚好有认识字的人，接过欠条之后，照着欠条上面的内容就念了起来。 “今一九八一年腊月二十四，林武收购蛋子黄鳝，一块五毛钱欠款未结清，明日腊月二十五下午将欠款还清……” 一字一句写的都很清楚，明明白白，这就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当下，众人看向林武的视线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林武，你还收不收黄鳝了？” “多少钱一斤？” “蛋子才十二岁，怎么能挣这么多钱？” “就是啊，这到底靠不靠谱啊？” “林武，你该不是打着别的什么算盘？” “还真收黄鳝呢！” “我那家里老多黄鳝了，昨天我还抓了一条回来，你要是要，把我家的黄鳝也收的，咋样？” 林武听见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后笑了笑，一一解释说：“各位婶子，我真的收黄鳝，五毛钱一斤。” “你们田里的黄鳝我都要了，有多少是多少，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今天收了黄鳝，明天给你们钱。” “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立刻打欠条，这些都没问题，白纸黑字写着呢。” “我要是不给钱，你们可以去派出所告我，找官家同志把我抓走都没问题。” 说完这话，还捂着耳朵的蛋子忽然就喊了起来：“林哥说话算数，昨天欠了我的钱，今天就给了我，就在我裤兜里！” 张翠兰眼睛一瞪，顿时吓得蛋子不敢说话了。 不过，虽然没说话，但是张翠兰的一颗心却开始活泛起来。 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多抓一点黄鳝！ 五毛钱一斤，那可值不少钱呢！ 蛋子的话给了不少人信心，毕竟林武还真的给了孩子钱，总不可能不给他们这些大人的。 第四十三章 超出想象 “林武，你说真的吗？” 有人问了这么一句，得到林武的回答之后，当下就转身回了家。 没过多久，那人就吭哧吭哧的用袋子装了一大袋子黄鳝过来。 他咧嘴笑着说：“之前干活顺手抓的，都在这里了，这玩意儿不好吃，还费油，你要是愿意收就收去，给我写个欠条，我明天过来取钱。” 林武接过来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说道：“耕地叔，你这些黄鳝应该是三斤多一点，没错？” 男人闻言，顿时满脸的惊奇之色：“嘿，没想到你这手还挺准的，的确是三斤一两。” 林武也不含糊，当下就从灶膛里边儿掏出一块木炭，顺手又撕了半张报纸，直接打了一张欠条出去，上面还写了自己的名字。 “耕地叔，，你这欠条拿好了，明天这个时间点过来，我给你结账。” “尽管放宽心，我要是不给你钱，你直接拿着欠条去派出所，让官家同志把我抓进去，我林武说话算话！” 说话的时候，林武一脸的诚挚。 见耕地叔小心翼翼的把欠条叠了几叠，然后又放进兜里，众人的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 合着林武这小子是真的是花钱买黄鳝啊！ “是真的有多少，就收多少黄鳝吗？” 有人扯着嗓子在门外问道：“你要是真的愿意要，我现在就去抓，反正黄鳝都是咱们自家地里的，顺手抓一点就行了。” “咱们先试一试，明天他要是不给钱，咱们也没啥大损失，咱们还能拿着欠条去找派出所的同志讨个说法呢！” “走走走，赶紧去田里抓黄鳝，给不给钱，明天就知道了。” “咱们也赶紧去，五毛钱一斤呢，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么一大帮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走的差不多了，也没人纠结林武怎么突然就开始做生意了。 他们只知道，自己从地里来的黄鳝，卖给林武有钱拿。 于是，都没用五分钟，林武家门口就又安静了下来。 陶秋霞手里边还拿着鞋底呢，远远的凑了个热闹，也没听明白，就看见一大波人呼啦啦的来了，又呼啦啦的走了。 几个来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孩子，走的时候都挺直了腰杆，陶秋霞还听见有个孩子语气十分强硬的要求自己母亲给他买糖吃。 陶秋霞有些傻眼了——这是啥情况啊？ 此刻的院子里，林武抬手揉了揉眉心。 实际上，他原本是想这两天收购一些黄鳝，积累到一定的资金之后，再管村民收购黄鳝的。 他之前也想过今天收购黄鳝，明天再给钱，但是林武寻思着，自己在村子里边儿的名声太差了，应该没有多少村民会相信自己。 当然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给孩子打欠条，居然还帮助自己赢得了村民们的信任，这倒是误打误撞的好事儿。 林武觉得自己这做法还真不错，一石二鸟不说，还为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烦！ 院子里边儿重新安静了下来，林武看了看天色，决定再编织一会儿罗筐，没想到刚刚转身，就看见小家伙正趴在门口，紧张又害怕的朝他这边。 看见小萌萌的脸，林武愣了一下，然后赶忙快步走了过去，心头也跟着一紧。 也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时候醒的，光着脚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肯定冻坏了。 见到林武走过来，小萌萌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看见院子里边儿站满了人，一个个都气势汹汹的，小家伙害怕极了。 以前家里也来过很多人，那些人都是来找林武的，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各种难听的话，小家伙都听过了。 她当下害怕极了，以前每一次都是妈妈将自己挡在身后，而现在妈妈不在，小家伙又怕又惊，就只能一个人缩在门背后，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会儿，林武喊了小萌萌的名字，小家伙才缓过来，又大又圆的眼睛里边儿顿时出现了豆大的泪珠，扑朔扑朔的往下掉。 “粑粑，我好害怕，他们是来要钱的吗？” 小萌萌声音颤抖，让林武的心都缩了起来。 “小萌萌不要怕，来，粑粑抱你。” 小萌萌哭的满脸都是眼泪，伸出短短的小胳膊拽了拽林武的衣袖，小小的身子一下接着一下的抽搐着。 直到此时此刻，林武才算是明白自己之前给小萌萌带来的伤害有多么的巨大！ 他蹲下/身子，将小萌萌抱在怀里，又抬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不断的哄着说：“不怕不怕，有粑粑在，粑粑会保护你的。” 林武一遍一遍的安慰着小萌萌，又细心的帮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爸爸的怀抱宽敞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小萌萌哭了一会儿，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林武又说：“小萌萌以后都不用害怕了，叔叔婶婶们不会再来找咱们家的麻烦了。” “只要爸爸在，小萌萌就永远不用害怕。” 这话他是说给小孩子听的，又是在告诫自己——一定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孩子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林武帮小萌萌传好了鞋子，又带着她在院子里玩耍了一阵子，这才让孩子忘记了害怕的事情。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没事儿了，开始自己在院子里玩耍。 林武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开始继续编织箩筐。 一个小时之后，林武总算是编制好了完整箩筐的三分之二。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该做饭了。 生火做饭的期间，又有村民找上门来。 “林武你瞧瞧，这是我刚刚捉的黄鳝，还活蹦乱跳的，你要不要？” “必须写欠条给我，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拿钱，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去告你！” “……” 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了林武的预期，顺利的让他都觉得有些恍然若梦了。 也幸亏他家里有一口裂了缝的大谁敢，用泥巴糊一糊，倒也能勉强用来装黄鳝。 林武按照约定，一一给村民写了欠条。 一直等到天色逐渐阴沉暗淡下去，他这才得以喘口气。 第四十四章 遇到事儿了吗 忙活了一下午，林武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噜噜叫了，赶忙起身生活做饭去。 把油下了锅，然后又把剩下的饺子全部煎了。 中午吃剩下的咸肉炒辣椒，林武又往里边儿加了一点咸肉进去，门口挂着的一大葱林武拿了几根回来，和鸡蛋一起炒，最后又从水缸里边儿抓了一点腌酸菜，配着辣椒一起炒了一盘菜。 酸菜多了不要紧，今天吃不完，还可以明天早上就着粥喝。 可实际上，对于这年头的农村人来说，就算是没有什么菜，白饭也依旧可以吃下两大碗。 做好菜之后，林武先给小萌萌装了饭菜，让她自己吃着，自己则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唐清婉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 现如今的村子里边儿还没有路灯，到了晚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土路就更不好走了。 林武准备等小萌萌吃完了饭，他再出去找人，可是过了十分钟后，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直到此时，林武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去。 他站起身，朝着院子里边儿看了一眼，果然在昏沉沉的夜幕下，唐清婉拎着布袋子走了回来。 她看起来很疲惫，神色略微有些难看。 然而，一切仿佛都是林武的错觉，因为唐清婉什么都没说。 当小萌萌看见她，甜甜的喊了一声妈妈之后，唐清婉立刻露出了笑脸。 她提着袋子走了过去，对着小萌萌举了举手里的布袋子，语气之中充满了愉悦，说道： “小萌萌，你看这是什么啊？” 小萌萌原本正在吃饭，当下噔噔噔的从凳子上跑了下去。 “妈妈，这是什么？” 小萌萌抱住了唐青婉的腿，在这一瞬间，唐青婉冰冷的身子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昏暗的夜色下，宛如绽放的花朵，美的让人心神摇曳。 “你看！” 唐清婉轻声说着，然后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条精致的小碎花裙，明黄色的小雏菊点缀在蓬松的裙摆上，又可爱，又漂亮。 林武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看清楚小雏菊裙子之后，他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夸赞说：“明晚这裙子真好看。 林武上辈子从事的事业板块里边儿，有很大一块就是服装，他的眼光自然毋庸置疑。 这一条裙子是背带裙，肩膀处用了松紧带打出褶皱，腰部往下是宽松的裙摆模样，可爱的同时，又多出了几分俏皮。 不用说，这肯定是唐青婉自己的想法。 虽说快到春天了，但天气还是很冷，穿裙子的时候，得在里边儿加一件厚一点的毛衣或者是打底衫，裙子套在外面就可以穿了。 等到天气热了一点，夏天来了，这条裙子就可以单独穿在身上了。 一条裙子能够从春天穿到秋天，这才是真的物尽其用！ 而且，裙子比其他的衣服更加实用，就算是小萌萌长高了一点也没有关系，由此可见唐青婉的心思玲珑剔透的很。 当然了，这也是林武忍不住夸赞的原因之一。 唐清婉抿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恬淡的笑脸。 而小萌萌在看见裙子之后，当下就激动的又蹦又跳起来。 “裙子好漂亮，妈妈，我好喜欢，我想穿裙子。” 小萌萌自从生下来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以前的时候，唐清婉为了补贴家用，也常常会出去帮人做衣服，但是没有一件是穿在自己孩子的身上的，都是谁家的衣服小了不能要了，她就捡回来缝缝补补，之后穿在小萌萌的身上，要么就是大人穿破了的衣服，她拿过来改小了给自己的孩子穿。 正因为如此，所以小萌萌的身上永远都是灰蒙蒙的颜色，一头蓬松枯黄的头发像是杂草一样，四肢纤细瘦弱，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大豆芽菜一样。 然而，现在的小萌萌脸蛋儿终于红润了起来，身上也长了一些肉，头发也用红色的毛线扎了一个小团子，看起来可爱又漂亮。 唐清婉看着眼前又蹦又跳，开心极了的孩子，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后笑着点头说道：“好好好，妈妈现在就给你换上，看看合不合适。” 说句话，她就带着孩子去房间里边儿换了裙子。 小萌萌身上穿着紧身的棉毛衫，外面套了一件小裙子，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林武甚至觉得孩子都阳光了不少！ “小萌萌真漂亮。” 被林武这么夸奖，小萌萌居然还露出了害羞的小表情，逗得林武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林武很清楚——这个季节穿裙子还是有点冷的，等明天赚了钱，自己得再给小萌萌添置一双厚厚的加绒袜子才行。 等到小萌萌终于冷静下来之后，林武又重新给她重新盛了饭。 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揪着鲜美的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吃完饭之后，唐清婉烧水给小萌萌洗了个澡，找了一身干净的换洗衣服，又陪着小萌萌玩了一会儿，小萌萌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唐清婉从房间里出来，准备洗漱洗漱睡了，却发现林武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 唐清完本来打算就那样走过去的，却在经过林武这边的时候，听见他喊住了自己。 “清婉，等一下。” 唐清婉当下停住了脚步，疑惑的转头看来：“怎么了？” “清婉，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吗？” 林武站起身来，双眼直视着唐清婉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临武发现，今天唐清婉回来的时候，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眼睛还有些泛红，似乎是哭过。 林武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等到后来吃饭的时候，唐清婉一言不发，满脸都是疲惫，那个时候，林武就猜测今天下午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能有什么事情？” 唐清婉转移了视线，抿起嘴唇说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说完这话之后，她重新抬起头来，冲着林武露出了一个笑脸。 “你看，我没事。” 第四十五章 吃不下 林武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明明脸上都表现的很清楚了，却还说没事儿，她是怎么想的？ 这么信不过自己吗？ 与唐清婉对视了片刻之后，见她不肯多说，林武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只能作出退步。 “那好，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毕竟我们是夫妻。” 唐清婉眼神复杂，点了点头，良久之后才应了一声，然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 林武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他准备继续编织箩筐，昨天的箩筐还没有编织完毕，他现在又急着用，当下只能大清早起来忙活了。 编织箩筐又花了一个小时，他才总算是把箩筐编织完毕。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东边泛起了鱼肚白。 林武站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然后开始熬粥。 昨天的饺子已经吃完了，不过晚上的炒咸菜还剩下不少，就粥喝刚刚好。 林武心想，或许是时候考虑在早上的时候，给小萌萌多吃一点牛奶和鸡蛋。 他匆忙的喝了一碗粥垫了垫肚子，然后就把板车准备好，用麻绳把箩筐固定好，在箩筐里边儿垫了一层塑料皮，之后又把所有的黄鳝装了进去。 “看来明天还得再编一个箩筐才行啊！” 看着箩筐里边儿密密麻麻的黄鳝，林武起了眉头，难免有些担心。 虽然说黄鳝这东西很好养活，但是一下子堆太多也不太妙啊。 林武往箩筐里边儿倒了一点水，然后赶紧推着板车往县城的方向走去，路上也不敢不当回事儿，不断的用随身带着的水桶往里边儿浇一点水。 这一次，林武路上没有停下来摘野菜，他担心黄鳝会闷死，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一路紧赶慢赶，林武总算是抵达了县城。 这一次，他比往常要快了十几分钟，整个人都累的手脚发抖不已。 “哎呦，小伙子今天来的挺早嘛！” 林武抵达鳝鱼面摊子的时候，那对儿夫妻正在忙碌。 一大早看见林武就过来了，老板还有些惊讶。 林武把板车停在路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了口气，这个总算是稍微缓了过来。 他抬头笑着说：“今天的黄鳝有点多，我怕死在路上，所以就走的快了一些。” 听到这话，老板和媳妇儿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走了出来。 他探头往板车上的箩筐里看了一眼，顿时满脸的惊愕。 “今天怎么搞来这么多黄鳝？” “这得有几十斤了？” 昨天来的时候才十几斤，结果今天过来就直接变成了一箩筐，这数量也太多了！ 林武笑着解释说：“这都是昨天下午才收来的，还新鲜着呢。” “叔，你看看，要是有死了的黄鳝，我就带回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你们的，谁都是赚的血汗钱，不容易。” 听到这话，老板立刻对林武刮目相看了几分，心中也舒服了不少。 这一箩筐的黄鳝没有水养着，死伤是在所难免的，死了的黄鳝，肉肯定没有新鲜的好吃。 他们这种小摊小贩，对于食材也是很讲究的。 “那行，现在就上秤称一称。” 老板点了点头，然后去拿了秤过来，分批次称重黄鳝。 期间，老板还将死了的黄鳝挑了出来，又重新扔回了箩筐里边儿。 十几分钟之后，二人总算是把半箩筐多的黄鳝都给称完了。 “乖乖，今天可不得了啊，足足八十五斤黄鳝！” 这个数字即便是林武听了，都觉得有些惊讶。 昨天他履行承诺，只要是村民带来的黄鳝，他就全部收下，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这是八十五块钱。” 这老板倒也爽快，称好了黄鳝之后，就回去摊子里边儿拿钱了，然后走了过来，把钱全部递给了林武。 八张大团结，其他的都是一块钱面额的毛票。 林武接了过来，又说了声谢谢。 刚准备离开，却见到那位老板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叔，怎么了？” “小伙子，有件事情我得和你说清楚。” 林武有些纳闷儿，却还是点了点头：“叔，你说。” “是这样的，我和我媳妇儿卖这鳝鱼面，摊子刚刚支起来没几天，每天用掉的黄鳝也就二十来斤。” “你一次性拿过来十几斤，我们还好办，还能吃的下，但是你这每天都是百八十斤的，我是真的消费不起啊！” 说这话的时候，老板倒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他昨天之所以没有这么说，主要是低估了林谷收购黄鳝的进度。 这要是每天都给自己送来百八十斤的黄鳝，他们这摊子根本卖不掉啊，总不能把那些黄鳝买来，然后砸在自己手里？ 林武闻言，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颇为理解这位老板的难处。 他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叔，要不然这样，这一批黄鳝您先用着，过两天我再给您送，每天也不多送，就二十斤，你看怎么样？” 见林武这么通情达理，老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林武，夸赞了一句：“你这小伙子还挺会做生意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那行，每天送二十斤黄鳝的话，我们都收了！” 达成共识之后，林武就跟对方道了谢，这才推着板车离开了鳝鱼面摊子。 大清早的，林武就喝了一碗粥，而且还走了那么远的路，此刻他的肚子饿的都有些抽搐了。 胃壁贴在一起蠕动，再加上之前用力过猛，导致四肢的肌肉颤动，他实在是熬不住了。 犹豫了半天，林武还是没能忍住，舔了舔嘴唇之后走到了卖煎饼的摊子旁边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摊子，陈设都很简单，用的是普通的八仙桌，凳子则是农家的小马扎。 林武看着黑色的铁锅里边儿在油里煎的滋滋响的煎饼，咽了口口水之后问道：“大姐，这煎饼怎么卖的？” 卖煎饼的是个中年大姐，只有她一个人。 这年头做生意的还是男人居多，再不然就是和自己男人一起出来做生意。 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还是很少见的。 第四十六章 买烟 听见林武的询问后，大姐大方的说道：“萝卜馅儿的一毛钱一个，加肉的就得三毛钱，你看看要吃啥口味的？” 林武想了想之后说道：“给我拿三张萝卜丝的煎饼。” “行，稍等。” 大姐应了一声，然后就用牛皮纸给林武包了三个萝卜丝馅的煎饼。 林武饿的眼睛都快冒绿光了，接过剑柄之后，直接就塞在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肚子里边儿有了食物，林武的脑子也就能够清楚的思考问题了。 实际上，今天的状况在林武的预料之中。 虽然是上辈子走过的路，但是他这次却比上辈子走的更快、更急。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积累第一笔资金，单单是卖黄鳝攒钱，就攒了小一年时间。 那个时候的林武干什么都束手束脚，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从来不敢大胆尝试。 如今不一样了，他知道卖黄鳝能挣钱，一口气进货那么多，一个小小的鳝鱼面摊子，肯定无法全部吃下，他必须得找找其他的出路才行了。 比一个鳝鱼面摊子需求量更大的，在整个县城里边儿，也就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水产供销社。 顾名思义，水产供销社就是整个县城的水产销售地点。 和杂货供销社一个性质，只不过那边儿专门卖水产罢了。 去那边儿碰碰运气，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去一趟省城。 林武就不信了，这么大一个县城，难道还吃不下自己这不到百斤的黄鳝吗？ 三个煎饼下肚了，林武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 他站起身，掏出钱准备付账离开。 此时的大姐正在忙，有点腾不出手，就说了一句：“你等一下，我先做完这件事情，马上就好。” 林武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位大姐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小白色的油壶，往煎饼锅上倒油。 这油一看就是纯正的菜籽油，透亮又喷香。 就在此时，林武的脑子里忽然闪现了一个念头。 他急忙问道：“大姐，这菜籽油是您自己榨的吗？” 那位大姐点头说：“那肯定的啊，自己家种的菜籽，前不久在县城北边儿的榨油厂榨的，好吃着呢！” 林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姐抬头接过钱，林武这才和对方道别，离开了这里。 只不过，他并没有直奔水产供销社，而是推着板车，开始在小巷子里边儿左拐右绕，最终停在了县城一处小巷子外边儿。 这里来来往往的面孔都不再是劳动人民，而是变成了年轻人。 他们穿着各色的喇叭裤和牛仔外套，头发也是当下最流行的发型。 林武站在巷子口，往里边瞧了一眼，随后几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将把车放在路边，抬腿朝着里边儿走去。 录像厅门口有几个年轻人正在吞云吐雾，一个穿着的确良外套的电线杆一样的年轻人站在最外边。 他的头发很长，是时下最流行的甩发，脸颊没有肉，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大的让女人看见都会自惭形秽。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咕噜噜的乱转着，似乎是在打量着四周。 林武走过去，就停在了这人的面前。 林武问道：“瘦猴儿，有没有卖红旗子？多少钱一盒？” 被称为瘦猴儿的年轻人愣了一下，疑惑的开始打量眼前的林武。 “咱俩认识吗？” “倒是不认识，我是慕名来的。” “上次在录像厅看见你有货，别人告诉我，这块儿就只有你最厉害，什么货都能搞得到。” 林武这些话当然是胡说的，他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叫瘦猴。 红旗子，这是行业里的黑话，指的是红塔山香烟。 这年头，很多人为了挣钱，就开始做了倒卖香烟这档子事儿。 林武上半辈子做生意做大了，多多少少也接触过一些，所以知道瘦猴儿这么个人。 不过，他的结局却不太好，听说是倒卖香烟被发现了，然后就进了局子。 林武这一次找他，是来买烟的。 八零年代要说什么最难买，香烟绝对算一个。 买烟需要指标，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别说是指标了，就连真正的香烟都很少见到，基本上都是自家拿着竹子根做的旱烟杆，然后往里边儿塞一些土烟草。 那种旱烟，只要抽上一口，就能把你的肺扎的生疼。 香烟是个高档货，红塔山香烟在县城里边最受欢迎，很多人想抽却搞不到。 林武想要去水产供销社求人办事儿，两手空空的去，还是个没有半点关系的泥腿子，谁愿意搭理你？ 林武上辈子的生意做的多了，所以很清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个道理。 两包香烟换来长久的水产销路，他还是舍得的。 瘦猴儿原本还在满脸怀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家伙，这会儿听到对方这么吹捧自己，多少有些飘飘然了。 “嗨，那你可真就说对了，这整个县城啊，就我手里边儿货最多最全，要是我这里都没有，我敢说整个县城，别家也肯定都找不到！” 说完这话，瘦猴儿还摔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满脸的骄傲神色。 “说说，你要几根红旗子？” 林武想了想之后，伸出三个手指来：“三盒。” 两盒香烟送人，一盒放在口袋里边儿好散烟。 见林武出手这么阔绰，一下子就要买三盒烟，瘦猴儿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这附近抽烟的年轻人，绝大部分都是一根一根的买的，兜里也没有多少钱，但是在录像厅这地方耍朋友，不少男孩子为了充门面，也会在他这里买散烟。 很多人甚至抽一口香烟，见女孩走了，就赶紧掐灭，然后重新揣口袋里，等下次再拿出来抽。 而眼前这个家伙居然一开口就要三盒，还真是大气！ 瘦猴儿看着林武，忍不住多出了几分重视。 “红旗子两块五一盒，我这里最便宜，别的地方都要两块七，我是看你买的多，所以才给你便宜的，你可别往外说。” 瘦猴儿这人是真的实诚，林武知道他说的真话，所以就笑着说了一句：“你真仗义，难怪人们都愿意来你这买。” 第四十七章 新门路 说完话之后，林武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一张大团结，递给了瘦猴儿。 瘦猴儿也爽快，伸手在身后的箱子里边儿一阵摸索，没一会儿就掏出了三盒红塔山来。 “拿好了，这是找你的零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林武将零钱和三盒红塔山全部放进了口袋里，又听瘦猴儿吹嘘了几句，这才离开这里。 时间已经不早了，林武本来打算去水产供销社看看情况的，但是水产供销社距离这里太远了。 录像厅在县城北边儿小郊区这一块儿，而水产供销社却在县城南边，中间几乎就是整个县城的范围了。 这一南一北，要是林武推着板车走过去，少说也得走四五十分钟，再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等他回家就肯定晚了。 家里也没有什么菜，唐清婉和孩子也肯定会担心自己的。 最重要的是——万一村子里边的人去家里送黄鳝，顺带收昨天的欠款，而他不在家，那就很容易会造成误会。 林武寻思着，反正现在自己的烟也买了，赚钱的想法也有了，明天再带着黄鳝去水产供销社门口扯个谎、卖给惨，顺便塞两包红塔山过去，肯定就能办事儿。 想明白这件事情之后，林武就推着板车准备从北边往家里走。 等他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林武忽然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油香味。 那是花生油的香味！ 菜籽油现在已经过了季节，然而这花生油却没有。 在这个季节，花生油基本上就是供销社拿来卖的。 林武眼珠子转了转，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他推着板车朝着榨油厂走去，看门儿的是个中年的男人，额头略微有些秃顶，这会儿正懒散的靠在门口，一脸的无聊神色。 远远的看见有个年轻人拉着板车往这边走来，他顿时来了精神：“站住，你干啥的？” 听见声音之后，林武立刻露出了笑脸。 他快走几步，上前伸手递了根烟。 “叔，我想跟您打听件事儿。” 好家伙，一看见对方递过来一根香烟，而且还是最时兴的红塔山，门房男人眼睛都直了。 这是红塔山啊，乖乖！ 男人那张原本绷起来的脸，立刻就露出了笑脸，几乎是抢着把那根烟拿了过去，随后露出一脸和蔼笑容说道： “你想打听啥事儿？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看见没，这就是送礼的好处！ 林武笑着说：“叔，咱们榨油厂最近是不是在榨油啊？榨的是花生油吗？” 门卫咧嘴一笑：“没错，最近菜籽油都没了，榨的是花山油，供销社那边要的。” 门卫点着烟之后，冲着他身后的板车看了一眼，见到上面就只有一个罗筐，忍不住疑惑的问了一句： “咋啦，你要榨油吗？” 林武摇了摇头：“我不榨油，我就是想问问咱们榨油厂的油炸饼卖不卖？” 油渣饼就是榨完油之后剩下的废渣，菜籽油剩下的叫做菜籽饼。 说起来，这个菜籽饼用来当肥料，那也是很好的，家家户户榨完油之后，就会把剩下的菜籽饼掰碎了揉进土里，来年的菜籽长得又高又壮，不过家畜却不能吃，以你为这菜籽饼吃多了会中毒的。 林武这一次来榨油厂的目的，却是为了花生饼的。 花生饼和菜籽饼不一样，花生饼是可以用来喂猪的，因为那就是高蛋白的东西，每天拿出来一点儿，和猪草什么的混在一起煮给猪吃，猪的体重就会蹭蹭蹭的往上涨。 用农村的话说，那就是给猪贴膘。 农村里，一户人家一年到头养头猪，猪吃这玩意儿很见效，吃个把星期就能长一圈肉。 可惜的是，村子里边儿基本上都是在种菜籽，菜籽饼很多，反倒是花生饼很少。 因此，家家户户对于花生饼的需求量是很大的，每年都有人专门拉着车子来卖这玩意儿。 林武记得很清楚，去村子卖花生饼的人，好像一斤要卖六七分钱。 即便是这么贵的价钱，那还是供不应求的市场！ 没错，林武动了心思。 他每次从家里来县城，走这么远的路都是到县城卖东西，挣的是城里人的钱。 如果他每次带一点东西回去村子卖一卖，那可不就是两趟都不白跑，都能挣到钱了吗？ 这样一来，就大大提高了林武的赚钱的效率。 听见林武是过来买花生饼的，门房男人咧嘴笑了起来。 “你买花生饼要干嘛？” “榨油厂里边儿倒是有不少花生饼，但是不卖给散户。” 顿了顿之后，门卫男人又说：“倒是也有不少人来问的，都只买一二十斤，厂里边儿嫌麻烦，干脆就不卖了，想着攒多了一起卖给养猪场，那样更方便。” “不卖给散户吗？” 林武皱起了眉头，满脸的失望之色。 他想了想之后，又掏了一根烟，笑嘻嘻的递给那位门卫，口中央求道：“叔，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家养猪养的多，能不能让厂子卖给我一点花生饼？多一点都可以，我放在那里也不会坏。” 林武之所以这么坚持，主要是因为花生饼不卖给散户的话，那就有些不太妙了。 之所以这么做，榨油厂主要是怕麻烦。 都是小家小户买回来自己用的，这年头，家家户户说破天，也就只有一头猪。 即便是顿顿给猪喂花生饼，那也喂不了多少花生饼。 再说了，榨油厂是在县城的，谁没事儿走那么远，就为了过来买几斤花生饼？ 所以，榨油厂里边早就有了规定，那些买一点花生饼的散户，他们干脆就不卖了。 花生饼放在厂子里，等养猪场的人过来收，虽然价格不是很高，但是这样一来，厂子这边就会很方便。 门卫男人见林武又递过来一根红塔山，当下都快笑开花了。 “你这小伙子还挺会做人的。” 把香烟接过来夹在耳朵上后，门卫男人说道：“你等一等，我去里边儿给你问问。” 林武裂开嘴笑着说：“行，那就谢谢叔了。” 第四十八章 这句话我是认真的 都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话一点都不假。 那门卫大叔拿了林武的烟后，就转身进去了厂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林武一看见他那副表情，就安了心。 “叔，行了吗？” 门卫男人咧嘴笑道：“能不行吗！” “我们领导说了，你要是真的想买花生饼，买一百斤以上，就给你按三分钱算，买三百斤的话，那就是两分钱。” “小伙子，你自己掂量着要多少，要是真买不了那么多也没关系，我再给你说说情绪。” 好家伙！ 林武一听到这价格，差点儿没乐的笑出声来！ 去村子里边儿卖花生饼的人，都是卖六七分钱一斤的，从榨油厂回去拉着，如果自己拉着三百斤花生饼的话，那就是两分钱一斤。 这利润差价算下来，那可就是整整五分钱啊！ 林武吃了三个煎饼，这会儿肚子也不觉得饿，当下对门卫男人说道：“叔，那就给我来三百斤的！” “三百斤？” 门卫男人也吓了一跳，看着林武的眼神里边儿都满是惊讶。 虽然他有板车，但是一下子拉三百斤的货，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门卫男人重重拍了拍林武的肩膀，口中说道：“好小伙，能吃苦耐劳，我这就带你装花生饼！” 门卫男人说着话，转身就带着林武去了仓库。 榨油厂的油渣饼都堆放在仓库里边儿，每块油渣饼都是十斤的分量。 要三百斤的话，也就是三十块油渣饼。 三百斤的花生饼整整齐齐堆放在板车上，林武也不含糊，拿出钱就递给了跟过来的会计。 “一共是两块钱，您拿好了。” 虽然只有两块钱，但林武还是双手拿着，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这个动作让跟过来的会计也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行，我现在就给你开个单子。” 会计对林武微微一笑，显得很是亲和。 拿了发票之后，林武把带子拉到肩头，猛地一用力，就把板车抬了起来。 林武松了口气，虽然板车有些沉重，但是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在这之后，林武推着车子，沉甸甸的脚印一个又一个的落在路上，背影逐渐消失在了路口。 这一次回家，林武足足花费了一个半小时。 三百斤的花生饼，他一开始还觉得挺轻松的，但是越到后来，他就越觉得难以承受。 等到快走到村子的时候，林武当时觉得像是一座小山压在了肩膀上一样。 他咬着牙，硬是憋着一口气，走到了自家院子门口。 此时的林武已经累的浑身发抖，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门槛上。 唐清婉正在家里边儿做饭，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转头看向院子外边儿。 当她见到是林武之后，这才送了阔气。 不过，当她看清楚此时的林武浑身被汗水湿透，正坐在门口大喘气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微微发冷。 她也顾不得做其他事情了，回屋子拿了毛巾和一盆温水，就朝着林武快步走了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为啥出了这么多汗？”唐清婉紧张的问道。 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然而刚来到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了板车上拉着的那些花生饼，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这东西可沉了，你怎么拉了这么多回来？” 唐清婉赶紧把毛巾沾了水，朝着他递了过去。 “擦擦脸，别感冒了。” 林武接过了毛巾，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笑着说道：“从榨油厂买回来的，两分钱一斤，咱们村子里边儿不少人都养了猪，花生饼应该会很好卖。” “到时候卖了花生饼，你的衣服和小萌萌的鞋子就能有着落了。” “我的衣服……” 在这一刹那，唐清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 从县城走回来，还拉着三百斤的东西，累的就连抓着毛巾的手都在颤抖，结果就只是为了自己的衣服和孩子鞋子吗？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唐青婉的鼻子忽然有些酸楚。 她闷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林武倒是没怎么在意唐清婉的神色和情绪变化，他实在是太累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拉这么重的货物。 估计多来几次，他也就习惯了。 用毛巾擦了擦脸之后，林武又接过来唐清婉递过来的一大碗水。 咕咚咕咚的连着喝了两三碗，这才是总算是缓过来一些劲儿。 林武咧开嘴笑了笑，站起身又将板车推进了院子里。 唐清婉看着他那因为用力而涨红了的脸，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走过去开口说道：“咱们有钱就过有钱的日子，没钱就穷一点。” “之前那么苦的日子，我和小萌萌都能过来，以后也肯定可以的，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辛苦了。” 说这话的时候，就连唐清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言语之中的担心与心疼。 反倒是林武，他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没关系的，过两天我就习惯了。” 把板车放好之后，他又说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我太混蛋了，让你和孩子吃了那么多苦，那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现在不一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武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唐清婉，眼神真诚且温柔。 “我说过，从今往后要让你和小萌萌吃饱穿暖，这句话我是认真的！” “可是……” 唐清婉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鼻子又有些酸楚，根本说不上来。 林武的眼神里边就像是带了温度，看着她浑身滚烫，心跳都乱了。 “你饿了？” “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去做饭。” 唐清婉不敢看林武，赶忙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看着她那略微不自然的步伐，林武心中也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他活了两辈子，上辈子一路走到人生巅峰，期间见识过无数个女人，或温柔、或性感、或清纯、或妩媚，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能够让自己像现在这样感到欣喜和心动的。 第四十九章 唐清婉的决心 林武心里清楚，想要让唐清婉立刻就接受自己，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么多年的身心伤害，不是几天的改变就能彻底消除的。 不过林武想来，自己重生一世，只要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要目标没有问题，那么就算是路程曲折一点，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休息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叫卖声：“卖豆腐喽，五分钱一斤，又白又嫩的豆腐喽！” “自己的小黄豆做的豆腐，好吃着呢，五毛钱一斤！” 这是隔壁村儿的豆腐郎，家里边儿好几代人都是做豆腐的，用的是自家种的小黄豆，吃下去，满嘴都是黄豆的香味，和后世的豆腐比较起来，那可是大相径庭的。 林武今天忙得团团转，回来的时候都忘记了买菜了，这会儿听见门口传来了卖豆腐的叫喊声，当下就起身往外边儿走去。 “过来这边儿，我要买豆腐。”林武招手喊道。 卖豆腐的是个年轻人，估摸着也就二十岁出头，因为常年在外边儿游走，所以他的肤色很黑，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格外的让人觉得亲切。 “同志，你要买豆腐吗？五分钱一斤。” 林武点了点头，走过去揭开纱布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豆腐又白又嫩。 凑近了一闻，鼻尖上满满当当的都是黄豆的香味儿。 重生过来，林武吃过了肉，也尝过了野菜，唯独这散发着浓郁豆香的豆腐还没有吃过。 “一块五毛钱？给我来两斤。” 林武这会儿兜里有钱，当下也不扣扣搜搜的。 “得嘞！” 卖豆腐的年轻人赶忙称了两斤豆腐出来，方方正正，白嫩如玉，颇为可爱。 不过，称好了豆腐之后，那买豆腐的年轻人见林武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忽然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林武，也没有别的动作。 林武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没有付钱。 仔细一想不对啊，自己刚刚就给了钱。 他的脑子里边空白了几秒钟，然后就缓过神来了。 原来是自己忘了这年头买豆腐，基本上都要自己拿着家伙事儿来装的。 他刚刚把这茬给忘了！ 林武赶忙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拿个盆儿。” 说着话，他就走进了院子里边儿，年轻人拖着托盘，当下也跟着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里边儿放着的板车，眼睛里边儿忽然散发出了光亮。 “同志等一下，你这是花生油渣饼吗？” 林武拿着一个小盆走了出来，闻言笑着说：“没错，刚刚从县城拉回来的。” “这么多啊，你是准备拿来卖吗？” 林武再次点头：“没错，七分钱一斤。” “这不是刚拿回了嘛，还没来得及拿出去叫卖呢。” “怎么，你想要吗？” 年轻人使劲儿点点头：“我想买一点儿，家里边儿养了两头猪，明年下半年我要娶媳妇儿，正愁着没东西给猪贴膘长肥油呢！” “我妈让我买点儿花生油渣饼，可惜一直找不到。” 提起娶媳妇儿，年轻人那张黑红黑红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份羞赧。 他挠了挠头问道：“同志，你这花生饼卖给我行不行？我想买两百斤。” 林武顿时大喜过望：“可以，当然可以！” 说着话，林武就快跑几步过去，把豆腐接下来装进盘子里，然后又带着卖豆腐的年轻人来到了板车旁边。 “这里一块儿花生饼是十斤，我给你拿尼龙袋，装上二十个，用麻绳捆上，直接用车子拉回去就行了。” 林武手脚麻利，当下就装了二十个花生饼放进了尼龙袋里边儿，又细心的用麻绳把袋子口扎好，最后一咬牙，用力把袋子放在了卖豆腐的年轻人的单车上。 二八大杠中间的梁子承重能力很好，拉二百斤的东西都不在话下。 林武用手拍了拍，往下压了几下，算是稳住了。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林武和那年轻人都算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谁还有闲工夫卖油渣饼啊？ 更何况，榨油厂根本就不卖给散户，想买都没有门路。 年轻人从兜里掏出一叠毛票，从里边数出十四块钱递给林武，之后和林武告了别，这才推着自行车走了。 林武把钱收好，看着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的油渣饼，当下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了起来。 啧啧啧，这倒手一卖就是十四块钱进账，生意太好了，好的林武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这样看来，卖油渣饼这条路，好像也能挣上一段时间的钱。 唐清婉这个时候也在旁边站着，她愣愣的看着已经空出来一大块的板车，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原来油渣饼这么好卖啊！ 眨眼之间就进账了十四块钱，这要是换成以前，唐清婉做梦都绝对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 不过与此同时，唐清婉也暗暗的下定了决心——挣钱这种事情，当然是夫妻二人一起做比较快。 她虽然不懂得这些挣钱的门门道道，但是出点力气还是可以的，总不能让林武一直一个人这么外面挣钱，迟早是会累坏身体的。 打定主意之后，唐清婉准备回厨房继续做饭，但是林武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我去做饭，你去带着小萌萌玩。” 唐清婉看了看林武的背影，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毕竟在做饭这一块儿，她的手艺的确没有林武做的好吃。 箩筐里边还有死掉的黄鳝，今天早上刚死的，现在天气也没有那么热，因此还比较新鲜。 林武把黄鳝拿出来用开水烫了一遍，洗干净外表，去掉内脏，再剁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放进瓷盘里边儿。 倒上一点黄酒，扔一些生姜和大蒜在里边儿腌制去腥，然后再烧水做饭。 之后，林武趁着这个空挡，朝着门口的空地走去。 院子里边儿堆放了一些木头，这是去年有一次林国福和赵海芬回来看望小萌萌的时候，帮他们家里边儿带回来的木材。 只可惜，这一年以来，林武一家也没吃什么好吃的，唯一的好吃的也不太废柴火。 因此，原本足够烧半年多的柴火，现在还剩下一大半儿。 第五十章 眼红的快滴血了 林武昨天就注意到了那些柴火，发现上面长了一些木耳和香菇，一朵朵黑色的小伞，数量还不少。 林武走了过去，拿了个小篮子，将上面长出来的木耳和香菇都摘了下来。 其中木耳比较多，香菇只有小半碗，不过这也不碍事儿，香菇可以用来打汤，少一点就少一点。 自己生长出来的香菇味道鲜美，比大棚里边儿精心培育的香菇要好吃不少，小半碗足够了。 如此一来，中午的菜也就有了。 红烧黄鳝、油煎豆腐、凉拌木耳，还有香菇葱花汤。 三菜一汤，刚好齐备！ 小萌萌从屋子里边儿出来，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儿。 小家伙眼前一亮，抛下唐清婉噔噔蹬的朝着林武跑了过来。 “粑粑，好香啊，你在做什么？”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之后，小萌萌往锅口探了探脑袋。 此时，锅里边儿正烧着豆腐呢。 为了能更好吃，林武还专门下了重油。 豆腐被铁锅煎的滋滋作响，油亮的汤汁被煮沸后，一点点的渗透到了豆腐里边儿。 此时的林武正在切着蒜瓣，看见小萌萌跑过来，笑着问了一句：“小萌萌睡醒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着了？” 小萌萌原本是习惯下午睡觉的，今天上午可能是玩累了，十一点多就犯了困。 眼看着这会儿都十二点半快一点了，小萌萌醒来之后，肚子已经饿的咕噜噜叫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豆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萌萌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豆腐呢。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咕嘟咕嘟冒着泡儿的豆腐，天真无邪的问了一句：“粑粑，这是什么？好吃吗？” 说着话，她还忍不住吸溜了一口口水。 林武忍住笑，耐心解释说：“这叫豆腐，是用黄豆做的，很好吃的，待会儿你多吃一碗。” 听见了林武说好吃，小家伙越发的最后惨了。 唐清婉担心她会打扰到林武做饭，就喊小萌萌过去玩，可是小萌萌压根儿不搭理，就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灶台。 后来还是林武给小家伙装了一块豆腐，她这才高高兴兴的端着饭碗，坐在一旁乖巧的吃了起来。 又白又嫩的豆腐，大火一煎，撒上一些葱花和蒜苗，顿时鲜香浓郁不已，美味极了。 在农村里边儿，不少人都觉得吃上一口豆腐，简直比吃肉都美味，实在是太鲜嫩了。 “呼呼，呼呼……” 小萌萌两个小腮包子鼓了起来，认认真真的吹着勺子里边的豆腐。 等到豆腐凉了一些之后，小家伙这才敢小心翼翼的把豆腐放进嘴里。 轻轻咬了一口，豆腐就已经在唇齿之间融化开了。 “好吃，好吃，爸爸做饭真好！” 这豆腐明显是对上了小萌萌的胃口。 当下就见到小萌萌吃的心满意足，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唐清婉和林武的心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在隔壁的院子里，陶秋霞把隔壁的事情听的一清二楚的。 昨天林武家里发生的事情，陶秋霞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好家伙，她原来还以为那些人是上门找林武麻烦的，没想到最后居然变成了和林武做生意！ 林武那个混小子，居然开始收购黄鳝了。 最关键的是——他居然兜里有钱！ 今天一大清早林武出门的时候，陶秋霞就开始留意了，那一大箩筐的黄鳝，林武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推着去县城了，一直等到中午快一点了才回来。 他那边儿一回来，陶秋霞就一直有意无意的探头探脑往门外观望，也幸好林武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陶秋霞看的清楚，林武那原本装的满满当当的箩筐里边，居然一条黄鳝都没有了！ 不用说，那肯定拿去县城卖了！ 陶秋霞这会儿，又是好奇，又是嫉妒。 林武向是村子里边儿公认的混小子，怎么突然就发达起来了？ 而且他还是靠着做生意发达起来的，他林武有啥能耐？ 做生意不怕亏本吗？ 而且，做生意不需要资本吗？ 他从哪儿来的资本？ 莫非林武他爹私底下藏了不少钱？ 一时之间，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在陶秋霞的脑子里边儿起起落落。 现在这个时间段，大家伙儿都在家里边儿午休，怕饿着难受，都是抓紧时间睡觉，林武品啊呜，他居然开始做饭吃了，而且那香味一闻就知道，肯定有荤油！ 刚刚那卖豆腐的人在林武院门口停了下来，林武肯定买了豆腐！ 陶秋霞虽然没有出去看，但是却听得一清二楚。 豆腐那可真好吃啊！ 自从中秋节吃过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豆腐了。 要买豆腐的话，得五分钱一斤，可不少钱呢！ 陶秋霞又是嘴馋，又是嫉妒。 然而，就是此时，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动静。 是林全幅回来了。 陶秋霞眼前一亮，赶忙回头去看，却见到林全福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回来，两手空空的，看着就叫人丧气。 “你不是去县城卖鞋子了吗？怎么也不知买点好吃的回来？” “咱们家里边儿都多久没吃过肉了？我本来还等着今天吃肉呢……” 陶秋霞眉头紧皱，埋怨不已。 “跟着你那么多年了，给你生儿育女，还帮你养老爹老娘，我那么辛苦，不给吃肉就算了，也舍不得买块豆腐，真是抠门儿。” 然而，林全福却是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狠狠瞪了陶秋霞一眼，然后猛的伸出手往自己怀里一拽。 然后陶秋霞就看见，今天早上自己亲手用麻绳捆好的两双黑色布鞋，又完整的被带回来了。 她愣在了当场：“没卖出去吗？是卖的贵了吗？” 林全福本来就心里边儿憋着一股气，现在听见陶秋霞这么埋怨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什么卖贵了，压根就没有人来买！” 林全福越说越来气，一张脸都是铁青色的。 今天简直太丢脸了，他站在农贸市场门口，身上挂着两双布鞋，愣是半天不好意思张口叫卖。 这也就算了，他寻思的既然赵爱芬卖鞋都能赚这么多钱，想来这东西在城里人那边很受欢迎才对。 第五十一章 领了圣旨的太监 在林全福想来，自己就算是不用叫卖，也有人过来买的。 然后他就跟电线杆一样，在那儿杵了一上午，压根就没有人过来买！ 别说是买了，就连问都没有人来问！ 林全福就这样站在农贸市场外，来来往往不少人都好奇的往他的身上瞧上两眼，那简直就是在把林全福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林全福一直都是生产队的队长，高高在上惯了，对村子里边儿的人也是不断的吆五喝六，哪儿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当时就黑着脸，揣着布鞋走回家来了。 “前两天不是刚刚吃了肉吗？你的嘴怎么这么馋？” “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少吃一点能咋的？” 林全福愤怒的喊道：“你看看你这做布鞋的手艺，根本比不上人家赵爱芬，不然怎么会一双鞋子都卖不出去？” 陶秋霞也不是省油的灯，被他这么一阵数落，顿时就来了气。 “这鞋子可是你让我做来卖的，你还挂我手艺不好？” “人家连价钱都没问，你怎么就不说是人家压根就不想要？” “要我看啊，你就是被你那个好侄子给骗了！什么赵爱芬做鞋子卖钱，分明就是他自己在做生意！” 陶秋香气急，当下叭叭叭的一股脑就把林武买卖黄鳝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林全福听了之后有些傻眼了：“真的假的？” “哼哼，人家现在都挣了大钱了，天天吃肉买豆腐，你要是不相信，自己去打听打听！” “有本事在这儿数落我，你要是朕有本事，也像人家一样赚钱回来补贴家用啊！” 陶秋霞本来就是个泼辣的女人，林全福骂她一句，她能顶回来十句，当下气的林全福恨不得抬手给她一巴掌。 但是他的手还没举起来，陶秋霞就眼睛一瞪，扯开嗓子尖叫着往屋子里面跑去了， “爹娘，你们看看你们的好儿子，他要动手打人了！” “我……” 林全福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婆娘这操作。 你怎么这样啊？ 老子还没动手呢！ 几分钟之后，就见到林富贵和自己媳妇气冲冲的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老大，你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对媳妇儿动手了？” “有话好好说，要是被远帆知道你们两口子动手打架，肯定会影响到连书都念不进去的！” 林富贵现在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那个宝贝孙子，听见林富贵护着自己，陶秋霞的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爸，我没动手打她，是她……” 林全福苦兮兮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陶秋霞就又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爹娘啊，我苦了一辈子，跟着你们的好儿子，就没享过一天福。” “家里的钱都给远帆寄过去了，我还天天饿肚子，勒紧裤腰带生活，不都是为了远帆吗？” “我馋什么了？一块豆腐都不舍得给吃了吗？” 陶秋霞一边儿哭，一边儿使劲儿锤着自己的胸口，那副模样，真相是委屈极了的样子。 林富贵听见自家宝贝孙子，当下心就软了。 “哎呀，秋霞，爹知道，爹都知道。” 说起林远帆，林富贵也来了精神，扭头瞪着自己的儿子。 “老大，你三弟那边的钱，还有你姐姐的钱都送过来没有？” 林富贵板起脸来，十分认真的说道：“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已经托人带了口信儿，那些钱都是要寄给远帆念书的，可不能有半点耽搁！” 听到自己爹张嘴闭嘴都是自己的儿子，林全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拿到钱了。” 林区那副点了点头，又说：“不过，就是老三那边一直没有反应。” “我去他家看过了，没有人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林富贵刚准备开口说话，陶秋霞就迫不及待的插了一嘴：“爹，找不到老三也没关系，他的儿子不是住隔壁吗？” “您是不知道，林武这两天开始学着做生意了，赚了不少钱，天天大鱼大肉的！” “您瞧瞧，我们这些做大爷婶子的，也不是馋他那一口吃的，吃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可您是他的爷爷，也不见他端过来孝敬你，这就说不过去了？” 要说挑拨离间，陶秋霞绝对是一把好手。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说出口，林富贵的脸就逐渐难看起来。 “真有这档子事儿？”他沉着脸问道。 林全福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转念又想到这事儿自己也不清楚，干脆就不说了。 再说了，自己媳妇儿说的也没错，自己这些当叔叔婶婶的吃不到他送来的好吃的也没啥，可是自己的爹娘也是林武的亲爷爷奶奶，而且两家就住在隔壁。 他们一家子关起门来吃好吃的，居然都不想着拿过来孝敬爷爷奶奶，实在是太不孝顺了！ 想到这里，林全福哼了一声，林富贵也跟着哼了一声。 林富贵对林全福说道：“不管这个二流子做不做生意，他手里既然有钱，那就应该给咱们的大学生出点儿力。” “要知道，咱们老林家可就指望着与远帆出人头地了。” “这样，老大，你去找林武那个混小子要钱，就说是我说的！” “他爹不在家，拿不出钱来，那就应该让他出这份钱！” 林全幅还没说话呢，就见陶秋霞欢喜的咧嘴笑了起来。 “爹，太谢谢您了，您这么疼远帆，远帆肯定会更加用功读书，等毕业之后参加工作，吃了公家饭，到时候远帆第一个孝顺的，肯定是爹和娘！” 陶秋霞一阵甜言蜜语，把老两口逗的高兴的不行。 林全福听了林富贵这话，也顿时挺直了腰杆，就像是得了圣旨的太监。 也对，他们老林家的希望就在自己儿子林远帆的身上，让本家兄弟出点钱供一个大学生读书，那不是应该的吗？ 要是他们的儿女也和自己儿子一样出息了，考上了大学，我林全福也愿意出这个钱！ 只可惜，他们林家上大学的孩子，就只有林远帆一个。 想起林远帆，林全福这几天的郁闷气也瞬间一扫而空。 自己的儿子才是老林家的希望，那个混小子林武，就算是再怎么做生意，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得出钱供自己的儿子去读书？ 第五十二章 你行吗 下午的时候，小萌萌因为上午睡了觉，所以现在精神头一直都很不错。 吃完了饭后没多久，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了。 林武也把自己家的桌子收拾好，拿了一个盒子，里边装了满满当当的毛票，就静静地等着那些人上门。 这个时候上门的人，当然是昨天送黄鳝过来的村民，他们手里也都拿着林武昨天手写的欠条。 “进来，叔，我给你结账。” 看见门口那几个探头探脑往里边儿张望，却没敢进来的村民，林武笑着招呼了一声。 听见林武这话，几名村民当下终于走了进来。 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带头的人开口了。 “林武，这是你昨天写的欠条，瞅瞅，我昨天抓了三斤的黄鳝，五毛钱一斤，一共是一块五对？” 林武也不含糊，接过借条仔细看了看之后，确定是自己的字迹，然后就从面前的盒子里边儿点出一块五的毛票递给那人。 钱拿到手，那人的心也终于算是落回了肚子。 不过，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林武的时候，他的脸上又是惊奇，又是震撼。 “你还真给钱啊？” 林武气笑了：“我林武说话算数，只要你们抓黄鳝过来卖给我，我就给钱，难道还能骗人不成？” 这下好了，钱拿到手，那就没有任何的问题了。 其他两个人见状，也赶紧过来跟刘武结账。 递过欠条，拿了毛票，生意圆满结束。 临走的时候，他们又问林武还要不要黄鳝了，林武使劲点了点头：“要，有多少要多少！” 有了林武这话，还有手里捏着的实打实的毛票，三个人的心都回到肚子里了。 当下，他们就兴致勃勃的回去奔走相告起来，又去自家的地里抓黄鳝去了。 那玩意儿自己做不好吃，而且还费油，简直得不偿失，但是可以换钱啊！ 于是，得到了风声的村民们，当下呼啦啦的朝着林武家跑去，这就像是掀起了什么热潮一样。 这其中有一些是昨天卖给林武黄鳝的村民，而更多的人是过来看热闹的。 此时，林武的小院子里边儿，十几号村民排着队领钱。 “你的两块五，拿好了。” “有黄鳝还可以卖钱，多少我都要！” “婶子，这是你家小东子的钱，点清楚之后拿好了。” 顿了顿，林武抬起头来，十分真诚的说道：“婶子，小东子这事儿我对不住你，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的。” 张翠兰看着手里边儿的一叠毛票，当下心里边儿又是愧疚，又是高兴。 “哎呀，林武，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 “真要说起来，婶子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 “小东子整天瞎玩没事儿干，你居然还带着他一起挣钱，之前是婶子错怪你了，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张翠兰将毛票叠好，郑重其事的揣进怀里，而后说道：“我这就带着小东子去抓黄鳝去，晚点过来卖给你。” 说完这话，她就带着自家孩子赶紧走了。 自家地里有好多黄鳝的，这要是去的晚了，被别人抓走可就什么都没了，自己家就亏大了！ 此刻，外边儿一大帮原本听见风声过来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我的天，他还真给钱呢！” “黄鳝这又难吃又费油，居然还能卖五毛钱一斤，地里边儿到处都是黄鳝，我的地里一脚踩下去，黄鳝直扑腾，咱们也赶紧回去抓点过来卖钱，补贴补贴家用也好嘛！”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母猪上树我都不稀奇了。” “你看看人家老三的儿子，居然开始做生意了，关键还是实打实的给钱，啧啧啧，真是没有想到啊……” “那啥，你们先聊着，我回去了，那帮狗东西可别把我家地里的黄鳝都给抓完了！” 一帮村民叽叽喳喳的趴在林武家小院子墙头上，大家伙都好奇的朝着小院子里边儿看着。 可是当他们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就又看到了好东西。 “哎呦，那不是花生油渣饼吗？” “哪儿呢？哪儿呢？林武家里边还有这东西？ 我今年还没买着油渣饼，正愁着呢，快告诉我在哪儿呢？” “吴老二，你眼睛瞎了啊？板车上放着的不就是吗！” “没错没错，那就是花生油渣饼，还新鲜着呢，给猪贴膘最好不过了！” 当下就有人扯着嗓子，冲着院子里边儿的林武喊了一声：“喂，林武，你板车上的是不是花生油渣饼啊？” 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林武抬头看了过去。 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他点了点头：“没错，今天中午刚刚拉回来的。” “卖不卖啊？” “卖，咋不卖！还是老价钱，七分钱一斤，一块儿饼子十斤重。” 好家伙，还真是花生的油渣饼！ 众人一听见真的有卖油渣饼，几个人直接就翻着墙头跳了进去。 “哎，林武，给我来了两张饼子。” “家里边儿的猪饿的都快脱相了，我正愁着怎么给猪贴膘呢。” “我买三块！这玩意儿可真不好买。” “猪要是不长肉，咱们过年就只能吃瘦肉了，卖都不好卖。” “我也要买！终于能买花生油渣饼了，不买就是傻子！” 当下，一群人又一窝蜂的朝着板车放着的油渣饼跑了过去。 林武见状有些无奈，正准备喊这些人等自己抽空给他们算账呢，就看见唐清婉已经带着小萌萌走了过去。 她搬了一张小板凳，让小萌萌坐在板车的旁边，自己则是在旁边儿站着。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 “一张饼子七毛钱，给了钱，我就给你们搬。” “这……” 众人一看见这一幕，顿时就乐了——感情人家一家子都在做生意啊！ 这个时候，农村人的思想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闭塞的。 虽然没人说不买油渣饼了，但还是有人半开玩笑半调侃的故意说了一句： “娘们儿怎么能做生意呢？” “对啊，娘们儿就应该下地干活儿，在家带带孩子也行。” “一张花生油渣饼七毛钱，人家买的多了，你能算的过来吗？” 第五十三章 感动 “就是，林武媳妇儿，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还是等林武忙完了，再过来算账！” “林武，你还管不管你媳妇儿？” 听到这些话，林武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虽然言语不太好听，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他就怕唐清婉当真。 只不过，林武显然低估了唐清婉的忍耐力。 她拉着萌萌，就那样站在板车旁边，眸子和脸色都无比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最让林武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听见那些调侃和嘲讽自己的话，唐清婉不但不闹，反而嘴角还勾起一抹弧度。 “婶子，别的事情我不好说，但是算账这件事情，我还是能拿的准的。” 说着话，她的眼神就落在了人群之中某个人的身上。 “刘叔，我刚下乡的时候，就是您带着我改造的，忘了吗？”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村民这才想了起来——唐清婉是个下乡知青，典型的文化人！ 还不等众人开口接话，唐清婉又说：“现在时代变了，手册语录上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妇女同志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林武能卖油渣饼，我也肯定能卖！”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同时又绵里带刺，堵的众人无法反驳。 一直担心唐清婉受委屈的林武，此时此刻也觉得她的身上仿佛多出了一丝光芒。 眯起眼睛定睛在看，林武明白了——那是唐清婉身上曾经消失的骄傲与自信，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听见唐清婉连手册语录都搬了出来，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没了声音。 开玩笑，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可是上头提出来的意思，清清楚楚的在小本子上写着呢，他们谁干反对？ 只要敢说个不字，就会被吊起来打！ 当下，站在最前面的老刘头嘿嘿一笑，挠着头说道：“还是林武媳妇儿有出息，到底是当过知青的人，思想觉悟就是高。”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给我来二十斤花生油渣饼。” “行，一块儿饼子十斤重，刘叔您要二十斤，那就是两张饼子，一斤七毛钱，一共是一块四。” 见唐清婉居然脱口就能说出金额，当下也有几个文化人在心里边儿反反复复的验算了一遍，居然发现一毛钱都不差。 “乖乖，还真是知青，不愧是文化人，算的果然没错！” “这是一块四，你拿好了。” 老刘头哈哈一笑，从唐清婉手里接过花生油渣饼，然后又把钱递了过去。 小萌萌坐在板凳上，稚声稚气的和刘叔打着招呼：“刘爷爷慢走，刘爷爷下次还来。” 小萌萌这话都是跟林武学的，之前跟着林武去县城，亲眼见过他做生意，小孩子有模有样，就把这两句话记了下来。 听到小萌萌这话，老刘头顿时就被逗的不行，哈哈大笑不已。 “行，下次爷爷还来。” 最后，老刘头拿着两块花生油渣饼，心满意足的走了。 剩下的众人一看，这可不得了，老刘头一个人就买了二十斤油渣饼，这板车上一共才只有一百斤，自己要是不买，马上就没了啊！ “林武他媳妇儿，给我来十斤。” “我也来十斤的！” “这是钱，你先拿去，赶紧给我来二十斤的油渣饼。” 油渣饼实在是太好卖了，林武那边儿才刚刚把昨天欠着黄鳝的钱结算完毕，板车上的油渣饼就已经卖完了。 不少人原本还打算着从林武这边拿到钱，然后再去买油渣饼的，结果这下好了，油渣饼居然这么快就卖完了，不少人悔恨的直捶胸顿足！ “林武，你明天还卖不卖油渣饼啊？” “我这才刚刚拿了钱，准备买油渣饼的，我家里面还有两头猪，这下好了，油渣饼我没买着，愁死人了！” 听到这话，林武点头说道：“明天还有油渣饼，每天下午这个点儿，我这里都有三百斤的油渣饼，多了我也带不回来，你们趁早来，先来的就能买得到。” 众人一听明天还有三百斤油炸饼，当下就咧开嘴笑了，心头也安定了不少。 “那行，我现在去抓黄鳝，回头还卖给你！” 说完这话，那人就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众人这会儿也兴致高昂起来，抓黄鳝能挣钱，明天刚好用卖黄鳝的钱买花生油渣饼，一举两得！ 小院子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可惜的是，林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原先离开去抓黄鳝的村民就又提着竹篮子和大木桶回来了。 “林武来瞧瞧刚，我抓的黄鳝，你给记个账。” “我家那田里黄鳝老多了，随便找个洞，用钩子勾一勾，就能抓了大半桶，你看看这是多少斤，给我打个欠条。” “我这儿也有，你先把这些拿着，明天早起我再去抓。” 刚喝了几口水的林武，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接下来，一直到晚上六七点钟，家家户户都在往林武这里不断的输送黄鳝，和昨天一样，都是打了欠条，没有现款。 有了今天结的账，大家对林武的信任度简直蹭蹭蹭的往上涨。 最后一个村民走了之后，林武已经累的坐在小板凳上不想说话了。 小萌萌噔噔噔的跑了过来，伸出小拳头，贴心的在林武的后背上敲打着。 “爸爸，你累吗？我给你按摩。” 小萌萌的两只小拳头在林武的后背上，又是敲打，又是揉捏。 说实话，小萌萌能有多大的力气？ 说是三岁的孩子，实际上，她的个头和一两岁的孩子差不多，瘦胳膊瘦腿儿的，小手落在林武的后背上，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可即便是这样，林武依旧感动的一塌糊涂。 听到小萌萌的问话之后，他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还露出了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小萌萌的按摩真舒服。” 林武伸懒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回头冲着小萌萌竖起了大拇指。 “太谢谢小萌萌了。” 小孩子心思单纯，只是这么一句夸赞，就让小萌萌挺起了小胸口。 “吃饭了。” 此时，唐清婉已经做好了饭菜。 从林武将一日两餐变成了一日三餐之后，唐清婉也有一些习惯了。 第五十四章 爷爷的名义 见林武一直在忙，唐清婉就把中午的饭菜热了热，又煮了一锅饭，这会儿已经做好端在了桌子上，出来喊父女二人吃饭了。 林武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说完之后，他起身牵着小萌萌的手往桌子那边儿走去。 “走喽，吃饭了。” 院子里边儿没有灯，但是唐清婉把屋子里边的灯打开了，饭桌刚好对着窗口。 橘黄色的灯光，混合着柔美的月光，整个院子都亮堂极了。 虽然马上就要过年了，但此时已经没有那么寒冷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林武一边吃饭，一边告诉唐清婉今天所有资金的流动和去向。 八十多斤黄鳝，除去本钱，他能够赚到二十二块五毛钱。 这一路上，他买了烟，还买了三百斤的油渣饼。 加加减减算了一通，林武顿时喜笑颜开。 他喜上眉梢的看向唐清婉，问道：“你猜猜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钱？” 唐清婉原本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林武的汇报，甚至还有一些期待。 不得不说，听着林武说他今天一天的经历，包括各种资金流转，那种发自肺腑的成就感很让人舒服。 这会儿，唐清婉正期待着最后一个结果呢，没想到林武在关键时候卖了个关子。 别看唐清婉一直不说话，实际上，她一直在心里边儿默默的计算着。 “应该是赚了四十一块五毛钱，对？” 林武愣了愣，旋即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啬对唐秋婉的夸赞之词：“媳妇儿，你这心算能力真是厉害，佩服佩服！” 被林武这么一夸奖，淡淡月光下，就见到唐清婉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她正准备开口转移话题，却听见院门那边儿传来了敲门声。 二人极有默契的停住了话头，齐刷刷的扭头看去。 这年头，人家吃好吃的都要关起门来，发财更要静悄悄的，免得有人眼红。 “谁啊？”林武喊了一句，门外却传来了林全福的声音。 “林武，我是你大爷。” “……” 这个点儿，村子里边儿不少人甚至已经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了，林全福他来自己家做什么？ 林武两世为人，才不会天真的以为林全福来给自己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不过，他也不惧怕对方上门找自己的麻烦。 起身之前，他给了唐清婉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才打来了院门。 打开院门之后，林武开口问了一句：“大爷，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林全福一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实在是太香了！ 那是炒菜，而且还是非常费油的那种！ 一想到今天自家婆娘说林武一家子还买了豆腐，吃的是大鱼大肉，林全福就觉得嘴巴里边儿的口水都分泌出来了。 而且，他的心里边儿那边有些期待，好歹自己也算是林武的长辈，到了饭点儿，自己登门拜访林武，再怎么说，他也应该开口让自己吃个饭？ 自己到时候顺水推舟、半推半就的坐下去，谎称说自己刚好下午忙完生产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回家吃饭，然后再…… 林全福心里边儿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然而，林武这话说完之后就没了下文。 林全福有些傻眼——这小子就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你们吃饭呢？” 林全福咽了口口水，探头往林武身后看了一眼。 他见到唐清婉和小萌萌正坐在饭桌旁边吃着饭，桌子上还摆了几道菜，就更馋嘴了。 林武笑着说：“是啊，我刚吃完。” “大爷，你们家肯定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吃了饭，这个点肚子也不饿，我就不喊你一起坐下来吃了。” 林全福那个气啊！ 他今天晚上吃的又是红薯，心里边儿憋着一股气，此刻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瞥了一眼林武，干脆越过他，直接走了进去。 双手负在身后，他的脸色阴沉沉的，一副长辈上门驯话的模样。 林武也不知道林全福哪根筋搭错了，不过，要是林全福上门找麻烦，他也不怕。 自己反正名声烂大街了，就算是得罪了林全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全福进了院子，一下子就看见了院子里大大小小装满了黄鳝的那些容器。 其中有水缸，还有各种瓦盆、瓦罐儿，板车上还有花生油渣饼的碎渣，整个院子里边儿都飘着饭菜的香味儿。 林全福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侄子是真正的挣到了钱！ 林全福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却也不好表现在明面上。 他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之后，这才拉开了话题。 “林武啊，你兄弟在京都城上学，日子过得远不如你滋润，你这是开始做生意了？卖的是黄鳝吗？赚了多少钱啊？” 他一开口，明显就是想套林武的话，林武差点儿被逗笑了。 “大爷，我做点儿小生意，就是养家糊口的，也没赚多少钱。” 听到这话，林全福扯了扯嘴角，心说这小子是在对自己藏着掖着呢！ 他就不信邪了，随后又东扯西扯的问了几句，只可惜，林武这小子说话比村长姜保国还要圆滑，压根就问不出来什么。 林全福的脸都黑了：“你这孩子，我是你大爷，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跟大爷还藏着掖着，不说实话呢？” 林全福气势汹汹的说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关心关心你和你媳妇儿的生活，你不领情就算了！” 林武双手一摊，表示根本无所谓。 见对方油盐不进，林全福也是服了。 “大爷，我们过的挺好的，就不劳烦您……”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我这次来，是你爷爷让我来的。” 一搬出林富贵的身份，林全福就底气十足。 林富贵可是家里边儿最大的长辈，谁敢不听他的话？ 林武就算是再怎么混蛋，提起林富贵，那也得喊一声爷爷？ 果不其然，听到林富贵的名字，林武总算是能进去一些油盐了。 林武纳闷儿的问道：“爷爷找我有事儿吗？” 林全福说：“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让你拿出二十块钱来寄给你兄弟，他在京都城念书开销大，处处都需要用钱。” 不料，林武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生你不如生块石头 这件事儿他上辈子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林家的宝贝疙瘩林远帆，八十年的时候考试考到了京都城，虽然是个大专，但是在那个年代，大学生可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林武的爷爷林富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着林全福一家住着了，开口闭口都是宝贝孙子林远帆，那叫一个骄傲，仿佛别的孙子孙女都不知道他挂在嘴角。 而且林远帆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各项生活开支费用，基本上都是林家三个兄弟一起均摊，就连嫁出去的姑姑都要拿钱回来，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二伯林顺福是在县城教书的，听说儿子也在做生意，因此，为了安抚林富贵，也不在乎那三瓜两枣的钱。 倒是林武他爹林国福，是三兄弟中最苦命的一个人，农村庄稼汉出身，靠着上山背木头赚钱养家，就连自家两个儿子这边儿都顾不过来了。 可就是这样，林国福还得从牙缝里面扣出钱来，去供自己的侄子林远帆上学。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就是因为忍不了这事儿，直接和林国福吵了好几次架。 可惜林国福太孝顺了，虽然心里边儿对这事儿感到不满，但是还是应了自己爹的要求，咬牙凑钱供林远帆读书。 后来，林武和林国福彻底闹翻，父子二人关系就此恶化。 再后来就是一系列变故的发生，林武彻底离开了村子，和这边断了联系，所以关于林远帆要钱读书这件事情，他知道的没有那么详细。 然而，今天林全福上门找自己要钱，也着实让林武胸口里一直没有熄灭的一把火蹭蹭蹭的烧了起来。 他阴沉着脸盯着面前的林全福，嘴唇微微抿起，看不出来是在笑还是别的什么表情。 林全福话音落下，却没听到林武说话，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旁边，却见到林武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那副表情似笑非笑，而且眼神里边充满了讥讽，这让林全福看的眼皮子狂跳，身子都跟着缩了缩。 这小子怎么这副表情？怪吓人的！ 虽然在心里边儿反复的告诉自己，他林武就是个小辈儿，但是林全福总觉得心里边儿慌得很，而且还莫名的有些心虚。 见到对方变了脸色，他赶紧又说：“林武，这钱可不是我管你要的，而是你爷爷要的，不信你去问他。” “你也别生气，本来这钱也轮不到你出，只是你爹他这两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有回来。 而你现在在做生意赚了钱，怎么着也有义务为你爹出分力，对不？” “你看啊，你兄弟远帆也是咱们老林家唯一一个大学生，他要是读书读成了，回来之后，咱们一家人脸上都有光。” “你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 后面的话，林武已经没再听了。 又是空口白话，说了一遍又一遍，都在为了他儿子捞好处。 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儿子念大学，出来之后吃了公家饭，那是他林远帆和你们家的面子，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林武更在意的，是刚刚林全福说的自己爹林国福已经好几天不在家了。 原本林武想着自己爹娘可能是有事情出去了，但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打算明天再去二哥家里边儿看看，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情况！ 林全福念念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一些洗脑的言论。 等到他说完，林武还是半晌没有反应。 林全福刚要张嘴再说些什么来劝劝林武，却见到林武已经冷冷的向他看了过来。 “大爷，别说是二十块钱了，就算是两块钱，我也没有！”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也有家要养活。” “你儿子念书，就只是一张嘴吃饭，我家可是有三张嘴要吃饭的。” 林全福听了这话，一张老脸顿时涨红了起来，随即又变成了铁青。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把林富贵都搬出来了，对方还是没有给自己面子，直接拒绝了这个要求！ “林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你爷爷的话都不听了！” 林全福狠狠一跺脚，一时间又气又怒。 “林武，你……你实在是太不孝顺了！” “我们老林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顺，还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混小子！” 林武却盯着他，面色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冷清。 “孝顺？也要看对什么事情和什么人孝顺！” “我爷爷这摆明了就是偏心你儿子林远帆，我凭什么要为他的偏心出钱？” “再说了，林远帆也不是我亲哥，让我拿钱供他读书，凭什么？”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即便是说破大天，也没有让堂兄弟出钱供读书的道理！” “反正这钱我是不会给的，大爷，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怕别人说我，你走！” “你……” 林全福抬手指着面前的林武，气的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 实际上，要是管老三林国福要钱的话，林全福觉得自己还算占理，但是管小辈要钱供自己儿子读书，这事儿要是真的传了出去，他林全福的名声怕是就要抽了。 好歹他也是生产队的队长！ 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缺了这个钱，主要还是想要占小便宜。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林全福一直等到天黑了，才来到隔壁院子找林武要钱。 下午的时候，林武家里满是来送黄鳝的人，他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这事儿丢脸。 本来想着晚上来找林武，借着林武爷爷林富贵的名头，敲诈临武一笔钱，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如此的发展！ 林全福那张本来就黑的脸，此刻更黑了。 他死死咬着牙，半晌之后才撂下一句：“我这就回去告诉你爷爷，就说你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哼，你这算什么孙子？生你还不如生块石头！” 说完话，林全福就狠狠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大爷再见。” 本来林武还挺生气的，但是见到林全福气的都快要把牙齿咬碎了，他忽然又有点想笑。 黑暗之中，林武看见林全福听见自己那句再见之后，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林武这小子，简直能活活气死个人！ 林全福离开之后，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小萌萌还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气氛不对。 第五十六章 该买驴子了 小萌萌害怕的抓住了唐清婉的衣角，而唐清婉则是抬头看向了林武。 “小萌萌，你在担心爸爸吗？” 林武闻言，回头冲着她们娘俩笑了笑，示意自己没有事情。 “明天上午，我去找嫂子家问清楚，你别担心。” 林武愣了愣，然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没想到唐清婉居然能够这么清楚的猜出自己在担心什么，难道这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大爷那边儿……你这么决绝，爷爷会生气的。” 唐清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然的话，我现在把钱拿给他？” 林武却再次摇了摇头：“不用。”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唐清婉皱起眉头，柔声劝说道： “你才刚刚开始做生意，要是大爷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那你就是不孝顺，村子里边的人指不定会怎么编排你、戳你的脊梁骨。” 说道底，她还是担心林武。 “不用，我心里有数儿。” 林武走过去，将小萌萌抱在怀里，然后忍不住在小家伙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才不在乎那些！” 林武说道：“孝顺的前提是对方值得我孝顺，我把他当爷爷，他却把我当成提款机，这算怎么回事儿？” “清婉你也知道，爷爷眼睛里边儿就只有林远帆一个好孙子，好事儿从来想不到我们，需要钱了才会来找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件事情先不说大爷有没有脸传出去，就算是传了出去，我也不在乎，别人心里边儿也有一杆称。” “再说了，就算是他把这事儿说出去了，那也不影响我们做生意——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林武话糙理不糙，句句都在点子上，瞬间就让唐青婉安心了不少。 说实话，这钱她也不愿意给，毕竟那可是林武一分一分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血汗钱。 但是与此同时，唐清婉也知道，以前的林武是个把面子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然而现在，林武已经大变样了。 说不定，他已经想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想了想之后，唐清婉点了点头：“那就早点洗洗睡觉，明天早上起来，我再去问问嫂子。” 林武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脸。 第二天，林武依旧起的很早。 他先是去了村长姜保国家里一趟。 姜保国正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见到林武到来，赶忙站起身子，将旱烟杆子里边儿的烟灰敲了敲，口中说道： “哎呀，林武，你来的正好，我还准备去找你呢！” 林武闻言一愣：“找我？有事儿吗？” “你瞧你这啥记性啊？你忘了让我帮你买种子的事儿了？”姜保国笑着提醒说。 林武想了想，然后才一拍额头：“哎呀，叔，这两天我也是忙糊涂了，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种子的事儿怎么样了？事情有眉目了吗？” 姜保国又往旱烟枪里边儿塞了一点儿烟丝，这才说道：“可不是嘛！” “昨天晚上的时候，就有人找到了我，说是他们家的种子多了一些出来，愿意卖给你。” “结果这个头一开，晚上黑灯瞎火的，我都要睡了，又来了不少人，都说愿意卖给你种子。” “我也跟他们说清楚了，说你现在也没有钱给他们，过段时间一起给，他们也不在意，真是奇了怪了。” 姜保国对此是一头的雾水，完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前几天的时候，自己这个村长挨家挨户上门央求这事儿，结果谁都不愿意帮这个忙，结果这才过了几天，事情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变样儿，那些人居然自己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卖给林武种子，这事儿还真叫人疑惑。 姜保国昨天晚上想了一宿，愣是没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不过，林武只是一听，心里边儿就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笑了笑，伸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了姜保国。 “叔，这些钱你先帮我交给他们，结算一下种子的钱，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这总是麻烦你帮忙，也怪不好意思的。” 求人帮忙就要先做人情，林武上辈子做小本生意起家，他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姜保国听见自己帮个小忙还能赚到钱，刚刚点燃的一口旱烟差点儿直接呛在嗓子里。 “咳咳咳……不不，不行，这可使不得！” 姜保国连连摆手，怎么也不肯收下那笔钱。 说一句实在的，他林武能够浪子回头，正儿八经的当个老实人，姜保国就谢天谢地了，这钱他可不敢要。 然而，林武却铁了心要把这钱交给姜保国。 他笑着说：“叔，你要是不收下这钱，我以后都不敢再找你帮忙了。” “再说了，我今天也是有事儿来找你帮忙的。” 姜保国闻言，直接愣在当场——这还真是夭了寿了，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这小子给盯上了？ …… 十几分钟之后，林武心满意足的从姜保国家里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两个箩筐，这也是他自己买的，用的就是那张大团结剩下的钱。 林武原本说要给钱，但是姜保国说什么都不肯要，于是他就干脆换了个说法，顺手提走了两个箩筐，一举两得，姜保国这才勉勉强强的收下了剩下的钱。 临走的时候，他还一个劲的感慨林武浪子回头不容易。 林武回了家，将所有的黄鳝全部装好。 而这一次，林武大致算了算，今天自己拉到县城的黄鳝，总共得有三百多斤，比上一次可多的多了。 一共三个螺筐、一个木桶，全部都用麻绳整整齐齐的绑在了板车上。 临出发之前，他喝了一碗粥，又往咕嘟咕嘟沸腾着的白粥里边儿添了一些水。 点了点肚子之后，他这才拉着板车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半路的时候，林武还寻思着自己赚了钱之后，是不是应该买头驴了？ 不然的话，总是靠着人力搞运输，时间长了，钱没挣到，自己的身体就要累垮了。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的话，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第五十七章 提价两分钱 顺利的抵达了县城之后，林武把板车放在了马路牙子上，自己蹲在旁边喘了几口气，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往肚子里灌了几口冷水，这才缓过来一些。 水产供销社在县城南边，刚好在他过来的方向。 林武抬头看了看日头，现在又累又饿，但他也不敢有半点耽搁，毕竟太阳上来了的话，黄鳝就容易闷死在桶里。 现在已经到了县城，再咬牙坚持坚持，马上就能完事儿了。 林武又灌了一大口水，一鼓作气的拉着板车，终于顺着马路来到了水产供销社的门口。 这会儿已经早上八点多了，水产供销社外边儿生了锈的红色大铁门也已经打开了，里边儿来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基本上都是过来买水产的。 林武把板车推了进去，如法炮制一般，先是找了水产供销社的经理，然后递过去一根红旗子，然后才开始说事儿。 供销社的经理叫黄岐山，长得精瘦还秃头，看人的时候，那双黄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一看就是在心里边儿打算盘。 林武一见到这个人的模样，心里边儿就有了谱。 他笑着递过去了一根红旗子，又悄咪咪的把一整包红旗子塞进了对方兜里。 “黄经理好，我是内八村的人，您叫我小林就行了。” 求人办事儿，放低姿态，恭维几句，满足对方的官架子，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这么一套操作下来，林武做的行云流水，使得那黄岐山顿时就对林武满意的点起了头。 他不动声色的把红旗子接了过去，然后嘴里说着：“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都是人民的公仆，就是为人民办实事儿的……” “你说，找我啥事儿？” “我说黄经理，事情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我们村子里边儿到处都是黄鳝，这玩意儿啥都吃，就是个害虫，我怕它来年啃坏了庄稼苗，所以整个村子都在抓黄鳝。” “黄经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咱们老百姓着想的，您看看这几百斤黄鳝，扔了也怪可惜的，所以我就拉来了县城，看看咱们水产供销社能不能给收了，也算是帮咱们老百姓一个忙，我们村子所有人肯定都会记得您的好的……” 一番马屁拍下来，黄岐山受用极了。 他点燃了一根香烟，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的林武。 这小伙子会说话，态度也端正，关键是上道！ 黄岐山说道：“你还真是运气好，今天算是来对了！” 林武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赶忙问道：“黄经理，您这话的意思是？” “省城水产供销社来人了，就在咱们供销社等着呢！” 黄岐山笑着又说：“最近这段时间里，省城里边儿下了红头文件，说要咱们全省渔业、农业一手抓，这不，日报刚一出来，全省人民就响应号召，都表示支持，买鱼和买黄鳝的人多了，不少省城供销社都供不应求。” “昨天省城下了文件，让咱们加把劲儿收水产，今天人就来了。” 林武狠狠一拍大腿，满脸都是狂喜的神色。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先谢谢黄经理介绍了！” 黄岐山抽着红旗子，摆了摆手示意林武不用这么客气。 “你跟我来，他们就在会议室里边儿等着呢。” 几分钟之后，林武跟着黄岐山来到了一间红墙绿门的会议室。 推门进去之后，正对面的墙壁上就是一块黑板，上面还挂着几个大字——渔业农业两不误。 会议室里边儿坐着两个人，手里边儿拿着几张纸，旁边就放着算盘，这会儿正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林武飞快的扫了一眼睛里边儿，瞬间就大致明白了。 这两个人穿着一身精良的的确良衣服，头发抹了发蜡，还穿着一双真牛皮的鞋子，一看就是省城来的大领导。 而且上面下了红头文件，很重视渔业，显然这水产供销社就想要借着这股东风，准备狠捞一笔，里边儿的各个官员都富的流油呢！ 听见开门的声音，两个人齐刷刷抬头看向了黄岐山这边。 当下就由一人站了起来，向着黄岐山伸出了手。 “黄经理经理，你怎么来了？” “张同志！” 黄岐山笑着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 “张同志，你从省城来一趟不容易，我当然得竭尽全力的帮助你们完成任务啊！” 说着话，他抬手指了指身后跟着的林武。 “这是小林，从内八村来的，他们村子黄鳝泛滥，村民们抓了很多黄鳝，正愁没地方出手呢，这下赶巧了，我就把他介绍了过来。” 黄岐山说着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武。 林武瞬间会意，赶忙上前递了一根儿红旗子。 见男人接了烟，黄岐山这才笑着说：“那你们两个慢慢聊，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黄经理，我就不送你了，慢走啊。” 随后，这屋子里边就只剩下了林武和眼前这个从省城来的领导了。 林武又把之前说给黄岐山的借口，重新说了一遍给这名叫张永亮的男人听。 张永亮反正是省城来的，村子里边那些弯弯绕绕，他根本就摸不清楚。 果不其然，听了林武的话，又见到林武往自己兜里不动声色的塞了一包红旗子，他没有丝毫怀疑，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看着林武，口中说道： “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那我们就更不能不帮忙了！” 张永亮沉吟了片刻之后，他说道：“这两个月，我们在全省水产供销社里边儿收购渔货，在省城供销社里，黄鳝是卖的最好的，我在别的供销社收购黄鳝，都是一块钱一斤……” “这样，以后你们内八村送过来的黄鳝，每斤的单价就给你们提两分钱，怎么样？” “什么？” 林武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这算什么？误打误撞捡到了钱吗？ 林武原本还想推脱一番，结果就听见张永亮十分严肃，无比义正词严的说了一句： “咱们都是同志，我更应该为人民服务，你们村子现在黄鳝泛滥，肯定会影响庄稼的收成，这样的情况是玩去哪符合文件上报价补贴标准的，提价两分钱没有问题！” 第五十八章 不咋样 “……” 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份上，林武也只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接下来的过程，顺利的简直让人咂舌。 林武带来的黄鳝，他有多少，人家就要多少，而且还和黄岐山打了招呼，最后的结果是，只要林武送过来的黄鳝，水产供销社全部提价两分钱，多少都能吃得下！ 有了领导这句话，一板车的黄鳝根本就不成问题，全部都被收购走了，就连死都都不例外。 林武是亲自跟过去称重的，拉着板车在地泵上走了一遍，一共是三百四十五斤。 这要是放在以前，林武每斤黄鳝的利润都在五毛钱，但是现在利润提到了五毛二分钱。 也就是说，他跑一趟，能够得到一共一百八十九块七毛五分钱的纯利润！ 林武拿着批条去找会计结账，一厚厚的毛票递到自己手里的那一瞬间，林武激动的想要仰天长啸一声了。 他还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畅快过！ 把钱仔仔细细的清点了两遍之后，林武这才收进口袋里，又把里边儿整整齐齐的大面额的钞票收起来，只拿一些零票来使用。 和黄岐山告别之后，林武这才推着板车离开了水产供销社。 今天的利润加上昨天的四十多块钱，林武现在能够动用的钱在两百块钱左右。 前几天还在穷的满世界借钱，这两天因为卖黄鳝，林武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一下子就变成了吹起来的猪，他的身上居然也有了二百块钱，这如何能不让人激动？ 不过，这些钱虽然多，但是林武可不敢随便动用。 他先去供销社买了七尺印了素花儿的布料、十斤米还有一些干香菇之类的菜，最后在肉联厂旁边的肉铺买了三斤猪肉。 把这些东西全部放进箩筐里边儿，安置在板车上之后，林武这才又去了榨油厂。 榨油厂的门卫和会计也已经认识了林武，来了之后也没废话，直接就卖了他三百斤的花生油渣饼。 花生油渣饼堆放在板车上，林武拉着板车往家里走的时候，虽然身体很累，但是心里却快要乐开花了。 在这期间，他还自嘲了一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么多人穿越回到以前，谁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再不济也是一夜发财暴富，唯独自己，天不亮就要出门，还要拉着沉重的板车来县城做买卖，回去的时候更是拉着三百斤的油渣饼。 这么一个来回，那颗就是几百斤的货物，能不累吗？ 林武心里想着，这一次回去之后，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买一头拉车子的驴了。 十二点多左右的时候，林武终于拉着三百斤的花生油渣饼到了家。 经过林全福家门口的时候，陶秋霞还在院子里边儿切猪草喂猪。 她家的院子门没有关，一眼就瞧见了林武车子上的花生油渣饼，顿时眼前一亮。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陶秋霞直接就联想到了自己家的猪身上。 猪吃草，打多少猪草回来才能长上一斤肉？ 不像是花生油渣饼，每天掰一点下来，放进锅里和猪食一起熬煮，长肉的速度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林武这小子从哪弄回来这么好的东西？” 陶秋霞眼珠子一转，立刻就计上心头。 “林武，等一等！”陶秋霞当时喊了一声。 林武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来。 “大娘，你找我有事吗？”林武神色淡然，虽然是亲戚，却他却丝毫不热络。 林武心里清楚，相比较起来他那个大爷林全福，这个大娘陶秋霞更加可恶。 尤其是她那一张嘴，简直就是颠倒黑白的利器，要说挑拨离间，她说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哎呀，林武，你这板车上拉着的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是花生油渣滓饼啊。” 陶秋霞伸出手在腿上擦了擦，笑着走了过来。 “这东西可不好买，猪吃了蹭蹭蹭的往上长肉，我今年找了好几个人问，结果都买不到油渣饼了。” 见林武不搭腔，陶秋霞心头有些不爽。 顿了顿之后，她又说：“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听你大爷说了，你可别往心里去，远帆读书的钱，让你爸给就行了，和你又没有关系，你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呢。” “哎呀，还是你勤快，花生油渣饼那么不好买，都被你拉回来了，可真有本事！” “……” 林外心里边门清，知道陶秋霞说这些话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他却并不翻脸，只是微微一笑，口中说道： “是啊，这东西的确不好买，我也是找了不少关系才买来的。” 林武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陶秋霞：“大娘，你想买吗？” “就当是照顾照顾我的生意了，七分钱一斤，还是以前的价格，咋样？” 陶秋霞动作一顿，差点被这句话给气的了吐血。 七分钱一斤，她怎么可能舍得花钱买？ 昨天晚上的时候，自家男人上门找林武要钱吃了闷亏，一直在心里边儿惦记着呢，这会儿看见林武推着一车油渣饼回来了，就想着变着法儿的说一说，让林武知道错误，给自己道个歉，然后自己再顺势把那二十块钱要过来，最后顺手那他两块油渣饼才好！ 这下好了，钱没要到不说，油渣饼更是别指望了，反倒是对方要求自己照顾照顾他的生意，这可把陶秋霞气的不行。 这要是换成别人推着油渣饼来卖，她倒也不至于舍不得花钱买。 可是一想到自己买了这花生油渣饼，就会让林武赚到自己的钱，陶秋霞这心里边儿就一百个不乐意。 她扯了扯嘴角，看着林武那张脸，依旧不死心。 “你这油渣饼进价应该不要七分钱？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还要赚大娘的钱？” “这事儿是传出去了，那还不让人家笑话？” “林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娘也不白要你的油渣饼，你这油渣饼进价多少钱，大娘一分钱不少的给你，你看咋样？” “……” 咋样？ 林武当然觉得不咋样！ 一想到自己一路汗流浃背的拉着三百斤油渣饼回来，累的肩膀上都是磨破了的血泡，林武就牙根直痒痒。 第五十九章 手足无措的林武 这陶秋霞好算计啊，居然还想用进价买自己的油渣饼，自己这一路的辛苦不要钱吗？自己的关系不要钱吗？ 呵呵，你的算盘打的可真好！ 林武心里边儿嗤笑不已，嘴里边儿却说：“大娘，这买卖我可不能做啊！” “为啥？”陶秋霞闻言，一张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林武解释说：“大爷是生产队的队长，要是靠着和我的关系，拿了进价的花生油渣饼，这事儿传出去了，让别人怎么看我大爷？肯定说他走后门儿，挖墙角！” “我被人说三道四也没啥的，毕竟都习惯了，可我大爷可不行，他的名誉不能受损。” 林武义正辞严的说道：“大娘，这事儿不是我不愿意，主要是怕影响了大爷的名声。” “这……” 陶秋霞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气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分明就是不愿意低价卖给自己，不然的话，直接现在给她拿两块饼进来，谁能知道？ 林武说完这话，也不跟陶秋霞继续废话，直接就推着板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边儿。 他可没时间跟陶秀霞废话，他还要回去做饭呢！ 看着林武的背影和板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陶秋霞气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先回了院子里边儿。 她一边儿用力的挥舞着菜刀剁着猪草，一边儿盘算着等待会儿林富贵串门回来，自己怎么着，也得把这事儿跟他说一说！ 院子里边儿，小萌萌正在玩耍，听见开门的声音，当下就把手里边儿的石子儿往地上一丢，转身就朝着林武跑了过去。 “爸爸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小小的身影风一样的朝着林武飞扑了过来，林武这边才刚刚放下板车，当下就被扑了个满怀。 林武吓了一跳，赶往伸出手，把小家伙推开了一点儿。 “爸爸身上都是汗，脏的很……” 然而，他却没料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却让小萌萌愣在了当场，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边儿瞬间就蒙上了水雾。 小萌萌可怜兮兮的委屈到了极点，还不等林武反应过来，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爸爸不喜欢萌萌了，呜呜呜……” “爸爸不要我了！” “……” 林武都蒙了，这是啥情况啊？ 小萌萌一直都很乖，从林武重生回来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林武基本上就没有听过小萌萌哭。 这会儿看见小萌萌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眼泪跟不要钱的珍珠一样，不断的往下掉，林武这个大男人顿时就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刹那间，林武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这简直比他拉了六百斤的货物还要累人！ “怎么了？” 唐清婉原本正在做饭，忽然听见小萌萌哭了，她也吓了一跳，赶忙从屋子里边儿跑了出来，手上面粉都顾不上擦。 来到近前之后，唐清婉不解的问道：“小萌萌，你怎么哭了？” 她一出来，就看见小家伙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而林武则是蹲在小萌萌的旁边，一脸的手足无措。 而且他还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明显是刚回来。 看见唐清婉之后，林武像是做贼一样，心虚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哭泣不止的小萌萌： “小萌萌哭了怎么办？” 他是真的慌了，他从来都不擅长哄女孩儿。 唐清婉看他这样慌张，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还没等她开口问呢，小家伙就委屈巴巴的开始告状了。 “妈妈，爸爸，不喜欢我了，爸爸都不肯抱我！” 小萌萌越哭越伤心，声音都更咽了起来。 唐清婉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林武，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小萌萌则是伸出手抓着唐青婉的胳膊，作势就要躲在她的身后。 唐青婉先是安抚了小家伙的情绪，然后转头疑惑看向了林武。 “这是怎么了？怎么孩子哭的这么伤心？” 林武一摊手，无奈的低头朝着自己身上看了看。 “我才刚回来，一身臭汗，小萌萌要抱我，我就没答应。” 说完这话，他还做了一个轻轻推的手势。 “我就轻轻把她往旁边推了推，然后她就哭了。” 现在林武的肠子都悔青了，看着小萌萌哭的那么伤心，他做什么都没心思了。 要是早知道小家伙会因为自己这个动作哭的这么伤心，他怎么也不会那样做。 唐清婉这个时候得知了真相，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伸出手在小家伙的脸蛋上摸了摸，将泪珠擦去，然后耐心的哄道：“小萌萌，爸爸不是不喜欢小萌萌了，而是爸爸现在很累，身上也很脏，他不想把小萌萌的花裙子弄脏。” “真的吗？” 小萌萌的哭声有些缓和了，但还是在抽噎。 唐清婉继续安慰说：“小萌萌刚刚穿了花裙子，弄脏了可就不好看了。”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抬头看向了林武：“让爸爸现在先去洗个澡，然后回来再抱小萌萌好不好？” 林武也赶忙点了点头，当下看着唐青婉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小萌萌别哭了，我现在就去洗澡，回来就抱小萌萌！” 说完这话，林武也顾不上休息了，脚步匆匆的朝着院子里的角落走去。 院子里边儿有一口水井，是以前二哥和父亲在的时候挖的最老式的水井，上边儿用青石头垒起来，顶上还盖了一块木板。 木板上有一个缠了麻绳的桶，专门用来提水。 这年头，压水机还是个稀罕玩意儿，好用是好用，就是太贵了。 内八村那么多户人家，就只有村头的书记家里面有一个，其他的人家要么就是去河里边儿挑水，要么就是找几个庄家汉，大家一起挖水井。 总之，这年头的一切都要靠力气解决。 林武掀开井盖，找了个红色的木盆，抓起绳子将木盆往下一扔，然后就听见了咚的一声。 桶壁和井水发出了碰撞声，清凉的井水流入桶里，然后林武再抓着绳子左右晃荡几下，一个木桶里边儿就装满了沁凉的井水。 第六十章 会一些 井里打水也是个技术活儿，林武飞快的提了三大桶水上来。 这时候，唐清婉也提了一个暖水壶走了过来。 藤条编织的外壳，满满当当的一壶热水。 “泡点热水进去，大冬天的别冻着了。” 唐清婉轻声提醒道。 她一看就知道，林武这是准备在院子里边儿冲凉了。 小年才过去没几天，林武还出了一身大汗，几桶冷水下去，绝对要感冒的。 林武也是忘了这一茬，当下也不矫情，接过暖水壶后，对着唐青婉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找了个水瓢，准备站着冲澡了。 不得不说，这个季节的井水是真的凉，即便是放了一暖壶的热水下去，浇在身上还是冻的林武打了个激灵。 他刚准备端起凉水从头到尾浇下去，却发现旁边还放着一袋子洗衣粉。 咬了咬牙，林武也就那样用了。 洗完澡之后，回房间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出来，林武就发现小萌萌已经在门口等着自己了。 他顿了顿，使劲儿搓了搓手，这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 这是林武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提心吊胆！ “那个……小萌萌，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吗？” 林武的声音软了下去，心中满是愧疚。 孩子是一张白纸，当父母的就要小心呵护。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一个无心的动作会给孩子造成多么大的心理伤害。 如果因为自己刚刚的一个推搡，就让小萌萌觉得爸爸不爱自己，林武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了！ “爸爸真的不是不喜欢小明明了，只是小萌萌刚穿了新裙子，爸爸身上……” 林武的话还没说完，小小的身子就直接扑在了他的怀里。 软软的小身子，毛茸茸的头发，就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的。 “我喜欢爸爸！”小萌萌奶声奶气的说道。 小家伙儿现在说话都还带哭腔，可却十分用力的抱着林武，就好像只要自己松手，爸爸就会消失一样。 在那一瞬间，林武的心都要化了。 他赶忙伸出手将孩子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鼻子都有些酸楚。 小萌萌是那样的真实又鲜活，不再和以前的梦一样，伸出手怎么也抓不着人。 林武咧开嘴笑了，笑着笑着，他就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 家里中午吃的是面条，本来要吃青菜煮面的，但是林武买了肉回来。 在林武的建议下，唐清婉煮好了面条之后，林武又切了一点碎肉末、一点香菇丁，直接做了一个香菇肉酱，喷香还油滋滋的。 用勺子舀一勺盖在面条上，面条都增香增味了许多。 现在的小萌萌已经饿到不行了，开开心心坐在了桌子旁，盯着面前的香菇肉酱面馋的不行。 “快吃。”林武笑着说。 他话音刚落，小萌萌就拿起了筷子，吸溜吸溜的吃起面来。 只不过，因为从来都没有吃过拌面，小家伙吃一口面条，就要用筷子蘸一点香菇肉酱末。 放进嘴里舔一舔，鲜美的味道让小萌萌高兴的不得了，。 林武看着笑的眯起了眼睛的小萌萌，一时间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他起身找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细心的将小萌萌碗里的面条搅拌均匀，然后把面条递了过去。 “要像这样拌均匀才能吃。” 小萌萌眨巴眨巴眼睛，此刻碗里边儿的面条已经均匀的裹上了香菇肉酱的汤汁，油滋滋的，看着极其诱人，小萌萌都开始忍不住流口水了。 她用筷子夹了一点面条起来，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 只是瞬间，精细粮面条的香味儿混合着均匀的香菇和肉香，在小家伙的嘴巴里边蔓延开来，小萌萌的眼睛都跟着亮堂了不少。 “好吃好吃，爸爸做的真香！” 小萌萌一口面条下肚，然后又狠狠的吃了一大口，说话的时候，嘴巴里边儿还塞满了面条，含糊不清的很。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萌萌，林武有些哭笑不得。 看到她吃的香，林武这才开始低头吃面。 不过，他下一刻就傻眼了。 原来刚刚只顾着照顾小萌萌了，林武没注意唐清婉居然给自己捞了一大盆的面条！ 看着自己面前满满一盆跟小山一样的面条，林武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清婉，怎么这么……” 林武刚刚开口，唐清婉就看了过来。 她眉头一挑认真的说道：“还嫌少吗？要不然我再给你下点？” “够了够了！” 林武赶忙拒绝唐清婉的好意，再也不敢开口了。 他一边把面条叫板均匀，一边看着唐清婉，口中说道：“去找过嫂子和爸妈了吗？爸妈回来了没有？嫂子怎么说的？” 林武一整个上午都在忙碌，可心里边儿却一直都在惦记着二哥家那边儿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唐清婉舔了舔筷子上的油水，这才说道：“我上午带着小萌萌过去看了，嫂子和孩子都不在家，我问了隔壁邻居，他们说好像是去县城了。” “去县城了？赶集去了吗？”林武有些疑惑。 顿了顿，唐清婉抬头看向了林武，迟疑着说了一句：“我总觉得爸妈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们？” 林武吃了口面条，低着头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他忽然蹦出来一句：“等时间晚点，我再去看看，今天晚上他们家里边儿总归是要回来人的。” 听见林武这么说，唐清婉恩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言语了。 一家三口吃了面条，小家伙又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院子里边儿又来了不少送黄山的人。 林武收了几户人家的黄鳝，期间转头看向唐清婉，问了一句：“清婉，你会写字算账的对？” 唐清婉点了点头：“会一些。” 林武知道，她这个所谓的会一些，肯定是谦虚了的。 中午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林武听村口的人说隔壁村子赶集，那里就有买卖牲口的集市，所以林武想要去看看。 “我想去集市那边儿看看，不然每天拉着板车去县城，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唐清婉没有拒绝，露出了个笑脸。 “的确是需要买个牲口了，不然你一个人太累了。” 第六十一章 牲口集市 林武站起身准备离开，刚刚睡醒的小家伙却吭哧吭哧的迈着小短腿儿跑了过来。 “爸爸，爸爸，我也要跟着去。 小家伙似乎是怕林武不肯带着自己，一上来就抱住了林武的大腿，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林武顿时被逗乐了，征求了唐清婉的意见之后，他就点了点头。 “清婉，那我这就走了，家里边就麻烦你了，我带着小萌萌去一趟集市，很快就回来。” 唐清婉应了一声，又叮嘱小家伙要听林武的话，不能乱跑，之后这才低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林武推着板车，将小家伙放在板车上，出门去了。 他离开没多久，门外又来了人，全部都是来送黄鳝的村民，而且还都是拿着大木桶来的。 因为知道他们回来，所以唐清婉提前准备好了桌子，上面还放了一个用草纸和针线装订起来的本子，旁边还有一块烧好的木炭。 作为下乡知青，唐清婉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识字和算术她都会，甚至于林武不清楚的是——唐清婉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村民们再也不敢小瞧堂清婉了。 收黄鳝、卖油渣饼，唐清婉做的都非常的井井有条，一切都很顺利。 而此时的林武，则是推着板车，带着小萌萌走了快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隔壁村子。 这年头到处都是泥巴路，不下雨还好，这要是下了雨，估计林武的黄鳝买卖就得停一停了。 走到隔壁村子的赶集市场，林武问了一通路之后，才总算是找到了牲畜交易市场。 牲畜交易在村子里边儿，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易的。 总体来说，就是以牛、骡子和驴这三种劳动牲口为主。 这会儿在农田边上，不少大黄牛浑身都是泥巴，尾巴一甩一甩的驱赶着苍蝇，看见有人过来，压根就不给个正脸。 不过，林武的目的也不是这些牛。 他找了一圈，最终在一头看起来正直壮年的驴面前停了下来。 小萌萌手里边拿着长长的草杆子，此刻满心好奇的逗弄着驴子，驴哥则是发出了啊呜啊呜的叫声，逗的小萌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林武见状有些无奈，看着一人一驴，他心说你们怎么能玩的这么欢快呢？ “大哥，你家驴子怎么卖的？” 驴的主人是个中年男人，头上扣着一顶草帽，一张脸黑红黑红的，上衣破了洞，手指缝里都是泥巴，裤腿卷起来一截儿，露出了黢黑精瘦的小腿，脚上踩着的是满是泥巴的解放鞋，典型的劳动人民的形象。 “啥？你要买驴啊？” 大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顿时满脸的诧异。 之后他才磕磕巴巴的说：“俺想用这头驴换头牛，你那有不？” “大哥，你知道一头驴换一头牛，这生意没人做？” 对方一开口，林武就知道对方肯定不是经常做这事儿的，估计也是头一遭。 要知道，这年头的大黄牛能拉货、能耕地，简直就是农民伯伯最信赖的好帮手了。 反观驴子，最多就是拉拉磨盘，驮东西都为不好使。 谁脑子进水了，会用一头大黄牛来换一头驴子？ 听了林武的话，那位大哥咧嘴憨憨的笑了笑，那张漆黑的脸和洁白的牙齿形成了贤明的对比。 “俺想用这头驴换一头小牛犊子嘞！” “原来如此！” 林武这才点了点头，觉得比较划算。 用一头成年的驴换一头小牛犊子，要是遇见了刚刚下了崽子的母牛，有些人家也是愿意换的。 林武想了想之后说道：“大哥，我没有小牛犊子，但是我想买你的驴子，你看看开个价行吗？” 周围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跟着起哄起来。 “哎呀，史老汉，你怎么就这么笨，人家要花钱买了你的驴，你再拿钱去买看中的牛犊子，这样不就行了吗？” “是啊，你卖了你家的蠢驴，再去买头牛犊子，这不是一样的吗？说不定还能剩下几块钱呢！” “史老汉，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个价啊！” 林武一看就知道，周围这些起哄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这史老汉村子的人。 周围人一个劲儿的催促史老汉出价，但是那史老汉却犯了难。 他也从来没有卖过驴子，当下他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使劲儿搓了搓手，史老汉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那啥，我去问问，看看驴子是什么行情，回来再告诉你。” 说完这话，史老汉就要转身去问别人一头驴该要什么价钱。 林武到也不着急，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头驴。 “啊呜啊呜！” 驴哥扯开嗓子喊了起来，两排牙齿又大又白，这会儿看见主人走了，叫的越发欢实了。 林武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满意。 这驴子一看就是正值壮年的，四条腿的肌肉鼓鼓囊囊的，平时绝对没少干农活。 没过多久，那史老汉就回来了。 他那张黑红黑红的脸蛋上写满了兴奋，一上来就说：“同志，我问过了，你要是要买这头驴子的话，就得给我八十块钱，他们说这时候，一头驴都是这个价钱。” 很显然，这史老汉之前根本没有想到一头驴居然能卖这么多钱！ 一头小牛犊子也就才七十五块钱左右，他要是做成了这笔生意，奶了小牛犊子之后，他兜里还能剩下几块钱的零钱。 而这个价钱也比较符合林武的心理预期，他原本以为这年头的驴子要九十块钱往上才能拿到手，却没想到比预便宜了这么多。 当下，林武直接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卖了！” 然后，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八张大团结。 那史老汉也是个本分人，还不等林武把钱递过去，就已经亲自动手，把那头驴子的缰绳与林武推来的板车给帮在了一起。 最后分别时刻，他轻轻拍了拍自家驴子的屁股，什么话都没有说，这算是朴实农村人与牲口的一种告别方式了。 那驴子还挺倔，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肯跟林武走。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林武就给它塞了两根胡萝卜，这才连哄带骗的带走了它。 第六十二章 摔断了腿 一大一小一头驴，三方开始一同往林武家里走去。 穿过集市的时候，林武又花了三毛钱买了一些农民地窖里存着的白菜，准备着回去之后当晚餐。 走到赶集口子的时候，他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蹲在最外面的地方，面前放着一个尼龙袋子，上边放了几根沾满了泥巴的竹笋。 林武打眼一瞧就知道，那是最新鲜的毛竹笋。 林武盯着他看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走了过去，口中喊了一句：“营地叔！” 李营地是林武他爸江国福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听见有人喊他，李营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来。 结果这一看，他就看见了林武。 李营地愣了愣才认出来：“你是……国福家的小儿子？” 林武点了点头，笑着走拉过去。 李营地看着他，心里边儿直犯嘀咕。 探头朝着林武的身后看了一眼，结果就见到了一辆驴车，车子上还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萌萌见李营地看了过来，当下还乖巧的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爷爷好。” 见到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娃娃，谁还能舍得板着脸啊？ 李营地听见那奶声奶气的一声爷爷，当时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林武蹲下身子说道：“营地叔，来抽烟。” 说着话，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破塔山，朝着李营地递了过去。 好家伙，香烟！ 李营地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抽旱烟的。 他也见过城里人抽香烟，听说香烟味儿好闻，抽起来也舒服，不然怎么能叫香烟呢？ 见到林武一上来就给了自己一根香烟，李营地顿时有些难以按捺的兴奋，先是抬起满是老茧和泥巴的手，在自己的裤腿子上使劲儿蹭了蹭，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根香烟。 接了过去后，他也舍不得抽，放在鼻子下使劲儿闻了闻，之后就挂在耳朵上。 李营地笑容灿烂且朴实：“叔也没啥好给你的，你拿根笋回去炒一炒，好吃着呢。” 说着话，李营地弯下腰，从面前的尼龙袋里边儿拿出一根笋递过去。 林武知道，自己要是不接这根笋的话，这位营地叔估计抽根烟都抽的不自在。 当下，他就笑着接了过来。 林武原本还打算问一问自家父母的情况，结果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李营地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之中满是愧疚，缓缓说道：“哎，你爹摔断了腿，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两天我心里边儿很不得劲儿。” “林武，你啥时候去县城看看你爹，到时候帮我给他捎句话，就说让他好好治病，钱的事儿我来帮他想办法。” “摔断了腿！？” 林武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脸上的笑容都僵在了那里。 “叔，你说啥呢？我爹他啥时候摔断了腿？” 林武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营地一看，感情国福家的小儿子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林武，你还不知道啊？” “哎，你爹这腿都摔断快半个月了，前段时间下了场雪，我们都让他别上山背木头了，他死活不停，愣是冒着雪上山了。” “你也知道湿透了的木头得有多沉，下山的时候，你爹一脚踩空崴了脚，木头掉下来砸在了腿肚子上……” “你爹也是命不好，这一下子，直接就把腿摔断了，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拖了一个多星期没去瞧病，疼的脸都青了也不跟别人说。” “前段时间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他这才告诉了你二哥自己腿的事情。” “我听说听说你二哥借了点儿钱，就把你爹送去县城医院了……你怎么还不知道这事儿？” 林武听着这些话，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直接愣在了当场。 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事儿！ 半个月前摔断的腿，自己那个时候还只是个二流子。 他爹得对自己多么绝望，就连摔断腿这件事情都不告诉自己！ 林武的心里又是内疚，又是鬼悔恨，恨不得当场甩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忽然想起来上辈子自己好不容易做生意做到了省城，鼓起勇气回来想要接爹娘和二哥一起去县城住商品房，结果才发现自己爹的腿截肢了，裤管子里边儿空荡荡的。 他回来的那一天，林武的爹还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就那样靠着门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一句话都没说。 对于一个庄家汉，失去了一条腿，从今往后那就什么活儿都干不了了，甚至某些事情还得依靠别人才能完成。 这对于林国福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林武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的时候，他爹林国福很早就去世了。 六十多岁出头的年纪，正是享清福的时候，但是他爹却每天郁郁寡欢，坐在小区里边儿晒太阳的时候，那一头黑色与白色交织的头发与周遭格格不入，像是一捧杂乱的野草。 林武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爹常说的那句话：“我年轻的时候，一顿饭能吃三大碗白米饭，一天能扛几千斤木头！ 可是现在……唉，老了，不中用了，腿也废了。” 林武的脸色惨白的吓人，李营地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耳朵里边全部都是嗡嗡的声音。 他匆匆的和李营地告了辞，然后就赶着驴车往家里赶，任由驴拉着他和小萌萌往家里走。 也幸好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这才使得路上没出什么意外。 林武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把车停在家门口的树桩上栓好。 此时的天色已经昏沉了起来，唐清婉卖完了黄鳝，又开始做饭，吃的是中午剩下的面条，就着香菇肉酱。 农村人不讲究剩饭不剩饭的，再说了，中午才吃了一顿，就算是夏天，也不会那么快就坏了。 唐清婉烧开水煮了面条，可惜中午的面条现在就有些黏糊了。 唐清婉干脆也不管那么多了，一人装了一碗面糊糊，又在上面满满当当的舀了一勺香菇肉酱。 “小萌萌，林武，回来吃饭了。” 唐清婉摆好碗筷之后，回头喊了一声。 第六十三章 钱是大问题 小萌萌已经上桌，然而林武这个时候却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门槛儿上，听见唐清婉的呼喊都一声不吭。 唐清婉有些纳闷儿，转头想要再招呼几句，却在看清楚林武的模样之后微微有些发愣。 林武坐在屋子前的门槛上，身边就是屋子里落下来的昏黄的灯光。 那种淡淡的橘黄色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渲染出一种忧愁的格调。 林武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唐清婉只能够看见林武那瘦削的侧脸线条一路顺着下巴，蜿蜒到了林武突出的喉结。 他这两天瘦了不少，衣服贴在身上，都能看的见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了。 唐清婉心思细腻，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丈夫的不对劲。 她当下转过身去，压低声音问小萌萌：“小萌萌，今天和爸爸去买驴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惹爸爸不高兴了？” 小萌萌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懂了很多事情。 听见妈妈的询问后，小萌萌把嘴巴里的面糊糊咽进肚子里，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离你无，一双稀疏发黄的小眉毛也皱了起来。 想了一会，小萌萌才想起来，说道：“妈妈，有一个爷爷说爸爸的爸爸摔断了腿。” 小萌萌的眼睛又大又圆，此刻在点灯的照耀下，更显得亮晶晶的。 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听爷爷说完话之后，爸爸就不高兴了。” 小萌萌说话的时候，还抬手指了指林武的背影，一张小脸蛋儿都皱在了一起，很是担心。 虽然小家伙说话还是有些口齿不清的，但是唐清婉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一瞬间，她的心就悬了起来，好看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爸摔断了腿吗？” 唐清婉站起身走向林武，来到林武身边的时候，一点橙黄色的灯光落在了他的眼角眉梢上，唐清婉这才发现，林武的眼睛有些发红。 在那一瞬间，唐清婉的心都跟着紧了起来。 见到林武这样，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疼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林武……” 唐清婉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爸的腿……” “我真是混蛋！” 就在唐清婉准备尝试着劝一劝林武的时候，后者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林武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咬紧了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爸摔断了腿，他都不告诉我，是啊，告诉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就只会伸手管他要钱，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林武扯了扯嘴角，双手十指狠狠地插在了头发里。 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部都是悔恨。 唐清婉却愣愣的看着他，微风夹杂着凉意，掠过他的脸颊。 他听见唐清婉的声音在自己的旁边响起：“你现在已经可以帮上忙了。” 唐清婉想了想，伸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一下接着一下的轻轻拍打着。 “我们今天收了五百多斤的黄鳝，板车上的油渣饼也已经全部卖完了，明天我带着小萌萌跟你去一趟县城，咱们把黄鳝卖了，然后手里就有钱了。” “爸的腿，咱们给他治！” 这话说的十分坚定，没有丝毫的迟疑。 唐清婉顿了顿又说：“林武，你现在已经做的很好了，爸要是知道了你的改变，肯定会很高兴的。” 林武闻言愣住了，在这一瞬间，他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感觉。 没错，再计较往事，再怎么悔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重新回到了现在，老天爷就是故意给他一次补偿过往的机会，不是吗？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牢牢地抓住机会，幸好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 “谢谢你！” 林武转过头来看着唐清婉，激动的用力抓住了她的手，仿佛要把她的手都融进自己的手心。 在漆黑的夜色下，月光混杂着一些橙黄色的灯光，一点一点的揉碎在了林武的眼睛里。 此刻，林武的眼睛里边好像有着一团烈火，看着唐清婉的心跳都乱了几分。 “不……不用谢。” 口中这么说着，然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了对方用力抓着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心一片滚烫，那上边儿有一层薄薄的老茧，硌的她的手有点疼。 在那一瞬间，唐清婉的心都乱了！ 第二天，公鸡第一遍打鸣的时候，林武就睁开了眼睛。 他昨天晚上出乎意料的睡得安稳。 因为林武已经想明白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步子也要一步一步的走。 他爹这会儿应该就在医院里边儿躺着，而面临的最大问题就只有一个字——钱。 他不知道林国福的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拿到钱，然后去医院亲眼看一看自己父亲的腿。 有钱就等于有了好的医疗条件，林武想着，要是县城治不好父亲的腿，那就去省城的医院。 要是省城也治不好，那就去京都城！ 他一定要治好父亲的腿！ 打定主意之后，林武天蒙蒙亮的时候，林武就起床了。 穿衣、洗漱、做饭，然后把五百多斤黄鳝全部放在了驴车上。 见妻子和小萌萌还没有起来，他就又去外边摘了一些野菜回来。 前两天的林武已经不摘野菜了，但是这会儿，钱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能多卖一点是一点。 约莫六点半的时候，小萌萌起床了，早饭也熟了。 林武从外边回来，他扛着一个麻袋的野菜走进院子里，直接放在了板车上。 看见小萌萌之后，他擦了擦汗，露出了笑脸。 “爸爸，你回来了。” 小萌萌正在扎辫子，看见林武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之后，她又跑到灶台旁边儿，伸出小手指着是冒着热气的锅。 “爸爸，我想吃，啊呜啊呜。” 林武被小萌萌的可爱模样逗笑了，走过去掀开锅盖。 锅里边儿煮着的是软糯的红薯，里边还混着一些粘滋滋、香甜的白米饭，熬煮成了一锅粥，香甜美味极了。 第六十四章 窘况 林武虽然害怕小萌萌吃糖吃多了会长蛀牙，但今天还是给小萌萌的碗里加了一勺白糖。 看着晶莹剔透的白砂糖在红薯粥的热气中逐渐化开，小萌萌馋的直流口水。 一家三口吃完早饭，又将院子门锁好，林武这才赶着驴车，带着小萌萌和唐清婉进了县城。 他直接把黄鳝送到了水产供销社，五百五十二斤的黄鳝过了地磅，去掉里边的一些水分和死掉了的黄鳝，还剩下五百四十三斤。 林武拿着财务单，转身又去找了会计结账。 这次他一共拿到手五百五十三块八毛六分钱，里边儿净赚的是二百八十二块三毛六分钱，再加上之前买驴，还有一些零零碎碎剩下的钱，林武点了点口袋里边儿，发现自己现在能够动用的，一共还有三百五十多块钱。 林武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不言语。 唐清婉看见他露出如此神色，便踩出了林武在担心什么。 “没关系的，我们现在先去医院看一看，有多少钱，就交多少钱，不够的话，咱们明天再去挣。” 林武点了点头，知道唐清婉说的没错。 在这之后，他把野菜拉去矿区家属楼那边全部卖了，又入账了十块六毛钱。 看着自己手里一摞整整齐齐的毛票，林武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 转头看向小萌萌，林武说道：“走，咱们去看看你爷爷奶奶。” 小家伙儿使劲儿点了点头，乖巧的爬上了驴车。 林武赶着驴车直奔县城医院，八零年的县城医院还是去年刚刚新建立起来的，走廊上刷的白墙，下面三分之一的地方是绿漆，来来往往的通道上摆放着好多张刷了红漆的长木椅子。 这会儿，椅子上面坐满了病患的家属。 询问护士之后，林武得知父亲林国福就住在三十五号病房。 病房里边儿放着三张病床，清一色全部都是断了腿的患者。 这年头，人们干农活比较多，基本上都是村子里边儿的庄家汉。腰和腿受伤的人尤其多。 林国福躺在这里边儿靠窗户的一张病床上，他的腿被绷带挂在半空中，赵爱芳则是坐在床边，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相比较起来其他两张病床旁边热闹的谈笑声，林国福的病床旁边儿死寂的可怕。 林文坐在里边儿的小马扎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双手攥拳，脸色阴郁。 林国福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转头看着窗外，眼神有些空洞。 刚刚查房的医生来过了，仔细检查了他的腿，说的话也等于判了他的死刑。 “你这腿能治是能治，就是有一块骨头碎在里边了，得取出来，再放一根钢钉进去。” “不过，这是大手术，咱们县城医院做不了，你要是想做，就得去省城，而且得抓紧时间去，不然的话，小腿骨头长在里边儿感染了，到时候就只能截肢了。” “具体的费用我也不好给你估计，不过去省城一趟，做个手术，怎么也得两三千块钱。” 说完了这话，医生也不管林国福一家子脸色有多么的难看，直接就转身走了。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了病房里三人的心脏上。 三人彻底没了声音。 两三千块钱，这个数字对于林国福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的天文数字。 他在村子里边就靠着干一些零碎的农活赚钱，有伐木工队来村子里边砍木头，他就过去帮忙背一背。 一天下来，最多就是赚一两块钱，这还是收入好的情况。 但是这种日子不常有，一个月最多也就那么三四天。 其余的时间里，他都是在下地干农活，要么就是村子里边儿谁家盖房子，他就去帮忙做小工，赚的就更不多了。 一个村子里边儿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多都是讲人情的，有些人根本不给钱，就只是单纯的记着林国福帮了多少钱的忙，下次找机会还回来，最多中午管一顿饭。 总之，别说是两千块钱了，林国福现在手里边儿连两百块钱都拿不出来！ 二儿子林文虽然年轻有力气，但是在这念头，力气是最不值钱的，顶多也就是维持家里边儿的温饱。 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个儿子要上学。 两千块钱，这简直要了他们一家子的命！ 赵爱芬哭个不停，农村女人没文化，也没本事，就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一条腿，对于庄稼汉来说，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但是这还能怎么办？ 两千块钱，他们家里边儿根本拿不出来，除了截肢，别无选择。 原本赵爱芬和林文还打定主意，要是花费几百块钱就能治好腿，他们就咬咬牙到处借一借，找村子里边儿的人凑一凑，怎么说也要把他爹的腿治好。 只要腿还在，以后就还能赚钱，慢慢还钱就是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治疗一条腿居然要花两三千块钱。 这么多钱，别说是借了，就算是让他们连夜去偷、去抢，他们也弄不回来啊！ 林武咬着牙，使劲儿搓了搓手，红着眼眶说道：“爹，娘，我再回去村子里边儿借一借，去求一求村长，总会有办法的。” “能有啥办法？” 此时，病床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国福忽然沙哑开口。 “那可是两千块钱啊，村子里边儿最有钱的人都不一定能够拿的出来，你上哪儿借去？” “再说了，就算是有人有这么多钱，谁能把钱借给我们？” “哎，我的腿就这样了，不治了。” “你也别哭了，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就算是没了一条腿，你男人照样能够下地干活儿！” 林国福冷冷的呵斥了赵爱芬一句，赌气之中还带着一丝绝望。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条腿就到此为止了，人生也就这样了。 下半辈子只剩下一条腿，他一样能活，总比欠了两千块钱外债，直接拖垮了自己的儿子一家要强得多。 赵爱芬听到这话，当下哭的更加大声了。 隔壁两张病床的人原本还在聊天，这会儿听见这边赵爱芬的哭声，聊天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第六十五章 两千块钱的手术费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开口问了一句：“大妹子，你家男人的腿到底是咋回事儿？” “医生来来去去都好几趟了，也没跟你男人治病……腿是啥情况，他说了没有？” 此时问话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娘，赵爱芬这会儿满心都是痛苦和绝望，被人一问，当下就忍不住了，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当下，隔壁两张病床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两千块钱，这可不是贴贴狗皮膏药的两毛钱，对于每天土里刨食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来说，简直比要了命还要让人难受！ 众人面面相觑，都跟着唉声叹气起来。 林国福盯着自己已经打了石膏的断腿，眼眶也有些发红，咬着牙不说话了。 如果可以的话，谁想砍掉自己的腿？谁愿意下半辈子当个残废？ 可是没办法啊！ 医院外边，林武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拴好驴车，又给看门的大爷递了一根塔山，央求着他帮忙看一看驴车。 大爷美滋滋的接过香烟，点头答应了下来。 顺带帮忙的事儿，这也没什么的。 林武和唐清婉，拉着小萌萌朝着医院里走去。 他爹伤了腿，应该在骨科住着。 这年头的医院比较小，随便问一问就知道具置了。 林武抱着小萌萌，总算是来到了三十五号病房。 刚刚站在门口，他就听见了母亲赵爱芬的哭声。 赵爱芬在病房里边儿，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命苦，还说自己以后真的没法活了。 听到母亲的哭声，林武的心都跟着难受了起来。 他拉着小萌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一路找到这里，他这会儿居然有些不敢进去了。 唐清婉转头看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开口说道：“没事儿的，进去。” 说着话，她就把小萌萌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林武看了看小萌萌，又看了看挤出笑脸面对自己的唐清婉。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林武鼓起勇气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原本就不大，这会儿有人进来了，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十岁的小伙子身强力壮，年轻帅气，身后还跟着孩子和媳妇儿。 他们走到了最里边儿的病床旁边，对着赵爱芬和林国福喊了一句：“爹娘，二哥。” 林武开口喊了一声，虽然听起来平静，但是稍微留心一下就能够看见，林武垂在大腿旁边的拳头已经狠狠的攥了起来。 病床上林国福正躺着，他的模样比林武印象中年轻了好多好多。 头发不再花白的像是杂草，也不再拄着一根拐杖，没有那么瘦，后背也不佝偻了。 此刻，林国福的眼睛虽然有些暗淡，但依旧没有失去所有的光亮，一点点火苗在他的眼底跳动着，那似乎就是他的希望。 看到林武来了，林国福愣了愣，然后就板着脸别过头去。 他哼了一声：“你来干啥？” 赵爱芬是心疼小儿子的，看见林武来了，赶忙伸出手背擦去眼泪，站起身拉住林武的手。 似乎是生怕这对儿父子又闹别扭，赵爱芬赶紧说道：“小武，你爹这脾气就是这样，出了事儿也一直不让我跟你说。” “小武，你别多想，你爹是不想让你担心。” 林武点了点头，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儿。 坐在说话角落里的林文只是抬头看了林武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视线，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嫌弃。 林武也没有去触二哥的霉头，他只是笑着说：“妈，我都知道。” 紧接着，他又回头拉了小萌萌过来，让她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这会儿，赵爱芬才看清楚，原本已经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的小萌萌，今天居然脸色红润了不少，原本尖尖的下巴也了起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黑，还水润润的，看起来粉雕玉琢的很，就跟瓷娃娃一样，可爱极了。 赵爱芬赶忙蹲子，将小萌萌拉了过来，一双手在她的脸上摸了又摸。 她有些感到奇怪，自家儿子怎么会来到医院？ 而且儿媳妇儿也跟着来了，是来探望他爹的吗？ 小孩子就不用说了，长的这么好，就连唐清婉看起来也滋润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武走到病床前看了一眼林国福的腿，开口问道：“爹，你的腿医生是怎么说的？” 一听到这个问题，赵爱芬的眼眶又是一红，眼泪差点没忍住掉出来。 她正准备说话呢，林国福就瞪了她一眼。 “能有啥事儿？就只是扭伤了，打着石膏呢，死不了！” 林国福板着脸，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我明天就出院了，你来干啥？” “一个个的都喜欢把孩子往医院带，这地方是干啥的？就不怕染上什么病？” 林国福这人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此刻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却在关心着林武一家子。 林武没有说话，这要是上辈子的他听到这话，空哦啊还真就相信了。 但是如果真的只是扭伤了腿那么简单，他爹林国福上半辈子的腿怎么会截肢？ 林武没有搭腔，而是转头对唐清婉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看着小萌萌，我出去一下。” 这种事情还是询问医院的医生比较准确，更何况，他爹林国福也不太愿意说这个事情。 林武转身出了病房，林国福和赵爱芳也没当回事儿。 他们的小儿子从来都是村子里边儿的二流子，做事随心所欲，这会儿指不定又心痒痒，去什么地方玩去了。 林国福看着林武的背影，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想起了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只觉得心头压抑的很。 病房里也因为小萌萌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而热闹开了，毕竟人类的悲观是不能相通的。 走出病房后，林武直接就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他找到了主治医生，还没开口就递上去一根烟。 “哦，你说的是三十五号病房的林国福啊！” 主治医生说道：“他来了三四天了，腿被压坏了，做了个检查，里边儿有一块骨头断了，需要打一根钢钉，然后再把碎骨头取出来。” 第六十六章 到你上场表演了 “你爹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这情况拖的已经够久了，再不抓紧时间治疗的话，怕是就要恶化了。” “我们县城医院没有做手术的技术和手段，要做手术，那就得去省城。” “你爹这腿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一旦发炎感染，那可就是要截肢的。” “做手术的费用有点儿高，估计做手术前前后后得两三千块钱。” 听到这话，林武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两三千块钱，不管是两千块还是三千块，哪怕是两万块，只要腿还有的治，对于林武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赶忙跟医生道了谢，走回去的时候，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攥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抠破了手心，这会儿正火辣辣的疼。 回到病房后，大家伙儿都在逗小萌萌玩儿呢，看见林武回来，小萌萌当下就噔噔蹬的跑了过去，开心的抱住了林武的腿。 “爸爸，你去哪儿了？” 小家伙对待林武的那种亲热和自然，让赵爱芬和林文、林国福三人有些疑惑，这会儿总算是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武整日不务正业，没钱赌博还要回家打骂妻儿老小，小萌萌原本应该害怕林武才对，怎么这会儿还对他这么亲密？ 还有就是林武，他不是走了吗？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他刚刚去干啥了？ 林武哄了小萌萌几句，然后走过来对林国福说道：“爹，我刚问了医生，他说你的腿要去省城治，不然的话，腿就保不住了。” 林国福抿起嘴唇，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时候，赵爱芬又开始哭。 林文则是咬着腮帮子不说话，他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弟弟这个时候来医院，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在林文忍无可忍，准备爆发的时候，林武接下来一段话，却让他直接愣住了。 “爹，你这腿一定得治！” 顺势侧着身子坐在病床上之后，林武说道：“下午你就去省城，坐最早的长途汽车去。” 听到这话，林文终于忍无可忍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红红的瞪着林武，像极了一头发怒的狮子。 “去省城治病？你说的倒是轻松，知不知道咱爹看病得花多少钱？” “去省城医院肯定能治好爹的腿，你有钱吗？” “没钱去省城的医院，又能起什么作用？” 林文怒视着林武，口中又说：“林武啊林武，你除了会捣乱，还能干点啥？” “既然帮不上忙，这会儿不要在这里惹人烦了！” 听见这话，赵爱芬哭的更凶了。 “别说了，别说了，小文，你怎么能和弟弟这么说话呢？” 说着话，她又赶紧过来劝林武。 “小武，你哥这会儿正着急上火，你爹看腿得花不少钱，治腿需要花这么多钱，咱们就算是去偷去抢也凑不齐啊！” 赵爱芬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看的林武心疼不已。 林武也没跟二哥林文顶嘴，而是默默的把提前准备好的钱拿了出来。 “这里是三百五十块钱……” 林武说道：“这点钱肯定还不够，但是这两天我会把剩下的钱凑齐，给爹看腿是最要紧的。” “二哥，你下午就先带着咱爹去省城医院，我凑到钱就给你送过去。” “省城看病交钱也不是一次性就需要交清的，我陆陆续续送过去，你先让爹把手术定下来再说，爹的腿真的不能再拖了。” 林武一字一句的说道，同时把手里的钱递了上去。 整整齐齐的一叠毛票，三大捆用皮筋绑好的大团结——这是今天他在水产供销社结账的时候，会计给的黄鳝的款项。 实际上，其他的钱还在林武的口袋里放着，但那些钱是需要今天拿回去给村民结账的，那份钱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动。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人无信不立，做生意也是一样。 只要他林武还想继续做收购黄鳝这个买卖，那就必须要每天给村民按时结账。 这一摞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整个病房都鸦雀无声了下去。 赵爱芬在看见这些钱的时候，直接就愣在了当场，就连眼泪都忘了擦。 那可是足足三百块钱啊！ 她活了大半辈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林国福见状也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一时间，林国福满脸都是怒容。 他坐起身子，双眼死死的盯着林武，大声咒骂了起来：“你这混小子，到底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你真的想吃枪子是不是？” “老子这条腿就算是没了，这条命就算是没了，也不会用你这些钱的！” “赶紧把钱给人家还回去，之后自己去派出所自首，别等人家来抓你！” 林国福骂完之后，又转头看向了林文：“你给我盯着他，今天非得让他去自首不可！” “拿了人家这么多钱，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是不是？” “真是倒了霉了，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蛋儿子！” 不光是林国福，林文也皱起了眉头。 他盯着那些钱，虽然已经有些心动，但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 他知道，要是这些钱不还回去的话，他自己这个弟弟就真的要吃枪子了。 林文走过去就准备拉着林武去自首，林武见状，只能无奈的解释说：“这钱是我做生意赚来的，绝对干干净净，我不会丢了咱们林家的脸的脸的！” 林国福冷眼看着他，显然是半个字都不肯相信的。 林武彻底无奈，他环顾四周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向自己投来了疑惑且好奇的视线。 林武虽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但是今天要是不和爹娘以及二哥说清楚这件事情，估计这钱绝对给不出去的。 “这样，”林武说道：“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们不相信，可清婉说的话，你们总该相信？” 说完这话，他就转头看向了唐清婉，默默地带着小萌萌走到了一边，那意思是让唐清婉上场表演。 第六十七章 就怕不给机会 说来可笑，但事实就是这样，这钱的来源，唐清婉解释起来，可信度要比林武自己解释要高得多。 在赵爱芬以及林国福、林文一脸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唐清婉把这几天发生在林武身上的变化都说了一遍。 不过，等说到了具体怎么做生意的时候，比如说把黄鳝卖到了什么地方，唐清婉就及时刹住了车。 这年头，别人要是看见你赚钱，那就肯定免不了的要眼红，说不定就会背地里给你下绊子。 知道了卖黄鳝赚钱，要是再知道了具体的销售方法，被别人听了去，自家的财路可就要断了。 别看唐青万这个样子，她心细着呢！ “爸，妈，你们不相信林武，总应该相信我？” 唐清婉来到病床旁边，脸上带着温婉笑容解释说：“毕竟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林武浪子回头了。” 这话说完，赵爱芬和林国福二人对视一眼，顿时不说话了。 这话说的没错，唐清婉是林武的媳妇儿，还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闺女，犯不着来骗自己。 “二哥，林武知道错了，他现在也在努力弥补以前的过错，他欠你的钱，今后我和他一起慢慢还。” 唐清婉十分认真的看着林文，她说道：“这三百块钱你们先拿着，把爸的腿先治好再说，耽误一天，爸的腿就会危险一天，你说对不对？” “这……” 林文眉头紧皱，神色有些松动了。 他心里打定主意，这钱不管是不是林武这小子做生意赚来的，哪怕是他坑蒙拐骗来的，那也得先把爸的腿治好。 大不了现在花了这钱，以后一家子再慢慢还钱，总比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亲爹的腿废了要来得好。 “嗯。” 林文没有说话，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 他转头又对林国福说道：“爹，咱们下午就去省城，把爹的腿治好了，咱们再一起挣钱。” “……” 林国福此刻看着那三百块钱，也开始犹豫了。 实际上，之前林文媳妇儿带着孙子来过医院一次，那次提了一篮子饺子，还送来了一张大团结，说是林武给的。 林国福听完之后，气的把儿媳妇儿也骂了一通。 林武这混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钱，怎么能把这钱用在自己的身上？ 林文和林国福一样的反应，也是狠狠训斥了媳妇儿一通。 最后，张香云带着孩子抹着眼泪回了村子，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 而现在林武自己来了，他手里拿着三大捆整齐的大团结，还有一些零散的毛票，说是自己卖黄鳝和野菜赚来的，林国福的心里复杂极了。 他何尝不想相信自己儿子已经改邪归正？ 但是他不敢置信啊！ 半晌之后，他才对着林文说了一句：“你下午跟着你弟回家一趟，把衣服收拾收拾，然后再来接我去省城。” 说着话，他又招手让林文凑过来，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林武就站在不远处，一手牵着小萌萌，同时和赵爱芬说着话。 林武又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他都能知道林国福肯定是在跟二哥林文叮嘱自己的事情，让二哥跟着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会，好验证一下自己做生意赚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武这会儿的心也放下去了，他不怕林国福验证真假，就怕他不肯相信自己说的任何胡，直接一棍子打死自己，就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那才叫冤呢。 没一会儿，林文就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虽然还是难看，却还是嗡声问起的开口问了一句：“啥时候回去？” 这还是自从林文林武分家之后，这么多年来说的第一句话。 林武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自己太混蛋了，偷偷卖了家里的耕地的牲口，以至于家里的条件一下子就下降了许多。 也正因为如此，二哥和林武彻底的闹掰了。 林文性子直，跟驴一样倔，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唯独在自己这个亲弟弟身上一再忍让。 两兄弟分家的时候，林武林文兄弟二人狠话说尽，但是林武这两年一旦没钱花了，就去二哥家里要，每次不管闹得再难看，都能捞着一两块钱。 林武嘴上不说，可心里清楚，这钱虽然大部分都是嫂子张香云给的，可张香云一个女人，天天在家里带孩子，哪来的钱？ 说白了，这钱还是林文给的。 只是这位二哥脸皮子薄，当初狠话说了一大堆，林武也不服软，于是两兄弟就一直那么僵着。 后来林武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年轻气盛，总想着在二哥面前显摆炫耀，总觉得自己出了这口恶气，觉得自己有多么出息一样，就总想着让林文开口求求自己。 结果林武愣是没有等到二哥开口求自己，以至于后来嫂子得了尿毒症，换肾需要花一大笔钱，林文从头到尾都没有管他开口借钱。 后来林武回家一趟，心血来潮去了大哥家，结果就看到大槐树下有了一个小小的坟头。 那是他嫂子张香云的。 问了赵爱芬，赵爱芬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林武，说是林文死活不让自己说，也不要林武给的钱。 后来嫂子张香云就病死了，林文一个人带着小儿子去了京都城念书，再也没有回来。 再往后的事情，林武就不知道了。 如今想来，徒留悔恨。 “走不走？” 林文皱着眉头瞪了一眼林武，这小子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走神，一点规矩都不懂！ 喝了一句，林武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他咧嘴笑了笑：“二哥。” 他忽然开口喊了一句，字里行间都是兄弟之间的真情实意。 林文愣了愣，漆黑的脸蛋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我不是你哥。” 他闷闷的说了一句：“赶紧走，我还得回家给爹收拾衣服呢，耽误了时间，回头连去省城的车票都买不到了。” 说着话，林文就直接越过了林武，走到了前面。 林文也不在乎这些，因为他知道，二哥是刀子嘴豆腐心，和他爹林国福一个模样。 说起来，林武之所以叫林文二哥，是因为两兄弟上头其实还有一个哥哥，只不过，那位哥哥短命，早年就夭折了。 林武叫林文二哥叫的顺口了，所以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改口。 第六十八章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出门之前，林武回头看了看病床旁边的二老。 “爹娘，我先回去了，你们放心，钱的事情不用操心，我肯定能够解决的。” 他又看向了正在抹眼泪的赵爱芬：“妈，你别哭了，等过两天，我就带着小萌萌去省城看你们。” 听见这话，赵爱芬眼睛里面的泪水又控制不住的哗啦啦的往下掉。 他就是一个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个的农村妇女，从小的固有思想让她单纯的希望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出了事儿的话，除了哭，她也想不到任何的解决办法。 不过，林武也并不怪她，毕竟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套牢在了这个年代所有人身上，同样也是一把固有枷锁。 林武看不下去了，返回去轻轻拍了拍赵爱芬的肩膀，口中说道：“妈，我走了，没事儿的，别总是哭，哭坏了眼睛怎么办？” 赵爱芬抹了把眼泪，使劲儿点了点头。 小萌萌还奶声奶气的和赵爱芬与林国福挥手告别：“奶奶再见，爷爷再见。” “爷爷，你一定要好起来。”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走到床旁，伸出软乎乎的小胳膊，抓住了林国福粗糙的大手。 “爷爷好起来，让爸爸做好吃的，咱们一起吃！” 小家伙说话结结巴巴的，但还是很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林国福听到这话，眼神柔软了一些，终于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眼眶还有些发红。 “还是孙女懂事儿！” “等爷爷腿好了，就背着你去买糖吃。” 小萌萌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才跟着林武出门去了。 赵爱芬起身来到病房门口，看着自己两个儿子离开的背影，老半天之后才回来病床旁边坐下。 “哎呀，你们可真有福气，两个儿子都这么孝顺。” “大儿子出力，二儿子出钱，你男人的那条腿肯定有的治了。” “是啊，我听你这话，小儿子之前还是个二流子，对不对？” “我跟你说，一定要相信你自己的儿子，我那个大儿子之前也是不务正业，之前一直在外边儿瞎逛荡，整天整天的不着家，一年也拿不了几个钱回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和老头儿帮他养家。 今年就情况好转了，每天乖乖下地干活儿，晚上也按时回家，老婆孩子都照顾的好，这简直是不敢想的事情。” “就是，你们老两口拿着钱去治腿，这是你小儿子的一片孝心，多少人想要还求不来呢！” 病房里边儿的人一瞧见那三百块钱，眼睛都直了，也都眼热的厉害。 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他那个小儿子得有多么豪气啊！ 听说是做了黄鳝生意赚了钱，他们刚刚就想问，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当下只能一个劲的捧着林国福和赵爱芬，就指望着近乎，以后好让他那小儿子拉着自己一起赚钱。 赵海芬这个时候手里拿着钱，一颗心也安定了下来。 人是很简单的，有了钱就有了底气。 有了钱，他男人这腿就有的治了。 “孩子他爹，咱们等老二回来，下午就坐车去省城看腿，你别怕。”赵爱芬说道、 林国福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没有搭腔，眼神晦涩的厉害。 林文跟着林武回去了，他刚刚可是仔仔细细的叮嘱了林文，要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林武走一趟，看看他说的那些挣钱法子到底是真是假。 要是自己这个小儿子还是满口胡话，每天吃喝玩乐，那么这钱就肯定来自歪门邪路。 自己这条腿就算是废了，也不愿意用那来路不正的钱去治！ …… 林武兜里还剩下二十多块钱，这钱他之所以没有全部交给赵爱芬，是因为之前他要用来买花生的油渣饼。 来到了医院门口，林武让唐清婉和小萌萌坐在驴车上，想了想之后，干脆也自己坐了上去。 “二哥，接着。” 林武也不客气，一把就把赶驴车的小鞭子丢给了林文。 “二哥，我技术不行，你帮我赶车。” 他说的是实话，赶驴车是个技术活儿，没经验的人很容易把车子翻沟里。 赶驴车的鞭子是一根木棍儿，上边儿拴着一节小短鞭。 想要让驴子往哪边儿走，都靠着这小鞭子指挥。 林武虽然两世为人，但是重生回来也不是万能的，起码上辈子不会的活计，这辈子依旧不会。 林文瞅了林武一眼，也没说话，接过鞭子之后就熟练的开始赶着驴车。 驴车走在泥土路上不断的颠簸着，这年头的县城也都是土路，顶多就是比乡村平整一些，上面铺了一层碎石子。 驴车一路颠簸着向前走去，小萌萌逐渐的犯困起来。 林武坐在板车上，恰好看见了有卖烧饼的摊子，就跳下去买了十个烧饼，刚好一块钱。 林文看见林武居然买烧饼吃，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吃！知不知道这钱多难挣？” 等到林武回来之后，林文就毫不客气的劈头盖脸教训了起来。 “你把这钱省下来给爹看腿多好？怎么这么败家！” 林武嘿嘿笑着也不生气，反而是笑眯眯的把手里的烧饼递给了唐清婉和小萌萌，一人一个，他也吃了一个，剩下的全部交给了林文。 “二哥，吃一个垫垫肚子，剩下的拿回去给嫂子和小忠吃算了。” “你吃，我吃不下。” 林文气呼呼的摆摆手，就要拒绝林武的好意。 却不料，林武却十分认真的说了一句：“那位大人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赚钱，不是吗？” “二哥，几个烧饼而已，花不了几个钱，你就赶紧吃。” 见林文不肯接过烧饼，林武就强行塞到了他的手里。 滚烫的烧饼香气扑鼻，林文低头看着手里，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他这几天满脑子都是林国福的医药费，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香，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而现在热腾腾还香喷喷的烧饼就放在自己的手里，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朝着林武看了一眼，林文心头有些异样。 第六十九章 眼见为实 林文心想，自己这么凶他，他居然都没有生气，反而还让自己把烧饼拿回去给张香云和小忠吃，他真的是变了性吗？ 林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拿出一个烧饼咬了一口。 萝卜丝馅的，很好吃。 “二哥，咱们去榨油厂。” 林武三两下就把一张饼子吃进了肚子里，然后对林文说了这次的目的地。 重生一次，林武心里明白，很多时候想要得到别人的信任，并不是一味的蛮横不讲理，而是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改变。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和林文一个劲儿的硬碰硬、说狠话，谁也不肯低头，到最后，即便是林武成了商业大亨，站在了金字塔的顶尖，拥有了数之不尽的财富，可他依旧是孤单的。 妻子、女儿、哥哥、父母…… 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高处不胜寒！ 而这一次，他决心要改变一切！ 吃完烧饼之后，林文也有力气。 虽然他不知道林武要去榨油厂干什么，但是这一次有自己跟在他的身边，就能亲眼看一看林武说的赚钱门路到底是真还是假的。 林文没有说话，熟练的拿起鞭子在空中挥了挥。 啪！ 鞭子抽在空中，炸起了一个响亮的鞭花，林武看了，都忍不住感慨一句：“真厉害啊！” 驴车带着一行四人走到了炸油厂门口，门口的门卫看见林武来了，当下就露出了笑脸。 林武也上道，走过去又递了一根香烟，后者直接就给林武开了绿门。 “今天来的有点晚了，会计都等你好久了。” 林武对门卫大爷笑着说：“大爷，我家里边儿有点事儿，所以就来晚了。” 二人熟练的聊了几句之后，就肩并肩的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林文也看了出来，林武肯定和这位看门大爷很熟悉，估计是来过好多次了。 “哎呦，你今天还牵了头毛驴来，你小子出息了！” “要我说，你早就该攒钱买一头驴子了，不然每天拉着三百斤的东西往家走，就算是你身体好，那也吃不消啊！” “日子久了，你的身子就垮了，还怎么赚钱？” 门卫大爷不知道两兄弟的事儿，朝着驴车看的时候，还看见了林文，便问了一句：“那是你哥？你们俩兄弟长得还挺像。” 看了几眼之后，大爷收回视线，摇摇头补充了一句：“你哥没有你活泛，一看就是性子倔的人。” 林武也不搭腔，只是嘿嘿笑着，毕竟那是自己的二哥，他不好评价。 和大爷闲聊了几句之后，林武就让林文赶着驴车去装货了。 林文一言不发的乖乖照做，一直赶着驴车来到了仓库门口。 刚来到附近，他就闻到了喷香的花生油的味道。 不用看都知道，这里边儿装着的，肯定是花生油渣饼！ 下车拴好驴子，林文问道：“你这是要买花生油渣饼回去卖？” 林武点了点头：“没错，之前没有驴子，所以我每次就只能买三百斤的油渣饼，然后再拉着板车回去卖，一斤进价两分钱，拉回村子能卖七分钱，一趟下来就能赚十五块钱。” “现在买了驴子，一趟少说也能拉一千斤，这一趟就能赚五十块钱呢！” 虽说买了这头驴子花了不少钱，但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这笔生意还是非常划算的。 “五十块钱？！” 林文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震惊。 “就这么一趟，五十块钱就到手了吗？” “榨油厂为什么会把油渣饼卖给你？之前也有不少人来这里问过，人家是不愿意卖给散户的。”林文疑惑的问道，眼神里还闪烁着不确定的光彩。 林武咧嘴笑着说：“二哥，生意场上讲究的是心思活泛。” “你瞧。” 说着话，他就把口袋里边儿塞着的红塔山盒子拿了出来，在林文的面前晃了晃。 林文眼睛一瞪：“你还抽烟？” “我不抽，这可是做生意的本钱，哪儿舍得抽啊！” 林文眨巴眨巴眼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小子还是没个正型！ “我去搬货。” 林文知道自己为人死板，是根本不会做生意的，干脆就卖卖苦力好了。 吃了一个烧饼，虽然没吃饱，但是基本的力气还是有的。 林文平日里做惯了苦力活，一口气搬个百十来斤，还是根本不在话下的。 半个小时之后，驴车上边儿已经满满当当的装了一车的油渣饼，一共一千斤。 林武拿出最后剩下的两张大团结递了过去，会计一边儿与林武闲聊，一边儿开了单子。 林文不管那么多，干活累了就去榨油厂的水龙头下边儿装了一大壶冷水。 林文累的出了一身汗，将长袖脱下来就着水龙头洗了洗，然后就那样挂在了驴车上。 之后，他又洗了把脸，还就着水龙头喝了一个肚饱。 这年头，水源能解决很多问题。 更何况，农村人做事没有那么多讲究，尤其是林文这种庄稼汉。 他还算好的了，村子里边儿不少庄稼汉，下地干活的时候，就直接喝小水沟里边儿的水。 很多人动不动就头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喝了生水导致的。 “我们走。” 林文歇息了一会儿就缓了过来，又拿起鞭子开始驱赶马车。 驴子拖着沉甸甸的一车花生油渣饼，开始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唐清婉没有继续坐车，把孩子留在车子上，自己则是下车用手扶着车子前进。 有了林文的赶车技术，这次回去居然比平时快了不少。 今天回家有点晚了，到达家里的时候，院子门口已经有不少村民拿着装了黄鳝的木桶等着林武回来给自己结账了。 看见林武回来，众多村民赶忙上来打招呼。 “林武，我就说你怎么不在家，原来是买油渣饼了！” “今天我小叔子一家都来了，他们带了不少黄鳝来，你瞧瞧。” “我专门从隔壁村子来的，听说你花钱买黄山，就过来瞧瞧，是不是五毛钱一斤啊？” “我是来买油渣饼的，家里养了猪，准备贴贴膘，我家小子明年考大学，要是他争气能考上，我明年就把猪杀了吃肉！” 第七十章 味道好极了 一大帮人围在林武家门口，闹闹哄哄的。 林文牵着驴车，看着眼前这些人，很多都是熟面孔，都是村子里边儿的乡亲，还有不少人应该都是隔壁刘家村里边儿的人，一个个都提着木桶，口袋里边儿塞满了尼龙袋。 军绿色的长裤卷起裤脚，缝隙里边儿全部都是泥巴，头上还戴着草帽。 看见自己牵着驴车回来了，这些人全部都咧嘴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 唐清婉已经赶紧快步上去开门了，车子上的小家伙趴在一堆花生油渣饼上呼呼大睡。 林武踩了上去，抱着小萌萌下车，唐清婉也赶紧回来，帮着林文把驴车开进院子里边儿。 就这样，无数村民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们排队都排到了院子外边儿十几米的地方，一大群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儿。 唐清婉摆好桌子，拿出一个用报纸针线穿好的本子，林武则是直接把今天的货款给拿了出来，就放在了桌子上，厚厚的一摞毛票。 紧接着，一大帮人结账的结账，交货的交货。 不得不说，唐清婉还真的是有做生意的天赋的，一整套动作下来，井井有条，从头到尾都没有慌乱。 林武则是忙着卖油渣饼，林文见他爬上驴车，吭哧吭哧的把油渣饼往下扔，当下也总算是缓过来了。 他说道：“我来帮你。” 随后，林文三下两下的上了驴车，解开一直牢牢捆着花生油渣饼的绳子，一拿就是三四块，直接往下递给村民，动作麻溜又干练，那可不是林武能够比的。 毕竟林文一直都在干苦力活，力气比林武大的多。 有了林文帮忙，林武就轻松了不少，他只需要在旁边算账和收钱就行了。 有的时候，有的村民没有带钱，就直接用黄鳝抵押。 这个时候就需要林武和唐青婉说一声，然后在每个人的名字后面标注一下。 一个小时之后，院子里边儿的村民就已经逐渐清空了不少，油渣饼早就已经买完了。 这种紧俏的商品，头一个月是最好卖的。 自从这两天林武开始收黄鳝和卖油渣饼，隔壁几个村子都听说了这事儿，一个个捉了黄鳝，用木桶装好，然后又买了油渣饼装进尼龙袋，然后再用扁担挑回去。 他们之中，不少都是帮着村子别的亲朋好友买的，因此一张嘴就是五六十斤的油渣饼。 一车油渣饼卖完，林武净赚了五十块钱的利润。 林武一分钱没留，全部交给了二哥林文。 “这些钱你拿着给爹治腿，爹的腿不能再拖延了，剩下的钱，我这两天会尽快送过去的。” 林文看着手里边儿一大摞刚刚到手，现在还没捂热乎的毛票，心里边儿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他看着面前的林武，忽然发现这个弟弟比印象里变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是看起来，他身上之前有的那股流里流气，现在已经没有了。 林文顿了顿，憋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别……别太累了。”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文摇了摇头，之后才转身回家去了。 去县城医院的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有回家去看，上次因为林武的事儿，他还和自己媳妇儿发了一通火，把张香云都骂哭了。 现在看来，当初的确是自己错怪了媳妇儿。 下午他还要带着他爹林国服去省城看腿，家里边儿爹娘的衣服必须得尽快收拾好才行。 也幸亏快过年了，家里边儿没有什么农活，不然的话，那他可有的忙了。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林文收拾好了衣服，过来准备和林武说一声，却见到林武家里边儿又来了不少村民，还是来送黄鳝的。 林文这个时候才终于敢相信，自家弟弟的黄鳝生意应该已经做的很大了。 “我现在就去县城。” 林文说道：“你做生意踏踏实实的，别总想着走歪门邪道，钱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跟你嫂子说了，让她回娘家借钱凑一凑，总能熬过这一关的。” 说完这话，林文就要转身离开，却见到林武赶紧站起身，绕开了眼前排着长队的村民，径直走到灶台旁边，抬手掀开了锅盖。 林文愣了愣，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原来他家锅盖一直都是盖着的。 掀开锅盖之后，就见到热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林武端了一个碗过来，里边儿装着炒饭。 “二哥，吃完这顿再走。”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看着面前这一碗还热气腾腾的炒饭，林文有些脑子发愣——这是白米饭吗？ 精细粮？！ 林武长了这么大，除了去别人家喝喜酒能吃上那么一两顿白米饭，此外顿顿都是红薯和土豆。 今天这一碗炒饭，显然是用一大勺猪油炒的，油滋滋亮汪汪的，里边儿还有着一些香菇丁和肉沫。 那香味，顺着风直接就钻进了林文的鼻子里。 林文今天一天就只吃了一个烧饼，这会儿肚子正饿呢。 在他发愣的当口，林武就已经把碗递了他的面前。 “二哥，赶紧吃，别耽误时间了，我还得去收黄鳝呢。” 林文这个时候才缓过神来，看了看眼前一脸真诚的林武，又看了看面前的超凡，也不矫情了，结果接过炒饭，拿起那把铝制的大勺，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炒饭味道好极了！ 这肉除了过年奢侈一次，会切个把斤包饺子，关键还都紧着孩子和爹娘吃了，林文只觉得自己的勺子都快抡的起风了。 这一大碗炒饭，很轻松的就下了肚，林文吃的非常心满意足。 说实话，他把碗还给林武的时候，的确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林武也没跟他多说什么，直接就挥手让他去县城了，还说别耽误亲爹治腿的时间。 林文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哎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这要是换成上辈子的林武，铁定要当着他的面问一句炒饭好不好吃——这明显就是杀人诛心。 没别的，林武就是为了单纯的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第七十一章 门外来人 只不过，林武重生一世，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小心翼翼的维护家人的自尊心了。 自己这个二哥，别人不知道，林武可是很清楚的——他就是典型的玻璃心！ 林文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县城，刚走进病房的时候，就发现林国福一只脚站在地上，胳膊下边儿拄着拐杖，满头都是汗水。 赵爱芬站在旁边，两只手僵在半空中，一幅想要搀扶又不敢的样子，眼睛红红的，委屈的一个劲儿掉眼泪。 林文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过去。 “爹，娘，这是怎么了？” “爹，你的腿咋回事儿？医生让你下地的吗？” 听见林文的问话，当下二老齐刷刷的转头向他看过来。 “哎呀，小文，你可算是回来了！” 赵爱芬赶紧走了过去，擦掉眼泪之后解释说：“你爹他死活不听劝，我让他好好躺着，他非不听，倔的像头驴一样！” “你看看，总这样站着怎么能行呢？” “你给我闭嘴！” 林国福狠狠瞪了赵爱芬一眼：“一天天就知道让我躺着，这条腿要是没了，我就得躺一辈子！” 此时的林国福心情烦躁极了，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说完这话，他又转头看了林文，随后一样的问了一句：“咋样，看见没有？” 他这话看起来像是不经意问的，但实则早就在心里边儿担忧了许久。 “见着了。” 林文这时候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两千块钱的医药费，他原本觉得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但是林武一次性就拿来了三百五十块钱，这会儿跟着回去卖油渣饼，又赚了五十块钱，再加上之前来县城看病的时候，林文在村子里边儿借了一百多块钱。 虽然这几天在医院花销不少，但也还剩下五十多块钱。 也就是说，这会儿他们手里已经有四百五十块钱了。 虽然距离两千块还有一大段距离，但是林武现在还在努力赚钱，卖黄鳝估计能挣的更多。 还有，再让自己媳妇儿回娘家借一点钱来，这两天自己多跑跑，回头帮着林武多卖几车子油渣饼，这两千块钱应该是不难凑齐对 心里边儿轻松了，林文当下也不瞒着爹娘，就把自己跟着林文回家一趟，怎么赚钱，又挣了多少钱，村里边儿的村民怎么卖给林武黄鳝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爹，那些钱应该是林武自己挣来的，” 林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激动的说道：“我都仔细看过了，林武这小子挣钱应该有些时间了，也就是我们出来这几天，隔壁村子的人都抓黄鳝带过来卖给他，不像是作假的。” 林国福听说这话脑子，当即就傻眼了，脑子嗡嗡的响。 一方面，他不放心林武做生意真的那么赚钱，另外一方面，他对林武改邪归正感到难以置信！ “五十块钱的利润？就拉着驴车跑一趟县城？” “还有那黄鳝，五毛钱一斤？这玩意儿真的有那么值钱吗？” 林国福属实是有些不明白了，但是自己二儿子的性格，他还是很清楚的，绝对不可能帮着那个小儿子撒谎。 听见这话，一旁的赵爱芬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这孩子，做生意怎么也不跟咱们说一声，这年头多乱，一个人去做生意，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赵爱芬抹着眼泪，嘴里嘀嘀咕咕的：“板车拉着三百多斤的东西，他一个人拉回村子，怎么能拉的动？” “这小子不要命了？” “你懂啥？” 林国福再次瞪了她一眼，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男人家家的，出点力气算什么？” “这样挺好的，总比走歪门邪路要强得多。” “累是累了点，但能挣钱养家，这就挺好的了。” 林文这个时候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头都不回的说了一句：“爹，别的话咱就先不说了，先去省城看你的腿，可千万不能再耽搁了。” 赵爱芬闻言，也赶忙过去帮忙收拾。 总共就那么点东西，一个布袋就装下了。 林文这次是背着扁担来的，他将东西全部绑在了扁担上，又赶紧去办了出院手续。 在这之后，赵爱芬挑着扁担，林文背着林国福，三人赶紧去汽车站买票去省城。 村子里边儿，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林武又买了几个螺筐回来。 今天收购的黄鳝比昨天更多了，粗略的算了算，今天少说也有百斤，拉着驴车跑一趟，一次性收入就能有四百多块钱了。 再加上运送油渣饼回来卖，一天的利润直逼五百！ 这也就意味着，再有三两天，医药费就能凑齐了。 医院里边儿做手术也得有一段时间，三天的时间足够了。 默默的掐算了一回儿，林武的心这个时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拿着水瓢，一瓢一瓢的往垫了塑料纸的箩筐里边儿添水。 这会儿天气已经开始逐渐转热，黄鳝生意就不好做了。 从村子赶着车去县城，起码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驴车拉着货，本来就走的慢，天气一热，箩筐里边儿的黄鳝就死的更多了，赚不到钱就算了，搞不好还要亏钱的。 最重要的是，村子里边儿的黄鳝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总归是会有一条都抓不到的一天。 等再过一段时间，过了年后进入梅雨季节，大雨没日没夜的下，地上全部都是泥巴，驴车拉着那么重的货，根本就走不动路。 林武想着，顶多再卖黄鳝卖一个月，到时候就得再想别的办法赚钱了。 不过，时间还很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多收一些黄鳝，然后在别人发现这个商机之前，尽快的赚够那个第一桶金。 笃笃笃！ 院子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林武一愣，随后将手里的水瓢放下，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谁呀？”林武问道。 “是我。”门外传来了村长姜保国的声音。 林武辨认出了对方的声音，赶忙上前打开了门。 “叔，怎么了？” 刚打开门，林武就看见姜保国站在自家门口，手里边儿拿着旱烟杆，还在林武门框上敲了敲。 第七十二章 你这叫什么话 “你这小子，就不知道让我进去坐坐？” 听他这么说，林武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笑着让开了路。 姜保国走进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院子里边，装的满满当当的箩筐。 当然了，还有他家的那个板车。 准确来说，那是他卖给林武的板车。 “你还真的开始收黄鳝了？” 看见这一幕，姜保国颇为诧异的问了一句。 他好歹是内八村的村长，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林家老三的儿子居然开始收购黄鳝了，而且价格还挺高，五毛钱一斤。 村子里边不少庄稼汉大清早就去田里抓黄鳝，大一点的孩子也不放过，连哄带骗，又是买糖，又是做好吃的，带着他们下河捉黄鳝。 结果孩子们拿着钩子，好不容易抓了一天黄鳝，从林武这里记了账，第二天也换了钱，可钱还没在手里边儿捂热呢，就被自己爹娘拿了去，还美其名曰存起来去娶媳妇儿和念书。 孩子气的哇哇的哭，那叫一个伤心。 原本姜保国还以为林武就是做点小生意，结果一来才现，这哪是什么小生意啊，都快比得上县城那些个体户了！ “你这黄鳝收了得有百斤了？” 姜保国粗略的扫了一眼院子里边儿大大小小的箩筐，忍不住问道。 林武点了点头，也不隐瞒，笑着说道：“是啊，没办法，混口饭吃“ “”叔，你也知道我以前惯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只有做点小本买卖才能养家。” 听到这话，姜保国一口旱烟又差点卡在嗓子里，吐出来不是，咽下去又怕被呛死自己。 好小子，这都好几百块钱的生意本钱了，这还是小本买卖？ “你这黄鳝生意准备做多久？” 姜保国眼神复杂的打量了林武几眼，然后问出来自己此行的关键问题：“难道为了做买卖，你的地也不种了吗？” 林武眼睛一亮，立刻就嗅到了姜保国话里话外的一股味道。 “叔，种子买到了吗？” 姜保国叼着旱烟枪点了点头：“买到了，昨天就买来了，钱我也给你付清了，今天白天村委会开了一天的会，还给咱们上了改革开放教育课，所以我才这么晚来找你。” 又抽了一口旱烟，姜保国嗒嗒的说道：“种子我扔到你地头了，你那地得找头牛过来耕一耕，不然的话，就算是种下去，也保准没有什么粮食长出来。” 林武点了点头，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家的田地荒废了太久太久了，里面长满了荒草。 这年头没有什么农药，杂草这玩意儿生命力又太顽强，如果只是把杂草拔出来的话，回头随便扔个地方都能活。 必须要用犁耙来来回回的耕地好几遍，把埋在土里的杂草根部搅碎了再播种，才能有好收成。 这年头，种地是真的辛苦。 水里边儿黄鳝、泥鳅有的是，但更多的是蚂蟥。 蚂蟥藏在水里边儿，各个吸血吸的浑身发亮。 除此之外，庄稼汉头顶还有太阳，火辣辣的照着下面儿。 庄稼汉种地的时候，又是泥水泡，又是虫子咬的，而且秧苗挨着皮肤又痒的不行，一天洗一次澡都算是少的了，实在是难受。 也就是庄稼汉能吃得下这个苦，一般人还真干不了这活儿！ 以前林武惯了，基本上就没下地干过活，这会儿重生了，虽然说家里边儿三亩地要种起来，但是要是让他停下做生意的节奏去种田，林武显然是不愿意的。 尤其是他爹林国福还等着这钱治腿呢，不挣钱，拿啥给爹治腿？ 林武保持着微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根火塔山递了过去。 姜保国一看见红塔山，眼睛都直了。 好家伙，林武居然有这种好烟！ “叔，有件事儿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啥事儿？” 姜保国小心翼翼的把烟接了过去，先是一脸珍惜的凑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才恋恋不舍的放在耳朵上。 林武笑着说：“我家那地这段时间估计是种不了了……” “啥？” 一听这话，姜保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林武赶紧解释说：“叔，你别生气，我不是不想种地，而是有原因的。” 当下，林武就把林国福摔断了腿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两千块钱，林武更是着重的强调了一下。 姜保国抬眼看着林武：“没想到你这么有孝心！” “哎，你爹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够改邪归正。” 听了林武的解释，姜保国这个时候也有些感慨。 他伸出手在林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爹的腿啊，按理说，咱们村子里边儿的人是应该伸手帮一把，只可惜，这段时间快过年了，谁家也没有余下来的钱。” 姜保国一手拿着旱烟枪，一手按着林武的肩膀，满脸的忧愁。 半晌之后，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要不这样，明天我再去问问，看能不能凑出二十块钱给你拿着，你拿去给你爹治腿，也算是咱们村委会帮忙了，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 姜保国话还没说完呢，林武就笑着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姜保国的好意。 “叔，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钱我就不要了。” 林武心里边儿有数，内八村的村委会估计全部家当加起来，都没有自己这一批黄鳝值钱。 见姜保国有些那么呢，林武接着说道：“叔，你要是真想帮我的忙，我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求你。” “啥事儿？” 姜保国一头雾水，但是念在林武一番孝心实属难得的情况下，便挥了挥手：“少废，赶紧说。” 林武说道：“我这段时间想尽快做生意赚钱给我爹治腿，这地我也不想荒着，毕竟种子都买回来了。” “叔，你看看能不能帮我请两个人帮我种地，你找的人我也放心。” “你要花钱请人给你种地？” 姜保国一听这话，当下旱烟也不抽了。 林武又说：“叔，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这钱我绝对会一分钱不少给给你……” 姜保国却眼睛一瞪：“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第七十三章 我舍不得 “这事儿就算是你不说，我也打算喊人帮着你把地种下去！” “我和你爹以前可是一个公社的，你爹现在摔断了腿，咱们又是经常来往的，怎么着也得帮帮忙，没钱还能没力气吗？” 姜保国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叔别的就不说了，主要是你思想进步了，知道脚踏实地了，叔就为你高兴，就算是不干自己家里的活儿，也得帮你一把！” “叔……” 听着这话，林武的心暖洋洋的。 当下，林武二话不说，又抽出一根红塔山递了过去。 姜保国心里边儿那叫一个感慨啊，这小子真会来事儿，也不枉费自己对他这么好，时时刻刻的想要帮他一把。 “叔，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请几个人，花多少钱你都帮我记着，到时候我回来了，一起结账。” 姜保国点了点头，把这事儿答应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他又告诉林武隔壁村子好多人都过来问了林武收黄鳝的事情。 这件事想做大，光靠一个人可不行。 林武寻思着也对，送走了村长姜保国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 挣钱这事儿，一个人做，利润高是高，但长远来看是不行的。 这就好比开店做生意，当然是开连锁店，薄利多销，给别人开工资，让别人帮你赚钱才能挣的更多。 于是，林武准备明天回来再找人。 这将近一千斤的黄鳝，他还是能再送一趟的。 随后，林武把装了黄鳝的箩筐全部浇了一遍水。 正忙着呢，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他放下水漂转头去看，是唐清婉来了。 她穿着一件单衣从屋子里边儿走了出来，出来之后还冷的缩了缩膀子。 看见林武后，她顿了顿，轻声问道：“怎么还没睡？明天还得早起去县城送黄鳝呢。” “哦，马上就睡了，再给黄鳝浇点水，不然它们容易死。” 说着话，林武就想起了这事儿，觉得必须得告诉唐清婉一声。 “咱们家的三亩地已经解决了，种子买到了，至于种地的事儿，我也让村长帮忙找人下田插秧了，给钱就行，你就别担心了。” 林武说完这话，本以为唐清婉会高兴，却没想到她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找人下田插秧？” 想了想之后，唐清婉说道：“林武，赶明儿你和村长说一声，找人帮着把把咱的地耕一耕，下田插秧这事儿，我自己做就行了。” 插秧不是什么技术活，也不要求什么体力，就是耗费一些时间和辛苦。 唐清婉虽然是下乡知青，但是刚来内八村那会儿，她就跟其他的知青不一样，接受现实，努力改造，坚韧的就像是田埂上春风吹又生的杂草。 这下田插秧的活儿她能干，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林武却转过身看着她，盈盈月光如流水，落在她那单薄的肩膀上。 下乡知青那么多年的生活，她的肌肤却依旧如城市女孩儿一般细腻漂亮。 下巴尖尖的，五官精致且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完全没有庄稼妇人的那种木讷。 林武知道，唐清婉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花钱，想要攒钱给林国福治腿。 见到自己媳妇儿如此温柔贤惠，林武的心更加暖洋洋的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行。” 唐清婉听到这话，本来打算去帮着林武给黄鳝浇水的，却又噔噔蹬走了回来，就站在林武的面前，一双秋水长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月光落在她的眼里，细细碎碎的，潋滟又妩媚，其中还带着几分倔强。 “为什么不行？” 唐清婉黛眉微蹙：“爸的腿要做手术，急需用钱，虽然请人插秧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是现在能省一点就是一点，不对吗？” 见林武依旧笑着不说话，唐清婉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的意思是我去插秧，不是让你去……” “之所以说不行，是因为我舍不得你让你辛苦。”林武言简意赅的结束了她的争辩。 此时林武眼眸平静，带着浓郁的温柔，十分认真的看着她。 因为他说的太过于理所当然了，以至于唐清婉甚至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舍不得？” 实际上，唐清婉并不傻，这话刚一问出口，她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林武是那个意思啊！ 皎洁月光下，那张精致的脸蛋也逐渐泛起了红晕。 察觉到林武在眼神炽热的盯着自己，唐清婉微微的低下头去。 这人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地里干活辛苦，虫子也多，你一个妇道人家，下田插秧像什么话？” “爹的手术费，再过两天就能凑齐，实在不行，我明天赶着驴车去隔壁村子走一走，刘家村那边泥潭多，黄鳝也多，总归是能挣到钱的，你不用下田插秧，也不用干体力活，我可舍不得。” 是啊，他是真舍不得让这么好看的媳妇儿太过辛苦。 别说是下田干农活了，林武就连做饭都舍不得让她做。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就幻想过无数次，如果能够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做些什么，又要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儿老小，如何改写自己的人生命运。 现在他真的重生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这几天夜里思来想去，觉的这辈子自己的目的也非常的简单，让自己的妻儿和亲人过上好日子就足够了。 所以别说是插秧了，就算是让唐清婉做饭，他都舍不得。 一番没有丝毫掩饰的真心话，让林武说的像是情话一般，更让唐青婉的脸颊滚烫滚烫的，几乎能烙饼了。 她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这年头，谁表达自己的情感会这样的大胆且热烈？ 尤其是之前，林武之前还对自己冷冰冰的，这才几天，怎么就…… “不插秧就不插秧了。” 唐青婉微微涨红了脸，不敢去看林武的眼睛，手指捏着衣角，半晌之后才说：“明天家里边儿的黄鳝我来收，油渣饼我也可以卖，你就去隔壁村子收黄鳝，这样赚钱快一些。” 第七十四章 吃红烧肉 说完这话，唐清婉就逃也似的转身朝着屋子里边儿走去。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边的灯就灭了。 而林武不知道的是，屋子里边儿月光如水，透过窗户落在了唐清婉的脸上。 此刻的她躺在床上，盯着窗外高悬天空的月亮，脑海里边儿全部都是这几年的苦日子。 自从下乡知青返乡的热潮兴起，她不知道多少次动了回家的念头。 但是她始终舍不得小萌萌，舍不得她的血脉亲情。 如今，她觉得或许在这苦的沉闷的日子里，总归也要带一点甜了？ 她也不贪心，带一点点甜就好了。 …… 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时候，林武就醒了。 这两天要给林国福筹钱做手术，家里边儿总归是有着一点紧张感的。 为了防止天气燥热，把黄鳝闷死，林武大早就起了床。 将近一千斤的黄鳝，一辆驴车勉强能够拉得动。 林武煮了粥，还蒸了两个红薯，赶着驴车出发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林武把热腾腾的红薯揣进怀中，边赶驴车边吃红薯。 到达水产供销社的时候，门卫大爷才刚刚开门。 抬头看见林武来了，大爷吃了一惊。 此时，林武那黑色蓬松的头发上满是潮湿的露珠，一看就是大清早就在赶路。 门卫大爷赶紧开了门，让他赶着驴车进去了。 “哎呀，这才几点你就来了，为了赚几个钱就这么拼命吗？” 林武笑着没有解释，跳下车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给那位门卫大爷递过去一根烟，紧接着就是挑出去死掉的黄鳝、过地泵，然后领了单子去算账。 这一次，除去死了的黄鳝，一共是一千二百二十六斤，光是利润就有六百三十七块，五毛二分钱。 林武回去的时候，还买了两斤猪肉，还有两块豆腐，顺带还有满满当当的一大车的油渣饼。 回家的时候，小萌萌正在院子里边儿自己玩儿。 唐清婉刚刚给一拨人结了账，这会儿正准备洗手做饭。 “回来了。” 唐清婉听见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在门外拉着驴车进来的林武。 小萌萌当即就抬起了脑袋：“爸爸，你回来了。” “爸爸抱抱！” 小家伙飞奔过来，十分熟稔年的扑进了林武的怀中。 有了驴车，林武也不累了，他抱着小萌萌，低头在小家伙的脸上使劲的嘬了一口。 “你看爸爸买了什么？”林武笑着，将油汪汪的油皮纸在小萌萌的眼前晃了晃。 小萌萌使劲儿挥舞着双手，高兴的喊道：“肉，是肉肉，我喜欢吃肉！” 到底是小馋猫，一看见肉就高兴。 唐清婉已经回家洗锅，听到对话之后，探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怎么又买肉了？” “家里还有吃的，咱们随便吃一点就行了，少花点钱。” 她有点心疼，把沾了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快步走了过来，一边儿走一边儿说：“咱们省点钱，给爸妈送去不好吗？” “中午做一顿红烧肉，放点儿豆腐和鸡蛋，多煮点儿东西，然后给嫂子送过去一些。” “下午二哥还要回来，让二哥带点儿去给爹娘吃。” 林武撸起袖子，抬腿朝着灶台走去。 “我来做饭，你忙了一上午，歇一歇。” 唐清婉听见了林武要把红烧肉给爹娘和嫂子送去，当下也不心疼了。 也对，做手术会损伤身体的元气，的确是需要吃点儿好的补一补。 唐清婉也没和林武争执，这会儿村子里边儿别的人家都没做饭，陆陆续续有隔壁村子的人过来送黄鳝，顺带买油渣饼。 唐清婉也含糊，飞快的做着生意。 只不过，没过多久，院子里边儿的一侧，茅棚里边儿就传来了阵阵肉香。 油滋滋的猪肉贴在大铁锅上，顿时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让不少人都忍不住探头探脑的看了过去。 “乖乖，这是在做红烧肉吗？也太香了！” 这年头，内八村的家家户户，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天最多吃两顿饭。 这大中午的，日头能够把人晒晕过去。 为了挣点钱，村子里边儿的人谁不是顶着日头下地抓黄鳝，然后再巴巴的给人送过来，好结算一下昨天的钱？ 结果他们就闻到了院子里边儿的红烧肉的香味儿，不少人馋的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大家伙此时也多多少少的意识到了——林武家这几天，铁定是赚了不少钱！ 做完饭后，林武暂时让唐清婉关了院子门。 他没有刻意露财的心思，但是也没有必要那么藏着掖着。 实际上，在村子里边儿做生意之前，林武的心里边儿就早做好了准备。 村民偶尔也会去县城的，迟早会知道林武倒卖黄鳝这件事情。 林武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尽量多收购一些黄鳝。 中午吃了红烧肉，肉里边儿放了豆腐和鸡蛋，热腾腾的汤上还浮了一层油，香气喷鼻，光是让人闻着就能食欲大震。 林武把红烧肉均匀的分成了三份，放在一边后就做下来吃饭了。 唐清婉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说道：“林武，你带着孩子先吃饭，我去给嫂子送过去。” 说完之后，她就要站起身出门去。 林武赶忙喊住了他：“等晚一点我去，。” 他一边吃饭一边说：“下午我要去刘家村收黄鳝，那边黄鳝多，这两天多跑跑，应该能凑齐钱。” “家里下午肯定还有人要过来结账送黄鳝，你在家带着孩子，顺带做生意就行了。” 唐清婉哦了一声，没有和林武争执什么。 林武快速的往嘴巴里扒拉了两碗饭，然后将装好的红烧肉放进瓷盆，又用棉布打了个结，装好放在车上，之后就牵着驴车出门去了。 林武出门没多久，林文就回来了。 倒不是回来拿钱的，他兜里之前有四百多块钱，给医院缴住院费是绰绰有余的。 他这次回来是想和林武知会一声，可是林武不在家，他只瞧见了唐清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边儿收黄鳝。 院子里边闹哄哄的，林文走了进去帮着卖了一些油渣饼，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了，唐清婉赶紧给二哥送来了一碗水。 第七十五章 只知道钱 “二哥，林武去隔壁村子收黄鳝了，这是红烧肉，待会儿你带过去和爸妈一起吃，补补身子。” 那是家里边儿最大的盆子，里边儿装着满满当当的一大盘红烧肉，而且里边儿肉多豆腐少，是林武专门挑出来的。 林文见状，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这也太能花钱了，再多的钱也经不住这样吃啊！” 唐清婉却笑着说：“爸要做手术，不能亏了身子，二哥，你就拿着，不然林武回来，又要和我生气了。” “……” 林文知道自己那个弟弟的性格，这才不情不愿的接了过来。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今天上午的时候，医生找到了我，说快过年了，医院里边儿人手不够，得等到过年之后才能动手术。” “这段时间医院不热，不用担心伤口发炎感染什么的。” “这样也好，咱们也能多点时间攒钱，在做手术之前把钱交齐了就行了。” 林武算了算：“现在距离手术费还差一千多块钱，实在不行的话，我现在就去借点儿。” 还差一千多块钱吗？ 这么几天时间，林武能凑齐吗？ 虽然知道林武现在做生意能赚钱，但是林文心里还是直打鼓。 这钱哪有那么好挣的？ “二哥，这事儿我会和林武说的。” 唐清婉：“过几天，我就和他去一趟省城，你告诉爸别担心，手术费一定不成问题。” 林文虽然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答应。 他准备先回家一趟，问问自家媳妇儿找娘家人借到钱没有。 林文往家走去，路上碰见了迎面走来的林国福。 林国福刚从地里回来，准备回家睡午觉，却一眼瞅见了林文。 “哎哎哎，你站住！” “你怎么回事儿，看见大爷怎么都不喊一声儿？” 林武抬头看了一眼林全福，他嘴笨，明知道林全福喊自己准没好事儿，却依旧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原地，喊了一声大爷。 林全福瞅见林文一幅无表情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老三的儿子，个个都是这幅德行吗？ “你爹去哪了？” 林全福理直气壮的说道：“这两天都没有看见你爹，你爷爷找他呢！” 林文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他爹领欧服摔断腿，这事儿林国福不让和家里人说。 林富贵兜里边儿也没几个钱，就算是有，那也基本上都让他那个宝贝孙子林远帆拿去读书了。 就算是说了，从林国福那里借不到钱不说，还得让林富贵担心。 因为钱的事儿，林文心里边儿还窝着火呢。 他爷爷林富贵每次找他爹，无一例外，都是为了他那个孙子林远帆的生活费。 林文一直敢怒不敢言，他压根儿不信林远帆在京都城读书需要花费那么多钱。 这会儿，他爹摔断了腿，自己没去找爷爷借钱也就算了，他怎么还能自己找上门儿来呢？ “爷爷找我爹啥事儿？”林文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 林全福现在还没瞧出来林文的不对劲儿，还趾高气扬的说道：“这不都快月初了吗？远帆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着落呢。 你姑姑和二伯都给了钱，就你爹没给，可不得找他吗？” 林全福说着，眼神忽然落在了林文手里提着的一个布袋子上。 说是布袋子，那实际上就是把瓷盆儿放在一起四四方方的布上，然后斜着两个角一扎，然后就能一只手直接提起来了。 而且那布袋子口子是敞开的，还能看见里边是什么呢。 林全福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里边儿油汪汪的一大片红色的红烧肉，连带着豆腐都浸满了油汤，那圆圆的似乎是鸡蛋。 好家伙，那味道可香了，这会儿正往自己的鼻子里边儿钻呢！ 林全福中午没吃饭，此刻馋的不行，同时又吃惊不已——老三家的儿子最近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发了横财吗？居然吃的起的红烧肉了，里边儿还加了豆腐和鸡蛋，这么奢侈的吗？ 林全福咽了咽口水，实在是馋的不行，但又不好开口让小辈儿分他几口，当下只能是假装不经意的撇了一眼。 他开口问道：“你手里边拿的啥？” 林文冷声说道：“没啥。” “……” 两兄弟都是一副德行，这是摆明了当自己眼瞎呢！ “当孙子辈的，有好吃的得先紧着你爷爷，知道不？” 林全福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又朝着红烧肉看了几眼。 他口里说道：“你爷爷最近总惦记着肚子里面没有油水……你这袋子里边装着的，可不是红烧肉吗？” “哎呀，你才多大，吃这么好的东西容易烧心！爷爷这辈子都没吃过几次红烧肉……” 林文：“……” 他当然知道林全福是什么意思，这要是放在平时，匀一点儿给林全福也没啥的，毕竟他拿回去会给自己的爷爷奶奶吃。 都是亲戚，有了好吃的也不能藏着掖着。 但是这一次，林文又是生气，又是郁闷。 此刻听见刘全福的话，他憋着一股气，就是不顺着林全福的话说！ “大爷，这红烧肉不是给我自个儿吃的。” 为了不让林全福打红烧肉的注意，他根式干脆直接断了对方的念头。 林文说道：“大爷，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我赶时间，得走了。” 林全福：“你……” 这老三家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都这么坏吗？ “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远帆的生活费该给了，远帆那边也要吃饭，一天都等不了。” “你爷爷已经发话了，你回头和你爹说一声，别东躲不见人，一到他拿钱的时候就没影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你爷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呢！” “你回去告诉你爹，让他就这几天赶紧把钱送来。” 林文一听这些话，那叫一个怒火中烧啊！ 找不着我爹，你怎么就不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就只知道钱！ 这么多人瞅见我带着林国福去县城治病，你林全服要是真的上心，随便问一问就能知道，可他就只是惦记着钱，这是亲兄弟吗？ 林文的脸气的铁青，就那样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林全福，吓得林全福头皮一麻，控制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第七十六章 收黄鳝咯 这两兄弟怎么看人的眼神都一样？怪叫人害怕的。 “没钱！” 林文憋了半天，拳头攥的嘎嘣响，可还是没敢动手，只是憋出两个字来。 这件事要是换成林武，就算是不动手打人，也一定会阴阳怪气的骂他几句。 说完这话，林文又闷闷的补充了一句：“一个字儿都没有！” 说完这话，他看都不看林全福一眼，直接提着一盆红烧肉往家里去了。 “额……” 林全福扛着锄头站在原地，盯着林文的背景，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等林武走远了，林全福才敢骂出声来。 “这小子！” 他气的直跺脚，大骂道：“王八犊子生的，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 “老三家的儿子都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都这副德行吗？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啥叫孝顺，这要是放在以前，非得吃枪子不可！” 可是骂归骂，他也无能为力——总不能真的拦住人家打一顿？ 再说了，就他这老胳膊老腿的，能打得过人家林文吗？ 无奈之下，林文重重叹了口气，只好骂骂咧咧的往家里走去。 儿子林敬忠看见爹回来了，高兴的跑出来，拉着他的手，拽着林文往家里走。 院子里边儿传出一阵阵的肉香。 林文有些傻眼，快步走到院子的灶台旁，他发现自家媳妇儿张香云正在做饭。 一口锅里边儿闷了红薯，另外一锅是红烧肉，林文眼瞅和自己手里边儿提着的这一碗一模一样。 “你回来了。” 张香云没有注意到林文手里边儿的红烧肉，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兴高彩烈的说道： “你回来的正好，赶紧吃两口，林武送来的，我刚热好。” 林文愣住了：“谁送来的？” “林文啊！” 张香云此刻也颇为感慨，她从橱柜里边儿拿出一个碗来，给林文装了一碗焖红薯，然后说道： “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咱们村子里边的人，家家户户一闲下来，就去抓黄鳝了，卖给林武一斤五毛钱，能补贴不少家用呢。” “我准备过两天也去抓黄鳝，能挣一点是一点。” “不过，现在村子里面的黄鳝也没有那么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捉到。” 张香云继续叨叨的说着，林文则是一直沉默着。 他抿起嘴唇看了一眼锅里边儿正咕嘟嘟冒着热气的红烧肉，心头唏嘘不已。 他这个弟弟呀，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 林武一路赶着驴车来到了刘家村，他身上还放着今天赚到的五百多块钱。 原本他打算把这些钱交给林文，让他带去省城的，但是想了想之后，林武就没这么做。 他到隔壁村子收黄鳝，也不好给人家打欠条，毕竟隔壁村子的人对你不是知根知底的，谁愿意费这功夫给你抓黄鳝？ 万一抓来了黄鳝，你不给钱，那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所以林武打算用现金结账，这样不但能买来黄鳝，而且还能收买人心，以后自己再来这边收黄鳝，就未必一定要用现金结账的方式了。 出发前，他还特意去找村子里边儿的代销点换了足够的毛票。 刘家村在距离县城更近的地方，这里比内八村还要穷，村子都没有通电。 刘家村早些年一开春的时候，基本上到处都能看见水坑，后来搞集体建设，村子里边儿家家户户都出来开垦农田，几处小水坑就被填平了。 从山上挑一点泥土下来，填平之后踩一踩，然后用牛耕一耕，这田就能种粮食了。 水多了之后，黄鳝什么的自然也多了起来。 林武赶着驴车过来的时候，家家户户刚好吃了下午饭，准备再出来干农活呢。 林武也不害臊，赶着驴车走到土路旁边。 放眼望去，群山脚下到处都是在田里插秧的庄稼汉和妇女。 “收黄鳝咯！” 林武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五毛钱一斤，黄鳝拿来就能换钱，现经结账！” 这一嗓子喊出去，顺着广阔的山峦，层层叠叠的回荡在这一片洼地里。 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忙着种地呢，听见有人喊话，当下有人直起腰，好奇的朝着土路这边看了过来。 “那个人喊什么呢？” “黄鳝？什么黄鳝？” “不晓得，没听明白。” 一个庄稼汉子顺手从脚下泥巴里边儿摸了一条黄鳝出来，就扔在田埂上。 他眉头皱着说道：“这玩意儿啃庄稼的根，烦人的很！” 林武接着喊道：“收黄鳝咯，五毛钱一斤，现在就收，现金结账，有多少要多少！” 他有的是耐心，后来甚至还站在了驴车上，双手握成一个喇叭状，朝着外边儿大喊了起来。 这下好了，不少人都听见了他的鼾声。 那些山脉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将声音隔断了下来，然后一遍一遍的来来回回的回荡在田野上空。 “收黄鳝喽，五毛钱一斤，现金结账！” 好家伙！ 刚刚把黄鳝扔出去的那个庄稼汉一愣，顿了顿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从田埂上把那条半死不活的黄鳝捡了起来。 这黄鳝跟成年男人的拇指一样粗，少说也有七八两重。 放在水里养了养，见黄鳝喘了口气，暂时死不了了，他又赶紧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儿子脑袋上。 “二狗子，玩啥呢？去问问那个嚷嚷着收黄鳝的人，到底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和蛋子一样大的孩子名叫二狗子，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黢黑精瘦，这会儿正提着芦苇编织的草兜子在水里边儿捉黄鳝和泥鳅玩儿呢。 泥鳅身子短，在水里很灵活，不好捉。 这会儿装在草兜子里边儿的，约模有一斤多的黄鳝——小一些的黄鳝，二狗子还看不上呢！ 他就算是看的上，那些小一些的黄鳝放进草兜子里边儿，也会顺着孔洞里跑出来。 这会儿在草兜子里边儿待着的，全部都是比拇指还粗的黄鳝。 被他爹打了一巴掌，二狗子疼的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庄稼汉下手没轻没重的，这一下子差点没打的二狗子朝前扑在泥巴里。 “爹，别打我，我去问问。” 第七十七章 大收获 二狗子听到爹的话，一手提着草兜子，飞快的在水沟里洗了洗全是泥巴的脚，然后穿上解放鞋，朝着对面的小路跑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他就吭哧吭哧的跑到了林武的驴车旁边。 林武老远就看见了他，此刻笑着问道：“你干啥？” 二狗子警惕的看着林武，生怕他是拍花子似得。 “你干啥的？” “我买黄鳝。” 林武也不怕他看，笑着伸出手指了指二狗子手里提着的那一兜子拇指粗的黄鳝，又指了指自己板车上放着的那几个大箩筐。 他说道：“那些黄山卖给我，我给你一斤五毛钱的价格，怎么样，卖不卖？” 见孩子还是十分警惕，林武又说：“我看你手里也有块一斤黄鳝了，应该能买个六七毛。” 六七毛钱，对于半大孩子来说，这可真是天文数字了。 真要说起来，往日里就算是过年，爹娘也不会给几分钱。 所以一听见这话，二狗子眼睛都开始冒光了。 他盯着林武问道：“真的假的？你有钱吗？给我瞅瞅，不然我可不卖给你！” 随后，林武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叠毛票，又顺手从板车上的箩筐里面拿出了一杆秤。 这是出门前，他经过村长姜保国家门口的时候，找姜保国借来的。 毕竟林武的手虽然准，但是出来做生意，人家可不会光听你嘴里边报数，有秤砣才是最公平的。 二狗子也不耍赖，毕竟人就在这里，他就算是拿了黄鳝不给钱，又能跑到哪儿去？ 这里可是刘家村，他一个外村人，还能咋的？ 二狗子当即就把所有的黄鳝都递了过去，连同草兜子在内一起称了。 “一斤六两，但是你这草兜子吸了水，得扣掉一两，那就是一斤五两。” 林武飞快的给这个半大孩子算了账：“一斤五两的黄鳝，五毛钱一斤，也就是七毛五分钱。” 林武抬头看着孩子，笑着问了一句：“你算算对不对。” 二狗子上过两年学，这会儿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算明白。 “没错，一分钱都不少。” 当下，林武给了孩子钱，二狗子把黄鳝卖给了林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这会儿，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二狗子拿了钱，站在田埂上，远远的冲着自家爹娘喊了起来：“爹，娘，卖黄鳝了，我拿了七毛钱呢！” 说完这话，他还举起手里纸币，远远的挥了挥。 好家伙，这一下所有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有人从田里上来，顺手扯了一把草在泥腿上擦了擦，然后好奇地朝着林武走了过来。 “你收黄鳝是真的假的？多少钱一斤？” 此刻，林武正拿着水瓢从水沟里边儿舀水放进箩筐里面。 听见有人问，他就抬头对着那个人咧嘴笑一笑。 “我收黄鳝，五毛钱一斤，有多少要多少，都是给现金的。” 这人一听，顿时就有了心思。 他回头朝着拿了钱开开心心的回自家田里的二狗子看了一眼，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说道：“行，地里多的是黄鳝，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抓！” 说完这话，他就吭哧吭哧的下了地。 林武也不着急，就坐在板车旁边儿等着。 这事儿开始慢一点，接下来就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他这话果然没说错，在这庄稼汉去自家田里和婆娘，两个人一起抓了两斤黄鳝过来卖，之后还真就从林武手里边儿拿了一块钱。 热乎乎的，那是真的钱！ 刘家村比内八村的村民还要穷，平日里极少去县城，每次只能等逢年过节杀了猪，家里边儿才有进账，平日里甚至货物流通的时候，很多的时候都是在用鸡蛋换东西。 这会儿拿了钱，天知道有多高兴！ 种地？ 种地什么时候不能种？ 今天非得拉着全家一起抓黄鳝卖钱不可！ 于是，在陆陆续续的收了几斤黄鳝之后，一直在远处观望的刘家村村民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是来真的！ 一斤黄鳝五毛钱，那可是实打实的钱啊！ “来来来，我这里有五斤，给我算账！” “哎呀，赶紧的，赶紧的，把我这两斤先卖了，然后我再去抓。” “臭小子，你还玩儿什么玩儿？赶紧去抓黄鳝！” “我跟你说啊，你别来我家地里捉黄鳝，敢动我的黄鳝，别怪我抽你丫的！” …… 日头西沉，天色逐渐昏暗下去的时候，林武总算是把箩筐全部都装满了。 刘家村的黄鳝行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紧俏许多。 林武临时让刘家村的人帮忙买了四个箩筐和一头驴车，否则的话，肯定装不下这么多黄鳝。 在刘家村，他今天花了九十块钱，不过这都值得。 林武雇了一个刘家村的村民，带着他和自己一起赶车回内八村，然后给了他一块钱的辛苦费。 一共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路程并不远。 当两辆驴车抵达林武家门口的时候，漆黑的村子里边儿，就只有林武一家亮着电灯，隔着老远就看见了。 林武跳下驴车，付钱给那个人，然后才走过去准备敲门。 但是还没等林武敲门呢，就听见嘎吱一声——门开了！ 漆黑的夜色下，借着月光和一点光亮，林武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唐青婉那张漂亮又秀气的脸。 她的眼眸里有着显然易见的担心，明显是一听见门口的动静，就赶紧过来开门了。 在看见门外站着的是林武之后，唐清婉这才松了口气。 “你可算是回来了。” 林武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外面的驴车：“刘家村的黄鳝多的有些出乎意料了，我就又买了一辆驴车。” 林武把两辆车拉近自家院子里，栓好驴子后，又把大大小小的箩筐搬下车来，把里边儿的黄鳝全部均匀的分摊在别的容器里边儿。 他怕这些黄鳝全部闷死，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给你留了饭，就在锅里，现在吃吗？” 见林武一直在忙，终于得了空隙，唐清婉便问了一句。 不料，林武却摇了摇头。 “我还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回来再吃。” 第七十八章 闯进来的黑影 见唐清婉一脸的疑惑，林武笑着解释说：“明天早上得起早赶车去县城，我一个人不能赶两趟车，得找个老把式才行。” 赶驴车是个技术活，得找个经验仿佛的人才行。 “我去跟村头的刘叔打声招呼，看看他明天能不能腾出时间来。” 村头的刘叔，之前是公社里边儿专门负责照看牲口的，手底下管着牛、驴和羊之类的牲口，赶车更是在行。 林武一个人赶着一套驴车就已经非常勉强了，如果再来一套的话，估计连家门口都出不去。 唐清婉眉头皱了起来，却也只能顺着林武。 “那行，你快点儿去，路上小心点。” 林武恩了一声，随后就要出门去。 此时，唐清婉又喊住了他。 “给你煤油，拿着路上照亮。” 林武接了过来，又叮嘱她早点睡，而后自己提着煤油灯，深一步浅一步的去了村头的刘叔家。 唐清婉看着院子里边儿摆满了各种箩筐和木桶，又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暗淡下来的天色，心中难免担忧。 这年头实在是不安全，尤其是自从迈入了市场经济，家家户户都可以做生意以来，就总是听说各种各样的消息。 实际上，唐清婉的担心没有错，要说华夏什么时候最狂野和开放，还得数这个时代。 刚刚脱离了计划经济，步入了市场经济，一切都是在摸索的时代，一些胆子大的人会倒买倒卖，发家致富起来后，就很容易会被一些村霸和路霸盯上。 这年头没有天网，也没有任何的有力侦查手段，多少人死了都找不到尸体。 只要找不到尸体，就不会被官家认为是杀人案件。 杀人、越货、劫财，有些人心黑，就专门盯着有钱的人下手，这可比做生意来钱快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林武平日里尽量不露财的原因之一，即便是做生意到现在，村子里边的人只知道他卖黄鳝赚了钱，但是具体赚了多少，始终没人知道。 唐清婉之前跟着林武去县城的时候，就听广播说了几件这样的事儿。 虽然那都发生在省城这样的大城市的周边，距离他们这小村小镇的还很远，但是唐清婉还是放心不下。 今晚天空有乌云，月光也不是那么明里阿尼哥，这就让唐清婉的心越发担忧了。 她转头看向门外林武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早点回来啊……” 在说林武，他和老刘头谈妥了事情，运送一趟驴车，给赌坊五块钱。 老刘头年纪大了，下地干活吃不消，但是赶驴车总归还是可以的。 五块钱的运费，都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林武提前付了钱，就和刘叔商定好了时间，之后就提着煤油灯开始往回走。 然而，煤油灯的煤油还是上次加的，这段时间，家里人起夜的时候用的多，林武又忘了买煤油，当下走到一半的时候，煤油灯就彻底黑了下去。 不过林武也不怕，这会儿还有月光照着，脚下亮堂堂的，不担心会摔跤。 八十年代虽然乱，但是内八村周围附近几个村子，都还没有听说出现过杀人越货之类的情况。 林武提着煤油灯，缩着脖子快步的往回走。 从村口走到自己家，速度快一些，十几分钟就回去了。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准确的计时工具，林武只能通过看月亮的位置来大概估算时间。 现在约莫是晚上八点半，快九点的样子，不算太晚。 回家吃个饭，简单的洗漱一下，明天早上公鸡打鸣就起床，然后拉着驴车去县城。 林武心里边儿默默盘算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家门口。 他临走前还特意让唐清婉别锁门，这会儿轻轻一推，门就发出了嘎吱一声。 院子里边儿黑漆漆、静悄悄的，月亮也恰好躲进了乌云里边儿，整个世界陡然黑了下来。 不过，这是自家院子，林武并不害怕。 屋子里已经没有光，估计孩子和唐清婉这会都睡了。 林武生怕吵醒那二人，就蹑手蹑脚的往里边儿走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唐清婉趴在屋檐下的方桌上睡着了。 因为担心林武的安危，再一个就是她忽然想起来，今天二哥林文和自己说的话，她还没来转告林武，所以就干脆等在院子里边儿。 月色无言，她白天卖黄鳝和油渣饼、记账什么的，忙了一整天，坐下没多久，就不知不觉累的睡着了。 这会儿在院子里边儿，林武推门发出了嘎吱声，小风一吹，唐清婉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唐清婉还没有缓过神来，眼角余光就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进了院子。 在那一刹那，唐清婉浑身一个机灵，眼睛都瞪大了许多，第一反应就是院子里边儿的黄鳝。 这可是林武忙了一整天才收回来的，就等着卖了钱，好给林国福治腿呢，千万不能出现任何的差池！ 爷色漆黑，只有非常微弱的光亮勾勒出了一点点的轮廓。 村子里边儿，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没有丈夫撑腰，在这个年代是最艰难的。 实际上，上辈子彻底让唐青婉绝望的，并不是她被那些上门找麻烦的小混混害死，更不是平日里被林武的打骂。 真正让她心如死灰的，是当她泪水涟涟，朝着自己唯一支柱投去求救眼神的时候，换来的却只有逃避。 当时林武慌乱躲避的眼神，那个厌恶的恨不得装作不认识她的眼神，就成了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了唐清婉的心口。 因此，在怀孕到生下孩子这几年，唐清婉一直都在努力的保护着自己和孩子。 此刻，在看见这个偷偷摸摸溜进来的身影的时候，唐清婉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从门口堆着的一捧茅草里边摸出一把镰刀。 她屏住呼吸，一声不吭的看着那个黑影朝这边摸过来。 这几年市场经济开放之后，小偷小摸的人多了不少，唐青婉经常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里边儿，不得不防备。 镰刀藏在那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却没想到今天能够派上用场。 第七十九章 明天的安排 那个黑影脚步很轻，径直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微弱的月光落下，唐清婉只能够看的见一点点轮廓。 眼看着那个人越来越近，唐清婉抓着镰刀的手掌心都紧张的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就在那个身影伸出手，似乎是要开门的时候，唐清婉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举着镰刀就要冲出去。 “清婉？” 那个黑影忽然转头看了过来，还开口喊了一句。 唐清婉顿时就愣住了，这个声音不是林武，还能是谁？ 林武看着眼前一幕，直接就傻眼了。 好家伙，就是自己不开口，估计就要被狠狠砍上一镰刀了！ 月光终于舍得从云层下露出脑袋来了，林武下一刻就看见自家媳妇儿站在门口，手里边儿举着一把镰刀。 镰刀冷冰冰的，上边儿还泛着寒芒。 这架势，刚刚要不是自己开口，估计这会儿自己就在去卫生所的路上了！ “你这是要谋杀你男人啊！”林武幽怨的说了一句。 即便是他，现在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的很。 唐清婉回过神来，看见林武之后，也不由得蒙圈了。 她下意识的把手里的镰刀往地上一扔，镰刀落在泥土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动。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唐清婉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解释：“我以为是有人进来偷东西了，没想到是你回来了。” 说着话，她心虚的抬头看了一眼林武，咬着嘴唇问道：“我不是给你煤油灯了吗？你怎么不点着？” “哦，之前忘了加油，走到半路就灭了。” “……” 唐清婉的心脏，这会儿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呢。 刚刚如果不是林武及时发出声音，她万一真的动了手，那岂不是…… 一时之间，内疚、自责、害怕……无数情绪纷纷涌上心头。 唐清婉茹茹捏捏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心里边儿忐忑到了极点，生怕林武暴揍自己一顿。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林武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往心里放。 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以前自己惯了，三天两头不着家，家里边儿就只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肯定没少受欺负。 她这么防备，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顾家。 “没事儿，这不是也没发生什么吗？” 为了缓解唐清婉的自责和内疚，林武问了一句：“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早点睡……” 说着话，林武伸出手就要牵着唐青婉往屋子里边儿走。 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唐清婉手掌心里有着一层细密汗水，整个手都凉的可怕。 林武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你在等我吗？” 林武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侧头看着她，刚刚满脑子念头都落在那把镰刀上，这会儿才来反应过来。 林武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夜色深重，水气浓郁，唐清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可不就在等自己吗？ 唐清婉耷拉着脑袋，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两年不太平，你做生意的事儿，现在就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多少人看着眼红……” 她的声音轻轻的，连带着夜里的水雾，一起滋润着林武的心。 “我不放心你，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本来想着你要是后半夜还没回来，我就去找村长的，没想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说到这里，她实在是说不下去，窘迫的厉害。 自己差点就酿成大错了！ 林武要是骂她几句倒还好说，可现在非但不责备自己，反而还关心自己，这让唐清婉心中愈发难受了。 见她自责的不行，林武心里的一团火却烧的越来越旺。 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夜里，月光在云层里翻涌，院墙外到处都是虫鸣蛙叫。 唐清婉一头黑发垂在精致的五官上，脸上还落了一层洁白的月光。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就那样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呼出的热气升腾上来，距离林武很近，林武甚至还能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 眼前这个女人是那么的温热、鲜明，不再是梦里冰冷的虚无。 上辈子那些孤枕难眠的夜晚，林武到现在还能想起，这一切仿佛横跨了一个世纪，她终于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唐清婉在关心自己，在这个月色下的夜里，就在院子里等待着自己的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武的心脏突然跳的很厉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就只是感觉浑身上下都躁动的厉害，心头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庞大狂喜感。 唐清婉总算是察觉到了林武的不对劲，他这会儿一直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脸，他想干嘛？ “林武？” 唐清婉开口轻轻的喊了一声，然而，她话音刚刚落下，唐清婉就感觉林武的手稍微有些用力，就那样拉着她的手，牵引着她的身子，直愣愣的向前扑去，落在了他的怀里。 “真好啊！” 林武突然笑着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声音就在唐青婉的头顶响起，仿佛他怀里拥抱着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那感觉，在林武看来，简直畅快极了！ 唐清婉实在疑惑，她抬头看去，只见到月光下，那个男人抿起的嘴角，还有那块快速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在这一瞬间，唐清婉胸口忽然咯噔一下，一颗心也忽然滚烫了起来。 这个家伙，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 第二天，公鸡打鸣第一遍的时候，刘叔就上门来了。 刘叔全名刘胜才，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 他年轻的时候赶上了计划经济，把自己的青春岁月全部都为公社做贡献了。 后来快四十岁了，他还没结婚，公社里赶紧帮忙给他说了媳妇儿，后来也顺利的生下了一儿一女。 只可惜，刘胜才年轻的时候重男轻女的厉害，对女儿不太好，后来七几年的时候，儿子夏天贪玩，去河里洗澡，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再也没有上来。 他媳妇儿就在河边洗衣服，见儿子下去半天没上来，赶忙起身去捞。 结果她下去之后，两个人在水里都没了踪影。 第八十章 攒够了钱 等到后来找到人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 那时候天气热，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在水里边儿一上一下的飘到了别的村。 从那之后，刘胜才就一蹶不振了。 他的女儿倒也争气，前两年念了初中，出去之后就在县城里边儿安家落户了，一直也没有回来，大概也是对她这个爹的所作所为感到寒心。 刘胜才有女儿，但是在村子里边儿活的就跟孤寡老人一样。 不少人都说他遭了报应，还有人说他可怜，刘胜才也从来不反驳什么，沉默寡言像是哑巴。 他平时也是吃一口算一口，昨天晚上林武去他家，和他商量赶驴车的时候，把刘胜才惊喜的不行。 六十二岁了，他还能干点啥？ 赶一趟驴车赚五块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正因为如此，刘胜才一大清早，公鸡刚刚叫第一遍的时候，他就已经来到了林武家门口。 等林武起来打开元门儿，看见外边儿站着也不叫门的刘胜才，当即就吓了一跳。 “刘叔，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刘胜才佝偻着腰，眼睛也不敢直视林武，只是憨憨的笑着，说道：“我老了，睡不着，怕起来晚了耽误你的事儿。” “你难得喊我帮忙，我不能让你等着。” 林武有些哭笑不得，赶忙侧过身子让他进了院子。 “刘叔先进来歇一歇，我还有一会儿才能出发。” 刘胜才又低了低腰，赶往走了进去。 他进来一看就看见了摆放在院子里边儿的那些大大小小无数个容器。 他心头差异，却也不敢明着问林武，倒是林武，他一边做早饭，一边和刘胜才介绍。 “这些都是要送到县城去卖的，咱们今天早上就送黄鳝。” 林武把柴火送进灶膛里边儿，动作十分麻利。 “咱们必须得早一点走，要是晚了，日头上来了，温度高了的话，黄鳝就得死掉不少。” 刘胜才也不懂这些，只能一个劲的点头附和着。 “是是是，黄鳝这玩意儿虽然皮实，却也很容易闷死。” 林武没有接话，他在做早饭。 人是铁，饭是钢，再说了，就算自己不吃，老婆孩子起来还是要吃的。 宁愿自己饿着，也不能叫一大一饿肚子。 家里两口大锅，一锅熬着稀饭，另外一锅煮了水，林武打算下面条。 刘胜才是有心过来帮忙的，但是动了动身子，却没敢靠近。 他主要还是怕自己主动过去帮人家烧饭，人家以为他是贪图那一顿饭。 人老了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怕给别人添麻烦，更怕人家嫌弃自己。 于是，刘胜才就只能是缩着手站在院子里，假装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林武哪儿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啊，当下就笑着说：“刘叔，你过来帮我烧火做饭，咱们随便吃一点，然后就赶着驴车去县城。” “行，我来烧火。” 刘胜才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赶忙过去帮忙烧火。 他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灶膛，也不敢看林武到底做了什么。 林武给自己和刘胜才下了两碗面，给唐清婉和小萌萌准备的则是红薯稀饭，顺带煮了两个鸡蛋。 之所以下面，一方面是因为快，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有上次吃剩下的香菇肉酱，还刚好够两碗面的。 这天气越来越热。食物就存放不住了。 面条过了两遍冷水，咕噜噜的水沸腾了起来，林武赶忙用两个大瓷碗捞了起来。 装好之后，上边浇上香菇肉酱，又撒了一把小葱。 想了想之后，林武又用勺子在瓦罐里边儿舀了一些猪油，放在了刘胜才那一碗面里。 这段时间里，林武自己和孩子吃肉吃的很充足，他也不馋那一口猪油。 但是刘胜才不一样，人家给自己帮忙，总得让人家吃好不是？ 林武端着两碗面上了桌子，转头冲着还在灶台旁边蹲着的刘胜才喊道：“刘叔过来吃面了，吃完面赶紧走了。” 刘胜才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还给我做了面？” “不了不了，我……我早上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你自己吃……” 刘胜才心虚的一个劲儿的推脱着，但是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往桌子上的碗看去。 乖乖，这一看之下，把他吃惊不小。 白花花的面条上面还放着一大块猪油，那黑漆漆的东西是啥，他也没看清，但是隔着这么老远，他都能嗅到香味！ 没错，那是精细粮，绝对是白面做的面条！ 刘胜才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精细粮了，自从老婆孩子死了之后，他整个人都颓败的厉害，每天也只是得过且过。 这么多年以来，他有心想要和自己女儿修复关系，但是每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女儿连他的面儿都不见，就更别说是修复关系了。 刘胜才想着，这狗屁日子，混一天算一天，吃红薯也是吃，精细粮也是吃，饿不死就行了。 他甚至以为自己压根儿就对吃的没有什么所谓，但是现在看见喷喷香的精细粮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刘胜才的身体上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样。 他瞧了一眼，又赶紧收回了视线，做贼死的使劲儿抽了抽鼻子。 嘴上说着不饿，但是心里边儿却总惦记着那口吃食。 林武走了过来，强行拉着刘胜才坐在桌子旁边。 “刘叔，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帮我的忙，我管你一顿饭，这也没啥的。” 说着话，林武把那碗面往他的面前推了推。 见刘胜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动筷子，临武有些无奈。 他板起脸说：“刘叔，你再不吃，面凉了不说，耽误了我进县城的时间，我可就不用你了！” 听见林武这么说，刘胜才这才点了点头。 他低着头拿起筷子，这才敢仔细的打量的面前这一碗面。 黑漆漆的，原来是香菇肉酱！ 搅拌均匀，一口入肚，白米面香喷喷的，那一勺猪油混着香菇肉酱，更是好吃的差点让他把舌头咽进肚子里边儿。 两个大老爷们儿吃这一碗面，都没用五分钟，一碗面就下了肚。 第八十一章 生意干不动了 刘胜才又喝了一碗面汤，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 林武问道：“刘叔，吃饱了没有，锅里还有火，没吃饱的话，咱们再下一碗。” 刘胜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帮着把碗筷收拾好，放在灶台旁边今后才点了点头。 “饱了，饱了。” 他摆了摆手，顺手用袖子擦了擦嘴。 “我这辈子啊，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面条呢！” 林武那碗面下的分量足，他是真的吃饱了，肚子里边儿暖洋洋的，浑身都充满了戾气。 林武笑了笑，点头说道：“那行，咱们就出发。” 两个人都吃饱了，身上也有了力气。 刘胜才虽然已经六十多了，但是这个年纪的人，在村子里边儿还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两辆驴车拉着约摸两千斤的黄鳝，大大小小各种箩筐和水桶全部摆满、捆好放在了驴车上。 两个人先后驾驶驴车从家门口出发，有了老把式赶车，驴车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林武赶着驴车跟在后面，比以前不止轻松了一点半点。 两个人抵达水产供销社的时候，供销社还没有开门。 站在外边儿等了十多分钟，这才听见供销社里传来了打铃的声音——这是上班了。 门卫大爷出来开门放了林武进去，林武轻车熟路的带着张胜才去过了过地泵的地方。 一共是两千三百零八斤，总重量出来，就连林武自己都惊讶了一把。 刘家村那个地方，实在是有着太多的黄鳝了，再加上林武在村子里边儿收的，这一次的利润实在是可观。 林武在心里边儿快速的算了一遍，就这一趟下来，他居然能够赚到一千二百块一毛六分钱！ 再加上昨天的利润，林武现在手里就有了一千八百多块钱了！ 回去的时候，再拉上两千斤的花生油渣饼卖给村民，净利润就有一百块。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下来，再加上之前给的那四百多，刚好两千块钱出头，他爹林国福的手术费就够了！ 林武拿着去财务那边领了钱，当下就给了刘胜才五块钱的护送费。 后者拿了钱看了又看，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好一番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把钱收进了口袋里。 卖完了黄鳝之后，抬头看时间还早，所以林武打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今天下午，他就要把钱送去省城了，所以就想着顺便给爹娘还有二哥带点东西去。 林武本来打算买些衣服和鞋子的，但是算了算，手里的钱好像还不够。 没办法，他就只能先买一些猪肉了，想着拿回去包顿饺子。 钱的事儿他也不着急，等到手术费凑够了之后，明天还有钱进账，到时候，爹娘和二哥回来了，他再买了布料回去做衣服送过去，这也是一样的。 张胜才从林武这里拿了五块钱，此时也跟在了林武的身后。 他准备去供销社买点儿煤油和洋火什么的生活必需品，精细粮之类的东西，他是绝对不敢买的。 今天赚了五块钱，他还打算留着以后慢慢花。 林武称了肉和面粉，又称了红糖和鸡蛋，最后买了两斤蜜枣和一斤宝塔糖了。 宝塔糖是给小萌萌买的，上次买回去的唐，小家伙早就吃光了，都馋了许久。 这次正好有机会，就买一斤回去给小萌萌解解馋。 张胜才看着林武这么大手大脚的买东西，心里边儿又是吃惊，又是羡慕的。 这两天一直听村子里边儿的人说林家小儿子转了运，开始做生意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瞧他那出手阔绰的程度，又是精细粮，又是猪肉的，就连那昂贵的糖都能买得起，张胜才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他跟在林武的身后，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林武啊，你爹现在可享福了，有你这么一个能挣钱的儿子，以后顿顿都能吃细粮了。” 林武笑着说了一句：“你女儿不是也在县城吗？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要不要去看一看？” 提到女儿，张胜才顿时老脸一僵，低下头不敢多说话了。 林武是小辈儿，还不知道张胜才和他女儿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的事情，最多只是间接的听说二人的关系不太和谐，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 见到张胜才摇头，林武微微一愣，仔细一看才发现，张胜才还有些眼眶泛红。 “不去了，不去了，我老了，去了讨人嫌。” 嗫嚅着说了这么几句，张胜才就逐渐没了声音。 林武这会儿也大概看得出来父女二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好，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儿，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叹了口气就闭上了嘴巴。 关于张胜才的女儿，他大致有些印象，听说是初中毕业之后就去学了手艺，做了裁缝。 因为人手脚麻利，脑子也灵活，后来就在县城里边开了一家裁缝店，逐渐的积累起来第一批客户，后来又抓住了机会，做起了服装的买卖。 总而言之，她后世的生活是过的真不错。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林武好像没有再听说关于张胜才的消息。 林武买完了东西东西之后，又赶着驴车去了榨油厂，直接装了两千斤的油渣饼。 在这直呼，二人才一前一后的赶着驴车往村子里走。 回到内八村的时候，才上午十点钟出头。 林武惦记着今天下午要去省城，所以当下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村口卖起了油渣饼。 他把驴车停在这里，让张胜才帮自己看着点儿，自己回家去和老婆孩子说一声。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唐清婉正在洗衣服。 小萌萌的碎花裙子已经脏的不像样子了，再不行的话，就要变成小黑孩了。 林武把买来的东西放在灶台边，转头对唐清婉说道：“咱们下午就去省城给爹娘送钱，我在村口那边儿，抓紧时间把油渣饼给卖了，晚一点才能回来。” 唐清婉应了一声，刚准备低头继续洗衣服，却忽然想起了昨天二哥回来的事情便抬头喊住了林武。 “二哥昨天回来了一趟，他说快过年了，医院做手术的人手不够，所以得等到年后才能给咱爸做手术。” 第八十二章 爸爸你有钱吗 别的地方是什么情况，林武并不是很清楚，但内八村的村民应该已经把油渣饼买的差不多了。 这只是第一点，而这第二点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马上快过年了，榨油厂也就不会继续榨取新鲜的花生油了，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就会放假。 说起来，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明天就是除夕夜，林武打算去省城和爹娘一起过这个年。 榨油厂里边儿倒是还有菜籽油渣饼，但是这玩意儿不能给猪吃，只能拿到地里当肥料，谁会花钱买？ 林武倒不是舍不得这油渣饼的买卖，做生意就是这样，尤其是这年头，想要建立公司什么的，那更是难上加难。 华夏国刚刚步入市场经济没有几年，人民群众思想的转变还没有那么快，政策也没有跟上。 别的不说，就光是地皮这一块儿，后世的人要想开公司，直接购买地皮建立厂房就行了，但是在这个年头，建立公司必须要与国企挂钩。 说白了就是花钱办事儿，你想赚钱，就得先借个名头，不然的话就是投机倒把，就是资本主义分子复辟。 要是想开店铺做生意，那也是一样的路数。 那种街边小摊小贩做生意倒是没什么，但是如果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大店铺，那都得从国有企业的手里边儿租，这就得找不少关系、花不少钱。 总而言之，林武现在手里边儿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积累到那么多的人脉，说要开店开公司，都太长远、太虚假了。 人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必须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钱到了口袋里才是王道。 两千斤的油渣饼，这要是放在以前，估计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可是这一次，林武一直卖到十一点多，车子上还剩下一半油渣饼。 林武心里清楚，油渣饼在内八村应该是不太好卖了。 他喊了张胜才帮着自己把空了的驴车拉到他家门口拴着，准备自己一个人拉着油渣饼去别的村子转一转。 张胜才答应下来，赶着驴车离开了。 而这一边，林武正准备离开，就看见村子里边儿走出一大一小。 唐清婉带着小萌萌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唐清婉喊了一声林武。 小萌萌这段时间也长胖了不少，脸蛋上也有肉了，圆乎乎、肉滚滚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了林武也不喊爸爸，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酱油瓶了。 林武见状有些纳闷儿，疑惑的转头看向了唐清婉：“生气了吗？” 他说的自然是小萌萌。 小萌萌听到这话，悄悄的朝着林武看了一眼，又赶忙转开脑袋不去看他。 哼，当然了，小萌萌生气了，必须要好好哄一哄才能好！ 唐清婉使劲儿忍住笑，拉着小萌萌走到林武的身边，故意说道： “可不是嘛！看见你回来都没有搭理她，小萌萌就一直生气到现在。” “这……” 林武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蹲子捏了捏小萌萌的脸蛋儿，林武十分诚恳的承认了错误：“怎么还生爸爸的气了？好好好，爸爸给你道歉，下次不会这样了。” 小家伙儿撅着的嘴瘪了瘪，依旧不看林武。 哼，道歉也没用，我还生气呢！ 林武忍住笑，故意叹了口气，伸出手在裤子口袋里边儿摸了摸，然后又然后故作惊喜的呀了一声。 “哎呀，你看这是什么？” 林武故意拔高了声调，见小萌萌还是没有看自己，他便又自顾自的演了起来。 “这不是糖吗？清婉，你要吃糖吗？” 好家伙，糖！ 一听见有糖果，小家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还没等林武继续多说些什么，小萌萌就立刻转头朝着林武的手上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花花绿绿、晶莹剔透的，像是一座小宝塔，可不是糖吗？ 这下好了，小家伙气也顺了，嘴也不撅了，开开心心的露出了笑脸，眼巴巴的看着林武手里的糖。 “爸爸，我想吃糖。” 小家伙儿脸蛋儿红扑扑的，立刻就对林武露出了笑容，看的林武哈哈大笑不已，又忍不住在小家伙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 “来，张嘴啊，爸爸喂你。” 林武细心的剥开糖纸，然后把糖果塞进了小萌萌的嘴里。 这下好了，还需要哄吗？ 就这样，小萌萌开开心心的迈着小短腿儿爬上了驴车。 “我和你一起去。” 唐清婉看着林武，开口说道：“我们两个人卖东西也会快一点。”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后，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具体哪儿微妙，唐清婉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林武看着自己的时候，唐清婉总是会下意识的眼神躲闪。 但那并不是害怕，而是好像另外一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 “行，你也上来，我赶着驴车，咱们去刘家村卖油渣饼，顺便收一收黄鳝。” 他本来打算下午去省城的，最后一趟通往省城的车是四点三十分发车。 正因为如此，林武才一回来就开始在村口卖油渣饼。 可是现唐清婉告诉他不用那么着急的送手术费了，林武也就不着急了。 如果今天误了最后一趟车，那就明天再去，反正不着急。 相比较起来，挣钱固然重要，可是让媳妇儿和孩子开心要更加重要。 长青湾上了驴车，就坐在前面的边缘。 村子里边儿贬低都是泥巴路。驴车走起来晃晃悠悠的。 乡下的风一吹，裹挟着农村特有的土香味儿，让人心旷神怡。 唐清婉问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医院那边儿，你打算怎么办？” “我今天在供销社买了猪肉，咱们回家包饺子，然后带去省城，和爹娘一起过年……” 林武的话还没来及说完，刚吃完糖果的小萌萌就凑了上来。 “爸爸，妈妈说爷爷生病了，爷爷很难受吗？” “生病得花钱才能治好，爸爸，你有钱吗？” 小家伙一脸的担忧，甚至还像个小大人一样唉声叹气了一下，明显是跟着唐清婉学的。 林武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而：“有钱吗？咱们把车上的油渣饼卖了，不就能给爷爷治病了吗？” 第八十三章 去往县城 林武一边赶着驴车，一边故意逗小家伙儿：“小萌萌，你得争气啊，卖油渣饼能不能赚钱，这可就看你的了。” 一听到这话，小萌萌立刻就挺起了小胸膛。 没错儿，小萌萌得争气，必须得把车子上的油渣饼全部卖完，然后拿着钱给爷爷治病！ 于是在这之后，在刘家村卖油渣饼的时候，总是能够听到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 “卖油渣饼啊，油渣饼好香好香的，小猪猪吃了长肉肉，比小萌萌还胖呢！” 林武和唐清婉也因此笑了一路，一家人欢乐到了极点。 卖了油渣饼回了家，已经是快两点的时候了。 林武和唐清婉都没来得及休息，他们得抓紧时间和面做饺子，然后给爹娘和二哥带去。 小萌萌简单的吃了一点早上的稀饭就睡着了，即便是睡着之后，也依旧是憨态可掬。 林武和唐清婉当下着急干活儿，和面、擀剂子，然后包饺子，二人做的丝毫不乱。 林武烧火煮了一大锅水，将饺子全部放进了锅里。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所以他们包的是香菇白菜猪肉馅的饺子，三斤猪肉全部放了进去。 饺子煮好之后，用了一个新买的大瓷盆装着，然后捞出来控干水分，上面用一层塑料膜给盖了起来。 为了不让饺子调出来，林武又在外边用一圈一圈的绳子绑好。 期间陆陆续续的有人来送黄鳝，林武照样全部收了下来。 一切搞定后，小萌萌也醒了过来，时间刚好是三点半。 林武看着满院子的黄鳝，估摸着少说也有一千斤了。 他想了想，又装了一碗饺子，直接给张胜才送去了，喊他和自己一起赶着驴车去县城，把这些黄鳝全部交给水产供销社。 毕竟现在已经三点半了，这个时候出发去县城，指不定晚上还回不回来。 这么多黄鳝，放在院子里怕被人偷了，还不如现在就卖掉。 这一次，林武给了张胜才十块钱的护送费。 倒不是因为他财大气粗，只是因为考虑到赶着驴车回来的时候，两头驴子都得在他家里待着，让他帮忙照顾，多给一些钱，林武也能放心。 一家人收拾完毕，张胜才已经在外边儿等着了。 小萌萌很懂礼貌，见了面之后还十分亲热的喊了一声张爷爷。 张胜才对此高兴的不得了，搓了搓手，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家里穷，身上也没有零食，就只能上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随后，他帮着林武把黄鳝抬上车，小萌萌也上了驴车。 唐清婉锁好门，和林武一起走在驴车旁边，一众人这才朝着县城走去。 抵达县城，一路直奔水产供销社。 卖了黄鳝，这次一共是一千零一十斤，利润是五百二十五块两毛钱，林武直接给了张胜才一张大团结，后者激动的差点儿流出眼泪来。 这一天光是赶赶驴车就赚了十五块钱，这可是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他如何能不激动？ “林武，你放心去，这两头驴子我一定给你照顾的好好的，不会出问题的。” 张胜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和林武保证说。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随后，张胜才赶着驴车回去了，林武和唐清婉也前往了县城的汽车站。 这年头的汽车站，尤其是县城，基本上都是开往省城的车子，再远一点的地方就得去省城坐火车了。 而且出一趟远门，还得找人介绍信，麻烦的很。 林武带着小萌萌和唐清婉站在了汽车站门口，远远的瞧见了最后一班前往省城的长途汽车出来了，他这才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上了车。 “小孩儿不要钱，大人一张票两块。” 售票员跨着一个颇具年代感的军绿色的布包，手里边儿拿着一张木板，上面用夹子夹着一叠票。 收下一个人的钱，他就撕下一张票根。 买两张票后，林武带着妻女走在最里面，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小萌萌被林武抱在怀里，小家伙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当下就好奇的趴在窗户上一个劲儿的往外边儿看去。 从县城前往省城，坐长途大巴车得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大巴车速度慢，道路颠簸，所以这一路上并不好受。 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向着后方略去，看着窗外的的景色逐渐平坦下来，最后一点山峦也没入了拔地而起的二层小楼后边儿，林武的心情也跟着喜庆了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县城的省会城市连城到了。 相比较起来县城，连城的繁华程度显然要更胜一层楼。 但不管再怎么繁华，终究是有着时代限制的。 即便是省城，外边儿一圈儿也都是农村荒地。 说的好听一些是郊区，说的直白一些，那就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些曾经所谓的西二环、南二环，这块儿都是一副老旧辖区的模样，到处都是狭窄的小巷子。 人口密集的地方，要数那些家属楼。 稍微繁华一点的，那就是百货大楼附近。 连城有一个大型的国有纺织厂，还有一个机场，相比较起来小县城做生意的偷偷摸摸，在连城做生意，就要开放不少了，到处都能够看得见沿街的小摊贩。 一些两层的小百货商场，每隔几条街就会出现一个。 要说连城最热闹的地方，还得是劳务市场。 这里挤满了从各个县城和农村过来的讨活做的外来人口，人声嘈杂，摩肩接踵的很。 看着这座城市，林武心中有些感慨。 上辈子的时候，他一路从县城打拼到了连城落脚，在城隍庙那边儿倒卖衣服，拿到了第一桶金。 这会儿再走一趟这里，看着这些印象中的老旧街区，他难免心中有些波动。 抱着小萌萌，林武伸手朝着外边指了指外边儿，开口说道：“小萌萌，这条是阳光大道。” 林武又指了指另外一边：“那一栋大楼叫百货商场，等爷爷的腿好了，爸爸就带小萌萌和妈妈去那边买衣服，好不好？” 小萌萌使劲儿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裙子——虽然已经有了一件，但她还想要更多！ 这也正常，女孩子嘛，想要的无非就是衣服首饰之类的。 第八十四章 命苦啊 小萌萌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戳了戳妈妈的胳膊，说道：“妈妈你看那里，买衣服！” 车子缓缓的开过，透过窗户能够看得见里边挂着的各色漂亮衣服，这应该是纺织厂的店铺，私人找了关系挂了个名儿。 否则的话，普通人根本不能做生意，很容易就会被安上投机倒把的罪名。 店铺里边儿有不少衣服款式，林武却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就没了任何兴趣，只觉得不管是款式还是别的什么，都很一般。 唐清婉一直没有说话，她看见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趴在窗户上朝外边儿看着，脑袋里边儿忽然多出了一个念头。 “林武。” 她突然开口喊了一声，眼神定定的看着他。 此时的林武正抱着小萌萌看着窗外，听见唐清婉喊自己，下意识的回头应一声。 “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叫阳光大道，那里是百货商场的？你是不是……” 唐清婉微微皱眉，瞳孔之中散发出一抹疑惑。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啊！” “啊这……” 林武有些汗颜，忽然来到连城，他有些感慨，一下子就有些模糊了时间线，直接忘了掩饰自己穿越者的渗人了。 不过，林武毕竟是两世为人，面对这样的小场面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略微顿了顿之后，他说：“哦，之前和朋友来过几次，不然你以为我那双牛皮鞋从哪买来的？” 那双牛皮鞋就是林武三番五次去二哥家里边儿要钱，然后买来的鞋子。 买回来之后，林武穿出去过几次。 这年头的牛皮鞋，那可都是纯手工打造，真材实料的鞋子，一双鞋子足足二十多块钱。 只不过，村子里边儿到处都是泥土，从外边儿走一圈回来，牛皮鞋就已经不成样子了。 这还是好的情况了，要是遇上下雨，泥土就会变成泥巴，一脚下去，鞋子上满是泥巴，用不了多久，好好的鞋子就会被泡发的不成样子。 锃光瓦亮的皮鞋想要保养，那就必须得打鞋油，可是林武没有那么多钱，村子里边儿的人也大多不识货，所以后来，那双牛皮鞋就不得不闲置了。 农村里边儿跑来跑去，还不如解放鞋穿的舒服，便宜还皮实。 林武这个借口明显找得不咋样，但说出来，倒也让人找不到什么毛病。 唐清婉听了之后，略微有些疑惑，却也没有继续深究。 没一会儿的功夫，汽车就到了省城的车站。 这会儿已经日头西沉，这座老旧的省会都市被夕阳渡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辉。 一家三口下车走出汽车站，外边熙熙攘攘的，挤满了骑着面包车的三轮车。 这些车子靠着人力踩动，遇见上坡还得站起来拼命踩。 要是客人带的东西多了，有的时候还得客人下来帮忙推一把。 林武看了一眼时间，决定先去连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把手术费交给二哥林文，之后找个招待所待着。 一家三口上了黄包车，悠悠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给了一块钱的车费，林武也没让车夫找零。 黄包车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养家糊口也不容易，蹬了一路车，此刻累的满头大汗。 听见对方不让自己找零，男人还感激的招呼林武，让他下次有需要，还认准自己这张脸。 林武胡乱的答应了下来，之后就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提着一大盆香菇猪肉馅儿的饺子朝着住院大楼走去。 住院大楼一共五层，在这个时候，算得上是炼成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之一了。 林武找到了护士，一路走一路问，最终来到了骨科住院部三楼二零五。 病房里边儿，医生正站在病床前，伸出手在林国福的腿轻轻敲了敲。 “明天就是除夕夜了，医院的人最早后天上班儿，咱们就把手术定在后天早上，你们后天早上八点前把手术费交齐了就行。” “一条腿两千块钱的手术费，钱虽然多，但是可不能省啊！” 医生眉头紧锁，盯着林国福叮嘱道。 “你的腿拖的时间有点长了，就算是做完手术，估计恢复也要一段时间。” “但如果就这么放弃了一条腿，可就要彻底废了！” 林国福没有说话，一向沉默的农村庄稼汉此刻也有些眼圈泛红。 赵爱芬一个女人家，遇到大事儿就只知道哭，此刻眼泪又嗒嗒的往下掉，手背都来不及抹。 两千块钱的手术费，这得做多少活才能挣回来啊！ 太多了，太多了！ 她越想，就越是觉得绝望，越觉得绝望，就越是想哭。 想起自己这辈子跟着林国福就没有享过什么福，赵爱芬越发委屈了。 公公林富贵和婆婆张秀娥，平日里最瞧不起的就是自己这一家。 大哥林全福家里边儿生了个宝贝儿子，那就不用说了，林富贵是真的打心眼里边儿宠溺那个宝贝孙子。 二哥林顺福是教书的老师，那些年哭着喊着要去读书，林富贵拗不过他，就让他去了。 后来上面儿有了命令，说是要兴教育，林顺福就踩着这股东风，自学了几年，通过了民办考试，直接考进了县城高中教书去了。 听说二哥的儿子林守正也在县城开了店，做一些小生意，日子过的颇为不错。 每一次林富贵伸手要钱，二哥家多多少少都能给一点，不像是自己家，全家五六口人，全部都是泥腿子，还生了林武这么一个混小子，一大家自然打心眼儿里边儿瞧不上自己家。 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干活的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会儿林国福的腿摔断了，要是这次保不住那条腿，林国福成了残疾人，那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赵爱芬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要哭瞎眼了。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老天爷，睁睁眼！ 找份呜呜的哭个不停，林国福听着心烦，皱着眉头刚准备扭头骂了几句，但是看在医生在场，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林文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又转头朝着闹哄哄的病房外看去。 第八十五章 真难得 不知道为什么，两千块钱虽然是巨款，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但是这会儿，他却莫名的对弟弟林武有信心。 医生看赵爱芬哭的实在伤心，便无奈的安慰说：“家属同志，哭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咱们医院的规定就是这样，要是解决不了手术费的问题，咱们医院是绝对不允许给病人动手术的。” “后天早上才做手术，你们还有时间，赶紧回去筹钱，只要在后天早上八点之前交齐手术费，就可以动手术。” 赵爱芬听见这话，哭的更伤心了。 要是能筹到钱，我就不会这么哭了。 林国福实在是忍不住了，扭头狠狠地呵斥了赵爱芬一句：“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一天天的，像什么样子？” “大不了我这条腿不治了，回家照样能够下地干活，饿不死你的！” 赵爱芬吓得缩了缩脖子，没敢搭腔，却还在默默的流着眼泪。 林国福看她这个样子，越发的心烦意乱了。 这娘们简直太给自己丢脸了！ 他用胳膊撑起身子，正准备和医生说几句话，却听见门外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爷爷奶奶，我来了。” 声音清脆如银铃，更像是夏日的梅子撞冰，烦躁沉闷的病房一下子就变得清爽了几分。 众人也都被吸引过去了视线，随后就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萌萌扎着朝天揪，开开心心的蹦跶了进来。 小家伙脸上圆乎乎、肉滚滚的，眼睛也水灵，光是瞧着，就让人打心眼儿里边儿喜欢。 “哎呦，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这孩子太水灵了，肯定没少吃肉？” “啧啧啧，真讨人喜欢了。” 来的正是小萌萌！ 赵爱芬一看见小萌萌，顿时就止住了眼泪。 她赶忙站起身，伸出手拉住小萌萌的手：“哎呀，小萌萌来了。” 张爱芬第一反应就是想着看自己身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然而来这里看病，处处都要花钱，他们连手术费都凑不齐，还吃什么？ 别说是好吃的了，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们夫妻二人和林文，就只是吃了一顿饭，这顿饭还是昨天林文从家里边儿捎过来的红烧肉。 哦，对了！ 赵爱芬忽然响了起来，赶忙拉着小萌萌的手，悄的走到病床旁边，将搪瓷罐盖子打开，伸手从里边儿捏出了两块瘦肉来。 “这是好吃的红烧肉，奶奶专门给你留着的。” 这是赵爱芬自己舍不得吃，专门留下来的。 她原本打算今天给林国福吃补身体的，但是这会儿小孙女都来了，那肯定先紧着孙女儿吃。 然而，两块儿瘦肉递到了小萌萌的嘴巴旁边，小萌萌却摇了摇头。 “奶奶，我不饿，我吃了饺子！” 小萌萌使劲儿拽着赵爱芬的胳膊，让她往病房外边儿看。 那里有着正走进来的林武和唐清婉，尤其是林武，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样东西。 乖乖，一个大脸盆！ 上面盖着一层布盖着，一看就是装满了东西的。 唐清婉手里还提着蜜枣和红糖，这些东西可都是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吃到的啊！ 赵爱芬愣了愣，把两块红烧肉塞给了林国福，顺便还嗦了嗦自己的手指，之后又子啊身上胡乱的擦一擦，这才开口说道： “哎呀，你们怎么又乱花钱？买这么多东西，这不是浪费吗！” 蜜枣、红糖，这些东西没有票的话，得花多少钱啊？ 她太心疼钱了，心里总想着要是有这些钱，拿来给林国福做手术不好吗？ “没事儿，也没多少钱。” 林武走了过来，笑着把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了床旁边的柜子上，然后扭头喊了一句爹。 林国福看他一眼，半晌之后才闷闷的应了一声。 “嗯，来了？” 林武点了点头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爹就是这幅德行，明明心里边儿高兴着呢，可就是不愿意说出来。 这要是换成以前的林武，看见林国福这样子，少不了的要和他吵一架。 而这辈子的林武，尤其是在他当了父亲之后，他也算是明白了那颗为孩子别扭的心。 “哎呀，你们真是好福气啊，生了两个儿子，还都来医院看你，可真孝顺。” “唉，我那儿子天天就知道上班，每次让他来医院看看我，都说没时间，眼瞅着这都快过去一个星期了，他也没来，这兔崽子，有还不如没有呢“ “”人比人气死人啊，同志，两千块钱的手术费，你们咬咬牙，管亲戚借一借也就够了，两个儿子一定能还清的。” “你们想啊，腿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你们两个儿子都这么孝顺，肯定能够凑齐钱，给你做手术的，放心，好日子都还在后头呢，先做手术要紧。” 赵爱芬听见这话，心里边儿又是伤心，又是开心。 她伤心的是，两千块钱的手术费，别说是两个儿子了，在他们村子里边儿，就算是生了六个儿子的刘大头都拿不出来啊！ 高兴的是，林武这个混小子居然也知道操心他爹了，真难得！ 一时之间，赵爱芬心里边儿乱糟糟的。 而此时，林武已经把那个洗脸盆一样的容器上面的布给掀开了。 “妈，你看看，这是我和清婉下午回去包的饺子。” “现在有点儿冷了，你们先吃着，我去给你们打壶开水来。” 大瓷盆掀开，里边儿满满当当的都是饺子。 那分量，别说是三个人了，就算是来七八个人吃都绰绰有余。 林国福看到这一幕止呕，都被吓了一跳。 乖乖，白面饺子，还是香菇猪肉馅儿的，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 即便是逢年过节，他们庄稼汉都未必能够吃得上！ 一看那饺子，油滋滋、亮汪汪的，肯定就没少放猪肉！ 就算是过年，他们家也舍不得放这么多猪肉！ 林国福回过神来之后就竖起了眉头，扭头准备开口训斥林武花钱大手大脚，然而后者却已经拿着他的陶瓷罐子，给他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盆饺子过来。 “爹，你先吃饱了再说话，你这伤了元气，必须得好好补一补才行，没营养的话，骨头也长不好。” 第八十六章 这年头的招待所 随后，林武又分别给赵爱芬和二哥林文装了一碗饺子，开口说道：“你们先吃着，我先去交手术费。” “二哥，今天晚上还得辛苦你帮忙照顾一下爹娘了，我之后再过来。” 倒不是林武不想留下，而是这年头，住招待所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时间晚了去的话，人家不会收你。 林武这拖家带口来到省城，总不能让孩子和媳妇儿也跟着打地铺？ 林武打算先把手术费交上，明天或者后天一大早再过来。 林国福手里边儿端着饺子没有说话，总觉得刚刚这句话好像是哪里不对劲。 他吃了一口饺子才反应过来——等等，林武刚刚说交手术费？ 林文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蹭的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死死地盯着林武。 还没说话，他的嘴唇就有些颤抖了。 “林武，你攒够钱了？” 这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事儿太让人震惊了。 “一千六百块钱，你有了吗？” 林文兜里边儿还剩下一点钱，但那远远不够交手术费的。 林文今天下午就去找易生问了，要想给他爹动手术，一共是一千九百三十块六毛钱。 只有把手术费全部交上去了，医院才能给他爹动手术。 在林武来到这里之前，林文愁着在走廊里边儿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 虽然他心里边儿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林武现在赚了钱，两千块钱的手术费，他肯定能够凑得出来的。 但是仔细一想，那可是两千块钱啊，就算是做生意，也没有那么快来钱的？ 这会儿看见林武又是饺子，又是蜜枣的，林文楞是不敢开口去询问手术费的事儿。 赵海芬听见这话，也是瞬间傻眼了，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红红的眼睛就那样锁定在林武的脸上。 林武笑着解释说：“这两天运气好，老天也没下雨，黄鳝就收的多，我又买了一头驴车，赚的钱比之前更多了。” 见一家三人还在那样目瞪口大的看着自己，林武有些无奈，一摊手说道：“二哥，爹娘，你们放心，手术费不是问题。” “你们明天就好好的休息，后天早上做手术，该吃吃，该喝喝，只有休息好了，身体才能快速恢复过来。” “小武……” 此时，赵爱芬的眼泪又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她抬起袖子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另外一只手端着饺子，心里边儿又是感动，又是欣慰。 有救了，自己男人的腿有救了！ 这可是自己小儿子出的钱啊，整整两千块钱，小儿子有出息，我赵爱芬的儿子有出息了！ 此时，外边儿的天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林武要是再不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去招待所的话，估计就该被人举报了。 在这年头，孤男寡女手拉手的走在街上，都有可能会被判成罪，严重一点的，吃枪子都有可能。 于是，林武和三个人打了招呼，然后又去交了手续费，之后这才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离开了医院。 他们一家子前脚刚走，赵爱芬就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命苦啊！ 看着搪瓷盘里边儿白花花的饺子，还有摆满了床头的蜜枣、红糖，赵爱芬忽然有一种自己苦尽甘来的感觉。 林国福一边儿吃着饺子，一边儿骂道：“猪肉的饺子都堵不住你的嘴，真是没出息！” “高兴也哭，难过也哭，你这是为什么？儿子有出息了，拿了钱给老子治腿，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你怎么哭的就像是老子要死了一样？”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林国福的嗓音却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林文这会儿也是安慰说：“娘，你别哭了，爹的腿有救了，咱们后天就做手术，做完手术就能回家了。” “恩，回家！”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武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出去之后就直奔医院旁边的招待所。 这年头，住招待所还真是个技术活。 这个年代的华夏国还专门设置了罪，一旦被发现不是夫妻关系住招待所，绝对会被带走调查一条龙。 这种时候，还得打各种证明解释关系，十分的麻烦。 招待所是医院单位承办的，挂着炼成医科招待所的字样。 林武和唐清婉走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招待员站在柜台后边儿。 “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明，夫妻证明，还有孩子的户口本。” 招待员抬头瞥了一眼，然后就去看书了，声音冷冰冰的。 唐清婉一愣，无助的看向了身边的林武。 她从来没有住过招待所，不知道居然还需要这么多的证明。 正准备开口询问几句的时候，她就见到林武从自己随身带着的挎包里边儿拿出了几张纸，一张一张整整齐齐的递了过去。 林武开口说道：“同志，这是我们的证明，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唐清婉从来没有住过招待所，但是上辈子的林武有过这个经验。 这年头，出门做生意也没有那么方便，各种证明带齐全了才行。 否则的话，一旦被抓，那就是投机倒把、抓资本主义的尾巴，是要吃牢饭的。 因此，林武出门之前，就把各种证明都带在了身上，整整齐齐的放在包里边儿。 招待所的女招待员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而后从挂在墙上的一大串钥匙里面拿了一把钥匙下来。 “二楼二零九，一晚上两块钱，先交钱，后入住。” 这年头，在招待所上班儿的人，都是吃公家饭的，态度差的很。 反正人家不赚你这个钱，你爱住不住，和人家没有半点影响，所以态度和后世那些热情的服务员根本没法比。 林武也是知道这些人的尿性，所以也不计较对方的态度，交过两块钱之后，从招待员的手里边儿拿过了钥匙，这才抱着孩子上了楼，唐清婉就跟在林武的身后。 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和床，顺带一个最简陋的蹲厕，条件简陋至极，完全对不起那个价格，但是林武也只能将就着。 小孩子吃的快，饿的也快。 第八十七章 要不要上来睡 在医院的时候，赵爱芬给小萌萌吃红烧肉，她还摇头说不饿，结果这会儿就已经饿的肚子咕噜噜叫了。 小萌萌伸出手，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武，期间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她也不说话，就只是一个劲儿的在林武的腿上蹭着。 林武乐了，蹲子在她的脸蛋上捏了捏。 “怎么，肚子又饿了？” 小萌萌点了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爸爸，我饿。” 委屈，她太委屈了！ 小萌萌饿了，要吃饭饭！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实际上，一家三口出门之前是吃了饺子的，不过林武心里清楚，饺子是唐清婉给小萌萌盛的，肯定是数量很少的。 这也不嫩怪唐清婉，估计她也是想给爹娘多留一些。 正因为“妈妈”的偏心，所以小萌萌吃的少。 现在小萌萌越长越大，饭量也越来越大，正长身体呢，自然饿的快。 “喝点儿水就不饿了，小萌萌乖……”唐清婉蹲子，本来打算准备哄一哄小萌萌，让她喝点水垫垫肚子，睡着了就不饿了。 然而，这句话却惹得旁边的林武笑个不停。 “喝水怎么能当饭呢？孩子饿了就得吃东西，我去买点儿回来。” 林武之前看见在医院外边儿有不少小摊子，这会儿还在营业，现在小萌萌饿了，那就买一些回来吃。 大人可以饿肚子，小孩子可不兴。 “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看着孩子，别给人家添乱。” 说完话，林武把身上挂着的军绿色的包放了下来。 这个年代狂野且混乱，没有天网的监督，简直就是罪恶的天堂，尤其是在外边儿，时时刻刻都得警惕着。 不露富——这是重中之重！ 林武下了楼，一路走到医院外边儿，买了三碗面回来。 这年头还没有打包盒，那面摊老板也爽快，直接给林武拿了一个托盘，让他端着三把面回了招待所，还说他明天出来的时候，把碗和托盘还给自己就行了。 一碗面五毛钱，厚厚的一层油和牛肉块儿，这生意真实在。 林武端着面回了招待所，一家三口饱餐了一顿。 这年头电视机还没有普及，那是个奢侈品，所以即便是住了招待所，也没有别的什么娱乐设施。 小萌萌吃完饭之后，又在床上和唐青婉玩了一会儿，之后就犯了困。 唐清婉给孩子洗了洗，轻轻拍打着小萌萌的后背，孩子很快就会睡着了。 这会儿估计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林武和唐清婉挨个儿洗漱，然后就准备休息了。 林武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唐清婉正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自己，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一件严重的事情——这屋子里边儿就只有一张床，沙发也是单人的。 一米五的床，他一个大男人睡哪儿？ 这年头都是水泥地，他总不能直接睡在水泥地上边儿？ 要是真那样做了，怕是第二天起来，他就得打标枪。 林武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拿着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见唐清婉还在盯着自己，娇小的身子都有些紧绷。 他咧嘴笑了笑，抬手指着沙发说道：“我晚上坐在沙发上睡就行了，你带着孩子睡床上。” “这张床太小了，我要是也睡在上边儿，肯定挤不下。” 一米五的床睡一家三口，那铁定得身体挨着身体。 唐清婉没有说话，那一双秋水长眸直勾勾的盯着林武，脑袋里边儿不断的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 实际上，她之前对林武是真的不喜欢。 之前那次是因为得知了可以回家的消息，她高兴极了，没忍住才多喝了几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稀里糊涂的就把身子交给了林武。 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哭闹了将近一个礼拜后，她擦干眼泪准备重新振作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唐青婉其实不是一般思想传统封建的女孩子。 发生关系就发生关系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自己就去寻死觅活？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一个晚上的功夫，自己就怀了孕。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她要是不和林武在一起，那就要因为罪被处罚。 而且不仅林武要吃枪子，她自己一辈子的名声也毁了。 尤其是肚子里的孩子，一出世就要被人瞧不起——这是唐清婉所无法接受的。 于是，她和林武在村长姜保国的见证之下，去县城领了证，二人就那样凑合着搭伙过日子了。 结婚以后，林武暴露了本性，好吃懒做又暴力，整天不着家，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唐清婉对此彻底绝望，她那会儿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顺利的带大小萌萌。 只不过，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养大一个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困难很多，其中的艰难困苦，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述。 而现在…… 唐清婉抬头直勾勾的看着那个男人。 这段日子里，林武的改变，她看在眼里，心里边儿跟明镜一样。 看待一个人不光要用眼睛，更需要用心。 见林武随便扯了一件衣服，就真的准备在沙发上睡下了，唐清婉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沙发是木头材质的，上面就铺了一层棉花垫子，他一个大男人蜷缩着身体睡在那上面，怎么可能会舒服？ “要不你……” 唐清婉没忍住开了口。 “怎么了？”林武抬头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要不……你上来睡。” 唐清婉顿了顿，开口说道。 她别过头去不看林武，只是侧了侧身子，将小萌萌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尽量的空出来一个位置。 “上来挤一挤，明天早上得早起，现在还有点儿凉，要是着凉生病了，那就不划算了。” 林武没有说话，起身朝着唐清婉看去。 只见她的脸颊都快滴出血来了，橙黄色的灯光落在她那长长睫毛上，看的人心痒痒的很。 “要不要上来睡？” 唐清婉即便是别过头去，也知道林武在盯着自己看。 既然不好意思面对他，唐清婉就干脆缩进了被窝里边儿，避开了林武的视线。 “你再不上来，我可就关灯了。” 第八十八章 用钱说话 听这语气，要是林武再不过去，唐清婉都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感觉了。 “来了来了。” 林武咧嘴一笑，有床睡，自己还睡沙发，那就是真傻！ 林武手脚麻利也跟着钻进了被窝，只是小萌萌睡相不太好，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翻了身后，一条小短腿直接照着林武的肚子就来了一下。 “哎呦喂！” 林武疼的直吸凉气，心说这小兔崽子力气还真大！ 他默默地又往外边儿挪了挪，动静不大，但是唐清婉还是感觉得到。 她压根儿就没有睡着，此刻感觉到动静之后，小声问了一句：“小萌萌踢你了？” 自家孩子是什么睡相，唐清婉自己心里清楚。 别人家的孩子端庄稳重，睡觉的时候也都老老实实的，睡着了之后板板正正的，早上掀开被子，还是躺的比直。 小萌萌就不行了，小家伙睡觉喜欢乱动弹，时不时的翻个身，还能把被子给踹飞，唐清婉一晚上不知道要醒来给她盖多少次被子。 这会儿林武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她原本就睡得不深，林武稍微动弹一下，她就醒了。 伸出手下意识的探了过去，想要把小萌萌抱到自己这边。 然而下一刻，他刚刚伸出手，却没有想到直接落在了林武的胸口上。 硬硬的，还带着一点儿弹性。 刹那间，林武整个人浑身肌肉的绷紧了起来。 “清婉，你……你想摸啥？” 林武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多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尤其是重生回来，看着年轻貌美的媳妇儿，他越发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喜欢的女人大半夜突然摸自己的胸口，要是心里边儿没点儿想法，那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唐清婉也意识到摸错了地方，指尖仿佛被火烫了一下似的，赶忙就缩了回来。 “我寻思着把小萌萌抱过来……” 唐青婉也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一向冷静的唐清婉，此时也蒙了圈。 把小萌萌往自己这边挪一挪，然后故作镇定的把手收了回来。 “睡觉。” “……” 林武张了张嘴，想说却不敢说出来。 好家伙，这是打算不认账了？ 不过，就算不认账，自己又能怎么办？ 无奈的叹了口气，林武默默的闭上眼睛，开始在脑袋里边儿数绵羊。 白天奔波了一整天，没过一会儿，林武和唐清婉就都睡着了。 早上，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体内的生物钟就让林武睁开了眼睛。 他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就去楼下给母女二人买早饭了。 还是昨天那个摊子，把昨天晚上的三个空碗拿下去，又端了三碗面上来，一家三口吃完早餐，林武就带着妻子和女儿退了房，之后就直接去了医院。 今天就是新年了，医院里边儿少了一些医生和护士，但病人还是一样的多。 来到病房，赵爱芬对小萌萌宠爱有加，林武和唐清婉则是找了把椅子坐在林国福床前，五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在医院里边儿过新年，这难免有些不吉利，但现在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唐清婉安慰林国福，说让他不要害怕，做手术的时候会打麻药，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结束了。 林国福点了点头，嘴上说着自己是个大男人，没什么好怕的，但是连林文都看得出来，自己亲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没底气。 为了缓解林国福的紧张和害怕情绪，林武和唐清婉就多说了一些自己做生意的事情。 当林国福听到林武赶着驴车跑一趟县城，就能挣几百块钱的时候，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乖乖，他以前在村子里边儿干活的时候，一天即便是把腿跑断了，也赚不了二十块钱。 这真是天壤之别啊！ 就这样，一家六口人在医院病房里边儿度过了一整个白天，等到晚饭的时候，林武不顾林国福和赵爱芬的反对，执意去医院附近的饭馆子里边儿买来了一些饭菜，六个人就围坐在病床旁边，吃了这么一顿十分丰盛年夜饭。 时间稍晚一些的时候，林武和唐清婉就带着孩子回去了招待所。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一家三口吃完早饭，再次来到了医院。 今天早上八点的手术，林国福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是浑身都很僵硬，脸色也有些惨白。 赵爱芬红着眼睛，用手背不断地抹着眼泪，一遍一遍的恳求着易生一定治好自己男人的腿之类的。 医生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病人家属，你放心好了，就算是你不说，我们也会努力治好病人的。” 林文伸出手轻轻的拽了拽赵爱芬的胳膊，说道：“娘，你就别拦着了，爹还要做手术呢。” 听到这话，赵海芬这才是恋恋不舍的让开了道路。 林武眼睛手快，眼看着医生快要进入手术室了，赶忙笑着走了上去，直接握住了医生的手。 “医生，我爹的腿就麻烦你了。” 他使劲儿的晃了晃对方的手掌心，里边儿捏着一张大团结。 这个年代，做什么事情都是要靠关系的，没有关系，那就只能用钱说话了。 不管怎么样，总归得有一样。 林武不敢赌这医生的职业操守，只有送了钱，他心里边儿才能安心。 在感受到手掌里边儿常来的触感之后，医生多看了林武一眼，态度也跟着好转了不少。 “放心，你们病人家属要对我们医生有信心，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的天职。” 说着话，医生顺势把手揣进了口袋里，而后转身跟着护士进入了手术室。 林武转过身，见赵爱芬又在默默的掉眼泪，他无奈地走了过去。 “娘，你就别哭了，不然到时候爹的腿好了，你眼睛又哭坏了，那可太不划算了。” 赵爱芬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小声的啜泣了两声，她又开始小声的念叨自己命苦。 林武听着心烦，摇摇头没有继续劝说什么。 他知道，赵爱芬这是在发泄情绪，没必要拦着。 第八十九章 出院回家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两个小时之后，林国福被忽视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喊道：“林国福的家属？谁是林国福的家属？” 林文、林武、还有张爱芬三个人齐刷刷的快步跑了过去。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林武问道：“护士，怎么样了？手术成功吗？” “手术非常成功，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回去静养半个月，之后来拆线就可以了，具体的等待会儿查房护士会告诉你们的，先把病人推回去。” 听到对方如此回答，林武的一颗心才总算是落了地。 他下意识的朝着病床上的林国福看了一眼，皮肤漆黑，手掌满是老茧，一张脸上全是风吹日晒的痕迹。 这年头，全麻手术很少，主要还是因为贵。 没特殊说明的，全部都是局部麻醉。 林国福这块儿估计也慢慢的缓过劲儿来了，额头上全是汗水。 看见赵爱芬还在哭，他的眉头立刻就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出声呵斥道：“你天天哭个什么劲儿？我不是好好的嘛！” 林国福说着话，努力抬头想要抬头看一眼自己的腿，然而他的下半身根本动不了。 林武上去伸出手，小心的把林国福的上半身撑起来一些，使得他可以看清楚自己的腿。 “手术很成功，在医院静养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不用担心。” 林国福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林武，半晌之后就别过头去，示意林武可以把自己放下去了。 “有啥好担心的，不就是一条腿吗？” “就算是没了这条腿，我也一样可以赚钱养家。” 说这话的时候，林国福还不服气的想要一挪他的腿，然而裹了纱布，又刚刚开了刀，麻药劲儿一退，他这一动就疼的直龇牙咧嘴。 二哥林文将林国福推回了病房，做完手术之后，一家人悬着的心就都落了下来。 林国福又睡着了，赵爱芬见没事儿了，则是开始忙里忙外，又是洗衣服，又是打开水的。 林文站起身对林武说道：“你们先回去，那边儿的生意不能丢了，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做的，我来照顾爹娘就行。” 林武也不矫情，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想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赚钱才是最要紧的。 临走之前，林武又叮嘱了林文一些事情，还从口袋里边儿将剩下的两捆大团结给摸了出来。 林文见状，皱起眉头就要拒绝，然而林武却直接塞给了他。 “二哥，爹刚做了手术，要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两千块钱都花出去了，就别省这个钱了，没什么意义，到时候亏了身子就不好了。” “你看看咱妈，这几天也瘦了一大圈儿，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医院里边儿处处都要花钱，这些钱你就拿着，我回去做生意，下午还能收不少黄鳝，明天就又有钱了。” 听到林武这话，林文这才迟疑着接了过来。 林武带着小萌萌和唐青婉离开了医院，用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两张车票，回到了县城那边儿。 省城一行，让林文知道了一件事情——钱比想象中容易花的多！ 林武揉着眉心，心说这两天无论如何都要多收一些黄鳝了。 回到家里之后，日子照常进行。 买了两头驴子之后，林武每天收黄鳝的量就从之前的一千斤增加到了两千斤。 不光是黄鳝，从县城运回来的油渣饼也增加到了二两千斤的重量。 如此一来一回，他每天的纯收入在一千一百四十元左右。 做了三天生意后，内八村下了一场大雨，而这一天，林国福也恰好出院了。 林武这一次没有让唐清婉和小萌萌跟着去，自己一个人去了省城，和林文还有赵爱芬把他爹林国福带回了内八村，唐青婉则是在家继续收黄鳝。 回来的时候，林武还特意多花了两块钱买了一个担架，兄弟二人走了二十里地把人抬了回来。 在路上的时候，林武和林文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一次让林国福和赵爱芬跟着林武住。 林武寻思着自己家条件好一点，爹娘跟着自己住，也总能吃的好一些。 而且还有小萌萌陪着，两个老人也能热闹开心一些。 而他二哥的儿子林敬忠要上学，嫂子也要忙活地里的事情，根本来不及照顾爹娘。 林武对此有些意见，但是一看爹娘的脸色，就又不敢说出来了。 赵爱芬对此没有意见，甚至欢喜的不行。 她想着林武这会儿做生意了，自己能过来帮忙洗洗衣服，打扫一下卫生，这也算是好的。 没办法，皇帝爱幺儿，普通百姓更是如此，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兄弟二人抬着林国福回村的时候，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在此之前，村长姜保国还在村子里边儿宣传了一番，号召大家帮帮忙，而后一直到林国福从省城回来，村里人都没凑出两块钱来，这事儿也不得不就那样不了了之。 不过，全村人都知道林国福压断了腿，医药费就要两千块。 就在内八村村民小声议论着林国福肯定是没钱治腿，所以才一直没有回来的时候，没想到林文和林武兄弟二人就抬着担架将林国福给带了回来。 村子里边儿不少人都站在路边儿看热闹，瞧见赵爱芬一大家子回来，林国福更是坐在担架上，手里边儿还拿着一把蜜枣，一边吃，一边吐核，腰杆挺的笔直。 瞧他那模样，好像不是出去做手术了，而是去省城耍了一趟。 众人大眼儿瞪小眼儿，都盯着林国福，内心好奇又疑惑。 “林家老三，你不是摔断了腿，去省城做手术了吗？” “是啊，听村长说，你的手术费就要两千块钱，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你这腿还能保得住吗？” “林国福，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顾着吃？两千块钱的手术费呢？” “那可是两千块钱，你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啊！” “……” 一大群人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林国福听见这些声音，下意识的又挺了挺了腰杆。 “两千块钱的手术费，都是我的两个儿子凑的！” 第九十章 言简意赅 “其实去省城做手术，根本不止两千块钱，省城医院去一趟，好家伙，直接把我扒了一层皮，现在医院看病可真贵！” “哎呀，真的是连病都看不起了……” 林国福活了一辈子，从来都是低头做人，曾经也因为林武挨家挨户的去道歉，又是赔笑脸，又是赔钱的。 而现在，他的小儿子出息了，做了生意赚了钱，手术费都能够凑得齐，他心里边儿说不上来的舒坦。 “林家老三，你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 “对啊，林武卖黄鳝赚了不少钱？” “就是这样的好福气，我们想要还没有呢，你以后可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我们这种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村民们说了一大通客气话，林文和林武这才把林国福抬回到了院子里边儿。 让人没想到的是，刚一开门，就瞧见院子里边儿坐着两个人——林全福和陶秋霞。 见林文和林武回来了，二人当下赶忙站了起来。 “哎呀，老三，你看看我，每天忙的晕头转向的，都不知道你出了事儿。” 陶秋霞是人精，张嘴第一句就是撇清自己身上的罪名。 说完这话，他还朝着林武看了一眼，嘴里埋怨着：“林武，你这孩子也是，大娘就住在你家隔壁，你爹腿断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呵呵！” 林武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村长件包裹都在村子里边儿开了广播喊话了？ 全村人都知道了，你这个当大娘的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林文听见这话。脸色也不太好看。 自家大爷大娘那点花花肠子，他心里边儿怎么可能不清楚？ 林文趁着脸不说话，像极了一个闷葫芦。 林武则是露出一个笑脸，故意说道：“大年，这种事情我哪儿好说！” “村长说他挨家挨户的上门筹钱了，估摸着也是知道大娘大爷家里有孩子要读书，所以开销大，这才就没去你家的。” “赶明儿我去问问村长，这也太不像话了，你们好歹是我爹的哥哥和嫂嫂，漏了谁也不应该漏了你们家不是？这不是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了吗？” “这……” 林全福听见这话，差点直接当场噎死！ 林武当然是故意的！ 那天姜保国挨家挨户上门筹钱，林全福愣是躲在家里边儿不敢吱声，甚至还提前把他的爹娘送到了隔壁村子。 自家兄弟摔断腿，他又是当大哥的，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肯定免不了的要出钱。 没办法，为了不出钱，他只能假装不知道，到时候别人问起这事儿，他也有理由解释，大不了就说出门了一趟。 没想到的是，林武压根就吃这一套！ 陶秋霞满脸尴尬的笑了两声，一个劲儿的打着哈哈：“那啥，你保国叔也是好心不是？他知道我和你大爷日子苦，所以才……” 你瞧瞧，陶秋霞又开始卖惨了。 然而，林武却已经懒得搭理她了。 反倒是林国福，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林武一大家子，本来是想张嘴问一问自己儿子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办，然而话到了嘴边儿，他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嫂子，你这说的是哪里话！” 林国福沉着脸说了一句：“我有两三个月不能干活了，远帆的生活费暂时拿不出来，你们多体谅体谅。” 听到这话，林全福一愣，差点没忍住直接骂人。 你没钱？ 你儿子拿的出来啊！ 林武这小子天天做生意，光是驴车就买了两辆，你在医院治腿都要两千块钱，现在手术费不也凑齐了吗？ 林武这小子，做生意指不定赚了多少钱呢！ 两千块钱能拿的出来，怎么二十块钱就拿不出来了？ 然而，话就在嘴里憋着，他愣是说不出口。 陶秋霞看了看自家男人，又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林国福，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 “哎呀，老三你还不知道？” “你儿子林武现在可有出息了，在咱们村子里边儿做生意卖黄鳝，赚了不少钱呢！” “老三，你的手术费就是林武给凑齐的？” “啧啧啧，那可是两千块钱啊！” “咱们都是一家人，都盼着你好呢，你命好，两个儿子都在身边，以后就能享清福了，可不像我和你哥……” “爹娘年纪大了，需要照顾，脱不开身，远帆又在京都城念书，一大家子人都要靠着我们两个老两口养活着，这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我之前就天天和远帆念叨，要知道报恩，老三，弟妹，你们对远帆的好，他都一桩桩、一件件的记在心里了，等到他以后毕业了，肯定孝顺你们！” 说到这里，陶秋霞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一副想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赵爱芬心软，眼看着就要跟着掉眼泪，然后顺着对方的说法，上去安慰对方了。 林武都能猜得出来，估计赵爱芬说着说着，就要扭过头来劝之给钱了。 然而，林武的动作比任何人都快。 “大娘，你哭啥啊？” 林武笑吟吟的说了一句：“堂哥可是大学生，出来以后肯定吃公家饭，一个月光是工资有几十块钱，还是铁饭碗，你们是他亲爹亲娘，他肯定第一个孝顺你们，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现在着急啥？” “我……” 陶秋霞瞬间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林武的话给卡死了，这让她有些难受。 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的……这么的言简意赅呢？ 实际上，这是林全福和陶秋霞的一贯套路，就是连哄带骗，哄着爹娘、兄弟以及嫁出去的的姐妹，大致意思就是你们现在给我儿子林远帆出学费，以后我儿子毕了业，参加了工作，那可就是铁饭碗，国家分配的单位，肯定时时刻刻惦记着你们的好，一定会孝敬你们的。 这话说的多了，就跟一样，一家人就都拿钱凑一凑，给林远帆送去了。 这会儿林武说这话，无疑是直接点破了陶秋霞和林全福的。 他林远帆可是陶秋霞和林全福的儿子，又不是我们的儿子，就算是以后参加了工作，拿到了铁饭碗，又怎么可能会孝敬别人的爹娘？ 第九十一章 回来告诉你 自己辛辛苦苦每个月都拿钱供他林远帆读书，到时候他毕了业，第一个想着孝顺的，肯定是自己的爹娘，怎么可能是别人？ 别人出钱供林远帆读书，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往外打水漂，根本看不见半点回报！ 果不其然，林武这话说完，陶秋霞脸色就变了。 她悄悄地朝着林国福和赵爱芬看去，果然见到二人也都皱起了眉头，她这才意识到这会儿自己可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林武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忽然就老道不少，总是能一句话就把人噎的回答不上来。 “那啥，老三啊，这天也不早了，我和你哥还得去把爹娘接回来呢，先走了。” 陶秋霞赶紧给林全福使了个颜色，示意对方赶紧走。 林全福一直没有说话，他这会儿多多少少有些内疚。 不管怎么说，林国福都是自己的亲弟弟，自己不掏钱给弟弟治病，现在还盘算着管他要钱，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然而，婆娘发了话，林全福也只能磕磕巴巴的应付两句，然后就跟着陶秀霞赶紧离开了这里。 离开的时候，他的老脸火辣辣的，总觉得脸上挂不住。 尤其是林武，林国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犀利，像是能把自己的小心思都看的一清二楚一样。 林全福被陶秋霞匆匆的拉走了，张爱芳送到门口，之后才走回来。 之前的时候，林武就总是因为大爷大娘家总是管自己家要钱发了不止一次脾气，所以林国福和赵爱芬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二人眼瞅着自家儿子好不容易改邪归正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触霉头。 这栋宅院原来就是之前一大家子一起住的，院子里另外一边还有泥土房。 接林国福回来之前，林武就和唐青婉商量过这事儿，唐清婉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将屋子收拾了出来。 虽然简陋了一些，但睡觉的土炕还是有的，只是下边儿铺的是干茅草，上边儿盖了一张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的棉絮。 好在现在天气不怎么冷了，凑合凑合还是可以睡人的。 林文临走之前，林武喊住了他：“二哥，你和嫂子也回来住。” 林文瞪大眼睛，有些不太理解林武这话的意思。 “再过一段时间，等我挣够了钱，咱们就把房子给起了，你村头的土房，瓦片都破了不少，每年都要换新的，费钱又费力，一下雨又潮又漏的，那样对身体不好，指不定哪天还会塌了。” “你回来一起住，咱们一起挣钱，给爹娘盖个大房子，红瓦房怎么样？” 这年头的大事儿，无非就只有那么几样——娶妻、生子、盖房、死人。 现在听见林武说要盖大房子，而且还是最好的红瓦房，林文怎么可能不心动？ 他做了一辈子的泥腿子，原本就想着这辈子勤勤恳恳，总能养活爹娘和媳妇孩子。 然而这次林国福摔断了腿，对他有了很大的打击。 林文发现，每天在土里刨食，勉强养家糊口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多余的钱是一分都没有。 林国福的腿要做手术，林文为了凑钱，几乎把一张脸都豁出去不要了，后来更是去求了自己的岳父岳母，这才凑出了两张大团结。 两张大团结和两千块钱，中间的差距他想都不敢想。 林武继续说：“明天上午我从县城回来，就赶驴车去接你，把你和嫂子的家当都拿过来，咱们下午一起去收黄鳝。” 林武始终笑着，而林文则是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从鼻子里边儿闷闷的哼了一声。 夜色下，林武看不清楚二哥的情绪。 林文离开后，林武就一个人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高悬的明月，心中颇为感慨。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 第二天，林武照旧请了张胜才和自己跑一趟，把黄鳝送去了水产供销社，林武又买了不少吃的回来。 张胜才这一次也跟着买了一点精细粮，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揣在自己的怀里，生怕撒了一粒米。 在这之后，二人又去装了油渣饼，回来的时候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 林武笑着问道：“张叔，你闺女不是在县城里边儿开了一家裁缝店吗？” 这几趟下来，张胜才和林武之间也数落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听到林武的询问，张胜才点了点头：“是开了一家裁缝店，不过我也没有去看过，不晓得她过得怎么样。” 这年头做裁缝生意，基本上都是自家买布，然后去裁缝店里边儿找裁缝加工，讲究的就是量体裁衣，做出来的衣服贴身好看，还显身材。 裁缝在这个年头是非常吃香的职业，很多姑娘不念书，要么就是勉强念了几年，认识了几个字，然后就被家里边儿送去了裁缝铺子里边儿学做衣服了。 帮忙打下手，裁缝店铺给一点儿学徒费，却也聊胜于无。 等到学成出师了，就可以自己开店了。 不过很多老裁缝都怕自己压箱底的本事被徒弟学去，然后抢了自己的生意，因此很多时候，教徒弟都不是那么用心。 师父教一点儿，徒弟学一点儿，然后师父再从徒弟里边儿挑一个最好的，等到自己干不动了，再把最好的手艺传给徒弟。 其实张胜才不知道的是，他这个女儿的事情，林武知道的比他还要多。 张胜才的女儿叫张云云，念了几年书，之后就做了裁缝。 她也算是苦命人之中运气比较好的一个人了，跟着学习的师傅生了病，一身的本事只能传给她。 因此，张云云年纪轻轻就学会了不少本事。 再后来，她借了点钱，一年前顶着投机倒把的罪名，悄悄的在现城里边儿开了一家裁缝店。 因为张云云做人精明，心思又玲珑，基本上做出来的衣服客人都满意，所以赚了不少钱，后事更是开始做服装生意，一度去了省城发迹。 林武赶着驴车，看了一眼前面的张胜才的背影，口中说道：“赶明儿我去做衣服的时候，看看你闺女过的咋样，回来再告诉你。” 张胜才听见这话，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就悄悄的抹了把眼泪。 第九十二章 吃饭吃饭 赶着驴车回到家的时候，林武发现二哥林菀已经把家里边儿东西都搬过来了，只是用了一辆板车，上边儿就是一些基本的物件。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很穷，要想搬家，基本上一个板车就能拉完。 林武回来的时候，林文正在把东西往空屋子里边儿搬。 那原本就是他住的地方，所以林文很熟悉，根本不需要人帮忙。 “家里边儿还有一些红薯，我全都带过来了，就放在后院儿。” 见林武回来了，林文抬头说了一句。 林武知道他还在别扭，也没计较那么多，只是笑着问了一句：“带那些东西过来干什么？家里边儿以后都吃米吃面的。” 顿了顿，他又说：“二哥，你要是舍不得红薯，那就留下，以后煮粥也成。” 赵海芬此刻高兴的合不拢嘴，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圈儿。 这是自家的老房子，面积大，前面后面儿都有院，门口还有一块菜地，打理得当的话，一年三季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林国福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这会儿正拄着拐杖靠在墙角根儿，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眼睛盯着这院子里边儿的景象，始终一言不发。 哼，那墙角堆着的，还是自己从山上扛下来的木头呢！ 上面长了木耳，看着怪新鲜的，拿来炒菜，味道肯定不错。 临近中午放学的时间，嫂子张香云接儿子回来了。 林敬忠本来就是个孩子，这会儿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一回来就高高兴兴的带着小萌萌玩耍去了，满院子的跑。 唐青婉正在菜地里边儿摘菜，见林武回来了，就支起身子对着他露出了笑脸。 “回来啦。” 她提了提手里的菜篮子：“地里长了不少芥菜，我摘一点，中午咱们炒鸡蛋吃。” “二哥和嫂子搬家过来了，带了不少鸡蛋，老母鸡也跟着带过来了。” 林武点了点头，把驴车赶进院子里边儿，卸了车后，就把驴子栓在了驴棚里边儿。 林国福原本在抽旱烟，看见林武此时栓驴子的动作，当下就狠狠敲一下旱烟枪。 “哎呀，你这混小子做生意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缰绳怎么能么打结呢！” 林国福板着脸说道：“你那样打结的话，驴一转脑袋，就会把绳子越拽越紧。” “哎，看来下地牵驴的活儿还得我来，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说着话，林国福就要拄着拐杖，单脚跳过来。 林武见状，赶忙阻止了他：“爹，你就别动弹了，刚刚做了手术，医院的医生都让你躺在那里休息，还瞎操心啥呀！” 离你无赶忙转头去喊：“二哥，二哥你来栓驴，我去做饭。” 林文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接过了林武手里的缰绳，林武则是转身进了厨房。 中午回来的时候，他还特意买了一些肉和豆腐。 地里还有菠菜，林武就去摘了一些。 一大家子人围在餐桌前吃饭，菜的种类可以少，但是分量必须得多。 林武做了一大盆红烧肉炖豆腐，还有一盘炒菠菜，芥菜炒鸡蛋，最后又把收回来死掉的黄鳝清理干净，也下锅红烧了。 这些黄鳝都是早上才死的，还很新鲜，吃进肚子里边儿也没事儿。 大铁锅盖一掀开，米饭的味道顿时就扑面而来，院子里边儿小风一吹，饭菜香味能把人勾出馋虫，就连在小院子里边儿跑来跑去的小萌萌和林静汇总都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小萌萌玩的满头大汗，脸蛋儿红扑扑的，这会儿正眨巴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林武。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林武已经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小萌萌，饿了？” “嗯，爸爸，我想吃！” 小家伙使劲儿扒着林武的裤腿，撒娇个不停，看的林武都忍不住在她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 林武吩咐说：“去喊爷爷奶奶和大爷大娘吃饭了。” 听见林武的话，小家伙吭哧吭哧的转身跑了出去。 小萌萌先是去喊林国福和赵爱芬，之后就扭着小屁股，一蹦一跳的到了林文和张香云的身边。 “大爷大娘吃饭了，爸爸做饭很香的。快来吃啊！” “哥哥也来吃饭。” 小家伙就像是叽叽喳喳的麻雀，让整个院子里边儿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家里边儿人多了起来，吃饭也香。 林武把饭菜端上桌子，又将家里边儿的碗筷全部拿了出来，每人满满当当一大碗米饭。 赵爱芬看着这一幕，心疼的不行。 “哎呀，我这两天没下地干活，吃不了那么多，少装点……” 他皱着眉头，裆下就要把碗里边儿的米饭倒回去一半，结果就被林武给拦住了。 “娘，锅里边儿还有不少，足够咱们一家人吃了。” “再说，以后咱们家天天吃白米饭，你要是觉得吃得多了，那就下地多干活，两不误嘛！” 林武这话当然是和赵爱芬开玩笑的，赵爱芬心里边儿也清楚。 虽然心疼这白花花的白米饭，但她心里也暖洋洋的。 手里抓着的碗装满了白米饭，香味扑鼻而来，赵爱芬忍不住鼻子一酸，又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眼泪。 “行，那我中午就多吃点。” 赵爱芬点了点头，坐回桌子上之后，又悄悄的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林国福见状，又骂了一句：“吃饭也要哭，像什么话？” “咱们家现在过上好日子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他瞅了一眼面前的白米饭，言语也顿了顿，神情充满了感慨。 “吃饭，吃饭！” “下午的时候，老二跟着你弟弟去收黄鳝，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都别闲着，地里的事儿就交给你娘好了，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你们两个带孩子就行了。” 到底是一家之主，很自然的就开始发号施令。 儿子如今都走上了正路，还赚了大钱，林国福心里边说不上来的欣慰。 只是他脸皮薄，说不出夸赞儿子的话。 吃了两口饭之后，他又抬头看向了林武，迟疑了半晌才说：“你小子可算是让你娘省心了，以后好好干活儿，我看村子里边儿还有谁敢说我儿子没出息！” 林武心头一暖，冲着林国福咧嘴笑了笑：“知道了，爹。 第九十三章 动手了 林国福点了点头，低着头扒饭的时候，也不知道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 吃过了饭，赵爱芬闲不住，就又下地干活去了。 家里边儿那些种子开始往下种了，听说林武已经花钱请了人，他心疼钱，就想着过去帮帮忙，儿子也能少花点钱，林武说什么都拦不住。 小萌萌吃饱了就要午睡，林敬忠则是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林国福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边儿瞧着那些陆陆续续的来家里边儿送黄鳝的村民，只觉得脸上前所未有的有面子。 以前大家伙看见自己，谁不故意提几句他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 要么就是告状，说他小儿子赌钱输了多少多少，回家打了几次媳妇儿。 这次好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往他家送黄鳝，瞧他们那副样子，好像生怕林武不要一样，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 即便是瞧见了自己，也会客客气气的招呼一声，林国福心里边儿那叫一个舒坦。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林文和林武就出门去收黄鳝了。 两辆驴车全部出动，兄弟二人就在附近各个村子转悠。 五毛钱一斤的黄鳝，车前面挂了个铃铛，叮叮当当的响，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一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林文林武两兄弟来收黄鳝了。 他们每天收的黄鳝其实并不固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兄弟每天收的黄鳝也越来越少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村子里边儿的黄鳝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天天掏泥洞，总有一天会把黄鳝掏光的。 一周之后，内回来了。 林武楞了一下，也顾不得脱上的蓑衣，直接就跑了出去。 刚出门就看见林文赶着驴车回来了，低着头不说话。 看见林武伸出手要接过驴车的缰绳，林文也没说话，直接递了过去。 “二哥，你这……” 林武眼尖，一眼就瞅见二哥林文伸出来的手，顿时眉头一皱。 那上面儿出现了一条好长的口子！ 伤口的肉狰狞的外翻着，光是看着就无比的渗人。 而林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武就瞧见了他眼眶下的一道淤青。 “二哥，你和人打架了？” 林武吃了一大惊，一边说话，一边拉着驴车进了院子。 回去之后仔细打量二哥的脸，这下看的更明显了。 林文分明就是跟人动手了！ 林文紧紧抿着嘴唇，拳头攥起，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那帮兔崽子，居然也学着我们收黄鳝！” 林文闻言一愣：“二哥，你就是因为这事儿，才跟人家打起来的？” 林文咬牙切齿的骂道：“明明是我们先开始做这门买卖的，也不知道是水坝村谁家的兔崽子，居然挨家挨户的去收黄鳝，我去的时候刚好撞了个正着，吵吵了几句，我实在是气不过，就跟他们动了手。” “二哥，没想到你还是个暴脾气。” 林武听了二哥的解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第九十四章 另外的打算 林武让嫂子张香云拿了上次从县城买回来的碘酒和棉棒，先帮二哥处理伤口再说其他。 林国福站在一旁，听到林文的解释之后，一张脸都黑了。 “这帮兔崽子，年纪没多大，居然敢跟我们抢生意！” “老二，你收拾一下，咱们下午就去喊人，和爹一起搬木头的那几个人力气都大，以前我没少帮他们忙，这次你都把他们喊上，下午咱们就去收拾收拾那帮兔崽子！” 林武张了张嘴，有些无言以对。 好家伙，原来二哥这暴躁脾气是遗传了亲爹的！ “不行，你们不能去找人家的麻烦。” 为了避免二人敲定主意就上门找别人的麻烦，林武赶忙开口阻止。 林文和林国福请了这话，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林武。 “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儿？以前屁大点事都要去打架，现在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怎么没反应了？” 林国福眉头紧皱，将手中的烟头扔在脚底碾灭，气的直骂人：“你就非得气死你老子才算完事儿，是不是？” 林文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一脸的愤懑和不甘。 这黄鳝生意他跟着做了几天，发现是真的赚钱，这来钱的速度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 都说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就林文这性子，也幸好当时手里边儿没有能打架的家伙事儿，不然的话，非得闹出大事不可。 林武解释说：“做黄鳝的生意也没有谁规定只能咱们一家做，对不对？” 林武认真的跟二人解释说：“人家看见咱们赚钱眼红，打听一下就知道咱们是把黄鳝卖到县城水产供销社了，这也就是跑一趟的事儿。” “光是跑一趟就能挣这么多钱，不做的人才是傻子！” “这黄鳝生意，咱们在内八村做一做也就说得过去，可你要是到别的村子收黄鳝，咱们就不成了外人，不占理了，谁愿意得罪自己村子的人，把黄鳝卖给咱们这些外村人？” “再说了，就算你们下午找人把对方打了一顿，可这又能解决什么问题？难不成以后碰见一个抢咱们生意的，咱们就把人家打一顿？” “那咱不成村霸了吗？” 林武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了一些，见二哥和亲爹开始犹豫，他又板起脸继续说道： “村长姜保国已经说过了，这可是要吃枪子的事儿！” 果不其然，这些话成功的把林国福和林文给震住了。 赵爱芬此时从屋子里边儿走了出来，她就听见了吃枪子三个字，当下狠狠一拍大腿，三步两步的跑了过来，嘴里嚷嚷着： “什么玩意儿？啥吃枪子啊？” “小武，犯法的事儿咱们可千万不能做啊！” 眼看着赵爱芬眼眶一红又要掉眼泪，林国福真是又气又无奈。 转头瞪赵爱芬一眼，林国福骂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个啥？别哭了，好日子才刚刚过上，吃什么枪子！” 赵爱芬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站在一旁抹了把眼泪。 此时林文也愣住了，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那怎么办？” 到手的生意眼看着就要被人家抢走了，林文怎么说都不甘心。 尤其是刚刚吃到卖黄鳝的甜头，他怎么可能舍得放下？ “这笔买卖就这么办！” 林武语气轻松的说道：“别的村子的黄鳝咱们就不去收了，以后就在家里边儿等着就行。” “前几天刚下过了雨，地里水多了，黄山也抓不了几斤，咱们在家里边儿等着，有人送上门就收，攒够了再送去县城买，家里日子开销肯定是有的，放心好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经盘算好了，黄鳝生意现在步入了正轨，出来抢生意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他二哥林文刚好手里边儿没有别的事儿，倒卖一下黄鳝还是可以的。 至于林武自己，当然是去走别的路子，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这一段时间下来，他每天到处跑，收来的黄鳝肯定有一万斤出头了。 再加上回来的时候每天都拉着油渣饼，仔细算一算，林武这一个礼拜一共到手了五千七百六十多块钱，这也算是他的第一桶发家致富的本钱了。 林武见林文不说话，也没当回事儿，起身回到屋子，拿了一捆大团结出来。 “二哥，这钱你先拿着。” 林文皱起眉头看着林武，不但没有接过钱，还颇为抗拒的后退了一步。 林武见状解释说：“这么多天，你都在帮我的忙，这都是你应得的工钱。” 林文却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生意是你做的，我就是在旁边儿帮点儿小忙，哪儿能要的了这么多钱！” 打眼一瞧，那厚厚的一摞大团结，少说也有五百块钱了。 这么多钱，自己得不吃不喝攒多长时间才能攒够啊！ 这些天家里边儿的吃喝拉撒，基本上都是林武负责，顿顿吃肉和白米饭，自己那个瘦弱的儿子都胖了一圈儿，个头蹭蹭蹭的往上涨。 吃了人家的，用了人家的，现在还要拿人家的钱，他怎么好意思？ “二哥，这钱是家里边儿的开支，爹娘还得吃喝呢。” 林武重新坐了下来，解释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经常往县城跑，一整个家都得你照顾。” “爹的腿还没好，还得买药吃，我照顾不过来，家里边儿做黄鳝和买卖油渣饼的生意，就都得交给你来负责了。” “咱们兄弟间，你就不要跟我那么客气了，不然的话，可就显得生分了。” 林文依旧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林武手里的钱。 迟疑了半晌，他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他闷闷的问：“你要去县城做别的生意？” 林武点了点头：“想要赚大钱，那就必须去外边闯一闯，总是窝在这么一亩三分地，赚不来多少钱的。” “等我赚够了钱，年底就把咱们家的房子盖起来，你和爹娘也能换一个大点儿的地方住。” “这土房子住着，总不是个事儿。” 林文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林武，眼神有些复杂。 第九十五章 无异于异想天开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个弟弟似乎从上一次见面后，就隐约变得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儿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但是他心里边儿因此冒出了一个念头——从今往后，这内八村估计是容不下林武了。 晚上的时候，屋子里的唐清婉刚刚洗漱完毕。 院子里边儿一共三间房，外加一个驴棚，这些都是以前林国福盖房子的时候，提前盖好的。 两个儿子一人一间，他和赵爱芬住一间。 每一个房间里边儿都有两个小房间，中间用木板隔起来，其中一间是准备给孩子住的。 这会儿林国福和林文搬回来住了，家里边儿做饭、下地这些活计，基本上都是赵爱芬一个人负责。 林国福、赵海芬和别的农村里的公公婆婆不一样，二人是庄稼汉出身，吃苦耐劳，对儿媳妇也十分的不错。 尤其是林武走上正道之后，林国福和赵爱芬觉得干什么活儿都有劲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林武顺眼。 唐清婉换了拖鞋，看了一眼房间里边儿昏暗的灯泡，脑子里边忽然想起了今天林武说的话。 他似乎是不打算在村子里边儿继续做黄鳝生意了，要去县城闯一闯。 可他要是走了，小萌萌怎么办？ 还有自己呢…… 唐清婉咬了咬嘴唇，脑子里边儿有些乱。 她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户是用塑料皮和一层白报纸糊起来的，下边儿破了一个洞，仰头看去，能够看见一抹很淡的月光。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了很微弱的脚步声——是从自己门口传来的！ 这一次，她听出来了，那是林武的脚步声。 唐清婉支起身子，顿了顿后开口问了一句：“林武，是你吗？” 她的声音很轻，小萌萌还在睡觉，唐清婉生怕吵醒她。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屋子门外就传来了林武的声音。 “是我，你还没睡？” “还没呢。” 唐清婉说完话，蹑手蹑脚的下了炕，然后把门上的插销给打开了。 拉开门，漆黑的夜色里，唐清婉只能够依稀看见林武淡淡的轮廓。 “有事儿吗？” 唐清婉看着那个轮廓，轻声问道。 黑暗里，林武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来取一下煤油灯，有点儿用处。” “哦。” 不知为何，听到林武这个回答，唐清婉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复杂感觉。 那是什么？ 好像是失落哎！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里，唐清婉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那……那你自己进来拿。” 这会儿天空中的月亮就只剩下了一轮弯钩，不开灯根本看不见东西。 唐清婉想了想，决定还是把灯打开。 橙黄色的光亮照亮屋子的一刹那，她看见了林武手里边儿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草纸，另外一个手里还有一块黑色的木炭。 唐清婉有些疑惑：“你这是要干嘛？” 大半夜不睡觉，拿着草纸和木炭想要做什么？ “想瞧瞧？” 林武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唐清婉一脸那么呢的看着自己，他嘿嘿笑了笑，走过去找了块平整的地方，然后把草纸和木炭放了上去。 在唐清婉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中，他手里的木炭开始在草纸上勾勒起来。 十几分钟后，一条简单的背带长裙草图就出现在了唐清婉的面前。 她微微瞪大眼睛，瞳孔之中绽放出一抹光亮。 “这是……我给小萌萌做的碎花裙子，你还加长了一些？” 泛黄的草纸上，木炭笔勾勒的图案很粗糙，但是唐清婉依旧可以一眼看出，这就是她之前给小萌萌做的碎花裙子的样子。 只是不同的是，林武在每一个地方都标注了一串详细的数据，就连加长的那一部分也有标注。 长度、裙摆的长度和宽度、还有肩带的褶皱程度、腰围的尺寸、甚至还有走针的次数等等。 这一看就是一张完整的裙子打版图！ 唐清婉看了之后惊讶不已：“我之前曾经看到过和你这个差不多的图纸，这是用来批量做衣服用的！” 她千万心思玲珑，仅仅是瞬间就明白了林武的意思。 “难道你准备去县城做衣服卖？” 见她满脸震惊的转头看了过来，林武笑的有些得意。 他点头笑了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 他并没有瞒着唐清婉，大致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人大部分都是自己去供销社买布，然后让裁缝帮忙做成成品衣服，市面上很少有卖成品衣服的，咱们县城满大街都是卡其布的工装裤、的确良的上衣，款式非常老旧……” 这年头消息闭塞，仅有的消息来源就是报纸和收音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文字信息，能够看得见图片信息来源的，那就只有一小部分的万元户了。 林武上辈子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就是从卖服装上赚来的。 从连城买来衣服，再回来县城卖，一件衣服就能赚几块钱的差价。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的时候甚至往往在半路上，就直接把衣服压在身底下睡觉了。 重生一次，唐清婉和小萌萌都在，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因此，这种单枪匹马的生意已经不适合他自己了。 上辈子做生意做了六年，才累积到第一笔可观的资产，这一次，他大可利用上辈子的经验积累来加快进度。 “明天我就去县城买块布料回来……” 林武说着，声音忽然顿了顿。 他转头朝着身边的唐清婉看了一眼：“你有没有时间？” 唐清婉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林武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来做衣服吗？” 林武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衣服好不好卖，先做两件儿，拿到裁缝店里挂着，要是好卖，再和他们谈合作的事情。” 林武耐心解释说：“第一批衣服可能要麻烦你了，现在咱们也没钱雇人。” 说到这里，林武难免有些愧疚。 实际上，找裁缝做衣服也是可以的，但是那样一来，他就失去了先手的机会，指不定对方做衣服的时候，就顺带多做了两件，然后挂在自己的店铺里售卖了。 这年头说什么版权，无异于异想天开。 第九十六章 她们还活着吗 “有时间，我肯定有时间！” 唐清婉像是生怕林武不让自己做这件事情一样，使劲儿点了点头。 说完这话，她还抿起嘴唇提醒了一句：“你趁早把不料买来，我帮你做。” “王姨家里有缝纫机，我去她那里做这种款式的裙子很简单，一个上午就能做出两件来。” 听见唐清婉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林武又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他看了看手里的草纸图，又看了看唐清婉，当下没忍住，伸出手轻轻的揽了揽唐清婉的肩膀。 “那行，你早点睡，我再回去画几张稿纸。” 说完这话，林武站起身，拿起煤油灯就准备离开。 然而，身后的唐清婉却忽然喊住了他。 “煤油灯太费眼了，你就在房间里边儿画。” “在房间里边儿，你能睡得着吗？”林武转过头来，神色有些差异。 唐清婉点了点头：“能睡得着。” 想了想之后，林武也不矫情，直接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从外边搬来了一张小板凳，就那样席地而坐，开始认认真真的画起了线稿。 实际上，上次去连城的时候，林武就已经在留意省城里边儿流行的衣服了。 八二年的时候，县城里边儿还是工装裤和解放鞋的天下，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可能会穿上一件中山装和衬衫。 林武要做的就是打板，找裁缝做成成品衣服销售，把这个年代即将开始流行的喇叭裤和西装款式的外套、女士的衬衫等等都做出来，然后再加入一些自己的设计。 如此一来，衣服一方面时髦前卫，另外一方面也不超出这个时代对于时尚和潮流的认知。 这对于做衣服赚到钱的林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儿。 不知不觉中，林武的脑海里就慢慢的连成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寂静的房间里边儿，只剩下了木炭摩擦在草纸上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唐清婉睡不着，就趴在炕头上看着林武的身影。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男人认真的侧脸，她的心莫名的安宁了下来。 林武这段时间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 那个男人就像是忽然之间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不管是眼力劲儿、见识还是手段，都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唐清婉有一种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的感觉，这让她的心一直都紧绷着，也让她隐隐有一种担心。 她觉得林武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而刚刚林武让她帮忙做衣服的事情，这让唐清婉的内心之中又生出一种非常隐秘的愉悦感觉。 起码自己还能帮得上林武的忙的！ 她的脑海里边儿思绪翻涌着，伴随着寂静夜里的沙沙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唐清婉就进入了梦乡。 画完最后一张稿纸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 林武使劲儿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起身将稿纸的小心翼翼的叠放起来，然后放进口袋里。 转身的时候，她就看见了躺在炕上的一大一小。 二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土炕上，睡得格外香甜，一动不动。 这幅画面出现在林武眼睛里的时候，几乎瞬间就和他脑海里某个不敢触碰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嗡！ 只是瞬间，林武的脑子就炸了，耳边嗡嗡嗡的响。 他手脚冰凉，脸色瞬间惨白。 哆哆嗦嗦的走到土炕旁边，伸出颤抖的手去探了探小萌萌的鼻息。 还好，是温热的，孩子没事儿！ 或许是因为呼吸被阻挡，小萌萌觉得不舒服，就翻了个身蜷缩到墙角去睡了。 此刻的林武固执的就像是一个老头子，非要一遍一遍的确认才行。 “清婉？清婉？” 林武牙齿都在发颤，轻轻的喊了唐清婉的名字。 而对方此刻闭着眼睛睡的香甜，长长的睫毛在橙黄色的灯光照耀下，投下了一片狭小细密的剪影，就像是扑闪着翅膀想要飞起的蝴蝶。 迷迷糊糊中，唐清婉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还有一双冰凉的，带着细密的汗水的手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唐清婉的眉头微微皱起，微微的嘤咛了一声，随后才睁开眼睛。 而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林武的那张惨白的脸。 在这儿略微还有些凉意的夜里，他不知为何出了一脑门的汗，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一遍一遍的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直到自己睁开眼睛，他才终于止住了声音。 “林武，你怎么了？” 唐清婉吓了一跳，赶忙支起了身子看向林武。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是不是着凉了？” “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坐在地上的，这天儿还不热，夜里湿气还重……” 还不等对方回答，唐清婉就又开始自责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一双手朝着她伸了过来，而后，唐清婉就觉得一个摇晃，竟然直接落入了林武的怀中。 “你这是怎么了？” 唐清婉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开口想要询问清楚。 只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头顶上就传来了林武闷闷的声音。 “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咕咚！ 林武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林武实在是太害怕了，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几个恍惚的片刻，他差点儿就忘记了自己重生回来的事情。 两辈子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他一回头就看见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唐清婉和小萌萌。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慌裹挟着梦魇，直接就朝着他的脑海汹涌而来。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之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她们娘俩还活着吗？ 怀抱里的唐清婉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体香，身体温热又柔软，抱在怀里的亲密接触，把林武即将崩溃的理智一点一点的重新粘贴回来。 是真的，她还活着，自己的妻女都还在！ 这真的是太好了！ “……” 唐清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的说些什么。 她既震惊，又疑惑，但是此时此刻的她敏锐的察觉到，林武的心非常慌乱，他急需自己的安慰。 第九十七章 三十五尺布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相互拥抱着。 几分钟之后，林武才终于松开了她。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 灯光下，林武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但是他的嘴角已经有了几分笑意，眼神也不再那么的恐惧和慌乱。 唐清婉微微皱起眉头，抿着嘴唇想要问清楚原因，但到底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她看着林武，柔声安慰说：“没事的，你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县城。” 林武哎了一声，走出门前还是没能忍住，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一头黑发如瀑布一般洒落下来，五官被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在看她，唐清婉抬头对着林武露出了一个恬淡的笑容。 “怎么了？” 她的声音夹杂着夜风，温柔又妩媚。 林武彻底释然，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早点睡。” …… 第二天。 天刚刚亮，林武一大早就跟着林文起床了。 嫂子张香云昨天就得知二人今早要去县城，所以已经做好了早饭。 林武林文起来后，张香云还叮嘱说：“吃了早饭再走，驴子我都已经喂过了，走路有劲儿，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林武点了点头，洗漱完毕后，他就坐在桌子旁边喝了一碗红薯粥。 这年头的红薯香甜软糯，十分的好吃。 桌子上还有鸡蛋，林武剥了一颗扔进嘴里，三下两下就解决完毕。 自从挣了钱后，林武就开始要求家里边儿每个人每天都要吃一颗鸡蛋。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好的蛋白质来源。 二哥林文等人一开始还有一点舍不得，后来吃了两天鸡蛋之后，发现身体的确有劲了不少，也就没有再抗拒了。 再说了，自家养的土鸡能下蛋，现在还做生意挣了钱，鸡蛋也不用往外卖了，自家人吃了也不心疼。 吃过了早饭，哥俩赶着驴车开始出发前往县城。 现在林武每天收的黄鳝，一辆驴车都能够装的下了。 二人来到了县城的分叉路口，林武跳下车对着林文说道：“二哥，我去供销社一趟，待会儿咱们就在这里汇合。” 林文点了点头，默默的赶着驴车离开了，林武则是转身朝着供销社走去。 临近春季，供销社最近上了一批新的布料。 这年头的纺织业发展的很快，尤其是受到港风的潮流影响，各色的布料和颜色的搭配在这个时代都开始兴盛起来。 林武走进供销社的时候，不少穿着比较时髦的年轻小姑娘手里边拿着票，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哪块布做衣服好看。 林武进去抬头朝着货架上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自己上次买的小碎花儿不料。 “同志，这款布料给我来三十五尺。” 供销社店员原本正在招待一群小姑娘，听见林武的话，下意识的楞了一下。 她满脸震惊的看向林武：“三十五尺？你有那么多布票吗？” 林武一摇头：“没有，你给我按照没有布票的价格算就行了。” 这豪气程度，让供销社的工作人员都难免多打量了林武几眼。 “行，那我给你量去。” 说着话，店员就从柜台下边儿抽了一把长尺子出来，找人帮忙去给林武量取布料了。 一群小姑娘原本也看中了这块布料，但是看半天了，都没狠下心来买。 这会儿看见林武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布料，心中好奇，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毕竟这年头，陌生男女互相对视一眼都要面红耳赤的，大街上说一句话，都有可能会被判成罪，谁敢轻易搭讪？ 三四个小姑娘相互推搡了半天，最终一个鹅蛋脸的小姑娘被推了出来。 还没说话，小姑娘的脸就红透了。 她来到林武面前，支支吾吾的问道：“那个，同志，我想问一下，你买这么多布料回去，是准备做什么穿啊？” 见林武看向自己，她赶忙又解释说：“我和我朋友想要买这个碎花的布料，但是觉得这个款式做衣服和裤子都不好看……” 身后有一个小姑娘嘟囔了一句：“我妈穿的就跟这差不多，就是颜色不一样，要是买回去做衣服，肯定显得特别老气，一点儿都不时髦。” 其他几个小姑娘听到这话，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林武礼貌性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做裙子会比较好看一点。” 随后，他还伸出手稍微比划一下。 “这里提一下腰线，裙摆可以开的稍微大一点，长度在膝盖以下，小腿上边儿，保守又好看。” “尤其是这个地方，必须得……” 他大致的点了几个位置，但是具体的没有多说。 几个小姑娘压根儿没想到林武一个男人，居然会这么懂的做衣服，当下听的眼睛直放亮光，一个劲儿的要求着林武多说几句，她们好去找裁缝做一件差不多款式的。 只是没想到，店员此时已经裁好了布料走了过来。 将沉甸甸的三十五尺布料递给了林武，店员说道：“同志，这是三十五尺的布，没有股票的话，一尺就要一块儿，三十五尺刚好死十二块钱。” 四十二块钱，在这个年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那几位小姑娘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林武整整齐齐的掏出一叠毛票递给供销社的店员，眼睛里边儿又是震惊，又是崇拜。 拿过钱之后，店员写了一张发票递给林武。 林武也含糊，又管店员要了麻绳，捆好布料，扛在肩膀上就要走。 那些小姑娘见状，不由得有些急眼了。 林武之前跟她们说的碎花裙子，她们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做呢，要是就这么放林武走了，她们的裙子怎么办？ “同志，你……” 刚刚那个鹅蛋脸的小姑娘急急忙忙想要开口询问，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那名供销社店员却突然严肃起来，盯着走出门的林武低声问了一句： “姑娘们，怎么回事儿？那家伙是不是耍了？” “姑娘们，你们别害怕，我这就把他喊回来……” 说完这话，店员就要往外走，却被几个小姑娘给拉住了。 第九十八章 破天荒了 “哎呀，不是！” “人家没有耍，我们就是想要问一问那位男同志到底要怎么做裙子。” “对对对，就是他说了个什么款式的碎花裙子，好像还挺时髦的，只要问清楚了，我们就能找裁缝做一件一模一样的，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几个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一想起刚刚林武说的小裙子可以搭配短袖夏天穿，秋天还能搭配雪纺衬衫，她们就心痒痒的很。 “真是的，怎么不说清楚就走了！” 几个小姑娘看着林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轻轻一跺脚，心中懊恼不已。 她们的好奇心被彻底的勾了起来，而林武则是背着三十五尺的布料，扭头就去了百货公司。 这年头，刚刚建立起来的百货公司，里边儿几乎囊括了各种东西，类似于一个更加全面的大型供销社。 一些需要特购券的商品，基本上都会被放在这里进行售卖。 蝴蝶牌的缝纫机、永久牌的自行车，这些都是只有发放了特购券的人才能够购买的，不然的话，就算你有钱，那也买不着这些东西。 狸奴走进百货区，买了一些画图需要的铅笔和本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眼睛却忽然看见了一个天蓝色的书包。 那是牛仔裤的布料，双肩背包的款式，后面还用黄色和红色的字母印了一个京都的拼音。 售货员见林武盯着看，就急忙走了过来，笑着解释说：“同志，这可是外国货，进口来的布料，好看又耐用，同志买一个，你家孩子肯定喜欢！” 这年头的牛仔布布料的确是稀罕货，别的地方看都看不见。 看了几眼之后，林武点了点头：“那就拿一个。” 这书包可不是给小萌萌买的，她连学都没有上，哪儿能用得着书包。 这是林武专门给二哥的儿子林敬忠买的，在他的印象里，林敬忠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上辈子的二哥林文为了这根独苗念书，也是煞费苦心。 都说读书能够改变命运，林文哪怕自己少吃一顿饭，都要让儿子上学读书。 而林敬忠也争气，读书十分用功。 这么好的孩子，林武自然要奖励奖励他。 “这个书包六块钱一个，同志，你确定要买吗？”售货员问道。 林武我再次点头：“买！” 这年头，洋货就是贵。 半大孩子念书，基本上都是用家里边儿不要的碎布头，缝缝补补就是一个斜挎包。 有些农村里的孩子，更是直接用尼龙袋随便做一个就行了，即便是在县城里边儿，孩子们用的最多的也就是军绿色的斜挎包，中间有一个五角星，是那种明艳艳的红色。 相比较起来，这都是顶洋气的书包了。 六块钱一个的进口书包，也就只有一些万元户能够舍得下血本了。 “麻烦你给我装起来，然后一起算钱。” 林武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赶忙转身朝着里边儿走去。 没过一会儿，他就出来了，伸手把一对儿金黄色的点缀着细小塑料珠子的蝴蝶发夹也一并递了过去。 “这个也要，一起算钱。” 小萌萌还没有上学的年纪，不用给它买书包，但是当爹的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不买书包了，那就买一份礼物，不然的话，回去之后，小萌萌肯定又得巴巴的找自己闹腾了。 售货员一件一件的仔仔细细的把这些东西用油纸包好，捆扎完毕，这才递给林武。 “同志，一共是八块六毛钱。” 林武把钱递过去，拿着包装好的东西转身离开。 身后的售货员还在说：“同志，请拿好收据，欢迎下次再来。” 和二哥林文会面的时候，林文已经把油渣饼全部装上了车，满满当当一大车。 林武见状，有些苦笑不得。 “二哥，这是驴子，又不是牛，你拉这么多油渣饼，就不怕驴受不了啊？” 瞧着那都快冒出尖儿的油渣饼，林武猜测，二哥这次少说也装了一千二百多斤的油渣饼。 按照现在的售卖速度来算，这么多油渣饼，起码得两三天才能卖完。 林文闷闷的回了一句：“这次多拉一点，我下午多跑几个村子就卖出去了。” 在这之后，他顿了顿又说：“榨油厂仓库里边也没剩下多少油渣饼了，门卫大爷说下个星期开始，厂子就要开始榨菜籽油了。” 林武这才恍然大悟，笑着点了点头。 “这也正常，第一批菜籽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冒头了，咱们的油渣饼生意也该放一放了。” 见林文还是一脸的不舍，林武走上前去，把身上背着的东西全部放在驴车上，然后松了松肩膀，走到二哥身边耐心解释说： “二哥，做生意就是这样的，机遇这种东西来来去去的非常快，不用放在心上。” “而且赚钱的办法还有很多，油渣饼不能卖了，那二哥你就去卖黄鳝，其他的时间忙活地里的活儿。” “爹的腿还得养着，到处都需要人干活儿，你还怕没事儿干？” 结果林文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林武有些无奈。 他笑着拍了拍二哥的肩膀，故意逗他说：“行了行了，就怕累的你直不起腰，你又说太苦了，不愿意干。” “这有什么苦的？” 林文板着脸，赶着驴车开始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一本正经的告诉林武：“真正的苦是吃不饱饭，没有过冬的衣裳，爹的腿断了，没钱治，那才是真的苦。” “你现在找到了挣钱的法子，来钱快，不知道钱难赚，屎难吃……” 真是破天荒了，林文这么个闷葫芦，今天居然也开始跟林文说起了道理。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林武此刻已经靠在后面的油渣饼上昏昏欲睡了。 他昨天晚上画图画到后半夜，今天起床又早，此刻实在是太困了。 驴车颠簸着，再加上林文的叮嘱，还有略过脸颊的微风，林武都觉得很舒服，没过多久，躺在率车上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他们兄弟二人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半。 赵海芬正在做饭，张香云在洗衣服，林国福坐在院子里边儿，手里边儿拿着一根竹子做成的痒痒挠，正在有节奏的嗒嗒的反复抽着他的腿。 第九十九章 是福蝶 林文赶着驴车回来，一眼就瞧见了林国福的动作，顿时皱起了眉头。 将驴子栓好后，他快步走了过来：“爹，你这是干啥呢？腿都还没好呢，敲出问题咋办？” “你懂个屁！” 林国福瞪了林文一眼，随后解释说：“多敲打敲打，骨头能好的更快一点。” 说起这事儿，林国福显得有些焦虑，说道：“这都多少天了，腿还没有好，按照这个速度，怕是秋收的时候，我都下不了地。” “咱们家一共有七亩地，我要是腿一直好不了，靠着你一个人去打稻谷，累死你个瘪犊子！” 听到爹的教训，林文也不敢反驳，只是耷拉着脸不说话，蹲在旁边开始歇息。 林武从车上跳了下来，嚷嚷了一句：“爹，你说啥呢？” “家里的稻子刚刚种下去，起码得三个月才能熟，你这腿再过两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算你不下地干活，我也得拉着你去！” 林国福闻言，一瞪眼睛笑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胆儿肥了，居然敢教你爹做事！” 别看他嘴上不饶人，可林国福的心却因为林武这话，瞬间轻快了不少。 他拿着痒痒挠，开始给自己挠背。 林敬忠也从学校放学回来了，他挨个的喊了一遍，看起来还是有些拘谨。 林武也清楚，以前的自己太混蛋了，居然连林敬忠这小子的零花钱都骗过，估摸着孩子现在还对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叔叔心有余悸呢。 “那啥，敬忠回来了？” 为了引起孩子的注意，林武故意问了一句。 林敬忠缩着脖子点了点头，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两眼林武的脸色，然后小声的喊了一句‘叔’。 林武点了点头，笑着问：“学校功课学的怎么样？” 说着话的时候，林武就探头往林敬忠后背的背包看了一眼。 那是个用编织袋随便缝起来的简陋书包，针线随便走几圈，能装东西就行了，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边缘一圈都已经被磨的开了线，一整片都是碎毛毛。 林敬忠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老师说我很用功，读书很好，我很喜欢。” 林敬忠当真是怕极了这个叔叔，回答问题的时候都是一板一眼的，生怕叔叔不让自己读书。 他年纪虽然小，却也懂得察言观色。 自从和父母搬回这个院子住之后，基本上都是靠着这个叔叔挣钱。 自己能吃上肉和白米饭，也都靠叔叔挣了钱。 也正因为如此，他最怕的就是叔叔生气。 要是惹了叔叔不高兴，叔叔把自己赶走，那自己可就惨了。 林武装模作样的恩了一声，然后就说：“你瞧瞧你的书包，都破的不像样子了，一看你平时就不好好保护。” 说着话，他直起身子，从板车上拿下了自己买来的一大袋东西。 “喏，这个拿去。” 林武拿着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朝着林敬忠递了过去。 后者见状有些愣神，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 等到他缓过神来，林敬忠就开始扭捏了，满脸不好意思的看着林武。 “叔，这是啥啊？” “这是……” 林武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文就走了过来。 “这是谁给的？” 看了眼板着脸的爹，林敬忠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叔给的。” “林武，你给他买东西干什么？总是乱花钱怎么行！” 说着话，林文就狠狠地瞪向了林武，而后者却是浑不在意的咧嘴笑了起来。 “我给我大侄子买点东西，怎么能叫乱花钱呢？” “敬忠，别搭理你爹，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林敬忠看了看横眉怒目的亲爹，又看了看笑嘻嘻的叔叔，心中忐忑不已，半晌都拿不定主意。 他抬头看向林文，等待着亲爹发话。 “拆开看看。” 说完这话，林文又瞪了林武几眼，叮嘱说：“下次别给他买这些东西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有口饭吃就行了，咱们村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谁能顿顿吃得起肉和精细粮？” “那你管不着，我想买就买！” 嘴上针尖对麦芒，可是林武心里清楚，自己这个二哥心里边儿肯定非常高兴。 林敬忠拆开了油皮纸，顿时发出了一声欢喜的呼喊。 到底是孩子，这会儿看见里边儿放着一个又漂亮、又时髦书包，顿时高兴的不行，抱着书包都不肯撒手了，又蹦又跳个不停。 到底是读过书的，懂礼貌，收下书包之后，林敬忠就对着林武灿烂一笑：“谢谢叔！” 林文一看见那书包，心里边儿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他刚想扭头教训林武几句，可是话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上来了。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说了，林武这小子肯定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说了也白说。 憋了半天，他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弟弟压根就没法管，随他去！ 自己接下来好好的卖黄鳝，拉着油渣饼多跑几趟别的村子，家里边儿的开销肯定不成问题的。 林文心里边儿已经盘算好了，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林武亏了这书包的钱。 随后，他又对着林敬忠板起脸教训说：“书包可得好好保护，要是用坏了，看我不揍你！” 其实不用他说，林敬忠也晓得。 “爹，我肯定弄不坏，去学校的时候，别人要摸，我都不给他摸！” 说完这话，林敬忠就跑进厨房，去和张香云和赵爱芬炫耀去了。 这时候的小学生不比现代的孩子，一根铅笔头用的就剩下几厘米了，都舍不得丢，共何况是那么好的书包，怎么可能会不珍惜？ 林武一转身，就看见了自家的小萌萌，就站在自己身后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委屈，小萌萌委屈极了。 “爸爸不给我买东西，我不高兴了，爸爸坏，爸爸坏！” 粉雕玉琢的小萌萌在自己眼前落泪，这谁顶得住？ 林武见状，伸出手给小家伙擦了擦眼泪，随后又从兜里边儿掏出了专门为小萌萌买的蝴蝶发夹：“你看这是什么？” 小萌萌顿时眼前一亮：“发夹，是福蝶，是福蝶！” 第一百章 出门收黄鳝 小家伙说话有些口齿不清，这会儿费劲的伸出小胳膊，想要拿过林武手里边儿的蝴蝶发夹。 林武笑着拍掉她的小手，亲自为她戴上。 小短腿跑来跑去的时候，蝴蝶发夹也跟着一跳一跳的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的，仿佛真的蝴蝶一样，可爱又漂亮。 “我喜欢福蝶，真好看！” “妈妈你看，是福蝶，是福蝶！” 小家伙儿高兴的满院子跑，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福蝶。 唐清婉这块儿也洗完了菜，把菜送到厨房出来，就看见林武在等着自己。 他的手里边儿还拿着一个大编织袋，装的满满当当，看起来沉甸甸的。 “买回来了？”唐清婉问道。 林武点了点头：“你过来瞧瞧，我和你大致说一下。” 唐清婉应了一声，在衣服上擦干净手上的水渍，然后就跟着林武进了屋子。 林武把编织袋打开，又把捆扎好的麻绳剪断，露出了里边儿的布料。 还是和上次一样给小萌萌做裙子的花布料，厚厚的一大卷。 “这一次做的是和小萌萌一样的裙子，具体的数据和要注意的地方，我都画在纸上了。” 随后，他又起身将一张草纸拿出来，这是他昨天连夜画的。 唐清婉接过去一看，眸光微微一亮。 裙子的具体的数据都很清楚，裙子的长度、肩带的宽度、走针的要求、还有一些花纹的做法的标注，稿纸上都有写。 昨天晚她他没注意，今天才发现，原来这裙子虽然大致用了她给小萌萌做的版型，但是却变动了好些细节。 比如说胸口的领子不是圆领，而是方领，正中间还有一排黑色纽扣的设计，看起来又俏皮，又不失稳重。 裙摆的边缘更是加了一圈荷叶边，小小的点缀在上面，显得灵动又活泼。 这款式和样式一经推出，绝对会是当下最时髦的裙子！ “这些裙子咱们都先做好，再拿去卖吗？” “没有量过具体的数据，做出来的裙子会不会不合身？” 唐清婉看了几眼之后，颇为顾虑的问了一句。 这年头，所有人都是量体裁衣，有钱人去裁缝店里做衣服，没钱人就自己拿针线缝，总之都得提前看看大小。 现在做好衣服再拿去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冒险和创新的举动。 林武听到这话，咧嘴一乐：“放心，一定能卖掉的，相信我。” 林武没有详细解释什么，从量体裁衣走到均码销售，这中间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简单的三言两语是解释不清楚的。 更何况，言语终究没有足够的力量，市场证明才最有效果！ 而且，林武的裙子原本就是宽松的款式，经得住市场多年的考验，不愁卖不出去。 听到林武这么笃定的言语，唐清婉也就放下了心。 她相信林武，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你一共买了多少尺布？” “三十五尺。” 林武又说：“要是做衣服裤子的话，六七尺布就能做一套，裙子能省不少布料，尤其是这种背带裙，所以五尺布就足够了。” “你先帮我做七件裙子，明天我去县城找一家裁缝店，先挂一套卖卖看，效果好的话，再说其他。” 唐清婉点了点头：“那行，我下午就去王姨家借缝纫机做裙子，不过应该只能做一件，刚上手还不熟悉，之后应该会好一点。” “没关系，刚开始的话，一条裙子就足够了，你别累着。” 二人商定这件事情之后，林武又用尺子量好布料的长度，裁了五尺布下来 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赵爱芬和张香云喊吃饭了，二人这才出门去。 坐在桌子旁的时候，张爱芬已经把每个人的饭都装好，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吃着，我等会儿再吃。” 赵爱芬习惯最后一个吃饭，说完话就要去厨房洗锅。 这年头，女人地位低，尤其林国福是一家之主，家里边儿的主要劳动力，别的不说，往前推几年，在公社里干活赚工分的时候，男人的共分都会比女人的共分值钱，这也是为什么这一辈人重男轻女的主要原因。 有劳动力就能多赚共分，家里就能吃饱穿暖。 只是赵爱芬刚刚转身，准备去厨房把碗筷先洗了，就看见林武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边儿拿着一个碗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碗白米饭，直接拉着赵爱芬就往饭桌胖走。 “娘，吃饭时最重要的事情，语录上都说了，咱们人民同志的第一奋斗目标就是填饱肚子，你说对？” “娘，家里边儿那么多事情，不吃饱肚子怎么干活？你就先吃饭，吃饱了再干活儿，一点儿都不耽搁。” “这……” 赵爱芬动了动嘴巴，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是在心疼自己呢！ 不知不觉中，赵爱芬的眼眶又红了。 抽了抽鼻子，又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而后默默地跟着林武坐在了饭桌上吃饭去了。 一顿饭吃完，嫂子张香云抢着洗碗。 张香云说：“我啥也不会做，你们就都歇着，我来洗锅好了。”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了唐清婉。 “清婉，你不是说要去王姨家吗？你抓紧时间去，她家那台缝纫机不好借呢。” 唐清婉哎了一声，起身去屋子里拿了箩筐，把剪刀和布放好，又和林武打声招呼，之后就出发去了王姨家了。 林武下午也有准备，他要和林文出去收黄鳝。 虽然说这两天别的村子都已经有人开始收黄鳝了，但林文还是不死心，非要再去一趟看看。 林武不放心，担心二哥又跟人打起来，就打算跟着一起去。 他把小萌萌也带着，坐在率车里晃晃悠悠的跟着林文出了家门。 林文脸皮薄，拉不下脸，从不敢大声吆喝，反倒是林武和小萌萌，一路收黄鳝，一路大声吆喝。 小家伙站在车上，毛茸茸的脑袋上，蝴蝶发卡上下跳动不已。 驴车晃荡，风儿一吹，小碎花裙子的裙摆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收黄鳝，收黄鳝，五毛钱一斤的黄鳝！” 稚嫩的小奶声配合着林武的一声‘现钱结账’，顿时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第一百零一章 拦路人 林武林文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这个点儿出来收黄鳝，也和不少别村的村民熟络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林武递过烟的村民，这会儿都喜欢把黄鳝卖给林武。 “还是你们兄弟实在，从来不少秤，我就愿意卖给你们。” 一位大爷笑呵呵的递过了一箩筐的黄鳝，显得格外的和善。 林文一言不发的接过黄鳝，然后在秤上过了一遍，然后报出了尽量：“一斤二两。” 林武笑着说“大爷，你都是老顾客了，这黄鳝以后就给你们按五毛一分钱的价格算好了。” 实际上，林武定了个五毛钱的价格后，不少后面跟着一起收黄鳝的人都给出了五毛钱的价格。 但是和他们相比较起来，林武实际上赚的更多。 别人卖黄鳝，一斤的纯利润是五毛钱，但是林武的纯利润是五毛两分钱。 林武就算是多让出一分钱的利润，那也比别人赚得多。 况且林武心里明白，这年头，一分一厘都是钱，让出一分钱，自己就能迅速稳固那些摇摆不定的村民的思想，让他们把黄鳝都卖给自己，这笔买卖做的很划算。 果不其然，听了林武的话之后，老大爷显得又惊又喜，使劲儿点了点头，高兴的说道： “哎呀，还是你们兄弟好，专门上门收黄鳝，我们这些腿脚不方便的老头子也能跟着赚点钱。” 见林文还在数钱，老大爷拄着拐杖回了家，从锅里边拿了一个红薯出来。 在身上擦了擦，把红薯递给了小萌萌。 “闺女，吃，这是中午煮的。” 小萌萌不敢随便拿人家东西，就回头看向了林武。 见林武点头，她这才伸出手，接过红薯之后，小萌萌还说了一句：“谢谢爷爷，祝爷爷赚大钱。” 小萌萌嘴巴甜，顿时就说的老大爷笑的合不拢嘴了。 林文点好了钱，把一把毛票递给了老大爷，口中说道：“大爷，一共是五毛六分一厘，给您算五毛七分钱好了。” “这是您的钱，拿好了。” 林文这段时间跟在林武的身后，也是学到了不少。 虽然说他一开始也舍不得那点儿零头利润，但是他发现，这点儿零头却足够吸更多的人过来卖黄鳝，他也就不心疼了。 结过了账，林文把黄鳝倒进箩筐里边儿，然后熟稔的赶着驴车朝着道路尽头走去。 这座村子和内八村衔接的地方是一座土拱桥，听说历史悠久，林武小的时候就喜欢站在上边儿往下跳。 水不深，扑通一声就能砸出一个大水花。 驴车来到桥头的时候，忽然有两个穿着的确良衬衫和西装长裤的年轻人从柳树上跳了下来。 “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林文一把拽住了驴子，打眼往前一瞧，顿时冷笑出声。 好家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原来是你！” 仅仅是瞬间，那张黢黑的脸上就充满了愤怒。 林文跳下车盯着最前面的那个寸头青年，恨得咬牙切齿。 “你又来收黄鳝了？” 显然寸头青年也认出了林文，却十分的不以为然。 他撇了撇嘴，盯着林文林武说道：“以后别来我们村收黄鳝了，我们村的黄鳝自己要卖，你要是还想动手，别怪我喊人过来揍你。” 这年头，各个地方都抱团，要是林文来真的，对方肯定能够喊来不少人。 林文也是个暴脾气，当下气的撸起袖子就想上去干架。 幸亏林武眼疾手快，赶忙从驴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了林文。 “二哥等等！” 林武心中颇为庆幸，这趟多亏自己跟着过来了，不然的话，二哥今天非得吃亏不可。 “有话好好说，别打架。” 林武走过来，伸出手在林文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安慰说：“嫂子还在等我们回去呢，你就别让她担心了。” “……” 听到林武如此劝说，林文没有搭腔，但是情绪也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不远处那个寸头青年，哼了一声才爬上驴车，一言不发的看着对面那两兄弟。 他不敢多说话，生怕控制不住情绪就动手打架了。 寸头青年见到林文退了回去，直接翻了个白眼。 林武笑着说：“我哥脾气比较火，哥们儿别介意。” 相比较起来林文，林武就要和气不少了。 那寸头青年哼了一声，也没说话，反倒是一旁那个梳着三七分的小年轻站出来打圆场了。 “哎呀，都是做生意的，讲究一个和气生财，都别吵吵。” “兄弟，我弟这脾气也是一点就着，但是他没啥坏心眼儿，你们多担待。” 见林武笑着冲自己点头打招呼，那年轻人又说：“我们村子的黄鳝都自己卖，你们内八村的黄鳝我们也不插手，咋样？” “行！”林武也不讨价还价，直接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估计是没想到林武居然这么简单的答应了下来自己的要求，那二人都有些傻眼。 “我叫林武，这是我哥林文。” 二人一脸的纳闷儿，不是本来都差点动手打架了，怎么忽然又开始介绍自己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有些蒙圈，但也有样学样，开始自报家门。 “我叫姚文龙，我弟姚文虎。” 林武心中感慨，心说这哥弟俩的名字还真是霸气。 随后，林武又笑着和二人简单交谈了一番，大致也就是问问他们是怎么跟着卖黄鳝的。 交流了一会儿，双方算是半熟了。 在结束话题之前，林武忽然问了一句：“哦对了，你们村子有没有甲鱼啊？” 姚文龙愣了一下：“甲鱼？要那玩意儿干嘛？身上没有几两肉，又不好吃。” 姚文龙没当回事儿，直接就说了这么一句，而那姚文虎却是眼珠子一转。 “怎么的，你愿意要？” 他们这村子以前到处都是水坑，泥巴多，甲鱼也多。 这年头，农村里边儿吃甲鱼的人并不多，顶多拿回来清炖，纯属打打牙祭 要是拿猪肉去和人家换，人家巴不得这样做呢！ 林武笑了笑，直接说道：“野兔、山鸡也要，这些东西你们要是有的话，都可以拿来卖给我，我都收。” 第一百零二章 怎么回事儿 “多少钱一斤？”姚文龙听的有些心动，开口问道。 “甲鱼两块钱一斤，野兔的话，我能给一块二，山鸡和野鸭子带毛称，都是一块五一斤。” “咋样，这不比黄鳝值钱吗？” 这价格的确不算低了，要知道，这年头的猪肉也才一块多一斤。 林武说的这些，都是水里和山里的野味儿，尤其是野兔这种东西，满山遍野的都是，随随便便放个夹子，或者是做个简易的陷阱，都能抓着不少。 一块二一斤的价格，而且还是连毛一起称的，简直不要太赚钱！ 姚文龙、姚文虎对视一眼，心痒痒的很，所以也没有犹豫，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林武随后爬上驴车，和林文开始往回走。 一直等到走过桥头，确定那二人听不见自己说话了，林文这才开口。 他扭头看向林武，疑惑的开口问道：“你是咋回事儿？怎么要说别的东西了？” 见到林武点头了，林文又愤愤不平的嘟囔了一句“你要收东西，和他们说什么？他们肯定又要和我们抢生意！” 林武一听这话就乐了：“二哥，做生意是公平竞争，你总不能拦着不让别人做生意？” “再说了，要想挣大钱，就要不拘小节。” 林武刚刚观察了一下姚文龙、姚文虎兄弟二人，能够在这个时期跳出来和自己抢肉吃，这就说明二人的思维比一般人大胆和先进了许多。 林武收山鸡、野兔、甲鱼这些东西，单单从内八村收，是肯定是不够的。 想要从别的村子收东西，那就肯定绕不开两个兄弟。 与其让他们千方百计的阻挠自己做生意，反倒不如让他们跟在自己后边，自己吃肉，他们喝汤。 林武自认为价格给的足够高了，对方没有理由不心动。 林文听了林武的解释，当下也不说话了。 半晌之后，他才说：“那俩小子就算是答应卖甲鱼、山鸡，野兔给咱们，肯定过不了一段时间，就又要另起门户。” “二哥放心，这事儿我能解决。” 林武笑着拍了拍二哥的肩膀，之后又解释说：“等他们收到东西，拿来再说，不会有事情的。” 林文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林武现在不说，他也不好过问。 当下，两兄弟就赶着驴车又去别的村子挨家挨户收黄鳝了。 幸好另外几个村子的村口没有几个人揽着，一个下午走下来，二人还是收了五六百斤的黄鳝。 这些黄鳝的利润，足够家里边儿支撑一段时间了。 小萌萌此刻已经累的趴在车上睡着了，林武担心孩子着凉，就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林武让林文带着小家伙回家，经过村口的时候，他往下一跳，朝着林文挥了挥手。 “二哥，你先回去，我去接清婉。” 林文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就赶着驴车往回走了。 林武顺着一个下坡走了下去，尽头就是家里有缝纫机的王姨家。 算起来，王姨应该是内八村最富裕的一家人了，家里男人是村，这两年政策开放了，听说是在县城里边儿找到了门路，逐渐的发迹了起来。 他们家里边儿盖了新的大瓦房，下雨天再也不用上屋顶盖稻草了。 除此之外，他们家还买了需要凭票供应的蝴蝶牌缝机，每天缝纫机一踩，大轮子咕噜噜的转，光是声音就能吸引来村子里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这年头，姑娘们结婚最有牌面的彩礼就是一台缝纫机。 找结婚对象，第一个条件就是看对方家里有没有缝纫机。 总而言之，在这个年代的女性心里，缝纫机是一等一的奢侈品。 林武走到王姨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大群小姑娘坐在门口，眼巴巴的探头往里边儿瞧着。 屋子里边儿缝纫机的声音哒哒哒的响着，让那几个小姑娘羡慕的不行。 她们看见林武走了过来，赶忙低下头往后边退了几步，林武也自觉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半个小时之后，林武就见到王姨屋的门开了，唐清婉提着一个布袋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不说话，脸色有些难看。 似乎是没有见到林武，唐清婉出了门就要往家走，却没想到被林武给拦住了。 林武顺势就从她的手里接过了布袋，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唐清婉楞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匆匆的别过了脸，神色不自然的回了一句：“我没事儿……你怎么来了？” 说着话，她还扭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抬手指着林武手里的布袋子，说：“裙子已经做好了，回去你看看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你就跟我说，明天我再过来改。” 林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实在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多问。 “回去再说。” 唐清婉应了一声，低着头抬腿快步往前走去。 在离开之前，林武还回头多看了王姨家一眼，随后才跟上唐清婉的脚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之前唐清婉帮小萌萌做裙子的时候，林武就发现那天她从王姨家回来之后，脸色和心情就都不太好，今天就更别说了。 林武寻思着自己这么问，唐清婉肯定不会说，不然就回去问问嫂子好了，看看嫂子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家的时候，张香云已经做好了饭菜，赵爱芬也刚刚从地里除草回来，林国福则是拄着拐杖，就站在驴车旁边，扯着个大嗓门跟来家里买油渣饼的村民讲价。 见林武和唐清婉回来，张香云赶忙擦了擦手，笑着迎了上来。 “小武和清婉回来了，赶紧吃饭，就等你们两个了。” “我去端饭。” 唐清婉洗了把手，就匆匆的去厨房帮忙了。 张晓云正准备跟上去，却被林武喊住了。 “嫂子你等等，我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啥事儿啊？” 张香云有些疑惑，随后就被林武拉到了一边儿。 “嫂子，王姨家是怎么回事儿？” “今天清婉去她家做了两次衣服，每次回来脸色都不对劲儿，怎么回事儿，你知道吗？” 第一百零三章 县城裁缝店 林武皱着眉头，又扭头朝着端菜的唐清婉看了一眼，心中颇为纳闷儿。 听到这话，张香云顿了顿：“是有缝纫机的王姨家，对吗？” 见林武点头，张香云搓了搓手，半晌之后才满脸为难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其实这事儿村子里边儿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张香云之前还以为林武也知道。 原来当初唐清婉下乡的时候，住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王姨家猪圈改造的简陋棚子。 劳动使人光荣，能够让这些知识分子的思想得到升华，而那会儿的条件也是真的艰苦。 王姨家那会儿条件也不怎么样，唐清婉在她家里住着，与这一家人处的还不错。 王姨的女儿叫王巧红，和唐清婉差不多大年纪。 那会儿人人都挣工分，又因为年纪相仿，所以二人就很自然的玩到了一块儿。 唐清婉一边改造，一边教王巧红一些文化知识。 王巧红算是聪明伶俐，两年时间里学到了不少文化，后来居然考上了中专，去县城招了书，再后来就发迹了，找了一个县城的老公。 他老公也是教书的，家里边儿吃公家饭，总之是有些关系。 再后来，王姨家就迅速富裕了起来，蝴蝶牌缝纫机也是王巧红红拿了缝纫机的机票给她买的。 缝纫机的轮子咕噜噜一响，不少村子里边儿的姑娘都围上去看，眼巴巴的羡慕王巧红的翻身。 按道理来说，王巧红翻了身，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唐清婉。 村子里边儿的人也都以为她会伸出手拉唐清婉一把，可事实却恰好相反。 王巧红去了县城教书后，就压根没有回来，就算是难得回一趟娘家，也根本不会和唐清婉打个照面。 也幸亏唐清婉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后来生活困难，她偶尔会去王姨家借用一下缝纫机，给孩子补补衣服、打个补丁什么的。 然而，王姨却对此事颇为不满。 这年头的缝纫机多金贵啊，哪是能随随便便借给别人踩的！ 但是王姨心里边儿跟明镜一样，知道这唐清婉对自家有恩情，因此也不好说不借。 只是每次只要唐清婉去了，王姨就免不了要说一些难听的话。 一开始还遮遮掩掩的说，后来嗓门大到隔壁人家都能请的剑。 要是按照唐清婉以前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再去了，只是为了两个孩子，为了这个家，她只能权当做没听见，每次咬碎了牙齿，眼泪和委屈都往肚子里咽。 “那王巧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姑娘，居然也不知道感恩……” 说道这里，张香云重重的叹了口气。 说完这话，她还朝着林武看了一眼。 正准备开口询问些什么，却忽然愣住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林武的脸色变得有些可怕。 牙关紧咬，双眼深沉，额头上青筋暴起，嘴唇死死地抿着。 张香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小武，你咋了？” “可千万不能干傻事儿啊！” 林武沉默了片刻，大腿侧边的拳头微微松开。 顿了顿之后，他笑着说道：“嫂子，我能干什么傻事儿？” “日子才刚刚好过，我珍惜还来不及呢，你就放心。” 张香云一颗心脏突突突的跳个不停，虽然林武这么说了，但是她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林武的表情，就像是一只隐忍的饿狼，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样，看着怪吓人的。 张香云不管是林武，还是唐清婉，都没法儿劝说，当下就只能回去厨房帮忙了。 林武蹲在院子门口，看着外边儿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了。 有些事情可以忍，但是有些事情他不想忍。 不过，头脑一热就冲到人家家门口吵架，这种事情他不会干，也觉得没有必要。 王巧红，对？ 林武摸了摸下边，眼眸微微有些冷冽。 这名字有些陌生啊！ 当初他把生意做到县城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倒买倒卖衣服，县城学校的那些个女老师，他都眼熟的很，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王巧红的人。 这有些奇怪。 林武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整理清楚，院子里边儿的唐清婉探头朝着他喊了一声：“怎么了，想什么呢？” “过来吃饭了，都等着你呢。” 林武听到声音，哎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朝着饭桌走去。 “来了，来了。” …… 第二天清晨，林武早早的就起了床。 他坐着林文的驴车去了县城，在岔路口分别后，就直奔裁缝店而去。 县城八二年的时候，裁缝店已经有不少了。 井字形的主干道上，两边一共有六七家裁缝店。 在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都是去裁缝店找一本厚厚的款式书，挑中款式之后再选一下布料，让裁缝帮着做衣服。 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则是会自己拿着款式图，让裁缝帮着做衣服。 总之，这个时候的裁缝店铺生意如日中天，不可谓不好。 林武顺着供销社这一条大街一直向前走，走到一个岔路口拐了个弯儿就停了下来。 这里正对面就是县城二中，另外一边靠着矿区家属楼。 这边儿量很大，拐角处的位置就有一家裁缝店，而且还是张胜才的女儿张云云开的。 林武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略微盘算了一下客流量，半个小时后才走进去。 “同志，你要做衣服吗？” 张云云第一时间就迎了出来，她上下打量了林武几眼，说道：“同志，打算做一件什么季节穿的衣服？夏天马上就要到了，短袖、西装裤都有新上的款式，好看又时髦，进来挑一挑。” 林武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来做衣服的。” 听到这话，张云云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早就发现这人在门口打量了半个多小时。 要是来找自己做衣服的话，他早就进来了。 张云云一个人在县城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看人的功夫早就已经很熟练了。 “同志，那你有啥事儿？” “要是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你。” 听到这话，林武心里一暖，不由得高看了几分张云云。 第一百零四章 娘的生日 一个女人家单独出来做生意，能赚钱，还心思玲珑，这绝对是赚大钱的一块儿好材料。 “其实我是来跟你商量一件生意的。” 张云云闻言有些傻眼：“商量生意？啥生意啊？” 林武没有说话，而是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布袋子打开了。 他伸手从里边儿拿出一件碎花裙子来，提着肩带轻轻一抖动，整条裙子就完美的展现在了张云云的面前。 张云云眼眸一亮：“同志，这是你亲手做的碎花裙吗？可真好看！” 张云云在县城做生意有段时间了，做的还是服装生意，眼光自然很好。 这两年里，她看中一些款式和布料，后来就都在县城变得时髦和流行起来，不少小姑娘见了都很喜欢。 尤其是她自己开在县城高中对面的这家裁缝店，迎合了那些教书知识分子的眼光，一些旗袍、卡其布的裙子、大裙摆的两片裙、还有成套的八片西装，都非常受欢迎。 而眼前这碎花裙子的款式，是她以前压根没有见过的款式，新颖还时髦，打眼一看就觉得活泼漂亮。 这要是拿来自己店里做生意，肯定能引来不少老师和学生的喜欢！ “同志，这裙子你打算怎么和我做生意？” 见林武一直没有说话，张云云没忍住，就率先出口了。 听到他的询问，林武才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想把我这裙子放在你店里卖，一条裙子卖十三块钱，你抽两块，剩下的十一块钱都是我的，咋样？” “什么玩意儿？13块钱？！” “同志，你要卖这条裙子？” 张云云闻言吓了一跳，在此之前，她有想过林武和自己说的做生意是怎么回事儿，原本猜测是不是要将这条裙子的款式卖给自己。 毕竟这裙子已经做出来了，肯定是按照别人的尺寸做的，胡乱改了也不会很合身。 张云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来自己店里卖衣服的！ “你这裙子不合人家的尺寸，谁会买？” 张云云皱起了眉头，一边儿打量着那件裙子，一边儿说：“不然你就卖这个款式给我，挂在店里边儿有人要买，我就按照这个尺寸做，到时候给你分红，咋样？” 林武却笑着摇头拒绝，根本不给对方商量的余地。 “我只卖成品衣服。” 见张云云皱起眉头，林武又解释说：“量体裁衣费时费力，一件衣服做下来，起码得一个礼拜的制作周期，能挣几个钱？” “这件裙子我就挂在你店里卖，卖不出去的话，你就还给我，要是卖的出去，那就是两块钱的利润，怎么样？” “这……” 听见林武不愿意卖款式，张云云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 “那行，我倒是没啥事，就是可惜了你这款式，这么时髦，却非要这么卖……” 林武笑了笑没说话，他走进店里找了个衣架，把那裙子挂了起来，就摆在入口地方最显眼的位置。 随后，他回过头来对张云云说道：“这条裙子不管是穿乔其纱衬衫，还是短袖，都可以搭配，这里是稍微宽松的款式，高矮胖瘦的人都能穿，一共三个尺码，这是中间的尺码，能穿的人有不少。” 既然生意已经商定，林武就开始跟张云云详细解释。 张云云一边儿点头答应着，一边又朝着那碎花裙子多看了几眼。 不得不说，这款式实在是好看，真是可惜了。 和张云云商量好了生意之后，林武就告辞离开了。 他想了想，就扭头朝着县城二中旁边的家属楼走了过去。 这年头彼此都眼熟，想要打听一个人，只要站在单位门口问几个人就知道了个大概。 林武在家属楼门口停了半个小时，拉住几位中年大妈，一边儿说话，一边儿往对方手里塞了一些糖果，随意扯了个谎，就说自己过来找亲戚，就能问出事情来。 可结果问了一圈，林武都没有问到一个叫王巧红的女人。 “王巧红？我们县城二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没听说过，从来没听说过。” “小伙子，你肯定是找错了，咱们县城二中压根儿就没有叫王巧红的老师。” “我没骗你，我就在食堂烧火做饭，里面几个老师我都见过，绝对没有叫王巧红的。” 林武一连问了几个人，结果对方都说不认识叫王巧红的女老师，林武这下倒是能够确定了——自己的记忆肯定没有出错。 紧接着，他又去初中和小学分别问了一遍，依旧没有问到王巧红这个人。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件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回到岔路口的时候，林文就坐在驴车上一言不发的盯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他的身边放着几个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应该是去过供销社一趟了。 林武见状嘿嘿一乐，快步走了过去。 “二哥，真是难得啊，你居然也会舍得买东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兄弟二人现在关系好了不少，林武偶尔也会逗一逗二哥。 林文听出来他在自己，所以也没说话，跳下驴车拽着驴子就掉了个头。 “明天是咱娘的生日，”他说道：“明天下碗面，放点肉，就当是给咱娘吃长寿面了。” “现在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了，不能叫咱娘继续吃苦。” 林武有些愣神：“生日？明天是啥日子啊？” “初六了。” 林武恍然的哦了一声，然后一拍脑袋：“哎呀，我都不知道正月初六是咱娘的生日！” 随后他又咧嘴笑了笑：“赶明儿我来县城一趟，一碗长寿面怎么能够给咱娘过生日呢？” 林文没有说话，赶着驴车慢慢的往家走去。 林武三步两步跳上驴车，嘴里还抱怨了一句：“二哥，我还没上车呢，你着急啥啊？” 两兄弟回了家后，林武直接让嫂子张香云把林文今天买回来的肉全部给做了。 买回来的全部都是白花花的大肥肉，就只有一点儿瘦肉疙瘩。 小萌萌跟在林武的身后顿顿吃肉，脸蛋儿也了起来，这会儿正是撒着娇，非要林武陪着她去玩。 第一百零五章 与王姨的对话 林武有些无奈，他原本打算下午去县城找人的，可是既然宝贝女儿都开口了，他也不能拒绝不是？ 当下，林武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好好，下午带你去村子里的小桥下摸鱼，好不好？” 小家伙听到这话，高兴的不得了，迈着肉乎乎的小短腿，吭哧吭哧的绕着院子里边儿跑了起来。 “抓鱼，抓鱼，我喜欢吃鱼！” “爸爸，我要抓螃蟹！” 小萌萌在院子里边儿找了两个小篮子，挎在自己肉乎乎的胳膊上，又跑到林武的身边。 “爸爸走，现在就去。” 林武实在是拗不过孩子，于是就拿了个大盆，又拿了个菜篮子，转身和唐清婉知会了一声，说：“我带小萌萌去桥头抓鱼，你在家里边儿等我回来。” 唐清婉拿了个布包，刚从屋子里走出来，闻言楞了一下：“我下午还要去王姨家……” “别去了。” 唐清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武直接打断了。 林武转过头来笑着说道：“裙子刚刚已经拿去县城卖了，能不能卖出去还不知道，暂时就别做更多了，你下午在家里休息。” “实在无聊的话，你就跟着嫂子帮帮忙好了，王姨家暂时别去了。” “要是裙子卖的好，再去也行。”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唐清婉却总觉得哪儿不对。 她想了想，之后点头说道：“那行，等你回来再说。” 见唐清婉答应了这事儿，林武这才带着一个劲儿撒娇的小萌萌出门去了，父女二人直奔村头。 即将步入春季，又是农忙的时候，农村里下河摸鱼的人没多少。 内八村河水不深，浅浅的刚过膝盖，远远的就看见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哗啦啦的流淌在山脚下，两边儿都是白色的鹅卵石，像是一条仙女的绸带似得。 顺着村里的小路走出去不远，就能看见一座小小的桥。 农村空气清新，放眼望去都是漫山遍野的嫩绿色。 “抓鱼，抓螃蟹！” 小萌萌隔着老远就开始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小溪。 好像是觉得林武走路太慢，小萌萌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的就往河里冲。 林武倒是也没阻止，就笑着跟在她的身后。 “慢一点儿，就在溪水旁边儿，不能走远，听见没有？” 听见林武的呼喊之后，小家伙乖乖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在河边脱了鞋。 她也不觉得冷，就那样光着白嫩的小脚丫下水玩去了。 林武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之后，也开始拿着菜篮子去水草里抓鱼。 溪水里有很多鱼，一篮子下去，基本上都能捞着几条。 林武把这些小鱼养在了盆里，抓了大概半盆左右，然后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随便一坐，双手搭在膝盖上，就那样看着小家伙在水里玩。 日头温暖，春风妩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舒服。 不知不觉，林武就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转头看去，林武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王姨。 王姨最近几年家里边儿富裕了起来，顿顿细粮，眼看着身材都富态了不少。 尤其是家里边儿买了缝纫机之后，她走路都挺直了腰杆儿，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那，叫一个得意。 她来这里是洗衣服的，桥头边儿上，之前有人搬了几块青石板，夹在那里就是专门用来洗衣服的地方。 在王姨来之前，那里就已经有两个村子里的妇女用木锤敲衣服了，嘴里边儿还唠着家常。 王姨走到青石板旁边，将一篮子衣服往青石板上一放。 这年头有钱就是有底气，旁边的人看见王姨来了，赶忙笑着往旁边挪了挪。 一边拍着青石板，一边笑着说：“王姨，你来这里洗，这里的水干净。” “哎，洗衣服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王娇娥捶了捶后背，埋怨的说道：“我听说现在那些大城市的人，尤其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姑娘，从来都不用自己洗衣服，都用一个叫什么洗衣机的机器洗。” 正在旁边衣服的几名农村妇女听到这话，不由得满脸的纳闷儿：“王姨，洗衣机是啥？” 王娇娥把衣服倒进水里后，这才缓缓的说道：“就是帮你洗衣服的机器，可神奇了，我闺女说把衣服丢进去，肥皂啥都往里边儿一扔，机器轰隆隆的转几圈，衣服就洗好了，都不用人动手！” “乖乖，还有这东西吗？” “我闺女还说了，看见我年纪大了，以后也帮我买一台洗衣机。” 其他两个人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 瞧瞧，瞧瞧，她又来炫耀自己的闺女了！ “王姨你福气好，闺女争气，还考上了老师，在城里教书，每个月的工资都往家里边儿送，都不用你操心了，女婿也有本事，吃的是公家饭，不像咱们，只能一辈子苦哈哈的过日子“ “”是啊，我家那个也不争气，眼瞅着就不是读书的料，等过两年年纪大了，就让她跟着他爹下地种田去。” 听见人家夸奖自己的闺女，王姨心里边儿得意的不行。 她开始洗衣服，可嘴巴却从来没有停过，要么是炫耀自己在县城女儿家看见的那些前所未见的新奇玩意儿，要么就是说自己在女儿那边得了什么好处，比如说吃了什么进口的糖果、外省的糕点，最后甚至还说骑了骑新买的二八杠永久牌自行车。 旁边几名妇女听着羡慕归羡慕，可天天听她这么炫耀，难免心里边难受，当下也就顺嘴搭腔了几句，然后就自顾自的洗衣服了。 不过，王娇娥此刻也说的足够尽兴了，手里边儿的锤子抡的起飞。 林武眼珠子转了转，隔着不远开口喊了一句：“王姨，你福气好，摊上这么一个争气的闺女，可真让人羡慕啊！” “哦对了，王姨，你闺女在哪儿教书的？” 王娇娥下意识的回答说：“就在县城高中啊……” 话刚说完完，她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地转头朝着林武看了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你小心一点 看清楚是林武后，王娇娥脸色变了变，神色难免有些不自然起来。 “哼，关你啥事儿！” 王娇娥冷哼一声，又补充道：“难不成你还想去念书？” 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把林武逗乐了。 林武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撑在鹅卵石上，吹了一声口哨后说道：“王姨，我没啥文化，还念啥书啊！” 他斜瞥这王娇娥，口中继续说道：“我是没啥文化的，不过我媳妇儿有文化啊，她可是知青呢！” “当年下乡的时候，我媳妇儿不就在王姨你家住着的吗？” 听见这话，王娇娥顿时不吭声了。 林武的媳妇儿是谁啊？ 是唐青婉啊！ 本来坐在那里一起洗衣服的几名妇女已经不想和王娇娥说话了，但是此刻听到林武和王娇娥这棉里藏针的对话，顿时就支棱起了耳朵。 唐清婉和王娇娥家里边儿王巧红的那点儿破事儿，整个村子里边儿早就传开了。 虽然背后不少人都说王巧红是个没良心的坏种，但是人家手里有钱，还有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谁敢保证自家以后就没有用得到人家缝纫机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见了王娇娥，那都是脸上带着笑，谁也不敢故意戳人家的软肋。 而且那些妇女都有些意外，觉得林家老三的儿子可是从来都不管事儿的，没想到今天居然开始说这事儿了。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王娇娥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就回了一句：“说那些干啥，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似乎是为了堵住林武的嘴，王姨手里的木锤抡的更狠了，砸在衣服上啪啪作响。 “以前的事儿有什么好提的？唐青婉在我家住过就是住过，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林武眼眸却是微微一闪，可脸上依旧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王姨你也别多想，虽然我媳妇儿是教了巧红妹子一些文化知识，但是我媳妇儿也说了，做好事儿不能图回报。” “你家巧红和我媳妇儿关系好着呢，这不，我媳妇儿昨天做了一件裙子，款式还不错，还是碎花的纯棉的布料，说是让我问问巧红妹子穿多大的衣服，她好做一件给巧红妹子送过去。” “可是真奇怪……” 说到这里，林武故意拉长了音调，还拔高了几分嗓门儿，眼睛笑眯眯的盯着王娇娥那边儿，故意没把话说全。 王娇娥忽然想到昨天唐清婉的确是在自家做了一件碎花裙，她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朝着林武那边儿看了一眼，却根本不敢与对方眼神接触。 低下头后，王娇娥口中说道：“这有啥奇怪的？你话说一半儿咋回事儿，就不怕烂舌头？” “王姨，奇怪的是，我今天上午去县城二中瞅了瞅，发现那里压根就没有叫王巧红的老师啊！” 林武继续说道：“我问了几个人，都说没听过王巧红，你说奇怪不奇怪？” “巴掌大的学校，才有几个老师，怎么能没有呢？” 林武脸上笑容不变，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王娇娥的脸色，将她那一瞬间慌乱的神情全部尽收眼底。 “找不到人那是你的事儿，问我做啥？” 王娇娥此刻也没心思洗衣服了，胡乱的将衣服涮了涮，又随便的拧了几下就塞进了篮子里。 “不洗了。” 王娇娥站起身来，提着一篮子衣服就要回去。 可没走出去几步，她忽然又回头看了看林武。 “你可别乱找，我闺女这段时间学习去了，你咋可能找得到！” 说完这话，她就急急匆匆的提着篮子跑开了。 一旁洗衣服的几名妇女见状，有些纳闷儿。 有人说：“王娇娥这是怎么了，衣服还滴着水呢，也不拧干净就回去了。” “是啊，真是奇怪，她以前洗衣服的时候，都要洗好几遍的，怎么今天就这么快回去了。” 几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啥，林武站起身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他拍了拍屁股，朝着小萌萌喊了一声：“小萌萌，回家了。” 小萌萌当下就屁颠屁颠朝着林武跑了过来，小胳膊在水里泡的冰凉冰凉的，这会儿还张牙舞爪的抓着林武的手臂。 “爸爸你看，螃蟹，螃蟹！” 小萌萌胆子大，手里边儿提着的篮子里边儿有三四只小螃蟹在横冲直装，眼看着就要从篮子旁边爬出来了，她赶忙伸出胖嘟嘟小手，噗嗤一下就把小螃蟹给拍了回去。 “爸爸，它不乖，打它。” 林武一笑：“行。” 说着话，林武就从小萌萌的手里接过了篮子，放在地上后，用自己拿着的大篮子给盖着。 “小萌萌把鞋子穿起来，咱们回家，不然妈妈就要担心了。” 听见林武的话，小家伙这才老老实实的穿好了鞋子袜子，临走的时候还十分懂礼貌的跟不远处正在洗衣服的几位婶子打了招呼。 回到家里，小萌萌已经开始犯困了。 唐清婉当时正在帮忙给驴喂草，看见打着哈欠的小萌萌，她当下站了起来，擦了擦手，随后就十分自然的把小萌萌给带了回去。 “孩子累了要睡觉了。” 林武笑着说了一句：“那你带她进去睡，后边儿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 唐清婉没有说话，刚要抱着孩子进屋，却又听见身后的林武说了一句：“哦对了，我要出去一趟。” 唐清婉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都这个时间点了，你要去哪儿？” 现在已经快下午三点多了，出门也干不成什么事儿了？ “是要去县城吗？”唐清婉问道。 林武点了点头：“本来打算明天再去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现在去。” 他朝着院子里边儿看了一眼，又说：“晚饭你们吃，不用等我，我去县城买点儿饼子吃就行了。” 唐清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是没有说出口。 半晌之后，她才点了点头。 林武一看就笑了：“别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没事情的。” 说着话，他还伸出手在唐清婉的手臂上面提前拍了拍。 “好。” 唐清婉低下头去，脸颊微微有些红晕。 “你小心一点。” 第一百零七章 别有一番风韵 说完这话，她就带着孩子回去了屋子里。 随后，林武又跟赵爱芬、林国福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出门去了。 …… 一个小时后，县城里。 林武没有去裁缝店，而是直奔郊区结合部的录像厅那边儿。 在小巷子里边儿，林武很顺利的找到了人，就是在偷偷摸摸兜售香烟的瘦猴。 上次他买烟买的多，所以瘦猴一眼就认出了他。 “哥们儿，上次买的烟都抽完了？” “这次还要红旗子吗？” 林武点了点头：“这次我要三条红旗子，有没有这么多？” 好家伙，一张嘴就是三条，这可真是大老板了！ 瘦猴被他要的数量吓了一跳，赶忙压低声音说道：“三条？你确定吗？” 林武点了点头：“没错，我要三条红旗子，和我上次买的一样的那种。” “有倒是有……” 瘦猴挠了挠后脑勺，将自己面前放着香烟的盒子给盖了起来，口中说道： “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红旗子，得明天才能弄到货，你看咋样，等得了吗？” “等不了就算了……” “明天就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对少不了你的钱。” 听见林武这话，瘦猴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他这会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再次朝着林武确认了一句：“是三条红旗子？一条二十三块，三条可就是六十九块。” 林武被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逗乐了，轻轻点了点头说：“没错，是三条。” 听见林武再次确认，瘦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还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 “哦对了，瘦猴，我还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瘦猴儿点了点头：“你说。” 他显得有些得意，使劲拍着胸脯，还说：“这县城里边儿，你要说道上儿的，那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林武开口问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着话，他就从口袋里边儿抽出了一根红塔山，直接递给了对方。 “我想搞几张工业券，还有缝纫机机票，你能搞得到吗？” 瘦猴接过烟也没抽，就挂在耳朵上。 听到林武这么说，他抬头有些吃惊的看了对方一眼。 “工业券？” 他想了想，又挠挠头，更显得贼兮兮了。 “这玩意儿我得先回去问问，不过听说县城黑市里边儿有的卖，但是价格不低，你要是愿意要，我就帮你问问，咋样？” 瘦猴这人讲义气，林武做生意也爽快，二人都对对方的胃口。 就说这烟，瘦猴原本就是卖烟的，极少有人递烟给他。 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瘦猴很喜欢，因此林武喊他帮忙，他当然不会拒绝。 林武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又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这事儿成不成，我都得谢谢你。” 瘦猴再次接过烟，颇为感慨的拍了拍林武的肩膀：“哥们儿，放心，就冲你这两根烟，我也一定帮你搞到手！” 这年头，缝纫机、自行车还有收音机，这些物件没有指标和工业券，根本就买不到，就算你出双倍的价钱也不行。 而这些大物件的券，往往只有公职单位才会发放。 二十块钱才能发放一张工业券，得攒够了工业券和钱，之后再去国营商店购买大物价才行。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等等商品，全部都得用工业券和票才能购买。 林武知道是瘦猴道上有人，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事儿吃牢饭去，当下就放下了心。 “那行，多谢你了。” 挥手和瘦猴告别之后，林武心里瞬间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知道王姨家的事情后，他就一直盘算着给唐青婉买一台新的缝纫机。 这年头，家家户户结婚，哪个小姑娘、小媳妇儿不想要一台缝纫机做彩礼，或者是嫁妆？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倍儿有面的事情！ 当初林武结婚的时候，他家里穷的叮当乱响。 别说是缝纫机了，就连像样的酒席都没摆一桌。 也正因为如此，林武觉得自己一直挺亏欠唐清婉的。 这会儿托人办事儿，他才觉得心里边儿有了一些慰藉。 天色阴沉沉的，但是林武的心里边儿却十分的敞亮，甚至也不知道饿了。 告别了瘦猴之后，林武就一路顺着泥土路往家里走走。 回到村口的小桥那边儿的时候，林武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人。 正是唐清婉。 她手里提着煤油灯在那里站着，头顶月光洒落人间，温柔的笼罩在她的身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轻轻柔柔的薄纱。 煤油灯昏暗的烛火不断的跳跃着，衬托的她眉眼温柔极了。 今晚林武心情愉悦，走的近了一些，就开口喊了一声。 “清婉！” 他快步走过来，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唐清婉分明在他的脸上看见了几个大字——我知道你会来。 她抿起嘴唇，盯着林武愠怒的质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出去，明天出去不行吗？爸妈都很担心你，二哥这会儿还没回屋睡觉，就等你呢。” 林武结果嘿嘿一笑，也没做过多解释，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煤油灯，又十分自然的揽住了她的肩膀，口中说道：“走，回去。” 说完话，他又侧头看了看，发现唐清婉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泛起了一点点的粉红色。 衬托着橘黄色的煤油灯火，此时的唐清婉看起来别有一番风韵。 第二天早上，裁缝店。 张云云一大早就开了门，她的白云裁缝店算的上是县城第一家开的裁缝店，去年刚刚有改革经济的苗头冒出来的时候，张云云就抓住了这个风口，开了第一家裁缝店。 因为她心思玲珑，手艺也不错，所以她家的生意总是最好的。 今天又有两三个老顾客过来取衣服，一个是半个月前订做的八片西装，其中还有两个是县城高中的女老师，做的是卡其布连衣裙，当下最时髦的款式。 那件裙子紧贴着腰线，把身材勾勒的非常不错。 裁缝店八点钟刚开门，两位女老师就走了过来。 她们手里提着两个布包，穿着小坡跟牛皮鞋，头发还烫过，显得洋气又时髦，年纪不大，应该是刚教书没多久，正是爱美的年纪。 第一百零八章 十分畅销 二人走进店里，看见张云云后，就甜甜的喊了一句‘云云姐’。 实际上，张云云的年纪也就二十四五岁，但是看起来比较成熟，再加上干事老练，因此不少客人都会忽略了她的年纪。 “来啦？” 张云云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就探起身子，从自己柜台后边儿拿了两个布袋子出来。 “这是你们的裙子，看看行不行，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就再拿回来，我给你们改一改。” 两位女老师笑嘻嘻的接了过去，一边看一边说：“云云姐，你的手艺在我们县城都是出了名的，这裙子做的肯定又合身，又漂亮。” “是啊，这连衣裙当下最流行了，穿上肯定特别漂亮。” 两位女老师拿到了心爱的裙子，当下高兴的就把裙子从布袋子里边儿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打掉了几眼。 “哎呀，是真的漂亮！” 二人说完，又冲着张云云道了谢，然后就把剩下的尾款付了。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名女老师一抬头就有些愣神。 “云云姐，这是什么款式的衣服？新出的吗？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在门口右边的墙上，那里挂着一条碎花裙，蛋黄色的小雏菊，白色的底子，款式很新颖和时髦，看起来淑女中还带着一份俏皮，光是看一眼，就会觉得眼前一亮。 “你说这条裙子啊……” 张云云差点就把这条裙子给忘了，这会儿被人提起，她赶忙就把林武之前和自己说的话又全部与这位女老师说了一遍。 “这衣服不能定做吗？” 女老师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能定做，那我哪知道合不合身啊！” 张云云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说：“徐老师，你可以试试看，这衣服不挑人的，宽松有宽松的好看，紧身有紧身的好看，长袖短袖都能穿。” “试一试，反正又不花钱，万一合适呢？” 徐皱了皱眉，看了半天，终究还是很心动。 迟疑了半晌之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那行，云云姐，你把裙子拿过来，我试试看。” 她年纪不大，总觉得这种卡其布的连衣裙有些过于老气了，今天这小雏菊的碎花裙子她一眼就相中了。 虽然听张云云说只能卖成品衣服，她有些失望，但是这款式实在是新颖时髦，试一试也好，不合适就算了。 万一好看还合身，她买下来都行。 从张云云的手里拿过碎花裙子，徐转身走进了里边儿的隔间，没过一会儿就走出来。 跟她一起来的是她的同事，原本还在和张云云聊天儿，结果在看见徐出来后，二人瞬间就都没了声音。 “怎么了？是这裙子穿上不好看吗？” 毕竟是第一次穿成品的衣服，徐心里边儿难免有些忐忑。 这裙子她自己穿着倒是觉得挺合身的，难道不漂亮吗？ 她一脸的失落，甚至都不敢去照镜子了。 “看来这个款式的裙子，还是……”她嘴里嘟囔着，随后就转身准备回去屋子里边儿把裙子脱下来。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跟着它一起来到这里的女同事却是当下惊呼了一声。 “哎呀，徐老师，你穿这条裙子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张云云此时也惊醒了过来，赶忙附和着点头：“是啊，这条裙子很符合你的气质，徐老师，你赶紧照照镜子，我们都没有骗你。” 徐今天上身穿着的是一件乔西衫的长袖裙子，类似于雪纺的材质，垂感很好，很贴身柔顺，是那种贴身的款式。 而这条雏菊小碎花背带裙却是略微有些宽松，穿在身上俏皮又可爱，能把皮肤衬得很白心，使得人看起来唇红齿白的。 徐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这种裙子再合适不过了。 徐将信将疑的站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边儿的自己，左右转了转，发现这衣服正好是自己想要的感觉。 “这裙子真是太漂亮了，我很喜欢这个款式，之前逛过了好多家裁缝店，都没有发现这样时髦的裙子。” “云云姐，这衣服真好看，是怎么卖的？” 她回头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张云云，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对方说这条裙子卖多少钱，她都要花钱买下来！ 张云云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条裙子是别人放在我店里寄卖的，说是要十五块钱。” “徐老师，你可是我白云裁缝铺的老主顾了，这裙子你要是真想要，给十三块好了，这可是当下最时髦的款式了。” 十三块钱，这年头当老师的工资也就二十多块钱。 要是结了婚，肯定没人舍得买这么贵的裙子。 但是这种爱漂亮的小姑娘，别说是十三块钱了，就算是二十三、三十三，她要是真喜欢，那也得狠狠心、咬咬牙买下来。 果不其然，十三块钱的价格并没有吓跑徐。 徐咬了咬牙，又盯着裙子里边儿的自己看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点头。 “行，十三块就十三块，帮我包起来，云云姐。” 见徐居然真的买了，张云云当下惊讶的嘴角直抽搐。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等到这条裙子卖出去的时候，她的心里边儿不可谓不震撼。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量体裁衣，谁敢一口气买一件成品衣服回去，而且还是十三块钱的裙子？ 张云云做裁缝这么多年，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条裙子的本钱绝对不会超过七块钱。 虽然利润算不上太过诱人，但是它简单方便啊！ 张云云赶紧拿了布袋子装这条裙子，包起来后就递给了对方。 那徐也爽快的不行，当下就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张大团结。 “云云姐，这是十块钱，剩下的三块钱我明天过来给你，行吗？” “行，那还能不行嘛！” “别人我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你这个人民教师吗？” 张云云赶忙把自己手里的碎花裙子递了过去，顺带接过了钱，小心翼翼的收到了自己的抽屉里边儿。 “那个……云云姐，这裙子就这么一条吗？” 第一百零九章 祝老哥在吗 看见徐直接就买下那条裙子，跟着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另外一名女老师稍微犹豫了片刻，也忍不住问出了声。 这条裙子她原本看着，就觉得款式怪时髦的，不过徐比她先开口，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这会儿看见徐穿着实在是漂亮，当下也动了心。 张云云听着，简直又惊又喜，连忙解释说道：“待会儿那个人就要来了，我去问问他还有没有的卖，要是有的话，明天肯定会挂在店里边儿的。” 听见张云云这么说，二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二人刚走没多久，张云云就换上了一件新款式的衣服挂了上去。 没过多久，门外又来了三名小姑娘。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小姑娘是鹅蛋脸，走进来的时候还在和身后的朋友聊着天儿，一脸兴奋的模样。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昨天我经过的时候就看见了那条裙子，可漂亮了，和那天那位男同志说的一模一样，就在这里挂着呢！” 鹅蛋脸小姑娘高兴的说着，伸出手一指，可是一回头，却瞬间愣住了那里。 身后几名伴儿见状，顿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龚秀，你说啥呢？这里哪有什么裙子，你看花眼了？” “是啊，这里挂的是男士西装，根本就不是裙子，你说的那种款式，我压根就没有见过，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几个小姑娘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那名叫龚秀的姑娘也愣住了。 她赶紧朝着店里边儿别的地方看了看，却都没有看到昨天挂着的那条碎花裙子。 诶？不对啊！ “云云姐，你店里昨天挂着的那条裙子呢？” 张云云此刻正在裁布，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门口几名小姑娘。 这会儿听见有人喊自己，一抬头就看见了三位陌生的小姑娘。 那三位小姑娘看着就面生，不过看穿着打扮，绝对是手里边儿宽裕的主儿。 张云云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剪刀，朝着三人走了过来，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是要做衣服吗？店里边儿新上了……” “不是不是！” 还没等张云云把话说完，龚秀就着急的打断了她的话，脸蛋儿上满是着急。 “云云姐，我是说你店里昨天那个位置不是挂了一条碎花裙子吗？就是黄白色的碎花儿布料，款式很时髦的那种。” 顺着龚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张云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你说的是那条背带碎花裙子啊！” 张云云一百首：“不好意思啊，你们来晚了，刚刚被卖掉。” 她心里边儿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那条碎花裙子真的有这么多人喜欢吗？ 难道穿在身上都很合身吗？ 其实张云云这个想法还真想对了，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穷，没法顿顿吃肉，所以身材基本上都是很苗条的。 那条碎花裙子，说是大中小号，实际上差别就只有长度而已，在宽度方面，林武也做了一些修改，十个人里边儿，有九个人基本上都能穿。 “这么快就卖掉了吗？那太可惜了。” 听到这话，龚秀那张圆圆的脸蛋儿就皱了起来。 “昨天我还看见了，那碎花裙子款式时髦的不行……唉，还是来晚了。” 龚秀满脸的遗憾之色，跟着来的两位小姑娘此刻也开始好奇起来。 “云云姐，那条碎花裙子还有没有了？你这里能定做吗？” “是啊，不然的话，就跟我们定做一件一样款式的。” 听见三位小姑娘的话，张云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开口解释说：“姑娘们，我也不骗你们，这裙子不是我做的，是别人做好了，挂在我这里卖的，就只有那么一条。” 顿了顿，她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那个人今天肯定还要来……不然这样好了，等他来了，我就把情况告诉他，咋样？” 龚秀一脸的遗憾，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别的什么好的办法。 咬了咬嘴唇之后，她走过去对着张云云说道：“云云姐，你可一定要告诉他，那条裙子我是真的喜欢，让他多拿几件来，我和我的朋友都想买。” “行行行，我一定告诉他。” 张云云满口答应了下来，随后就送着龚秀和两位朋友离开了这里。 而接下来，让他更加惊讶的是，接连有好几拨人都过来询问昨天挂在店里的那条碎花裙子。 一番解释和保证下来，转眼就已经来到了早上九点钟。 张云云探出身子，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一个劲儿的朝着街角看去。 奇怪，今天都这个时间点了，那个人怎么还没来？ 实际上，她所不知道的是，其实林武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帮着林文送完了黄鳝，到达县城的时候才早上七点多。 这会儿开始做生意的，基本上都是摆摊卖早饭和卖菜的。 林武先是去找了瘦猴拿了昨天订好的三条红塔山，瘦猴说缝纫机的机票和工业券还在问，让林武多等几天。 林武付了钱，又转身去了肉联厂旁边儿称了两斤猪肉，要的是那种厚厚的大肥肉，之后又称了一个猪蹄，连着连着一层肉的那种，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次一共发了十三块五毛钱，林武付了钱，提着东西抬头朝着大街上看了一眼。 找了个方向后，他就提着装满东西的菜篮子，朝着尽头走了过去。 约莫半个小时后，林武才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有一家国营饭店，此刻正关着门。 饭店的盯上有一个红色的五角星，下边儿写着国营饭店四个红旗大字，左右两边各写着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字样。 正中间的玻璃窗户上，也用红色的油漆笔写了繁体的欢迎光临四个大字，这就是那个时期国营饭店的标准模样。 林武也不犹豫，进去之后就径直朝着后厨走了过去。 后厨那边儿传来了声音，门虚掩着着，应该是正在忙活。 林武走过去，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随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请问祝老哥在吗？” 屋子里边儿略微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人拉开门，稍微探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门外的林武。 第一百一十章 新的赚钱门路 “祝哥不在，出门去了，得下午才能回来上班儿，你有事儿吗？” 说话的是个半大的小伙子，满脸都是警惕之色。 林武笑着说了一句：“我找祝老哥有事儿，能不能通融一下？” 林武说话的时候，就递了一根烟过去。 正儿兜兜着的甲鱼。 祝东荣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却并没有当即发话。 这年头，越是往省会城市做生意，就越要小心谨慎，尤其是这种野味，万一被人眼红举报了，他准没好下场。 正因为如此，祝东荣做事情格外的小心谨慎。 林武也不着急，看了一眼祝东荣后，又把菜篮子另外一边的肥肉和两条红塔山拿不出来。 “祝老哥，我叫林武，是内八村的人，前两年不争气，天天耍钱，眼看着孩子长大了，就准备做点儿生意补贴家用。”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可是我没啥本事，爹娘也没钱，只能做点小本买卖。” “也不瞒您说，我费了不少精力才找到您这里，就指望着您能带我发点小财了。” 说着话，林武还咧嘴露出了一个十分淳朴的笑脸。 “这念头，是人就要吃饭，我总不能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不是？” 林武心里很清楚祝东荣在担心些什么，所以一上来就自报家门，态度十分诚恳，顿时就让对方信任了几分。 祝东荣生性警惕，即便是听了林武这么说，也已经没有接话茬。 他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随后，那个半大小子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就是之前给林武开门的那个年轻人。 祝东荣在年轻人的耳边附身说了几句，没一会儿，林武就看见那小伙子朝着外边儿跑远了。 祝东荣依旧没有收下林武送来的土货，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和林武聊着别儿内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那年轻人才跑了回来，吭哧吭哧的喘着出气。 指了指林武后，他对着祝东荣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然后林武就看见祝东荣脸上的防备彻底卸了下去，他哈哈一笑，在林武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好好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林武心头一松，他知道，这单生意到现在才算是成了。 “没办法，祝老哥，我家里边儿老婆孩子都要吃饭，上有老下有小的，都得仗着祝老哥照顾。” 说话期间，林武又把菜篮子往前推了推。 这一次祝东荣把东西收了下来，他用手提了提厚厚油膘的两斤猪肉，还看了看那两条红塔山，心想这林武真会来事儿，的确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这是我这里进货的物价表，你看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怎么现在才来 祝东荣招了招手，那个年轻小伙子又吭哧吭哧的跑了过来，将一张手写的进货单递给了林武。 “这年头。吃这些东西的人多，价格每个月都会涨一点儿。” 祝东荣说道：“你放心，好好干，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哎哟，那就太谢谢祝老哥了。” 林武低头看向进货单，甲鱼四块一毛钱一斤，野兔、山鸡和野鸭子等等都是两块五一斤，上面还有一些别的玩意儿。 林武大概的扫了一眼，见那上面居然还有蛇！ 祝东荣说道：“这些东西在省会城市非常好卖……” 似乎是看出了林武的惊讶，祝东荣有些得意，又说道：“你有多少货，就全部拿过来，我都收，越稀罕越值钱！” “不说让你成为万元户，一年赚个千八百都是轻轻松松的，这才是真正的赚钱路数。” “胆子大点，怕啥？” “外边儿做这些的人多了去了，谁顾得上咱们？” 祝东荣之前让那个年轻人跑了一趟，就是问林武的事儿去了。 总归就是这么大点儿地方，林武说自己之前一直耍钱，随便问一问，就能知道他的敌袭。 只要身份没错，祝东荣也就没有必要疑神疑鬼了。 他手里头这些东西的确缺的很，再说了，林武这小子会来事儿，就单单这两斤肥肉和两条红塔山，就看的祝东荣心花怒放不已。 送到嘴边的肥肉，没有不吃的道理不是？ 林武笑呵呵的接过了话茬儿：“我就知道跟着祝老哥干活准没错！” 然后他又降低身价，使劲儿恭维了对方几句，夸的那祝东荣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祝东荣喊那个年轻人拿把秤过来，当着林武的面就开始称重。 林武则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盒烟，递了一根给那祝宗荣。 “祝老哥抽烟。” 祝东荣眼前一亮，乐呵呵的接了过去。 林武又赶忙掏出火柴给他点燃，如此一来，就惹得祝东荣又高看了他几分。 “怎么了？还有啥事儿，你尽管说。” 林武这小子实在是会来事儿，祝东荣难免心生好感。 “祝老哥，事情是这样的……” 随后，林武便把自己之前做黄鳝生意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祝老哥儿，这年头做生意也难，总共就那么几个村子，我做个二道贩子实在是不容易。” 抬头的时候，林武看见祝东荣的香烟就剩一半了，他就又递了一根烟过去。 “不得已之下，我只能来找您了。” “您是亮哥的亲哥哥，我信不过别人，唯独信得过您。” 祝东荣是个聪明人，当下就听明白了林武的意思。 他嗒嗒的抽着烟，吞云吐雾中说道：“这件事你就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小心谨慎，来路不明的东西我绝对不要，就算是你不说，那些找上门来的人我都不会见。” 说完这话，祝东荣还一脸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武一眼。 “做生意讲究一个细水流长，一口吃不成胖子，我也不会贪图那点儿宜。” 林武一听这话，就知道事儿成了。 这会儿，一旁在旁边儿称重的年轻人也终于称好了东西，开口说道：“荣哥，甲鱼刚好四斤，野兔和山鸡加在一起有六斤五两。” 说完话，他又拿过来一个算盘，开始噼里啪啦里的拨弄起来。 “一共是三十二快六毛五，荣哥你看看。” 说着话，年轻人就把手里的算盘递给了祝东荣。 结果那祝东荣看也不看，直接就摆了摆手。 祝东荣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指了指林武，口中说道：“以后你记住了，收东西就认准林兄弟这张脸，别人来的话，一概都别放进来，知道了吗？” 这个半大小子名叫黄秋生，闻言赶忙点头：“知道了，荣哥。” 在这之后，林武又和祝东荣扯了一些场面话，王秋生则是去拿着钱过来，当场给林武结了账。 拿到手三十二快六毛五分钱，林武也没数，直接就揣进了兜里。 王秋生送林武出来的时候，林武又笑嘻嘻的递了一包红塔山给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武说道：“小兄弟，以后还得劳烦你多多照顾，这盒烟你先抽着，没了就跟我说。” 黄秋生是跟在祝东荣身后打杂的，也跟着他做生意，七八岁的时候就和祝东荣在一起了，相当于是半个亲儿子，祝东荣很信得过他，一些生意都愿意交给他去做。 林武这时候塞给对方一包烟，换来对方的信任和好感，绝对不算亏。 黄秋生听见这话，笑的都快把嘴咧到耳朵后边儿了。 “行，以后要是荣哥有事儿不在了，你找我就行，我收你的东西，都是现钱结账！” “你放心，我就认准你这张脸了，别人谁来都不行。” 他乐滋滋的收了烟，又拍了拍胸脯，林武这才拿着钱离开了这里。 林武跑这么一趟，其实就是为了铺路，而且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二哥林文。 林文的性子太闷，不适合做大生意，与人交往中充满了尔虞我诈，林文都应付不了。 林文从来没想过要强迫二哥改变性格，他能够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这就挺好的了。 自己帮他找好门路，打点好关系，那二哥以后在内八村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自己那个小侄子林敬忠又是个文状元，家里下半年再盖一间红瓦房，二哥二嫂以后的生活也算是能够让林武放心了。 别看林武现在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是满脑子都是今后的打算。 不知不觉中，他就走到了录像厅的门口。 瘦猴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待了，老远看见林武走了过来，就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你怎么才来啊？说好的九点见面的吗，这会儿都快九点半了……” 林武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递过去一根烟。 “不好意思，有点儿事儿耽搁了。” 林武压低声音问道：“咋样，有眉目了吗？” 这年头，县城里边儿缝纫机和自行车最难买，想要弄一张缝纫机的机票，还得有十张工业券，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白捡钱 很多时候，人们都是辛辛苦苦存一年的工业券，然后抢到一个指标名额，拿到一张缝纫机的机票，最后去国营百货商店购买才行。 即便如此，那也只有吃公家饭的人才有这个机会。 像是在农村里边儿干农活的泥腿子，找关系的未必能成。 “当然了，你也看看我是谁！” 瘦猴骄傲的扬起了下巴，伸出手往自己身上穿着的宽敞中山装胸前口袋一摸。 他一边儿左右观望着，一边说道：“咱们先说好，这些东西弄来，可是都是要钱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摞券来，最上边就是一张绿色的缝纫机机票。 上边儿是工工整整的字体印刷，正中间是缝纫机的图案，左下角则是写着每券一架，过期作废，右边儿盖了县城百货公司的公章，后面一摞就是工业券了。 瘦猴压低声音说：“工业券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缝纫机机票是真的难搞。” 他摇头感慨了两句，然后就把一摞票递给林武。 “点一点，一共是一张缝纫机机票，十张工业券。” 林武也不含糊，拿过来清点了一下，数量没有错，就问道：“多少钱？” “工业券一块钱一张，缝纫机机票得这个数。” 瘦猴非常隐蔽的伸出一只手，然后张开上下翻了翻。 林武吃了一惊：“十块？” 见林武如此表情，瘦猴有些不满：“我这可是蝴蝶牌的缝纫机，难道不值这个价吗？” 顿了顿，他又说：“那些蜜蜂牌，还有牡丹牌的缝纫机，我都看不上，你要缝纫机，那我肯定得给你弄来最好的。” 瘦猴这人就是讲义气，为人实在。 这年头，缝纫机的牌子也有好几个，最好的肯定是海上生产的蝴蝶牌缝纫机，其他牌子的缝纫机，在县城当地价格也得一百多块钱左右，而蝴蝶牌缝纫机价格会高出十多块，售价是一百三十块左右。 即便价格这么贵了，那也依旧是一票难求。 也就是县城人均工资不高，缝纫机机票才能花点手段搞到。 要是放在连城，十块钱一张缝纫机票，谁都舍不得卖。 林武点了点头，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两张大团结就递给了对方。 “这事儿多谢你了。” 林武一共买了三条烟，给了祝东荣两条，剩下的一条也已经拆开，之前给了黄秋生一包，现在又拿出一包给瘦猴。 “拿着。” 瘦猴盯着面前的红塔山香烟有些傻眼：“这是……给我的？” “不然呢？” 林武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心说这里除了你我，就没有别人了，我还能给谁啊？ 见瘦猴有些啥眼，他顺手就把香烟塞到了对方的口袋里边儿。 林武说道：“你帮了我，这人情我记住了。” 瘦猴都被林武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武这时候又说：“我问你个事儿。” 瘦猴下意识的问道：“你又要买啥？” 瘦猴这会儿是真的把林武当兄弟了，他从小就在街上摸爬滚打，家里边儿兄弟姐妹四个，他是最小的孩子。 不争气，也没出息，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这些都是他身上贴着的标签。 之所以倒卖香烟，走这种投机倒把的路子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 瘦猴这两年赚到了钱，他自己没舍得花，全部给了家里爹娘和哥哥姐姐。 他们拿了钱，嫁人的嫁人，娶媳妇儿的娶媳妇儿，哪一件事儿他没出力？ 只可惜，瘦猴原本就处不来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这些年处下来，出钱出力不说，那几位兄弟姐妹似乎还是那样对他不冷不热，甚至于后来知道他在倒卖香烟，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如今瘦猴遇见了林武，对方还给他塞了一包烟，每次都会道谢，这让瘦猴觉得这个人值得交朋友。 林武解释说：“这次我不买东西了，我想跟你大厅个人。” 听见对方的要求，瘦猴也来了劲儿：“打听人简单啊，你说说看，只要能说的上名字就行，我认识的朋友多，帮你问问，一包烟就搞定了。” “我想打听的人叫王巧红，家里边儿的人说她是在县城高中教书的，但是我问了一圈也没找到，但的的确确是有这个人的，而且就在县城里边儿住着，是从内八村出去的。” 整个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但是瘦猴依旧拍着胸脯保证了下来，不过说这次需要花费三两天的时间。 林武也没强求什么，又和瘦猴说了一些其他的话题，这才挥手告别。 他转头直奔裁缝店。 另外一边儿，张云云等的都快焦头烂额了。 看见林武从街角走出来的时候，她着急的直接就从裁缝店迎了过去。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 张云云皱着眉头说道：“这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一上午！” 林武笑了笑解释说自己有事儿耽搁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裁缝店的墙壁，发现自己昨天亲手挂上去的碎花裙子已经不见了。 只是一眼，他就心里了然了。 “裙子卖出去了？” 张云云赶忙点头：“可不是嘛！” “你是不知道，今天大清早的就被一个女老师买走了，她的同事也想要，只可惜只有那么一件。” “后来也来了不少人问，都想买你的碎花裙。” 说这话的时候，张云云还颇为感慨。 “你的衣服真是好卖，你以后要发财了。” 林武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给你，这是十一块钱。” 说着话，张云云就递过来一张大团结和一张一块钱的毛票。 林武见状有些纳闷：“不是说好给你两块钱的利润吗？” 张云云却说：“我不是那种贪财的人，你的衣服往我这儿一挂，我也没宣传，能卖出去，是靠着你衣服的好才卖出去的，跟我有啥关系？” “光是收下这一块钱，我都觉得挺多的了。” 张云云心里边儿有不少打算，林武的衣服这么好卖，就只是往自己店里那么一挂，就有一块钱进账，她连唾沫星子都没怎么花费，这不是白白捡钱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人自有妙计 两块钱的利润，她心里非常明白，这是林武打算租用自己的店铺挂衣服，但是都说长久生意最赚钱，这种蝇头小利，她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林武的衣服能够挂在自己这里售卖，那就肯定也能挂在别人店里边儿。 以后吸引的人多了，还能给自己的店铺带来客流量，怎么算都是自己赚钱。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主动压下价格。 “那行，就谢谢云云姐了。” 林武也不矫情，直接就接过了钱。 张云云看着林武，迫不及待的问道：“咋样，那碎花裙子你做好了吗？下午能不能拿过来卖？” “下午不行，最快也得明天。”林武解释说。 “明天上午我尽量早点过来。” 听到对方这么说，张云云虽然有些遗憾，却只好点头。 “那行，碎花裙的款式时髦，好卖的很。” 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不用照着客人的身材定做，能节省不少时间。 林武笑了一下，又和张云云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今天上午他做了不少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二哥林文现在还在岔路口那边儿等着自己呢。 半个小时后，林武就看见了坐在柳树下的林文。 这会儿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太阳正毒辣。 林武知道，二哥这是在躲着太阳。 “二哥。” 林武远远的就喊了一声，林文听到声音，这才抬头朝着他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等到来到近前，看着两手空空的林武，林文皱了皱，一脸的欲言又止。 嘴唇动了动，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哎，回去。” 林文别过脸去不看林武，闷闷的开口说道。 说完这话，林文就跳上了车，拉着脸一言不发了。 林武见状有些傻眼，实际上，在看见二哥的一瞬间，他就想了起来——今天是娘赵爱芬的生日。 昨天回去的时候，林文还买了肉，准备今天给赵爱芬下一碗长寿面用的，结果却被林武给吃了。 昨天林武说是他今天会多买一些猪肉回去，现在倒好了，林武直接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林文有心说他几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下就只能压在心里。 他默默的寻思着，自己下午出去收黄鳝和卖油渣饼的时候，在周围几个村多转一转，看看有没有谁家杀猪，能弄点猪肉就行。 “二哥。” 林武快跑几步跳上了驴车，一下子就丫的车子有些侧偏，林文吓了一跳，赶忙稳住车子。 “二哥，你拉这个脸干啥？” “我今天实在是忙过头了，忘记买肉了。” 林武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也别着急上火的，下午我还要出来，到时候再买些猪肉，回去给咱娘下面条也不迟” “……” 林文没有说话，这会儿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兄弟二人的关系不容易才缓和了下来，总不好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吵架。 想了想之后，林文还是慢慢的补充了一句：“我没着急，我准备下午去别的村子看看，有人家杀猪的话，就买一点猪肉回来，没有的话就下一碗面条，煎两个鸡蛋也行。” 林武嘿嘿一乐：“二哥，你就别操心了，我下午来买肉就行了。” 两兄弟一边聊天，一边往家里赶。 十二点多的时候，二人才回到家中。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送黄鳝的村民，唐清婉帮着算了一会儿账，收拾完了之后，嫂子张香云已经帮忙做好了饭菜。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饭桌上都有说有效的。 吃完饭之后，小萌萌又缠着林武，要他陪自己玩。 唐清婉站在一边看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走上前开口说道：“裙子呢，那条碎花裙你拿出去卖了？” 林武这会儿正抱着小萌萌，小萌萌却不满足，嚷嚷着说要骑在林武的脖子上。 听见唐清婉的话，林武一边儿抱起小萌萌放在脖子上，一边笑着说：“裙子很好卖，裁缝说今天早上就卖掉了，还有不少人过去问，咱们今后就可以做衣服卖了。” 重生回来，做生意这件事情，林武也是打算一步一个脚印自己摸索的。 从量体裁衣转变成售卖成品衣服，这件事情原本是要发生在几年后的，但是这种销售手段却硬生生的被林武提前了好几年。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效果显然是不错的。 听见林武如此回答，唐清婉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去。 她嘴唇抿起，露出了一个恬淡的的笑容，整个人在那一瞬间漂亮极了。 “那行，我下午再去王姨家赶赶工，应该能……” “不用去了。” 唐清婉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武直接打断了。 唐清婉愣在当场，有些不明白林武的意思。 要是衣服不好卖，林武不让自己去王姨家做衣服，那还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有不少人都想买那件裙子，这就说明裙子在县城里还是很受欢迎的，那为什么林武还拦着自己？ 林武看出了唐清婉的疑惑，开口解释说：“没必要了。” 他双手护着骑在脖子上的小萌萌，缓缓站起身来，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从自己口袋里将那一摞工业券和缝纫机机票拿了出来。 “咱们今天下午就去县城一趟，娘今天过生日，咱们买点猪肉回来，还有那台缝纫机也一并买回来。” “……” 唐青婉彻底傻眼了，手里那厚厚的一摞票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自己的手掌心，还带着林武的体温。 好一会儿之后，唐清婉才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林武这是要买缝纫机了？！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券？” 唐清婉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武。 林武神秘兮兮的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德行！” 唐清婉心里高兴，也没计较林武的故意卖关子，低头小心翼翼的将那些券一张一张的点了一遍。 一张缝纫机供应券，十张工业券，刚好能够从百货大楼买一台缝纫机回来。 “你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些券可不好弄啊！” 唐清婉实在担心，林武见状，也就不再隐瞒，随后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百货商场 “这年头，私底下的工业券交易已经非常常见了，你不用担心。” 他以为唐清婉是担心这些工业券和缝纫机机票的来源，然而话刚说完，唐清婉就皱起了眉头。 她心疼的开口说道：“太贵了！” “这几张券要花二十块钱，二十块钱都能买一头猪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林武嘿了一声，轻轻握住了她拿着缝纫机机票的那只手，而后收紧了手心。 “别心疼钱，以后还能挣，缝纫机咱们也不能不买，别人有的，你也得有，而且一样都不能缺了。” “当年结婚的时候，我什么都没给你，现在一样一样的给你补上。” 林武的语气又认真又温柔，唐清婉看着他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璀璨的就像是夜晚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随时都会跳出一头鲸鱼似得。 唐清婉的脸蛋儿忽然一热，她赶忙低下头别过了脸。 “怎么……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有心挣脱对方的手，但是又有些舍不得对方手心的温度。 …… 下午的时候，赵爱芬又扛锄头下地干活去了，林文赶着车，一个人出门收黄鳝和卖油渣饼去了。 林武和林国福打了声招呼，也赶着一辆驴车准备出门。 抱着小萌萌上了车后，林武转头看向唐清婉。 她这一次倒是没拒绝，乖乖的跟着坐了上去。 “坐好了，咱们去县城！” 林武扭头喊了一句，小家伙当即就端端正正的盘起了腿。 “小萌萌真乖，咱们去县城玩儿去！” 小家伙高兴极了，又蹦又跳的。 这段时间里，基本上都是林武一个人去县城的。 小萌萌没到读书的年纪，林敬忠在家的时候，还可以陪着她玩一玩，等到林敬忠去上学了，小萌萌就只能待在家里看蚂蚁搬家，或者是自己抛石子玩儿。 这会儿林武带着小家伙去了县城，可把小萌萌高兴坏了，一路上坐在车上咿咿呀呀的胡乱唱着歌。 一个小时之后，一家三口终于来到了县城。 林武赶着驴车来到了百货大楼的外边儿，找了一颗大树，把驴车栓在上边儿，又按照惯例，给看门的大爷递了根烟。 这年头，虽然敢在公家单位门口偷东西的人少，但有人帮忙看着，林武也能放心一些。 “下车，咱们进去看一看。” 唐清婉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从驴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又回过头去把小萌萌抱了下来。 就这样，唐清婉和林武拉着小萌萌走向百货大楼。 “买东西喽！” 小萌萌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百货大楼：“爸爸买糖吃，买糖吃！” 小萌萌吸溜了一口口水，奶声奶气的声音让林武根本不舍得拒绝。 林武在小家伙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一把，说道：“走，给小萌萌买吃的！” 一家三口走进了百货大楼，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如今随着经济政策逐渐宽松起来，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那些倒买倒卖做起生意的人，口袋里边儿都有钱，小小的县城里边儿也有不少万元户。 百货大楼基本上都摆放着高档货，能够来到这里的人，手里边儿不说多么富裕，但绝对会比一般人宽松不少。 林武带着小萌萌和唐清婉直奔百货大楼二楼而去，目标非常明确。 因为有缝纫机的指标名额，所以基本上都是一对一的，上边儿发放几张缝纫机券，百货上场这边就运送几台缝纫机回来。 实际上，在省会城市里，经常会出现排长队购买商品的情况，因为发放的缝纫机机票数量多，运送过来的缝纫机又是分批次的，所以就会出现排队的情况。 人们排队越早，就越早拿到想要的东西。 上辈子林武做生意到连城的时候，就曾见识过几次排长龙的队伍。 他今天本来都做好了排队等候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武带着唐清婉走进百货大楼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这样的情况。 估计是这座县城地方小，一台缝纫机都要一百块钱往上，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并不多。 所以即便是有了缝纫机的机票，也没几个人能买得起。 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清一色都是非常高档的货物。 林武一眼就看见了摆放在店铺最中央位置的缝纫机，黑色的外壳，鎏金的花纹勾勒在上边儿，崭新又漂亮。 他回头看向唐清婉，就见到对方的眼睛都直了，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缝纫机。 她到底是这个年代的人，对于缝纫机这种所有女孩子都渴望的东西，唐清婉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喜欢吗？”林武抿起嘴唇，故意笑着问了一句。 唐清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微微有些脸红。 低低的嗯了一声，她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那台蝴蝶牌的缝纫机，嘴唇抿起，颇为心疼。 “好是好，就是太贵了……” 林文闻言却笑了笑：“这有啥的，只要你喜欢就行。” 说完话，他伸出手拉着小萌萌朝着商店内走去。 “同志，要买什么吗？” 这年头的百货大楼售货员都是吃国家饭碗的，手里边拿捏着不少资源，从来都是鼻孔里看人。 见林武拉着孩子走了进来，售货员站在柜台后边儿，都没有要动弹一下的意思。 倒也不是说瞧不上林武一家子，就是不热情，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你爱买不买，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 林武也没计较对方的态度，这年头大部分的售货员都这样。 他带着小萌萌和唐清婉，直接朝着缝纫机走去。 “同志，缝纫机怎么卖的？”林武问道。 那售货员一愣，终于舍得抬头往这边儿看了一眼。 “什么牌子的？” “蝴蝶牌的。” “蝴蝶牌的缝纫机啊……” 售货员拉长了音调，终于舍得从柜台后边儿走出来了，总算是来到了林武的面前。 “蝴蝶牌的缝纫机要凭票供应，一张缝纫机的机票，购买一台缝纫机，而且还得有十张工业券才行。” “牌子不一样，缝纫机的价格也不一样，蝴蝶牌是最贵的，要一百三十五块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来了 这年头缝纫机都分三六九等，蝴蝶牌是从海上那边运来的，质量最好，价格也是最高的。 同时，这也是无数姑娘梦寐以求的。 林武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口袋里边儿拿出了十张工业券，还有一张缝纫机机票。 “票和券都在这里了。” 林武随后又掏出一百三十五块钱递给了那售货员：“这是一百三十五块钱。” 机票和钱都有了，那名售货员才终于稍微有些热情了。 “同志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开张发票，待会儿找一位男同志和你一起搬下去。” 售货员转身开发票去了，而唐清婉则是站在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前，略微有些失神。 眼前的缝纫机是林武买下来的，这是真的吗？ 自从和林武在一起之后，能够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缝纫机，这种事情唐清婉就连做梦都不敢梦见。 这台缝纫机可真漂亮啊！ 黑色的外表，鎏金的花纹，一切都是那么的般配。 右边的轮子用手轻轻一转，缝纫机就被带动了起来。 底盘踩上去，前后压下的时候，还会发出哒哒哒的有节奏的声音，让人的心脏都跟着跳了起来。 唐清婉这会儿心里边儿又是心疼钱，又是感到愉悦。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林武：“谢谢，谢谢你，林武。” 林武却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自信又温柔。 “咱们可是夫妻，说谢谢干什么？” 他盯着唐清婉的脸吗，十分认真的说道：“我说过，只要你喜欢就行，你忘了？” 林武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好奇的打量着缝纫机的小萌萌，脸色更加温柔了几分。 他收回视线之后，转头看向唐清婉。 林武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过我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的，现在信了？” 唐清婉此刻心情复杂，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嗯了一声。 林武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而售货员却已经带着发票回来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将发票双手递给了林武。 “恭喜同志了。”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做出了回应。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名男性工作人员，和林武两个人一起将这台缝纫机给抬了下去。 一路上，崭新的缝纫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每个人的眼睛里边儿都充满了羡慕。 “哎呀，你瞧瞧，又有人买缝纫机了，还是蝴蝶牌的，我啥时候才能像人家一样啊！” “这年头的缝纫机太难搞了，每年就那么几张票，咱们哪有渠道？” “别说了，就算是能弄到票，咱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一百三十多块钱，就算是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 周围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林武也没在意那些，和一起帮忙的男同志将缝纫机小心翼翼的抬到驴车上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年头，一台缝纫机用足了材料，那分量可真不轻。 “同志，谢谢你了。” 固定好缝纫机后，林武笑着给对方递过去一根烟。 对方一看是红塔山，赶忙伸手接了过去，又跟着道了声谢。 唐清婉和小萌萌走了过来，林武让二人上了驴车，自己则是转身和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在一众人的羡慕目光注视之中，缓缓地赶着驴车离开了这里。 主干道上，驴车拉着缝纫机，上面还有漂亮的女娃娃和一个漂亮女人。 女人生的极其美丽，秋水长眸水灵灵的，皮肤白皙细腻，完全不像是农村妇女。 孩子也生的十分水灵可爱，肉乎乎圆滚滚的，像是从年画上跑出来的招财宝宝一样。 林武赶着驴车，带着二人去供销社买了米和面，又给小家伙称了一斤八宝糖，零零碎碎的家庭生活用品都买了一些。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唐清婉却突然走到了里边儿，拿出来一样东西。 “这个也拿一串。” 唐清婉把东西放在柜台上，转头对林武说道。 朝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看了一眼，林武有些愣神。 那居然是一挂鞭炮，还是那种最老式的淡红色的挂爆竹，不是后世的那种满堂红。 “行。” 林武指了指柜台上的所有商品，对供销社的售货员说道：“麻烦这个也一起算钱。” “行，一毛钱一挂鞭炮，这里一共是五块三毛六分钱。” 售货员把单子递给林武，付完钱之后，林武就提着一大串油纸包裹起来的东西走出了供销社。 随后，他又赶着驴车，从肉联厂那边称了三斤肉。 回去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在了山顶上。 内八村。 赵爱芬站在门口，一个劲的探着脑袋朝外边看了又看。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他们一家子还没回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林国福就猛的敲了敲旱烟枪，脸色一沉呵斥说：“你胡咧咧什么呢？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 “这天还没黑，能出什么事儿？” “再说了，你儿子是去做生意赚大钱了，你总说这些丧气话干什么？” 被林国福狠狠教训了一顿，赵爱芬缩了缩身子，都没敢吭声。 一旁的张香云安慰说：“娘，小武现在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为这个家分担了，不会出事儿的，肯定是事情太多，现在还没办完，不用担心，指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 赵爱芬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一颗心还悬着，但是这会儿也只能转回头去继续等着了。 饭菜都用菜篮子倒扣在灶台上，应该不会冷，等林武一家子回来，端上桌就能吃。 正寻思着呢，她就远远的听见外边儿传来了一声吆喝。 这声音让正在给驴子喂草的林文猛地抬起了头：“回来了。” 林敬忠这会儿写完了作业，闻言蹦蹦跳跳的就开始往外跑。 “我去看看。” 自从林武给林敬忠买了一个新书包之后，林敬忠就对林武特别的亲热。 每次林武一回来，他就叔叔叔叔的喊个不停，对小萌萌也特别的好。 听到外边儿的一声吆喝后，赵爱芬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胸腔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屁话 她松了一口气，对林敬忠说道：“小忠啊，你去看看你这叔叔怎么现在才回来，吃饭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林敬忠撒丫子跑了出去，而嫂子张香云则是不用人吩咐，自己就去厨房，准备把菜端上了桌子。 只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盘子还没放稳当，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惊喜的惊呼声。 “爷爷，奶奶！” 是林敬忠的声音！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好几个度，把张香云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发生啥事儿了？” 张香云此刻也顾不得端菜了，赶忙转身往外跑去，赵爱芬和林文也着急忙慌的跟了过去。 林国福原本靠在屋檐下坐着，听见林敬忠的声音之后，当下又急又慌的就准备站起来了。 “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儿？大惊小怪的，发生什么事儿？” “哎呀，倒是来一个人把我扶出去啊，关键时候都指望不上你们！” 林国福嘴巴里边儿骂骂咧咧的，同时艰难的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往外挪。 而门外，林敬忠一脸兴奋的跑了回来。 他伸出手指着门外刚刚出现的驴车，又跑又跳的喊道：“奶奶，缝纫机，好大一台缝纫机！” 赵爱芬一脸纳闷儿：“什么玩意儿？” 张香云气恼的拍了儿子后脖颈子一下：“到底是咋回事儿？读书读的连话都不会说了，什么缝纫机？” 林敬忠则是抬起袖子擦了擦口水，小脸蛋儿通红，满脸的兴奋之色，都说不出话来了。 “妈，婶婶和叔叔拉了好大一台缝纫机回来，可真漂亮，和我老师家的缝纫机一模一样！” 赵爱芬这次才算是听明白了——缝纫机，自己的小儿子林武和儿媳妇唐清婉赶着驴车，买了一台缝纫机回来！ 赵爱芬重重一拍大腿，心中又惊又喜，赶忙跑了出去。 刚刚出去，她就一眼看见了正在从前面赶着驴车往家里走的林武。 看见赵爱芬之后，林武还咧嘴笑了笑。 他扬起身子，朝着林文喊了声‘二哥’。 听见声音，林文以为喊自己有事儿，刚走出去，迎面就有一样东西朝着他的脑袋飞了过来。 林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伸手一接。 低头定睛看去，乖乖，这不是鞭炮吗？ “二哥，还愣着干啥？赶紧放炮啊，咱家买缝纫机了！”林武隔着老远，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这年头的三转一响，那都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和后世买房买车一样。 谁家要是买起了这四样，都会被别人说是祖坟冒了青烟。 要是买了其中一样，那都要放鞭炮庆祝的。 林文这会儿才缓过神来，着急忙慌的转身去厨房拿了洋火，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眼看着驴车就要走到自家门口了，林文才终于把鞭炮挂在了叉子上，用火点燃了引线。 小萌萌和林敬忠见状，赶忙捂住了耳朵，转过身各自扑进了妈妈的怀中。 噼里啪啦…… 一串鞭炮不是很长，但是足够响亮。 几秒钟的响动，但是却足够让内八村家家户户都听见了。 当下又是大家伙儿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听见爆竹声就知道，这是有大喜事儿了。 不少人都推开门往外看来，这一看就见到林武家门口停着一辆驴车，而驴车上则是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台崭新的缝纫机。 不光如此，缝纫机的转轮上还绑着一朵大红花！ “乖乖，那可是缝纫机啊，还是蝴蝶牌的！” “哎呦，林老三，你家这是买缝纫机了？厉害，缝纫机机票都能搞得到。” “真是蝴蝶牌的缝纫机啊？我听说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要一百三十多块钱呢，死贵死贵的。” “可真好看啊……林老三，你们家现在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了，居然连缝纫机都能买的回来，赶明儿让我摸一摸行不？” 此时此刻，陶秋霞院子里。 她正悄悄的从门缝里扒拉着往外瞧，看着让她心惊肉跳不已。 门缝外，驴车上那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锃亮锃亮的，只是看了一眼，陶秋霞就觉得手脚冰凉，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朝着林武看了一眼，又仔仔细细的瞧一瞧，当下就站不住了。 “全福，全福你快过来！” 陶秋霞压低声音，扭头冲着屋子里喊了起来。 林全福这块儿也听见了鞭炮声，从屋子里边儿走了出来。 “咋回事儿？你嚷嚷啥呢？” 林全福走过来，看见陶秋霞趴在门缝上往外翘，疑惑的问道：“哪儿放鞭炮呢？怎么听着像是咱们家门口？” 陶秋霞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咱们家门口？你要是有那个钱买缝纫机，我给你放十挂鞭炮都行！” “……” 自家婆娘阴阳怪气的本事，林全福是深有体会的，所以此刻也不敢搭腔。 他走了过去，皱着眉头问道：“谁家买缝纫机了？” 陶秋霞哼了一声，不说话了，让开一个位置，示意林全福自己凑在门缝上往外看去。 “哎呦，老三家买的？！” 只是看了一眼，林全福就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们家怎么这么快就买缝纫机了，咋回事啊？不是前段时间还说卖黄鳝不挣钱吗？” 前段时间，村子里边儿不少人都说有人在悄悄地和林老三的儿子抢生意，隔壁几个村子都没有人愿意继续卖黄鳝给林文林武兄弟二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全福心里边儿还有些舒坦，干活都有劲儿了。 结果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隔壁居然连缝纫机都买回来了！ “不挣钱？屁话！” “他要是不挣钱，能买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陶秋霞双手叉腰，酸溜溜的说道。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家闺女结婚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无法陪嫁缝纫机，婆家总是不待见她。 后来还是儿子林远帆考上了大学，闺女的情况才好了一些。 虽然平日里不挂在嘴上，但这事儿一直都是陶秋霞心里的痛。 如今眼瞅着林武买了缝纫机回来，她心里边儿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儿，就像是有人在用针扎她的心一样。 不光是陶秋霞，林全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那帮人怎么一天天的净胡咧咧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今天是啥日子 他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又想起这两个月林国福连自己儿子的生活费都没给，心中就更加不痛快了。 攥紧拳头，一把拉开了院门，林全福说：“我瞅瞅去。” 说完这话，林全福就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等到一挂鞭炮放完之后，村民们都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崭新的缝纫机在夕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的。 唐清婉已经带着孩子从驴车上下来了，这会儿有人胆子大，趁乱伸手摸了摸缝纫机。 触感冰凉冰凉的，顺滑的就像是女人的屁股！ “林武，你这缝纫机多少钱买的？我听说买缝纫机得有工业券和缝纫机机票，你从哪儿搞来的？” “是啊，我看这还是蝴蝶牌的缝纫机，老贵了？” 说话的时候，大家伙都是一脸的羡慕，挨个摸了摸缝纫机，七嘴八舌的问着一些问题。 林武也没觉得不耐烦，一一的笑着回答了。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众人这才让出一条道来，让林武把驴车赶进了院子里。 “以后你们要是谁家需要缝缝补补的来，我家就行，只要缝纫机空着，我肯定让你们使唤。” 这玩意儿越用越趁手，用也用不坏，还不如做个人情。 林国福这会儿拄着拐杖站在驴车旁边儿，也朝着缝纫机看了几眼。 本来有些驼背的腰杆儿，此时也挺直了。 “林武，你买这玩意儿干嘛？有几个闲，看把你能耐的，就怕钱嚯嚯不完是不是？” 林国福猛的抽了一口旱烟，嗒嗒的吐出一个烟圈儿来。 骂完之后，他又扭头冲着众人说了一句：“年轻人不懂事儿，挣了几个钱儿都要往外花，说了也不听。” “唉，我也就是年纪大了，腿还没有好，不然的话，我非得揍这臭小子一顿！” 可话是这么说的，但林国福的脸上哪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反而红光满面的。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嗨呀，林老三，你瞧瞧你这张嘴，说话怎么就那么不受听呢？” 这话一说完，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来。 实际上，林武做生意以来，一开始还会有人觉得嫉妒，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也发现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 从村子里边儿收来黄鳝，然后卖去水产供销社，中间路途遥远，不说自己手里边儿的黄鳝就那么几斤，要真卖去县城里，也太耽误事了。 这会儿刚刚开春，田地里都需要照顾，谁有那个时间？ 最要紧的是——万一做生意被上面的人查住，那就是投机倒把的罪名！ 大家伙都胆子小，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再说了，林武发了财，也没有用鼻孔看人，甚至连收黄鳝的价钱都给大家提了一分钱。 这混小子走上正道之后，人比以前好了不少。 做生意来来去去一个月，林武和村子里边儿的人关系迅速的熟络了起来，从一开始的狗不理，到后来见了面都会打声招呼，这区别不是一般的大。 不光是大人，就连小孩子见了林武，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喊他一声林哥。 要是运气好了，林武还会给他们几颗糖吃。 尤其是这会儿买了缝纫机，林武不像是王姨家，恨不得把缝纫机藏起来不借给人。 去她家借用一次缝纫机，能明着暗着给你摆无数次脸色。 你看看人家林武，直接就撂下话了，只要有需要，就都可以来他家借缝纫机。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点，大家谁还嫉妒？ 有的只有羡慕罢了！ 林国福拄着拐杖，站在那里抽着旱烟，和村民们聊了好一会儿，等到天色逐渐阴沉下来的时候，众人这才陆陆续续的回了家。 唐清婉走到赵爱芬的身边，笑着喊了声娘。 赵爱芳这块儿激动的不行，指了指缝纫机，又扭头看向了唐清婉，口中说道：“哎呀，你们怎么突然就买缝纫机了？” “还是蝴蝶牌的，这得多贵啊？” “买了缝纫机之后，咱们家也能用的上，一大家子人的衣服都要缝缝补补的，能方便不少。” 唐清婉知道，赵爱芬现在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张香云站在一旁，看着那台崭新的缝纫机，虽然羡慕，但也真心为唐清婉和林武感到高兴。 “小武真的是长大了，也知道心疼媳妇儿了。” 说这话的时候，张香云感慨的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她看向唐清婉，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弟媳妇儿，你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唐清婉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后就不知道该如何搭腔了。 她悄悄的朝着正在栓驴的林武看了一眼，心头复杂的同时，又有一种隐秘的高兴。 小萌萌正拉着林敬忠在院子里边玩，林国福则是指挥着林文和林武把缝纫机从驴车上抬下来。 “哎呀，你们两个二愣子，小心一点儿，这么贵的东西，磕着碰着怎么办？” “这边儿，这边儿……哎呀，你看，撞柱子上了？可急死我了！” “你们两个就是瞅着我腿脚不利索，不然的话，我自己就能把缝纫机抬下来！” 随后，林文和林武在林国福不恰当的指挥之下，终于把缝纫机抬了下来。 实在是没忍住，林文回头看了一眼林国福，闷闷的说了一句：“爹，你的腿还没好，歇会儿行吗？” 林国福眼睛一瞪：“什么玩意儿？” 林武眼看情况不妙，直接撒丫子就撤退了。 “二哥，我去做饭。” 说完话，他就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林国福则是蒙了圈，缓过神来之后就黑了脸。 “你这混小子，想造反是不是？” “来来来，你过来，看老子抽不抽你！” 林文耷拉着脸不说话，扭头去喂驴了。 林武赶忙去厨房生火做饭，赵爱芬也跟了过来。 见到林武在生火做饭，她赶忙说道：“咋回事？饭菜已经做好了，都在灶台边放着呢。” 说着话，她就准备上去端菜，林武却阻止了她。 “娘，等会儿，我先煮个面。” “煮面干啥？饭都煮好了……” 林武低头往灶膛里边儿添了一把柴，笑着解释说：“你忘了今天是啥日子了？” “啥日子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怎么又提这事儿 赵爱芳现在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这年头，农村女人的思想是真的封建又固执。 赵爱芬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女人，一辈子都活在这个时代和自己的小家庭里，思想愚昧，但是却足够奉献自我。 这会儿林武告诉她今天日子特殊，赵爱芬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想起来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过了年之后，第一个节日就是清明，可现在还差的远啊！ 她把自家男人、孩子、甚至是林富贵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想明白。 没办法，她只好问道：“小武，今天到底是啥日子？怎么我的脑子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呢？” 听着这话，林武鼻子微微有些酸楚。 大火烤着锅底，铁锅里边儿的水冒出了细密的小泡。 林武一边把面条放进锅里，一边扭头看向赵爱芬，口中说了一句：“娘，生日快乐！” 赵艳芬一下子就愣住了，脑子里边儿终于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为了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跟自己说生日快乐。 “生日啥的，有啥好过的，浪费这个钱干嘛！” 赵爱芬嘴唇蠕动了几下，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后来更是更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揉了揉眼睛，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的模样，就赶忙低头去帮忙烧火。 一大家子的人动起来，做饭也很快，另外一个锅很快就烧热了。 肉丁下锅，煸出油水后，又把切好的香菇放进去，自己家腌制的黄豆酱扣一勺放进滚烫的油里边儿，再翻滚一下，滋拉拉的声音响起，仅仅是瞬间，香味就弥漫开来了。 林国福抽了抽鼻子，虽然心疼钱，但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了，吃点好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当下又欣慰，又自豪。 “老二，你过来。” 林国福拄着拐杖不好下台阶，当下就对着正在喂驴的林文喊了声。 林文没有搭腔，放下干草后闷闷的走了过来。 撇了一眼林国福的拐杖后，他又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爹，干啥？” 林国福眼睛一瞪：“我又不揍你，跑那么远干嘛？过来！” 林文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说实话，林国福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十分合格的父亲。 自己孩子吃穿都供不上的时候，他还在想方设法的为了隔壁侄子的念书而凑钱。 林文瞅了自己爹一眼，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爹，你有啥事儿？” 林文看见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林文，就有些来气，瞪了他一眼，口中骂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没良心，今天你娘生日都不知道！” “去给你娘煮点儿面条，别天天惦记着钱，啥也不记得！” “还有林武那混小子，就只知道给媳妇儿买缝纫机，就这么点儿出息！” 林国福越说越气，最后还狠狠的哼了一声。 林文则是又撇了撇嘴，没说话。 他看着面前的林国福，半晌之后才慢慢的应了一声。 “行，知道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就转身去了厨房。 林武这会儿面条已经下了锅，他足足买了四斤面。 这年头，不管男人女人，个个都能吃。 林武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还是把这些面条全部都下进锅里了。 此刻看见林文走过来，他疑惑的问道：“二哥，你怎么来了？喂完驴了？” 林文嗯了一声，蹲下/身子说：“娘，我帮你烧火。” 说完话，他就朝着灶膛扔了一根柴。 林武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过多询问。 四斤面可不少，咕嘟嘟的丢进锅里，水开了之后就猫起来一大坨。 而且面条得过两遍凉水才好吃，恰好在林武去舀第二瓢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开门啊，老三，是我。” 众人听见声音，齐刷刷的扭头看去，就见到林全福站在门外。 “大哥来了。” 林国福拄着拐杖向前挪了几步，瞅着林全福咧嘴一笑。 “大哥，你来的正好，来来来，吃面，待会儿给爹娘也端一碗去。” 然而，林全福却是脸色阴沉。 这老三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日子过得春风得意的，是不是把我儿子远帆读书需要钱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林全福耷拉着脸走了进来，朝着热气腾腾的厨房看了一眼，问道：“老三，你这腿咋样了？” “没啥事儿，再过一个月就能去医院拆石膏了，也不疼不痒的，就是有点碍事儿。” 林国福一辈子都在土里刨食，早上天不亮就出门下地干活了，晚上才会回来，一辈子都忙碌惯了，这会儿天天在家里闲着，就只能眼瞅着两个儿子为了挣钱忙前往后，可把他憋坏了。 林全福又瞅了一眼院子里边儿摆放着的蝴蝶牌缝纫机，锃亮锃亮的，不知道是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梦寐以求。 光是这么一台缝纫机，那可就要一百多块钱！ 憋了半天，林全福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皱着眉头开口问道：“老三，不是我说你，这都快一个月了，你咋还没凑出钱来？爹都问了好几次了。” 林全福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一开始林国福刚刚做完手术回来的时候，他说缓一缓。 当时缓一缓也就算了，可这都缓了多长时间了？ 大半个月过去了！ 隔壁院子里天天传来肉香，顿顿精细粮，两户人家就隔着一堵墙，味道直往自己的鼻子里钻。 虽然林全福知道是林文林武赚来的钱，但是好歹林国福也是他们二人的爹，管两个儿子要二十块钱，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林全福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这个弟弟就是不想给钱。 “大哥，你怎么又提这事儿？之前咱不是说好了吗？” “我的腿还没好利索，别说是上山被木头了，就连下地干活都够呛，哪儿有钱啊！” 林国福压低声音，悄悄的朝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又往前凑了几步，之后开口说道： “大哥，等过两个月我腿好了，出去挣了钱，我就想发设发的凑钱给你。” “……”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是在帮他 林国福虽然一根筋、脾气倔，但他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哪个是手心，哪个是手背。 因为林国福之前出钱供林远帆读书这事儿，林武和他闹了不少别扭。 大儿子林文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林国福也知道，他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以前和小儿子闹的不愉快，他干脆也就就破罐子破摔了。 如今林武终于走上了正路，还把自己接回家里住，所有人顿顿都吃的上精细粮和肉，现在再让林国福开口管林武拿钱，扭过头来给林远帆读书用，林国福也舍不得。 他心里边儿清楚，要是自己真的那样做了，父子二人又得吵架。 “老三！” 林全福的脸色彻底耷拉了下来：“你家现在有了钱，村子里边儿谁不知道两个儿子都能挣着钱？” “你们家天天吃肉就有钱了，怎么就是不给我那二十块钱？” “要我看，你就是故意不想给！” 林全福说着话，就算是和林国福彻底撕破脸了。 听到这户，林国福也皱起了眉头。 “大哥，你咋这样说话呢？” 因为情绪的波动，林国福的音调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分。 “我腿摔断了，治病都没管你们借钱，让我缓两个月再给钱咋了？” 林国福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好脾气，只是有点儿愚孝，这会儿林全福说话不中听，他一气之下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怼了回去。 厨房内，林武煮好了面，找来了一个大盆，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面，上面又铺了一层香菇猪肉酱，油滋滋亮汪汪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香味儿。 “大爷来了？来吃面。” 林武眼看二人要吵起来了，适时地走了过来。 他说道：“大爷，你这刚好赶巧了，今天我娘生日，大爷吃碗面再走。” 林全福闻言一愣，抬头看了过来。 “今天是弟妹生日？” 农村里边儿的人基本上都过整岁的生日，而且都是要随礼的。 今天是赵爱芬的生日，而林全福却两手空空的进来，肯定是不太合适的。 一听见这话，林全福有些臊得慌，当下就赶忙别过脸去不看林武。 不过，空气之中弥漫着的面条和肉香味儿，引诱的他直咽口水。 想了想之后，林全福说了一句：“我就不吃了，你爷爷总惦记着吃面条……” “我也不在这里呆着了，趁热端回去给你爷爷奶奶吃一口。” 说着话，他抢一样的从林武手里接过那一盆面，又瞅了一眼黑着脸林国福，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 林文这会儿就脸色难看的站在厨房门口，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林全福上门肯定是来要钱的！ 自己和林武做生意以来，家里边儿的吃喝拉撒都是二人直接买回来的。 之所以这样做，林文就是不愿意给林国福手里边儿拿着钱。 不然的话，他一定又要给隔壁了。 “这两天，爹一直悄悄的让咱娘给大爷家隔三差五的送点儿菜过去。” 林文来到林武的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咱娘不让我告诉你，知道你听了肯定要发火。” 林武嗯了一声，脸色不变的回到厨房，又把锅里剩下的面条装了起来，装了满满一大碗的香锅肉酱，又煎了两个鸡蛋，最后盖在了面条上面。 “娘，你先吃面，祝你长命百岁！” 赵爱芬这会儿又高兴，又担心。 接过面之后，她抬头看了看林武的脸色，又看了看外边儿林国福的背影，心里边儿忐忑的很。 憋了半晌，她才憋出一句：“你爹的脑袋就只有一根筋，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又给林国福送了一碗面过去。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拉了一条板凳儿，把面放在上面后，又找了另外一个板凳，让林国福坐在旁边。 后者这会儿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低着头不说话，旱烟倒是一口接着一口的抽个不停。 “爹，有些事儿咱们说清楚比较好。” 林武双手放在膝盖上，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林国福抬头瞅了他一眼，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啥事儿？” “隔壁林远帆的事儿。” “……” 林国福抽了一口旱烟，轻轻的敲了敲地面，始终不肯搭腔。 “爹，他去京都城念书，哪用得了那么多钱啊！” “爹，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儿？” 林武也不绕弯子，开口就是一针见血的问题。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尤其是嘴角的弧度，显得有些讥讽。 林国福低着头不说话，瞧那表情，分明是有想过这一点的。 林武又说：“大爷每个月都管咱们拿二十块钱这，都赶得上咱们家之前好几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林远帆去京都城是读书的，又不是去享受的，一个月几十块钱的生活费，比工人拿着工资都多，凭啥啊？” “毛/爷爷语录上说了，要艰苦奋斗，劳动光荣，他林远帆读书，就应该多吃点苦头，可不能铺张浪费！” “咱们给他钱，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害了他！” 林武直勾勾的看着林国福，见对方一言不发，他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停下嘴上的言语。 “爹，我打听过了，现在城里那些个去读大学的学生，每个月国家就补贴生活费十块钱，为啥独独他林远帆就钱不够用？” “啥？” 林国福显然不知道这事儿，此刻猛的抬头看向林武：“这事儿真的假的？国家还补贴钱？” 林武使劲点了点头：“没错，国家每个月补贴十块钱，你要是不相信，下次我带你去县城里，你自己去问。” 林国福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你大爷明明和我说京都城啥东西都贵，吃个饭都要一两块钱……” 说到这里，他就停了下来，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林国福皱起眉头，嘟囔了几句，玄机就缓过神来了，又把手里的旱烟枪在地上狠狠敲了敲。 “爹，林远帆的生活费是他们家的事儿，咱们……” 林武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林国福眼睛一瞪：“你一个晚辈，管这些事儿干啥？” 第一百二十章 睡梦中的吻 林国福声音猛然拔高了几个度，似乎是有些恼羞成怒。 “反正不要你出钱，你就别管这事儿了！” “哎！” 林武摇了摇头，心中更加无奈了。 “爹，我这也是好心……” 见林国福沉着脸不搭腔，林武知道，爹这是听不进自己的话。 他站起身来：“不管这些了，你先吃面。” 递了一双筷子过去，林国福接过去就开始呼啦啦的吃了起来。 …… 到了晚上，林武走进屋子里，唐清婉的房间还亮着灯。 “怎么还没……” 推开门后，林武的话还卡在嗓子眼，就看见了地上被裁剪的整整齐齐的一大堆不料。 “你看看这些尺码对不对。” 见林武走进来，唐清婉指了指地上的布料，笑着说道。 一共是三十五尺碎花雏菊布料，也就是七条裙子的量。 上次做了一条裙子，现在还剩下六条裙子的量。 按照之前林武标记出来的尺码，唐清婉全部裁剪好了，也就是三种不同长短的尺寸，剩下还有一些碎布头，也都被唐清婉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旁的盒子里边儿。 林武蹲下来，用尺子量一量。 “尺码很对，没有问题。” 他抬头看向唐清婉，提醒了一句：“你先睡，明天再做，衣服这么多，一晚上也赶不出来。” “再说了，晚上还熬夜做衣服，对眼睛也不好。” “没事情的。” 唐清婉蹲下/身子，将那些布料全部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了一起。 “我晚上先做两件裙子，让你明天拿去卖，剩下的我起床之后再做，耽误不了多久的。” 昏黄的橘色灯光下，唐清婉笑的十分的温柔贤惠。 “家里有了缝纫机，的确方便了不少。” 顿了顿，她又说：“你明天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一包缝纫机的专用线圈和针头回来。” 缝纫机的针头容易断，之前王姨家不愿意借别人用，就是这么个原因。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换一根针，脚踩下去线圈一转，那可都是钱，谁愿意一直白白让别人花自己的钱？ 林武点了点头，他知道唐清婉的性子，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那明天我过来拿裙子。” 说完这话，他又叮嘱唐清婉早点休息，之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只是刚刚转过身，他就一眼撇见了放在针线篮子里边儿的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 好像是书本！ “清婉，这是什么？” 林武走过去拨开压在上面的针线，发现那是一本针线装订起来的作业本。 还是泛黄的草纸，上面第一页和第二页用铅笔写了一些作业题目。 唐清婉闻言，朝着他的手里看了一眼，然后解释说：“这是小忠的作业本。” “小萌萌在人家做作业的时候上去捣乱，把本子都给扯烂了，我帮小忠缝起来。” 唐清婉拍了拍手，站起身指了指上面用笔圈起来的题目，说道：“他这几道题不会做，让我教教他，今天晚上我没时间，准备明天再告诉他答案。” 读书——这两个字忽然就出现在了林武的脑海里。 他看着唐清婉，心跳没来由的加速了几分。一个念头没来由的蹦了出来。 “清婉……” 林武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喊了一句。 唐清婉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你有没有想过去上大学？” 话音刚落，唐清婉就愣在了当场。 “上大学？”唐清婉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窗外不断的传来虫鸣蛙叫，伴随着床上小萌萌浅浅的呼吸声，各种声音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然后一股脑的涌进了唐清婉的耳朵里。 她的大脑有了空白。 实际上，在这之前，这个想法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 从优越的生活环境、高知分子家庭，一下子下放到了农村，唐清婉几乎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里。 知青改造，其中的辛苦，没有尝过的人又怎么会知道？ 政策恢复了高考制度，从某些程度上来说，算是给了知青返乡提供了一条道路。 和唐清婉一起下方到内八村改造的几名同伴，其中几人就是通过高考回去的，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回到了书本和知识的温床中。 说不想回去，那绝对是假的。 唐清婉做梦都想回去！ 但是…… 扭头朝着床上看了一眼，小萌萌翻了个身，又踹开了被子。 她走过去悉心的将小家伙的被子盖好，然后又做了个深呼吸，这才转头看向林武，脸色温柔又认真。 “不怕告诉你，以前我的确有想过，就连做梦都在想……” 她忽然洒然一笑：“但是现在有了小萌萌，我也在为家庭贡献自己的力量，我已经很知足了。” “……” 林武都没说话，但是心情有些复杂。 唐清婉不等他再次开口，便挥了挥手：“你快去睡，明天早上记得过来拿衣服就行。” 沉默良久，林武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后转身出去了。 而唐清婉没有看见的是，在林武转身的刹那，他的眼神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坚定。 …… 第二天清晨，林武早上起来，先是去唐清婉的房间准备拿裙子。 推开门后，他就发现唐清婉趴在缝纫机上睡着了。 林武的脚步一顿，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她怎么这么拼？ 他蹑手蹑脚的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了起来。 唐清婉很轻，即便是这段时间改善了伙食，她的身材还是十分的纤细瘦弱，此刻就缩在林武的怀里，睡得很是香甜。 唐清婉的头靠在林武的胳膊上，还在轻轻的呓语着。 林武把她放在了土炕上，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散开。 林武站起身走到一旁，看了一会儿，眼神却控制不住的落在了她那精致的脸蛋上。 知青下乡，对于唐清婉来说是，这肯定是一场磨练。 但是对于林武来说，这却是天大的幸运了。 鬼使神差的，林武居然俯下/身去，轻轻的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祝你有个好梦。” …… 张云云的店铺刚刚开门的时候，林武就来了。 他把两条碎花裙子递给了张云云，口中说道：“赶了一个晚上才做好，不过今天应该还能再做出来几件。”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全部买下来 张云云点了点头，接过裙子看了一眼，忍不住惊讶的问了一句：“这些裙子该不是一个人用缝纫机做的？这走针的方向和手法都一样……” 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了，基本上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这几条裙子绝对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林武点了店头：“果然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厉害。” 张云云文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顺手就把两条碎花裙子挂在了店铺里边儿。 “你这样可不行啊，一个人用一台缝纫机，那得做到什么时候？” “县城就这么大，不抓紧时间多卖一点，到时候被别的裁缝有样学样做出来，你这碎花裙子的生意可就到头了。” 林武笑着说：“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谈第二次的生意来了嘛！” “第二次的生意？”张云云眼前一亮。 “什么生意？你说说看。” 林武说：“做衣服生意，最讲究的就是抓住商机……” 他慢条斯理的和张云云分析了一番，实际上不管任何一个年代，做生意都讲究一个风口。 这件碎花连衣裙刚刚在县城冒头，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就是最火爆、最好销售的时间段。 接下来的时间里，巨大的市场将会被跟风的人瓜分，这一点是任何一个年代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林武现在要做的，就是迅速的抓住这个风口，然后赚到最丰厚的第一桶金。 张云云越听，眼睛越亮。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魄力还不小！” 张云云忍不住冲着林武赞赏的伸出了大拇指：“这供销社的布，卖完了想要再补上，那起码得十多天的时间。” 张云云做裁缝生意，大致摸清楚了供销社上货的规律。 供销社上货得上报审批，一系列流程下来，就得花费不少时间。 同一种布料供应的话，起码得十天左右想要。 垄断一种布料一个月时间，那就得把这碎花布料一次性全部购买下来。 听到林武如此言语，张云云又一次的皱起了眉头。 她面露难色：“一次性全部买下来，那得花多少钱啊？” “而且做衣服不光要用布料，还得算上用掉的线、扣子之类的，没有一两千块钱，绝对算不下来的。” 张云云飞快的拨弄了几下算盘，很快就得出了结果。 这么多的布料，林武肯定是没有足够的布票供应的，那成本就得往上跑一大截。 一块多钱的布料，五尺能够做一件碎花裙。 也就是说，一件衣服的成本光是布料，就得花六块钱左右。 再加上人工和用掉的扣子、针线之类的成本，大概在八块钱左右。 县城一共有两家供销社，每家的布料存货基本上都在五百尺左右。 算下的话，五百尺实际上就是一百五十米的长度。 两家供销社一共有一千尺的布料，算下来那就是一千多块钱的成本。 加上扣子之类的东西，全部成本在一千三四百块钱左右。 那可是一千多块钱啊，放在这个念头，绝对算的上是一笔巨款了。 光是算着这些成本，张云云的额头上就控制不住的冒出了汗水。 她抬头看向了林武，担忧的说：“你从哪儿搞这么多钱？” 开裁缝店到现在，她一年的收入也就在几百块钱上下。 这会儿林武说要和她合作，它肯定是要出钱的。 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来，张云云觉得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 林武却说：“钱的事儿你不用管，你出个人工就行。” 林武一眼就看穿了张云悦的担心，毫不犹豫的说道：“一千尺布料能够做两百件裙子，每一件裙子的利润在四块钱左右。” “这件碎花裙的难度不大，我提供各项数据，你负责找人制作成品衣服，一件衣服给你一块钱的提成，咋样？” 张云云闻言大吃一惊——每做一件衣服，对方就给自己一块钱的提成。 她的手底下有几名学徒，让她们帮着做衣服，自己给她们五毛钱的提成。 也就是说，这一来一回，她不用出什么力，就能赚到一百块钱！ 而且这碎花裙制作简单，又不用量体裁衣，裁好布料直接制作就可以了，实在是太节约时间了。 张云云心中有数，这种碎花裙子加上裁布的时间，她一天能够做十几条。 带上自己的三个徒弟，三两天就可以完成。 这么一趟下来，自己就能净赚一百多块钱，实在是比天上掉馅饼还香！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似乎是生怕林武反悔一样，张云云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我出人，你出钱，一件衣服一块钱的提成，你说啥就是啥。” 听到对方如此回答，林武也松了口气。 “那行，云云姐，你喊两个人，咱们现在就去买布。” 这年头，一口气买下所有的布料，实在是太扎眼了，很容易就会惹人怀疑。 张云云当然清楚这一点，不用林武明说，她就赶忙点头说道：“你等等，我去找人。” 张云云的裁缝店，这两年也开始招收学徒了。 张云云一个人收了三个徒弟，都是附近村子里边儿的小姑娘，这会儿都跟在她的后边儿，帮着客人们制作定制衣服。 张云云走到后面的屋子，喊了三人出来。 她指了指林武，说道：“你们三个跟着他去买布料，完事儿之后，去找门口的老刘，让他把布料扛出来，听见了吗？” 三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看了林武一眼就低下了头，有些怯生生的。 “我们走。”林武说道。 他走在最前面，三个小姑娘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四人直奔供销社去了。 这年头，供销社的生意相比较七十年代，要空闲了不少。 随着这两年经济开放以来，悄悄做生意早就成了大家伙秘而不宣的事情了。 供销社的售货员此刻正无聊的站在柜台后边儿，时不时的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人来买东西。 他们都是附近村子赶来的村民，来这里顶多是买点洋火和煤油什么的，让售货员也有些提不起兴趣来。 此刻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抬头就见到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同志来到了近前。 他笑着说：“同志，我要买那种碎花布料。” 来人正是林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当真是心灵手巧 他抬手指了指柜台上的布料，对售货员说道。 “这里有多少尺这样的布啊？我全都要了。” 售后员被他这话吓了一大跳：“都要了？那可是五十尺布啊！” 售货员满脸的狐疑之色，上下打量了林武几眼，警惕的问了一句：“你买来要干啥？” “送人。” 林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这布料是纯棉的，买来做床单，或者是被罩，然后送给喜欢的姑娘，对方肯定喜欢。” 听到林武这么说，售货员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仔细想一想，林武的解释倒也没有什么毛病。 “那行，我给你拿下来。” 售货员说着话，就站起身走到柜台旁，将上边儿的一大捆布给扯了下来。 足足五十尺，全部都是碎花款式的。 她当着林武的面儿量好，又卷起来递给林武。 “一共是四十八尺步，估计之前卖掉一些，被人拿去补补丁或者做手帕了。” 售货员嘟囔了一句，然后拿起算盘飞快的拨弄了起来。 “一尺布料一块二，四十八尺布料就是五十七块六毛钱。” 林武点了点头，又让售货员转身去拿了三大包纽扣盒、四卷白色的线圈。 售货员把东西一并递给了林武：“纽扣一块钱一包，线圈两毛钱一卷，一共是六十一块四毛钱。” 林武也爽快，从口袋里边儿拿出钱清点了一遍，然后递给了售货员，还说了声谢谢。 道了声谢之后，林武就抱着一大捆东西从供销社里走了出来。 接下来这一个下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进来买碎花布料。 除了开头的林武之外，剩下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低着头也不说话，只说要买碎花布料。 售货员虽然觉得疑惑，但是仔细一想，这又不是买自家的东西，有人来买总归是好事儿，于是都一股脑全部都卖了出去、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林武和三位小姑娘如法炮制，买来了大量的布料。 白云裁缝店的三个小姑娘后来还带着自家亲戚全部出动走了一圈，去供销社把里边儿这种类型的碎花布料全部都买了下来。 一时之间，供销社里所有碎花布料销售一空，悄无声息，都没有人发现。 两天之后，白云裁缝店的仓库里，一捆捆的碎花布料整齐码放在一起，旁边儿则是堆放了一些扣子和线圈儿。 林武站在一旁，看了一眼那些成品衣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咱们这一批衣服加班加点赶制出来，到时候一部分挂在你们店里售卖，一部分交给我。” 张云云是个聪明人，听话听音，一下子就猜出了林武的想法。 “你是想自己拿去卖？” “对！” 林武点了点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市场是要靠自己去寻找的。” 之前把裙子放在张云云的店里售卖，林武只不过是想试一试这件衣服的受欢迎程度如何。 他现在很清楚，这年头卖东西，更像是义务鸡毛换糖那种模式，走街串巷卖小东西。 而且这个时候网络不发达，电商也没有兴起，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腿跑出来。 “你放心，手工费我不会少你的，一块钱一件提成，你记清楚就行。” 不料，这话刚刚说出口，张云云就立刻板起了脸。 “林武，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带着我做生意赚钱，我怎么能计较那一块两块呢？” 张云云这话倒不是违心的，她看人很准，眼前这位小兄弟思想超前，做生意的理念更是让人惊掉下巴。 她隐约觉得这碎花裙子肯定只是他随随便便拿出来试一试的款式，指不定以后还能做出更多时髦的衣服。 自己要是悄悄地背地里做了那件碎花裙子，那不就等于变相的背叛了林武吗？ 那以后还怎么合作？ 今后这种做一件衣服，就有一块钱提成的事儿，上哪儿找去？ 张云云不傻，她知道跟着林武准能吃香喝辣。 毛/爷爷语录上都说了，可持续的发展才是硬道理。 这不就是吗？ 林武和张云云叮嘱了一些做衣服的事项之后，又自己去供销社买了一些米面，顺道买了两斤猪肉，这才回了家。 内八村。 刚刚回到家，林武就看见唐清婉从屋子里边儿走了出来。 看见林武回来，唐清婉还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林武！” 唐清婉快步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你瞧瞧这是什么！” 来到近前定睛一看，林武才发现——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厚厚的一摞。 林武扫了一眼，看出来那是个布袋子，而且还是碎花布料的。 黄白色的小碎花点缀在上边，看起来十分的清新。 “你自己做的布袋子？” “没错！” 唐清婉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骄傲，解释说：“这些都是做裙子剩下的边角料，扔了怪可惜的，做鞋子面料又不够。” “我上次去县城，看见好多小姑娘都喜欢背一个布袋子，我想着要是能搭配衣服一起卖，她们肯定更加喜欢。” 说着话，她就把手里的布袋子递了过来。 林武接过来仔细瞧了瞧，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欢喜。 这种布袋子虽然是用碎布头拼接在一起的，但是却一点儿都不难看。 相反，白色的针脚在碎花布料上，就像是一张密集的网，把这些小碎花儿都给拼接在了一起。 别出心裁，又俏皮可爱。 打开布袋子一看，里边儿还配了一条手帕。 这年头，年轻的女孩子身上都喜欢带着一条手帕，是当下最时兴的玩意儿。 “怎么样，还行？” 唐清婉见林武如此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不由得有些紧张，手掌心都开始冒汗。 见林武不说话，她心虚的不行。 “要是不行的话，那就放咱们家里，我自己用也行，反正都是用碎布头拼接出来的……” “当然可以！” 林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这包和手帕都可以额外卖钱，咱们还能有多余的进账！” 林武眉飞色舞的冲着唐清婉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厉害，当真是心灵手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媳妇儿你穿上我看看 林武狠狠的夸赞了一句，唐清婉的脸颊忽然就泛起了一丁点儿的红晕。 唐清婉也高兴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的，这些碎布头扔掉也是浪费，我总想着能帮你一点是一点，只要你说有用，那就行。” 林武呼出一口气，心说这哪儿是有用啊，简直太有用了，说是变废为宝都不为过！ 他激动的伸出手笑着在唐清婉的脑袋上拍了拍：“太谢谢媳妇儿了。” “啊？” 唐清婉刹那间就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武刚刚喊自己媳妇儿？ 他以前都是喊自己名字的，可是刚刚…… 刹那间，唐清婉的脸色就涨红了，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等到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林武的时候，却发现后者已经走进了屋子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刚自己的异样。 “真是过分！” 唐清婉轻轻一跺脚，小声的嘟囔一句。 她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脸颊，又摇了摇头，干脆也不去想那么多了。 小萌萌看见林武回来了，也开开心心的缠着他玩儿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林武就把唐清婉喊了起来。 本来他是不打算带上小家伙去县城的，毕竟今天是去卖衣服的，而且起的又早。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唐清婉刚刚从被窝里边儿起来，小家伙就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 “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干什么？”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两条肉乎乎的小胳膊就那么伸出来抱住了林武的胳膊，还没穿衣服的小萌萌挂在了林武胳膊上，像极了一只猴子。 “我要跟着爸爸一起去！” 把这只小神兽吵醒了，林武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赶紧和唐清婉帮着她穿衣服。 “跟着去也行，但是你要乖乖的听话，知道吗？” “好的。” “待会儿梳头发就不扎辫子了，好不好？” “好。” “吃饭能不能自己吃？” “能！” 好家伙，一听说要去县城玩，小家伙那叫一个乖巧，什么事儿都能答应。 吃完早饭后，林武自己赶着一辆驴车，把小家伙抱上车去，唐清婉也提着一个大袋子跟着坐了上来。 驴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县城方向走去，直奔白云裁缝店。 八点钟的时候，林武一家三口就抵达了裁缝店门口。 张云云大老远就看见林武走了过来，当下就快步迎了上去。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 林武把小萌萌抱了下来，孩子也懂事，看见张云云后，还甜甜的喊了一声婶子。 张云云有些傻眼：“这是你孩子？” 林武点点头：“嗯，已经三岁了。” 张云云看着小家伙，笑着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下一刻却一脸的尴尬。 她没有结婚，更没孩子，身上自然也不会带着孩子的零食。 林武见状，摆了摆手说：“我们刚刚吃完早饭来的，现在也不饿。” 听见这话，张云云才尴尬缩回了手。 她朝着林武身后看了一眼，唐清婉，此刻走了过来。 “云云姐，你好。” 看见唐清婉的一瞬间，张云云内心又是一惊。 俗话说的好——一个女人过的好不好，从她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了。 这段时间的滋润下来，唐清婉整个人就像是刚刚加工出来的美玉一样，漂亮的同时，又增加了几分光亮。 一头黑发柔顺柔顺的，五官精致，看着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是有着两潭清水，和善又不失妩媚。 张云云又低头看了看孩子，圆乎乎肉滚滚的，像是瓷娃娃一样。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讪笑了一声说道：“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好爸爸，闺女都养的这么水灵漂亮。” “林武，你可真是好样的。” 唐清婉听的有些纳闷，完全不懂张云云在说什么，可林武去听懂了。 他看了一眼眼眸暗淡的张云云，又摸了摸小萌萌的头发，笑着解释说： “在我眼里，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没必要区分对待。” “不过，云云姐，我觉得就算是被区别对待了也没关系，路是自己走的，人是为自己活的，不是吗？” 张云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她摆了摆手说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在意。” 随后，她转身将堆放在柜台上面的碎花裙子拿了过来，对林武说道：“这里一共是三十一件裙子，你看看要拿多少出去卖？” 林武想了想：“暂时先拿十件好了。” 在林武想来，当务之急是要先给自己的裙子做做宣传。 这年头，人们即便是做生意，对于宣传没有什么具体的标准，但是按照林武的眼光来看，所谓的宣传，无非是跟风时髦。 只要这衣服穿在身上好看，那么就一定少不了小姑娘跟着买，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穿衣服雷同的说法。 张云云低头点出来十件裙子递给了林武，接过去的时候，林武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转头向着唐清婉招了招手：“媳妇儿你过来。” 听见他又喊自己媳妇儿，唐清婉浑身的别扭，满满的不适应，就连脸颊都有些翻红了。 贝齿轻咬嘴唇，她走了过来，抬头看着林武问道：“怎么了？” 林武顺手从衣服里面拿出了一件裙子，对着唐清婉的身材比划了几下，说道：“你穿上我看看。” “让我穿？！” 唐清婉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武居然会让自己穿上自己亲手做的碎花裙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摆手拒绝了起来。 “算了，我今天穿的不太合适，和这条裙子不搭配……” 唐清婉今天身上穿着的是简单的卡其布米黄色的长袖上衣，下面儿是一条半身两片裙和钉子鞋。 这样的穿搭，跟碎花裙实在是没法搭配在一起。 张云云看穿了林武的心思，丢给他一个我懂得的笑容，然后就说了一句：“我这里还有一件衬衫，你等一下。” 说完这话，她就回头冲着里边儿喊了一句：“把我昨天新做的那件衬衫拿出来，白色的那件。” 第一百二十四章 简直绝美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边传来了脚步声，走出来一名小学徒。 “云云姐，是这一件吗？” 学徒怯生生的把手里边儿的衬衫递给了张云云。 接过来后，张云云扫了一眼，然后点头说：“没错，就是这件，你去忙。” 之后，她扭过头，又把手里的衣服强行塞到的唐清婉的手里。 “这是乔其纱的料子，也是当下最时髦的料子了，你摸摸看，贴在身体很凉快，很舒服的。” 乔其纱就是八十年代开始流行起来的衣服材质，换句话说，这就是雪纺布料，柔顺贴肤，垂感很好。 在八十年代初的时候，用这种布料做女士衬衫很受欢迎。 “你换上这件衬衫，搭配这件碎花裙，绝对很好看！” 张云云一脸期待的看着唐清婉，而对方还是有些犹豫。 她看了看手里的衬衫，又皱了皱眉头。 “云云姐，这肯定是你帮顾客做的衣服，我怎么能要呢？这料子肯定很贵，得花不少钱……” 张云云却打断了他的话：“这就不是给客做的是，给我自己做的。” 她解释说：“这是新上来的料子，我得做做看，上手了才知道布料好不好做衣服，什么样的款式最合适。” “我比你稍微胖一点，身高也差不多，这衣服你肯定能穿。” “我昨天才刚做好，没上身穿过，你也别嫌弃。” 唐清婉生怕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赶忙摆手：“云云姐，我不是嫌弃，我只是……” “哎呀，你就穿着，我真不骗你，这衣服要是穿的好，有人问你，你就说是从我这里做的款式。” “我也不白给你穿，你帮我打打广告，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张云云连说带哄的，直接就把拿着衣服的唐清婉推到了换衣间门外。 “快进去换上。” “可是……” 唐清婉有些不太确定的，扭捏的抬头看了一眼林武，却见到对方也在冲自己点头。 没办法，既然两个人都这么热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清婉红着脸，拿着衣服和裙子进去里边儿换衣服了。 小萌萌这会儿也在好奇的打量着裁缝店里边儿的衣服，张云云看着可爱，就蹲下/身子拉起了她的手，柔声说道： “你长得可真好看。” 小萌萌立刻笑弯了眼，说了一句：“你也好看。” 这一句话逗林武和张云云都笑了起来，张云云更是连声夸赞小萌萌乖巧。 没过多久，就听见里边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齐刷刷抬头看去，这一看就都愣住了。 一件简单干净的白色雪纺衬衫，落在单薄的肩膀上，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形状。 一头黑发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鬓角还垂下来一些碎发，细碎而又轻柔。 一张脸白皙娇/嫩，五官明艳动人，雪纺衬衫更是衬托的她优雅又漂亮。 唐清婉下半身穿着的那条碎花裙子，米白色和黄色交织，像是真的有一朵朵小菊/花在上边儿绽放一样，凭空增添了一分俏皮可爱。 唐清婉出现的瞬间，林武都有些挪不开眼睛了，紧紧的盯着她，脑子一片空白。 他知道唐清婉很漂亮，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能够漂亮成这个样子。 唐清婉此刻扭扭捏捏的走出来，紧张极了，就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自己出来的都没有人说话？ 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 她咬了咬牙，挪步来到了林武的面前。 “林武？” 唐清婉悄悄抬头，朝着林武打量了一眼，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我这样穿可以吗？” 听见她呼喊自己的名字，林武这才回过神来。 目光灼/热且明亮的落在她的身上，林武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好看，非常好看，简直绝美！” 说完这话，他还意犹未尽的又补充了一句：“不光是衣服好看，人更漂亮！” 林武现在内心充满了震撼，说话完全是发自肺腑，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唐清婉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被林武夸的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萌萌则是开心的不得了，挥舞着胳膊大声的喊道：“妈妈，你好漂亮！” 张云云此刻也回过神来了，咋舌一声，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妹子，你这身材，这脸蛋，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漂亮！” “电视上那个唱歌的明星叫啥来着……邓丽君，对？她都没有你好看！” 被二人如此夸赞，唐清婉脸红的都不敢抬头看人了。 她低着脑袋，悄咪/咪的瞄了林武一眼，紧张又羞赧。 林武没忍住，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他知道，自己媳妇儿这是害羞了。 她脸皮薄，再这样下去，估计都能一整天不自在。 “咳咳咳……” 林武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走了过来，对着张云云说道：“这件衣服麻烦你帮我记着，过两天我还要过来做衣服，到时候咱们就一起结算好了。” 林武打定了主意，等这批衣服销售完毕之后，他就要给家里边儿所有人都做一套衣服。 眼看着夏季马上就要来了，家里人都得换一身行头才行。 买布料回家自己做当然也行，但是林武可不想让唐清婉为了这事儿太过劳累。 “没问题的，你赶紧去，这会儿县城二中那些女老师应该都快上班儿了。” 林武和唐清婉一起与张云云挥手告别之后，就拉着小萌萌赶着驴车，朝着县城高中走去了。 整个县城就这么一所高中，随着这些年高考制度的恢复，每年参加高考的人数都在迅速的增长。 随着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传遍大街小巷，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老师这个岗位也在逐年的增设。 八点多的时候，正是学校上班的高/峰期。 现在上学还是比较自由的，每天有七节课，早晚仔细这些都是随心来、随心去的。 田间农忙的时候，甚至还有学生旷课回家帮忙收稻子和玉米的。 作为唯一的一座县城高中，老师们都是分配了宿舍的，结了婚还会分配家属楼，统一在学校正对面的大街上居住，这一块儿就被称之为教师家属楼。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给我来一件吧 林武把驴车赶到教室家属楼前，这里一出门就是一个大操场，穿过操场旁边的林荫小道，就能来到县城高中。 也就是说，这一条路是县城高中老师们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林武找了一棵树，将驴子拴好。 小萌萌踩在驴车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冷不丁来到这么一个地方，她总归还是有些紧张的。 滴溜溜的大眼睛不断的左顾右盼，看见有人经过的时候，她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拽住了唐清婉的衣服：“妈妈，那人是不是拍花子？” 小家伙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还有些颤抖，明显是真的害怕了。 “拍花子？” 唐清婉忍不住笑了笑，不用说都知道，这肯定是林国福故意吓唬她的。 低下头伸手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揉了揉，唐清婉柔声说道：“没事的，有妈妈在，小萌萌不用怕。” 唐清婉的安抚，很快就让小家伙安静了下来。 林武则是把衣服用衣架挂好，然后就挂在身边的树枝上。 他聚精会神的盯着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喊了起来。 “碎花裙子，最新款式的碎花裙子，洋气又时髦，高矮胖瘦的女孩子都能穿，长袖短袖都能搭配，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嘹亮又充满了此行，迅速的就在一片卖早饭的小贩儿之中脱颖而出，不少年轻的姑娘都下意识的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一眼看来，就见到绿油的树下一男一女站在驴车旁边儿，而最显眼的还是那黄白色相见的碎花裙子。 春风吹动，裙摆摇曳。 在驴车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长袖，搭配着碎花裙子的女人，简直漂亮极了。 “那裙子什么款式的？我怎么没见过有人穿？” “哎呀，这碎花裙子还别说，比那些明星穿着的衣服都漂亮！” “这种穿法还真是新奇，我从来没有见过，要不然咱们去看看？” “走，去看看。” 几位小姑娘当下就被林武的喊声和唐清婉的穿着给吸引了过来。 一共来了四位小姑娘，都好奇的盯着挂在树枝上的碎花裙子。 林武笑着的解释说：“同志，这些都是最新款的碎花裙子，买回去搭配长袖和短袖，都能穿出去。” “你这款式还时髦！” 最前面的一位小姑娘伸手摸了摸碎花裙子的材质，一边儿说，还一边儿朝着唐清婉那边儿看了几眼。 可不是嘛，这里就有现成的模特。 唐清婉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落落大方的抿嘴笑了笑。 林武趁机解释说：“这是从大城市学来的，款式很漂亮，外边儿很流行这种裙子的，长袖短袖都能搭配，最实用不过了。” “而且这还是纯棉的料子，穿在身上轻飘飘的，不信你摸摸看。” 男人做生意，唐清婉就在旁边打下手，此刻也顺手从驴车上拿来了自己做的布袋子。 单肩布袋子挎在肩膀上，和碎花裙子相互呼应，明亮极了。 几个小姑娘一看见这一幕，顿时就心动不已。 “姐姐，你这布袋子可真漂亮，能拿下来给我们看看吗？” “姐姐，你这布袋子和这件裙子是一套的？搭配起来很合适呢。”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就像是麻雀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迅速的把气氛提升了起来。 唐清婉点了点头，把布袋子挨个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到底是臭美的年纪，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 打开布袋子后一看，里边儿还有一条手帕，也是碎花儿的布料。 “哎呀，还有手帕呢，真漂亮！” “这要是买一套穿出去，肯定时髦！” “我很早之前就想有这么一套裙子了……” 人和羊一样都有，都有着羊群效应。 当看着这边儿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当下就有几个准备上班儿的女老师也跟着围了过来，费了老大力气都要探头往里边儿看。 见对方喜欢的不行，林武适时地说了一句：“同志，你穿身上试一试也行。” 他抬头朝着最前面，购买意愿也是十分强烈的姑娘看了一眼，然后从树上拿下一条裙子递给她。 “同志，你找个地方试一试，穿着好看就买，不好看就给我送回来。” 林武也不怕对方跑了，毕竟在这个年代，那样做就无异于是挑衅法律的尊严，最后肯定是要吃牢饭的。 再说了，这个小姑娘也总不至于为了一条裙子就干那事儿。 林武话说的实在，而那位小姑娘又是真心喜欢，闻言就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她还把自己手里提着的包留下来当做保证，自己则是飞奔回到宿舍，换上了这条碎花款式的背带裙。 等到小姑娘重新走回来的时候，她的同伴都忍不住眼前一亮，一个劲儿的对她竖起大拇指。 “彩凤，这条裙子太适合你了，买回去，绝对好看！” “是啊，你换了衣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我都不敢认了。” “老板，老板，我也想买一件！”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情绪高涨不已。 吕彩凤也意外的发现，这条裙子居然和自己的身材十分的匹配。 她笑的脸蛋儿都红了，招呼林武问道：“老板，这裙子怎么卖的？” “十二块钱。” 吕彩凤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有点贵，但也能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迟疑了片刻，又朝着那布袋子看了一眼，再次开口问道：“老板，这布袋子和手帕怎么卖？” 说实话，她看上这件裙子，有一小半原因都是冲着手怕和布袋子来的。 林武又笑着说：“布袋子两块钱一个，手帕就送你了。” 小姑娘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林武的意思就是说，如果自己想要买那一整套的话，那就必须得花十四块钱，单独买布袋子还不一定会卖。 这会儿刚好到了月中，吕彩凤前两天领了工资，本来想去裁缝店定做一套衣服的，但是买了这碎花裙，她不但不用去裁缝店定做衣服了，夏天的裙子也有了。 “那行，给我来一件。”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把话说开 吕彩凤高高兴兴的从自己的口袋里边儿掏出钱来，口中又说：“我再买一个布袋子！” 这衣服买的倒是爽快，林武刚准备从驴车上拿一个布袋子过来，然而还没等他自己亲自动手呢，一只肉乎乎的小胳膊就伸了过来。 “姐姐给你。” “姐姐，你穿花裙子真漂亮！” 是小萌萌。 可爱的小萌萌一手拿着布袋子，一手拿着手帕，努力的向前探了探身子，想要把东西递给了吕彩凤。 人们都说童言无忌，小孩子说的话也是最真实的，当下小萌萌一口一个姐姐好看，把吕彩凤说的心花怒放不已，只觉得这钱花的可真值得。 当下，她把钱递给了林武，接过布袋子和手帕后，又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摸了摸，这才心满意足的和同伴离开了这里。 做生意都是开门难，第一桩生意做完之后，就会有不少姑娘蠢蠢欲动，一个个的都走过来询问了起来。 林武也没觉得不耐烦，从始至终都十分耐心的帮着解答，甚至还给出了几套搭配的方案。 一个上午下来，林武带来的裙子全部卖光了，最后还有两位姑娘过来询问，林武只能说同款的裙子在白云裁缝店铺里边儿还有的买。 之后，林武就赶着驴车，带着妻子和孩子收摊离开了。 林武去供销社买了一个腰包，将这段时间全部的资金和本钱都放了进去，随后又带着小萌萌去供销社逛了逛，买了一点吃的，之后才晃晃悠悠的赶着驴车回了家，。 一路上，太阳毒辣的很，林武把油纸伞撑/开，给母女二人遮挡阳光。 半路上，唐清婉递过来一壶水，口中说道：“忙后了一上午，喝点水。” 林武点了点头接了过去，仰头咕咚咕咚的就灌了几口。 整个上午，他基本上一直都在和别人介绍裙子，之前还不觉得口渴，这会儿唐清婉递过来一壶水，他这才觉得口干舌燥。 “谢谢了。” 唐清婉拿回水壶，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总是这么客气做什么？” 林武却说：“下午你在家里带孩子，我要去村里的铁匠铺转一圈。” 他顿了顿，解释说：“家里边儿的一些农用工具都生锈了，得换一批新的。” “二哥要收黄鳝，爹的腿还没好，娘也不懂这些，必须得我专门跑一趟。” 唐清婉点了点头，也没反对。 “林武，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萌萌的。” 驴车晃晃悠悠的回了家，嫂子张香云今天下了面条，林国福吭哧吭哧的吃了一大碗，随后又拿着痒痒挠敲腿去了，赵爱芬则是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儿，说是要在山脚下开放出一片地来种韭菜和大葱。 饭后，小萌萌吵着要睡觉，唐清婉就带她回了房间。 林武关上门之后，想了想，又朝着林国福走了过去。 坐在台阶上之后，林武喊了一声：“爹？” “干啥？” 林国福瞅了一眼林武，又低头敲腿去了。 “不是说让你去铁匠那边儿打点儿农具吗？怎么还不去？” 林武说道：“不着急。” 林国福也没说话，似乎是心有所感似得，把手里的痒痒挠放了下来。 然后，他拿出了旱烟枪，从袋子里边儿抽出旱烟丝，用拇指捏了捏，然后塞到了烟斗里。 “有屁快放！”林国福闷闷的说：“我听着呢。” “爹，还是林远帆的事儿。” 林武说：“我知道你之前给林远帆生活费，是为了指望他以后能帮咱们一把，但是如今咱们家自己有钱了，我和二哥一个月赚的钱，比他吃公家饭一年赚的还多，你还指望他干啥啊？” “别人家的儿子再好，那也比不上自个儿的亲，你说对？” “爹，你老了以后，我和二哥肯定会孝敬你的。吃肉、喝酒、有烟抽，都不用愁。” “我要是和二哥对你不好，活该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骂。你老了，难道还要指望别人家的儿子照顾你，给你端屎端尿吗？” 林国福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这臭小子，一天天的，净说些啥？ “爹，我就这种性格，有啥说啥，二哥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心里边儿肯定也不高兴。” “为了外人影响咱们家自己人之间的感情，根本犯不着。” 林国福难得的沉默了下来，嗒嗒的抽了两口旱烟，半晌之后才闷闷的说： “你爷爷到底是……” “我知道！” 林武打断了林国福的话：“爹，你孝敬我爷爷，我和二哥肯定不会说半个不字，但是爷爷是爷爷，大爷是大爷，你就算是把爷爷奶奶接到咱们家来住，我也没有意见，而且爷爷奶奶本来就要和咱们住的，不是吗？” “等过段时间，咱们盖了新房，你再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二哥肯定也没话说。” 说话的时候，林武的脸色已经非常严肃了，。 “爹，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咱们也别绕弯子了。” “对爷爷奶奶好，我没有意见，你要是再胳膊肘往外拐，一直明里暗里的接济大爷一家，可别怪我到时候真的翻脸，跟你闹脾气！” 林国福听到这话，脸色猛的一沉：“你这臭小子，还准备跟你爹翻脸呢？” 虽然嘴上这么骂着，但是林国福也没有真的生气。 他嘟囔着：“你以为我真的傻啊？说什么胳膊肘往外拐，那是你爷爷奶奶住在你大爷家，不然的话，我怎么会把吃的送到他们那边？你听听你说的这是啥话！” “还指望别人的儿子给我端屎端尿，难道老子没生儿子吗？你和你二哥死了吗？” “……” 这话虽然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 听见林国福这话，林武咧嘴一笑，他知道，林国福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爹，那我就去铁匠家了。” 林武拍拍屁股，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可没走出去两步，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儿，回头说道： “爹，给你，这是我孝敬你的，接着。” 说着话，林武就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来，直接朝着林国福扔了过去。 林国福下意识的松开了拐杖，伸手接过了林武扔过来的东西。 “哎呀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像是书本 没了拐杖，林国福脚下顿时重心不稳，幸亏及时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你这个混小子，想摔死你爹是不是？” 林国福气的直骂人，但是低头一看手里边儿的东西，就又不说话了。 那是一包红塔山，还没有拆封呢！ 捏着鼓鼓囊囊的香烟，林国福挑了挑眉头，心满意足的把烟揣进了口袋里。 抬头看向林武背影的时候，他嘟囔了一句：“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赶紧滚去铁匠家，给老二打了一把锄头回来。” “等老子腿好了，非得论圆了巴掌抽你不可！” 而此时，林武已经走远了。 内八村有人打铁，就住在村东边儿，铁匠姓李。 这年头，基本还属于农耕开荒时期，下地干活全靠人和一把锄头。 锄头也分大中小的型号，铲子也是一样，还有那扒稻谷的铁犁耙…… 总之，要说小村子里边儿人气最旺的是谁家，肯定是铁匠铺了。 林武来到铁匠铺的时候，小小的铺子里边儿站了不少人。 风箱一拉，炉子里的火焰被吹的呼呼作响。 把铁皮烧红，然后用夹子夹出来，再用铁锤一下接着一下的锤打，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非常富有节奏感。 李铁匠脖子上挂着一条黑乎乎的毛巾，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 他光着膀子抡着铁锤，身体黢黑健壮，肌肉线条紧绷，看起来比后世那些靠着增肌粉鼓胀起来的肌肉漂亮太多了。 “老李，来生意了。” 有人喊了一声，李铁匠文言抬头瞅了一下，瞬间就看见了林武。 “哎呀，林老三的小儿子，你咋来了？” 这段时间里，林家两兄弟一直在忙着收黄鳝，林武改邪归正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内八村，现在谁还不知道林武的名头？ 这会儿听见林武来了，不少人都跟着笑着打了招呼。 “林武，还是你们兄弟俩实在，收黄鳝给的钱多，不然的话，咱们这一年到头就只知道在土里边儿刨食，谁知道黄鳝也能卖钱，大家说对不对啊？” “是啊，真是可惜了，这天气热了，涨了水，黄鳝也摸的差不多了，现在抓不上来几条了。” “林武，我听说你还收别的？山鸡野兔啥的要不要？我怎么之前听你二哥说，你还收甲鱼呢？” 林武笑着一一回应了：“没错，现在基本上什么都收，你们要是有的，就尽管往我家送。” “我要是不在家，我媳妇儿也能收你们的东西。” “放心，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肯定不能让你们吃亏。” 林武这话一说出口，当下就让众人咧嘴笑了起来。 农村庄稼汉子，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只要钱给的够多，就愿意跟你做生意。 李铁匠这会儿也忙完了，抓起毛巾擦了擦汗，从里边儿走了出来，看着林武问道：“你要打什么？我这里有现成的，你看看行不行。” “要是一些特殊的家伙事儿，你得提前跟我说，我得起炉灶另外打造。” 林武摆了摆手：“李叔别忙活了，我就买几把锄头，家里边儿的出头都生锈了，你瞧瞧。” 说着话，他就把自己随身背来的尼龙袋打开，里边儿的锄头已经用了很多个年头了，上了不少铁锈。 这会儿拿过来给李铁匠，买新锄头的时候，还能抵掉不少钱。 李铁匠翻捡着瞅了瞅，点头说：“行，你放在这儿，我去称一下。” “你去挑锄头，就在墙角歌儿里边儿摆着。” 林武点头走了过去，按照林国福的吩咐，大中小型号的锄头都挑选了一把。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需要用锄头。 在吃饭的家伙事儿这件事上，村民们格外的舍得花钱。 最大的锄头要四块钱一把，要是拿旧的锄头来抵的话，能够少花一块钱。 三个型号的锄头，分别是四块钱、三块钱和两块钱。 大小不一样，用途也不一样。 最大的锄头可以用于开荒，分量重，锄头还锋利，一锄头下去，就算是有坚硬的石头，都能给你挖断。 中间型号的锄头可以用于填土，而小型号的则是只能用来挖坑种菜，轻便省劲儿。 林武挑选了三把锄头，抵掉三块钱之后，林武又从兜里边摸出了一张大团结递给了李铁匠。 “李叔，给你钱。” 李铁匠擦了擦手，把钱接了过去，一瞅是张大团结，赶忙说道：“我去里边儿给你找零，你等等。” 说完话，他就往里边儿走去。 林武点了点头，也不着急，干脆就在门外等了起来。 几个村民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相互聊着闲天。 林武凑过去听了一会儿，也大致听明白了。 似乎是前些天隔壁村子有人在山上打死了一只老虎，众人合力抬去县城，还绑了红布，领奖去了。 奖金足足三十块钱，把众人羡慕的不行。 几个人抽着旱烟，吹着牛皮，忽然就听见有人招呼：“李铁匠，李铁匠？出来收东西了！” 这声音调门很高，一听就知道，一定是常年走街串巷做生意的主儿，用的还是县城那边的口音。 这声音一响起，顿时就把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吸引了过去。 林武也歪着头看了过去，发现来人赶着一头驴，拉着的车子上满满当当堆满了东西。 “收破烂的，你咋来了？” “你没几天就来一趟，就会赚我们李铁匠的钱！” “就是，就是……你都收啥啊？给咱们瞧瞧城里边儿有啥好东西，行不？” “嗨，城里人不要的东西，咱们也不会用，看那玩意儿干啥？”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那收破烂的人就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提了提裤子，然后就坐在了李铁匠门口。 “咱们也是混口饭吃，这天天风吹日晒的，辛苦的很，不赚钱还费劲，吃力不讨好。” 他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掏出旱烟枪，捻出一团烟丝塞进去，然后美滋滋的吸了两口。 林武站在最外围，他听了一会儿，又下意识的朝着驴车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就愣住了。 车上那一堆摞起来的，好像是书本！ 林武当下就放下了手里的尼龙袋，转身朝着驴车走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全都要了 驴车上放着的，都是一些泛黄的书本，就胡乱的丢在驴车上。 一些新一点的书本，就用麻绳捆起来，破旧不堪的就直接堆放在角落里，上边儿沾染了不少灰尘，甚至还有几个清晰的手掌印，估计是胡乱丢上来的。 林武盯着这些书本，眼睛越看越亮。 “同志，我问一下，你这些书卖不卖啊？” 恰好这会儿李铁匠从屋子里边儿走了出来，径直冲着林武走了过来。 将五块钱递给了林武，听到林武的话后，他扭头朝着收破烂的人喊了一句：“喂，元庆，有人要买你的东西呢！” 原本坐在地上抽着旱烟的元庆，听见李铁匠的话后，这才抬起头来，懒洋洋的朝着这边儿看了过来。 林武这时才算是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上身一件蓝色的工装，沾满了污垢，下半身的裤子也是斑驳不堪，裤脚卷起，缝隙里边儿满是泥巴。 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估计是刚刚从别的村子过来，鞋底沾着厚厚的一层黄色的泥巴。 露出来的小腿精瘦、黢黑，都有些发亮了，估计有段时间没洗了。 他戴着一顶解放帽，歪歪斜斜的，笑的时候还会露出一口被烟熏黄了的牙齿。 “来了，来了。” 把抽完的旱烟枪在地上敲了敲，坐起来之后就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今天收来的铁不多，你瞅瞅。” 元庆踮起脚，在堆放的老高的驴车顶上拽下一个袋子，里边儿铁器相互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年头，收破烂基本都是靠双脚走街串巷的。 元庆今年四十岁左右，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收破烂。 这活儿干起来不体面，天天都是脏兮兮的样子，压根没有小姑娘愿意跟着他过日子。 一直等到现在，他也还是光棍儿，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元庆收破烂，基本上都是一些没人去的村子走一遍，什么玩意儿都收。 那些村子非常闭塞，也没有铁匠铺，烂了的铁器就只能拿来卖钱。 元庆把这些铁骑收回来，转头卖给李铁匠的铺子，然后再去县城走一圈儿，收一下县城里边儿的破烂玩意儿，自己拾掇拾掇，修好了再卖回村子里，干的倒是也能算倒卖倒卖的活儿，不过赚的钱没有林武多，真的就是单纯混口饭吃。 再加上他家里边儿没个女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不少人瞧见了他，都挺嫌弃和害怕的。 李铁匠伸手从元庆手里边儿接过尼龙袋子，单手提了提之后说：“行，待会儿给你算钱。” 说完话，他又抬手指了指林武：“这是我们村林家老三的小儿子，本事大着呢，刚刚是他要买你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买啥，你跟他聊好了。” 短短一句话，这就算是简单介绍二人认识了。 “元叔，抽烟。”林武笑着递过去一根烟。 这本是林武习惯性的动作，但是元庆一看却愣住了，居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被人看扁了一辈子，这会儿被一个年轻后辈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叔，还递了一根烟过来，这是元庆万万没有想到的。 “嗨，什么叔不叔的，这么客气做什么！” 元庆高兴的咧了咧嘴，又摆了摆手：“我抽不惯那玩意儿，有旱烟就行了。” 林武脸上笑着，依旧举着手。 “元叔，接过去尝一尝。” “那……行！” 元庆这才接过了那根香烟，却依旧舍不得抽，而是挂在了耳朵上。 他的手掌上遍布裂痕，文理粗糙，里边儿还有黑色的淤泥。 伸出手刚要接香烟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武才不管那么多，强行把烟塞到他的手里。 扭头看着车上那些书本，林武问道：“元叔，这些都是课本吗？” 元庆朝着驴车上瞅了一眼，说道：“这些是从别的村收来的，都是前些年那些知青留下的。” “这玩意儿太沉了，那些个从城里来的知青想回去，都快想疯了，这些东西带不走，就全扔在村子里边儿了，我顺手就收来了，一毛钱就能买一大摞，卖给县城里边儿那些教书先生，能卖出去一点儿是一点儿，剩下的就当做废品，勉强赚一点辛苦费。” 林武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前些年知青返乡热潮兴起的时候，大批知青高兴的不行，几乎都是连夜收拾东西，想要轻装返乡，简直是归心似箭。 别说是书本了，就算是更加贵重的一些东西，他们带不走，也只能扔在这里。 林武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唐清婉，心中难免有些触动。 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小萌萌和自己，唐清婉做出了林武这辈子都无法感同身受的艰难决定。 直到现在，林武都无法想象唐清婉在得知可以返回城市，却又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的时候，心情是如何的复杂和纠结。 如果自己能够为她做些什么就好了——这是林武当下心中所想。 “元叔，这些书能卖给我吗？”林武转头看向元庆，开口问道。 “你这里有多少书，我都要了！” 听到这话，元庆有些傻眼。 他抬头满脸诧异的看着林武：“你确定要这些东西？” 这些书本有些，甚至已经泛黄破烂了，卖给回收站都要被挑拣一番。 这个年轻人把这些东西买回去，能干啥？ 林武也不做过多解释，只是说：“元叔，你就开个价。” “哎呀，这些书你要是要的话……” 元庆显然也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没有半点经验，搓了半天手之后才说：“我拿来给你看看，你再确定要不要，。” 这些书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要是换成别人，元庆也就赶紧卖了，根本不会多说什么，权当是占便宜了。 但是林武这一口一个叔叫着，又给他递了一根烟，元庆实在是昧不下这个良心。 他伸出手，将几捆麻绳绑着的书给拽了下来。 “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挑几把出来，我送你也行，反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林武没有说话，他蹲下/身子顺手从里边儿抽出来一本书。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还信这个 《映山红》，出版日期是七五年七月，这本书被翻过很多次，边边角角都已经卷了起来，但是内容却依旧保存的很完整。 把书放回去，林武又往里边儿翻了翻，忽然眼前一亮。 一本泛华的小说，下一刻就出现在他的手里。 《边城》！ 封面是一片白色，周边用红色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圈方方正正的装饰性线条，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分别写了边城、沈从文、某某书店发行，最下边儿印着出版的日期。 这是最初版的边城，还是民国时候的小说文学大家沈从文创作力最鼎盛的时期作品。 这本书早就已经绝版了，就连阅读顺序都是从右往左的，上边儿的内容还是繁体字。 这本书保存的极好，书页虽然泛黄，但是却并没有破损。 见林武拿着这本书面露惊喜之色，元庆赶紧说道：“这是从海上那边儿过来的一个知青留下的，听说是个文化分子，性格傲着呢。” 林武心里边儿欢喜，这些书籍除了绝版后身价暴涨之外，更多的是让他在这个落后封建的年代，第一次感受到了后世繁华文化交融的错觉。 “这些书我都要了，元叔，您就开个价。” 林武把到手的书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转头对元庆说道。 见林武是真心想要，当下元庆就说：“那行，我就有话直说了。” “这些书你全拿去，给我一块钱，咋样？” 这样的价格简直低廉的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见林武没有第一时间点头答应，元庆难免有些心虚，又指了指那些胡乱堆放在一起的书信说：“你要是买了这些书，那些东西我也全送你，你看行不行？” 林武知道对方这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答应了下来。 “行，一块钱就一块钱。” 听见林武答应了下来，元庆咧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那我现在就给你拿下来。” 说着话，他跳上驴车，把上边儿堆放着的书籍全部搬了下来。 约摸有三十多本，其余的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类似于书信一样的纸。 林武扫了一眼，发现那大多数都是下放知青无聊时候的随笔内容，很多书信上的字都非常的漂亮，遒劲有力，看着就赏心悦目。 林武把这些东西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尼龙袋里，元庆又说：“你全拿去，省的放在车上占地方。” 林武笑着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块钱递了过去，又递了一根烟。 不过，这次元庆怎么也不肯接，最后还是被林武强行塞到了手里。 “元叔，以后你这些书全部都卖给我，半个月我收一次，行不？” 元庆点了点头：“行，反正都是些没人要的玩意，你要是愿意拿走，那下次就按斤两算钱，两分钱一斤。” 林武咧嘴笑了笑，这才扛着麻袋，另外一只手拿着麻绳捆起来的书本，扭头朝着家里边儿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小萌萌已经睡醒了，林国福正在跟赵爱芳说话。 见林武回来，赵爱芬赶紧快步迎了上来，将他手里边儿拿着的锄头给接了过去，醉里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爹着急死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儿……” 轮国服扯着嗓子骂道：“胡说啥，谁担心他了？这么大岁数了，去村子里买个锄头能出啥事儿？要是真出了事儿，那也是他活该！” 林武知道，自己爹这是傲娇，所以也没有生气。 “娘，我能出什么事儿？这么点路程，我要是出了事儿，那就要被人笑话死了。” “没事儿的，我就是有点儿事儿耽搁了。” 林武把沉甸甸的尼龙袋放在了地上，赵爱芬又说：“小武，你是不知道，三花岭那边儿山脚下，有人打死了一头老虎！” 林武点了点头：“我刚听说。” 刚刚铁匠铺那边儿的人，可不就是在说这件事情吗？ 八几年的时候，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山上野兽多，一个人出门的确挺危险的。 “人家好不容易下了几只小猪仔，想着拿去卖钱，结果就被老虎给吃了。” “那是两家人合伙养的一头猪，家里大大小小的几个顶梁柱气不过，就全部追去了，愣是把那只老虎给打死了。” “真是可惜了，猪崽子死了，不然能卖不少钱呢。” 赵爱芬嘴里边儿嘟嘟囔囔的，说来说去，都是在心疼钱。 “小武，以后天黑了，你就别出门了，危险。” 说完这话，林国福又骂了一句：“你管他干啥？让老虎叼走他才好，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 要是换成上辈子的林武，现在肯定已经不耐烦的顶撞了回去，但是这会儿，他当了父亲，也明白了赵爱芬和林国福的唠叨是为了自己好。 “行，我知道了，下次肯定早点回来。” 见林武这么听话，赵爱芬露出了笑容。 “那我去烧饭。” 林武提着尼龙袋，朝着里屋走去。 小萌萌刚好从屋子里边儿跑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 “爸爸，爸爸，你回来了。” 小家伙像是一枚炮弹一样，直接朝着林武飞扑过来，钻进了他的怀里。 林武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揉了揉，笑着问道：“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小家伙扒拉着林武的裤子，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的在他的身上蹭。 “听话，听话，小萌萌最听话了！” 小家伙这会儿脸蛋儿圆滚滚的，用手指捏一捏，极富弹性，可爱极了。 林武没忍住，就时机呢捏了一把，好像还有些捏疼了，小萌萌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唐清婉此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林武的动作之后，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别捏脸蛋儿，孩子会流口水的。” 林武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是，你还信这个？” “这是村子里边儿老人/流传下来的说法，是真的！” 唐清婉有些着急，皱着眉头又瞪了林武一眼。 柳叶弯弯，秋水长眸，这一眼风情万种。 只是一眼，就让林武小/腹处蹭的一下冒出了一团火焰，烧的他浑身不自在。 又在小家伙脑袋上拍了拍之后，林武说道：“，去和哥哥玩，不许再撕哥哥的作业本，知道吗？” “好。” 第一百三十章 门外的张胜才 小家伙儿噔噔噔的跑出了院子，林武则是走上前去，把尼龙袋往地上一扔。 唐清婉这会儿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尼龙袋，疑惑的问道：“这是啥？” 唐清婉疑惑的蹲下/身子，朝着里边儿看了一眼。 “这不是书吗？” 方方正正的形状，隔着尼龙袋透了出来。 林武点了点头，弯腰将里边儿的书一本一本的拿了出来，就整齐的码放在缝纫机上边儿。 “这些事我刚买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都送给你。” 唐清婉诧异的看了林武一眼，又看了看那些书，嘴唇动了动，有些不可思议。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冰冷的封面，却又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你怎么突然……” 剩下的话她已经说不上来了，鼻子微微酸楚，险些落下泪来。 当初唐清婉下乡当知青，也是带了书来的，其中一本就是沈从文的边城。 在无数个挣扎的夜晚里，是书本里一个又一个鲜活生动的人物不断的慰藉着她的心。 在那死寂又绝望到看不到未来的夜色里，书本就像是亮起的火苗，时时刻刻温暖着她的心，她怎么能不喜欢？ 可是后来遇见了林武，他厌恶自己，动不动就说自己身上散发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恶臭。 吹口琴、看书甚至于咬文嚼字，都成了他最讨厌的地方。 唐清婉一点一点的妥协，一点一点的拔掉了自己身上的羽毛，掐灭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烛火，眼睛逐渐失去光明，变得麻木不仁。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林武把自己的书扔进灶膛里烧掉的那一刻，她就站在一旁，浑身颤抖，却不敢上前阻止，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火焰一点一点的熄灭。 送给我——林武现在买书送给自己，这使得唐清婉那颗麻木不仁的心，又重新开始苏醒。 她的鼻尖越来越酸，眼眶有些发烫。 当看见林武把一本边城抽出来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唐清婉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你拿着瞧一瞧，看看喜不喜欢。” 眼泪滚落在脚边，唐清婉手忙脚乱的抬手擦了擦，低着头吸了吸鼻子，才终于缓过神来了。 “谢谢你。” 伸手接过林武手里的书，仔仔细细的凑在面前看了看，还是熟悉的封面，还是熟悉的味道，就连触感都是一模一样的，印刷的字体也是那么的让人发自肺腑的欢心鼓舞。 “对不起啊。” 林武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二人都没有把事情挑明，但是彼此心中都明白这句道歉从何而起。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唐清婉擦干泪水，抬头对着林武露出了笑脸。 她小心翼翼的把那本书贴在胸口上，抬头看着林武，说道：“再说了，你烧了我一本书，不就还给我这么一大堆吗？算下来我可不亏。” 说到最后，她还抿起嘴唇笑了笑。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边儿残留着几滴眼泪，笑起来的时候泪花闪烁，眼底还有着一片光晕。 看到这一幕，林武的呼吸忽然有些沉重。 她紧紧地盯着唐清婉，胸膛里边儿那颗心脏一点点儿的跟着变得炽热了起来。 “媳妇儿……”他忽然声音沙哑的开口喊一句。 唐清婉此刻正准备蹲下/身子仔细看看那些书的内容，听见林武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抬头看来。 “怎么了？” 她眼底的光晕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碰撞在一起，哗啦一声散开。 鼻梁挺/翘，嘴唇红润饱/满，带着超脱这个年代的清秀美丽。 尤其是她身上的气质，让林武觉的她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没……没什么。” 林武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他原本想要压制住这股汹涌的冲动，但是很显然吗，他失败了。 眼前的一片黑影陡然间放大了无数倍，随之而来的是林武压下来的富有侵略性的吻。 “我只是想靠近你。”他轻声说。 …… 第二天清晨，林武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白云裁缝店拿衣服，然后去县城小学售卖。 没想到刚刚出门，他就看见有人蹲在自己家门口。 走过去一看，这不是张胜才吗？ 林武吃了一惊，问道：“张叔？怎么这么一大清早找我，有事儿吗？” 张胜才站起身来，手里边儿提着几斤黄鳝，递给林武之后又转过身，从身后提过来一条大甲鱼，是用草绳编织的网兜。 此刻，那大甲鱼正缩着脑袋躲在壳里，只露出一双绿豆眼睛，鬼鬼祟祟的看着外边。 “我来卖东西。” 张胜才说着，就把东西递给了林武。 “你的手比秤还准，抓一抓，看看有多少斤。” “我这年纪大了，不好抓黄鳝，这几天就攒下这么几条，土鳖是今天早上田里放水的时候捉着的，还咬了我一口，死活不肯松开。” 张胜才嘿嘿笑着，似乎是怕林武不相信一样，还脱下鞋子把脚后跟露给林武看了一眼。 在他的脚后跟上，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牙印儿，周围破了皮，还有些紫色。 “上点儿药，这伤口不好恢复。” 说着话，林武就回去拿了药。 张胜才想要拒绝，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武拿来了碘酒和棉花球，在张胜才的伤口上擦了擦，就算是消毒了。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林武，张胜才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自从上次跟林武去县城里跑了一趟，张胜才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家里边儿还有土铳，在林武这里赚了钱，吃的好了起来，身子骨也跟着硬朗了不少。 半夜拿着土铳上山，一晚上下来，也能多少有些收获。 只要有了野味，他就一股脑的全往林武家里拿。 别人都说这东西在县城能卖更多的钱，让张胜才自己去卖，但是张胜才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给林武送过来。 林武知道，张胜才善言辞，这是在用行动感谢自己。 “张叔，这些黄鳝和甲鱼一共是四块三毛两分钱，我给你四快四毛钱好了。” 林武从口袋里边儿掏出钱来递给对方，张胜才接了过来，连声说谢谢。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老父亲的心思 林武把东西装起来，转身放在了林文赶出来的驴车上，正准备上车出发，却看见张胜才搓了搓手，看着自己，嘴唇蠕动了几下，又硬生生的把话给咽了回去。 林武歪着头看着张胜才，问道：“张叔，你是不是有啥事儿要说？” 张胜才搓了搓手，抬头看了看林武，这才讪讪的笑了起来，又从自己的身后拿出来一袋子东西。 “林武，你最近是不是在卖衣服？” 张胜才说：“我瞅见你家买了缝纫机，所以问问。” 林武点了点头，也没打算瞒着这件事情。 “我做了裙子在县城里边儿卖，怎么了？” 张胜才又嘿嘿笑了笑，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深呼吸一口气，拿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说： “这是米粉饺子，”张胜才说：“县城二中对面儿有个白云裁缝店，你知道吗？” 见林武点头，张胜才神色略微有些骄傲，就连腰杆都挺直了一些。 “白云裁缝店的老板就是我闺女哩！” 林武笑着没有说话，笑着看了一眼的张胜才手里的米粉饺子，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张胜才的想法。 “云云姐是你闺女，今天是她的生日？” 张胜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林武抢了先，顿时有些尴尬。 “是啊，她今天过生日，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我远远瞧过她几次，都没敢上去打招呼，怕惹她生气。” 张胜才举了举手里边儿的米粉饺子，说道：“我今天要上山收套索，这会儿村子里边儿也没人去县城，我就只能来求求你了。” “行，那我就说是你给他做的……” “可别！” 张胜才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着急忙慌的解释说：“你就说是他舅舅做的，别说是我。” “过生日吃点儿米粉饺子，平平安安的，一年都不生病，你看行不？” 看着那个佝偻着腰，穿着寒酸，满手老茧的老头，林武的心情在这一瞬间非常的复杂。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这种事情，并不想掺和进去，但是如今已经头发花白，勾楼着腰，低着头的张胜才就站在自己，满脸紧张和期待的看着他，于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林武却又很难说出口。 盯着那份米粉饺子看了半天，他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就说是云云姐舅舅送的，对吗？” 张胜才赶紧点头，咧嘴笑了笑：“没错，就说是他舅舅送的，可千万别说是我，不然她又该生气了。” “林武，真是麻烦你了。” “这有啥麻烦的。” 林武咧了咧嘴，当着张胜才的面，把米粉饺子放在了车上。 和张胜才告了别之后，这才让二哥林文赶着驴车离开。 一路到了白云裁缝店，林武走进店铺的时候，张云云早就已经把衣服准备好了。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看见林武来了，就赶紧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 “你可来了，我问你，那布袋子和手帕是啥东西？” 张云云一脸疑惑的问：“昨天好几个人都过来问我有没有和碎花裙子配套的布袋子和手帕卖，我哪儿知道那是什么啊！” “就是这个。” 说着话，林武就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摞布袋子，直接放在了张云云的面前。 “这是我媳妇儿用做裙子剩下的碎布头做的，刚好一件裙子的布料能做一个，扔了怪可惜的，和裙子搭配着卖更好。” 张云云生手接过布袋子瞧了瞧，又放在肩膀上试了试，顿时满脸的惊喜之色。 “哎呀，这布袋子做的可真合适，手帕也好看！” 张云云一眼就瞧出来，这肯定又是林武媳妇儿的手笔。 “你媳妇儿还真是心灵手巧，孩子也可爱，你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林武笑了笑，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唐清婉和小萌萌的样子，嘴角怎么也控制不住，一个劲儿的上扬。 “哦对了，”回过神来之后，林武赶紧把手里边儿提着的米粉饺子递给了张云云。 “云云姐，这是你……舅舅给你送来的米粉饺子，今天在路上看见了，他让我给你捎过来。” 说话的时候，林武的脑海中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但是到了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说他连官都不是，就只是一个局外人了。 张云云闻言，看了一眼那米粉饺子，似乎没有半点意外。 “舅舅又给我和我做米粉饺子了？” 她笑着接了过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我舅舅真有心，还记得我的生日，每年都托人送过来。” 张云云心里边儿暖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林武，热情的招呼说：“林武，你也来尝尝，米粉猪肉馅儿的饺子，可好吃了。” 林武略微有些诧异，看着眼前鲜活起来的张云云，张了张嘴唇，心中复杂到了极点， 这米粉饺子或许是张胜才最后的一点执着了！ 哎，这个父亲啊…… “谢谢云云姐，我就不吃了。” 他举了举手里边儿的一摞裙子，笑着说：“我还得去卖衣服呢，做生意必须得赶早。” 张云云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打开袋子，朝着里边一个个白胖胖的米粉饺子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她的舅舅是隔壁村子的人，当年她妈还活着的时候，偶尔就会来看她。 后来张云云孤身一人出来闯荡，开了这家白云裁缝店之后，那位舅舅开始托人从村子里边儿带东西给她。 东西很细碎，不值几个钱，更多的都是自家晒的菜干。 只有过生日这一天，舅舅才会送米粉饺子来，而且是多年的雷打不动的习惯。 饺子是米粉做成的皮，里面包裹着剁碎了的红薯粉丝和猪肉末，再加一点晒干的碎辣椒，那就更香了。 这是张云云最喜欢吃的味道。 拿着米粉饺子，张云云走进裁缝店里边儿，和自己几个学徒分享去了。 林武看着她的背影，伸出手揉揉眼眶。 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莫过于人心了。 林武把十件裙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好，朝着县城小学走去。 早上八点钟出头，林武抵达了县城小学的大街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黄锦平 这会儿正是上班和上学的高/峰期，林武用衣架把这些碎花裙子挂好，然后开始放声吆喝。 他胆子大，做生意心思也活络，总是笑脸相迎，再加上这两天随着裁缝店和高中女老师开始穿林武卖的碎花裙子，无形之中打了不少广告，所以林武一出现，就让不少女人都投来了视线。 林武再开口一吆喝，加上挂在树上一排黄白相间的碎花裙子，风一吹，小裙子摇晃不已，格外的引人注目。 “哎？这不是昨天我看见我姐姐穿的那件碎花裙吗？可真时髦。” “我问她从哪儿做的，她说是在一个摆摊的人手里买的，胖瘦的人都能穿，还不用等，我昨天就想买一条了。” “不光是裙子，还有那布袋子，我昨天看见有人背了，配着裙子是好看，还显身材，感觉都能年轻不少……” 一大群人围着林武的摊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些客人都是一些十几二十岁的姑娘，身上没有什么重担，也正是爱美的年纪。 十四块钱的衣服，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但是咬咬牙，她们还是能够拿的出来的。 毕竟是城里人，和土里刨食的农村汉子不一样。 …… 两个小时之后，林武的碎花裙子就销售一空了。 他把钱仔仔细细的放进了刚买的腰包里，这两天做生意，林武基本上就没有清点紧张，林武决定等这一批生意做完，再一起清点。 把衣架收回尼龙袋里，又回了白云裁缝店一趟。 林武回来，张云云已经笑着将一大堆用尼龙袋装好的碎布头递给了他。 “拿着，我就知道你要回来。” 林武接了过来，笑着道谢：“谢谢云云姐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张云云这会儿吃了冰粉饺子，心里边儿高兴着呢。 “这两天你这碎花裙子好卖，我的乔其纱衬衫卖的也不差，多亏了你媳妇儿帮我打广告。” 张云云说的是实话，自从唐清婉昨天穿着乔其纱衬衫和裙子在学校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不少人就都到她的白云裁缝店来，指明到现在要买乔其纱的白衬衫。 张云云喜笑颜开，一下子就接了好几个单子，她昨天粗略的算了算，光是利润就能有二十多块钱。 这可都是沾了林武那碎花裙子的光啊！ 这些事情张云云都清楚，现在对林武感激着呢。 “那行，云云姐，我就先走了。” 林武也不矫情，挥手和张云云告别，决定先去找瘦猴。 现在时间还早，二哥林文估计去供销社买布了。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林武就让林文去供销社买点布回来，准备给家里人都做一身新衣裳。 林文弯下腰，把那个装满了东西的尼龙袋扛在了肩膀上。 走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他才来到郊区的录像厅门口。 瘦猴脖子上挂着装满了香烟的盒子，老远看见了林武。 他垫起脚，使劲儿挥了挥手：“哥们儿，这里呢。” 林武没忍住笑了出来，虽然这瘦猴有点自来熟，但是也不让人觉得反感，而且他和自己年纪相仿，和自己哥们儿相称，倒也没问题。 “你终于来了！” 瘦猴咧着嘴，笑着把脖子上的绳子拿了下来，顺手把香烟盒子一关，还扣上了锁扣。 “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林武一看见瘦猴这模样，当时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估计自己拜托他做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了线索。 一边说话，林武一边掏出红塔山，递给对方一根香烟。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原本还想卖弄一番自己本事的瘦猴，见林武递过来一根烟，顿时就老实了下去。 “哥们儿，也不瞒你，你找的这个人，我是真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的。” 点燃了烟，使劲抽了一口，瘦猴对林武说了一遍自己找人的过程。 原来那天林武委托瘦猴调查这件事情，他还真的认认真真的去查了，只可惜他认识的人脉还不够，问了一圈也没有打听到一个叫王巧红的女人。 瘦猴这人有点儿认死理，按理来说，事情到了这里，他就该放手了，毕竟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可是他偏不，愣是自己出钱买了一包红塔山，又去上边找了自己的大哥。 结果这一问，还真让他就问出了一些苗头。 原来前些年县城二中举办教师考试的时候，的确有一个叫王巧红的女人来参加考试，也是从内八村出来的，模样长的水灵。 她长得漂亮不说，嘴巴还甜，进县城考试的时候，晚上被临时认识的朋友带去录像厅玩，结果这一此，她就认识了一个人。 “就是咱们县城南边儿那个黄锦平，你听过没有？” 瘦猴吐了个烟圈，有些感慨的看着林武。 黄锦平，这个名字出现在大脑中的时候，林武皱了皱眉头。 他在脑海之中稍微搜索了一番这个名字，总算是出来了有关这个名字的所有信息。 准确来说，他并不认识黄锦平，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从报纸上看见这个名字的。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市场经济兴起，很多人开始做生意。 这年头，倒买倒卖做生意，不亚于到处捡钱。 而且这个时候，银行转账之类的交易更是没有普及，因此，很多老板出门做生意的时候，都是带着现金的。 一些交易金额巨大的，人们甚至还会整整齐齐的把钱塞进袜子里边儿，或者是把一捆捆的大团结绑在腰上。 这些老板在某些人的眼里，就成了待宰的肥羊。 奸杀掳掠，光明正大的抢劫，简直无法无天。 黄锦平这个名字就是九几年的时候，林武做生意忙里偷闲，在报纸上看到的。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这十几年期间，县城里边儿打黑除恶，揪出了黄锦平这颗毒瘤。 他的身上背了十几条人命，最后被一颗枪子儿了结了生命。 在当时，这黄锦平是被抓出来，在县城里边儿当典型游街的，还上了报纸头条，所以林武的印象特别深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就不生气吗 掐算一下时间，这年头的黄锦平应该是正风光的时候，手里边儿有钱，背后也有人脉，算得上是县城南边的土皇帝。 “啧啧啧，都说那王巧红好看，眼睛看了一下人，就能勾走你的魂儿，黄锦平喜欢的不行，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的，哪个姑娘家家的能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瘦猴儿摇了摇头，都说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眉毛，这一点不管是任何年代，都是非常的适用。 王巧红嘴巴甜，长得还漂亮，那黄锦平虽然有钱有势，但是这偌大的县城里边，愿意跟他的姑娘还真没有几个。 毕竟和现代社会不一样，现在的姑娘都想找个吃公家饭的。 结果王巧红那姑娘恰恰相反，苦了一辈子，总算是遇见了自己的大英雄，有钱有势，还有本事，对自己还不错，舍得花钱，于是这一来二去，没出一个星期，黄锦平就跟王巧红在一起了。 黄锦平比王巧红大了整整七岁，长得矮小精瘦，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见王小红愿意跟着自己，也是真的崇拜自己，黄锦平心里边儿别提多得意了。 他后来托人找关系，让王巧红顶了别人的名额，进了县城二中当老师，还给她搞来了缝纫机机票和工业券，买了一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就放在王巧红家里。 除此之外，平时王小红的吃穿用度，黄锦平可都是尽量满足，能有多高调，就有多高调。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帮跟着黄锦平混的小兄弟也都知道了这事儿。 只是王巧红现在已经不叫王巧红了，改名叫了姚丹雪，烫了头发，穿着旗袍，脚上踩着高跟鞋，走在大街上，谁还能认得出来这是当初从内八村走出来的那个土里土气，扎着麻花辫子的丫头片子？ “哥们儿，你打听她干啥啊？” 瘦猴抽完烟，顺手将烟蒂扔在地上，猥琐笑着问道：“怎么，难道她是你的对象吗？” 林武摆了摆手：“你可别瞎说啊！” 站起身之后，林武吸了口气，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晦暗的光泽。 这件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还有红旗子吗？” 林武朝着瘦猴看了一眼，对方闻言咧嘴一笑，转头就把自己的烟盒子打开了。 “最近买旗子的人不少，你瞧瞧，这都是红旗子。” 林武看了一眼，还真是，盒子里边儿满满当当的放满了红塔山。 “给我来两盒。” “好嘞！” 瘦猴手脚麻利的把盒子打开，从里边儿拿出两盒红塔山递给林武。 林武从腰包里边儿掏出了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挥了挥手豪气的说：“甭找了，剩下的你就拿着，这件事情不好打听，肯定耽误你做生意了。” 瘦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矫情，随后就大大方方的收了下来。 “那就多谢林哥了。” 林武转身要走，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转头朝着瘦猴看了一眼。 “你就打算一直卖烟？” 林武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瘦猴有些傻眼。 “啥意思？” 他恍惚了一阵子，这才反应过来。 “林哥，瞧你说的，我不卖烟还能干啥？家里边儿爹娘年纪都大了，还指望着我挣钱回去呢。” 瘦猴这倒是实话，每年他都拿钱回去，早就已经习惯了。 原本他和家里边儿的人关系就处不好，这会儿要是再不拿钱，估计家里边儿的人都要把他赶出家门了。 他也没有别的心思，不管是正路还是邪门歪道，只要能够赚到钱就行了，等过几年家里边儿盖了房子，他再娶个媳妇儿，这辈子也就没有别的啥欲求了。 林武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还是想想别的路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家里人再亲，那到底也不是你自己，你也不能不为自己想。” “有人才有钱，这歪门邪路走不了多长的。” 瘦猴儿神色有些黯然，点了点头，没有搭腔。 林武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重生回来，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历史的洪流，这无异于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过如果能够改变那么一小朵浪花的方向，那应该还是可以的。 带着林文去国营饭店送了甲鱼、山鸡、野兔等野味，然后两兄弟就回了家。 赵爱芬看着车子上放着的一大摞布料，心疼的不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自己有衣服穿，让林武省下自己的布料，给小萌萌和林敬忠多做一件衣服。 林武和林文心照不宣，根本不搭腔，直接选择了无视。 林文提着一个尼龙袋走进了屋子，此时的唐清婉还在踩着缝纫机。 听见声音之后，她停下动作回头看来：“你回来了。” 林武嗯了一声，然后把尼龙袋放在地上。 “这些都是碎布头，数量不少。” “也没多少。”唐清婉笑着说。 她看着塞的满满当当的碎布头，露出了笑脸。 “这些碎布头做起来，不管是手帕还是布袋子，都很好卖，那可都是钱呢，扔了怪可惜的。” 林武嘿嘿笑了笑，心想自己媳妇儿赚钱比自己还上心呢。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就那样看着唐清婉的侧脸。 想了许久，他还是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说完那件事情后，唐清婉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林武看的出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唐清婉还是有些难过的。 “难怪巧红上次回王姨家，我见着她就变了个模样，原来如此……” 自从顶了别人的身份教书之后，王巧红就极少回家了，主要是太招摇，太引人注意了，担心怕曝光了自己冒名顶替别人当老师的事儿。 林武盯着唐清婉，问了一句：“你就不生气吗？” 唐清婉诧异的看着林武：“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当初你交了王巧红读书识字，可是如今她当了老师，对你的态度却天差地别了起来，王姨也总是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故意挤兑你。” 顿了顿，林武看着唐清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中都替她感到不值。 “你就不生气吗？” 不料，唐清婉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波红利 她摇了摇头，又扭头继续踩缝纫机去了。 “当年教她读书识字，是我自己愿意，日子苦闷，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巧红人聪明，而且也好学，虽然是我教了她读书认字，但主要还是她自己愿意上进。” “王姨的性子一直都是那样，缝纫机金贵，她不愿意借给别人也是正常的。” “你想啊林武，求人办事儿，哪有轻轻松松的。” 唐清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平淡，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林武此时才确定她不是在说谎，在那一瞬间，林武的心里像是忽然疏通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变得通透了。 实际上，在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林武护短，见不得唐清婉和孩子受委屈，结果没想到把这事儿告诉唐清婉之后，唐清婉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表现的如此豁达，胸襟一下子就打开了。 什么叫格局？ 这就是！ 唐清婉此时回过味儿来了，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着林武：“你该不会是要揭发她？难道是因为觉得我受了委屈，所以才……” 林武只是笑，也不说话。 唐清婉见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边儿似乎有火苗在跳动，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天的那个深深的吻，身子都有些僵硬。 她想要回头继续踩缝纫机，却没想到林武点了点头。 “没错！” 林武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唐清婉。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一脸真诚的说道：“我护短，看不得你受委屈。” “可是搞了半天，原来是我自己心胸不宽广了。” 唐清婉抿起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觉得胸口热乎乎的，那里好像燃烧了起来，炽热而欢喜。 “没有，没有……” 唐清婉磕磕巴巴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就低下头了，却还是忍不住瞄了林武一眼。 “你能这么做，我很高兴。” 唐清婉的声音柔软的就像是清晨山间的云雾，无声无息的就钻进了林武的心眼儿里。 还真是要命！ “哦对了！” 唐清婉见林武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赶忙站起身红着脸对他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林武故作镇定的问道：“什么啊？” 唐秋婉低着头，逃也似的朝着屋子里走去，片刻之后，她拿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个信封，还泛着黄色。 “这是什么？” 唐清婉把信封递给他，总算是缓和了一些情绪，解释说：“这是信。” “什么信？” 自家媳妇儿忽然拿出来一封信给自己看，倒是让林武内心有了好奇。 “这信哪儿来的？” 他顺手接过那一封信，低头一瞧，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那是民邮的邮票，上边儿还盖了戳，后面的火漆已经拆过了。 “这……” 让林武蒙圈的不是这封信的年代久远，而是在发信人的一栏写着三个简单的繁体字——沈从文！ 林武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这是昨天那本边城里边发现的，就夹在书页里，我翻看的时候调出来了，应该是哪个知青留下的。” 林武打开瞧了瞧，发现这还真是写给好朋友的，大致就是一些劝说和鼓励的话。 看了看之后，林武有些哭笑不得，这居然有一封沈从文的亲笔书信，落在了自己的手里，这算啥？ 意外之喜吗？ …… 一个星期后，裙子的销售逐渐走上了正轨。 仅仅是一周的时间，裙子就销售一空了。 供销社的布料也继续供应了上来，白云裁缝店的三个小姑娘再次从自家找了亲戚，挨个的去供销社走了一圈。 短短两天时间，就再次买完了供销社一千尺的布料。 白云裁缝店的仓库里边儿，堆的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做衣服的布料和纽扣。 此刻，张云云正招呼着三位小学徒裁布料。 今天林武也带了唐清婉过来帮忙，小萌萌搬着小板凳，嘴里吃着八宝糖，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乖巧懂事的很。 剪刀咔嚓咔嚓的响个不停，裁剪下来的布料就被堆放在一起，几个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来喝口水，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张云云拿来几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水。 三位小姑娘学徒很吃苦耐劳，喝完水就又扭头干活去了。 林武接了水杯，顺手递给了唐清婉：“媳妇儿，你歇会儿，别累着了。” 唐清婉抬头朝着他看了一眼，嗔怪的翻了个白眼：“裁剪一下布料而已，怎么会累！” 张云云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妹子，林武这是在关心你的，他心疼媳妇儿。” “妹子，你福气好啊！” 被人如此打趣，唐清婉又羞红了脸。 唐清婉喝完水之后，林武接过水杯，喂了小萌萌一口，之后才把剩下的水喝完。 “来，林武，这是账本，你看看。” 张云云把账本递了过来，林武也没有矫情，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他又把账本递了回去。 “我这里卖了七十条裙子，后来你送过来的布袋子两块钱一个，我也全部配套卖了，一共是九百八十块钱。” “咱们之前说好的，一条裙子一块钱的提成，我拿了七十块钱，这里一共有九百一十块，你点一点。” 张云云说着话，拉开抽屉拿出一摞早就清点好了的钱。 她笑的十分灿烂，这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就有七十块钱进账，再加上别的客户找自己定做的乔其纱衬衫，白云裁缝店这一周时间下来，赚的利润足足有一百多块钱！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行，没有问题。” 林武当着张云云的面儿，把一摞钱清数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里边儿。 腰包鼓鼓囊囊的，坐下来还有些硌得慌，还真是让人欢喜。 这一个礼拜下来，一共卖掉了一百六十多条裙子，衣服的布料加上扣子的成本，还有白云裁缝店的加工费，一条裙子的成本在九块钱左右。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睡不着 林武一条裙子搭配着布袋子买，售价是十四块钱，也就是说，卖掉一条裙子，他能够拿到五块钱左右的利润。 这一个礼拜下来，林武纯利润就进账了八百三十多块钱。 当然，这和卖黄鳝没法儿比，但是林武心里清楚，卖黄鳝赚的是快钱，卖衣服却不一样，挣大钱的日子在后头呢。 而且不像卖黄鳝一样，卖衣服一眼看不到尽头。 “云云姐，我问你个事儿。”林武忽然开口说道。 张云云咽下嘴巴里边儿的水，点头说：“啥事儿？你说。” 林武笑了笑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县城有啥地方能够接做衣服的散活儿？我准备去隔壁海城买布料。” 张云云是个聪明人，一听见这话，就顿时明白了过来他要做什么。 张云云朝着外边儿瞅了一眼，压低声音惊疑不定的问道：“你这是要扩大生产规模了？” “从别的县城买布料，就不怕被上面的人抓住，说你投机倒把？” 林武嘿嘿笑了笑，眯起眼睛说了一句：“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可不想被饿死。” 做生意哪有不冒风险的？ 再说了，上边儿的政策只会越来越宽松，不一定真的会抓。 这一个礼拜下来，县城里边儿的裁缝店里，不少裁缝都想着法儿的要买碎花布料。 可是整个县城供销社里的碎花布料都被林武一行人卖光了，他们怎么也买不着。 世界上不光林武一个聪明人，现在肯定已经有人打上了隔壁县城的主意。 林武必须要抓紧时间进行下一步，才能吃的下最后一波红利。 见林武已经打定了主意，张云云叹口气，也不再继续劝说。 她神色凝重，想了许久之后才点头说：“你要是真的能从隔壁县城买来布料，我就能帮你把这活儿分发下去做了！” “县城二中我认识几个老裁缝，这会儿退休了，家家都有缝纫机，平时也会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赚几个零花钱，手艺那肯定是没得说。” “这碎花裙子也没啥难度，学徒都能做，你要是能够弄得来足够多的布料，做衣服的活儿就包在我身上。” 林武霍然起身：“那就多谢云云姐了！” 打定主意之后，林武也稍稍放下了心。 实际上，去隔壁县城买布料，这个主意是林武早就计划好了的一环。 海城就在隔壁，发达程度虽然比不上省会城市连城，但是却远远比林武所在的这个小县城要高的多。 还有一点，海城有一个第二纺织厂，供应着包括林武所在县城，附近六七个县城的所有布料。 虽然说第二纺织厂是国营企业，布料的价格都是固定的，但是在八十年代这个一切都靠关系说话的背景下，不说大砍价，能便宜一毛两毛，那就能够为林武省下一大笔成本。 林武打定了主意，一颗心也落回了胸膛。 他抬起头，情不自禁的朝着唐清婉看了一眼。 此刻的她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将地上的碎布头放进尼龙袋里，小家伙此刻也吭哧吭哧的过来帮忙。 “给你，妈妈，这个好看！” 肉乎乎的小胳膊把东西递到唐清婉的面前，唐清婉笑着接了过来，又非常认真的和小家伙说了声谢谢，一家人有爱极了。 夜里的时候，唐清婉还在踩裁缝机，咕噜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林武收拾好东西，起身朝着她的屋子走去。 笃笃笃！ 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了里边儿。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早点儿睡，这些明天再干也行，太晚了，别把眼睛熬坏了。” 唐清婉也不抬，口中说道：“得抓紧时间做好才行，明天天亮了，小萌萌肯定又要闹腾，我就没法安下心来干活儿了。” 林武朝着地上堆积如山的碎布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唐清婉的背影，沉吟片刻，他说： “这布袋子做着简单，可以用针线缝制，走个双排针线就严丝合缝了。” “村子里边儿，哪个婆娘不会针线活儿？一个布袋子给三分钱，做的多赚的多，很快就能做完。” “可是……” 林武却打断了她：“明天我把这活儿安排好了再走，你也别熬夜了，太伤身体了。” 唐清婉还想要症开口说些什么拒绝林武的好意，却见到林武已经走了过来，直接将自己放在缝纫机旁边儿的煤油灯给吹灭了。 屋子里没有开电灯，主要还是唐清婉担心浪费电，也怕影响睡着了的小萌萌，因此才点燃了煤油灯。 虽然光线昏暗了一点，但是好歹能够看清楚，也不妨碍干活。 林武现在把煤油灯吹灭，唐清婉就只能被迫停下动作。 “林武。你怎么忽然灭了灯？” 唐清婉没料到林武会这么做，当时吓了一跳，身子都有些僵硬。 人的眼睛在进入黑暗的时候，会有暂时的失明状态。 黑暗之中，二人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东西。 林武能够听得见从身边传来的呼吸声，此刻似乎有些急促和慌乱，裹挟着黑暗，一股脑的钻进的他的耳朵里。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林武轻笑着说道。 黑暗之中，他叹了口气：“说了又不听，所以我觉得直接做，要来的更加实在。” 唐清婉有些无奈，居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了。 现在煤油灯也灭了，总不好再点燃。 她的性子倔，也不好再次点燃。 唐清婉抿起嘴唇，有些赌气一样，轻轻的哼了一声。 “那行，我睡觉了，你也早点儿睡。” 这会儿，她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尤其是窗外月亮从乌云之中探出头来，撒下了莹莹光辉，屋子里并不怎么黑暗。 林武看着唐清婉的脸，心头复杂又无奈。 “明天我就要出远门了，你就不说点别？” “早点睡……这我那睡得着啊！” 其实想一想，自己吹灭了油灯，让唐清婉早点休息，她答应了自己，让自己也回去睡，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不知为何，林武现在莫名其妙的有些心里边不高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很开心 明天自己就要出远门了，说不定十天半月的都回不来，媳妇儿让自己赶紧睡觉，都不说些别的，这像什么话？ 林武略微有些郁闷。 唐清婉把碎布头借着月光收拢在一起，在夜色的掩护下，她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林武的不对劲儿。 只是在她收拾完毕，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却没想到一抬头，差点儿撞上林武的下巴。 她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林武？！” 唐清婉的声音略微拔高了一些：“你怎么还没走？” “……” 好家伙，林武现在更郁闷了。 “我可睡不着！” 林武再次重复了一遍，尤其是睡不着三个字，他着重强调了一下。 唐清婉这会儿也终于察觉到了林武的不对劲：“睡不着？为什么睡不着？” 说这话的时候，唐清婉是抬头看着林武的。 “……” 都说自家媳妇是知青，文化知识懂得不少，林武怎么感觉她在感情这方面是一窍不通呢？ 他叹了口气，夜色里，漆黑的眼眸里边儿仿佛散发着光亮。 二人对视了片刻，林武最终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算了，你早点睡。” 说完话，他就转身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刚走出去几步，身后的唐清婉忽然喊了一声。 “林武，你等一下。” “媳妇儿，怎么了？” 略微顿了顿，唐清婉声音轻柔的说：“你明天出远门，路上注意安全。” “大富大贵的我也不敢奢求，只要小富即安就行了，我只希望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一家人——这三个字忽然就触动了林武的心弦。 家庭，这是林武上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如今，唐清婉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活生生的一个人，还称呼自己是一家人。 刹那间，他的眼眶就有些发红，心里瞬间起了惊涛骇浪，汹涌又剧烈。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快步朝着唐清婉走了过来，然后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连同着那一片细细碎碎的月光，一同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你……” 唐清婉的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点一点的勒紧，鼻子下面全部都是林武身上的气息。 咕咚！ 林武的喉结在月色下，飞快的滚动了一下，像极了他和唐清婉的心跳。 “我很开心。” 林武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高兴的像是一个吃了糖果的孩子。 “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媳妇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清婉的错觉，她隐约听见林武的声音好像有些更咽。 …… 第二天天色刚刚放亮，林武就起了床。 林文吃了早饭，赶着驴车准备去别的村子收黄鳝。 随着天气逐渐燥热起来，黄鳝就越来越少了，现在每天来给林武送黄鳝的人，手里的分量也越来越少，反倒是山里的野味多了起来。 林武带着林文去黄秋生那边儿走了一趟，黄秋生也认住了林文这张脸村子。 村子里边儿收东西这笔生意，林武也算是能够彻底放心了。 “二哥，我也去。” 林武看见林文转身赶着驴车就准备出门，赶忙抓一个馒头，三步并做两步跳上了驴车。 “你去县城干啥？”林文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林武，开口问道。 “我有事儿。” 吃着馒头，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林文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当下也就没有多问，默默的赶着驴车离开了家。 驴车来到村口大柳树下，这会儿不少村子的妇女都坐在那里休息，身边放着竹篮子，里边儿堆满了刚刚洗好的衣服，淅淅沥沥的，水流了一地。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村子里边儿有很多长舌妇。 今天谁家吃了肉，明天谁家开了荒，哪个姑娘谈了对象，对象是干什么的，光是这些事情，她们就能聊上好几天。 这会儿林文林武兄弟二人走过来，几个扎着辫子的妇女顿时笑着打个招呼。 “林武，这是又出去收黄鳝了？” “真是可惜了，你们这天天收黄鳝，黄鳝的老家都快被你们掏空了。” “是啊，我家攒了两天，都没几斤黄鳝，这钱不好挣了。” “林武，你脑子活泛，人也聪明，有没有啥别的赚钱路子？能赚一点是一点啊！” 几个人边说边笑，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发个牢骚，却没想到这一次林武还真的就给出了答案。 他从车上跳了下来：“婶子们，以后可别说我发财不带着你们，我这里还真有赚钱的活儿，你们要不要听听？” 就这一句，顿时就让七八个农村妇女眼前一亮。 “啥活儿？我们能不能干？” “就是，说来听听，能赚一点是一点，总比没有强。” “林武你赶紧说说，要是能赚钱，什么活儿我都干。” 当下，一大群人就齐刷刷的朝着林武涌了过来，直接就把他堵在了正中间。 林武也不卖关子，直接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 “你们瞧。” 林武说道：“这个布袋子是用碎布头做好的，很简单，费不了多长时间，你们要是愿意做，一个布袋子加一个手帕，我给你们三分钱，做的多赚的多。” 三分钱一个，这年头，这些农村女人帮人纳千层底的鞋底，也才赚几分钱。 这布袋子不大，做工简单，回家用针线缝一缝，走两圈就行了。 手帕就更别说了，简单的封个边，家里半大的孩子都能做。 “来来来，我瞧瞧。” “这布袋子做起来还真不难，三分钱一个布袋子和手帕，做多少挣多少，这几天地里的活儿也不忙了，赚几个钱买点儿肉吃，不香吗？” “林武，你这赚钱的路子好啊，咱们这些女人也能赚钱，能顶半边天了……” 一群妇女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高兴的不行。 林武一挥手：“婶子们，你们晚些去我家，找我媳妇儿拿碎布头给你们。” 一人朝着林武手里的布袋子看了看，扯开嗓门说道：“咋啦，现在不能去？你家有啥好吃的藏着掖着呢？” “婶子，我媳妇儿现在还在睡觉呢，让她多睡会儿，谢谢你们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半路劫道的 乖乖，好家伙，浪子回头金不换，赚了钱还这么疼媳妇，倒真是变化大。 一大群妇女又聊了起来，林武和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跳上车，跟着林文离开了村子。 他家现在碎布头不多，一条裙子配套一个布袋子和手帕，也就是一百六十多个。 村子里边儿的女人手脚麻利，干活快，估计两三天就能全部做完。 林武走到岔路口，和林文分别后，自己又转身去了一趟白云裁缝店，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后，又走了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唐清婉已经起床了。 她正在梳头，见林武回来，唐清婉抬头笑了笑。 “回来了。” 林武点了点头，走过去盯着她的头发看了起来。 唐清婉的头发不长，就只是肩膀往下一点儿。 林武还记得自己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那会儿的唐清婉头发又蓬松、又枯黄，最近这段时间吃的好了，再加上放下了心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头发就乌黑浓密起来。 “怎么没留长发？”林武随口问道。 见唐清婉准备编辫子，他就起身走到背后，顺手从她的手里接过一节棕色的毛线。 这年头，皮筋还是个稀罕物件。 农村女人的头发也有讲究，没结婚的女孩儿基本上都是两根麻花辫，用红绳子绑着。 结了婚的女人就只编一个麻花辫，垂在脑袋后头，绑着的毛线颜色也要浅了不少。 唐清婉没有在意这些，语气浅淡的说：“头发去年中秋节的时候剪掉了，卖了点钱给小萌萌买肉吃了。” 说起这事儿，唐清婉神色柔和了不少。 “小家伙就喜欢吃肉，嘴馋的很。” 林武盯着那整齐的发尾，心中有些酸楚。 他沉默了片刻，又把玩了一手中的绳子，忽然开口：“怎么不用皮筋？” 他上次从县城买了一包回来，小萌萌高兴的不得了。 唐清婉却说：“那是你买给孩子的东西，我用什么？” 她这会儿头发已经编好了，转身看着林武，问道：“毛线呢？” 不料，林武却是把双手揣进兜里，开口说道：“你等一下。” 他走回屋子里，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边多了一根红色的皮筋。 “你用这个。” 唐清婉刚想拒绝，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又给她给咽了回去。 “行。” 接过皮筋儿后，顺手绑好辫子，唐清婉就准备起身干活儿，结果听见身后的林武又开口了。 “过两天回来，我给你买一根发簪。” 唐清婉也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 下午两点的时候，林武乘车从县城出发了。 隔壁海城距离县城不远也不近，按照距离来说，远远没有连城那么远，但是因为距离省会城市远，因此路上管控不严。 上了长途汽车，沿路就会一直走走停停下，时间也从原来的两个小时，硬是的拖长到了三个小时。 中午两点出发，下午五点多才能到地方。 本来一路上都没有风波，可是不知道为何，下午四点半左右的时候，汽车好端端的，却忽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听见司机大声吆喝起来：“吃饭了，吃饭了，五点了，吃饱了再出发，赶紧下车。” 车里有人不服气，嚷嚷了一句：“还没到地方，吃什么饭？” “对，我们不吃饭，就在这里等！” “是啊，路上吃饭得花不少钱了，车上坐着就行了。” 司机熄了火儿，顺手从裤兜里边儿摸出一根烟点上。 狠狠嘬了一口香烟之后，他笑着瞅了这些人一眼：“我是真心为你们好，下去吃个饭，大家都平安。” “反正我就提醒一次，劝你们做个聪明人。” 长途汽车上人挨着人，都是去同一个地方的。 地上坐着的，座位上挤着的，清一色出门讨生活的苦命人。 海城有两个纺织厂，这两年经济发展的很快，需要不少劳动力，因此县城里不少人都愿意往海城那边儿，为的就是讨生活。 本来就穹妹，还指望着去海城赚钱，兜里也没几个钱，谁愿意在半路上下车吃饭？ 大家都坚持着不肯下车，众人就这样僵持着。 上车的时候，林武就选择了一个靠近门的位置。 此刻他眼珠一转，想了想之后，忽然站起身说道：“让让，我去吃饭。”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眼神充满了不解。 林武下车之后，司机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看见没？这才是聪明人。” 众人还没明白这是啥意思的时候，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儿来了。 靠近窗户的人往外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来了好多人，手里面都提着棍子，这是要打人啊！”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那些人就上了车。 一共四个人，手里边儿提一根棍子，赤/裸着上身，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们手里的棍子敲在车身上，叮叮当当的响。 “都下去！” 最前面的人大声吼了起来，凶狠的很。 “下去吃饭，最少都要吃三块钱的，不然的话，就别老子跟你们不客气！” 他身后跟着的三个人，此刻也都噼里啪啦的敲起了手里的棍子。 一个小年轻看起来是第一次出远门，当下就梗着脖子大声喊了起来：“我就不吃！” 他话音刚落，说话那人手里的棍子就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大腿上。 年轻人疼的脸色一白，直接就哀嚎了起来。 众人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仅仅是瞬间，车那就鸦雀无声了。 那年轻人的腿虽然没断，但是也得疼上十天半月了。 “赶紧下去，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那人再次吼了一句，这一次，车厢内大大小小/三十多号人，全部都乖乖的下了车。 和命比较起来，钱能重要到哪儿去？ 众人虽然都是泥腿子，但是心里边儿都能掂量清楚。 林武下车点了一碗猪肉面，坐在桌子旁边大口吃了起来。 桌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污渍，看着都让人觉着恶心。 所谓的猪肉面，一碗就要卖两块钱，里边面条到是挺多的，还放着葱花，可要说猪肉，那是一片都没有，纯纯的就是宰客。 第一百三十八章 车上结识杨茂明 一点儿肉末飘在面汤上面，面条里边儿夹着两根青菜。 林武吃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刚刚自己的乘坐的那辆大巴车上的所有乘客都进来了。 那些人一个个儿都抱紧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探头探脑的朝着墙上挂着的账目表看着。 “怎么这么贵？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一碗面就要两块钱？这也太贵了！？” “能不能不吃？我身上就只有那么点儿钱……” 一群人嘴里嘟嘟囔囔的，但是却也不敢反抗。 门外拿着棍子的几名大汉再次走了进来，棍子在大铁门上狠狠一敲，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所有人顿时齐刷刷的闭上了嘴巴。 “最少都要吃一碗面，把票单都拿好了，出门给我看。” 男人吼了一声，气势十足。 “你们花点儿钱，咱们交个朋友，别那么小气！”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年头，最多的就是地头蛇，尤其是这种长途汽车，只要沿途停下，不消费都不会让你走的。 没办法，当下众人只能挨个点了一碗两块钱的猪肉面。 看着清汤寡水的面条，难免有人会忍不住小声抱怨。 不过，这会儿钱也已经花了，嘟囔几句也不至于挨打。 司机就坐在林武的面前吃饭，吃的同样是猪肉面，不过，他用的是盆，而不是碗，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三四块卤制好的猪肉，热气腾腾，那叫一个香味扑鼻。 周围人闻到香味，纷纷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林武吃完之后站起身，拿着小票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把小票交给门口守着的壮汉看了一眼，后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林武走出门后，并没有上车。 这会儿车门肯定是锁着的，不花钱的话，连车都不会让你坐。 司机和饭店合伙起来，司机把车开到这里，每个吃饭的人头都能赚钱。 林武上辈子就是性子倔，不愿意吃这种亏，所以被揍了几次。 重生一世，他学乖了，比较起来，钱哪有命重要啊！ 站在车子旁边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有人从里边儿出来。 这些人一个个脸色难看，气的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反抗。 那模样，哪像是进去吃了个饭，简直比坐牢还要让人不舒服。 司机打开车门，让众人上车，他也不着急，吃饱了饭又点了一根烟，慢慢悠悠的抽完，这才启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经过这么一件事情，车子里众人神色萎靡不已。 林武坐在座位上，侧头朝着躺在地上的年轻人看了一眼。 对方脸色惨白，抱着腿一言不发，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 车子上，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下去吃饭的。 他挨了揍，腿疼的根本走不了路，就只能躺在地上。 林武想了想，还是站起身对着他说道：“你坐在我这里，地上凉，腿也不好放，会更疼的。” 年轻人听到这话，抬头朝着林武看了一眼。 那模样，像是受了屈的孩子见到了父母一样，眼睛顿时就红了。 “谢谢你，哥。” 说着话，他就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林武伸出手把他搀扶了起来，坐好之后，他又低头把年轻人的裤腿卷了起来。 朝着挨了一棍的腿上看了一眼，林武说：“没什么事儿，就是伤着了皮肉，得疼几天，骨头没断，放心。” 顿了顿，他又说：“你回去买点儿红花油擦一擦，不用去医院。” 听到林武这话，年轻人才安心了不少。 “太谢谢哥了。” 他又高兴，又激动。 挨了这一棍子，疼的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腿断了。 刚刚他还躺在地上懊悔不已，要是腿断了，去医院不知道得花多少钱，还不如乖乖吃碗面来的省事儿。 现在听见林武说他的腿没有断，年轻人如何能不激动？ “哥，我叫杨茂明，你叫啥？” 杨茂明茂说：“哥，你把名字告诉我，我记在心里，等我以后念完了书挣了钱，肯定回来感谢你！” 林武被他这话逗乐了，忍不住朝着他多看了一眼。 对方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头发很短，发根儿浓密，脸上还有着几个青春痘，五官稚嫩且充满了朝气，笑的时候就会咧开嘴，牙齿洁白无比。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老旧的中山装，腿上是工装裤，脚上一双解放鞋。 估计这一身行头也是他父辈流传下来的，家里条件肯定不好。 此刻，这年轻人正一脸感激的盯着林武。 林武笑着说：“我叫林武，你是去海城念书的？” 乍一听杨茂明这个名字，林武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他索性也不去纠结了。 杨茂明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地上放着的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里边儿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装了不少东西。 “我马上就要念高二了，我哥在海城念高三，我和他在一所学校读书。” 林武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开口。 却听见杨茂明问了一句：“哥，你去海城干啥？” 杨茂明看着林武，疑惑的问道：“哥，你怎么知道那伙人会动手？” “哦，我就是去海城逛逛。” 林武没有说自己去做生意，这年头还没有完全步入市场经济，小打小闹做生意，上面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旦做大了，要么就去挂个公家的名头办厂，要么就会被扣上投机倒把的罪名。 总而言之，林武说话做事都必须小心谨慎。 “我以前被打过，所以有了经验。” 林武笑了笑，说道：“挨一棍子，半个月都动不了，还是下车花钱吃碗面比较划算。” 这话说完，杨茂明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脸上苦涩不已。 这会儿车子距离海城也不远，半个小时之后，汽车就驶入了汽车站。 林武站起身，搀扶着杨茂明下车，对方疼得龇牙咧嘴。 林武见状，又将他身上的包裹给提了过来。 “哥，可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肯定走不出这里。” 杨茂明这一口一个哥叫的，让林武也心肠软了不少，不好把他扔在路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纺织厂的路线 出了汽车站后，外边儿已经是海城街道，到处都是打黑车的。 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倒是没有那么嚣张跋扈了。 林武找了一辆人力黄包车，将杨茂明扶了上去，问了车夫去海城高中多少钱，又把钱给付了。 这一动作把杨茂明感动的差点儿留下未来，他一边儿擦着眼眶，一边儿认真的看着林武，口中说道：“林哥，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林武却浑然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你好好念，我不用你报答。” 实际上，林武上辈子并不是这么古道热肠的人。 能够把生意做的那么大，他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 但是重生一世，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突然发现世界上重要的东西不仅仅是钱，自己的良心也很重要。 人生天地间，要不愧对于天，不愧对于自己的良心，这就是林武一直秉持着的准则。 他挨过揍，所以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 也正因为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所以他不愿意看着别人再遭受这样的苦痛。 跟着林武乘坐同样一趟车来到海城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谁伸出援手。 林武不想让杨茂明这个小伙子也品尝一次那样能够疼到骨子里的冰冷，所以才会出手帮助。 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林武再次拦下一辆黄包车，直奔海城第二纺织厂而去。 说是第二纺织厂，其实这厂子也是有名字的。 那座纺织厂名叫扬丹纺织厂，因为是第二个建立起来的纺织厂，所以人们就普遍这么称呼了。 林武在纺织场外的街道停了下来，付了钱下来之后，就听见纺织厂内传来了下班的铃声。 那时候还没有电子铃，下班都是要人工敲铃铛。 铛铛铛的声音响了好几遍，然后就看见大门一开，被夕阳染红了的大道上，有无数纺织厂的女工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 她们戴着帽子，系着围裙，手里提着布袋子，脚上穿着黑色的丁字坡跟鞋，三三两两的闲聊着。 林武蹲在路边看了一会，发现有不少女工手里面拿着的布袋子是碎花布料做的，和林武所在县城那边儿的布料一模一样。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按照这个年代的情况来说，一种衣服料子要是受欢迎，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用来做衣服，穿在身上漂亮又舒服。 尤其是这种纯棉的布料，用来专门做布袋子，那实在是浪费。 林武蹲在路边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边儿大致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抿了抿嘴唇站起身来，林武抬头看了看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随后转身就朝着扬丹纺织厂旁边的招待所走去。 扬丹纺织厂旁边的招待所，也是纺织厂的产业。 招待员是个小姑娘，扎着两根麻花辫，一看就没有结婚。 她的模样算不上漂亮，但是挺清秀的，脸上有着这个年代姑娘特有的朝气和秀美。 林武走进去的时候，小姑娘还在看书。 听见有人进来，她赶忙把书本合上，抬头朝着林武看了一眼。 “同志住宿吗？” “我要住宿。”林武笑着说。 实际上，眼前这个小姑娘他认识，倒不是别的，主要是林武上辈子做生意的时候，他来过好几次扬丹纺织厂。 不过按照时间线来算的话，那应该都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 这年头，最受欢迎的几个工作，除了吃公家饭的公务员和学校老师、工人之外，其中之一就有招待所的接待员。 拿着固定工资，端着铁饭碗不说，这事儿还非常清闲，不少姑娘挤破头都要站在这个岗位上。 因此，想要当上接待员，十有八/九都是有关系和背景的。 眼前这个姑娘，林武知道她叫胡梅兰。 时间线往后推个十几年，就是林武第一次和胡梅兰她爹胡长龙打交道的时候。 而这个胡长龙，也就是林武这一次来海城要找的人。 “同志？” 胡梅兰敲了敲桌子，纳闷儿的看着林武。 “你要住宿就把证件拿出来给我啊！” 林武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冲着对方歉意一笑，然后把证件递给了对方。 “麻烦你了。” 胡梅兰伸手接过证件，然后就低头去登记了，之后又拿了钥匙出来。 “两块钱一个晚上，这是你的房间钥匙。” 林武付了钱，又接过钥匙，上楼前还朝着胡梅兰那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的书本看了一眼。 《悲惨世界》——果然这姑娘的爱好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 第二天，林武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把自己的腰包背好，放在衣服里边儿，又拿出几张大团结来，揣在了中山装的口袋里。 出门吃了一碗面，然后林武就直奔海城百货大楼而去。 海城的繁华程度要比林武所在的县城更上一层楼。 百货大楼门前来来往往的，都是不少穿着和打扮都很时髦的姑娘、媳妇儿，林武观察了一会儿衣服的款式，然后就走了进去，直奔三楼而去。 三楼基本上都摆放着一些洋货，都是从国外进来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些商品价格暴涨。 一楼二楼顾客居多，但是到了三楼这里，明显就要少了不少。 打眼一瞧，来到这里的客人都穿着时髦富贵，显然手里边儿宽裕，家境优越的。 林武转头看了一圈儿，然后就走进了一家书店。 “同志，请问你想买什么？” 林武一进门，售货员就朝着林武走了过来。 到底不是其他小县城能够比的，到了这里，服务人员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林武笑了笑，只是说自己先看一看。 他走进店铺里转了一圈，然后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半个小时之后，林武结账走出了百货大楼，此时的手里边儿就多了满满当当的十本书，用牛皮纸包裹了两层，麻绳捆扎结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还有些勒手。 这些书就是林武今天的目的——不管什么时候，求人办事总不能两手空空。 而想要打通胡长龙这条线，那就得下一番心思了。 第一百四十章 都送你 根据林武所知，胡长龙没有别的什么兴趣爱好和弱点，平时为人踏实能干，抽烟喝酒更是一样不沾，唯一的缺点就是宠爱女儿。 他的妻子早些年生产的时候就难产而亡，那个时候的胡长龙还在乡下生产队，条件非常的艰苦。 胡长龙和妻子是自由恋爱，这在他那个年代，实在是比大熊猫还要少见。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胡长龙与妻子是真的恩爱。 后来妻子难产而死，他一个人带大了女儿，多年没有再婚，生活何其艰苦。 林武到现在还记得，上辈子胡梅兰结婚的时候，他过来送礼钱，结果就看见胡长龙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哭的都不成人样了。 往事种种，浮上心头，林武揉揉眉心，心中颇多感慨。 随后，他回到了招待所。 胡梅兰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虽然年代艰苦，但是胡长龙却极其的呵护她，什么东西都不会缺了她的。 胡梅兰长大之后，又靠着胡长龙的关系进了招待所，每天的任务就是管管钥匙，开开/房间，工作轻松的不得了。 闲暇的时候，胡梅兰就喜欢看书，尤其是国外的那些经典名着，情情爱爱的故事情节，让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看得入了迷。 招待所很少有人来，她就拿着书趴在柜台上看。 这会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赶忙合上书本，正准备抬头向来人索要证明，结果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同志你好。”林武笑着向对方打了声招呼。 胡梅兰有些纳闷儿看着他：“是你？有事儿吗？” “同志，是这样的，我的房间被套/弄脏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换一下？或者找人换一下也行。” “我一个男人，对这些实在是不太懂。” 胡梅兰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笑脸。 “那行，我现在就喊人帮你换一换。” 说实话，胡梅兰把书本小心翼翼的放好，又跑去后勤部喊人帮忙了。 没过一会儿，她就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同志，我通知后勤部的人了，待会儿就有人帮你去换被套。”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了声谢。 不过，他却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站在柜台前，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 “《悲惨世界》？同志，你喜欢看国外的经典名着啊？” 二人这会儿也算是稍微熟悉了一些，闲聊几句并不过分。 胡梅兰听见林武的询问之后，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书籍，满脸都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我很喜欢国外的这些书，平时没事儿就翻翻看。”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林武，一脸的惊喜之色。 “同志，你也喜欢看吗？” 在她看来，如果不喜欢看这些书的话，根本不会知道悲惨世界是外国的人。 林武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二人的话匣子就算是被打开了。 二人聊了一会儿，越聊越尽兴。 林武上辈子和这丫头接触过几次，知道这就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生活中没吃过苦，心思单纯，很容易信任别人，总是幻想着去一个乌托邦的世界。 林武见已经与对方聊的差不多了，顺手就把自己刚买来的书本往柜台上一放。 “同志，这些是什么？”胡梅兰疑惑的问了一句。 她仔细的看了一眼，有些不太确定：“这是……书？” 林武再次点了点头：“没错，我来海城有些事儿要办，顺手买这几本书回去。” 说着话，他就把最外边包着的油皮纸拆开。 下一刻，里边儿一本本包装精美的书籍就展现在了胡梅兰的面前，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这这这……这是《战争与和平》？！这可是我一直想要的书！” “这是《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这本书可难买了！” “还有简爱……” 林武买的十几本书，其中五本是翻译的作品，另外五本则是原着，全部都是当代知识分子最喜欢的着作。 翻译过来的书籍会比较便宜一点，而最贵的就是那五本从国外引进来的原版，每一本书的价格都在十块钱往上。 光是这五本书，就花了林武五十多块钱，这都快顶上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谁舍得买啊！ 胡梅兰做招待所的接待员，这活虽然轻松，但是每个月也就只有那么十几块钱的工资，日常的吃穿用度是够了，但是额外买书的钱，都是他爹胡长龙从工资里边儿给她省下来的。 买国内普通的翻译本都要一块多钱，这会儿看见面前放着的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书籍，胡梅兰羡慕极了，激动的直搓手。 “你很喜欢这些书吗？” 林武打量了对方几眼，脸色不变，依旧笑眯眯的问道。 胡梅兰使劲儿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与喜爱。 “是啊，我最喜欢看书了，可是百货大楼的书都太贵了，尤其是这些国外的原版，我更是看都没看过。” 说完这话，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武，还有些羞赧。 “同志，你能不能把这些书给我看看？” “我保证，绝对不会弄脏你的书的！” 林武也不小气，直接把书往前一推。 “当然可以，你随便看。” 胡梅兰激动到无法自已，一个劲儿的说谢谢。 把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书。 翻开了书页，精美绝伦的印刷体，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油墨香味，小姑娘抽了抽鼻子，喜欢的不得了，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林武也不提醒，就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她。 一直等到后勤的工作人员换好了被单，下来通知了胡梅兰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直到此时，胡梅兰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看书，把面前的林武都给忘了。 “哎呀，同志，实在是对不起，我太喜欢这些书了，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胡梅兰一脸内疚的把书本合上，然后又恋恋不舍的摸了两把，这才要还给林武。 不料，林武却摆了摆手。 “没关系的，你要是喜欢，这些书都送你好了。” “啥？！” 胡梅兰被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些书都送给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可不能乱叫 林武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到胡梅兰受宠若惊的使劲儿摆手。 “不行不行，这我可不能要，这些书实在是太贵了。” “咱们才刚刚认识我，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林武却笑着解释说：“同志，实不相瞒，我来你们这里，是为了找第二纺织厂的人的，你要是能帮我找到人，这些书我全部送你也没问题。” “这……” 见胡梅兰神色为难，似乎还有些犹豫，林武抿起嘴唇又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那就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点忙，送一点礼物，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胡梅兰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个借口牵强，但是又实在是舍不得那些书。 她看了看林武，又看了看那些书，最后还是松了口。 “那……行！” “你说说看，要是我能帮得上我，那我肯定帮你。” “纺织厂的布料很好，质量也不错，所以我就想过来看看，但是我对海城人生地不熟的，也根本找不到纺织厂的领导，昨天晚上还在为这事发愁呢。” 说着话，林武还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就一脸期待的看着胡梅兰。 “同志，咱们两个这么投缘，你要是能够帮我找到一个能够在纺织厂说上话的领导，那就太感谢了。” 胡梅兰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松了一口大气，重新露出了笑脸。 “我还以为你说的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个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又歪头打量了几眼林武，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个，同志，我认识咱们扬丹纺织厂的科长，可以吗？” “我爹叫胡长龙，是咱们扬丹纺织厂的销售科科长，你要是想见他，我回头就帮你介绍。” 林武故作惊喜的样子：“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 唉，怎么说呢…… 胡梅兰这丫头还真是没啥心眼儿，别人随便说几句，她就全部相信了。 得亏林武不是坏人，不然的话，这小丫头是真的要吃亏的。 二人一拍即合，之后又闲聊了几句，林武就直接回了房间，那些书则是全部留给了胡梅兰。 下班时间到了，胡梅兰走出招待所，直奔纺织场而去。 纺织厂虽然被称为第二纺织厂，但是里边儿的规模、员工还有机器，那可都要比老厂好了不少。 胡梅兰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胡长龙过来这边儿了，厂里边儿不少老员工都是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胡长龙的女儿他们当然都认识。 一路上挨个儿的喊了叔叔婶婶，胡梅兰总算是在科长的办公室找到了他爹胡长龙。 “爹！” 胡梅兰笑的天真无邪，叫了一声之后就朝着胡长龙跑了过去。 这年头，干部们都没有独立的办公室，基本上都是一间办公室里边儿，好几个人共用。 胡长龙的位置靠着窗户，光线是最好的，他这会儿正在着手整理着销售的报表。 听见自家女儿的声音，胡长龙赶忙把手里的报表放下，转头看了过去。 “兰兰？你怎么想起来过来找我了？” “爹，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她搬了个凳子，坐在了胡长龙旁边，然后又开始描述自己今天的工作有多么的累、多么的难。 胡长龙当然知道，闺女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当下只是跟着笑，也不说话。 随后胡梅兰就切入了正题，她将自己今天遇见林武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十分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爹，这位同志可真是个好人，那些书老贵老贵的，他都舍得送给我，这个朋友跟我很投缘，你可一定要帮帮他啊！” 不料，胡长龙听到这话，脸色却直接变了。 胡梅兰心思单纯，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胡梅兰不知道人心险恶，被卖了还会帮人家数钱。 她不知道，胡长龙却是知道——这年头，天上哪儿有掉馅饼的事情！ 原本胡长龙是想要好好教育一下闺女的，让她不要轻易信任别人，尤其是陌生人。 可是看她一脸高兴的模样，胡长龙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上来了。 “那行。” 胡长龙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和他吃个饭，不过别的事情可不敢就这么保证。” 闺女把那个人当成好朋友，他总不能当着女儿的面揭发那人，那女儿得多伤心啊！ 胡长龙决定先去和对方碰个面、吃顿饭，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爹，你真好！” 胡梅兰听见胡长龙答应这事儿，顿时高兴的不得了。 “爹，他现在就住在招待所，我带你去找他。” 而此刻，林武还在房间里等着。 夕阳西下，红日来到半山腰的时候，他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林武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门一响，他就起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年轻姑娘胡梅兰和胡长龙，此时的胡长龙比林武记忆之中的男人要年轻了不少。 林武露出个笑脸，因为他还‘不认识’对方，所以此刻也没主动打招呼。 “同志，这是我爸。” 胡梅兰说：“同志，你有啥困难就跟我爹说，我爹肯定会帮你的。” 胡长龙嗔怪的瞪了自己闺女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 “那就太谢谢你了。” 林武和胡梅兰道谢之后，又转头看向胡长龙，说道：“胡叔，现在时间不早了，不然咱们去吃个饭，边说边聊？” 说着话，他就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胡长龙见状，扯了扯嘴角，冷着脸直接就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这年轻人嘴巴倒是挺甜的，还挺会来事儿，关键是——谁是你叔？可不能乱叫！ 关于吃饭这事儿，他倒是也没拒绝。 只是，胡梅兰原本也想跟着去吃饭的，但是却被胡长龙给拒绝了，直接打发她去纺织厂食堂解决了。 三人走出招待所后，胡梅兰委屈的噘着嘴，与林武告别一声，然后才去纺织厂的工人食堂。 林武知道，这会儿胡长龙正生气呢，于是他就装作没看见那一幕，笑着带着胡长龙往外走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眼光挺毒辣啊 二人穿过纺织厂家属楼外面的几条小巷子，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家饭店。 这会儿的国营饭店都需要票，如今小巷子里边儿也开起了这种私营饭店，去那里吃饭不需要票，饭菜味道好，就是价格稍微贵一点。 饭店里边摆了六七张桌子，看起来虽然环境不咋地，但也还算干净。 这会儿到了饭点儿，已经有三桌人在吃饭了。 见有人来了，服务员赶紧出来招呼。 “两位客人吃点儿啥？” 林武坐下来，先是点了一瓶牛栏山，看了看菜单，又点了一盘儿手撕包菜，一盆蛋花汤和一盘爆炒兔肉。” “叔，你还吃点儿啥？” 胡长龙看人很准，林武这一路上挺会来事儿，对人也算是真诚，应该不是坏人。 于是，他此刻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有些拒人千里之外。 听到林武的询问，他摆了摆手：“足够了，咱们两个人，点多了也吃不完，浪费可耻。”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转头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之后就让他做菜了。 没过一会儿，饭菜就上了桌。 三个菜，一瓶酒。 兔肉是小火大料闷过的，然后再捞出来切块爆炒，入口香喷喷的，滑嫩不已，味道实在是鲜活。 林武上辈子来这家店吃过几次，此刻全部都是记忆之中的味道。 后来社会不断进步，各种饭店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兴起，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尝过比这更好吃的味道了。 此时此刻，林武难免有些感慨。 扭头向老板要了两个酒杯，没过一会儿就跑过来一个半大的孩子，给二人递来两个清水涮过的搪瓷罐子。 “来，胡叔喝酒。” 林武知道胡长龙酒量不咋地，所以就没有给他倒多少，自己也只是象征性的倒了那么一点。 胡长龙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发话，就那么充满审视的盯着他。 直到搪瓷罐子被推到了他的面前，胡长龙这才开口。 他盯着林武沉声开口说道：“同志，你找我到底有啥事儿？” 林武咧嘴笑，这位胡大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性格耿直，一点儿场面话都不会说。 “胡叔，这杯我先敬你，跟你道个歉。” 说着话，林武拿起搪瓷杯子，对着胡长龙举了举，然后就一扬脖子，全部喝进了肚子里。 咽下酒水之后，他还反手亮了亮杯底，示意自己去哪不喝完了。 之后他才说：“我通过招待所的胡同志才找到了胡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这么干了。” 林武也不绕弯子，既然这位胡大叔不喜欢弯弯绕绕的，那么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如此直来直去的打交道方法，也能让胡长龙对自己有些好感，遮遮掩掩的反而讨人厌。 林武打的牌就只有两个字儿——诚意！ 果不其然，听到林武这话，胡长龙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拿起搪瓷杯子想证明的抿了一口，然后看着林武：“说，到底找我有啥事儿？” “只要不违背组织和纪律，我能帮就帮你。” 林武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放宽心。 “胡叔，你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着话，他就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块碎布来，双手递到了胡长龙的面前。 “胡叔，这布料是咱们扬丹纺织厂生产的？” 胡长龙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没错，这种款式和花样是几个月前引进来的，就在咱们扬丹纺织厂生产。” 胡长龙顿了顿，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林武：“你问这个干嘛？” 林武嘿嘿笑了笑，实际上，从拿出这块布料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变化。 胡长龙性子直，心里边儿藏不住事儿，心里想什么，就都表现在了脸上。 果不其然，只是稍微注意一下，林武就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胡叔，我想打听一下，咱们纺织厂是不是有不少这种布料的存货啊？”林武笑着问了一句。 胡长龙大吃一惊：“你咋知道的？” 林武说：“我来的时候，看见不少纺织工人都拿这种布料做布袋子，既然都内部消化了，那这布料肯定是销量不好。” “按理来说，这种碎花棉布料，一般都是用来做衣服的，但是在百货大楼门口，我压根儿就没有看见有姑娘穿这种布料做的衣服。” “往外销售不出去，内部存货积压多了，厂子肯定会亏本的，所以就只能找咱们纺织厂的工人帮忙内销。” 林武夹起一筷子兔肉，放进了胡长龙的碗里。 他笑着问了一句：“胡叔，我猜的对不对？” 胡长龙惊讶不已，此刻看着林武的眼神里边充满了赞赏。 “你这年轻人，倒是眼光毒辣！” 胡长龙啧啧两声，又叹了口气，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唉，这种布料还真是让人愁啊！” 随后，他就把事情的原委都跟林武说了一遍，林武越听，脸上的笑容月是按捺不住。 原来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有点儿让人哭笑不得，几个月前，扬丹纺织厂打样部信心满满的搞了一个碎花图案出来，对外的口号是力求创新，漂亮时髦，还说绝对能给厂里再来一笔不菲的经济效益。 没想到大家伙干劲十足，埋头苦干了一个多月，临了到了销售这一步，却把整个厂里的领导都给干蒙了。 一个月销售下来，那种碎花布料连总量的十分之一都没能卖出去。 这一下子，整个厂子上上下下无数人都傻眼了。 这是咋回事儿？ 厂子里派人出去调查一下，到处一问，结果就得到了一个答案——这布料不好做衣服！ 年纪大的人嫌弃颜色太艳，年纪轻轻的又嫌弃布料款式老气。 这年头，众人都是本本分分干自己分内的事儿，拿着固定工资，仓库里边货物堆积成山，也没有几个人操心。 谁愿意出去跑销售啊？ 这件事情可愁坏了胡长龙这个销售科科长，他有心帮忙，却又没有半点儿办法。 磨破了嘴皮子，总算是劝说着纺织厂内部的女工们帮忙购买了一点儿，但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完全不济事。 仓库里边儿堆积着的碎花布料，现在还像是小山一样压着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喜上眉梢 说完这些事情，胡长龙一杯酒也刚好喝完了。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犯了愁。 林武笑着说道：“胡叔，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此刻，胡长龙夹了一块兔肉，正咀嚼着，冷不丁听到林武这话，赶忙咽了下去。 结果辣椒的味道呛的他嗓子生疼，一时间咳嗽不已。 可是胡长龙都顾不得咳嗽了，一张脸涨的通红，连忙摆手说： “咳咳咳……你你你，你说啥办法？要是真的能行的话，我我……” 胡长龙着急的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如何感谢林武。 他干脆站了起来，拿起自己面前的搪瓷杯子，对着林武举了举，红着脸说道：“如果你真能帮我解决掉那些堆积起来的布料，我就代表我们扬丹纺织厂全体员工感谢你！” 说完这话之后，还没等林武说话，他就咕咚咕咚的喝掉了一整杯的牛栏山。 林武见状，都有些傻眼了。 好家伙，这才几句话的功夫，胡长龙就上头了？ “胡叔，你先坐下，咱们有事儿慢慢说，这忙我肯定能帮你。” 听见这话，胡长龙才打了个酒嗝，慢慢的坐了下来。 虽然在吃菜，但是他的眼睛却是时时刻刻的落在林武的身上。 “啥办法？” “胡叔，那些碎花布料我买了，你看咋样？” “你？！” 胡长龙听到这话，又差点儿被呛的咳嗽起来。 “那些布料你全买了？” 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林武之之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我们扬丹纺织厂仓库里边存放的布料，那可是有很多的。” 那些布料，整个纺织厂的员工加班加点生产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期间也有往外卖了一点，但是那都是小零头，林武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林武却点了点头，自信的说：“你们仓库里边儿的碎花布料，我全都要了！” 胡长龙这会儿被林武吓得一个激灵，酒都醒了一半儿。 “前两天，我们纺织厂还清点过仓库里边儿挤压的碎花布料，足足有一万两千多尺……” 说到这里，胡长龙摇头叹气不已。 一万万两千多尺布料全部积压在仓库里边儿，日子长了，布料肯定会各方面的都出现损耗。 到时候，对于扬丹纺织厂来说，那就是一笔巨大的经济损失。 纺织厂员工们的过年奖金，可都压在这里呢！ “一万两千多吃啊……” 林武摸着下巴，重复了一遍胡长龙的话。 想了想之后，他看向胡长龙说道：“胡叔，这碎花布料我可以全要，但是价格方面，我可能就要跟你打个商量了。” 说着话，他拿起搪瓷杯子，对着胡长龙扬了扬。 “胡叔，关于那碎花布料，你能给出的最低价是多少？” 见林武是真心想要买布料，胡长龙也终于认真了起来。 他伸出双手，使劲儿在自己的脸上搓了搓，又想了想：“这碎花布料从咱们纺织厂出去，得八毛钱一尺，一万两千多尺，怎么着也得一万块钱。” “如果你真心想要，我能跟厂长谈一谈，把零头给你抹了，九千五百块全部卖给你，应该是没问题的。” 林武却摇了摇头：“胡叔，这价格还是太贵了。” “还贵！？” 林武抬了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然后慢条斯理的解释说：“算上来回的运输费，还有我把那么多布料一次性全买回去承担的风险，这么多布料全部压在我自己的手里，一万块钱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花这么多钱买你们的碎花布料，并不划算。” 胡长龙张了张嘴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皱了皱眉，又喝了一口闷酒，胡长龙这才问道：“那你要多少的价格？” 林武竖起自己的一根手指，微微弯了弯，笑着给出了自己心目之中合适的价格：“九千块钱，我全部拿下，这是我能给出最高的价格了。” 胡长龙咬了咬牙，犹豫了半晌之后抬头朝着林武看了过去：“行，我去帮你和厂里领导说说，不过具体成不成，还得看我们领导的意思。” 林武顿时露出了笑脸：“那就太谢谢胡叔了！” 事情敲定，林武就又把剩下的半瓶牛栏山给拿了出来。 他和胡长龙一人一半分了，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起来。 夜色逐渐降临，小院儿里边儿烟火气息蒸腾缭绕，伴随着二人的聊天儿声，逐渐的消失在夜色里，各方面都显得十分融洽。 …… 第二天，林武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了。 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今天早上起来，林武的脑袋还有些胀痛。 他洗了一把冷水脸，简单洗漱了一遍，然后就出了门。 刚下楼，他就看见胡梅兰站在前台，手里拿着一本书。 见他下来了，胡梅兰还扭头咧嘴笑了笑。 “起来啦？” 胡梅兰开口说道：“我爹说了，你要是起来，就让你去厂里找他，他已经和门卫打过招呼了，你就说是上门买布料的就行。” 林武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好，谢谢了。” 他露出笑脸，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胡梅兰见林武要走，当下喊住了他：“哎，同志，你吃饭了没有啊？” 林武摆了摆手，头也没回：“早上不饿，就不吃了。” 说完这话，他就走出了门。 他说的是真的，昨天晚上和胡长龙二人居然直接吃完了三个菜。 这年头，饭店给的分量也很足，吃的肚子很饱，十分满足。 林武走到扬丹纺织厂门口，门卫就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的？” “我来买布料的。” 林武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前跟胡长龙科长约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门卫当下就点头答应放行了。 林武一路轻车熟路，直奔胡长龙的办公室。 这扬丹纺织厂，他上辈子就来过好几次，胡长龙的办公室就更不用多说了，熟得很。 一路来到胡长龙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里边儿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谁啊？” 林武笑着说：“胡叔，是我。”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倒爷 办公室里的胡长龙一愣，赶忙三步并做两步，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外走来。 拉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林武，胡长龙说了一句：“小伙子酒量不错，这么早就起来了。” 都说酒桌上最好交朋友，昨天一瓶牛栏山下了肚子，胡长龙只觉得这年轻人简直太对自己的胃口了，自己说啥他都知道，甚至连一些自己心里这边想法，都能与对方不谋而合，简直相见恨晚。 胡长龙此刻满脸笑容，把林武迎了进去，招呼说：“来来来，随便坐，办公室里边儿的人都去上班了，就咱们两个，不用拘束。” 林武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和胡长龙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开门见山聊了正事儿。 “胡叔，你叫我过来，是不是布料的事儿有了眉目？已经谈好了吗？” 胡长龙也不卖关子，当下乐呵呵的说：“你还真是聪明，不用我说就知道了。” 他说着话，就转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了一张订购协议，口中说道：“这可是我一大清早就找我们厂长开来的单子，你瞅瞅。” 林武接过订购协议单一看，果不其然，上边儿已经有了一个扬丹纺织厂的公章，就盖在那里。 “你看几眼，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就签字。” 胡长龙只觉得放下了胸口的一块大石头，浑身都舒服了。 “实际上，昨天晚上回去之后，胡长龙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想来想去，他还是大半夜十二点起身，穿着衣服去了对面楼层，敲响了厂长的门。 于是，二人在晚上就商量好了这件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就敲定订购协议。 也难怪林武刚刚一见面，就瞧见胡长龙眼圈下边儿有黑眼圈，下巴上的胡茬也没来得及刮。 “实在是太谢谢胡叔了。” 林武笑了笑，却并没有立即签字。 胡长龙见状一愣：“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武笑着说：“胡叔，昨天晚上忘记跟你说了，这货款的事儿还是按照规矩来，先付百分之三十，对？” 这年头，业内的普遍行规就是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剩下的尾款，等双方商定好时间后，按时付清就行。 胡长龙点了点头：“没错，是这么个规矩。”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厂长之前提过一嘴，说剩下的尾款不能超过一个月，在这个时间内必须得付清。” 他抬头看了一眼林武，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你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吗？” 林武却笑了笑，也没说话，直接拿起笔，飞快的在订购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一个红色的手指印儿。 日次以来，这认购协议就算是完成了。 “胡叔，走，咱们去财务处交钱。” 林武出门前就清点过自己身上的现金，之前卖黄鳝一共挣了五千多块钱，后来给了二哥林文一千块钱，作为家里边儿的日常开支。 再之后就是卖衣服了，纯利润八百三十多块钱。 不过林武来这里之前又，投了一笔成本下去。 再加上他自己平日里的开销，钱有进也有出，林武今天早上出门之前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全部财产，现在他的手里头还剩下五千零二十六块六毛九分钱。 这批布料的预定货款要付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两千七百块，剩下的钱他得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跟着胡长龙去结算了布料的定金，从财务室走出来的时候，二人都松了一口。 林武转头看向胡长龙，说了一句：“胡叔，这碎花布料我得在你们厂子存放一天，明天回去的时候戴上，行吗？” 胡长龙此刻对林武好感倍增，笑着点头说：“这叫什么事儿？你帮我们扬丹纺织厂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存放一天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最后，林武又和胡长龙约定好了明天过来拿货的时间，这才转身离开了扬丹纺织厂。 林武出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了个地方吃了一碗面。 献媚滚烫的猪肉面下肚，他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这话诚不欺我！ 林武结账站起身，拦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扭头向着问道：“小伙子，你要去哪儿？” “海城百货大楼。” “好嘞！” 中年男人得到了目的地，快速踩着三轮车，还不忘叮嘱说：“坐稳喽，咱们出发！” 三十分钟后，三轮车抵达了海城百货大楼。 林武下车付了车钱，然后就朝着百货大楼隔壁走去。 实际上，海城拥有着两家国营纺织厂，因此，服装行业也十分的发达。 随着经济开放，不少倒爷都出现了。 这年头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八十年代，不少倒爷靠着从沿海城市地方倒卖服装回来，赚了不少钱。 百货大楼里边儿的东西很全，还有很多洋货，不少家庭里边儿有底子的姑娘都喜欢来这里买东西。 久而久之，一些倒爷带着衣服从广省那边儿回来，就在百货大楼旁边悄悄的售卖。 一些心思活的，附近县城里边儿的小倒爷，都会从这些人手里面拿货。 准确来说，这就是类似于后世的批发市场。 林武这次来这里，不是要跟对方谈生意的，而是来观察一下市场。 上辈子来这个地方，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林武担心时间不对，这地方就会和自己想象中有些偏差。 他拐过一个巷子，一抬头就看见对面街道有一个半开着的大门。 这大门是最老式的那种，水泥地上挖一个凹槽，然后用一块木板嵌进去，就可以充当大门了。 门内光线有些暗的，隐约能够看见几个身影。 林武走了过去，就听见了小姑娘的声音。 “徐哥，你这批衣服真不好看，我一点儿都不喜欢，都不时髦。” “是啊，你这次带回来的衣服，款式都不怎么样，穿起来不显身材，也不显气质，我隔壁家的姐姐穿的那条裙子才叫洋气！” “是啊是啊，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外头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裙子？徐哥，下次带点儿回来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厂长感谢 几位姑娘叽叽喳喳的把一位叫做徐哥的男人围在正中间，徐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穿着花里胡哨的花衬衫、西装裤，裤腰带系在外边，穿着一双赠光瓦亮的牛皮鞋，头发还打了发蜡。 他的五官看起来很寻常，只是这一身行头衬托下来，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姑奶奶们，这些衣服可是我费了老大的力气，硬是从广省那边背回来的！” “外边那些姑娘都喜欢穿这些衣服，怎么到了你们这边就不喜欢、不合适了呢？” “再看看，再看看，肯定能挑到合适的。” 几位姑娘听到这话，又选了选，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一脸失望的离开了这里。 那位徐哥倒也不着急，跟着送出门口，点了一根烟，嗒嗒的抽了起来，脸上瞧不见半点儿愁容。 看见林武站在门口，他抬了抬眼皮，问道：“你是干啥的？来进货的？” 林武笑了笑，没说话。 他走过去，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根红塔山递给对方。 见对方一脸狐疑的盯着自己，林武才说：“徐哥，我就是过来看看。” 看见林武这么上道，对方也就没有多想什么，接过烟挂在耳朵上，微微侧着头：“你自己进去看看，都是当下最时髦的款式，拿回去卖，一件多赚两三块，保准你发财。” 林武点了点头，又说：“那就多谢徐哥了。” 说着话，他就朝着那间平房走了进去。 屋子里边儿是红砖房，墙面糊了一层水泥，地上胡乱地堆着一堆衣服。 总体来说，这里和后世的经营模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真要说有变化，那就是林武上辈子来这里的时候，小屋子稍微装修了一下，这位徐哥的打扮也比现在阔气了不少。 不过可惜，这会儿去广省拿货，也是有很大风险的，毕竟摸不清楚潮流和时髦的款式，很多时候拿衣服回来，结果发现卖不出去，就只能砸在自己手里了。 白费辛苦不说，还倒贴钱，简直得不偿失。 林武进去转了一圈，出来之后，心里边儿就大致有了一个概念。 他笑着和徐哥告了别：“徐哥，那我先走了。” 徐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也一件没看上？” 林武点了点头，说道：“等过段时间，我再来。” 对方也没有多说什么，林武转身离开了巷子，直奔百货大楼。 他买了一些家里边儿的生活用品，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摆了几个小摊子，都是卖小饰品的。 下面用木板隔开一个小小的方格，里边儿放着一些皮筋，还有发夹之类的小物件，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样式。 林武原本想买一些金银首饰，结果找了一圈才想起来——八十年代的时候，华夏所有的金子都是用于生产的，把控十分严格，基本上都是要上报才能批准申请使用。 一直等到八二年的九月份，华夏才登了报纸，允许金银首饰进行交易。 在海市城隍庙那边儿摆了两个小柜台，那就算是极具纪念意义的时刻了。 “同志，这些饰品都是从外边儿弄回来的，新奇又时髦，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买几样回去给老婆孩子，她们肯定喜欢。” 卖货的是个年轻姑娘，因为常年风吹日晒，所以脸蛋儿有些泛红，一看就是天天出来跑摊子的勤劳姑娘。 林武没说话，仔仔细细的沿着一个个盒子挑选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就眼前一亮。 “同志，这簪子怎么卖？” “簪子？” 姑娘顺着林武的视线看去，打开玻璃盖子，将里边一根簪子拿了出来。 簪子通体漆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表面还泛着细腻的光泽，一看就是好东西。 凑近鼻子闻一闻，还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同志好眼光，这可是好木头做的，我家那边的老木匠做了几只，我帮着带来这里卖，同志，你要不要？” 林武越看那发簪，就越是喜欢，当下也不讨价还价，拿了起来，又顺手捡了一些小玩意儿，一并让那个姑娘帮忙结了账。 “一共是三块五毛三分钱，你给我三块五毛钱就行。” 林武付了钱，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的腰包儿，这才转身离开。 晚上的时候，林武回到招待所，就看见胡梅兰笑盈盈的冲自己挥手打招呼。 “同志！” 林武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见胡梅兰继续说：“我爹说让你去我们纺织厂食堂吃饭，厂长听说了这件事，都要感谢你呢。” 好家伙，还真是巧啊，林武刚好有事儿想要让胡长龙帮忙。 “那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扬丹纺织厂工人食堂。 食堂大师傅炒了几个菜，额外给林武等人开了一桌。 既然和领导吃饭谈事情，那就免不了要喝酒。 一圈酒下来大家也就相互熟了，胡长龙挨个给林武介绍。 今天来的人不多，但都是厂里有分量的人。 厂长名叫王德金，副厂长何伟，还有一个是厂里边的出纳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表明了对林武的感谢，林武意义笑着谦虚的答应了下来。 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菜也吃饱了，林武就抬头向着厂长王德金看去。 “王厂长，有件事情我还想麻烦您。” 此时此刻，王德金喝的满脸通红，听见林武的话后，毫不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有事儿你就说，你现在帮了我们厂子这么大一个忙，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 林武说道：“我买了你们厂子的碎花布料，但是没法儿送回去，想找运输公司，但我是个人，没有你们厂子的介绍信，对方是不会接单子的。” “王厂长，我要是买了布料运不回去，那可就真的闹了大笑话了，您说对？” 王德金一听这话，顿时就噗嗤一声乐了。 “嗨，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 王德金拍着桌子说道：“小兄弟，你放心，我待会儿吃完饭就给你开一封介绍信，价格方面也就按照我们纺织厂的运输价格来算，绝对给你优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公家的车子 林武笑的合不拢嘴，站起身又朝着王德金敬了一杯酒：“实在是太谢谢王厂长了。” 赵德金也非常爽快的和林武碰了杯，一桌人其乐融融。 第二天一大早，林武就起来退了房。 他先是拿着王德金给自己开的介绍信去了运输公司，找了一辆大东风卡车，又请了几个人帮着自己去纺织厂把库存起来的碎花布料全部装上了车。 给司机和那些工人挨个的地了烟，林武又跟胡长龙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带着自己的行李上了副驾驶。 和胡长龙告别之后，林武一路乘坐着大东风卡车回到了县城那边儿。 车子开到县城，司机就不认识路了。 他扭头看着林武，问道：“咱们去哪儿卸货？” 林武想一想之后说道：“要不这样，我额外给你三块钱，你帮我送到内八村刑部？” “不远，也就十几二十里的路，开车一会儿就到了。” 五块钱，这可是额外的灰色收入啊！ 司机当下一听，就咧嘴笑了起来。 “行，你帮我指路，我给你送过去。” 林武也不含糊，当下就从自己的腰包里面拿出三块钱，直接塞给了司机。 随后，林武指挥说：“叔，你往这里开。” …… 而此时此刻，内八村，林家院子里边儿。 小萌萌正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屋子里，唐清婉踩着缝纫机，不断的传出咕噜噜的声音。 小家伙很懂事，知道这会儿唐清婉正在干活，也不去打扰。 看蚂蚁看腻了，小家伙站起身，朝着林国福跑了过去。 “爷爷，爷爷！” 小萌萌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从林国福的手里接过了痒痒挠。 “爷爷，我给你敲。” 林国福笑的大黄牙都露了出来：“好好好，我林国福的孙女就是懂事儿、孝顺，比你那个爹强多了。” 林国福说起林武，不由得又有些愤愤：“哼，瞧瞧你那是什么爹！出去这么多天了，也不托人带个信儿回来，等他回来了，看我抽不抽他！” 赵爱芬此时也从地里回来了，洗洗手就准备做饭。 听见林国福说的话之后，她也忍不住了，嘴里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小武现在怎么样了，一个人去了海城，那个地方多远啊，也不知道托人送个口信儿回来，万一路上出个……” “闭上你的臭嘴！” 赵爱芬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林国福就狠狠瞪了她一眼。 “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一天天的，怎么净咒自家人？好事儿都要被你说成坏事儿了！” “林武那兔崽子是出去做大生意了，怎么让人给你捎口信儿？” “他他忙着赚钱，哪有空？就你闲的慌！” 挨了骂，赵爱芬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随后，赵爱芬绑上围裙就准备做饭，张香云也从地里摘了菜回来。 林文正在为喂驴，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紧接着就听见骑车的声音越来越近，自家门外到处都是脚步声。 林文一愣，赶忙放下手里边的干草，走到院子门口把院门拉开，一抬头就看见路口尽头，一辆威风凛凛的大东风卡车向着这边儿开了过来。 泥土路上扬起了几米高的灰尘，车轮子碾压过来，两边儿都留下了深深的咕噜印儿两边儿还跟着一群光着屁股的孩子。 “爹，爹，你快出来瞧瞧，好大的车子，可真气派！” “哎呦喂，这是公家的车？公家的车怎么来咱们村了？” “啊呀，看着可真吓人，这是那个什么车？” “大东风，是？我在县城里边儿远远的看过几次，车子一动弹起来，后面都是黑气，好闻着呢！” 内八村虽然靠近县城，但是村子总体来说，还是一个非常落后的贫瘠之地。 在八十年代，村子里边的人连自行车都没有见过，这会儿突然开进来一辆大东风，那简直就是油锅里边儿下了开水——全部都沸腾了！ 有些在地里边儿干活的庄稼汉子，这会儿也纷纷直起腰来，好奇的朝着大东风看来。 “乖乖啊，这大东风去谁家的？可真太气派！” 林文盯着那辆大东风直奔自己家门口而来，不由得一愣。 回头看了一眼林国福，此刻他正皱着眉头，拄着拐杖朝着门口走来。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外边儿怎么闹哄哄的？” 见林文不搭腔，林国福急眼了，骂道：“瞧你那副德行，一棍子下去都憋不出一个屁来，起开，起开，我瞅瞅！” 林国福说着，就准备走出门去。 林文伸手想要拉他，还没等林国福出去，他就说了一句：“爹，有一辆大东风卡车，好像是来咱们家的。” “啥！？” 院子里边儿，赵爱芬和张香云听见这话，这会儿都蒙了。 大东风，是这年头到处跑运输的车子，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村子里边儿出去闯荡过的人提过几嘴，说这车子老大、老气派了。 “大东风来咱们家了？” 赵爱芬儿疑惑的看了一眼林文，半晌之后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那可是公家的车，难道是小武他被……” 她刚说到一半，就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朝着林国福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林国福的脸色已经阴沉沉的了。 赵爱芬缩了缩脖子，硬生生的把话给咽了回去。 “我去瞧瞧。” 当下她也顾不得做饭了，着急忙慌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就往门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紧接着，林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爹娘，我回来了！” 林武笑着，大步流星走进院子。 打眼一瞧，还真是林武回来了！ 门外的大东风还没有熄火，不断地发出嗡嗡嗡的轰鸣声。 “哎呀，小武，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都出去三天了，咋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信儿？你这孩子真不懂事！” 赵爱芬伸出手一把拉住林武的胳膊，虽然嘴里边儿埋怨着，但她还是操心着那辆大东风。 扭头朝着外面瞅了一眼，她小声问道：“咋样，没啥事儿？公家的车子跟着你一起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过来说情 林武笑着在赵爱芬的手上拍了拍：“娘能有啥事儿啊！” “你今天多做几个菜，有客人来了。” 听林武这么说，赵爱芬也稍稍松了口气。 大东风车的司机打开车门，跳下来之后冲着林武喊道：“小兄弟，你找人卸货啊，这一车东西，可得抓紧时间。” 林武点了点头，转头对林文说道：“二哥，麻烦你在村子里边儿找几个人帮着卸货，一个人给五毛钱，待会儿还管饭。” 林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林武都开口了，他也就不再想那么多，转头就要去喊人帮忙。 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林国福就拦住了他。 “村子里边儿的人会听你的？你算老几，说话管用？” “……” 林国福哼了一声：“你在这里等着。” 他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说着话，他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到了门口。 众人看见林国福出来了，当下呼啦啦的围了过来。 “林老三，这是咋回事儿？公家车怎么到你家门口了？” “车子里面装了啥啊？” “林老三，我怎么看见你小儿子坐着公家的大东风回来了？那可真气派啊！” “林武坐着公家车回来了？这有点奇怪啊……” “这有啥好奇怪的？林家老三的儿子生意能做的起来，肯定是占了公家的光，你说对？” “林家老三，你两个儿子都有出息，现在都能坐大东风了……这大东风坐起来是啥感觉啊？”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车子，可真阔气！” 一大群庄家汉子的裤腿都卷到了膝盖以上，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是泥巴，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或者是胶靴，脏的都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 听见众人的问话，林国福咧嘴一乐。 “嗨，都是他们瞎鼓捣的玩意儿，我哪儿管这些事情。” 他说着话，又从口袋里边儿摸出一包红塔山，拆开之后挨个递了一根烟，口中说道： “大家伙儿都来帮帮忙，我家林武也不知道从外边儿鼓捣了什么东西回来，现在要卸货呢。” “大家过来帮忙。忙完了就在我家吃饭，饭菜管够！” 农村的庄家汉子，一个个儿浑身上下都透着质朴和真诚，要说给钱，那都是见外了。 帮个忙，吃顿饭，这就是最好的招待了，下次他家需要，你也去帮忙，这就算是还了人情。 “行，咱们别的活儿不会干，出点儿力气还是没有问题的。” “大家都把身上的泥擦一擦，别给人家车上的东西给弄脏了。” “哪儿有水啊？我先洗一下。” 农村人最是质朴，人情关系往来热络的叫人感动。 林国福一开口，当下就有六七个庄家汉站到了大东风后面。 眼瞅着司机爬了上去，一把拉开了车门，一卷卷碎花布料全部都用塑料皮捆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车厢里。 “这圆滚滚的东西一下子拿不了多少，等着我去搬几个木头来。” 人群里边儿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两个庄稼汉子抬着几个木头过来了，直接照着车厢屁股就靠了上去。 “你把东西顺着木头滚下来就行了，我们在下面接着。” 六七个汉字干起活儿来丝毫不含糊，林武这会儿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本来想上去帮忙的，但是人太多了，他还丝毫插不上手。 走过来扭头看了一眼，林武发现林国福已经打开了红塔山，忍不住咋舌一声，心说自己爹还真舍得。 “我去地里择点儿菜回来。” 林武说：“爹，这些布料就让叔叔伯伯们搬到院子里就行。” 林国福嗯了一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人家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这么点东西，还能给你弄坏了不成？” 说话的时候，他抽出一根烟闻了闻，又放在了耳朵上——终究还是舍不得抽。 “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一点儿都坏不了你的。” 林武也不生气，嘿嘿笑着走回了院子里。 唐清婉这会儿听见了门外的声音，也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走出来，就看见两个人。 那两个人扛着一大卷布料走进了自家院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就准备放上去，赵爱芬赶紧大声提醒了一句：“别放在那里，我找个东西垫着，可千万别给弄脏了。” 说完话，她就赶紧跑进了自家驴棚里边儿，把红蓝白三色的塑料纸给拿了出来。 唐清婉见状，也赶紧上去帮忙。 不过林武却比她反应更快，还扭头说了一句：“你就在这里看着，我来。” 林武快步走了上去，伸手帮着赵爱芬撑/开了塑料纸，就铺在了一块比较宽敞的地上。 众人陆陆续续的抬着碎花布料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塑料纸上。 大家伙儿干活儿都是风风火火的，不到一个小时，大东风里边儿一万两千尺的布料就全部卸了下来。 司机原本要就此离开，林国福却赶紧拦住了他。 怎么着也得留人家吃顿饭，不然不像样子。 司机实在是扭不过林国福的热情，此刻又刚好是饭点，他就留了下来。 林家院子里边儿这会儿非常热闹，大家伙都在围着林武问东问西，林武就挑着一些能回答的问题回答，不能回答的就干脆搪塞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村长姜保国的声音。 “听说公家来人了，在哪儿呢？我瞅瞅咋回事儿……” “咋回事儿啊？林武干啥了？” 姜保国原本还在地里忙活着，准备种点儿菜呢，结果就听见有公家的车子来了村子，车上还拉着林家老三的小儿子。 这可把姜保国吓了一跳，还以为林武出了什么事儿，当下沾了一身泥巴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忙忙的就跑了过来。 这几个月村子里边儿，林家两兄弟收黄鳝，带着村子里边儿家家户户都赚了不少钱，姜保国对林武也没了嫌弃与憎恶，反而多了不少好感。 此刻听见林武被抓了，第一反应就是过来说情。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姜保国就抓着旱烟冲进了院子里。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是看一遍就能学会的 “哎呀，公家的同志，这里边儿肯定是有啥误会，林武是个好孩子，他改过自新了，可千万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他啊……” 司机正在喝水，被姜保国这话吓了一跳。 林国福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朝着外边儿看热闹的人群呸一口。 “呸呸呸！你们都瞎说啥了？谁被抓了？劝你们一个个嘴上积点德，要是被老子知道是谁瞎说的这些话，非得赏你一巴掌不可！” 林国福骂了几句之后，又赶紧回头和姜保国解释：“村长，那啥，都是些没有影儿的事儿，来的是公家的司机同志，帮着我小儿子拉东西回来的。” 林国福顺手掏了一根烟出来，递给了姜保国。 “来来来，抽根烟。” “村长，来都来了，就在我家吃饭，公家的司机同志是从海城那边来的，咱们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泥腿子，认不了几个字，还得村长你作陪才行。” 姜保国看了看热热闹闹的院子，又看了看林国福，这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当下臊的都不敢抬头了。 “哎呀，也不知道是谁乱说的，我还以为……” 说话的间隙，他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又赶忙摆了摆手。 “吃饭不着急，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说。” 过了半个小时，饭菜烧好了，张香云和赵爱芳两个人赶忙招呼着把菜端了出来。 家里桌子不够，林国福就又从隔壁几家借来了两张桌子，顺带借了一些碗筷。 今天总共有两桌人，帮忙的庄稼汉都带着孩子过来吃饭，家里边儿女人没来。 这年头，吃饭就是意思一下，总不好真的拖家带口过去吃。 孩子们不上桌，就端着小碗站在一旁，眼巴巴的拉着大人的袖子，让亲爹帮忙夹一点儿肉菜。 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上面儿摆满了菜肴。 有前段时间家里边儿腌制的咸猪肘，还有爆炒的山鸡肉，炖的是甲鱼汤，重油烧出来的红烧黄鳝等等，都是村子里边儿现有的食材。 手艺算不上多好，但是绝对舍得下材料。 葱姜蒜各种调味品，尤其是那咸猪肘，放在大盘里边儿，放点盐，添点水，大火炖一下，油旺旺的，看着就让人欢喜的不行，大家伙儿都吃了个满嘴流油。 从村里小卖部打回来的散装酒，众人也喝得满脸通红。 小孩子每人都吃了一大碗白米饭，肚子圆滚滚的，吃饱之后就在院子里边儿玩了起来。 林武找了个借口，躲了不少酒，喝了几口就说自己酒量不行，头晕的厉害，低头吃菜去了。 填饱了肚子后，他喝了一口水，起身走到厨房，从橱柜里边儿拿出一个碗来，里边儿放着一块儿用刀切好的猪肘子，还有一些别的菜，林武都挨个儿夹了一些出来。 之后，他又装了一碗白米饭，拿了筷子，转身就朝着屋子里走去。 缝纫机此刻还在咕噜噜的响，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唐清婉停下动作，回头看来是林武来了之后，她笑了笑。 “你吃饱了？” 林武点了点头，走过去将饭菜就放在了缝纫机上。 “你先吃饭，吃完再干活。” 他回来之后，先是卸货，然后又招呼客人，一直忙活到现在，几次想要和唐清婉说话，却发现后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踩缝纫机了。 “你怎么把饭菜拿过来了？” 唐清婉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待遇，抬头嗔怪的看着林武。 她说：“我不饿，等你们吃完了，我再出去吃就行……” “等你忙完了再出去吃，就只有别人剩下的了，还不一定能有！” 林武到底是心疼媳妇儿的，舍不得让媳妇儿饿肚子。 这年头，农村女人地位低，家里边儿来了客人，忙活了一整个上午，做完了一桌饭菜，还得是先紧着一大帮老爷们儿吃。 孩子站在旁边还能蹭上一点，唯独女人，只能等到众人吃饱喝足了，才能上桌吃剩菜。 刚刚做饭的时候，林武让赵爱芬和张香云先从锅里边装一点出来吃了，没想到还挨了一顿骂。 “你听听，这像什么话？让别人瞧见了，还不笑话我们两个女人不懂规矩？” “我们等他们吃完再吃，现在也不饿。” “是啊，小武，你赶紧去吃饭，别管我和娘了，饭菜还没做完呢。” 林武无奈的摇了摇头，心说这个年代的固有思想还真不好改变。 他实在是拗不过两个女人，当下也不好多说，只是拿着碗给自己媳妇儿留出了饭菜。 此刻听到对方这么说，唐清婉心里边儿暖洋洋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饭菜，点了点头，又从林武的手里接过筷子，说了声谢谢。 林武双手环胸，就站在她的身边。 看着唐清婉绑起来的辫子，林武忽然伸出了手。 “怎么了？” “你别动，我给你绑头发。” 林武阻止了唐清婉的挣扎，唐清婉虽然疑惑，却也知道林武不会害自己，当下乖乖的继续低头吃饭去了，只是身子有些僵硬。 她任由林武把自己扎好的鞭子给拆了，头发穿过手指，柔顺又丝滑。 林武从口袋里摸出簪子，想要把唐清婉的头发给挽起来。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 对于林武这种直男来说，上辈子都没这么接触过女人，更别说是扎头发了。 就算是拿着一根皮筋儿让他扎头发，估计都够呛。 上手之前，林武还自信满满的，可是一上手，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一根簪子拿在手里，在唐清婉的头发上比划了好几下，始终都没能成功，反倒是把她的头发揪下来几绺，疼的唐清婉直缩脖子。 “那啥……” 唐清婉终于放下了筷子，转头黑着脸看着林武：“要不然我自己来？” “额……那你来。” 林武满脸的尴尬，抬手假装咳嗽了几声，然后就把另外一只手拿着的簪子递到了唐清婉的里面前。 “你看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怎么都固定不了。” 上辈子的林武虽然没怎么和女人相处过，但是也见识过不少女人拿着筷子都能把头发挽起来，他还特意买了个簪子，想着有样学样。 然而，事实证明——这东西真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天不见都想 唐清婉接过簪子打量了几眼，簪子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好看，触感温润如玉，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件。 唐清婉眯了眯眼睛，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几分。 “怎么样，喜欢吗？” 林谷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了一句：“这是顺手买来的，本来想给你买点儿金银首饰，结果却没想到，这年头连金子店铺都没有。” “顺手买的？” 唐清婉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手指肚细细的摩/挲着这根簪子的身体，然后举起胳膊，双手穿过头发，稍微扭了一下，又换了个方向，三两下就把簪子给固定好了。 一头黑发也就此盘了起来，光洁的脖颈细腻修长，鬓角还垂着几缕发丝。 微风吹过，头发微微晃动几下，使得唐清婉的身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几分古典美。 不过，唐清婉这会儿却是忽然有些紧张。 她低着头没敢去看林武，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好不好看啊？” 林武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点头：“好看好看，是真的很好看！” 重生回来一趟，林武眼睛看见的，全部都是麻花辫，看久了就很容易审美疲劳。 自家媳妇儿模样俊俏，但是扎麻花辫的时候，总有一种让林武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感觉。 甚至于恍惚之间，他会把村子里别的姑娘的模样和眼前的唐清婉重叠。 如今唐清婉换了簪子，身上的气质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低头浅笑的时候，简直让人怦然心动。 “好看就行，我吃饭了。” 唐清婉呢喃了这么一句，转过身避开了林武的视线。 实在是林武看着她的视线太过于炽热了，看的她都有些不自在，耳根都泛起了一层粉红色。 正低头的瞬间，林武却忽然俯下/身子，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林武……” 唐清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就对上了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眸。 “你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张脸就极速靠近。 下一刻，唐清婉就感觉有两篇温热湿润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瞬间，唐清婉的眼睛瞪的老大！ “外边儿还有……” 这一次，她的话依旧没有说完，就被林武给堵了回去。 “我关上门了，放心。” …… 一天忙碌下来，那些个帮忙的庄稼汉终于走了。 林国福此刻意气风发的不行，一下午听多了那些好听的封城话，他现在心里边儿舒坦的很。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他林国福以前在村子里边儿都是低着头走路的，恨不得别人看不见自己。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美滋滋的坐在小板凳上，将一直挂在耳朵上的红塔山拿了下来。 刚刚放到嘴唇上，林国福就树起了眉头：“老二，有没有眼力劲儿？还不赶紧过来给你爹点烟？” “……” 林文皱了皱眉，头没说话，走过来划着一根火柴递了过去给林国福点烟，后者则是抬手抬手拍他脑袋，口中骂道： “你这败家玩意，咋舍得用洋火点烟？” “把灶膛里边儿的柴火拿过来就行，瞧你这败家模样！” “等老子腿好了，非得收拾你不可！” “……” 林文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没说话。 他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说了一句：“爹，爷爷奶奶说了，让你腿好了就过去一趟。” 林国福抽着烟，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顿了顿之后，他才说：“嗯，晓得了。” 说完话，他还叹了口气。 哎，跟着自家儿子，这段时间他多多少少算是明白了。 指望别人，终归不如指望自己。 再说了，有钱挣、有肉吃、还有纸烟抽，这才是真正的快活似神仙！ 虽然说隔壁的林远帆读了大学，光宗耀祖了，可他到底是大哥的儿子，又不是自己的种。 就算再亲，那也得先顾着自己家不是？ 林国福打定了主意，心想下次再看见大哥，或者是见着爹娘的时候，非得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不可。 …… 第二天清晨，林武起床洗漱了一遍，然后就准备去安排布料的事情，却没想到起床没一会儿，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 回头一看，就见到小家伙缩在门后，伸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边。 “小萌萌？” 林武把手里毛巾放下，扭头疑惑的看着小家伙：“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这才几点啊，小家伙怎么就跟着起来了？ 小萌萌没说话，撒丫子朝着林武跑了过来，洁白如玉的小脚丫踩在地上，让林武看的着实担心。 “你怎么不穿鞋？” 林武站起身，走过去把小萌萌抱了起来，又用手把脚上的泥土擦了擦，回去房间给小萌萌穿上鞋子。 “爸爸。” 小萌萌终于开口了，她揉着揉眼睛看着林武，问道：“你又要走了吗？” 小萌萌撅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林武。 “爸爸坏，出去都不带我！” 小萌萌就跟七月天一样，说变脸就变脸，前一秒钟还好好的，下一秒钟就红了眼眶，里边儿已经开始酝酿泪水了。 林武此刻才算是反应过来了——估计是自己这两天出门没回来，小家伙到处找自己都没能找到，这会儿委屈的很。 那天早上，林武也是一大早就走了，都没来及跟孩子告个别，小萌萌指不定以为自己跑哪儿去了。 想到这里，林武心里边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啊，一天不见都想爹。 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了几下后，林武笑着说：“爸爸下次出门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见小家伙还是一脸委屈的模样，林武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补充了一句：“那我下次出门就带着你一起去，行不行？” 小萌萌顿时眼前一亮，似乎就等着林武这句话了。 “好好好，我要跟爸爸出门去！” 林武笑着伸出小拇指和小萌萌拉了钩，穿好鞋后，又坐在椅子上拍了小家伙儿的后背几下。 好家伙，孩子就是孩子，特别能睡，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小萌萌居然又睡着了。 担心吵醒孩子，林武就轻轻的把小萌萌放在炕上后，蹑手蹑脚的准备出门去处理布料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章 进度神速 刚来到门口，结果他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林武，你在家没有啊？” 林文这块儿也已经起来了，听到声音之后，就起身去开了门，然后就看见门外站着村子里边儿的几个婶子。 “是林文啊，我们给你送布袋子来了，” “布袋子和手帕都在里边儿，你瞧瞧行不行。” 其中一人手里边儿挂着一个篮子，篮子底下垫了一层塑料膜儿，里边儿放着一叠布袋子，都是碎花款式的，整齐又漂亮，其他几个婶子也都是一样的。 她们是昨天领回去的布料子，晚上加班加点赶制出来了这么多成品，虽然针脚没有缝纫机踩出来的那么整齐，但也是十分的漂亮和结实。 林文不懂这些，就扭头朝着林武喊了一声。 “林武，婶子们送布袋子过来了。” “来了！” 林武快步走过去，笑着将布袋子挨个清点了一遍。 确定没问题之后，他就把这些布袋子按照三分钱一个的价格，给那些身子结了账。 有人问道：“林武，还有没有碎布头了？要做这布袋子简单，我们几个都能做，挣点钱也容易。” 林武却摇头说：“婶子，这两天的布袋子已经做完了，暂时没有碎布头了。” 对方听见这话，一脸的失望。 林武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我这里还有新的活要干，你们愿不愿意听听看？” 三人顿时眼前一亮：“啥活儿？容易不？你现在跟我们说说。” 林武也不含糊，他走回去找了一把尺子，又把堆积在最上面的一卷碎花布料给拿了下来。 “婶子你们看，要是你们有时间的话，就来我院子里边儿帮着裁剪布料，五尺布分为一段儿，也没啥难度，直接用剪刀剪开就行了。” 林武笑着就做了一个示范，这活儿的确是没什么难度，用尺子量出五尺布料来，然后用剪刀裁剪下来，放在一边儿就行。 林武又说：“婶子，你们裁剪三块布下来算一分钱，咋样？” 相比较起来，这可比做布袋子还要简单，量好尺寸剪断就可以。 一天下来，不敢说能裁剪几百块，但几十块还是有的。 三位婶子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一个个高兴的不行。 “林武，还是你对咱们好啊，知道照顾咱们这些挣不到钱的女人。” “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做个饭，做完饭就来干活。” “我也赶紧回家把衣服洗了，这年头挣几个钱不容易，可不能耽搁了时间。” “是啊，我也回家把家里边儿的几个丫头片子都喊过来，能挣一点儿是一点儿。” 三人和林武结了之前的账，然后就赶紧回去了。 没过一会儿，她们又来了，只是这一次又多带了两个人。 三人手里边儿都拿着尺子，另外两人手里边儿拿着一节长长的棍子。 “这是什么意思？” 见林武看过来，另外两名拿着木棍的妇女赶忙解释：“家里边儿没有尺子了，但是这棍子也是一样的，都是找木匠量好了尺寸，一根棍子刚好一尺，不信你量量。” 果然，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林武挨个接过来照着尺子比对了一下，发现还真就是一尺的长度。 他笑了笑说：“行，婶子，你们赶紧进来，趁着我现在在家，你们抓紧时间，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我都给你们算钱。” 当下，五个人也不犹豫，直接就进了院子家里边儿。 农村妇女，家里可以没有尺子，但是绝对不会没有剪刀，毕竟剪刀可是必不可少的物件。 一时之间，裁布料、量尺寸，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的在院子里响起。 这会儿院子门敞开着，不少来往的村民都瞧见了里边儿的情况，不少人进来询问情况。 得知林武这边儿还需要人手之后，她们也赶忙家拿尺子和剪刀过来。 询问了价格后，一家老小就开始干活儿了。 一直到临近晌午的时候，林武家院子实在是容不下那么多人了，他打了个招呼，又跟唐清婉来到院子里，二人开始拿着本子和笔记账。 到了后来，林武更是干脆让那些婶子将这些碎花布料带回家去裁剪。 一捆布料是六十尺，也就是二十多米的长度，刚好能够裁剪出十二块。 一天下来，院子里边儿的碎花布料就清空了小四分之一。 这样的速度，让林武十分的满意，毕竟他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付清扬丹纺织厂那边儿的尾款，那就必须要抓紧时间干活儿。 第二天，林武又起了个大早。 林文比他醒的还早，吃了早饭后，已经在往驴车上搬罗筐了。 “二哥，不是还有一辆驴车吗？”林武一边儿喝着红薯粥，一边问道。 “在那儿呢。” 林文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一个位置，使得林武看清楚驴棚里边儿的另外一头驴。 这段时间，生意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了，基本上两三天才能够攒够一车黄鳝，不过林武已经跑通了黄秋生这条路，因此赚到的钱也足够家里边儿的日常开销了。 于是，林文基本上就是两头驴子轮流使用。 “今天这头驴子我得用用。” 林武说：“我要送布料去县城，待会儿二哥你直接回来，不用等我。” 林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十分钟之后，林武喝完了红薯粥，又跟林文两个人把布料装上车，之后就赶着车子去了县城。 八点钟的时候，白云裁缝店刚刚开门，张云云就见到林武站在门外。 张云云咦了一声，顿时笑了起来。 “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找你。” “这路子我都帮你跑通了，就等着布料了。” 林武咧嘴笑了笑：“云云姐，我这是去买布了，买到了就立刻给你送来了。” 说着话，他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驴车：“布料我已经运过来了，在家里边儿就裁剪好了，云云姐你看看。” 林武转身回去驴车旁边儿，掀开了盖在上面的塑料皮。 张云云探头一瞧，好家伙，裁剪好的布料堆放在驴车上，就差打板上缝纫机了！ “这样最好了，能给我省去不少麻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也要去 张云云立刻招呼着店里边儿的几位学徒，将一大摞裁剪好的布料给抱了下来。 “林武，我找了不少婶子和老师傅，手艺都没问题，碎花裙子肯定能做出来。” 说着话，她抬头看了看林武，又随口问了一句：“哦对了，你这次买了多少布料啊？” “一万两千多尺。” 林武掰着手指算了算，又补充了一句：“大概能做两千五百多条碎花裙子！” 张云闻言一愣，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几分。 “你买了多少？！” 她差点以为自耳朵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两千五百多尺。” 林武看着她，灿烂一笑：“云云姐，这么多裙子，一个月内能不能完成啊？” “……” 张云云张了张嘴，他还以为这一次林武出去买布料，顶多就是去隔壁县城买个一两千尺回来，却没想到林武居然一口气买了一万多尺！ 这样的数目，就连张云云这个专业的裁缝都震惊不已。 “一个月内做完两千五百多条裙子啊……” 张云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下来激荡的内心。 她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林武的话：“两千多条裙子，你确定吗？” 林武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两千五百多条裙子，都得一个月内做完，所以工钱之类的事情，我们全部都得重新谈一遍了。” 张云云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林武的意思。 他不是要给自己提价，而是要压价！ 要是在没多少活的情况下，一条裙子给一块钱的手工费，那也是正常的，毕竟总共就那么几件裙子，挣到的钱终归有限。 可这要是一下子来了两千多件裙子的生意，就算一条裙子收八毛钱的手工费，那也能赚不少。 张云云眼珠转了转，当下咬了咬牙，心中就迅速定了下来。 “行，你给我一条裙子八毛钱的手工费就行。” “你要是这么着急赶的话，这两天我也暂时把裁缝店的生意往后推一推，说什么也得帮你把裙子做出来。” 张云云对于自己的手艺非常的自信，不用量体裁衣，就简单的做一条碎花裙子而已，根本不用耗费什么心思。 一天下来，张云云最起码能够做十几件！ 一天十几件，一个月下来可就是六七百件了。 先不说从这些裙子身上能赚来多少钱了，光是这数量，就比她这裁缝店一年做的衣服都多。 林武闻言，也露出了笑脸。 他冲着张云云竖起了大拇指：“云云姐果然实在，那我明天继续送布料过来。” …… 时间过得很快，一周之后。 这段时间里，林武每天都在往白云裁缝店里边儿送布料，回来的时候，就会把成品衣服带回来。 家里边儿的小院子被临时铺满了塑料皮，上面又搭建了一个雨棚，成品碎花裙子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里边儿。 当然了，为了不弄脏裙子，上边儿还覆盖了一层塑料薄膜。 林武每天都会清点碎花裙子的件数，然后记录在本子上。 一周下来，白云裁缝店那边一共做了七百二十五件裙子。 布袋子和手帕则是村子里边儿的婶子用针线缝出来的，虽然比不上缝纫机来的快，但是胜在人多，七百多个布袋子和手帕刚刚好配套碎花裙子的数量。 “小武啊，明天出门的时候，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遇上一些不要命的，你可千万得顾着自己的安全，钱不钱的，以后再说……” 知道了林武明天要出门，赵爱芬今天一天都担忧的不行，站在旁边儿絮絮叨叨个没完。 林国福嗒嗒的吸了两口旱烟枪，忍不住教训了一句：“一天天的，就不能盼你儿子好点儿？” “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难怪成不了大事儿！” 林武没有搭腔，他转头看着赵爱芬，柔声安慰说：“娘，没事儿的，我明天就是去海城送货，过两天就回来了。” “我之前已经跑过一趟了，路上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赵爱芬依旧绷着一张脸，嘴里边儿絮叨个不停。 林武知道自己的娘就是这样的性子，当下也不再多说。 林文给驴子喂过草之后，见林武准备回房，他便快步走了过来。 “小武，你等一下。” 听见林文喊自己，林武转头看了过去：“二哥，怎么了？” 林文没有说话，走过来之后，伸手在口袋里边儿掏了掏，然后将一款厚厚的大团结给拿了出来。 “你拿着这些。” 见林武一脸的纳闷儿，林文瓮声瓮气的解释说：“在外边儿到处都要用钱，这些钱你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家里边儿不用你操心，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林武有些无奈，伸手把钱推了回去：“二哥，我身上有钱，这钱你就留在……” “拿着。” 林文皱着眉头瞪了林武一眼，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太和善，但是林武却是心头一暖。 他知道自家二哥的脾气，这钱要是不拿的话，估计二哥又得跟自己置气了。 “那行！” 林武咧嘴笑了笑：“那我就拿着好了，要是有用的话，就先用上，没用再拿回来。” 林文抿起嘴唇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儿，他忽然又回头看了林武一眼。 憋了半天，他才憋出六个字来：“路上小心一点。” “好嘞，还是二哥对我好。” …… 第二天一大早，林武就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了。 他回了房间，准备去喊小萌萌和唐清婉起床。 小家伙昨天晚上听见林武说要去海城，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走进房间后，林武还没有开口，就看见床上的小家伙已经睁开了眼睛，咕噜噜的就爬了起来，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武。 头发乱糟糟的，就像是鸡窝一样。 “爸爸，我睡醒了。” 小萌萌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然后就冲着林武张开了双手。 “爸爸，我也要去，我也要……”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小萌萌嘴巴一张，差一点儿就打出哈欠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处的喜欢 林武被她的动作给逗乐了，走过去顺手将小萌萌抱在土炕边缘坐着。 “爸爸给你穿衣服，咱们先洗把脸去，好不好？” 小家伙儿这会儿高兴极了，乖巧的穿上衣服，又穿鞋下地，跟着林武出门洗脸去了。 刚走出去两步，小萌萌又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唐清婉。 “爸爸，妈妈不来吗？” 林武压低声音解释说：“让妈妈再睡一会儿，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她醒来。” 昨天晚上，家里还剩下一些布袋子没有做完，唐清婉为了赶工，就一直熬夜到很晚。 林武想要让她多睡一会儿，反正去海城也不用这么赶。 七点半的时候，嫂子张香云做好了早饭。 林武想要进屋子喊唐清婉起来吃饭，却见到她已经醒来，此刻正一脸慌张的下地穿衣服。 “怎么了？”林武有些不解。 唐清婉看了他一眼，有些埋怨：“你怎么也不喊我？” 一边儿穿衣服，唐清婉一边儿问道：“小萌萌在外边吗？” 林武点了点头，他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递给唐清婉之后笑着说：“不用着急，嫂子已经把小萌萌的头发扎好了，你洗漱一下，吃个早饭，然后咱们就出发去海城。” 唐清婉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一头黑发垂在肩头，身上就像是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 她套了外套，顺手将头发用簪子别好，正准备低头穿鞋子，一低头却见到林武半蹲在自己的面前，手里边儿拿着一只钉子坡跟鞋。 唐清婉见状傻眼了，当即被吓了一跳。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把脚往回一缩：“林武，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武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给你穿鞋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武一点都无所谓，可是唐清婉却怎么都不适应。 “穿鞋这种事儿，我自己来就行……” 唐清婉实在是不适应让林武给自己穿鞋子，当下弯下腰从对方的手里接过鞋子，自己的胡乱套上了。 “走。” 说着话，她就越过了林武，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 林武见状无奈摇头，朝着她的背影看了看，只能够看得见她那泛起粉红的耳垂。 林武心想——自己这媳妇儿和别人不太一样，自己这种舔狗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林武等人抵达海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按照惯例，他们在半路上吃了饭。 不过下车的时候，小萌萌就又饿了。 林武带着二人在扬丹纺织厂附近的小巷子里边儿吃了饭，然后就直奔旁边的招待所而去。 胡梅兰一眼就认出了林武，隔着老远就招呼了起来：“林同志，你又来了。” 胡梅兰使劲儿的冲着林武招手，显得有些兴奋，脸蛋儿红红的。 只不过，当她看见了林武身后跟着的唐清婉和小萌萌的时候，脸上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那里。 林武来到近前之后介绍说：“这是我的媳妇儿，这是我的孩子。” “你媳妇儿啊……” 林武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笑着介绍过了之后，就开始低头翻找证件。 “你好。” 唐清婉主动伸出了手，自我介绍说：“通知，我是林武的媳妇儿。” 女人与女人见了面，才能够看出对方身上那点儿细微的情绪波动。 胡梅兰这会儿心里边儿难受极了，她看了一眼唐清婉，心说可真漂亮啊，不光是样貌，还有那身段儿，都甩了自己一大截。 最关键的是——林武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温柔，不像看待自己的时候，只有礼貌和客气。 好在胡梅兰也是个拎不清的人，一开始不知道林武已经结了婚，她所以才会心动。 不过这会儿知道他已经结婚，甚至生了孩子，胡梅兰虽然心里难过，但也绝对不会做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她深呼吸一口气，重新露出了笑脸，然后伸出手和唐清婉握了握。 “你好，我叫胡梅兰。” 林武这会儿已经把证件什么的全部放在了柜台上，胡梅兰接过去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这才给一家三口开了房。 接过钥匙之后，林武回头对着唐清婉说了一句：“咱们走。” 他的手里边儿提着两大袋碎花裙子，上楼梯的时候还回头叮嘱一下：“这里比较暗，你们上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别踩空了。” 唐清婉嗯了一声，唇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林武却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媳妇儿这笑容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啊，怎么看着有些别扭呢？ 下午的时候，小萌萌在招待所床上睡了午觉，林武则是把自己带来的碎花裙子进行了简单的整理。 明天他就要到百货大楼旁边的巷子里，去找那位徐哥。 想要衣服抢手，平整和柔顺肯定是最基本的要求。 林武用水壶装了一壶开水，又用毛巾包裹起来，进行简单的熨烫，唐清婉则是在旁边儿帮忙打着下手。 “媳妇儿，帮我重新煮点开水。” “媳妇儿，这里的地方你帮我拽一下。” …… 唐清婉虽然在旁边帮忙，但是全程一言不发。 二人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才终于将带过来的一百多件碎花裙子全部都给烫了一遍。 太阳西垂，早就睡醒了的小萌萌，这会儿也在招待所里边儿跑来跑去。 见唐清婉和林武忙完了，小萌萌这才吭哧吭哧的跑了过来，十分熟练的将毛茸茸的脑袋在林武的怀中实在蹭了蹭。 “饿了，我饿了。” 小萌萌吸了吸鼻涕，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武。 林武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当下伸出手在她的小肚子摸了摸。 “哎呦喂，小萌萌真的是饿了，肚子都饿瘪了。” 林武又使劲儿的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开口问道：“那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林武此刻也有些饿了。 他站起身，把腰包背在身上，又稍微的整理了下衣服，之后扭头看着唐清婉。 “走，媳妇儿，咱们吃饭去。” “恩。” 唐清婉嗯了一声，依旧没有说话。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亮起红灯无数 她走过来将小萌萌拉起来，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林武。 “？？？” 林武则是一脸的懵逼，心说这是怎么了？ 自己好像也没招惹她啊！ 在下楼梯的时候，林武才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自己媳妇儿这是生气了！ 虽然疑惑，但是他也不敢多问，只能快步跟上。 一路上，他仔仔细细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想了一遍。 从离开家门那一刻开始，一直到进入招待所的房间，期间好像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正想着的时候，脚步迈进小巷子饭店门口的那一刹那，林武忽然眼前一亮。 应该是了！ 今天一天时间里，如果要说特别的事情的话，那就只有进入招待所的时候，见到了胡梅兰，这勉强能算特别。 林武又不是傻子，这会儿回过神来就知道——唐清婉这是吃醋了！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林武顿时有些苦笑不得，心说自己媳妇儿这吃的是哪门子的醋啊？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就是因为林武觉得自己行事坦荡，做人光明磊落，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需要对唐清婉藏着掖着，因此就忽视了细节——这也是不少男同志的通病。 一开始是那样的，后来自己也没解释什么，也难怪唐清婉会生气了。 林武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又叹了口气，心中颇为无奈。 相比较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填饱肚子，而是哄媳妇儿开心。 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不是吗？ 走进院子里，照着墙上的菜单点了三个菜，一个蛋花汤、红烧肘子、干煸虾米，还有炒土豆丝，都是家常菜。 小家伙都高兴兴的坐在长条凳子上，自己用筷子不熟练的夹菜吃。 林武想了想，招了招手，一个半大的孩子跑了过来。 他还穿着开裆裤，脑袋后边留着一条辫子，这似乎是他们这里的习俗。 来到近前之后，孩子就探头探脑的问道：“客人，你要什么？” “给我来三两酒。” 这年头，酒水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品牌，整瓶底也有，散装的也有，而且后者居多。 听到林武的要求之后，那个半大孩子应了一声，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回厨房，拿起撞了酒水的罐子倒出三两酒，又拿了两个空杯子，一并送到林武的面前。 “客人请喝。” 说着话，半大孩子把东西全部放在了桌子上。 唐清婉看着林武，眉头微微有些皱起。 “你还喝酒？” 林武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酒是好东西，喝点壮身体。” 说着话，他拿起杯子倒了一口酒，然后仰头灌进了肚子里。 唐清婉皱着眉头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媳妇儿，你要不要也来点儿？” 见唐清婉一直盯着自己，林武故意问了一句，甚至还把杯子往唐清婉的面前递了递。 “就尝一口，很好喝的。” 唐清婉低头看了看杯子，又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林武。 酒这东西还好喝？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喝过酒，除了那一次被灌醉。 然而那次太混乱了，她压根儿记不清楚当时的细节，就更别提酒水的味道了。 有人说酒水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好喝的很。 也有人说酒水是马尿，是一切犯罪的罪魁祸首。 内八村要有女人喝酒，铁定会被自家男人一顿胖揍，可是林武现在居然问自己要不要喝酒…… 唐清婉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林武心里有数，就抓起瓶子倒了一点递过去。 唐清婉好奇的端起来，微微闻了闻就皱紧了眉头。 不过，见林武一直笑着冲自己招手示意，她不想让林武看遍了，就尝试着小酌了一口。 顿时间，一股子绵长辛辣的道就顺着喉咙一路汹涌向上，把那张白皙的脸庞都瞬间染红了。 “来来来，赶紧吃口菜压一压。” 林武见状乐得不行，赶忙给她夹了一筷子的土豆丝。 这会儿的唐清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着土豆丝吃了一口，这才总算是缓过神来了。 仅仅是一小口酒水，唐清婉的脸蛋儿上就绯红了一大片，就连着脖颈处都泛起了一层细密的粉红色。 “好辣好辣……” 她用手扇着风，又嗔怪的看了一眼旁边儿的林武，秋水长眸里边儿水光潋滟。 林武直接忽视了她那嗔怪的眼神，吃了口菜又笑着说：“媳妇儿，这是粮食酿的酒，喝了不上头，放心好了。” “……” 不上头？那我现在怎么觉着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唐清婉没有说话，依旧盯着林武。 林武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口菜，一边咀嚼，一边装作不在意的说道：“那个胡梅兰，是扬丹纺织厂销售科科长的闺女……” 在这之后，林武就把自己上一次来海城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竹筒爆豆子的告诉了唐清婉，其中还包括自己故意接近胡梅兰，给她买书送礼物之类的，全部都讲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坦诚相待，啊？ 尤其是这种事情，更不能隐瞒了，很容易造成误会的。 林武眼神坦荡荡的看着唐清婉，自己又喝了一口酒。 他笑着说：“媳妇儿，你现在还生气吗？” 唐清婉撇了撇嘴唇，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林武这不是在跟自己胡说，而是在故意解释给自己听啊！ “谁生气了？” 哼了一声，唐清婉收回视线，低头开始吃菜，但是她的嘴角却是控制不住的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吃了几口菜，她又抿了一口酒水，然后又吃了好几口菜。 一口酒下肚，这一次她喘了一口气，发现这酒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入口嘛！ “那个胡梅兰居然是扬丹纺织厂销售科科长的闺女啊！” 唐清婉越想，就越是迟疑。 她不敢去看林武的眼睛，只是低着头。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看她应该也是喜欢你的。” “？？？” 在这一瞬间，林武内心的警戒线瞬间拉满，红灯亮起无数！ 第一百五十四章 海城的合作事项 他知道，要是再纠结这个话题的话，估计都能扯出一大堆有的没的了。 “咳咳咳！” 林武赶忙低头咳嗽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顺带把唐清婉的杯子也满上了。 “来来来，媳妇儿，咱们干杯。” 见林武一副窘迫的模样，唐清婉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会儿只觉得脑袋轻飘飘的，脸颊更是滚烫。 摇了摇头，干脆不去想那么多了，她一手撑着脑袋，另外一只手拿起杯子，和林武的杯子轻轻一碰。 “干杯。” 在那昏暗的夜色下，院子里边儿挂着的白炽灯被微风吹的微微摇曳。 橘黄色的光线随风舞动，她的眼睛里边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碎的月光，就那样定定的看着自己，嘴唇上粘着的一点水光衬托的她嘴唇勾起的弧度愈发迷人，让林武的心都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一家三口吃完饭后，便准备步行回去招待所。 小萌萌吃的肚子滚圆，走起路来都是左摇右晃的。 如今的海城远没有后世那么多的汽车，主要的出行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二八大杠铃声一响，叮叮当当的，顺着小巷穿梭不停。 林武牵着孩子的同时，又要照顾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累的满头是汗。 “慢着点，慢着点儿！” “小萌萌乖，可别乱跑！”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带孩子是这么麻烦的事情！ 小家伙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见到什么都感觉新鲜，有人在下象棋，她也要凑过去瞅几眼。 唐清婉就跟在林武和小萌萌的身后，步履轻盈，面带笑意的看着一大一小。 傍晚的微风轻轻的吹在脸上，她也终于清醒了一些。 好不容易回到了招待所，林武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清婉，却见到对方笑容玩味的与自己对视。 林武叹了口气，推开门让吃着糖的小家伙进去。 唐清婉正准备跟着进去，林武却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 唐清婉一转头，纳闷的看着他。 林武则是抿起嘴唇，凑上前在她的嘴唇上倾听点水了一下。 唐清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就往屋子里退去。 “你干嘛？” 这人怎么忽然就做这种事情？ 也不顾及影响，孩子还在那边看着呢！ 林武则是看穿了唐清婉的担忧，故意扬起下巴朝着屋子里边儿的小萌萌指了指。 他说：“带孩子太累了，我才带了一路就提心吊胆的，你一个人带孩子带了那么久，还真是辛苦你了。” “……” 唐清婉没有说话，林武跟着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 啪嗒！ 随着关门声响起，唐清婉的心也跟着轻轻的跳了跳。 一个人带孩子的艰难和困苦不必言表，值得庆幸的是，她都熬过来了。 在最黑暗的那几年，那些见不到光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带着小萌萌，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现在，她也终于等到了林武浪子回头的那一天。 唐清婉的心跳有些杂乱，鼻子酸酸的。 她稍微做了一个深呼吸，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他的汗臭味，一点儿一点儿的钻进了唐清婉的笔尖。 林武也跟着抽了抽鼻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跳舞不停。 只不过，这一次还没等他主动，他的嘴唇上就感觉到了一个虐/待微微泛着凉，有些湿润，还略带着几分酒气的吻。 唐清婉一点一点的，笨拙却又认真的吻住了他的唇。 刹那间，林武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如临大敌一般！ 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在嘴唇微微一凉，脑子瞬间就宕机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唐清婉却已经离开了他。 林武瞪大眼睛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泪水盈盈的眼睛。 只不过，唐清婉虽然眼里带泪，但是她却勾起嘴角，笑的温柔又妩媚。 “谢谢你，林武。” …… 第二天，林武依旧起了个大早。 唐清婉估计是喝多了，林武早上起床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都像是没有听见什么似得，此刻也睡得正香。 林武把十件碎花裙子整整齐齐的放进大号的尼龙袋里边儿，又将十个衣架也塞了进去，然后绑好了袋口。 做完这件事情后，他稍稍洗漱一下，出门去买早餐了。 回来的时候，母女二人已经醒了。 一家三口吃完早餐，又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就直奔百货大楼而去。 今天是双休日，不少女职工们都结伴出来买衣服。 百货大楼门口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都提着不少油皮纸的。 唐清婉今天穿在身上的，就是她亲手做出来的碎花裙子，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装扮。 还没走到徐哥的批发摊子的时候，林武就已经看见外边儿站了一群小姑娘。 这些姑娘们提着布包，头发高高盘在后脑勺上，精致且时髦，此刻正一脸兴奋的看着地上的一堆衣服。 “徐哥，这是新来的货啊？我怎么感觉还没有上次的好看时髦呢。” “是啊，我挑了好半天，都没有看见喜欢的，感觉的确是没有上那些衣服好看了。” “隔壁的王哥昨天从广省那边带回来一批衣服，可漂亮、可时髦了，衬衫配什么裤子都好搭配……” “徐哥，你还有没有别的衣服啊？拿出来瞧瞧呗。” “徐哥，我们要好看还时髦的衣服，可不是这些老太太都不穿的！” …… 一大群姑娘围着一个男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徐哥站在那里抽着烟，嗒嗒的好不快活。 “就这些衣服了，这两天上面儿查的严，能拿回衣服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徐哥挥了挥手，毫无紧张感的说道。 “姑奶奶们，你们就别挑三拣四了，这些衣服也是外边儿最时髦的款式，真不骗你们！” 几个小姑娘挑来挑去，看了半天都没有决定要买下来的意思。 “那……徐哥，我们去王哥那边看看，说不定他那边有好看的衣服。” “我同事穿的那件喇叭裙，很漂亮的，咱们也去那边儿问问，说不定王哥那边有一样款式的。” “走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卖卖看 徐哥见状一愣，发现这群姑娘是真的不打算在自己这里买衣服了，他这才急了。 “哎呀，回来再看看嘛！” “多挑一挑，你瞧瞧，这款是多时髦，多洋气啊！” 几个小姑娘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拉着同伴就离开了。 林武笑了笑，走过去抽出一根红塔山递给了男人。 “徐哥，我又来了。” 对方这会儿心情正烦躁呢，所以也没搭理林武。 这两天上边儿查的严，海城有一个投机倒把的头头被抓了起来，结果连带着他们这些小喽啰都不能快活。 听说那人是去国外搞了洋货，抓回来说不定要吃枪子呢！ 因为这事儿，海城大大小小不少倒爷顿时没了动静，全部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徐哥到底是个男人，倒买倒卖女士服装，他实在是没有经验，根本就拿捏不准流行款式，好几天都没有开张了。 他这会儿头疼不已，听见有人喊自己，还给自己递了根烟，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只是一眼，徐哥就记了起来。 “你是上次来的那个？” 徐哥一眼就认出了林武，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在他看来，林武这小子前几天来过一次，模样长得不错，而且也会来事儿，于是他就有了一些印象。 接过那根烟后，他又瞅了林武一眼，问道：“啥事儿啊？” 林武看了看地上堆积如山的衣服，笑着说了一句：“徐哥，你的衣服不太好卖啊！” 徐哥扯了扯嘴角，你这不是废话吗？ 这都看见了，还要问吗？ 见对方不回话，林武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徐哥，我这次是给你带生意来的。” 说着话，他就把自己肩膀上背着的尼龙带给放在了地上。 “这里边装的啥？”徐哥看了一眼，有些好奇。 眼看着林武把袋口解开，露出里边儿的碎花裙子，徐哥不由的有些诧异。 “衣服？” 徐哥看了看林武，又看了看尼龙袋子里边儿的碎花裙子，终于来了兴趣。 他将烟挂在耳朵上，兴致勃勃的蹲了下来，瞅了一眼里边儿的碎花裙子，觉得这裙子似乎是在哪儿见过。 他一愣，随即想了起来，赶忙抬头看去。 这可不就是年轻人媳妇儿和闺女身上穿着的款式吗？ 这黄白色的碎花裙子十分的亮眼，徐哥一眼就瞧见了。 “这是你自己做的？” 徐哥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么多的碎花裙子，总不能是从广省那边拿来的。 林武点了点头说没：“错，是从县城那边运过来的，没有销路，所以找徐哥你一起合作，咱们一起挣钱。” 徐哥闻言，顿时不说话了。 实际上，他虽然一直都在倒买倒卖衣服，但是这衣服的款式如何，到底时不时髦，他压根儿就摸不清楚。 抬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眼瞅着又来了几位姑娘，徐哥当下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来了主意。 他抬手指了指那几位姑娘，转头对林武说道：“具体合不合作，那就得看你这衣服好不好卖了，毕竟几个兄弟都指望着我赚钱吃饭呢，你说对？” 徐哥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他心里明白，林武估计是搞了个小型的加工厂，自己做衣服卖。 徐哥手里边儿有人脉，附近几个县城的小倒爷都到他这里拿衣服回去卖，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都跟在他的屁股后边儿吃饭。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徐哥不能轻易做决定。 林武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弯腰从尼龙袋里面拿出两个衣架，又把碎花裙子挂了出来，然后还将那配套的碎花布料给斜着挂在了衣服上。 现在天气炎热起来，这黄白色的碎花裙子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了几位姑娘的视线。 “徐哥，这是新拿回来的裙子吗？可真好看。” “这款式够时髦，料子也是纯棉的，穿起来显身材，还能衬托肤色更白那么几分……” “哎呀，这位姐姐穿着好漂亮，孩子也好可爱！” “你们看，这里还有一个小布包。” 唐清婉就笑着站在碎花裙子的旁边，她指的旁边挂着的裙子，开口介绍说道： “这种裙子很好搭配衣服的，乔其纱的长袖衬衫，白色的短袖或者是黑色的短袖，这些都能够搭配，下边儿再穿一双丁字鞋，显身材还很时髦。” 一边儿介绍，她一边儿拿起一条裙子，照着最前面的一位姑娘身材比了比。 这位姑娘身上穿着的就是一件乔其纱的长袖，白色的泡泡袖，垂感很好，搭配上小裙子，姑娘身上的素净瞬间就不见了，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明艳了起来。 “你看，裙子和你身上的衣服很搭配，很适合你的。“ 小萌萌此刻也使劲儿点着头，对着那位姑娘奶生奶气的说道：“姐姐好看，就穿这件。” 小萌萌嘴笨，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别的夸奖人的说法，最后实在是没招了，就竖起大拇指：“姐姐好看！” 可爱的小萌萌顿时就逗乐了好几位大姑娘，站在最前面的姑娘问道：“这裙子的确好看，价钱怎么说？” “这布袋子呢，也卖吗？” 林武笑着说：“碎花裙子十六块钱一件，布袋子和里边的手帕都是白送的。” 十六块钱，卖的比县城那边儿贵了两块钱。 这可不是林武故意宰人，或者是胡乱提价，他也是有根据的。 一来是做衣服的成本提高了，二来也是要给那位徐哥让出利来。 况且海城比林武所在的县城繁华了不少，十六块钱的价格，让那些姑娘咬咬牙，绝对能够拿得下。 果不其然，听见价格之后，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姑娘当下就点了点头。 “那行，给我拿一件。” 跟在她身后的两位姑娘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来。 比了比大小之后，二人说道：“我也来一件，这碎花裙子的款式时髦，料子也舒服，买回去就算是我不能穿，也能给我妹妹穿。” “我也来一件，我们姐妹一起穿，那才叫好看呢。” 也幸好这年头的姑娘们不追求什么独特性，相反，她们追求跟风、随大流。 流行的款式、漂亮的布袋子，她们每个人都想要一个和别人一样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缘又见面 徐哥此刻就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眼瞅着这么一会儿功夫，三条裙子就卖出去了，整个人都有些傻眼。 直到那三位姑娘付了钱走远了，他这才回过神来。 走过去用力在林武的肩膀上一拍，徐哥说道：“好小子，你可以啊！” “这裙子居然这么好卖，实在是没想到。” 林武笑着没解释什么，他抬手指了指裙子，对那个徐哥说：“徐哥，我手里有两千多件这样的裙子，你要是想合作，一条裙子我给你一块钱的利润，怎么样？” 一块钱的利润，对于倒爷徐哥来说，绝对算不上是利润最大的衣服，但是架不住的裙子数量多啊！ 一条裙子一块钱的利润，那两千多条裙，全部卖出去了，那就是两千块啊！ 想到这个数字，徐哥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你等一下。” 他摆了摆手，先是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将挂在耳朵上的香烟拿了下来，点燃之后用力的嘬了一口。 “你这里还剩下几条裙子？先放在我这儿，我看看多久能买完。” 林武也不着急，他又把裙子一条条的拿出来，就挂在了门口的竹竿子上。 这一条巷子里，不少人都开着门，基本上都跟徐哥一样，做的是倒爷的生意。 不过，徐哥手底下小兄弟最多，这也是林武上门找他合作的原因。 上午快十点的时候，这里的人/流量达到了顶峰，剩下的七条裙子一条接着一条的卖了出去。 甚至于到了最后一条裙子的时候，还有两位姑娘因为这事差点吵起来。 那位徐哥站在旁边，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乖乖，一条裙子可就是十六块钱了。 这几个小时下来，那就是赚了一百六十块钱！ 他做倒爷这么多年，虽说也赚钱，但是因为款式拿捏不准，因此也吃了不少次闷亏，家里边儿现在还有不少货压着呢。 眼瞅着林武两个小时不到，就卖光十条碎花裙子，他如何能不震惊？ 咕咚！ 徐哥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再次凑到林武近前时候，脸上就带出了几分谄媚的笑容。 “兄弟，你这裙子我要了！”他这会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林武回头，刚准备掏出烟递过去，就见到对方已经先他一步递了过来。 “来来来，兄弟抽根烟。” 林武却摆了摆手，解释说：“不好意思，徐哥，我不抽烟。” 徐哥闻言也不尴尬，又顺手把香烟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那啥，我先抽根烟冷静冷静。” 两千多件衣服，一件衣服一块钱的利润，那就意味着他只要好林武合作，那就能够赚到两千块钱的利润。 而且，这碎花裙子的款式绝对受小姑娘和小媳妇儿的喜欢！ 先不说这海城能不能吃的下这么多同样款式的碎花裙子，徐哥手底下还有那么多的小兄弟，周边好几个县城都有他的势力，吃下两千件裙子，绝对不成问题！ 一根烟抽完，徐哥冷静下来之后，就开始跟林武商量合作的具体交易事宜。 林武下午的时候，又回了一趟招待所，将剩下的九十件碎花裙子全部拿了过来，就按照一件十五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徐哥。 这一下午下来，一百件衣服出手，瞬间回本儿了一千五百一十块钱。 裙子的销路打开了，林武和唐清婉都轻松了不少。 一家三口准备赶明天早上的车子回去家里，当下从小巷子里边出来，转身就进了旁边的百货大楼。 这里边儿有很多的商品，因为比周边县城繁华不少，所以东西要比林武所在的县城丰富了很多。 兜里有钱就是有底气，林武这会儿带着一大一小，一直从一楼逛到了三楼，最后又直奔书店而来。 唐清婉是下乡知青，当然也喜欢看书，虽然从收破烂儿的手里边儿能买到不少书本，但是那都是碰运气的，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对得上唐清婉的胃口。 这会儿他挣到了钱，让唐清婉自己去书店挑选喜欢的书籍，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此刻，小萌萌在认认真真的挑选着小画本儿，唐清婉眼睛亮晶晶的，在书店里边儿逛来逛去。 林武没什么想买的，就站在门口歇息。 可是好一会儿都不见一大一小出来，林武正准备进去看看呢，忽然就听见书店另外一边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大哥，我不买书，看你的就行了，这里的书多贵啊，咱们就别买了。” 这话刚说完，一个略微浑厚一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茂明，书本是咱们的良师益友，你得多看书才能宽阔眼界、丰富思想、调动积极性，让你在学习的路上走的更远更长，这样咱们以后才能为国家做出贡献。” 听到茂明这两个字，林武顿时一愣。 谁？茂明？ 该会是…… 他的脑海里边瞬间就浮现出一张略微有些青涩的脸庞。 林武转头循声看去，果然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就是之前在大巴车上遇见的那个挨打的小年轻杨茂明吗？ 此刻，杨茂明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铁锈红的衬衫，里边儿有一个白色的两条筋背心儿，下半身是老旧的西装裤，腰间系着一条裤带，脚下踩着一双老旧的布鞋。 他这会儿正准备去拿书，身后的杨茂明死死的拽着他的袖子。 “大哥，太贵了太贵了，咱别买了……” 说着话，他就准备强行拉着那人离开这里，却没想到这一回头，刚好与林武对上了眼睛。 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就眉头舒展，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神色。 “哎呀，林哥，你怎么在这里！” 杨茂明赶紧伸出手，拼命的冲着林武挥舞了起来。 “好巧啊，林哥，咱们又见面了。” 杨茂明身边站着的年轻人叫杨茂鑫，是杨茂明的亲哥。 听见杨茂明喊对方林哥，杨茂鑫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帮了你的那个人？” 杨茂明使劲儿点头，回头对着杨茂鑫一脸兴奋的解释说：“是啊是啊，大哥，我坐大巴车的时候挨了一棍子，要不是林哥帮我，我可能就来不了海城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想买你的试卷 杨茂鑫闻言，赶忙将手里的书本放下，一脸严肃的朝着林武走了过去。 然后他主动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林武的手，使劲的晃了晃。 “林同志，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林武当时只觉得对方的手劲真大，抓着自己的手就像是铁钳子一样。 他点了点头，随后又干笑了两声，之后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 疼，这小伙子是不是能徒手掰弯钢筋！ “那啥，也没事儿，就是顺手帮个忙而已。” 一旁的杨茂明来到近前，兴奋的介绍说：“林哥，这是我亲哥杨茂鑫。” 林武闻言，也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武。” “上次的事情只是举手……” 然而，他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儿，林武却忽然顿住了。 他的脑海里边儿闪过一道闪电，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上次在车上听见杨茂明的名字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耳熟，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了。 准确来说，他熟悉的并不是杨茂明这个名字，而是杨茂鑫的名字。 这会儿才八二年，恢复高考制度没多久，但就是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重视了。 考上大学，出来就包分配工作，还是妥妥的铁饭碗，因此高考就成为了不少人关注的重点。 如果林武没有记错的话，八二年夏天高考结束，他第一次来到海城卖衣服，刚好见到满街都张贴之着喜字报。 他好奇的瞅了几眼，发现是整个海城出了一个高考状元，直接考中了京都大学。 不管是在哪个念头，这可都是一件非常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于是，海城上上下下都在拼命地宣传这件事情，林武想不知道都难。 林武现在终于记了起来，那状元的名字就叫杨茂鑫！ “林哥，林哥？你咋了？” 见林武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杨茂明有些纳闷儿，忍不住喊了起来。 等林武回过神来，他假装咳嗽了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什么，没什么……”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个杨茂鑫，乖乖，状元郎果然不一样，长的这叫一个浓眉大眼，器宇不凡！ 林武心中这么想着，忍不住问了杨茂明一句：“你大哥的学习成绩肯定不错？” 听到这话，杨茂明顿身满脸的骄傲。 “那当然！我大哥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老师都很看重他的！” 杨茂鑫闻言，则是皱了皱眉头。 “茂明，说话可不能说的这么满，我没有那么厉害。” 说着话，他又看向了林武。 相比较起来，哥哥要比弟弟成熟了不少。 “林哥，我这弟弟年纪不大，说话有些不着边际，你别介意。” 林武闻言一乐，他盯着眼前两兄弟，脑海之中忽然有了个主意。 “你今年就要高考，对？” 杨茂鑫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没错，我今年高三了，茂明高二。” 杨茂鑫想了想，然后从口袋边儿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一块钱毛票，估计是准备在书店买书的钱，结果这会儿却递给了林武。 “林哥，这是我弟弟上次坐车的车钱。” “我很感谢你上次帮了我弟弟，这一块钱请你务必收下！” 林武想了想，本来是不想要的，毕竟对于他来说，一块钱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把钱拿在手里，林武笑着又问：“读书挺费钱的？” 杨茂明一听，立刻就点了点头。 “对啊对啊，林哥你是不知道，书本都太贵了，我根本买不起。” 说这些话的时候，杨茂明满脸的感慨之色。 听见他的抱怨，杨茂鑫张了张嘴，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就是事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林武盯着两兄弟看了一会儿，忽然他跟杨茂鑫说了一句：“那啥，我有个事儿想请你们帮忙，不知道行不行。” 虽然不知道林武什么这么快就换了话题，但是杨茂鑫还是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说道：“林哥，你说，要是能够帮得上忙的事情，我肯定帮。” 林武比了摆手：“你也别这么客气，咱们相逢就是有缘，不用见外的。” 随后林武就对着杨茂鑫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问一下，你手里边儿有没有做过的试卷，拿来卖给我行吗？” 杨茂鑫顿时有些傻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要自己做的居然是这种事情！ 见他有些傻眼，林武赶忙解释说：“就是普通的试卷，什么科目的都行，只要是你做完的，我就买。” 他眼角余光瞥见从书店里走出来的唐清婉，对杨茂明和杨茂鑫兄弟二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实不相瞒，我媳妇儿是下乡知青，一直都很想读书，可惜之前一直没有路子，这不是刚好遇见了你和茂明嘛，我就想顺便买点儿习题回去，让我媳妇儿琢磨琢磨。” 杨茂鑫挠了挠后脑勺：“林哥，那你应该买教材啊。” “教材终究没有试卷来的靠谱不是？况且你都已经把正确答案做出来了，我媳妇儿拿回去，只要倒推就能知道步骤。” 杨茂鑫想了想，说道：“这样，林哥，我家里边儿有不少教材，还有习题，我都保存下来了，你要是愿意要就拿走，都给嫂子。” “读书是一件好事儿，今后能够为咱们国家的建设添砖加瓦，我没理由不帮的，钱就算了。” “林哥，你对媳妇儿真好，很有远见，我很佩服你。” “额……哈哈。” 林武被夸的有些老脸羞红，心里边儿忍不住开始犯嘀咕——杨茂鑫这小子估计也是个上纲上线的！ 林武想要购买杨茂鑫的试卷，拿来给媳妇儿看是真，但是用这个赚钱也是真。 这年头，高考制度恢复了，但是各种信息都还没有流通，尤其是在试卷题目这一块儿。 稍微富裕一点儿的城市和省会里边儿的重点高中，现在已经开始摸索着出习题，锻炼学生的解题能力了，而县城的高中则是够呛。 别说是练习习题了，就连像样的教材，想要那来一套都是难如上青天。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贫困家庭 林武寻思着，如果自己能够把一个状元郎的练习习题全部打印出来，然后放在县城二中门口去售卖，多多少少能发一笔横财啊！ 唐清婉带着小萌萌从书店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林武和杨茂明和杨茂鑫兄弟二人聊天。 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偶组了上去。 小萌萌此刻反倒开始怕生了，见到爸爸身边有两个陌生人，他还往唐清婉的身后藏了藏。 “你们买好了？” 见母女二人出来，林武笑着问了一句。 唐清婉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眼前的兄弟二人，立刻就向着林武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林武笑着又做了解释：“媳妇儿，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在车上遇见的那个年轻人。” “这是我妻子，这是我的孩子。” 小家伙这时候才怯生生的探出个脑袋，喊了一声哥哥好。 几人又简单的聊了几句，然后林武就带着唐清婉和杨茂明去拿书了。 实际上，兄弟二人之前都是县城人士，但是父亲因为工作的调动，所以来了海城，两兄弟也就跟着来这里念书了。 走进狭窄的筒子楼，整个楼层都是公用厕所和厨房，空气之中弥漫着街坊邻居互相聊天的声音。 见兄弟二人回来，几位婶子顿时笑着打起招呼。 “茂明茂鑫回来了？婶子今天做了炒腊肉，待会儿过来吃点儿。” “茂鑫啊，你家放在洗衣池里的衣服我帮你洗了，你回去跟你妈说一声。” 筒子楼里边儿的邻居关系亲热，都是一个厂里边儿上班分配过来的，不是亲人，但是胜过亲人。 茂明茂鑫两兄弟很懂礼貌，听到这些话之后，挨个儿的鞠躬道谢。 走到两兄弟的家，那是一楼最里边儿的一间。 推开门的瞬间，里边儿就飘来了一股略微有些闷/骚的味道，各种复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些不舒服。 “那啥，林哥，我忘记告诉你了……” 杨茂明似乎是发现了林武皱眉，顿时显得十分窘迫。 他转头向着林武看来：“我妈前几年上工的时候，腿被机器压坏了，所以家里边儿照顾的不好，我家有些脏乱……” “要不你还是站在门口别进去了？” 杨茂鑫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内回头看着林武，似乎在等他做出决定。 林武在这一瞬间，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样。 他露出笑脸，伸手在杨茂明的脑袋上摸了两把。 “这有什么的？” 他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见杨茂鑫的神色有些异样，林武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贫穷从来不会让人瞧不起你，真正让人瞧不起的，只有懒惰和不求上进！” “你们两兄弟都已经很不错了，不用想那么多。” 杨茂鑫抿了抿嘴唇，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此时，屋子里边儿传来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女人的声音。 “茂明茂鑫，你们回来了？” “怎么我听着还有别人的声音？来客人了吗？是同学？” 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两兄弟的母亲了。 杨茂鑫抬手悄悄的擦掉眼泪，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妈。你躺着就好，起来干啥？” 林武回头朝着唐清婉看了一眼，后者则是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林武也笑了笑，然后才跟着兄弟二人走了进去。 “阿姨，我是茂名茂鑫的朋友。” 走进屋子里后，林武发现这个房间里边儿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杂物。 靠墙跟的地方摆着一张铁质的弹簧床，中间已经被睡的压下去一大块儿，能够清晰的看的出来，那是一个人形。 床上的被褥虽然有些破旧，但是却很干净，能够看得出来，两兄弟在家经常帮着更换。 这会儿，床边坐着一个身形枯瘦的女人。 此刻的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她的身上却还套着一件棉袄。 女人皮肤苍白，露在棉袄外边儿的手腕瘦的就跟树枝一样，而她的一条裤腿空荡荡的，另外一只脚穿着拖鞋，还裹着厚袜子，看起来像是发炎了，此刻还在留着脓水，散发着阵阵恶臭，光是看着就情况不太妙。 女人名叫孙传芳。 “是茂明茂鑫的朋友啊……” 孙传芳很久没有见过陌生人了，这会儿显得有些窘迫。 她拿来毯子，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流脓的脚给盖了起来，然后又招呼着杨茂明去倒茶水。 林武原本想拒绝的，但是想着这会儿最礼貌、最好维护这一家人尊严的办法就是大方接受了。 于是，他就点了点头，冲着孙传芳说了一声谢谢。 杨茂鑫说道：“妈，这是林哥，上次茂明来海城的时候，就是他帮了茂明，今天我们在百货大楼那边碰巧遇上的。” 孙传芳一听这话，立刻就想挣扎着站起来。 杨茂鑫赶忙上前扶住孙传芳：“你坐着，你的腿都发炎了，还没好，别站起来了。” 林武也是赶忙摆了摆手：“阿姨，我今天来是想让茂鑫帮忙的，您也别见外。” “上次在车上帮了茂明，那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的。” 孙传芳激动的用手一个劲的抹着眼泪，又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这才重新坐了下去。 杨茂明刚好泡茶回来，林武接过来喝了几口，然后就站起身来。 杨茂鑫对杨茂明说道：“你来照顾妈，我去给林哥拿书。” 在这之后，林武跟着杨茂明走了出去，径直来到了对面的房间。 这个房间要稍微小一些，看着里边儿的摆设，应该是两兄弟的房间了。 房间虽小，但是也塞了许多多的东西。 杨茂鑫走了过去，在铁架床底下拉出一个老旧的木箱子，打开之后，里边儿装满了书本和试卷。 “林哥，这些都是海城高中这几年来出的试卷，我都没舍得扔，你看看行不行。” 说着话，他就把试卷拿了出来。 林武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些题目比后世那些教导材料都要简单直白不少。 物理、化学和数学之类的题目他看不太懂，但是英语他倒是能够看个七七八八。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上辈子林武生意做大，外贸这一块儿肯定必不可少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改主意了 那会儿的林武为了省钱，舍不得雇佣专业的翻译，基本上都是靠着自己摸索和动作比划来跟外国人打交道。 听的多了，说的多了，自然也就会了一些。 他扫了一眼英语试卷，发现这真的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习题，甚至上边儿还出现了不少语法错误。 “林哥，这些试卷你全拿去，嫂子应该用的上。” 林武点了点头，又盯着那些试卷看了一会儿。 想了想之后，他又将这些试卷整齐摆放好，一起放回到了箱子里。 杨茂鑫本来都准备拿袋子给林武装书本和试卷了，转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得一愣。 “林哥，怎么了？是没看上吗？” “林哥，海城一中是一所很好的高中了，我从县城那边儿过来，他们那边什么资料都没有，嫂子想要学习知识的话，这些试卷和教材都能……” 只不过，杨茂鑫的话还没有说完零，林武就笑着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言语。 “我不是看不上，这些试卷都很好，这些教材也让我很喜欢，只是我暂时改变主意了。” 杨茂鑫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林武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武说道：“麻烦你把茂明喊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你们兄弟两个商量一下。” 杨茂鑫虽然不知道林武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回去房间，把杨茂明叫了过来。 两兄弟站在林武的面前，都是一脸的迷茫。 “林哥，怎么了？” “大哥说你叫我过来，是你觉得这些书本和试卷不合适吗？” 林武拿了一张板凳坐下来，就那样笑着看着二人。 “这些试卷的题目在县城二中那边从来没有出现过……” 林武慢条斯理的把他的打算说了一遍，没有任何的隐瞒。 实际上，在这之前，他是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两兄弟的。 但是在踏进这个家的一瞬间，林武就改变主意了。 说他圣母狗也好，同情心泛滥也罢，总之他是真的想帮两兄弟一把。 风雨飘摇的家庭有很多，看不见也就罢了，但既然已经见到了，那就能帮一个是一个！ 有一句话放在现在非常应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茂明啊，你哥马上就要高考了，咱们就别耽误他了，你抽出一点时间，把试卷题目工整的单独抄一份，然后把你哥的答案也抄一份，送到县城高中对面的白云裁缝店。” 杨茂明和杨茂鑫都只是学生，还没有接触过生意场上那一套，这会儿都被林武的主意惊讶的目瞪口呆不已。 杨茂鑫率先反应过来，他摆了摆手想要拒绝。 念书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高尚且神圣的，怎么能够用金钱来衡量呢？ 却没料到，林武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放心，我知道你不愿意做这种事情，所以实际上，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你。” 林武盯着杨茂鑫，笑着解释说：“但是你读书多，也应该明白的更多，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二者碰撞起来，一般都是现实占据上风。” “阿姨的腿要是再继续溃烂下去，说不定还得截肢！” “这天气越来越热了，病情越拖，就越难治好，你说对？” “……” 听到这话，杨茂鑫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林武又说：“再说了，这算什么投机倒把？不过是资源流通罢了。” “况且，这些顶多也只能算是教材习题流通，对于县城高中的那些学生来说，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即便是上边儿的人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说不定还会夸奖我们做好事儿，我也只是顺带赚点儿钱，怎么样？” 杨茂鑫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依旧沉默。 杨茂明则是越听越激动：“林哥，这事儿我干了！” 他这会儿眼眶有些泛红，伸出手背抹了抹眼泪，咬紧牙关说道：“我不管那么多，投机倒把什么的我不管，反正我就要挣钱给我妈治病！”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杨茂鑫怎么想，直接转身拿起试卷，趴在桌子上抄题目去了。 杨茂鑫见状，咬了咬牙，可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杨茂明抄完了一张数学试卷和对应的答案，此刻天色已经略微有些泛黑了。 “林哥！” 杨茂明放下笔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把两张纸递给了林武。 “你看一下这样行不行？” 林武接过来扫了一眼，发现杨茂明字体工整，抄写的题目和答案都非常的清晰整洁。 “没问题！” 把两张纸小心翼翼的折叠好，又放进了上衣口袋，林武灿烂一笑。 两兄弟走出门的时候，发现唐清婉正带着小萌萌在房间里边儿和孙传芳聊天。 小萌萌亲热的拉着孙传芳的手，一个劲的喊着奶奶。 唐清婉拉着板凳，就坐在孙传芳的面前，笑容浅淡又温柔，脸上完全没有嫌弃的神色。 “你们聊好了？” 见三人从对面屋子走出来，唐清婉站起身子问了一句。 孙传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别人聊过天儿了，看见两兄弟出来，她招了招手。 “茂明茂鑫，哥哥姐姐走的时候，他们出去松松。” “现在天黑了，路不好走，巷子又多，你们送哥哥姐姐上了车子再回来。” 两兄弟点了点头，林武则是和孙传芳道了声谢，又简单聊了几句，这才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与她告别。 转身离开这里，杨茂明和杨茂鑫两兄弟都很听话，一直送着林武等人出了筒子楼。 见二人还要继续送，林武赶忙说道：“茂明送我们就行了，茂鑫你回去，阿姨一个人在家也不方便。” 杨茂鑫还有些犹豫，林武则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快回去，茂明又不是不认得路。” 听见这话，杨茂鑫才点点头。 不过，他临走的时候，又转头叮嘱了杨茂明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杨茂明的手里边儿提着一个袋子，里边儿装着沉甸甸的教材。 林武想要自己提着，杨茂明却说什么都不肯。 他一直送到巷子口，林武喊了一辆三轮车，目送着唐清婉和小萌萌上了车，杨茂明这个才把尼龙袋放在了车子上。 第一百六十章 过不去的坎 昏暗的夜色下，街道两旁投出浅浅的一层橘色的灯光，姚茂明笑的灿烂又发自肺腑。 “这个你拿着。” 林武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光线暗淡，杨茂明没看清楚，下意识的接了过来。 “这是啥呀？” 他借着灯光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一张大团结！ 这张钱对于杨茂明来说，那可是巨款中的巨款了！ “林哥，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拿！” 他急的直嚷嚷，伸出手想要把钱还给林武，林武却已经跳上了三轮车。 “你就拿着，一张试卷十块钱，这些教材就当是送我的添头了，谢谢了。” 说完这话，他就招呼着三轮车的车夫赶紧离开。 车子快要巷子口的时候，林武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杨茂明还站在原地目送自己，他冲着身后喊了一句： “茂明，好好读书，记得去白云裁缝店找我。” “林哥，你……” 看着三轮车逐渐远去的背影，杨茂明眼眶又红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一张试卷十块钱，就算是杨茂明再怎么不谙世事也知道——这是那位林哥在想方设法的帮助自己家啊！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又把十块钱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抬头看了一眼巷子口，这才转身回了家。 回到家后，杨茂鑫看见这十块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这个时候才想明白，反应过来林武肯定是知道自己不会收，所以才在楼下让自己先回来。 自己这个弟弟大大咧咧的，把钱给他肯定没问题。 杨茂鑫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孙传芳。 孙传芳感动的直落泪，嘴里重复念叨着：“好人啊，都是好人啊……” “这位小兄弟心肠好，他媳妇儿也好，不嫌弃咱们家脏，还愿意陪我聊天儿……” “茂明茂鑫，你们俩今天可算是遇见贵人了，以后读书出来了，可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啊！” 杨茂明、杨茂鑫与妈妈相拥而泣，心中感动不已。 杨茂鑫则是攥紧拳头，他更咽着说：“妈，我一定会报答林哥的！” 杨茂鑫则说：“妈，咱们有了钱，你的腿终于能治了。” 第二天。 一家三口起了个大早，准备要返回县城。 来的时候带了一大袋衣服，回去的时候，衣服已经全部卖光了，林武一身轻松。 回到县城后，林武带着妻女去了供销社零，又买了不少东西。 和唐清婉与小萌萌在岔路口的柳树下等了一会儿，约莫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果然等到了二哥林文。 林文赶着驴车，车上放着几个空了的箩筐。 远远看见林武，林文赶往拉了一把缰绳。 他跳下车来喊了一句：“小武，是你吗？” 林武咧嘴笑了笑，忍不住调侃道：“咋的，二哥你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使了？” 小萌萌终于看见了熟人，直接抛下林武和唐清婉，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的朝着林文跑了过去。 “大爷，回家让大娘做肉肉吃！” 小家伙儿馋的不行，一见面就开始讨好林文，生怕回去不给她吃肉似得。 林文弯下腰，将小萌萌抱了起来。 掂量了一下重量，他立刻转头瞪向林武，：“下次别带孩子出去了，你瞧瞧，孩子都瘦了！” “啊？” 林武瞪大了眼睛，心说自己的二哥什么时候都学会昧着良心说话了？ 这两天时间里，小萌萌都是跟着自己下饭馆吃饭的，脸都圆了一圈儿，怎么会瘦呢？ 他忽然隐约觉得——自己和二哥都是当女儿奴的潜质！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爹…… 林武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他赶忙咳嗽了一声，将思绪拉回之后就把从供销社买来的东西都放在了驴车上。 “回去，二哥，咱们赶紧动身，要不然回去的晚了，咱娘又得担心了。” 听见这话吗，林文才把小萌萌放在驴车上。 他又回头朝着跳上车的林武看了一眼，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话到了嘴边儿，就又给他咽了回去。 “走了。” 林文喊了一声，然后挥舞着小辫子吆喝了一声。 驴车就这样慢慢悠悠的朝着内八村走去，一路上，小萌萌躺在唐清婉的腿上睡觉，林武则是翻了个身，往前挪了挪。 “二哥？”他压低声音的喊了一句。 林文此刻正在赶车，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 “咋了？” “二哥，你是不是有啥事儿要跟我说？” “咱们两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文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被林武看了出来。 沉默半晌之后，林文这才开口：“林远帆回来了。” 林文闷闷的说：“他昨天晚上回来的，一回家就发现我们在做生意，估计是回头和爷爷说了些啥，爷爷这两天去了好几趟咱家，把咱爹狠狠骂了一通。” “你回去之后就装作不知道这事儿，林远帆应该是回来过清明节的，等清明节一锅，他就走了，咱们到时候再继续做生意。” 林远帆这三个字入耳的一刹那，林武就绷紧了身子。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难以抹去的阴影的话，那么林武的阴影绝对是那个林远帆。 他比林武大一岁，二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从小到大，他林远帆就是向阳而生，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读书成绩好、情商高、会说话，哄的爷爷林富贵高兴的找不着北。 而他林武从来都是被人当做反面教材的例子，顽劣不堪、不成才、没礼貌…… 诸如此类的标签，去哪不都贴在林武的身上，和林远帆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林远帆回来了啊……” 林武愣了愣，忽然抿起嘴唇笑了起来。 都说林远帆正直又善良，聪明勤奋还上进，但是大概只有林武和林远帆自己心里清楚林远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重生一世，林武可以释怀无数的人和事情，但是唯独林远帆不行。 一提起来这个名字，他就觉得胸口憋得慌。 或许，这个坎儿压根儿就过不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对立面 “林武？林武？” 似乎是没听见林武搭腔，林文担心他睡着了，没听见自己的叮嘱，就喊了几声。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林文是真的担心，林武虽然在这段时间里改变了不少，一大家子人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林远帆回来了，这件事情就拿捏不准了。 “二哥，我听见了，听见了。” 林武把双手枕在脑后，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句。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驴车颠簸的时候，硌的他有点疼。 打了个哈欠后，林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一个多小时之后，驴车进了院子。 拴了驴子，林文回头喊了一声：“小武，到了。” 说着话，他走过去把已经睡醒了的小萌萌给抱了下来。 小家伙到底还是年纪小，压根没有察觉到院子里边儿气氛不对，以往热热闹闹往家里边儿跑的村民一个都不见了，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那些堆放在塑料薄膜上的布料都被盖了起来。 赵爱芬此刻坐在门槛上，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驴车进门的一刹那，她还在用手背抹着眼泪。 林国福则是坐在了柴垛子上，嗒嗒的抽着旱烟，沉着脸一言不发，整张脸就像是锅底一样黑。 小萌萌下了车之后，就朝着林国福跑了过去。 “爷爷，爷爷，我回来了，想爷爷！” 小萌萌来到近前，使劲儿的扒拉着林国福的胳膊。 林国福生怕烫着孩子，就把旱烟枪放在了一边儿。 原本他想把孩子放在自己腿上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腿还没有好，就只能做罢了， “哎呀，爷爷的宝贝孙女儿回来了，来，爷爷抱抱。” 看见了小萌萌，林国福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不过还没说两句话呢，他就皱起了眉头。 “咋回事儿？怎么出去走了两天，瘦了这么多？” 说着话，他就狠狠瞪了眼正从车上跳下来的林武。 “你这臭小子，自己吃的膘肥体壮的，咋就把我孙女给饿瘦了？” “你过来，看老子抽不抽你！” “……” 林武算是知道了，果然女二女的基因就是从他爹身上遗传的！ 林武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上赶着挨揍。 他走到赵爱芬的身边，拿了一块手帕递给她。 “娘，怎么，爷爷又来了？” 赵爱芬抬头看了一眼林武，眼眶红肿的厉害。 林武一看就知道，这两天他娘肯定没少哭。 见赵爱芬不说话，林武叹了口气，挨着她的旁边坐下。 林武问道：“爷爷到底说啥了？” 一提起这事儿，赵爱芬又想着眼泪。 林武摆了摆手：“娘，咱们说好了不许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回来就让我来解决这事儿，你别哭了。” “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指不定又要笑话你儿子不成器了。” “再说了，咱们家现在要钱有钱，要口碑有口碑，还有啥好哭的？” 林武这番话句句在理，听的赵爱芬心口一暖。 是啊，宝贝儿子回来了，就有他当主心骨了。 而且自从做生意以来，自己儿子的口碑就一路飙升。 现在出去，村子里谁不是说自己儿子的好？ 自己不用怕，也不能哭了，不然真的会让别人笑话的。 赵爱芬点了点头，用手帕擦去眼泪。 揉了揉鼻子，她这才说：“还能说啥？还不是咱们做生意的事儿吗！” “做生意……” 林武已经大概想到了内容，笑了笑看着赵爱芬，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的拍着膝盖，慢条斯理的开口说： “爷爷是不是说这年头做生意不是好事儿，是投机倒把，会影响咱们林家的名誉？” 赵爱芬一脸的诧异：“你二哥跟你说了？” 林武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儿。 他又安慰了赵爱芬几句，然后站起身，朝着林国福走了过去。 后者这会儿正陪着孙女玩呢，林武来到近前，挥挥手说道：“小萌萌去找哥哥玩。” 此时，林敬忠已经放学，而且作业已经做完。 小家伙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跑去和林敬忠玩了。 林武拉了张板凳，就坐在林国福的面前。 他笑着开口说：“爹，爷爷来咱家，你是咋说的？” 林国福拿起旱烟枪，又嗒嗒的抽了两口，抬头瞪了林武一眼。 “就你肚子里边儿那那点花花肠子，老子还不知道你？一眼就看的出来！” 林武哈哈大笑着，也不反驳什么，反而从兜里边掏出半包红塔山递给了对方。 见到香烟，后者也不矫情，伸手接过去就揣进了上衣口袋。 直到此时，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不少。 “你爷爷来过几次了，我都给搪塞回去了。” 又吸了一口旱烟之后，林国福接着说：“影响林家名誉倒是没啥的，村子里边现在谁不说咱们的好？” “主要是远帆来了一趟，跟我说是海城那边儿有个投机倒把卖洋货羊的人，被官家抓起来吃了枪子，最近上头查的严、抓的紧，咱们应该注意注意，这段时间能停就停一停，等风头过去再说。” 说着话，林国福又朝着林武看了一眼，似乎是担心林武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有提醒说：“远帆是大学生，知道的比咱们多，也是一番好心，你即便是跟他不对付，也得听一听，他还能害咱们不成？” 林文闻言笑了笑，并没有搭腔。 实际上，如果他不是活了两辈子的话，这会儿怕是就真的要信了这话了。 上辈子的时候，他和林远帆一起长大，二人不管做错了什么，不管是谁闯了祸，最后挨打的都一定是林武。 即便家人知道了是林远帆闯的祸，都会说是林武带头带坏了林远帆。 以至于林武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林武衣锦还乡的那一年，家里边儿出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他二大爷林顺福的儿子为了讨好林武，一直在他的耳边说林远帆闲话，抱怨林远帆对他如何如何不好，怎么怎么欺负他之类的。 林武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林远帆和二大爷的儿子，两个人早就已经在县城旁边开始合伙做小生意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林武给出的保证 林远帆后来在京都城混的不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个时期做小生意，赚到了不少钱，给他打通了一些人脉。 林武虽然不喜欢林远帆，但是有一说一，这个家伙的确有些生意头脑。 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那个文具店应该已经开了有段时间了？ 林武咧嘴笑了笑，他重新把视线放在了林国福的身上，摇头说了一句：“爹，这事儿我可不能答应。” “你这混账小子，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林武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爹稍安勿躁。 他慢条斯理的解释说：“生意我不但还要做，而且还要加快速度做！” “你……” 林国福气的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就听见林武又开口解释：“别的先不说，就说是黄鳝生意，做了没多久就有人跟着开始做，直接断了咱们的财路，所以做生意这事儿真不能停下，否则的话，那就只能一步慢、步步慢，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断了咱们的财路。” “……” 林国福虽然还在冲着林武瞪眼，但是已经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这件事儿一直都是他的痛点，自家两个儿子赚钱的路子被人给断了，他气得恨不得抡起锄头跟别人打一架。 这会儿好不容易开始做服装生意，有了赚大钱的苗头，要是再被别人断了财路，他能气的吐血！ 林国福嗒嗒的抽着烟，脑袋里边儿也在沉思这件事情。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你小子胆子大，就不怕被人举报，然后吃了枪子？” 林武嘿嘿笑着对林国福说了一句：“爹，你治腿的时候，咱们不是已经去过省会城市了吗？” “那么炼成，道路到处都是摆地摊儿的人，他们都在做生意。” “要是做生意就要吃枪子，那么多人不都得吃枪子？” “可是这不一样……” “哎呀，爹，你就放心好了，天要是塌了，还有你的两个儿子顶着呢！” “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林国福闻言，起的举起拐杖就照着林武的大腿来了一下。 “跟你娘一个德行，这么大岁数了，嘴上也没有把门的，净说些胡话！” “这以后要是真的出了事儿，就说我让你俩这么干的，老子一把年纪了，啥事儿都经历过，就是没有吃过牢饭，真被抓起来，还能尝尝新鲜，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兄弟俩。” 林武晓雷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头暖洋洋的。 到底是一家人，就是亲！ 林国福松了口，林武又如法炮制的劝了林文。 翌日，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内八村提着竹篮准备去河边洗衣服的妇女们就忽然看见林家老三的院子门打开了，当下一个个都松了口气，高兴坏了。 “哎呀，这林家老三的院子门可算是打开了，我这做好的布袋子都攒了一堆了，昨天我去他们家的时候，他家门就关着，不管怎么叫都不给开，可把我给愁坏了。” “我瞧瞧我瞧瞧……哎呦喂，还真开了！” “我待会儿就给他们家送布袋子去！” “可不是嘛！他们家这两天都关着门，布袋子我做了一大堆，都没法换钱，我这着急上火的嘴里边儿都起了个泡。” “好不容易找到了赚钱的路子，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走走走，我一会儿都等不了了，眼瞅着就要到清明节了，我得赚点钱买肉给我家男人补补身子……” 当下，一群妇女也不洗衣服了，提着篮子就往家里赶。 天色稍微亮堂一些的时候，林家院子里边儿已经挤满了人。 林武又把那张八仙桌搬了出来，上面放着炭笔和纸张，密密麻麻的记着各家各户拿回去做的活计数量。 “刘婶，这是你的四毛五分钱。” “这是三婶子的五毛一分钱。” “……” 唐清婉有条不紊的算着账，林武则是和林文两个人清了一间房间出来，将做好的布袋子和手帕放进里边儿。 赵爱芬和张香云原本正在做早饭，这会儿也不得不派出一个人来帮忙打下手了。 来上门结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光是唐清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林武正把林文从白云裁缝店运回来的碎布料从框里拿出来，就见到刚刚结了账的刘婶儿快步走了过来。 “林武，你家还准备继续做布袋子不？”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做啊，怎么不做了！” “这碎布头还有很多呢，做的人少了也不行。” 刘婶闻言，顿时提高了嗓门，一幅松了口大气的样子。 “哎呀，做就好，做就好，我就怕你们不做！” 她搓了搓手，高兴的直咧嘴。 “这两天你们家一直关着门，不让别人进来，村子里边不少人都说你被上面抓了，不让做生意……” “我们都是大字不认识一个的庄户女人，也没啥本事，就指望着在你这里赚点零花钱。” “我就说嘛，你这是在做好事，官家才不会抓你！” 刘婶看着林武，又拍了拍胸脯：“林武，婶子跟你说，要是有人说你做的不好，我肯定帮你骂他！” “你带着咱们这些穷人一起赚钱，这有啥不对的？” “咱们不知道那么多的大道理，但是能带着咱们吃饱肚子，那就是最重要的道理！” 说完这些话，刘婶见不少人都盯着自己，就笑着又说：“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乖乖，林武这次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呼百应了。 “刘婶我知道，也谢谢各位婶子。” 林武提高嗓门说道：“咱们绝对不干那投机倒把的事情，但是谁也别想拦着咱们赚钱奔小康，对不对？” “我这里足足有两千多个布袋子，保准各位都能赚到猪肉钱！” 前面几句话是调动情绪，后面那句话是对众人的保证。 众人听到这里，悬在胸口的心才算是落了回去。 众人赶紧结了账，然后又来林武这李拿布料，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而此时此刻，隔壁院子里。 陶秋霞刚刚起来喂了猪，这会儿听见动静，就趴在强上仔仔细细的听着隔壁的动静。 第一百六十三章 隔壁上门找麻烦 林国福从屋子里边儿走出来，看见陶秋霞这个样子，脸色有些难看。 “用得着听的那么仔细吗？隔壁那么大动静，屋子里边儿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说完这话，他又嘟囔了一句：“老三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都劝过他了，怎么又开始做生意了？” 陶秋霞这会儿一口气憋在胸口，气的有些脸色发青。 “他们一家子人，简直都钻到钱眼儿里边儿了！” 她转身走到厨房，准备生火做饭。 “远帆都说了，海城那个投机倒把的人都吃了枪子，咱们劝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又不是嫉妒他们。” “瞧瞧你那好弟弟，歇了没两天，今天一大早又开始做生意了，活该他们吃枪子！” 陶秋霞此刻心情复杂极了，又希望隔壁继续做生意，最好能被官家抓住。 可另一方面，眼瞅着林武一大家子天天大把大把的钱往口袋里装，她心里边儿羡慕嫉妒恨到了极点。 她这会儿口不择言，刚好被走出来的林富贵给听见了。 “说啥呢，说啥呢！” 林富贵的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这话怎么能瞎说？” 林富贵虽然喜欢老大一家的人，但隔壁一家子，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虽然不喜欢，那也不能听陶秋霞说这话不是？ 陶秋霞被吓了一跳，此刻也缓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时就缩着脖子不说话了，只顾着埋头烧火。 屋子里边儿，一个人缓缓的走了出来。 “爷爷消消气，我妈她只是担心三爷爷他们一家子人，不小心说错了话。” 他说话的语调里边儿还带着一点儿京都城的腔调，才出去念了一年书，这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此人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下半身是西装裤，腰上是一条大头腰带。 他的手腕上别着一块表，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牛皮鞋，头发也是当下最时髦的三七分，上边儿还抹了发蜡，整个人的肤色都比内八村的人白了不少，打眼一看就有城里人那股味道。 不是林远帆，还能是谁？ 见林远帆走出，院子里边儿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林富贵虽然生陶秋霞的气，但是这个宝贝孙子是林家未来的希望，他是绝对打心眼儿里边儿宠爱的。 “你咋起的这么早？” “读书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一趟，早上多睡会儿才好。” 陶秋霞从厨房探出脑袋来，也跟着附和说：“是啊远帆，你再回去睡会儿，饭做好了，娘喊你起来。” 不料，林远帆却笑着说：“妈，早上的时间可不能浪费，我起来多看会儿书，这个时间段精神头好，能记得住更多。” 这话说的，让在场几人都欣慰极了，林富贵的脸上怒气也消了。 哎呀，他这个宝贝孙子就是懂事儿、知道上进！ “爷爷，隔壁三爷爷家里是怎么回事儿，听起来来了好多人。” 林远帆说着话，就朝着隔壁看了一眼。 林富贵脸色有些古怪，他啐了一口，骂道：“你那个三爷爷白活一大把年纪了，真的是要活活气死我了！” 林富贵掏出旱烟枪，猛的抽了几口，脸色难看不已。 “待会儿我再过去一趟，他们一大家子人不怕死，真是要钱不要命！” 林远帆闻言，想了想又说：“爷爷，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三爷爷可能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待会儿我和他多说几句。” 林富贵闻言，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林远帆，心中自豪不已。 还是我宝贝孙子懂事啊！ 林富贵本来想着等到隔壁院子里边儿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再过去。 这样一来，自己去教训小儿子，也不至于让对方丢了面子。 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隔着一堵墙，隔壁放个屁，这边都能听到响动。 林富贵和媳妇儿趴在墙头上仔仔细细的听了好一阵，确定没人之后，林远帆的奶奶陈红才扭头看向林富贵。 “隔壁人都走光了，你和远帆赶紧去，记得把门锁了，可别让别人听了去。” 其实陈红也喜欢小儿子林国福，主要是因为林国福对她一直都很孝顺。 这会儿听见林远帆说隔壁一家子都要吃枪子，她的心脏突突突的跳个不停，担忧的厉害。 林富贵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然后就背负双手往门外走去，林远帆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林全福刚刚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见状也赶紧把锄头一放，跟着去了隔壁。 三人前后脚走到隔壁林武家，林富贵重重敲门，手上带了怒气，门板被他拍的啪啪作响。 “幺儿，开门！” 这是地方方言的称呼，林国福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肯定是自己老子林富贵来了。 他当下就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拄着拐杖去开门，却没想到林文比他动作更快。 “爹，我去。” 林文快步走到院子门口，把院门打开，一眼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三个人。 林文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一次林远帆和林全福也来了。 林富贵狠狠地瞪了林文一眼：“去把你爹喊出来！” 说着话，他就越过林文，径直走向了院子。 刚走进院子里，林富贵的眼皮子就狂跳不已——整个院子里边儿都飘着红烧肉的香味儿。 谁知道他多久没有吃肉了！ 厨房里边儿传出咕嘟嘟的沸腾的声音，热气飘荡出来，红烧肉的香味就是从锅里边儿传出来的。 院子的驴棚里边儿拴着两头驴，此刻正在吃草，小萌萌和林敬忠则是在旁边玩耍。 孩子这会儿都穿了新衣服，脸蛋儿圆了不少。 这会儿看见林富贵进来，二人齐刷刷的往后退了退，显然是有些害怕。 林富贵虽然生气，但是儿女心也是很重的，这会儿知道自己脸色吓着了孩子，便缓和了几分。 “爹，你来了？” 林国福坐在凳子上，拄着拐杖站起身来闷闷的喊了一声。 “爹，你有啥事儿？” 林富贵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说道：“刚停了没两天，你又开始做生意了，我能不来吗？” “……” 林国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而厨房里边儿，林武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谁敢来抓他 “爷爷，大爷，堂哥，你们来了？” 他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穿着白衬衫的林与那番。 “乖乖，堂哥，这半年没见，你倒是越来越像城里人了。” 听见林武这话，林远帆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小武，你这是哪儿的话，咱们都是林家的人，往上数三代都是赤农，我不过是读了书，运气好，去城里接受了更高的教育罢了，再怎么的也变不成城里人。” 林武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转身回厨房鼓捣了一阵子，然后就端出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油汪汪、亮滋滋的酱红色红烧肉，此刻还散发着一阵阵的热气，喷香扑鼻。 端出来的一瞬间，就连林远帆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堂哥不愧是大学生，说话就是有道理。” 林武把红烧肉放在院子里边儿的八仙桌上，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块红烧肉扔进嘴里，又接着说：“我不管什么赤农还是城里人，我就想赚着钱，天天能吃得上肉，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林武意有所指的扭头看向林远帆，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堂哥，你说对不对？” “额……” 听见这话，林与那番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想了想，他才说：“想要填饱肚子，其实可以有很多种办法，但是投机倒把做生意是最不可取的一种。” 林远帆顿了顿，又说：“小武你不知道，隔壁海城那边儿有人……” “堂哥，你怎么没和我爷爷还有我爹说明白？” 林武笑着打断了林远帆的话：“海城那个被抓起来吃枪子的人，其实是从国外运东西回来卖，那性质就会被直接化为走私，咱们这个可不是投机倒把。” “那我说，要是做生意都会被判定为投机倒把的话，那么连城、海城、还有咱们县城里边儿，那么多做生意的人，不都得拉出去枪毙了，哪能枪毙的过来啊？” 说着话，林武又捏起一块红烧肉扔进了嘴里，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林全福跟在最后面，看见这一幕，馋的直咽口水。 他可是自从过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猪肉了，这会儿光是闻着味道，就能把馋虫勾到嗓子眼。 这小子见自己站着，也不问自己吃不吃，太不懂规矩了！ 林富贵闻言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向了林远帆：“远帆啊，小武说的是真的吗？海城那个人是因为走私才被枪毙的？” 林远帆这会儿也吃惊不已，不知道林武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实际上，那人的确是因为走私罪被墙壁的，但是那是海城判的罪，县城这边知道的人没几个，他林武怎么知道那人不是投机倒把，而是走私？ 林远帆心中惊诧，抬头再看林武的时候，就总觉得对方好像有哪儿不太一样了。 这会儿听见林富贵问自己，林远帆也不好再继续坚持，毕竟要是真的较了真，吃亏的可就是自己了。 他当下对林富贵说道：“爷爷，这事儿也怪我没有仔细去询问……不过就算做生意不会枪毙，投机倒把去吃牢饭总还是会有可能的。” 听了这话，林富贵心中已经有些松动了，但还不至于怀疑林远帆。 他皱着眉头，重新转头看向林武，脸色严肃的说道：“远帆好歹也是你的堂哥，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你们一家子好。” “这年头，做生意到底是不安全，万一吃了劳烦，小萌萌怎么办？你媳妇儿和你爹娘怎么办？” “为了这么点儿钱把自己搭进去了，一点儿都不划算。” 林武摆了摆手，说道：“爷爷，这事儿我有把握。” 他笑了笑，装作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爷爷，你忘了上次来咱们家的大东风了？” “大东风……” 林富贵一愣，这才想了起来上次那辆大东风直接开到了林武院子门口的。 那可是公家的车啊！ 林富贵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武，原来你是在和公家做生意啊？” 林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与林富贵对视，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 “爷爷，公家要是不支持我做生意，我怎么可能让大东风开到咱们家门口来？” “爷爷，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没事儿的。” 好家伙！ 道理说的再多，都顶不住公家两个字。 林富贵这会儿也算是幡然醒悟了，难怪林武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姜保国这个村长也没说啥，反倒一个劲儿的支持林武。 原来林武是在和公家做生意啊！ 那就不是走私，更不是投机倒把了，自然不会被枪毙了。 和公家做生意，那些钱来的堂堂正正，谁敢来抓他？ 林富贵这会儿才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抬手指了指林武，他说道：“你这小子之前浪/荡不着调，现在看来，也不是个不成才的。” 说着话，林富贵向前走了几步，盯着林武看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憋出一句话：“反正投机倒把的事情你别做，要是和公家做生意，那爷爷就不说你了。” “赚点儿公家的钱，也算是你长本事了。”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而此时，林远帆和林全福的脸色简直黑的就像是锅底一样。 二人压根儿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林全福原本是想要过来看热闹的，顺便把自己胸口那股气给捋顺，却没想到现在不但没有捋顺，反而更堵了。 最重要的是——红烧肉也没有吃着！ 当下，林全福就黑着脸，气呼呼的拽着林远帆回去了。 林武看了看他们二人的背影，又对林文说：“二哥，你去隔壁把奶奶请过来吃饭。” 约莫着天色擦黑的时候，一张八仙桌上，林富贵和陈红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上方的主位上。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看的两位老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一直知道小儿子一家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挣了这么多。 一顿饭而已，桌上有大鱼大肉，还有精细粮白米饭，就连青菜上面都飘着一层厚厚的油水。 他们在梦里边儿都吃不到这样饭菜啊！ “爹，娘，饿了？赶紧吃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谢谢你媳妇儿 林国福这会儿挺直了腰杆，笑的满面红光。 说完这话，他还使劲儿的在林文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还不赶紧给你爷爷奶奶盛饭去！” 林文闻言，刚准备起身，张香云就端着满满当当的两大碗白米饭走了过来。 “爷爷奶奶吃饭，锅里边儿还有很多米饭，吃完了我再帮你们盛。” 林富贵看着面前白花花的米饭，使劲儿的咽了口口水。 这白花花的米饭，他这辈子都没吃过几回！ 陈红这会儿更是激动的手都在哆嗦，尤其是吃到红烧肉的那一瞬间，二人差点儿没控制住，直接哭出来！ 林武拿了个杯子，给林富贵倒了一杯酒后，他笑着说：“爷爷，喝点酒解解肥肉的腻。” 林富贵赶忙接了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 这会儿，他的脑海之中没来由的蹦出来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跟错了儿子？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跟着林国福了！ 这个念头一直在脑袋里边儿打着转，但是他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在吃饭期间，一大家子人一直都在辽西哪天。 林富贵发现，林武这个小孙子和自己记忆之中完全变了个样子。 他喝了点酒，脸色有些发红。 活了一辈子，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难免心中感慨。 “爷爷，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县城转一转？”林武忽然笑着问了一句。 林富贵闻言一愣，扭头看向林武。 他喝了酒，舌头都跟着大了起来。 “去县城干啥？” 林武笑着解释说：“没啥干的，就是带你去看看新鲜，顺便从供销社买点布料回来。” “明天就是清明了，我想给你和奶奶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说着话，他又站起身给林富贵倒了一杯酒。 “爷爷，做生意这种事情虽然比不上念书，但好歹也能养家糊口。” “不过，像我堂哥那样身份的人，投机倒把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做，他以后可是要吃公家饭的，要是做生意投机倒把，被人家发现了，那可不得了！” 等林武说完话，林富贵顿时涨红了脸，脖子都粗了。 他使劲儿挥着手：“那肯定的，你放心，你堂哥是读书人，心里边儿有数！” “将来他是要当大官儿的，咋可能做这种事情？” 林武呵呵一笑，又说：“爷爷，堂哥读书出来，可是要吃公家饭，要是做生意被发现，以后的罪名可不小。” 一边说话，他一边儿又弯腰给林富贵满上酒水。 “来来来，爷爷今天高兴，多喝点儿。” 林富贵今天算是喝美了，吃一口红烧肉，然后就抿一小口酒。 没过多久，他那张老脸就变得通红。 陈红吃着白米饭，小老太太没有牙齿，就只能慢慢的抿着。 白米饭的甜味儿在舌/尖上慢慢化开，让她的眼眶都跟着微微泛红起来。 “这可是精细粮啊……” 陈红又吃了一口，抬头看向林国福，后者同样脸色通红，嘿嘿笑个不停。 见陈红看过来，林国福还招呼说：“娘，你吃慢点儿，饭菜都管够。” 陈红点了点头，笑的合不拢嘴，林国福趁机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 “多吃肉，白米饭有啥好吃的？” “这段时间天天吃白米饭，我都吃腻了。” “明儿个就是清明了，我让媳妇儿包两个肉粽子给你送过去，那才叫香呢！” 陈红一听这话，赶忙咽下嘴里边儿的饭菜，举起手摆了摆：“哎呀，花这个钱干啥！粽子里边儿还放肉，放点儿黄豆和红枣就行了。” 林国福嘿嘿笑着，也不搭腔，扭头又给他爹林富贵敬酒去了。 一顿饭吃下来，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 林武早早的下了桌，而林国福和林富贵还在喝着酒。 …… 入夜时分，林武将做好的布袋子放在尼龙袋里边儿，清点好了之后又将袋子口扎了起来。 衣服做的快，布袋子也得跟上，这两天就得把衣服送到海城徐哥那边才行。 林武正忙着呢，身后忽然传来了唐清婉的声音。 林武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见到唐清婉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 林武站起身子，走过去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小萌萌呢？” “她已经睡着了。” 唐清婉说：“刚刚我和咱妈一起把糯米给泡了，明天就包粽子。” 明天虽然不是端午节，但是今天饭桌上，林富贵既然已经许下了那个诺言，那就得照做。 再说了，粽子啥时候不是吃？ 林武点了点头，说道：“那行，忙完了就赶紧睡去，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跑，你也辛苦了。” 唐清婉等了点头，却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抬头看着林武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没走出去两步，却又转过身来，微微抿着嘴唇看着林武。 “林武？”她又喊了一声。 “怎么了？” 唐清婉忽然开口问道：“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林远帆？我看你今天好像一直都不高兴的样子。” 林武动作一顿，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回头说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唐清婉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实际上，她这也只是直觉而已。 林远帆和林武之间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今天的林武的确有些不太对劲，就像是一只竖起尾巴亮出獠牙的猫咪，警惕又充满了防备。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唐清婉自嘲的笑了笑，夜色下，桌子上的煤油灯轻轻的爆出了一个油花儿，光线明暗交错的那一刹那，她的眉眼温柔极了。 “我走了。” 唐清婉对林武说道：“明天早上你……”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道黑影就朝着她快速压了过来。 林武伸出手，将他囫囵个的揽进怀里。 小小的身子柔软又纤细，却给了林武莫大的宽慰和安全感。 “媳妇儿，今天我是有点儿不高兴。” 林武把脑袋迈进了唐清婉的头发里，闻着她身上的体香，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温度，林武只觉得心口里那一点儿阴郁也全部随之消散了。 “但是现在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媳妇儿。”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带爷爷去县城 第二天，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林富贵就起来了。 他昨天晚上喝了点酒，又吃了一肚子肉，回来之后就跑了两趟厕所。 大儿子林全福气的破口大骂，说是林国福这是存心害他爹。 林富贵没有吭声，只是嗒嗒的抽着旱烟。 他寻思着，要是让自己吃肉都是害人的话，那他倒是宁愿被多害几次。 明明嘴巴里已经没有了红烧肉的味道了，但他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嗒嘴。 林富贵坐在门槛上，公鸡叫第二遍的时候，他就看见林远帆起床了。 “爷爷？” 林远帆走出门，一眼看见林富贵坐在台阶上，顿时吓了一跳。 “爷爷，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林富贵回头看了一眼，也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在等林武过来带自己去县城，当下抽了一口旱烟，就搪塞说自己上了年纪睡不着。 “远帆，你怎么又起来这么早？要看书？” 林富贵顿了顿，打量了几眼之后又说：“不对啊，你这是要出门？” 林远帆现在这身装扮，牛皮鞋都穿了起来，头发上也抹了发蜡，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爷爷，我去县城有点事儿。” 林与那番说：“家里边儿的墨水用完了，写字的笔也没有了，我去买点回来。” 林辜负你一听，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腿：“原来是这样，那的确是耽误不得，读书可是头等大事，你是该早点起来，中午还要回来过清明节呢。” 说着话，他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远帆，你三爷爷家的林文每天早上都要去县城卖东西，不然你跟着他，坐他的驴车去县城，会轻松一些。” 林远帆却摇了摇头，他解释说：“爷爷不用了，我们知识分子也应该锻炼锻炼身体，才二十里路，我走路一个小时就能到。” “不能念了书就忘了本分，要是我去县城都要坐车，让村子里边儿的人看见了，肯定会笑话我忘了本的。” “爷爷你放心，我肯定中午前就能赶回来的。”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哄的林富贵心花怒放不已。 哎呀，自己这个宝贝孙子又知道念书，又知道不忘本，可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啊！ 此刻，林富贵心里边儿美滋滋的。 林远帆洗漱完毕后，又跟爹娘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出门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林武这才赶着驴车跟林文两个人走到了隔壁门口。 林武坐在驴车上边儿，身子靠在装满了野味的箩筐上，身上散发出那么一股慵懒的劲头。 “爷爷？爷爷？” 他喊了两声，还以为林富贵没有起来呢，正准备去敲门，结果就听见里边传出了一阵动静。 紧接着，林富贵就走了出来。 他把烟杆子插在裤腰带上，仰着头看着两兄弟。 “咋回事儿，这么早就起来了？还真要带我去县城逛逛？” “哎呀，我这还没有准备好，以为你昨天是跟爷爷开玩笑呢……” 林武咧了咧嘴，笑着说：“爷爷，说好的事情，咋就能变成开玩笑？” “咱们就去县城逛一逛，顺路买点儿猪肉、称一点酒，再买点烟回来。” “就算是买不起东西，那咱们去县城看看人的热闹也行啊，今天是清明节，街上人肯定多，咱们去凑凑热闹。” 这话说的林富贵心动不已，他拿出旱烟枪，想要搓一下旱烟丝，结果手哆嗦个不停。 林武跳下驴车，直接递了一根红塔山过来，然后又拉着林富贵上了车。 人上了年纪，手脚的关节都僵化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林辜负你坐在车上，就连林武这个壮小伙都出了一身的汗。 “二哥，走。” 林武坐好之后，扭头冲着林文喊了一声。 在这之后，驴车就晃晃悠悠的朝着县城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驴车晃晃悠悠的抵达了县城。 林文林武两兄弟倒是没有打算瞒着林富贵自己做生意的事情，二人直接就奔着水产供销社去了。 “哎呀，这还真是公家单位啊！” 林富贵一点就认出来了，知道这是供销社。 他虽然不认识字儿，但是张贴在外边的红色大字帖为人民服务几个字，他还是知道的。 “爷爷，这是县城的水产供销社，咱们买来的那些黄鳝全部都是卖给公家的。” 林武一边说，一边抬手指给林富贵看。 “爷爷，投机倒把的事情咱们不做，你就放心。” 直到此时，林富贵的心才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林文林武两兄弟又赶着驴车去了国营饭店里边儿。 虽然这些野味是拿进去卖给私人的，但是林富贵哪知道这些门门道道，他就知道这是公家开的国营饭店，正规着呢。 一趟县城走下来，驴车上很快就空了。 随后，二人又赶着驴车去了供销社，买了一些布料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出来。 林武为奶奶陈红挑选了一种颜色比较暗淡的棉布，林富贵则是选择湛青色的棉布，穿起来舒服。 “这些布料带回去，让……” 林文刚准备喊二人回去，却没想到这话没说完，就被林武给打断了。 “二哥，家里现在忙活不开，这些布料就送到白云裁缝店里边儿，找裁缝给爷爷奶奶做一声合身的衣裳好了。” 林文有些纳闷的看着林武，一时间没能搞明白他的意思。 找裁缝做？ 家里边儿的婆娘虽然说忙不开，但是缝纫机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在忙？ 自己媳妇儿张香云，还有他娘赵爱芬，所以说手艺比不上裁缝精湛，但是做一身夏天穿的衣服还是没有问题的，何必再花钱找裁缝呢？ 他刚准备开口询问些什么，却见到林武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眼神微妙不已。 到底是亲兄弟，只是一个对视，林文就瞬间明白了——林武这是有了别的打算。 虽然还是不清楚林武的具体计划，但林文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顺着林武的话问了一句：“接下来去哪儿？” 林武笑着说：“就去县城二中的白云裁缝店，云云姐的手艺不错，上次做的衣服好看着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泡妞倒是挺会的 林富贵压根就不知道两兄弟之间在搞幺蛾子，当下听见林武真的要给自己和媳妇儿做衣服，高兴的咧开嘴，露出了仅剩的几颗牙齿。 他乐滋滋的坐在车上，叨叨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地方。 “爷爷，你慢点，我扶你下来。” 林文林武两兄弟搀扶着林富贵下车，又转身去把驴子拴好，然后就进入了白云裁缝店。 张云云看见二人走进来，刚准备上前准备寒暄几句，林武就把两块布料递给了她的手里。 “云云姐，我做衣服。” 在这期间，他还冲着张云云使了个眼色。 张云云是个聪明人，也有眼力劲儿，当下就跟着闭了嘴。 随后，在林武的安排之下，张云云带着林富贵进去量尺寸、做衣服。 至于奶奶陈红，林武说下次自己量好了尺寸，再送过来做衣服。 一系列操作下来，林富贵心满意足不已。 从白云裁缝店走了出来，他乐呵呵的。 林富贵这辈子做新衣服的次数，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 想想跟着大儿子林全福生活了这么多年，猪肉没吃着，新衣服也没穿着，如今这才短短的两天时间，他就吃了那么多的红烧肉，又做了一套新衣裳。 林富贵越想，越是心花怒放，只觉得之前这个不成才的孙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劲儿了。 林富贵蹲在店门口，又掏出旱烟枪，正准备美滋滋的来一口，忽然就听见一直站在店门口的林武开口喊了一句。 “哎呀，爷爷，我咋看见堂哥了？” 林富贵头也不抬，说道：“远帆他今天也来县城了，说是要买点墨水和笔回去。” 林富贵点了烟抽了一口，快活的脸上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林武当然是故意那么说的！ 实际上，他今天原本打算直接到店里抓现行的。 二爷爷林顺福的儿子叫林守正，那小子性子软弱，属于墙头草，稍微恐吓利诱一下，就肯定能把林远帆一起供出来。 可是让林武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好，直接就看见了林远帆在店里面做生意。 这小子，手法还挺熟练！ 卖东西、收钱，然后直接揣进口袋里，一气呵成啊！ 林文原本一直站在驴车旁边儿，此刻听见林武的话，他也下意识的顺着林武的视线，朝着对面看了过去。 而这一看，他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爷爷。” 林武走过来，抬手指了指对面：“你说堂哥来县城买东西？我咋看着像是在卖东西啊！” 林富贵这会儿总算是抬起头来了，抽着烟瞪了林文一眼：“你胡说啥呢？远帆怎么可能做生意！” “哪儿呢哪儿呢，我瞧瞧？” 顺着林文手指看过去的时候，林富贵嘴里边儿还在嘟囔着。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远帆出来是要吃公家饭的，怎么可能会做生意……” 抬头向着斜对面看去，果然就看见林远帆正站在文具店里边儿。 今天是清明节，学校里边儿没有安排课程，满大街都是扎着麻花辫的学生。 这会儿，正好有几位小姑娘走进了店里边儿。 三人都穿着碎花裙，上面配着乔其纱长袖，脚上穿着搭扣黑色坡跟布鞋，看起来朝气勃勃，浑身都散发着年轻人的青春气息。 三位小姑娘一眼就瞅见了林与那番，他这一身装扮可是当下最时髦、最洋气的。 在那些姑娘眼里看来，这个男孩子皮肤白皙，手上还戴着表，那可是真正大城市里的人才能戴得起的时髦玩意儿！ “同志，这铅笔怎么卖啊？” 站在最前面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看向林远帆，脸蛋儿有些泛红，显然是少女春心萌动，害羞极了。 林远帆笑着回答了一句：“一分钱一根儿。” 其他几位小姑娘听见他话里的一股子京都腔调，顿时眼前一亮。 “同志，你是从京都城那边来的吗？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是啊，我经常听广播，只有京都城那边儿的人才这样说话呢，很好听的。” 小姑娘们一脸崇拜的看着林远帆，让他心情愉悦极了。 林远帆努力挣扎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跳出这么一个泥坑。 如今去了京都城读书，努力学习京都城的腔调，出来更是包分配工作，注定是吃公家饭的人，他努力读书，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在林远帆看来，自己注定要成为人上人的！ “我在京都城那边上大学。”林远帆脸上笑容不变，对着三位小姑娘礼貌又温柔的说道。 那模样，直接把这位小姑娘迷得不要不要的了，当下又是发出了一阵充满了崇拜的惊呼声。 大学生在这个年头可太稀罕了，也难怪那些小姑娘会动心。 林武就蹲在对面儿马路牙子上，盯着这边儿看，此时对堂哥林远帆的认识也再次丰富了几分。 这小子别的不咋样，泡妞倒是挺会的。 林富贵这会儿也看清楚了那边儿的情况，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了起来。 他虽然还是不相信林远帆在做生意，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几位女学生聊的热火朝天，那实在是太扎眼了。 这要是被有心人举报了，再给林远帆定一个流/氓罪，那他这辈子都完蛋了！ 林富贵这会儿也没有心思抽旱烟了，将烟杆子在地上狠狠敲了敲，顺手揣进裤腰带里，然后就准备站起身朝着对面走去。 他这个宝贝孙子可千万别被这些小狐狸精给迷住了！ 林武见状，赶忙给林文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站起来拦住了林富贵，想要再拖延一下时间。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林富贵脸色阴沉，正准备开口骂人，下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就呆住了。 就见到那三位小姑娘一人买了十根铅笔，一个个儿都从背着的碎花布包里边儿拿出了一毛钱的毛票，直接递到了林远帆的手里。 后者则是笑着和三人说了些什么，在那之后就将那钱直接踹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林富贵此时的脸色难看至极，就像是嗓子里边儿吞了一只苍蝇，吐出来不是，咽下去更不是，气的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溜圆，枯瘦的像是树皮一样的手下意识的胡乱抓着，似乎是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上门捉现行 那是啥情况？ 自己都看到了啥？ 林富贵震惊的同时，林远帆的店里又来了几位小姑娘。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又做成了一笔生意，甚至还对着那些姑娘笑的十分开心。 那模样落在林富贵的眼里，扎眼极了！ 担心爷爷出了问题，林文赶忙伸手扶住了他。 “爷爷，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虽然林富贵偏心，但是林文心里清楚，他爷爷这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林远帆一个人的身上。 如今亲眼看见林远帆做生意，对于林富贵来说，这就等于是坚守了那么多年的信仰瞬间坍塌了，没当场气死都算是好的了。 林文扶着林富贵，又扭头看向林武，有些手足无措。 后者则是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不过，他的这副模样却让林文没来由蹦出来一个念头——自己这个弟弟怎么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过，此时的林文还来不及仔细思考，林富贵就用颤抖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林文，你……你带我过去，我要看看这臭小子到底在做什么！” “他疯了吗？居然也学着别人做生意！” 看了看暴跳如雷的爷爷，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林武，林文心中复杂急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带着林富贵去了对面儿的文具店。 片刻之后，二人就走了进去。 进门之前，林文还抬头看了看。 守正文具店。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 林富贵这会儿已经冲进了店铺里边儿，张嘴就韩：“远帆，你到底在干啥？” 林富贵气的抬起手就要甩出一个大嘴巴子，但是看见自家宝贝孙子那白白嫩嫩的脸，他到底还是没舍得下手。 此刻的林远帆也懵了，他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爷爷，平日里冷静的脸庞也终于浮现出一抹慌乱之色。 “爷爷，你咋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看看，咋知道你是在做生意的？” 林富贵此刻痛心疾首到了极点，嘴唇哆嗦不已。 他盯着林远帆骂道：“你到底是咋回事儿？怎么能做生意呢？” “你大学毕业之后，可是要吃公家饭的！” “糊涂，糊涂啊你……” 这一瞬间，林远帆的脑海之中闪现过无数个念头。 他张了张嘴，脸上那一抹惊慌瞬间就消失不见。 “爷爷你别生气，听我解释。” 他抓住林富贵的手，语气平静的解释说：“爷爷你误会我了，我压根就没有做生意……” 林富贵听见这话，就气不打一出来：“没做生意？你当我眼瞎吗？” “老子刚刚就在街对面站着，眼瞅着你把那几位小姑娘买铅笔的钱往兜里揣了，你这叫没做生意？” 此刻的林富贵真的恨不得狠狠甩他几个巴掌，自己最看重的宝贝孙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亏得自己平日里那么宠他，他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林富贵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到林与那番一脸平静的将口袋里边儿的钱掏了出来，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了柜台上。 “爷爷，我真没有做生意，我在这里是给别人帮忙的。” 他解释说：“这里是守正开的店，今天我过来买文具，他说他清明节要帮着二爷爷买肉，所以就让我帮忙看店，不信的话，你看那边儿。” 林远帆说：“这店铺的名字就叫做守正文具店，我没骗你。” 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从头到尾都没有慌乱。 林武此刻刚好走到门口，把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 乖乖！ 林武的心里边儿感慨不已，心说自己这个堂哥不管是做人做事，都留了一手。 估摸着他之前开店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万一被别人发现了自己开店做生意的事情，就说是林守正一个人开的店，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听到这番解释，林富贵脸上的怒容才终于消散了一些。 “哪个守正？谁家的兔崽子？” 林文有些汗颜，在旁边解释说：“爷爷，是二大爷家里的儿子。” 说实在的，林文此刻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而且对于林远帆这个人，他虽然不喜欢，但是林远帆做生意这件事情，他也是一脸问号的。 况且，这个店的确叫做守正文具店，这事儿做不了假。 林富贵顿了顿，他常年待在村子里边儿，也不怎么出来，二儿子来了县城教书之后，就很少回去了。 几个孙子里边儿，就数二儿子生的孩子林搜狐正和自己最不熟悉、最不亲热。 因此，现在猛的听见那个名字，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这里叫守正文具店？” 林富贵一脸狐疑的看了看林远帆，然后扭头向林文求证说：“你打小就老实，现在跟爷爷说实话，这招牌上写的到底是啥？” 一瞬间，林文就觉得亚历山大。 爷爷满脸怀疑的盯着自己，林远帆也在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过，林文压根就没打算撒谎，于是没有任何犹豫，他说道：“爷爷，这里的确叫守正文具店。” 听见林文的回答，林与那番也松了一口大气。 “爷爷，我和守正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他喊我帮忙，我总不能拒绝。” 顿了顿，他又认真的说：“爷爷，我怎么可能做生意呢？你真的是误会我了。” “原来是这样啊……” 林富贵这会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差点没因为情绪波动的厉害而停止跳动！ 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吗？ 林富贵动了动嘴唇，刚准备说些什么，就看见门外一直站着的林武一步走了进来。 他笑容灿烂，先是和林远帆打了声招呼。 “堂哥，你做生意做的好啊，不大一会儿功夫就赚了不少钱，那收钱的动作，简直比我都熟练，一看就是做生意的好把式。” 看着林武那张笑脸，听见他这话，林与那番脸色一变。 “小武，我没有做生意，只是在帮守正……” 他开口准备辩解，却没想到林武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而后，林武伸出手朝着外面一指，‘惊讶’的说了一句：“好巧啊，那不就是守正堂哥吗？” 林远帆愣了愣，下意识的顺着林武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咋呼之下吐真言 这一看之下，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街道尽头，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小伙子正朝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他梳着三七分发型，上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下半身则是一条开了叉的喇叭裤，脚上踩着一双皮鞋，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左摇右晃不已，一看就不是走正路的人。 此人正是林守正！ 林守正走进店里，一抬头就看见了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林远帆。 林远帆抬手指了指旁边，紧张兮兮的冲着林守正说了一句：“守正，我爷爷来了。” 随即，他就冲着林守正使了个眼色。 然而，林守正只是愣了愣，压根就没有看明白他的意思。 “爷爷你来了。” 林守正看向林富贵，赶忙喊了一声，身子都跟着缩了缩。 他长这么大，从来就跟林富贵不亲热，小时候回内八村，在院子里边儿玩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一只小鸡仔，就被林富贵抓起来揍了一顿，哭嚎的声音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得见。 从那以后，林富贵就成了林守正的噩梦。 这会儿看见林富贵就脸色阴沉的盯着自己，林守正头皮发麻的厉害，缩着脖子下意思的就想往外走。 林远帆气的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但是却没想到，林守正压根儿就不敢抬头看自己。 “守正，你告诉爷爷实话，这文具店到底是不是……” 林远帆脑子活泛，决定先下手为强，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眼前一暗。 是林武走了过来，他直接横在了林守正与林远帆的面前！ 他双手盘胸，笑眯眯的看着林守正，打断了林远帆的话。 林武抬手指了指林富贵，口中说道：“守正啊，堂哥可都告诉爷爷了，说你吞了文具店的钱，不给他分红不说，你还到处说着文具店是你一个人开的，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林武虽然说的慢条斯理，但是条理清晰，林守正的弱点抓了个正着。 这话说完，林远帆就愣住了。 他脸色一黑，急急忙忙就要开口打断林武的话。 但是他的话刚刚来到嗓子眼，林守正就急了。 他抬头看着林武与林富贵，大声喊冤起来：“爷爷，我从来没那么做过啊！” “我哪敢吞堂哥的钱啊，给我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做那事儿……” 林守正这会儿又惊讶又害怕，林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爷爷林富贵可是把林远帆捧在手心里边儿的？ 这要是说自己吞了林远帆的钱，还把两个人合伙开的店铺据为己有，爷爷估计都能把自己捆在树上打一顿！ 林守正一脸委屈的盯着林富贵，就差举起手发毒誓了。 “爷爷，这文具店绝对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是我和堂哥一起的共同财产。” “堂哥脑子聪明，开店这事儿还是他找我合伙干的……” “爷爷，开文具店能挣钱，那都是堂哥的功劳，我压根儿就不算这里的老板，一年下来的分红我都不敢吞，全部按时给了堂哥。” “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可以现在就查账本！” “爷爷，你千万别不相信我啊！” 林守正现在这繁华说的又快又着急，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林富贵那张气的铁青的脸。 林远帆此刻也瞪大了眼睛，一双拳头都攥的死死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林富贵就算是再笨，这会儿也听出来了——自己这个宝贝孙子，原来一直都在骗自己！ “一年？” 林富贵气的浑身都在哆嗦，他一把攥住了林守正的领子，把他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这店都开了一年了？” 林守正原本就是个墙头草，风吹雨打一下，干脆就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原来这文具店是一年前还在读高三的林远帆，主动上门找他合伙开的店铺。 林守正，名字起的好，但是他的为人却与他的名字恰好相反。 林守正的父亲林顺福在小学教书，原本指望着自己的儿子成龙成凤，结果就只是成了一个会打洞的老鼠，成天满大街的逛荡。 一年前，林远帆在录像厅找到了林守正，让他和自己合伙开文具店，说是以后念高中的学生会越来越多，开文具店一定能挣钱。 进货的路子、资金啥的，全部都是林远帆一个人出的，林守正就只是出个人力，帮忙看看店，一年倒头就能拿到两成分红。 这会儿，爷爷林富贵找上门来，又听见林武那么一咋呼，林守正直以为林远帆那两成的分红都不想给自己了，当下就泪水涟涟哭个不停，那叫一个委屈。 他对着林富贵大声说道：“爷爷，这一年下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店多辛苦啊，我就赚两成分红，堂哥林远帆一边念书，还能一边拿八成分红，这么好的事儿，上哪找去？” 林与那番此时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堵在自己面前的林武，快步走到林守正的面前。 他怒斥道“你这蠢货，到底在乱说些什么？” “啊？” 林守正被吓的又是缩了缩脖子，一抬头就对上了林远帆那爽阴沉的眼睛。 “你……” 林富贵此刻气的直喘大气，林武和林文两个人眼疾手快，一人一边搀扶住了他，免得林富贵直接摔在地上。 林文此刻一脸震惊，就那样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几人。 而林武则是始终保持着笑盈盈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堂哥，你也太糊涂了，我和二哥都是泥腿子，以后也没法当官，做生意没啥事儿，就算是被官家抓了，也顶多是吃两年牢饭。” 林武笑眯眯的盯着林远帆，故意说道：“堂哥，你可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大学生，毕业之后可是要当官儿、吃公家饭的，怎么能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一起做生意呢？” 这话越说越让林富贵生气，就像是有一把火在他的胸口燃烧一样。 他的牙齿碰着嘴唇，发出砰砰的轻微响声。 林远帆从来没有想过这事居然会被林武发现，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第一百七十章 咋平白无故打人呢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火气，朝着林富贵说了一句：“爷爷，我的确是做了生意，但是我……” 啪！ 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 林富贵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干了一辈子农活儿，手劲大的很。 他这一巴掌下去，不仅是林远帆，就连林武和林文都愣住了。 林武在这之前有想过林富贵会因为这件事情大发雷霆，却没想到他会直接对着宝贝孙子动手。 要知道，林远帆长这么大，都从来没有挨过林富贵的打。 霎时间，林远帆那张白皙的脸庞上就冒出了五个红色的手指。 他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爷爷。 生平第一次挨了巴掌，林远帆当时都被打蒙了。 爷爷打了我？ “你这混账东西，我非打死你不可！” 林富贵骂着骂着，眼眶就红了。 “咱们林家上上下下都在给你凑学费，那么多人省吃俭用，就为了供你读书，你倒好，自己偷摸着做生意了……” “给你凑的那些钱是用来干啥的？让你做生意的吗？” “你从京都城回来之后，又是穿皮鞋，又是往头发上抹油的，还带了一块手表，一副资本主义做派，这些我都不说你了，权当是你去了京都城，学了些洋人的玩意儿回来，这应该也是你们知识分子的新鲜劲儿，可你倒好，居然跟着别人学做生意！” “林远帆，你到底是咋想的？” 林富贵越说越生气，他有多宠爱这个宝贝孙子，这会儿就有多么的失望和生气。 骂了好一通，林富贵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不断的喘着粗气。 林远帆一手捂着脸，兴许是还没缓过劲儿来，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林守正这会儿才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自己做错了事儿，他越发害怕了，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看了看林远帆，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爷爷，林守正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心里边儿直打鼓。 看着情况，自己好像是把堂哥林远帆给无意间卖了出去…… 实际上，当初开店的时候，林与那番就跟他知会过一声，说要是这开店做生意的事儿被发现了，就说是林守正自己开的。 林远帆是大学生，毕业之后要吃公家饭，绝对不能被扣上资本主义的帽子。 然而刚刚被林武那么一吓唬，再被爷爷拽住领子那么一质问，林守正就全忘了光光着，光顾着回忆林富贵小时候揍自己的情景了。 林武原本还打算在旁边煽风点火，这会儿看见林富贵一副快要气晕过去的样子，也就乖乖的闭了嘴。 片刻之后，他丢给林文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凑到林富贵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爷爷，咱们先回去，这门口人来人往的，有话也不好说。” 林富贵咬了咬牙，班上之后才站起身来。 他又瞪了一眼林与那番，然后才跟着林文林武两兄弟走出了文具店。 说到底，他还是心疼林远帆这个宝贝孙子。 要是被人进来多问几嘴，林与那番做生意的事情被发现，他可就真的完了。 三人离开了文具店，而店内的气氛则是瞬间阴沉了下来。 林守正悄悄的抬头打量着林远帆，后者阴沉着脸不说话，半张脸都肿的老高。 他头皮发麻，不见对方不肯开口，便小声喊了一声：“堂哥？” “堂哥，这事儿真不能怪我，我万万没有想到……” 林远帆一记阴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吓得他顿时没了声音。 “今天是清明节，你待会儿跟我回去一趟，就说这是一个老师非要盘给我们两个的，钱是我借来的，以后这店名面上就是你的老板了，不管谁来，老板都是你，听明白没有？” 林守正胆子小，此刻被吓得眼皮子狂跳，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 “行行行，堂哥，你说啥就是啥。” …… 回家的路上，林富贵的脸色始终黑的像锅底一样。 驴车在隔壁家门口停下的时候，林全福刚好扛着锄头回来了。 见到林富贵下车，他放下锄头，又瞅了瞅林富贵，发现他的手里提着了芝麻糖，不由得有些馋嘴。 林全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爹，你咋知道远帆爱吃芝麻糖？他念叨许久了……” 说着话，林全福就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接过林富贵手里的芝麻糖。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芝麻糖，就被林富贵狠狠一脚踹在了腿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 “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林富贵愤怒不已，他舍不得打孙子，但是儿子是自己生的，往死里揍也没事儿。 狠狠踹了几脚还不解气，林富贵又甩了对方一个巴掌。 好家伙，这一巴掌下去，打的林全福直接趴在了地上，浑身都沾满了泥土。 林全福都被打蒙了，抬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林文林武两兄弟还在当场看着，一张老脸顿时就羞红了几分。 自己竟然被小贝看了笑话！ 他一咕噜爬了起来，红着眼睛瞪着他爹，口中嚷嚷着：“爹，你咋平白无故的打人呢？” 林富贵此刻气的不行，抬腿又想要踹一脚。 “打的就是你！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你还有脸吃糖？” 林文林武两兄弟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林文说：“二哥，咱们走。” 林文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眼林富贵，想要问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敢问出口。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两兄弟就赶着驴车回家了。 一回家，就见到林国福拄着拐杖从门口费劲儿的走了过来，他抬头往门外瞅了几眼，就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还伴随着陶秋霞的尖叫声响起，一直从门口转移到了隔壁院子里边儿。 “隔壁咋回事儿？” 林国福一脸狐疑的盯着林文林武，质问道：“是不是你们两兄弟干的好事儿？” 林文看了他爹一眼，没好气的顶了一句：“爹，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吗？” 林国福说道：“你小子有话就赶紧说，还跟你爹打哑谜呢？” “信不信我抽你！”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先别睡 说话的时候，他还作势抡起了拐杖。 林文也不废话，他说道：“是林远帆。” 他打量了林国福几眼，心思复杂到了极点。 “爹，林远帆在县城做生意，被爷爷发现了，爷爷当场甩了他一巴掌。” 听见这话，林国福轮起来的拐杖瞬间就停在了半空之中，一双眼珠子瞪得溜圆。 “谁？谁做生意被发现了？” 林国福其实听清楚了林文的话，但他的脑子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林远帆这个名字从来都是和知识分子、读书人、懂事上进这些标签挂钩的，做生意这种事情，在这个年头还是很拿不出手的。 你腿子做生意，养家糊口也就罢了，被抓到的话，最多就是吃两年牢饭的事儿，总比饿死强。 但是他林远帆可是整个林家的骄傲，大学毕业之后就是吃公家饭的，家里边儿每个月都会按时凑钱供他读书，咋就昏了头开始做生意了？ 林武在旁边笑着，一语点破：“爹，你也不想想，他林远帆要是不做生意，他的皮鞋、手表和衬衫从哪来的？” “爹，现在大学生读书，国家都有补贴生活费，别人家的生活费都够用，怎么偏偏她林远帆还不够使呢？” “你是不知道，林远帆手腕上的手表和脚上的牛皮鞋，还有那上号的涤纶料子，加起来得有百十来块钱呢！” “他的钱不是做生意来的，就是你们才能够牙缝里扣下来，给他寄过去的钱！” “之前我跟你说你还不信，现在信了没” “……” 林国福拄着拐杖愣在原地，听着隔壁传来陶秋霞那鬼哭狼嚎的尖叫声，罕见的沉默着不说话了。 下午天色暗淡的时候，赵爱芬送了肉粽子过去，回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微妙。 林国福问了一句，她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是说陶秋霞躲在角落里一个的落眼泪，林远帆在门口跪着，半边脸肿的老高。 林富贵估计是气的不轻，回家之后就直接躺床上了。 陈红只顾着抹眼泪，见赵爱芬送肉粽子过来，就拉着它哭哭啼啼的说了好久的话。 到底是一家人，林国福虽然知道了这事儿，却也只是一个劲儿的叹气。 而此刻，屋子里的唐清婉正在整理东西。 这会儿家里边儿堆满了布料，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孩子长得快，衣服全部都不能穿了，之前的衣服就丢在那里，也没时间整理。 这会儿林武进来了，小萌萌当下就从被窝里边儿咕噜噜的爬了起来。 “爸爸，你回来了，抱抱，抱抱！” 小家伙也不管林武答应不打烊，直接就扑进了林武的怀里。 林武伸出手托住了两瓣沉甸甸的屁股：“哎呀，小萌萌又重了……” “你快别说了！” 还没等林武感慨完，唐清婉就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朝着他走了过来，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可不能说小孩子长重了这种话，不然会生病的。” 唐清婉皱着眉头，嗔怪的白了林武一眼，这话说的十分认真。 然而，林武这会儿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唐清婉的手掌小小的，手心软软的，还带着一股子清香。 不由自主的，林武的脑海里边儿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用嘴唇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掌心，唐清婉顿时哎呀一声。 像是触电了议案，唐清婉下意识的缩回的手。 她转念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这到底是什么，狠狠瞪了林武夷岩：“你要干什么？” 这会儿孩子可还在呢！ 唐清婉脸色顿时绯红起来，根本没敢当着孩子的面儿深究什么。 “好玩儿而已。” 听见林武的回答，唐清婉低下头去，不敢去看他那双笑盈盈的眼睛。 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小家伙原本趴在林武的怀里，听见二人的对话之后，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儿的扬了起来，垫着身体吵他们这边看来。 “爸爸妈妈，什么好玩的？我也想玩，我也想玩。” 孩子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朝着林武的嘴唇摸去。 林武也十分配合，在小家伙的小手上亲了一下。 看着父女二人的嬉戏打闹，唐清婉有些恍惚。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手掌心会越来越热，脸蛋儿也是这样…… 林武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小萌萌闹着又要骑马，又是要举高高的，最后玩累了，就横七竖八的躺在炕上睡着了，也把林武累的出了一身的汗。 他捏手捏脚的准备出门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冲着唐清婉看了一眼：“媳妇儿，你待会儿再睡，我去洗个澡，然后给你拿点东西过来。” 唐清婉闻言点了点头，一双秋水长眸看向林武的时候温柔似水。 “行，我等着你。” 得到了这句应允，林武这才出门冲澡去了。 十分钟之后，林武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回到了唐清婉的房间门口。 他的手里提了一个尼龙袋，轻轻敲了其阿门，又喊了一声媳妇儿，之后就推门进去了。 抬头一看，就看见唐清婉正坐在炕边，就着昏暗的灯光，手里边儿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只是扫了一眼，林武就看出来了——那是他之前买回来的边城。 “你忙完了？” 见到林武进来，唐清婉合上书本，又看了一眼林文手里边儿鼓鼓囊囊的尼龙袋，疑惑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林武嘿嘿一笑，故意买了个关子。 打量了几眼，唐清婉不由得惊呼一声：“你又给我买书了？” 林武笑了笑：“没错！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开了尼龙袋的袋口。 “这一次的书有些不一样。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实际上，林武并没有告诉唐清婉自己从杨茂明和杨茂鑫两兄弟二人手里面拿回来的书是什么类型。 这段时间，村子里边儿那个到处走街串巷卖废品的人隔三差五就会送书过来。 要是唐清婉在家，她就收了，如果林武和唐清婉都都不在家，那就是二哥给钱。 一家人嘛，也不计较这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替我谢谢舅舅 这个尼龙袋鼓鼓囊囊的，唐清婉一开始还以为装的还是那些知青留下来的零碎书本或者是信件。 她站起身朝着尼龙袋里边儿看了一眼，而这一看之下，她就愣住了。 只见尼龙在里边儿装着一本本的教材，叠放的整整齐齐。 虽然翻得有些老旧了，但是依旧十分完整。 看得出来，主人对这些书本十分的珍惜。 “高一的教材，高二的教材，还有一些习题……” 当这些书本放在唐清婉面前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出现了暂时的空白。 “这是高中学校的教材和课本？” 唐清婉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武，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武则是有些自豪的点了点头：“媳妇儿，这些书都是从茂明茂鑫兄弟两人手里买回来的，杨茂鑫今年就要高考了，这些书也用不上了，我就说拿回来给你看。” “他也很爽快，全部都送给我了。” “……” 唐清婉有些傻眼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半晌之后，她才憋出一句：“送给我？我能有什么用？”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林武已经看到了她眼睛里边儿逐渐氤氲起来的水汽。 林武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温柔了：“聊的好好的，怎么还掉眼泪了？” 他伸出手，用拇指肚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林武柔声说：“你是知青，不适合待在这里，读书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又抓起了她的手。 轻轻的捏了捏，林武说：“你瞧瞧这双手，拿笔写字，或者吹着口琴，那才是最合适的，干农活这种事情不适合你。” 林武记得第一次看见唐青婉的时候，她就像是一朵绽放在杂草里边儿的百合花，漂亮又干净，眼神清冷又倔强，让林武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双手细细嫩嫩的，曾经也是拿着笔杆子，在纸上肆意挥洒笔墨，用来书写不一般人生的，而不是用来洗衣做饭，长满老茧的。 他知道唐清婉爱读书，爱学习知识，喜欢文化，曾经能够抓住书本看一整天的小姑娘，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连夜里都要干活儿的农妇呢？ 林武知道，唐清婉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被生活所逼，都是被自己的浪/荡所逼。 而现在，林武的心里悄悄的呼出了一大口气。 他用手指肚一点一点的摩/挲着她手上的老茧，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 “媳妇，你就好好念书，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半点不自然，眼眸熠熠生辉：“我和小萌萌会永远陪着你的，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我……” 此刻的唐清婉觉得鼻子酸的可怕，胸口剧烈的翻涌着。 尤其是眼睛，又酸又涩，泪水止不住的汹涌出来，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小声的呜咽了出来，这那么多年的委屈和心酸全部都倾泻了出来。 “我真的……我真的可以读书吗？” “当然可以！” “那如果我考上了大学，你还会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 “那我们还是夫妻吗？” “当然了，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 林武说着话，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唐清婉的耳朵贴在了林武的胸口上，只听见里边儿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 他的体温隔着衣服，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清明节的第二天，林远帆就动身回了京都城。 林富贵到底还是心疼孙子的，林守正昨天下午过来请罪，只说自己当时想要逃避责任，又说那文具店其实是一个老师硬逼着林远帆盘下来，而林远帆本人不想做生意，就盘给了他…… 总之，林守正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解释的多，漏洞也多，但总算是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了。 可即便如此，林富贵的心里边儿还是有了疙瘩。 要说全部消除，那压根儿就不可能，但要说直接和这个宝贝孙子断绝关系，那他也绝对做不到，毕竟这可是他们林家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啊！ 林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这是唯一一个金疙瘩。 林远帆做错了事儿，改正就好，难道还真的要一棒/子打死吗？ …… 白云裁缝店。 林文林武赶着两辆驴车停在了门口，将装满布袋子的尼龙袋从车上提了下来。 张云云原本在店里边儿踩缝纫机，看见二人过来，赶忙停下手里边儿的活计走了出来。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张云云又扭头冲着身后喊了一句：“倒两杯水过来。” 天气越来越热，这一路走来，林文林武肯定口渴。 二人也没有矫情，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的喝完，然后又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可真舒服！ 林武提出几个粽子，笑着递给了张云云。 “云云姐，这是你舅舅让我带过来的。” 张云云低头一瞧，顿时又露出了笑脸。 “距离端午节还有段日子，舅舅家就做了粽子？” 林武笑着没解释，其实这粽子是张胜才给的。 张胜才过来给林武送黄鳝和野味的时候，看见林武在吃粽子，就和他商量要买几个，然后让他送给张云云。 只不过，林武虽然知道真相，却也不好多说。 张云云笑着说：“我这两年也没挣着什么钱，一直没好意思回去。” 张云云伸手接过粽子，口中说道：“等今年过节了，我就去舅舅家探望一下，这些年要不是舅舅，我真撑不下来。” 说着话，他又抬头看了看林武。 “你要是下次再看见我舅舅，就帮我谢谢他。” “额……好。” 林武顿了顿，脸色略微有些复杂。 “哦对了，云云姐，你知不知道哪儿能复印东西啊？” 林武里边儿盘算了一下，距离扬丹纺织厂交付尾款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徐哥那边儿刚刚送过去一百件连衣裙，现在应该还没有销售完。 他等过两天再送去一趟，刚好把带回来的试卷复印出来，放在文具店里边儿看看销售效果如何。 张云云一愣：“复印？” 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才说道：“你说的是印刷厂？” 这年头的人想要复印东西，那都得去国营企业。 第一百七十三章 热死都不脱 张云云皱着眉头说：“不过，你要想复印东西的话，那得有介绍信才行，不然印刷厂肯定不接你的单子。” 林武点了点头，很快就绕过了这个话题。 他指了指后面的尼龙袋，口中说道：“云云姐，这些都是布袋子，我想过两天再送一批去海城，这些就只能先放在你这里了。” 张云云闻言一笑：“行，没有问题，我这里有间屋子，就是专门空出来给你装碎花裙子的。” 送完东西，两兄弟转身离开。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林武就让林文先回去。 林文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就赶着驴车走出去了。 只不过，他没走出去两步就又返了回来。 他皱着眉头盯着林武：“你要复印啥东西？” 林武笑着说：“二哥你别担心，就是一些辅导材料和教材。” “再说了，印刷厂那可是公家的企业，我还能做啥犯法的事儿不成？” 林文虽然有些担忧，却还是点了点头。 实际上，自从昨天的事儿发生之后，他回家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一切都发生了过于凑巧了。 尤其是林武那副模样，好像提前都知道了似的。 林文的心悬着，七上八下的。 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林武又说：“好了，二哥，你先回去，我心里边儿有数。” 林文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赶着驴车离开了。 林武牵着驴子买了个肉馅儿的烧饼，一边啃一边掉头往回走，直奔守正文具店。 林守正此刻正在清点这两天的营业额，听见门外来了人，他头也不抬的说道：“同志，你要买啥就先挑，待会儿我过来给你结账。” 他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却没想到根本没有听到回应。 他心头咯噔一下，心说咋回事儿？ 难道是大白天看见贼了？ “好小子，你要偷东西是不是？看我……” 林守正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结果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林武双手环胸，笑盈盈的看着他。 “守正哥。” 林武主动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却直接把对方给叫蒙了。 要说兄弟几个，林守正最熟悉的是谁，那肯定是林武。 二人以前一直凑在一起浪/荡，虽然算不上掏心掏肺的好兄弟，却也能勉强说上几句话。 这会儿看见林武来了，林守正猛的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他昨天回去之后，还被林富贵狠揍了一顿，现在身上还疼呢。 “林武，你来干什么？” 这个时候的林守正满脸的警惕和狐疑，后者则是咧了咧嘴：“守正哥，咱们都是兄弟，这么见外干啥啊？” 说着话，他就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见到香烟，林守正眼睛一亮。 他快步走了过来，把香烟接了过去，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这才说道：“林武，有啥事儿就说。” 既然如此，林武也不再绕圈子。 他笑着说：“守正哥，我记得二爷爷在印刷厂有个好朋友，是不是？” 林守正一愣：“你说的是那位洪叔叔？” 林武点了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洪高义洪叔叔。” 说起洪高义这个人，他绝对算的上是林守正他爹林顺福的贵人了。 当初二人是同班同学，洪高义在县城居住，家境不错，后来恢复了高考政策，他就辞了工作，考上了大学，成为了第一批享受包分配工作的大学生。 毕业之后，洪高义被分配到了县城印刷厂当办公室主任，可谓是风光无限。 他和林顺福是同学，同时也是好朋友，于是就顺便给林顺福铺了路找了关系，让林顺福又考到了县城小学教书去了。 这样一来，林顺福就算是脱离了泥腿子的圈子。 这事儿放在当时也不是什么秘密，林家所有人都知道。 林守正眯起眼睛盯着林武，半晌之后才算是明白了他说的重点。 林守正眼睛瞪起来，一脸错愕的盯着面前的林武：“你想找洪叔叔办事儿？” 林武点了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想印刷一些东西。” 听到这话，林守正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他苦兮兮的解释说：“林武，真不是我不想帮你，要是换成别人也就算了，这洪叔叔……我是真的没办法啊！” 提起那个洪高义，林守正对他的恐惧绝对不亚于林富贵。 自己没有继续读书这事儿，就被洪高义在林顺福耳朵边儿一直念叨。 因为这事儿，林顺福没少揍他。 一想起这些，林守正就一脸的愁容，身体都有些哆嗦。 林武抿起嘴唇看着他，故意拔高声音问了一句：“哎我说，我二大爷好像还不知道你和林远帆开店做生意这事儿？” “你说要是二爷也知道了这事儿，他会不会生气啊？” 林守正一拍大腿，心说自己造的到底是哪门子的孽啊！ “守正哥，我就是想见洪叔叔一面。”林武笑了笑，干脆就把手里的一包烟全部递给了林守正。 “不然的话，下午我就亲自去找二大爷帮忙，反正都没差。” 听到这里，林守正头皮发麻不已。 “可别，千万别！” 他赶忙把香烟揣进兜里，然后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这么点事儿，就别找我爹了，我来安排，我来安排就行了。” 当下，林守正对林武拍胸脯保证，又差一点儿举手发誓了。 不得不说，林守正这小子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中午的时候，林武就在国营饭店吃完饭。 刚走出门，就看见林守正从巷子口走了过来。 “林武，这里这里。” 看见林武之后，林守正使劲儿招了招手。 林武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这会儿天气正热，林守正还是套着那件皮夹克，额头上满是汗水。 “你不热吗？” 走过去之后，林武实在是没忍住，就问了这么一句。 林守正却一脸的骄傲，还挺了挺腰板儿。 “林武，你这就不懂了，人家小姑娘现在就喜欢这一身儿！” “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对象，我爹都因为这事儿揍了我好几次了，这件皮夹克时髦，我热死都不脱！”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印刷厂一把手 林武无奈的摇头叹气一声，又问：“我吩咐你的事情，办好了？” 林守正点了点头，带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可跟你提前说好了，我只帮你牵桥搭线，洪叔叔到底能不能答应帮忙，我可不敢保证。” 林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林守正带着他走到了印刷厂门口。 门卫瞅了林守正几眼，也没有拦他，二人就这样径直走了进去，直接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印刷厂的办公室主任，那可是厂里的一把手，相当于是厂长的秘书，整个印刷厂的大管家，绝对够分量。 林守正越走，脚步越慢。 他苦着一张脸，见此刻林武已经准备敲门了，赶忙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林武，咱们说好了，待会儿你俩说啥话题，都别往我身上带，行不行？” 林武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放心。” 说完这话，他就敲了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第一遍的时候，门里边儿就传来了一个声音：“进来。” 这声音浑厚、冷静且充满了威严，林武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林守正一提到这个洪叔叔，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他们走了进去，林守正耷拉着脑袋，就一声不吭的跟在林武的后边儿，期间悄咪/咪的抬头看了一眼，又赶忙收回的事情，下巴都快缩进脖子里边儿了，恨不得洪高义看不见自己。 “洪叔叔好。” 林武走进去的第一时间就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做了个自我介绍。 “洪叔叔，我叫林武，是守正哥的堂弟。”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守正又缩了缩脖子，心里边儿暗骂一声林武不讲义气，刚刚才说好的事情，怎么现在转眼就反悔了？ 不过，事已至此，林守正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声的喊了一声洪叔叔。 洪高义人到中年，又厂里的一把手，长得方头大耳、不怒自威，看人的时候习惯性的会盯着对方的眼睛，十分的具有压迫感。 “你好。” 洪高义应了一声，又打量了面前的林武几眼。 今天上午的时候，林守正找到自己，说是有个堂弟想要见他，求他帮个小忙。 洪高义听见这事儿，第一时间当然不同意了，结果这小子又是抹眼泪，又是哀求，就差跪下磕头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老朋友的独子，他也就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现在见着了对方，洪高义不由得有些吃惊。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见到自己就表现的如此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比林守正这小子不知道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洪高义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十指交错看着林武。 林武也不废话，他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走上前递到了洪高义的面前。 “洪叔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做违反纪律的事情，您看看就知道了。” 洪高义将信将疑的低头扫了一眼，眉头顿时一挑：“这是……试卷？”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海城高中的试卷。” 海城高中，光是这个名头爆出来，分量就足以让洪高义重视了几分了。 因为海城经济发展的好，因此对教育也非常的重视。 尤其是自从恢复了高考制度以来，周边几个城市要说考上大学人数最多的学校，肯定是海城高中。 由此可见，海城高中的教学质量有多么优秀。 洪高义是个聪明人，只是看了几眼就知道了林武的想法。 “你想印刷这些试卷卖钱？” 林武也不隐瞒什么，直接点了点头。 他说：“洪叔叔，毛/爷爷语录上说了，教育才是第一生产力，咱们县城这近几年来，考上大学的没几个人，不就是因为教育落后的原因吗？” “我不否认我印刷这些试卷是为了赚钱，但是我也想为咱们县城的教育出一分力。” “大老远的从海城弄试卷过来，也花费了不少力气，总不能让我出力不讨好？” “洪叔叔，您说对不对？” 洪高义皱了皱眉，盯着林武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之中却依旧带着打量。 林武对此倒是不在意，他继续说：“再说了，咱们印刷厂这两年的经济效益也不是很好，接点儿散活儿，也能提高一下咱们厂子的经济效益。” “不说提高多少，总归是能够过年过节的时候，多给员工一些福利，那也是好的，洪叔叔，您说呢？” 林武一番分析下来，洪高义的眼睛越来越亮。 实话实说，这两年印刷厂的经济效益的确不怎么样。 每逢过年过节，厂里都拿不出多少钱来补贴工人的福利，因此没少被别的国营单位笑话。 这年头，各个厂子都有自己的小金库，有没有钱，一过节就知道了。 洪高义是个聪明人，心里边儿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益，他总算是稍微认真了起来。 微微挺了挺腰板儿，他盯着林武看了几眼之后，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小伙子年轻有为啊，来，喝茶。” 林武伸出双手接过茶杯，然后道了声谢，这才抿了一口茶水。 林守正站在一边，看着都有些发愣了。 啥意思？ 这就给林武泡茶喝了？ 林守正长这么大，在洪高义的手底下，他只吃过巴掌。 一巴掌下去，他能疼上好几天，还从来没有喝过这位洪叔叔泡过的茶水。 林守正看着脸上带出几分笑容的洪叔叔，心中郁闷极了。 洪高义问：“这份试卷你要印刷多少份？” 林武想了想：“洪叔叔，就先刷一百份。” 洪高义眉头一皱：“一百份太少了，我们厂子不好接啊！” 林武一乐，解释说：“洪叔叔您别嫌少，这只是一套卷子的数量，接下来每个星期都有卷子送过来，而且各个科目的卷子都有，数量肯定不会少了的。” 听到这话，洪高义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咱们也要把话说清楚。” 洪高义坐在椅子上，双眼盯着林武，身子微微前倾了几分，眼神犀利的很。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请你帮个忙 他说道：“这第一点，你不是兄弟单位的，也没有介绍信，我答应帮你印刷试卷，已经是违反规定了。” “第二，你原本就是要印刷试卷来盈利的，所以这印刷成本我们印刷厂要提高一些。” 林武微微皱了眉：“洪叔叔，印刷试卷到底要多少钱？” 洪高义伸出三个手指：“三分钱。” 林武见状，又咧嘴笑了笑。 他站起身，伸出手握住了洪高义的手。 “洪叔叔，我就不说什么废话了，成交！” 实际上，这个价格在林武的预料范围之内。 按道理来说，这年头印刷厂的价格都在两分钱一张，不过这是兄弟友情价。 林武不是兄弟单位的人，而是私人上门求合作，印刷的数量又少，还没有介绍信，因此价格就得往上翻。 不过，三分钱一张的试卷，尚且还在林武的接受范围之内。 最重要的是——洪高义答应了这笔生意！ 事情谈成，洪高义的神色明显松动了不少。 他脸上笑意浓郁起来，又和林武聊了一会儿。 越是聊天儿，他就越是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不管是眼光，还是经商的头脑，都让洪高义惊讶不已。 眼神无意间扫到一旁低着头畏首畏尾的林守正，洪高义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守正！” 听到洪高义的呼喊，林守正愣了一下，赶忙抬头看了过去。 “洪叔叔，咋了？没有茶水了吗？我给您添上……” 说着话，他就赶紧走了过去，一副溜须拍马的样子。 看到他这副样子，洪高义就气不打一处来。 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洪高义教训道：“一天到晚也不琢磨挣钱的事儿，瞧瞧你那点儿出息！” “都什么天气了，还穿皮夹克？不伦不类的，给我脱了！” “……” 林守正委屈不已，却也不敢忤逆对方的意思。 “洪叔叔别生气，我这就脱。” “你看看你这个堂弟，年纪轻轻的，比你有才干多了！” “人家也不念书，怎么就没活的像你这么窝囊？” 洪高义是真的对林守正恨铁不成钢，他没有儿子，就只有一个闺女，原本想着要是这林守正有出息，撮合他成为自己的女婿也行。 却没想到这小子小的时候还挺聪明的，结果越长大就越窝囊。 只是被自己说了两句，就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了。 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掉眼泪，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 林守正此刻委屈极了，心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怎么你们聊的好好的，又开始骂我了？ 我可从头到尾什么话都没有说啊！ 哎，命苦，实在是命苦啊！ 从印刷厂出来，林守正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的。 林武跟着他回到了文具店，喊了一声：“守正哥？” 林守正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扭头看着林武：“怎么了，喊我啥事儿？” 现在林武一喊他，他就害怕。 见他这样子，林武摆了摆手：“守正哥，你别紧张，我就是问你点事儿。” “你说，你说……” 林武看了看这文具店的装潢，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这守正文具店，真的是你一个人开的？” “额……” 看着林武那张笑脸，林守正太阳穴突突突的狂跳。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昨天自己在林富贵面前就是这样说的，总不能现在又当着林武的面儿反悔？ 不然的话，林武回去跟林富贵告状，自己岂不是又要挨一顿揍？ 指不定林武这就是代替林富贵过来检验真相的！ 林守正的脑子转了一圈儿，随后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没错，这就是我一个人开的店！” “昨天我在爷爷面前说了错话，这店和远帆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千真万确的！” “这么说的话，那这守正文具店，你一个人能做主，是不是？不用请示堂哥林远帆了？” “那当然，这是我一个人的店，我当然能做主了，还需要请示谁吗？” 林守正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又使劲儿拍了拍胸部，发出了啪啪啪的声音。 听见这话，林武笑容更加灿烂了。 只不过，看着他这副样子，林守正心里边儿却是直犯嘀咕。 咋回事儿啊？ 怎么我越来越觉得没有谱了呢？ “是你的店就好。” 林武看着林守正，故意拉长了音调。 他笑眯眯的说：“守正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行不？” 林守正瞬间瞪大了眼睛：“啥？又要我帮忙？” 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垮了下去，差点就哭出来了。 “啥忙啊？” 林武忍着笑，摆了摆手，说：“也没啥，就是明天这印刷厂把卷子印刷好了，我拿过来放在你的文具店里卖，行不行？”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堂哥林远帆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答应的。 他虽然不会对自己动手，但是一个阴冷的眼神扫过来，自己就犯怵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林守正也不敢直说，就只是沉默着。 见林守正一言不吭，林武又问：“怎么了？守正哥你不愿意啊？”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去求一求二大爷，二大爷心眼好，肯定愿意帮我。” 说道这里，林武还故意顿了顿。 他皮笑肉不笑的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说，这店铺实际上就是堂哥林远帆开的，你根本做不了主？” 林守正苦着脸看着林武，心说这两个选项我都不选，行吗？ 他的脑子里边儿飞快的权衡着，要是现在不答应林武这小子的要求，他扭头就去跟自己爹告状。 那自己回家，肯定又得挨一顿胖揍。 可要是答应了，把他的试卷放在自己店里卖，又不跟堂哥林远帆说…… 哎？这个办法好像可行！ 反正他林与那番一年到头都在京都城读书，应该发现不了这事儿。 想到这里，林守正就有了主意。 他一点头：“那行，明天卷子印好了，你就拿过来放在我的店里卖。” 林守正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咱可说好了，卖不卖的出去我可不管。”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五毛钱的卷子 林武点了点头：“守正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谢谢了。” “……” 林守正此刻都说不出话来了——他咋觉得林武的笑容那么的不真诚呢？ 县城高中是一所老牌学校了，教学质量一直不怎么地。 上面不拨款，他们也没有精力研究书本知识，再加上高考制度恢复没多久，全部都还处于一团乱麻的情况下，学校领导压根就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今天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讲的都是一些书本上的知识。 老师在讲台上照本宣科一样，再加上一些从课本里摘抄下来的例题，一节课下来，老师没讲授多少知识内容，学生也不知道能学到多少。 康宇是县城高中的数学老师，今天上午在上第三节课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皱着眉头环顾一下下边儿的学生，他拿起木板敲了敲黑板。 “王大头，你干啥呢？” “上课不专心听讲，和周围几个同学围在一起嘀咕什么呢？” “两元一次函数你听懂了吗？一点儿都不专心，还怎么考大学！” 被康宇点名，名叫王大头的学生赶紧站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十九岁了，家里边儿人催着结婚，他顶着压力过来念一年书，就是为了参加高考。 这眼瞅着就要高考了，他的脑子里边儿还是一团浆糊，这会儿正着急的不行。 “康老师，我没有不专心，我在和同学一起研究题目呢。” “题目？” 康宇抓着教材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眉头都快皱成小山丘了。 “我不正在讲题目吗？你不认真听我讲，研究什么题目？” 王大头闻言，将一张卷子从课桌上拿了起来，递给了康宇。 “老师你瞅瞅，这是数学卷子，听说是海城高中的题目，我做了做，发现好多题目都不会。” “这题目出的可真好了，难怪人家学校能出大学生。” 海城高中的题目？ 康宇闻言，也有些傻眼。 这是海城高中的题目？王大头从哪儿搞来的？ 他将信将疑的把试卷接了过来，大致扫了一眼，越看眼睛越大。 还真是数学题！ 而且上边儿总结性的题目涵盖面非常广，用来考察学生的解题能力，再恰当不过了。 甚至于一些题目，他这个数学老师乍一看之下都做不出来，那可都是压轴的题目啊！ 只是粗鲁看了一眼，康宇就明白了这份试卷的分量。 一时之间，他激动的嘴唇都在哆嗦。 “王大头，这卷子你从哪搞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王大头说道：“就在咱们学校门口的守正文具店里边儿买的，五毛钱一张，可不便宜。” 试卷有价格，可是知识无价啊！ 五毛钱一张的试卷虽然很贵，但是这些能够来学校读书的孩子，谁家里边儿没有点底子？ 五毛钱，他们还是能够拿的出来的。 当下，见康宇也没生气，又有几个同学举起了手。 “老师，我也买了试卷。” “我也买了。” “这卷子还有一份答案呢，我们都不知道答案对不对，老师，您能帮着看一看吗？” “……” 康宇这会儿压根儿就没心情想别的事情，头也不回的说道：“同学们别着急，我先看看再说。” 他拿起手里的卷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起来，不管是上面的题型，还是题目的质量，那都是非常有水平的，起码自己是出不来这样的题目的。 “这卷子从哪买的来着？” 康宇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抬头看向王大头。 王大头松了一口气，指了指某个方向：“老师，就在学校门口的那个守正文具店。” 见康宇还在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王大头挠了挠后脑勺说：“老师，我带您过去。” 康宇使劲点了点头：“行！” 于是，下课铃声一响，康宇就赶紧带着王大头去了守正文具店，远远的就瞧见一大/波人围在那里。 “给我一张数学卷子……不对，还是来两张，我顺便给朋友也带一张。” “马上就要高考了，老师都让我们自己找题目做，我正愁找不到呢！” “没错没错，这可是海城高中的卷子，听说答案都是年级第一名的学生写的，跟着人家做题，肯定没有错！” “说不定跟人家一起做题，咱们肯定也能考上大学！” “这样说来，那咱们不是沾了人家的光吗？” 看到这一幕，康宇有些傻眼了。 “这些人都是来买试卷的？” 王大头点了点头：“是啊，老师，今天一大早我就看见有牌子挂在门口，说是有数学卷子卖，还有配套的答案，是海城高中的年级第一名学生写的。” 听到这话，康宇心头咯噔一下。 他当下扯开嗓子喊道：“让开让开，给我也来一份！” 说着话，他就不顾老师的身份和形象，直接挤/进了人群，也跟着买了一份试卷。 一百张试卷，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被抢购一空了。 试卷和答案都印在正反面，一张售价五毛钱，这价格可不便宜。 即便如此，依旧卖的飞快。 林守正站在原地，被眼前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不已。 早上八点钟的时候才把这些试卷拿过来，这还没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呢，卷子就都卖光了，这么好卖的吗？ 人群散开的时候，林武还在清点着今天的销售额，结果就看见有人坐在文具店门槛伤。 那人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认真照着卷子计算。 林武见状，不由得有些疑惑，还以为这人是旁边高中的学生。 “这位同学，卷子已经……”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儿，康宇就抬起了头。 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之后，林武瞬间止住了话头。 这老师他认识！ 上辈子在县城二中卖衣服的时候，他曾见过对方几次。 “您是旁边学校的老师吗？” 林武露出了笑脸，凑上去主动问道。 康宇赶忙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一脸激动的抓住了林武的手。 “没错没错，我叫康宇，是咱们县城二中的数学老师。” 说着话，他举起了手中的卷子。 他刚刚买到了试卷，然后就让王大头回去学校继续上课。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个女的 康宇上午已经没有课程了，干脆就顺手又买了一根铅笔，坐在门口开始写起了卷子。 这张卷子他越写越是震惊——这份试卷绝对不是一个老师出来的，肯定是各个学校的精英教师结合在一起，才能写的出来这么好的题目！ 他坐在这里计算了半天，发现他的水平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学生，好多填空题他都做错了。 “请问你这是从海城一中买回来的试卷吗？”康宇指了指手里的卷子，把铅笔放进口袋里，抬头看向林武问道。 林武点了点头：“没错，是海城一中年级第一名学生的卷子。” “其实不用我说，光是看这份卷子的质量，您应该就能看得出来。” 康宇使劲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他又说：“这卷子你有多少份？各个学科的种类全不全？” “卷子涵盖整个高三。” 林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几乎每一个科目的卷子都有。” “真的假的？！” 康宇激动不已经，一张脸都有些通红起来。 “你这卷子对于高三的学生帮助绝对很大，这样，我回去跟教导主任还有校长请示一下，一定要从你的手里购买卷子。” “到时候，你的卷子出来了，能不能先留出我们学校的数量？” 林武也愣住了——这算啥？上赶着跟自己做的生意，怎么能不答应呢？ 他咧嘴笑了笑，点头说“没问题，您要多少就提前跟我知会一声。” 实际上，今天一个上午的销售下来，林武发现，这一百张试卷根本就不够用。 县城二中的高三学生，数量在一百人左右，林武却忘记计算这些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了。 他们都是在家复习准备高考的，同样需要试卷。 两人商定之后，康宇一脸激动的说道：“那行，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下午我就和教导主任以及校长打个报告。” 林武点了点头，然后客气的送走了康宇。 一旁的林守正此刻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走过来盯着林武，一脸惊疑的问道：“林武，那可是旁边学校的老师，他也来找你买卷子？” 林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这会儿已经把上午的销售额给清点完毕了，一百张试卷，五毛钱一张，一共进账五十块钱。 而且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下次可以把印刷数量增加到一百五十份。 “几个小时就全卖光了，这也太好卖了？” 林守正一脸的震惊，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文具店。 “这卷子比铅笔啥的，挣钱多了！” 林武笑了笑，依旧没有搭茬。 他顺手从那五十块钱里边儿掏出一张五块钱，转头递给了林守正。 “守正哥，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把卷子放在你这里卖，怎么会所也不能让你吃亏，这钱你就拿着。” 看见那钱，林守正一愣，当下心中惊讶极了。 “这五块钱是给我的？” 见林武点头，他一脸激动的接了过来，又欢欢喜喜的塞进了口袋里。 林武故意问了一句：“守正哥，这文具店应该挺赚钱的？” 林守正这会儿心里高兴，当下也没多想，顺嘴说道：“可不是嘛，一年能赚一千多块钱呢，只是到了我手里……”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赶忙硬生生的把话头儿给咽了回去。 他的眼神里边儿充满了惊恐，只是瞬间，林守正的脸色就变得通红，心虚的看着林武：“你问这干啥？” 林武也没有戳穿他，只是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顿了顿，他又笑眯眯的看着林守正：“守正哥，当初这文具店盘下来，估计得好几百块钱？” 实际上，在这之前，林武就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 这县城二中附近的店面都是清一水的国有资产，想要在这里开店，首先就要在关系这一块儿动心思。 不打通关系的话，人家凭啥把店铺盘给你？ 除此之外，还有房租的问题。 这里属于黄金地带，一年的房租没有四五百块钱，根本拿不下来。 他林守正……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林远帆。 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高三毕业的学生，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也是林武一直疑惑的问题，只是一直没法儿弄明白罢了。 也幸好林守正没啥太大的戒备心，听见林武这么问，林守正虽然害怕说说漏了嘴，但还是硬着头皮想了想，半晌才开口说： “这个店铺是当初堂哥一个老师盘给他的，堂哥说他不能做生意，就盘给了我。” 林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哦，是吗？”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吗？” “那这里一个月房租多少钱啊？” “……” “哪个老师盘给堂哥林远帆的？” “……” “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啊？” “……” 听见这一连串的问题，林守正瞪大了眼睛，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合适的答案，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好家伙，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原来林武一直都知道这店铺是林守正开的！ “林武，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这店的确是堂哥林远帆开的，不过你可别把这事儿告诉爷爷，不然的话，我肯定要被打死的。” 林守正垂头丧气，嘴里边儿嘟囔个不停，无非是乞求林武不要卖了他。 林武笑了笑，摸出烟递了一根儿给他，口中说道：“也没啥，我就想知道这店铺盘下来的钱，堂哥林远帆是从哪来的？” 接过烟之后，林守正顺势蹲在那里。 点着了香烟，嘬了一口后，他瞧了瞧林武，摇头说：“这事儿我也不清楚，那会儿说要盘店，堂哥去问了一遍，说是要好几百块钱。” “他当时也没啥钱，就管我借，你也知道，我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后来好像是有人借给他的钱，一个女的，给钱的时候，我远远的瞧过一次，只是没看清脸蛋儿，但是那个女的穿着旗袍和高跟鞋，身材那叫一个好看，估摸着是林远帆的对象，反正瞧着应该挺有钱的，我也没敢多问。” 一个女的，身材还挺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去海城 林武闻言愣了愣，心中惊讶不已。 没有想到一向老实巴交念书的大学生林远帆，居然也是个情场高手！ 在脑海里边儿搜索了一番之后，林武还是没有结果，后来干脆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了。 “收针哥，你明天帮我去印刷厂多印刷五十份试卷行吗？回来我请你抽烟。” 林守正这会儿把话说开了，还拿了林武的五块钱，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闻言嘿嘿一笑，他说道：“没问题！” …… 第二天就是和徐哥约定送第二批衣服的日子了，成品的碎花裙，这会儿已经做好了一大半儿，全部都积压在张云云的裁缝店里。 林武这次打算一个人出门，背着一百五十件碎花裙子和布袋子，直奔海城百货大楼而去。 他坐的是上午的长途大巴，原本十一点多就能到，但是路上被迫又吃了一顿饭，抵达那条巷子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半了。 徐哥站在院子门口，正低着头抽着烟。 他点了几下，却没点着，气的他直接骂了娘。 徐哥皱着眉头，朝着仙子口又看了看，却依旧没有见到人影了。 有人沉不住气了，凑上来问了一句：“徐哥，咋回事儿啊，人怎么还没来？” “是啊，咱们哥几个还等着赶下午的大巴车回去呢。” “这裙子带回去，没多久就卖光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上赶着买呢！” “徐哥，我卖了这么久的衣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受欢迎的款式，这次非得多拿几件回去。” 徐哥身边站着的几个年轻人都是跟他混的小兄弟，前两天林武带着碎花裙过来，徐哥就一人十几件的卖了出去，自己留了二三十件。 好家伙，结果徐哥手里边儿的碎花裙子，当天下午就卖光了，都没等到第二天！ 几个小兄弟在县城里边儿也是有老主顾的，结果短短的半天时间，也全部都卖光了，昨天又来拿货了，结果就没了下文。 他们着急，徐哥更着急。 海城的市场更大，他的摊子供不应求，现在比那些小兄弟着急多了。 又尝试了几次，徐哥才总算是点燃了一根烟。 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烟圈儿。 尽管心中同样焦急，但是徐哥也不能让小兄弟看扁了，就故意教训说： “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想挣钱就把心安肚子里，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着急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知不知道？” 几人被徐哥这么一教训，顿时不吭声了。 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是他们心里边儿是真的着急，不断的在小巷子里边儿踱步，时不时的朝着巷子口看几眼。 有人眼睛尖，终于看见了背着两个大尼龙袋，朝着这边走来的林武。 “徐哥徐哥，你瞧是不是那个人？” 徐哥猛的一抬头：“哪儿呢？” 顺着小兄弟手指的方向一看，徐哥立刻就瞧见了林武。 一百五十多件碎花裙，还有配套的小布袋子，这重量可不轻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帮忙啊！” “一个个的，难道还等着人家把钱送到你手上？” 徐哥气的抬脚就冲着正面前的一人屁股踹了一下：“赶紧的，瞧你们这副样子，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那人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反应过来之后就朝着林武冲了过去。 “兄弟，兄弟，你站着别动，我来帮你拿。” 周围几人一瞧这阵赶忙，也赶紧跟了过去，生怕去的慢了，就抢不到裙子了。 “我也来帮忙！” 于是，没过多久的功夫，林武手里边儿的尼龙袋就全部被抢走了。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徐哥招了招手。 “谢谢了，徐哥。” 徐哥此刻也走了过来，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赶忙走回自己的院子里。 没过一会儿，他重新来到了林武的身边，递过来一个玻璃瓶来：“小兄弟，你不抽烟就喝口饮料。” 此刻看见林武，徐哥就像是见到了财神爷一样，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这可是北冰洋汽水儿，好玩意儿，我托人弄来的，味道好着呢！” 林武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大家都是明白人，林武当然知道徐哥这么对自己献殷勤的原因。 他笑了笑问道：“怎么样，裙子卖的还好？” 一听林武主动挑起了这个话头儿，当下徐哥就来了劲。 “嘿，哪儿能还好啊，那是相当的好！” 徐哥当下说着，伸手指了指一个个整整齐齐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兄弟。 “你瞅瞅，这些可都是指望着跟着你混饭吃的兄弟们。” 徐哥话刚落地，眼前众人就挺直了腰杆儿，齐声喊了一声林哥。 林武见状有些无奈，立刻摆了摆手：“这可真不至于！” “你这次带了多少条裙子了？” “一百五十条。” “才一百五十条啊……” 徐哥皱了皱眉头，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啥，这数量有点少了，这位兄弟们一个个，开口都要百八十条的，你这一百五会条压根儿不够分啊！” 林武抬手轻轻拍了拍徐哥的肩头：“徐哥，你就放心好了，既然碎花裙子的销路好，那我这衣服肯定能供得上。” 沉吟片刻之后，他又说：“这样，这两天我多跑几趟，多喊几个人，把衣服都给你送过来，你看行吗？” 徐哥大喜过望，赶忙点头：“行，当然行！” “不管你送过来多少条裙子，我都收下！” “只要你送的来，钱绝对不是问题！” 二人当下就签订了合同，将这一百五十套裙子的钱给结算清楚。 一条裙子十五块钱，一共是两千二百五十元。 厚厚的一摞毛票揣进腰包里，林武小心贴身放好，这才和徐哥道了别。 半下午的时候，他去了杨茂明和杨茂鑫两兄弟那边儿。 见到林武来了，孙传芳哭着感谢了好久。 前两天林武留下来的十块钱，两兄弟第二天就带着孙传芳去了医院开了药。 用了药之后，孙传芳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脚也不疼了，脓水也不流了，自然对林武感恩戴德不已。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昨晚的梦 这两天的功夫，杨茂明又抄了三张试卷，分别是数学、英语和语文。 林武留下三十块钱就准备离开，然而这一次，杨茂鑫却说什么都不肯收那么多，只愿意收下三分之二。 林武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拗不过两兄弟，最后也只能作罢。 临走的时候，他还叮嘱着两兄弟好好读书，照顾好亲人，之后才离开这里，直奔车站而去。 他买了四点钟的车票回县城那边儿，抵达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七点钟的时候了。 林武原本考虑着要不要在县城里边找招待所住一晚上，然后明天早上再回去，然而他想了想，早上出门的时候，小萌萌就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嘴里边儿还说着‘爸爸你要早点回来，我想你’、‘爸爸，我想跟你一起去’之类的言语。 小家伙又大又黑的眼睛里边儿满是泪水，委屈极了。 想到这里，林武的心就像是被无形大手轻轻捏了捏。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明月当空，亮堂极了。 当下林武的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就大踏步沿着土路往家走去。 农村里的家家户户总是睡得特别的早，林武连走带跑的回到村口的时候，整个内在喂驴子。 她走过去喊了一声二哥，林文头也没回的恩了一声。 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谁都如此，唐清婉也没在意。 刚准备绕过去，到水井旁边儿洗漱，就见到驴车上放着的箩筐后边儿，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来。 他的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笑吟吟冲她挥了挥手。 “早啊，媳妇儿。” 唐清婉瞬间瞪大了眼睛：“林武？！” 对昂嘿嘿一笑，一只手撑在驴车上，然后翻身一跳下了地。 呸的一声，将嘴里的杂草吐出来，林武笑得愈发灿烂了。 第一百八十章 小萌萌的生日 “怎么了，媳妇儿？你为啥怎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 唐清婉现在还有些脑子发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今天早上回来的吗？” 话刚说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了。 从海城到县城，哪有那么早的大巴车啊！ 也就是说，林武是昨天晚上回来的！ “难道你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吗？” 看着那张笑脸，唐清婉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脸蛋儿都微微涨红了几分。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我怎么没听见动静？” 看着耳根子有些发红的唐清婉，又看了看悄咪/咪冲自己使眼色的林武，林文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我去帮你嫂子做饭。” 说完这话，他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林武这个时候还双手环胸，笑呵呵的看着唐清婉。 啧啧啧，自己媳妇儿果然好看！ “我就是昨天晚上回来的。” 他走上前去，一脸人畜无害的说：“我还去了你的房间，你不记得了？” “啊？！” 唐清婉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惊讶的后退了一步。 她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一张白皙的脸庞一点一点的变成粉红色。 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也就是说……昨天晚上的不是做梦？ 自己伸手摸了林武的侧脸，还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林武之后也真的亲了自己？！ 他们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自己今天早上是在土炕上醒来的。 唐清婉之前还十分自然以为是自己半夜跑到炕上睡着的，却没想到是林武抱着自己过去的。 唐清婉抿起嘴唇，又抬头打量了林武几眼。 后者依旧笑意盈盈的，只是走过来看着自己，又摸了摸他的喉结。 “媳妇儿？” 唐清婉又退了一步，眼神躲闪的说道：“怎么了？” “我这里不舒服。” 唐清婉的脑海之中，没来由的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做的事情。 半睡半醒之中，自己摸了他的侧脸和喉结…… 原来那个不是梦！ 此刻的唐清婉根本就不敢去和林武对视，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开口：“我就摸了一下，怎么就不舒服了？” 林武嘿嘿一笑：“不光是这里不舒服，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昨天晚上，他从唐清婉屋子出来之后，可是又冲了一个凉水澡的。 即便如此，都没有把那股邪火给压下去，他当然不舒服了！ 唐清婉此刻害羞极了，听见林武这明显带着不正经意味的话，忍不住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这人原来是在逗自己。 “我去洗脸，不跟你胡扯了。” 唐清婉转过身不去看林武，快步走到水井旁边，准备打水洗脸。 然而，林武已经提着一个热水壶走了过来。 “用热水洗，早上的井水凉。” 唐清婉哦了一声，心头涌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此刻天色已经放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几缕橘黄色的光线也从云层跳跃而出。 唐清婉洗漱完毕，张香云和赵爱芬已经做好了早饭，一家人就坐在八仙桌上吃饭。 “小萌萌还没有起来？” “昨天下午的时候，小忠带小萌萌满村子的跑，估计玩累了。”张香云笑着解释说。 张爱芬喝了一口粥，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唐清婉问了一句：“清婉啊，今天是啥日子啊？” 唐清婉想了想，说道“妈，今天已经是十三了。” 话刚说出口，她就想起来了。 赵爱芬点了点头，一边儿喝粥，一边儿说道：“我记得小萌萌就是这个月生的，对？” 唐清婉点了点头：“没错，再过几天就是小萌萌的生日了。” 原本林武正在寻思着做生意的事情，此刻听到二人的对话，也抬头看了过去。 “小萌萌要过生日了？你们不说，我都给忘了。” 唐清婉笑着应了一声：“三岁孩子，也不过生日。” 林武喝完粥之后擦了擦嘴角，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了林文。 “二哥，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林文抬头，一脸的纳闷儿，却还是跟着林武走到了一旁。 他疑惑的问道：“有啥事儿不能在饭桌上说的？” “二哥，这两天咱们多跑几趟，在村子里边儿找几个信的过的人，帮我把碎花裙子带去海城。” 林武说：“二哥，你给我找几个年轻力壮的，脑瓜子灵活的人。” 林文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行，我去给你找找看。” 估计再有几天时间，那些碎花裙子就全部做出来了。 林武掐指算了算，一个人最多带一百五十件衣服去海城，要是光他一个人跑的话，估计腿都要跑断了。 距离交付尾款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了，他得尽快把那些衣服送到海城才行。 要是能够赶在小萌萌过生日之前做完这件事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饭桌那边，见两兄弟凑在一起有商有量的，赵爱芬心里边儿欣慰极了。 她扭头打量了几眼林国福的脸色，神色略微有些暗淡。 “当家的，你说要是小芳在，那该多好啊！” “她要是在的话，跟着两兄弟过褥子，怎么着也该享享福了……” 说着话，赵爱芬就有些眼眶泛红。 伸手揉揉眼眶，她又说：“也不知道小芳现在在哪儿吃苦呢……” 林国福瞪了她一眼：“怎么又说她？” 他别过身子去，捻起烟丝塞进烟枪里边儿，点燃之后吸了一口，哼了一声说道：“走就走了，就当没生过这个闺女！” 林国福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的神色却同样有些落寞。 赵爱芬抹了抹眼泪，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这些了。 吃完早饭没多久，小萌萌就起床了。 她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满院子的找林武。 看见林武在跟林文整理驴车，小家伙就吭哧吭哧的朝着他跑了过来。 “爸爸，我想你了！” 小家伙张开肉乎乎的小胳膊，直接飞扑到了林武的怀里。 林武把她抱了起来，笑着问了一句：“小懒虫怎么现在才起床？” 说话的时候，他还用下巴在小萌萌的脸上使劲儿的蹭了蹭。 小家伙儿被胡茬扎的直歪头，林武却笑个不停。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唐清婉见状，无奈的走了过来，带着小萌萌去洗脸梳头发了。 林武跳上驴车，随后就跟着林文出门去了。 天气热起来之后，黄鳝的数量就大不如之前了，不过也幸好林武跑通了新路子，国营饭店那边儿对于野味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林文每跑一趟，利润都十分的可观。 “这儿呢，这儿呢！” 驴车走到隔壁村子的桥头边儿，远远地就见到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站在桥边。 他们的脚下放着各种竹子编织出来的笼子和尼龙袋，里边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装了不少东西。 “今天你怎么来了？”姚文龙眼力好，远远地就看见了林武。 这段时间里，过来这边和他们兄弟做生意的都是林文。 林文是个闷葫芦，一棍子都打不出几个屁来，跟他们根本聊不起来，简直能憋死个人。 哪儿像他弟弟呀，会来事儿，还会说话，是个人才。 林武闻言笑了笑，翻身从驴车上跳了下来。 他说：“这段时间我挺忙的，怎么，我哥没少你们钱？” 姚文龙跟着笑了起来，走过来从口袋里边儿掏了半晌，才掏出一盒烟来。 是红塔山香烟，只是烟盒子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放在口袋里面多久了。 拿出来一看，烟叶子都掉了不少。 林武一看就心里明白，都是挣点小钱，哪儿舍得自己抽香烟，这香烟是专门用待客的。 林武笑着摆了摆手，解释说：“我不会抽烟，谢谢。” 姚文龙倒是也不觉得有啥，又把烟塞了回去，重新揣进了口袋里。 “是你啊！” 姚文虎提着两个大尼龙袋走了过来，看见和姚文龙聊天的是林武之后，略微有些郁闷。 “你这野兔、山鸡到底是卖哪儿去了？我去找人家，人家怎么不收呢？” 姚文虎是个直性子，有话就说。 实际上，之前收黄鳝的时候，他们就是悄咪/咪的跟着林文林武一去去了县城一趟，才发现供销社在收黄鳝。 而这一次，林武又开始收野味，两兄弟又如法炮制的跟着去瞧了瞧，发现他们是把野味送到了国营饭店里边儿。 二人信心满满，当下就钻进山里抓了几只野兔、山鸡，直接送去了国营饭店。 结果进去转了一圈儿，东西没卖成，还讨了一顿骂，只能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二人一合计才算是明白了过来——他们这些东西就只能卖给林文林武两兄弟。 之前林文每次来都板着脸不说话，称重、付钱，然后就走人。 双方毕竟动过手，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虽然好奇，但是也不好多问。 这会儿看见林武来了，实在是没憋住，就问了出来。 林武闻言一笑：“都是做生意的，你们也是聪明人，难道还不知道这一点？做生意什么时候只靠钱了？” 做生意，人脉才是重中之重！ 姚文龙瞬间就明白了林武的意思，他笑了笑，见姚文虎还想要问，就悄悄的踢了踢他。 “我懂了。” “我和我弟弟也没啥想法，就是想赚点儿钱，不管啥活都行，以后要是有用的着我们两兄弟的地方，就知会一声，我们肯定到。”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赶巧吗？” “我这里刚好有一批货要送去海城，你们两个要是能帮忙，一人给你们两块钱，干不干？” 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尤其是哥哥姚文龙，心思活泛，会来事儿又年轻力壮，是个干活的好料子。 “干，当然干！” 姚文虎闻言使劲点头：“你这钱来的划算，说说是啥事儿，我和我哥刚好闲着。” 姚文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没有问题。 于是，林武当下就把运输衣服的事情说了一遍。 姚文龙闻言一愣：“两千多件衣服？怎么这么多？” 他惊诧不一，又说：“要是把这些裙子全部送去海城，那不得拉一辆大东风过来啊？” 毕竟靠人运输，没有个两三天时间可下不来。 要是有大东风的话，跑一趟就够了。 林武无奈的一摊手，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林武当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大东风拉货，然而，要想搞来大东风，县城这边得开介绍信才行。 运输公司那边儿，林武也没有认识的人，开介绍信又得跑关系什么的，麻烦的很，还不如多费点时间和精力，找几个人送货，一两天照样能够送完。 “不瞒你说，我认识人！” 见林武一脸的无奈，姚文龙瞬间就明白了。 他嘿嘿笑着说：“我和我弟以前有个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后来找了关系，直接安排进了运输公司，这小子把油水捞的足足的，我们关系也不错，你要是需要跑运输，下午我就带你去找他，咋样？” 林武闻言眼前一亮，他是真没想到居然还真能找到关系，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那真的是太好不过了！” 他搓了搓手，笑着又说：“这事要是成了，我请你俩吃饭。” 姚文龙心中也激动，实际上，从这时候开始，他心里边就隐隐意识到了林武这个人物绝对不是啥普通人，跟着他做事儿，绝对能够赚到大钱！ …… 下午的时候，姚文龙和林武约好在县城见面。 “这儿呢，这儿呢！” 杨文龙见林武从供销社里跑出来，手里边儿提着东西，不由得一愣。 “这是啥？” 林武提了提手里的东西给姚文龙看：“买了肉和糖。” 实际上，林武原来打算买香烟的，但是他盘算了一下，买香烟的话就超出了自己的预算，毕竟待会儿还要给运输费呢。 送一些糖和肉给姚文龙的发小，应该就足够了。 “这是送给我那个发小的？还是你想的周到。” 姚文龙一笑，随后就带着林武朝着一个小巷子走去。 一边儿走，他一边儿说：“我那发小早些年就从村子里面搬出去了，现在就住在县城里。” 姚文龙顿了顿，又说：“我上午就来问过了，他下午休息，刚好在家。” 林武闻言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巷子里边儿最里边的平房门口，抬手敲了两声，门就被拉开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质量太高了 随后，一个壮士的身影出现在了林武的面前。 他稍微打量了几眼，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 这男人的身形和肌肉可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司机能有的啊！ “你小子，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姚文龙和对方十分熟络，走过去在男人的肩膀上使劲儿捶了一下。 随后，他转身和林武介绍说：“这是魏学敏，我的好兄弟。” 姚文龙又指了指林武：“这是林哥，我和我弟最近就跟着他做生意呢。” 随后，魏学敏给二人让开了道路。 见林武手里面还提着东西，男人当下笑道：“小龙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咋还带东西过来了？太见外了。” 林武把东西递过去，口中说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就行。” 说着话，他就跟着姚文龙走进了屋子里。 一间不大的平房，桌子上还摆着中午吃剩下的菜。 鱼、肉、还有一盆土豆炖排骨。 不光是吃的好，魏学敏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块手表。 林武只是看了几眼，心里就有了判断。 这人估计也不是啥普通人！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事情就验证了林武的判断。 只见魏雪敏嘿嘿一笑，说道：“今天我休息，一直睡到自然醒，起来喝了点儿酒……” “这身衣服穿不出去，你俩等我一下。” 说完话，魏学敏就去院子里冲澡了。 他直接脱掉了身上的衬衫，露出了身上的鸡肉肉。 林武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啧啧不已。 就见到魏学敏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不少的疤痕，最长的一条甚至蔓延到了腰上，看起来极其狰狞恐怖不已。 见林武盯着看个不停，姚文龙压低声音说道：“我兄弟是道上混着的，这工作还是他上边的人找关系把他弄进去的，他跟着混的老大对他挺不错的。” 林武恍然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嘛！ 按照他那身材来看，估计也是个敢打敢拼的主儿。 魏学敏在院子里胡乱的冲了个澡，硫磺肥皂在身上打了圈，顺带着连头发一起洗了。 期间，他问了一句：“你是内八村的？” 林武闻言恩了一声，说道：“没错。” “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林远帆的小子？”魏学敏又问。 “就去年你们村子唯一一个大学生，有印象没？” 林远帆？ 林武心中咯噔一下，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反问了一句：“听说过，怎么了？他招惹过魏哥？他现在不是去京都城里读书了吗？” 内八村中，林家是大姓。 估计魏学敏压根儿就没有把林武和林远帆联系在一起，他一边洗澡一边说：“林远帆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模样倒是不错。” 冲了下水，他顺手拿起挂在院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口中哼了一声。 “只可惜，这小子心眼儿不咋地，说掉地也是个吃软饭的。” “不过，他也算是识时务，早早的收了手，不然的话，这事儿被我们老大知道了，少不得要卸掉他一条胳膊，断掉一条腿。” “我们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大学生的，敢干那事儿，就肯定要受罪！” 林武听到这话，眼睛都不由得瞪大了几分。 他原本只是想当个八卦听听，却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的劲爆！ 魏学敏这人脾气虽然冲了一点，但也是非常的讲义气的。 洗过了澡，和林武聊了聊，然后就答应明天下午带着林武去海城跑一趟。 开着大东风跑海城，一趟下来得花十块钱。 虽然价格不低，但这绝对是友情价了。 事情敲定之后，林武也松了一口大气。 他当下又拿出五块钱和一包香烟递给了姚文龙，算是给他的介绍费了。 后者再三感激，这才接了下来。 从魏学敏家里走出来，林武又去了印刷厂，将昨天从海城带回来的三张卷子和答案全部又复印了一百五十份。 两个小时之后，娟子复印完成，整整四百五十张试卷。 林武把试卷绑好之后，又带着去了守正文具店。 林守正原本坐在凳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见林武从门外走来，当下就站了起来。 “你咋又来了？” 林守正一眼就瞅见了林武手里边儿的一大摞卷子，赶忙走两个过去。 惊讶的看着林武，他说：“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试卷？” 林武笑了笑，说道：“这是另外的三张卷子，我都打印了一百五十份。” “哦对了，那个姓康的老师昨天下午来过了。” 林守正此时想了起来，赶忙说道：“他说他们学校一共有七十六个学生，还让你每份卷子都留出七十九份，有三份是他们老师要用的。” 林武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蹲下/身子，将试卷全部整整齐齐的放好，然后每一个科目的试卷都清点出七十九份。 转头看向林守正，林武说：“剩下的就放在你店里卖，这些我拿到学校去。” 见林武没有喊自己帮忙，林守正终于松了口气，当下就笑着答应了下来。 “你去，你去，剩下的试卷就放在我这里卖，我帮你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林武递给对方一根烟，缓了口气之后就抱着试卷去了县城二中。 县城二中算得上是当地老牌的高中了，附近的村镇里的学生想要考大学，全部都得来这里念书，录入学籍才行。 林武抱着卷子和门卫打了声招呼，这年头，还不像是后世那么的严格限制出入。 在门卫大爷这里登记了一下出入信息，然后林武就抱着卷子走进了学校。 他直奔教室办公室，问了一圈之后才找到了康宇。 后者这会儿刚刚下课回来，看见林武之后眼前一亮，直接直接快步迎了下来。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 “今天带试卷了吗？来来来，我瞧瞧。” “都在这里了，新印刷出来的三张卷子，里边儿有语文、英语和数学三门科目。” 听见还有自个儿的数学试卷，康宇脸上笑开了花儿。 “哎呀，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小同志。” 康宇拿起试卷凑近瞧了瞧，越看越觉得惊艳。 这试卷的质量简直太高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这不是乱写的吧 “李老/师，王老师，你们赶紧过来看看，这里有语文试卷和英语试卷。”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一个角落里，在听见声音之后，两位女老师赶忙站了起来。 “还有英语？哪儿呢，我看看。” “真的有海城高中的试卷吗？” 二人站起来的时候，林武眼皮子又是一跳。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两位女老师身上穿着的，刚好就是林武卖的碎花裙子！ 其中一人搭配的是乔其纱的衬衫，另外一个则是涤纶长袖。 “来，我看看。” 英语老师李素琴走了过来，探头探脑的看着试卷，一眼就见到了最上面的英语试卷。 “哎呀，还真是英语卷子！” 她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只是这一看之下，她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说实话，这年头最缺的就是英语老师了，尤其是这种小县城，英语老师估计连音标都掌握不全，更别说是这些单词的意思了。 想要吃透一张卷子，她们估计还得查阅各种英文字典才行。 “这道题目的答案为什么是这个选项？我有些看不明白。” “……” 英语试卷的选择题答案，当然就是简单的abc了，总不能指望杨茂鑫把注释都写上？ 李素琴问了一句，却没人回答，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康宇也皱了皱眉，想了半天之后才开口说：“李老/师，咱们学校就属你英语最好了，要是连你都弄不明白。那这英语试卷就只能放弃了。” 李素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复杂不已。 放弃英语试卷，这个年头不是常态吗？ 打眼看去，自从这几年高考制度恢复以来，多少人在英语这一块都是交白卷的？考一二十分的学生大有人在！ 没有别的，封闭了好长一段时间，忽然开始考一门外语，谁能掌握？ 气氛略微有些凝重，林武也不知奥该说些什么。 李素琴盯着卷子看了半天，不知不觉中，她的脸上遍布了愁容。 身为一个英语老师，她连卷子都看不明白，那种无力感让她心里难受极了。 林武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之后，大致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 他实在是没忍住，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要不然给我看看？” 三人闻言一愣，齐刷刷的抬头看着他。 “小同志，你也会英语吗？” 尤其是李素琴，她狐疑的说了一句：“我们看的可是英文卷子！” 林武则是咧嘴一笑：“拿来我看看，说不定能看明白。” 他没有打包票，毕竟知识这种事情，谁也不能确保都能掌握。 卷子从杨茂明手里拿过来，他忙着挣钱，都没看过几眼。 李素琴将信将疑的把卷子递了过来，林武低头一看，立刻就微微皱起了眉。 倒不是别的，而是这卷子他觉得太容易了，基本上都是一些最简单的题目。 往后推个几十年，这最多就是初中的英语水平。 对于后世做外贸生意做的很大的林武来说，这真的是小儿科了。 他飞快的把卷子扫了一遍，发现整张卷子都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他的动作落在三位本就狐疑的老师的眼中，顿时就有些失望了。 谁能这么快看完一张英语卷子？ 估计眼前这位小同志连几个单词都不认识！ 李素琴刚准备说话，林武就已经把卷子放在了桌子上。 他抬起头看向康宇，口中说道：“康老师，能给我一根铅笔吗？” 康宇回过神来，虽然还是不对林武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地过来一根铅笔。 林武拿着笔，一道接着一道的写了下来，飞快的写下了正确答案，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李素琴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都不用查阅字典的吗？ 这位小同志怎么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的？ 该不会是乱写的？ 三位老师对视了一眼，一个个念头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林武就已经把卷子做完了。 而且照着杨茂鑫的答案一对比，让人尴尬的是，这堂堂高考状元，妥妥的学霸，居然也在英语上吃了亏！ 目测这张英语试卷，杨茂鑫满打满算，也就能拿三十多分。 幸亏自己看了一眼，不然的话，可就闹了笑话了。 “小同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答案的？” 杨茂鑫震惊的看着林武，又说：“你该不是乱写的？这句英语的思你明白吗？” 英语卷子到底有多难？身为英语老师的李素琴比何人都清楚。 尤其是这个时代，英语对于高考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更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眼前这位小同志就是一个卖试卷赚钱的，能懂得多少英语单词？ 身为英语老师的李素琴不相信林武能够做到这一点，林武也没有去辩解什么。 他抬起铅笔指了指某道题目：“李老/师，你看这里。” 他指的是一段英语翻译的题目：“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在问路，这个人想要找一条街道，现在在问一个老太太……” 林武一点一点的，甚至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翻译了整段对话。 这一番话听的李素琴满脸的震惊——啥玩意儿？他居然还真的能够翻译出来！ 而且李素琴虽然英语词汇量不多，但是这段话里边儿看见了一些认识的单词，林武全部都翻译出来了，而且都是正确的，这简直让李素清惊讶极了！ 康宇和王淑华站在一旁，二人对英语一窍不通，此刻见李素琴露出折服模样，当下有些憋不住了。 “哎呀，李老/师，这位小同志翻译的到底对不对啊？” “是啊，你倒是说句话，可急死我了！” 李素琴被问的有些蒙圈，一脸呆滞的说：“这……我也不知道啊！” 她皱了皱眉，当下说道：“你们等一下，我去把英语字典拿过来。” 说着话，她就一路小跑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将厚厚的字典抱了过来。 那么厚的一本字典，光是看着就觉得分量重，要想在里边儿找到一个单词，谈何容易？ 林武倒也不着急，就站在一旁等着李素琴查阅字典。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当一回翻译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李素琴长长呼出一口气，啪的一声把英语字典合上了。 继而，她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武——他居然全部翻译对了！ “小同志，你咋知道那么多英语单词的？” 林武笑了笑，随意搪塞说：“之前自学过，我也准备考大学，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就放弃了。” 李素琴听到这话，只觉得越发惭愧，脸颊滚烫不已。 自学都能够学的这么好，亏了自己还是个当英语老师的，连个卖试卷的人都比不上，这算什么？ “哎呀，李老/师，那教材！” 康宇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李素琴。 他说道：“那教材你不是之前一直都吃不透吗？现在可以拿出来让这位小同志帮我们翻译翻译啊！” 李素琴闻言，又是眼前一亮。 之前学校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弄来了几本教材。 然而，其中涉及的陌生单词太多了，以李素琴的词汇量，根本无法理解和吃透。 这马上就要高考了，李素琴都没有摸明白教材，就更别说学生了。 虽然说高考英语分数只占据百分之五十，可是往后就说不准了，早点吃透肯定是百利无一害的。 当下，三名老师就一脸骐骥的看着林武，后者则是微微皱眉开始犹豫。 帮忙翻译英语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这样一来，就难免会耽误时间。 也幸亏康宇等人是聪明人，见林武如此反应，康宇当下说道： “小同志你放心，咱们县城二中绝对不会让你白白浪费时间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校长，让他打个批条申请资金！” 还没等林武缓过来，康宇就已经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李素琴着急的站在原地，看了看康宇的背影，她也说：“我跟着看看，小同志，你随便坐。” 说完话，二人就一起跑远了。 “……” 好家伙，这算啥？ 自己要临时当一次翻译官吗？ 大概两个半小时之后，李素琴和康宇才赶回来。 二人擦擦脸上的汗，康宇手里拿着一条批条。 他对着林武扬了扬批条，高新的说道：“小同志，事儿成了！” 他走过来，李素琴则是赶忙抱着三本教材过来。 二人停在林武的面前，李素琴将三本教材放下，口中说道：“小同志，这事儿我已经请示过副校长，副校长也非常重视咱们的教育工作，这不，批条都给我们了。” 康宇跟着笑了笑，又有一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林武一眼。 “只不过……实在是不好意思，咱们学校刚刚恢复教学工作，资金有限，教材的事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试探性的朝着林武看了一眼。 “一本书给你十块行吗？现在学校只能给这么多了。” 康宇是个好老师，林武大概也知道一些他的为人。 当年康宇算是知识分子，后来下乡成为知青，就在这里扎看根，直到现在。 因为在县城成家立业，后来知青返乡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回去，干脆留在县城二中当了老师，一腔热忱都扑在了教育事业上。 这两年，学校恢复、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用钱，大概的情况林武也知道。 他笑了笑，伸手接过批条，点头说：“行，十块钱就十块钱，这没什么的。” “我吃点亏，就当是为教育事业做贡献了。” 听到他这话，康宇和另外两名老师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李素琴，此刻满脸的激动之色，张着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小同志，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整个学校的学生都会感谢你的。” 说着说着，李素琴的眼睛就红了。 此刻，她的内心又内疚、又高兴，连声说着谢谢。 林武把三本教材拿好，又把批条放进兜里，四人约定一个礼拜之后再过来送教材，这才转身离开。 实际上，林武也是有私心的。 他之前低估了这个年代的英语教学匮乏程度，如今一看，他的心中就大致有了数。 教材到手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自己媳妇儿教会了再说。 虽然说八三年的时候，高考英语考分只取百分之七十，但是要在一堆一二十分里边儿拿到一个高分，那绝对会占据大优势的。 林武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天空阴沉沉一片，估计是要下雨了。 他走到村口大柳树下的时候，就见到唐清婉举着一把伞，焦急的朝着路口张望。 这年头的人们，基本上都是用着桐油伞的。 见到林武回来，唐清婉赶忙迈开步子迎了下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 唐清婉埋怨说：“咱妈做了饺子，就等着你回来下锅了。” “这都快下雨了，你也没带伞，淋了雨生病咋办？” 林武咧嘴笑了笑，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伞。 抬头一看，这还是崭新的雨伞，估计是二哥林文新买回来的，还散发着一股油味儿。 竹子做伞骨，上边儿缠绕着细密的黑色棉线，将整个雨伞的身子都包裹了进去，一把桐油伞就做好了。 “我身子骨好，不会那么轻易生病的，更何况，我也不会淋雨。” 说话的档口，滴滴答答的雨点就已经从天上落了下来。 雨点砸在伞面上，跳跃着，翻着滚儿，又落在地上。 唐清婉闻言有些纳闷儿：“为什么？” 这都已经下雨了，自己要是不来，他肯定得淋雨回去。 林武一手撑着伞，另外一只手就自然而然的揽住了唐清婉的肩膀，然后二人一起并肩走向家里。 “因为啊……” 林武笑容灿烂，故意卖了个关子，拉长音调，凑过去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因为我知道媳妇儿肯定会来接我的。” 大雨滂沱，天边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压了过来。 雨滴砸在伞面上，清脆悦耳又动听。 林武微微上扬的语调，混合着农村山间湿润的气息，一并钻进了唐清婉的心头。 她扭头看着林武，只能看见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侧脸。 在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与骄傲，唐清婉的一颗心脏也没来由的快速跳动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言难尽 大雨下个不停，赵爱芬和林国福等人坐在屋檐下。 林文在驴棚里边儿给驴喂草，张香云认真的盯着林敬忠做作业。 听见脚步声，张香云当下抬头对着赵爱芬说道：“娘吗，小武和弟妹回来了。” 小萌萌高兴的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爸爸，妈妈！” 肉乎乎的小胳膊张开就要抱抱。 小萌萌如今已经三周岁了，按照村子里边儿别的小孩子情况来对比，不管是说话还是个头，她都要发育的慢了一些。 林武心里清楚，这是因为小孩子在娘胎里亏了底子。 这年头，怀孩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生下来之后一直没有吃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因此孩子的发育就一直落后于同龄人。 如今林武重生回来，满打满算还不到三个月，想要靠着这三个月的时间就追赶上同龄人，还是有些勉强的。 不过，林武也不在乎这些。 小孩子聪明也好，笨拙也罢，那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重生一世，他不求小萌萌有多么的聪明绝顶，只求家人健康就行。 再贪心奢求一点的话，那就是让孩子在自己身边快乐成长。 “过来。” 林武收起伞，快步走过去，将雨伞靠在墙上，又把自己怀里抱着的三本教材递给了唐 清婉，这才弯下腰将小萌萌抱了起来。 “哎呦喂，宝贝闺女长高了。” 小家伙沉甸甸的压着林武的胳膊，与刚刚重生回来的豆芽菜简直判若两人。 小家伙高兴的指着外边：“下雨了，下雨了，我想出去玩。” “爸爸，三，三！” 林武听了半天才算是明白过来——小家伙是想撑着伞去里边走两圈。 小孩子似乎都喜欢这样做，下雨的时候就喜欢撑着伞，去外边走一走才高兴。 林武也不怕孩子把伞弄坏将伞递给小家伙之后说道：“去去，小心一点儿，别摔着了。” 小萌萌高高兴兴的接过伞，跑到院子里边儿转着圈儿，看着伞面上的雨滴均匀的划着抛物线飞出去，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赵爱芳站起身子，准备去厨房生火下饺子。 此刻见到小家伙在院子里边儿跑来跑去，高兴的直乐呵，不由得有些担忧：“前些年刚买的雨伞，弄坏了就可惜了。” 林武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林国福拿起烟枪在地上敲了敲。 “你咋个这么小气？孙女儿撑着伞在院子里跑两圈就能弄坏了？做你的饭去！” “又不要你挣钱，管那么多干嘛？” 赵爱芬没有说话，低头去厨房忙活了。 林国福挪了挪屁股，心满意足的捻起一团烟丝塞进烟杆里边儿，借着点儿火星，他又猛的抽了两口，美滋滋的吐了几个烟圈出来。 “哎呀，小萌萌，慢点儿跑，别摔倒了，摔那么一下可疼可疼了。” “哎呀，别往屋子里跑，在屋子里面打伞会长不高的，听见没有？” 林武看了两眼，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他爹但凡对自己和二哥有现在对待小萌萌一半的耐心，二人也不至于走了极端。 林武上辈子性情暴躁，就像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他哥则是个闷葫芦，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个屁来。 二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还真是一言难尽。 “林武？” 唐清婉轻轻地喊了一声，然后问道：“这是啥？英语书？” 她指的是自己怀里抱着的三本书，这是林武刚刚递给她的。 林武转头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咱们进屋说。”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屋子，将教材放在桌子上后，林武又把电灯给打开了。 他说：“这是我今天去县城二中的时候，那里的英语老师给我的英语教材。” 说着话，他走过来随手翻了翻那些教材。 看样子，其中两本书是县城二中从别的县城弄来的，其中一本是他们自己印刷出来的。 这年头，国家还没有统一英语教材，都是老师们自己胡乱找资料教学生。 尤其是在这种小县城里边儿，能够完整的背下整个英语字母表的人都算是佼佼者了，就更别提其他了。 万事开头难，小县城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林武心中感慨，这事儿还真是一言难尽。 教材上，别说是语法了，就连好几个音标都写错了，也幸亏当初林武自己为了做外贸生意，抽空报了个英语班儿，系统的学习过一些基础的英语知识，一些基本的语法还是知道的。 虽然说过去了那么多年，已经忘了不少知识，但是对于这个年代的学生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林武拿起铅笔翻开教材，将一些基本的错误点都标注了出来，一些生僻的英语单词也被他标注上了意思。 这一系列动作，林武做的非常自然，然而这一幕落在旁边的唐清婉眼里，却是让她震惊到无法言语。 “这些教材拿出来教学生。即便是掌握了也都是半桶水。” 林武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着话，他就准备扭头看向唐清婉，却见到后者正用着一种无比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 “媳妇儿，怎么？你怎么这么看我？”林武故作平静的问道。 唐清婉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晌之后才开口：“你怎么会英语的？还知道的这么多……你不是没有上过学吗？” 作为知青，唐清婉都无法掌握那么多的英语单词，然而林武却可以信手拈来，这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说实话，林武弄了这些教材给她看，语文什么的，唐清婉大致看几眼就知道，毕竟下乡之前，她也曾经在学校里系统的学习过知识，拿笔写作文章之类的都不成问题。 文化知识就是这样的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政/治、历史之类的知识，唐清婉也能够快速的记下来，然而唯独英语，她是真的一头雾水。 在下乡之前，学校里之前大多数都是学的俄文。 那会儿的华夏与老大哥交好，看的是俄文书，听的俄文曲子。 现在忽然开始学英语，即便是唐清婉这位下乡知青，也无法根据一本简单编订出来的教材自学成才。 第一百八十六章 比我亲哥都亲 她这几个晚上天天熬夜看书，基本上都是在生啃英语。 只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教材都翻烂了，唐清婉还是一头雾水。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这里难如上青天的英语，如今居然被林武简简单单的写了出来，而且他还这么的精通英语，如何能不让人感觉诧异和震惊？ “英语太难了，我压根不知道怎么学英语，也不知道从哪儿或许单词的意思。” 唐清婉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武，一双眼睛里边儿亮堂的就像是明月。 “林武，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能告诉我吗？” “……” 林武有些无奈，心说这要怎么解释？ 难道就说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活了六七十年，然后就自己学会了英语？ 还是说自己是天才无师自通？ 伸手揉了揉眉心，林武现在有些头疼。 想了想之后，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那啥，媳妇儿，我这英语是跟录像厅里学的。” 林武一本正经的撒着谎，脸都不带红的。 “跟着录像厅的学的？” 唐清婉又不傻，当然不会一上来就相信林武的话。 林武解释说：“我之前一直浪/荡不着家，那会儿就在录像厅里边儿看电影，那些个外国电影里边儿的演员，英语说的那叫一个顺溜，听的多了，看的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林武说的一本正经：“媳妇，其实英语这东西不难，多听、多看、多想就会了。” 说着话，林武拿起笔，在白纸上随意的写下一行英语，扭头看向唐清婉。 “媳妇儿，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唐清婉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盯着那行英语看了半天，然后神色尴尬的摇了摇头。 “看不懂。” 林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灰心，跟着我读就行了。”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微妙的看了唐清婉一眼：“跟我读，爱……” 他缓慢发音，手里的钱币还指着第一个单词。 唐清婉不知道为什么，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仿佛这会儿开口说英语十分艰难，会让人看笑话一样。 半晌之后，她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了林武几眼。 见他一脸认真，还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自己，唐清婉便稳住了心神，艰难开口跟着读了一声。 “老虎……” 第一个单词读出口后，后面好像就没有那么难了。 唐清婉继续尝试开口，音调微微上扬，试探性的读了一句。 林武嘴唇勾起，笑意越来越浓，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边儿，也越来越温柔。 他对着唐清婉点了点头，鼓励似的嗯了一声。 “油。” 他说出最后一个单词的音调，唐清婉备受鼓舞，激动的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红，然后字正腔圆的说了一句。 她的音调极其标准，林武又哄着她，轻声笑着说：“你学的很快，现在完整的念一遍给我听听。” 唐清婉点了点头，拿起纸正准备读一遍，就见到林武忽然伸出手抽走了自己手里的纸。 唐清婉疑惑的看了过去，就见到林武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不要对着这张纸读，对着我念一遍。” 唐清婉虽然紧张，但是却并没有怀疑，毕竟发音得看口型，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当年他学习俄语的时候，也经常会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口型。 点了点头之后，唐清婉对着林武，一字一句的说道：“爱老虎油。” 在这一瞬间，明明心里清楚的知道唐清婉只是在念这句英语而已，但是林武的心里却依旧无法避免的翻涌起了一股小小的波涛。 昏暗的灯光下，唐清婉并没有察觉到林武隐藏在眼眸深处的那团隐隐燃烧的火焰。 唐清婉伸出手，指了指纸上的那句英语，认真的问道：“林武，这句英语是什么意思？” 林武嘿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她的嘴唇轻轻压了下去。 “意思是说我爱你。” 如蜻蜓点水一般，他触碰了一下唐清婉的嘴唇，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着…… 第二天一大早，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就来了。 两个人都是讲义气的，之前和林武约定好要帮忙，那就肯定得过来。 况且，林武还给了姚文龙一包烟，除此之外还有五块钱，这待遇已经十分仗义了。 林文虽然是个葫芦，但是也知道两个人实际上没啥坏心眼，沉着脸开门让两兄弟进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扭头让他娘赵爱芬多蒸两个馒头。 赵爱芬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厨房探出头来，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里边儿坐着的两个小伙子。 多蒸两个馒头哪儿够啊！ 这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就跟牛犊子一样，必须得多蒸几个才行！ 来家里边儿干活儿，工钱方面不用她负责，但是这吃食指定得管够。 半个小时之后，两大蒸笼的馒头出锅了。 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往桌上一放，赵爱芬笑着招呼说：“来来来，你们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说着话，她又一人一碗粥递了过去，顺带着还有腌制好的小咸菜。 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见状，顿时眼睛就亮了。 乖乖，这可是白面馒头啊，吃在嘴里喷喷香的！ 还有那白米粥，就着咸菜，滋味简直绝了！ 姚文虎是不客气的，搓了搓手，又对着林文嘿嘿笑了笑，露出了两排大白牙：“那我可就吃了啊！” 说着话，他拿起一个大白馒头啃了一下。 只是一口，姚文虎就眯起了眼睛，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咀嚼的心满意足。 “好吃，真好吃！” “……” 林文见状有些无语，心说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 “吃吃。” 林武洗漱完毕，走出来对着三人说道。 “吃饱了之后，咱们可就要去县城了，装车是个力气活，必须得吃饱了才行。” 姚文龙笑着和林武打了声招呼，顺便道了声谢，桌子底下则是狠狠地踢了一脚自己那个就只知道吃的弟弟。 后者有些纳闷儿，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抬头看向林武。 因为他的嘴里边儿还咀嚼着馒头，所以他说话都不利索。 “林哥，谢谢你……这玩意头可真好吃，你比我亲哥都亲！”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去海城 听见这话，姚文龙又气的踹了他一脚。 这小子简直是饿死鬼投胎！ 林文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他随后也坐了下来，拿起馒头开始吃了起来。 还是热气腾腾的馒头好吃！ 四个人吃完饭之后，又和林国福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结伴儿朝着县城方向走去。 因为赶时间，所以这次他们就没有赶着驴车。 四人连走带跑，总算是在一个小时后赶到了县城，远远地看见了岔路口那边儿停着一辆大东风。 这年头，跑运输的车子基本上都是大东风，三四万块钱一辆。 私人运输车基本上只有京都城里边儿的大城市才有，在这样的小县城里边儿，只有国企运输公司才能配备那么几辆。 不过，即便如此，车子平时也是空闲的时间居多。 因此，运输企业的司机有时候的话，就会在休班儿的时候接一些私活儿，只要不被领导当面撞见，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魏学敏正在抽烟，见到四人远远地走来，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着急啊？我今儿个也没啥事儿，咱们不赶时间。” 林武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回应说：“能节省一点时间算一点，总不能让你一直在这里空等着。” 说着话，他又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红塔山递了过去。 魏学敏看着林武，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多了几分赞赏——这小子会来事儿，是个值得结交的！ “上来，你们坐后边儿。” 魏学敏把香烟挂在耳朵上，回头冲着四人说道：“去白云裁缝店，对？” 林武嗯了一声，然后熟练的爬上了后车厢。 魏学敏启动车子，大东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声，然后就朝着白云裁缝店而去。 十分钟之后，车子抵达了白云裁缝店门口。 威风凛凛的大东风，出现的瞬间，就让整条街上不少人都朝着这边投来了羡慕和疑惑的视线。 张云云听到动静，也赶忙从店里走了出来。 她笑着说：“哎呀，你们来的可真准时，只是我店里边儿都是些女徒弟，手脚没有那么利索，这会儿还有不少衣服没有打包完呢。” 林武摆了摆手说：“没事儿，云云姐，我们这边也刚好来了几个人，跟你们一起打包好了。” 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这会儿吃饱了，力气足够，当下就跳了进去。 张云云指挥着几个人把碎花裙子用塑料薄膜包裹号，然后再塞进塑料袋里。 到底是男人，而且一来还是四个，干起活来，手脚就是麻利，没过一会儿就把裙子全部打包完毕了。 打包完毕之后就开始装车，两千多件衣服并不算多，一辆大东风就足够了，后边儿还有空余的位置。 四人累了个满头大汗，上车之后，林武对着张云云说道：“云云姐，等我回来之后再给你算工钱。” 张云云摆了摆手：“不着急，不着急，我还能信不过你吗？” “你们路上小心点儿，最近可不太平。” 林武和张云云挥了挥手，然后就让林文回家去了。 毕竟家里边儿还得收黄鳝做生意，没人帮忙可不行。 打点完毕，确定车门锁好，魏学敏就一脚踩下油门，挂上了挡后直接离开了县城。 昨天下了雨，通往海城的路上一片泥泞，路上不少车子都陷入了泥坑之中。 大东风马力足，车厢有重量，而且魏学敏一路上开的都十分小心，所以有惊无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就赶到了海城。 见到林武来了，徐哥与一众小兄弟高兴的不行。 “你可算是来了！” 徐哥远远的看见林武从大东风车子上跳下来，当下就扭头喊道：“别愣着了，赶紧去帮忙。” 顿时间，七八个穿着喇叭裤和衬衫，留着三七分甩发的年轻人就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姚文龙姚文虎见到这阵仗，都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过来抢劫的，他俩差点就抄家伙跟对方干起来了。 幸亏林武眼疾手快，第一时间解释说：“没事儿，没事儿，都是自己人。” 林武有些哭笑不得，赶忙阻止了二人。 两兄弟听到这话，才没有跟对方动手。 徐哥的小兄弟上来帮忙，见林武也要帮忙，就赶忙阻止说：“林哥，你看着就行，这点儿活儿我们来。” “没错没错，赚钱的事儿，咱们一点儿都不嫌累！” 听到这话，林武讪讪的笑了笑。 林武敏锐的发现，今天来这一趟，他又看见了不少新的面孔。 徐哥叼着香烟站在不远处，冲着林武咧嘴直乐。 “兄弟啊，现在指望你吃饭的人可越来越多了。” 说着话，他又朝着车厢里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 “乖乖，这么多衣服？” “我那儿有两千多件裙子，我都给你拿过来了。” 徐哥叼着烟，听见这话，差点被烟给呛着。 “这么多的吗？” 他原本想着，林武能拿来五六百件就已经很多了，却没想到林武居然以口气拿来了两千多件裙子！ 徐哥抽着烟，顿了顿之后抬头看着林武，面露难色：“那啥……小兄弟啊，你这一下子拿来两千多件衣服，算下来得三万块钱？” 林武笑了笑，口中说道：“我知道这年头做生意难赚点儿小钱容易，大钱就得靠运气了……” 顿了顿，他又不说：“徐哥，你也别着急上火，拿不出来那么多，就分批次给。” “话说徐哥，这一次你能拿出来多少？” 听到林武的安慰，徐哥明显松了口大气。 他说：“也不瞒着你，你这裙子好卖，周边几个县城的小兄弟全部都过来我这里了，还有不少其他人也跟我这儿拿货。” 徐哥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之后，又压低声音说：“我心里明白这是赚大钱的机会，你能跟我合作，那是看得起我，这个绝对没得说，我记着呢！” “这样，我回家去点一点，看看手里有多少现钱。” “不瞒你说，这年头我赚了一些钱，也花了不少，但是剩下来的肯定不过三万。” “不过你也放心，虽然没有三万，但是一两万还是有的。” “一两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徐哥有心了 林武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又递过去一根香烟。 “行，徐哥，我就在这儿等你。” 众人把货物全部搬到了徐哥的小平房里，因为全部都是年轻小伙子凑在一起，现在已经天南海北的聊起来了。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徐哥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手里边儿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另外一只手揣在裤兜里，走路的时候都在一蹦一跳的。 “给你！” 徐哥走到角落里找到林武，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儿，喘着气说：“幸好家里边儿还有不少，你点一点。” 林武把塑料袋接过来，发现里边儿放着的，满满当当的都是捆扎整齐的大团结！ 十块钱的面额，厚厚的十大摞。 见林武抬头看着自己，徐哥解释说：“多的我真没有了，这一万块钱还是我娘给我存起来的，说是让我娶媳妇儿用，我好说歹说才给拿出来的。” 林武并没有当场清点，因为这里人多，他怕把钱拿出来遭人眼红，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说要上厕所，然后就跟徐哥去了里边儿的小房间。 林武把整整齐齐的十大摞大团结拿出来，挨个清点了一遍，刚好一万块钱。 随后，林武他又从随身带着的腰包里边儿拿出纸和笔，当场写下了一份订购协议，大致内容是说甲方林武出售给乙方徐平的货物一共是两千零一十二件，衣服全部交付完毕，乙方现支付一万元存款，剩下的两万零一百龙、姚文虎两兄弟这会儿正在喝着汽水。 两人还是第一次来到海城，这里繁华迷人眼，两兄弟又被几个小青年张嘴闭嘴喊着哥，免不了有些飘飘然。 徐哥此刻正拉着魏学敏吹牛批，拿到了货，那就等于是钱到了账，他心情非常的好。 见林武从屋子里走出来，他就拍着胸脯说道：“大家都别走了，今天晚上我做东请吃饭！” 魏学敏闻言，歪着脑袋，笑着点了一根烟。 他说：“真不是弟弟不给你这个面子，明天我还要早起开车，明天就是我的班儿了，今晚必须得回去。” “而且天黑的路也不好走，得抓紧时间上路了……” “嗨，有啥好走不好走的，晚上吃个饭再走！” 说着话，徐哥又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那这样，咱们现在就去吃饭，也不喝酒，吃完饭你们就走，行不行？” “这……” 见魏学敏还有些犹豫，徐哥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给个面子呗，我知道一家驴肉火锅贼好吃，这才三点，还早着呢，就当吃中午饭了。” 魏学敏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了林武，明显是把拿主意的权利交给了他。 后者则是看了一眼天色，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时间，点头说：“那行，今天就让徐哥破费一次，咱们吃完饭再走。” 三点多，吃完饭回去，天色刚刚擦黑，应该没事儿。 听见林武松了口，姚文虎也笑了。 “刚好我饿了，忙活了大半天，就早上吃了几个馒头，肚子刚刚还叫了。” “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当下，一大帮人就蜂拥着出了门，林武则和魏学敏等人打了声招呼，自己一个人坐了人力三轮车去了扬丹纺织厂。 他找到了胡长龙，将上次买下的布料尾款结清了。 胡长龙看见那些捆的整整齐齐的大团结，激动的不行，非说要请林武吃饭，林武却是笑着推脱说下一次。 赶回来的时候，整整两大桌人都快吃完了。 林武干脆也不吃了，就私底下结了账。 这顿饭足足吃掉了三十多块钱，老板或许也是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生意，当场一高兴，就给林武抹了个零头。 等到徐哥去结账的时候，却被老板告知已经结过了，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林武干的，心中感慨极了，只觉得这位兄弟实在是太会做人做事了。 “赶紧走，不然的话，道家的时候天就晚了。” 魏学敏见时间差不多了，三番五次的催促着几人动身。 林武又喊了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二人胡乱的往嘴里边儿塞了几筷子菜，这才站起身跟着林武上了大东风的车厢。 车子引擎轰鸣起来，徐哥远远的从巷子口跑来，手里拿着一个饭盒，飞快的递给林武。 林武一愣：“徐哥，这是啥？” “炒饭，你路上吃点儿垫垫肚子，祝你们一路顺风！” 林武笑着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徐哥见自己回来的晚了没吃饭，所以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这位徐哥也是有心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遇上绿林好汉了 大东风启动，引擎的轰鸣声伴随着黑色的尾气，径直离开了海城，朝着县城开去。 车厢里，林武吃着炒饭。 吃完饭后，他又将饭盒放好，塞进斜挎包里。 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大团结没有问题，他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他站起身，透过车厢的缝隙冲着外边儿看了看，发现一路泥泞，车子走的很慢。 在这之后，他才回去靠着车厢闭眼休息，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 车厢里，汽车的轰鸣声跟两兄弟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林武也在两辈子的梦境之中不断的徘徊着。 砰！ 就在林武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响声忽然出现。 林武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就立刻醒了过来。 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也被这声音吓醒了，他们正睡得香甜，这声音好好像就在耳边响起，吓到二人浑身一个哆嗦，赶忙睁开了眼睛。 砰砰！ 声音再次响起，三人仔细一听，这才发现——是魏学敏下车关车门的声音。 没过多久，声音又一次响起。 下一刻，车厢的栅栏被打开，魏学敏脸色难看的的看着三人：“下来帮个忙，轮胎陷入泥坑里了，一直打滑出不来。” 刚刚三人睡觉的时候，天上下了点小雨，再加上回来的时候车子重量不够，所以方向盘有点儿飘，一个不小心就陷入了泥坑。 油门一踩，泥巴飞溅个不停，就是没法儿出来。 听到这话，林武眼皮子跳了跳。 “现在到哪儿了？”林武充满担忧的问道。 魏学敏看了看周围，说了一句：“到小河口了。” 这名字一出，姚文龙姚文虎就跟着蹦了起来，二话不说跳下车子，就开始找东西垫轮胎。 林武也不甘落后，跳下去开始帮忙。 只不过，此时林武的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从小河口翻过去就是林武所在的县城了，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不少胆子大的匪徒就在这里打劫绑架别人。 林武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身上带着的四千多块钱，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轮胎陷入了泥坑，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林武也不含糊，赶忙让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去旁边的水稻田里摘了几把青稻回来。 混合着杂草的青稻全部塞进了轮胎底下，魏学敏则是上车负责把方向盘和踩油门。 然而，一脚油门下去，车轮子依旧是吃不上劲儿。 而且正好这会儿天上也有继续下雨的迹象，这让林武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稻草不管用，两兄弟就又去搬了一些树枝木头回来。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在天色彻底暗淡下来的时候，三人将大东风从泥坑里救了出来。 此时的三人身上已经全部都是泥巴，就只剩下牙齿和眼珠子是白色的了。 “上车，赶紧走。” 林武也没心情开玩笑调侃三人的狼狈模样了，赶忙招呼着二人上车。 大东风引擎继续轰鸣起来，三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跑这趟可真是够折腾的，去的时候顺顺利利的，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姚文龙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巴，嘴里虽然抱怨着，但是却在冲林武笑。 姚文虎搭腔了一句：“可不是嘛，幸亏咱们刚刚吃了一肚子的肉，不然的话现在哪有力气推车啊！” 说着话，他扭头看向林武：“哦对了，林哥，你啥时候买的中山装啊？这新买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的，怪可惜的……” 然而，这一次姚文虎的话还没有说完，大东风就再一次停了下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咋的？又陷阱泥坑了？” 姚文虎站起身，扒着车厢栏杆就准备探头看看外边儿是什么情况。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了一阵乱棍敲打车厢的声音。 “哎呦喂，这可是大东风啊，看来这趟来的是肥羊！” “下来，都给老子滚下来，让老子看看有多肥！” “哈哈哈，这还是咱们县城的车子，车里的兄弟，下来聊聊呗，咱们交个朋友……” 这几道声音响起的刹那，三人脸色周冄一变。 尤其是林武，仅仅是瞬间，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自己这是遇到了江湖上的绿林好汉了！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这会儿脑袋里边儿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幸好把纺织厂的尾款给结清了，不然的话，那自己的损失可就真的大了。 外边儿的敲打声越来越大，三人缩在角落里边，根本就不敢搭腔。 直到车厢栅栏被打开，三人才看清楚外边儿的状况。 这会儿天上下起了雨，雨水哗啦啦的，外边乌漆麻黑一片，就见到有三个人举着火把火。 这火把用松木油浸泡过，又撒了汽油，就算是下了雨也不会熄灭。 火把的光线不亮，但是却足够照亮人脸。 三人一下车，就见到对方七八个人包围着车子，每个人的手里边儿都拿着家伙事。 带头的是一个中年壮汉，胡子一圈儿段胡子，腿上工装裤，脚上牛皮鞋，脸上还有一道疤，看着狰狞又恐怖。 男人看了眼三人，冲着狡辩吐了口唾沫。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肥羊啊！” 林武几人刚刚推完车，身上都是泥巴，这会儿好不容易干了，又被雨水淋了一遍，重新变成泥巴，就湿漉漉的糊在身上，连个正脸都看不清。 这年头，当老板的哪个不是风风光光的？ 哪像这三个人啊，看起来身上都没有二两油。 “司机呢？司机在哪儿？” 男人歪着头问了一句，没过一会儿，就见到魏学敏被两个人锁着胳膊压了过来。 “大哥，司机在这儿呢！” “杨哥，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得……” 有人嘟囔一句，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魏学敏在被称呼为杨哥的男人面前停下，杨哥顺手抄起火把，凑近了晃了晃。 这一看之下，二人都愣住了。 魏学敏瞬间瞪大了眼睛，吃惊不已的问道：“杨哥？！你咋在这儿？” 那严格也蒙了圈：“小敏？咋个是你啊？” 好家伙，这一看之下，两帮人都蒙了圈。 第一百九十章 巧遇王巧红 “杨哥，你不是去隔壁县城了吗？黄哥说隔壁那边儿有肥羊，让你去蹲一波，你咋回来小河口这边儿了？” 杨哥有些尴尬，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回头的时候看见有人准备上前搜身，他恒美树木的骂了一句：“没看见是自己人吗？还搜啥搜啊，滚一边儿去！” 几名小兄弟被骂了一句，也不敢反驳，立刻乖乖的退到了一旁。 杨哥这时候才解释说：“那啥，我这不是刚回来吗？” “晚上黄哥让找人，所以我到了这边，就想着顺便干一票。” “……”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非常微妙了，魏学敏开车，而那位刚刚想要打劫他们的杨哥则是坐在副驾驶上。 车厢后边儿，又呼啦啦的挤/进来一群手里边儿拿着的火铳、长刀、钢棍儿的人，上车的时候霹里啪啦的响。 他们哈哈大笑着交谈着，满耳朵都是混话。 林武蹲在角落里边儿，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 所谓枪打出头鸟，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车子朝着县城驶去的时候，林武才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这魏学敏和杨哥都是跟着黄锦平混的，前段时间，隔壁县城那边有个出手阔绰的大老板，黄锦平听着心动，就让杨哥去隔壁那边看看，摸一摸他经常跑的路线，找到机会就捞一票。 杨哥今天回来这边，晚上在小河口这边儿的饭馆子吃了饭，临时手痒痒，就顺便想干一票，多少捞点有水，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误打误撞到了魏学敏这个自己人的身上。 林武的耳边充满了血腥暴力和放荡不羁的笑声，听的他头皮发麻不已。 林武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重生一世，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年代的混乱，只是他从来都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一次也算是吃了一个教训。 人算来都比不上天算，看来必须得给自己留出充分的后手准备才行。 车子驶入县城，一直到一栋小二层楼门口才停下。 “杨哥，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魏学敏下车，又将车厢栅栏拉开，车子里一大帮人呼啦啦的下了车。 人走完之后，魏学敏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林武等人。 他顿了顿，之后说道：“你们三个人就在车里待着，别出来，我去跟黄哥打个招呼，一会儿就回来。” 到了老大家门口，不进去露个面，总归是不像话。 林武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开玩笑，这可是狼窝，谁敢进去？ 一大帮人走了之后，外边儿又是晚上，刚刚下过雨，空气中都漂浮着湿漉漉的味道。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毕竟他们的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此时都缩着身子，气氛凝重不已。 十几分钟之后，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 这是高跟鞋的声音。 片刻之后，这脚步声在车子旁边停了下来。 一盏马灯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虽然看不清楚提着马灯的人的身材，但是昏暗的光线却是衬托出了一张漂亮精致的女人脸蛋儿。 女人头发被烫的十分漂亮，就盘在脑袋上，细细的柳叶眉，鲜红的嘴唇，衬托的那一身牡丹花的旗袍更加艳丽了。 黑夜里，女人妩媚又漂亮。 她的胳膊细细软软的，一只手撑着油伞，另外一只手将马灯举起来往车厢里照了照。 奈何车厢里太暗了，根本就看不清。 顿了顿，然后就听见那个女人问：“听说你们是从内八村来的？” 林武听见声音抬了抬眼皮，却并没有回应。 “到底是不是？” 没有得到回应，那个女人有些急了。 黑暗之中，林武故意压着声音应了一句。 “是内八村来的，怎么了？” “把这个拿回去。” 说着话，那个女人朝着林武这边丢来了一个小铁皮盒子。 然后她说：“你拿回去给一个叫林远帆的人，就是去年你们内八村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里边有十块钱，就当是给你的跑腿费了。” 说完这话，她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帮我送过去，可别忘了。” 说完这话，两层楼里边儿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女人扭头应了一声，然后又提着马灯，身姿摇曳的离开了这里。 姚文龙赵文虎两兄弟虽然疑惑，但是这会儿也没敢发问，毕竟他们和林武一样，都是啥都不知道。 在他们看来，估计这女人也是想找个传话的！ 林武把那个铁皮盒子捡起来揣进口袋里，又看了一眼那个身姿婀娜的女人背影，心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女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王巧红了，只不过，她为什么要自己传话给林远帆？ 片刻之后，魏学敏走出来了。 他关上车厢栅栏就发动了车子，笑着喊了句：“刚刚把你们吓着了？” “……” 林武等人还没彻底回过神来，此刻依旧不敢搭腔。 魏学敏又说：“这次咱们也算是运气好的了，遇见了自己人，这要是换成别人，指不定得吃点什么亏了。” 魏学敏也是个讲义气的，这件事儿说起来也怪他，要不是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功夫，也就不会遇到这事儿了。 “我送你们回去。” 魏学敏说着话，然后就启动了车子。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抵达了内八村，在村口就停了下来。 魏学敏天黑不认路，再往里边开就不好走了。 主要还是村子里巷子窄，车子无法掉头。 到了熟悉的地方，三人这才慢慢的活了过来。 下了车，林武把车费结了，然后才摸黑往家里走去。 夜晚的山村还是有点冷的，不过细碎的雨点夹杂着冷风打在脸上，让林武的脑袋越来越清醒了。 这一趟虽说是虚惊一场，但是也足够让他出一身冷汗了。 林武不是怕被抢了钱，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还能挣，他真正怕的是把自己的命丢在那里，永远回不来。 他家里还有貌美如花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小萌萌，可不能就那么糊里糊涂的死了。 直到此时，林武的一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像是那车子的引擎一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发生了什么事 林武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干脆抬脚一路狂奔了回去。 到家门口的时候，院子里边儿已经漆黑一片了。 林武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告诉唐清婉自己要回来，二哥林文还是给他留了门。 伸手推门进去院子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恨慌很乱。 这会儿，林武被巨大的劫后余生所带来的欢喜缠绕着，脚下都有些不稳。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唐清婉屋子门口，唐清婉听见声音，瞬间就被惊醒，赶紧起身打开灯，一眼就瞧见了门外站着的林武。 “林武，你怎么回来了？” 她吓了一跳，甚至都忘了自己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衣。 “林武，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林武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是从泥潭里边儿爬出来的一样。 身上蓝色的中山装都被泥巴糊满了，头上淋了雨，脸上也还有冷汗，然而唯独他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唐清婉，瞳孔赤红一片。 林武拳头死死的攥着，片刻之后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回来了。” 开口的时候，林武发现自己的声音就像是金铁摩擦声，沙哑的厉害。 他走过去想要抱住唐清婉，然而他的身上太脏了，伸出手的时候，就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 唐清婉手脚发凉，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敢相信灵武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见林武如此动作，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而后主动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用力的把他抱在怀里。 单薄的身子在这个淅淅沥沥的雨夜里，温暖又有安全感。 “不用怕，不用怕，你回家了。” 唐清婉伸出手，轻轻的拍打着林武的后背，全然不顾他身上的泥巴。 她放低声音说道：“你回家了，不会有事了。” 听见她的细语呢喃，林武的心脏才逐渐恢复平静。 林武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唐清婉，二人就那样相拥良久。 林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而后也伸出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你，媳妇儿。” 说话的同时，一个念头也在林武的脑海之中冒了出来。 他想，自己重生一世，总要做点不一样的事情才行，只有做了那样的事情，自己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 …… 三天之后。 那天回程发生的事情，林武始终深埋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人，主要还是怕他们担心。 唐清婉问过好几次，却都被林武随意的搪塞过去了。 与此同时，林武心中隐隐有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在这个年代想要活命，想要保护家人和自己安稳的挣钱，单单靠自己一个人是肯定不够的。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这一天，接近晌午的时候，赵爱芬是红着眼睛回来的。 她推着板车，板车上坐着林国福。 林国福一只手扶着腿，另外一只手抓着拐杖，嘴里边儿正骂骂咧咧的说着。 林文林武两兄弟这时候刚好从县城回来，林武去县城把这段时间的账和张云云结清了一下，一回来就听见赵爱芬在劝林国福。 “你咋和人吵起来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闹得这么不愉快，下次见了怎么办？” “人家老刘头儿对咱们家也不错，就是说话不中听了些，你这性子太急了……” “闭上你的嘴！” 林国福瞪着眼睛，使劲儿嚷嚷了一句：“你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知道啥？那个老刘头说话不中听，我还不能跟他嚷几句了？” “那老不死的就是看咱们家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了，心里边儿不舒服！” “他那个儿子算个啥？不就是念了个初中吗？有啥好显摆的？他能像老子一样，一天三顿都吃肉吗？没见识的老东西！” 林文赶着驴车进来院子，见到两个儿子回来，赵爱芳赶紧给林国福使眼色。 “你看我干啥？” 林国福坐在板车上，此刻正在气头上，一张脸都是黑的。 见到赵爱芬此刻一个劲儿的冲挤眉弄眼，他就越发来气了。 “你也是，女人家家的就没个眼力劲儿，老子跟他吵架，你咋还拦着我？就只会拖后腿！” “要不是你拦着，老子今天非给他一拐杖不可！” 林武跳下车走进院子，听见林国福骂人之后，不由得有些疑惑，问道：“咋了，爹？发生什么事儿了？” 听见了林文的声音，林国福一愣，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见到这两个儿子回来了，他这才闭上嘴巴。 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旱烟枪塞进嘴里，又扭头冲着林敬忠说了一句：“小忠，给你爷爷拿根柴，你爷爷现在能抽红塔山了，让他们羡慕死！” 林敬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听见林国福的吩咐之后，就屁颠屁颠的跑进厨房，准备从灶膛里边儿夹一块儿没有烧完的木炭出来。 林武笑了笑，说道：“爹，小忠才多大，你就不怕他拿不稳，直接把火掉你身上？” “……” 林文没有说话，而是朝着自家儿子看了一眼。 后者见到林文的眼神，立刻就不敢动弹了。 林武走过去，摸出洋火给林国福点烟。 后者正准备骂他败家子，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今天老子就用洋火点烟，一根洋火才多少钱？老子用得起！” 像是在跟谁置气一样，林国福一边抽着烟，一边儿扯开嗓子嚷嚷着。 几口烟下肚，他的情绪才算是缓和下来。 林武走到赵爱芬身边，见她一脸的愁容，忍不住问道：“咋啦，娘？” 赵爱芬开口之前，小心翼翼的朝着林国福那边儿看了几眼，这才压低声音解释了一句： “就是那个老刘头儿……” 原来今天赵爱芬去地里干活儿的时候，林国福实在是在家里边儿憋得慌，就让赵爱芬推着他去田间地头坐着。 他坐在板车上挺直了腰杆，和几个路上遇见了村民侃着大山。 自从两个儿子赚了钱之后，林国福走路都是飘着的，骄傲着呢！ 然而，这世界上除了亲爹亲娘，谁会盼着你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 跟你一起考大学 老刘头儿看见林国福这副嚣张的模样，实在是没忍住，就说了几句带刺儿的话，明里暗里就是说林文林武又两兄弟没文化，赚了钱也是让人瞧不起的泥腿子，根本比不上隔壁住着的林全福的儿子林远帆。 他还说人家林远帆是大学生，出来之后就吃公家饭，是金凤凰，祖坟滚滚冒青烟。 这一句话顿时就把林国福给气着了，当下也不顾脸面，直接就跟着老刘头儿吵了起来。 林国福性子急，估摸着要不是那条腿还打着石膏，他都能冲上去跟人家打架。 “啥金凤凰不金凤凰的！” 林国福嗤笑一声：“就算是考上了大学，有啥不一样的？还不是偷偷摸摸的背地里做生意，能精贵的到哪儿去？” “谁不知道，他林远帆前些日子读书的时候，还是老子给他凑的生活费呢！” “说到底，读书不读书不重要，还得是有钱才行！” “哼，老子是没文化，可顿顿能吃肉，他老刘头儿行吗？” 林武听到这话笑了笑，没有接茬。 林文则是沉默了片刻，又对着林敬忠说了一句：“你过来。” 林敬忠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跑了过来。 “爹，啥事儿？” 林文哎了一声，然后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语重心长的说：“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听见没有？” 林敬忠使劲儿点了点头，笑的格外的灿烂。 林国福抽完烟，把烟蒂随意的扔在脚下，然后咧嘴一乐。 “小忠啊，你要是考上大学，爷爷就给你买两串儿大鞭炮，就在咱们门口放着，让那个老刘头儿好好听听！” 林国福总算是消了气，掉转身就准备下了板车。 赵爱芬见状，走过来准备扶他下来，却被林国福瞪了一眼。 “你个女人家家的，一天天胳膊肘净往外拐，我看都不想看你！” 他一把推开了赵爱芬，又扭头喊道：“咋当儿子的？还不赶紧过来背你老子下去！” 林文：“……” 林武走进屋子，唐清婉此刻正在看书。 他顺手拿起一本教材翻了几页，问道：“媳妇儿，学的咋样了？” 唐清婉转头看着他，笑着说：“还行。” 林武心里有数，自家媳妇儿是大城市来的，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被判定为知青了。 林武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脑海里边儿在这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念头。 实际上，从上次雨夜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盘算着这件事情。 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单单靠做生意和兜底有钱是不够的，他需要的是人脉，是一张足够有分量的王希望。 否则的话，即便是再有钱，那他也会被别人说成是暴发户、泥腿子。 就像是那狗肉，不管多好吃，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而这年头，想要堆积起来自己的人脉，最快的途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念书！ 纵观历史的洪流，在接下来的十几二十年里，位居高/官的，哪个人不都是从京都城那几个大学走出去的学生？ 林武上辈子发迹的比较晚，到了后面才开始真正的赚大钱，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那会儿的钱和权的地位，已经能够稍微平衡一下了。 然而林武如今重生回来八十年代初，基本上所有人都只认关系不认钱。 要说那晚过后，读书的念头才刚刚冒头的话，那么今天经过刚刚林国福的一通叫骂，就让林武再一次坚定了他的想法。 “林武，你怎么了？” 见林武愣愣的站在那里，唐清婉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武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把教材放在桌上之后，又想了想，之后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唐青婉的手。 “媳妇儿，我还真有话要对你说。”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清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读书，我想和你一起考大学！” 听到这话，唐清婉蹭的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瞳孔都跟着收缩了起来。 那副模样，就像是听见了外星人入侵地球一样！ 唐清婉盯着林武半晌，之后才算是回过神来了。 “你是说……要跟我一起考大学吗？” 唐清婉脸色涨红，情不自禁的拔高了音调，一双眼睛里边儿泛着光，就像眼前这个林武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盏煤油灯似的。 “这是不是很异想天开？” 林武自嘲的笑了笑，又摇头说：“就算是考不到很好的学校，哪怕是一个大专那也是好的，有了大学生的身份，做什么事情都会轻松很多。” “我也知道，我从现在开始读书有些难……” 不过，既然林武敢把想法说出来，那他就不会怕唐清婉嘲笑自己。 “只不过，我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唐清婉使劲摇了摇头。 她有些紧张，手掌心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纤细瘦弱的手指用力的攥紧了林武的手。 “不难，一点儿都不难！” “只要你愿意，那就不成问题，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文科的知识很简单，只要你愿意学，下点儿功夫就能记得住，而且你的英语比一般人好太多了，参加高考的话，肯定能够拿到不少的优势。” 此时的唐清婉语速急促，显得是那么的急切而激动。 她紧紧的抓着林武的手，生怕他又反悔了似得。 事实上，从林武让自己看书开始，唐清婉的心里就一直有一个隐秘的担忧。 自己去念书，即便林武也跟着去，那也…… 但是如今的林武已经彻底和记忆之中变了个样儿，唐清婉害怕二人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终究有那么一日，夫妻二人之间关系的纽带会越来越淡，最终就只有孩子了。 这样的事情，是唐清婉绝对不愿意看见的。 而现在，如果林武跟着自己一起去念大学的话，那所有的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林武有些惊讶于唐清婉的反应，回过神来之后，他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我知道你肯定愿意教我的，不过我怕是赶不上今年的高考。”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姐林芳 距离今年的高考就只剩下个把月的时间了，想要现在参加高考，根本就不可能。 之前林武还想着去学校找找关系，给唐清婉录入一个学籍，让她去参加今年的高考。 只是现在时间太紧迫了，林武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今年不行，那就明年！” 唐清婉眼神熠熠生辉的看着林武，那双秋水长眸里边儿倒映着林武的脸庞。 “明天我跟你一起考，咱们一起考进京都城的大学！”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小萌萌的生日。 今天一大早，林武就跟着林文去了县城供销社和百货大楼，买了不少东西。 过生日嘛，那肯定就要吃长寿面。 张香云和赵爱芬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家里如今挣了钱，林国福就嚷嚷着说要办的好一些，让村子里边儿人好好瞧瞧，他林老三过的好着呢！ 读书有啥用，能顿顿吃肉吗？能有他两个儿子孝顺吗？ 一大早，林国福就让赵爱芬拉着板车推自己去村子里几个沾亲带故的亲戚家走了一遍。 七大姑八大姨，还有隔壁村子的几个亲戚都喊了一遍。 临近中午的时候，人都差不多来了，各个手里拿着鸡蛋、红糖之类的东西。 林国福左右逢源，口袋里边儿揣着林武给的红塔山，见人就散一根烟，笑的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林文从村子里其他人家借了两张八仙桌过来，都是中午准备吃席用的。 事儿点的时候，林家院子里坐了整整三桌人，桌子上摆满了饭菜，林国福就坐在主位上。 赵爱芬平时操劳惯了，今天也被林武拉着和林国福坐在了一起。 这会儿，赵爱番紧张的绷着身子，别人敬酒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林武知道，林国福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挣面子。 费不费钱的林武都不在乎，只要老爷子高兴就行。 “哎呀，林老三你福气好啊，两个儿子都这么会挣钱。” “瞧瞧，这桌上还有肉，这可真阔气！” “是啊，吃的还是精细粮，这是白面馒头？” “乖乖，真是叫我开了眼了！” “哎呦喂，这油汪汪的大白肉，吃进肚子可真叫人舒坦！” 林国福听着这些奉承的话，哈哈大小不一，又挨个的敬了一杯酒。 今天林富贵和陈红也来了，就坐在隔壁桌。 既然七大姑八大姨都喊来了，自然也少不了林全福和陶秋霞。 此刻陶秋霞、林全福、林富贵和陈宏等人坐在一起。 期间也不知道谁喝高了，吃着吃着就叹了口气。 “林老三这两个儿子是真的能挣钱，也孝顺，就是可惜了没读书，这年头，还是公家饭碗好啊！” “咱们这些人，就是赚再多钱，也是个泥腿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喝多了你？吃你的，少说几句！” 林国福那边儿忙着左右逢源，也没听见这话，这会儿吃的正高兴。 林富贵这会儿也吃的满嘴流油，听见那话之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哎，可不是嘛！” 刘文林武俩兄弟说到底，那也是他的亲孙子，喜欢肯定是喜欢的。 尤其是这两个月，他们两个人赚了钱，顿顿吃肉，让他这个爷爷脸上也有光。 而且林文林武一家子对自己也不差，上次还给自己和老伴儿做了身新衣裳。 “可不是嘛！” 林富贵又喝了一口酒，慢慢的叹了口气：“俩兄弟就是没念书，要是也和远帆一样读了大学，咱们老林家可就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林全福这会儿心里边儿堵得慌，他原本是不打算来的，毕竟来这里就是给自己添堵。 然而林富贵把他一顿骂，说毕竟都是一家人，怎么着也该露个脸吃顿饭。 于是，林全福这才跟着爹娘来了这里。 夫妻二人此刻坐在长凳上，听着众人拍林国福的马屁，心里边儿别扭到了极点。 这会儿听见林富贵这话，林全福立刻挺直了腰杆儿，胸口的气也顺了。 身边的陶秋霞原本吃啥都不香，这会儿忽然也高兴了起来。 可不是嘛！ 她朝着自家男人瞅了一眼，翻了翻眼珠子。 “听见没有？再能挣钱，那也是泥腿子，永远比不上人家吃公家饭的！” 等过两年，她儿子林远帆从大学毕业回来吃公家饭，他家也摆上几桌，风风光光的叫亲戚来吃饭。 不，必须得比林国福家摆的更多才行！ 一顿饭吃完，林国福挣足了面子，喝的醉醺醺的，然后就拄着拐杖，挨个的送走了亲戚。 小萌萌今天过生日，穿了一身新衣裳，小肚子也吃的圆滚滚的，此刻正和林敬忠玩儿的开心。 收拾好了碗筷之后，林文拿着草去喂驴。 而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爹，娘！”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波点乔其纱衬衫，黑色长裤，丁字皮鞋，扎着一个麻花辫站在门口，怯生生的往里边儿探头瞧了瞧。 林武原本坐在椅子上，满脸笑容的看着小萌萌和林敬忠玩儿。 听见声音，他愣了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他就愣住了。 院子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芳！ 他的大姐，亲大姐！ 重生一世，林武的脑子里边儿的记忆始终有些恍惚。 机制中，大姐那张青春蓬勃的脸和眼前这个面色蜡黄的女人对比起来，好半天之后才联系在一起。 “大姐？！” 林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站起了身。 林文猛的回头，脸色也是变了变。 “谁？谁又回来了？” 林国福此刻正在抽烟，听见门外有人喊，他迷迷糊糊的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 “谁来了？找错人家了……” 剩下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也再也说不出口了。 听见有人来了，赵爱芬擦了擦手，从厨房跑了出来。 “谁来了？是不是来吃饭的？” 这一出来，她就看见门外站着的林芳。 赵爱芬瞬间瞪大眼睛，眼眶红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院子里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就听见赵芬带着哭腔，颤抖着声音喊了起来：“小芳啊，你咋个才回来？” “这些年一直也不回家，娘可担心死你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要去读书 林芳眼泪也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快步走进院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芳低着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林国福和赵爱芬，又看了一眼林文林武，声音更咽着说： “爹娘，闺女不孝，现在才回来看你们……” 赵爱芬赶紧跑过去，哭着上下打量了林芳之眼，二人瞬间哭做了一团。 林国福眉头紧皱没吭声，但是林武看见，他抽烟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关于大姐林芳，林武的记忆并不多。 上辈子大姐是岁那年，林国福和赵爱番帮她相中了一门亲事。 然而林芳却死活不答应，毫无征兆的在两天后留下字条就跑了。 林武那会儿才十几岁，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姐林芳是有了喜欢的男人，连夜与对方私奔了。 林国福得知此事之后，气的大病了一场。 然而到底是亲生闺女，这些年虽然消了气，但到底还是有些怨恨。 赵爱芬在那之后就不敢再在林国福的面前提起闺女的事情，林国福也一直把这事儿憋在心里。 上辈子的时候，直到林武赚了大钱衣锦返乡，都没有得到这个大姐的消息，以至于这次重生回来，他差一点都快忘了大姐林芳的存在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久，林国福都抽完了三个烟。 见二人还要继续哭，林国福忍不住嚷了一句：“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哭的？” 他斜眼撇了母女二人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闷闷的说：“都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林芳闻言，赶紧擦了擦眼泪，又小心翼翼的朝着林国福看了看。 林国福没与她对视，眉头也皱的更紧了。 他没有说话，直接就别过头去了。 然而，他的眼眶却是瞬间红了。 林芳坐在桌子旁，张香云为她下了一碗面，还煎了一个鸡蛋，就放在她的面前。 “多吃点，不够还有。” 林芳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结果筷子之后开始吃面。 “爹，娘，这些年其实我过的挺好的，外边儿一直挺忙，就没时间回来。” “这些年里，大鹏对我挺好的，你们别担心。” 林芳低着头说道。 林国福文言没吭声，只顾着抽烟。 赵爱芬则是红着眼说道：“他对你好就行，我和你爹这些年也想明白了，当初是不应该逼你嫁人，你这日子过的挺好，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大姐，你现在和姐夫在哪儿呢？”林武上前问道。 林文抬头打量着林武，心中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不见，小武你都长这么大了。” 林芳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在连城住着，你姐夫赚钱养家，我就在家带孩子。” “小武，你要是有空就过来玩，我们就住在火车站那边。” 林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一眼林文。 两兄弟视线交汇，瞬间就心领神会了。 林芳吃完面，然后就被赵芬拉着聊家常去了。 母女二人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小萌萌此时已经睡了，林敬忠则是趴在凳子上做作业。 院子里边儿，林国福和林文林武两兄弟三人面对面的坐着。 沉默许久之后，林国福开口说：“你们两个拿点儿钱出来，等你大姐走的时候放她包里，别让她知道了。” 林文抬头诧异的瞧了林国福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林国福知道他是啥意思。 “你当我眼瞎吗？” 林国福一脸的郁闷，抽着烟说道：“你看看她的手，都能赶上你妈了，身上也没有二两肉，出去的时候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老子都舍不得让她干重活，这一次回来都瘦成啥样了……” 林国福越说越气，后来干脆也不抽烟了，把烟枪在地上敲的砰砰作响。 “那小子怎么没跟着回来？他要是敢来，老子非打死他不可！” 林文沉着脸，点了点头。 “爹，我手里边儿有不少钱，待会儿她……” 林文的话还没说完，林武就伸出手在林文的手背上拍了拍。 “二哥，这钱我给。” 林文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到林武冲他摇了摇头。 林武这段时间碎花裙子的生意赚了不少钱，除去成本、人工、还有一些日常必不可少的开销之外，这一笔生意他少说赚了两万多。 再加上自己原本就有的五千块钱，他现在已经攒下了一笔不菲的积蓄。 而现在他虽然决定要去京都城念书，但是距离高考还有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时间里，林武要把一家子的人都安顿的好好的，起码能够做到衣食无忧，就算是自己离开了，也能够过的富裕。 “爹，这两天咱们找人把家里的房子给起了。”林武看着林国福说道。 说完话，他扭头看向林菀：“二哥，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带着爹去省城，把石膏给拆了，顺便看看省城是什么样子的，想办法做点儿长久生意。” “收野味和黄鳝都是靠天吃饭的活儿，做不长久的。” 林文想了想，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小忠是个读书的料子，要是去连城扎了根儿，那才是最好的。” 林文变了变了脸色，狐疑的打量着林武。 不知道为啥，他总觉得弟弟这话有些不太对劲。 “那你有啥打算？” 林武咧嘴笑了笑：“我？我当然是要干大事儿的！” 林国福瞪了他一眼：“你还干大事儿？别净想一些不着调的事情了。” 林武满脸笑容的看着二人，开口说道：“二哥，我准备去学校读书，明年就考大学。” 当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林国福和林文都愣住了。 尤其是林国福，此刻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手里边儿的烟枪都掉在了地上。 “啥？你说啥？” 林国福眼睛瞪的溜圆，盯着林武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你要干啥？考大学？” 林文也傻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林文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家里人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于是他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这也就是我的一个想法，明年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不一定呢，你们知道就行，别往外说，万一考不上那就丢人了。” 林芳眼泪也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快步走进院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芳低着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林国福和赵爱芬，又看了一眼林文林武，声音更咽着说： “爹娘，闺女不孝，现在才回来看你们……” 赵爱芬赶紧跑过去，哭着上下打量了林芳之眼，二人瞬间哭做了一团。 林国福眉头紧皱没吭声，但是林武看见，他抽烟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关于大姐林芳，林武的记忆并不多。 上辈子大姐是岁那年，林国福和赵爱番帮她相中了一门亲事。 然而林芳却死活不答应，毫无征兆的在两天后留下字条就跑了。 林武那会儿才十几岁，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姐林芳是有了喜欢的男人，连夜与对方私奔了。 林国福得知此事之后，气的大病了一场。 然而到底是亲生闺女，这些年虽然消了气，但到底还是有些怨恨。 赵爱芬在那之后就不敢再在林国福的面前提起闺女的事情，林国福也一直把这事儿憋在心里。 上辈子的时候，直到林武赚了大钱衣锦返乡，都没有得到这个大姐的消息，以至于这次重生回来，他差一点都快忘了大姐林芳的存在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久，林国福都抽完了三个烟。 见二人还要继续哭，林国福忍不住嚷了一句：“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哭的？” 他斜眼撇了母女二人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闷闷的说：“都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林芳闻言，赶紧擦了擦眼泪，又小心翼翼的朝着林国福看了看。 林国福没与她对视，眉头也皱的更紧了。 他没有说话，直接就别过头去了。 然而，他的眼眶却是瞬间红了。 林芳坐在桌子旁，张香云为她下了一碗面，还煎了一个鸡蛋，就放在她的面前。 “多吃点，不够还有。” 林芳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结果筷子之后开始吃面。 “爹，娘，这些年其实我过的挺好的，外边儿一直挺忙，就没时间回来。” “这些年里，大鹏对我挺好的，你们别担心。” 林芳低着头说道。 林国福文言没吭声，只顾着抽烟。 赵爱芬则是红着眼说道：“他对你好就行，我和你爹这些年也想明白了，当初是不应该逼你嫁人，你这日子过的挺好，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大姐，你现在和姐夫在哪儿呢？”林武上前问道。 林文抬头打量着林武，心中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不见，小武你都长这么大了。” 林芳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在连城住着，你姐夫赚钱养家，我就在家带孩子。” “小武，你要是有空就过来玩，我们就住在火车站那边。” 林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一眼林文。 两兄弟视线交汇，瞬间就心领神会了。 林芳吃完面，然后就被赵芬拉着聊家常去了。 母女二人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小萌萌此时已经睡了，林敬忠则是趴在凳子上做作业。 院子里边儿，林国福和林文林武两兄弟三人面对面的坐着。 沉默许久之后，林国福开口说：“你们两个拿点儿钱出来，等你大姐走的时候放她包里，别让她知道了。” 林文抬头诧异的瞧了林国福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林国福知道他是啥意思。 “你当我眼瞎吗？” 林国福一脸的郁闷，抽着烟说道：“你看看她的手，都能赶上你妈了，身上也没有二两肉，出去的时候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老子都舍不得让她干重活，这一次回来都瘦成啥样了……” 林国福越说越气，后来干脆也不抽烟了，把烟枪在地上敲的砰砰作响。 “那小子怎么没跟着回来？他要是敢来，老子非打死他不可！” 林文沉着脸，点了点头。 “爹，我手里边儿有不少钱，待会儿她……” 林文的话还没说完，林武就伸出手在林文的手背上拍了拍。 “二哥，这钱我给。” 林文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到林武冲他摇了摇头。 林武这段时间碎花裙子的生意赚了不少钱，除去成本、人工、还有一些日常必不可少的开销之外，这一笔生意他少说赚了两万多。 再加上自己原本就有的五千块钱，他现在已经攒下了一笔不菲的积蓄。 而现在他虽然决定要去京都城念书，但是距离高考还有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时间里，林武要把一家子的人都安顿的好好的，起码能够做到衣食无忧，就算是自己离开了，也能够过的富裕。 “爹，这两天咱们找人把家里的房子给起了。”林武看着林国福说道。 说完话，他扭头看向林菀：“二哥，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带着爹去省城，把石膏给拆了，顺便看看省城是什么样子的，想办法做点儿长久生意。” “收野味和黄鳝都是靠天吃饭的活儿，做不长久的。” 林文想了想，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小忠是个读书的料子，要是去连城扎了根儿，那才是最好的。” 林文变了变了脸色，狐疑的打量着林武。 不知道为啥，他总觉得弟弟这话有些不太对劲。 “那你有啥打算？” 林武咧嘴笑了笑：“我？我当然是要干大事儿的！” 林国福瞪了他一眼：“你还干大事儿？别净想一些不着调的事情了。” 林武满脸笑容的看着二人，开口说道：“二哥，我准备去学校读书，明年就考大学。” 当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林国福和林文都愣住了。 尤其是林国福，此刻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手里边儿的烟枪都掉在了地上。 “啥？你说啥？” 林国福眼睛瞪的溜圆，盯着林武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你要干啥？考大学？” 林文也傻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林文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家里人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于是他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这也就是我的一个想法，明年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不一定呢，你们知道就行，别往外说，万一考不上那就丢人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起房子 林国福此时缓过神来了，他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弯下腰在地上摸了半晌，这才把旱烟枪捡起来。 又抽了几口烟，林国福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 “读书好啊，读书好啊……” 林国福狠狠的抽着旱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叮嘱林武：“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林老三的儿子从来都不孬！” 林文咋舌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朝着林武看了一眼，又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就放心做你的事情，家里的事儿交给我。” 林武咧了咧嘴：“谢谢二哥。” 第二天，林芳一大早就起来了。 她帮着家里边儿劈了柴，又给驴子喂了草。 看见林武起来，她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大姐。”林武笑着喊了一声。 对于这个大姐，林武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她性子唯唯诺诺，平时不太爱说话，但是模样是一等一的好，当年也是受到了不少小伙子的喜爱的。 只是如今…… 林武朝着林芳多看了几眼，此时的大姐脸色蜡黄，脸颊都瘦的凹陷了下去，当年眼睛里边儿的神采都被磨灭了不少， 如今和林武说话的时候，林芳笑的有些生疏和客气。 听见林武喊自己大姐，林芳有些手足无措，愣了愣之后才应了一声。 她随后扭头看向林菀，口中说道：“小文，我今天就走了，这次回来瞧一瞧，看见你们过的都还不错，你和小武也有出息，我就放心了。” 林文盯着林芳，想了半晌之后才问：“大姐，你过的咋样？” 林芳闻言，眼神略微有些躲闪。 她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大鹏对我不错，我的孩子都上学了，这会儿也在省城念书，下次我带他们回来给你们看看。” 林文没说话，只是脸色明显阴郁了下去。 三人又聊了几句，林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刚准备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了动静。 是赵爱芬和林国福也起来了。 林国福眼神复杂的看了新房几眼，依旧不说话，只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爹，娘，那我就回去了……” 话还没说完，林芳就落了泪，声音跟叶的说：“你们二老照顾好身体，我那边儿没啥事儿，过的好着呢，不用担心我。” 擦了擦眼泪，她又扭头看向了林文林武两兄弟：“我给家里边儿买了点儿吃的，小萌萌和小忠，我也不知道要做多大的衣服，干脆就买了布料回来，你们看看给孩子做什么衣服。” 林武点了点头，说道：“大姐，我送你。” 说着话，林武又冲着爹娘和二哥摆了摆手：“爹娘，二哥，我送大姐去村口，你们不用担心。” 林芳擦去眼泪，背起斜挎包，和林武一前一后的走出家门。 一路无话，走到村口，林芳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她笑着打量着林武，柔声说：“小武，看见你现在有出息了，也改邪归正了，姐这心里边儿别提多高兴了。” “你长大了，也知道好坏了，可别再让爹娘操心了。” 说着话，她还伸手摸了摸林武的胳膊。 她这个弟弟，小的时候就跟自己不亲，后来浪/荡不着家，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他没出息。 林菀是不爱说话的，虽然说林芳从小不受欺负，但是和两兄弟也算不上多么亲热。 倒是这一次回来，见着两兄弟都和记忆中的模样不一样了，都变得稳重了不少，如今要走，林芳忽然不舍起来。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林芳想着想着，眼眶就又红了。 她别过头去，悄悄的抹去眼泪，随后挥手让林武回去。 “送到这儿就行了，我自个儿认识路。” 只是她的话刚刚落下，就对上了林武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大姐，”他打断了林芳的话，问了一句：“你说你现在在连城住着？” 林芳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是啊，连城火车站铁道局旁边，你姐夫在那边干活，我们就在旁边租了个平房，咋啦？” 林武笑了笑：“没事儿，就是想着过段时间去看看你。” “啊？” 听着这话，林芳脸色有着一瞬间的僵硬，不过随即又露出了笑脸。 “来，带着爹娘一起来，大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不知道，连城里边儿可好玩了，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到时候大姐带你们去买新鲜玩意儿。” 听见这话，林武心头暖洋洋的。 点了点头，他又盯着林芳说了一句：“大姐，日子过的不好就回来，受了欺负就找我和二哥，现在家里边儿赚了钱，日子也充裕，别说是多你一张嘴了，就算是你再生十个八个孩子，家里边儿也养得起。” 上一秒钟的林芳还红着眼眶，结果下一秒钟就破涕为笑了。 她再次摆了摆手：“小武，你能有这个心就足够了。” 她抿起嘴唇和挥手告别：“你快回去，我得抓紧时间赶路，再耽搁的话，午饭就赶不上了。” 林武点了点头，又伸手帮她理了理挎包。 “那我就走了，大姐，你路上当心点。” 二人随后分别，林芳转身离开，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回来？ 谈何容易啊！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且这还是自己的选择，谁也怨不上。 如今孩子也出生了，总不能让孩子没有爹？ 如今回来瞅一眼，看见爹娘和两个兄弟都过上了好日子，那自己就放了心。 这日子熬一熬，总还是能过的。 要是实在熬不过去…… 反正别拖累了家里就行。 …… 日子过得很快，上次林武提了盖房子的事情，没过两天就提上了日程。 林国福喊来了人，乡里乡亲的都过来帮忙。 一天两块钱的工钱，还管吃，待遇是真不错。 这年头，各家各户的院子都很大，林国福原本打算就盖一间红砖平房就行。 光是这红砖平房，就已经是内八村一等一的好房子了，不过林武却没有答应。 重生一世，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村子里边儿房子就是排面，就是人脸上的面子。 房子盖的越是气派，越是阔气，主人家的脸面就越充足。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门逛逛 他拿着稿纸画了好久，上面还大致标注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甚至还设计了冲厕，找人专门从县城那边买了抽水泵，从院子里边儿的水井抽水。 因为新房子得盖在老房子的基础上，所以老房子都得推倒重盖。 正因为如此，一大家子人就全部暂时搬到了林文后来造的房子里去了。 这期间，林国福还被带着去了医院拆掉了腿上的石膏。 虽说还是干不了重活儿，但好歹是能自由活动了。 回来之后，林国福就高兴的在院子里赚了几十个圈儿。 他一边儿走，一边儿美滋滋的抽着红塔山，恨不得第二天就下地干活去。 一天之后，一切事情都安稳了下来。 林武又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出发去了炼成。 如今的连城虽然是省会城市，但是在这八十年代，放眼望去，基本上全部都是宽窄的巷子和一层的小平房，最热闹的还要数几个国企旁边的家属楼和百货大楼前面的两条街。 其实林武这一次来炼成，是来找新的商机的。 准确来说，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这年头，做生意小打小闹很容易，但是想要做大做强，比如说办起厂子之类的，没有足够的关系和人脉，挂不上国企的名头，那就是上赶着蹲号子。 最起码按照林武目前的能力，他还是没有办法办一个制衣厂的。 不然的话，他倒是可以选择搞一个小型的制衣厂，自己设计加工衣服，最后交给林文去打理。 心中盘算着这些事情，林武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忽然被轻轻的拽了拽。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见到小萌萌养着脑袋，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伸出小胳膊，指了指街边的一个小摊贩。 林武扭头看去，发现那是卖的摊子。 机器转动的时候，滋啦滋啦的响个不停，卖东西的小贩手里拿着一个木签子，在机器里边儿转了几圈，然后就见到一大朵白色的做好了。 小贩把顺手扎在了稻草绑起来的棒/子上，那软绵绵、甜滋滋的，馋的小萌萌直流口水。 “爸爸，我想吃！” 小家伙咽了咽口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林武，脸上满是祈求之色。 见唐清婉低头责怪的看着自己，小萌萌又开启了戏精模式，指着自己刚刚吃饱的圆滚滚的小肚子说：“爸爸，我饿了，好饿啊，想吃。” 林武被她逗乐了，伸手在小家伙的脸蛋上摸了摸，口中说道：“你在这儿等着，爸爸去给你买。” 林武走过去问道：“多少钱一个啊？” “三分钱一个，便宜着呢，小孩子最喜欢吃了，同志，你要买几个？” 林武扭头看了一眼小萌萌：“来一个……” 话到了嘴边儿，他又给咽了回去。 “来两个。” 小贩儿应了一声，然后赶忙摘下了两根递给林武。 付了钱之后，林武拿着两个，扭头朝着唐清婉和小萌萌走去。 小家伙看见，高兴的踮起脚尖，从林武的手里接过去一根，都舍不得吃，就只是用舌头舔着。 唐清婉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怎么一下子买了两根儿？小孩子吃一个就行了，她就是馋嘴……” 林武却笑着说：“谁说都是给孩子的？” “那是给谁……” “拿着。” 林武笑着把棉花房递了过去，他盯着唐清婉，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的小朋友可不止小萌萌一个。” 唐清婉愣了愣，耳根子立刻就红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能叫小朋友呢？ 吃完了，林武又带着唐清婉小萌萌去百货大楼转了一圈儿，买了一些小玩意儿和书本，之后就直奔招待所而去。 安顿好了媳妇儿和闺女之后，林武说：“媳妇儿，你带着小萌萌在这里等我，我出去逛一逛。” “好。” 唐清婉知道林武这一次来连城是有事要做的，当下也没有多管，直接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林武走出门，唐清婉还是没忍住，轻轻地喊了一句：“林武？” 他回头看着唐清婉，疑惑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小心一点。” 唐清婉的嘴唇抿了抿，又补充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林武点了点头：“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离开了招待所，直奔百货大楼而去。 实际上，今天到了炼成之后，林武就一直在百货大楼这一块转悠。 重生一世，他的记忆比较久远，必须得多观察多看，才能将零碎的片段串联起来。 走进百货大楼，林武别的都不看，就直奔卖衣服的店铺。 抬头一眼，他就瞧见了挂在最显眼位置上的碎花裙子。 “买裙子吗，同志？” 售货员见林武直勾勾的盯着碎花裙子看个不停，当下笑着说：“这可是当下最时髦的款式了，今年很流行的，还是纯棉的料子，你摸摸看，可舒服呢。” 林武笑了下，没有搭腔。 这碎花裙子他熟悉的很——可不就是他一直在卖的那一款吗？ 只是定睛一条，这些花裙子的走针、款式、还有尺寸的长短，都和原版有些不同。 林武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有数了。 他上手摸了摸这裙子的料子，扭头问道：“同志，这碎花裙子的确时髦，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货，样子不像是纯棉的，靠不靠谱啊？” 被林武这么一咋呼，售货员顿时就急了。 “同志，这可是咱们连城服装二厂出来的衣服，绝对纯棉的料子，你摸摸看，这多舒服啊！” 服装二厂？ 这个名字一出来，林武就眯起了眼睛。 果然如此！ 要知道，这年头想要把东西卖进百货大楼，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百货大楼属于国企，里边儿卖的东西，当然都是国有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 你一个私人小店做出来的碎花裙子，外边儿卖卖也就算了，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那些领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过去了。 可要是公然推销到百货大楼，那就是上赶着吃牢饭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服装二厂厂长 然而，这个裙子的确是从林武里边出来的衣服，怎么可能进了百货大楼，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了服装二厂的衣服？ 这可不就是耗子见了光——亮亮堂堂吗？ 问题出在了这服装二厂上！ 国有企业是绝对不可能打板抄袭零售衣服的，原因只有一个！ 炼成服装二厂，它本质上并不是国企，林武辈子和这个服装二厂打过交道。 这年头，一些心思活泛的有钱有势的人已经开始做生意了，但是为了避免被安上投机倒把的罪名，不少人都掏出钱找关系，因此打通人脉，然后挂上一些国企的招牌。 大不了每年往上交一点钱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服装二厂的老板叫夏浩天，此人就是其中翘楚。 此人眼光犀利，抓得住机遇，服装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在八十年底代家家户户都还在勉强挣扎着填饱肚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小富一方了。 而这个夏浩天，就是林武这一次来的目的。 “同志，这碎花裙子你到底要不要买啊？” 售货员的声音响了起来，把林武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点了点头，问道：“多少钱一件？” “十八块钱，不能还价的。” 乖乖，十八块钱？ 可真心黑啊！ 即便如此，林武还是付钱买了一件。 把衣服拿好，林武转身离开了百货大楼。 …… 傍晚时分，连城国营饭店。 今天这里被几个小老板包场，酒桌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夏总，夏总，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这一个月，咱们厂子效益翻了倍，今年指定能过个好年，都是托咱们夏总的福啊！” “对啊，对啊，咱们夏总眼光独到，附近几个县城和市区的百货大楼，都管咱们拿货，说是碎花裙子好卖的不得了，厂子里边儿机器连轴转，我都觉得咱们应该多买几台缝纫机了。” “夏总，我敬您一杯，多谢夏总对咱们生意的照顾！” 夏浩天坐在主位上，笑意盈盈，满面红光的。 这一个月来，他们厂子里边儿新做了一款碎花裙子，出奇的好卖。 原本只是试探性的打板做了几十条，没想到往百货大楼里边儿一挂，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全部卖光了。 夏浩天眼光毒辣，心思又独到，当下就拍板决定立刻赶制这种碎花裙子。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那碎花裙子销量暴涨，虽然说最近已经有了市场饱和的趋势，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赚的盆满钵盈，腰包鼓鼓。 厂子里边儿效益暴增，今年整个服装二厂的工人都能够过的滋润惬意了。 夏浩天志得意满，又喝了几杯酒。 等到散了场，天色已经黑了。 外边儿下了雨，他走出来，秘书赶忙上前打着伞，扶着他朝着院子外边停着的一辆波罗乃兹走去。 这年头，私人敢开车的极少极少，生怕被别人举报。 不过夏浩天的车子挂在服装二厂的名下，也算是公家的车，他又是厂长，当然能开。 夏浩天喝多了，醉醺醺的跟着秘书走到车子旁边。 还没等秘书拉开车门呢，秘书就停了下来。 “咋不走呢？” 夏浩天眼皮都没抬，不耐烦的问了一句：“在这杵着干嘛？” 秘书赶紧说：“夏总，好像有人要找你。” 夏浩天一愣，这才抬了抬眼皮，朝着自己的车子看了一眼。 就见到一个年轻小伙留着寸头，穿着一件的确良短袖衬衫，下半身是黑色工装长裤，脚上踩着一双牛皮鞋，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就站在自己的车子旁边。 这个年轻人精神面貌极好，站的笔直，手里撑着一把桐油伞，正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这人不是林武，还能是谁？ 他从百货大楼出来之后，就直奔服装二厂去了。 递了一根烟，问了一圈才知道，夏浩天今天带着厂里边儿几个心腹，来国营饭店吃饭了，开的是一辆波罗乃兹，挂的是公家牌照。 林武也不含糊。当下就顺藤摸瓜找着过来。 他站在外边儿，一直等到现在。 “你是谁？”吸了一口凉气。夏浩天稍微清醒了一些，皱着眉头问道。 “你找我干啥？” 林武笑着没说话，抬起手指了指手里的布袋子。 那是碎花裙子的料子做的！ 只是一个动作，就让夏浩天眼皮子一跳，再一次清醒了几分。 “夏总，我想和你谈一笔…… 林武缓缓开口说话，然而这一次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就见到对方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夏浩天胡乱的摆了摆手，又瞪了一眼身边的秘书：“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人谁呀？报备了没有？” “他怎么知道我在哪儿的？这要是有人要害我，可不就是一害一个准儿吗？” “我花钱雇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用的？” 他脸色阴沉，吓得那位秘书赶忙弯下腰道歉，根本不敢反驳。 “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夏浩天说着话，也不顾头顶的雨水，三步并作两步，直接钻进了车子里。 秘书也就是司机，收起雨伞就上了驾驶位置。 见林武还站在那里，他就只能按按喇叭。 寂静的雨夜里，喇叭声格外的刺耳。 “让开，别挡路！” 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喊了一声，语气之中也带出了几分愠怒。 夏浩天也撇了林武一眼，嘴里骂了一句：“没见识的玩意儿！” 如今连城三家服装厂，连城二厂一家独大。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就想和自己做生意？开玩笑的！ 车子离开国营饭店的门口，林武的身影在雨幕之中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十分钟之后，林武沉默着收起了伞，转身走进国营饭店。 他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之前在雨里边儿站了足足一个半小时，衣服都淋湿了不少。 虽说现在天气热了，但是雨水打在身上还是有些冷的。 滚烫的面条混合着热汤进了肚子，林武的脑袋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和夏浩天合作再出一款新品衣服，他拿提成，赚到了一笔足够的钱，然后在连城租或者是买下一家店面。 日后自己带着妻儿去京都城念书，这店面就是一家子稳定的收入来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到底有啥事 然而，他今天的确是见到了夏浩天，但是对方的反应却是出乎了林武的意料，他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最重要的是——林武临时改变了主意。 如今连城一共有三家国营服装厂，服装二厂一家独大。 夏浩天这会儿如日中天，手里边儿有钱有势，就算林武今天真的和他谈了生意，估计以后要想从他的手里拿到提成，也是够呛的事情。 甚至于夏浩天还会反过来算计自己，拿了设计图就翻脸不认人，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总而言之，夏浩天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合作对象。 在林武的脑海里，上辈子的记忆开始一点儿一点儿的翻捡起来，最后一口面汤下肚的时候，林武把筷子拍在桌上，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有了！ 第二天林武下午就带着唐清婉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林国福此时正在监工，远远的瞧着林武带着女人孩子回来了，顿时将烟杆子敲了敲，然后塞进裤腰带里。 “小萌萌回来了，过来过来，爷爷抱抱。” 林国福走过来，蹲下/身子，用长着胡子的下巴在小家伙的脸上蹭了蹭。 小家伙哎呀哎呀的缩成了一团：“痒痒，痒痒，爷爷坏，爷爷坏……” 林国福哈哈大笑不已，本就高兴的心情，瞬间更上一层楼了。 赵爱芬此时正在做点心，这年头家里帮工，那都是要给点心吃的。 “小武回来了？娘现在多下点面，你们走了一路，肯定饿了。” 说着话，赵爱芬就往沸腾的锅里下了面条。 没过一会儿，她就端了两碗出来。 吃饱喝足，林武蹲在红砖旁边，就看着村里边儿的石匠和木匠忙活手里的活儿。 “咱们村子能起红砖房的，没几家？” 听见林武的问话，林国福得意的哼了一声，又摸出烟杆子塞进了嘴里。 “你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想到能住上红砖房呢！” “一个个的，都让他们眼红去！” 林武没有吭声，只是笑了笑。 他看了一眼林国福，见他把烟抽的差不多了，就主动递上去一根红塔山。 “爹，我给你续上，你继续抽。” 林国福见状，不由得一愣。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接过了那根香烟，任由林武给自己点火。 不过，一边儿抽着烟，林国福一边儿狐疑的打量着林武：“你小子今天咋回事儿？咋个还想起来跟你老子点烟了？” “你这臭小子到底有啥事儿？” 林国福瞅了一眼林武，说道：“这么大个男人了，说话能不能利索点儿？” 吐出了个烟圈，林国服一脸的惬意。 林武嘿嘿笑了笑，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 他说：“爹，咱们村里边儿是不是有个叫柯元白的？” 林国福眯起眼睛斜撇了林武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林武又嘿嘿一笑：“爹，我好像在连城看见他了。” “什么？” 林国福一口烟被呛着，脸色顿时变红了。 “谁？” 他略微拔高了声音说道：“柯元白？就村口那家的柯元白？” 实际上，林武知道这个柯元白，还是上辈子闲暇时候听林国福提过那么一嘴。 当然了，当时他也只是听了个大概。 似乎是在八十年代初，他就从那八村出去了，到了连城做生意，搞的就是服装生意。 柯元白办了个小型加工厂，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然后赔了个点掉，内/裤都不剩。 八二年年底的时候，有人大半夜上门催债，又是泼油漆，又是恐吓谩骂。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的迎接八三年的新年的时候，柯元白和妻子二人却双双服毒自尽，死在了爆竹声声的新年里。 这件事儿当时还上了报纸，不少人唏嘘感慨。 上辈子林国福提起这事的时候，眼眶都有些泛红。 “哎，这个柯元白就是命不好，人其实挺不错的。” 林国福想了半晌才算是回过神来，他抽了一口烟，慢慢的说道：“这要是早几年，他恐怕……” 林武现在也算是了解到了一个大概，时间线往前推几年，柯元白的爷爷是内八村的地主，因此不管是推荐念书的名额，还是厂里来村子招工，都没有他们家的份儿。 柯元白上面还有一个姐姐，长得水灵又漂亮，七五年年底的时候，县城下了一个通知，说是制衣厂要招一个女工，就只有一个名额。 柯元白的姐姐从小就跟着村子里边儿的一个老裁缝干活儿，学的一手好针线活儿。 按照道理来说，这个名额她是在必得，于情于理都应该招她才是。 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村里大队怎么也不会把她的名字报上去的。 后来，柯元白的姐姐不服气，第二天就去大队里边儿想要讨个说法，却没想到那会儿的队长见她长得水灵又漂亮，又是一个人过来的，当下就兽性大发，把她这个黄花大姑娘给玷污了。 后来事情败露，大队队长还反咬一口，说柯元白的姐姐为了厂里的那个名额，故意脱了衣服诱/惑自己。 柯元白的姐姐是个性子烈的，村里边儿的流言蜚语还没冒出头来，她转头就投河自杀了。 当天夜里，柯元白告别父母，一个人蹲在队长家门口。 见他回来，柯元白二话不说，窜出去就是一顿胖揍，而且是下了死手的那种。 要不是队长的媳妇儿及时发现了门外的动静，大声尖叫出来喊人，柯元白能当场把队长活活打死！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个队长最后没死成，反倒是柯元白背上了罪名。 出了这事儿，柯元白也没法继续在村子里边待了，就连夜逃离了这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零星的听见一些消息，说是他在外边做了生意，有人说他发迹了，也有人说他早就死在外边了，真相是什么，村子里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 林国福叹了口气。把烟头丢在脚下，又开始抽旱烟。 他说：“这个柯元白命不好，他要是再熬两年，不就快活了吗？” “这会儿分田到户，他家虽然说人不多，分不了多少地，但好歹不至于饿死不是？”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上门讨债 听到这话，林武微微的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 这个时候的确没有那么太平，就连教书先生都能吃亏，何况他柯元白？ 要知道，柯元白家里祖上是地主啊，怎么可能受待见？ 林国福扭头把事视线在林武的身上，问道：“他现在过得咋样了？” “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呃……过得挺好的。” 林武笑了笑，搪塞了过去。 林国福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似乎是那边儿的木匠出了点事儿，吆喝了一声，林国福赶忙站起身走了过去。 第二天，林武又起了个大早。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柯元白，而是另有打算。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林武提着一个菜篮子出门了。 菜篮子里边装着一些米、肉，还有一些食物，直奔村头而去。 村头紧挨着以前大队开会的院子，零星几户人家住在那里。 林武走到最里边的一间屋子，那是用木板搭建起来的，最外边儿原本用黄泥土和石块堆砌起来的围墙，这会儿也已经倒了大半，看起来萧败不已。 他探头探脑的朝着里边张望了几眼，结果这一抬头，就看见刚好从屋子里边儿出来的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盘扣长袖，下边是一条打满了补丁的黑色裤子，一双脚比林武的手掌都要小，走起路来缓慢异常，是旧社会典型的裹小脚。 老太太眼神浑浊，动作迟钝，正是柯元白的娘王晓红。 “大娘，你起来了？” “你找谁啊？你是谁家的孩子？” 听见声音，王晓红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疑惑的问了一句。 “大娘。我是柯叔的朋友，我来看看你。” 林武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菜丸子，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听到这话，王晓红瞬间一愣，浑浊的眼睛里边亮起一道光。 “小白吗？” 她嘴里呢喃着，赶忙哆哆嗦嗦的伸出手给林武开门。 “小白去哪儿了？他现在咋样了？” 话还没说完，王晓红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白这孩子，他爹死了也没回来看看，现在家里面就只有我一个……” 听着这些话，林武心头微微有些酸楚。 在某些瞬间，林武真的可以从柯元白的身上看见一些自己曾经的影子。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有如此心情！ 跟随着老太太走进院子里，林武主动将篮子里边的东西拿出来。 把米倒进米缸，又把猪肉放在米缸里，之后他还帮着劈了一些柴。 此时此刻的林武像极了老太太的亲儿子。 看着林武忙碌的身影，王晓红满脸的感慨，一直在旁边念叨着什么。 林武干完活，又陪着王晓红说了一会话。 “大娘，你别担心，柯叔在外边过得好着呢。” “他做了生意，赚了大钱，再过一段时间，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此时此刻，王晓红抓住拐杖的手都在哆嗦着，那浑浊的眼珠子里边儿总算是有了一些明亮。 “真的吗？小白这么有出息了？” 王晓得红伸出手背抹了抹眼泪，嘴里呢喃着：“这孩子出去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个消息，真叫人担心！” “你告诉他，就说娘不稀罕他的钱，回来看一看就行，骑马得让我也知道他还活着。” 林武点了点头，起身要走的时候，王晓红又撑着拐杖，费劲地朝着林武走了过来。 “孩子，麻烦你把这个东西捎给他。” 王晓红伸出手，满是老茧和裂纹的手掌心里边儿是一枚平安符。 林武接了过来，郑重其事的塞进口袋里。 “大娘放心，我肯定会把东西送到的。” 三天之后的连城。 一条胡同尽头，三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蹲在一扇铁门的门口。 最中间的男人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旁边的小弟赶忙掏出洋火帮忙点烟。 “霍哥，这家伙肯定是不敢出来了，咱们都在这儿蹲了两天了，他可别死在里边。” “是啊，我也觉得不对劲儿，估摸着他人不在家。？” “这都两天时间了，他们不出门，总不能连饭都不吃？” “不然的话，咱们明天再来这儿蹲着？” 三个人都是来追债的，他们蹲在柯元白家门口两天了，都没有看见人影。 为了追债，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踹门、往里边塞恐吓信，甚至买了炮仗往屋子里边丢。 可不管怎么样，里边儿始终没有动静。 整整两天时间，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出来解决事情。 最中间的霍哥抽完烟，眼神阴郁的嗯了一声。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用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又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姓柯的，我告诉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给你两天时间，要是还不还钱，老子就带人烧了你的狗窝！” 说完这话，这个霍哥双手插兜，晃晃悠悠的带着两个人离开了这里。 “他娘的，在这儿蹲了两天时间，饿死个人了。” “还有最后的两天时间，要是他再不还钱，老子非得冲进去，烧了他的狗窝不可！” 三人离开这里，胡同里边儿重归寂静。 那扇紧闭着的铁门依旧没有动静，反倒是旁边有户人家探头探脑的出来张望，吓得直拍胸口。 “哎呀，吓死个人了。” “这是谁欠了钱不还，搞得我们都跟着担惊受怕的……” “都蹲在这里两天了，听说是那个做衣服的老哥欠了一屁股外债，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他欠了多少钱啊？能还清吗？” 在一片细碎的闲聊中，还夹杂着无柯叔的感慨与埋怨。 而此刻，屋子里边儿。 柯元白正坐在沙发上，他胡子拉碴，顶着黑眼圈，听着屋子里传来的细碎的啜泣声，不由得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的脚下，地面上满是烟头，屋子里边都充满了刺鼻的烟草味。 “能不能别哭了？”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的可怕，就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一样。 “他们都走了，你咋还哭？” 屋子里，周亚楠终于踉跄着走了出来。 第二百章 娘送来的平安福 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两天没吃东西，此刻她的脑袋都晕晕乎乎的。 现在闻到这么浓郁的烟味，周亚楠更是难受的直接干呕了起来。 “这都怪你！” 周亚楠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张嘴第一句就开始埋怨柯元白。 顿了顿之后，她才继续说：“当初都说了别搞什么制衣厂了，安安心心的上班挣钱不好吗？” “你看看咱们现在，不光没挣到钱，还欠了一屁股外债……那可是一万多块钱啊！” “那么多钱，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哭着哭着，周亚楠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柯元白黑着脸，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模样渗人的很。 看着已经空了的烟盒子，他叹了口气之后，才从地上捡起一个烟屁股，重新塞进嘴里。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把烟头吐了出去。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就是想赚点钱，然后去京都城看看。” 柯元白瞅了周亚楠一眼，喃喃地说：“你一直想要个孩子，咱们年纪大了，再晚几年，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 周亚楠眼神复杂的撇了柯元白一眼，当下就不说话了。 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又开始呜咽了起来。 周亚楠原本在连城服装一厂做临时女工，一个月能拿到十几二十块的工资。 柯元白从内八村逃出来的第二年就遇见了她，二人自由恋爱，柯元白直接入赘，跟着她在服装厂做起了临时搬运工。 二人的日子一开始还算是和和美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二人结婚五年了，一直都没有孩子。 去医院查了查，似乎是周亚楠身体有问题，需要一大笔术费，而且还得去京都城动手术才靠谱。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没钱，就只能一直拖着。 别看柯元白是村子里边出来的，但是胆子大。 见二厂有人挂着国企的名头做生意，私人腰包迅速鼓涨了起来，他也就动了心思。 后来，他直接拉着周亚楠一起辞职，到处借钱，也在连城旁边的镇子里挂了一个名头，办了个制衣厂，就叫楠楠制衣厂。 每年给上边儿交一点钱，还能带动镇子里边儿的就业问题，几方人都皆大欢喜。 好不容易走通了公家的路子，柯元白又买了一批缝纫机，费了不少钱和力气，甚至还花大价钱配备了一个大烫台。 一套流程走下来，人工费、关系费、还有最贵的成本费，前前后后花了一万多块钱。 柯元白原本野心勃勃的想要大干一场，却被夏浩然的价格战给打的节节败退，时时刻刻都在亏损。 真要比较起来，人家夏浩天底子足，亏得起钱，而他柯元白却是一次性把所有的家底都掏了出来。 别说是亏一个月了，哪怕是亏一天，他都承受不了。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结果可想而知。 现在厂子里边的女工全部跑路，就连当初周亚楠苦口婆心劝说来的几个朋友也全部离开了这里。 现在柯元白的工厂关了门，柯元白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他心里清楚，这会儿别说是带着媳妇儿去京都城看病了，就连借来的钱他都还不上。 这些年里，他在连城打拼，也结识了不少路子。 现在倒好，柯元白一次性欠了那么多钱，把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给败光了。 柯元白无奈的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朝着周亚楠走了过去。 “你别担心了，等我把厂子里边的缝纫机卖了，咱们就能还上大部分的钱，到时候咱们再努努力，争取年前把账还清。” 说着话，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只是，这笑脸却无比苦涩。 话是这么说，可柯元白心里比谁都清楚，一万多块钱，即便是卖了那三十多台缝纫机，他也还不上那么多外债。 更何况人家债主催的紧，想要一口气卖掉那么多台缝纫机，谁能拿的出那么多钱？ 柯元白心里憋闷极了，他不敢去看周亚楠那泪水连连的眼睛。 当下，他转过身去说道：“你别哭了，我去院子里边儿转转。” 说着话，他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出去的时候，他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把烟屁股。 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一根接着一根的点了一遍。 抽两口就丢掉，然后又点上另外一根儿。 片刻时间，柯元白的一张脸都笼罩在朦胧的烟雾之中，有些模糊不清。 咚咚咚…… 就在柯元白准备起身回去再捡一把烟屁股的时候，忽然就听见铁门被人敲响了。 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准备往屋子里边儿躲。 铁门有缝隙，要是被人看见他在家里边儿躲着，那可就完了！ “柯叔？” 门外一个声音响起，不急不缓，甚至还带着一份熟悉的家乡口音。 “柯叔，你在家吗？”那声音又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柯元白愣住了，好半晌之后才缓过神来。 这口音与记忆缓缓重叠，好像是老乡！ 他害怕是自己听错了，又害怕是要被抓回去蹲号子，当下站在原地，半晌都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 “柯叔，是大娘让我来的，他给了我一个平安福，说是你从小就带着的，你看看对不对？”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林武，那年的报纸他也看过了，因此知道具体的位置。 林武从口袋里边儿掏出那个平安福，贴在门缝上，示意对方仔细瞅瞅。 柯元白听着这些言语，惊的脑门直冒汗。 他瞪大眼睛一步一步的挪到门口，悄悄地往门缝里一看。 果然是熟悉的平安福！ 这是他娘在生孩子的时候，管路过的一个化缘的和尚讨要来的。 柯元白从小就带着这个平安符，偏偏那天晚上他给落在床头了。 从内巴村逃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 柯元白知道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后来即便知道政策变了，他也不敢回去看一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求别连累爹娘。 自己怎么着，也不能让爹娘跟着自己受罪。 看见那个平安福的瞬间，柯元白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瞬间就滚落了下来。 第二百零一章 不时兴了 他赶忙打开铁门，一把就抓住了林武的胳膊。 “来来来，小兄弟进来说话。” 林武走了进去，柯元白又做贼似的，赶忙把铁门给关上了。 离开家乡那么多年，柯元白早就已经记不得村子里边儿的面孔了，只是瞧着林武有些有些面熟。 他拉着林武，红着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平安福，半晌才开口：“小兄弟，你是内八村的？” 林武点了点头，笑着说：“没错。” 见对方还是一脸的茫然，林武又补充了句，“柯叔，林国福是我爹。” “柯叔，你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还带着我玩儿过呢！” 柯元白今年三十五岁，和林国福关系还不错。 他为人老实，林国福每次都愿意跟他在一组干活儿。 半大的小伙子干活勤快，谁看见了都喜欢。 柯元白瞪大眼睛盯着林武看了半场，蠕动着嘴唇，半晌之后才算是挤出了几个字：“三哥的儿子？” 林武见对方认出自己，便笑得更开心了。 柯元白之前只是看着觉得眼熟，这会儿知道了他的身份，反而觉得更像了。 “柯叔，你拿着这个，是大娘让我带给你的。” 林武把平安符放在了柯元白的手心里，柯元白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又扭头冲着屋子里边喊了一声：“亚楠，赶紧泡茶，来客人了。” 实际上，克雅楠此刻已经站在门口了。 见到林武的到来，她略微有些差异，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赶忙回屋子里面泡茶了。 周亚楠一回屋子就开始烧水泡茶，同时还不忘扫地。 林武进来的时候，虽说屋子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但满屋子的烟味儿没有彻底散去，难免有些呛鼻。 二人坐了下来，得知林武的身份之后，柯元白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些。 他亲手给林武倒了茶，又问了一些内八村的近况。 半个小时之后，二人已经彻底的熟络了起来。 林武见时机差不多了，当下就笑着说：“柯叔，我这次来，实际上是有事儿想求你的。” 一个村子出来，而且还是往日熟识的人的儿子，柯元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当即就说：“有什么事儿你就说，我在连城认识几个人，能帮的就一定帮。” 林武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口中说道：“柯叔，我想办个制衣厂。” 因为知道对方的近况，所以林武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点明主题。 “这几年刚刚试点开放搞经济，我想试一试挂个名儿，搞个乡镇制衣厂，这样的话，我的货就能卖到百货大楼里去，能挣不少钱呢。” 柯元白接过香烟，下意识的想要点燃，但是在听见林武的话之后，却是直接傻眼了。 不光如此，点燃的火柴都直接落在了地上。 周亚楠这会儿也在旁边，听见林武的话，她脸色就是一白，赶往劝说道：“可别，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开制衣厂，你柯叔就是……” 说道这里，周亚楠看了一眼柯元白，眼眶不由的又红了。 她捂着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林武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她的衣服兜里边儿还揣着两封恐吓信！ 外边儿院子里扔的垃圾还没有清扫！ 就因为开制衣厂，她甚至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柯元白深深的看了林武一眼，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手指哆嗦着试了几下，才总算是点燃了那根香烟。 猛吸了两口之后，柯元白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掸了掸烟灰，他一脸疲惫的对林武说：“听我一句劝，干啥都好，可千万别做买卖，这玩意儿不是一般人能够碰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就算是做生意，也千万别干服装生意。” 林武明知故问了一句：“柯叔，为什么这么说？” 柯元白叹了口气，然后将大致的事情说了一遍。 “要不是这服装厂，我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幅境遇……” 说着话，他摇了摇头：“要是不做生意的话，我的日子也是十分快活的。” 所以说他们没有生孩子，可即便是每天去服装厂上班，也绝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人堵在门口，连家门都不敢出。 听着柯元白自嘲的话，林武心中有些感慨。 上辈子看见柯元白的名字是在报纸上，是在林国福的叙述中，而这一次，他重生回到了这个年代。 尤其是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感觉自然天差地别。 “柯叔，我知道这年头生意难做。” 林武笑了笑，又伸出手在柯元白的肩膀上拍了拍。 “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儿。” 说完话，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柯叔，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 柯元白狐疑的看着笑容灿烂的林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那张纸接了过来。 这些天里，他一直在家里边抽烟，食指的指甲都已经蜡黄。 接过来打开一看，他瞬间就愣住了。 图纸上是一条喇叭裤的设计图，低腰短档，裹着臀部，裤腿上窄下宽，从膝盖开始往下逐渐张开，裤脚的尺寸明显要大于膝盖的尺寸。 柯元白一直都在服装厂干活，再加上最近一直都在搞服装生意，因此一看见这精细尺寸的设计图就愣住了。 他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柯元白看了半晌，皱着眉头扭头看向林武。 “你这不是喇叭裤吗？” 在这个年代，已经有人开始穿喇叭裤了。 不过因为是八二年，穿的人很少。 即便是穿了，也会被看成是不正经的特征。 喇叭裤，再加上一个蛤蟆镜，妥妥的就是女人们口中的二流子。 “林武啊……” 柯元白深呼吸一口气，十分认真的说道：“你要是真想做这喇叭裤，我可就要劝劝你了。” “这喇叭裤不时兴了啊！” “这几年没几个人穿这种衣服的，你要真的做了，那就得全部砸在手里。” 林武扯了下嘴角，并没有反驳。 这话说的的确没错，八十年代开始流行喇叭，但是八二年的连城还相对于比较保守。 喇叭裤有人穿，但是并没有彻底的被大众所接受。 这种裤子穿在身上会显得不伦不类，但是…… 林武想到这里，唇角的笑容却更深了。 第二百零二章 当然要买 “柯叔，你仔细瞧瞧，我这喇叭裤可和你看见的喇叭裤可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哪儿不一样啊？” 柯元白皱着眉头，又低头仔仔细细的盯着图纸看了起来。 柯元白把每一个数据和线条都看了一遍，最终才算是瞧出来一些不对劲。 “你这喇叭裤尺寸不一样！” 林武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改良版的喇叭裤，穿起来很精神，肯定是最时髦的衣服。” “而且这喇叭裤配短袖很好看，现在天气热了，沿海城市那边开始流行这种裤子了，不出一个月，咱们连城满大街的青年男女肯定都会穿这种裤子的！” 林武双眼灼灼的看着柯元白，在他的印象里，广省那边因为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喇叭裤开始流行。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倒买倒卖，从广省那边拿货，和几个倒爷一起回连城摆摊售卖。 那会儿的林武就把摊子摆在百货大楼门口，十块钱一条裤子，利润差价能够达到一半左右。 重生意世，比较起来冒着风险当倒爷，林武更愿意脚踏实地设计款式，挂着公家的名头安心的赚钱。 柯元白眉头紧皱，盯着图纸看个不停。 又抽完了一根烟，他难免心动。 柯元白虽然是第一次做生意，却也知道商机稍纵即逝。 但是这两个月来，他一直都在亏钱，刚刚还有追债的堵门，他已经彻底怕了。 柯元白看着图纸，又看了看林武。 沉默了许久，他伸出手将烟头掐灭，用尽力气把牙关咬的紧紧的。 “林武，我不是不念着你的好，只是在炼成搞服装生意，还有一座大山……” 柯元白决定最后再劝说一下，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武就笑着摆了摆手。 “柯叔，你说的是服装二厂的那个夏浩天？” 柯元白一愣，满脸的诧异之色。 他点了点头：“你知道？” 林武笑者点了点头：“柯叔，我之前就说了，我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毛/爷爷语录上都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着话，他又伸手把口袋里面剩下的半盒烟全部递了过去。 “柯叔，你说的这些我全部都考虑过，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合作？” 前面说的都是虚的，只有这最后一句才是林武来找柯元白的目的。 他在连城没有人脉，想要挂一个公家的牌子办厂子，估摸着没有半年时间是下不来的。 等到厂子办起来了，黄花菜都凉透了。 如今柯元白有现成的服装厂，而且手续齐全，这对于林武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要么与柯元白合作，要么就是一口气买下他的服装厂，方便利落。 听着这些话，柯元白有些懵。 他抓着烟盒子，瞪大眼睛盯着林武，许久没有缓过神儿了。 柯元白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震惊无比的问了一句：“林武，你说要……要和我合作！？” 见林武点头，柯元白几乎想都没有想，直接就摇头拒绝了。 他苦笑一声，想要摸出香烟点上，但是手却哆嗦的厉害，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 “林武，我也不坑你，我这服装厂这会儿已经被人扣住了。” “为了办这服装厂，我欠了一屁股外债，这会儿连吃饭都成问题，哪还能有条件跟你谈合作啊！” 说道这里，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光是他，就连旁边的周亚楠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柯元白又说：“我已经认命了，不敢再做生意了。” 柯元白颓然的靠在沙发上，他轻声说：“这两天我就准备把厂子倒卖了，能还一点钱算一点。” “林武，你还年轻，闯一闯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有一点，你要是真的把我当叔看，那就听我一句劝。” 柯元白伸出手抓住了林武的胳膊，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里边布满了血丝。 “可千万别被那个夏浩天牵着鼻子走，要是他跟你打价格战，你就别跟他耗着，厂子开的小一点，挣一点就撤，明白吗？” 这倒不是柯元白在仗着自己的资历，高高在上的教训林武，而是血泪得来的教训。 听着这些话，林武心头暖洋洋的。 他点了点头，又朝着周亚楠看了一眼。 “谢谢柯叔和婶子。” 顿了顿，他额出手拍了拍柯元白的手背。 “柯叔，你决定要把厂子卖了，是吗？” 柯元白这会儿也算是缓过来不少了，他颓然的点头说道：“我都欠了一屁股外债了，也就指望那三十多台缝纫机能够卖点钱了。” “这样啊……” 林武想了半天，最终做出了决定。 实际上，原本他这一趟来，就是打算和柯元白合伙做生意的。 但是现在看来，柯元白已经被这一次的失败吓得畏首畏尾，再也没有了一开始创业的勇气。 说道底，他就是怕了亏欠。 林武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当即就看向柯元白，开口说道：“柯叔，既然你要卖掉厂子，与其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我呢，咋样？” “办厂子挂公家的名头，我还得跑关系，需要费不少功夫，你的服装厂刚好是现成的，关系和各种证明都已经办好了，卖给我正好。” 林武越说越是神采奕奕：“这样的话，我随时都能开厂子做生意。” 林武话音落下，空气之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周亚楠和柯元白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玩意儿？买厂子？ 你要买我的厂子？ 理智告诉柯元白，这事儿绝对行不通，这是火坑，他不能坑害林武。 但是他缺钱，极度缺钱。 再不还钱，他们一家子可就真的要没法生活了。 看了看林武，又看了看周亚楠，柯元白没有吭声。 他低着头点燃了一根烟，最后一根烟抽完，他咬牙下了决心。 抬头看向林武，柯元白再一次将所有的利弊都和林武分析了一遍，包括自己被夏浩天用价格战打的落花流水的事情等等。 说完之后，柯元白沙哑着嗓子说道：“林武，你听了这些事情，还想要买我的厂子吗？” 林武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他点头说道：“当然要买！” 第二百零三章 不还钱就别想开门 这话说的没有半点犹豫，一锤定音。 既然如此，柯元白也就不再劝说什么了，二人立马进入商业谈判模式。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人只是第一次见面。 关于这一点，二人都不含糊。 柯元白回屋子拿出纸笔来，将自己办厂子这段时间的开支，包括各种购物的本钱，全部都罗列了出来。 “加上我和你婶子这些年存下来的钱，一共搭进去一万四千多块钱。” 当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下一套。 看着这些数字，柯元白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 他抬头看着林武，面色严肃的说道：“你要是真的要把我的厂子买下来，给我一万二就行。” “一万二……” 见林武只是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不说话，柯元白想了想，又说道：“我也不挣你的钱，这一玩儿用来还债还差一点，不过高利贷勉强能还清了，我和你婶子也能送口气。” 上门催债的主要是高利贷，不还钱的话，时时刻刻都在利滚利。 只要把高利贷还了，剩下的钱就好说了。 剩下的钱都是管服装厂的同事和朋友借的，这些钱迟一点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中，柯元白脑门上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见林武还是不说话，他有些紧张。 搓了搓手指，他的烟瘾又犯了。 柯元白强忍住抽烟的冲动，试探性的开口问了一句：“林武，你要是觉得一万二太多了的话，那咱们还可以商量，少一点也没……” 林武此时才会回过神来，听见这话，就知道柯元白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摆了摆手。 “柯叔，价钱不用商量了，我觉得正合适。” 他笑了笑，又说道：“只要你没问题，咱们什么时候都可以签字。” 这次买柯元白的厂子，是百分之百的股权转让。 实际上，真要算下来，林武这是赚了的。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林武甚至都做好了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让步。 现在用一万两千块钱直接买下这个厂子的所有股权，这是林武所没有想到的。 这绝对稳赚不赔！ 林武的话把柯元白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几乎是蹭的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亚楠，亚楠！” 他情不自禁的喊了起来，原本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涌现出一团红运。 柯元白使劲儿搓了搓手，激动的朝着周亚楠走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她。 “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一万二，一万二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此时此刻，柯元白的眼眶却有一些泛红了。 自从欠债以来，他时常彻夜难眠。 可即便如此，他都没有掉过眼泪。 这一次，见林武一口答应要买自己的制衣厂，而且直接就答应了自己的报价，这让柯元白那些笼罩在心头的烟雾瞬间就散开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的很，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的枷锁似得。 周亚楠也是喜极而泣，与柯元白二人抱在一起，哭作了一团。 “厂子卖了一万二，咱们能还钱了，以后再也不用躲在家里边儿了！” 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林武也不着急，就那样静静地等着。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柯元白才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他伸出手抹去眼泪，脸上再也没有了憔悴。 “林武，让你看笑话了。” 他满脸感激的挨着林武坐下，开口说道：“林武，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要是有啥事儿就找我，我肯定帮你！” “那我也不客气。” 林武直接说道：“柯叔，客气话我就不跟你说了，这连城我也不熟，以后肯定需要你帮我带带路子。” “没问题，咱们谁跟谁！” 柯元白此刻心情美丽，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二人随后就签订了买卖协议。 林武这一次来连城，身上带了六千多块钱。 厚厚的一大摞，全部都是一捆一捆的大团结，就用布袋子装着，捆在了林武自己的腰上。 点钱的时候，柯元白的眼睛都直了。 这小子居然随身携带着这么多钱！？ “柯叔，这些钱就算是我给你的定金，我还有一批货款没有结清，等过两天结算了，我再给你带过来，可以吗？” 剩下的货款当然就是徐哥那边的账目了，这还有几天就到月底了，算算时间也该让他结账了。 柯元白看见那些钱，激动的脸色通红。 他使劲点了点头：“行，没问题，别说是过两天了，下个月给都行！” 他的高利贷也不是一次性借出来的，现在先把最要紧的还上，能喘口气都是好的。 签字拿钱，柯元白连中午饭都没吃，转头就跑出去还钱了。 周亚楠顶着两个核桃一样的眼睛，看着林武的时候，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啥，大侄子，你现在别走，我去买菜，咱们中午……” 林武闻言乐了，他知道二人这会儿口袋里还是非常窘迫的。 自己来人家家里做客，怎么能让人家买菜做饭呢？ 林武善解人意的说道：“等柯叔回来，咱们出去吃，我看外边那家面馆就不错。” “吃完饭之后，我让柯叔顺便带我去看看厂子。” “这样啊……那就只能让你破费了。” 周亚楠应了一声，最后他又有些想要落泪。 “真是太感谢你了。” …… 楠楠制衣厂。 两个穿着花衬衫，戴着蛤蟆镜的年轻男人蹲在门口的阴凉处，嘴角叼着香烟。 可还没抽两口，他们就看见不远处来了三个人，正是讨债不成的霍哥等人。 其中一名年轻人吐了个烟圈，朝着同伴使了个眼色。 二人随后站了起来，笑盈盈的招呼了一声：“霍哥回来了？” 霍哥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二人去吃饭。 “那个狗东西躲起来不见人，我看他能躲多久！” 霍哥哼哼冷笑几声，眼神阴郁不已。 那二人走了，霍哥三人则是继续蹲在制衣厂门口。 楠楠制衣厂装着大铁门，外边儿还挂着两把锁。 其中一把是柯元白的，另外一把是追债的债主买的。 “不还钱？那行啊，那你这厂子就别想开门了！” 第二百零四章 无可奈何 约摸着下午快一点的时候，霍哥正靠着墙壁昏昏欲睡，旁边的小年轻忽然伸出手推了推他。 “霍哥，你看你看，那不是柯元白那狗东西吗？” 霍哥闻言一愣，猛然坐了起来，朝着小弟手指的方向看去。 哎呦嘿，还真是他！ “你这狗东西，还钱！” “我看你这次能躲到哪儿去！” 霍哥瞬间就来了精神，抄起地上一块板砖，沉着脸就准备冲过去打人，却没想到柯元白看见他们，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还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给你。” 柯元白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大叠大团结，一见面就亮了出来。 霍哥是其中一个债主雇来追债的，一共欠了三千亿，是柯元白这里最大的一笔债务了。 柯元白就是被他追了一个礼拜，这会儿只觉得把钱递出去的瞬间，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这里是三千亿，一分不少，你点清楚，可别回头说我没还清。” 看见柯元白一下子拿出那么一大摞钱，三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没看见钱的时候，霍哥抄起板砖就要打人。 此刻看见钱了，他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笑着准备伸手去接那些钱。 不料，林武此刻却是往前一站。 霍哥脸色一沉，正准备骂人，却听见林武说道：“欠条呢？” 柯元白恍然大悟，赶忙缩回了手。 “没错，欠条呢？” 刚刚他一激动，都忘记欠条这事儿了。 “把我的线条拿来，欠条和钱两清！” 霍哥嗤笑一声，这才从裤兜子里面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递给了林武。 “好家伙，没想到你这家伙心思还挺细。” 林武接过纸条，展开给柯元白看了一眼，问道：“柯叔，是这张吗？” 确认无误之后，柯元白这才把钱递给了对方。 连本带利总算是还清了一笔高利贷，柯元白这会儿激动的嘴唇都在发抖。 林武把欠条拿过来，当着三人的面撕成了粉碎。 见霍哥三人拿着钱心满意足的就要离开，柯元白却是朝着大门看了一眼，猛然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 柯元白赶快跑过去拦住了三人，霍哥眉头一挑：“咋的，你想干啥？” “钥匙呢？” “什么钥匙？” 柯元白指了指楠楠制衣厂大门：“大门的钥匙。” 霍哥不耐烦的骂了一句：“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娘们唧唧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的动作却很麻利，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直接丢给了柯元白，之后这才带着两名小楼啰离开了这里。 柯元白拿着钥匙，朝着林武快步走了过来。 来到近前，他咧嘴一笑：“走，我带你进去瞧瞧厂子。” 楠楠制衣厂，一大块竖着的木板上刷了白色油漆，字体是黑色的，就挂在铁门边儿上。 打开两道铁锁后，柯元白推开大铁门，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 “你瞧瞧，三十多台崭新的缝纫机，还有烫台熨烫机，我都准备齐了。” 柯元白指指点点的说：“仓库里边儿还堆着一些布料、线头和针头，能帮你省下一笔钱。” 林武点头说道：“柯叔，咱们进去里边儿看看。”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八十年代初期，虽说上边儿已经开始试点搞经济了，但是在搞工厂这一块儿，还是比较严格的。 小作坊做生意可以，但是规定的人数就只有九个人。 多了的话，就很容易被判定搞资本主义，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年代大大小小的企业全部都要挂上公家的牌子。 不过，楠楠制衣厂虽然挂了镇里的牌子，可说到底还是缺资金，因此三十多台缝纫机已经是柯元白的极限了。 “这里一共有三间大平房，都是镇子的地皮，一年给三百块就行。”柯元白耐心的介绍说。 三间平房，一间是仓库，另外一间是裁布和烫台后道操作的地方，最后一间就是缝纫机的车间。 不得不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这一批缝纫机的质量非常不错。 林武绕着车间走了一圈，发现不少缝纫机上还有做了一半的布料。 林武拿起来看了几眼，柯元白却是神色暗淡。 他语气复杂的说了一句：“这些事前段时间最流行的波点乔其纱布料，我本来想着靠这批布料发一笔财，却没想到……” 做生意就是这样，暴富和亏损，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来到。 这是红色波点的乔其纱料子，拿在手里贴敷又柔顺，料子有光泽，还好看。 林武扭头问道：“柯叔，这些料子还有多少？” 柯元白想了想之后才说：“你过来瞧瞧，都在这里了。” 说着话，他带着林武去了仓库。 一把推开门，看见里边的场景之后，林武眼皮子一跳。 好家伙，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柯元白会亏损那么多钱了。 这种红色波点的乔其纱布料，一匹匹的堆积在仓库的角落。 林武大致扫了一眼，心想这里少说也得有一千多尺的布料了。 柯元白叹了口气，可还是说道：“这种布料现在有些过时，不过你要是降价卖，应该还能卖点钱。” 听着她的话，林武心里却是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摩/挲着那些布料，笑着说道：“不卖，先留着。” 在这之后，二人又将楠楠制衣厂转了一圈儿。 林武心里有了个大概，对于这件厂子也十分满意。 二人走出来，重新锁上门。 柯元白将钥匙放在了林武的手中，郑重其事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楠楠制衣厂就是你的了。”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楠楠制衣厂的牌子，柯元白感慨不已。 “关于厂子的名字，你好好想想，我和镇长的秘书熟，你想到什么好名字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去帮你改了，也就是走走流程的事情，几包烟就能解决。” 林武道了声谢，然后就想转身离开。 柯元白想留林武吃饭，却被对方拒绝了。 最终，柯元白送着林武去了汽车站。 眼瞅着林武就要上车离开了，柯元白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他快步走上前去，红着眼睛问道：“林武，我爹娘现在咋样了？村子里边儿的人没欺负他们？” 柯元白知道自己不孝，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百零五章 怎么这么疼我 这年头，农村里边没有儿子的家庭肯定会处处受人欺负，但是柯元白只要回去，就肯定会蹲号子，出来之后更是会连累一家子人。 正因为如此，这些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煎熬。 “柯叔……” 林武顿了顿，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爷已经走了两年了，大娘现在身体也不太好。” “对了，”林武又说：“大娘很想你，还说让你回去看看。” 柯元白听到这话，就像是遭了晴天霹雳一样，眼泪一瞬间就滚落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三十五岁的男人，就站在人来人往的汽车站中，忽然就哭的泣不成声。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回到了内八村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下来。 这会儿一家子住着的是林文后来建的土坯房，对面就是河滩，独户电线都没有拉过来。 林武走到这里，穿过河滩就看见院子里边儿亮着昏暗的煤油灯。 林武心中一暖，快步走了过去。 推开门，林文正坐在院子里边儿，八仙桌上放着一本账本。 此刻，他正拿着铅笔认真的写着什么。 看见林武回来了，林文把本子合了起来，皱眉问了一句：“你咋才回来？” 他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没过一会儿就端出一碗饺子来。 他闷闷的说：“这是咱娘下午给你留的韭菜猪肉馅儿的饺子，还热乎着，赶紧吃。” 林武走过去接过饺子开始吃饭，吃了两口，他又扭头朝着林文咧嘴一乐。 “你看啥？” “二哥，这饺子没醋不好吃。” “……” 林文又转身从厨房里拿出一个碗，给林武倒了一点醋，放在他的面前。 桌子上的煤油灯灯火摇曳不断，林文看着低头大口吃饺子的林武，眉头微微皱起。 “你没吃晚饭吗？” “没吃。” 林武头也不抬，含糊不清的说：“我太忙了，没时间吃，就这还是连走带跑的回来的。” “去省城做生意，连饭都吃不上？” 林武调侃一样的说了一句：“你以前不是精明的很吗？怎么现在出去一趟还饿肚子？” 林武一口气吃了小半碗饺子，有些抽搐的胃这才好受了一些。 他抬头冲着林文咧嘴一笑：“咋了，你担心我啊？” “……” 见林文不说话，林武又埋头吃了两个饺子，这才说：“以后我肯定吃饱了才回来。” “哦，对了！” 林武诧异的说道：“二哥，你咋还没睡？都这个时间点了。” 啪！ 林文坐在林武的对面，将账本拍在了林武的面前。 “这是这段时间的账目，你看看。” 林武一听这话，脑袋脑袋瞬间就大了。 自己二哥啥性格，他心里明白，估摸着这段时间挣钱、花钱，他都一笔一笔的记在了本子上。 吃完了饺子，林武抬头看向林武，语重心长的说道： “二哥，家里的生意一直都是你在忙，账目什么的你不用给我看，一大家子吃喝都是你在负责，这种事情很麻烦的。” “更何况，咱们还是一家子……” 不料，林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啪！ 寂静的夜色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借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线，林武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被放在桌子上的布袋子。 布袋子用麻绳仔仔细细的捆扎好，林武只是几眼就看了出来，里边儿装着的是钱。 “里边儿有五千块钱。” 林文说：“除了这五千块，家里边儿还留了两千块用来盖房子，这些钱你拿去。” “省城不比村子，用钱的地方多。” 林武有些傻眼了，愣愣的看着林文：“二哥，这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别那么多废话！” 林文皱起了眉头，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跟咱娘一样碎嘴？” 看了看布袋子，又看了看故意装作很凶的二哥，林武心头暖洋洋的。 “二哥，谢了。” 两兄弟面对面的坐着，林文的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谢啥？别学城里人那一套！” 说完话，他顺手账本和炭笔给收了起来，揣进口袋里起身就要走。 不过，他没走出去几步，又转过头来叮嘱了几句，。 “做了生意，也要好好读书。” 林文看着林武那笑嘻嘻的样子，胃为皱了皱眉。 纠结了一会儿，他这才走上前，在林武的胳膊上拍了拍。 “你加把劲儿，考不上大学也没啥，到时候咱们家起了房子，兜里有钱，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林武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的大白牙，心中滚烫滚烫的。 上辈子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二哥这么疼自己呢？ 上辈子的时候，因为林武总是想着处处和林文做比较，总觉得爹娘喜欢二哥，不喜欢自己，所以处处不满意。 如今重新活了一遍，林武才明白——原来血浓于水，手足之情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完话，林文转身回房间睡觉去了，林武则是盯着布袋子里边儿的那五千块钱，思绪有些翻涌。 他想着，自己下次去连城，或许可以带着滴娘一起去瞧瞧自己新买的制衣厂。 纯粹之外，还得顺道去看看大姐。 也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 从连城回来的时候，柯元白就和林武提前打个招呼，楠楠制衣厂改名字的事情，他要去镇子里跑一跑关系，还要打扫卫生什么的，所以让林武过两天再来。 林武心里明白，做衣服这事儿是急不来的。 第三天，天边刚刚亮起来的时候，林国福就起来了。 他的腿虽然已经拆了石膏，但是想要和以前一样干点儿体力活，那还是不行的。 林文叮嘱他多休息，但是林国福一个庄稼汉，哪儿能闲得住。 一大早，他就起来张罗着和赵爱芬下了地。 回来之后，天色已经大亮。 二人洗漱了一番，又去了起房子的地方，开始招呼各个工匠干活。 林文负责去供销社采购材料，张香云也跟着去帮忙，以至于林武早上睁开眼，就听见院子里边儿静悄悄的。 洗漱完毕，走进厨房。 林武发现锅口放着咸菜和馒头，锅里面还有煮好了的白粥，里边放了红薯，香甜软糯，好喝极了。 第二百零六章 愁啊 唐清婉和小家伙也起来了，一家三口吃着早饭。 吃饭期间，唐清婉抬头看向林武，顿了顿之后开口说：“那英语我还是没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有时间的话再教教我，行吗？” 林武点了点头笑着说：“反正今天我也没事儿，咱们就好好复习功课。” 说完话，林武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然而唐清婉却比他动作更快。 “我来，这两天你太累了，坐那里歇一歇。” 林武笑了笑，也没跟她抢，只是心说还是媳妇儿疼。 林武起身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爸爸，这里，给你给你。” 小萌萌跑了过来，肉乎乎的小手费劲的抓着两本书。 小萌萌吭哧吭哧的拿着课本跑过来，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爸爸看书，我也要看。” 小宝贝儿扑进了林武的怀里，她的身上软乎乎的，抱在怀里，让林武都有些舍不得撒手。 林武的事业蒸蒸日上，小萌萌如今个头也在往上窜。 小孩子长得就是快，穿着的碎花裙之前只是到小腿肚子的位置，现在已经快到膝盖了。 “给你，爸爸，我也要念书。” 这两天的时间里，唐清婉一直都在看书，小家伙也有样学样。 虽说她正儿一开始并没有太当真。 毕竟读书这玩意儿得靠命，他们觉得林武之所以会说出那种话，指不定是被林远帆或者村子里边儿人说了两句话话上了头，所以才说要念书。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两天时间里，林武早上起的比鸡早，晚上睡得比狗晚，天天都在抱着书本看，就连赵爱芬做了红烧肉，林武都没有以前那么积极了。 林国福和林文，乃至于一整家子人，直到此时才总算是意识到了——林武说是要去考大学，这是真的！ 见到林武一下子如此发奋图强，林国服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欢喜。 欢喜的是，自己这个小儿子居然知道读书争口气了。 担忧的是——考大学真难啊！ 他们老林家祖坟上滚滚冒青烟，才出了一个林远帆，祖坟难道还会第二次冒青烟吗？ 万一林武没有考上大学，岂不是就会磨灭了孩子的积极性？ 万一他没考上大学，以后连做生意的兴趣都没有了，咋办？ 林国福愁啊，愁的一口接着一口的抽旱烟。 而这天早上，林国福蹲在门口，正寻思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林武已经起床了。 第二百零七章 有了打算 他昨天去了海城一趟，顺利的从徐哥那里拿到了尾款。 今天一大早，他就打算去连城找柯元白了。 是时候开工做生意了，抢在八月份来临之前做好第一批衣服。 “爹，我出门了。” 林武压根不知道此时此刻林国福心里边儿的那些弯弯绕绕，把钱整整齐齐的捆扎好，栓在腰上，走出门后和林国福打了声招呼，林武就要离家。 后者闻言，忽然猛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等一下。” 林武停下脚步，一脸疑惑的转头看着他爹林国福，口中问了一句：“爹，怎么了？是不是你的烟抽完了？” 林武指了指二哥的屋子：“我买了不少烟，都在二哥那里放着，你要抽就找二哥要。” 林国福则是瞪了他一眼：“老子抽旱烟还抽不完呢，谁稀罕你的红塔山！” 他扯了扯嘴角，又捻起烟丝塞进旱烟枪里，嗒嗒的猛/抽了两口，然后慢慢的说道： “你真打算好了，你要读书考大学？”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爹，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放心，去京都城之前，我肯定会把你和二哥安顿好，少不了你的烟的。” “你个臭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说去念大学，也不怕被人笑话！” 林国福狠狠的瞪了林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林武则是没搭腔，就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林国福，等待着他的下文。 林国福想了想，站起身又敲了敲旱烟枪。 他说道：“读书就好好读，我支持你，要真的赚不到钱了，也没啥，等我腿好了，就能养活这一大家子，知道没？”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林国福就怕自己这个小儿子没考上大学，一口气没理顺，人就从此废了，毕竟这些年没少发生这种事，不少孩子都读书读魔怔了。 林武知道他爹这是在关心自己，当下咧嘴笑了起来：“行，我知道，反正我考不上大学，就回来花你们老两口的钱。” 说完之后，他就离开了这里。 林国福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看着林武的背影，他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花我们老两口的钱？” 他嘴皮子又扯了扯，重复了一遍林武的话。 再说林武。 他抵达连城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快十点钟的时候了。 日头高照。天气热了起来。 林武之前和柯元白约定好了，就在楠楠制衣厂门口汇合。 林武笑着远远的就和柯元白打了招呼，后者则是眼前一亮，立刻小跑了过来。 “你可算是来了。” 虽然说二人约定好今天上午碰面，但是柯元白回去之后，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因为这一切顺利的就像是做梦一样！ 制衣厂在柯元白手里的时候，就是个典型的烫手山芋，柯元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把制衣厂卖了出去。 “柯叔，这是剩下的尾款。” 林武也不是个含糊的人，来到近前之后，当下就带着柯元白走进了制衣厂。 关好铁门之后，他把身上绑着的钱都给拿了下来。 一摞一摞的大团结，码的就跟小山一样高。 柯元白看着眼前这一幕，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柯叔，这些钱你拿过去，先还清高利贷。” 柯元白闻言一愣，赶忙摇了摇头。 “不着急，不着急，这钱今天还上就行了。”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总不能叫你在这里干等着不是？” 柯元白看着林武，内心激动不已。 “你办制衣厂，我有啥能帮的上的，你就跟我说。” “我这人好面子，不喜欢欠人情，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林武点了点头，先是让柯元白把钱收好，然后又说：“柯叔，制衣厂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工，我需要找些女工回来，最好是手脚麻利的年轻的女工，让她们帮忙处理这一批乔其纱布料。” 实际上，对于这一批裤子，林武心里边已经有了个大概。 从原料到成品，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拿到这第一笔采购原料的钱。 如今这年头，正是国企繁荣的时候，尤其是纺织厂、制衣厂等等，养活了一大批女工，女性的消费力飞速提升，也推动了这一场的发展。 因此，在布料这一块儿，市场上新的速度特别的快，什么乔其纱、的确良，不管当时有多么的受欢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淘汰。 布料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是一些图案花纹了。 碎花，还有一些格子花纹，都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的，飞快冒头出来，争先恐后的在这个年代发光发热。 这也就导致了很容易造成老旧布料的淘汰，别的不说，就如今楠楠制衣厂仓库里边儿堆积着的那些波点乔其纱料子，往前推一个多月，那是整个连城当下最流行的料子。 出门一瞧，全都是红白波点乔其纱衬衫，曾经一度卖断货！ 而现在的市场基本上已经饱和了，想要再用这波点乔其纱做衣服售卖出去的话，恐怕就有些难了。 而林武这一次的目标就是一批滞销的卡其布料。 他清楚的记得，连城国营纺织一厂每年开春的时候，都会往外倾销一批货物，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售，卖的钱填充厂子内的小金库，专门用来给员工们发放年节福利。 这并不是国营纺织一厂的规矩，同样也是这个年代国营企业彼此之间不成文的默契。 林武之所以清楚的记得这一批卡其布料，还得归功于他上辈子看报纸的习惯。 那会儿都已经快要中秋节了，国营纺织厂刊登了报纸，公开销售这一批卡其布料，为的就是给员工们发放中秋节福利，价格低的可怕。 算算时间，这一批布料应该还在纺织厂的仓库里边儿存着。 林武只是转了转眼珠子，心里边儿就有了主意。 他这一批裤子的款式绝对会受欢迎，即便是单色的卡其棕色布料，也能做出最漂亮的喇叭裤。 因此，这一批货他必须得全部拿下！ “林武？” 柯元白顿了顿，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第二百零八章 招工 他盯着林武，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指了指仓库的方向。 “你说的是仓库里边压制的乔其纱布料？” 柯元白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说道：“这料子已经过时了，连城已经不实行这种款式和花纹的了，你拿去做衣服，恐怕卖不出去。” 担心林武不相信自己的话，柯元白又补充说：“我做了衬衫、两片裙，还有连衣裙，结果都卖不出去，现在都还在手里边压着呢，不信你看。” 这都是后来的补救措施，当初和夏浩天打价格战的时候，他的厂子做的就是这种衬衫。 对方把价格压的极低，让柯元白赔了个底儿掉，最后柯元白实在是扛不住了，就升了价格，但是那个时候的市场已经逐渐趋于饱和。 后来柯元白又做了其他款式的衣服和裙子，结果都不太好销售，这也就有了柯元白现在的劝告。 不料，林武闻言却是一乐。 他笑着说：“柯叔放心，我不做衣服卖。” “不做衣服？那你要做什么？” 林武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说道：“我要做头花。” “头花儿？”柯元白又是浑身一个哆嗦。 啥玩意儿——他甚至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头花儿……就是妇女同志们扎在头上的头花儿？”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头发做好销售出去，我们手里就有钱买布料了。” 柯元白张了张嘴，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这会儿越听林武的话，越觉得不靠谱。 那可是一千多尺的布料啊，全部用来做头花儿，那得做多少啊？ 能卖得出去吗？ 心中越是想着这些事情，他的太阳穴就越是突突突的狂跳不停。 原本还想要多问几句，但见林武那么坚定，他也就闭了嘴。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否定林武的决定，毕竟他欠了林武的人情。 而且现在林武才是老板，他就是给人家打下手的。 想了许久，柯元白这才点头说：“你就说你需要几个人，我去帮你找。” 林武伸出三个手指头，柯元白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啊？” “行，我这就去……” 实际上，经过厂子倒闭这件事儿之后，之前靠着柯元白关系拉来的不少女工们，现在都不敢再来他这里干活儿了。 那些女工基本上都是趁着下班时间过来干一点儿活儿，好挣点外快，却没想到柯元白这厂子还没挣了钱就倒闭了，不少女工没要着工资就走了，柯元白现在哪儿还有脸面去喊人家过来帮忙？ 只是这一次林武开了口，介于情面，他不好拒绝。 三个就三个，大不了自己拉下脸来求一求人家，总会有人答应的。 柯元白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好多个念头，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林武就笑着摇了摇头。 “柯叔，不是三个人，是三十个。” “什么玩意儿？！” 柯元白大吃一惊，心说自己这个大侄子是疯了？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连城服装一厂门外站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看起来极其年轻，五官俊朗，嘴角总是带着一抹弧度，看起来很容易亲近和相处。 而另外一个人不少人都认识，正是之前在服装一厂当搬运工的柯元白。 不少女工看见了柯元白，当下就有人开口问了：“白哥，你钱还清了？” “听人家说，这两天放高利贷的人天天堵着你家门口，你没事儿？” “是啊，我周姐呢？现在咋样了？” “她辞职了也没事干，要不然让她回来厂里做临时工，一个月也能多少赚点钱，补贴一点是一点。” “白哥，你身边站着这个小伙子是谁啊，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年头，所有人的心思都比较单纯，尤其是国企里边儿的员工，毕竟没啥竞争力。不涉及利益冲突，关心就是实打实的关心了。 听着那些女工的话，柯元白脸上火辣辣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一眼林武。 后者转过身，把之前放在树底下的牌子举了起来。 木板上用黑色炭笔写了几个字，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是足够大，足够让人看清楚。 林武扯开嗓子喊道：“招工了，招工了，踩缝纫机做衣服的女工过来干活，三块钱一天！” 好家伙！ 这一嗓子把站在旁边的柯元白都吓了一跳——三块钱一天，这工资高的可怕啊！ 那些女工在制衣厂上班，一个月满打满算，再加上各种福利，到头来也才四五十块钱。 这三块钱一天，做满一个月，工资就要比在制衣厂上班多三十块钱左右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下不少人听见声音，就哗啦啦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啥活儿啊？不犯法？” “咋给这么高工资？做什么活的？难不难？” “白哥，这人你认不认识啊？” “怎么只要女工啊？” 如今时代不同，打的口号也变成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林武笑着解释说：“我这活是做衣服的，三块钱一天，是一整天的工钱，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一天十二个小时。” “要是你们五点半下班过来做工，做到晚上十点半，那就能拿到一块五的工资。” 这些女工全部都是连城国营服装一厂的正式员工，手艺那肯定是没的说。 如果能够在下班时间赚点外快，那肯定是最好的了。 林武都想好了，到时候再去劳务市场招一批白天上班的工人，刚好两班倒，人停缝纫机不停。 如此一来，那一千多尺的布料肯定能够很快赶制出来。 听见林武的话，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闲暇时间赚点钱，而且还是自己最擅长的做衣服，谁会不愿意？ 只不过，众人下意识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柯元白，心中又难免打起了退堂鼓。 “靠不靠谱啊？” 人群之中有人小声开口问道：“万一我们在你那儿干了一段时间，最后一毛钱都没有拿到，白白浪费了我们的时间，这咋办？” “是啊，毕竟这年头搞服装生意的太难了，你看看白哥……” 第二百零九章 正式开工 “咱们可都是老实人，就想赚点钱，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对谁都不好。” “说的对啊，我也担心这一点。” 一大帮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虽然话语直白了些，但都是事实。 没人指责柯元白，但柯元白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低着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这些人当初都是因为信任自己，才去楠楠制衣厂干活儿的。 然而他却可好…… 柯元白越想，越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林武，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缓缓的抬头看向林武，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好趁机离开这里。 然而他一抬头，却见到林武正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的女工们。 不等柯元白开口，林武就说道：“各位请放心，工资当天结算，如果我真拿不出钱来，那也最多只耽误你们一天的时间。” 当天结算？ 这种模式还真的是前所未有。 林武话音落下，所有人就都放下了心，无数双眼珠子都跟着亮了起来。 要是这么说的话，即便到时候这小子的制衣厂撑不下去了，无法给自己结算工资，那也最多只是浪费一天的时间，根本不打紧。 一群人蠢蠢欲动，就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的时候，林武又大声的喊了一句，直接下了一剂猛料。 “我这只有三十个名额，先到先得，招满就不要了。” 好家伙，这话一说出口，顿时不少人争先恐后的举起了手。 “小兄弟，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反正我回家也没事干，我今天晚上就能去你那儿干活。” “还有我！五个小时就能挣一块五，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也算我一个，我要赚点儿钱，好给我家孩子买猪肉吃。” 林武拿着纸笔，飞快的将这些人的名字按照顺序记录了下来，并且挨个的给了一到三十的编号。 不管是工厂还是公司，最重要的就是秩序。 挨个登记完毕之后，刚好到了服装厂上班的时间，女工们踩着铃声进去上班了，林武则是把本子和铅笔放进随身携带着的口袋里。 他一抬头，就看见柯元白一脸欣赏的冲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三哥的儿子真不错，以后肯定有出息，起码比我强。” 约莫两点多的时候，服装二厂。 夏浩天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上个月的销售报表。 “这碎花裙子也不知道是谁设计出来的，不管是料子，还是版型，都非常不错。” 夏浩天喃喃自语着，随后感慨一笑。 将报表放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此时此刻的夏浩天心中颇为得意：“那裙子设计的再不错又能咋样？小打小闹而已，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最后还不是让我这个外人狠狠地捞了一笔？” “今年我的腰包鼓了，给上边儿交钱的时候，大不了我多交一些，到时候开表彰大会，上去领奖的不是那个设计者，而是我自己！”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夏浩天放下茶杯，懒洋洋的说了一句：“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留着二八甩发的青年。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花衬衫、一条喇叭裤，裤脚大的都能用来拖地了。 “咋回事儿？他还钱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将口袋里揣着的一大摞钱放在了夏浩天的办公桌。 “这里是两千块钱，其他的咱们兄弟分了，你点一点。” 来的人正是之前堵在柯元白门口的霍哥，而这些钱也自然是从柯元白手里拿回来的那一笔。 实际上，柯元白借钱办制衣厂的时候，就有人将消息放给了夏浩天。 今年年初的时候，这一行业遍地开花，不少人都看准了这块肥肉，夏浩天是第一个吃到肉的，也是腰包最鼓的那个。 他为人精明，眼光独到，早早的就和一些势力挂上了钩，因此一旦有人要办制衣厂和自己抢饭碗，他就立刻出手坑害。 当初柯元白借钱欠下的最大一笔债务就，没过多久被转到了夏浩天的手里。 原本这是他的杀手锏，却没想到柯元白连价格战都没撑过去。 当然了，这笔钱肯定不能让夏浩天自己去收，于是他就派了霍哥等人出马。 这段时间里，柯元白一直东躲西/藏的，夏浩天的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知道对方这是山穷水尽了，于是也就没有去管。 却没想到，今天霍哥居然真的带钱过来了！ “柯元白他从哪来的钱？”夏浩天眉头皱了起来，撇了一眼霍哥问道：“你们注意到没有？” 霍哥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顿了顿，他忽然又想到了跟在柯元白身边那个十分强势的年轻男人。 他说道：“不知道，不过他带人去楠楠制衣厂了，那是个年轻人，长得还挺好看。” 说完这话。他又说：“夏老板，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几个兄弟还等着我去吃饭呢。” 夏浩天微微皱起眉头，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毕竟说到底，对方只负责催债的事情。 夏浩天万万没有想到，柯元白居然真的把自己的工厂给卖了！ 他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吹去上面的浮茶，美滋滋的抿了一口，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说到底，他就只是小打小闹而已，还能抢了自己的生意不成？ 夏浩天轻蔑的呵呵一笑，然后就不去想这件事情了。 傍晚十分，六点钟。 回家吃过饭后，陆陆续续有工人来楠楠制衣厂上班了。 下午的时候只是招收了三十名工人，不少人都知道楠楠制衣厂的位置，当下就一起结伴过来了，一个都不少。 林武站在门口，柯元白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上面夹着一根笔。 每来一个人，他都会用笔在对应的序号后面打钩，迟到的扣两毛钱工资。 第一天上班，肯定没有人迟到。 林武看了看那张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就带着柯元白与众人进入了制衣厂车间。 一群女工原本都在聊天，看见林武进来，所有人顿时齐刷刷的不说话了。 林武大声说道：“缝纫机上都用纸贴了序号，大家按照自己的序号找到自己的位置。” 第二百一十章 肯定能赚钱 几名女工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人开口说道：“工位我们都找到了，关键是我们要做啥啊？” 又有人说：“你这儿没有样衣和尺寸数据，我们什么都做不出来啊！” “是啊，我们拿了钱，就都想办事儿，老板你就说要我们做什么衣服，给我们一件样衣，我们排一排流程，指定能给你做出来。” “是啊是啊……” 一大群人开始附和，林武闻言却是笑了笑。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块布料来，女工们定睛一看，顿时发现——这不是前段时间流行的红色波点乔其纱吗？ 几个来楠楠制衣厂干过活的女工，顿时认了出来：“这不就是白哥之前做衣服的料子吗？” “没错没错，这是做衬衫的乔其纱布料，老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这种料子没法做衣服的，现在连城早就不实行这种样式的衣服了。” “对啊，这种布料的衣服，就连我小姑子都买了，你要是再做一批，肯定卖不出去了。” 女人多的地方总是非常热闹的，搞得林武一时间都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没办法，林武干脆也不说话了，开始用事实讲道理。 他将料子展开，然后举过头顶。 因为他的个头比较高，所以一下子就高过了众人几乎半个身子。 他的眼神慢慢的在这群女工脸上巡游了一遍，压迫力十足。 几个呼吸的功夫，三十个女工就逐渐的没了声音。 “国有国法，厂有厂规，我这人比较好说话，但仅限于下班的时间。”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林武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又说：“我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听明白我要做什么，然后按照我说的要求去做，听明白了吗？” 毕竟是办过公司的人，林武心里明白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规章制度不能废。 只有这样，才能有条不紊的将厂子建立起来，否则的话，靠嘴皮子和关系，只能使得厂子一团糟。 见林武这么严肃认真，一群人终于不再吱声。 林武又说：“要是你们做的好了，到月末结算的时候，我会给大家发放奖金的。” 刚刚是一巴掌，现在给的是甜枣，而且还足够甜。 一群女工对视一眼，顿时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你们看，这是我提前裁剪好的布料。” 林武稍微展示了一下：“长十厘米，宽三厘米，一尺布料能够裁剪三十块。” “这种小块的布料，就是用来做头花儿的。” 他说的头花儿，实际上就是发圈。 这种小玩意儿，尤其女孩子特别喜欢。 红色波点乔其纱，带着点儿港风的感觉，又是八十年代开始，靠近广省那边受到了港圈文化的冲击，尤其追捧这种波点料子，前段时间的衬衫就是受这种风潮的影响出现的。 这个年代，大家都把目光放在服装这块肥肉上，但是殊不知对于女性来说，装饰品也是消费主力之一。 同样款式的衬衫，配上同样款式的头花，绝对夺人眼球。 而对于林武来说，要是特意购买波点乔其纱的布料做头花儿卖的话，那肯定是赚不到钱的，毕竟这料子进价就不便宜。 但是这些布料是楠楠制衣厂的库存，也就是说，不管卖出去多少，他都是赚钱的。 林武的话落下，而那些女工们则是面面相觑，似乎对于这种头花儿还不太清楚，都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林武。 林武见状，也不再废话，转身走到一台缝纫机前坐下，然后又拿出一节皮筋和一块料子。 拉长对齐之后，将这波点布料和皮筋儿缝制在了一起，最后翻了个边，使得首尾连接在一起。 这样一来，漂亮的波点红色头花儿就做好了。 这个工作极其简单，上手之后更是迅速，堪比流水线速度。 林武把头花儿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遍，然后说道：“怎么样，你们都学会了吗？” 在场的三十位女工原本就是多年的老裁缝了，只是一开始没理解林武想要的头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会儿林武亲自演示了一遍，众人顿时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个简单啊，很容易做出来，就只是缝纫机踩两圈的事儿。” “没有问题，老板你放心，拿料子我就能干活。” “还别说，这头发挺好看的，现在的小姑娘最喜欢这种东西了，老板你可真有眼光。” “……” 女工们开始干活，一边裁剪，一边用缝纫机踩头花。 林武则是和柯元白去了仓库，把这些料子全部清点了出来。 “这里一共还剩下一千三百多尺。” 柯元白叹了口气，眼神之中满是遗憾。 这些布料可是当初他亲自去国营纺织厂采购回来的，却没有想到被别人给后来居上了。 这会儿看见这一幕，他难免心中不痛快。 林武在心里边儿大致盘算了一下，一千三百多尺的布料，就是说能够做出四万多头花儿来。 一个头花儿定价三毛钱，那么他这批货物的销售额大概能够达到一万两千块钱左右。 就算是除去成本，他也能够赚到八/九千块钱，到时候就有足够的资金买下那一批滞销的布料了。 心中盘算完毕，林武抬头看向柯元白。 他笑着说：“柯叔，明天咱们还得去人才市场一趟，找几个工人过来忙活几天，把这些布料全部给裁剪了。” 一千三百多尺布料，做头花儿上缝纫机踩两圈快是快，但是裁剪布料是真的费工夫。 这年头不像是后世还有裁布机，厚厚的一大摞布料往台子上一放，照着画好的图案推一推，布料就能够被裁剪出来。 这年头什么活都靠手工，因此生产力极其低下。 柯元白点了点头：“那行，明天早上咱们就去劳务市场，那里人多，招工肯定没有问题。” 说完这话，他又叹了口气，看着林武的眼神有些复杂。 实际上，柯元白到现在还不相信林武会挣钱。 那张喇叭裤的设计图他仔细琢磨了许久，发现是喇叭裤的开口大小做了不一样的调整。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利用到极致 现在连城市面上流行的是那种开口极大的喇叭裤，能将整个鞋面都能盖住，甚至脚尖那块儿都能拖地，因此不少人都戏称那是拖地裤。 那种裤子穿在身上没什么精气神，而且不能不少人都发自肺腑的排斥。 而林武设计出来的这款喇叭裤，不管是裤口的大小，还是腰线的位置，都做出了精巧的调整。 柯元白虽然有些期待结果，但要让他承认这种裤子能够赚钱，他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 做裤子尚且如此了，现在就更别说是用这些滞销布料做头花了。 但是每次看见林武那有条不紊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这个大侄子似乎是真的与众不同。 缝纫机一直踩到了晚上十点半，柯元白有块手表，见时间到了，他就扯开嗓子在车间门口喊了一句：“下班了，下班了。” 声音一响，三十个女工哗啦啦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就发现林武在这里等着他们。 林武的手里拿着一个腰包包，口是敞开的。 有人探头探脑往里边看去，一眼就能够看到一大摞花花绿绿的毛票。 “每个人一块五毛钱，按照序号一个一个的领取。” 听着这话，所有女工都兴奋了起来。 “还真给啊！？” “居然真的能够日结工钱，这可太好了。” 女工们高兴的不得了，一个个领了钱，拿着票点了又点，最后塞进贴身衣服的口袋里，三三两两的结伴回了家，厂子里边儿很快就只剩下了柯元白和林武。 “这么晚了，你现在去招待所也麻烦，不如去我家跟我挤挤睡一宿？” 林武却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块钱的钞票，塞到了柯元白的手里。 后者则是一脸的不解，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手里的钱重新塞回了林武的手里。 “干啥啊？” 林武见状气笑了：“柯叔，这是钱，不是烧红了的烙铁，你扔回来干啥？” “你给我钱干啥？” 林武解释说：“这是给你的工钱，别人日结，也得给你日结，一天五块钱。” 柯元白猛的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啥玩意儿？我还有工钱？” 他楞在原地，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抿着嘴唇盯着那钱，心里边儿做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他现在缺钱，真的很缺钱，但是柯元白自认林武这个大侄子已经足够帮他了。 二话不说答应了自己的报价，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还请自己与媳妇儿下馆子吃饭。 现在再要人家的工钱，那可太没良心了。 柯元白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林武。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十分认真的说道：“林武，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了，但我也是有骨气的。” “虽然现在我的日子难熬，但是让我管你要工钱，我是真干不出这事儿来。” “我知道你想卖了头花儿买布料做裤子，你那点钱都给我用来还债了，这份人情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怎么还能要你的工钱？” “到时候你回了那八村，三哥听说了这事，指不定会怎么戳我的脊梁骨！” “这钱我真不能要！” 林武盯着柯元白，心中有些无奈。 做生意必须要精明，必须要当那个奸商，还得要狠的下心来唯利是图，这样才能挣到钱。 按照林武这辈子的行事风格来看，好像是和这些特点完全粘不上边儿的。 这也正常，毕竟他拥有重生这个类似金手指的东西，能够精准无误的抓住每一次的风口和机会。 而柯元白这样的普通人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有一次侥幸挣到了钱，但是今后的漫漫长路，总会有翻车的时候。 见对方说什么都不肯要钱，林武没有多说什么。 将钱收进自己的腰包里，然后他换了一种说法。 “要不然这样，柯叔，等我的头花儿卖出去了，赚到了钱，我就再给你开工资，咋样？” “还有一件事情，这可不是给你的钱，你也是要每天老老实实来我厂子里干活的，不然我干嘛给你开工资？” 柯元白听到这话，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脸。 “这没问题，等你赚了大钱，给我开多少工资都行。”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林武拒绝了柯元白的留宿。 目送柯元白离开之后，林武则是转身回了仓库。 时间紧迫，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 车间昏暗的灯光下，林武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剪刀，认认真真的顺着粉笔线裁剪布料，一直忙到后半夜。 林武脚边堆着的布料已经有不少了，他实在是困到不行，将烫台上的东西拿下来，又把自己的腰包压在身体下，最后随意的扯了点布料盖在身上，就那样沉沉的睡过去了。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柯元白敲门的时候，林武这才惊醒。 起身去开门，门外的柯元白给他带了早饭，是用瓷缸子装着的粥，里边还放着一个鸡蛋。 柯元白有些窘迫，笑着解释说：“林武你也知道我最近缺钱，家里边儿实在是没啥吃的了，就只能煮点粥，你将就着垫垫肚子，等待会儿咱们去劳务市场，那边有不少卖早餐的小摊子。” 林武双手接过瓷缸子，笑着说：“柯叔，这已经很好了，太谢谢你了。” 他心里清楚，这估计是柯元白能给他的最好的待遇了。 林武大口大口的喝完了稀饭，又囫囵个的把鸡蛋吞进肚子里。 吃完之后，他就着厂子里边的水龙头冲洗了一番瓷缸子，这才把陶瓷缸子放好。 柯元白这会儿也看见了车间地上堆着的一堆布料，心中越发感慨了。 这个年轻人脑子聪明不说，还吃得了苦，管理起工厂来也雷厉风行，让人刮目相看啊！ 二人锁好大门，然后就直奔劳务市场而去。 林武花了三块钱一天，雇佣了三个人回来裁剪布料。 都是手脚利索的大娘，回来之后就听见仓库里边儿咔嚓咔嚓的剪刀声不绝于耳。 “柯叔，白班的女工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得到吗？”林武问道。 为了尽快制造出所有的头花儿，最好的办法就是缝纫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运转，厂子两班倒，时间利用到极致才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等不及了 柯元白想了想，然后眼前一亮：“我们可以去镇子里看一看。” 他说的镇子，就是柯元白的租来地皮和给厂子挂名的地方，就在连城的边缘，名字叫做兴华镇，距离连城中心有些距离，因此基本上都像内八村一样自给自足。 “那会儿我开了制衣厂，镇子里边的人知道了消息，不少女同志都主动上门找镇子里边的书/记，说她们也能踩缝纫机，想要从我这儿拿到一个工作的名额。” 说着话，柯元白就挠了挠头，又叹了口气。 “只可惜我的厂子没开几天就断了资金链，我连你嫂子那几个朋友的工钱都拿不出来，就更别说是别人了……” “你要真的想要找人，我帮你去吆喝几声，顺便再张张眼，肯定能够凑满三十个的。” “镇子上头的那些人知道这事儿，也肯定会高兴的，你这是在帮他们解决吃饭的问题，到时候多走动，办起事儿来肯定能更轻松。” 林武恍然的点了点头：“那行，这事儿我就交给柯叔你了，下午我就得回去了，上班打卡和发工资的事儿都得麻烦你帮忙。” “回去？为啥啊？” 像是怕林武误会，柯元白赶忙又解释说：“你交代的这些事儿我肯定都能做，只是现在不是要去供销社和百货大楼看看到底咋卖头花儿吗？” “头花儿每天的产量那么大，我们得边做边卖才行啊！” 这头花儿的生产速度简直让人震惊，就只是昨天晚上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柯元白大概算了算，一个人一个小时，连带着裁剪布料，就能够做七八个。 三十个人，五个小时，那可是足足一千个了。 更别说现在还有专门的人裁剪布料，又去镇子上招女工，那速度只会翻倍的提升。 在这个紧要的档口，林武怎么还要回去呢？ 这不是掉链子吗！ 林武对柯元白解释说：“柯叔，我要做的就是要去找销路。” 林武的话让柯元白愣在原地：“你回去内八村找销路，那小村子能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柯元白就停住了。 这些天的相处，按照他的观察，林武必然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儿的。 沉吟片刻之后，柯元白忽然眼前一亮。 “林武，难道你要去别的地方卖头花儿？”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种小商品，去乌城才最好卖。” 实际上，这也是林武一开始的打算。 八十年代初，乌城那边是最开始做小生意的城市。 后来上边儿改变了政策，他们开始热火朝天的做买卖，讲究一个鸡毛换糖的商业模式。 如今这个年头，相比起来其他的省城小偷小摸尝试搞经济，乌城那边儿已经彻底放开手脚，做出来的小商品被各个小商贩、小道爷带去全国各地卖了。 头花儿是当之无愧的小商品，只要谈下乌城那帮小批发商，那么林武就相当于拥有了全国市场。 到时候别说是四万的桃花了，就算是四十万，他也能吃得下！ 只是这些都是林武这个重生者才知道的信息，对于柯元白这种普通人而言，他甚至连乌城在哪儿都分不清。 想了半晌之后，柯元白摇了摇头。 他多少有些担忧，口中说道：“林武，你放心去找销路，制衣厂这边儿我帮你看着，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林武点了点头：“别人我喜不过，柯叔你我是绝对信得过的。” 当天下午，在给柯元白留了一笔钱之后，林武就坐着汽车，用两个大尼龙，将一千多朵头花儿压实了，再用一根扁担从中间穿过，一步一个脚印的背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一次唐清婉没有睡着，听见林武回来的声音，她赶忙穿上衣服朝着门外走去。 “林武，你回来了？” 她提着马灯探头探脑的朝着外边看来，浓重的夜色里，林武的身上夹杂着夜里的露珠和湿气，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出来了？” 林武放下尼龙袋，抬起袖子使劲儿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抬头就看见了唐清婉。 马灯的光线很昏暗，将唐清婉那娇小玲珑的身体衬托的愈发瘦削了。 淡黄色的灯火跳跃着，给她的身上添加了一份说不清的明媚。 唐清婉快步走了过去，林武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 唐清婉原本有着巨大的欢喜，却在这一瞬间忽然落了空。 她眨巴眨巴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嘴唇微微抿起。 “晚上湿气重，对你身体不好。” 林武说：“你离我远点儿，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就找你。” 定睛一看，唐清婉这才发现——原来林武的身上已经被夜晚的露水给打湿了。 露水掺杂着汗水，半夜的凉风那么一吹，很容易感冒。 得知了他的想法，唐清婉那颗原本空落落的心瞬间又重新充满了活力。 她勾起嘴唇露出一个微笑来，在那一刹那，灯火在她的眼睛里边儿绽放开来，犹如一片璀璨的星火，美丽极了。 “我等你。”她轻轻的应了一声。 林武洗完澡，擦干身子才进入屋子。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唐清婉还在认认真真的在教材课本上坐着标注。 听见身后的推门生，她赶忙抬起头来。 放下手中的教材，唐清婉起身朝着他走去。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回来？明天早上回来不也是一样的吗？” 唐清婉微微蹙眉说道：“你知不知道，走夜路很危险的！” 林武却没说话，而是伸手一把将面前的唐清婉抱在了怀里。 仅仅只是两天没刮胡子，他的下巴就已经冒出了胡茬。 胡茬轻轻摩擦着她的头发，唐清婉只听见四个字：“我等不及。” “等不及……” 唐清婉有些不解，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 然而，二人身高悬殊，抬头就只能看见他那线条分明的喉结。 咕咚！ 喉结上下滚动，旋即响起了他那充满此行的声音。 “我等不及想要回来见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湿/热的吻也印在了唐清婉的额间。 仅仅是瞬间，湿/热的气息就把她包裹了起来。 这是林武对自己说的情话吗？ 不知不觉中，唐清婉的耳垂又红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坏种周宏 唐清婉红着脸，抬头看林武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林武微微眯起眼睛，低头照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重生一世，他不求别的，只求不留遗憾。 二人紧紧的拥吻在一起，两个灵魂开始碰撞。 唐清婉很少与克林无如此亲近，当年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被下放到内八村当知青。 好好的青春还没来得及躁动，就贡献给了祖国的农村。 一句农村是更广阔的天地，使得她在内八村扎根下来。 后来她遇见了林武，根式稀里糊涂的有了孩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当了母亲。 唐清婉有些喘不上气来，脸色潮/红一片。 她稍微往后退了退，然而下一刻，林武的手就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一个用力，使得唐清婉整个脑袋都向前一倾，一头木簪盘起的黑发都散落在了肩膀上。 唐清婉看见林武的眼睛里边儿有着微弱的火光在跳跃着，使得她的呼吸都跟着颤动了几下。 “媳妇儿？” 林武压低声音，低头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嘴唇。 看见她那涨红的脸，林武笑着说道：“你放心，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我就不会强迫你。” 说完这话，他又吻了一下滩清湾的眉心，然后伸出手绕过她的脑后，帮着把她的头发整理好，然后又用一个红色的头花儿绑了起来。 “……” 唐清婉许久无言，这会儿她整个人都像是站在云端上，还没明白林武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感觉到头发被重新扎了起来，她软软的开口问了一句：“你给我扎头发了？” 这声音就像是小桥流水一般，柔软的不像话。 林武不是什么圣人，重生一世，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他最大的追求。 要是真的能够抱着又香又软的媳妇儿睡觉，即便是被小萌萌踹两脚也没啥的。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但前提是唐清婉愿意。 林武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媳妇儿，你早点睡。” 说完这话，他就松开了抱着唐清婉的双手，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之前在自己家的时候，林武与唐清婉一人一个房间。 现在来到了林文的家，夫妻二人就理所当然的睡在了一张床上。 “……” 唐清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啥，她忽然心里空落落的。 低低的应了一声，唐清婉那小小的身体也蜷缩着进入了被窝里边儿。 只是他这一次，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手里的头花儿。 红色波点桥西沙的料子，柔软又细腻，做得很漂亮。 唐清婉无声的叹了口气，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即便是闭上了眼睛，她的满脑子依旧都是林武刚刚的言语和身上。 这人怎么这么坏？总是让人心神不灵的——她心中抱怨道。 第二天。 天色大亮，林武起了床。 他得抓紧时间要去跑销路，必须得早起。 乌城距离连城远，林武要买下午三点钟的火车票，经过一夜的跋涉，第二天早上才能到地方。 这年头出远门，就连乘坐卧铺都要开介绍信。 林武洗漱一番后就直奔村口而去，村口那里有一块晒谷场，还是七十年代那会儿留下来的。 晒谷场旁边有一排平房，早些年就是知青们的宿舍，正对面的一排平房就是村里大队的房间。 那里的墙上还印刷着几个大字——为建设社会主义而奋斗。 白色的底漆，红色的大字，这会儿也斑驳了不少。 林武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有人拿着装了石灰的桶，另外一个手拿着刷子，看样子是要更换墙上的标语。 姜保国和另外一个人站在旁边，林武走过去，远远的就冲着姜保国喊了一声叔。 姜保国听见声音，立刻转过头来。 看见林武之后，他顿时咧嘴一笑。 “林武，你咋来了？” 说话间，另外一人也跟着扭过头来。 他穿着一件红色的两条筋背心，肩膀上还披着一件中山装，手里拿着一个陶瓷杯子。 他的鬓角有些斑白，胡子拉碴，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村民。 但是他有一双三角眼，打量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眯起眼睛，让人很不舒服。 见林武来了，男人端起搪瓷杯子吹了吹浮茶，吸溜了一口茶水，看起来颇为惬意。 “这位就是林武同志啊？” 男人打着官腔，打量了林武几眼之后说道：“小伙子很不错，听说最近做了生意，带着咱们那八村的村民挣了不少钱，思想觉悟很高啊！” 林武只是看着这人觉得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 看着对方这架势，估计也是个有身份的。 他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姜保国乐呵呵的介绍说：“林武，这是咱们村之前的周队长，你家以前就归他管。” 林武闻言焕然大悟——周队长啊！ 听见这个姓氏，他总算是想了起来。 好家伙，这不就是之前玷污了柯元白姐姐的那个混蛋吗？ 想到这里，林武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变了。 周宏图打着官腔，眯起眼睛对林武说道：“林武同志啊，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做生意这种事情尽量还是少做，咱们可是要建设社会主义的，是要奔向无产阶级的，做生意说到底，都是资本主义的残留，你可要当心啊。” 林武扯了扯嘴角，他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这个周鸿图，心说看来这老畜生日子过得不错啊！ “谢谢周队长的提醒，您说的我心里有数，我肯定不会走资本主义复辟的道路。” 说完这话，林武又从口袋里边摸出一盒红塔山，就当着周宏图的面儿递给了姜保国。 他说：“叔，我找您有事儿，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看见林武手里的香烟，姜保国一愣。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宏图，又看了看林武，气氛瞬间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看见林武给姜保国递烟，却没有给自己，周宏图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这小子这么没有这么眼力劲儿的吗？ 给姜保国递了一整包烟，自己一根都没有，这合适吗？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些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前往乌城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有事儿需要帮忙就直接说，给我东西干啥啊！” 姜保国察觉到周宏图的脸色变化，赶忙把红塔山推了回去。 林武顺手接过来，又重新塞到了姜保国的上衣口袋里，还轻轻拍了拍。 “叔，一包烟也没几个钱，你就收着。” “这个……” 见林武态度坚决，姜保国也不好再拒绝，然后就带着林武去了办公室。 在他们身后，周宏图的脸色黑的就像锅底一样。 这小子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眼力劲儿？ 这要是再往前推几年，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老子指定要让他好好改造一下思想！ 周宏图恨恨的骂了几句，然后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了别的地方。 办公室里边儿。 姜保国正在给林武写介绍信，一边儿写，他一边儿叮嘱：“林武，你去外地要小心一点儿，这路上可不太平。” 说起来，姜保国算是村子里边老一辈为数不多的认识几个字儿的人，他们家祖辈就是教书先生，之前被改造，后来环境好了，姜保国又受到了村子里边人的尊敬，于是就当上了村长。 他真的是一心一意的为着内八村好，现在眼瞅着当初的二流子浪子回头，懂得顾家了，还做起了生意，盖了红砖房，姜保国只觉得发自肺腑的高兴。 林武说：“叔，我都知道。” 月约莫十几分钟之后，姜保国才总算是写好了一封介绍信，上面还盖了他们村部的公章。 姜保国把介绍信塞进信封里，郑重的交给林武。 “林武，你还年轻，有闯劲，这是好事儿……” 顿了顿，姜保国没来由的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不过挣钱的事儿的确是太显眼了，周队长刚刚也没有说错，你别往心里去。”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叔，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一边说话，他一边把介绍信装好，然后林武就大踏步的离开了大队。 周宏图看见林武离开，又端着茶缸子喝了一口茶水。 见姜保国从屋子里边儿走出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周宏图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现在的人都是咋回事儿？一个个的都在我耳边念叨着林老三孩子有多好，我今天看见了，觉得不咋样嘛！” 连一根烟都舍不得给自己，能有什么大出息？ 姜保国知道对方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当下也略微有些尴尬。 他搓了搓手，无奈的解释说：“周队长，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这孩子一直都挺会来事儿的，今天……今天估计是情况特殊。” 周宏图嗤笑一声，对林武压根没好感。 林武回到家，刚推开门，就看见有一个光溜溜的小屁股对着自己。 林武有些反应不过来，楞了一下之后才走上前。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原来是自己的宝贝闺女！ 小萌萌此刻趴在地上，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正吭哧吭哧的顺着土墙往里边掏。 她一边掏着，一边儿还瞪大眼睛凑近了仔细的看着。 “抓，抓出来！” 她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极其认真的念叨着。 只不过她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掏出什么东西来。 因为如此，那张肉乎乎的脸蛋也皱成了一团。 想了想，她又顺手把手边儿提前准备好的锄头拿了过去。 “用这个，用这个。” 只见小萌萌撅起小屁股，又往里边退了退，就那样跪在地上，抡起小锄头就准备开挖。 林武见状眼皮子一跳，乖乖，这可是土房子，怎么能照着墙角挖呢？ “小萌萌！” 担心出事儿，林武赶忙开口喊了一声，然后就快步走了过去。 小萌萌抡起的锄头还在半空之中，看见林武回来，小家伙眼前一亮，赶忙从泥土地上爬了起来。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泥猴子，看起来滑稽极了。 “爸爸，你回来了。” “爸爸抱抱，爸爸抱抱！” 小家伙一下子就抱住了林武的大腿，还使劲儿的用脑袋蹭了蹭，就像是见了猫薄荷的胖橘。 林武这会儿才看清楚，刚刚小家伙趴着的地方有一行排着队的蚂蚁，这会儿受了惊吓，正齐刷刷的往窝里钻。 之前小萌萌掏的洞已经有小拇指那么大了，外边堆满了泥土，还有各式各样的作案工具。 细一点的茅草，粗一点的筷子，甚至还有小木棍、锄头！ 林武看的眼皮子狂跳啊，一时间后怕不已。 这要是自己再晚回来半个钟头，小家伙估计都能把整座屋给拆了！ “爸爸，我掏蚂蚁，你看你看。” 小家伙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一脸邀功的看着。 “……” 林武看了看那个蚂蚁窝，又看了看小萌萌，最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自己生的，自己宠着呗！ 他叹了口气，伸手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摸了摸，十分违心的露出了一个笑脸：“哎呀，小萌萌可真棒……” 嘎吱。 门口那边传来响声，林武抬头一看，是唐清婉出来的。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里边儿鼓鼓囊囊的塞着东西。 看见林武，她抬头露出了一个笑脸。 “这么快就回来了？介绍信开好了吗？” 林武点了点头：“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在这里了，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主要是孩子的换洗衣服。” 林武今天要去乌城，一大早就通知全家人了。 林文把驴子牵了出来，依旧是闷葫芦一样不说话。 他默默的把林武的两个大尼龙袋放在驴车上，还把小萌萌抱了上去。 “啥时候动身？”林文问道。 林武扭头看了看，问道：“爹娘呢？” 明明早上出门开介绍信的时候，还看见他们了，怎么这会儿自己要出发了，却不见人影了？ 林文说：“爹说你出门没几天就要回来，就不送你了。” 林武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多问。 “媳妇儿，我们走。” 他转头对着唐清婉喊了一句，唐清婉点了点头，也跟着爬上了驴车。 她的一头黑发被红色的波点乔其纱头花儿扎了起来，显得俏皮又妩媚。 第二百一十五章 火车上的套路 林武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驴车抵达县城，林武一行人又换车去连城。 一路上，一家三口折腾到下午两点多，才总算是抵达了连城。 时间紧迫，林武甚至都来不及去楠楠制衣厂看一看。 林武买了三点钟的火车票，是三张卧铺票。 实际上，按照小萌萌的年纪，完全可以免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更为了旅程的舒适程度，林武还是给小家伙买了一张卧铺票。 这年头还是老旧的绿皮火车，逃票也十分简单，混乱程度是后来的人们难以想象的。 公然盗窃、抢劫、诈骗、打架…… 这些事情在这样绿皮列车上，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上演，简直就是人间百态。 唐清婉看见小萌萌身上脏的就跟泥猴子一样，原本是想带着小家伙去厕所换了的，但是却被林武给制止了。 林武十分浸提，甚至还特意将唐清婉头上扎着的头花儿给拿了下来，将那根不起眼的簪子别了上去。 见唐清婉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林武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待会儿上了车，人多眼杂的，你跟进我了，不要走散，知道吗？” 唐清婉点了点头，知道林武这是担心出事儿。 火车开始检票，这里人很多，排起了一条条的长龙，一点一点的往里边挤。 林武扛着两个大尼龙袋，里边儿装满了制衣厂做好的头花儿。 他一手牵着小萌萌，一手拉着唐清婉。 人潮汹涌，一家三口总算是挤/进了站台。 远远的看见火车来了，不断的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由远及近，把小萌萌吓得只往唐清婉的怀里钻。 “怪兽，怪兽来了！” 小萌萌把身子缩成一团，抱着唐清婉的腿不肯撒手。 林武件见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小家伙还没有见过火车！ 那绿皮大家伙乍一看之下，还真有点吓人。 “小萌萌，那是火车，不是怪兽。” 林武弯下腰，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柔声安慰说。 火车终于停了下来，小萌萌则是好奇的打量这眼前这个怪兽一样的交通工具。 林武转头对唐清婉说：“走，咱们上车。” 唐清婉点了点头，抓着小家伙的手跟在林武的身后，顺着人/流找到了卧铺车厢挤了进去。 买票的时候是三个连着的卧铺，两个下铺，一个上铺。 林武一上车就把自己的货物塞到了最里边儿的卧铺下，确认口袋捆扎严实之后，这才算是腾出了手，然后他又把唐清婉小家伙给安顿好。 小萌萌是第一次乘坐火车，隔着车窗好奇的往外边张望去。 咣当咣当的声音再次响起，车外的景色开始飞快的倒退。 幸好林武买了三张卧铺票，使得三张卧铺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极少有陌生人进来，小家伙这才算是放开了不少，叽叽喳喳的像是清晨的麻雀。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小萌萌玩累了，就沉沉的睡过去了，就睡在林武对面的下铺。 “饿了？吃点东西。” 唐清婉把布袋子打开，露出了里边提前准备好的煮鸡蛋和馒头。 “这些都是早上咱妈让我带着的，吃点垫垫肚子。” 林武却是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吃。” 唐清婉哦了一声，然后又把布袋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实际上，她能够看得出来，林武自从出门之后，就一直紧绷着神经。 火车上实在是太嘈杂了，到处都是人。 小萌萌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隔壁车厢传来了骚动。 “谁偷了我的钱？给老子滚出来！” “让老子抓到，非打断你的手脚不可！” “那可是二十块钱啊，赶紧的给我查一查，钱上我写了名字，偷了你就跑不了！” 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原来是一个中年男人将钱放在了中山装的口袋里边儿，一路上都紧紧的捂着，却没想到上车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挤人之下，小偷不知不觉就把他的口袋划开了个口子，然后把钱给顺走了。 等到那人发现钱不见了，衣服也破了个洞，气的直骂娘，瞬间就把车厢搞得鸡飞狗跳了，好几个列车员都过去了。 林武和唐清婉都不是好热闹的人，所以即便听到了动静，也没有凑过去。 没过一会儿，隔壁车厢的嘈杂声就弱了下来。 随后，林武就听见一阵阵脚步向这边靠近过来。 “同志你好，你这里还有空位置吗？” 林武闻言抬头看去，发现来了一个漂亮水灵的小姑娘，脑袋后边扎着两根粗粗的麻花辫，穿着一件最流行的乔其纱衬衫，下面是两片裙，白皙的脚腕露在外边。 这小姑娘看人的时候眼睛很灵动，忽闪忽闪的，像是出门读书的学生，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唐清婉刚准备说没有，却被林武抢的先。 林武笑的礼貌又疏离：“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满了。” “满了？” 小姑娘一脸的问号，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委屈。 她伸出涂了红色豆蔻的手指，指了指小萌萌上面的空位置：“那里不是还有个位置吗？” “我没钱买卧铺票，就买了硬卧，可是这一路上的时间太长了，我……同志，你帮帮忙好不好？”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的神情和言语都拿捏的非常到位，看起来楚楚可怜委屈极了，让人一看就很容易心软。 要是换成一般的男人，现在指不定就答应了，但是她偏偏遇见了林武。 先不说林武解不解风情，他心里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女人就是一把刀，真要出了事儿，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做小倒爷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就经常拉着三四个小伙伴一起去广省进货，经常乘坐一天一夜的火车。 车上时光无聊，他就经常会见到有这种女人在车上晃荡。 她们的套路很简单，一开始是让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过来与你谈话，降低你的防备心。 聊了几句之后，年轻漂亮的姑娘就会提议说带一两个所谓的哥哥过来聊天交朋友。 这些人一口一个大兄弟的喊你，哄着你、捧着你，就差直接拉着你和那漂亮姑娘结婚了。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就有人提议打牌。 好家伙，那是真狠啊，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你输的裤衩子都不剩！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进去喝茶了 林武摆了摆手，又说：“不好意思，我们要休息了，你去别的车厢问一问。” 林武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那位小姑娘，对方皱着眉头抿起嘴唇，明显有些不甘心，可是瞥见睡着的小家伙一身都是黄泥巴，便寻思着这一家子应该也是农村里来的泥腿子，兜里没几个钱，也就释怀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之后就笑意盈盈的走向了其他的车厢。 见女孩走了之后，林武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回头就见到唐清婉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他有钱他们怎么了？你怎么不让他？过来躺去玩那边的问道。 虽然唐清婉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林武却眼尖，一眼瞧见了她脸上那一抹可爱的小别扭。 林武嘴唇勾起，笑着解释说：“她要是进来，到时候忽悠我，把我连人带钱都骗过去当了上门女婿怎么办？” “……” 唐清婉被他的不要脸的话唬的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之后都气笑了。 “既然人家愿意要你，那你就去呗。” 她小声的嘟囔着，秋水长眸狠狠地白了林武一眼。 “你看人家小姑娘多漂亮，你就算是当了上门女婿也不亏。” 林武眉头一挑——好家伙，这还是自己媳妇儿吗？ 见是走没人，他干脆探身过去。 见唐清婉一边笑，一边往卧铺里边儿躲藏，林武就顺势抓住了她的脚踝。 盈盈一握之下，从裤腿里边儿透出白皙细腻的脚踝来，看着他胸腔一热。 当下林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一拽。 唐清婉小小的惊呼一声，整个人就被拉入了林武的怀中。 林武就像是抱着孩子一样，双手搂着唐清婉的娇躯，低头笑而不语。 这会儿车厢走廊里边儿来来去去的人很少，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人经过。 好巧不巧，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唐清婉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整张脸肉眼可见的变得涨红。 “林武，林武！” 唐清婉轻轻的喊着，眼神中有着浅浅的慌乱。 “有人来了，快松开。” 林武眼眸悠悠，瞅了外边一眼之后，凑过去飞快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媳妇儿，快点准备好……” 他的声音有些哑，凑到唐清婉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快要来不及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唐清婉都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外边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二人身边停下。 “同志，查票。” 列车员的声音响起，是来核验车票的。 林武从口袋里摸出三张卧铺票递了过去，顺带还有一封介绍信。 列车员打开看了一眼：“探亲？” “没错。” 林武让姜保国写介绍信，写的就是出门探亲。 林武解释说：“孩子生下来都四个年头了，我媳妇儿还没有回过娘家，我要带她回去看看。” 这事儿倒是挺常见的，所以列车员也没多艺。 列车员大概的看了看，然后就把车票和介绍信还给了林武。 “同志，注意保护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车上有不少扒手。” 说完这话之后，列车员就离开了这里。 林武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提及探亲两个字的时候，唐清婉的脸色瞬间僵住，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忧郁。 旅途很长，幸亏孩子足够听话。 一路上，林武都保持着足够高的警惕性，因此一路上都还算是顺利。 第二天早上快九点钟的时候，就听见车厢内的乘务员用喇叭在大声喊着：“乌城的下车了，乌城到了，带好自己的随身行李，看好自己的小孩儿。” “前面就是乌城，要下车的同志提前做好准备。” “乌城快要到了，去乌城的同志赶紧准备下车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喇叭里边传来，林武听见声音，就起身把东西收拾好了。 回头去看唐清婉的时候，她已经把孩子抱在了怀里，那个布包也斜斜的挂在了身上。 “待会儿你跟在……” “我知道。” 像是提前知道林武要说什么似的，唐清婉对他笑了笑。 “待会儿我跟紧你，带着孩子，不会丢的。” “那好。” 几分钟之后火车到站，不少人蜂拥而下。 这也正常，毕竟如今的乌城市场经济搞得比别的城市都要快的多，处处欣欣向荣，不少倒爷就是从乌城出去的。 这里的人仿佛天生就会做生意，走街串巷更更像是一种本能。 三人下车后，一眼就看见了刷在墙上的标语。 这座城市如今还不算发达，但是好在人们有着足够的生意头脑。 从火车站走出去之后，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摆摊小经济。 林武扛着两个尼龙袋，带唐清婉和小萌萌拦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然后就直奔招待所而去。 按照惯例，他们一家子开了一间房间，。 将货物放好后，林武和唐清婉在路边小摊子吃了一碗面，然后叮嘱二人好好休息，自己一个人去了百货大楼。 这年头的乌城，私底下的交易做的火/热，百货大楼旁边就有一条小巷子。 地面时青石板路，巷子两边的街道都是木板做成的房子，微微有些年头。 从里边探出来的屋檐下，是各家特意垫起来的台阶。 而此时此刻，台阶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波浪鼓、针线、皮筋儿、甚至就连袜子、裤头都有。 走进里边儿，顿时吆喝声和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 林武顺着小巷子走了一圈儿，心里边儿就已经有了个大概。 他走到巷子尽头，蹲在一个中年妇女的摊位前。 他笑眯眯的问道：“婶子，我跟你打听个人呗？” “谁啊？”中年妇女问道。 “张文清在不在？” “嗯？” 中年妇女有些狐疑的盯着林武，问了一句：“你找他做什么？” 林武抿起嘴唇笑了笑，开口解释说：“鸡毛换糖，我找他拿货。” 中年妇女摆了摆手，朝着县委大院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他前两天刚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啊？！” 林武顿时有些傻眼了：“他进去了？”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林武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拿起一摞袜子，掏钱递给对面的中年妇女，他又说：“婶子，能跟我说说他是怎么进去的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柳书/记 “好端端的，怎么就去那里喝茶了？” 林武买了一摞袜子，能让那中年妇女挣不少钱，对方立刻就喜笑颜开。 “哎呀，前段时间被人举报了，说他投机倒把搞经济。” “这也没啥，咱们都习惯了，隔三差五被请去喝喝茶，也没事儿，关了两天就出来了。” “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挣来了钱，估计一次性得被罚光了。” 说到这里，这中年妇女还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林武再次沉默，起身之后道了声谢，然后顺手把袜子踹进兜里。 张文清，是林武上辈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合作伙伴。 他们二人是在广省一起进货的时候结识的，那会为了一起吃下一波服装，压下进货价格，二人第一次合作赚到了一笔颇为丰厚的利润。 从那之后，二人也就熟络了起来，基本上每次都会约定好去广省进货。 后来生意做大了，林武第一次跌落谷底的时候，也是张文清借了一大笔钱给他，让他东山再起。 总而言之，张文清这个人有胆识、有魄力、眼光独到，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林武只知道他是从乌城这边儿做小摊子经济起价的，手底下跟着一大帮走街串巷的兄弟，生意覆盖面非常广泛。 只是林武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来的太不巧了，刚好赶上对方被请进去喝茶。 如此一来，事情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林武一路打听了最近的情况，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唐清婉一眼就看出林武的脸色不太好。 她把课本放下，起身柔声问了一句：“林武，怎么了，事情不太顺利吗？” 林武也没有打算隐瞒唐清婉，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出去走了一趟，他发现乌城这边关于投机倒把的惩处要比连城那边严格很多。 如今的乌城虽然小，经济发展的却是如火如荼。 但是与此同时，上边儿的政策也抓的很紧，想要卖东西，基本上都是从本地人手里拿货，然后成群结队的抱团儿。 一张陌生的面孔贸贸然的的提着一大批货物进行售卖和批发吗，十有八/九是会被直接举报进去喝茶的。 最重要的是——林武所要面对的市场可不是乌城这么一个小地方！ 四万朵头花儿，只有更大的市场才能吃得下。 他手里边没人脉，就只能找张文清。 唐清婉吃完听完林武的解释之后，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站在一旁，明明知道林武的想法，却什么都帮不了，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一点儿一点儿的吞噬着她的内心。 抿了抿嘴唇，唐清婉拦住了想要过来找林武玩耍的小萌萌，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对不起啊。” 唐清婉眼帘低垂，此刻颇为自责。 林武接过水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见她说这话，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抬头看着唐清婉，纳闷儿的问：“怎么突然就这么说了？” “因为我帮不上你的忙。” 唐清婉懊恼的咬了咬嘴唇，顿了顿又说：“什么事情都要让你一个人扛着，我感觉我很没用，就是个吃干饭的。” 林武恍然大悟，他放下水杯，又叹了口气。 伸出手轻轻的抓住唐清婉的手心，轻轻一拽之下，唐清婉都还没反应过来，小小的惊呼一声，就整个人落在了他的怀里。 林武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嘴唇线条分明，始终带着上下的弧度，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痴情又专注。 他柔声说：“你能陪着我一起走一趟，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说这话，他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抱紧了唐清婉的身子。 然而，林武发现——即便是被自己抱在怀里，唐清婉的身子依旧僵硬的像是一块儿木头。 或许……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来这事还得盘算盘算啊！ 第二天，林武一大早就起床了。 他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想了一宿，把上辈子张文清和自己说过的有关乌城的一些零碎信息全部串联在了一起，其中亲眼包括看到的一些关于乌城发展的信息。 缓缓的，他梳理出了一个方法来。 吃过早饭之后，林武就直奔县委大院而去。 门口的保安不认识他，毫不犹豫的就把他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的？” 林武笑了笑，走过去递了一根烟。 “同志你好，我找柳书/记。” 保安低头一看，那是红塔山，当下眼前一亮。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却并没有接过那根香烟，而是问道：“你找柳书/记干啥？” “这里是县委大院，普通人不能随便进来的。” “我找柳书/记反应点儿情况。” 说话间，林武又把烟往前递了递，笑着说：“同志，通融通融呗，我找刘书/记真有事儿。” 说着话，他又亮了亮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边儿是一整盒还没有开封的红塔山。 保安见状眨巴眨巴眼睛，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同志，你真要找柳书/记，也没必要到里边儿去。” 这保安明显是动了心，他接过那根烟挂在耳朵上，然后说：“柳书/记每天早上八点钟准时到县委大院，你在门口等着就行。” 林武当下松了一口气，又笑眯眯的将剩下的一盒烟递了过去。 “那行，谢谢同志了。” 林武也不废话，给了烟之后就在门口找了个台阶坐着。 他要找的人叫柳高华，是今年刚刚上任的县委书/记，正是这位书/记，带领着乌城作出了重大改革，提出了四个允许的政策，首创了新商界线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带领着乌城的小商品走向了全国和全世界。 可以说，这位是乌城在位过的一个传奇人物了。 快到八点钟的时候，林武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衬衫，里边儿是一件两条劲儿背心，下面是一条西装裤，腰间系着一根普通的皮带，脚上穿着黑色布鞋。 他的头发黑白交织，十分浓密，脸颊细长，年轻时候估计也是一位大帅哥。 即便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但是他看人的时候，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第二百一十八章 哥哥张文清 看见那人来了，保安赶忙低声咳嗽起来，还朝着林武使了个眼色。 “那就是柳书/记了。” 听到保安的声音，林武也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屁股，主动迎了上去。 “柳书/记，柳书/记！” 林武的喊声让柳高华吓了一跳，看见对方是个年轻小伙子，正笑意盈盈的走向自己，当下背负在身后的双手也拿了出来。 他好奇的打量着迎面走来的林武，问了一句：“你是哪一位？找我有事儿吗？” 林武说：“柳书/记，我是张文清的弟弟，我有事要反映。” “张文清……” 柳高华立刻就想到了前天抓进来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的面容，他脸色一变。 沉默片刻之后，柳高华继续背负双手在身后。 他说道：“那你跟我进来，咱们去办公室好好聊聊。” 林武点了点头，不疑有他，便跟着柳高华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刷着白色油漆，下边一半是绿色的底，是这个年代很常见的装修风格。 只不过，办公室的漆面已经斑驳不堪，地面上掉落了不少碎裂墙皮。 “你想跟我反映什么？” 柳高华让人给林武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抬头问了一句。 林武这会儿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着这位功勋卓着的书/记，能够打破侄浩，一心一意的为老百姓发展做事情，将自己的仕途抛之脑后，独创先河，开辟乌城的繁荣制度，这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啊！ 林武端着茶杯看着柳高华，他说道：“柳书/记，我想来给我哥求情。” “我哥做生意的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咱们乌城从古至今就种不出什么好的粮食，我哥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嗷嗷待捕，就靠着他一个人养活。” “他不做点生意，怎么能养活得了那么一大家子？” “我哥他天天被打击和罚款，好不容易挣来点儿辛苦钱，全部都上交了，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们这会儿还关着他，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子就真的要被活活饿死了。” 林武脸色认真，说的煞有其事，语调还带着几分慷慨激昂，好像真的一样，甚至于说到后来，他还站起身，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他之所以这样，实际上还是因为这事儿在历史上是真实发生过的。 只不过，当初上访柳高华的是一位中年妇女。 也正是因为这事儿，柳高华直接允许了乌城摆摊经济的发展。 这次林武重生回来，直接把这事儿的时间线提前了一个多月。 柳高华喝了一口茶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眉头却越皱越紧。 “同志，你反映的问题我都知道……” 片刻之后，柳高华说道：“你待会儿就带着你哥回去。” “还有，你哥他做生意的事情，我同意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找你们的麻烦了！” 林武虽然早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亲耳听见这位柳书/记的应允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双眼放光。 紧紧地盯着柳高华，林武激动不已。 “柳书/记，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林武三番五次的道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柳高华喊来秘书，告诉他放人的事情，然后伸出手指了指林武。 没过一会儿，秘书就走了过来。 “你跟我来，同志。” 林武站起身，又回头朝着柳高华看了一眼。 这位书/记为了乌城的发展鞠躬尽瘁、死而后，当真是一位好官啊！ 这样的好官，活该他长命百岁！ 林武跟着秘书一路走出了县委大院，二人走到了旁边的平房。 平房的门上了锁，铁门上还有小窗口，看来是用来送水和送饭的。 做小生意被举报，被抓进来关两天，教育教育就完事儿了，还不至于吃枪子。 秘书拿着钥匙，带着林武走到最里边的一扇门。 打开门之后，秘书朝着里边儿喊了一句：“张文清，你弟弟接你回去了。” 房间里边儿顿时传来一声骂骂咧咧的声音：“什么弟弟？老子家里一根独苗，谁他妈占我便宜呢？” 秘书翻了个白眼，压根没搭茬，只当是张文清在闹脾气。 秘书知道张文清是个老油条，这都已经好几次进宫了。 打开门之后，秘书就转身离开了，林武则是靠在门框上，用手扇了扇鼻子。 这大热天，被关在里边好几天，味道可真不好闻。 张文清身上就穿着一件背心，下边儿是一条喇叭裤，脚上是一双拖鞋。 他被关了两天，吃喝拉撒全在里边，味道不大才怪。 “他娘的，不让老子做生意，门儿都没有！” 张文清被关了几天，看来火气很大，此刻气得破口大骂。 走出来的时候，他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武。 林武冲他笑了笑，然后开始打量这个上辈子最好的合作伙伴。 眼前的张文清大概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比上辈子与林武认识的时候年轻了不少，同样也狼狈了不少。 胡子拉碴，浑身的臭味，要不是知道他进来的原因，林武怕是都要误会他是劳改犯了。 “张哥。”林武笑着主动打了招呼。 听见林武与自己打招呼，张文清瞬间愣住了。 “啥？张哥？” 还真有人来接自己啊！ 张文清狐疑不已，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就是你冒充我弟弟来接我的？” 林武笑了笑，说道：“张哥，我以前跟着你做过一段时间生意，后来我去了别的地方，你可能记不得我了。” 他笃定张文清不会怀疑这种解释，毕竟张文清的经历和林武上辈子相差不大，是个浪/荡子，赚多少花多少。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和林武一样那么早结婚，因此认识的朋友和女人多的离谱。 果不其然，听了林武的解释，张文清挠了挠头，又盯着林武看了半晌，最终也没有认出来他的身份。 最终，张文清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你把我救了出来，谢谢你了。” 林武松了口气，二人简单聊了几句，然后就准备离开，却没想到之前那个秘书又跑了回来。 “张文清，你先别走，柳书/记要见你。” 第二百一十九章 饭桌上谈合作 张文清一愣，顿时又恼怒起来。 “找我干啥呀？这都把我放了，难道还要关起来吗？” 他气不打一出来，扭头对林武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大踏步的朝着县委大院走去。 林武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还是不放心，万一张文清说漏了嘴，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办公室里边儿，柳高华隐晦的问了一遍张文清做生意的事情，张文清也不是傻子，能说就说，不能说的一点儿都没提。 最后，在听见柳高华说支持他做生意，并且希望他能够带动村子里边儿那些无业青年一起发展的时候，张文清震惊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啥情况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柳高华有些无语，并没有说话。 林武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想了想，走到一边的办公室里边儿，找那位秘书借了纸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片刻之后，张文清一脸春风的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哎呦喂，我的好弟弟，咱们走，哥哥请你吃饭！” 林武咧嘴一笑，却摆了摆手：“你等一下。” 说着话，他转身走进了柳高华的办公室，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对方。 “这是什么？” 柳高华疑惑的看了看林武，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 林武见他现在就要打开，赶忙阻止了下来。 “柳书/记，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建议，等我走了你再看，是好还是坏，您自行决断。” 柳高华虽然还是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林武和张文清走远了，他这才慢慢的打开了手里的纸条。 就见到纸条上写了几行字——允许百姓经商，允许从事长途贩运，允许开放城市市场，允许多渠道竞争。 利国利民利经济，才是真的好经济。 柳高华看到这几行字，直接站了起来。 尤其是最后一行字——利国利民利经济，才是好经济。 是啊，这话没错！ 柳高华攥紧了拳头，当下心中就下定了主意。 自己当官为了什么？ 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难道不是为了让民生经济越来越好吗？ 哪怕撤了自己的职位，他也得搞好经济！ 真是没有想到，这年轻人眼光居然如此毒辣，看的比自己长远多了！ 相比较起那个年轻人，自己却在这里为什么畏首畏尾…… 柳高华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残愧，又是感慨。 巷子里边儿，酒香肉香伴随着孩童的玩耍声，悠悠的飘出去很远。 小萌萌正认认真真的跪坐在长条木头板凳上，面前放着一个小碗。 林武给小家伙夹了一块红烧肉：“快吃，这可是你最爱的红烧肉。” 小家伙有些怕生，拿着筷子吃的又慢又拘谨。 林武见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多说什么。 他转头又给唐清婉夹了一块儿肉：“媳妇儿，你也吃，吃的白白胖胖的才好。” 唐清婉俏脸儿一红，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这一幕让坐在对面的张文清哈哈大笑不已。 “林武，你这老婆孩子都有了，怎么还跑出来做生意？就不怕被抓住蹲号子？” 张文清抿了一口酒，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林武只是笑着说：“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了，抓住商机才能挣到钱，有了钱才能给媳妇儿孩子更好的生活，张哥，你说对不对？” “不错不错，年轻人有远见，眼光很好！” 说着话，张文青就要给林武倒酒，后者赶忙拒绝。 “张哥，我不喝酒……” “哎呀，喝一点，就喝一点。” 赵文清故意板起脸，态度强硬的往林武的杯子里边儿倒了一点酒。 “要是这么一口酒都喝不完，那你可就是瞧不起我了。” 林武看了看张文青，又看了看自己媳妇儿，心中颇为无奈。 张文清这人什么地方都好，讲义气，重承诺，眼光好，就是上了酒桌总喜欢劝酒。 林武心里边寻思着，下次说什么都不跟这家伙一个桌子吃饭了。 天天劝酒，这谁受得了？ 见张文清一直盯着自己，林武只好端起酒杯和张文清碰了碰杯子。 “张哥，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来是想让你看个货的。” 张文清喝了酒，脸色有些泛红。 “你想给我看啥？” 林武从口袋里边儿摸出一朵红色波点的乔其纱的头花儿递了过去：“就是这个。” 张文清接过来上手一摸，顿时就了然了。 “这是乔其纱的料子。” 这年头，乔其纱的料子基本上都是依靠进口，价格昂贵，一件衬衣就是十几块。 虽然说市场已经基本饱和，但是价格一直没有下来，毕竟成本就摆在那里。 “你小子挺有钱的，居然用这种料子做头花儿！” 张文清又试了试头花儿的弹性，扭头看向了林武，问道：“这头花儿的价格不便宜？” 林武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毛钱？” “没错。” 张文清沉默了，他喝了一口酒，想了想之后才说：“你这头花儿料子很好，三毛钱一个也说得过去。” “不过要是卖的话，这穷乡僻壤的，恐怕卖不出去多少啊。” 林武这次主动拿起酒杯碰了碰张文清的杯子，他笑着说：“就是因为卖不出去，所以我才来找张哥你的。” 乌城的小商贩靠着一双脚，几乎走遍全国各地，尤其是搞了市场经济之后，不少年轻一辈人眼光好，见识长，早早的开始做生意。 不少人就专门跑大城市，做一些倒买倒卖的生意，其中翘楚就是张文清。 他带着一批小弟开始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 他的生意网将那些省会城市全部囊括其中，要是有他帮忙，林武的头花儿就不愁销路了。 张文清姐见林武居然破天荒的和自己碰杯，当下嘿嘿笑了几声。 “你小子肚子里边儿不少花花肠子！” 咕咚咕咚两口，张文清就把杯子里面的酒水喝完了，然后又赶紧吃了一口菜。 乖乖，可真辣！ 不过，辣嘴同时又很爽。 吃过菜，喝了酒，张文清胡乱的抹了一把嘴巴。 第二百二十章 只是时间问题 他说道：“林武，咱们话说在前头，我不能给你帮忙。” “既然是做生意，那咱们就要讲生意上的规矩。” “你这头花儿三毛钱卖给我，我卖出去多少，赚了多少钱，那可就不关你的事儿了。” “还有，人有多大肚子，就吃多少碗饭，我暂时不会多拿，得先去大城市那边儿卖一卖，要是那边儿好卖的话，我再回来找你拿货，咋样？” 林武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不过张哥，到时候你找我拿货，可就要麻烦你亲自上门了，我在连城杏花镇开了一家楠楠制衣厂。” 张文清此刻看着眼前的林武，心中颇为感慨。 这年轻人真有魄力！ 这可是乔其纱的料子啊，说做头花儿就做头花儿了，也不怕卖不出去亏本钱。 不过有一说一，这头花儿是真好看，要是配上同样款式的波点乔其纱的衬衫，应该会更好卖。 第二天林武和张文清约定好在百货大楼门口碰面。 林武扛着两大麻袋的头花儿看见张文清的时候，他的身后跟着一帮乌泱泱的人。 “林武。” 张文清兴奋的冲他招手：“到这里来，林武。” 林武挑着头花儿走了过去，然后把东西放在脚边。 “张哥可真早啊。” 这话还真不是客套话，现在天色刚刚蒙蒙亮，公鸡才叫第二遍，没想到张文清这么早就来了。 听见他的话，张文静说：“做生意的，哪儿能不起早啊。” 说完这话，他又转头介绍说：“这是林武，是咱们这次的合作伙伴。” “你们今天有几个人要出去做生意的？” 话音落下，他的身后呼啦啦的走出七八个人来。 好家伙，都是小年轻，跟林武差不多的年纪，一身上下穿着各色的衬衫和喇叭裤，脚上还有球鞋。 他们留着甩发，戴着蛤蟆镜，这些基本上就是标配。 林武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造型。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尴尬。 以前的自己这么老土的吗？ “你们都看看这些头花儿，带出去卖一卖。” “现在就点，点完结账。” 到底是个带头的，此刻的张文清颇有大哥的风范。 那些年轻人这一年多时间里，都在跟着他做生意，每次挑选货物，都是靠着张文清掌眼。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每个人都赚了一笔钱。 这会儿听见了张文清的话，一行人挨个上前等着林武给他们点头花。 林武也不含糊，这次一共带了一千多个头花儿，之后就带着这些人去了一个开阔的地方，每个人拿出一百多朵头花儿来，剩下的全部都被张文清包圆了。 一共是一千二百二十多头花，这一次当面结算清楚，林武拿到了三百六十六块钱。 这笔钱还不是最重要的，最主要的是林武与张文清牵桥搭线了。 如此一来，厂子里边儿那四万多头花儿应该是不愁销路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在乌城国营饭店吃了饭。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林武就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坐火车回连城了。 夫妻二人在乌城买了一堆东西，在连城歇脚，第二天才回内八村。 这一路上，林武都在看书，一开始还比较困难，毕竟上辈子他早早地步入了社会，知识储备不是很多。 也幸亏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早就过了青春叛逆的年纪。 看书一遍看不懂，那就两遍，两遍不行就再多看几遍，总会看明白的。 这两天里，他受益良多，从书本里边儿那些毫无生气的文字之中窥见了历史的壮阔。 林武心想，原来看书真的能让人如此愉悦啊！ 三天之后，楠楠制衣厂。 林武正在仓库里边钦点库存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柯元白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他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武，林武，有人来了！” 柯元白说：“你赶紧去看看！” 林武扭头过去，发现柯元白一脸的汗水。 他胡乱的抹了一把，然后喘着大气，这才说到： “林武，有人来要买头花儿了！” 林武眼前一亮：“哪儿呢？” “就在巷子口问路呢，说是找楠楠制衣厂买头花儿，指名道姓要找你！” 林武闻言，赶忙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跟着科研白走到巷子口，一眼就见到了张文清。 他的身后跟着五个人，每个人都好奇的东张西望着。 张文清见到林武出现，立刻咧嘴一乐，然后快步走了过来，颇为感慨的在林武的肩膀上狠的拍了拍。 “哎呀，你小子点子多可不得了啊！” 林武笑着说了一句：“张哥，你来的比我估计的还要早，看来我的头花儿很好卖啊，赚了不少钱？” 张文清嘿嘿的笑个不停，随后林武带着众人进入了自己的厂子。 当亲眼看见楠楠制衣厂内的三十多名女工不断的踩着缝纫机赶制头花儿的时候，张文清眼睛都瞪大了，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他们还在那里当小倒爷呢，结果人家林武年纪轻轻就当了小老板！ 乖乖，真是人不可貌相。 几人进了仓库，张文清也不含糊，喝了一口水，喘了口气之后他就说：“林武，我来找你买头花儿，你这里有多少个，我这些兄弟一次性全带回去。” 林武抬手指了指仓库内部：“我刚刚点了点，一共有一万六千多个。” 张文清又是眼睛一瞪：“什么玩意儿？！” 他吓了一大跳：“你不嫌多吗？一万六千多个，哪儿能卖得出去啊！” 林武只是萧萧，也不说话。 在他向来，要是全国市场都吃不下这四万多朵头花儿，那他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说到底，四万多朵头花儿根本就不愁卖，只是时间问题。 张文清颇为感慨的又打量了林武几遍：“实不相瞒，你这头花儿实在是好卖，尤其是沪市，我几个兄弟一去那边儿，小摊子还没彻底支棱起来呢，就被一群女工给盯上了，都说这头发好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款式，买回去可以配裙子。” 身后几个人赶紧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看着林武的眼神里充满了佩服。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出事儿了 “省会城市很好销售，利润也可观，所以我这一次来想多拿一些头花儿，成本压到最低才好。”一个小年轻说道。 最后众人又聊了几句，没过一会儿，林武就喊来了柯元白，一大群人拿着尼龙袋开始清点头花儿。 因为这东西分量不重，上次林武带着两个尼龙袋，一共一千多的头花，完全感觉不到重量。 这一次一个人拿四个尼龙袋，也就是一个人带了两千多朵头花回去。 两个尼龙袋捆在一起，扁担从中间伸过去挑在肩膀上，前后四个大袋子，也不至于太辛苦。 这一次的六个人一共拿了一万四千多朵头花，接近五千块钱的货款。 六个人基本上把自己压箱底的钱全部拿出去了，当面结算清楚。 做了这么一大笔生意，林武原本还想当一回东道主，留几个人吃顿饭，然而却被张文清给拒绝了。 “小本生意吃什么饭啊，费钱不说，还耽误工夫。” “我们兄弟几个这次可是把压箱底的钱全掏出来了，就指望着卖你的头花儿挣钱了，必须得赶紧回去，我们着急赶火车，下次见面再吃饭也不吃。” “咱们到时候一醉方休，你小子可别又不喝酒！” 林武一摆手：“吃饭可以，喝酒就没那个必要了。” 为了尽一下地主之谊，林武想了想，还是决定送几个人去火车站，路上顺便买点东西，让几个人带在路上吃。 一路到了车站，林武将手里买的食物递给张文清。 林武目送六个人上了车之后，这才转身往回走。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来去一个小时的时间，厂子里就出了事儿。 林武才刚刚走到巷子口，就听见了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他有些错愕，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楠楠制衣厂内传出的动静！ “嗯？” 林武快步跑到制衣厂，刚一进去就见到院子里围了一群人，都是原本应该踩缝纫机的女工。 “哎呀，赶紧送医院去啊！” “现在还在流血……这些人怎么这么厉害啊，上来就要命吗？也太狠了！” “是啊，一群小混混，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他们……” 林武快步走了过去，见到林武来了，人群赶忙让开了一条道路。 凑到近前定睛一看，林武这才看清楚，原来坐在地上的是柯元白！ 此刻他的脑子正在不断的流血，嫣红刺眼的血液不断的流淌，使得他一张脸都快被糊满。 林武见状也是吓了一跳，都顾不得发生了什么，当下赶忙喊人把柯元白送到医院去。 幸亏附近就有卫生所，送过去紧急包扎了一下，然后送到大医院去了。 办理住院手续，然后又通知了周亚楠，林武一直等到她来了，这才返回工厂那边儿。 女工们这一次没敢离开，等到林武回来了，她们就七嘴八舌的想要开口解释。 结果她们还没说两句话，就见林武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所有人顿时没了声音。 “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走了一个小时，怎么就被人上门闹事了？” 林武沉声说道，现在心情极差。 见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工想要开口，林武扭头定定的看着她。 “你来说。” 那女工显然也是一直憋着的，当下听见林武点名自己，赶忙开口道：“林老板，可不得了，咱们白哥是被人给打了！” 林武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这才算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原来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说自己也是来进货的，想看看厂子里边的货物。 柯元白又不认识他们，当然不肯让他们进门。 上一次柯元白开制衣厂的时候，就是被夏浩天拿走了样品，之后就开始和自己打价格战，以至于自己的厂子亏损的一塌糊涂。 这一次虽说林武出售的目标不是连城，但是柯元白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警惕性，当下就直接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对方蛮不讲理，恼羞成怒之下，竟然直接就要往里边儿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柯元白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用身体挡在门口。 相互推搡间，柯元白一个站立不稳就向后倒去，脑袋恰好就碰到了铁门。 铁门有一片铁皮往外翻卷出来，碰一下头皮就被划伤了一大块伤口，口子还挺深。 柯元白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失血过多,当时就昏厥了过去。 那几人见情况不对，也拔腿跑了。 “林老板，白哥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的？” 有女工终于没有忍住，问了一句。 林武脸色引擎不定，他看了一眼众人，然后摆了摆手：“医生说柯叔没事儿，就是有点失血过多，头上缝了几针，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晚上交接班换了一批女工，打完卡之后，林武决定还是去医院看一看。 不管怎么说，柯元白都是自己厂子的员工不是？ 于是，他摸黑去了医院。 周亚楠红着眼眶不断的梗咽着，看见林武来了，赶忙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给林武让开了位置。 此刻的柯元白已经醒了，幸好精神头不错。 见到林武坐在病床旁边，他咧嘴一笑：“林武，我没啥事儿，就是脑袋破了点儿皮，医生说缝了几针，还给我打了破伤风，过两天就能出院。” 林武放下手里的水果，看着脸色惨白的柯元白，尤其是他头上缠着的一圈绷带，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柯叔，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可别跟他们硬碰硬，你斗不过他们的。” 林武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劝告道。 “医药费我会搞定的，你别担心，就好好的养病，等养好了再来上班，我不会扣你工资的。” 说着话，他又从兜里边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柯元白看着林武那张认真的脸，又看了看那一张大团结，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一个大男人，更是家里的顶梁柱，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 “林武，这钱我真不能要！”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不背锅 “你给我的就已经很多了，我感激你都来不及，这么点小伤也没啥，你真不用给我钱。” 林武态度却十分坚决，强行把钱塞在了柯元白的手里。 见推脱不了，柯元白顿了顿，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这才说道“林武，要是你非得给我，那我能求你个事儿吗？” 林武点了点头说：“柯叔，你别跟我客气，有啥事儿就直接说。” 柯元白沉默良久，然后叹了口气。 他躺在病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声音有些更咽：“我没法回去内八村，在那边儿，我的身上背了案子，要是被抓的话，肯定会连累我娘的……” “你能把这钱带给我娘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此刻红着眼框，眼睛里擒着眼泪，满脸恳求的看着林武。 “你把这钱交给我娘，就说是我给她老人家的，顺便跟她说我在外边过得很好，还赚了大钱，现在生意很忙，等我有空我就肯定会去见她。” “……” 林武没法拒绝这种事情，也不想拒绝。 他点了点头，心中颇为感慨。 要不是自己及时出现，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在了大年夜里，该有多么的伤心啊！ “行。” 林武把钱揣进口袋里，站起身准备离开病房。 和周亚楠刚刚走出病房，林武就听见后面传来了男人呜咽的哭声。 林武于心不忍，还是把钱塞给了出来送自己的周亚楠，叮嘱她好好照顾柯元白，还说住院费不用他们担心。 林武就雇佣了两名保安，又额外雇佣了一位主管，将打卡上班之类的琐碎事情都交给他处理。 林武整理了点东西就回去了内八村，经过村子口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门口剥着干玉米的王晓红。 这年头，谁的家里都穷，绝大部分人都吃不起精细粮。 整个玉米混合着叶子绑在屋檐下，晒干之后磨成粉，能够让人吃不少日子。 “大娘。” 林武收拾心情走了过去，靠近了就喊了起来。 王晓红听到声音，抬头看来。 见是林武来了之后，她当下放下手里的玉米，站起身就要给林武去倒水。 林武赶忙阻止：“大娘，别忙活了，我不口渴。” 听到他这么说，王晓红才停下脚步。 她抓着拐杖，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武。 “你见着小白了？他现在咋样了？能不能回来瞧瞧我？” “他要是再不回来，我怕是……” “可以，当然可以！” 林武把内心之中提前准备好了的说辞搬了出来：“大娘，柯叔这段时间特别的忙，毕竟赚了大钱，事情就跟着多了起来。” “柯叔说了，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他就回来见你，到时候风风光光的。” 王晓红点了点头，高兴的直抹眼泪，嘴里边嘟囔着：“我又不稀罕他的钱，都一把年纪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小白也太不懂事了，这么多年不回来……” 看着眼前老人抹眼泪，林武也是鼻子一酸。 他走过去将一张大团结塞到了王晓红的手里，口中说道：“大娘，这钱你拿着，是柯叔让我给你捎回来的。” “柯叔说他过段时间肯定回来，你就放心。” 王晓红接过了钱，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 林武和她告别，转身回了自己家。 他刚一进门，小萌萌就跑了过来。 “爸爸，你回来了，抱抱抱抱。” 林武脸上绽放出笑容，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把小家伙抱在了怀里。 “小萌萌，爸爸不在的日子，你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林武就愣住了。 怎么肩膀有些湿润？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家伙哭了，眼泪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豆大的泪珠就滚滚往下掉。 林武吃了一惊，赶忙抬手去擦。 “怎么了，小萌萌，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小萌萌委屈巴巴的说：“爸爸，你每次出去都不带我，我好想你啊！” 几个眨眼的功夫，小萌萌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林武心疼的都不舍得用力抱她了。 “不哭了，不哭了，爸爸今天不走了，就陪你玩，好不好？” 听见林武这么说，小家伙这才逐渐的止住了哭声。 院子里，林文看见林武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的走了过来。 “回来了？” 林武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 他发现林国福好赵爱芬都不在家，不由得有些疑惑：“爹娘呢？又去那边儿监工了？” 听到这话，林文脸色更黑了。 “咱娘去了监工了，咱爹没去。” 林武一愣，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儿。 “那咱爹去哪儿了？” 林文没有说话，而是抬手指了指院子屋檐下。 林武定睛一看，这才算是看清楚了。 乖乖，院子里边儿黑压压的堆着无数的笼子。 走近了一看，全部都是山鸡、野兔什么的，活的死的一大堆。 现在天气热了，那味道简直上头！ “二哥，这是哪儿来的？” 林武纳闷儿的看向林文，试探性的问了句：“咱爹弄来的？” 林文闷闷的哼了一声，脸色难看的解释说：“前些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咱爹突然说要做生意。” “我问他为什么，他就说自己要挣钱，以后要是我和你都挣不到钱了，家里就指望他了。” “我不知道咱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忽然就开始折腾这些……” 顿了顿，林文抬头看向林武，质问道：“你到底跟咱爹说啥了？” 林武也是一脸的问号，心说我这几天都没回来，你这事儿就怪不到我头上了？ 不过他仔细一想，忽然想起来那天自己和林国福开玩笑说，以后要是自己挣不到钱了，就回家啃老。 难道说…… 林武一摆手：“我能说什么？” 林武面不自心不跳，坚决不为他爹背这个锅。 林文又看了看那些笼子，简直满脸的黑线。 这些天里，林国福搞了一把土铳，又拉着村子里边儿那些关系好的叔叔伯伯，天天夜里上山打野货，白天回来上午睡觉，下午就出门放绳索套野猪，整个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怎么来了 林武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林国福跟着林文跑了一趟县城，知道收东西的门路之后，内八村大大小小的野兽就遭了殃。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没一个能逃得过他的魔爪。 林武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摸了摸鼻子，顿时哭笑不得。 自己这个爹还真是对赚钱感兴趣啊！ 说话的时候，林国福就回来了。 他穿着一双黄胶鞋，裤子挽到了膝盖，上身是一件穿的透了纱的两条筋背心，嘴里面还哼着小曲儿，肩膀上扛着土铳，摇摇晃晃的进了院子。 见了林武，他说了一句：“回来了？” 林国福哼了一声，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根。 林武无奈的说道：“爹，这些东西太臭了，现在天气热了，这些东西多了，就算第二天去县城买，这一晚上的屎尿也够咱们受的。” 林国福则是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林国福扛着土铳快步走了过来，指了指院子里边的那些飞禽走兽说：“这是东西吗？这可都是钱，老子花了不少功夫弄来的，就指望着它们能够赚一笔！” “你小子猴爪子里边藏不住钱，要是你爹不想办法赚钱，以后咱们吃啥喝啥？” “指望你们兄弟，我和你娘天天都得喝西北风！” “……” 林武林文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林国福把土铳放下，又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碗凉水，这才惬意的抹了抹嘴巴。 他又开口说：“你们两兄弟不知道钱难赚，所以才会看不上这些野货。” 他哼了一声，说：“这钱能来的那么容易，还不抓紧时间挣一笔？等到冬天到了，野兽都进了深山，你们还能抓的着吗？” 林文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他张嘴说道：“爹，这味道也实在是太冲了，天天收拾院子，谁受得了啊！” 听到这话，林国福抽旱烟的动作一顿。 他自知理亏，哼了一声，没有搭腔，拿出旱烟枪狠狠的吸了两口。 这一吸之下，空气之中的烟草味儿里边儿都夹杂着那些野味臭烘烘的味道，差点没把他呛得直接背过去。 “咳咳咳咳……” 林国福顿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小萌萌噔噔蹬的跑了过来，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给他拍后背。 “爷爷不生病，我给你拍拍。” 顿时只见，林国福欣慰极了。 抬头刚准备夸奖几句小萌萌乖巧懂事，结果就看见小家伙一边儿帮他拍后背，一边捏着鼻子，满脸的嫌弃之色。 “咋了？真的很臭吗？” 小萌萌点了点头：“臭，好臭！” 别的都可以忍，这就忍不了了！ 林国福把旱烟枪在地上敲了敲，想了想之后，抬头对林武林文两兄弟说：“我是想赚钱的，你们要是嫌臭，那就给我另外找个地方，这总行了？” 说话的时候，又有人上门送野货。 林国福顾不得和林文林武说话，露出笑脸，喜滋滋的去称重收钱了。 林文听见林国福松口，他也松了口气，当下就准备盘算盘算，看看究竟能把这些野味放在什么地方。 而此时，林武的脑子里突然有一个人名冒了出来。 他朝着林文看了过去：“二哥，我知道有一户人家的院子空着！” 林文也没多想，直接就问：“谁啊？” “周宏图！” 然而，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林文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顿时就更加阴沉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文直接就摇头否决了林武的打算。 “不行！” 林文态度强硬的说：“咱们内八村谁家都行，偏偏他们周家不行！” “周宏图坏事儿干多了，肯定会遭报应的！” 林国福收完野货走了过来，也听见了林武的话，脸色顿时变得黑黢黢的，气的恨不得直接上来给林武一脚。 “你这个臭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你那个柯叔以价值及就是被这个坏种给毁了，你怎么还想找他做生意？” “真是气死我了，以前上工的时候，就数他心眼最多，仗着大队长的身份没少欺负咱们家……” “你不知道，小时候你哥从河里抓鱼回来时，他都能够追上门，非说是咱们偷了公家的资产，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赔了公分，又揍了你哥一顿。” “就这么一个坏种，你还想租他的院子，凭什么？” 林国福在门口坐下来，又开始嗒嗒的抽旱烟，一张脸气的铁青。 林武见状有些无奈，看着二人想了想之后，他说道：“爹，其实我已经见过柯叔了。” “啥？”林国福愣住了，猛地抬头看向林武。 不光是林国福，就连林文也是如出一辙的反应。 林武倒也没有打算隐瞒二人，当时就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林国福越听，越是心里难过。 那么一个实在的好小伙，怎么就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都这样了，那你怎么还……” 林国福开口想要训斥林武，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眼神古怪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来都不是拎不清的人。 既然见过了柯元白，现在还想租周宏图的院子，那么他肯定是有主意的。 “你已经有什么打算？” 听见林国福的询问，林武笑着点了点头。 “要是我的计划能成功的话，到时候柯元白柯叔就能回来了。” 租房子的事情交给了二哥林文去做,林武中午吃完饭，陪着小萌萌玩了一会儿之后，趁小萌萌睡着了，他起身去了县城。 有些日子没来了，他先是去了守正文具店看了一眼。 林守正也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收音机，此刻正翘着二郎腿，抱着那个大疙瘩满脸惬意的听着小曲儿。 听见声音之后，他抬头看来，结果就看见了一个双手环胸笑意盈盈的年轻人。 林守正一愣，顿时吓了一跳，赶忙直起起身子，将收音机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 “林武，你怎么来了？” 林武笑着瞅了一眼收音机：“好东西啊，从哪儿来的？” 林守正缩了缩脖子，悄悄的用身子挡住了收音机，讷讷的说了一句：“我爹单位里边发的票，一百多块钱买的。” 看他那副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是生怕林武把他的收音机给抢走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林武给出的打算 林武有些无奈，摆了摆手说：“放心，我又不抢你的，今天就是过来看看试卷卖的咋样了。” 林守正不敢跟林屋耍心眼的，毕竟林武那么聪明，只需要上下一合计，肯定能够算出卖了多少钱。 他当下把柜子抽屉拉开，拿出了厚厚的一摞毛票。 “这就是这段时间卖试卷的钱，你点点看。” 林武之前打过招呼，杨茂明把试卷送过来，就放在白云裁缝店，然后让林守正去拿，帮着复印和销售。 林守正胆小怕事情，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林武接过钱点了点，足足三百五十多块。 他抽出其中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林收针见状有些不知所措。 “干啥？给我的？” 林武点了点头：“算是给给你的辛苦费。” 听到这话，林守正喜出望外，赶忙伸手接了过来，飞快的揣进了兜里。 收了钱，这小子就变得十分仗义了。 他拍着胸脯对林武说：“卖试卷的事你放心，顺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保证不会让堂哥知道的！” 提起那个林远帆，林武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他随手拿起一张试卷，装作无意的样子问了一句：“，哎，你说咱堂哥处没处对象啊？他好歹是个大学生啊，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可能没有女孩子喜欢他？” 林守正当下也没多想，直接就说：“当然处了，他那个对象就是内八村的，不过具体是哪家的姑娘，那我就不清楚了，听说他们在林守正上大学的时候就分了。” 林武放下卷子点了点头，心中已经了然。 他然后就跟林守正告了别，这一次他直接去了录像厅那边儿。 只不过一段时间不见，在那边卖香烟的人换成了一个年轻小伙，一问才知道，瘦猴儿这会儿不卖香烟了。 他拿了钱在录像厅门口摆了个摊子，专门卖花生瓜子之类的东西。 林武走过去的时候，瘦猴儿正在给人称瓜子。 一把瓜子儿三分钱，见到林武来了，瘦猴儿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抓起瓜子就往林武的兜里塞。 “来来来，吃瓜子，我请客。” 林武见他笑的灿烂，心中也颇为欣慰。 上次自己只不过是提了一嘴，瘦猴儿似乎的确听了进去。 虽说卖花生瓜子不能赚大钱，但起码不会被抓进去蹲号子。 林武接过瓜子，然后给了一张毛票。 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瘦猴儿说：“怎么，想明白了吗？” 瘦猴儿知道他在说什么，嘿嘿笑着说：“可不是嘛，我想明白了，有命挣钱，没命花钱，那可不行，卖卖瓜子和花生，虽然说挣得少一点，但是不用交保护费了，过日子也不用担惊受怕，其实挺好的。” 林武点了点头：“我问你个事儿。” “啥事儿？你说。” 瘦猴儿现在虽然不卖烟了，但是人脉还在。 林武说：“你认不认识所里里边儿的人？要关系好一点的。” 瘦猴儿自信的咧嘴一笑：“你说条/子啊？有，当然有！” “管咱们这块的老王，他跟咱们都认识，人也容易说话。” 林武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 他当时和瘦猴儿知会了一声，又去买了一条烟，之后就让瘦猴儿带路，一路去了派出所。 站在派出所门口约摸着等了半个小时，瘦猴儿这才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随意的变装，嘴角叼着烟，胡子拉碴的男人。 要不是知道这人是派出所的职员，林武怕是都要误会对方是个刚放出来的劳改犯了。 “王哥，这就是林武，人特别好。” 瘦猴儿主动帮我介绍说：“林武，这是王哥，特别好说话，平时都是他照着咱们的，不然的话，我那小摊子肯定开不下去。” 林武主动笑着伸出了手，王刚见状也伸出了手。 二人握了握手，就算是打个招呼。 这年头，什么人都是要靠关系过日子的。 林武也不含糊，张罗着要请王刚吃饭。 虽然现在是半下午，但是这个年代，不管什么时候，人的肚子都是空的。 三人去了一家私人菜馆，这个点儿的国营饭店不营业。 林武点了四个菜，都是大荤大肉，还有一瓶酒。 王刚生活条件没有林武好，此刻看见这一桌子菜，眼睛都直了。 吃饭期间，林武悄咪/咪的递过去一条烟，王刚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了，心中念叨着这小子会来事。 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王刚自然也就更好说话了。 “林武，你有啥要帮忙的，就跟我直说，只要不违法犯罪，我就尽量帮你。” 听到这话，林武的心里边就有了谱。 他笑着说：“王哥，也没啥大事儿，就是过几天我可能得麻烦你去内八村一趟，有些麻烦事儿需要处理一下，来回也就是一下午，你看行吗？” 王刚喝了几杯酒，满面红光的。 “那我可提前和你说好，要是那些见的不光的勾当，我可不掺和。” 林武赶忙举起杯子，口中说：“那肯定不能啊，我请您过去，就是想让您秉公执法。” “没来的时候，瘦猴儿一个劲的跟我夸您公正，我就指望您给我平反了。” 这话一说，三人都放了心，一顿饭吃的满嘴流油，期间推杯换盏，叫人舒坦极了。 吃完饭结账，王刚先回去了，瘦猴儿也要去录像厅门口摆摊。 林武想了想，却喊住了瘦猴儿。 他说：“你等一下。” 走出去几步的瘦猴儿回头看来：“怎么了？” “你以后有啥打算没有？” “我能有啥打算啊……” 瘦猴儿本来想笑，但是见林武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他那翘起的嘴又压了下去。 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我现在不卖烟了，拿不回去多少钱了，爹娘还有几个哥哥姐姐都对我爱答不理的。” “他们对我这样，我也就懒得回去了。” “你等我缓一缓，过段日子挣了大钱，我再回去，肯定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林武则是双手环胸看着他：“我在连城办了个厂子，刚好缺信得过的人，要不你来给我帮忙？” “一个月我给你六十块钱，干的好还能再涨工资，怎么样？” “六十……” 听到这话，瘦猴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算是打招呼 “林哥，你说的是真的？！” 瘦猴儿直瞪眼睛，惊喜的不得了。 林武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过两天我去连城就把你给带上。” “林哥！” 瘦猴儿激动的不行，也不回家了，直接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林武。 “……” 林武挣扎了几下，有些无奈。 激动可以，可是两个大男人这样搂搂抱抱的，就大可不必了？ 幸好瘦猴儿只是猛的抱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手。 他满脸通红，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拍着胸脯跟林武保证。 “林哥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好好干，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不会做的我就学，肯定不能拖了你的后腿！” 林武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那行，我知道了。” 和瘦猴儿约定好时间之后，林武就回了家。 等他回去的时候，林文已经到家。 见到林武之后，他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林武问道：“地方租好了？” 林文再次点头，说：“那老东西搬了家，原来的院子一直空着，房都要塌了，我跟他一说这事儿，他就开始坐地起价，硬是要我一个月给他五块钱，真是太黑了。” “二哥，这几天你告诉村子里边的人，说卖东西都去周宏图的院子。” 顿了顿，林武想了想又说道：“哦，对了，我交代你做的事情你做完了吗？” 林文眼神古怪的看了林武几眼——他是真搞不懂自己这个弟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说要找周宏图来帮忙收货，还给她一天一块钱，那老家伙高兴的直乐呵，能不答应吗？” 林武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几分。 高兴的直乐呵？ 希望几天之后，这老东西还能这么高兴！ 第二天，村口赵寡/妇家。 赵寡/妇年纪轻轻的死了男人，一个人拉扯大了一个孩子。 他的孩子也争气，去年到县城读了高中。 然而寡/妇门前是非多，赵寡/妇也不例外。 尤其是她长得水灵，常年在地里干活，皮肤也没有晒黑，即便是站在太阳底下，反而更加显得白皙粉/嫩，内八村不少男人都对她有想法。 不过，赵寡/妇是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的，十几年都没有改嫁，在内八村口碑十分不错。 林武原本是想私底下找赵寡/妇谈话的，但是转念一想，为了避嫌，他干脆带着林文一起出门了。 他怕林文不愿意，出门的时候也没说明要去干什么。 走到一半儿的时候，林文才发现不对劲儿，当下一脸疑惑的看向林武：“这路不对，不像是去周宏图的家里啊，你咋回事儿？” 林武只是嘿嘿的笑着：“二哥，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要是我一个人去的话，肯定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生怕林文反悔，林武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揽住了他的肩膀，强行带着林文去了村口赵寡/妇家。 等到林文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额头上顿时冒起了一根一根的青筋。 “林武？！” 林文气的直咬牙——这小子是要拽着自己蹚浑水啊！ 林武敲门的时候，里边好一会儿才传来声音。 “谁啊？” 赵寡/妇挎着一个竹篮子打开木门，探出半个脑袋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短袖，斜斜的盘扣，胸口两座山峰高耸入云，脸蛋儿带着中年妇人特有的妩媚。 她这样的女人，在整个内八村都极其的惹眼。 见到林武林文二人之后，赵寡/妇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没敢轻易开门，毕竟万一给路人瞧见了这一幕，那自己可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看见赵寡/妇探出头来，林文的脸色颇为别扭。 林武则是笑着说道：“赵婶，方便出来说话吗？” 赵寡/妇也知道最近林家两兄弟做生意的事儿，如今他们家连红瓦房都起了，家境十分的优越。 而且她为人聪慧，心里边儿跟明镜一样，知道林文林武两兄弟专门选择在门外说话，应该是找自己有正事儿。 “行，你们等一会儿。” 赵寡/妇缩回身子，将竹篮放下，这才把门打开，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三人就站在门前的大榕树下，赵寡/妇一脸狐疑的看着林武。 “你们找我有啥事儿？” 林武也不废话，他直接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赵婶儿帮个忙……”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再有钱一点，磨推鬼都行。 更何况，林武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缺钱供孩子读书的寡/妇。 然而没多久，院子里边儿的林国福在给工人结算工钱的时候，就见到有村民在朝着自己使眼色，一脸的意味深长。 林国福有些纳闷，问道：“老五，你这家伙从小就憋不出什么好屁，有啥事儿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被称呼为老五的男人咧嘴笑了起来，他嘿嘿的说：“林家老三，你家那两个小子可以啊，咱们村儿赵寡/妇谁都不待见，就连那周队长都被她用扫把给打出来了，可她唯独瞧上你那两个儿子了。” “林老三，可真有你的啊！” 林国福一听这话，眼睛一瞪就骂了起来：“放你娘的狗臭屁！” 林国福气的当场抬腿就想给对方一脚，后者则是灵巧的往旁边跳了跳，赶紧躲开了他的攻击。 “有话好好说，你咋还动手了呢？” 老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说：“我又没有乱说，咱们村不少人都看见了，你那两个儿子分明就去赵寡/妇家了！” “你放屁！” 林国福本身就是个暴脾气，此刻听见这家伙败坏自己儿子的名声，当时抄起扁担就要揍人。 老五吓得直往外跑，可即便如此，他嘴巴里边儿还在犯嘀咕。 “这林老三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呢？” 院子里边儿。 张香云和唐清婉这会儿还在洗衣服，二人听见那边的对话，不由得愣了愣。 相互对视了一眼，张香云也有些错愕。 不过，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柔声安慰说：“清婉，你别听他们瞎说，这个老五是咱们村儿出了名的碎嘴男人，净说些有的没的。” 唐清婉愣了愣，抿起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在洗衣服的时候，她忽然心里边儿有些发慌。 第二百二十六章 哎呀你别哭 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卖东西，不少人都提起了赵寡/妇家的事儿，说什么的都有，林国福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一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两兄弟才回来。 林武远远的就看见他爹林国福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扁担，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样子。 瞧那架势，林国福绷着身子，额头上有一条一条的青筋冒起。 林武见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林文的身后躲了躲。 “二哥，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你看咱爹！” 林文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瞧了一眼黑着脸的林国福气，他心里边也犯怵的很。 他爹林国福的脾气，两兄弟小的时候就领略过了。 因为顽皮，两兄弟小时候没少挨揍。 两兄弟没办法，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林武嬉皮笑脸的喊了一声爹，话音没落，两兄弟就看见半空之中有一条扁担猛的朝着自己的脑袋抡了过来。 好家伙，这是一上来就要往死里打啊！ 两兄弟头皮一麻，他爹这是要往死里打！ 幸好二人年轻，反应够快，扁担抡过来的时候，二人就已经往旁边躲了躲。 乖乖，扁担擦着头皮落下去，这要是真的打在身上，即便不死，那肯定也少不了的要直接躺在地上。 “爹，你听我解释。” “咋不听人把话说明白，就要动手呢？” 林武吓得不轻，赶忙说道：“就算是打我，那也要让我把话说完？” 林文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慌张的神色。 他回头狠狠的瞪了林武一眼，然后对着林国福说道：“爹，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林国福气的不行：“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个样子？” “整个村子的人都瞧见了，我林国福的两个好儿子去了人家寡/妇家里，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家有孩子有老婆的，难道都不要了吗？”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林武也不再废话，赶紧解释。 赵爱芬这会儿也出来拉架了，对着林武说道：“小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赶紧说说啊！” 当下，林武语速极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不光是他，林文也是黑着脸，站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附和着。 听着林武的解释，林国福的一张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最后当啷一声把扁担扔在了脚边。 他从兜里摸出旱烟枪，嗒嗒的吸了两口，这才说到：“做事情之前也不知道跟家里人说一声，你们的脑子是猪脑子啊？” 林国福黑着脸又说：“你们两个的婆娘现在正在屋子里边儿掉眼泪呢，赶紧回去解释清楚，不然的话，老子非打断你们的腿不可！” 林文不敢吱声儿，侧着身子从林国福的身边进了院子。 林武则是眼皮狂跳，脑袋里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和唐清婉通气儿。 糟了！ 林武也顾不上其他，赶紧朝着屋子里跑去。 此时此刻，房间里边儿的小萌萌正安安静静的趴在凳子上，用铅笔画着画儿。 唐清婉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书本看着。 只不过，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还会侧头看一眼门口方向。 屋子里边点了煤油灯，光线昏暗，火苗不断的跳跃。 房门打开的瞬间，有夜风涌入，煤油灯爆了一下火花儿，了一下灯火，更加摇曳了。 小家伙看见林武，当下站起身噔噔蹬的朝着林武跑了过来。 “爸爸，你回来了！” “爸爸抱抱。” 林武蹲下/身子，在小家伙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下。 他开口说道：“小萌萌，奶奶开始做饭了，你去帮奶奶烧火，要是做的好了，爸爸明天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家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只是听见有糖吃，当下眼睛都笑的弯了起来。 小家伙当下也不废话，噔噔蹬的就往外跑。 “奶奶，我帮你做饭。” 等到小家伙跑远了，屋子里边顿时安静了下来。 唐清婉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快速低下了头。 林武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只是听见她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饿了？咱妈还在做饭，待会儿才能……” “媳妇儿。”林武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了？” “你在看书吗？” “是啊” “可是你的书拿反了。”林武慢条斯理的指了指他手里的课本。 唐清婉一愣，赶往低头去看，却发现书本还是正的。 很明显——林武是在炸自己！ “你看你，明明在看书，书拿没拿反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看得进去。” 林武笑着走了过来，顺手将她手里的书给拿走了。 手里边儿没了，唐清婉瞬间就不自在了起来。 她紧紧地抿起嘴唇，低着头不敢去看林武的脸。 “那……那我去帮咱妈做饭。” 说着话，她就要起身离开。 然而林武的速度却比她更快，一把就扼住了唐清婉的手腕，然后顺势一个用力，就把她抱进了怀里。 两人胸膛紧紧相贴，林武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林武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你吃醋了？” 唐清婉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只是还在嘴硬：“吃什么醋？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 见唐清婉还是低着头，林武干脆伸出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 轻轻的往上抬了抬，这一看之下，他顿时愣住了。 昏暗的光线下，唐清婉眼圈泛红，细密的水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出来，就连她那白皙的鼻尖都有些粉/嫩。 不知不觉中，泪珠就掉了下来。 “哎呀，你别哭，别哭……” 林武原已经在本脑海里边想好了一套说辞，然而此时此刻，在看见唐清婉眼泪掉落的一瞬间，他瞬间就慌了神，赶忙把唐清婉搂入怀中。 她的泪水不断的往下掉，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直接浸透了他的胸膛，滚烫滚烫的。 “我去村口找赵寡/妇，是和二哥一起去的，门都没有进，就在门外说话。”林武解释着。 “我们找她，是为了让赵寡/妇帮忙的，啥事儿都没有，真的！” “村子里边那些人就爱说闲话，一天天的四处凑热闹……” 第二百二十七章 出事儿了 “你还是不信的话，明天我就带你去找赵寡/妇，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然而，即便是听了他的解释，唐清婉依旧是没来由的想落眼泪。 听见村子里边儿三三两两的人都在说自己男人的闲话，她和嫂子张香云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但是流言蜚语说的多了，总归会让人有些怀疑。 这会儿天都黑了，两兄弟才回来，唐清婉甚至都怀疑两兄弟做好了在赵寡/妇家里过夜的准备。 女人就是这样，脑补的能力总是很强。 唐清婉在洗衣服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后来干脆回了屋子带着小萌萌画画儿，手里拿着书，装模作样的在看书。 实际上，她半点心思都没有，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门外瞅。 听见林武回来了，她赶忙慌慌张张的低头假装看书，却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我才没有吃醋！” 唐清婉抹了抹眼泪，小声的跟噎着。 她想低下头去，却被林武用双手捧住了一张脸。 稍微往上抬了抬，看见唐清婉一脸的泪痕，林武又心疼又高兴。 能吃自己的醋，这就证明她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这是好事儿啊！ 林武低头吻了吻她的脸，见她的脸蛋儿泛红，五官清秀楚楚可怜，又忍不住在她的嘴唇上嘬了一口。 “没吃醋，没吃醋，我知道的，你只是担心我，对不对？” 林武用力的忍着笑，声音柔和的说道：“担心我被别人家的狐狸精给勾走了魂儿，以后再不回来了？” 噗嗤！ 唐清婉闻言，一个没忍住，顿时破涕而笑。 “我才不担心你呢！” 她嗔怪的白了林武一眼，只是一眼，秋水长眸之中波光粼粼，看起来妩媚儿娇羞极了，让林武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他一个没忍住，低头吻了上去，一点儿一点儿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 第二天清晨，林武去了一趟县城，找到那个王刚，让他下午来内八村一趟。 约摸着下午两点多快三点钟的时候，王刚一身便服抵达了内八村。 林武让赵爱芬做了一桌好吃的，招呼王刚先吃饭。 而此时此刻，赵寡/妇也提着一只野山鸡朝着周宏图的院子走去。 “哎呦，红/梅，你咋也开始卖东西了？” 周宏图端着那个茶缸子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很。 见到门口有人进来，他顿时眼前一脸。 今天的赵寡/妇穿了一件波点乔其纱的衬衣，她原本就身材丰/满，肌肤雪白，此刻衬衫穿在身上，愈发显得娇躯婀娜多姿。 赵红/梅乌黑的头发扎成了一条麻花辫，走路的时候还会随着脚步左右摇晃，衬托的那漂亮妩媚的脸蛋更加迷人，简直瞬间就勾走了周宏图的魂儿。 他这个人没有别的什么兴趣爱好，唯独躲不开两个字——好/色。 他年轻当队长的时候，不知道嚯嚯了多少良家姑娘，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压的没人敢说出来。 后来他即便是不当队长了，也没姑娘敢站出来指认他的罪行。 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能不能翻案还是两说，更何况哪个姑娘不要名誉？ 而眼前这个赵寡/妇，平日里就非常警惕，处处防备着周公吐，他嘴馋很久了，却愣是一次没吃到，可把他给馋坏了。 赵寡/妇斜瞥了赵宏图一眼，抬腿走过去将手里的野山鸡递了过去。 乔其纱衬衫袖口挽起，递过来的时候，露出了雪白娇/嫩的手腕，周红图只是看了一眼，呼吸瞬间就粗/重了起来。 他娘的，这娘们儿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招人稀罕？ “周队长，赶紧帮我称一称，我还得回去剥玉米，明天小鹏回来，我要准备点儿干粮给他带到学校去。” 赵寡/妇说着话，还伸出手，将垂落耳边的秀发撩起来。 白皙的耳垂，还有胸口的波涛汹涌，再加上院子里边儿小风一吹，赵寡/妇身上的味道一阵一阵的飘到周宏图的鼻子下边，看的那周宏图眼睛都直了，心思躁动不已。 使劲儿咽了咽口水，周宏图接过野山鸡，胡乱地称了称，直接就说：“两块钱。” 说着话，他又拿起本子记上这笔账目，最后却摸出两块五毛钱递给赵寡/妇。 见她伸手来接，周宏图眼珠子一转，顿时便递为抓，一把握住了赵寡/妇的手。 “周队长，你！” 赵寡/妇被吓得娇躯一颤：“你想干嘛？快放开我！” 然而，周宏图是常年下地干活的，虽说年纪大了，但手上的力气也不是赵寡/妇这个女人能比的。 “我的好妹妹，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当初你要是跟了我，保准你现在吃香的喝辣的。” 周宏饥/渴难耐，拼命的拽着赵寡/妇的胳膊就往旁边的空屋里边走。 赵寡/妇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就被吓得不轻，一只手扒拉着桌子，死活不肯松手。 “好妹妹，咱们就这一次，你就让我尝一次，好不好？” “咱们要是成了，我以后肯定处处帮你，保证不让你吃亏！” 此刻周宏图眼睛都红了，脑子里边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今天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自己也得办了这个赵寡/妇！” 而此时此刻，林武和王刚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是林文回来了。 他猛地推开大门，气喘如牛的同时，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汗水，然后就朝着林武的方向走来。 “走，赶紧走，出事儿了！” 王刚吓了一跳：“怎么了？” 林武猛的站起身，一脸凝重的朝着王刚说了句：“王哥，肯定是出事了之后，再麻烦你跟我去看看。” 王刚原本就拿了林武的东西，今天来就是为给他办事儿的，再加上这一顿好吃好喝的伺候，他肯定不会拒绝。 王刚当下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脸色阴沉的大踏步朝着外边走去。 “走，我跟你去看看。” 三人冲到那处院子的时候，就听见空屋子里边传来了大声的尖叫声与求救声。 王刚一听这声音，当即脸色一黑，立刻就知道出了事儿。 都不等林武和林文发话，他二话不说就往里边儿冲。 第二百二十八章 罪犯伏法 一脚踹开了房门，王刚张嘴就喊：“放开了那位妇女同志！” 好家伙，房门一打开，就看房间里边的周宏图整个人都压在了赵寡/妇的身上，下半身裤子都脱了一半，两个屁股蛋子正对着赶来的王刚等人。 周宏图也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赶来坏事儿，当下就愣住了。 赵寡/妇见有人来了，一把推开压在上边的周宏图，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赵寡/妇缩着肩膀蜷缩在一旁，不断的哭着。 周宏图此时才回过下来，赶忙弯腰把自己的裤子给提上了。 他脸色铁青，心中慌乱不已。 只不过，他终究是当过大队长的人，只是片刻之后就稳住了心神。 见林武、王刚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不善，他竟然抬手一指赵寡/妇，恬不知耻的大声说道： “是她勾/引我的！” “林武林文，你们可别听她胡咧咧，她是咱们村出了名的……” “闭嘴！” 周宏图话还没说完，一声暴喝响起。 就见王刚直接上去，一把就把周宏图给按在了桌子。 周宏图大惊失色：“你谁啊？你干什么？快松开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对我动手，以后……” 他好歹也是当过大队长的人，内八村谁见了自己都会给点面子。 周宏图当下还想反抗，然而王刚直接用膝盖压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的双手往后一拽，直接从裤兜子里边摸出手铐，不由分说的就把周宏图给铐上了。 “我管你是谁，有什么事儿的话，跟我回所里说！” “敢当着我的面强迫妇女同志，真当我们所里是吃素的不成？” “所里……” 周宏图瞬间就蒙了：“啥所里的？难道你是派出所的？” 周宏图被死死的按在桌子上，勉强的扭过头来朝着王刚看了一眼。 这人很面生，明显不是内八村的人。 “林武，你快帮我说说话呀，我怎么可能干那种混账事儿，分明是赵寡/妇……” 周宏图此刻脸色都白了，活了大半辈子，干了不少坏事儿，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会被公/安同志逮了个正着。 林武则是皱着眉头，抬腿走到周宏图身边。 他蹲下/身子，叹了口气，口中说道：“周叔，真不是我不帮你说话，人家公/安同志自己亲眼看见了，我们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什么！？” 周宏图脸色一变，还不等他开口乞求，林武就又开口了。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 林武话锋一转，笑着补充了一句：“好像所里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周叔，你要是能交代一些别的案件，说不定能够争取宽大处理。” 说完话，林武又扭头看向了王刚。 “王哥，你说对不对？” 王刚点了点头，先是看了看脸色僵硬的周宏图，又看了看头发凌乱，缩着肩膀痛哭不已的赵寡/妇，当下心中愤怒，抬手照着周宏图的后脑就是狠狠一下子。 “没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你交代了别的事情，肯定能够争取宽大处理。”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一把将周宏图给拽了起来。 此刻，后者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老神在在的神色，整个人都蔫儿了下来。 他低着头，嘴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什么。 见赵寡/妇还在哭，王刚缓和了一些语气，柔声说道：“这位妇女同志，还得麻烦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趟，咱们录个口供。”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一个罪犯，肯定会还你公道的。” 赵寡/妇抹着眼泪，点了点头后抹去眼泪，跟着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赵寡/妇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被周宏图强硬的拽开，领口几个扣子都崩飞了，露出了一小片的旖/旎风光。 林武刚准备把衣服脱下来，王刚却反应更快，直接将自己身上穿着的长袖衬衫脱下来递给了赵寡/妇。 对方道了声谢，立刻把衣服穿在了身上。 几人出门的时候，门外已经围了一大圈内八村的村民。 见王刚拽着带了手铐的周宏图出来，一群人顿时炸了锅。 “咋回事儿？坏种周宏图被抓了？！” “他犯了啥事儿，你知道吗？” “我和林家兄弟一起赶过来的，那个周鸿图居然要强迫赵寡/妇！” “不能？这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敢敢这种事情？” “我还能骗你……你看，出来了，我说的没错？” “我呸！这老不死的都一把年纪了，好/色的毛病怎么还没改？” “这下可好了，直接撞枪眼上了，活该枪毙他！” “这个周宏图，多年以来祸害了多少好姑娘，要我看啊，枪毙他十回都不够！” 一群内八村的村民叽叽喳喳的议论这这事儿，此时远处跑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来到近前之后，直接跪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造孽啊，你个老不死的，怎么能赶出这事儿？” “同志，能不能网卡一面啊？我保证他以后不敢了……” 哭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宏图的老婆。 王刚见她居然为周宏图这种败类求情，当下翻了个白眼儿，压根儿懒得搭理。 他眼神扫了一圈众人，然后转头看向了林武。 他说道：“今天谢谢你的款待，下次我请客，你要是还有别的事儿，就尽管来所里找我，我现在就带着这个老东西回去，还有一段路呢，得早点回去。” 林武点了点头，也没强留王刚，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就目送着王刚带着周宏图和赵寡/妇离开了。 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即便是此时还没有离开，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不断的诉说着周宏图往年做过的那些坏事儿。 林文林武两兄弟对视一眼，先后回到了家。 两兄弟到了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赵爱芬再做一桌子好菜。 林文今天难得的主动去买了一瓶酒，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就着皎洁月色，喝了个酩酊大醉。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先看看这个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过了一个星期。 林武的头花儿卖的如火如荼，之前别人欠下的那些款项也已经陆陆续续的结算清楚了。 这一天，林武早上起床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产。 之前买下楠楠制衣厂的时候，林武手里还剩下五千多块钱。 再加上二哥给自己的五千块，以及这段时间卖头花儿的纯利润…… 林武把最后一张大团结捆收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整整两万六千八百五十块钱！ 有了钱，他就能买下那一批期货布料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文和林国福都赶着驴车，带着满满当当两大车的货去了县城。 一个车子里边装的是黄鳝，是攒了一个星期的货，另外一车是野味。 林国福喜滋滋的抬头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然后没来由的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闺女。 “我说你们两个，”林国福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他说道：“过些日子去看看你大姐，上次回去之后就没再来，也不让人捎个信儿回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武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就这两天，我厂子里边儿要开始做衣裳了，到时候需要不少女工过来干活儿，大姐要是愿意的话，就让她过来凑个数，我给他发足了工资，算是我帮衬她的。” 林国福哼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满。 “就你那破厂子，屁股大点儿，能挣几个钱？” 嗒嗒的抽着旱烟，林国福吐了个烟圈，好半晌之后才说：“不管咋样也不能亏了你大姐，知道吗？” 林武点了点头：“爹，我又不是个二愣子，这还用你说？” “你这臭小子！” 林武在岔路口跳下驴车，和二人告别之后就朝着车站走去。 经过派出所的时候，林武想了想，还是先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转身走了进去。 见了王刚之后，林武还没说话，后者就笑了出来。 王刚快步走过来，口中说道：“哎呀，林武你来的正好，我刚准备去你们内八村一趟的。” “那个案子解决的差不多了，事实清楚，所以没费功夫。” “这个周宏图一下子交代了不少案子，看来是真的想争取从轻处理的。” “乖乖，真是没想到，一个人居然犯了这么多事儿，嚯嚯了那么多好姑娘……太可惜了！” 王刚说着话，又拿出一张红色的大字报递给林武。 他说：“你顺道带回去，交给你们村委会，就张贴在墙上，这是周宏图的认罪书。 林武接过来打开一看，里边儿让居然写了周宏图这些年来嚯嚯掉的那些良家姑娘，尤其是其中那个柯紫萱的名字，更是林武揪心不已。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武的心也彻底放下了。 多年前的罪犯伏法，姐姐沉冤得雪，这应该算是对柯元白最好的交代了！ “谢谢王哥，”林武笑着说：“等回头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饭。” 王刚却是连忙摆手：“哪里的话，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下次应该是我请你才对。” 二人相互寒暄了一番，然后林武离开派出所，直奔连城而去。 楠楠制衣厂。 瘦猴儿来这里已经一个礼拜了，一开始各方面都不适应，不过跟着柯元白做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逐渐上手。 管理女工们打卡上班，还有负责一些简单的报表处理，他做的都很好。 瘦猴儿为人精明，干起事儿来手脚麻利，让柯元白颇为喜欢。 “头花儿还能做多久？”柯元白翻看着这段时间头花儿的出售记录，开口问了一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发现张文清等人这段时间里已经陆陆续续拿走了接近三万朵的头花儿，厂子里边儿库存的布料应该不多了。 这眼瞅着夏天就要来了，林武所说的喇叭裤自从柯元白上次看过一眼版型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正因为如此，柯元白也拿不准林武这是打算继续买乔其沙的料子做头花儿，还是要改做喇叭裤。 瘦猴儿此刻正在将碎布头装进袋子里，听见柯元白的话之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 “柯叔，咱们仓库里边的布料没剩下多少了，明天再做一天，估计就没了。” 柯元白暗暗地叹了口气，正寻思着待会儿见到林武之后，和他知会一声的，结果下一刻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柯叔，瘦猴儿。” 林武走进来，各自喊了一声。 瘦猴儿眼前一亮：“林哥！” 他站起身跑了过去，将林武手里边儿提着的大布袋子接了过来，口中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柯元白也得快步走了过来，他松了口气：“哎呀，林武，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去内八村找你了。” 他皱紧眉头看着林武，开口说道：“林武，咱们仓库里边儿的布料马上就要用完了，咱们是要继续做头花儿，还是要改做喇叭裤，你倒是给个话儿啊！” “不管是接着做头花儿，还是做喇叭裤，都需要布料，你说句话，我这就去采购布料……” 林武见柯元白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当下就咧嘴笑了起来。 “柯叔，不着急。” 他说道：“采购布料的事我记着呢，待会儿我就带着瘦猴儿去。” 柯元白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几分，上边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他一个劲儿的反问着：“怎么能不着急呢？眼看着服装厂好不容易活了过来，明天就没布料了，你怎么还这么悠哉悠哉的？” “柯叔，”林武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将口袋里边的一张红纸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柯元白一愣，一脸纳闷的接了过去。 “这是啥？给我看有啥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了，之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柯元白瞪大眼睛盯着那张红色的认罪书，尤其是上边儿那些写的清清楚楚的名字——上边儿有他的姐姐柯紫萱！ 二十几岁大好年纪，结果却死在了冰冷的河水里，即便是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翻案，而他们柯家也因此家破人亡，柯元白更是流落在外多年，再也没有回去内八村。 第二百三十章 上门送礼 看着那认罪人周宏图的名字，仅仅是瞬间，柯元白就眼眶通红，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豆大的泪滴在他的眼眶里凝聚，而后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落在了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这一次，柯元白再也忍不住了，他将那张认罪书捂在怀里，整个人像是虾米一样蹲在地上，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林武看见柯元白如此反应，心中也颇为唏嘘。 “走。”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口型告诉瘦猴儿。 瘦猴儿不解的看了柯元白几眼，然后点了点头，跟着林武离开了这里。 走出制衣厂的时候，瘦猴儿虽然疑惑柯元白的事情，但也没有多问。 毕竟能够让一个大男人哭的那么伤心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走出巷子后，瘦猴儿忍不住问了一句：“林哥，咱们去哪儿？” 林武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咱们去买布料！” “买布料用来做头花儿的，不是要做喇叭裤吗？” 瘦猴儿咧嘴笑着：“林哥，喇叭裤好啊，穿在身上很时髦，你看我，现在穿的就是喇叭裤。” 林武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一说一，瘦猴儿实在是太瘦了，喇叭裤穿在身上，完全撑不起裤腿，风一吹就空荡荡的，实在是不好看。 林武刚准备劝告瘦猴儿以后换个传一份个，结果下一刻就听见瘦猴儿问自己：“林哥，你看我这裤子好不好看？” 林武停下脚步，转过身一本正经的打量了瘦猴儿的裤子几眼，之后点头说：“好看，好看。” 瘦猴儿美滋滋的跟在林武的身后，二人直奔百货大楼而去。 如今的连城百货大楼，商品十分的齐全，二人逛了一圈，买了两瓶酒水和一些干果蜜饯，之后出了百货大楼，又在楼下的面摊吃了碗面。 吃饭的时候，瘦猴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朝着林武看了好几眼。 “林哥，你是怎么想的？不是说咱们要去买布料吗？怎么先逛了百货大楼，然后又在这儿吃面？” 瘦猴儿是真的着急，一想到自家厂子里边儿仓库布料即将告罄，他哪儿还有心思吃饭啊，恨不得现在就去纺织厂买布料，晚上能送到仓库里边儿才好！ 林武则是依然悠哉悠哉的吃着面——这红烧猪肉面实在是太香了，远不是后世可以比的。 “天黑了？” 林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果不其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东边也有了皎洁的月色。 月亮也从云层之中探出头来，像是个娇羞的十八岁姑娘。 一碗面下肚，估计天色就彻底黑了下来。 林武看了一眼瘦猴儿，伸出筷子在他的碗边敲了几下。 “别愣着了，赶紧吃，天黑了才好办事。” 听见林武这么说，瘦猴儿立刻就知道——自己这我林哥心里边儿肯定有了主意，顿时安下心来。 呼啦啦的吃完了一大碗面后，二人结账离开。 国营纺织一厂，这是整个连城的经济支柱企业。 如今的国营企业中，经济福利最好的就要属国营纺织一厂了。 逢年过节的时候，纺织一厂的员工都是挺直了腰杆，发自肺腑的为自己这份工作感到骄傲。 除此之外，各种沉甸甸的补贴各一劲儿的往家里搬。 要不了多久，国营纺织一厂就要发放季度福利了。 厂里边的员工各个笑颜如花，甚至都开始讨论季度福利会发些什么了，唯独厂长邓天英却愁的茶饭不思，两个礼拜的时间就瘦了一大圈。 他们厂子里边积压了一大堆布料，越是往后拖，损耗就越严重。 而且现在市面上，越来越多的新料子出来了，不管是图案还是款式，都更受欢迎。 积压在仓库里边的料子要想卖出去，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些料子可都是钱啊！ 这段时间里，负责采买的厂子主任向自己审批了好几次，想要批准购买季度福利。 邓天英一看见那钱数，就觉得头疼不已。 如今厂子的效益大不如前了，他这厂长上哪儿弄这笔钱啊！ 一想到这是二，邓天英就心情沉重的很。 走在路上，不少工人与他打招呼，他都无心应付。 拐进自家巷子口的时候，他打定主意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刊登报纸，把厂子里边儿那一批积压的布料低价出售。 哪怕亏本一些也要卖出去，毕竟能回一点是一点。 邓天英叹了口气，摸出钥匙准备开门，然后就听见一棵树下有人喊自己。 “邓厂长！” 邓天英吓了一跳，这乌漆墨黑的，谁在那里？ 该不会是劫道的？ “你是谁？”邓天英警惕的问道。 话音落下，两个身影从树后走了出去，手里边儿都提着东西，正对着他笑呢。 “邓厂长，我叫林武，这是瘦猴，我们两个是楠楠制衣厂的。 林武一上来就自报家门，这让邓天英少去了不少的警惕。 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这二人都提了东西，应该没什么恶意，这让邓天英放心了不少。 邓天英打开门，他一边往里边儿走，一边说：“有什么事情就进来说。” 林武一听这话，笑意更浓。 回头朝着瘦猴儿看了一眼，后者明显有些紧张。 林武小声叮嘱说：“待会儿进去，你别说话，看着就行。” 瘦猴儿巴不得这样，赶忙点头答应。 二人跟着邓天英走进他的宿舍，邓天英不是单身居住的，他今年已经三十六岁，儿子都上了初中，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 此刻，邓天英的儿子正坐在沙发上写作业，板着脸不说话，显然不太高兴。 邓天英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孩子跟我闹别扭呢。” 邓天英的妻子何乐怡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解释说：“孩子非要吵着买收音机，昨天才发的票，现在家里哪儿来的钱买收音机啊！” “我说过年给他买，他非不听……哎，真是个驴脾气。” 一听这话，邓天英顿时气的直吹胡子瞪眼。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谈判开始 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邓天英教训道：“跟爹娘耍脾气，谁惯的你？” 他话音刚落，瘦猴儿和林武就走进了门。 何乐怡显然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见有人进来，她下意识的扫了二人手里提着的东西一眼。 好烟好酒，还有一些吃的，虽然算不上多么金贵，但也不是空手来的。 何乐怡立刻摆出了笑脸，赶忙给二人泡茶去了。 “两位同志，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太客气了。” 林武也知道对方这是客套话，便笑着说了一句：“嫂子就收下，这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您跟邓厂长别嫌弃就行了。” “哪儿的话啊！” 何乐怡走过来，将茶杯放下，热情的招呼说：“来来来，坐下喝茶。” 林武双手接过茶杯，然后又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他转头看似无意的朝着孩子看了一眼：“在学英语呢？” 孩子头也没抬，显然正在生闷气。 林武也不介意，笑眯眯的伸出手，在自己的斜挎包里摸出一个随身听来。 “你看，这是海货，叫做随身听，比录音机身材小，而且方便，到哪儿都能带着。” 林武俯下/身子，将随身听放在了孩子的书桌上。 “你看看喜不喜欢，喜欢就送你了。” 说起这随身听来，这还是林武上次让张文清去外地的时候，花了两块钱带回来的高端货，可不是国内那些大型的收音机可以比的。 这是最早一版的随身听，用一根带子就能绑在腰上，要多时髦有多时髦，最受年轻一代人的喜欢。 孩子原本低着头不想搭理林武，但是听见他说随身听，顿时瞪大眼睛凑抬头看来。 凑近了看了看，哎呦喂，还真是随身听！ “这可是我们班王老虎才有的稀罕玩意儿，他说他爸是从外地买回来的，可贵了……” 孩子激动的不行，一把就把随身听拿了起来，对着林武咧嘴直笑。 “我喜欢，我很喜欢！” 好家伙，送礼直接送到点子上了，难怪人家说送礼也是门学问。 邓天英看见这一幕，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反倒是他妻子欢喜的不行，看着林武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会来事儿了。 “喜欢什么喜欢！” 邓天英沉着脸，大声呵斥道：“那又不是你的东西，快给人家还回去！” “不要！” 孩子哼了一声，根本不搭理邓天英，抱着随身听就噔噔蹬的就跑到自己的房间里边儿了。 他们夫妻二人就这么一根独苗，家里上上下下都宠着，所以那孩子压根就天不怕地不怕。 看见孩子如此反应，邓天英眼皮一跳，当场气的就想打人，却又舍不得。 沉默片刻之后，邓天英尴尬的朝着林武看了一眼。 “那个……同志，这个随时听多少钱？我给你钱。” 林武却笑着摆了摆手：“邓厂长，见外了不是？这玩意儿不值几个钱，我买来本来就是给孩子玩的，就图个新鲜，你也别往心里去。” 见邓天英还是坚持要给自己钱，林武想了想接着说：“邓厂长，我今天来是求您办事儿的，能成就成，不成也没关系，何必因为一个随身闹得不愉快？” “实在不行的话，下次我有事儿再来求您帮忙，您要是能帮，就随手帮一帮我，不就行了？” 这么一番话，说的既不让邓天英又收受贿赂的风险，又漂亮，顿时让邓天英心里边儿舒服了不少。 他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上下打量了林武几眼，这才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邓厂长，实际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话，林武就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他笑意盈盈的说：“我们厂子小，买不起什么好的布料，前段时间听人说咱们纺织一厂有一批滞销的布料，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要是在的话，我想买一些回去应应急。” 邓志英一愣，差点都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他要买自己厂子的滞销布料？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邓天英拿着烟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着林武的时候，却又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你要买那些布料啊？不瞒你说，那些布料可都是好料子。” 到底是厂长，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想办法的哄抬价格。 林武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对方。 见邓天英点烟，他也跟着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 实际上，重生一世的林武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不过做做样子还是会的。 这个时候，二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略微奇妙的僵持状态。 其实在谈判之前，临武就知道对方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松口。 他的心里明白，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 等到邓天英一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抬头看见林武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丝毫不着急，便有些无奈。 “那颗都是好料子，你要是愿意要的话，价格可以谈。” 说这话的时候，邓天英颇为无奈。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光是会来事儿，而且还上道，以前肯定没少干这事。 林武闻言微微一笑，随后就把嘴里边叼着的香烟给熄灭了。 他对邓天英说道：“邓厂长，实在是太谢谢你了，我们厂子三十多号人，可都等着这批布料吃饭呢。” “如今的服装厂不好做，我这小厂子能坚持几天是几天，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买滞销布料了，您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林武还故意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的郁闷。 果不其然，听到他这么说，邓天英这会儿心又悬了起来，生怕对方改口说不买了。 邓天英赶忙说到：“同志，这料子是的卡料子，那可是真的好料子，就是颜色有些偏暗，你买回去做衣服和衬衫低价售卖，绝对不会亏本的。” 抽完一根烟，邓天英有些口渴，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林武则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邓”厂长说的对，就是不知道这一批料子有多少？” 邓天英想了想：“数量可真不少，大概得有两万多尺呢。” 然而，邓天英说完这话之后，林武却没有表露出半点吃惊的模样。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四毛钱的布料 见到对方十分自然的点了点头，邓天英略微有些诧异。 与此同时，他的脑袋里边儿也有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这年轻人该会全都要买？ 心中这么想着，他就把想法给说了出来。 林武故意想了想，然后抬头盯着邓天英说：“全买……也不是不可以，具体就看邓厂长愿意给多少的价格了。” 林武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与对方拉近距离。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林武身上的气势忽然就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邓天英皱着眉头沉吟起来，他掸了掸烟灰，半晌之后才说：“这批布料之前出厂的价格就是八毛钱一尺，不瞒你说，滞销之后，我原本打算刊登报纸，以五毛钱一尺的价格出售，不过今天既然你们找上门儿来了，那就算是和我们厂有缘分，你要是愿意多买点，我给你降五分钱，怎么样？” 两万尺的布料，单价降低五分钱，那可就能剩下一千块钱了。 不过，林武还是不满足。 他再次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口中说道：“邓厂长，咱们也不说五分钱一毛钱了，就一口价——四毛钱一尺，怎么样？” 此时此刻，林武完全不像是个年轻人，他展现出了与自己年纪不相符的压迫感，声音也低沉了不少。 见对方犹豫，林武趁热打铁又说：“邓厂长，你要是答应的话，这批布料我就全部都要了。” “什么？” 邓天英吓了一跳，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虽然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但是一番纠结之下，邓天英还是点了点头。 “行行，四毛钱一尺就四毛钱一尺。” 他无奈的挥了挥手：“你要是真能一口气全部拿走，这倒也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见对方答应下来，林武的一颗心也终于彻底落了地。 他坐回椅子上，又露出了笑意盈盈的人畜无害的模样。 “邓厂长真是大好人啊，我们楠楠制衣厂上上下下三十几个人，全部都感谢您！” “……” 感谢有屁用？ 你要是真的觉的我是好人，那你干嘛不给我五毛钱的价格？ 邓天英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心中颇为物语。 实际上，这批布料就这样卖给林武的话，基本上就是打对折卖了。 就算是滞销布料，卖到这个价钱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随身听，还有林武带上门的烟酒吃食，这笔买卖算下来实在是太亏了！ 不过，邓天英转念一想，那批滞销的料子出了手，也算是解决了纺织厂的燃眉之急，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就不用为了员工的极度福利而发愁，这也是好事儿。 想到这里，邓天英的心里边儿就好受了不少。 当下，他又和林武闲聊了一些别的。 之后林武带着瘦猴儿起身告别，转身离开走出邓天英家门后，凉爽的夜风一吹，瘦猴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汗！ “林哥，你咋不害怕啊？” “那可是纺织厂的厂长，平时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 瘦猴儿极为感慨：“四块五卖钱的价格，愣是被你压到了四毛钱，林哥，你太牛了！” 林武则是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夜色中，他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 此时的林武眼角眉梢笑意浓郁，开口说了一句：“你以为我去百货商场买东西送到这里，是白白花钱的？” 要不是为了谈价格，多跑这一趟意义何在？ 做生意嘛，利润总是要自己争取和抢来的，不是吗？ 第二天早上，林武和瘦猴儿起了个大早。 二人住的房子是在镇子里边儿找了关系租来的，就坐落在巷子里边儿，是一排小平房。 男人的日子过得糙，瘦猴儿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结果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地的烟头。 起床洗漱，临出门前，瘦猴儿还有些犯迷糊。 林武和瘦猴儿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儿啃着，一边儿直奔纺织厂而去。 邓天英提前打了招呼，所以门卫没有为难受林武二人。 问了路后，林武和瘦猴儿就来到了仓库门口。 邓天英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在门口站着，看见林武和瘦猴儿来了，邓天英显然是松了口气的。 毕竟一口气买下两万尺滞销布料，这种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办得到的。 邓天英昨晚失眠了，翻来覆去就怕林武回去一觉睡醒，忽然还就反悔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邓天英这到嘴的鸭子也就飞了。 见到对方如约而至，邓天英嘴都快笑歪了。 当下，郑天音就朝着林武伸出了手，和他介绍说：“同志，这是咱们厂子的销售科科长张富贵。” 张富贵也赶往和林武捂了握手，笑的极为鸡贼。 要知道，全厂上下那么多员工的季度福利，可就指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你好。” “你好，张科长。” 二人握手打招呼，张富贵的脸上竟然隐隐有了几分讨好之色。 张富贵说：“咱们也不说废话，这布料你看看，质量绝对没的说。” 张富贵说着，伸手做出了个邀请的姿势。 林武走了进去，铁门打开，一股子布料尘封已久的味道迎面而来。 林武一眼就看见了堆积在仓库角落里的那些天蓝色偏黑的的卡布料。 他眼前微微一亮，径直走了过去。 这布料比他想象中要好的多！ 这年头的布料全部都是卷起来卖的，三尺宽，也就是一米多一点，做裤子的长度刚刚好。 长度的话都是一百米一卷，不过这都要看各个纺织厂的习惯。 林武原本想着，最外边接触空气的面料肯定会氧化，因为氧化反应产生颜色偏差，但是这会儿看了看，林武发现这的卡布料果然耐用。 抬手揭开外边的一层布料，林武发现这批布料外边儿一层的质感和颜色，与里边的料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非常有质感。 四毛钱买这样的布料，那是非常的划算。 “怎么样？”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又是楠楠制衣厂 邓天英走了过来，笑着说：“这布料质量没有问题，就是颜色偏暗了点，做衣服裤子有些过时，不过我给的价格足够低，你买回去做成成品衣服售卖，绝对不会亏本。” 林武只是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他看着看着就露出了笑脸，因为他大概清点了一下，发现这里大概有七十多卷布料。 严格算起来，这比邓天英昨天说的数量还多了大概两千尺的布料，血赚啊！ 要知道，这可都是额外送的布料，拿回去又能卖钱，等于是两头盈利，林武怎么能不高兴？ 此时，张富贵说：“同志，这里一共有两万一千六百多尺的布料，既然厂长和你说好了是两万尺，那我就给你按照两万尺算好了。” 张富贵笑着说：“咱们是做生意，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也不瞒你说，你这次算是帮了我们纺织厂一个大忙。” 说完这话，张富贵就让秘书去喊了会计过来。 算盘啪啪啪的响了起来，单子很快就开了出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的邓天英也写好了销售协议。 他走过来把单子和销售协议一起递给林武，开口说道：“同志你看看，要是确定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签字。” 林武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在销售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字之后，他看了一眼账单。 两万尺的布料，四毛钱一尺的价格，一共是八千块钱。 张富贵看见林武在协议上签字，激动的直搓手。 他朝着林武看来，说道：“同志，这八千块钱的款项，你准备先给多少？” “按照咱们厂子的惯例，首付款可不能低于百分之三十。” 在这个年代，八千块可真不是小数目，尤其是一个压根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楠楠制衣厂，他们真的能拿的出来这么多钱吗？ 张富贵和邓天英都商量好了，八千块钱的百分之三十也有两千四百块了，足够他们厂子发放这一次的季度福利了。 二人这会儿不由得满脸紧张的看着林武，生怕他连两千四百块都拿不出来。 林武朝着猴子看了一眼，瘦猴儿瞬间心领神会。 “你们等一等。” 说着话，瘦猴儿就把自己的腰上的衬衣给掀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张富贵和邓天英吓了一跳。 刚准备说话阻止，就见瘦猴儿腰上捆着一卷长长的东西。 邓天英和张富贵看见那个东西，吓得瞳孔都跟着收缩了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幸亏瘦猴儿动作快，将塞进塑料薄膜里边儿的大团结给拿了出来。 “钱在这里呢。”瘦猴儿人畜无害的咧嘴笑着。 直到此时，邓天英和张富贵这才算是看清楚了——那长条状的东西，原来不是刀子，而是一捆捆卷起来的钱！ 二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非常微妙的尴尬神色。 邓天英反应快，抬手放在嘴唇上咳嗽了一声，然后他扭头对着会计说：“点一点。” 会计走过去，将瘦猴儿手里的钱全部接了过来数了数，刚好八千块，一个子儿都不少。 会计清点完了之后，满脸欣喜的对着邓天英和张富贵说道：“厂长，科长，整整八千块钱，一分都不少。” 邓天英吓了一跳，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跳出来，再看林武的时候，眼神就明显不对劲儿了。 好家伙，这年轻人不显山不漏水的，居然一出手就是整整八千块钱，妥妥的有钱人啊！ “邓厂长，现在可以交货了吗？”林武笑着问了一句。 邓天英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闻言赶忙点了点头。 “张科长，你去找人来帮忙，将这些货全部搬到厂子门口。” 一次性/交付清八千块钱，这让邓天英心情大好。 他笑着对林武又说：“我去打电话给运输公司，让他们开一部车过来，绝对给你友情价，运输费你们出，怎么样？” 八千块钱买来一万一千多尺的布料，这已经非常划算了，总不能再让人家厂子把运输费也倒贴了？ 所以林武当即就点头，他笑着说：“那就多谢邓厂长了。” 事情敲定没过一会儿，运输公司就来了人。 拉一车十块钱，妥妥友情价。 那么多布料，整整拉了三车才把仓库搬空。 那么大的动静，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服装二厂夏浩天的耳朵里边儿。 听见是楠楠制衣厂买下了那批滞销布料，肖皓天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又是那个楠楠制衣厂？！” 夏浩天蹭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边端着茶缸，开始在办公室里边儿来回的踱步起来。 “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做头花儿买卖吗？怎么又去纺织一厂买了布料？” 他脸色阴沉，朝着站在那里的人看了一眼。 “他们买了什么布料，你问清楚没有？” “好像是纺织一厂的滞销布料，是的卡材质，上次邓厂长来咱们厂子问过一遍，问咱们要不要，让咱们给五毛钱一尺的价格，您说现在的的卡布料不好做衣服，所以就给拒绝了……” 那人说话小心翼翼的，而他这话一说出口，夏浩天的脸色就愈发难看了。 实际上，他不是心疼这批布料被楠楠制衣厂的人买走，而是他现在压根摸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 上次他好不容易派了人去摸清楚对方是在做头花儿，用的是乔其纱的波点料子。 他打听了一下，一个头花儿卖到三毛钱一个，利润不不高，但胜在销路广，数量多。 还有一个，就是他没有搞清楚对方的销售市场，正因为如此，夏浩天这次才没有跟着打板。 没想到就只是这一次，就让楠楠制衣厂给缓过劲儿来了，有了第一笔资金，居然直接去纺织衣裳买下了两万尺的布料。 那些积压起来的布料都过时了，他们能用来干什么？ 的卡布料现在虽然还能做衣服，但是不管是颜色还是图案，都已经落伍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怎么和 现在市面上的布料都已经更新还贷很多遍了，而且夏浩天也看过纺织一厂滞销的布料，做成衣服根本不好卖。 楠楠制衣厂到底想做什么？ 夏昊天烦躁的不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夏总？” 一旁站着的办公室主任忽然开口喊了他一声，夏浩天则是头也不回，极为不耐烦的应了一句：“怎么了？” “夏总，咱们找个人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那位主任想了想，说道：“他们肯定要开始做衣服或者裤子了，到时候肯定缺人，咱们找人进去看看，要是款式好的话，咱们就赶紧跟着做，要是不行，咱们就没有那个必要担心了，您说对？”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当初他们就是找人去偷了柯元白还没有出售的成品衣服出来，夏浩天才能迅速的跟着备齐了布料和一系列的流程，楠楠制衣厂和他们服装二厂先后脚出售衣服。 可即便如此，还是夏浩天抢占了先机。 夏浩天闻言点了点头，微微有些放心。 他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眯起了眼睛：“行，你去安排。”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三天之后。 在这期间，林武去劳务市场找了人，将那些布料大致裁了一部分出来。 做喇叭裤需要的布料大概是一米长，一米五宽左右的布料，换而言之也就是五尺布。 而这个年代，不管做什么都要靠手工，非常的费劲。 原本那些踩缝纫机的女工也全部都自己带了剪刀裁剪布料，厂子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林武得空抽了个时间，回了一趟内八村。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武抬头看了一眼家人，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咱们明天一大家子都去连城，去看看大姐过的怎么样，顺便看看我的楠楠制衣厂，怎么样？” 林国福啃了一口白面馒头，直接冲着林武翻了个白眼。 “谁稀罕看你的厂子！” 林武知道他爹这是傲娇，所以没搭腔，又开始埋头吃饭。 见林武不说话，林国福有些尴尬。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问：“东西买齐了没有？空手去看你大姐像什么话！” “如今你们两个小子挣了钱，可别抠抠搜搜的，到时候让你大姐的婆家看不起咱们，那就不好了，知道吗？” “爹，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肯定会让大姐把面子挣足的。” 林文找准机会，开口说了一句：“哦对了，柯叔前几天回来了。” 林文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林武。 他说：“柯叔说现在在给你打工，是这样吗？” 林武点了点头：“没错，柯叔经验丰富，认识的人比我多，厂子基本上都是他在打理。” 两兄弟闲聊的时候，赵爱芬、唐清婉和张香云都吃饱了。 三人也没插嘴，默默地站起身去洗碗了，林敬忠也带着小萌萌在院子里玩儿了起来。 林武顿了顿，主动给林武倒了一杯酒。 他说：“上次拆了房子的时候，我见你和弟妹睡两个房间，这是咋回事儿？你们吵架了？” “咳咳咳…“ ”猝不及防之下，林武一口酒就卡在了嗓子眼儿，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赶忙看了林文一眼，心说自己这二哥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了？ “那啥……二哥，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太混蛋了，跟清婉也没什么感情基础，所以才……” 林文听到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们这都结婚多少年了，还没有培养出来感情来？” “都是夫妻，分床睡算怎么回事？” “你要是不好说，我就让你嫂子说去！”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和你媳妇儿都不在一张床上睡，怎么能和？” “……” 林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二哥说的有道理，他居然无法反驳！ 其实说起这事儿，林武也挺烦心的。 他抬头下意识的朝着唐清婉那边儿看了一眼。 他活了两辈子，真要说起来，林武凭借经验，可以做到在某些事情上未卜先知，看透很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是唯独唐清婉，对于他来说还是一张白纸。 林武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家庭背景如何，甚至都不知道她家祖籍在哪儿。 二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听到她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和过往。 林武也怕勾起唐清婉的伤心事，所以一直不敢问。 唉，烦啊！ 院子里月光明媚，喝了酒的林武脸色有些微微涨红。 林文看出了林武的为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劝告说：“去和你媳妇儿说说话，培养感情才是正经事儿。” “可是……” “我让小忠带着小萌萌去我那个屋子待会儿，实在不行，你就带着弟妹去外边儿走走。” “我……” “别废话了！” 说着话，林文就不由分说的把林武给拽了起来。 厨房里。 林文看了眼张香云，后者也立刻会意。 看样子，两夫妻应该是早就谈过这事了。 当下，张香云赶忙伸手推了推唐清婉，还顺势将她手里的碗筷接了过来。 张香云说：“清婉，小武找你，你快去。” 唐清婉回头才看见，林文正拉着林武站在院子里。 见唐清婉看过来，林武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赶忙咧嘴笑了笑。 傻乎乎的样子，让唐清婉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行，那就辛苦嫂子一个人洗碗了。” 她应了一声，然后洗了洗手走了出去。 “找我有事儿？”唐清婉问道。 林文面不改色，直接抢在林武之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小武说找你有事儿，你们去外边儿聊，院子里边闹哄哄的。” 林武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诧异之色。 自己二哥什么时候这么会了？ 张香云手上在洗碗，但是眼睛却一直在看这边，此刻笑的十分开心。 林武略微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朝着唐清婉走了过去。 轻轻的拉起了她的手，林武说：“走，媳妇儿，天气太热了，咱们去外边吃吹风。”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里不行 被林武当着嫂子和二哥的面拉着手，唐清婉绵绵有些害羞。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跟着林武走出了院子。 小家伙原本也要跟着去，临近中则是赶忙跑过来。 他说道：“小萌萌，我带你去抓蛐蛐儿好不好？” 小家伙到底是贪玩，眼前一亮就跑回去了。 夏天的农村很热闹，蝉鸣蛙叫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头顶月光温柔似水，悉数倾撒在水面上，美丽极了。 林武抓着唐清婉的手。触感细腻柔滑，还带着一点冰凉，就像是抓着一块玉石一样，这个夏日也不觉得炎热。 “媳妇儿你坐下。” 林武拉着唐清婉在河滩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二人肩膀挨着肩膀坐下。 耳边就是凉爽的夜风吹过来的时候，裹挟着二人的气息，很自然的交融在了一起。 唐青婉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放在耳后，她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你有事要和我说吗？” “嗯。” 林武应了一声，侧头看着她：“的确是有事儿，明天去连城，咱们回去就把东西收拾一下，以后就在连城住下了。” 唐清婉有些杀意：“去连城住吗？” 林武再次点头：“我的制衣厂就要开始忙了，也有可能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待在连城。” 唐清婉赶忙说道：“我可以带着小萌萌住在家里的，爸妈……”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武打断了。 林武盯着唐清婉的眼睛，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好看。 林武嘴唇抿起，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我不行，我会想你的。” 林武这话说的十分认真，唐清婉一滞，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夏日的热风混杂着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唐清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那股气息全部包裹了起来，脸蛋儿一点儿一点儿的泛起了红晕。 “林武……” 她糯糯的喊了他一声，嗓音软软的，就跟刚出窝的小猫一样。 这声音一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唐清婉还没回过神来，林武就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吻住了她的唇。 皎洁月光之下，唐清婉那小小的身子就蜷缩在林武的怀里。 林武的嘴唇上沾染了酒气，让唐清婉有些脑子发昏。 等到二人好不容易分开的时候，唐清婉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林武腰间的衣服。 蝉鸣阵阵，蛙声不断，聒噪却也彰显着这个季节独有的魅力。 林武的后背上全部都是汗水，可即便如此，他还要固执地把唐清婉搂在自己的怀里。 对方原本想要挣扎起身，然而这一次，林武却态度强硬的没有松手。 沉默片刻，唐清婉也就不再挣扎，顺势趴在他的腿上。 “媳妇儿，过去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林武伸手轻柔的捋着唐清婉的头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轻声说道。 唐清婉的脸蛋贴在他的膝盖上，闻言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他说：“没事儿，不用道歉，这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最好的道歉了。” 唐清婉知道一个道理——看人不用眼睛，而是要用心。 林武对自己、对孩子、对于这个家庭都是真正上了心的，是真的浪子回头和痛改前非的。 林武抿起嘴唇，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的，然而仔细一想却发现，此时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河面上有三三两两的萤火虫飞来飞去，萤火光辉就像是天上的星辰，照映在水面上，像是一对儿一对儿的情侣。 片刻之后，林武终于再次开口了：“那我们之间呢？” 林武将唐清婉的身子扶起来，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这段时间里，我对于你来说还只是小萌萌的父亲吗？我们之间的关系能不能再升华一点？” “升华……” 唐青婉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她已经隐隐猜到了林武想要说的是什么。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问了一句：“升华什么？” “当然是从孩子的父母到真正的夫妻！”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林武也不再矜持，毕竟一直矜持，可是捅不破那层窗户纸的。 林武盯着唐清婉的眼睛，那里倒映着夜晚的月色，美丽的一塌糊涂。 听着林武如此直白的情话，唐清婉也忍不住呼吸开始急促——她简直快要溺死在林武的温柔眼眸之中了！ 夜晚的风吹动着，山野里的野花儿香味儿弥漫在空气之中。 唐清婉的心脏慌乱的跳动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媳妇儿？” 见唐清婉一直没有开口，林武再次凑了过去。 陡然间压下的气息将唐清婉完全笼罩，她下意识的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服。 “林武！” 她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漆黑的夜里，唐清婉的眼眸娇羞妩媚。 “现……现在就升华吗？” 唐清婉转头看了看四周，迟疑着说：“这地方不太好？” 话音刚落，唐清婉就羞涩的抬不起头来了。 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说出了那么令人羞耻的话。 不可否认，唐清婉已经对林武动心，而且二人现在是合法夫妻。 喜欢的人之间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她并不抗拒。 只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林武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顿时笑弯了眼睛。 他伸出手，慢条斯理的将唐清婉落在额头的碎发剥开。 “你要是想的话，我不介意那些。” 说话间，他忽然抱紧了唐清婉的身子，微微的俯身下去。 唐清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后靠去。 身后是河滩，那些碎石被水流常年冲刷，变得圆/润而平坦。 她躺在河滩上，眼前就是漫天的夜光星辰。 天上有明月高悬，与林五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咕咚！ 林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盯着面前的唐清婉，俯身下去送给对方一个深沉的吻。 “林武，这里不行！” 唐清婉还以为他来真的，紧张的抓紧了他后背的衣服。 然而，林武却笑的合不拢嘴，在他那雪白细腻的脖颈上用力吻一下。 “行，我知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搬去连城 回到家的时候，唐清婉依旧红着脸，神色非常的不自然。 她低着头，都没敢去看院子里边的林文和张香云，只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嘀咕了一句： “我先带小萌萌去洗澡。” 天气热了，一天洗一次澡都不够。 小家伙又喜欢玩水，压根没有发现唐清婉的不对劲，当下就高高兴兴的拿着水盆和水瓢，吭哧吭哧的跑去院子里站着了。 农村里边的孩子非常皮实，也不怕冷，从头到脚浇一盆冷水，小萌萌高兴的直蹦跶。 林文走了过来，在林武的后背上拍了一下，顿时敏锐的察觉到林文后背上有不少汗水。 “咋样了，你媳妇接受你没有？” 林武有些无奈，心说二哥啊二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直接了当了？ “算是接受了！” 林武颇为感慨的呼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向母女二人的方向，笑的有些心满意足。 “二哥，多谢了。” 他这话是真心的，说起来，要不是二哥今天的神助攻，他还真没有勇气迈出那么一步。 听到他的回答，林文也松了口气。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遇到这事儿就这么胆子小了？” 见到事情有了眉目，林文也开始端哥哥的架子，双手环胸教训说：“你大胆一些，咱老林家的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儿一样，被别人看见了会笑话的。” 到了晚上，唐清婉见林文进屋来，顿时脸颊发烫不已。 林武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就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 唐清婉别别扭扭的往里边挤了挤，却还是不敢靠的林武太近了。 “林武，那啥……” 唐清婉眼睛乱看，满脸的窘迫，半晌之后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的那个还没走，那件事情能够能不能……玩几天？” 林武闻言一乐，转头目光灼灼的看了过去。 “我身上有事儿，还得等两天。” “我不是故意躲着你，是真的……” 唐清婉小声解释着，窘迫的红了脸。 林武那边难免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要怪只能怪这亲戚来的太不巧了，总不能让他浴血奋战？ 刚刚在河边儿的时候，唐清婉因为害羞，甚至都忘了自己现在身上不方便。 现在才说这事儿，就有点儿故意躲着林武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窘迫的解释。 林武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唐清婉抱入怀中。 他抱着唐清婉，心头的感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第一次这么大大方方的抱着自己的媳妇儿，让林武的心情激动不已。 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体香，林武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的，只要你愿意，再等一两年都可以。” 林武闭上眼睛，用长了胡子的下巴在唐清婉那柔软的头发里蹭了蹭。 顿了顿，他又给自己加了个期限：“只是别让我等太久。” 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这么一位可人儿，林武这些天四处奔波的疲劳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重生回来，他第一次抱着唐清婉睡觉。是那么的踏实，那么的安心。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天气晴朗。 林国福又起了个大早，把上次林武给他们做的新衣服给穿上了。 赵爱芬将长长的辫子梳成了麻花辫，就盘在了后脑勺上，也换上了新衣服和新鞋子。 做完这些事情后，她还不放心，又把要带去的东西清点了一点，之后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驴车上。 没过一会儿，一家子的人就都起来了。 因为林敬忠要去上学，家里边儿也得有人留下看门儿，所以为了照顾儿子读书起居，张香云选择了留在家里。 唐清婉原本想要把柜子里边的旧衣服都带去连城那边儿，却被林武拒绝了。 现在自己有钱了，缺什么就直接买新的，也不差那几个钱。 唐清婉一开始不愿意，但是拗不过林武，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小萌萌开开心心的提着两个布袋子，那里边儿装的都是她的宝贝。 林武瞅了一眼，发现里边儿都是一些草蚂蚱，竹蜻蜓之类的小东西。 小家伙就跟给皇上献宝贝一样，伸手从布袋里边儿拿出一个小玩意儿递给了林武。 “爸爸爸爸，这个给你。” 小萌萌踮起脚尖，将一个竹蜻蜓递给了林武，就那样笑容灿烂的盯着他。 胖乎乎的小手放在一起使劲儿人一撮，小鹏鹏说：“爷爷说这样就能飞！” 林武心头暖洋洋的，接过来之后架不住小家伙期待的眼神，就跟着有样学样子，双手一搓，竹蜻蜓顿时飞了起来，小家伙高兴的直拍手。 “爸爸，好玩不好玩？” 林武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真好玩。” 小萌萌受到了激励，赶紧递过来一个草蚂蚱。 林武蹲下/身子看着这个小家伙，开口问道：“小萌萌，这个要怎么玩？” 小萌萌伸出肉乎乎的手，手指捏住草蚂蚱的身子，鼓起腮帮子，大声喊道：“寡孤，寡孤！” “？？？？” 林武一脸的问号，好家伙，蚂蚱是这么叫的吗？ 父女二人玩了一会儿，那边的林国福才总算是准备完毕。 满满当当一大车的家当，就差把房子都搬走了。 门外的张胜才已经在等着了，这两天林武出远门，家里边儿的两头驴都交给了张胜才照料，收野味的事情则是交给姜保国帮忙看着。 林家与梁保国原本关系就不差，再加上林武做生意还能带动内八村的经济，更何况林武还给了姜保国一天一块钱的工资，姜保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听林武说这事儿，当即就喜上眉梢满口答应了下来。 林武抱着小萌萌上了驴车，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张叔，进来。” 张胜才听到声音，赶忙推门进来。 众人即刻出发，拉着驴车上的家当直奔县城汽车站而去。 众人抵达连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 艳阳高照，众人却依旧兴致高涨。 早上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塞了两三个馒头，所以现在也不饿，下车之后就直接拦下两辆人力三轮车，直奔连城火车站而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姐的生活 铁道局就在火车站旁边儿，这年头，铁路运输逐渐开始兴盛起来，铁道局的工作也变成了一个肥差，不少劳动力和搬运工都在这里讨生活，沈鹏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沈鹏和林芳恋爱，双方家庭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于是他就带着林芳连夜私奔到了连城，靠着在火车站搬运货物挣钱。 后来在连城安家落户，因为他们两口子都是农村来的，沈鹏又年轻力壮，而且愿意吃苦，所以他的工钱逐渐涨了不少，甚至被铁道局聘为长期工，手底下管着三四号人。 又过了一段日子，沈鹏回村子将父母接了过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父母来了一趟连城，回村之后逢人就自己说儿子在连城铁道局上班，吃的是公家饭，有出息的很。 日子过的很快，一晃就过去了两年。 沈鹏从一开始的临时工变成了长期工，工资一个月也有三四十块钱了。 按理来说，他们家的小日子过得富裕起来了，他应该正式带着林芳回内八村，去和林家求亲和认错才对。 然而沈鹏在省城呆的日子越久，见过了各式各样的女人和大世面，沈鹏的心态就逐渐发生了改变。 大城市好啊，女人漂亮，一个个细皮嫩/肉、胸大腿长的，说话声音软软的，而且脸上擦了脂粉，那妩媚的小眼神往自己这里一飘，都能让人腿软！ 哪像是家里的林芳，年纪大了，都熬成了黄脸婆，每天跟自己唠叨的都是家里边儿的琐碎事，不是今天米面涨价了，就是明天孩子要交学费，真叫人心烦。 沈鹏下班推开门，出租屋内的林芳刚好做好饭端上了桌。 “回来了？” 林芳说道：“洗洗手吃饭。” 两个孩子正在做作业，见到沈鹏回来，当下乖巧的喊了声爸爸。 “考完试了？” 沈鹏随手将外套一丢，就问你了一句。 林芳嫁给沈鹏之后，一共生了两个儿子。 大孩子八岁了，小孩子也有六岁，名字也起的随意，大孩子叫沈大林，小的叫了沈小林。 沈大林听到问话，顿时缩了缩脖，明显是有些心虚。 他下意识的朝着林芳看了一眼，那模样害怕极了。 林芳心疼孩子，当下就说：“大林这次有点粗心大意，不过我今天去学校问了老师，老师说大林很聪明……” “问你了吗？闭嘴！” 沈鹏狠狠地瞪了林芳一眼，嘴里骂道：“一天天的就知道惯着孩子，要你有啥用？” “你就在家里边儿做饭，也不用出去挣钱，让你管两个孩子读书的事儿都管不好，这不是白糟蹋钱吗？” 看见沈鹏这么凶，沈大林低着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慢吞吞的将试卷从军绿色的挎包里拿了出来，沈鹏接过来扫了一眼，一张脸瞬间就黑的就像是锅底一样。 “怎么回事儿？才考了就十分，上次不是还考满分的吗？” 沈鹏猛的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和不善的眼神将沈大林吓得快缩成球了。 “老子没日没夜的辛苦干活供你读书，你就给我考九十分？” 刺啦刺啦…… 沈鹏说着话，就将手里的卷子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在了脚下。 “给我拿过来，少一分就是一下，老子今天非让你长长记性不可！” 听到这话，沈大林瞬间就吓哭了。 “爸爸，我下次一定好好考，我下次一定考满分，你别打我！” 沈大林一哭，沈小林也跟着吓哭了。 林芳心疼孩子，立刻挡在了孩子前面。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张开双手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像是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 可即便如此，他看着沈鹏的时候依旧没有那么硬气，只是恳求说：“大鹏，先吃饭，之后再说这事儿。” “大林已经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会考满分的，你打他也没用不是？” 说完话，林芳又扭头用眼神示意沈大林：“大鹏是不是？快向你爸保证。” 沈大林红着眼，满脸惊恐的对着沈鹏点了点头。 “爸爸你放心，我下次一定考满分！” 沈鹏原本心里就烦躁，想起今天搬运货物的时候，自己手底下一个小伙找了个连城本地的姑娘，那家伙，皮肤白嫩，眼睛水灵灵的，小眼神一看人，能把别人的魂儿给勾走。 再看看自家的女人，这才过去多少年，咋就变得又老又丑了？ 沈鹏心里边烦闷极了，看着眼前的林芳就烦。 他的胸口里边憋着气，总觉得要不是林芳拖累了自己，自己现在肯定也能找个连城本地的的姑娘结婚生子，从此吃上商品粮，何必在这里受罪？ “他娘的，都是你惯的，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不可！” 沈鹏气的破口大骂不已，起身从柜子后面摸出一根竹棍子来。 “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话，花老子的，怎么跟你娘一个德行？” “不好好读书，那你干脆就别读了，明天就跟着老子去搬货，让你看看到底是读书好，还是卖苦力好！” “一个个的都跟你妈学，真以为钱这么好挣？” 沈大林吓得抱头大哭不已，林芳则是心如刀绞。 她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抱着两个孩子，衣服逆来顺受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圈儿就红了。 沈鹏举起棍子就要往下落，这些年他已经记不清楚打过母子三人多少回了。 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让他心里不爽了，就连林芳他都要打。 然后这一次，手里的棍子还没有落下来，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大姐，大姐，你在家吗？” 这声音有些陌生，沈鹏原本以为是别人敲错门了，正准备吼一声，却见原本抱着两个孩子的林芳忽然抬起头来。 “小武？！” 林芳赶紧抹去眼泪，把视线放在沈鹏的身上，开口说了一句：“大鹏，是我弟弟来了，你赶紧去开门。” 她的眼神里边儿有着哀求，站起身的时候，手忙脚乱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转身又将两个孩子的眼泪擦去。 “大鹏，有啥事儿咱们回头再说行吗？我弟弟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别让他们看了笑话。”林芳低声恳求说。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这是你的吧 沈鹏脸色难看，然而他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这会儿要是被林芳娘家人知道自己闺女过得不好，那无疑是在打他林鹏的脸。 况且，沈鹏也有意要显摆。 当初林国福和赵爱芬死活不同意他与林芳在一起，现在让他们睁开眼看看自己在连城日子过得有多好，到底是他们女儿配不上自己，还是自己配不上他们的女儿！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沈鹏又是一瞪眼：“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动不动就哭，像什么话！” 训斥过了林芳后，沈鹏又顺手将竹棍子扔在沙发上，而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上了锈的铁门被拉开，沈鹏一眼就瞧见了门外站着的众人。 沈鹏微微有些吃惊，原本以为就只有一个林武来了，却没想到门外站着乌泱泱一群人。 “姐夫。” 看见沈鹏后，林武咧嘴笑着喊了一声。 相比较起来林武的满脸笑容，林文则是眼神复杂，仔细打量了几眼沈鹏，他的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他之前见过沈鹏，那会儿他与自己姐姐走的近，林文还警告过他。 林文一早就看出来了，沈鹏这小子做人不踏实，绝对不是个好男人。 可惜他千方万防，终究还是没有防住，最终让他把自己的姐姐给拐跑了。 林文此刻再次见到沈鹏，脸色有些难看。 沈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文，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怎么了？为啥一见面，这林文就黑着一张脸？ 沈鹏很清楚，别看林文是个闷葫芦，可真要打起架来，那是绝对不含糊的。 当年他就怕林文，现在依旧一样，光是被他盯着就心头发怵。 “小武来了？” 沈鹏赶紧笑着应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武后，赶忙让出位置，让众人进屋。 跟在后面的林国福从始至终板着个脸，反倒是赵爱芬，还没进门就开始掉眼泪。 “大家伙赶紧进来，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我媳妇儿去买菜去。” 一群人呼啦啦的走进来，赵爱芬进来之后就这看看那看看，小院子里边虽然没啥稀罕玩意儿，但也算是整洁干净。 晾在绳子上的衣服虽然旧了一下，但起码没有补丁。 看到这里，赵爱芬才算是稍稍放了心。 将眼泪擦去，迫不及待的进了家门。 林芳一左一右的牵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看见赵爱芬与林国福后，她又红了眼睛，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擦都来不及擦。 “爹，娘，你们咋来了？” 林芳声音更咽着，脸上充满了惊喜之色。 赵爱芬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量着林芳，又看着她牵着的两个孩子。 林芳将两个孩子往前推了推，赶紧说道：“爹娘，这是我的两个孩子。” 沈大林和沈小林这两个孩子还一脸的不知所措，林芳提醒说：“快喊外公外婆。” 大林小林很乖，当下就喊了一声。 小萌萌跟在后边儿，也探出圆乎乎的小脑袋来：“两个哥哥好。” 林芳笑着在小萌萌脑袋上摸了一下：“哎呀，小武的孩子又长高了。” 小萌萌还记得林芳，当即就喊了一声姑姑。 林芳让大林小林带着小萌萌进屋子里玩，当看见林文林武手里提着的满满当当的东西的时候，当下就说：“哎呀，爹娘，你们来就来，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还有腊肉和梅菜干？这些东西你们怎么都给我带来了？咱家里人多，就留下自己吃呗。” 林国福哼了一声：“吃啥吃啊？你当我们是饭桶吗？” 他走进屋子，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就只有两个素菜，分量还少的可怜。 一看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又狠狠的瞪了沈鹏一眼。 “我不带肉来，你们一家子就吃这些玩意儿？两个孩子还在长身体，你看看你那两个儿子，身上都没有多余的半两肉！” 林国福越说越气，越看那个沈鹏就越不顺眼。 赵爱芬知道林国福这话是故意说给谁听的，生怕让女儿女婿下不来台，当下就悄悄的用手拍了拍他。 “怎么了？你听听自己说的啥啊，你难道不知道多吃蔬菜对身体好吗？” “……” 林国福极为傲娇的哼了一声，心头郁闷得很。 在来之前，赵爱芬就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说往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别再提了，否则现在给沈鹏不痛快，等到他们一家都走了，受罪的还是自家闺女。 想到这里，林国福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他一个人闷闷的坐在沙发上，就眼神温柔的看着小萌萌跟大林小林玩。 小萌萌天生好奇，看见沙发上的棍子之后，就转头问林武：“爸爸，这是什么？” 她好奇的上前拿起竹棍子，吭哧吭哧的使劲儿挥了挥。 棍子划破空气，发出了呼啸的破空声。 林武原本没当回事儿，转头一看却是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抢也似得拿了过来。 低头一看，这分明就是一根教鞭一样性质的存在！ 他意味深长的朝着沈鹏看了一眼，不过也没有点破：“姐夫，这是你的？” 沈鹏脸上闪过慌乱，一边儿干笑一边儿解释说：“是我的，平时用来吓唬大林小林。” “这两个孩子太皮了，不揍不像话，读书不长进，总得让他们怕才好。” 见林文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沈鹏心头慌乱。 瞥了一眼林文，见他也在盯着自己，沈鹏又补充了一句：“让孩子长长教训也好，不然和咱们一样，长大了就得靠卖力气吃饭，那才是对他们的不负责。” 他这话说的没错，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华夏从来都是信奉棍棒教育的。 林文也是个暴脾气，平日里没少揍林敬忠，此刻听了沈鹏的解释也不疑有他。 只有唐清婉和林武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略微有些不满。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林武眼尖，发现林芳的脸色有些不对。 忙前忙后泡了茶，林芳上前说道：“爹娘喝茶。” “弟妹，小武小文，你们也来喝茶。” “都别站着了，随便找个地方坐，别客气。” 第二百三十九章 替你高兴 虽然林芳还是有些脸色发白，但此刻还是努力挤出了笑脸来招呼众人。 林武拉着唐清婉坐在了长条凳子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林武默默的握紧了唐清婉的手。 之后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接下来就是一顿唠家常。 大林小林玩了一会儿，肚子也饿了，转身上桌开始吃饭。 沈鹏坐在林芳的身边，朗声说道：“爹娘，小芳跟着我，我怎么可能让她受委屈？” “你们也看见了，她现在过得可好了，不用出去干活儿，就在家里边带着孩子、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我挣的钱都给她花，你们二老不用担心。” “……” 这话说的，处处都在炫耀！ 林文看了他一眼，闷闷的说：“洗衣服、做饭、看孩子，这些都不费劲儿？这就是你以为的好日子？你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养活两个孩子够不够花？” “额……” 沈鹏有些瞠目结舌，显然是没有想到林文这个闷葫芦居然可以一口气问出这么多问题，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 如今的沈鹏虽然不是正式工，但是他也算是长期合同工，手底下还管着几号人，算是个小领导了。 再看林文林武一家，这一家子都是泥腿子，怎么说话还这么难听？ “我在铁道局干活，一个月也能拿到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这要是放在村子里边儿，一年都挣不到几个钱。” 说着话，他看了看林文，又看了看林武，笑着说：“钱倒是没几个钱，可总比在村子里边儿种地强不是？” 说完这话，沈鹏有些得意。 自己一个月三四十块钱，多少正式工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他原本想要让原本看不上自己的两兄弟好好羡慕羡慕，然而却没想到，他刚说完这话，林武就一个不小心，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儿。 “姐夫，你这公子的确不太多。” 说完之后，林武还故意叹了口气，与林文相互对视了一样。 “三四十块钱的工资，在连城生活的确够呛。” 林文明白自己弟弟的意思，板起脸来故意严肃的点了点头。 林文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沈鹏，看来你得多找份活干才行，这么几个钱养活一个媳妇儿和两个儿子，那你们家的生活品质肯定不咋高。” “这……” 一时之间，沈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却又不好发作，当下只能是勉强挤出个笑脸。 “哦对了，”沈鹏实在是没忍住，就问了一句：“二哥，小武，你们这两年还在内八村待着吗？” “一年到头种地挣不了几个钱，不如来连城，我给你们安排活儿，最起码一个月也能挣个十几二十块，足够你们生活了。” 林文却是神色淡然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一二十块钱太少了，都不够养家的。” “…… ”这么一句话，差点直接把沈鹏给活活噎死！ 林芳见三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当下拿着水壶走了过来，给林文林武两兄弟续了水。 林芳说：“待会儿我带着弟妹去百货大楼逛逛，顺便给弟妹和侄女也买身新衣裳。” 林芳是真打算这样做，却没发现听到这话的沈鹏脸色瞬间僵住。 林武看看沈鹏，又看了看笑靥如花的大姐，笑着没有说话。 林文却是皱起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沈鹏早早的吃了饭就去干活了，林芳则是带着唐清婉和孩子去了百货大楼买衣裳。 实际上，说是林芳带着唐清婉买衣裳，实际上，全程都是唐清婉自己付的钱。 期间，林武趁机把楠楠制衣厂的事情告诉了林芳，让他有时间就过来帮忙剪剪线头，要是有啥事儿也可以过来找自己。 林芳当时感动的都快哭了，眼眶红了好几次。 临走的时候，林文又塞了一捆大团结给林芳。 “大姐，你要是遇到啥事儿就去找小武。” 林文在林芳的手背上拍了拍，十分认真的说道：“咱们家现在有了钱，还盖了新房，专门给你留了房间，实在不行你就搬回来住。” “他沈鹏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离了他照样可以生活，听见没有？” 虽然从始至终林芳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知道，自己家人肯定看出来苗头了，当时委屈的泪水直掉。 最后，林芳送了林文林武与爹娘去车站。 林武带着唐清婉和孩子，离开前又将一张纸条塞到她的手里。 林芳有些纳闷儿，林武则是解释说：“这是楠楠制衣厂的地址，记得过来找我。” “大姐，我知道你是为了两个孩子好，很多事情都藏着掖着，不愿意说出来，怕爹娘担心，但是咱们是你的家人，你是我姐姐，有什么委屈别总是自己忍着。” 林芳低着头不说话，在那一刹那，心中的委屈差点决堤。 她攥紧拳头，半晌之后还是摇头。 抬头的时候，她的神色显得是那么的决然。 林芳说：“日子好过还是不好过，都是我自己选的路，不应该连累家里的。” “两个孩子都还小，他就算对我不咋样，可那终究是他的孩子，咋能让你们帮着负担？” 林芳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绪，随后笑着挥了挥手：“你们快走，明天我就去制衣厂找你。” “我虽然没啥本事，可是剪线头的活还是能做的。” 她欣慰的上下打量着林武：“我弟弟有出息了，都开厂子了，我真替你高兴。” 林武神色复杂的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明白——这个年代套牢在大姐身上的枷锁太多太多了，他无法改变的。 多少女人在家里承受暴力，然后悄悄的躲起来不见人，直到伤好了才肯出来，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自己这个姐夫不算什么好男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二姐不肯说那些事情，林武也不好强迫。 不过，他的内心已经打定了主意。 回去之后就找柯元白，看看他能不能调查一下。 要是沈鹏动手打人，他就算是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把大姐救出来！ 和林芳告别后，林武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随后直奔楠楠制衣厂而去。 第二百四十章 搂着睡觉 回去的路上，林武又去了供销社，将生活用品全部买全了。 一家三口暂时住在一间平房里边，这是林武从镇子里租来的。 推开门看见的就是满地的杂乱，林武有些窘迫，刚准备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唐清婉就轻轻拽了拽他的手。 “你带小萌萌出去玩会儿，我来收拾屋子。” 林武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夫妻之间不用争这些。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都饿了肚子，这会儿到了晚饭的时间，林武就翻箱倒柜的找出两个搪瓷罐子，准备去买菜带回来吃。 昨天晚上抱着媳妇儿睡了一觉，那叫一个舒坦。 要是媳妇儿身上还能再长一点肉，抱着会更舒服！ “小萌萌，走，跟爸爸去买东西！” 林武喊了一声，小萌萌立刻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林武伸出手指让她牵着，随后一大一小出了平房。 小家伙长得飞快，前段时间还口齿不清，现在就可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了。 很多时候，林武压根就不知道小萌萌在说些什么，但是为了不让孩子以为爸爸不愿意和她说话，就只能是胡乱的点头附和着。 走到国营饭店门口，林武要了四个菜，又将自己带着的搪瓷罐子递了过去。 “麻烦同志全部装在这里。” 服务员把搪瓷缸子接过去，转身进了厨房。 林武带着小萌萌蹲在门外，里边儿实在是太闷了，林武不想进去。 夏天的傍晚，面前的空中飞舞着不少的小虫子。 见林武蹲着，小萌萌有样学样的挨着林武蹲下。 “巴巴爸爸，我想变成青蛙，吃虫虫！” 小萌萌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指了指指面前废物的小飞虫，一脸的认真。 林武都被她逗笑了，故意伸手在面前抓了一把，然后送到小家伙嘴边：“来张嘴，尝尝好不好吃。” 小萌萌鼓了鼓腮帮子，装模作样的吃咯额一口空气，然后就冲着林武竖起了大拇指：“真好吃！” 林武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又听见小萌萌没来由的改了主意。 “不变小青蛙了，我要变母鸡。” 林武诧异不已：“为什么？难道你喜欢母鸡？” 小萌萌摇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林武，口中说道；“变成母鸡下蛋给妈妈吃，妈妈喜欢吃鸡蛋。” 说完话，她又伸出萝卜一样的小手指在空中画一个圆，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妈妈说吃鸡蛋可以长肉肉，小萌萌变成母鸡，就可以每天下蛋给妈妈吃了。” 孩子的言语最是真诚，林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暖洋洋的。 他一边摸着小萌萌的脑袋，一边说：“行，我替妈妈谢谢小萌萌。” 十几分钟之后，服务员提着两个大陶瓷缸子走了出来。 “同志，你的饭菜好了。” 林武站起身，付了钱接过饭菜，带着小萌萌往回走，路上又买了几个大馒头。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唐清婉出了汗，原本白皙的皮肤，这会儿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额头上几缕头发紧紧的贴在那里。 她脸蛋泛红，眼眸水润，看见林武带着孩子回来，便加快脚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准备出去找你们了。” 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唐清婉蹲下/身子把小萌萌抱在怀中。 “妈妈，爸爸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小萌萌一边说着，还一手指着馒头：“大白馒头特别好吃！” 唐清婉宠溺的在小家伙的鼻子上刮了刮：“真是个小馋猫，一天天的就知道吃。” 一家三口进屋子吃饭，桌子是瘸了腿的，这还是上次租房子的人留下来的。 房间陈旧，但是却被唐清婉打扫的干净整洁。 因为出来的时候带了被套和床单，现在天气燥热，盖一层薄被刚刚好。 只可惜床太小，估计一米五都不到，一家三口睡，实在是有些勉强。 吃完饭，洗漱完毕，小萌萌又在床上蹦了半天，总算是累了，于是就大大咧咧的变成一个大字睡着了。 唐清婉和林武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聊了会儿天儿就要睡觉，林武却忽然往外挪了挪。 他对着唐清婉轻轻招手，口中说道：“媳妇儿，过来这里。” 唐清婉一冷，借着月光，她看见林武撑起半边身子，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胸口前面的位置。 唐清婉瞬间羞红了脸，抿着嘴唇嘴唇小声说：“我在这里睡就可以。” “不行！” 唐清婉的话还没说完，林武就伸出手，一把搂住她的娇躯，将她整个人囫囵个而的抱了过来。 唐清婉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还散发着特有的体香。 靠近林武胸膛的时候，林武使劲儿的抽了抽鼻子。 虽然这动作看起来有点儿像变态，但是……但是真的很香啊！ 林武低下头，见她用力的闭起眼睛，当下就笑出了声。 “媳妇儿，你这到底是紧张还是期待？” 唐清婉没好意思开口回答，只是偷偷的睁开眼睛。 月色下，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要振翅高飞的蝴蝶瞳孔里边儿潋滟了一层。月光。 “什么？” 她的嗓音软软的，像是小猫一样。 林武眼眸温柔，低头吻了上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林武起了床。 他起床之后，屋子里边床上就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唐清婉还在睡觉，林武自己出了门。 刚进入厂子，就看见柯元白已经到了，踩缝纫机的女工陆续打卡进入车间，瘦猴儿还在啃包子。 看见林武来了，他站起来对着他又是招手，又是咧嘴笑的：“林哥，咋起的这么早？” 瘦猴儿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林武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嫂子这不是搬来了吗？你不陪着多睡会儿？” “那可是温柔乡啊！”一边说话，他还一边不忘啃包子。 微微上扬的语调，让林武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走过去在瘦猴儿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你才多大就知道温柔乡，等你以后找了媳妇儿，再跟我说这种话！” 柯元白走过来，将手里另外几个包子递给了林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夏天穿长袖 “林武，买回来的布料的第一批裁的已经差不多了，啥时候开工做裤子？昨天几个女工都问了我好几遍了，就等着干活儿了。” 林武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今天。” 林武想了想之后说道：“叫她们做几条喇叭裤很容易的，上手很快，不用多久就能熟练掌握。” 柯元白明显松了口气，转身正准备走进制衣厂车间通知那些女工，忽然听见身后林武喊他。 “柯叔，你等一下！” 柯元白停了下来，扭头疑惑的看着林武。 “怎么了？” 林武说道：“咱们厂子里边的女工们做衣服裤子是一个人做成品，还是分开做工序的？” 柯元白想了想，回答哈所：“咱们这边儿的女工普遍都是裁缝出身，一个人做全部的工序都行，所以连城服装厂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做成品的比较多。” 林武沉吟了起来，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这个规矩改一改，三十个人分成几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道工序就行。” 林武详细补充说：“锁边的人，钉扣子的人，踩平车和打褶皱的人，都给我分开。” 听到这话，柯元白更加纳闷了。 “一个人做全套不是更方便吗？分组的话太麻烦了。” 林武则是跟他压低声音解释了一番：“柯叔，咱们得防患于未然……” 实际上，后世服装厂全部都是流程化的管理，服装厂里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分成好几个小组。 每个小组负责一道或者两道工序，这样的好处有两点，第一点就是上手快，对于弹缝的要求不高，不容易出错。 毕竟整条衣服裤子下来，缝纫机的用法要换好几种，一些不是那么老练的裁缝就有可能锁边做的好，打褶皱或者钉扣子做的不行。 总是按组程序化干活而，时间长了，熟练度更高，更能节约时间。 而第二点才是林武着重考量的地方——一个人做成品衣服裤子，各个方面的数据就会全部了如指掌，从某些程度上来说，这就等于是变相的把裤子成品设计图分散出去，而且还是人手一份的那种。 上次柯元白的事情就已经是血淋淋的教训了，为了防止那个夏浩天再次向楠楠制衣厂伸出毒手，他必须提前防范！ 每个人就只负责那么一两道工序，想要不动声色暗地里弄到成品裤子的数据，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柯叔，待会儿按照工序分组的时候，一定要选几个信得过的组长。” 林武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这边的说话，他这个又继续说：“要是有人表现的反常了一些，你一定要格外注意，上一次你受伤，应该就是夏浩天那边儿派来的人！” “这一次咱们大张旗鼓的买了那么多布料，他肯定还得派人过来明察暗访。” 提及服装二厂的夏浩天，柯元白气的牙根直痒痒。 他点了点头，对林武说道：“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瘦猴儿这会儿也已经把包子吃完了，他起身跟着走进厂子帮忙去了。 林武从口袋里面摸出了设计图，大致扫了几眼之后，也跟着进入了车间。 三十名女工站在车间里听着林武的吩咐，做裤子其实很简单，裁剪布料、前片、后片、还有腰带、门襟、裤裆贴袋等等。 将这些布料裁剪下来之后，再按照步骤全部缝制在一起就行了。 不过工序虽然简单，但是想要一个人全部完成，还是比较费时费力费心的。 柯元白按照从上往下的顺序将三十名女工分成了六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个地方的缝制。 对于林武的安排，三十名女工都没有异议。 毕竟相比较起来做成品衣服裤子，只负责一道工序是明显要简单很多的。 柯元白随后又找了六个人，分别担任一道六组的组长。 任命完毕之后，剩下的人继续去裁剪布料，小组的组长留下等待最新安排。 柯元白给林武使了个眼色，这六个人基本上都是从纺织一厂来的，女工和柯元白是有些年头的交情，绝对不可能和夏浩天扯上关系的。 简单交代了一番之后，六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都表示会格外留意厂子里员工的动向。 林武见状，起身带着六个人走进厂子里，找了一台缝纫机。 瘦猴儿得了林武的吩咐，将准备好的材料送过来。 林武当着六个组长的面儿，仔仔细细的踩起了缝纫机。 上辈子他也是干服装生意的，此刻重操旧业就显得格外熟练。 一条裤子，林武做的又好又快，从裤腰开始，一直做到裤脚。 除此之外，他讲解的也是十分的仔细。 “你们只需要记住你们组上要做的步骤就行了，你们作为组长，每天的工资额外多一块钱，到时候季度销售好的话，厂里还会给你们额外的奖励。”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行，厂长你放心，这事儿我们肯定能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绝对不会出问题！” “没错没错，这裤子本来就很简单，而且只是负责一道工序而已，大家伙肯定能做好。” “老板，你可真大方，我们保证会给你做好任何事情！” 只要钱给的够，就不怕事情做不成！ 六位组长学会自己组负责的工序之后，回去又将各自负责的工序往后传。 约莫半个小时，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林武走回院子里，正准备回去看看唐清婉和孩子起来没有。 结果他刚出门，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人。 林芳挎着个小布包走了过来。 今天的林芳穿了一件长衬衫，领口扣了起来，袖口也是一样。 这大热天的，大姐也不怕热？ 林武觉得有些好笑，迎面走过去刚准备调侃几句，结果近了才发现——大姐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憔悴。 远远地看见林武，林芳楞了一下，旋即脸上就露出了笑脸，同时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小武！” 林武看着逐渐靠近的大姐，他眉头皱了起来。 现在真是热的时候，林武穿短袖都遭不住，大姐今天却把自己浑身上下捂了个严严实实的，甚至还穿了长袖。 这是为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要不给他套麻袋 看着大姐憔悴的模样，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林武脸色阴沉的开口道：“大姐，你难道不热吗？” 林芳微微一愣，眼神有些慌乱。 “不热不热，我这两天受了凉，身上有些不舒服，早上送孩子去读书的时候，我还有点冷呢……” 说这话，她又对着林武露出了一个笑脸，然后探头朝着身后的楠楠制衣厂看了看。 “这里就是你的厂子啊？我待会儿干活到中午，然后回去给孩子做饭。” 似乎是担心林武会埋怨自己，他还解释了一句：“我在你这儿能做多少算多少，工钱你看着给就行了。” 活了两辈子，林武的眼力何其毒辣，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只不过他却沉默着没有揭穿大姐的谎言。 又盯着林芳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林武这才说：“大姐，姐夫打你打的严重不严重？” 林芳此刻全部心思都放在厂子上，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待会儿如何给弟弟干活儿，听到林武的询问，她一时间没缓过神来，下一次的摇了摇头。 她说：“没事儿，就挨了两下，也不……” 话刚说到一半儿，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脸色微微一变，林芳赶忙慌乱的看向了林武。 她刚要解释，却见后者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这个狗东西！” 林武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后槽牙都咬了起来。 林芳自知说漏了嘴，当下也不再隐瞒，只是红了眼睛。 “小武……” 她伸出手轻轻抓了抓林武的手，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道：“这也没啥的，你姐夫就是在气头上，顺手打了我两下，也没什么谁让，不严重，你别生气，更别告诉爹娘和你哥，行吗？” 林芳低头抹了抹眼泪，见林武不说话，她语气更软了。 “我求你了，你别说行吗？” 瞧她这幅样子，好像做错事的不是沈鹏，而是自己一样。 “……” 林武牙关紧咬，胸口憋闷的不行。 上辈子的时候，他就不知道大姐的结局如何，但是这辈子他重生了回来，而且知道了大姐所遭受的家庭暴力，林武就绝对不可能视若无睹！ 不过，他也明白——想要解决这种问题，还得彻底改变大姐的想法才行。 为了这事，他必须得做个周全的计划。 林武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伸手在大姐的胳膊上拍了拍。 “大姐，你先去厂子里边儿干活儿。” “放心，这事儿我不会告诉爹娘和二哥的。” 林芳眼中泪水胸涌，点了点头之后就快步走进了工厂。 林武看着大姐的背影，脸色阴沉的都快能滴出水来了。 随后，林武找到了柯元白。 “柯叔！” “林武，怎么了？” 林武凑上前去，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口中说道：“柯叔，铁道局那边你有认识的人吗？” 柯元白接过烟，想了想之后才说：“有倒是有，我媳妇儿她亲哥就在铁道局干活，不过也不是什么大官，就是在那里搬运东西，挣点苦力钱。” 林武闻言眼前一亮：“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柯叔，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啊？” 柯元白咧了咧嘴：“打听人啊？没问题！” “我那娘舅是个直性子，人肯定没得说，我晚上提一瓶酒过去找他，他要是认识你说的那个人，肯定会告诉我的。” 林武松了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他说：“待会儿我去买酒，让柯叔你帮我的忙，可不能让你出钱。” “是这样的，柯叔，我想打听一个叫沈鹏的人，他也在铁道局干活，好像手底下还管着三四号人，稍微打听就准能打听到。” “柯叔，我也不瞒着你，这个人是我大姐的男人，估计平时对我大姐不咋样，你帮我仔细问问，要是他真的干了啥，那我可就……” 剩下的话林武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这笑容却散发着一丝不妙的气息。 有些事儿得堂堂正正的解决，但是有些事儿注定得玩手段。 两天之后，消息很快就打听到了。 林武请了柯元白和他的娘舅吃了一顿饭，柯元白的娘舅果然是个直性子，几杯酒下肚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的说了个清楚。 “那个沈鹏不是什么好人，心比天高，总是惦记着找个连城本地的婆娘，好直接吃公家饭。” “不过就他那德行，谁能瞧得上他？” “你们不知道，就我们那队里老王的媳妇儿，年纪一大把了，偏偏是连城本地人，就这条件，还勾着那沈鹏五迷三道的，两人眉来眼去许久了，不知道多膈应人！” “那家伙天天在人们面前吹嘘，说打他媳妇越打越听话，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这样的人，谁能瞧得上！” 林武在饭桌上听着柯元白娘舅的叙述，一张脸越来越黑。 一开始的时候，林武还以为大姐只是单纯的日子过得穷，沈鹏给他摆脸色看，他那会儿打定主意，要是两个人感情好的话，他哪怕自己吃点亏，接济接济这一家子也没啥的话，但是现在看来，事情要比他想象之中更加严重。 林武喝着酒没有说话，心里边却已经有了主意。 吃完饭之后，林武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将柯元白的娘舅送了回去。 柯元白送出去一段距离，然后返身回来。 他皱着眉头看向林武，张嘴第一句就市：“林武，不是我说，你那个姐夫真不是个东西！” 柯元白和林武一样，从头到尾听了娘舅关于沈鹏的描述，此刻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我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了……哦对了，”柯元白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对林武说： “我也认识一些人，你要是气不过，咱们就找找那些人，天黑了给那个沈鹏套麻袋，揍他一顿！” 林武闻言却摆了摆手，冲着柯元白笑了笑，说道：“柯叔，你这法子好是好，可治标不治本啊！” 别人不知道，林武可是十分清楚的。 自己大姐的性子原本就软弱，再加上这个年代对女人的固有枷锁，讲究一个在家从夫，嫁人从夫。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你能养得起吗 她忍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就算自己和柯元白找人给沈鹏套麻袋、揍他一顿，这也只能出出气。 然而林武要做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出气，而是要让大姐下定决心离开沈鹏那个渣男！ 柯元白皱紧眉头，质问一般的大声说：“就这么算了？就这么放过沈鹏那个狗东西了？” 说到最后，柯元白还罕见的爆了句粗口，显然是气的不轻。 林武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二人转身回到饭店，林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柯元白举了举杯子。 “气是一定要出的，但是事情也要办的漂亮。” “柯叔，这杯酒我敬你，今天的事儿多谢你了。” 柯元白沉着脸，摆了摆手说：“这有啥的，你大姐来的这些日子里，我也算是看出来了，她是个好人，做事认真，还肯卖力气，上次只是上了一次缝纫机，学了两次就会做裤子了，是个心细的人……” “这样的姑娘，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话说回来，林武，你姐长得好看，还会持家，怎么就嫁给了沈鹏这样的男人？” 林武脸色复杂叹了口气：“哎，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啊……”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林武转头看向外边儿，心中也下定了决心。 这片夜里，林武揣着一捆大团结去了铁道局。 只是一个小时的功夫，他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回来自己的小窝的时候，一大一小已经睡下。 林武蹑手蹑脚的钻进被窝，将已经睡着了的唐清婉抱在了怀中。 凑过去在她柔软的头发上吻了吻，林武心脏也逐渐的平复了跳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武回来了，唐清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把他搂在怀里。 林武微微一笑，心想和自己搂的这么紧，媳妇儿也不嫌热。 不过热一点也没啥关系，毕竟能够和自己有亲密接触，这就说明媳妇儿不再排斥自己。 只要不排斥，那就一切好说，睡觉！ 林武拽了灯绳准备睡觉，可就在此时，却听见耳边传来唐清婉的呓语。 “宝宝乖，不哭……不是妈妈不要你，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宝宝？！ 轰！ 一道雷霆直接轰在了林武的心尖儿上！ 蹭的一下子，林武直接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醒醒，你醒醒！” 上一秒钟还满脸幸福准备睡觉的林武，结果下一秒钟就脸色铁青的开始摇晃已经睡着的唐清婉。 “林……林武？！” 唐清婉吓得不轻，睁眼看到林武的模样，下意识的就往后缩了缩。 然而，林武的手却像是铁钳一样，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 “你……你跟我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林武心中波涛汹涌——是啊，还有一个的，怎么自己把这茬儿给忘了！ 尽管内心激动，但顾及到睡着的小萌萌，林武还是拽着唐清婉去了外边儿。 “林武你等等，这是怎么了？” “哎呀你慢点，弄疼我了！” 然而，之前一直温柔体贴的林武，此时此刻却像是化身猛虎一样，只是埋头拽着唐清婉往外跑，完全不搭理她的呼喊。 看着眼前男人的背影，唐清婉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没来由的，她有些心慌。 难道……他知道了？ 林武拉着唐清婉一直跑出去将近百米，这才停下来。 “林武，你……” 唐清婉心虚的声音刚刚发出，就被林武打断了。 “孩子呢？” 林武转过身，此刻的他双眼赤红一片，犹如地狱恶魔一般，吓得唐清婉娇躯一颤。 “什么……什么孩子？” 唐清婉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与林武对视。 然而，林武却是再次怒吼出声：“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重生回来，林武想要改变一切。 然而，穿越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得到了改变一切的机会，这个机会带给了林武巨大的狂喜，也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忘记自己并不只有一个孩子，而是两个！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一天天不着家，痴迷于赌钱无法自拔，总会有债主上门讨债。 林武东躲西/藏，只留下唐清婉和小萌萌在家里。 后来因为债主逼的太紧，以至于唐清婉一个不小心，一尸两命气绝当场！ 没错，当初唐清婉的身边已经有了小萌萌，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林武穿越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债主上门找麻烦，他的改邪归正使得债主不再上门讨债，也直接改变了唐清婉的命运。 没有一尸两命，那肚子里的孩子去哪儿了？ 当初穿越回来的巨大狂喜，使得林武欣喜若狂，再加上这个年代不管男人女人，穿着都十分的宽松破烂，以至于林武都没注意到当时唐清婉的肚子。 掐指一算，林武穿越回来都快一年了，孩子早该出生了才对，可…… “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越是深思，林武就越是心惊。 难道孩子已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武……” 唐清婉想要逃离，却被林武一把按住肩膀。 眼看是瞒不过去了，唐清婉也红了眼睛。 “孩子，我……我送人了。” “什么！” 就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一样，林武直接愣在当场。 双眼圆瞪，林武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可是孩子的母亲啊，你怎么舍得？” 原本林武还满心欢喜的准备带着一家人享福，却没想到在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就失去了一个孩子。 就算他再怎么混蛋，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不知不觉中，唐清婉已经泪流满面。 “林武，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可是……” “可是什么？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做？” “唐清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震惊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无边的愤怒。 没有任何犹豫，林武直接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唐清婉，你脑子有病吗？你怎么能把我的孩子送人？难道是我养不起吗？” “你能养得起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上门寻亲 唐清婉猛然抬头瞪向林武，眼中泪水如瀑布，不断的流淌着。 “当时的你根本不着家，就算是回来，那也是四处找钱，我不给你就动手打人……” “我和小萌萌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是孩子了，就连我都饿得皮包骨头，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孩子就足够受罪了，再生下一个，不光是孩子活不成，我们娘俩儿也得活活饿死！” “既然如此，何必徒增罪孽？” “把孩子送到一个条件不错的人家里，起码孩子还能活！” “可是……” 林武瞪大眼睛看着唐清婉，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是却根本无言以对。 唐清婉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更咽着吼道：“你心疼孩子，难道我就不心疼了吗？” “十月怀胎生下孩子，那是从我身上割下来的肉，我比你更心疼孩子，但是……没办法啊！” 说着说着，唐清婉便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林武心头一软，想要上前搀扶，但是却被唐清婉一把甩开。 “你别碰我！” “以前的你就是个二流子，你连你的爹娘都不养活，又拿什么来养活我和孩子？” “可……可后来我不是改了吗？” 被唐清婉这么一顿怒骂，林武心头的怒吼已经消了一半，但还是充满了不甘心。 “改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改了！” “再说了，就算是改了，你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改变家里的经济状况？” “所以你为了不让孩子饿死，就把她……” “没错，我送人了！” 皎洁月光倾撒下来，照在她的眼角眉梢和眼泪上，显得是那么的清冷和倔强。 林武沉默了，他死死咬着牙，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上辈子的时候，上门逼债的人害的唐清婉一尸两命，可即便如此，林武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他做生意发了迹，亲眼看见别的男人都有妻儿老小，他才想起那间破房子里的妻儿。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假如自己是唐清婉，亲眼看见男人那么多年里一直吃喝玩乐不管家，有朝一日忽然变了性子，自己怕是也不敢相信。 唐清婉和小萌萌三天两头吃不上饭，几岁的孩子饿的头发枯黄，这样的经济状况还如何养活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 越是深思这些事情，林武的心就越痛，仿佛有人在用刀子戳一样。 巷子里，林武双手攥拳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唐清婉坐在地上涕泗横流，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四周除了虫鸣蛙叫之外，就只有夜风的呼啸声。 林武抬起大臂擦了擦脸，蹲下/身子沙哑的说：“清婉，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 唐清婉只是眼神倔强的看着他，并不答话。 林武沉默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狠狠一锤地面：“清婉，我们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别说是多一个孩子，就算是十个，我们也能养的起。” “你把孩子送到哪里了？我们现在就去要回来！”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但是现在我真的改邪归正了，我想要弥补，我想要改变，你一定要相信我，好不好？” “……” 唐清婉依旧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 在林武的双眼之中，唐清婉看到了作为男人的责任和担当，看到了作为父亲和丈夫的愧疚与悔恨。 在这一刻，唐清婉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啊……” 林武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她，任由滚烫的泪水湿透自己的肩头。 作为母亲，亲手把孩子送出去，哪儿能不心疼？ 林武舍不得孩子，唐清婉又何尝不是一样的？ 大哭一场之后，林武拉着唐清婉去了爹娘所在的屋子。 当时已经接近十二点，林武敲了好一阵子门，柯元白这才把门打开。 “谁啊，这大半夜都不睡觉……林武？” 林武看着一脸吃惊的赵爱芬，开口说道：“娘，我和清婉必须要回去村子一趟，可能一两天都回不来，就麻烦你们二老帮我照顾一下小萌萌了。” 一开始的时候，林武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爹娘，而是自己大姐林芳。 然而，大姐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再加上一个小萌萌，未必能照顾的过来。 更何况，沈鹏还是那样的人，林武也担心自己孩子会遭罪。 “照顾孩子没问题，不过这大半夜的，你和清婉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回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爸妈，是……” 唐清婉红着眼眶刚想要解释，却被林武打断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等回来再跟你们说。” 说完这话，林武拉着唐清婉就往回跑。 回家里拿了钱，又把睡着的小萌萌抱到爹娘屋子那边儿，二人就直奔汽车站而去。 由于是深夜，汽车站已经关门，二人只能在门口等着。 一直等到早上五点钟，林武和唐清婉这才坐上了返回县城的车子。 从昨夜十二点到上午十点钟，林武与唐清婉没顾得上吃一口饭、喝一口水，甚至连对话都没有一句，只是满心焦急的往回赶。 孩子被送到了距离内八村稍远的浪尖村，由于这里靠近河岸，村民可以依靠打渔补贴家用，所以家家户户的经济条件都还算尚可。 林武和唐清婉火急火燎的来到浪尖村，而后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一户姓赵的人家门口。 “是这吗？” 林武转头看向唐清婉，声音沙哑的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唐清婉探头往里边儿看了看，恰好此时里边儿传出了哄孩子入睡的小曲儿。 “当时送出孩子的时候，我只是听说那户人家叫赵鹏程，是浪尖村的……” 唐清婉皱着眉头又看了几眼：“这么大点儿的村子，总不至于还有重名的人？” 林武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上前敲了敲门。 笃笃笃。 无人应答。 林武再次敲门。 一直等到他敲到了第三遍的时候，里边儿才终于走出一个女人。 只不过，这女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你们谁啊？动静小点儿，可别把我孩子吵醒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林武的女儿 见到那女人迎面走来，林武赶忙笑着问道：“大姐，请问这里是赵鹏程的家吗？” “没错，你们是谁？” 女人满脸警惕的打量着二人，站在门内却并不打算开门。 林武赶忙解释说：“大姐，是这样的，你们的孩子是我们的……” “你放屁！” 不料，林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直接怼了回来。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好热的，听到林武的话之后，眼睛瞪的有鸡蛋那么大，双手一叉腰就要开骂。 只不过，她似乎是顾及到骨子里有孩子睡觉，便硬生生的把到嘴边儿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怎么能胡咧咧呢？” “我们夫妻二人刚生了孩子，你们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上来就说我们的孩子是你的，哪儿有这种道理！” “大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林武想要解释，却被对方强行打断。 “少在这里胡咧咧，这里没有你们的孩子，快给我滚，不然的话，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说完这话，那女人就要转身回屋子。 看到这里，唐清婉忍不住了。 “大姐，你的孩子是我的，当初因为我家……” “媳妇儿，不要说了。” “可是……” 唐清婉想要把事情掰扯清楚，但是却没想到，林武忽然制止了她。 唐清婉满脸的不解，转头看着林武：“我们的孩子就在他们家里，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林武却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抬头看去，那女人已经进屋，此刻正准备把屋门锁住。 很显然，这女人明显心虚，生怕林武等人直接闯进来。 唐清婉看到这里，急的直搓手，但是林武却已经有了主意。 他故意拔高声音说了一句：“媳妇儿，你把孩子送出去的时候，他们给你钱了？” “额……” 唐清婉一滞，虽然不明白林武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是想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给了一张大团结。” “那就行，”林武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如果我没记错，买卖孩子是犯法的，要是被抓住，就会被当成人贩子处理，少说也要顿几年号子。” 林武斜眼瞥了屋子里女人一眼，随后转过身去，拉着唐清婉就要往回走。 他一边儿走一边儿说：“媳妇儿，你还记得上次抓走周宏图的王哥吗？之前他就说要请我吃饭，说是感谢我帮他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 “之前我一直没时间，现在回来了，我们也还没吃饭，刚好去找他蹭饭……” “别别别！” 屋子里的女人忽然冲了出来，一脸的不安。 “两位同志，咱们有话好好说。” 听见林武要去找局子里的人，女人再也没了之前那副理直气壮和嚣张跋扈的样子，赶忙冲过来把院门打开。 “同志，你们走了一路，肯定渴了，要不先进去喝口水？” 林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们是来找孩子的，这里没有我们的孩子，就不进去了。” “反正我们认识局子里的王哥，找他帮忙也是可以的。” “别介啊！” 女人上来拉着林武和唐清婉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一边儿走，一边儿还扭头看着两边，生怕这边的情况被村子里其他人看到一样。 “这……” 唐清婉错愕的看着林武，有些不知所措，林武却丢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女人拉着二人进了屋子，大白天的还关上了门。 林武也不客气，找到暖壶给自己和唐清婉倒了两大杯水。 招呼着二人坐下之后，女人满脸堆笑，双手放在腹部一个劲儿的揉/搓着，显然心中不平静。 “同志，局子里的人也挺忙的，咱们这点儿事儿不至于麻烦人家，有话好好说，毕竟无仇无怨的，啥事儿都好商量，你说对？” 林武伸手按住唐清婉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把这里交给自己。 林武说：“大姐，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是想要早点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天底下当父母的，哪儿有不心疼孩子的，大姐，关于这一点，你肯定比我清楚。” “是是是，都是当父母的，能理解，能理解……” 搓着手，女人看了看林武，又看了看里屋，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男人下地干活了，要不我现在喊他回来？” “可以，我们在这里等着。” 女人哎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出门之后，她还把屋子和远门都锁了起来。 瞧她那架势，好像生怕林武抱着孩子跑路了一样。 对方一走，林武立刻就起身冲进了里屋。 赵鹏程家里条件虽然还算可以，不至于让老婆孩子饿肚子，但在这个年代，贫富差距并不大。 他们家当然无法和林武家相提并论，但也算是一般殷实门户。 屋子分为客厅、客房和主房，或许是因为天气燥热，女人怕把孩子闷着，所以就把孩子安置在了阴凉的客房。 林武冲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放在土炕上的襁褓，孩子一动不动。 冲到近前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林武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孩子睡着了，并没有异样。 “宝宝，我的宝宝！” 唐清婉之前一直提着一颗心，现在看见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再也无法按捺激动的内心，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襁褓是粉中泛着红色的梅花儿图案布料缝制起来的，虽然不算高级，但是触感绵软，很多人家都会用这种布料当襁褓或者是尿布。 孩子被包裹在襁褓里，此刻闭着小眼睛睡得香甜，小手放在外边，林武看的时候，小萝卜一样的手指还会时不时的动弹几下。 说实话，林武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他几次想要伸手触摸，却又担心自己满是老茧的手会弄疼孩子。 “宝宝，来，妈妈抱抱。” 唐清婉擦掉眼泪，上前将孩子放在臂弯。 担心孩子会掉在地上，她还用手掌护住襁褓的下边。 不愧是当过妈妈的人，这姿势可真标准。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一边儿拍打着孩子的后背，一边儿有节奏的摇晃着身体。 林武站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孩子，心头柔软不已。 第二百四十六章 门儿都没有 “这就是我的女儿，这就是我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林武也有些鼻子发酸。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吗，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嘴唇。 软软的，滑滑的，嫩嫩的，像是一颗拨了皮的水煮蛋。 不过，或许是林武的动作力气大了些，孩子嘤咛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 “你看你！” 唐清婉嗔怪的瞪了林武一眼，又赶忙去哄孩子睡觉了。 就在此时，院子外却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人呢？” “我看谁敢抢走我的孩子，老子打断他的腿！” 林武眉头一皱，转身看了一眼窗外。 院子里站着三人，两男一女。 之前说出去喊自家男人回来的女人带回来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下巴胡子浓密，身材壮硕，胳膊比林武大腿都粗，此刻正急头白脸的往屋子里闯。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小伙，或许是因为常年干活的缘故，一张脸被晒得黢黑，身上穿着两条筋背心，肌肉虽然没有另一个男人那么壮硕，却也不差了。 好家伙，那女人把自家男人和孩子都喊回来了。 “怎么办？” 唐清婉到底是个女人，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下子就慌了神。 她紧紧地抱着孩子，一幅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和孩子分开的样子。 林武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和他们聊聊。” 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唐清婉忽然喊了一句：“林武！” “怎么了？” “你小心一点，小心他们动手。”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客房。 客厅里，赵鹏程一家子已经开门走了进来，刚要往客房闯，却和林武撞了个正着。 “好小子，就是你要抱走我闺女是？” 壮汉长着络腮胡，本就狰狞可怖，现在更是愤怒，一上来就拽住了林武的衣领，仿佛下一刻就会把拳头落在他的脸上似得。 林武赶忙摆了摆手：“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手，不然的话，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管你什么鸟性质，要抱走我家闺女就一万个不行！” “……” 林武有些无语，心说就你们这架势，一大家子人都堵在门口，我能把孩子抱走吗？ 再说了，那是我的亲生闺女，你凭啥不让我抱走？ 话虽如此，可林武还是选择了和平解决问题。 他伸出手掏出烟递了过去，而后又说：“大哥，你家闺女是我亲生闺女！” “啥？你就是那个二流子林武？” “哎呀，你说啥呢？” 男人眼睛一瞪就说出了实话，旁边女人赶忙用眼神提醒他不要这么说，免得得罪了对方。 林武却丝毫不在意，抬手指了指客厅里的凳子，他说：“大哥，这里是你们家，我想跑也跑不出去，更何况我媳妇儿还在屋子里，不如咱们坐下来聊聊？” “和你没啥好说的，反正我就一句话——闺女不管是谁生的，反正现在在我家养着，那就是我闺女，你不能带走！” 男人气鼓鼓的嚷嚷着，嗓门震的林武耳膜都有些生疼。 话虽如此，可男人还是松开了拽着林武衣领的手。 随后，林武和男人面对面坐下，女人和她儿子则是堵在门口，一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林武看了看满脸不善的赵鹏程，又看了看门口那母女二人，心中便有了个大概。 刚刚孩子的情况他也看见了，被这户人家养的白白胖胖的，虽然条件比不得大户人家，但也没有亏了他的闺女。 除此之外，还有这一家子面对林武夫妻二人的紧张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 看来自家闺女被送到了一户好人家里啊！ 想到这里，林武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唐清婉担心孩子养不活，所以送到了别人家，这是对的。 赵鹏程一家子不让自己把孩子带走，这也没错。 自己想要把孩子要回去，完全是出于父母疼爱孩子的心理，更谈不上错误。 错就错在林武之前浪|荡不着家，对妻儿老小不负责。 如果自己能够早点改邪归正，也不至于发生着眼的事情。 林武叹了口气，抬头把视线放在了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赵鹏程身上。 “赵叔，我是林武，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二流子。”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林武顿了顿，又说：“赵叔，我也不说废话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要把孩子带回去。” “不行！” 赵鹏程态度强硬，直接就否定了林武的请求。 他黑着脸说：“孩子我们都养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会让你带回去？” “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这段时间吃喝拉撒都是我们照顾的，你凭什么带回去？” “更何况，别说是养个孩子了，养个猫狗都有感情了，你现在跳出来说要带走，当初干什么去了？” “这事儿的确是我的错，”林武一脸的无奈，也没有反驳，毕竟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是对方，现在也不会轻易放手。 虽然和孩子没有血缘关系，但这段时间投入的精力和心思都是发自肺腑的，不是父母，胜似父母。 林武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沓大团结放在了赵鹏程的面前，从厚度来看，那少说也有三百块。 “赵叔，不然……” “你什么意思？” “我们不稀罕你的臭钱，收起来！” 不料，林武的话还没说完，赵鹏程就脸色一变，直接抓起那一沓大团结就丢在了林武的脸上。 “林武，我们家虽然没钱，但也不会要你的钱！” “你是想要用钱把孩子买回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听见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几个月的闺女，现在要被人家带回去，赵鹏程回来的路上就压着一肚子的火。 现在看见林武掏出钱来，他心中的火药桶瞬间就炸了。 “就是，那是我妹妹，你就算拿出一万块钱，我们都不能让你带走！”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青年也喊了起来，字里行间都是愤怒。 林武看了看这父子二人，发现他们脸上的神色出奇的一致。 “赵叔，这……” 第二百四十七章 林武的提议 林武有些犯难了，他原本就想着花钱把自己的闺女赎回去，却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这家人真的对孩子有了感情，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强行把孩子带走，自己和媳妇儿估计都出不了村子。 花钱赎回去，对方又不接受。 留下来，林武和唐清婉又不舍得。 一个孩子有了两个家庭，即便是林武心死如簧也不由得两难起来。 要不让所里的王哥出面？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林武给否定了。 看赵鹏程一家子的态度，显然是非常重视这个孩子的，虽说手段见不得光，但终究是好心。 如果因为这事儿就让他们吃了官司，别说是林武心里过意不去，这事儿让林国福和赵爱芬知道了，估计都得打断他的腿。 “赵叔，婶子！” 就在林武为难的时候，客房里的唐清婉忽然抱着孩子冲了出来，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赵鹏程的面前。 她声泪俱下的说道：“宝宝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是我的亲骨肉，当初因为林武不着家，我担心孩子生下来养不活，所以才送了出去。” “现在林武改邪归正了，我们家的条件也好了起来，所以我想把孩子接回去……当爹娘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长大？” “赵叔，婶子，算我求你们了，把孩子还给我们！” “当初你们给了十块钱，现在我们愿意十倍百倍还回去，只求你们能把孩子还给我……” 唐清婉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意，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一大一小的哭声在客厅里回荡，更是回荡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这就不是钱的事！” 赵鹏程依旧不肯松口，只不过，他的脸色却是有了一些缓和。 “赵叔，我知道你们不是想要利用孩子来赚钱，你们也心疼孩子，不然的话，也不会把孩子养的这么好，可……可我就是舍不得！” “……” 赵鹏鹏看看襁褓里的孩子，又看看林武唐清婉夫妻二人，几次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儿，还是说不上来。 最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脑袋耷拉的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得。 女人或许是被唐清婉的真情实意打动，上来凑在赵鹏程的耳边说了几句。 不过，赵鹏程性子暴，直接就喊了出来：“让他们找去，我自己养的闺女，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带不走！” “哎呀，你小声点儿……” 林武闻言，赶忙摆手解释：“你们别误会，我没有要找局子里的人的意思，咱们有话就好好商量，不至于惊动官方。” 赵鹏程哼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去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武递出一根烟，对方头也不抬就拒绝了。 “抽不惯。” 林武有些尴尬，又悻悻然的把烟收了回来。 林武、唐清婉、赵鹏程一家子，双方对峙了得有小一个小时，谁都不肯做出让步。 女人眼看着快晌午了，就提出要去做饭，却被赵鹏程一把拽了回来。 “还做什么饭啊，先把这事儿解决了！” 林武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赵叔，婶子，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孩子，毕竟养了这么长时间，不是亲的都变成亲的了。” “哼！” 女人唉声叹气不断，赵鹏程则是闷闷的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说话。 林武转头看向唐清婉，半晌之后才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赵叔，我现在在连城开制衣厂，生意也还算不错……” “咋了？你有钱就了不起啊？” 赵鹏程是个火爆性子，不等林武把话说完，就直接硬怼了回来。 林武再次摆手：“赵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你什么意思？还想用钱把我闺女买回去？你把我闺女当成什么了？供销社的货物？” “赵叔，我的意思是——孩子你舍不得放走，我们夫妻也舍不得留在你这里，那不如选择一个中肯的方案。” “我的厂子正好缺工人，我看你们一家子都在卖苦力，不如到我的厂子干活，每个月工钱我都会多给你们。” “孩子就接到厂子那边儿，咱们两个家庭共同抚养，我和媳妇儿是孩子的爹娘，你们也是她的家人，怎么样？” “这……” 听了林武的提议，女人和赵鹏程都愣住了。 林武趁热打铁说：“去我的厂子干活，一个月赚几十块钱肯定没问题，总比你们卖苦力来的强。” “更何况，孩子由两家人抚养，总归是能成长的更好，你们说对？” “而且你们带着孩子去厂子那边生活，也可以每天看见孩子，等到孩子懂事儿了，就让她认你们当大爸、大妈，你们和孩子还是一家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鹏程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惊讶。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孩子这件事情上，林武居然能提出如此合理且中肯的建议。 的确，孩子由两家人抚养，那条件肯定没得说。 其次，林武和赵鹏程都舍不得放开孩子，那就干脆两家并一家，这样一来，孩子就不分你我了。 再有一点，就是赵鹏程一家子生活条件不算太差，但每日都得卖苦力赚钱。 如果去林武的厂子干活，每个月都能拿到几十块钱，那可比戴在村子里好太多了。 “这个……” 赵鹏程收回视线，半晌之后才说：“我们商量一下。” 听到对方如此回答，林武松了一口气。 有的商量，那就好办了。 “你们商量一下，这事儿不能说你们做的错，也不能说我们做的错，只能是尽量心平气和的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我不同意！” 就在此时，守在门口的青年忽然大喊了起来。 “青青是我的妹妹，她不会去你家的！” 一句话喊出口，青年转身就跑，林武还听见了他的更咽。 “你这孩子，回来！” 赵鹏程一拍大腿，转身追了出去。 本来谈的好好的，结果事情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林武也有些无奈。 一大一小跑远了，女人喊了几声也没效果，干脆叹了口气不再管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能乱了辈分 “婶子，这是你儿子？”林武问道。 女人坐下来解释说：“那是我大儿子全得，他很疼妹妹的，现在接受不了这种事情，所以才……” 林武点了点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本来两家就是陌生人，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林武与女人只能是相对无言。 十几分钟过去了，赵鹏程还是没有回来。 眼看气氛越来越尴尬和凝重，林武只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那个……婶子，你的身体？” 在林武想来，想要孩子不自己生，肯定是身体有问题。 果不其然，女人闻言就叹了口气，神色哀怨的解释了起来。 “不瞒你们说，我当年生儿子的时候，坐月子落下了病根，从那以后就没法儿生育。” “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想要个女儿，毕竟儿子能养老，可终究顶替不了女儿的位置，所以我们就……” 林武恍然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是破为唏嘘。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说的没错。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赵鹏程带着儿子回来了，只不过儿子还是红着眼圈不说话。 赵鹏程坐在林武的对面，黑着脸说：“你的提议我们同意了，但是你能给我们保障吗？万一你以后带着孩子跑了怎么办？” 林武笑了起来：“赵叔，那么大的厂子就在那里，我就算要跑，也不能丢下厂子不是，毕竟我投入了那么多钱……” 顿了顿，他又说：“更何况，要跑路的话，你也肯定能看见，所以这方面的顾虑不存在。” 赵鹏程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吩咐女人去做饭。 林武却摆了摆手：“不用做饭了，咱们现在就动身去县城，在县城找家馆子吃点东西，然后就动身去连城。” “这么着急？” 林武解释说：“我们昨天晚上十二点就出发了，也没告诉爹娘出来干啥，他们现在肯定着急了，所以我想赶紧回去。” 考虑到搬家的问题，林武善解人意的说了一句：“可以让赵叔跟我先去连城，你们母子二人先收拾东西，等找个时间，我们再回来接你们。” 女人和青年都把视线放在了赵鹏程的身上，见到他点头之后才转身离开。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女人给赵鹏程随便收拾了一些衣服，就让他跟着林武和唐清婉出发了。 出门之前，唐清婉对着女人和赵鹏程一个劲儿的感谢。 林武原本还想要给对方留下一些钱的，却被赵鹏程严词制止了。 “我们是真的把孩子当成了自家闺女对待的，你要是给钱，那成什么了？” 仔细一想也是，林武也就放弃了这一打算。 在赵鹏程的帮忙之下，他们找了一辆驴车，三大一小就这样坐着驴车赶往县城。 找了一家饭馆吃饭，期间林武还和赵鹏程喝了几杯。 男人嘛，几杯酒下肚就有了话语。 “如果不是念在你们真心实意想要把孩子带回去，我们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事儿。” “是是是，我也看出来了，赵叔你们都是好人，对我闺女也是没的说。” 林武端起酒杯一口闷下，而后无比真诚的说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咱们一起见证青青的成长！” 说到这里，林武又对着赵鹏程竖起了大拇指：“不过说起来，赵叔你还真厉害，取名字取的真不错，青青，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充分表达了你们一家子对孩子的宠爱和期盼啊！” 听到这话，赵鹏程笑骂一句：“厉害个屁！取这个名字，完全就是因为见到孩子的时候，她身上裹着一件青色的小衣裳！” 林武笑着摇头，心说这位赵叔还真是实心眼子，自己这么吹捧他，他都不懂得接茬儿。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青青碰上一个爱耍心眼子的人家，林武也不放心。 一顿饭吃完，二人都喝了个红光满面，心中高兴得很。 反倒是唐清婉，从昨天到现在，就只是随便的吃了几口菜，在饭桌上光顾着照顾孩子了。 回到连城，林武敲响林国福赵爱芬房门。 二老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错愕和惊讶。 “林武，这是哪儿来的孩子啊？” “这是你们的孙女儿！” “啊？” 赵爱芬都傻了：“你们昨晚着急忙慌的出门去，是去医院接生去了？” 林武有些哭笑不得，带着唐清婉和赵鹏程进屋之后，好一番解释才让二老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当然了，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二老气得不行，先是数落了一顿把孩子送出去而不告知他们的唐清婉。 只不过，见唐清婉哭的伤心，二老也就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也是当父母的，自然知道此刻唐清婉心中的感受。 不过，林武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骂了一顿不说，还被脾气暴躁的林国福抓住抽了几个嘴巴子。 要不是赵鹏程和唐清婉上去阻止，估计他都能拿起棍子打他一顿。 坐下之后，赵爱芬和林国福相视一眼，都是重重叹了口气。 “小赵啊，既然事情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老两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林武和清婉是青青的爹娘，你和你媳妇儿也是青青的爹娘，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赵鹏程见二老这么通情达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不瞒你们说，我们是真的喜欢青青，在我们家的这几个月里，我们一家人都围着青青转，尤其是他娘，整天抱着青青，都舍不得撒手了，就连半夜起来撒/尿，都要摸一摸青青的小脸蛋……” 说到这里，赵鹏程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难免有些忧愁。 以前的时候，青青独属于自己一家人，随时随地都能见着，可以后就未必了。 林武心思玲珑，早在路上就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此刻听见他叹气，便笑着安慰说：“赵叔别担心，以后孩子还是你们照顾着，我们能帮忙就帮忙，和在你家的时候没差别的。” “啊？这样行吗？”赵鹏程吃了一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武夫妻二人把孩子大老远接到连城，却还是让他们养着，这说不通啊！ 难道是在框自己？ 林武解释说：“赵叔，你们都照顾孩子这么长时间了，肯定非常了解孩子的生活习性，比如说什么时候喂奶，什么时候换尿布，怎么哄着睡觉等等……” 他顿了顿，自嘲的咧嘴一笑：“别看我们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可说到底，都是不够格的父母。” “万一孩子在我们这里有个好歹，谁的心里都不好受，还不如继续让你们照顾着。” “大兄弟！” 赵鹏程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抓着林武的手说不出话来，眼眶都红了，心中的感动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述。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弟弟！” 林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亲弟弟可不行，咱们不能乱了辈分，当赵叔你的侄子还差不多。” “哈哈哈，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 离婚娶我 两天之后，林芳家里。 上次赵爱芬、林国福等人走后，沈鹏觉的脸上挂不住，甚至以为林芳用自己家的钱接济了娘家，心中便一直不爽。 回来之后吗，没等林芳解释，沈鹏就找了借口揍了她一顿。 这些天里，二人一直都在冷战，谁都不肯认错。 “我走了。” 林芳拿起布包，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沈鹏则是脸色难看，狠狠的瞪了林芳背影一眼。 这女人简直就是欠揍！ 今天沈鹏休息，林芳却要出去做工，菜也没做几个，这让沈鹏很不爽。 他从抽屉里边拿了一些零钱，哼着小曲儿走出门去，准备买些花生米下酒。 他们现在住的还是平房，大家伙儿住在一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沈鹏拿着钱，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黄思怡。 沈鹏顿时眼前一亮，撅起嘴唇吹了一声口哨。 “哎呦喂，今天穿的这么漂亮，给谁看呢？” “要去铁道局？那咱们这铁道局里边儿可要有人有眼福咯！” 黄思怡穿了一件很贴身的旗袍，花红色的下摆一直开叉到大腿，一双钉子拖跟鞋，显得时髦又洋气。 黄思怡是赵成贵的媳妇儿，连城本地人，家里边儿有些关系，二人结婚之后就帮着赵成贵搞到了铁道局的岗位。 先干个几年，到时候还能转正，大家心里边儿都知道这事儿，谁能不羡慕？ 尤其是沈鹏，他在铁道局干了这么多年，就一直卡在这一步，千方百计想要送礼转正，结果压根就做不到，归根到底还是没有关系。 黄思怡的男人赵成贵是个闷葫芦，几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 就这样一个人，黄思怡居然还跟了他，沈鹏尝尝觉得不匹配，甚至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比那个赵成贵强。 自己比他强，凭啥自己不能靠着关系转正？ 不过，这个黄思怡也不是什么好人，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然后惹的男人在自己身边团团转，给她花钱买一些新鲜玩意儿。 沈鹏和这个黄思怡，简直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平日里二人极有默契，嘴上揩揩油，说笑两句占占便宜，那个赵成贵即便是看见了、听见了，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此时此刻，黄思怡靠着墙，双手叠放在一起，嗔怪的瞪了沈鹏一眼。 “谁有眼福？你现在不就正看着吗？” 见沈鹏盯着自己眼珠子都直了，在那一瞬间，黄思怡的虚荣心彻底得到了满足。 “有啥好看的？我能有你婆娘好看？” 黄思怡故意哼了一声，还翻了个白眼，风情万种到了极点。 这沈鹏比自己足足小了五岁，模样还算周正，嘴巴也甜。 最主要的是——他舍得为自己花钱。 不由自主的，黄思怡想起昨天晚上找来的那个人，还有给的那一款大团结，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肯定是你好看啊，我那婆娘天天摆个脸色给我看，哪能跟你比啊。” 沈鹏走过去，一边儿说话，一边儿顺手在黄思怡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尤其是他的眼睛，大咧咧的盯着黄思怡。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媳妇儿，做梦都能笑醒！” 其实沈鹏就是顺嘴那么一说，之前也有过这样的调戏，只是黄思怡每次都只是笑骂他几句。 但是这一次不同，黄思怡好像当了真。 她双手环胸，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那擦了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合，黄思怡说道：“沈鹏，你说的真的假的？” “我要是和我家那个木头离了婚，你娶不娶我？” “你要是答应娶我，你的转正我保证帮你做成！” 沈鹏闻言一愣，下一刻顿时满脸的狂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喉咙发干，盯着黄思怡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来。 “思怡，你……你该不会是跟我开玩笑，逗着我玩的？” “谁跟你开玩笑了，哪有那心思！” 黄思怡翻了个白眼，又补充说：“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你要是想娶我，那就不能带你那两个孩子。” “两个小拖油瓶，可不让人省心，再过几年就能吃了，养别人的孩子，我可不干！” “我也不瞒你，我家那个木头身体不行，去医院查了几回，压根生不出孩子。” “你要是娶了我，我肯定也能给你生两个大胖小子，咱们不缺孩子。” 黄思怡这话是真心的，她之所以这么风/骚，主要是因为这些年跟赵成贵压根儿生不出孩子。 之前去医院查过，医生说是赵成贵的问题。 黄思怡心中有气，赵成贵也明白，因此即便是黄思怡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儿。 昨天有人找到黄思怡，给了她一笔钱，说是让她去挑唆沈鹏离婚，给的钱还不少。 反正黄思怡平日里就跟沈鹏走的近，而且一直都有离婚的打算。 现在有人主动上门送钱求自己办事，正合了她的心意。 黄思怡年纪不小了，再不要孩子的话，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沈鹏咬着牙，腮帮子鼓鼓的，明显是动了心。 院子里边儿蝉鸣一阵一阵的，叫的让人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中，沈鹏的额头上就冒了汗。 黄思怡从胸口旗袍盘扣里面扯出一条白色帕巾，抬腿上前凑了过去，伸手帮沈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仅仅是一个动作就香风阵阵，再加上二人身体的触碰，在这个炎热的午后，顿时就勾起了沈鹏内心的一团欲/火。 这些天里，林芳一直不让他碰，他心里边也有气。 原本沈鹏就觉得林芳配不上自己，这个娘们儿现在居然还敢给自己脸色看，现在又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沈鹏心里顿时就有了想法。 一瞬间，太阳穴突突突的狂跳。 他当下也没多想，一把就揽住了黄思怡的腰。 离婚不离婚的都另说，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先把肚子里边儿的火泄出去再说！ 肉都送到自己嘴巴边儿了，不吃的话就是傻子！ 二人直接搂成一团进了门，压根就没看见大院外边飞快跑开的人影。 第二百五十章 捉奸在床 林芳正在去上工的路上，从铁道局到楠楠制衣厂就只有一条路。 结果这一次，她刚走到一半，迎面就撞上了林武。 “大姐。”林武远远的喊了一声。 林芳则是有些纳闷儿：“小武，你咋来了？” 走近了之后，林芳露出笑脸问道：“咋啦，厂里有事儿吗？” 林武却摇了摇头：“上次我去你家，小萌萌和你的孩子玩的时候，好像是把玩具落下了。” “连城不好弄这些玩意儿，孩子哭了好几天，非得要拿回来，没办法，我就想着去你家找找看。” 林芳一愣：“玩具？”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这些天在家里边儿打扫卫生，也没有看见什么玩具啊……” 那天小萌萌来家里玩的时候，她的确是看见小家伙拿出来玩具了，但是她打扫了好几遍尾声，都没看见有玩具。 “是不是丢在了别的地方？” 林芳问道：“大鹏小鹏这两天也没有捡着玩具，不应该啊！” 林武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肯定是落在大姐你家了，小萌萌哭着喊着，非要我回来找找。” 顿了顿，他又说：“大姐，你家我也不熟，你就跟我回去去看看呗，厂子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林芳虽然笃定自己家里边儿没有玩具，但既然是林武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于是，二人当下就转身往回走。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忽然又窜出几个人来，直接就跟在了二人身后。 这可把林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碰上抢钱的了。 不过，那几个人窜出来之后就不动声色的走在了林武身前，不像是要抢劫，这让林芳略微安心了一些。 林武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林芳前面，瘦猴儿与他擦身而过，二人十分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仅仅是瞬间，林武的心中就有了数儿。 穿过铁门进入院子，就到了林芳家门口。 刷了油漆的木头门已经有些年头了，林芳正准备伸手敲门，却听见屋子里面传来一阵子不可描述的奇怪声音。 她也是成年人了，仅仅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更何况，在家的人还是自己的男人！ 林芳的脸色一瞬间就煞白了起来，显然是猜到了里边儿的状况。 林武看了看她，虽然心疼大姐，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姐，你怎么了？” 林武故意瞪大眼睛凑了过来，听到里边的动静之后，他表现的错愕不已，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大姐，里边的人该不会是姐夫？” 林芳瞪大眼睛，身体僵住，脑袋里边一片空白。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沈鹏这个狗东西，居然敢背叛我大姐！” 林武咒骂了一声，然后抬脚猛的一踹。 砰的一声，老旧的木门直接就被踹开，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 屋子里边儿顿时传出了充满了惊慌和愤怒的咒骂声：“谁啊？” 光线涌了进来，众人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具白花花的肉体。 黄思怡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揪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沈鹏！” 黄思怡喊了一声，那种程娇羞和嗔怪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刺在了林芳的心坎儿上。 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当初不顾一切、孤注一掷都要跟着私奔的男人！ 林芳背弃父母，抛下了自己的过去，和他来到连城从零开始打拼。 二人一起睡过街头，吃过别人丢在垃圾桶的馒头，即便是结婚之后也一年到头吃糠咽菜。 可即便如此，林芳都要买沈鹏最爱吃的猪肉，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为他付出了一切，可如今，沈鹏竟然就在自己的面前，跟另外一个女人滚床单，这…… 林芳死死地咬着牙，浑身颤抖不已，整个人已经被巨大的愤怒感冲昏了理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看见闯进屋里来的众人之中居然还有林芳，沈鹏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震惊，然后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他第一时间做的不是道歉和解释，反而是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他飞快穿好裤子：“林芳，你他娘的回来不知道敲门啊？” “直接闯进来，给老子吓坏了怎么办？” 看到这一幕，林武都气笑了。 好家伙，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像他这么把不要脸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你也算男人？” 林武大步走过去，没等沈鹏反应过来，抬脚就是一下，直接照着他的命/根子就踹了过去。 林武的动作快准狠，再加上沈鹏没有半点防备，一下子就踹了个正着。 “林武，你……你居然敢打老子？！” “你这兔崽子，老子非杀了你！” 沈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脸色瞬间煞白。 即便是现在，他还这么的硬气！ 只是他咬牙切齿的一通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又被黑影笼罩了起来。 三个他压根见都没见过的人，直接就把他围了起来，沙包大的拳头照着他的脑袋就招呼了过来。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下手刁钻狠辣，沈鹏一开始还可以抱着头破口骂娘，可是到了后来，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仅仅是五分钟不到，之前还生龙活虎的沈鹏就趴在了地上，像是一条死狗似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林武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用眼神示意三人退后，他自己走了过去。 林武缓缓的蹲了下去，脸色变得阴沉狠戾起来。 呸！ 事到如今，林武也不再顾及对方是不是自己姐夫这种事情了，直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口浓痰。 “沈鹏，从今往后，你要是敢动我大姐一根头发，我保证会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对付沈鹏这种人，必须得一次让他服气，不然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在背后搞什么小手段。 苍蝇不咬人，但是膈应人啊！ 沈鹏喘了两口气，又哼哼了两声，就算是答应了。 床上裹着被子的黄思怡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也像沈鹏一样被人暴揍一顿。 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门外已经围了一群人，都探头探脑的朝着里边儿看来。 “哎呦，那不是老赵的媳妇儿吗？咋光着身子到了沈鹏的床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陌生的枕边人 “你不知道啊？这两个人平时干活的时候就眉来眼去的，背地里肯定有点啥，你看看，被发现了？活该！” “有了老婆还勾/引别的女人，打死他都是轻的了！” “啧啧啧，这是遭报应了，沈鹏往日里可没少欺负林芳，这么好一个姑娘，不该跟着这种人过日子的，早就该分开了……” 门外的议论声压抑且兴奋，林芳站在原地听着这些议论，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双手捂着脸，豆大的泪水透过指缝滚落出来。 十八岁那年，她碰见了沈鹏。 十九岁那年，她就为沈鹏生了孩子。 这些年里，每次挨打挨骂，林芳都惦记着当初沈鹏给过自己的一点甜。 她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告诉自己——熬一熬就好了，日子嘛，总是熬出来的。 就算实在是熬不了了，那也得等把大鹏小鹏两个孩子养大了才行，毕竟孩子不能没有爹。 可是这种日子，怎么就忽然熬不下去了？ 她多年辛苦奉献的家，以为能够依靠一辈子的男人，如今却带着别的女人睡在了自家的床上，用的还是自己精挑细选买来的被单床单…… 那上面的鸳鸯，还是当初二人私定终身时，林芳一针一针亲手绣上去的啊！ 人怎么可以这样？ “大姐？” 林武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芳的后背：“走，别在这站着了，待会儿我让人去接大鹏小鹏。” 林芳又哭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手。 又瘦又黄的脸上满是泪水，泪水之中又混合着绝望。 她没有再看沈鹏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之后，就跟着林武离开了这里。 此刻，门外看热闹的人还没有散去。 总算有人反应过来，上前满脸嫌弃的拖着死狗一样的沈鹏去了医院。 黄思怡缩在被子里，一直等到林武的人走远了才敢出来。 她穿好衣服，又理了理头发，一脸坦荡荡的样子。 见众人把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她还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句：“沈鹏跟他婆娘早就不合适了，之前我也跟老赵谈妥了，我们要离婚，和沈鹏结婚，那是迟早的事儿！” “有啥好看的？赶紧回去！” 回到厂子那边，林武让瘦猴儿整理出一间平房，就坐落在楠楠制衣厂的旁边。 林芳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林武虽然担心，却也不好硬闯进去。 大鹏小鹏放学的时候，林武就让瘦猴儿直接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两个孩子常年被沈鹏揍，看人的时候眼睛都贼兮兮的，看的林武心疼不已。 看着这两个半大孩子，林武叹了口气，走过去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林武柔声说：“大鹏小鹏，你们都长大了，是男子汉了，要学会保护自己和妈妈，知道了吗？” 两个小家伙虽然和林武不熟，但是也知道这是自己的舅舅。 闻言，两个孩子挺了挺胸膛。 身子瘦弱，但腰肢却板板正正的。 “舅舅，我知道了。” “我们一定会保护妈妈的！” 林武欣慰的说了一声乖，然后就带着他们去了林芳所在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大鹏小鹏进去之后，终于听见了林芳放声痛哭的声音。 直到此时，林武才彻底松了口气。 不怕大姐哭，就怕她把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 他抬头看去，天色已经阴沉，最后一缕光线也钻进了地平线，金色的光线逐渐湮灭在了这个世界。 林武扭头朝窗户里看了一眼，虽然心疼大姐，但也放松了不少。 长痛不如短，快刀斩乱麻。 对于大姐来说，今晚过去之后，明天的朝阳还会继续升起——只不过，明天的朝阳对她来说，那就意味着新生了。 一天之后，沈鹏从医院出来了。 打他的人都是林武特意找来的小混混，常年在街巷里拼勇斗狠，下手狠辣，但是也有分寸。 打在身上疼是肯定的，但绝对不会伤着要害。 林武原本考虑要送沈鹏去蹲号子，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适。 大鹏小鹏毕竟也是他的孩子，有个坐牢的父亲，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对于孩子来说，那无异于无形的刀子插在身上。 而且沈鹏要是蹲监狱，大鹏小鹏以后都得为这事儿自卑一辈子。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大姐亲眼看看他的丑态，死了心也就罢了。 除此之外，林武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林武带着林芳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沈鹏还以为林芳是去求他复合的。 毕竟在他向来，这年头的女人要是没有男人撑腰，肯定会叫人欺负的。 更何况，林芳还带着两个孩子。 再说了，林芳跟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离开他？ 然而，沈鹏的如意算盘终究是落了空。 林芳进门之后就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收拾东西，收拾完就要走。 沈鹏抬着脖子看着她，半晌没有缓过劲儿来。 眼看林芳就要出门，他再也忍不住了，张嘴喊道：“林芳，你真要走啊？”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就牵扯了伤口，疼的他直呲牙咧嘴。 林芳闻言停下脚步，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向沈鹏。 只是这一次，林芳的眼睛里边儿没有了光。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漠然，那么的冰冷，那么的麻木。 沈鹏看见这种眼神的瞬间，心头顿时就空了一块。 嘀嘀咕咕了两句之后，沈鹏像是下定了眸中决心一样，猛然站起身来，对着林芳说道： “林芳，你可想好了，今天走出这门儿，以后可就别想回来了！” 即便是到了现在，沈鹏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做错了啥？ 林芳这辈子跟着自己，一没吃苦，二没出去赚钱，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自问没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不就只是昨天偷吃了一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底下哪个男人不犯错？哪只猫儿不偷/腥？ 偏偏林芳这婆娘，怎么就这么的上纲上线呢？ “……” 林芳没有说话，她最后一次深深的看了沈鹏一眼。 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林芳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是那么的陌生，好像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是彩虹啊 林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自嘲一眼的摇了摇头。 “沈鹏，咱们好聚好散，你多保重。” 在这一刻，林芳觉得自己心头好像压上了一块儿大石头，心累的话。 到底是什么也没多说，说完那句话，林芳就转身提着东西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听着那沉重的脚步一下一下的远去，沈鹏的心也没来由的烦躁了起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又平静了下来。 走就走嘛，反正我还有黄思怡！ 她是连城本地人，自己和林芳走开了，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黄思怡过日子了。 黄思怡答应帮自己转正，这么算下来，自己不但不亏，还妥妥的大赚一笔啊！ …… 艰苦的生活磨练出了林芳坚韧的性子，就像是田野里的野草，风吹雨打都不会使她弯腰臣服。 林武原本以为大姐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走出这段失败婚姻的阴影，然而第二天，送大鹏小鹏上学之后，林芳就去厂子里边儿上工了。 没了男人，日子还得照样过不是？ 看到大姐坐在缝纫机前的样子，林武也就放下了心。 在得知此事之后，林国福骂了沈鹏将近半个小时的，气的甚至要亲自上门打人。 要不是林武说他打不过人家，林国福可能就真的去了。 赵爱芬没有骂人，只是抱着林芳哭了一顿又一顿。 骂过了，哭过了，这件事情也就算是翻篇了。 再说楠楠制衣厂之内，三十台缝纫机每天都在两班倒，喇叭裤出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过，林武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外销售。 他又管镇子的官员租了三间大平房，专门用来做仓库，做好的喇叭裤就全部堆放在仓库里边儿。 毕竟三十台缝纫机速度有限，一旦这喇叭裤提前上市，被服装二厂的夏浩天发现，然后有样学样的打板抄袭，那可就不妙了。 他们服装二厂地盘大、工人多、速度快，用不了多久就会赶超林武的厂子。 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先囤一批货，最好一次性吃下半个连城。 到时候即便是夏浩天抄袭打板，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林武这个打算显然是让夏浩天着急的不行，为了这事，夏浩天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 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了办公室。 夏浩天端着茶缸子，心烦意乱的在办公室里不断踱步。 “刘文琪呢？赶紧让他来一趟。” 他皱着眉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几分钟之后，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刘文琪来了，疑惑的问道：“夏总，怎么了？” 夏浩天瞪了他一眼：“把门关上，小心被别人听着。” 刘文琪也不是傻子，此刻心中已经大致猜到是什么事儿了。 他关上了门，进来后满脸谄媚的问道：“夏总，您找我是不是因为楠楠制衣厂的事儿？” 夏浩天喝了一口茶，脸色难看的说道：“知道还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拿到裤子？” 刘文琪无奈的摊了摊手：“夏总，我已经找人去问了，但是楠楠制衣厂说是人已经满了，不招工了，愣是半个人都塞不进去。” “那个新来的老板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就跟防贼一样，明明他们厂子做了不少裤子，愣是一件都不往外卖，我到现在都没见着裤子的影子……” “废物！” 夏浩天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随后就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只老狐狸啊……” 他喝了口茶，然后就开始思忖对策。 刘文琪也不敢开口打扰，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夏浩天问道：“难道里边儿就没有你认识的人？他们厂子不缺人，你就不会让他自己缺个人？” “自己确认……”刘文琪一愣，有些不解。 夏浩天用一种看待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继续说道：“人又不是机器，谁还没有头疼腿软的时候？” “你啊，真不知道就凭你这个智商，是怎么当上办公室主任的！” 被对方这样辱骂，刘文琪也不敢生气，只能是满脸堆笑的说：“夏总，我马上就去办。” 得到应允之后，刘文琪赶忙离开了这里。 夏浩天心情烦躁的很，喝了两口茶就准备起身离开。 不过，刚刚走到门口，他忽然脚步一顿，脑子里边儿不知道为啥，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国营饭店外边儿等着自己的那个年轻人了。 …… 连城天气燥热，已经连续干燥了好多天。 这一天，连城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雨。 哗啦啦的雨水不断的顺着屋檐汤洛下来，气温也随着雨水的降落下滑了不少。 平房里边儿，林武正在跟唐清婉一起看书。 前段时间，他们一直都在忙活别的事情。 先是从村子搬家到连城，然后是招工做裤子，之后又解决了大姐和沈鹏以及二女儿青青的事情，书本的知识落下了不少。 林武和唐清婉认真的看着书，小萌萌安静的趴在桌子上，拿着铅笔歪歪扭扭的画着线条。 窗外的雨声和响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小萌萌跳下凳子，跑到门口蹲下之后，用双手撑着脑袋，仰头朝着天空看去。 一条光线从厚重乌黑的云层射了出来，就像是被利剑穿透了似的，议论七彩桥梁高高悬挂在天空，惹的小萌萌欢呼雀跃不已。 “真好看，真好看，是彩虹！” 小家伙一边儿叫着，一边儿扭头就往屋子里面跑。 “妈妈，彩虹，好漂亮的彩虹！” 还不等唐清婉回答，她又跑到了林武的身边，鼓着腮帮子，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抱住了林武的大腿，吭哧吭哧的就要把他拉到外边。 “爸爸你看看，是彩虹啊！” 林武和唐清婉对视一眼，也只能无奈的放下书本。 “好好好，我去看看。” 说着话，林武站起身，可没走出去两步，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儿。 “媳妇儿？” “怎么了？”唐清婉正在认真看书，听见林武喊自己，便下意识的抬头看来。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窗口射进来几缕光，窗外骤雨初停，唐清婉的眼睛看向自己，就像是一个小水潭似的，波光盈盈好看极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交代你个事儿 被唐清婉用这种眼神看着，林武的心就像是天空乌云一样，逐渐的亮堂了起来。 “来一起看看彩虹。” 唐清婉点了点头，刚准备起身，却见林武朝着自己伸出手来了。 “一起看彩虹。”林武一脸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言语。 唐清婉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脸颊绯红。 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上，林武收紧五指，脸上笑的灿烂极了。 她的手柔弱无骨，即便是在闷热的夏天，也依旧保持着一份清凉，让林武莫名的觉得心安。 暴雨之后，林武去了一趟楠楠制衣厂。 这些天里，工人做衣服的速度跟了上来，布料也在持续性的消耗着。 相比较起来做衣服，裁剪布料要更加的耗费时间，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工。 瘦猴儿、大姐林芳、还有柯元白夫妇恶人，全部一头扎进了仓库里边儿。 这会儿裤子还没开始销售，楠楠制衣厂也就还没有回血，林武想来，资金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虽然是老板，但也不能闲着。 刚刚走进楠楠制衣厂，林武就看见柯元白快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正好，林武，我找你有事儿。” “柯叔，怎么了？” “哎呀，出事儿了！” 林武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去。 老远他就看见柯元白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接过来看了看，发现是厂子车间的上工记录表。 柯元白说：“有个女工今天没来上工，可是今天早上我还遇见她了，她跟你嫂子打了招呼，说是今天还来上班，不知道为啥还没来……” “这事儿啊……” 林武想了想，然后说：“这样，柯叔，你先临时招工，找个人顶上，机器不能停，等明天再看看情况。” “明天她要是人还没来，就去家里边儿问问，要是有事儿的话，就把她辞了，咱们再找一个。” 倒不是林武不讲情义，主要是现在厂子耽搁不起，目前也只能这样做了。 “可以。” 柯元白点了点头：“正好这两天不少人问咱们厂招工的事儿，我现在就去招人，肯定能找到。” 说完这话，柯元白就马不停蹄的走了出去。 林武则是走进了制衣厂，大致看了一眼进度。 所有的女工都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机器，见到林武这个厂长进来，所有人都热情洋溢的跟他打了招呼。 林武看了一圈，偶尔会停下来看几眼女工们的进度，心里边儿已经大致有了数。 随后，他准备去仓库继续裁剪布料，却没想到这一出门就看见柯元白往车间这边儿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身态微微有些发胖，肩膀上挎着一个布包，头发盘了起来，黑衣黑裤，脚上也是一双黑色的布鞋。 见到林武，女人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个笑脸，就算是打招呼了。 “柯叔，你不是去招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后者闻言则是咧嘴笑了起来：“林武，你不知道，真是太巧啊，我这刚一出门，就看见这位大姐在往我们楠楠制衣厂这边儿走。” “这位大姐就是咱们杏花镇的人，前段时间我招工，她就想来，可惜没排上，今天说过来看看情况能不能进来剪布料什么的，咱们厂刚好缺了一个人，这不就赶巧了吗！” 柯元白松了口气，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女人。 她对林武笑着，显得很是人畜无害。 柯元白说：“林武，赶紧让这位大姐上缝纫机，时间可耽误不起啊！” 林武却是好奇的看了看那中年女人，心中有些想法。 就在巷子口碰见的？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不知不觉中，林武就皱起了眉头，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他走过去打量了一遍女人，中年女人赶紧解释说：“老板，我就是咱们杏花镇的本地人，以前也是做裁缝的，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只要是缝纫机上的活儿，我都能干。” 林武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行。” 看了几眼之后，他说：“柯叔，你带大姐进去熟悉一下流程，具体的操作步骤让他们组长教一下。” 柯元白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中年女人走了。 林武目送着他们进入车间，随后自己一个人走进了仓库。 瘦猴儿此刻正在裁剪布料，干的热火朝天，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林哥。” 瘦猴儿咧嘴笑了笑，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咋才来啊？” 林武看了他一眼，说：“厂子里边儿有点儿事儿耽搁了。” 他拿起剪刀，按照林芳提前画好的线条裁剪起来。 不过，他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干活儿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最后，他干脆放下了剪刀，扭头看向了瘦猴儿。 “瘦猴儿，这两天咱们厂子附近有没有什么情况？” 瘦猴儿略微歪了歪身子，一脸的茫然：“情况？没啥情况啊。” “厂子每天上工的时候，我都看着呢……” 说着话，瘦猴儿忽然一愣。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皱起眉头，半晌之后才开口：“真要说有情况的话，倒也有，就是前些天有几个人总来咱们厂问缺不缺女工，我跟他们说不缺，结果第二天还来。” “被我拒绝几次之后，他们还气呼呼的骂了我一通。” 说起这事儿，瘦猴儿还有些不忿，低声的咒骂了几句。 林武有些好奇，就问道：“然后呢？” “林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哪儿能受这气啊！” 瘦猴儿一边说话，手上动作不停。 “我当时就骂回去了，要不是看对方是帮娘们儿，我肯定动手打人！” “哼，老虎不发威，真以为我是吃素的？” 听了这话，林武的心里边儿已经大致有数了。 他抿起嘴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冲着瘦猴儿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交代你一个事儿。” 瘦猴儿闻言，蹲在地上挪了过来，一脸疑惑的问道：“林哥，咋啦，你有啥吩咐？” “今天柯叔招进来一位大姐，你跟着她看看，我怀疑她是夏浩天那边派过来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买电风扇 林武和瘦猴儿的关系没的说，当下也不隐瞒，就把事情的大致都说了一遍。 后者显然是不知道这里边的门门道道，听林武说完之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帮狗娘养的，心眼子怎么能这么坏？” 瘦猴儿气的咬牙切齿，看了一眼林武之后，他拍着胸脯保证说：“林哥你放心，这两天我肯定给你查出来！” 林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辛苦你了。” 瘦猴儿效率很高，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就敲响了林武家的门。 唐清婉起身开门，瘦猴儿见了她，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开口喊了一声嫂子。 唐清婉认识瘦猴儿，知道他是来找林武的，就抿起嘴唇笑了笑，侧开身子转头冲着屋子里边喊了一声：“林武，找你的。” 随后，林武端着饭碗走了出来。 看见是瘦猴儿之后，林武顺手就把碗里的鸡腿递给了对方。 瘦猴儿眼前一亮，道了谢之后就乐滋滋的接过了鸡腿，大口啃了起来。 这年头，谁的肚子里都缺油水，瘦猴儿又是个舍不得花钱的，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就没吃过肉，此刻被鸡腿香的都眯起了眼睛。 “林哥，昨天那位大姐回去的时候，我就悄悄的跟着她，林哥，你猜猜怎么着？” “她回去的时候都已经大半夜了，结果还去见了两个人。” “我躲的比较远，就听见那女人说了半天，结果一个字儿都没听清。” 瘦猴儿一边儿说，一边儿打量林武的神色。 “林哥，他们说了什么，我虽然没有听见，但是你猜猜怎么着？” 林武又好气又好笑的轻轻踹了他一脚：“有话快说，有屁就放，还跟我卖起了关子，惯的你！” 瘦猴儿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嘿的傻笑。 “她见的两个人我都见过！” “我昨天不是就跟你说了吗？有人上门问咱们厂招不招工，我说不要人，她还骂了我，结果昨天晚上就有那个骂我的人！” 咽下嘴里边的肉，瘦猴儿又说：“那人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我不认识，但是看他穿着打扮，衣服是好料子，脚上踩的还是牛皮鞋，身份肯定不一般。” “林哥，我觉得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解释清楚后，鸡腿也刚好吃完，瘦猴儿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 林武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数。 他正准备开口让瘦猴儿进来吃饭，就听见身后唐清婉已经招呼了起来。 “碗筷都准备好了，瘦猴儿一起来吃饭。” “行，谢谢嫂子了。” 瘦猴儿也不客气，道谢之后就走了进去。 他大大咧咧的坐在小萌萌的旁边，端起饭碗就往嘴里边儿扒拉。 不大的屋子里边，老旧的吊扇吱吱丫丫的转着。 虽然有风，但是却管不了多大用处。 吃着饭，林武的心里边儿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瘦猴儿大致说了一遍，又让他把这件事和柯元白说一声。 瘦猴儿越听越是兴奋：“行！” 把最后一口饭菜咽下肚子，瘦猴儿一脸崇拜的冲着林武竖起了大拇指：“林哥，你可真厉害！” 吃完饭后，林武就一直在屋子里边看书。 事情调查清楚，他的心里边儿已经有了数，所以并不慌乱。 这眼看着就要高考了，临武虽然不慌，却也受到了鞭策。 明年可就轮到自己了啊，必须得更加努力才是。 他抱着历史书，一边看一边划重点。 唐清婉就坐在他的旁边，时不时的伸出手指出了他的遗漏。 而床上，小家伙翻来覆去，最后还是睡不着。 小萌萌挣扎着爬起身，喊了一句：“好热啊！” 她的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委屈巴巴的朝着林武和唐清婉看过来。 小家伙头发都被湿透了，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 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的爬上了床，朝着林武和唐清婉走去。 小萌萌说：“爸爸，好热啊。” 她喊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拽了拽林武的裤子。 林武低头看她：“怎么了？” 放下手里的书本，林武宠溺伸出手，将小家伙儿抱了起来，就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看着小萌萌这会儿满头大汗的样子，林武吓了一跳，还以为小家伙儿哪儿不舒服，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小萌萌则是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样子，伸出白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热啊，我睡不着。” 用手一摸，小萌萌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就连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大人都有些遭不住，何况是孩子。 这年头不像是后代，家家户户都有空调。 在农村里边儿，人们热了就去门口树荫下坐着乘凉，家里边儿有吊扇，这就已经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林屋每天在仓库里边待着，都热习惯了，但是孩子不一样啊！ 这会儿看见孩子居然热成这个样子，他心里边儿内疚极了。 啪的一声，林武就把书本合上了。 唐清婉见状，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了？不看书了？” 林武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抹了一把：“你看看，大人小孩儿都热出一身汗，哪还有心思看书啊！” “走，咱们去买个电风扇，回来再继续看书。” “电风扇？” 唐清婉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指了指外边儿：“可是外边好像要下雨了……” 今天的确很热，窗外天空乌云一层裹着一层，热气就在乌云下边儿翻滚，压抑又沉闷，十有八/九是要下雨了。 林武却摇了摇头：“没事儿，咱们带着伞就行了。” 说话间，林武就已经抱着小萌萌走到了门口。 “买电风扇咯，买电风扇咯！” 小家伙高兴的直拍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见一大一小已经打定主意，唐清婉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起身。 她看了一眼去拿伞的林武，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虽然无奈，但是她的嘴角却始终是上扬的。 这男人，想一出是一出，真是不心疼钱啊！ 这年头，买电风扇都是需要凭票购买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买风扇去 林武虽然在连城没啥人脉关系，但是他却知道哪儿有这种地下交易市场。 毕竟上辈子的时候，他做生意起家的地方就在这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非常清楚。 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林武直奔批发市场。 说是批发市场，实际上就是连城步行街的原型。 如今政策松动，不少人都开始干起了倒买倒卖的行当。 胆大一些的人会从外边带回来私货卖，胆子小一些的就倒腾票证。 只要你有需要，基本都能在批发市场找到。 顺着小巷子一直往里边走，拐个弯就听见了热闹的声音。 道路两旁摆满了小摊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 林武大致扫了一眼，发现现在热卖的基本上都是服装之类的东西，这些服装款式连城并不多，估摸着也是刚刚从外边带回来的。 只不过，这些人的眼光是真不咋样，一堆衣服里边儿，好看的款式压根就没几件。 在给小家伙买了一袋碎嘴零食之后，林武带着一家子继续往前走，总算是走到了卖票证的摊位前。 说是摊位，实际上就只有一张小桌子，上面铺了一张布，各种票证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上面。 电视机购买票证、自行车、粮食、肉…… 其中肯定也有电风扇的票证。 “同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摆摊的是个年轻人，一看见林武的视线放在自己摊位上，就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说起来，批发市场卖东西的人，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这也难怪，毕竟买卖这东西还是犯法的，上了年纪的人没几个敢干这事儿。 林武笑了笑，然后顺手拿起几张票证看了几眼真假。 这年头的造假技术虽然不高，但是也有人喜欢鼓捣这种歪门邪道。 看了几眼之后，林武松了口气——幸好这些票证都是真的。 “电风扇的票一张卖多少钱？” 听到林武的询问，那年轻人意识到来了生意，赶忙站起来介绍说：“乖乖，这电风扇的票可真不好弄，天气热了，各个单位都紧缺，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来了一张……” “……” 林武有些无语，心说你有必要说这些吗？谁都知道这票来的不容易，要是满大街都是，我还来找你干嘛？ 林武没说话，就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年轻人，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心思的表情。 年轻人见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然后伸出四个手指：“四十块钱一张。” “四十？！” 林武微微长大了嘴巴，心想真是好家伙，狮子大开口啊！ 上辈子他也来过这里几次，虽然不是买电风扇的票，但好歹也知道行情价格。 缝纫机的票也才十几二十块一张，怎么到了电风扇这里，就之类翻了个倍？ 林武直接摇了摇头：“不行，太贵了，我顶多给你二十块。” 年轻人嘴角一抽搐“不行不行，太少了。” 年轻人解释说：“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票都要二十呢，这个价格卖给你，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林武则是淡定的笑了笑，又顺手拿起自行车的票：“两张票给你四十五块钱，怎么样？” “五十，我也不容易……” 这年轻人还要讨价还价，林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就四十五块，一口价！” 说着话，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四张大团结和五张毛票。 那可是实打实的钱啊，明晃晃的，诱人极了！ 年轻人看了看两张票，又看了看林武手里的钱，犹豫了一下之后，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行行行，四十五就四十五，今天我赔本做买卖，就当是交你这个朋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抢也似的从林武手里拿过了钱，然后把自行车票和电风扇的票递了过去。 把两张票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林武这才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和林武走出小巷子，唐清婉这个才心疼的抱怨了起来。 “买个电风扇就行了，怎么还买了自行车？现在厂子里边儿每天都在烧钱，这些钱都够给好几个人开工资了！” “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怎么这么舍得花啊？” 林武却是哈哈一笑：“电风扇是电风扇，自行车是自行车，都有用处的。” “电风扇可以买来吹风，可是你要自行车干嘛？” “给你骑啊！” 林武理所当然的回答说，眼眸温柔的一塌糊涂。 “你每天出门买菜做饭，光靠两条腿走路哪儿行啊！” “咱们现在住的地方距离供销社有些距离，每天步行过去的话，少说也得半个小时，天气又热，万一你中暑怎么办？” “哪儿有那么容易中暑……” 唐清婉低下头去，脸颊不自觉的泛起分红。 林武却朝着她凑了过去，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唐清婉只觉得脸颊更热了，朝着林武看了一眼，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 “注意点，孩子还在呢！” 不料，林武却变本加厉，干脆凑上去，直接在唐清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在就在，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亲我媳妇儿，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 …… 从供销社出来之后，林武的钱包大缩水。 自行车是凤凰牌的二八大杠，二百零八块钱。 电风扇是骆驼牌的，见孩子就是一个ie铁疙瘩，沉得要死，花了林武将近一百三十块。 林武用绳子把电风扇捆在二八大杠的梁子上，又把孩子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这就算是安顿妥当了。 这年头的连城还不发达，经济也不算太好，只有省厅两边才有水泥路。 放眼望去，城市之中平房居多，再有就是款式很老的二层小楼。 林武推着自行车缓缓向前，路面颠簸，电风扇的铁架子轻轻磕碰在二八大杠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唐清婉心疼的不行，生怕磕碰坏了，路上还小心翼翼的伸手扶着。 闷热的下午，就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马上要下雨了，看来得赶紧回去了。 林武笑着喊了一句：“小萌萌，抓紧了。” 小家伙应了一声，赶忙抱紧了自行车座椅。 林武加快脚步，推着自行车，带着妻女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第二百五十六章 林武的计划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唐清婉做好了早饭，转身去喊林武起床。 吃过早饭，唐清婉就带着小萌萌去了制衣厂帮忙。 再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就是之前定好的喇叭裤销售的日子了。 这段时间里，是制衣厂最忙碌的时候。 来到制衣厂的时候，林芳已经蹲在一堆衣服里边儿剪线头，看见唐清婉带着小萌萌进来，她忙站起身，冲着唐清婉招手。 “来这里，弟妹。” 唐清婉走了过去，抿起嘴唇莞尔一笑。 “大姐。”她喊了一声。 看见林芳这个样子，唐清婉也微微松了口气。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唐清婉非常清楚，所以一直担心林芳想不开。 如今看着林芳的样子，好像状态还不错，她也就放了心。 “给你剪刀。” 说着话，林芳递给唐清婉一把剪刀。 她又说：“这几个地方线头比较多，剪掉就行了。” 说完话，林芳又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直接冲着里边儿仓库堆积如山的裤子喊了一声： “大鹏小鹏，出来。” 话音落地，就见到灰蓝色的裤子里边儿就冒出了两个黑漆漆的脑袋。 正是林芳的两个孩子！ 今天是周末，学校没有课程，两个孩子听话懂事，也就跟着妈妈来仓库帮忙了。 “怎么了，妈？” 大鹏跑了过来，怯生生的看了看唐清婉，却没有喊出口，兴许是不习惯和怕生。 林芳说道：“带着小萌萌去玩，就在院子里边儿，别跑远了，知道没有？” 大鹏点了点头，他虽然才八岁，但已经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 他带着小鹏还有小萌萌去院子里边儿玩儿，唐清婉则是坐在了林芳的身边，也开始低头剪线头。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相处倒也轻松。 林武走进制衣的车间，哒哒哒的缝纫机的声音不绝于耳，吵闹却又有着秩序。 柯元白正在监工，见林武这个厂长进来，赶忙快步迎了下来。 “林武！” 柯元白喊了一声，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二人随后就走出了车间。 “怎么，事情弄清楚了吗？”林武问道。 柯元白骂了一句：“可不是嘛！昨天我去问了一下，那名女工还真的进了医院。” “那些人下手真狠，直接把人家的手给打折了！” 柯元白接过林武递过来的烟，然后骂了一句：“这帮狗日的玩意儿，下手真黑啊！” “那位大姐呢？瘦猴儿和你说她的情况没有？” 柯元白又点了点头：“说了，昨天下午我就瞧见了这个女人悄悄的想要带走一条裤子，不过最终没能带出去，不然的话，就真的完了。” “林武，你说现在怎么办？” 柯元白叹了口气，一脸的愁容。 “不然咱们把她开了，省的还要跟她勾心斗角。” “不用。”林武笑着眯起眼睛，笑的就像是老狐狸一样。 在柯元白疑惑和诧异的目光之中，他又凑到柯元白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后者越听，眼睛就越亮，最后激动的一拍大腿：“行行行，我这就去！” 晚上五点半的时候，正是制衣车间两班员工交接的时候，也是员工们吃饭的时间。 陆陆续续的有女工们打卡离开，最后只剩下之前刚刚被招进来的女工王美凤还坐在缝纫机旁边。 她拿出搪瓷罐子准备吃饭，只不过，即便是拿着筷子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当然就是刘文琪找来偷裤子的奸细，只不过，这楠楠制衣厂看的特别严，她也只能负责踩第一道工序。 除此之外，组长和柯元白每天都在周围来回晃荡，她想动手都没有机会。 而刘文琪那边又催的紧，王美凤都快着急上火了。 因此，她想了办法，求了柯元白让自己晚上还能在这里干活，不踩缝纫机，剪线头也行。 柯元白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王美凤想着，晚班总比白班松懈一点，自己也好找机会下手。 这样想着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谈话的声音，把王美凤吓了一跳。 她赶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起来，很快就发现是林武和柯元白的声音。 她端着搪瓷罐子挪了个地方，蹲在仓库门口，露出一双眼睛贼兮兮的看着二人。 此刻的柯元白满脸通红，浑身酒气，林武则是满脸的无奈之色，搀扶着他走进制衣车间。 林武口中说道：“柯叔，今天厂子里这么忙，你怎么还跑去喝酒了？” “这马上就要开始上夜班了，你是负责点工的，喝醉了怎么办？” 柯元白却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期间还打了个酒嗝儿。 “林武，我没事儿，就只是喝了几杯酒而已，不会误了你的事儿的。” 嘴上说着没事，但是柯元白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林武又是叹了口气，有意无意的朝着仓库门口这边儿看了一眼。 王美凤吓了一跳，赶忙往回缩了缩身子，生怕被对方发现，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 顿了顿，王美凤听见林武又说：“柯叔，这是咱们喇叭裤子的打版图，马上就要交第一批货了，明天我又要出门，不能来厂子这边儿，就全靠你了。” “你把打版图拿好，等明天酒醒了，就跟瘦猴儿一起仔细核对一下仓库里边的货，听清楚了吗？” 柯元白大大咧咧的接了过来，顺手就揣进了裤兜里边儿。 他冲着林武笑了笑，又拍着胸脯保证说：“林武，你去忙你的，我肯定能给你把事办好。” 林武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没过多久，晚班的女工们陆陆续续的来打卡上班了。 柯元白估计是真的喝多了，居然靠在院子树下，小风一吹，马上就开始打呼噜了。 他就那样大咧咧的坐着夜色里，裤兜里面一张白色的纸在月光下显得是那么的扎眼。 车间里边儿，王美凤一直朝着这边看来，眼睛都快直了。 她刚刚可是一直都在听着外边儿的对话，知道此刻柯元白裤兜里边儿藏着的，那可是喇叭裤的打版图啊！ 这个要是给刘文琪拿回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厂里的奸细 不知不觉中，王美凤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因为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所以她拿着剪刀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一旁剪线头的女工发现了王美凤的不对劲儿，当下伸出手轻轻的推了她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对劲儿啊！” 仓库里边儿点着灯，光线有些昏暗，却也不至于看不清楚剪线头。 此刻的王美凤看起来脸色煞白，紧紧抿着嘴唇，就连鼻尖上都沁出了汗水。 被身边人这么一推，王美凤吓了一大跳，瞬间打了个激灵。 直到此时，她这才回过神来：“啊？没……没什么。” 她说话磕磕巴巴的，正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然而脑袋里边儿忽然有一个念头窜了出来。 “啊……对对对，我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晚上吃了冷饭，现在肚子正疼着呢。” 说着话，王美凤站起身，冲着那名女工咧嘴笑了笑：“大妹子，你帮我打个掩护，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 女工闻言点了点头，并没多想：“那你快去快回，我帮你看着点儿。” 王美凤笑着道了声谢，起身拍拍屁股，朝着外边走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与其偷一条裤子回去，那还不如直接偷那条裤子的打版图！ 只要有这玩意儿，对方肯定会给自己更多的报酬！ 院子里边小风一吹，柯元白换了个姿势，慵懒的靠在树下，睡得更加香甜了。 此时的柯元白没有半点防备，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树干上，裤兜里边儿的打版图都露出一半来。 白晃晃的，让王美凤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咳咳咳……” 原本闭着眼睛睡觉的柯元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咳嗽了起来。 王美凤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准备掉头跑路。 然而下一刻，她却见到柯元白换了个姿势，睡得更加香甜了。 微风一吹，酒气正酣，还伴随着震天响的呼噜声，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王美凤屏住呼吸，回头朝着厂子里看了一眼。 车间里边儿，哒哒哒的缝纫机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仓库里边儿，各位女工也在忙着为第一批上市的喇叭裤做准备，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就趁现在！ 王美凤咬了咬牙，快步走了过去，身体贴着树干蹲了下去，伸出手轻轻的捏住那张白色的纸张，微微一用力，那张纸就从柯元白的裤兜里边儿被拽了出来。 得手了！ 王美凤激动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赶紧把打版图往自己的兜里一塞，然后站起身来，趁着夜色的保护，直接溜到了墙角处。 进了厕所关好门，王美凤这才松了口大气。 小心翼翼的把白色的打版图拿了出来，借着窗户落下的一点皎洁月光光大致看了几眼。 哎呦喂，还真是打版图！ 生怕打草惊蛇，王美凤赶紧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揣进了内/裤上缝起来的小兜里边儿。 她又在厕所里边蹲了一会儿，确定柯元白没有发现，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经过院子的时候，柯元白还在睡觉。 王美凤看了几眼，心中越发安定了，转身回到了仓库里。 一起干活的女工把剪刀递给她：“大姐，你肚子好点没有？要是还是不舒服，就赶紧回家去。” 王美凤咧嘴笑了笑：“好了，好了，就是拉肚子，没什么大事儿，咱们赶紧干活儿，可不能耽误赚钱。” 事情搞定了，王美凤的心也沉静了下来，干起活来自然麻利了许多。 …… 第二天，一切果然如同林武猜想的那样。 早上上工的时候，王美凤就失踪了，她托人给柯元白带了话，说自己这两天生病了，身体不舒服，暂时不来上班了。 柯元白拿着本子，在王美凤的名字后边画了个叉，然后扭头看向林武。 “还别说，你算的还真准！” 柯元白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愈发佩服林武了。 昨天自己喝醉，又躺在院子里边睡了一觉，自然是林武跟他演的一出好戏。 只是这么一勾/引，王美凤果然就上当了，趁着柯元白喝醉的空隙来偷打版图。 “现在总算是骗过去了……” 柯元白颇为感慨，长长呼出一口气后，他略显轻松的说：“咱们也总算是能够抓紧时间干活了，不用再担心……” “不行，还差最后一步。” 林武笑着打断了他，这让柯元白有些傻眼。 “什么玩意儿？还差最后一步？” 林武说：“服装二厂能够在连城一家独大，那可不是仅凭运气就做到的。” 他的手放在裤兜里边儿，一点一点的摩/挲着自己的大腿。 “柯叔，这样，等晚一点的时候，你透个风出去，就说咱们裤子的打版图丢了，你怕担责任，只能私底下找。” 林武微微眯起眼睛，贼兮兮的又补充一句：“你最好亲自去一趟王美凤家里，这样的话，可信度会更高。” 柯元白一开始还有些不解，后来就猛然醒悟了过来。 “行，那等我傍晚下工了就去。”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是真的妙啊！ 傍晚五点半，点完名之后，柯元白就出门去了杏花镇。 而此时的王美凤正准备趁着月夜色去服装二厂送打版图，远远的就看见柯元白一脸焦急的的朝着自家门口小炮过来，她吓了一跳，当时就扭头钻进了屋子里边儿。 没过一会儿，柯元白就进了家门。 “大姐，王大姐在不在家啊？” 王美凤赶紧给自己男人使了个颜色，后者则是满脸堆笑的走出门去，对着柯元白问道： “你谁啊？找我家婆家有啥事儿？” “大哥你好，我是楠楠制衣厂的人。” 柯元白一脸焦急的说：“王大姐在不在？我有事儿要问她。” 屋子里边儿，王美凤躺在床上，随手扯了个被单盖在身上，然后才撑起身子，扯开嗓子对着外边喊了一声： “是柯厂长吗？找我有啥事儿啊？” 此时此刻，王美凤的声音听起来虚弱的不行，好像真的生病了一样。 第二百五十八章 打版 “老李啊，让柯厂长进来。” 柯元白走进里边儿，就见到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王美凤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颓然和无力。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却又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压低声音问道：“王大姐，你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就生病了？” “没事儿，我就是觉着身子发冷，可能是得了风寒。”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端倪，王美凤很快转移了话题：“柯厂长，你找我有事儿吗？” 柯元白叹了口气：“王大姐，我来找你，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是想问你一句——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在院子里边儿睡着了，你有没有看见有一张图纸落在院子里？” “那是林武林厂长交给我的东西，很重要的，弄丢了的话，我可就完了啊！” 柯元白一边儿说，一边儿还伸出手比划了几下。 “就是这么大的一张纸，叠了几下，放在我裤兜里边儿了，醒之后就找不到了。” “王大姐，你说该会是被人偷走了。” 说者看似无意，听者却是有心。 王美凤听的心惊肉跳背，幸亏屋子里边儿光线昏暗，即便是凑到了近前，别人也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 不然的话，说不定现在就被发现了。 “柯厂长丢东西了啊？说不定是被收破烂的人给捡走了。” 王美凤知道，柯元白来这里找自己，就是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当即赶忙为自己开脱： “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还看见巷子里有两个老头儿在捡破烂，柯厂长，你可以去问问他们，说不定是他们捡着了。” 柯元白听她这语气，当下就知道差不多了，叹了口气，又随便扯了几句家常，他便起身告辞。 “哎，王大姐，为了这事儿，我晚饭都没吃，真是让人上火……” “那行，王大姐，你好好保养身体，我去找收破烂的老头问问。” 王美凤说了声好，暗暗地松了口气。 “王大姐，你病好了之后，可以继续来咱们厂干活，名额我给你留着。” 王美凤赶紧笑着应了一声：“行，等我病好了，一定就去上工。” “柯厂长，你慢走啊。” 柯元白离开后，王美凤又在床上熬了一会儿。 他的男人走进来，对她说了一句：“人都走远了，你赶紧起来，也不嫌热。” 王美凤松了口大气，起床又揣着布袋子要往外走。 “我去服装二厂一趟，晚点就回来，你要出去的话就锁好门，可别让人家偷了东西。” 见自家男人点头答应，王美凤便直奔服装二厂而去。 天色擦黑的时候，王美凤到了地方。 厂长办公室里边儿灯光还是亮着的，说明里边儿有人。 夏浩天抽着烟，左手端着茶杯，眉头紧皱，略显焦躁烦闷。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站在门口的刘文琪赶忙上前开门。 “哎呦喂，王姐，你可算是来了。” 刘文琪见门外来人之后，顿时激动起来，同时也松了口大气。 王美凤走了进来，伸手将打版图掏了出来。 “裤子没拿着，但是我给你拿来了打版图。” 王美凤看着刘文琪：“刘主任，你看看能给多少钱，打版图总不能比裤子便宜？” 听到这话，刘文琪眼眸大亮。 “喇叭裤的打版图？拿来我看看。” 接过来大致扫了一遍，发现还真是那条喇叭裤的打版图，各项数据全部都详细的记录在了上面，简直比他们服装二厂的打版图还要完善。 “夏总，您看看。” 刘文琪不敢怠慢，赶忙拿着打版图来到了夏浩天的面前。 后者伸手接过来看了几眼，之后问道：“喇叭裤？” 夏浩天好歹也是搞服装的，知道这段时间里，喇叭裤从外边开始被大小倒爷带回连城出售。 他还专门儿找了人盯着市场，知道喇叭裤好卖，但是他一直都没敢下手。 毕竟在这年头，穿喇叭裤的人终究还是少数，就算是开始流行了，又能有多流行？ 说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可是这楠楠制衣厂突然出现的年轻老板不走寻常路，居然一下子就购买了那么一大批滞销的布料，就为了做这种喇叭裤吗？ 夏浩天盯着那张图纸，他的内心开始挣扎和质疑起来。 盯着数据认真仔细的看了许久，然后抬头看向王美凤。 夏浩天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你确定这就是楠楠制衣厂喇叭裤的打版图？不是假的？” 刘文琪还没说话，王美凤就急了：“夏总，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偷来的，冒了多大风险你知道吗？” 生怕对方不相信，王美凤随后就把全部过程都说了一遍。 其实在这些天里，夏浩天一边儿让刘文琪去想办法拿到楠楠制衣厂那边儿的裤子，一边儿也在四处打听消息。 他打听来的消息也是说楠楠制衣厂一周之后会出货，虚虚实实的消息结合在一起，终于让夏浩天的内心松动了下来。 “你们不知道，刚刚楠楠制衣厂的副厂长还找我来了，要不是我聪明，估计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联想起自己冒那么大风险做的事情，现在却又被对方质疑，王美凤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眼神不善的看着刘文琪和夏浩天，口中说道：“夏总，刘主任，你们该不是不想给钱，故意找借口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说着话，她伸手就想抢回打版图。 夏浩天和刘文琪都吓了一跳，刘文琪则是赶忙说道：“夏总，王姐都帮了我们很多次了，从来没有出过错，这打板图不管是数据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问题，你看……” 刘文琪满脸为难的看着夏浩天，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夏浩天咬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 “行！” 他点了点头，又把打版图还给了刘文琪。 他说道：“你下去通知采购科的人，抓紧时间去买布料，买不到的卡布料，就买涤纶布料，咱们厂子里人多力量大，争取七天之后出一批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轻点儿，我怕疼 “哪怕是最近几天加班加点，也一定要和楠楠制衣厂的喇叭裤一起上市！” 听到这话，刘文琪胸口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咧嘴谄媚一笑，转身的时候给王美凤使了个颜色。 “行，销赃，我这就去准备。” 在这之后，他就带着王美凤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作为报酬，王美凤直接就拿到了五张大团结。 把钱揣进内/裤的兜里，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服装二厂。 而办公室里边儿，夏浩天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茶水，眉眼之中有些得意。 他好不容易才把服装二厂做到连城一家独大，如今一个小小的楠楠制衣厂想要死灰复燃，从自己的嘴巴里面抢肉吃，怎么可能成功！ 不比制衣厂的紧张气氛，长长的巷子里边儿，林武正在手把手的教导着唐清婉骑自行车。 “抓紧把手，注意不要停下来，要一直踩着脚踏，停下来或者速度慢下来的话，都很容易摔跤。” 林武正在仔细的叮嘱着一些骑自行车的注意事项，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清婉读书极为聪明，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然而在骑车这一方面，她却是有着很大的忙点。 坐在自行车的作为上，唐清婉紧张的满头大汗，双手死死的抓着自行车的把手，拼了命的想要控制好车子的平衡。 然而这车子就像是在故意和她作对似得，总是不听他的使唤。 “右边，右边，小心！” 二人学车的巷子尽头是一条死路，只有左边才有一条小小的通道可以拐过去，右边则是堆着的高高的沙坡，是人家之前造房子剩下来的材料。 里边儿沙子混杂着石头，要是摔在那上面，肯定会受伤的。 唐清婉原本就紧张，听见林武这么一喊，浑身一个哆嗦，直接就把车头拐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这一下子来的太急、太猛了，半人多高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顿时不受控制的失去了平衡，好巧不巧的倒向了沙坡。 幸好林武就紧紧的跟在唐清婉的身后，当下眼疾手快，一把将唐清婉从车子上捞了下。 在那一瞬间，唐清婉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林武的身上，二人齐刷刷的滚进了沙堆里边儿。 林武担心唐清婉细皮嫩/肉的会受伤，就故意垫在了下边儿，伸出手将她死死的护在怀中。 唐清婉是没受伤，但是林武的后背却磕在了沙堆的石头上，疼的他闷哼了一声。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唐清婉听见了。 “林武，你没事儿？” 唐清婉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挣扎着站起身来，伸出手想要搀扶林武。 她今天穿了一件过膝的长裙，上半身是一条乔其纱的短袖，头发原本是用楠楠制衣厂做的头花儿扎起来的，但是这会儿也已经散落在了肩膀上。 “我没事儿。” 林武双手撑起身子坐在沙堆上，缓了一会儿，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估计是擦破了油皮，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 “来，我看看，是不是摔的很严重？” 唐清婉焦急不已，内心又是担忧，又是自责，赶忙伸手拉着林武站起身来，又朝着他的身后看去。 这一看之下，果然就见到林武的衬衫都被擦破了，露出了鲜红的口子。 擦伤不严重，但是看起来挺吓人的。 殷红的血珠子正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外冒，没一会儿就染红了一片衣服。 “哎呀，都怪我，要不是我，你就不会跌倒了。” 唐清婉瞬间就红了眼眶，伸出手就要给林武擦血，却被对方阻止了。 “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林武站起身来，感觉到后背一阵拉扯的疼痛，当下又吸了一口凉气。 见唐清婉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林武也只好挤出一个笑脸，安慰她说：“就是擦破一点油皮，待会儿买点儿药水涂一涂就没事儿了。” 林武说的是实话，但是唐清婉却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都出血了，怎么可能不严重呢？” “一大块皮都被磨掉了，我看着都疼。” 摔下去的时候，林武可是结结实实的把自己护在了怀中，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愿意让自己掉在地上。 她越是这么想，鼻子就越酸。 林武站稳身子，就见到她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大白兔似得。 林武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摔疼的是我，你怎么还哭上了。” “怎么，难道还要我来哄你吗？” 唐清婉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林武则是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 “走，我们回家去。” 唐清婉恩了一声，弯下腰把自行车扶了起来。 二人回家的时候，小萌萌还没睡醒。 小家伙本来就睡相不好，再加上现在天气也热，小家伙的睡姿就愈发的嚣张了。 唐清婉原本想立刻就给林武涂抹药水的，但是却被他拒绝了。 林武去了不远处一间屋子，看了看还在襁褓里边的青青，满脸都是老父亲的慈祥笑容。 一边儿逗/弄孩子，一边儿和青青的另外一对儿父母聊闲天，半个小时之后，在唐清婉的再三催促下，林武终于回了自家。 唐清婉打了一盆水，又找了碘酒和棉球，扭头对林武说：“你趴下，我帮你消毒。” 这次林武没有拒绝，乖乖的趴在床上，直接就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 头顶的吊扇吱吱呀呀的转着，骆驼牌的电风扇也徐徐送来凉风，趴在这里倒也惬意。 林武的后背已经停止出血，现在没有那么疼了，反而开始麻木。 唐清婉走过来，见他直接脱了衣服，就那样歪着脑袋看着自己，不由得脸色一红。 “擦个药而已，你怎么还脱衣服了？” 话刚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伤口在后背靠肩膀的地方，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林武则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媳妇儿，你轻点儿，我怕疼。” “……” 唐清婉有些无语，心说你一个大男人，害怕什么疼？ 你要是真的怕疼，之前我问你，你怎么一直说没事儿？ 唐清婉熟练的把头发盘起来，就坐在林武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着伤口。 第二百六十章 二哥的决定 炎热的午后，电风扇吱吱呀呀的转着。 唐清婉忽然就想了起来——林武刚刚改变的时候，他有一天晚上回来，也是那样温柔的看着自己。 只是如今不管是人还是心态，都在时光的流逝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唐清婉动作温柔，不再那么僵硬和生疏。 林武清清楚楚的感应到了自己媳妇儿手上的温柔，后背的疼痛早就被他抛之脑后，脑袋里边儿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实际上，从上次回去之后，林武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只不过，这段时间他们都忙的脚不沾地，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好机会。 而现在，唐清婉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帮自己处理后背的伤口。 额间和鬓角垂落的碎发，虽然没有落在林武的身上，但是却撩动着他的心弦。 林武抽了抽鼻子，鼻尖萦绕的都是媳妇儿的体香。 而且，唐清婉抱起来的手感也很柔软，呼吸温热且均匀，全部都洒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明明不是故意的，却极尽撩/拨！ 不知不觉中，林武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媳妇儿？” 林武忽然开口，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唐清婉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怎么了？” 她还以为自己弄疼了对方，当下赶紧说：“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那我再轻一点儿。” 说着话，唐清婉抬起了手，准备改变一下节奏，却没想到一直趴着的林武却忽然侧过身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你干什么？” 唐清婉吓了一大跳，嗓音都在颤抖。 “林武，怎么了？” 林武却眯起眼睛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媳妇儿，上次你答应我的事儿还算不算数？” “上次？” 唐清婉有些发蒙，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见她一脸的不解，林武便好心的提醒一句：“就是河边儿的那次。” 瞬间，唐清婉就想了起来。 从孩子父母的关系，再升华一下子吗？ 噌——唐清婉的脸蛋一下子就红的快要滴出血了。 “可是现在天还没黑了……” “天黑了就看不清了。” “可是小萌萌还在睡觉……” “孩子睡着了更好，难道还要她睁眼看吗？” 林武定定的看着唐清婉，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边儿仿佛跳跃着火焰。 唐清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眉头却皱了起来：“可是你的后背受伤了……” 说到这里，唐清婉有些害臊的顿了顿，抬头瞄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边儿也浮起一抹潋滟的水光。 片刻之后，就听见唐清婉迟疑着问了一句：“做那种事情不影响？” 林武却是抿起嘴唇坏笑一声，翻了个身就把唐清婉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自己的怀里。 低头凑上去，在她的脸上吻了吻：“这有什么的，大不了我在上面。” “……” 唐清婉从没听过这么热烈且直白的对白，一时间羞的捂住脸不敢看林武了。 见她如此反应，林武又凑过去，在唐清婉耳边轻声补充了一句：“有没有影响，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哎呀，你坏！” 唐清婉红着脸，伸出手嗔怪的拍了林武肩膀一下。 在那一瞬间，她的耳根子都在泛着浅浅的粉红色。 她想，自己和林武，这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两天之后。 这两天时间里，唐清婉足不出户，而林武则是逮着机会就吃干抹净。 有了身体的滋润，二人的感情愈发的好了。 虽然生了孩子，但二人却反倒变回了一开始热恋时候的样子。 这一天，二哥林文从村子里来了，嫂子张香云和林敬忠也跟着来了。 高考结束，孩子们都放了暑假，家里的生意交给了老爹林国福，林文带着妻子和孩子过来给林武的厂子帮忙。 到底是一家人，见面的时候，张香云一眼就看出了唐清婉微妙的变化。 皮肤水润有光泽，脸蛋儿白里通红，尤其是她的眼睛，就像那夜晚的红灯笼，明亮又妩媚。 在看着林武的时候，唐清婉的眼神和以前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张香云与自己男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就有了数。 见唐清婉撸起袖子要洗菜做饭，她当下快步走了过去，笑着说：“这两天你肯定累坏了，我来做饭。” 乍一听这话，明明也没啥，但总听着有些不对劲儿。 唐清婉有些心虚，瞬间红了脸，下意识的朝着林武看了过去，后者则是没事儿人似得，笑盈盈的走过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翘/臀。 “林武！” 唐清婉吓了一跳，嗔怪的瞪了林武一眼。 “二哥和嫂子都在呢，你怎么这样？” 林武却挑了挑眉，理直气壮的说道：“都在又怕啥？你是我媳妇儿，我摸你一把有什么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唐清婉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脸色，一时间又好气，又无奈，只能是伸手在林武的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才算罢休。 “你看看你，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这会儿，林文从院子外走了进来，对着林武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儿和你说。” “来了，二哥。” 林武拍了拍唐清婉的手，跟着林文走了出去。 院子外，林武笑着问道：“二哥，你有啥事儿啊？” “我这次来是准备看看学校的。” 林文闷闷的说：“小忠读书成绩不错，你上次跟我提过这事儿，我寻思了好一阵，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顿了顿，林文扭头朝着林敬忠的方向看了一眼。 “咱们这一辈人吃了没文化的亏，可不能让孩子再当文盲。” “我这段时间里，就在你的厂子里帮忙，等生意没那么忙了，我再去看看学校。” 林武哦了一声，咧嘴笑着说：“二哥，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能够从二哥的口中听到如此决定，林武的心也算是定了下来。 明年他就要高考离开这里了，到时候，自己的楠楠制衣厂估计已经步入正轨，那他肯定得把厂子托付给一个信的过的人才行。 相比较起来柯元白，显然林文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二百六十一章 唐清婉的家书 倒不是说林武信不过柯元白，只是有亲哥哥在，干嘛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别人？ 人家柯叔帮你看管厂子，你给人家多少钱才合适？ 给多了，林武也心疼，给的少了，怕被人家看不起，也担心柯叔自己心里会委屈。 与其这样两边为难，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的亲哥哥。 林文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哦对了，我这次在村子里边发现了一样东西，你要不要看一看？” 说着话，他从怀里摸了摸，半晌之后才掏出一封信。 “你看看这个收件人，写的是不是你媳妇的名字？” 林武闻言一愣，接过来盯着收件人的一栏看了看。 虽然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的的确确是三个字——唐清婉。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和唐清婉有关系的东西，不由得有些疑惑。 “二哥，这是从哪儿来的？” 林武拿着书信仔细端详了一番，那是牛皮纸的信封，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上边儿用钢笔竖着写了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名字。 邮票是最老式的，是邮政发行的邮票，上面有几棵青松，白绿色的边缘还盖了油戳。 林文解释说：“这是我在知青平房里边找到的，保国叔说那间平房空着也是空着，就让我去收拾一下，空出来给咱们放东西，里边有不少留下来的玩意儿，都是一些知识分子的东西，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这些，就随手翻了翻，结果找到了这么一封信。” “你看看，说不定有用。” 林武低头看着那封信，半晌没有说话。 他认认真真的将那封信贴身放好，而后转头冲着林文咧嘴一笑。 “二哥，谢了。” 不料，林文的脸色却是有些古怪。 他盯着林武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林武也不解释，只是傻笑。 他哪儿会不知道自己二哥的心思——这封信写了唐清婉的名字，他大可以把这封信直接交给唐清婉，但是他却选择给了自己，不就是怕这封信里边儿写了什么东西，会对自己不利吗？ 毕竟唐清婉是知青，她的家并不在这里。 当初知青返乡热潮兴起的时候，唐清婉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回去。 虽说她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内八村，但是唐清婉的身份对于整个林家来说，那都是一个隐患。 没想到二哥平日里是个闷葫芦，心思居然如此细腻！ 林武转过头去，朝着门口走廊上坐着的唐清婉看去。 此刻阳光明媚，小萌萌在唐清婉的腿上乖巧的，任由她帮忙梳头。 见到这一幕，林武的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他站起身走过去，将小家伙抱起来举过头顶。 “和二哥聊完了？” 唐清婉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口问了一句。 林武点了点头，又把小萌萌放在地上。 “去和哥哥玩。” 小萌萌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撒腿跑到院子里边儿，和林敬忠玩去了。 见林武又把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唐清婉便合上了书本。 她知道，林武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怎么了？”唐清婉疑惑的问道。 林武把信封从口袋里面摸出来，想都没想就递给了她。 “这个你看看。” 唐清婉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顺手接了过来。 信封上的字体娟秀漂亮，一看就是用钢笔写的，笔锋有力且婉转，一看就是出自女性之首。 当那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的的时候，唐清婉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僵住了。 她猛地瞪大眼睛，盯着了自己手中的书信看了许久，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伸出手将信封小心翼翼的拆开。 林武心细如发，注意到她的手此刻都在颤抖。 信封被拆开，里边儿有着一张用信封写的纸张，上面字体和信封上面的字体是一样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林武推测这应该是同一个人写的。 唐清婉手抖的厉害，为了不让这封信掉在地上，就连指尖都在用力。 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看过去，无声无息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就开始弥漫水汽。 啪嗒！ 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了纸张上，唐清婉赶忙伸出手将泪水擦去。 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她手里捧着绝世珍宝一样。 林武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唐清婉把事情告诉自己。 院子里边儿蝉鸣一声接着一声，与空气之中的燥热结合在一起，这才构成了夏天独有的风采。 唐清婉原本一直低着头无声的呜咽着，某一刻，她们的抬起头来，泪水汪汪的看着林武。 “林武？” 她小声的喊了一句，在这一刻，林武的心脏就像是被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我在。” 此时此刻，对于林武来说，需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的站在唐清婉的身边。 他俯下/身，将唐清婉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孩子一样，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总算是让唐清婉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片刻之后，唐清婉缓过神来，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而后才把那封信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展开。 她抬起头看着林武，声音更咽地说：“林武，这是我妈写的信。” 事到如今，唐清婉和灵物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二人之间有感情、有孩子，有了她想要的一切，所以唐清婉也不想瞒着林武。 原来那封信是唐清婉妈妈写的啊！ 当年政策开放，下放知青陆陆续续的返乡，唐清婉的母亲也希望她可以回去。 只是写了一两年的书信，都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复，不由得让人有些心生绝望。 信笺里边儿提到的大多数是一些生活的琐事，唐清婉的妈妈告诉她，今天家里添置了一台崭新的缝纫机，明天又要出门买柴米油盐了等等。 信笺的末尾总是会问她——清婉，你过得还好吗？是不是怨怪妈妈，不愿意回来？ 妈妈如今一切都好，切勿挂念，只希望你能够过的好一些。 第二百六十二章 心被触动了 那可是生我养我的妈妈啊！ 唐清婉趴在林武怀里，很想失声大哭，但是又怕被二哥和嫂子看了笑话，只能是死死咬着嘴唇。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信，从来没有……” 唐清婉紧紧的攥着林武的衣服，啜泣着说：“我给家里写的信也是石沉大海，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唐清婉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回家。 她写信回家，赚了公分也要拍电报，都是为了能够和家里联系上。 可是一切都如同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唐清婉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可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有人牵挂着的。 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笼罩在唐清婉的心头，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林武始终沉默着，只是轻轻拍打着唐清婉的后背。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清婉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下来。 林武从她的手里接过信件，仔细看着落款的日期，居然还是一年前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封信应该不是唯一的书信。 林武安抚着唐清婉，这会儿张香云也已经做好了饭菜。 一家人坐在桌子旁吃饭，林武看着林文，开口问了一句：“二哥，还有这样的书信吗？” 正在扒饭的林文抬起头，想了想之后说：“我这里没有了，不过我也没仔细找，那些知青房间里边儿整理出来的东西，我都让人给你送家里了，你要是有空就自己回去找找。” “我认识字儿不多，就算是见着了，估计也不认识。” 林武无奈，也只能点头。 一顿饭的时间，唐清婉吃的非常心不在焉。 吃完饭后，她又哄了小萌萌睡觉。 林武带着林文和嫂子张香云去厂子里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流程。 要干的活儿不难，当天就能上手。 出来的时候，张香云忽然拉住了林武。 “小武，我和你说个事。” “嫂子，怎么了？” 林武停下来，转头看着张香云。 “嫂子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眼瞅着今天吃饭的时候，你媳妇儿有些不太对劲儿。” 张香云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弟媳嫁给你，来到咱们家，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我估摸着，她对那些信上心的很，你要是没啥大事的话，就抽空回去看一看，帮她找找其他的，不然的话，她总这么惦记着，饭都吃不下去了。” 林武知道，嫂子这是在担心自家的事情，心头暖洋洋的。 “我知道了，谢谢嫂子。” 实际上，他正有此意。 张香云又说：“小萌萌你就别再带回去了，孩子还小，路上跑来跑去也是麻烦，耽误事不说，还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我跟你二哥在这里看着孩子，保准不会亏待了。” 林武露出了一个笑脸：“那行，谢谢嫂子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这会儿距离喇叭裤出厂的日子还有两天时间，他带着唐清婉回去跑一趟，然后返回来，绝对来得及。 于是，林武回到家和唐清婉略微商量了一下，夫妻二人当天下午就坐着班车回去了县城。 回到内八村的时候，刚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林国福端着饭碗蹲在门口，见林武和唐清婉手拉手的从巷子口走过来，不由一愣。 “怎么回事儿，你二哥今天上午才下去，你们下午就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说着话，林国福又扭头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 “你儿子回来了，赶紧出来看看。” “小武回来了？” 赵爱芬一边往出跑，一边在围裙上擦手。 “哎呀，小武真的回来了！” 赵爱芬激动不已，看着唐清婉和林武，关切的说道：“你们肯定没吃饭？回来这一路时间长，妈这就给你们煮面吃。” 林武闻言，这才注意到林国福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红薯粥，里边儿是小筷子的咸菜。 “看啥看？” 林国福把碗往怀里搂了搂，理所当然的说：“你天天给老子吃肉，肚子里都是油水，吃点清淡的不行啊？” “这叫养生，你懂不懂！” “……” 林武有些无语，心说自己这个爹真是的，赚了钱还舍不得花，那赚钱有什么意义？ 叹了口气，林武也没多说什么，拉着唐清婉就走进了院子。 虽然心中牵挂着那些信，但唐清婉还是十分懂事的说：“妈，我帮你做饭。” 说着话，她就去帮忙生火了。 林武坐在院子里，朝着自己房间看了一眼，扭头冲着林国福问了一句：“爹，我二哥说从那些知青的房子里收拾出来一些东西，全放在我屋子里边儿了，是不是这样的？” 林国福正在喝粥，稀里哗啦响个不停，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嗯，是带回来不少东西……真不知道要那些破烂有什么用。” 咽下嘴巴里面的饭之后，他又说了一句：“那些东西用来烧火多好，保证烧的旺。” 林武知道和自己爹解释再多也没用，当下就站起身来。 “我进去看看。” 转身走进房间，屋子里边还有一些光线，能够看得见自己屋子的角落堆满了书本和纸张。 林武蹲下/身子，一本一本的将书本整理出来。 每本书都抖了几下，生怕书信就夹在里边。 这一抖之下，无数纸张就跟雪花一样飘落下来。 整理了一番之后，地上就已经堆满了一大堆的纸张书信。 嘎吱。 房门被推开，唐清婉走了进来。 “林武，面煮好了，吃……” 她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剩下的字就卡在了嗓子眼。 林武正在整理那些书籍，闻言抬头看了唐清婉一眼。 “媳妇儿，我找到了很多信，也不知道有没有你的。” 趁着说话的间隙，林武擦了一把汗。 在这个闷热的夏天，他蹲在地上那么就，就只是为了帮自己找家书，浑身湿透了也不在乎…… 看着眼前一幕，唐清婉的心忽然就被触动了。 她走过来蹲在林武的身边，伸出手轻轻的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在这一瞬间，唐清关完眼眸温柔，嘴角带着笑。 “先去吃饭，吃完之后，我跟你一起找。”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昨晚累不累 林武原本还想坚持做完事再去吃饭，却拗不过唐清婉。 见状，林武也就不再强求。 “行，那就吃完饭再回来找。” 只是林武还没走出去两步，唐清婉却又猛的停住了。 林武有些疑惑：“媳妇儿，你怎么……” 然而这一次，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是唐清婉，她踮起脚尖朝着自己仰头凑了过来，在林武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 柔软的嘴唇，冰凉的触感，让林武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她抓着林武的胳膊，掌心冒出汗水，细密又潮湿。 林武愣住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第一次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唐清婉第一次主动献身林！ “林武……” 唐清婉低着头，又一次红了脸。 她认真又紧张的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腰，轻轻的抱住了他。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和小萌萌的。” 林武愣了半天，旋即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的。” 长长呼出一口气，林武用长了胡茬的下巴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会离开你和小萌萌的。”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离别的滋味。 一辈子都被巨大的孤独所笼罩，直到四万的一刻，他还是无法忘记妻女的面容。 而这一辈子，对于林武来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够让他再离开家人！ 吃过晚饭，一直到后半夜，二人才总算是把面前的一大堆信件全部看了一遍。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这么一大堆信笺里边儿，就只找到了两封寄给唐清婉的信，日期分别是半年前和一年前，都是一个叫贺清照的人寄来的。 信笺内写的那些内容，大多都是琐事，却足够从字里行间内窥到一位母亲对女儿的思念。 柴米油盐、生病吃药，就连院子里儿时种下的一棵树长大了都要写。 一桩桩、一件件，说的那么的平淡，却足够让唐清婉红无数次眼眶了。 而最重要的信息在于贺清照提及了一点——清婉，妈妈每个月都会给你寄信，你虽然从来没有回，可我总盼着你能够收到我的信，你只需要知道妈妈一直惦记着你就行。 一个月一封信，也就意味着消失的信笺远远不止这么几封。 “媳妇儿，当年从你家乡来这里的时候，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林武沉默片刻，忽然问了一句。 唐清婉有些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从那边过来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她忽然明白了林武的意思，反问了一句：“你是说和我来的知青，故意扣了我的家书？” 林武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当初咱们村子里边儿认识字的人不多，每次邮差从县城往咱们内八村送信，都是指定一个知青去拿的，然后按照信件上的地址，再送到各家各户的手中。” 林武思来想去，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做手脚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可惜的是，林武对于当初下乡改造的那些知青并不熟悉，而他们林家当初也没有知识分子，根本收不到信件。 因此，他思考良久，最后还是不知道是谁动了手脚。 唐清婉低下头去，柳叶弯眉微微皱起。 半晌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和他们都不熟悉，从那个城市来的知青也只有我一个，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什么。” 当初下乡的时候，唐清婉背景复杂，心中更是绝望，基本上已经处于了自暴自弃的状态，每天做的事情都是上边儿分配下来的，哪儿有心思去结交别的朋友。 林武见她愁眉不展，当下伸出手，用两个拇指将唐清婉的眉头舒展开来。 “好了好了，不要再去想了，明天去问问村长不就知道了？” 被他像是捧着苹果一样捧着自己的脸蛋，唐清婉笑着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好，明天咱们就去问。” 昏暗的煤油灯下，烛火跳跃，像极了起舞的小精灵。 唐清婉的笑脸是那么的灿烂，纯洁的不像是个成年人了。 看着看着，林武的心思就又活动了起来。 “媳妇儿？” “怎么了？” “小萌萌今天不在啊！” 听话听音，唐清婉只是瞬间就猜到他想要干什么，当下就挣扎着想要逃离这里。 这个人就不知道节制的吗？ “奔波一天很累，赶紧睡觉。” 说着话，唐清婉就逃也似的钻进了被窝里边儿。 林武哪儿啃那么轻易的放过她，顺着被窝就摸了过去。 抓着她的脚踝往自己怀里一带，唐清婉小小惊呼一声，下一刻劈头盖脸迎来的就是林武的吻。 “和媳妇儿干活儿，我从来不觉得累！” …… 第二天天色大亮，唐清婉昨天晚上累着了，一直睡到早晨快九点了才起床。 睁开眼睛，唐清婉吓了一跳，赶忙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 在这个年代，要是有人敢一觉睡到八/九点，肯定会被村子里的人戳着脊梁骨骂，说她懒惰不上进之类的。 好在唐清婉起床之后，发现赵爱芬和林国福都下地干活去了，院子里边儿只有林武懒洋洋的坐在椅子里。 听见声音，他回头坏笑着看了唐清婉一眼。 “起来了？昨天晚上累不累啊？” “你还说！” 唐清婉俏脸微红，嗔怪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人真是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洗漱完毕之后，唐清婉又被林武强迫着吃了两颗鸡蛋，说是用来补充昨天晚上失去的体力。 唐清婉被说的脸蛋儿绯红，愣是说不出半个反对的字。 吃过早饭后，二人便结伴来到了村委会、 姜保国在屋子里边坐着，这段时间因为林武开发出来的野味沈姨，让内八村村民又找到了来钱的路子。 姜保国眼看着林武带动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发家致富，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欣慰。 这山上的野兽终究是有限的，一直这么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不过，内八村村民的日子却因为这个生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上了不少，这倒是好事儿。 “叔？” 门外传来声音：“叔，你在不在？” 第二百六十四章 事情不简单 姜保国闻言一愣，只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主人是谁，便赶忙起身迎了出去。 一出去就见着林武和唐清婉站在门外，姜保国大感意外。 “哎呀，林武？你咋来了？” 按照惯例，林武还没开口，就递了根烟过去。 他笑着说：“叔，我有事儿回来一趟。” 姜保国笑容可掬的让二人进了办公室，又亲手给二人倒了茶水。 “啥事儿啊？需不需要我帮忙？” 林武点了点头，当下也不隐瞒，直接解释说：“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想问一下咱们村子当年来知青的时候，是不是都是由他们知青负责分发信件？” “这事儿啊……” 姜保国点燃了烟，沉吟了片刻之后才说：“我那个时候还不是村长，对这种事情也不太清楚，不过咱们村委会有记录，你等着，我去看看。” 林武惊喜不已，站起身说道：“叔，我帮你一起找。” 当下二人就把一大叠破旧的记录纸给拿了出来，关于知青方面的信息很好找，特殊的年代有特殊的标记，翻开大致扫了一眼，林武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文件。 “就是这个！” 姜保国眼前一亮，把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后，这才说：“你看，那会儿村子里边儿的信件都是由这个人负责的，我看看叫啥名……” 说着话，姜保国低下头，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而林武眼神好，却已经看清楚了。 “朱风雨。” 他念出名字，姜保国瞬间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林武你也是个文化人啊！” 林武没有搭腔，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叔，能不能给我看看他的资料？” “没问题，不过他来这里之前，我们村委会也没啥详细记录，到了咱们这里之后接受劳动改造的事情。村委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林武点了点头，又动手翻了翻，果然找到了朱风雨的记录。 翻开一看，上面写的都是某年某月某日，此人做了什么劳动改造之类的事情。 林武大致翻了翻，眼神落到某一页纸上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今天朱启文在下田劳动时，与村里女同志王巧红说话偷懒，故扣两个工分。” 记录员是周宏图，日期是下乡的第二年。 又是王巧红，这真的是巧合吗？ 林武眉头皱起，扭头给唐清婉使了个眼色。 然后他又将后面的记录大致翻了翻，发现王巧红这个名字出现了好多次，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和朱风雨在一起。 二人不是凑在一起偷懒被扣分，要么就是走得太近被扣分，关于这些，周宏图事都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知青年轻气盛，再加上身上有着特殊的光环，村子里边儿不少的女人都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只不过，王巧红不是和林远帆那小子有一腿吗，怎么又跟这个朱风雨扯上关系了？ 林武眉头一皱，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 但是这会儿所有线索都乱糟糟的，根本舒展不开眉目，只能是回去之后细细思量了。 “叔，多谢了。” 林武合上记录本子，对着姜保国咧嘴笑了笑，然后拉着唐清婉就离开了村委会。 二人出来之后，唐清婉才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这个周风雨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刚刚林武朝着自己使眼色，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当时有姜保国在场，他她不好多问。 林武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一边拉着唐清婉往回走，一边说： “在周风雨的记录上，我还看见了王巧红的名字。” 林武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媳妇儿，你和王巧红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就没听她说起过那个朱风雨吗？” 唐清婉眨巴眨巴眼睛，心中震惊不已。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能跟王巧红扯上关系。 当年自己住在王巧红家里，二人年纪相仿，所以也会说心里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唐清婉算得上是王巧红的启蒙老师，而王巧红也是唐清婉在内八村唯一一个朋友。 “朱风雨……” 唐清婉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 “我想起来了！” 她的语调微微拔高了几分：“有一天夜里，王巧红偶然提到过一嘴，说她遇到了一个很喜欢她的知青，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朱风雨？” “……” 林武揉了揉眉心，心说这个结果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过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蹲下来开始皱眉沉思起来。 随着不断的沉思，一个古怪的念头慢慢的浮现起来。 或许有人早就布下了一切，自己遇到的某些巧合都是被安排好的！ 在那一刹那，林武的心就像是坠入了冰库一样冰冷。 院子里边儿，林国福正在收拾东西，赵爱芳也回来了。 她嘴里念叨个没完，手上也不停下：“你们两个今天就要回去，那就带点干菜和粉条。” “笋干也晒好了，带过去和你二哥嫂子一起吃，城里不和村子一样，到处都要钱……” 林武没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看林国福，而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林国福抽着旱烟，见到林武坐下，居然一脸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你小子憋不出什么好屁，有话就赶紧说！” 知子莫若父啊！ 林武咧嘴一笑，心想自己这个爹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从来都不让人顺心。 “来来来，爹，抽我这个。” 林武笑嘻嘻的递过去一根红塔山，林国夫接了过来，又哼了一声。 “要是做生意缺人的话，我跟你妈明天就下去，多大点事儿，还至于这样子？” 把香烟夹在耳朵上，林国福嗒嗒抽了两口旱烟。 家里边儿的生意如日中天，姜保国等人也一直在帮衬着。 而林武在连城搞服装厂赚大钱，他心里也清楚，林武别看嘴上不说，肯定非常忙碌。 自己这个当爹的，能帮陈就多帮衬。 林武心头一暖，笑着摆了摆手：“爹，你和我娘喜欢待在那儿，就待在哪儿，我那边不缺人，不用你们帮忙。” “那你有啥事儿？” “我就是想跟你打这个事儿。” 第二百六十五章 带媳妇儿回家 “啥事儿啊？”林国福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咱们村知青平房那边儿是谁负责做饭的？” 林国福敲了敲旱烟枪，虽然疑惑林武为什么会问这事儿，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一句： “之前做饭的是你张叔的婆娘，后来他婆娘死了，就让你张叔顶替了。” “知青平房那边还养了几头公社里边儿的驴和骡子，都是你张叔帮忙一起看管着的。” “张叔？张胜才吗？” 林武眼睛一瞪，诧异不已。 不料，林国福却是眼睛一瞪：“我可告诉你，你张叔是个可怜人，别打他的心思，听见没有？” 林武使劲儿点了头头：“爹，你就放心，我啥时候害过人啊？” “哼！” 林国福别了别脑袋：“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偷了你张叔的鱼，还把人家的小鸡崽子给掐死烤着吃了。” 林武眼睛一瞪：“不会是我？” “除了你这个混小子，还能有谁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蹭的一下子，林武就站了起来。 “爹，我这就去找张叔。” 林武二话不说，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此时此刻，张胜才家里。 此时的张胜才坐在门口，手里边儿拿着耗子药，捏了几个玉米团子，将老鼠药塞了进去。 看见林武来了，他拍了拍手惊喜道：“哎呀，林武，你咋来了？是找我赶车的吗？” “你等着，我这就去洗个手。” 林武见他要起身，赶忙解释说：“张叔，不是赶车的事儿。” 听他爹说了自己小时候做过的混账事儿，林武现在看着张胜才，心里边儿有些发虚。 自己以前真做过那么多混账事儿吗？ “张叔，你别忙活了，我来就是想问你件事儿。”林武咧嘴笑着说。 “啥事儿？你说。” “张叔，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说着话，林武递过去一根香烟。 “朱风雨，张叔，你听说过这个人没有？” “朱风雨……” 张胜才皱眉想了一会儿，之后猛着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着林武，口中说道：“记得记着，那是一个个头儿很高的小伙子，浓眉大眼薄嘴唇，咱们村不少姑娘都喜欢他。” 不知为何，张胜才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这小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亲眼看见不少姑娘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哎，他估计糟蹋了不少好姑娘。” 不管是哪个年代，都会有像朱风雨这样的人渣。 而他作为下乡知青来到内八村，模样周正，身上还带着城里人特有的出尘气质，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惦记着他。 林武闻言微微一亮，心里已经有了数。 “那个王巧红呢？”林武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我怎么听说王姨家的闺女也跟他有关系？” “林武，你说的是去县城当老师的那个王巧红吗？”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之后就得到了张胜才的肯定回复。 “那肯定的啊！” “朱风雨会讨姑娘喜欢，王巧红也跟他好过，那会儿我在知青平房做饭，两个人经常坐在一起吃饭，碗里边有块肉，朱风雨都会给王巧红吃。” “这样啊……” 林武沉默了片刻，心中多出了一个猜测。 他站起身准备和张胜才告别，后者则是跟着起身喊住了他。 “林武，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县城？” 林武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张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让我帮忙捎给云云姐？” 张胜才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前段时间我在山上放了夹子，抓着一头小野猪，我一个人吃不完，就晒了点儿咸肉。” “野猪肉也普通猪肉不一样，好吃着呢，我就想着让你帮我给她带过去。” 张胜才一边说着，一边儿洗了洗手，然后走进屋子里，将提前用草绳穿好的几条咸肉给提了出来。 “林武，这几条你拿回家里吃，总让你帮忙，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这野猪肉是我上山打的，也没花钱，你不用跟我客气，行不行？” 人家都这么说了，林武还能说什么？ 既然如此，林武也就不客气了，接过咸肉之后道了声谢。 “那就谢谢张叔了。” 野猪肉沉甸甸的，这可都是张胜才的一番心意。 林武与他告别，转身回了家。 唐清婉站在院门口，远远的看见林武回来了，直接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样？” 此时此刻的唐清婉眼神里边充满了期待，后者则是摇了摇头。 伸手轻轻摸了摸唐清婉的脑袋，林武说道：“不好意思，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 虽然有些失望，但唐清婉还是摇了摇头，对着林武露出了一个笑脸。 “没关系，毕竟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时半会儿肯定也调查不清楚。” “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也不着急的，你别担心。” 林武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当下心里暖洋洋的。 拉着唐清婉的手往院子里边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有没有问过来咱们村的邮差？或许他那边儿有从你家寄来的信。” 唐清婉再次摇头：“没有，都问过了。” “……” 二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气氛略微有些低沉。 看着他那失落的眉眼，林武没忍住，凑上去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走进院子里，林武将咸肉放在桌子上，与赵爱芬叮嘱了一番，然后拉着唐清婉进了房间。 “怎么了？” 唐清婉吃了一惊，还以为林武拉着自己进入房间，又想干什么坏事儿。 不过，这次可就是她冤枉林武了。 林武双手扶着唐清婉的肩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双眼。 “等这段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就回去你家一趟。” “你家不是在海市吗？坐火车一天一夜就能到。” “什么！？” 唐清婉娇躯一颤，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武。 “你是说……带我回家？！” 说着话，唐清婉的眼眶就没来由的红了。 林武则是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伸出拇指将她眼睛里边的泪水轻轻抹去。 窗户上的报纸裂开了几条缝隙，热烈的阳光照射了进来，落在了林武那双黑白明的眼睛里。 在这一瞬间，唐清婉仿佛看到了宇宙星辰。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送去局子 “你是我林家的媳妇儿，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再说了，丑媳妇儿都要见公婆，何况我这个丑女婿？” “你就会说歪理！” 事情陷入了僵局，在内八村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不如直接回去海市看一看。 等到连城那一笔生意结束，喇叭裤销售完毕，林武的手中就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资金，到时候即便是唐清婉家里再怎么富裕，自己这个当女婿的也能有一点底气，能够理直气壮的说出让唐清婉幸福的话。 在那一瞬间，唐清婉泪水汹涌。 “林武……” 她伸出手搂住了林武的腰，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 “林武，谢谢你……” 唐清婉声音更咽，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诚挚。 …… 第二天，二人起了个大早，直接就乘坐驴车去了县城张云云的裁缝店。 瞧见林五和唐清婉来了，张云云高兴的不行。 “哎呀，你们两个人可算是来了，我还准备去找你们呢！” 只是刚一见面，张云云就说了这么一句。 林武则是有些纳闷：“咋了，云云姐，找我有事儿吗？” 张云云说：“托你的福，这段时间我赚了点钱，准备换个门面，就搬去对面。” “到时候店铺大了，我也能多招几个徒弟，担心你们回来找不着，所以准备去内八村通知你们一声。” 林武挑了挑眉：“云云姐，这是好事儿啊，那我就在这里先祝云云姐的裁缝生意越做越红火了。” “说这些还早，八字没一撇呢。” 张云云笑的极为灿烂，刚要再说一些家常话，却忽然注意到了林武手里边提着的咸肉。 她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这咸肉是我舅舅给我拿来的吗？” “没错，你舅舅打到了野猪，晒了鲜肉让我给你带来。” “我舅舅还真是有心，家里咸肉好吃，我就好这一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这个舅舅可真是有心……” 林武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将鲜肉递了过去，他说：“这是野猪晒的咸肉，味道很好。” “的确很好吃。”张云云嘴角上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过旋即神色就有些复杂。 “哎，我这辈子命不好，没几个人对我好，舅舅是唯一一个一直惦念着我的人。” 她神色落寞，却又很快恢复正常，主动转移了话题。 “我刚好要换店铺，过几天就亲自去我舅舅家一趟，带我那个表妹也出来做裁缝，这也算是报答我舅舅一家人对我的照顾了。” “可是……” 林武有心想要解释清楚，可到头来，他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 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过多干预，只能说每个人命运不同，决定不同，最终的道路也不同。 和张云云告别，林武又带着唐清婉去了邮政局一趟。 这个年代，从别处寄来的信件都是要经过县城的邮局，然后再分发到各个村子里的。 林武让唐清婉带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问一番无果之后，便直接更改了收信地址，从内八村变成了守正文具店。 如此一来，只要有书信从海市那边寄过来，就不会被再送到内八村了。 事情办妥的二人又直奔连场而去，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二人重新回到了楠楠制衣厂。 只不过，他们二人才刚刚走到巷子口，远远的就看见楠楠制衣厂门口那边儿站着几个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林文抓住个人，黑着脸，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估计要不是旁边张香云拉着他，现在就已经动手打人了。 林武吓了一跳，赶忙快步跑了过去。 “二哥，怎么了？” 听见呼喊，林文扭头看来。 林武快步跑到了近前，一眼就看见了被自己儿子抓在手里，就像是提着小鸡崽一样的年轻人。 年轻人耷拉着脑袋，脸色煞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林文则是狠狠地瞪着他，口中骂道：“这个狗东西在这里蹲一天了，我老早就看他不像好人，果不其然，他居然想要偷偷摸摸的溜进仓库。” “这不，被我抓了个正着！” 因为是自己家的生意，所以林文格外的上心，此刻更是怒火冲天。 他狠狠地呸了一下：“我今天非得打死他不可！偷东西偷到了咱们仓库，胆子可真肥！” 林文性子火爆，别看他平日里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可真要打起架来，那是真的会不要命。 以前在内八村的时候，他抓住小偷就会往死里打——毕竟内八村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得着？ 而现在这小子被他抓住了他，肯定得下死手。 林武闻言，嘴角抽搐几下，心说二哥啊二哥，你打死人家，烂摊子怎么收拾？ 为了不让事态恶化，林武赶忙上前拦在中间。 “二哥，犯不着打人。” 他压低声音对林文说道：“这里不是村子，到了省城得收敛一点。” “收敛个屁！” 林文气咻咻的骂着，可嘴上这么说，手上倒也乖乖的没有动手打人。 一旁的张香云已经急的额头冒汗了，对着林武说道：“小武，你二哥这火爆脾气太冲了，我怎么说都不听，你可得好好劝劝他，可不能打人，那是犯法的！” 林文瞪了张香云一眼，依旧没有吭声。 林武说：“二哥，咱们这样，直接抓着他去报警好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公家的人处理。” 听到这话，林文才松动了一些神色。 随后，林武找了个人，将已经吓得半死的年轻人送去了局子。 在局子里，公家同志一拍桌子，脸一黑，那年轻人就啥都说了。 原来是服装二厂派他过来的，说是让他偷一条裤子回去。 好家伙，这样的事情可不简单，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林武心中有数，当下也没过多要求什么，直接拉着林文就离开了局子。 两兄弟一边儿往回走，一边点燃了一根烟。 林武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林文说道：“二哥，这是在省城，咱们的脾气得改改了，起码这两年不能打架。” “现在咱们家有了钱，可是咱们还没有人脉不是？” 第二百六十七章 潮流兴起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林武却眯了眯眼睛，完全不为此事发愁。 这年头，有钱只是第一步，想要真正的一路稳健的发展个人经济，没有足够的人脉关系的话，无异于就是在悬崖上睡觉，稍有不留神就会坠入深渊。 林文沉默着没说话，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猛/抽香烟。 “等到过两年，我上了大学就好了。”林武又轻声说了一句。 “到时候，咱们人脉和钱就都有了，那才是真正逍遥快活的时候。” 良久之后，林文才点了点头。 将烟头扔在脚下碾灭，他闷闷的说了一句：“行，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说：“小武，你的脑子比我好用，尽管去读书，家里的生意我帮你守着，不说赚多少钱，但肯定不会亏了。” 林武闻言微微一笑：“谢谢二哥。” 二人回去之后，柯元白刚好出来了。 见着林武之后，他笑着说：“林武，你可算是回来了！” 当下，柯元白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后续都说了一遍。 他们二人虽然没有在服装二厂安插眼线，但是对方的大动作还是非常容易打听的。 “连城的的卡料子已经被他们买光了，今天一大早，我就听说服装二厂从隔壁省城买了一大卡车的的卡料子回来，夏浩天还多添了几台缝纫机，女工们也招了几十个回来。” “我看啊，他们应该是想和咱们楠楠制衣厂一起上市卖裤子！” 柯元白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但依旧压不住那股子兴奋劲儿。 也难怪他会这样，毕竟服装二厂如此动作，这就说明夏浩天已经彻底上当了。 这一次，他肯定要吃亏！ 林武咧了咧嘴，心头松了口气。 “行，对方赶进度，那咱们也不能落下。” 林武看向柯元白，开口说道：“柯叔，你把白班时间延长，每天中午让女工们自己带饭过来吃，愿意加班的人，厂里每天多给三毛钱。” 这年头，有钱不挣是傻子，得知工厂愿意加钱，估计没几个人会反对！ 柯元白应了一声，赶忙去通知了。 这时候，小萌萌也从工厂里跑了出来，唐清婉在身后跟着。 见着林武的一瞬间，小萌萌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爸爸，你不要我了！” 小家伙绪波动极大，说哭就哭，豆子大的眼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看样子委屈极了。 林武是个十足的女儿奴，最见不得宝贝闺女哭了。 小家伙眼泪一掉，他顿时就慌了神。 “小萌萌，别哭别哭，爸爸这不是回来了吗？” 林武赶忙蹲下/身子，伸出手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又使劲儿的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亲。 “爸爸下次肯定带着小萌萌一起回去，好不好？” 说着话，他又指了指停在巷子口的自行车：“等一下爸爸带着你去供销社买好吃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听见有好吃的，小家伙立刻就收回了眼泪。 只不过，因为感觉委屈，所以她的小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 “爸爸不骗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萌萌可怜兮兮的趴在林武的怀里，还伸出了小萝卜一样的手指。 看到这一幕，林武的心都要融化了，赶忙伸出手和小家伙拉钩立下约定。 如此一来，事情才算是翻篇儿。 服装二厂的进度很快，整个厂子接近两百号工人，加班加点的猛赶进度，仓库里边儿的喇叭裤也很快堆积了起来。 不过，夏浩天还是留了个心眼儿。 这喇叭裤虽然是从楠楠制衣厂那边偷来的打版图，但销售前景如何，谁都没有办法保证。 夏浩天暗自打定主意，前期先跟着楠楠制衣厂做一千条裤子，双方一起抢占第一批市场。 到时候即便是这种喇叭裤不好销售，或者版型出了什么问题，他的亏损也不会太多。 及时止损、小心使得万年船，这就是他做生意的座右铭。 夏浩天信心十足，自认为做足了万全准备。 只不过，事情真的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吗？ 笃笃笃…… 门外想起了敲门声，夏浩天老神在在的翘起二郎腿，说了一声进来。 刘文琪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被抓了？” 见到对方如此神色，夏浩天皱起眉头问道。 刘文琪点了点头：“自从上次王姐从楠楠制衣厂偷了打版图出来，他们就看的更加严实了，今天让小五子去看看能不能偷一条裤子回来，结果就被抓了个正着。” 夏浩天喝茶的动作一顿：“那边儿什么情况？他们打人没有？局子里有没有通气儿？” 能够在连城做到制衣厂一家独大，夏浩天肯定不简单，肯定是黑白通吃的人物。 在他向来，要是楠楠制衣厂那边儿动手打了人，那刚好直接抓他们回去蹲号子。 如此一来，也算是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刘文琪却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夏总，听说原本是要打人的，但是那个年轻老板来了，楠楠制衣厂的人就没动手，还直接送到了局子里。” 说起这事儿也巧合，他们的关系都在市区的局子里，而林武则是把人送去了片区局子。 想要调动关系，他们又得提前通气，少不了的要花钱。 原本想折腾楠楠制衣厂一顿，结果弄巧成拙，没能反咬一口也就算了，还被对方一番审问，连服装二厂的靠山都交代了。 刘文琪得知这件事情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小五子，脑袋里边儿装的都是浆糊吗？ 得知此事之后，夏浩天的脸色也是黑的像锅底一样。 “对方这个年轻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这么上道！” 夏浩天眉头紧皱，喝了两口茶之后才说：“既然如此，那就先收手，你再去通个气儿，就说这事儿是误会。” “估摸着没两天，他们的喇叭裤就要上市了。” 说到这里，夏浩天冷笑几声：“呵呵，这百货大楼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等着瞧把！” 时光过得飞快，在经过了高强度的赶工之后，大仓库里边儿的喇叭裤终于堆满了。 而此时此刻，燥热的风一吹，潮流也被带到了连城。 蛤蟆镜、喇叭裤、格子衬衫……现在开始在连城流行起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裤子上市 随着潮流的兴起，不少人看着喇叭裤的眼神也发生了改变，从一开始的排斥到随着潮流兴起，拥有一条喇叭裤成为了不少年轻男女的梦想，改变不可谓不巨大。 只可惜，广省距离这边儿太远，从那边带回来的东西价格又太贵，连城的人只能望而兴叹。 七月十八号这一天，傍晚时分。 林武正在和林文等人规划之后出货的路线和大致的销售地点。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柯元白着急的呼喊声。 屋子里几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去，然后就见到柯元白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林武，不好了，不好了！” 柯元白急的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像天要塌了似得。 林武则是神色平静的说道：“柯叔，有事儿慢慢说，别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柯元白喘着大气，咽了口唾沫才说：“我今天跑遍了连城四家百货大楼，结果居然全部都不要咱们厂子的喇叭裤！” “不会？” 林武也吃了一惊，赶忙追问道：“柯叔，你手续带全了吗？” 这年头，想要把自己的衣服挂在百货大楼售卖，那就必须得走规定的手续流程。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你所售卖的东西必须得是公家单位出厂的。 换句话说，那就是你的商品必须得有严格的来源证明。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年代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强，就必须得挂公家单位的牌子的原因。 只要手续齐全，提前两天去审批，很快就能够把事情办妥了。 后天就要开始销售了，林武还特意让柯元白提前去审批手续，结果一大早就去了，现在才回来，关键是事情还没办成。 “带全了，肯定带全了！” 柯元白急的不行，掰着手指头数着说：“手续、钱、还有咱们的样品，我全部都带上了，可是人家压根就不让咱们申报，直接就打过来了！” “人家压根不接收咱们的申报，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柯元白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忧愁。 不对啊，这压根就不符合常理啊！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了。 林文愣了愣，很软咬紧腮帮子，额头上暴起了一根一根的青筋。 “他娘的，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直接爆了句粗口。 林武则是看着受了挫的柯元白，想了片刻之后说道：“那个夏浩天在连城待了这么多年，关系人脉肯定比咱们强的多，估计是他提前跟某些人打个招呼，这是在故意给咱们使绊子啊！” 柯元白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想来想去，整个连城除了夏浩天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会这么做。 “那现在怎么办？”林文看了看林武的脸色，忽然闷闷的来了一句：“不然我去找他聊聊？” 林武被这句话逗乐了：“二哥，你去找人家能干啥？打一顿，然后去监狱蹲号子吗？” “真要这样的话，我以后还得每天给你送饭，太麻烦了。” “……” 林文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哪儿是这个意思啊，只是想要去求一求夏浩天，让他不要老是针对自家兄弟。 林武向后靠了靠，双手抱在脑后说了句：“没什么好着急的，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咱们就走第二条路。” “只要咱们的产品没有问题，总归是能卖的出去的。” 要换成以前，他这裤子绝对没法儿光明正大的在百货大楼门前摆摊售卖。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他的楠楠制衣厂可是挂了公家的牌子，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政策总没错。 大不了明天多摆几个小摊子，大声吆喝几句。 即便是被查到了也没关系，毕竟自己手续齐全，根本不用怕这些。 到时候遭到调查，就说百货大楼不让自己带着裤子进去卖。 如此一来，熟是熟非，就干脆交给官家的人判断好了。 林武就不相信了，自己这边儿什么都没做错，难道他们还能查到自己身上不成？ 夏浩天的裤子挂在百货大楼售卖，价格高不说，版型还不对，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和自己的正品货一对比，傻子都能看得出问题来。 要知道，群众从来都不是好糊弄的，他们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到时候，有问题的人多了，影响力大了，百货大楼迫于舆/论压力，肯定还得乖乖的对自己敞开大门。 七月二十号一大早，百货大楼门口，三三两两的男女青年就站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百货大楼开门营业。 随着时间线的推移和外来文化潮流的冲击，连城这样的内地城市也逐渐开始接受各式各样的潮流。 那种喇叭裤先是由猫王带起的潮流，然后逐渐风靡海内外，而后在某部电影之中得以充分展现。 在那部影视剧里，男主的打扮就是经典的蛤蟆镜和喇叭裤，然后再搭配一件格子衬衫，潮流轰轰烈烈的涌入国内，明星们成了第一波尝试潮流的人。 这还只是开始，明星开始在荧幕上展现自己的潮流穿搭，然后从沿海城市开始朝着内陆冲击。 不过可惜的是，喇叭裤这会儿还是舶来品，是那些大小倒爷从外边儿带回来售卖的，价格不是一般的高，很多年轻男女要买一条穿，只能是存好几个月的零花钱，然后到处抠搜一些，才能攒够钱。 这个时候，百货大楼还没有开门营业，一个戴着蛤蟆镜的年轻人就蹲在路边抽着烟，一双眼睛本就贼兮兮，此刻透过蛤蟆镜往外看，愈发显得不像正经人了。 “顾茫陈，你不是说今天百货大楼有喇叭裤卖吗？到底有没有啊？我怎么没有听说呢？” 旁边有人跟着蹲了下来，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想要从顾茫陈的手里顺一根烟走。 然而前者反应极快，翻了个白眼之后嗤笑说：“等不了你就走，拿我烟干啥？” “你要抽，就掏出钱来，两毛钱一根。” “看你那抠门劲儿！” 那人嘀咕了一声，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掏出了两个一毛钱的硬币丢给了对方。 “给你。” 接过钱揣进兜里，顾茫陈这才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还把自己的烟屁股借给他点了火儿。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百货大楼门口摆摊 一起来的有三个人，现在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昨天几人都是在家里吃饭，顾茫陈直接就找上了门，说是今天一大早在百货大楼会有一批喇叭裤售卖，而且价格比大小倒爷便宜不少，只要十四块钱一条。 虽然比他们平时穿的裤子贵了不少，但是要知道，从广省那些地方来的货，少说也得二十块打底，就这还不一定能买得着。 所以这一大早，几个人就跟着顾茫陈一起来到了百货大楼门口蹲着，结果百货大楼连门都没有开。 八点钟的时候，百货大楼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年轻男女，他们都是看见杆子上的那些小贴条，说是百货大楼有喇叭裤卖，所以才来到这里蹲点的。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八点多的时候，百货大楼终于开门营业了。 顾茫陈猛的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说：“走，咱们哥几个今天说什么也得抢一条裤子回去！” 说着话，他就撒丫子开始王前跑去。 身后几个跟着一起来的，原本还扭扭捏捏有些顾虑，当下看见顾茫陈如此激动，也管不了那么多，同样开始往前奔跑。 “老子这一身行头，就差一条喇叭裤了，赶紧去买，不然晚了就没了！” “走走走，要面子就没裤子，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了买一条喇叭裤，老子可是两个月都没没买烟了！” 前面的人跑了起来，后面的人都蒙了。 什么情况啊？这就开始抢裤子了？ 于是，当下一大/波人跟着顾茫陈就往里边冲。 短短十几分钟，百货大楼门前就没了人。 而此时此刻，柯元白和林武等人才慢慢悠悠的出现在百货大楼门口。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大箱子，柯元白还让几个人搬来了长板凳和拆下来的木头门板，就在百货大楼门前支棱起来自己的小摊子。 在这一刻，楠楠制衣厂藏着掖着那么久的喇叭裤，终于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湛青色有些发黑的颜色，布料是上等的的卡布料吗，非常有型，能够从夏天一直穿到冬天。 最重要的是，这种布料还耐磨损，即便是过了几次水，依旧能够保持住原有的版型。 而林武设计的这条裤子，与普通的喇叭裤还是有着很多的区别的。 普通的喇叭裤是那种裤脚能够直接拖到地上的款式，穿在身上显得极不精神，在不少年长一辈人的眼中，那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而在林武手中的这条喇叭裤，经过改良后，能够将腰部和臀部的曲线展现出来，又将裤脚的位置稍微往上提了提，使得裤脚不至于盖住脚面。 纯粹之外，他在裤脚的侧边上还缝制了三颗亮面扣子，裸露在外的时候，阳光照射在上面，还会反射出光芒，显得时髦又好看。 “抓紧时间把摊子支棱起来，待会儿人可就要出来了。” 林武朝着百货大楼看去，大声的提醒了一句。 他摸准了百货大楼上货的时间，每天早上九点到十点，都会有东风牌的大货车在这里卸货。 这年头的人们拿着死工资，干活的积极性不高，因此能拖就拖。 夏浩天的那一批喇叭想要挂在百货大楼里边儿售卖，最起码得等到十点以后才会上货。 果不其然，约摸着十几分钟之后，百货大楼内，之前如同潮水一般疯狂涌入的人/流就再次蜂拥走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失望，甚至还有几个人破口大骂不已。 最先冲出去的顾茫陈的气的直骂娘：“特娘的，逗人玩呢？不是说今天百货大楼卖喇叭裤吗？那个王八蛋散播谣言的？要是让我知道，非得打死他不可！” 也不能怪他脾气暴躁，毕竟他一大早就和几个朋友在这里蹲着了，一直等到现在，结果别说是买喇叭裤了，就连喇叭裤的影子都没看见。 为了买一条喇叭裤，耽误了这么多事儿，最终还没有任何的成果，能不让人气氛吗？ 不光是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也跟着骂了起来。 几人以为有人脑子有病，贴了纸条逗人玩，正准备离开，结果就听见了大喇叭的声音。 “喇叭裤，卖喇叭裤啦，的卡布料的裤子，好穿耐磨，只要十二块钱一条！” 人来人往的百货大楼门口，这喇叭的吆喝声极为响亮。 顾茫陈一愣，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喇叭裤？哪儿呢？” 他有些错愕——这年头，人们做生意都是小打小闹，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吆喝？ 不要命了？ 不光是他听见了这声音，不少人都齐刷刷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四个摊位，每个摊位都是门板简单搭建起来的，而在门板上放着一个大木箱。 木箱打开，上面挂着一条条湛蓝色偏黑的喇叭裤。 那款型，真叫一个好看！ 阳光照上去，裤腿上还有啥东西闪闪发光呢！ 只是看了一眼，顾茫陈的眼睛都直了。 “走走走，去看看，居然还有人敢在百货大楼门口卖喇叭裤，真是胆大啊！” 见到有人靠近，周围也有几个人跟着走了过去。 在这个沉闷且刻板的年代，从喇叭里边儿传出的大大方方的叫卖声，直接就惊动了所有人。 “还真是喇叭裤啊！” 顾茫陈拿起一条喇叭裤看了看，眼珠子直发光。 “哎呦喂，这裤子真不错！” 这手感，和他之前从广省进货来的喇叭裤手感一模一样！ 裤子厚重服帖，版型很好看，而且这裤脚看起来也很有特色，屁股后边还有两个裤兜，侧边也有两个。 喇叭裤一共有大中小/三个码，怎么看怎么合适！ 见对方爱不释手，柯元白忙不迭笑着介绍说：“同志你看看，这是我们楠楠制衣厂制作出来的喇叭裤，最新款的。” “你看这里，裤脚还是改良过的，穿在身上显身材，很好看的。” “最主要的是——买回家还不会被家里人骂！” “同志，要不要试试看？” 原本顾茫陈就心动不已，现在听到对方这话，更加激动了。 “还能试穿？！” 柯元白一点头：“当然能啊！” 第二百七十章 抢生意 之后，在柯元白的指挥之下，唐清婉和张香云拿起一块布挂在了树枝上。 这是两块床单临时缝制在一起的，挂在树枝上围成一个圆圈，掀开就是一个简单的试衣间。 这种试穿衣服的方法，在九十年代的小摊子里边儿特别盛行，林武照搬了过来，还真简单方便。 顾茫陈是个大老爷们儿，当下也不扭捏废话，直接拿着裤子就要进去换。 他的身材是比较高大的类型，选的也是最大的尺码。 十分钟之后，他换好了裤子走了出来。 花衬衫的下摆都塞进裤子里，鼻梁上夹着的蛤蟆镜标签都还没撕。 顾茫陈走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乖乖，这喇叭裤穿在身上还真好看！” 裤子完美贴合了腰部和臀部不说，最关键的是，裤腿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夸张，穿在身上不会不伦不类，反而极为贴身时髦。 顾茫陈侧了侧身，阳光照在腿上，三个亮面扣子闪闪发光。 这就是他们喜欢的喇叭裤！ “同志们，你们自己看看这裤子合不合适。” 柯元白大声吆喝着，当下几个围观的人顿时点头如捣蒜。 “合适，可太合适了！” “顾茫陈，这裤子你就别脱了，穿在身上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跟你的墨镜特别搭！” “是啊，这么好的裤子才十二块钱一条，这价格也太便宜了，版型比外边儿来的那些货都好看，真的不是糊弄你！” “同志，给我来一条！” “顾茫陈，这裤子我穿在身上，肯定比你好看！” 当下，无数男男女/女们都找到了合适的尺码，开始钻进临时搭建起来的试衣间试穿。 换裤子也就几分钟的事情，一个个走出来，心满意足的很。 “十二块钱一条吗？这是二十四块钱，给我来两条，我一条，再给我哥带一条。” “这喇叭裤子我买了，直接包起来！” 一众人都是带着钱来，原本存了二三十块钱，准备在百货大楼买喇叭裤，却没想到百货大楼里边没买到，反倒是在门口买到了，而且还直接只花了十二块钱。 款式时髦，穿在身上极为漂亮，真是赚大发了！ 一大群年轻人围在那里，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见柯元白等人做生意做的这么明目张胆，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结果人家不仅仅是公家的单位，而且各种手续一应俱全，根本不怕查。 这下好了，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了，当下更多人一蜂窝的涌了过来，直接就把柯元白等人的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喇叭裤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销售场面火爆的不得了！ 瘦猴儿去临时市场找了两个临时的搬运工，不断的从楠楠制衣厂的仓库搬运喇叭裤到百货楼门口填补空缺，忙的脚打后脑勺。 早上九点的时候，夏浩天才总算是跟着大东风从自家厂房出发，车上装的满满当当一千喇叭裤。 这两天从广省出来的潮流风，让夏浩天心中多少有了些数——这喇叭裤绝对好卖！ 他得意的哼起了小曲儿，又拿起保温杯抿了口茶水，楠楠自语道：“这楠楠制衣厂的年轻老板眼光还真是独到啊！” 夏浩天感慨了一句，不过下一刻就又嗤笑了起来。 只不过，眼光好有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要为老子服务？ 老子才是最终的受益者，你什么都不是！ 大东风汽车引擎轰鸣着，最终停在了百货大楼的门口。 连城一共有四家百货大楼，挨个送了过去，最后才来到最繁华的一处。 刚一下车，夏浩天就发现了不对劲。 喇叭的叫卖声、年轻男女高声交谈的声音，这里吵闹的不像话。 夏浩天疑惑的转头看了几眼：“怎么回事儿？那边怎么围了这么多人？打架了吗？” 听见他的询问，百货大楼一楼的售货员回了一句：“那边是卖裤子的，不是打架。”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认识夏浩天，知道他是服装厂的大老板，所以才笑着回答说：“听说那是楠楠制衣厂的人，也来这边卖喇叭裤。” “什么？！” 夏浩天当时就傻眼——好家伙，他原本还想堵住对方进百货大楼卖裤子的路子，却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直接在百货大楼门前摆摊子，这这这…… 只是一瞬间，夏浩天的脸都黑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有人在你们家门口卖裤子都不去管？街道办事处的人都去哪儿了？” “公开做生意，这不符合规定？” “街道办事处的人去过了，但人家是杏花镇的公家单位，各种证件齐全，即便是办事处的人也不好管啊！” 这话是刘文琪说的，他比夏浩天早来了四十分钟，基本上已经把那边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见夏浩天眼神阴郁的盯着自己，刘文琪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的经过都讲了一遍。 听过了事情的经过，夏浩天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水一样。 “哼，小打小闹而已，上不得台面！”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像是在吩咐刘文琪，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让那小子先尝一点甜头，以后有他好受的！” 说完这话，他又转头冲着搬运工招了招手：“赶紧下货，磨磨蹭蹭干什么呢？给钱不办事是不是？信不信老子开了你们！” “狗日的，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一到干活就不积极！” 等他们下完了货，商场门口，楠楠制衣厂的裤子都卖完了！ 夏浩天越想越气，恨不得上去给那些人几脚。 抡起吓得不轻，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转身跟着去搬货了。 “快点，快点，抓紧时间，一个个的吃饭那么积极，怎么干活就没力气了？” 众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现在大老板夏浩天脸色不对，一个个的也赶忙忙活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四百条喇叭裤全部送到了百货大楼仓库。 看见摆好的喇叭裤后，下好听的脸色总算是和顺了一些。 “夏总，不然咱们也去买条喇叭裤回来？” 刘文琪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夏浩天的脸色，开口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日销售九千快 这会儿虽然喇叭裤挂了出来，但是想要买喇叭裤的人都被楠楠制衣厂的摊子给吸引了过去，根本没人光顾他们这边儿。 “买，现在就去买！” 夏浩天咬牙切齿说的：“多买几件回来，顺便跟别人宣传一下，就说咱们的喇叭裤是服装二厂的正品货，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明白，明白！” 刘文琪使劲儿点了点头，赶忙去办了。 而此时此刻。不远处的柯元白原本就一直在注意百货大楼的情况。 远远的看见夏浩天的大东风停在门口，他的一颗心顿时就悬了起来。 “林武，林武？” 柯元白丢下手头的生意，回头冲着林武喊了一声。 “你看，服装二厂的人来了！” 服装二厂，是他们楠楠制衣厂现在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不得不注意。 林武抬头看了一眼，却依旧不慌不忙，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柯叔，咱们的喇叭裤卖了多少了？” 柯元白拿起本子看了看，而后说道：“ 一共送来了三批货，卖了二百一十五条了。” 刚刚柯元白在前面卖裤子，唐清婉一直在后边儿记账，写的账目十分清楚。 林武闻言点了点头：“那等这一批人走完，咱们就收摊换地方。” 听见林武的话，柯元白等人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行，我这就跟他们说。” 柯元白扭头就去跟其他几个摊位的人打招呼了，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了解。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箱子合上，帘子一拉，收摊完毕，直接赶去下一个百货大楼门口。 见一群人哗啦啦的一下子就流不见了，刘文琪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一路小跑回来告诉夏浩天此事。 “夏总，楠楠制衣厂的人都跑了！” 刘文琪满脸堆笑的拍着马屁：“夏总，让我看啊，肯定是他们看见咱们服装二厂来了，知道斗不过咱们，所以才走了。” “夏总，咱们二厂的喇叭裤，这次肯定大卖！” 夏浩天则是瞪了他一眼，虽然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是他却总觉得哪不对劲儿。 正思考着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两个年轻姑娘，张嘴就问：“同志，你们卖的是不是服装二厂出厂正品的喇叭裤子啊？” 说话的姑娘穿着一件乔其纱短袖，头发是烫过的，一看就家境优越。 另外一个姑娘跟着说了一句：“拿出来看一看，刚刚我看见朋友在这里买了一条裤子，穿在身上挺好看的，我们也想买一条。” 夏浩天见来生意，顿时喜笑颜开。 “两位姑娘可真有眼光，这是咱们刚上的喇叭裤，服装二厂出品，是咱们连城的老品牌了，绝对信得过，你们看一看。” 说着话，都不用夏浩天吩咐，刘文琪就已经拿出了一条喇叭裤，选的还是最小的尺码。 这条裤子款式偏中性，年轻男女都能穿，不过两位姑娘却是并没有仔细的盯着看，只顾着看那三颗扎眼的扣子了，却没有注意到三颗后置的位置对不对。 “这样的款型差不多。” 两位姑娘颇为喜爱，笑呵呵的说：“没错没错，就是这种喇叭裤，穿在身上可好看了！” 一条裤子十四块钱，两个人买了裤子就离开了。 接下来，服装二厂的喇叭裤的销量一路飙升，这让夏浩天都震惊不已。 他的心中不由得再次感慨——楠楠制衣厂的那个年轻老板的确有眼光啊！ 这喇叭裤也太好卖了！ 见到自家产品如此畅销，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钞票进账，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等到稳定了销量，再开始打价格战，到时候肯定能够像以前一样，把那个楠楠制衣厂压的开不下去！ “我先回去了，夏浩天跟刘文琪知会了一声。 毕竟他是厂长，每天要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能一直在这里盯着，留下一个刘文琪就足够了，大不了下午再回来。 “没问题，夏总慢走。” 刘文琪松了口气，赶忙笑着送夏浩天出了百货大楼。 …… 入夜之后，楠楠制衣厂内。 林文、林武、还有柯元白、瘦猴儿等人人围坐在仓库里边儿，头顶是灰暗的白炽灯，地上是一个大箱子，里边满满当当都是毛票，大团结最常见。 毕竟一条裤子十二块钱，很多人都拿得出整钱。 林武把箱子倒扣过来，将钱倒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清点了一番。 “一共是卖了八百多条裤子，箱子里一共有一共有九千八百七十六块钱。” 这个数字一说出口，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反应过来之后，笼罩在众人心头上的，就只剩下巨大的狂喜了。 九千多块钱，天呐，这还只是一天的销售额！ 一条裤子算上布料、人工等成本，最多也就只有两块五右。 抛去成本不谈，这利润实在是太可怕了！ 柯元白激动的不行，虽然挣来的钱不是自己的，但是这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巨大成就感和满足感，简直要让他激动的落下眼泪了。 终于挣到钱了，不容易啊！ 客源百感交集，眼眶都有些发红。 林武则是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柯叔，这就是我们这段时间努力的成果！” “怎么样，我说过能赚钱，没骗你？” 沉默片刻，林文忽然开口：“这也只是今天的销售额，明天就没这么多了。” “……” 林武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无语。 二哥，你说话都不看场合的吗？ 林文之所以说那话，只是心中有些不痛快。 “咱们卖喇叭裤，夏浩天也卖喇叭裤，这分明是在抢咱们的生意！” 林文说：“服装二厂的名声比咱们楠楠制衣厂要大的多，今天卖裤子的时候，我就看见好几个人听见百货大楼那边的喇叭声，都走开了。” 别看林文是个闷葫芦，可白天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虽然他们抢占了先机，但是从一些人的反应中就能看得出来，同样是喇叭裤，从服装二厂出来的产品，就是要比他们地摊上卖的更加吸引人一些。 林武闻言，脸色也有些复杂。 第二百七十二章 退钱 “二哥！” 灯光下，林武的眼睛闪烁着光彩：“你要相信我，我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说完话，林武把面前的钱整理好，又将大箱子上了锁。 “具体什么情况，明天就知道了。”林武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没有半点儿迷茫。 今天自己在百货大楼门前摆摊卖裤子，事情闹得那么大，肯定惊动了不少人。 这些人现在肯定已经急的抓耳挠腮了？ 毕竟按理来说，楠楠制衣厂挂了杏花镇的牌子，是实打实的公家企业，杏花镇又靠近连城，不管怎么说，楠楠制衣厂里的衣服都是能够进百货大楼里售卖的。 可他们为什么不能进去，还只能摆在百货大楼门前销售？ 这其中的原因耐人寻味啊！ 要是再往深挖的话，这可就是林武想要达到的效果了。 而此时此刻，服装二厂。 夏浩天、刘文琪以及厂子里的销售也正在拿着算盘认认真真的计算着今天的销售额。 “夏总，四家百货大楼，咱们今天一共卖了五百八十六条裤子！” 销售科科长激动不已，这可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啊！ 刘文琪也赶忙说道：“夏总，这一次咱们服装二厂肯定又能够大赚一笔，厂里的员工可都是托了您的福啊……” 紧接着，刘文琪就准备把提前准备好的一箩筐马屁全部说出来。 只不过，刘文琪闻言却是动作一顿，眼神不善的斜撇了他一眼。 “你要是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那咱们服装二层的业绩还能更上一层楼！” “额……” 刘文琪顿时脸色尴尬，一下子就不吱声了。 夏浩天继续喝着茶，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往下，让他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 此刻，销售科科长飞快的打着算盘。 “夏总！” 他激动的说：“咱们厂子里必须要继续加班加点的生产了，因为咱们仓库只有一千条裤子，按照这样的销售速度，明天就不够卖了。” “这可是赚大钱的机会啊，绝对不能错过！” “……” 然而，夏浩天却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给遗漏了，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放下茶杯，夏浩天有些烦闷的应了一声：“明天上午再看看情况，不着急。”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百货大楼门前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 仔细一看，居然全部都是昨天来买喇叭裤的人。 他们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而且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条喇叭裤。 “你手拿着的是服装二手的裤子？” 一位姑娘好奇的朝着身旁的人看了几眼，这一看之下，竟然发现对方手里的喇叭裤跟自己一模一样！ “谁说不是呢。” 那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说：“我一个朋友说是在百货大楼门前买了一条喇叭裤，我试了一下，穿在身上很舒服，也很好看，我也来这里买了一条，结果带回去一穿就觉得不对劲儿。” “跟我朋友的喇叭裤一比较，简直就是两条裤子，裤脚大的吓人，走路都能拖地，根本不能穿！”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当下就又有几个人拿过来自己手里的裤子去对比，顿时明白了过来——裤子不对劲儿！ “是啊是啊，先不说裤脚长短，就是扣子的位置也不对，我朋友那条裤子是亮面扣，太阳一照闪闪发光的，就像是星星一样，可是你看我手里这条裤子，扣子是暗面的，位置也不对，穿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咋回事儿啊？昨天我可是特意来百货大楼买的，听说是服装二厂的裤子，我才放心买的，可他们这裤子连门口摆地摊的裤子都比不过，这太过分了。” “十四块钱一条裤子不便宜的，这摆明的就是坑人啊！” 人群涌动，随着时间的流逝，围在百货大楼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一直等到八点多，百货大楼一开门，人群呼啦啦的就涌了进去。 看见这么多人冲进来，售货员一开始还以为是来买喇叭裤的，当下就呼喊了起来：“喇叭裤要多少有多少，仓库里边还有，各位同志慢慢来，不要着急。” “对对对，各位同是想买喇叭裤就请排队，别拥挤，咱们服装二厂的裤子有保障，质量绝对……” 然而，这一次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直接打断了。 “有保障个屁！” 买喇叭裤子都是年轻人，火气旺，直接张嘴就骂了起来。 “我们就是看着你们服装二厂的名气才来买你们的裤子的，可是你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版型不对，材质不对，穿在身上还难看，就像是假冒伪造的，老子不要了，退钱！” “啊？！” 售货员压根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还不等她开口，一波接着一波的声浪就压了过来。 “就是，退钱！” “他娘的，老子越想越气，存了两个月的钱，就为了买一条喇叭裤，舒舒服服的穿着，本来看在你们服装二厂是一个大厂子，所以才来你们这儿买，结果却货不对版，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退钱，今天必须退钱！” “这裤子我都没法往出穿，不给我们退钱，老子就砸了你们的店！” “没错，我们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不能让你们白白坑了！” 售货员看着愤怒的众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赶忙喊了身边的店员去服装二厂找人。 这样恐怕的场面，她们压根儿就没有见过。 虽然心头发慌，但其中一名售货员还是硬着头皮试图控制场面。 “各位同志，我们有话好好说，我们已经去服装二厂叫人过来了，他们来了，咱们再好好商量，不要激动……” 服装二厂内，夏浩天坐在椅子里，满脑子都想着昨天销售喇叭裤的事儿。 就在此时，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快，让人喊来了刘文琪！” 后者一路小跑过来，一边走，一边擦拭嘴角的油水。 第二百七十三章 问题很大 “夏总，找我有事儿吗？是不是要吩咐下去加班加点的生产喇叭裤了？” 刘文琪内心之中充满了期待，他估摸着用不了多久，百货大楼那边儿的喇叭裤就不够卖了。 要想赚大钱，那就必须得抓紧时间赶工才行。 然而，夏浩天压根不搭理这茬儿，只是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昨天你们有没有买楠楠制衣厂的喇叭裤？” “有没有做过对？版型到底对不对？” 直到此时，夏浩天才总算是想了起来他漏掉了哪一点。 昨天他们刚刚抵达百货大楼的时候，就见到对方卷起摊子跑路了，原本夏浩天还以为是楠楠制衣厂的人看见服装二厂的裤子已经入驻了百货大楼，知道自己斗不过，所以才转移了地方。 刚刚夏浩天猛然想起来——楠楠制衣厂那些人离开的时候，摊位前面还有很多人。 有裤子不卖，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他昨天被喇叭裤热销的兴奋冲昏了头脑，晚上回去冷静了一下，夏浩天才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不对，那帮人不对劲儿了！ 刘文琪被夏浩天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些错愕，想了想之后才尴尬的摇了摇头： “夏总，昨天来买裤子的人太多了，我也没注意那么多……” 夏浩天闻言脸色一变，正准备开口大骂，门外却不合时宜的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 敲门声显得有些急促，间隔极短。 夏浩天本来就在气头儿上，此刻更是烦躁不已，直接就骂了起来：“敲什么敲？进来说话！” 门被打开，来人是服装二厂门口的保安。 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对，保安往后退了退，小声的说：“夏总，百货大楼那边来了个人，说是出事了，不少人都吵着要见你。” 只是这么一句话，夏浩天就是头皮一马。 他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让那个人进来，快点快点！” 保安转身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个穿着百货大楼工作服的姑娘。 这位姑娘急的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看见夏浩天之后就急忙说道：“夏总，不好了，百货大楼那边出事了！” 夏浩天急不可耐，大声追问道：“那边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 小姑娘说：“今天一大早，咱们百货大楼门口就来了一帮客人，说是昨天买了裤子货不对版，要让咱们退钱，现在全部挤在百货大楼门口不肯离开。” “什么？退钱……” 夏浩天惊呼一声，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他娘的，退什么钱？裤子都穿了，退回来，我卖给谁？” 夏浩天直接傻眼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楠楠自语了一句，之后又看向了那名女销售。 “退货？你确定是退咱们服装二厂的喇叭裤吗？” 售货员使劲儿点了点头：“错不了的，人家指名道姓的要退咱们服装二厂的喇叭裤！” 售货员急的直跺脚：“哎呀，那边儿的人太多了，夏总，刘主任，你们赶紧过去看看！” 刘文琪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了下去，他扭头看向夏浩天，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见对方直接冲着自己甩过来一巴掌。 “瞧瞧你干的好事儿！” 都顾不得多说半个字，夏浩天直接大踏步往外走去。 看见刘文琪还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动，他回头吼了一声：“怎么，还要我去请你吗？” 刘文琪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小跑着跟上。 “夏总别着急，我来了。” 众人直奔百货大楼而去，等到夏浩天抵达地方的时候，整个大楼已经被将近二三百人围了水泄不通。 甚至还有几个情绪激动者，已经开始不顾一切的往里边冲了。 人潮汹涌，简直比打仗还要可怕！ 夏浩天只是个买卖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这种阵仗，当时腿都软了。 “夏总，夏总！” 此时，街道办事处主任郑喳正急的团团转，看见夏浩天等人来了，急忙快步走了过来。 “夏总，你怎么才来？” 郑喳盯着夏浩天，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他指了指人群说：“你看看你们服装二厂干的好事儿，卖条裤子而已，怎么还卖的天怒人怨了起来了？” “这么多人非说是你们服装二厂的裤子是仿品，一个个都嚷嚷着要退钱，真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自己看着办！” 郑喳是真的生气了，他跟夏浩天算是穿一条裤子的同伙儿，百货大楼那边就是他稍微暗示了一下，所以才让楠楠制衣厂的人碰了钉子。 夏浩天给了钱，他就帮忙办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 百货大楼不让去，不是还有往下的地级市和县城吗？ 可谁知道，楠楠制衣厂那些人碰了钉子也不气馁，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就在百货大楼门口摆起了摊来。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服装二厂在裤子方面也的确没有做到位，产品不合格，很多同志聚集在百货大楼门口闹事，影响极其恶劣。 这要是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他这个街道办事处主任也就别想干了。 “这件事咱们都有责任，要是被上级的人注意到，谁都别想跑！” “你这裤子的问题要是不解决，服装二厂也得跟着玩儿完！” 郑喳压低声音凑在夏浩天的耳边厉声警告着，而夏浩天被训斥的一个屁都不敢放。 此时此刻的他脸色煞白，简直慌乱到了极点。 “郑主任，您放心，这件事情我马上就解决！” 夏浩天扭头冲着刘文琪使了个眼色，后者却是有些发蒙。 “夏总，咱们到底要怎么办？” 其实这是不能怪刘文琪不懂眼力劲儿，这种事情他又不是做主的人，夏浩天这个厂长没明说，他当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夏浩天气的直咬牙：“还能怎么做？给人家退钱！”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退钱两个字。 “安排人给同志们退钱！” 这也是无奈之举，在来这里之前，夏浩天压根就没想过会同意退钱退货，毕竟一千条裤子，这样的亏损可不是个小数目。 第二百七十四章 林武真是神了 只不过，郑喳这个街道处主任都发话了，这件事情影响恶劣，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服装二厂，夏浩天就算是一百万个不情愿，也必须得这样做。 “好好好，我这就去。” 得了命令之后，刘文琪一路小跑的进了百货大楼，身后跟着的几名服装二厂的工人也赶忙跟着去帮忙。 退货的流程很快，浩浩当当的人群拿到了钱，情绪才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能够一次性拿得出十四块钱买一条裤子的，不少人都是公职人员。 这家百货大楼属于街道办管，不少人都看着郑喳眼熟。 见他站在门外，正笑着安抚着几个情绪激动的年轻人，当下就朝着他围拢了过来。 “郑主任！” 一个年轻人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昨天我来买裤子，就看见有人在门口摆摊，我还以为是哪个胆肥的人搞私营经济，结果问了一下才知道，人家是咱们杏花镇的制衣厂，而且手续齐全。” “既然人家手续齐全，为啥不让到百货大楼里边卖？” “是啊是啊，这分明不符合规定啊！” 另外一个人退了钱，但心情还是很差，气呼呼的说：“要不是我瞅着门口摆摊不靠谱，我也不会去百货大楼买服装二厂的残次品。” “郑主任，我完全是因为相信咱们百货大楼，我相信服装二厂的质量，所以才买他们的裤子的，结果出了这事儿，以后谁还敢到这里买东西？” 郑喳越听，脸色越难看，却也不好发作，只能是陪着笑说了一些场面话，哄着众人开心。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肯定是下边儿的人没有做好，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事儿……” “是是是，这都是我的错，实在是不应该，我回去就核实，实在是对不住了，几位同志，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郑喳这个街道处主任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窝囊过，只觉得这一天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夏浩天也在旁边不断的解释承诺着，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儿，就在此时，百货大楼对面又传来了熟悉的喇叭声。 “喇叭裤，卖喇叭裤啦，楠楠制衣厂出的喇叭裤，十二块钱一条，穿在身上时髦又好看，绝对正品！” “这……” 夏浩天与郑喳对视一眼，一时之间气氛陷入了尴尬。 这样的吆喝声，无疑是在当他们二人的脸！ 那些群众刚刚退了钱，当下听着叫卖声，顿时眼前一亮。 “不说了，不说了，楠楠制衣厂的摊子来了，我去他们那边买条裤子。” “是啊，郑主任，今天发生了这事儿。说明你们的办事效率还是不行，回去就得开会解决，可不能让我们同志受了委屈。” “走走走，去买裤子，人家楠楠制衣厂的裤子真不错。” 一众人说着话，很快就走远了。 看着这一幕，郑喳的脸都黑了。 他双手哆嗦的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的吸了几口。 扭头朝着对面看去，就见到那边人潮汹涌，摩肩接踵，生意好的不得了，无数人都争先恐后掏钱买人家的喇叭裤。 “郑主任，您看……” 夏浩天讪讪的笑着，想要递过来一根香烟，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夏总，看看你办的好事儿！” 夏浩天缩了缩脖子，心虚的说道：“郑主任您放心，这事儿我肯定抓紧时间解决，服装二手人多力量大，我让他们加班加点，最晚三天时间，肯定能够做出第一批合格的裤子。” 郑喳抽了好几口烟，却没有搭话。 良久之后，他才朝着夏浩天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那你就想想办法补救。” 他伸出手在夏浩天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不善的说道：“要是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这会儿事情闹大了，要是楠楠制衣厂的人还是进不了百货大楼，你我都要完蛋。”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夏总啊，你做好心理准备，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没办法了。” 说完这句话，郑喳直接朝着对面摊位走了过去。 夏浩天拿着烟的手都僵在了那里，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摊位上，柯元白和林文正在卖力收钱售卖裤子，脸上挂满了笑容。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人群从百货大楼出来之后，基本上就全部直奔他们的摊位而来了。 今天卖裤子的速度，简直比昨天还要夸张！ “同志，给我来两条喇叭裤，这是钱。” “好好好，我这就拿给你。” “同志，你别着急啊，更多的裤子马上就来了。” “我要一条最小码的裤子！” 无数人拥挤在一起，可这些人即便是被踩一脚，或者推搡了几下，也依旧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的往前挤。 郑喳在最外边儿，愣是挤了半天都没挤/进去。 他心情郁闷不已，但也知道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人群散了一些，郑喳才满头大汗的挤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同志，你要买裤子吗？”柯元白笑着问道。 郑喳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了个笑脸：“同志，我不买裤子。” 柯元白一脸的诧异：“不买裤子？那你在这儿干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郑喳笑着搓了搓手，还是决定先做个自我介绍。 “同志你好，我是咱们街道的办事处主任，我叫郑喳，你叫我老郑就行。” 街道办事处主任，说白了就等于是村子里边儿的书/记或者村长，所有事情都能够插得上一手。 “郑主任啊！” 柯元白是个聪明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而且今天出门的时候，林武就跟他提前打过招呼，告诉他可能会有街道处的人找他。 乖乖，林武真的是神了，他还能算得出这种事情！ “郑主任，来抽烟。” 柯元白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边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后者笑着双手接了过来。 将烟挂在耳朵上后，他打着官腔说：“同志，你们楠楠制衣厂怎么不去百货大楼卖你们的裤子？在这里多不方便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找日报伸冤 “咱们都是全民办事儿的为人民服务，你们生产的裤子质量好，就应该在百货大楼里边儿卖。”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仿佛什么都不明白一样。 甚至于，他还故意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各位同志，你把事情告诉我，我肯定帮你们解决问题。” 看着对方的表演，柯元白嘴角直抽搐。 乖乖，度覅昂说话这语气和内容，居然跟林武说的差不多！ 柯元白露出个笑脸：“郑主任，哪儿有的事儿啊，我们不占用公家资源，喇叭裤的事儿能不麻烦就不麻烦。” “我们老板说了，大家都忙，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让领导们费心。” “郑主任，我们在门口卖就行，生意也很好，不用您费心了。” “啊……” 听了这话，郑喳差点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原本想着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自己也顺坡下驴，让楠楠制衣厂的喇叭裤进入百货大楼售卖，免得这件事情越闹越大。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一上来就直接给自己吃了个软钉子。 郑喳脸色难看，好半晌之后才重新挤出一个笑脸来。 “这位同志，你们的老板呢？我跟他聊聊行不行？” 柯元白闻言一乐：“哎呦，不好意思，郑主任，今天厂子里面有点事情，我们老板一直在厂里面忙，没来这里。” 郑喳眼睛一瞪，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老板不是昨天还在这里吗？怎么今天就不来了？ 郑喳心里膈应，总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他皱着眉头，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话：“那……行，我待会儿去楠楠制衣厂一趟，和你们老板聊聊这事儿。” 柯元白搓了搓手，很不好意思的说：“哎呀，郑主任，您看这事儿闹的，还得让您亲自跑一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郑喳笑容牵强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都是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他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心里那叫一个别去啊！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林武正在清点仓库里边儿的裤子，就听见外边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瘦猴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林哥，林哥！” 瘦猴儿扯开嗓子喊道：“郑主任来了！” 林武回头无奈的看了看他：“来就来了呗，这么激动干嘛？” 瘦猴儿屁颠屁颠的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林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呢，能不激动吗？” 他说的是真的，以前在县城的时候，他都是在最顶层混生活，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王刚了。 现在可是在连城，来的还是街道办事处的主任。 乖乖，我瘦猴儿真是出息了！ 林武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风轻云淡的说：“你在这忙着，我去接待那位大人物。” 说着话，他就背负双手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就见到郑喳迎面走了过来。 这位主任，林武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上辈子的时候，二人打了无数交道。 郑喳这个人生性谨慎，漂亮话一罗筐接着一箩筐的，最会看人下菜，尤其是欺软怕硬。 怕事情闹大了，被上边儿的领导知道，他肯定坐不住会来找自己。 要是自己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他找，自己就那么轻易的答应进入百货大楼售卖喇叭裤的话，那他岂不是就陷入了被动？ 那还怎么谈条件？ 谈判就像是钓鱼，拿捏好筹码，绳子该松该放很有讲究，必须得各个细节都做到位，大鱼才能上钩。 而林武，这次只不过是从鱼儿变成了钓鱼人罢了。 “郑主任来了。” 林武露出笑脸，主动伸出了手。 “郑主任，您怎么还亲自来找我了？要是想见我，您派人过来告诉我一声，我要是有时间，就肯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看见林武这个正主出现，郑喳眼前一亮。 他没想到楠楠制衣厂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居然能够打的这么一手好牌，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心中如此感慨，郑喳却不露声色，走过去伸出双手和林武握了握。 他说道：“哪里哪里，林老板是大忙人，我又没什么事儿，上门跑一趟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我们拿的是人民的钱，是要为人民办事的，林老板，您说对不对？” “对对对，郑主任说的有道理。” 嘴上附和着，林武内心中却是无比鄙夷。 这老狐狸还是这么爱说漂亮话！ “郑主任，我也知道，咱们街道都是您在照顾着，百忙之中还能来找我，肯定是有重要事的，这样，我请您吃个饭，巷子口那边有家饭馆，味道很好，我们边吃边聊？” 两个老狐狸过招，处处都有玄机。 郑喳虽然现在没心思吃饭，但是也能大致猜得到——林武这小子现在是在拿捏自己。 当下，他心头微微一沉，可脸上却依旧笑容可掬。 “正好，我中午没有吃饭，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主任言重了。” 随后，二人来到饭馆。 林武一上来就点了三道硬菜，又点了一瓶酒。 菜和酒上齐了，谈判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二人你来我往，不断的试探性/交锋。 也不知道过去了久，话题才总算是是说到了重点上。 “郑主任，您的意思是想让咱们楠楠制衣厂去百货大楼里边儿卖喇叭裤，是这样的吗？” 林武放下杯子，皱起眉头，故作沉思状。 “可我们楠楠制衣厂早就去报备过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手续资料都全了，人家就是不让我们进去。” 说着话，林武又举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 “郑主任，你肯定是不知道这事儿，不然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郑喳刚要说话解释，却见林武忽然轻轻一拍桌子，一脸气愤的又说道：“下边儿长了蛀虫，郑主任都敢瞒着，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郑主任，和您说实话，我打定主意了，等过两天就去找咱们连城日报伸冤，好让咱们小老百姓出了这口恶气！”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举两得 “手续齐全都不让卖裤子，这像什么话？分明就是欺负老百姓！” “咳咳咳……” 郑喳吓了一大跳，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年轻人疯了？ 直接上报纸……这是想直接把自己拉下马啊！ “郑主任，您怎么了？” 林武贴心给对方倒了杯酒，一脸关心的说：“你没事？为什么脸色不太好看啊？” 此时此刻，郑喳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没事，没事。” 他喝了一口酒压压惊，不动声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说道： “林老板，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郑喳挤出个笑脸，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忐忑不安的说：“下面的人不懂事，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顿了顿，他说道：“要不然这样，我去教训他们一顿，改天请你吃个饭，让他们给你处理道歉，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怎么样？” 林武抿起嘴唇，并没有着急说话。 他意味深长的冲着对方笑了笑，想一想之后说：“郑主任，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家要是招惹我，我可就睚眦必报了。” “什么？” 郑喳脸色一变，微微有些恼怒。 这年轻人也太不识抬举了，自己这个街道办事处的主人都亲自登门了，明摆着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他却还要蹬鼻子上脸。 睚眦必报？难道你还要把我怎么样吗？ 郑喳刚要发火，林武却又话锋一转。 “这要是换成别人，我肯定不答应，既然是郑主任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情就还有的谈。” 郑喳一愣，到嘴边儿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憋屈到了极点。 林武看了看郑喳那张脸，忽然又说：“郑主任，我我听说咱们百货大楼的位置也有讲究，是真的吗？” 郑喳心头一凛，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原来这家伙还留着后手啊！ 合着之前说了那么多都不是重点，现在这才是他要跟自己谈的条件！ 不过，郑喳心中震惊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既然有条件，那就说明还能谈，不至于直接把这件事情登上连城日报。 要是真的上了报纸，那他这个主任也就真的当到头了。 郑喳露出一个笑脸：“林老板，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咱们百货大楼最好的位置就是一楼进门口的位置。” 他用手比划两下：“进门左右两边算是最紧俏的铺子了，一进去就能看得见，从咱们百货大楼门口经过，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林老板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这都是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和疏忽，实在是对不住。” “要不然这样，进门口右手边的位置，我让他们腾出来，给咱们楠楠制衣厂留着，林老板，你看行吗？” 林武咧嘴笑了起来——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一个好店面有多么重要，对方能够给出如此条件，那就已经非常够诚意了。 “哎呀，郑主任，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林武双手举起酒杯，冲着郑喳举了举。 “来来来，郑主任，我敬你一杯。” “这么好的铺子给我们楠楠制衣厂腾出来，我必须得替我们厂全体员工感谢您！” 说着话，林武与郑喳碰杯，仰头就把酒喝干了。 见他如此激动的样子，郑喳嘴角抽搐了几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仰头也把酒水喝了进去。 只不过，这酒水却是充满了苦涩。 他娘的，这酒怎么就喝的这么憋屈？ 见对方神色复杂，林武故意又说了一句：“咱们街道有一个好领导啊！” 这会儿他喝了酒，脸色有些发红，看着郑喳，又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然后他朝着郑喳伸出手去。 “郑主任，咱们握个手，就算是朋友了，以后我们楠楠制衣厂还得多靠您照顾。” 郑喳眼皮子一跳，心说这人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心头别扭，可他脸上总要做做样子，当下也只能讪讪笑着伸出手握住了林武的手。 然而下一刻，郑喳直接就愣住了。 林武手心里边儿有一大团东西！ 郑喳也是老狐狸了，这东西触感粗糙，有棱有角的，分明是钱，而且分量十足，比之前夏浩天给自己的还要多！ “郑主任？” 林武笑眯眯的盯着他，开口问了句：“怎么了，是酒没喝够，还是菜没吃够啊？不然咱们再来点儿？” 说着话，他手上又用了点力气。 郑喳这才算是反应过来，当下赶忙把钱握紧，抓在手掌心里边儿收了回来。 “够了够了，这已经很不错了。” 郑喳看着林武，脸色通红一个劲儿的点头：“这要是再喝下去，我可就要真的醉了。” 拿了钱，郑喳心头再也不觉得憋屈了，反而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顺眼。 又举起酒杯和对方碰杯，这次郑喳的脸色就要好看许多了。 “林老板，既然都说定了，那我们最后喝一杯，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尽管来找我。” “我这人没什么太大的志向，就一心想着为人民服务！” “行，那就谢谢郑主任了。” 林武嘿嘿笑着：“以后得多麻烦郑主任帮忙了，今天这杯酒必须得喝水！” 打一巴掌，然后再给一个甜枣。 前面的巴掌越疼，后边的甜枣才越好吃。 如果贸贸然的和郑喳这个街道办事处主任作对，即便是这次让他低了头，那以后也肯定讨不到好处。 这年头，做生意的永远低人一等。 得罪一个办事处主任，这显然不是什么聪明的行为。 与其和对方闹掰，那还不如送点小钱拉近关系，如此一来，别的不敢说，最起码以后楠楠制衣厂的衣服可以顺利的进入百货大楼售卖，再也不会有坎坷了。 而服装二厂的夏浩天，再想通过如此手段对付他们楠楠制衣厂，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送点钱也不亏。 吃饱喝足，林武送郑喳出门，还给他叫了人力三轮车。 目送郑喳远去，林武这才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傍晚，夕阳西斜，把林武的背影拉得老长。 第二百七十七章 找我有事儿吗 楠楠制衣厂内，缝纫机哒哒哒的响个不停，小萌萌正在跟林敬忠玩耍，笑声如银铃一般不绝于耳。 傍晚时分阳光温热，空气之中带着夏天独有的蓬勃生机的味道。 唐清婉突然打开门，把一盆水泼了出来。 她手里端着盆子，站在门口的时候，扭头见到林武回来，便笑意盈盈的冲他招了招手。 “林武，回来了？” 她的声音被清风裹挟着送到了林武的耳朵里，温柔且细腻。 林武点了点头，笑着快步走了过去。 “嗯，回来了！” 他应了一声，心情忽然愉悦了起来。 有了郑喳的运作，百货大楼很快就向楠楠制衣厂敞开了大门。 第二天一大早，林武就带着柯元白、瘦猴儿等人去百货大楼收拾店铺了。 因为是国营企业，所以租金极低，再加上这个年代物价的缘故，所以林武简直就等于是白捡来的一个门面。 除此之外，这家店铺的位置也是最好的，有人从门口经过，一抬头就能够看见挂在那里的喇叭裤。 那样的版型，那样的款式，尤其是裤腿旁边的三颗扣子，简直亮眼极了。 裤子往上一挂，人/流量瞬间就汹涌了起来。 “大姐，你就在这里看着。” 林芳也被林武带来了这边，她脱离社会太久了，一直都在厂子里干活，这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要多出来与人走动与交流才行。 林武说：“大姐，喇叭裤十二块钱一条，很好卖的，不用跟人讲价。” 他把大致的流程和林芳讲了一遍，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大姐，你也是成年人了，不能一直待在厂子里边儿。” 说完这话，林武又抬手指了指外边：“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 这些天，厂子里边儿忙得很，林芳一直都在帮忙剪线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很多时候都一声不吭。 她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落在林武的眼中，难免让人有些担心。 他让唐清婉和林文夫妻明着暗着去劝了好几遍，可每次林芳都只是抿着嘴唇沉默应对。 那种感觉，就像是狠狠一拳打在棉花上，让林武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不光是林武担心，林文更是为此事着急上火的不行。 要不是林武拉着他，估计他都能冲过去把那个沈鹏再揍一顿。 “行，我知道了。” 林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恰好此时有一名客人走过来要买喇叭裤，林武就站在旁边，亲眼看着林芳做完这一笔交易。 过程虽然僵硬，但好歹是没有出现什么岔子，他这才松了口气。 对着林芳笑了笑，林武说：“大姐，看来你还是挺有生意头脑的，居然这么快就做成了。” 林芳闻言，也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脸。 做生意嘛，都是开头难。 林芳一开始只觉得自己的嘴巴怎么都张不开，可是几个客人兴高采烈的买走了裤子之后，她也终于高兴了起来，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而此时此刻，相比起来林武这边的生意火爆，服装二厂的服装店，人/流量就大打折扣了。 里边儿摆着的都是一些服装二厂老款的衣服，相比起来林武这边的喇叭裤，根本就不够看。 夏浩天和刘文琪这会儿也来了，看着那边儿人头攒动的场景，他们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 “郑喳这个老东西，居然把那么好的位置给了他们，真是……” 夏浩天脸色难看，咬牙切齿的骂了与。 “拿着钱不办事，这个老狐狸真是该死！” 此时，刘文琪从旁边儿走了过来，他压低声音说道：“夏总别担心，咱们厂子里边儿已经连夜生产同款裤子了，还多找了几个裁缝，第一批裤子绝对能够在明天赶制出来。” 夏浩天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难看的盯着对面。 楠楠制衣厂的客人原本都是他们服装二厂的客人，可是现在，那些客人竟然全部都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子给抢了去。 眼睁睁看着对方挣钱，自己不断的亏钱，夏浩天的心里边儿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你回去再催一催，就说今晚上绝对要赶出第一批货，明天早上的时候，我要看见一模一样的裤子挂在咱们服装二厂的店里！” 刘文琪不敢反驳，赶忙应了一声，然后就跑了出去。 夏浩天则是站在店里看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黑着脸准备离开，然而就在他来到楠楠制衣厂店铺门口，准备装作看不见直接离开的时候，却是忽然一顿。 他的眼角余光看见了一个身影，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恩？” 夏浩天转头看了几眼，想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想起来。 随后他就准备转身离开，可他抬起的脚步还没落地，一张年轻的脸庞忽然浮现心头。 “是他！？” 夏浩天彻底傻眼了，一时间瞳孔剧烈收缩。 不对！ 那个年轻人怎么这么眼熟？ 好像自己曾今在饭店门口见过他…… 夏浩天猛地记了起来——那个年轻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的时候不卑不亢的样子，说话时候，嘴角还带着笑。 即便是被自己毫不客气的拒绝，对方也没有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 夏浩天一直以为那样的反应只是那个年轻人心性好，但是却没想到……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楠楠制衣厂店铺里边儿站着的那个年轻人，正是之前被自己拒绝了的年轻人！ 商人的天性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巧合！ 夏浩天看了一会儿，确定那人与自己脑海之中的形象重叠之后，这才转身走出百货大楼。 等了一会儿，那个年轻人也走了出来。 夏浩天赶忙转身迎了过去：“同志你好。” 夏浩天快步上前主动打了个招呼，甚至还极其违心的露出了一个笑脸。 然而，刚刚走出来的林武则是一脸的茫然。 “夏总？” 林武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夏浩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你找我有事儿吗？” “我……” 夏浩天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同志，我们曾经见过，你应该还记得。” “我想问一下，你在楠楠制衣厂工作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居然是他们 听到对方问话，林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 这个夏浩天，情报有些落后了，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就是跟他处处作对的楠楠制衣厂的老板。 林武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做解释。 见他如此反应，夏浩天却是眼皮子一跳，赶忙又干笑了两声。 “同志，你上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生怕对方把自己看扁了，夏浩天又赶忙补充了一句：“上次我实在是太忙了，厂里有事儿等着我回去决定，所以当时才拒绝了你，现在我有时间了，你不妨说说看，咱们有事儿好商量。” 林武却咧嘴笑了笑：“夏总，这种时候就没有必要说这种话了？合作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时机，你那次拒绝了我，总不能要我现在扭过头来跟你合作？” “算了，下次，下次。” 林武直接挥手拒绝了对方，言语颇多揶揄。 夏浩天咬了咬牙，实在是不甘心放弃。 见林武要走，他赶忙追上去，又说道：“楠楠制衣厂给了你什么待遇？要知道，咱们连城服装二厂才是最大的规模，你要是愿意来我的服装二厂，福利待遇绝对只会比楠楠制衣厂更多！” “而且要是你能干出一番业绩，我能给你的待遇翻一倍！” 林武眉头一挑，心说这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直接开出了这么高的待遇。 不过，他依旧不放在心上。 在夏浩天的目光注视之中之中，林武故作沉吟，片刻之后却依旧摇头。 “夏总，实在是对不住，我要的估计你们服装二厂给不起。” “多谢夏总抬爱了，我还有事要忙。” 说完这话，林武就擦着夏浩天的肩膀离开了这里。 在他的身后，夏浩天眉头都皱成了小山。 这楠楠制衣厂究竟给了他什么待遇，竟然能够让他如此的死心塌地？ 换成别人，自己开出这么丰厚的待遇，恐怕早就辞职不干，跟着自己混了。 越是深思，夏浩天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这个楠楠制衣厂，老子非得搞垮你不可！ 下午两点五十的时候，百货大楼这边儿的公职人员都还在上班，百货大楼内的客人减少了很多。 见林文一脸的疲惫，林芳当下走过去，柔声说道：“小文，店里边儿有一张躺椅，你进去休息一会儿，等人多了我再叫你。” 见林文要拒绝，林芳当下又说：“小文，现在也没有客人，你放心，我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 林文这几天的确是太累了，一直都在楠楠制衣厂忙活，又是搬货，又是上货，现在又来卖衣服，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尤其是昨天晚上，为了赶货，他一直帮忙裁剪布料到半夜，现在是真的撑不住了。 见大姐坚持，林文想了想之后点头：“行。” 站起身来，他又闷闷的说了一句：“大姐，待会儿人多了记得喊我，千万别一个人硬撑着。” 说完这话，林文就转身进去里边儿睡觉了，林芳则是一个人站在柜台前。 她的身边就是用衣架挂起来的一条条的喇叭裤，整理的十分井井有条。 十分钟之后，百货大楼门前出现了二人，沈鹏和黄思怡手拉着手朝着百货大楼内走去。 黄思怡今天穿了一件乔其纱的衬衫，这是上次在服装二厂买的款式，衣服很贵，就这么一件衬衫，就足足花了十七块钱。 当然了，这钱怎么会轮得到她出？ 不得不说，黄思怡虽然脸蛋长得不咋样，但是身段是真不错。 这会儿穿着衬衫，再搭配一条两片裙，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摇曳生姿。 “沈鹏，昨天老赵媳妇儿买的那条裤子，穿起来很时髦的。” 黄思怡撒着娇说：“沈鹏，你也给我买一条，我穿起来肯定比别人更漂亮。” 听见这话，沈鹏的心头都在滴血。 一条喇叭裤就卖十二块钱一条，自己得干多少天才能赚得到这么多钱啊！ 和黄思怡在一起的这两天，他才算是看明白——别看这女骚里骚气的，分明就是一个销金窟，花钱那叫一个爽利啊！ 黄思怡见他不搭理自己，当下柳眉倒竖起来，嗓门拔高喊道：“沈鹏，我可是为了你都离婚了，你现在连一条裤子都不舍得给我买，你个没良心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早知道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跟你了！” 沈鹏只觉得耳朵旁边嗡嗡嗡的吵的不行，当下只能点头答应下来：“行行行，我给你买，你别吵吵啊！” 就这样，沈鹏被黄思怡拉着往百货大楼里边走去。 走着走着，他没来由的就想起了林芳和大鹏小鹏两个孩子来。 那女人虽然不知道打扮自己，但自己要是给他拿十块钱，她能把家里拾掇的干净好几天，还能买上一些自己喜欢吃的猪肉。 大鹏小鹏两个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是啥情况，这两个小兔崽子，这么多天了都没有回来找过自己这个当爹的，真是没良心！ 一想起这些事情，他的脑子里就乱糟糟的。 沈鹏刚刚站住，忽然听见身边的黄思怡说了一句：“哎呦喂，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林芳吗？” 黄思怡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拿着鸡毛掸子给柜台扫灰的林芳，顿时阴阳怪气了起来。 “林芳，没想到你居然还进了百货大楼卖东西了，吃上公家饭了啊！” 听见这声音，沈鹏猛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 谁？林芳吗？ 下一刻，他就看见面前的柜台后，林芳穿着一件棉质的短袖，面无表情的样子。 此时的她不像是以前那样，只会穿黑色和蓝色的衣服，显得沉闷又土气。 这些天里，她似乎吃的好了一些，脸颊都跟着圆/润了不少。 一条粗/长的麻花辫儿，这会儿也扎成了马尾，露出了纤细小麦色的脖颈，看起来倒是洋气了不少。 林芳听见声音抬头看来，等到看清楚面前二人之后，她当下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 居然是他们！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到底脱不脱 林芳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叫醒林文，然而刚刚抬起脚步，她又给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如果这么点小事自己都无法解决的话，还怎么独自带大两个孩子？ 连城就这么大，遇见这两个人也是迟早的事情，她总不能每一次都让弟弟帮自己解决麻烦？ 林芳脸色惨白，双手扶着柜子，明明心里很不好受，却依旧挤了挤嘴唇，露出一个笑脸：“黄姐，买裤子啊？” 就像是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一样，林芳笑着介绍说：“这是杏花镇楠楠制衣厂出厂的喇叭裤，十二块钱一条，有大中小/三个尺码，黄姐，你要不要来一条？” 黄思怡眉头皱起，脸色古怪的打量了林芳几眼。 她上前拿起裤子看了看，一边看一边说：“林芳啊，你可真是有个好弟弟，居然能带着你赚钱，可真不错……” “不过就是可惜了，你没什么男人缘儿，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多多少少也不容易。” 黄思怡像是要跟林芳宣示自己的主权一样，拉着身旁的沈鹏来到近前，之后更是当着林芳的面故意说道： “沈鹏是个好男人，只是你们两个人不合适。” “结婚过日子嘛，那就肯定要处的来，不然的话，两个人都不舒服，你说对不对？” 此时此刻的沈鹏眼神慌乱，根本不敢去看林芳，心烦意乱的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只是带着黄思怡逛个街而已，居然还能够碰见林芳，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抬头心虚的打量了对方几眼，沈鹏刚准备说些场面话来缓解尴尬，却发现后者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自己。 一瞬间，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这女人真是狠心，出去了就真的不打算不回头了吗？ “有没有喜欢的裤子？” 沈鹏没有接黄思怡的话，只是拿起一条裤子问道：“这是什么料子的？穿在身上好不好看？” 听见他的问话，林芳才总算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无比的平静。 “这是的卡料子的喇叭裤，男人女人都能穿，料子很耐磨，沾了水也能不变形，不一样的人穿起来效果不一样。” “咱们店里边儿就有换衣服的地方，你们可以进去试一试。” 这些都是林武叮嘱他回答的一些问题，如今在面对沈鹏的时候，林芳也能够一次性的全部说出来。 这对于林芳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见对方并没有被自己激怒，而沈鹏也不接自己的话茬，黄思怡顿绝没有意思。 她拿起一条裤子在这里身上比划了几下，而后扭头说道：“沈鹏，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试一试。” 说着话，黄思怡就抬腿朝着店铺内的换衣间走了进去。 沈鹏见林芳依旧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只是低头自顾自的整理着柜台，憋了半天还是没有憋住。 他问道：“你怎么回事儿，出去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看，两个孩子到底还是不是我的种？” “放心，两个孩子过的很好，过段日子，我就会把他们的户口迁出来。” 当初林芳和沈鹏没有领证，孩子生出来找了关系，所以就全部放在了沈鹏的户口本上。 如今二人离婚，倒是不用去办手续，但是迁户口还是有些麻烦，必须得将户口本从沈鹏那里拿过来。 听见迁户口三个字，沈鹏脸色猛的一变。 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他的一张脸顿时涨红了起来。 “你说什么！？” 沈鹏瞬间拔高了音调，扯开嗓子骂了起来：“你这个臭婆娘，敢不敢再说一遍？” “大鹏小鹏都是我沈鹏的种，你敢把他们从户口迁出去，我不打死你！” 他在家里作威作福管了，这会儿又听见林芳要把他两个孩子夺走，顿时气的眼睛通红，卷起袖子就想动手。 林芳见状，顿时吓得手脚发软。 但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害怕到躲藏起来。 “他们是你的种，但也是我的孩子！” 林芳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沈鹏。 她说道：“我是不会让他们有你这样一个爸爸的！” “什么？” 沈鹏怒火中烧，扬起手就准备给林芳一巴掌。 他常年干体力活，要是一巴掌真的落在林芳的脸上，那伤害自然无比恐怖。 林芳见状咬紧牙关，她已经打定主意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脸上，沈鹏的手扬起之后，就被人用力的捏住了。 刹那间，沈鹏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之中。 林文脸色阴沉似水，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沈鹏的脸上，直扇的他眼冒金星。 林文本来就是个狠人，身材长得比沈鹏高大几分，而且这几个月顿顿吃肉，身子骨养的壮实了不少。 一巴掌下去，打的沈鹏脸上泛起淤青，嘴角都沁出了血丝！ 沈鹏直接都懵了，甚至忘记了反击，就那样愣愣的看着林文，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林文伸出手，将林芳拉在身后，冷冷的瞪着沈鹏。 “你打我大姐一下试试，看老子不打死你！” 沈鹏捂着脸，满脸的痛苦之色。 “小文！” 见到林文来了，林芳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林菀则是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个狗东西来了，你怎么不喊我？” 这会儿，黄思怡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走了出来。 她的身上已经换上了那条喇叭裤，的确比之前明艳动人了几分。 见到沈鹏被打，她赶忙尖叫着跑了过来。 “沈鹏，你咋了？谁打的你？” 林文看见她身上穿的裤子，又见二人这么亲近，当下就明白了事情原委，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给老子把裤子脱下来，老子不卖了！” “你……” 先是自己男人被当众打了一巴掌，然后又要求自己脱下裤子。 一时之前，黄思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买你的裤子史清宇，你还不卖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做生意的！” 林文却是一条筋，梗着脖子喊道：“卖谁都不卖你，你到底脱不脱？” 第二百八十章 开始打价格战 林文本来就长得凶狠，现在沉声怒喝一声，顿时吓得黄思怡变了脸色，哪儿还敢说半个不字。 “谁稀罕你这条裤子，喊什么喊啊！” 黄思怡缩了缩脖子，随后就赶紧回去换回了自己的裙子。 出来之后，她拉着沈鹏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真是的，这一家人都是疯子！” 沈航捂着脸被拉走了，直到二人彻底离开，林芳原本一直僵着的身子，这会儿才算是放松了下去。 林文往脚下狠狠啐了一口，站在林芳的面前，眉头皱的很紧。 他说：“大姐，你怎么不喊我？那个王八蛋，下次再让我看见，我非打死他不可！” 林芳红着眼没说话，伸出手抹了抹眼泪。 抬头看向了林文，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如鲠在喉一般，半个字都说不出。 半晌之后，她才更咽着又喊了一声小文。 见她如此模样，林文有些于心不忍。 叹了口气，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林文这才说：“大姐，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我跟小武顶着，你不用怕。” 林芳点了点头，梗咽着哭了出来。 她想——自己这辈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 服装二厂，夏浩天回来之后就下达了死命令，直接让服装二厂的工人连夜赶工，一定要在明天早上之前做出喇叭裤。 而且为了和林武的喇叭裤区别开来，他将两边裤腿的三颗纽扣变成了五颗，成本自然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夏浩天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晚上两点多的时候，第一批喇叭裤总算是生产出来了。 因为是拿着楠楠制衣厂原版裤子打版的，所以夏浩天这次总算是彻底放了心，之后便直接下令让工人们大批量的赶制喇叭裤。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这一批货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服装二厂的大门。 “十块钱，十块钱，最新款的喇叭裤，现在亏本大甩卖，只要十块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服装二厂出品，不满意随时退换！” 大喇叭这么一喊，一大清早涌入百货大楼人全都蒙了。 “多少钱？服装二厂的喇叭裤只卖十块钱？！” “这可整整便宜了两块钱，都能够买一大块白花花的猪肉了！”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听说是服装二厂最新款的喇叭裤，咱们去试试，反正不好的话就不买。” “服装二厂上次的乔其纱衬衫还是挺好看的，要是这次的喇叭裤也不错，那咱们就买一条，搭配起来肯定不会差的。” 当下，一大/波人齐刷刷掉了个头，朝着服装二厂的店铺涌了进去。 “这裤子有五排纽扣呢，看起来真好看，穿起来也跟楠楠制衣厂的喇叭裤没什么区别，还比他们便宜两块钱呢，就买这条！” “款式差不多，主要是便宜，买回去不吃亏！” 人头攒动之下，服装二厂的店铺生意顿时火爆了起来。 前一天还门可罗雀，结果一夜之后就变了个样子，这直接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生意如流水。 而另外一边，柯元白看着那边的情况，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他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对方，一颗心都跌入了谷底。 又开始打价格战了！ 原本以为这一次会顺风顺水的，却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文，你在这里盯着，我这就回去找林武。” 撂下这么一句话，柯元白扭头就往回跑。 一路上，太阳明晃晃的落在他的身上，可柯元白却是手脚冰凉，走路都有些打晃。 服装二厂开始打价格战了，他们楠楠制衣厂怎么可能赢下来？ 夏浩天在连城做了这么多年的服装生意，资本无比的雄厚，真要抢占市场，他们楠楠制衣厂只会是沦落到之前一样的下场。 上一次是自己，而这一次却是轮到林武了。 此时此刻，院子里边儿。 林武拧干了毛巾，叠的方方正正，之后小心翼翼的敷在了小萌萌的额头上。 小家伙昨天晚上贪凉，睡觉没盖被子，电风扇一吹就着凉了，早上起来就开始发烧。 现在的小萌萌正躺在林武的怀里，病恹恹的说不出话来。 刚刚给她敷了毛巾，小萌萌就流出了鼻涕。 “爸爸，我的头好疼啊。” 小萌萌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林武。 见他这样，林武心疼的摸着小家伙的脑袋。 他低下头去，用自己的脑袋贴住小萌萌的额头感受了一下。 还是烫！ 林武不再犹豫，转头看了一眼唐清婉，开口说道：“媳妇儿，收拾一下，咱们去卫生所！” 唐清婉点了点头，去屋子里边简单拿了两件衣服，又拿了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这就算是收拾完毕了。 一家三口正准备出门，结果迎面就碰上了匆忙赶过来的柯元白。 “林武，大事不好了！” 柯阳白大步流星的跑了过来，神色着急的说道。 林武却像是早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得，脸色不变淡淡的回了一句：“柯叔别着急，我都知道了。” 他怀里抱着小萌萌，微微往上托了托，而后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夏浩天那边儿降价了多少钱？一块还是两块？” 柯元白闻言一愣，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别的事情的时候，赶忙解释说： “服装二厂一条喇叭裤卖十块钱，比咱们足足少了两块！” “这个狗日的，存心要把咱们楠楠制衣厂搞垮了！” 联想起之前自己的遭遇，柯元白就怒不可遏。 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 这年头，大家都还是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然后他这一降价就是两块钱，简直就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然而，林武却是笑了笑，看着柯元白的眼神有些微妙。 “柯叔，你有没有算过他们服装二厂一条裤子的成本是多少钱？” “成本？” 林武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直接让柯元白傻眼了。 “什么成本？” 柯元白本就不傻，再加上这些天也一直在思考对付服装二厂夏浩天的对策，此刻被林武这么一点，他脑子里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林武，你的意思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发烧了 柯元白瞪大眼睛看着林武，一脸的震惊之色。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武却已经朝着他摆了摆手。 “柯叔，不要着急，你现在就去改价格。” “夏浩天一条裤子卖十块钱，咱们卖七块钱。” “柯叔，你先去忙，我要先带小萌萌去看病，回来之后咱们开个会，最后敲定一下价格。” 说完这话之后，林武就带着唐唐清婉，怀中抱着小萌萌去卫生所了。 巷子里边儿，柯元白一边走，一边飞快的计算着夏浩天做喇叭裤的成本。 虽然梁家的喇叭裤材料一样，跟他们楠楠制衣厂相同，都是用了的卡布料，但是服装二厂的的卡布料是从隔壁市还有其他几个地级市临时收购来的。 如此算来，那情况可就截然不同了。 的卡面料在下面几个地级市里边儿，虽说算不上多么紧俏，但也绝对不会滞销。 也就是说，夏浩天买来的的卡布料，一尺布料的价格就得一块三四上下。 即便是大量拿货，那也得一块二左右。 而他们楠楠制衣厂一尺布料的价格却是只有几毛钱，这就一下子拉开了成本价格。 服装二厂的布料价格贵不说，还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两颗扣子，赶工也需要提高一大截人工的成本。 各方各面加起来，这可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几分钟之后，柯元白不但不再着急，反而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边了。 “八块钱！” “他们的成本足足八块钱！” 柯元白搓着手，激动的直嚷嚷。 “他娘的，他夏浩天一条裤子光是成本就要八块钱，而我们楠楠制衣厂的裤子的成本，最多也才不到三块钱。” “也就是说，按照林武定下来的七块钱的价格出售，我们非但不会亏本，依旧还有不小的利润空间，反倒是把夏浩天和服装二厂拉了下来，让他们瞬间就陷入了一种非常尴尬的地步！” 如果一条裤子卖八块钱的话，那么夏浩天和服装二厂就拿不到任何利润，等于是白忙活。 如果和楠楠制衣厂一样，把价格降低到七块钱的话，那他们也拿不到价格上的优势。 而如果继续降价的话，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林武这小子，简直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百货大楼之中，柯元白回去之后，楠楠制衣厂的店铺门口就立刻挂出了一个七块钱的价格。 夏浩天见状微微皱眉，却并不担忧，反而有些欣喜。 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鱼儿上钩的表现。 只要双方持续亏损，谁先把钱亏完，谁就输了。 夏浩天冷笑一声，转头冲着售货员眯了眯眼，然后大手一挥说道：“降价到六块五秒钱，咱们就跟他们对着干！” “你就在这里守着，只要他们继续降价，咱们就跟着降。” 一条喇叭裤降价到六块五毛钱之后，梁家的价格就没有再变动了。 两家厂子开始打价格战，对此最喜闻乐见的，自然是来来往往的顾客。 一大群人兴高采烈的跑进了服装二厂的服装店，高高兴兴的买了喇叭裤。 而这一边，柯元白把大概的账目跟几个人算了算，又把林武的打算和他们说了一遍，众人的脸色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林文皱着眉头，抬头盯着对面看了半晌，之后才说：“咱们库房里边还有不少裤子呢，那些裤子怎么办？” 这话说完，林芳等人的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服装二厂的夏浩天在亏钱，这的确没错，但是他们仓库里面的裤子也处于滞销状态啊！ 这可怎么办？ 柯元白脸色不由得有些僵硬，不过下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林武似乎从开厂以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从始至终都是有条不紊的样子。 别的不说，就连这一次打价格战都已经算计在内了…… 说不定，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里，柯元白松了口气。 他回头朝着几人露出了个笑脸：“放心，林武肯定有办法的，不用着急。” …… 卫生所里边儿，医生看了一眼温度计，又拿着木板压了压小家伙的舌头，之后才站起身来对林武说道： “没问题，就是发烧感冒了，等过段时间温度下来了就好了。” “小孩子贪凉，打一针就会见效了。” 林武闻言，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去。 “那行，谢谢医生了。” 小萌萌高烧三十八度，这已经算是高烧了。 而这个年代并没有那么高效的退烧药，必须得打针才行。 听见要打针，小萌萌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一把抱住林武就开始嚷嚷：“爸爸爸爸，我不要打针，打针太疼了。” 说着说着，小家伙就开始掉眼泪，那模样看的林武一颗心都要化了。 “小萌萌乖，打针不疼的，一下子就好了。” 一边儿哄着孩子，林武一边儿抱着小萌萌坐在了医院里边儿的长椅上。 暗红色刷了油漆的木头坐起来无比的硌屁股，但是此时此刻的林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来医院不是为了享受的。 没过一会儿，医生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针筒。 还没靠近，就已经吓得小萌萌嚎啕大哭不止。 唐清婉心疼孩子，走过来蹲下/身子，将小萌萌的脑袋搂在怀里，柔声安慰说：“小萌萌不哭，一下子就好了，有爸爸妈妈在，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孩子一哭，最难受的就是当爹娘的了。 再加上现在小萌萌又生了病，身体不舒服，唐清婉的心就跟猫爪一样。 医生走过来之后，小萌萌哭的嗓子都嘶哑了，趴在林武的腿上就像是小小的一只猫咪一样。 幸亏医生手上动作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结束了。 其实打针并没有多疼，主要是孩子看见细细长长的针头会感到恐惧。 林武捂住小萌萌的眼睛，又哄了好一阵子，小萌萌才总算是止住了哭声 唐清婉站起身去交钱，收钱的是个中年女人，估计是医生的媳妇儿。 她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一阵，之后才说：“同志，给一块两毛钱就行。” 第二百八十二章 看你们的了 说着话，她又朝着外边看了一眼。 “这小姑娘长得真水灵，你们夫妻好福气啊！” 唐清婉礼貌性的笑了笑，然后低头拿出自己的布袋子，仔仔细细的点钱递了过去。 “大姐，你看看对不对。” 中年女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了前，而后问了一句：“你们家是你管钱吗？刚刚你们一进来，我就看见了，你男人对你可真不错，还知道抱着孩子。” “我儿子现在都十几岁了，我家那个别说是抱一抱了，都没正儿八经看过几眼。” “还是你命好啊，男人心疼你，手里头还宽裕，真是嫁了个好男人。” 结了婚的女人就喜欢说这些，中年女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唐清婉却听的脸上火辣辣的。 她拿了发票之后，赶忙低着头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匆匆的，就像是做贼一样。 林武抱着小萌萌，看见唐清婉红着脸出来，不由得有些纳闷。 “媳妇儿你怎么了？只是去交个钱而已，怎么还红了脸？” “没……没什么。” 唐清婉低着头不敢看他，伸出手接过小萌萌，却忽然察觉到耳边传来一些温热的气息， 林武探过身子，凑近她的耳边小声揶揄了一句：“媳妇儿，你也生病了吗？要不要我晚上给你打一针？” “……” 唐清婉都无语了，心说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要开车？ 她嗔怪的瞪了对方一眼，却不知不觉连脖子都红了。 “走了走了。” 唐清婉羞恼的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在这一刻，她的眼里仿佛有万千风情。 从卫生所出来之后，小萌萌折腾累了，就趴在林武的肩膀上睡着了。 林武小心翼翼的将小家伙放在床上，而后又没忍住，俯下/身去在小家伙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我马上就回来。”他对唐清婉说道。 “恩。” 唐清婉抬头看着林武，此时下午的阳光无比明媚。 在他的身后，无数金色阳光把他的轮廓勾勒了出来，使得他整个人都泛起了一抹金色。 因为背光，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睛，可唐清婉却依旧觉的他看着自己的自己眉眼无比温柔。 在那艺术间，唐清婉的心忽然就颤了颤。 没来由的，她想到了今天中午那位大姐跟自己说的话。 这个男人对自己是真的好！ “林武？”唐清婉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怎么了？” “你小心一点。”唐清婉抿起嘴唇温婉一笑：“我等你回来。” 孩子乖巧懂事，媳妇儿温柔贤淑，自己还真是好福气！ 林武一个没忍住，凑上去亲了她一下。 “等我回来。” 说完之后，林武就转身走了出去，直接奔着楠楠制衣厂而去。 傍晚五点多的时候，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们陆陆续续的下班了，柯元白、林文等人垂头丧气的也回了厂房。 今天一天的销售数量简直太少了，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所以众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刚刚走进制衣厂的院子里，抬头就见到林武双手正双手环胸的看着他们，显然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怎么了这是，这么无精打采的？”林武拔高声音，明知故问道。 “这才第一轮价格战，就萎靡不振了？” 柯元白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来摇着头说：“林武啊，打价格战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咱们今天就只卖出去三条裤子，而车间那边儿每天还在做，库存一天比一天多，就堆在仓库里边儿，这谁还能笑得出来？” 林文一听这话，也沉不住气了上来，上来对着林武说道：“你和我透个底，到底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服装二厂的裤子都卖完了，咱们的裤子还要卖给谁？” “那么多的喇叭货，压在手里可不行，毕竟那都是钱，连城市场就这么大，哪儿能吃得下两家厂子的裤子！” 瘦猴儿和林芳虽然没有说话，但此刻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时之间，林文、柯元白、林芳和瘦猴儿都齐刷刷的看着林武，就等着他拿主意了。 林武闻言一乐：“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咱们先开会。” 林武指了指一间仓库，那里边很宽敞，开个临时会议绝对没有问题。 众人也不等林武继续说下去，当下就齐刷刷的走了进去。 林武进入仓库，顺手把门关上了，然后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了下来。 众人这会儿都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林武想了想，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诸位，我希望你们能明白，咱们的首要战场不是连城，做生意不能死脑筋。” 这两天，他们制衣厂一共卖出去接近两千条裤子，也就是说，第一笔资金已经基本回笼了，林武有足够的空间操作。 连城是个大蛋糕，但是相比于全国，连城就不够看了。 “等过两天，我带瘦猴儿去广省看一看，那边儿到处都是全国各地的买卖人，那里才是咱们的市场，到时候别说是十二块钱一条裤子了，就算是卖十四块钱，也依旧不愁卖不出去。” 林文挠了挠头，问出了众人心中最疑惑的问题：“那连城呢？我们不在这里卖裤子了吗？” 林武一摇头：“服装二厂的裤子不是卖的很火吗？人家要亏本卖，咱们也不能拦着不是？” “这……” 柯元白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顿时喜上眉梢。 不过，这份喜悦稍纵即逝，他很快就有担忧了起来。 “可是林武，夏浩天是个老狐狸，咱们不跟他争，他会不会看出来？” 林武笑着扭头看向了柯元白：“所以说，柯叔，这戏演的好不好，可就要看你们的了。” “演戏？” 这一下子，众人都傻眼了。 随后，林武把自己的想法大致的解释了一遍。 “咱们一开始的降价就是七块钱，这也是为什么我定了这个价格的原因。” “一下子降价到五六块，那不是打价格战的常用手法，一步一步的降价，就会显得我们楠楠制衣厂生意艰难，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只有这样，才能哄骗对方降低更多的价格。” 林武解释完之后，众人异口同声的发出了哦的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楠楠制衣厂的变故 林文和柯元白对视一眼，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尤其是柯元白，此刻正一脸崇拜的看着林武，直接把双手的大拇指竖了起来。 “林武啊林武，可真有你的！” 林武没有搭碴儿，笑了笑之后就扭头看向了瘦猴儿：“咱们三四天之后就出发，你有时间没有？” 瘦猴儿闻言，直接就站了起来。 他咧嘴笑的无比开心：“有的是时间，林哥喊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事情敲定，众人心中没了任何负担，气氛一下子就又活跃了起来。 四天之后，一大清早，林武就带着瘦猴儿直奔火车站而去。 临走的时候，唐清婉喊住了林武，将一枚荷包塞给了他。 荷包上边儿用很细的线绣出一朵荷花，是唐清婉这几天特意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包含她的心意。 “林武，你放心，我在家里会带好小萌萌的，等着你回来。” 此刻还没有彻底明亮，朦胧的晨光混杂着早间的雾气，把唐清婉的脸勾勒的有些模糊不清。 而她的眼睛里边儿，却是有着光亮闪烁。 看着恋恋不舍的媳妇儿，林武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了走了。 他走过去伸出手，将唐清婉用力的搂入怀中。 “放心，等我把事情办好了，就立刻回来。” 低头在她的嘴唇上吻了吻，柔软又湿润，这让林武的心也安定了几分。 “乖，等我回来。” 说完话，林武提起包裹，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唐清婉的心里空落落的。 她没有谈过恋爱，下乡之后，林武几乎是以一种无比蛮横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 而现在，自己却…… 唐清婉幽幽的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眉心，随后转身走进房间。 她是孩子的妈妈，也是林武的妻子。 正因为如此，自己猜不能影响他做大事。 …… 价格战打到第五天的时候，双方的价格基本上已经稳定了下来。 柯元白按照林武的吩咐，一天降一点，最终控制在五块钱左右一条裤子，而服装二厂给出的价格却是四块五。 经过高/峰期的销售，这两天喇叭裤的销售速度明显缓和了下来。 夏浩天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他走进店里，按照惯例问了一下员工销售的情况，身边的刘文琪抓紧时间拍马屁。 “夏总，这些天里，咱们的喇叭裤销售数量直线上升，出去转一圈，人们穿的都是咱们服装二厂的喇叭裤。” 就算是个苍蝇一样，刘文琪使劲儿的搓着手。 “夏总，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们楠楠制衣厂的资金链就会断掉，到时候，连城绝对是咱们服装二厂的市场！” 夏浩天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楠楠制衣厂的店面看了几眼。 此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个小子怎么不在？ “他去哪儿了？” “夏总，你说的是谁……” 刘文琪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此时此刻夏总说的，十有八/九就是上次跟自己提过的那个年轻人了。 “不知道啊，估计是这两天没什么生意，他也不想来这边，毕竟来了也没有生意，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夏浩天点了点头，脑海里面忽然就想起了那天自己见到的那个年轻人。 说话沉稳有力，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自信。 不知为何，夏浩天没来由的有些担忧。 按照楠楠制衣厂往日的那些手段，他们难道真的会这么轻易的坐以待毙吗？ 夏浩天越是深思，心里就越是不安。 他皱紧眉头，正准备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情，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干什么干什么？你疯了吗？现在要钱，你也太没良心了！” 一声怒吼响起，立刻就把夏浩天、刘文琪等人的注意拉了过去。 这声音夏浩天很熟悉，不是柯元白，还能是谁？ 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到柯阳白狠狠的抓着林文的领口，气的一张脸都是铁青的。 他用力的拽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口中喊道：“林文，咱们厂里对你不错，这么多天了，每天都给你好几块钱的工资，你还嫌不够吗？” “你这才来了多久就要走，还有没有良心了？” 林芳见二人吵了起来，干嘛并过来劝架。 “柯叔，你放开小文，咱们有话好好说。” 柯元白却根本不给林芳面子，怒吼出声：“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来的时候，咱们厂子能赚钱，赶他走他都不走，这会儿裤子卖不出去了，他就要离开，这是人能干的出来的事情吗？” 被对方指着鼻子的骂，林文也来了火气：“草，你特么给老子把嘴放干净点儿！” 此刻的林文模样凶狠，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开口反驳道：“没钱谁帮你干活儿？真以为我是做慈善的了？” “老子一家老小都等着养活，你们厂子不给钱，怎么，难道还要老子的媳妇儿孩子喝西北风？” “你给老子撒开手，不然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说着话，他一把推开了柯元白，沉着脸就大踏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百货大楼。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柯元白气的不轻，竟然直接就将柜台上的衣架子往地上一砸。 他红着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别人讲话：“我就不相信了，这么好的喇叭裤还能卖不出去？” “我就算是借钱，哪怕倾家荡产，我也要熬着！”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夏浩天，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让柯元白的面目显得无比的狰狞可怖。 在这一瞬间，夏浩天心里边儿的疑惑直接就打消了。 别人不了解，但是柯元白他很清楚。 对于柯元白的挑衅，夏浩天笑了笑不予理会，顺手做成了一单买卖，然后走了出去。 他双手环胸看着柯元白，故意说了一句：“柯老板，真是好久不见啊。” 柯元白则是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少毛哭耗子假惺惺的，夏浩天，这一次不管如何，我都要跟你熬到最后！” “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看他这副模样，简直是要和夏浩天拼个鱼死网破。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出门在外 柯元白如此模样，夏浩天上一次也曾见过。 夏浩天心想——楠楠制衣厂终究是熬不住了啊！ “那行，我等着你。” 夏浩天笑了笑，无比轻松的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总不能把我的服装二厂熬破产？” 刘文琪这会儿也跟着走了过来，一幅狗腿子的谄媚模样。 夏浩天讥笑一声：“走，咱们回去加大产量，这种喇叭裤很好卖，连城要多少，咱们就生产多少，亏本也没事儿，咱们服装厂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这点儿亏损。” “你特么的……” 柯元白钻紧拳头，眼睁睁的看着夏浩天和刘文琪离开，却也无可奈何。 等到二人彻底走远了，柯元白转身回到店铺内。 林芳见状，抬手拍了拍胸口，微微松了口气。 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柯叔，小武说夏浩天这个人很多疑，你说他会相信咱们演戏吗？” 而此时，夏浩天却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样，脸上完全没了愤怒，反而是咧嘴笑了起来。 “那当然！夏浩天虽然生性谨慎，但是也很自大，他上次跟我打价格战赢了一次，这一次肯定会觉得十拿九稳，不会有问题的。” 这一刻，柯元白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胸口里边儿那股子憋闷也散尽了。 他吃了一次亏，现在总算有人能够帮自己找回场子了，这可真不容易啊！ 火车上，从连城去广省的火车足足得两天一夜。 一路上，林武和瘦猴儿睡在卧铺里边儿。 来来往往都是人，为了防止被偷东西，二人基本上都是轮流着活动。 抵达广省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下了火车出了站，入眼就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八十年代的广省是全国最热闹的地方，和保守封建的内陆不一样，这里已经开始做起了个体小生意，到处都是全国各地的倒爷，语言以粤语为主。 但是一开口，各地的口音都能够听得出来。 林武和瘦猴儿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出站口，几个骑着三轮车的本地人立刻就围了上来。 “靓仔，坐车了，两块钱一个人，很便宜的。” 骑车的是个年轻人，皮肤黝黑，嘴里边儿嚼着槟榔，头发是当下最流行的甩发，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口被染红了的牙齿。 他身上穿着一件棉质短袖，腿上是喇叭裤，鼻梁上还顶着一副没有拆掉标签的蛤蟆镜，看起来倒是挺时髦的。 林武看了他一眼，直接摇头说：“两块钱太贵了。” “那你能给多少？” 林武伸出手比了两个手指：“两个人两块钱，把我们送到高第街。”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可是这里的常客，因为被坑了几次，所以他对于价格非常门儿清。 林武见那年轻人不说话，当下拉着瘦猴儿就要离开。 果不其然，身后的年轻人立刻就叫了起来。 “别走，别走。” 年轻人骑着车向前跑了一段距离，然后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车子：“上来，两块钱带你们过去，亏本做你们买卖。” 做生意的果然都不老实！ 林武朝着瘦猴儿看了一眼，对方立刻级会意，直接说道：“林哥，我坐前面拿东西。” 瘦猴儿提着两个硕/大的包裹往上一挤，随后就去招呼林武。 二人这一次来广省，每个人带了两百条喇叭裤，一共是四百条，鼓鼓囊囊的一大袋。 也幸好是裤子，所以不是那么沉。 林武往前挤了挤，好歹是把屁股挪了进去。 “走。” 听见声音，年轻人就从车上站了起来，奋力的往前蹬去。 车子缓缓的动了起来，后面就好用力气了。 年轻人显然是个自来熟，一路上都在跟两个人聊着天儿，林武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反倒是瘦猴儿，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尤其是年轻人带着一点粤语口音的普通话，更是让他觉得无比的新鲜。 林武坐在车上，就那样静静的打量着这座夜幕下的城市。 在内地的时候，基本上过了晚上八点钟，就没有会在街上逛荡了。 而广省不一样，八十年代与港城对接，开放了多种元素融合，这就导致这座城市的人热情又奔放。 尤其是八十年代成立的那条街，更是第一个做生意的档口。 几个拼房的小摊子用木板或者是塑料布围起来，里边儿挂着形形色色的商品，这就算是一个门面了。 一些流行的港风裙子、装饰品、衬衫等等，全部都是紧俏货色，各地的大小倒爷纷纷涌入。 这会儿一些卖小吃的摊贩还在忙活，不断的接待着从火车上下来各地旅客。 炒肠粉、炒细粉，还有各色的钵仔糕，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林武的胸口忽然泛起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上辈子的时候，他来这里做生意，一路上只觉得担惊受怕，下了火车后为了省钱，他甚至还睡过马路边。 这座给了他机遇的城市，他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 如今重生一世，再来这么一遍，他忽然感觉到了这座城市勃勃的生机和无限的魅力。 在这一刻，林武的胸腔里边儿胸涌澎湃着无数的情绪。 伸手摸了摸身边厚厚的一包喇叭裤，林武心中有了无限干劲儿。 在夜色下，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个妩媚的姑娘，是那么的诱人。 广省，我林武又来了！ 抵达高第街，林武付了钱，直接带着瘦猴儿先去招待所开了一间房间。 将随身携带着的喇叭裤放进去，林武又额外的买了两把锁加在门锁上。 瘦猴儿见状，一脸的不解，忍不住问道：“林哥，这里不是有门锁吗？咱们？咱们还要上锁？” 林武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教训说：“出门在外得多几个心眼，这样总是没错的。” 之后，他带着瘦猴儿往外走去。 要知道，加上两把锁也花不了几个钱，相比较起来，还是里边儿的裤子值钱。 瘦猴儿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林武往外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当初林武吃的第一次亏，就是在招待所。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这买卖划算啊 当时的他和瘦猴儿一样，都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结果当天晚上就被扒手带走了货。 这里的招待所鱼龙混杂，多的是地头蛇和小混混，必须得多加防范才行。 两个人出了门后，就直奔街边小摊子而去。 林武喜欢吃这里的炒粉，软软糯糯的，放在蒸屉里一蒸，用不了几分钟就好了。 拿出来加上酱油、虾米和葱花，最后淋上一点香油，美味极了。 瘦猴儿是第一次吃这里的美食，只觉得无比美味，两个人愣是各自吃了三份才填饱肚子。 这里的肠粉便宜，一毛钱一份，即便是再吃几碗，林武也不会心疼。 林武付了钱，然后就带着瘦猴儿回招待所睡觉去了。 早上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二人就被门外的尖叫声吵醒了。 “我的钱呢？我的钱不见了！” “门怎么开了？” “他娘的，遇见小偷了！” “啥？遭贼了？那可是足足一千块钱啊，咱们两个的全部家当都在里边儿了，怎么被人偷了呢？” 瘦猴儿被这尖叫声吓得一个机灵，一咕噜就爬了起来。 见瘦猴儿吓得脸色惨白，林武有些无奈，就把身上的被子掀了起来。 抬手指着指着自己腰上捆着的钱，他说：“都在这里，放心。” 确定钱还在身上，瘦猴儿这才松了口气。 他出了一身冷汗，穿好衣服，又挪开林武昨夜搬过来堵在门口的柜子，这才探头探脑的朝外边儿看去。 就见到斜对门的房间房门大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抽着烟，眼圈红红的，眼泪好像都要掉下来了。 另外一个人还在疯狂的翻找着房间的被褥，却根本什么都找不到。 很显然，他们房间的门锁是直接被人撬开来的，里边儿都被翻了一塌糊涂，一看就知道是遭了贼。 屋子里边有一些酒气，丢了钱的二人肯定喝酒了。 此刻，不少人打开门，都探出头来围观热闹。 瘦猴儿听了一会儿，这才缩回身子。 他回头看着林武，小声解释说：“好像他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出发前凑了一千块钱，准备买衣服回去卖，结果被偷了。” 说这话的时候，瘦猴儿也忍不住唏嘘不已，忽然就明白了林武昨天晚上买了两把锁的含义。 林武倒是没有说话，穿好衣服起床洗漱。 被外边儿这么一吵，二人都没了睡意。 洗漱完毕之后，二人就各自背了一个大袋子出门去了， 按照惯例将门锁好，经过那个房间的时候，林武打量了一眼里边儿的状况。 房间里有两个男人，打扮都很一般，这会儿正瘫坐在床边，衣领都已经被湿透了。 瘦猴儿和林武离开这里后，在街边小摊子胡乱的对付着吃了一口早饭，然后就直奔高第街而去。 现在才早上七点多，高第街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高第街，这是国内第一条经营服装给图集贸市场街道，宋朝开始就存在了，期间没落了一段时间，八十年才正式兴起。 高第街牌坊上挂着高第街工业品市场的牌子，这条街长五百米，宽六七米，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车仔档，第一批档主大部分是高第街本地的居民，待业青年居多。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干脆过来这边贩卖衣服、首饰之类的商品，成为了第一批个体户。 现在放眼望去，这些摊子全部都是用简单的竹架、铁架子搭建起来的，最多就是盖上一层塑料皮。 不过，和后世热情做生意的场景不同，这年头做生意的待业青年还比较内敛，毕竟在他们看来，在高第街摆摊是无奈之举，这无异于要饭，是实在找不到工作才来干这行的。 赚的再多，那也比不上人家吃公家饭的稳当和轻松。 年纪大一点的老油条已经尝到了甜头，现在无比的上道，而那些小年轻则是一个低着头，有些还蹲在摊子下边，就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见熟人来了就躲一躲，免得尴尬。 如此一来，也就导致了林武和瘦猴儿进来的时候，一眼看过去，不少摊子都摆开了，却见不到老板。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老板要么是蹲在地上，要么就在里边儿坐着，能不出来抛头露面就不出来。 林武将身上背着的包裹递给了瘦猴儿，叮嘱他在这里等着自己，而他自己则是走进去逛了起来。 仅仅是走了几步，临武就发现，这会儿最畅销的果然是喇叭裤！ “老板在吗？” 林武走到一个摊位前，伸出手在摊位上的木板上敲了敲。 摊主是个小姑娘，现在半蹲在地上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灵动的眼睛。 看见有人来了，她这才站起身，一边儿打量林武，一边儿问道：“同志，你要买什么？？” 她的语调微微上扬，十分熟练的跟林武介绍着：“现在咱们这边儿最畅销的就是喇叭裤了，十六块钱一条，同志你要不要来一条？” 林武扫了一眼，发现她的身后铁丝网上挂着不少的衣服，有光丝面料的衬衫、乔其纱的衣服和裙子，还有一些圆领的和鸡心领的波点衬衫。 裙子都是当下最时髦、最畅销的款式，这小姑娘眼光倒是不错。 林武摇了摇头，而后伸出手对那摊主说道：“同志，我想在这里租个摊位，就一天，行不行？” “租摊位？” 那小姑娘一听这话，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一脸诧异的看着林武，她问道：“同志，你是想租我的摊位吗？” 林武也不废话，直接点了点头。 他这一路看过来，发现只有这位姑娘看起来最文静内敛，如果倒爷过来买裤子砍价，她虽然会犹豫，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接受。 柿子专挑软的捏，林武也不例外。 倒不是欺负人，只是想多赚点钱而已， 小姑娘抿起嘴唇，眉头紧皱，显然是有些纠结。 林武笑了笑，又伸手指了指她身后那些衣服：“你这些衣服我全部买了，然后租金一天给你八块钱，你在我这里顺带帮个忙就行，怎么样？” 八块钱租用一天的摊位，还买了自己的全部衣服，这买卖划算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干脆别脱了 林武说的诚心诚意，那小姑娘当下也心动极了。 见她还在犹豫，林武又补充了一句：“这年头，赚钱没有什么可耻的，饿肚子才叫人家笑话呢。” “你是靠着自己努力吃饭的，不丢人。” 凭借这么朴实无华的言语，小姑娘当下就被说动了。 她点了点头，看着林武说道：“那行，这摊位租给你，一天八块钱，还有这些衣服，你也全都买了，是吗？” 林武点了点头：“没错，你算一下钱，我现在就给你结账。” 说着话，他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林武，姑娘你叫什么？” 拿着叉子将后面挂着的衣服全部拿了下来，小姑娘笑的有些合不拢嘴。 “林同志你好，我叫朱玲。” 朱玲是个心思玲珑的，当下一边儿点着衣服，一边儿算钱。 八十年代初，喇叭裤在高第街算是最畅销的裤子了，进价就很贵。 料子好一点的喇叭裤，最少也得都得十块钱起步。 因此要倒卖到连城的话，一条喇叭裤最起码得二十块钱。 不少人都买不起这样昂贵的裤子，只能是望而兴叹。 而林武的喇叭裤在连城卖十块钱一条，所以直接就卖疯了。 相比较起来，女人的衣服倒是便宜不少，基本上单价都在五六块钱左右，除了一些料子特别好的，比如说乔其纱和光丝面料，基本上都在八/九块钱左右。 这些衣服裤子加在一起一共二十三件，朱玲清点完毕之后报出出了价格：“同志，一共是一百二十八块钱，你给我一百二十五就行。” 林武也不含糊，当下就付了钱，顺带着连摊位的租金也给了。 见朱玲要把这些衣服全部装起来，林武却赶忙阻止她。 “不用那么麻烦了，衣服重新挂起来。” 他探头探脑的朝着店铺里边儿看了一眼，随后又问道：“朱姑娘，你这里还有多余的衣架子吗？” 朱玲虽然不明白林武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弯下腰，将放在摊子底下的一个大纸箱拖了出来。 “这里全部都是衣服架子，你要用吗？” 林武见状面露喜色，点头说道：“朱姑娘，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衣服挂回去，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话，林武转身离开了这里。 朱玲刚刚把衣服挂好，林武就又带着瘦猴儿来了。 看见了漂亮姑娘，瘦猴儿还没说话就已经红了脸，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的很。 他低着头跟在林武的身边，时不时的偷偷打量朱玲几眼。 林武见状有些好笑，轻轻踢了踢瘦猴儿：“愣着干什么？把裤子拿出来啊！ 瘦猴儿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放下包裹，然后就开始往外面拿喇叭裤。 朱玲一看见喇叭裤的模样，顿时眼前一亮。 “同志，你这喇叭裤可真好看！” 她的摊位生意一直都不错，主要是因为她眼光好，每次去厂子里拿货，她都能够挑中当下最时髦的款式。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现在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喇叭裤绝对能卖的出去，而且还是很畅销的那种。 听到对方夸赞，瘦猴儿难免有些骄傲。 他抬起头嘿嘿笑着说了一句：“这是我林哥做的裤子，好看着呢！” 说着说着，瘦猴儿又无缘无故的红了脸。 这年头人们都很朴实，完全不像后世那样，看见漂亮姑娘就会主动上去搭讪。 瘦猴儿红着脸递过去一条裤子，讷讷的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买一条？穿上肯定好看！” “啊？” 朱玲有些反应不过来，林武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在瘦猴儿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你可真会做生意！” 朱玲这会儿也笑了起来：“同志你好，我叫朱玲，这摊子是我的，你的朋友租了我的店铺，你还要卖裤子给我，这不合适？” 瘦猴儿显然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当下就傻眼了。 接下来，三人又简单的聊了几句。 瘦猴儿原本就性子活泼，说的多了也不再紧张，很快就跟朱玲聊了起来。 二人聊完回头一看林武，却是不由自主的眼前一亮。 就见到林武已经把喇叭裤和衣服全部搭配好，整整齐齐的挂在了铁丝网上。 乍一看之下，十分的漂亮。 朱玲哎呦一声，站起身凑近了看了看，一边看一边说：“林同志，这些衣服搭配起来可真好看。” 林武笑着说：“能不能帮我个忙？” 见朱玲点头，他顺手取下一套衣服来递给了她。 林武说：“也不用你干别的，穿上这套衣服就行了。” 活体模特，这是这个年代最好的营销手段。 现在当倒爷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又能指望一个男人能有多了解女人的喜好？ 因此，不少人来买衣服，都只是闭着眼睛瞎买，摊主说什么好卖，他们就买什么款式，反正回去不至于亏本，顶多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罢了。 但是一旦有了真人模特，那可就不一样了。 小姑娘搭配好往身上一穿，就算是瘦猴儿这种不懂衣服款式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好看难看。 朱琳答应了要帮忙，当下也没多想，拿着衣服裤子转身回了自己家。 没过一会儿，她就换好衣服走来了这里。 林屋给她搭配的是一件鸡心领的波点短袖，这是一款老式衣服之中比较畅销类型，衣领稍微有一点大，露出了雪白细腻的脖颈。 为了不显空白，林武又给她又配了一条小小的项链，下边是一条喇叭裤，将小姑娘那漂亮的腰线和臀部线条都给勾勒了出来。 喇叭裤的版型是林武根据时代的审美改良过的，即便是放在如今的广省，那都是独一家。 瘦猴儿此刻眼睛都看直了，他盯着朱玲看了好半晌，把人家姑娘都看的脸红了，这才竖起大拇指： “朱同志，这一身衣服太适合你了，你穿的可真漂亮，干脆别脱了。” 朱玲红着脸，扭扭捏捏的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 换了衣服出门前，她还照了照镜子，发现这身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显得干练又时髦。 尤其是那一条喇叭裤，她原本一直都不肯穿喇叭裤，无非是觉得自己的腰部线条和腿部线条不够好看。 第二百九十章 新的销路 饺子里边儿放着一整颗虾仁，咬一口味道鲜香，这种味道熟悉之中又带着陌生，林武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见他一脸满足的样子，刘龙马也跟着笑了。 他端起茶壶抿了一口，笑了笑说道：“你这小子倒是不见外。” 见林武做事大方，也不小家子气，刘龙马愈发的对这个年轻人感兴趣了。 林武则是笑着放下筷子，开口说道：“刘老板讲诚信、重情义，我也是慕名已久，所以才来冒昧找你的。” 见林武不见外，还如此夸赞自己，刘龙马高兴的直咧嘴。 “你们内陆人肚子里面墨水多，拍马屁都跟别人不一样！” 林武忍住笑，又和刘龙马聊了几句，然后就切入了正题。 “刘老板，我要给你看一批货。” 说着话，他就把自己随身一直带着的布包拿了下来，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拉开拉链，三条喇叭裤出现在了刘龙马的面前。 此刻的刘龙马正翘着腿，惬意的品尝着茶水，看见这喇叭裤之后也没有多在意。 他知道港城那边正流行这种裤子，他这次带回来的货物之中，就有不少牛仔布料的喇叭裤。 林武见他媒体七星区，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站起身将裤子轻轻一抖，一条完整的喇叭裤就出现在了刘龙马的眼前。 林武接着说：“刘老板，这个喇叭裤的版型和长度，还有口子的大小，都跟市面上的不一样，咱们现在的喇叭裤都是按照外国人的版型生产的，但是咱们的体型跟他们不一样，所以穿在身上不好看，也不舒服。” “而我手里的这条喇叭裤，可是经过我精心改良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找人来试试，效果要是不好，这顿早茶算我请你，怎么样？” 面对刘老板这个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林武却依旧不卑不亢，说话的时候落落大方，这让刘龙马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看了看裤子，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林武，他嘬了一口茶，似乎是在考虑林武这话的真实性。 见他开始动心，林武趁热打铁补充说：“刘老板，这次我来广省一共带了四百条喇叭裤，就在高第街那边儿卖，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卖的差不多了，你不信的话可以查一查，我的裤子是真的好卖。” “刘老板要是批量拿的话，卖到港城绝对可以卖一个高价。” “哦？” 刘龙马眼前一亮，却还是并不急着做出什么决定，而是问了一句：“你能保证这种裤子就只有你一家生产吗？” 林武点了点头，十分自信的说：“刘老板是个聪明人，广省这么大，刘老板稍微一查就能知道，我这种版型的喇叭裤独此一家，你要是收了，我就不会再卖给别人了。” 刘龙马沉吟片刻，放下茶起身结账，然后来到林武身边的时候招了招手。 “跟我来。” 随后，林武跟着刘龙马来到了他名下的一家裁缝店。 这里是做衣服的，也会卖一些从港城运过来的衣服。 刘龙马找了两位体型差不多的姑娘，先是从广城运过来的喇叭库里边儿随便拿出一条来，让一位姑娘穿在身上，然后又让另外一位姑娘穿了林武带来的喇叭裤。 当两位姑娘换好裤子走出来的时候，刘龙马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喇叭裤的效果简直太明显了，林武带来的喇叭裤版型很好，非常适合国人的身材，穿上之后显得腿长不说，还很精神。 除此之外，他的喇叭裤的口子也开的很好。 再看从港城运过来的喇叭裤，那就是实打实的搬运国外的版型了，裤脚又长又拖沓，就像是一个拖把似的，走两步就会沾满灰尘。 刘龙马扭头看向林武，神色激动的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靓仔，你有点东西啊！” 林武说道：“刘老板，挣钱要趁早，要知道，第一批货是最好卖的，之后的效果就不一定了。” “你要是愿意拿，我这两天就带几百条过来，你先送一批到港城，要是卖的好，我再大批量的往你这里运，怎么样？” 如此一来，也算是双重保险了，这是林武在为对方考虑，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展现自己的诚意。 刘龙马看了一眼林武，眼神里边儿的赞赏越来越明显。 随着接触的深入，他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对自己胃口了。 “行，我下个礼拜就送一批货去港城，你抓紧时间送几百条过来，到时候要是卖的好，咱们就一起发财。” 刘龙马是个爽快人，当下也不废话，直接找来纸笔，叼着香烟就跟林武签订了协议。 这一次，他直接签订了六百条喇叭裤的订单。 在价格方面，林武也不坑人，一条喇叭裤按照十二块钱算，与在连城的售价一样。 毕竟广省就那么大，刘龙马出去随便一打听就能够知道高第街那边儿的喇叭裤售价多少。 到时候要是因为这种小事儿添了堵，影响了以后的生意，那颗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签订了协议之后，林武就准备跟刘龙马告别离开这里。 然而，后者却伸手拉住了他。 “刘老板，你还有什么事儿吗？”林武疑惑的问了一句。 刘龙马嘿了一声，点了根烟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靓仔，你不要钱了？跟我慈善呢？” “诺，订金拿走了啦！” 这铺子原本就是他的买卖，所以资金随便调用。 一条裤子十二块钱，六百条就是七千二百块钱，刘龙马当下就点了三千块钱递给林武。 “你抓紧时间送来，我等着你。” 林武有些发愣，按理来说，货送到了才给定金，之后的钱得等他把裤子卖到港城了之后才给自己结算，怎么现在…… 林武本来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他当下也不矫情，接过钱之后对着刘龙马道了声谢：“多谢刘老板了。” 把钱揣好，他转身离开了裁缝店。 现在他的身上拿了不少钱，还都是十块钱的面额，揣在身上实在是太危险，于是林武就找了一家储蓄银行，将定金和之前卖裤子的钱点了点，一共是八千二百块钱，一股脑全部存了进去，之后才返回高第街。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这可使不得 等林武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淡下去，源源不断的倒爷却还在往里边儿涌入。 林武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总算是来到了摊位前。 此时此刻，瘦猴儿此刻正蹲在摊位后，突然就听见毕露生在喊自己：“小伙子，你老板回来了。” “老板？” 瘦猴儿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毕露生口中的老板是林武。 “林哥回来了？” 瘦猴儿站起身子，探头往外边儿一看，果然就见到林武正十分艰难的从人群里边儿挤过来。 瘦猴儿赶忙跑了过去，口中喊着：“林哥，林哥，在这儿呢！” 林武走过去，朝着摊位上看了一眼。 “裤子已经卖完了？” 瘦猴儿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早就卖完了！” “不光是咱们的裤子，那些你从朱同志手里买的衣服也全部卖光了，咱们的喇叭裤很受欢迎呢！” 说着话，他拿出一个纸盒子，朝着林武递了过去。 “林哥，钱都在这里了，你点一点。” 这是剩下的一百九十六条喇叭裤的钱，一共是两千三百五十二块。 林武把钱整理好，然后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边儿，之后就把盒子还了回去。 朱玲站在一旁看着林武，也不说话，同样是一脸开心的样子。 林武走过去，把带回来的布包递了过去，笑着说：“这三条裤子送给你了，就当是你的辛苦费了，拿着，看看家里边儿有没有人能够穿。” “这种喇叭裤男女都适合，最大的尺码也留下了，要是你对象能穿，那就给你对象穿。” 朱林一愣，旋即俏脸儿一红。 “林同志，我还没有……没有对象。” 林武故作恍然的哦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的用胳膊肘推了推瘦猴儿。 “原来朱同志还没有对象呢！” 冷不丁之下，瘦猴儿有些傻眼。 看了看林武，又看了看红了脸的朱玲，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林武微笑着说：“现在还没有对象，那你拿着卖也行，这裤子好卖。” 说完这话，林武手拍了拍瘦猴儿，又对着一直站在旁边盯着自己的毕露生和毕海琴两兄弟说道： “走，已经这么晚了，我请你们吃饭。” 毕露生和毕海琴两兄弟等了一下午都没见到林武的影子，早就心痒难耐了。 刚刚林武回来的时候，他们有心上前询问那几句，却又不敢打断林武说话，只能是一直在旁边等着。 实际上，林武今天借钱给他们吃饭的时候，二人就在怀疑林武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给他们找挣钱的路子，这到底靠不靠谱啊？ 可别是骗他们过来，然后锁起来当黑煤窑的工人！ 这年头失踪人口多的是，两兄弟又人生地不熟的，必须得防备。 然而，身上没钱，再加上看瘦猴儿和林武两个人也不像什么坏人，二人合计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咬牙来到高第街，决定跟着林武试试看。 结果刚来，他们就见到了正在摊位后边卖裤子的瘦猴儿。 他被一大帮人围着，忙的不可开交。 二人见状震惊不已，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原来瘦猴儿是在卖喇叭裤，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火爆的场面，直接把兄弟二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于是，毕露生和毕海琴才总算是相信了林武的话。 这么有本事的两个人，绝对可以带着他们赚钱！ 就算是没法变成万元户，起码也能够赚到回家的路费。 林武带着三人直奔国营饭店而去，既然已经挣了钱，吃的方面就不能再那么抠搜了。 林武一坐下来，就把广省的各种名菜都点一遍，然后又点了两瓶白酒。 扭头看时，见毕露生、毕海琴两兄弟还站着，林武当下招呼说：“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吃饭啊。” 两个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推辞了一番，这才挨着坐了下来。 “这年头来广省当倒爷，脑袋就绑在裤腰带上，不是那么好挣钱的。”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脸色发白，没有说话。 林武这话说的没错，广省实在是太复杂了，周围不少人都在守株待兔，先不说路途遥远，火车上什么人都有，时时刻刻得绷着神经。 即便是到了偏僻点的地方，还得被江湖好汉盯上。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成功的到了广省，那也不一定能够拿到好卖的衣服。 拿到了好卖的衣服，带回去了也不一定能挣钱。 要是赚的少了，那就等于是白跑一趟。 联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毕露生就忍不住眼眶发红起来。 他低着头，悄悄的用手背抹了抹眼眶，声音颤抖的说：“不瞒你说，林老板，我们兄弟也是没办法了，家里父母上了年纪，得好好照顾着，媳妇儿也走不开，孩子也结婚了，儿媳妇儿没奶/水，得吃好的补补身子。” “我那孩子也不争气，家里就靠着我一个人……实在是没办法啊！” 毕海琴低着头不说话，情绪十分低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毕露生和毕海琴又比林武岁数大，家庭的重担肯定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酒水上来了，林武起身给兄弟二人倒了一杯。 林武说道：“喝点酒压压惊。” “我既然让你们过来找我，那就肯定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别担心。” 二人就等着林武这句话了，当即神色激动起来。 抹了把眼泪之后，毕露生说：“林老板，你还真是好人，太谢谢你了！” 见毕海琴还坐在那里没反应，毕露生拽了他一把，二人站起身就想给林武磕头。 林武见状吓了一大一跳，赶忙起身躲开。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 见两兄弟坚持，林武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好说：“做生意的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我也不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两兄弟却已经认认真真的跪在地上，实打实的给林武磕了个头。 “林老板，你救的不仅仅是我们兄弟二人，还有我们身后一大家子人。” “我们都是普通人，实在是没有感谢你的办法了，现在给你磕个头，你别嫌弃。” 看着兄弟两人红红的眼睛，林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挨了打 他给瘦猴儿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把毕露生毕海琴给拉了起来。 这会儿饭菜也上齐了，林武说道：“来来来，边吃边说。” 在林武的热情招呼中，二人这才拿起筷子。 见到林武动了筷子，他们才跟着夹菜。 “其实我这活儿也简单，”林武喝了一口酒，开口说道：“过两天，我有一批货要送到广省，你们两个人帮我带一批货过来，我给你们两个人工资，怎么样？” 说完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不是干什么走私吃枪子的事情，只是是让你们每个人带两百条裤子过来，我的人也会跟着来。” 林武抬手指了指瘦猴儿，又对毕露生兄弟二人说：“跑这么一趟，来回大概得一个礼拜左右，我每天给你们两个人二十块钱，怎么样？” “二十块！？” 听到这个数字，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夹菜的动作都停在了半空之中。 一个人一天十块钱，来一个礼拜，那可就是一百四十块钱啊！ 还不等两个人说话，林武又说了一句：“跑完了这一趟，接下来还有。” “除此之外，到时候你们可以从我厂子里边儿拿裤子，直接到家乡那边儿去卖。” “我的裤子有多好卖，你们也看见了，来回赚个差价，路程也比广省近，还安全了很多，不管怎么着，你们都能挣钱，到时候还了债，还能剩下不少，怎么样？” 夜色里，林武坐在两个人的面前，昏暗的光线衬托着他的脸色无比的平淡，仿佛是在说今天的饭菜味道不错。 然而，林武不知道的是，他说出的这番话，对于毕露生毕海琴两兄弟而言，简直就是救命的神药！ 两个男人再次红了眼睛，抬起大臂擦了擦眼泪，激动的站起身来，又想给林武磕头。 林武这次是真没办法了，赶忙站起身和瘦猴儿一人拉住了一个。 “可真使不得，我年纪比你们小，勉强接下一个就算了，你们要是再磕，那可真的就是害我了。” 听见林武这么说，两兄弟这才站直了身子。 寥寥几句话，事情就敲定了，四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十分轻松。 一边吃一边聊，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去。 ……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四人就一起坐上了返回连连城的火车。 两天之后，火车抵达连城。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万里无云。 而此时此刻，楠楠制衣厂内不复往日的喧嚣和热闹。 厂子停工已经有两天时间了，仓库里的布料已经全部用完，所有的裤子都堆积在仓库里边儿。 女工们见没有新的活计了，也纷纷散了。 此刻，林文坐在大树下，双手放在脑袋后边儿，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两条筋儿背心，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 在他的头顶上，树叶里边传来吱呀吱呀的蝉鸣，吵的人心烦意乱。 政务的阳光火辣辣的，晒在人的身上生疼生疼。 然而此刻，林文的脸色无比阴沉，显然心情不佳。 林武眼瞅着都去一个礼拜了，结果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找没找到销路。 百货大楼那边儿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么多天下来了，喇叭裤的市场已经逐渐趋于饱和，别说是他们压在仓库里边儿的裤子了，就连服装二厂夏浩天的喇叭裤低价售卖都没有人要了。 价格战打到现在，已经是白热化的阶段。 柯元白天天在百货大楼里边硬撑着，只为了让夏浩天部看出破绽。 在这期间，夏浩天几次沉不住气，但是如今工厂里边儿的喇叭裤还在不断的生产着，他只能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死撑着。 再加上现在楠楠制衣厂停工了，夏浩天那边儿士气大振，觉得肯定是他们楠楠制衣厂的资金链短了，撑不下去了。 正因为如此，夏浩天等人甚至都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大鹏小鹏两兄弟跑回来了。 不过，两兄弟这会儿眼瞅着情绪有些不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林武扭头看见他们回来，就招了招手：“大鹏小鹏，过来。” 两个孩子还是很害怕这个舅舅的，当下低着头怯生生的走了过来，挨个的喊了一声舅舅。 “咋回事儿啊？” 林武坐直了身子，刚要说话，结果就眉头一皱，看见两个人胳膊上多出了不少的红印儿。 红印长长的、窄窄的，一看就是竹条打出来的，红的有些发紫，分明下手不轻。 林文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拽着到鞥的胳膊就问：“咋回事儿？是不是挨揍了？哪一家兔崽子动的手？” “你带舅舅过去，看我不揍他！” 两兄弟一开始还不肯告状，只是咬着嘴唇，委屈的直掉眼泪。 林文急的直跳脚，一个劲儿的追问着。 片刻之后，还是小鹏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舅舅，是……是我爸爸打的，爸爸打了我和哥哥！” 大鹏悄悄的抹着眼泪，却还是不说话，脸上虽然委屈，却也有着倔强。 屋子里，林芳原本正在做饭，当下听见孩子的哭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赶忙就冲了出来。 见到了妈妈，大鹏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随后在林文的追问之下，就把事请的经过说了一遍。 现在已经放暑假，各家各户的孩子也都是散养着的，一天天到处疯玩。 两孩子以前在铁道局那边有不少玩伴，闲着也是闲着，上午的时候，大鹏就带着小黄过去玩了，却没想到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他爹沈鹏。 沈鹏许久不见两个孩子，就想着过去亲近/亲近，然而两个孩子却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沈鹏是个暴脾，当下气的不轻，然后就又联想到了之前林芳说给两个孩子改户口的事儿，火气直接就窜了上来，二话不说，抄起竹条就给两个孩子一顿胖揍。 林文越听越是怒火中烧，当下沉着脸就要往外冲，结果才刚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坐火车回来的林武。 两兄弟躲闪不及，直接撞了个满怀。 第二百九十三章 心里空落落的 林武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拉住了往外冲的林文。 “二哥，你这是咋了？谁又惹我的二哥生气了？” 林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看见林武拉出了林文，这才松了口气，之后就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小文，你别去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林芳红着眼低声说：“都怪我当年瞎了眼，找了这样的人托付终身，让大鹏小鹏也跟着吃苦……” “我们母子已经是这样的下场了，你和小武可别被连累了。” 林武听过了事情的经过，也变了脸。 本来高高兴兴的回来，还给大鹏小鹏准备了礼物，却没想到一进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把二姐带出来，让她与沈鹏断了关系，就能够让大姐和孩子从此脱离苦海，却没想到那个家伙根本不识好歹。 林武抬手在林文的肩膀上拍了拍：“二哥，这件事情我来处理，我去找人解决。” 林文死死咬着牙，额头上上青筋暴起，狠狠的咒骂着：“那个沈鹏简直就是畜生。居然拿孩子撒气，这种人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能活活掐死他！” 林武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之后就招呼着众人回去院子。 他这次回来，从广省带回来不少新鲜玩意儿，其中大部分都是给孩子的小礼物。 小萌萌原本在跟林敬忠玩耍，听见外面儿传来了爸爸的声音，当下就飞奔了出来。 “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爸爸，我好想你啊！” 才一个礼拜不见，小家伙的脸蛋儿又圆/润了几分。 听着孩子稚嫩的呼喊声，林武心头一暖，蹲下/身子将小家伙进怀里，又使劲儿的蹭了蹭小萌萌的脸颊，他这才问道： “小萌萌，你有多想爸爸？做梦梦见爸爸没有？” 小萌萌嘻嘻笑着，又跟以前一样，伸出手画了一个很大的圆圈。 “爸爸，我好想你，有这么想！”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林武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赶忙把自己买回来的小玩意儿拿了出来——随身听、粉红色的发卡、陀螺，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小忠，你把这些玩具都分一分。” 林敬忠是几个孩子之中最大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孩子们的老大。 听见林武的话，他当下就带着小萌萌还有大鹏小鹏去玩玩具了。 林武则是站起身，扭头朝着一群人看了一眼。 不过，看了几眼之后，他就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我媳妇儿呢？” 所有人都在，唯独堂唐清婉不在，他这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总感觉像是少了一点什么。 张香云似乎是料定了他会这么问，当下笑着说：“你看看，小武这才走了没几天，一回来就想媳妇儿了。” 此话一出，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林芳则是有些内疚的开口说：“小武，真对不住，弟妹这几天为了我，眼睛都熬出问题了，现在去卫生所看眼睛了，估计待会儿才能回来。” 眼睛出问题了？ 林武当下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想要冲出去找人。 然而林文等人这会儿都还在等着，他总不好抛下众人不管。 柯元白也从百货大楼回来了，见着林武之后，他就满心激动的跑了过来。 “哎呀，林武，你可算是回来了！” 柯元白激动的问道：“怎么样？裤子销路找到了吗？” 他刚说完，就注意到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毕露生和毕海琴两兄弟。 “林武，这两位是？” 林武有些无奈，看来当下这个时间去找唐清婉，还是不太现实的。 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就等着自己加油打气的。 于是，他只好朝着张香云说道：“嫂子，中午帮忙做一桌好菜，咱们好好吃一顿。” “行，没问题。” 张香云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林芳也找来围裙，笑着说：“弟妹，我也来帮忙。” 林武这一声落下，顿时就让所有人的心都落回了胸腔里边。 既然要吃好的，那就说明是青梅出岔子！ “林武！” 林文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在林武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小子不愧是咱们林家的种，脑子就是好使，事情还真就让你办成了？” 林武无奈的摇了摇头，心说自己这个二哥真是不会说话，夸人都夸的这么别扭，简直跟自己那个爹一模一样。 当下，众人在林武的带领之下，转身走进了男楠楠制衣厂，还是之前那个仓库，直接开了个会。 “你这是上火了，以后不能熬夜了。” “最近是不是有点焦虑？你还这么年轻，心态得放平稳了。” 小诊所里边儿，带着老花镜的中医抬手扶了扶眼镜，然后低头用钢笔缓缓的写下了药方，然后递给了唐清婉。 唐清婉拿着药方去付钱抓药，之后就拿着东西往回走去。 中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巷子很长，道路两边堆放着不少的石头和垃圾。 唐清婉一手提着沉重的药材，一手放在额头上遮挡阳光，脑海里面儿又控制不住的想起了林武。 他已经走了五六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完整的心脏突然少了一块儿，使得林武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 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感觉，就连唐清婉自己都觉得很陌生。 以前林武一天到头浪/荡不着家的时候，她巴不得林武天天不要回来。 唐清婉还以为这一次林武出门，自己也肯定能和以前一样好好的带着小萌萌，但是林武刚一走，她就发现自己高估自己了。 每天睁开眼都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一整天都心情不佳。 那家伙睡觉的时候手不老实，总喜欢搂着自己的腰，甚至还会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将自己翻个身，使得自己面朝着他。 林武睡着之后会说梦话，期间还会一遍一遍的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早晨醒来，身边的孩子睡得香甜，而自己却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那种巨大的失落感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内心，让她忍不住想要找点事情干。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抬头的时候，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院子门口。 第二百九十四章 要生弟弟了 唐清婉的脑海里出现了小萌萌灿烂的笑脸，她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丝丝笑容。 把提着的药包往身后藏了藏，而后快步走了进去。 “小萌萌，妈妈回来了。”唐清婉喊了一声，可院子里边儿却是空荡荡的。 张香云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之后探头出来说：“小萌萌去厂子里边儿玩了，小忠带着去的，说是跳格子了，不用担心。” 唐清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提着药走了进来。 张香云一边炒菜一边看着她笑，林芳也是如此表情，这让唐清婉觉得有些奇怪。 大姐和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此眼神看着自己，难道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唐清婉也没多想，走进房间就准备把今天要吃的药给拿出来。 然而她刚刚回到房间，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屋子里边儿有些不对劲儿。 床铺上原本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此刻被子却压下去一块儿。 桌子上自己看了一小半，还做了标记的书也被翻开了，椅子也挪了位置。 唐清婉微微皱眉，心说小萌萌还真是调皮。 没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小萌萌把家里弄乱了。 小家伙营养跟得上，所以长得很快，现在也到了调皮捣蛋的时候，一天天的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有的时候就连唐清婉都无法彻底管住孩子。 唐清婉走过去，准备将乱了的东西整理一下，可还没走出去几步，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啪嗒！ 不光是关了门，门锁还被扣上了！ 唐清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还没等她看清楚状况，一道黑影就冲着她笼罩了过来。 一双温暖的手穿过唐清婉的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小/腹，一点一点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媳妇儿，想我没有？” 林武的声音在唐清婉的耳边响起，湿/热的气息在耳朵旁边儿打着转，温柔又撩人。 是林武，林武回来了！ 唐清婉的身子陷入了僵硬，眼眶没来由的就红了。 她抿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媳妇儿，你怎么了？” 林武还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用下巴在她的肩膀上一个劲儿的蹭着。 唐清婉肌肤细腻，触感出奇的好。 “媳妇儿？” 半天没等到回应，林武又喊了一却，依旧没有听到唐清婉的声音，这才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伸出手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唐清婉那红红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唐清婉眼眶里边儿有泪水打转儿。 “你怎么才回来？” 唐清婉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更咽。 她伸出手在林武的肩膀上轻轻捶了几下，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样，鼻子里边儿传出轻微的呜咽。 “你怎么走了那么久？” 林武喉结快速滚动几下，一个没忍住就凑了上去。 “媳妇儿，你是不是想我了？” “才不会想你！” 唐清婉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嘴硬得很。 她这会儿撒着娇，模样可人。 林武却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她用力的搂入怀中，下巴靠着唐清婉的肩膀，使劲儿的闻着她的体香。 像是感慨一样，林武说了一句：“媳妇儿，我好想你啊！” “这几天我都是掐着手指过的，晚上想抱着你一起睡，看见好吃的就想带回来给你吃……” “广东省的姑娘都好看，连你的一半都比不上。” “媳妇儿，我想死你了。” 听着他的情话，唐清婉的心在这一瞬间软的一塌糊涂，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知不觉的搂了上去。 把脑袋埋在林武的胸口，听着他那有力沉稳的心跳，唐清婉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林武？”她突然喊了一句。 林武往后扬了扬脑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唐清婉双手往上移了移，勾住了林武的脖颈。 下一刻，她踮起脚尖，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也很想你……” 二人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院子里边已经摆上了一张大圆桌，桌子上摆满了饭菜。酒肉都齐备。 看见林武和唐清婉走了出来，林文故意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吃饭了吃饭了！” 唐清婉看见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瞬间脸蛋儿一红。 大家该不会都等着自己？ 嫂子张香云笑意盈盈的端来一盆粉条炖猪肉，经过唐清婉身边的时候，她还调侃了一句：“清婉，今天你可得多吃点儿。” 只是一瞬间，唐清婉就羞的抬不起头来了。 而与唐清婉反应截然相反，林武这会儿就像是吃饱了的狐狸，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怎么了，媳妇儿？” 说着话，林武还悄悄地摸了唐清婉屁股一把。 她被这动作吓了一跳，嗔怪的拍了他一下。 “大家都在呢！” 林武却没在意，笑眯眯的拉着她往前走去。 “那又怎么了？孩子都满地跑了，我搂着我媳妇儿还不行了？” 小萌萌这会儿也跑了过来，甜甜的对着林武和唐清婉笑了起来。 “爸爸妈妈，羞羞脸，羞羞脸！” 林武也跟着笑了起来，故意问道：“怎么就羞羞脸了？妈妈和爸爸不能拉手吗？” 小萌萌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奶奶说过，爸爸妈妈拉手就要生小弟/弟了。” “小萌萌不要胡说！” 唐清婉到底是女人，脸皮子薄，此刻听着小萌萌童言无忌的话语，脸颊上都能烙饼了。 她赶忙挣脱开林武的手，快步走了过去，抱着小萌萌坐在饭桌前。 “小萌萌，以后可不能乱说话了，妈妈喂你吃饭。” 林武见状，却是有些无奈。 他双手环胸看着自己媳妇和孩子，心说自己这媳妇儿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怎么脸皮还是这么薄？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个年代的人思想局限就在这里，总不能指望唐清婉和后世那些女人一样开放？ 如果真是那样，林武反倒要担心了。 如今，唐清婉能够接受自己，能够主动的做出某些事情，这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林武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这件事情，走上前去准备吃饭。 刚刚运动完一场，肚子空空的，必须得好好补补才行。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王良 吃完饭之后，众人清点了一下仓库里边的喇叭裤。 广省那边着急要货，林武也不含糊，当下就让众人帮忙点出六百条裤子送去广省。 毕露生和毕海琴两兄弟以及瘦猴儿三人，今天晚上就要坐上火车再次返回广省。 林武知道时间紧、任务重，当下就让三人抓紧时间睡觉。 张香云收拾碗筷，唐清婉去房间哄着小萌萌睡觉，林芳则是主动揽下任务，去仓库里边儿准备晚上要带走的裤子。 反正晚上才开车，还有一段时间，不着急。 其他人都又忙，林武也不闲着，转身和柯元白去百货大楼那边儿看看情况。 仓库里边儿，林芳抱着一大款裤子出来，解开麻绳一条一条的清点好，然后叠放起来。 偌大的仓库，光线并不是很好，又闷又热的，林芳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在她干活的时候，一条暗青色的布料混了进去。 一捆一百条裤子，折叠好后用麻绳捆好。 布料又薄又小，怕是林武来了都不会注意。 整整六百条裤子，清点完毕之后放成六堆，然后又用尼龙袋装好。 做完这一切，林芳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走出仓库，又锁好大门。 而另外一边，林武和柯元白抵达了百货大楼。 相比较起来半个月前的火爆销售场面，如今的百货大楼已经冷清了不少。 一楼最好的铺子左右各一家，楠楠制衣厂像是自暴自弃一样，价格已经回到了十二块钱一条。 而他们正对面服装二厂的店铺，此刻却还在苦苦支撑。 夏浩天不是不想把价格回调，只是群众的口味已经刁钻起来。 一直都在喂糖吃，冷不丁给你塞一口野菜，谁能答应？ 闹过这么一顿之后，喇叭裤的价格就一直稳定在了四块钱一条。 因为这个价格，夏浩天的服装二厂亏得一塌糊涂。 林武走进百货大楼，一眼就看见了挂满了裤子的服装二厂的店铺。 他双手负后走了过去，笑着看了几眼。 售货员以为是来了生意，便上前问了一句：“同志，要买喇叭裤吗？服装二厂新出的喇叭裤，四块钱一条，是咱们最受欢迎的裤子了。” 林武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拿起一条仔细看了看，发现整条裤子不管是布料还是版型，都跟自己厂子里边儿的产品一模一样。 除了那五颗扣子之外，别的地方根本挑不出毛病。 林武朝着店铺里边儿看了看，发现夏浩天和刘文琪并不在。 想了想，他拿出四张一块钱的毛票递了过去，直接买下了那条裤子。 售货员将裤子折叠好递给林武，林武转身离开。 柯元白在对面，看见林武买了裤子，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毕竟林武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这么做，那就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林武和柯元白知会了一声，而后就在百货大楼转了起来。 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木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柯叔，我先回去了。” 林武和柯元白打了声招呼，而后就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百货大楼。 他提着箱子直奔东城浴场浴场而去，目的十分明显。 东城浴场是着名的灰色地带，这年头各方势力混杂，官商界限模糊，东城浴场就是其中的产物。 东城浴场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名字叫岳红香，总是喜欢穿着一件修身旗袍，把她那身段勾勒的无比妩媚。 一条肉/色的丝袜，雪白的玉足上穿着绣花的高跟鞋，头发盘在脑后，极其漂亮，惹得不少男人都直流口水。 她抽着细长的女士香烟，一张脸长得妖艳妩媚。 一个女人当然是镇不住场子的，这岳红香自然也是靠着身段当了别人的情/妇，所以才能守得住如此基业。 她的背后是这个区的副区长，那才是她的靠山。 东城浴场表面上做着洗澡的生意，实际上皮肉、高利贷都沾点边儿，下边儿养着一大群小混混。 之前柯元白欠下的高利贷，就是从这里借的。 林武抱着箱子刚要进去，就被人拦了下来。 两个小混混吊儿郎当的站着门口，嘴里叼着香烟，原本是蹲着的，见林武手里抱着这么一个大箱子要进去，立刻就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里边儿装的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人吐了个烟圈，伸手在那箱子上拍了拍：“打开给兄弟们掌掌眼，这里边儿要是有能杀人的东西，可不能带进去。” 另外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小混混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凶神恶煞的往前走了一步，威胁意味十足人。 林武知道这是规矩，当下也没反驳，蹲下/身子，大大方方的当着两个人的面儿把箱子打开了。 里边装着四条香烟，两瓶白酒，还有两捆大团结。 “两位小兄弟，里边儿装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想找王总管，他在不在？” 年轻人看清楚箱子里边儿的东西，立刻撇嘴一笑，而后在林武的肩膀上拍了拍。 “哎呀，你找王叔啊！” “他现在就在里边儿，我带你去叫他出来。” 说完话，年轻人转身走了进去。 林武站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良是东城浴场的主管，手里边养了几个姑娘，没事儿就会帮着拉皮条。 姑娘们接待过不少客人，知道的一些信息也全部告诉了王良了。 因此，只要稍微打听一下，整个连城就没有他王良不知道的事，实打实的万事通。 王良穿着一件白色的两条筋背心，外面套了一件短袖，剃着光头，一身的腱子肉。 最显眼的就是他那糊了满脸的络腮胡，看起来比小混混都要凶。 “谁找我？” 王良走了出来，沉着脸有些不耐烦。 林武赶忙上前几步，陪着笑脸说：“王哥，王哥，是我找你。” 王良打量林武几眼，依旧是一脸的不耐烦。 这年轻人看着不眼熟，估计就是从哪儿来的小鱼小虾，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他当下就准备往回走，然而林武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当下就把那个大箱子递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景观松 “王哥，我不懂行情，这些小玩意儿也不知道够不够，您看看，要是不够的话，我再请您吃顿饭，事情好商量。” 一边儿的小混混站在林武的身后，一个劲儿的朝着王良使眼色，满脸的兴奋。 别的不说，就光是那两捆大团结就够了！ 见小混混如此表情，王良当下就有了数。 他像是忽然换了个人一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笑着说道：“小兄弟客气了，都是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 “来来来，进来说话。” 见对方不再赶人，林武松了口气，当下也不含糊，跟着王良就走了进去。 浴场里边儿热气蒸腾，这大夏天的是在不好受。 跟着王良走到正门前的大厅，穿过巷子后，林武就进入了一间板房。 打量了几眼之后，林武就才出来了——这肯定就是王良专门谈事儿的办公室。 王良大大咧咧的将自己身上的短袖脱了出来，顺手扔在椅子靠背上，然后点了一根烟看向了林武。 “小兄弟，你是打听人还是打听事儿？” 还不懂林武回答，王良就又补充了一句：“提前说好，这两样儿价钱可不一样。” 说着话，他就当着林武的面儿打开了箱子，里边的东西赤条条的出现在了王良的面前。 他一眼就看见了两盆大团结和香烟白酒，顿时眼前一亮。 恩，这小伙子上道！ 香烟是云烟，是外省的牌子，在这个年代可算是稀罕货。 他拿起两捆大团结捏了捏，是实心儿的，保底也有一百张。 直到此时，他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做了扣眼，吐出个烟圈之后，王良看向林武：“事情不简单，说来给我听听。” 林武立刻说道：“王哥，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再处理一个人。” “哦？”王良挑了挑眉。 林武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于我来说是有点难办，但是对于王哥来说，那肯定不难。” “我过两天要送一批货去广省，数量挺大的，铁道局那边儿得空出一节车厢给我装货才行，铁道局那边儿我不认识，手续也多，往上报也费时间，所以就想来问问王哥认不认识铁道局的人。” 说着话，林武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王良见状笑了笑：“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 王良换了个姿势，将箱子盖上，然后对着林武笑着说：“你想送货也简单，待会儿出门往西走三四里地，靠近郊区那边儿有一个盆栽园，那是铁道局黄局长的产业，你花点儿钱买两朵花儿，最后留个名儿，到时候拿着发票去铁道局报道就行。” 林武闻言眼睛一亮——这年头送钱的方法千千万，还真讲究个特殊手段。 “这件事情好解决，那另外一件事呢？”王良抬手按在箱子上，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你说说看，要是办不成，我也不能收你的钱。” 林武咧嘴笑着：“王哥，这事儿就更简单了，那个人是铁道局的，叫沈鹏，我想让他乖乖的把两个儿子的户口迁出来，顺便让他长长记性。” 王良嗯了一声，然后又问了几个详细的问题。 这也正常，毕竟如果遇上关系户的话，那办起来也麻烦。 “没问题！” 片刻之后，王良直接点头答应了。 “这事儿交给我了，你回去把另外一个户口本拿来，我给你一条龙全办齐了。” 这年头，办事儿只要找够了关系，人到不到场都没有无所谓。 说起来，这倒也算是一种时代的特殊行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林武心里松了口气。 他笑呵呵的站起身，又跟王良道了声谢。 从东城浴场出来的时候，林武的身上就已经冒了一身汗。 微风吹过，只觉得浑身通透。 大姐和沈房的事儿，林武之前也想过适可而止，但是事实证明，自己一味的退让，只会让那个沈鹏得寸进尺。 林武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是别的事情就不是那么专业了。 如此专业的事情，那就干脆交给王良的人去办好了。 林武挥了挥手，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然后就直奔郊区附近的盆栽园而去。 大兴盆栽园。 林武付了钱，从三轮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盆栽。 “有人吗？有人吗？” 喊了几声，片刻之后就见搭起来的屋子里面儿走出一人。 此人长的虎背熊腰，三角眼，头发斑驳，皮肤黝黑。 看见林武，那人张嘴就问：“你要买盆栽？” 林武点了点头说：“我是王哥介绍来的。” 那人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就问：“多少东西？” “大概一车厢。” 男人再次点头，然后伸出手指了指脚边放着的一盆景观松。 那是陶瓷的盆，看起来郁郁葱葱很是别致。 “我推荐你买这个。” 林武问道：“多少钱？” 男人伸出手，又上下翻了翻。 林武瞬间了然——这就是一百块钱的意思了。 他也没废话，当下从口袋里边儿点出十张大团结递了过去，最后又说：“麻烦您给我开个发票，这几天我就要用。” 收了钱，男人才露出了笑脸。 “放心，这个肯定会给。” 吐了口唾沫在满是焦油的手指上，点了一遍，确定是一百块钱后，他这才转身去屋子开了一张发票出来。 林武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是景观松，价格那一栏也是一百块，各项数据都没有问题，写得明明白白的。 这倒也正常，景观松有价，可碰上喜欢的人，那价格就无法界定了。 林武以前也听别人说过收受贿赂的方法多种多样，到指定的地方买哪样东西，老板就能跟上面的人一起吃回扣。 如此一来，就算是被查也不会有问题，却没想到今天居然真就撞上了。 把发票折叠起来收进口袋，林武刚准备走，那人又叮嘱了一句：“你最好提前三天去预约，临时去可拿不到位置。” 林武道了声谢，然后就抱着一盆景观松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唐清婉正在熬煮中药。 小家伙已经睡醒了，此刻正蹲在地上玩儿过家家。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再去广省 看见林武回来了，小家伙立刻甜甜的喊了一声爸爸。 林武哎了一声，然后将景观松放下，叮嘱小家伙一句，然后就朝着唐清婉走了过去。 “媳妇儿，我回来了。” 唐清婉蹲在小火炉旁边，拿着小扇轻轻的扇着里边儿的火焰。 听见声音，她扭头笑了笑。 林武蹲下/身子，伸手从她的手里接过扇子。 “大热天的，你热不热？眼睛好点了没有？” 唐清婉点了点头，想了想之后又抬头看向林武，试探性的问道：“你生气了吗？” “……” 林武没有说话，唐清婉就又朝着林武凑过去一点。 她说：“你别生气，我眼睛没事，医生说是上了火，过两天就好了。” 林武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才出去几天，你就生了病，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还让我以后怎么放心的出门？” 唐清婉没有说话，可心里边儿确实美滋滋的。 原来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啊！ “我没事儿，主要是这两天一直在熬夜。” “你不知道，上次在百货大楼卖裤子的时候，沈鹏找了过去，二姐从那之后，情绪就不太对了，我想着能不能转移一下大姐的注意力，所以就带着她一起做刺绣。” 林武原本正在扇扇子，听到这话吃了一惊。 “刺绣？你还会刺绣？” 唐清婉点了点头：“你忘了我给你做的荷包了？那就是我自己绣的，不过很多年没有碰了，手生的很。” 她这么一说，林武才想起——那枚荷包上面的确是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 粉粉/嫩呢的，十分漂亮。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还专门学了这个？” “这是跟我妈学的，”唐清婉轻声说：“我妈以前是绣娘，会很多种绣法，双面绣、交叉秀什么的，都很漂亮。” 说这话的时候，唐清婉嘴角向下，眼睛里边有着复杂和遗憾。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 “林武，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其实我挺讨厌刺绣的，刺绣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多年前我就不做了。” 见唐清婉心情滴落，林文有些心疼。 他放下扇子，伸手揽住了唐清婉的肩膀。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唐清婉丸的情绪低落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深呼吸几口气，他就在林武的手背上拍了拍。 “我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教一教大姐，让她找点事情做。” “大姐很聪明，又沉得住气，所以学的很快，她要是能够学会刺绣，以后靠这个养活自己也不是什么问题，如此一来，也能让大姐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 唐清婉是女人，当然更清楚林芳心里的想法。 如今她与沈鹏分开，靠着男人活了那么多年，如今又靠着弟弟赚钱，心中难免会产生焦虑，难免会想要更快的一个人融入社会。 而融入这个社会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她实现自我价值。 林武眼睛一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媳妇儿如此的善解人意！ 不过，林武旋即就又有些心情复杂。 他伸手在唐清婉的肩膀上揉了揉：“媳妇儿，真是辛苦你了。” 晚上快要到火车发动的时间了，瘦猴儿、毕露生和碧海琴两兄弟睡了个舒服，一人提着两百条裤子出发去赶火车了。 林武写了一封信，又留了一个地址，对瘦猴儿给让他一下车就去裁缝店找刘龙马。 货款到账后，直接存进银行的存折里边儿就行。 叮嘱完毕，三人转身离开林，武也返回了院子里。 在经过楠楠制衣厂的时候，他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林武一愣，直接就傻在了原地。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厂子里边遭了贼！ 毕竟厂子目前处于停工状态，再加上里边儿放着很多台缝纫机，虽然已经用铁链锁了起来，但总归不太安全。 林武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要冲进去，然后还没等他抬脚，楠楠制衣厂的门就开了。 林芳手里提着煤油灯，一脸慌张的冲了出来。 “大姐？” 林武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里边儿的人会是大姐。 “你怎么在这儿？都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不料，林武话音刚落，林芳就红了眼睛。 她提着煤油灯，满头大汗的样子，身上穿着衣服也湿透了。 “小武，我的布料找不到了，那是一块深蓝色的布料，上面绣了一朵梅花，你看见没有？” “我前几天明明就放在仓库里边的，怎么找不见了？” 林芳一直都在仓库里边剪线头，唐清婉也正是在那里教她刺绣的，结果却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下午在仓库里边儿捆扎裤子的时候，她一个没注意，顺手就放了进去。 林武闻言松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大姐，你别着急，明天天亮了，我让大家伙儿一起帮忙找，现在都这么晚了，大鹏大鹏在家里等着你呢，先回去。” 林武话是这么说，可林芳却依旧着急的要落眼泪。 那是她跟着唐清婉学了好几天才绣出来的一朵梅花，虽然做的不是很好，但倾尽的心血这会儿找不见了，她如何能不着急？ 只不过，林武说的也没错，现在黑灯瞎火的，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明天再来找。 林芳抹了抹眼泪，又跟林武说了几句，之后就提着煤油灯回去了。 林武苦笑一声，心说自己这个大姐真是大惊小怪，不过是一块儿布丢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他回到家后，又跟唐清婉学了一会儿英语，复习了一下之前的功课，这才上床睡觉。 两天之后。 瘦猴儿和毕露生、毕海琴二人抵达广省。 这一路上，三人警惕心拉满，下了火车后，瘦猴儿整个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咱们去招待所住一晚上，明天一大早起来了就去林哥告诉的裁缝店。” 顿了顿，瘦猴儿又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打地铺睡在门口，这样就不用担心有别人进来了。” 跟着瘦猴儿出来，虽然对方年纪比自己小，但是毕露生、毕海琴却觉得心里很安稳。 第二百九十八章 赚大钱 瘦猴儿这么说，他们没有任何意见，点了点头后就跟着瘦猴儿去了招待所。 实际上，瘦猴儿表面上装的很镇定，可心里边儿却慌得一批。 第一次身边没有林武，他只觉得任重道远的很，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觉。 清晨的时候，本就睡得浅的瘦猴儿直接就被毕露生打呼噜的声音吵醒了。 他穿好衣服起床，扭头发现那二人依旧睡得很死，当下只能摇头苦笑。 伸手将二人拍醒，瘦猴儿说：“走了，天亮了。” 拍了几下毕露生和毕海琴，两兄弟这才缓缓苏醒。 “天亮了吗？” 毕露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说道：“”瘦猴儿，我昨天晚上没怎么睡觉，不敢睡的太死，毕竟那么多裤子可值钱了，要是被人偷了就完了。” 毕海琴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附和着说：“是啊，我昨天晚上也一直睡着都浅，幸亏这次运气好，没遇见扒手。” 瘦猴儿有些无奈，却也没有点破，三人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退了房就直奔裁缝店而去。 瘦猴儿拿着林武给的书信，正准备敲门，却没想到里边儿的人刚好转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瘦猴儿三人。 那是一名女裁缝，留着当下最时髦的港式卷发，嘴唇红艳艳的。 看见三人站在门外，又瞧见了脚边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她立刻就反应过来，扭头朝着里边儿喊了一声。 “赖叔，赖叔？你出来一下啦。” 没过一会儿，里边儿就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看见门外三人和脚边的布袋子，他顿时也反应了过来。 上前把门打开，被称为赖叔的男人笑着说：“进来进来，我现在就去喊刘哥。” 瘦猴儿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裤子与毕露生毕海琴二人走了进去。 三人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有些局促不安，坐在凳子上就像是个小媳妇儿一样，双腿并拢，手也耷拉着，像是犯人一样。 直到女店员送来了茶水，又拿了瓜子和花生，三人这才放松了一些。 刘龙马很快就赶来了，估摸着是刚刚睡醒，一路上还在骂娘。 他推门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特娘的，睡个觉都要被人叫起来，真是够倒霉的。” 进来之后，刘龙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口就问：“吃早茶没有？” 瘦猴儿显然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当下就被吓到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早茶不吃，觉也不睡，就来送货，这么敬业的吗？” 刘龙马气的又骂了几句脏话，忽然抬手指着瘦猴儿的鼻子问了一句：“林武那小子给了你们多少钱？要不要来我这里干活？” “啊？” 瘦猴儿缩着脖子，慌乱到了极点。 他想着，这位刘老板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朱玲也是广省的姑娘，本地人之间的区别都这么大的吗？ 刘龙马转头朝着赖叔看了一眼：“赖叔，验货啦，之后就顺便带这几位小兄弟去吃早茶。” 刘龙马打了个哈切，然后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扭头朝着那堆裤子看了一眼。 “裤子倒是不错，林武那小子有点儿本事，难怪能成为你们的老板。” “……” 瘦猴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会儿，赖叔和那名女店员已经在点货了。 六百条裤子做起来难，可轻点起来却飞快，没过一会儿就要点完了。 赖叔点到最后一摞的时候，却是一眼看见了里边儿的绿色布料。 布料不大，也就比手帕稍微大那么一圈。 那是一层乔其纱的料子，应该是过了水的，现在有些僵硬，拿在手里有些分量。 赖叔是个老裁缝了，在广省靠着做衣服的手艺养活了一大家子人。 后来年纪大了，家里人都跟着刘龙马做了事情，再加上裁缝店总要被别人收保护费，他干脆就把店铺关了，也跟着刘龙马做事。 见赖叔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刘龙马还以为是裤子出了问题，当下站起身来，脸色一变就开始骂： “他娘的，赖叔，怎么回事儿？裤子质量不行吗？” 赖叔回过神来，赶忙摇头解释说：“不是的，不是的。” 赖叔站起身来，朝着刘龙马走来。 他将手里的乔其纱布料递了过去：“刘哥，你看看这个。” 刘龙马皱着眉头，狐疑的接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了上面绣着的一朵梅花。 他看不出好坏，只是觉得这梅花看起来还挺精巧的。 于是，他便再次把视线放在了赖叔的身上：“怎么了，赖叔？这花很好看啊！” 赖叔却着急的解释着：“刘哥，你忘了上次你从港城买回来一件旗袍，足足一百五十块钱，，你让我照着做，我却做不出来，现在还在店里边放着呢！” 说着话，赖叔一路小跑回到屋子里，没过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件旗袍。 那是一件梅花红的绒面旗袍，微微的束领，斜着开的盘扣，是用绸线拧上去的，还泛着淡淡的光。 气泡线条裁剪的十分贴合身体，圆/润又不失流畅，能够看得出来，做这件旗袍的人绝对是下了功夫的。 而这件旗袍色彩素净，整条气泡上面没有多余的杂色，唯独右侧腰线上有一朵漂亮的荷花儿，栩栩如生，绽放的无比美丽。 赖叔小心翼翼的将气泡展开，抬手指了指上面的荷花说道：“这是港城那边的绣娘做的，手艺很好，我是做不出来的。” 赖书又看了看手帕大小的布料，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他说：“这梅花绣的不咋样，但是手法很足，风格有点儿像是南方的绣娘。” 说起这事儿来，赖叔就有些兴奋。 “刘哥，要是能够把那件旗袍做出来，那就赚大钱了！” 一听到赚大钱，刘龙马也来了兴趣。 如今的港城繁华程度可不是内地能够比的，一件旗袍卖一百五十块钱，这还是便宜的。 那些个富太太、大小姐兜里有的是钱，只要能够入的了她们的眼，几百块都是洒洒水。 刘龙马点了一根烟，转头看向了瘦猴儿。 “这是谁绣出来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亲自登门 听到对方问话，瘦猴儿也是一脸的蒙圈，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来这里之前，林哥也没说啊！” 刘龙马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他气的又要爆粗口，可看见瘦猴儿等人吓得直缩脖子，便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回去。 “真是倒霉，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刘龙马有些郁闷，直接把手里抽了一半的香烟丢了出去。 他又盯着那件旗袍看了几眼，心中在迅速的做着权衡。 实际上，现在抓走私抓的很严，要不是他上边有关系，他都不知道进去多少次了。 做的是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危险活儿，跑一次运输就要冒一次风险。 要是能够少跑几次，那就必须要利润够高。 如果利润够高，他也能少冒一点风险，多一点时间陪陪儿子，尽一点父亲的责任。 沉吟片刻之后，刘龙马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再次点燃一根香烟，扭头看着瘦猴儿等人说道：“你们明天回去，对？我把这批货发出去，然后就跟你们去内地一趟，找点新生意做一做，赚点早茶钱。” 瘦猴儿看着刘龙马，半晌之后才猛然回过神来。 “刘老板，你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回连城吗？” 刘龙马弹掉烟灰，慵懒的恩了一声：是的了啦，跟你们跑一趟，赚点钱吃早茶，有什么问题吗？” 瘦猴儿三人对视几眼，顿时不吭声了。 一天之后，刘龙马在码头看着自己的货物成功出港，晚上就带着自己的儿子、瘦猴以及秘鲁生毕海琴兄弟上了火车。 坐了两天的时间，这才到了地方。 刘龙马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坐个火车而已，他却吐了个昏天黑地，下车的时候还得被儿子拉着。 刘龙马双眼发昏，气的直骂娘。 “我丢类老母啊，早知道坐车来了，赚几个屌钱，搭进去半条命，太不值了！” 骂着骂着，他又回头看向儿子，脸色铁青的教育说：“阿星呀，好好读书，听见没有？做生意很辛苦的。” 刘星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显然是有些惧怕这个父亲。 瘦猴儿站在一旁，一直等到刘龙马的脸色好转了一些，这才过去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刘老板，感觉好点了吗？” 刘龙马一张脸黑的像是锅底一样，站起身也没说话，跟着瘦猴儿等人就去坐人力三轮车了。 而刘龙马等人不知道的是，刘龙马和刘星星两个人下火车之后，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火车站本来就鱼龙混杂，更是有着不少势力盘踞。 刘龙马那一口地道的光普口音，再加上随身携带着的鼓鼓当当的公文包、脚上踩着鳄鱼皮鞋，更是无比的惹眼。 在这个年代，这就是大老板的标配，能不被人惦记吗？ 直到刘龙马和瘦猴儿等人离开，火车站旁边儿才热闹起来。 “你们听见没有？刚刚那两个人的口音好像不是咱们本地人啊！” “我听出来了，他们是广省那边来的，一看那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大老板，有钱人啊！” “是啊是啊，我前段时间去过广省一趟，你们是不知道，那边儿的大老板遍地都是，一个个的都好有钱的！” 于是，刘龙马来了一天之后，但凡稍微有点关系的人就都听说了这事儿——连城来了个广省的老板，有钱着呢！ 再说林武这边儿。 瘦猴儿和毕露生、毕海琴有些忐忑的带着刘龙马和刘星星回了楠楠制衣厂，而林武这时正在院子里乘凉。 他一边摇着椅子，一边扇着扇子，无比的惬意。 然而好景不像，下一刻他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骂娘。 “特娘的！林兄弟，你这是什么鬼地方？一点儿都不气派，干脆跟着我去广省混算了！” 林武吓了一跳，浑身一个哆嗦，赶忙转头看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这声音怎么有点像是刘龙马？ 林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院子门被人推开，留着板寸的刘龙马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 孩子皮肤白皙，头发有点长，遮住了眉毛，看起来怯生生的，看人的时候都带着几分鬼祟。 林武眼睛一亮：“刘老板，你怎么来了？” 林武大吃一惊，满脸惊喜的朝着门口走去。 这真的是出乎了林武的意料，主要是重生以来，发生的事情和时间线的推移，基本上全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今在连城看见刘龙马，着实是让他震惊了一把。 刘龙马吐了一路，此刻脸色都有些发黄。 一边儿朝着林武走去，他一边儿抱怨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什么狗屁火车，到处都是人不说，还晕晕乎乎的，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骂过之后，他又拉了拉身后的刘星星：“喊叔叔，懂点礼貌。” 刘星星怯生生的抬头看着林武，然后喊了声叔叔，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林武还没说话，刘龙马却是脸色一变。 正准备抬手教训儿子，却被林武给制止了。 “好了好了，刘老板，我听见了。” 他伸手在刘龙马的手背上拍了拍，劝告说：“小孩子怕生很正常的，不要这么大的火气。” 刘星星闻言松了口气，抬头冲着林武露出了一个十分腼腆的笑容。 院子里边儿来了一个嗓门这么大的人，没过一会儿，附近几户民房的灯就全部亮了起来。 林文等人全部走了出来，张香云知道来了客人，就着急忙慌的开始烧水泡茶，林芳和大鹏小鹏也出来帮忙。 小萌萌穿着小裙子跟在唐清婉的身后，见到自家院子里来了个新的伙伴，她就躲在大棚小鹏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到底是孩子，虽然陌生，但没过一会儿就玩儿在了一起。 水烧开了，张香云提着水壶过来泡茶。 林芳拿了几个搪瓷杯子，往几个人的茶杯里放了一些茶叶。 刘龙马虽然有钱，但是却并不像某些人那么多讲究，端起茶杯吹了几口，然后就喝了下去。 第三百章 代价太大了 刘龙马本来就是直性子，现在也缓过劲儿来了，喝了茶水就直接把那块布料拿了出来。 “林老弟啊，这个布料见过没有？” 李龙马把布料递给林武，他说道：“这种花儿绣在旗袍上，带去港城那边而能够赚大钱。” “做的足够好，再往外卖也没问题，那些移民出去的人家里就更有钱了！” 林武是个聪明人，只是上辈子发家是在内地，因此港城那边儿的潮流风向他抓的不是那么准。 旗袍在南方有市场，但是实际上，八十年代的时候，江省的经济并没有广省和乌城发达，所以即便是做出了高品质定制旗袍，也没有便宜量大的衣服好卖。 所以刘龙马只是一说，他就明白了过来。 林武挺了挺身子，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等看清楚上边儿的梅花之后，他顿时眼前一亮。 “大姐，大姐，你快过来！” 林武张口喊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林芳正在烧水，听见林武这么急切的喊自己，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当下快步跑了过来。 林芳眼尖，来到近前之后，一眼就看见了林武手里的那块布料，顿时惊喜的叫了起来。 “小武，这不是我丢了的那块布料吗？怎么被你找到了？” 林芳快速跑了过来，伸手将布料接了过去。 仔细看了看，这的确是自己丢的那块布料，这上边儿的梅花才绣了一半，还没有收尾，不会有错。 原本她打定主意要慢慢绣完，然后再让唐唐清婉帮着掌掌眼。 要是能够拿得出手，她就去百货大楼门口试着卖卖看。 把布料拿回去，顺着边缘裁剪下来，然后再缝到帕巾上，哪怕只能挣几毛，那也是好的。 林芳原本还以为弄丢了，结果却没想到出现在了林武的手里。 听见大姐这么说，林武瞬间就有数了。 刘龙马扭头看向林芳，见她如此高兴，不由得有些疑惑。 林武笑着介绍说：“刘老板，这是我大姐林芳，这梅花这是她绣的。” 刘龙马意外不已，不过反应却很快，裆下就咧嘴笑着说：“这位同志啊，你的手艺很不错，有没有想法跟我赚点钱？” “你是林老弟的姐姐，我不会亏待你的啦！” 林芳一直都窝在连城这么一个地方没有出去过，此刻听见刘龙马如此别扭的普通话，当即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只不过，等她反应过来刘龙马说了什么之后，却又是有些傻眼。 “啊？赚钱？” 林芳大吃一惊，抬手指了指自己，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刘老板，你说的是我吗？” 刘龙马点了点头，又大咧咧的坐了下去，随后就把做旗袍的事情和众人说了一遍。 林武沉默了下去，而后把这件事情在脑子里面快速的权衡了一遍，觉得这件事情不是不行。 不过，绣花是一门复杂的事情，想要真正的做到出售到港城，打响品牌什么的，还得再仔细琢磨一番。 和刘龙马商量了一会儿，二人很快就制定了计划。 刘龙马不懂得花纹，但是林武上辈子就是靠做服装发家致富的，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绒面的布料高级一点，越高级越好，花纹就暂定荷花好了。 花纹不用太大，但是一定要精致，就盘在胸口的位置，其他的数据就按照刘龙马带过来的这一条旗袍打版就行。 先做四五条旗袍试试市场，做好之后给刘龙马发电报，让他派人过来取货，或者林武让人送过去也行。 要是这旗袍在港城那边好卖，还能够卖出高价钱的话，到时候再招兵买马，扩大生产规模。 两个人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最后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细节，一条新的商业道路就这样冒了出来。 林芳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睛，她悄悄的走到一边抹着眼泪，心头又是酸楚，又是高兴。 唐清婉走过去，轻声的安慰着她，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而此时此刻，服装二厂。 一个月的销售总结汇报下来了，夏浩天原本坐在椅子上，可他拿起报告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顿时就惊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怎么亏了这么多？” 他盯着上面的数字，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娘的，算对了吗？” 他以为是财务出了问题，当下便拿起算盘，自己劈里啪啦的算了一通。 然而，他最后得出的数字却是让人险些差点吐血。 “夏总……” 刘文琪硬着头皮开口说：“打价格战亏了是很正常的事情，楠楠制衣厂那边儿已经停工好多天了，咱们到时候把仓库里边堆着的喇叭裤全部卖光，就可以继续生产新款式的衣服裤子了，到时候还能把钱挣回来。” 夏浩天却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拳头攥紧，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和楠楠制衣厂打价格战，这代价也太大了！ 笃笃笃……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夏浩天没好气的吼了一声：“敲什么敲？滚进来！” 进来一个年轻人，见众人都在场，他有些欲言又止。 夏浩天看见是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咋来了？” 来的是东城浴场的小混混，夏浩天见过几次。 他都会往东城浴场里边儿送点儿钱，为的就是能够让那里的人得知与服装类有关的消息，第一时间过来知会自己。 夏浩天微微皱了皱眉，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发生什么事儿了？连城又开新的制衣厂了？” 之前楠楠制衣厂的事儿就是东城浴场的人跟他说的，所以夏浩天下意识的就以为又出现了竞争对手。 不过，那小混混却摇了摇头，一脸谄媚的说道：“夏总，昨天今天从广省来了个大老板，应该是做生意的，上头让我跟着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去了楠楠制衣厂！” “什么？” 夏浩天也猛的瞪大了眼睛：“他去了哪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小混混的面前，差点儿没忍住，直接伸手揪住他的衣领。 “去了楠楠制衣厂？还是广省来的老板？他去楠楠制衣厂做什么？？” 夏浩天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第三百零一章 楠楠制衣厂出事儿了 夏浩天在连城白手起家，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做生意，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靠的就是心思缜密，算无遗漏。 但是这一次，怎么每一件事情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楠楠制衣厂不是已经停工了吗？怎么又来了一个广省的大老板？那 那小混混就是来送信的，具体事情并不清楚，说完话之后就转身走了。 刘文琪站在办公室里边儿，看着夏浩天半天没有开口的，不由得有些头皮发凉，都有些不敢开口说话了。 “夏总？” 半晌之后，刘文琪还是没忍住。 他开口说道：“夏总，咱们现在怎么办？”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夏浩天就像是被吵醒的雄狮，猛的抬头登瞪了过来，双眼血红一片。 “怎么办？你这个蠢货，还不赶紧去调查！” “这个月把老子的老本都亏完了，你要是调查不清楚，就直接给老子滚蛋！” 夏浩天越说越恼火，直接指着刘文琪的鼻子破口大骂不已。 “当初要不是你，老子能弄错裤子的版型？” “要是版型对了，还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吗？” “你这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滚！” 刘文琪吓得脸色苍白，根本不敢反驳，应了一声就赶紧跑了出去。 刘文琪跑了，夏浩天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到了现在，他的心里边儿也大致明白了——那个楠楠制衣厂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广省的大老板，现在肯定是正准备联合起来做生意呢！ 还是卖喇叭裤？ 还是要做别的服装？ 夏浩天眉头紧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要抢在楠楠制衣厂的前面和这个广省来的老板谈下这笔生意！ 第二天，天光大亮。 林武准备带着刘龙马到连城转一转，毕竟来者是客，不管怎么说，林武都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刘龙马原本还想拉着刘星星一起去的，却没想到这短短半天的时间，刘星星就跟大鹏小鹏以及小萌萌成了朋友，四个孩子一整天都形影不离的。 听刘龙马要带他出去，刘星星怎么也不肯。 刘龙马前脚跟着林武出门，后脚刘文琪就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百货大楼，林武笑着介绍说：“刘老板，你进来看一看，我们这里的百货大楼有不少东西。” 刘龙马跟着走了进去，逛了一圈之后却满脸的失望。 “一般般了啦！港城那边儿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什么有什么。” “你下次到广省找我，我带你去港城小平！” 林武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是……买东西的意思吗？” 刘龙马咧嘴笑着拍了拍林武的肩膀，说：“你们内陆人肚子里边儿有墨水，这都能知道。” 林武：“……” 当二人走到三楼的时候，忽然迎面跑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喇叭裤，戴着一副蛤蟆镜，手里还提着一台收音机。 经过林武身边的时候，对方冷不丁的往林武的身上倒了一下。 林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低头一看，原来是年轻人的收音机直接摔在地上，当场就磕碎了一个角。 林武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林武还没开口呢，那年轻人就喊了起来。 “这是我新买的收音机，你给我碰坏了，赔钱！” “今天你不赔我一台新的收音机，就别想走了！” 林武眉头一皱，忍不住反驳说：“这么宽的路你不走，非得往我身上撞，明明是你自己把东西甩了，为什么还要我赔钱？” “现在这里人又不多，你撞了我，我还没让你赔钱呢，你反倒要我赔钱，这是什么道理？” 那年轻人明显是个泼皮无赖，当下就把蛤蟆镜往脑袋上一放，气势汹汹的瞪了林武一眼，而后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大家都过来看啊，这人把我的收银机撞坏了，还不赔钱，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人们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听见那年轻人这么一喊，顿时就哗啦啦的围过来一群人。 人以多，场面也就跟着混乱起来了。 “小伙子，你把人家的收音机撞坏了，就应该赔钱！” “是啊，这收音机可贵了，买一台新的得好几百，就算是你不赔钱，那总得掏钱让人家修一修？” “你们不知道，刚刚我亲眼看见了，是他拿着收音机往人家身上撞的，又不是人家主动撞的他，人家凭什么赔钱？” 人群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就在此时，刘老板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是有只手拽住了自己。 而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拽出了人群。 定睛一看，眼前有一个穿着条纹衬衫的中年男人在对自己微笑。 “老板，我是咱们连城服装二厂的办公室主任，您叫我刘文琪就行，这是我的名片。” 说着话，刘文琪赶忙递过去一张名片。 这年头的名片还没有后世那么花里胡哨，只是最简单的款式。 一张硬硬的小纸卡片，上面印了自己的单位，下面是名字、职位什么的，连电话号码都没有。 刘龙马挑了挑眉，接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服装二厂，刘文琪？你们是当地国企啊啊，找我有事儿吗？” 刘龙马一张嘴就是蹩脚的普通话，刘文琪当场就放了心。 看来自己没有找错人！ 这会儿人群都围着林武，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当下必须要抓紧时间。 “老板，你是不是要找楠楠制衣厂做衣服？” 李龙马一脸的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老板，我告诉你，那楠楠制衣厂出事儿了！”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口，刘龙马的脸色就变了。 “出事了？他娘的，怎么回事啊？我都准备签订单了，当我冤大头啊！” 刘文琪闻言，脸上笑容更盛，当下就迅速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谄媚的说道：“老板，你不知道，他们楠楠制衣厂压根就没有足够的资金，和我们服装二厂没法儿比。” 第三百零二章 大姐的心意 “我们服装二厂，不管是工人还是规模，那都是要比楠楠制衣厂大很多的，要不然老板你考虑考虑我们厂子？”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跟楠楠制衣厂公平竞争一下，看看谁的衣服质量更好，做的更快，行不行？” 对于自家厂子的效率和质量，刘文琪是信心十足的。 他相信，只要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听完自己的解释和介绍之后，那就肯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果不其然，刘龙马脸色变了变。 沉默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我也不骗你，我这货是要卖到港城的，必须要最好的料子，里面是蚕丝的，外边儿要绒面的料子，贵是贵了点，但这是一笔很大的生意。” “们要是真的能够做，一条旗袍我可以给你们五十块钱的进价。” “五十块钱？！” 刘文琪吓得当场直接就倒抽了一口凉气，无论如何都控制不好表情。 他几是搞服装的，当然知道这价格有多高。 就算是蚕丝和绒面的料子，一件衣服的成本也绝对不会超过十块钱。 尤其是旗袍，省布料的很，成本就更低了。 刘文琪激动的直搓手，就像是一只苍蝇似的。 他连连点头，口中说道：“好的好的，谢谢大老板，那这件事情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刘文琪的目的达成，当下喜形于色，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和刘龙马套近乎。 儿他没有看见的是，刘龙马看见他这样，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狡诈的弧度。 而这一边，林武脸色难看，不断的与那年轻人争执着什么。 百货大楼的保安这会儿也围了过来，林武当下就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赔钱是不可能的，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去所里，我相信在场这么多人，总有人看见到底是你撞的我，还是我撞的你。” 看见林武态度强硬，始终不肯退让，那年轻人有些心虚。 他刚准备狡辩几句，却忽然看见人群之外，刘文琪冲他招了招手。 年轻人顿时反应过来，嘴里哼了一声，一伸手就把地上的收音机拿了起来。 “谁要跟你去所里？” “今天碰上了你，老子自认倒霉，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这话之后，他就推开人群，提着收音机跑路了。 众人见到年轻人离开，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是谁的错了，纷纷开始马后炮。 “我就说嘛，刚刚我真的看见了，的确是那个家伙撞了这位小伙子。” “这要是去所里的话，那家伙肯定吃亏，所以他现在着急的跑了。” “小伙子你放心，就算是去了所里，我也肯定会帮你说话的。” “是啊，那家伙打扮的不像什么好人，收音机也看着不对劲儿，好像只有一个壳子，分明就是碰瓷的！” “你看你看，被我说对了！” “那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主动往人家身上撞，张嘴就要赔钱，肯定是碰瓷！” 林武黑着脸没有说话，扭头朝着刘龙马看了一眼。 “刘老板，你没事？” 刘龙马摇了摇头，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说道：“没事的啦，走了走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回去。” 林武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刘龙马离开百货大楼，直接回到了楠楠制衣厂。 在路上的时候，刘龙马忍不住狠狠夸赞了林武一通。 “林老弟啊，你可真聪明，你是会算命吗？肿么知道会有人来找我？” “你脑子好，比我厉害多了！” “幸亏和你合作了，不然的话，我可就要倒霉了。” 林武被他逗笑了，摆摆手后谦虚的说：“刘老板过奖了，这只是一种预测手段罢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刘老板，你明天几点的火车？我送你回去。” 一想起明天又要坐火车，当下刘龙马的脸都黑了。 他这辈子坐过汽车、坐过轮船，却没想到折在了一个火车上，直接叫自己的儿子看了笑话，真是丢人。 二人进入院子，就见到林芳正拿着一个竹篾盘。 看见林武带着刘龙马回来了，林芳扭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竹篾盘抖动几下，就听见里面传来沙沙沙的声音，然后就见到林芳拿出一个布袋子，将竹篾盘拢过来，把里边儿的东西倒进了袋子里。 “小武，你过来一下。” 林芳冲着林武招了招手，还有些神秘兮兮的。 林武闻言，与刘龙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朝着林芳走了过去。 他还以为林芳找自己有事儿，却见林芳抬手拢了拢垂下来的头发，低着头将手里的布袋子往林武的手里一塞。 “大姐，这是什么？”林武有些不解。 林芳则是解释说：“这是陈皮，星星和我说刘老板坐火车会头晕呕吐，这陈皮是我去药店买来的，洗干净后放进糖浆里滚了滚，味道酸酸甜甜的，他应该能吃得惯。” 说着话，她好像是怕林武误会，赶忙又解释了一句：“人家刘老板带着我赚钱，我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他，这点陈皮不值几个钱，他要是收了，我也能安心一些。 林武，大姐没别的想法，你可别多想。” 这年头的人们没有后世那么奔放，风言风语就能害死人。 林武有些无奈，拿起布袋子掂量了几下，然后点头说：“我知道了，大姐，这就去给刘老板送去。” 林芳了的口气，转身回去了屋子里。 刘龙马这会儿想着明天又要坐火车，当下心情都低落到了谷底，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 “刘老板？” 林武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布袋子递给了他。 “林老弟，这是什么？” “闻起来有点酸，是梅子吗？” 林武笑着解释说：“这是陈皮，我二姐亲手做的，说是能治晕车，你先拿在路上吃，” “你大姐……” 刘龙马下意思的扭头看了看刚刚林芳呆着的位置，随后就收回了视线。 他接过来打开布袋子，顺手拿出来一块陈皮看了看。 陈皮洗干净了又煮熟晒放，放在锅里熬了一下，放点酸梅粉，又挂了一点糖霜，味道酸酸甜甜的，可以当做零食，十分开胃。 刘龙马吃的满脸带笑，吃完一块又拿了一块。 第三百零三章 买布料 刘龙马一边儿吃，一边儿说道：“林老弟，这陈皮得煲汤才够味道，你帮我谢谢你大姐。” “还有啊，我带她做生意，咱们有来有往，我也是为了赚钱，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了。” 林武笑了笑，没有说多什么。 他扭头看向院子里，大鹏、小鹏、林敬忠和小萌萌跑了过来，霎时间，孩子的嬉闹声便充满了院子。 刘阿星也跑得满头大汗，不过此时的他却眼睛亮晶晶的，玩的十分开心。 刘龙马招了招手：“阿星，过来啦。” 刘星星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看见自己爸爸已经回来了，便跑了过来。 “爸爸，你回来了。” 刘龙马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儿子，他脸蛋红扑扑的，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停了下来也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倒是稀罕事儿，刘龙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儿子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了。 “没什么事情，玩去。” 刘龙马嘟囔了几句林武听不懂的话，又伸手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钱丢给刘星星。 他说道：“拿着钱给你几个好朋友买点吃的玩的，不然要被人家说小气了，丢你老子的脸。” 刘星星咧嘴一笑，道了声谢之后便转身拿着钱跑远了。 见到这一幕，林武眼皮子狂跳，不由得有些无语。 刘老板果然是刘老板，刚刚要是自己没有看错的话，他随手丢出去的是一张大团结。 这年头，一毛两毛就能买一把糖果。 十块钱的面额，孩子们估计摸都没摸过！ 刘老板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就是财大气粗啊！ 第二天。 刘龙马带着刘星星回去了，回去之后没过多久就发来了一份电报。 这年头的电报很贵，就连标点符号都要算钱，因此每一份电报都很言简意赅。 “好卖快发都要！” 电报是林文拿回来的，看见上面的字之后，因为太过激动，林文那张黢黑的脸都有些泛红。 “林武，林武！” 林文冲过来，大老远就开始对着林武招手。 他喊道：“刘老板来消息了，说是让咱们赶紧送裤子过去！” 随后，他就把电报递给了林武，自己则是转身要去招呼人到仓库里边忙活。 林武闻言，也赶忙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他对着林文招手说：“二哥，二哥，你先等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文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他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有些纳闷儿。 “仓库里边儿的裤子都堆在那里多少天了，再不卖钱的话，咱们厂子拿什么开工？” 林武笑着解释说：“二哥，赚钱是肯定要赚钱的，不过小钱咱们看不上，要赚就赚大的！” “怎么赚大钱？你又有主意了？” 林武说道：“服装二厂的喇叭裤和咱们的裤子是完全一模一样的版型，刘老板给咱们的价格是十二块钱一条，他夏浩天卖四块钱一条，这么大的差价，不赚白不赚，你说对？” 说完这话，林武还贼兮兮的笑了笑。 林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猛的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林武，你的意思是……咱们不光要把仓库里边儿的喇叭裤屯着，还要把服装二厂的裤子也买过来？” “可是夏浩天跟咱们不对付，处处针对我们，他肯定是宁愿喇叭裤烂在手里也不愿意卖给我们啊！” 林武却伸了个懒腰，一脸惬意的说：“这批喇叭裤他投入了不少钱，估计大部分资金还都压在这批货里边儿，想要跟我们楠楠制衣厂继续竞争下去，开启新的市场，那他就必须要回笼大量的资金。” “那批喇叭裤，他必须要出手，不然哪儿来的钱进行下一轮的竞争？” 林武说的信心满满，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毕竟这就是林武上次专门给夏浩天设的局。 刘龙马的出现，直接就给夏浩天造成了一种错觉，以为是新的商机开始了。 如果林武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肯定就像是饿疯了的狼崽子，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自己的手里边抢肉吃。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收网了。 林武想了想之后，扭头吩咐说：“二哥，下午你和柯叔去外边儿打听一下印染厂那边儿有没有上好的蚕丝绸缎卖，就说是咱们厂子要做旗袍。” 听到这话，林文再次傻眼。 “林武，你说的是上次刘老板来的时候，说过的那种旗袍？” 见到林武点头，林文的眉头都快皱成小山包了。 “可是刘老板不是只要四五件吗？咱们直接从百货大楼那边儿……”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儿，林文就觉得脑子里有一道光线闪过，声音戛然而止。 猛然抬头看去，林武整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林文这会儿才算是反应了过来：“我懂了，我懂了！” 他又开始激动，挥舞着手说道：“要是夏浩天以为咱们又要像上次那样抢占连城布料的话，他肯定会提前下手，到时候就又得花钱！” “上次做喇叭裤花了那么多钱，他现在手头很紧，想要买新的布料，那他就必须要把旧的喇叭裤卖掉……” 林武冲着林文竖起了大拇指，夸赞说：“二哥，看来你也很有生意头脑啊！” “林武，你比我强多了，你是做生意的料子，真是给咱们老林家争光！” “你休息，我这去找柯叔！” 说话间，林文就激动的快步跑了出去。 ……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连城印染一厂。 林武笑着递了根烟给对面的销售科科长。 他说道：“王科长，这种布料对我们厂子十分重要，您看看厂子里边还有多少，通融通融让点儿价。” “咱们是做生意的，哪儿有一口价咬死不松口的，你说对不对？” 看着这年轻人手里的那根烟，销售科科长只觉得无语到了极点。 做生意讲价很正常，但是哪儿有人一上来就把一块八毛钱一尺的布料砍价到一块钱的？ 你这不是砍价，你这是砍在我大动脉上了啊！ 要知道，那可是上等的蚕丝和绒面的布料，进价就很贵，他们厂子里边儿也就只有六百米左右的库存，将近两千尺。 第三百零四章 真黑啊 本来就是昂贵的布料，没有多少人买，放进百货大楼的话，买的都是一些持有特供布票的富太太。 两千尺的布料，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他们这么大的厂子，根本不愁卖。 林武这价格压的实在是太离谱了，王科长纠结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香烟。 “那个……实在是对不住了，这蚕丝绒面的布料不愁卖，你们厂子给的价格太低了，我们不能卖。” 林武闻言，脸上没有半点儿的意外，依旧笑呵呵的，又问了一句：“您不能做主的话，就问问厂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王科长一脸无奈：“问厂长也没用啊！” 他使劲摆了摆手：“你这人压价压的太狠，以后可别来找我了。” 林武没有说话，见王科长起身走了出去，他就将烟收了回来，重新揣回了口袋。 出门之后，林武眼角余光瞥见走廊里有一个年轻人飞快的跑开了。 林武看了两眼，并没有追上去，反而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任务完成，回家就可以陪媳妇儿读书了。 再说那个年轻人，他飞快的跑出了印染厂，而后就直奔服装二厂而去。 当时的夏浩天正在开会，他召集了厂里的几个干部，正在商量着如何处理这一批喇叭裤的事情。 现如今，喇叭裤严重滞销已经成为了定局，夏浩天虽然足够精明，但他到底还是被局限在了这个时代。 他都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厂里边儿的这些个干部了。 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面对夏浩天的询问，大气都不敢出。 夏浩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无比烦躁。 这些家伙拿着厂里的福利，尤其是发工资的时候，一个个无比的积极。 如今厂子里面临难题，喇叭裤严重滞销，连回笼资金都做不到，需要他们给个方案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却又开始装死。 夏浩天脸色铁青，一拍桌子正要开骂，却忽然听见外边儿有人敲门。 “夏总，出事了，出事儿了！” 夏浩天一愣，扭头对着那几个低头不语的干部骂道：“你们这帮废物，今天必须给我一个方案，不然的话，你们就都滚蛋！” “你们就是饭桶，一点用都没有！” 说完这话，他就气冲冲的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门外，发现那个年轻人站在门口。 他是夏浩天派遣出去专门盯着楠楠制衣厂内几张熟面孔的，现在他返回来了，那就说明楠楠制衣厂的人又有了新的动作。 夏浩天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那边已经有动作了吗？” 年轻人赶忙解释说：“夏总，今天他们好几个人都出门了，我跟着其中一个跑了一趟，发现他去了印染一厂，好像是要买什么布料。” “不过我没敢靠太近，怕被他发现，所以没听清楚。” “买布料？” 夏浩天一听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昏厥过去。 他娘的，不是资金链都断了吗？怎么又要买布料了？ 那个家伙到底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自己这一次跟风做喇叭裤血亏，最大的原因就是在买布料这一环节。 夏浩天这几天仔细复盘了一下这一次的价格战，结果发现楠楠制衣厂之所以不着急降价，原因就在于他们没有亏本。 服装二厂制造一条喇叭裤，成本在八块钱左右，而楠楠制衣厂喇叭裤的成本，却要比他们少了一半还多。 所以即便楠楠制衣厂把那些做好的喇叭裤堆积在仓库里边儿，也不至于亏本。 不像他们服装二厂，基本上把所有的身家都套牢在这一批喇叭裤上了，说来说去，都是布料上的问题。 尤其是到了后来，夏浩天又开始和楠楠制衣厂压航打价格战，甚至都打红眼了，连城买不到的卡布料，他还专门花了大价钱从其他的市区、县城买。 如此一来，不管是运费还是布料的价钱，可都比楠楠制衣厂高了一大截。 而这一次，楠楠制衣厂又要开始制作新的衣服了，夏浩天急得眼睛都红了。 他背负双手，不断的来回踱步。 没过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片刻之后，就见到陆陆续续的来了两三个年轻人。 “夏总，那个个儿高的男人去了印染二厂，我凑近了听了听，听到他说好像是要买布料。” “对对对，柯元白也去了印染厂，说是要买布料，还指名道姓要蚕丝绒面，说是专门做旗袍的。” 事已至此，夏浩天心里边儿已经有了数。 在他向来，楠楠制衣厂那边儿估计是留了最后一手，准备换生意反击自己的服装二厂了。 到处询问蚕丝绒面的布料价格，就是为了再次把布料买空，好让自己和上次一样，只能从隔壁的市区和县城进货，直接服装二厂的制造成本，最终即便是打价格战，也无法压制他们。 “他娘的，这帮人可真黑啊！” 夏浩天狠狠的咒骂了一句，额头上青筋突突狂跳。 在他想来，要不是自己这一次聪明，提前让人蹲点儿，知道他们要去买布料，自己恐怕又会和第一次一样，傻乎乎的落入他们的陷阱。 从口袋里面摸出烟，塞进嘴里点燃之后，他猛吸一口。 夏浩天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半晌之后他才说道：“刘文琪，你出来一下。” 这会儿的办公室主任就跟大管家一样，厂里边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插上一手。 而他最大的角色担当，就是夏浩天的秘书。 刘文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夏总正在气头上，可千万不能说错话。 他低着头，嗫嚅着走到夏浩天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夏总，您找我有事儿吗？”刘文琪心惊胆战的问了一句。 夏浩天嗒嗒的抽了两口香烟，之后忽然问了一句：“咱们厂里的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刘文琪没想到夏浩天会问这事儿，想了想之后才若若的说：“剩下的都是这段时间卖裤子的钱，咱们之前从隔壁市买的布料欠了一些贷款，这些天也结算了一部分……” “我昨天晚上看了一下，咱们的账户还有五千多块钱。” 第三百零五章 服装二厂的救命恩人 夏浩天咬了咬牙，他知道这次生意亏本了，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一次性亏了这么多。 夏浩天不说话，刘文琪有不敢搭茬，气氛显得压抑。 夏浩天接连抽了三根烟，这才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刘文琪，黑着脸说：“你去想个办法，问别的厂子借点钱，看看下边儿的几个地级市能不能卖掉那些喇叭裤，价格低点儿也不怕。” 刘文琪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了过去。 “夏总，还能便宜吗？” “咱们厂子的喇叭裤成本就超过了八块钱，现在咱们卖四块钱，已经是亏本买卖了，再低就要亏到姥姥家了！” “不然呢？” 夏浩天声音沙哑，冷笑了一声。 “想要和楠楠制衣厂抢下旗袍的生意，最先抢的就是布料，咱们吃了第一次的亏，第二次绝对不能再吃亏了，也是时候让他们着急了！” “他娘的，让我一次性亏了那么多钱，这次必须得让他们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看着满脸怨毒的夏浩天，刘文琪不由的想到了那天刘龙马说的话。 一条旗袍可以给他们五十块钱的进货价，只要这一次他们抢占了先机，到时候利润就会十分的可观。 一条旗袍的成本最多十块钱。进价五十，他们的纯利润就在四十块钱左右。 只要做够一百条旗袍，他们就能把这次亏损的钱全部赚回来。 而且这一次他们要是抢占了先机，到时候别说是把亏损的钱赚回来了，大把大把盈利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想到这里，刘文琪也放下了心。 他点了点头，答应说：“好的，夏总，我这就去问问看。” “您放心，这一次咱们服装二厂绝对能够赚大钱！” 夏浩天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皱起了眉头。 实际上，当一个人有了负面情绪之后，就会失去理智的判断。 要是夏浩天能够稍微稳当一些，将这些年轻人汇报回来的情况仔细推敲一番，就会发现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 不过，与楠楠制衣厂的人结怨，这已经让他失去理智了。 这一次他不仅要挣钱，还要彻底的把楠楠制衣厂压死！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百货大楼服装二厂的喇叭裤变成了三块五条。 这价格一降再降，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是购买的人却没看见增加多少。 这也正常，毕竟之前四块钱一条喇叭裤的时候，让整个连城都引起了轰动，那些早就对喇叭裤蠢蠢欲动的男女老少全部都蜂拥而至购买了喇叭裤。 这会儿即便是再降价，市场也已经饱和了，谁会买两条喇叭裤呢？ 大多数人都只是图个热闹，等着看服装二厂和楠楠制衣厂打价格战而已。 刘文琪站在门口，额头上不断的冒汗。 怎么回事儿？ 价格都这么低了，还没人买吗？ “把喇叭给我。” 刘文琪从售货员的手里边抢过了喇叭，然后就开始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喇叭裤，最新款的喇叭裤，时髦又好看，现在只要三块五一条，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刘文琪换着花样接连喊了好几遍，直喊的刘文琪口干舌燥，却依旧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见到这一幕，刘文琪脸都要绿了。 要知道，资金回不了笼，他们服装二厂就买不起做旗袍，那就做不了新的旗袍。 这样的话，还怎么和楠楠制衣厂竞争？ 就在刘文奇准备再喊几遍招揽生意的时候，忽然就看见有一个中年男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中山装，脚下踩着一双皮鞋，头发还抹了油，梳的一丝不苟。 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公文包，手腕上还戴着一块钢表，这一看就是城里的中产阶级，要么就是小老板。 刘文琪见状眼前一亮，猛地站起了身，隔着大老远就开始吆喝。 “老板来看看咱们的喇叭裤啊，服装二厂出品的，好看还耐穿，年轻人很喜欢的。” “原价十几块钱，现在只要三块五，便宜的很呢！” 中年男人笑了笑，还真就接过裤子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看过之后，他抬头问道：“你这里有多少条这样的喇叭裤？” 刘文琪一听对方这么问，顿时精神头十足——感情这是来了个大客户啊！ 他激动的又开始搓手了：“实不相瞒，老板，我们厂子里边还剩下六千多条这样的喇叭裤。” “老板，你要不要？要是一次性拿的多了，咱还可以再商量价格。” “六千多条……” 中年男人想了想，然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要是全拿下来，你能给多少钱？” 刘文琪原本还想着一条喇叭裤，再便宜两三毛钱就已经顶了天了，然而为了尽快的资金回笼，他咬咬牙下了狠心，开口说道： “老板，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可以给您按三块钱一条算。” “老板，真不是我吹牛，这价格已经是整个连城最低的价格了，独此一家！” 中年男人陷入沉思，很显然，他是在纠结这个价格。 就在刘文琪紧张的后背都快要冒出冷汗的时候，忽然见到那个中年男人抬头看向自己，然后点了点头。 “行，那这些裤子我全都要了，先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可以吗？” 哎呦喂！ 这一刻，刘文琪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差点就没忍住，直接冲上去抱住那个男人大腿了。 救命恩人啊！ 这些喇叭裤积压在仓库里边儿已经很久了，这可都是钱啊！ 他当下也不敢犹豫，生怕对方反悔，赶忙点头答应，然后又和中年男人就者具体的交易流程谈了一遍。 最后，这桩交易就这么敲定了。 二人约定好三天之后在服装二厂里边儿拿货，拿完货半个月之内结清剩下的货款。 当中年男人最后签下字的时候，刘文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 服装二厂的店铺当场就不再售卖喇叭裤，直接就把裤子全部撤了下去。 而这三天之内，林武已经悄悄的连夜给广省送了一批货。 第三天的时候，刘龙马那边儿来了人，送来了百分之五十的货款，顺便把刘星星也送了过来。 第三百零六章 事情顺利 “阿星回去之后，每天都哭着喊着要回来这边，说是想和朋友玩。” “现在刚好放了暑假，刘哥就让我把他带回来，说是过段时间再接他走。” 林武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才认识几天啊，就这么难舍难分了？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以后是要和刘龙马长期合作的，让刘星星多几个青梅竹马也是好的。 把刘星星接回去，安排他和大鹏小鹏住在一起，而后林武就又开始忙活生意的事情了。 林武的仓库里边儿一共还有两千多条裤子，全部塞进火车里边儿，然后拉到了广省，这也就是两万五左右的资金。 刘龙马把上次裤子的尾款一并结算了，又付了这次的百分之五十的定金。 仔细算下来，林武这一次入手足足一万多块钱。 再加上之前卖裤子回笼的资金，清点一下自己的资产，林武发现现在自己手里可以动用的资金有足足将近两万！ 虽然这些钱并不是太多，但是用来支付服装二厂那批裤子的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已经足够了。 下午的时候，林武和瘦猴儿把一捆捆的大团结包裹好，而后整齐的码放在木箱子里边，随后就直奔约定好的地点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服装二厂对面儿的国营饭店里，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要是刘文琪在这儿，他肯定能够认得出来——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可不就是三天前跟他买了全部喇叭裤子的大老板吗？ 只是这一会儿，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胡子拉擦，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绑着一条围裙。 看见了林武和瘦猴儿，他咧嘴一笑，开口说道：“你们进来。” 打开门让二人进去，男人又说：“我先去洗个头，顺便刮个胡子，马上就好。” 说完话，他就朝着自己住的屋子跑了进去。 这人是瘦猴儿找来的，也是从县城那边来的，跟瘦猴儿打过几个照面儿，二人就熟络了起来。 真要说起来，二人也算是老乡。 林武答应给他两块钱，让他帮忙演个戏，对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半个小时之后，中年男人出来了。 他重新换上了上次的一身行头，简直就像是改头换面一样。 “车子已经安排好了，你进去交了定金，然后让车子过来拉货就行。” 说话的时候，林武还主动伸出手。 他开口道谢：“哥，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在中年男人眼中，林武是个大老板，这会儿对自己这么客气，张嘴闭嘴谢谢的，让他心里十分的受用。 “老板，你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老乡，帮个忙有啥的。” 林武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递过去一包烟。 寒暄几句之后，就到了规定的时间，中年男人在林武的叮嘱之下，提着木箱直奔服装二厂。 刘文琪早早的就在里边儿等着了，这一次夏浩天也在。 清点定金，等车来拉货，然后运输离开服装二厂，一系列流程下来，事情顺利的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看着大东风远去的背影，夏浩天皱起眉头，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这人一次性买走那么多的喇叭裤，他要去哪儿卖？ 而且这一次他把服装二厂仓库里边儿的喇叭裤都包圆了，就不怕亏本吗？ 做生意能这么莽撞？ 买之前都不打听打听连城喇叭裤市场如何吗？ 各种各样的奇怪念头出现在夏浩天的脑海里边儿，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块浆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也正因为如此，夏天脸色难看不已。 刘文琪笑呵呵的送走了大风车，喜滋滋的回头准备跟夏浩天邀功，结果看清楚夏浩天的脸色之后，却是被吓了一跳。 “夏总，夏总？你这是怎么了？” 夏浩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刘文琪松了口气。 他说道：“喇叭裤全部卖了，再加上咱们服装二厂账面上的钱，足够买做旗袍的布料了。” “夏总，我已经打听过了，咱们连城就只有印染一厂和二厂有这种布料，一共也只有四千尺左右，咱们买回来之后，楠楠制衣厂那帮人绝对买不到这种布料了！” “而且除此之外，那种布料就算是在其他的地方也不常见，您就放心，这次咱们稳赢！” 夏浩天咬了咬牙，依旧没有说话。 抬头看去，远处的大东风拉着布料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浩天想了许久，却始终都想不明白。 到最后，他干脆也不去想了。 总而言之，现在滞销的喇叭裤已经全部卖出去了，资金回笼，勉强能购买下来做旗袍的布料。 只要自己拿到第一手货源，那么接下来要着急的，就是他们楠楠制衣厂了。 想到这里下，夏浩天终于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眯起眼睛，转头对刘文琪吩咐说：“你去准备一下，现在就去印染厂买布料。” “这一次，老子连一个布头都不给他们上剩，看他们怎么办！” 刘文琪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赶忙就去找财务调动资金了。 而另外一边，大东风汽车一路朝着铁道局开去。 火车站内，今天通往广省的火车是下午四点半的。 林武早早的让林文准备好了发票，就在铁道局那边儿排队等着装货。 林文蹲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朝着里边儿看着，脸色有些焦灼。 他不光要看着里边儿，更要时不时的看一看外边儿。 十几分钟之后，一辆大东风才姗姗来迟的驶入站口。 停好之后，车门打开，林武笑着从副驾驶一跃而下。 他冲着林文挥了挥手：“二哥，登记好了吗？” 看见他来了，林文赶忙站起身走了过去。 “你都准备好了？” 林武点了点头，说道：“六千多条裤子都在里边了，待会儿咱们就装车。” “去广省的时候，还是让瘦猴儿去，他已经熟悉路线了，不会有问题的。” 毕露生、陆海琴两兄弟上次从广省回来之后，拿了裤子就回家乡去了。 林武按照承诺，给他们结算了工钱，又额外的从仓库里边儿给每个人批了一百条裤子，让他们回去卖。 裤子的利润，再加上他们的工资，足够他们填补丢掉的钱了。 第三百零七章 狼狈的沈鹏 “嗯，早就登记好了，就等你了。” 林文有些激动，他没忍住又朝着那辆大东风看了一眼。 六千多条裤子，还都是服装二厂的，真是难以想象。 “我现在就去找人搬货。” 林文咧嘴一笑，转身就向着里边儿跑去，瘦猴儿也赶忙过去帮忙。 搬运工基本都是铁道局里边儿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讲，带动铁道区经济增长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火车站外边儿的大棚里，三三两两的搬运工或坐或站，他们的手里边儿基本上都拿着一根扁担或套索。 因为是干苦力的，没几个钱，所以他们抽的也是旱烟。 把烟丝一卷，点着火后，嗒嗒的抽上两口，大中午的顿时就神清气爽了。 这会儿没有活儿，大家都在闲聊，说的自然是圈子里边儿的家长里短。 “真是奇了怪了，”有人抽了一口烟，之后纳闷儿的说了一句：“怎么这两天没看见沈鹏过来干活？他下边带着的几个人也没人管，这几天到处抢咱们的活儿干。” 人群里边有人拔高了声音回答说：“你还不知道呢？沈鹏出事儿了！” 这声音顿时就吸引了一大群人的注意力，几乎是在声音落地的瞬间就问你了一句：“沈鹏这么了？” “沈鹏出事儿了？那家伙抢了别人的媳妇儿，自家那么好的媳妇还有两个孩子都不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好好的日子，愣是给他折腾没了。” “要我说啊，这两天他估计是日子不好过了，天天在家里边儿洗衣做饭，原来的媳妇儿那么贤惠，裤头都舍不得让他洗，现在换了媳妇儿，你瞅着，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众人的议论声过后，有人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我跟你们讲，沈鹏那家伙就是活该，估计是惹了什么人，前些天被人狠狠打了一顿，脑袋都破了，流了不少血呢！” “我还听说了，就连他那两个儿子都被转户口了，直接跟着原先那个媳妇儿姓了。” 说话的是个小年轻，名字叫左红福，是个新来的，身强力壮，心思活泛，一来就跟众人熟络了起来。 那天沈鹏被人打，他刚好看见了几眼，这会儿就全部抖搂了出来 众人就像是听戏一样，听的津津有味。 这边儿讨论的正欢呢，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怒骂：“放你娘的狗臭屁！” 沈鹏刚过来就听见做人在编排自己，当时气的脸都绿了，直接就爆了粗口。 众人吓了一跳，齐刷刷的朝着他看了过去。 大家伙儿都是平起平坐的，再加上沈鹏干了那种不体面的事情，所以也没人怕他。 而这一看之下，众人都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看来这次沈鹏被打的是不轻啊！ 就见沈鹏头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纱布，脸上虽然消了肿，但还有大片大片的淤青，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他的眼睛里边儿还充斥着血丝，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看来腿也受了伤。 见众人齐刷刷的看着自己，眼神那叫一个玩味，沈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知道自己挨揍这事儿瞒不住，本来是不想来干活儿的，但是家里已经没钱了——黄思怡那个女人拿着自己的钱，天天买这买那的，他的家底早就亏空完了。 再也不出来干活儿，他就非得饿死不可。 左红福也不怕沈鹏，当下站起身来就准备跟他吵架，却没想到恰好此时有人喊了一声：“来活儿了，来活儿了！” 来活儿了，也就意味着有钱赚了，当下众人也顾不得吵架了，齐刷刷的都站起身子朝着外边儿看去。 “老板，这里有人！” “老板，我们可以便宜一点，要我们。” “老板，你是什么货啊？我们年轻力壮，很快就能做好。” “老板老板，看我们这边，我们人多“ 呼啦啦站起来一群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介绍着自己的优势。 生活所迫，没办法，都快吃不上饭了，谁还顾得上面子？ 沈鹏的伤还没好利索，走的快了一些，甚至还会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此刻，他也跟着人群往里边挤，脑袋上疼的直冒汗也顾不上了。 “老板，老板我也能行，哪怕少给点钱也没事儿，就当是……” 沈鹏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瞪大了眼睛，之后半字都说不出口了。 他眼前的所谓老板，此时正冷冷的看着他，眼神里边充满了讥讽、厌恶，还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那种。 这人不是林文，还能是谁？ 林文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撞见沈鹏，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他皱了皱眉，只觉得倒霉。 他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直戳的沈鹏抬不起头来。 “沈鹏，这才几天不见啊，怎么日子过得这么窝囊了？” “被打了还要出来找活干，你可真够惨的。” “哼哼，真以为别人都能像我妹妹那样，会跟着你一心一意的好好过日子？” 沈鹏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敢反驳。 他知道林文厌恶自己，绝对不会找自己干活儿，于是便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林文吩咐了瘦猴儿一句，让他找人去了，自己则是死死的盯着沈鹏。 见沈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模样狼狈到了极点，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样，，林文嗤笑一声，也懒得继续嘲讽他了。 如今的沈鹏和他早就没有了半点关系，说再多也是浪费。 不过，他走出去几步，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转过头来恶狠狠的警告了一句： “从今往后，你和我大姐就什么关系了，你别再缠着她，要是让我看见你纠缠我大姐，我就打死你，我说到做到！” 林文发了狠，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顿时吓得沈鹏浑身直哆嗦。 他当下也顾不得找活儿干了，赶忙往回跑去。 众人见状，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现在来的老板就是沈鹏那小子的前小舅子啊！ 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带他们去大东风那边儿装货。 等一车货装好了，林文林武两兄弟则是直接回了楠楠制衣厂。 第三百零八章 回家 院子里，大树下，唐清婉拿着针线认认真真的教着林芳绣荷花。 听见门开的声音，二人齐刷刷抬头朝着门外看去。 “林武！” 看见林武回来，唐清婉脸上浮现灿烂笑容。 她将手里的针线放下，站起身朝着林武走了过去。 “辛苦了，累不累啊？来喝杯水。” 看着媳妇递过来的水，林武心里边儿暖洋洋的。 嫂子张香云这会儿正在做饭，看见小两口这么亲密，当下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看看看看，我们弟妹可真会疼人。” “小五啊，你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儿，你就偷着乐！” 林武也跟着笑了笑，忽然又扭头看向了林文。 “二哥，你看看，嫂子这是在明着暗着说你呢！” 林文一歪头，满脸的问号。 明明是在说你，怎么还能扯到我身上了？ 林武却一本正经的说道：“二哥，赶紧给嫂子倒杯水，都辛苦一天了，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媳妇儿，你这男人可真不称职。” “……” 林文只觉得难为情，他脸皮子薄，虽然和张香云感情不错，但二人一开始是经过没人介绍的。 这么些年生活下来，早就是正经的夫妻了。 幸好张香云贤惠，不和他这个大老粗计较什么，不然的话，二人早就吵了不知道几百回了。 听见林武开口调侃林文，张香云也没当回事，笑了笑之后就扭头干活去了，压根没指望林文能给自己倒杯水。 自己男人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 给自己倒水，估计这辈子都没等不到了。 今天做的饭菜是青椒炒肉片儿，自从挣了钱，一大家人的生活质量都跟着好了许多，几乎顿顿有肉，桌上总是少不了精细粮。 青椒下锅，辣味儿瞬间就蹿了起来，呛的张香云直咳嗽。 她皱着眉头扇了扇鼻子，准备等烟散了再倒黄酒，却没想到这一退，就直接撞到了林文的胸口上。 林文面无表情的样子，站在那里把张香云吓了一跳。 回头看见是自家男人，张香云这才反应了过来。 她抬手把林文往外推了推，很习以为然的说：“这里都是油烟，待一会儿身上都是味道，你赶紧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林文却没说话，被张香云推着后退了几步，他还是没有离开。 沉默片刻，见张香云疑惑的看来，他突然抬起手来。 “喝点水。” “啊？”张香云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文闷闷的说：“你从早忙到晚，也不知道歇一歇，你要是病了，谁帮我洗衣做饭？” 听见这话，张香云直接就傻眼。 她呆呆的看着林文的脸，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搪瓷缸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辣椒呛的，忽然就落了泪。 “你这个人啊……” 她扭过头，快速的抹了一把眼泪，接过水之后笑着说了一句：“放心，就算是病了也能给你和小忠做饭，肯定能把你们都照顾的好好的。” 只是一杯水而已，却让张香云从头暖到了脚，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没有白费。 见她接过水，林文这才满脸不自然的走了出来。 林武坐在唐清婉身边，正准备开口和林文聊一聊接下来制衣厂的事情，却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有人在没有？林老三的儿子在不在？” 这声音一听就是从内八村出来的，口音都和林文林武一样。 林武刚要开口，林文就已经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在呢在呢。” 他应了一上拉开门，就见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估计也就十几岁的年纪。 林文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家的孩子。 “你找谁？” “我找林老三的两个儿子。” “你有事儿吗？” 年轻人挠了挠头，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有些不礼貌，便解释了一句：“是林大爷让我这么喊的，说是喊林老三，你们就能知道是谁。” 顿了顿，那年轻人又说：“林大爷说是让你们兄弟抽空回去一趟，家里的房子已经盖好了，过几天就要摆酒席。” 和林文知会了一声，年轻人转身就走了。 他是来连城找活儿干的，待会儿还得去劳务市场呢。 林文回头看向林武，后者则是对他咧嘴笑了笑。 “二哥，咱们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活生意的事情，现在生意忙的差不多了，这里就交给柯叔看着，咱们回去看看，顺便把酒席吃了。” 林文走回去，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反正他现在是给林武打工，老板说啥就是啥。 一天之后，一大家子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奔向了汽车站，林武甚至还把刘星星也带上了。 这几天应该是交到了新朋友的，所以刘星星看起来整个人都阳光了不少。 车上，刘星星和大鹏小鹏坐着，飞快的景色飞快的后退着，刘星星只是一脸的好奇。 大鹏小鹏有些紧张，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回去过内八村，这是第一次见姥姥姥爷。 大巴车到了县城，林武远远的就看见了蹲在驴车旁边的张胜才。 瞧见了林文林武两兄弟，张胜才站起身子朝着这边儿招了招手。 “在这儿呢，过来过来。” 林武带着校门革命走了过去，笑着喊了一声：“张叔，你怎么来了？” 张胜才搓了搓手，下意识的弓着腰，他解释说：“你爹跟我说你们这两天可能就要回来，反正我也没啥事儿，就想着来接一接你。” “回去路远，带着孩子走也不方便。” 林武本来以为张胜才是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今天才过来接自己等人的，却没想到他这几天都在这边蹲着，难免有些诧异。 “张叔，你一直就在这里等着？” 张胜才点了点头，一边儿把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往驴车上放，一边儿说：“赶紧走。云彩飘过来了，估计要下雨，半路湿了衣裳会生病的。” “……” 看着张胜才那佝偻的后背，林武有些心情复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下招呼孩子上了驴车，小萌萌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现在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一路上都在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第三百零九章 明白办酒席 刘星星从来没有来过内陆乡下，现在也还在东张西望着，甚至还对毛驴起了兴趣，趁着林武等人不注意，伸手悄悄的戳了戳驴屁股，这一幕看得林武哈哈大笑不已。 大鹏小鹏挨着林芳坐下，孩子不懂得那么多，只是嬉笑打闹，林芳却是红着眼眶。 驴车一路颠簸的回到了内八村，林国福在村口抽着红塔山，远远的瞧见林武等人回来了，当下猛吸几口香烟，将烟屁股丢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 车子还没停下，他就开始骂：“你们两个臭小子是怎么回事儿？出去了就不知道回来了？” “老子不让人去叫你们，你们都要在外边儿盖房子住一辈子是不是？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忘本的兔崽子！” 林文扭头看了林武一眼，那眼神就是在示意林武站出来解释。 “爹啊，这段时间生意很忙，实在是回不来。” “生意忙？” 林国福哼了一声，还是气咻咻的。 “生意再忙，能有你爹你娘重要？房子都盖好了，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看，看你们这点出息！” 林武有些无奈，他笑着跳下车，拉着林国福的手就要往回走。 “走走走，你带我看看咱们家的新房子，我这一路上都很好奇。” 听见新房子，林国福也来了劲儿，美滋滋的跟着林武吹嘘了一路。 一直到快要来到新房子门口的时候，林国福才反应过来——这臭小子居然主动转移了话题！ 驴车拐了个弯就到新家了，看见面前的院子，林武的心里五味杂陈的。 眼前的院子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破屋烂瓦了，院子被平整了一遍，还打了水泥地，三个方向分别造了三栋二层小楼，院子里还砌了一间小厨房。 三大一小都是一模一样的构造，清一色的红砖房。 外边刷了水泥，还抹了腻子，看起来又亮堂、又气派。 这种房子放在整个内八村，甚至是十里八乡都是独一家。 屋子里边儿的所有家具都是木头打造的，当下最时髦的红木柜子还是玻璃推拉门的，甚至还配了一套碗橱柜子。 刷了漆的小扇木门拉开，里边有三层小木板，能放不少剩饭剩菜，以后再也不怕苍蝇了。 院子里边儿保留了之前的桂花树，树下放着一张床，床上有一把蒲扇，天气太热，中午就躺在上边儿扇风睡觉，可舒服着呢。 虽然说这新房和后世的小别墅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但是对于这个年代的人和条件来说，这已经是豪宅中的豪宅了。 这会儿院子里有不少人在参观，现在大家伙儿住的大多数都还是泥巴糊的房子，顶多贴一层报纸，结果林武家里就起了三栋红砖房的二层小楼，气派的都有点不像话了。 “林老三，你生了两个好儿子啊，看看这红砖房，盖起来得不少钱？” “可不是！现在的砖头都要三分钱一块了，盖这么一间房得花多少钱啊？” “还有啊，这都是当下最时髦的款式，村子里边儿的木匠都说了，这一个碗柜都得好几十块钱，咱们买都买不起。” “瞧瞧，地上还打了水泥，我去过县城的那些机关大院，只有那里才有钱搞这玩意儿，咱们的林老三可真是发达了啊……” 听着村里人唏嘘感慨的声音，林国福的下巴都快要扬到天上去了，心里边那叫一个舒坦。 他拿着红塔山挨个儿的散烟，一边儿散烟，他一边儿说：“这有啥的，两个小兔崽子挣了点儿钱，也不知道省着点花，我说盖一间房就够了，结果他们非要盖三间，还都是二层楼，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国福说着说着，好像真的来了气似得，还扭头瞪了林武一眼。 他说：“儿子大了就不听爹的话了，管他们的，随他们去。” “这要是放在我年轻那会儿，他们这么浪费钱，我非得揍他们一顿不可！” “林老三，你就会嘴上这么说，也从来没见你真的因为盖房子打你儿子！” 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林国福也不觉得尴尬，也跟着笑了笑。 之后他说：“明天大家伙儿都来我们家吃饭，咱们热闹热闹，到时候做饭啥的就得靠大家帮忙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家婆娘有没有时间。” 这年头，村子里边儿摆酒席是没有专门的厨师的，基本上都是公认的好手艺婆娘主动挑起大梁。 当然，这也不是白干的，除了要给吃饭之外，还要给掌勺的钱。 其他洗菜端碗的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管一顿饭，之后再给一包烟就行。 而且一吃酒席，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家里碗筷肯定也不够用，还要从别人家里边借。 也幸好这年头村子里边儿办酒席的人不多，一村子的人东挪挪、西凑凑也够用。 林国福把烟散了出去，众人笑眯眯的接过去，纷纷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这还用吩咐吗？明天早上我就来帮忙，有啥需要的就说。”我家那婆娘天天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帮忙， “是啊，林老三，咱们什么关系？你就放心，这些天跟着你赚了不少钱，明天你们家办酒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过来帮忙？” “是啊是啊，咱们肯定得来……”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人群才逐渐散去。 林国福哼着小圈儿回到院子里，一回来就对林文林武说道：“明天晚上吃酒席，你们明天上午就去县城买菜和烟，记得多买一些回来，听见没有？” 林文点了点头：“行，明天我刚好要去县城转转，买菜的事情就让我来。” 林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摆桌子、抬东西这些体力活儿给揽下了。 林国服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扭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孩子，不由得一愣。 “林武，这是谁啊？瘦的根竹竿子似得，谁的孩子？” 林国福说话嗓门大，再加上之前多次训了林文林武，所以此时一说话，就把刘星星吓得躲在了林武的身后。 第三百一十章 傲娇老汉林国福 林武解释说：“爹，这是广省刘老板的儿子，喜欢跟大鹏小鹏玩，所以就带过来了。” 想了想，林武又凑在他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爹，这孩子生下来就没娘，所以性子有点孤僻，你多照顾着点儿。” 林国福本来还想教训林武把别人家的孩子带回家来，结果听到这话之后，硬是生的就把到嘴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他看了看刘星星，眼神逐渐柔和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玩下腰，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娃儿别怕，明天跟着大爷吃酒席，到时候多吃点儿，好长个儿。” 见刘星星还是很害怕，林国福又说：“不然大爷现在带着你去抓兔子？” 虽然害怕，但到底是小孩儿，听见还能抓兔子，刘星星顿时就来了兴趣。 小萌萌此刻也跑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林国福的大腿。 “爷爷，爷爷，我也要去抓兔子！” “好好好，咱们一起去。” 林国福笑呵呵的伸手分别揉揉刘星星和小萌萌的脑袋，脸上有了林武林文两兄弟很少见到的和蔼可亲。 小萌萌又问：“爷爷，兔子好玩儿吗？我们可以养吗？” 这么长一段时间不见，林国福发现孙女儿脸蛋圆乎乎的，又比之前漂亮了好多，心头高兴极了。 他美滋滋的说：“兔子很好吃，等爷爷明天上山给小萌萌捉一只回来，到时候做成红烧兔子肉给你们尝尝。” 小萌萌前一秒钟还兴高采烈的，结果一听这话，当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林国福哦都傻了——这是什么情况？好端端怎么突然就哭了？ 翌日，天光微微亮的时候，林武就起床了。 他准备去县城采购东西，可刚刚起来穿衣服，身边的唐清婉也跟着起来了。 “媳妇儿，你起来干什么？多睡会儿，早上起来外边冷，这里不比连城，很容易着凉的。” 唐清婉摇了摇头，她虽然还有些困，却不忍心让林武一个人出门。 伸出手从腋下穿过去，将自己柔软的身子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唐清婉带着几分慵懒的说：“你太辛苦了，今天大姐说会帮忙带孩子，我就跟着你去县城跑一趟。” 见唐清婉坚持，林武也无可奈何。 他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白嫩胳膊，又抽了抽鼻子，只觉得大脑瞬间就清醒了。 他眼皮子跳了跳，轻轻喊了一声媳妇儿。 “怎么了？” “你要是再抱着我，那可就不是帮我了。” 唐清婉刚刚睡醒，脑子有些糊涂，还以为是林武嫌弃自己，当时有些委屈。 抬头看向对方，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雾霭蒙蒙的清晨，显得有些妩媚迷离。 林武微微笑了笑，毫不犹豫的就低头吻了上去。 下一刻，唐清婉就被压在了身下。 林武当时还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管他那么多，就当是早晨锻炼了！ 二人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太阳都出来了。 林国福一宿都没有睡好，他这辈子没经历过几件大事，结婚生子，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前半生因为小儿子林武被村子里边的人笑话，多年都抬不起头来。 到后来，就连爹娘都瞧不上自己，甚至都不愿意跟着自己过日子。 现如今生活越来越好，家里还盖了新房子，儿女小孙、三世同堂，他高兴的不舍得睡觉。 赵爱芬起床准备给林国福找衣服，结果就听见林国福开口说：“我就穿那件的卡料子的，还有那条灰色裤子。” 林国福从炕上坐了起来，又问：“哦对了，我新作的烟杆子呢，给我烤了没有？” 新做的烟杆子有些潮湿，需要用炭火烤一烤，去了水再抽烟，那味道才正。 赵爱芬与林国福相濡以沫半辈子，哪儿能不知道自家男人的心思，当下也没多说，直接从木箱子里拿出衣服裤子。 这是前段时间新做的衣服，林国福一次都没舍得穿。 “烟杆子已经考好了，就放在桌子上，一出去就能看见。” 赵爱芬把衣服打开抖了抖，然后对林国福说：“你别总是凶孩子，小文小五还有小芳，这都是当爹娘的人了，一个个也有出息，你别总是板着脸，他们心里会不舒服。” 赵爱芬也是好心，但是林国福嘴硬，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认。 他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说：“这有啥不舒服的？再有出息，不还是老子的种？” 穿好衣服往外走去，林武和唐清婉赶着驴车正准备出门，林国福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喊住了二人。 “你们等一下。” 林国福又开始骂人了：“你这混小子，看见你爹，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林武知道他爹的性子，当下跟唐清婉对视了一眼，然后笑嘻嘻的喊了一声爹。 听见了这句，林国福这才心满意足走过来。 他看了一眼唐清婉，又拍了拍自家驴子的屁股，这才说到：“路上慢点儿。” 话音落下，林国福又从裤兜里边儿掏出一把大团结，直接塞给了唐清婉。 “爸，这是……” 唐清婉有些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扭头朝着林武看过去。 后者也是一脸的懵逼，忍不住问了一句：“爹，怎么这么多钱？” “这可是都是你爹自己挣来的！” 林国福有些字号，从布袋子里边儿捏出一团烟丝塞进烟杆子里边儿，又摸出火柴点燃，美滋滋的吸了两口，这才说： “你那几个钱都留着做生意，你爹挣的钱，就是用来买菜买烟的。” “如今家里盖了新房，要是买菜买烟的钱都要让你出，别人怎么看你爹？” “拿着赶紧走，别耽误时间了。” 吐出几口烟圈，林国福就晃晃悠悠的回去了院子里了。 唐清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又看了看林武。 林武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既然是爹给的，那就拿着，不要白不要。” 说完话，他扬起鞭子抽了一下驴屁股，然后驴车晃晃悠悠的就朝着村口走去。 唐清婉小心翼翼的把那些钱收进了荷包里边儿，转头看去，林武嘴角还在微微上扬着。 别看他爹说话不中听，可林武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朱风雨的信 林国福平时总是不给人好脸色，可他心里边也是很关心儿子的。 一个多小时之后，驴车终于抵达了县城。 林武按照昨天林国福吩咐的数量，挨个儿的采购完毕，之后又去买了香烟。 他一次性足足买了四条红塔山香烟，临走的时候还撞见了王刚。 后者似乎是正在办什么案子，瞧见林武来了，他还主动伸手打了招呼。 “真是好巧啊，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刚笑着走了过来，递了根烟给林武。 林武笑着摆了摆手，反手塞了一根烟回去。 “王哥，我不抽烟。” 他又想起了上次的案子，又跟王刚打听了一番。 后者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具体判决还没下来，但是十有八/九逃不离死刑了。” 听到这话，林武哦了一声，只觉得周宏图罪有应得。 他又递了根烟过去，二人闲聊了一会儿。 王刚说：“最近这些天，上边儿下达了一个命令，说是要调查好几年前的一件案子，好像是跟你们内八村有点关系，不过时间太久了，不好查，我这天天跑，腿都要跑折了，都没问出来一个所以然。” 他无奈极了，把烟丢进嘴里，咬了之后才点燃。 林武有些不解：“什么事儿啊，还能和我们那小村子有关系？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王刚一脸的无奈：“上面定的规矩，不能随便跟人说，所以我不能跟你透露，不然就是违反纪律了。”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抽了林武的烟还隐瞒对方不太好，他当下就压低声音解释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之前有个人，当年来了内八村，后来回去了，说是要找人之类的，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林武点了点头，也没多问，毕竟王刚就是下面一个普通的小同志，知道的内幕也不是太多，问也白问。 林武听的云里雾里，心里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就没往心里去。 又聊了几句，林武就带着唐清婉离开了。 在回去之前，他还带着唐清婉去了邮局一趟。 问了一遍工作人员，却还是没有唐清婉书信。 眼看唐清婉有些失望，林武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没关系的，别着急。” 林武伸出手搂了搂唐清婉的小蛮腰，安慰说：“再过几天……顶多就是下个月初，咱们就去你家乡那边儿找找看，只要人还在，就肯定能找到。” 唐清婉点头，二人正准备走，身后的工作人员忽然喊住他了。 “同志，你们是内八村的人？” 林武回头应了一声，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啊，怎么了？” 柜台后边儿的女人说了一声：“你们等一下。” 说着话，她就飞快的在一个大箱子里面找了找，几秒钟之后抽出一个信封来。 “这也是你们内八村的书信，都放在这里小半年了，地址也没写清楚，每次送去都要问半天，结果都说没这个人。” 女人有些烦躁，扬了扬手里的书信说道：“你们过来看一看有没有这个人，要是没有的话，这信我就扔了。” 林武有些疑惑，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的瞳孔就剧烈收缩了起来。 只见竖着的收件人一栏写着朱风雨三个字！ 唐清婉见林武脸色不对，当下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而当她看见那个名字的时候，也是有些傻眼。 朱风雨？ 怎么是他？！ 女人见二人如此表情，当下就笑了起来。 她开口问道：“同志，你们认识这个人？” 林武微微皱了皱眉，却又很快露出笑脸来。 他对着那女人说：“没错，朱风雨就是内八村的人，只是他住的偏僻，地址不好找。” “我见这上边写的地址不对，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耽误了送信，要不然我帮你送回去？” 能够解决这个麻烦，女人简直求之不得，当下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你帮着捎回去，真是太谢谢你了，同志。” 这年头，同一个地方的人帮忙捎个信儿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女人也没有多想。 林武把书信收好，之后塞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才拉着唐清婉的手走出邮局。 后者始终紧紧的拉着林武的手，直到这会儿，她的心脏还悬着呢。 直到走出邮局几百步之后，唐清婉这才轻轻的喘了口气。 “咱们就这样拿走他的书信，不会惹麻烦吗？” 林武一摇头：“这有什么不对吗？他不是也拿走了你的书信吗？” 说句真心话，要是这封信里真的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林武不介意捅出去。 反正他和王刚熟悉，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林武赶着驴车开始往回走，反正就这么一条路，也不怕驴子走岔了。 林武松开了缰绳，把那封朱风雨的信打开了。 他刚准备看，却又想到了什么，伸手把唐清婉也拽了过来。 “媳妇儿，过来一起看看。” 于是，二人当下就凑在一起，将朱风雨的书信拆开看了起来。 这封信应该是朱风雨一个长辈写的，里边儿是祝贺的内容。 “听说侄儿考上了京都大学，叔叔甚是宽慰，特此写信祝贺，望侄儿在大学之中好生读书，莫要荒废血液，一定为建设祖国做出自己的贡献。” 书信很简短，就只有这么一段话。 林武看了两遍，最终视线锁定在了京都大学四个大字上。 朱风雨居然还考上了京都大学？真的假的？ 扭头去看唐清婉，却见她有些发愣。 低头再看，书信的结尾有标注时间，是去年的书信。 也就是说，朱风雨去年就考上了京都大学。 林武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那个道貌岸然的林远帆。 两个人同年考上大学，而且还是同一所大学，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思索了半天，林武却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最终也不去想那么多了。 把书信折叠整齐放回信封，重新揣进包里，林武伸出手揉了揉唐清婉的脸蛋儿。 “别想了，回家再说。” 他咧嘴笑着，笑的很是灿烂。 第三百一十二章 乔迁吃席 二人乘坐驴车返回内八村，刚回到家里的时候，新房子里边儿已经来了不少人。 看见林武拉着满满当当一大车东西回来，众人赶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帮着忙。 摆桌子、洗菜、帮着抬东西，忙的不亦乐乎。 街坊邻居的，还有沾亲带故的基本上都来了，院子里边好不热闹。 而此时，隔壁院子里。 陶秋霞正蹲在院子里边儿切着猪草，听见隔壁传来无比热闹的声音，只觉得心里边儿难受极了。 “真是的，显摆什么啊？” 陶秋霞嘟囔着：“当初咱们远帆考上大学的时候，都没他们能显摆！” 林全福刚刚换好新衣裳，听见自己媳妇儿的话，他有些无奈。 “哎呀，你就别说这些了，赶紧换衣服，咱们把鸡蛋送过去。” 又嘟囔了几句，陶秋霞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她进入屋子，在箱子里边儿翻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有一件能上得了台面的衣服，最终只能换上一件的确良的短袖。 她的脚上穿了一双绒面的布鞋，裤子则是黑色的长裤。 将头发梳理了一遍，这才跟着李暖福出去了。 让陶秋霞亲眼看见林国福那么风光，简直比当面扇她耳光还要难受。 走进院子里，胡乱的应付了一番，把鸡蛋送到林国福的手里，然后他们二人就找了个长椅坐下开始嗑瓜子。 来的人里边儿也有几个和陶秋霞关系好的，此刻见到林国福一家子如此发达，心里边自然也是十分膈应。 她们凑在一起小声的碎嘴着：“要我说啊，做买卖再挣钱，那也还是低人一等，哪儿能比得过读书啊！” 一个女人开口说道，声音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但音调尖锐，很难不被人听见。 见林国福往自己这边看来，女人赶忙解释了一句：“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林老三你可别生气，毕竟做买卖有钱赚当然好，要是没钱赚的话，那不就麻烦了？” “做买卖和人家读书人不一样，读书人出来之后，上边儿给分配工作，那就是妥妥的铁饭碗！” “咱们现在想要办点事儿，谁不得拿东西去求人家？那才叫有本事！” 女人是和陶秋霞一个村子嫁过来的，两个人平日关系就很好，这会儿帮着陶秋霞说话也很正常。 本来院子里边儿热热闹闹的，听见女人这么一番话，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林国福脸色有些难看，但念在是乔迁的好日子，他不想生气，抽了口烟正准备开口说话缓解气氛，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在外边喊了一声：“林武？这里是林武的家吗？” 林武闻声，抬头看去，就见到了门外站着一人，正是张云云。 林武吃了一惊，赶忙站起身快步的走了过去。 “云云姐，你怎么来了？” 张云云看见林武，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便笑着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将用红纸包裹起来的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听说你家住了新房，我来给你们道喜。” 张云云今天穿着一件乔其纱的长裙，头发盘在后脑勺上，脸上还涂了一层淡淡的脂粉，脚上是一双搭扣的黑色坡跟鞋，把她整个人都衬托的像是城里人一样有气质。 众人听到声音看了几眼，之后都有些惊疑不定。 这姑娘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张胜才那老家伙的闺女啊！ 穿的这么时髦，出手还这么大方，直接拿出来一张大团结，是他们内八村的人吗？ 众人动了心思，正准备开口询问，就见张云云笑了笑，朝着刚刚说话的女人看了过去。 “这位是李婶儿？这么几年没见。你都大变样，老了不少呢。” 女人闻言，脸色一变。 不料，张云云却又继续说了一句：“咱们女人老的快，可得照顾好脸，县城最近来了一批雪花膏，你回头让我叔给你买一瓶，才几块钱，我叔也不至于舍不得。” 一听这话，那女人的脸色就难看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几块钱还不贵？ 这年头，家家户户兜里都没几个钱，有钱也得等着过年花。 她平时的兜儿都比脸都干净，真要拿出几块钱去买雪花膏，自家男人能活活打死自己！ 撅了撅嘴，女人不吭声了。 张云云又笑了笑，扭头朝着林武看了过去。 “要我说啊，读书和做生意都挺好的，可真要比较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做生意。” “你看看这三间红砖房，可是咱们村头一家，那些读了书的人，能盖的起来吗？” “我是个女人家，眼皮子浅，可我就是觉得只要能够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那就是正经门路，打架说对不对？” 张云云一番话说的大大方方，却又无形之中打了不少人的脸，自然没人搭理他。 林武自然明白张云云的心思，不由得有些无奈。 等她把话说完，林武准备拉出凳子给她坐，却见张云云摇了摇头。 她说道：“林武，我前些天听说你要住新房了，特意问了时间过来送一份礼钱，也真是赶巧了，这段时间我不忙，就想着回来看看。 难得回来一趟，必须得过去看看舅舅，所以今天就不在你家吃饭了。”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往外走去。 林武一脸的问号，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本以为这事儿起码能够再拖一段时间，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张云云挣了不少钱，本来就一直都在寻思着堂堂正正的回去一趟，总不能被人说闲话了，于是就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回去探望一下一直照顾自己的舅舅。 林武看着张云云的背影，心里有点复杂。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喂驴的张胜才，却见老人这会儿已经红了眼。 他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不断的给驴嘴里喂草。 刚才张云云进来的时候，张胜才第一个就看见的。 他自己生的闺女，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的，笑起来又好看，又有气质。 不像是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样子，连抬头看自己自己不敢。 每次自己一板起脸，她就会抱着头缩在角落里。 第三百一十三章 唐清婉的过往 张胜才这些年总是控制不住的回想过往的事情，越想就越觉得过去的自己可真是个畜生。 动辄打骂女儿，也怨不得如今闺女不认自己。 无声的叹了口气，张胜才不想说别的，只恨自己当年太过分。 周围有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张正才那是不是他的闺女。 张胜才哪儿还有心思回答这些问题，当下只能是胡乱的唐塞了过去。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说他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是自作自受。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大帮人打下手，做饭也很快。 中午胡乱的吃了一顿，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酒席就正式开始了。 不得不说，在应对父老乡亲这一方面，林国福是真的熟练。 喝酒、散烟、聊天、开玩笑……林国福每一件事情都处理的滴水不漏。 林武怕麻烦，所以全程都带着唐清婉在屋子里坐着。 小萌萌如今也到了闹腾的年纪，大鹏小鹏、林晋中还有刘星星都在，当下小萌萌就跟着四个人一起乱跑，到处捡落在地上的炮仗玩。 现在的炮仗还是最老的款式，淡红色的纸皮包裹着炮仗本身，引线又短又快，小萌萌想玩儿，却又怕炸到手，当下就把捡到的炮仗全部递给了林敬忠，自己则是捂着耳朵躲在了一旁。 村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孩儿，此刻也凑了过来，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 林武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去看唐清婉，却见她此刻正认认真真的看着书，仿佛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无法打扰到她。 唐清婉拿着一本杂文看的津津有味，林武问了一句：“媳妇儿，你看什么呢？” 唐清婉把书本封面翻过来，林武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本完全没有记忆的小说。 不过扫了一眼出版日期，他的心里也大致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当代知青的文学。 唐清婉作为知青，看起来应该会很有感触。 林武凑过去，搂着唐清婉的肩膀又问了一句：“好看吗？” 感受着耳边传来的热气，唐清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好多人呢，你别这样……” 她脸蛋红红的，又有些难为情了。 “你别这样，被人看见会笑话的。” 将林武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扒开，只是后者却有些厚脸皮，完全不在乎外边儿有人没人，竟然直接靠了过来。 林武说：“媳妇儿，我不抱着你，你抱着我总行了。” 见他如此一本正经的说着混话，唐清婉都被他给逗笑了。 挣扎了两下无果，只能任由林武靠在自己的身上。 院子里无比的热闹，两人靠了一会儿，唐清婉忽然开口说：“林武？” “怎么了？” 唐清婉洁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林武的手背，沉默了片刻，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她轻轻开口问道：“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她看着林武，那双眼睛里边儿闪烁着光芒。 在这一刻，林武的心微微触动。 反应过来之后，林无知觉得内心滚烫滚烫的。 她终于愿意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了吗？ 林武自己都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媳妇儿敞开心扉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我当然想知道！” 轻轻抓住唐清婉的手，林武挺了挺腰杆，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行。” 唐清婉换了个姿势，然后就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武。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与母亲相依为命，她的母亲是一个很贤淑温婉的女人。 在唐清婉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把头发梳得很漂亮，最喜欢穿一件天蓝色的旗袍，斜斜的盘扣一直到腰上，典型的大家闺秀的打扮。 母亲总是告诉唐清婉，再熬一熬，等一等就会好。 于是在唐清婉十五岁那一年，她等到了亲生父亲余子明。 于子明把母女二人带去了海市，将她们安排去了小洋楼。 唐清婉的母亲很高兴，每天都会化妆打扮，就等着于子明来看自己，唐清婉也因此顺利的在海市读了书。 然而天公不作美，就在唐清婉沉浸在父亲出现，自己与母亲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时候，偶然有一天，唐清婉却被人堵在了巷子里，还狠打了一顿，满脸是血，无比凄惨。 那一天之后，唐清婉才明白——她一直都无比尊重的母亲，那个大家闺秀出身的母亲，居然是别人的小/三！ 而自己也不过是母亲和于子明的私生女！ 这种事情对于唐清婉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于是为了躲避现实，也为了响应上边儿的号召，她就一头扎进了下乡的队伍里边儿。 来到内八村的那些年，她除了干活就是沉默，原本以为艰苦的生活与劳动的疲累会让自己忘掉过往的不堪，然而却没有想到，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她却越来越思念母亲。 毕竟血脉相连，亲情哪儿有那么容易割舍？ 只是在出门的时候，母女二人大吵了一架，唐清婉下乡之后又没有接收到从海市来的书信，她就自然而然地以为母亲还在生自己的气。 后来她陆陆续续的写了很多封信寄到海市，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音信。 唐清婉在内八村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于是耽搁之下，直到如今事情浮出水面，她才总算是明白，原来母亲一直都在给自己写信，一直都在挂念着自己，只是那份挂念都被一个叫朱风雨的人藏了起来。 “林武，我这个女儿当的实在是太不孝顺了。” 唐清婉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就连声音都开始沙哑。 她低着头，顺势靠在了林武的身上。 鬓角发丝垂落，遮住了她那漂亮的脸蛋儿。 林武闻言却摇了摇头，又伸出手将她垂下的头发拢好，这才开口：“对不起啊，媳妇儿，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耽搁这么多年。” 说起这事儿，林武难免有些愧疚。 只是他想来，如果自己没有重生回来的话，自己恐怕就要耽搁唐庆文一辈子了。 唐清婉没有说话，只是小声的哭泣着。 林武心疼媳妇儿，伸出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第三百一十四章 张云云的质问 一直等到唐清婉的情绪安稳了一些，他才开口：“三四天之后，咱们就动身去海市！” 唐清婉猛然抬头看来，一脸的错愕：“真的要去吗？可是……” 林武认真的点了点头：“之前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怪我不够关心你。” 他扶着唐清婉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说：“现在知道了你的过往，那就不能再拖着了。” “连城的事情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结束，咱们先去海市那边瞧瞧，让你放下心来。” 这一刻，唐清婉的心终于落了地，滚烫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疯狂的涌了出来。 唐清婉生怕哭出声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便抬手死死的捂着嘴唇，半晌之后才小声呜咽着说了一句：“林武，谢谢你。” 林武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柔声安慰说：“不用谢，咱们是夫妻，这么客气做什么？” …… 一天热闹下来，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人群才逐渐散去。 赵爱芬拿着扫帚打扫院子，虽然一天下来有些累，但她心里却是很高兴。 今天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地上堆满了厚厚的瓜子皮和各种零碎垃圾，也幸好这会儿打了水泥地，比以前的泥巴地要好打扫多了。 赵爱芬扫了一半，忽然看见张胜才也拿起扫把开始帮忙。 她当下笑着说：“老张，你赶紧回去，一天下来也没干多少活儿，肯定累了，我一个人扫地就行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忙里忙外的。” 林国福走过来，伸手在张胜才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没说话，只是塞过去一包烟。 “拿去抽，拿去抽。” 张胜才下意识的摆手拒绝：“我怎么能要你的烟呢？这些日子，要不是你们一家人带着我做生意，我连饭都吃不上了。” “这会儿顿顿能吃的起精细粮，日子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倍，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说实话，他又弯下腰拿着扫帚扫地去了。 “扫完地我就回去，不用管我。” 张胜才咧嘴笑着，整个人都是那么的憨厚老实。 林国福气与赵爱芬对视了一眼，二人无奈，只好随他。 林武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从屋子桌上找个半条烟，准备递给林国福，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有人敲响了院子的门。 “林武，林武你在不在？” 听见这声音，林武不由得有些发懵。 他听出来了，这声音是张云云的！ 院子里边儿，张胜才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扭头看去，却又很快收回视线。 他匆忙的把扫帚放在墙角，手足无措的很，玩去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云云。 这会儿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好支支吾吾的朝着林国福看去：“林老三，那啥，我去驴棚里喂驴。” 还没等林国福搭话，他就脚步匆匆的走了进去。 林武上前开了门，茫茫夜色里，就见到了哭肿了眼睛的张云云。 此刻的张云云满脸的痛苦，就像是了解到了什么无法接受的真相一样，眼睛里有着倔强和不敢置信。 林武心中猜到了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云云姐，你怎么了？” 唐清婉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见到张云云哭的像个泪人一样，她赶忙递了手帕过去。 “云云姐，你怎么了？” 张云云没有说话，走进院子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心情。 院子里边儿的孩子还在追逐打闹，小萌萌见过张云云，此刻看见她来了，笑嘻嘻的跑过来喊了一声姐姐好。 张云云这会儿才算是缓过劲来了，哭的没有那么凶了。 赵爱芬拿了两个吃席剩下的包子走了过来，递给张云云之后问道：“闺女，咋回事儿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你吃点东西再说，别饿着肚子。” 只是此时此刻的张云云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吃东西，她只想着赶紧问清楚那件事情能够。 她摇了摇头，想起那些事情，只觉得痛苦极了。 张云云红着眼睛盯着林武，质问一样的开口说：“林武，我今天去我舅舅家了，可是我舅舅去年就进城了，压根没有回来过！” 张云云越说越激动，仿佛是要把多年攒下来的负面情绪全部倾泻在林武的身上一样。 “你不是说那些东西都是我舅舅给我送的吗？林武，你怎么能骗我呢？” 对于张云云来说，她这辈子就像是无根浮萍一样，从小到大，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屈指可数。 自从前两年舅舅隔三差五送来东西，对于一个在县城打拼的女人来说，不亚于是落水的人找到了陆地。 如今她终于攒够了钱，想要风风光光的回来看看舅舅，想着尽可能的帮舅舅家里一些忙。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今天去了舅舅所在的村子，却发现舅舅家的房子都倒了一半。 她一开始还以为舅舅是去村子别的地方盖了房子，结果在村子里边儿找了一圈，问了不少人，最后找到了村长才知道，原来舅舅一家人去年就搬走了，好久没有回来过。 得知这个消息，张云云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直接愣在了当场，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舅舅一家子都搬走了，那这两年逢年过节，隔三差五给自己送东西的人又是谁？ 张云云脑袋里边乱糟糟的，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舅舅找了一个人帮忙。 毕竟这几次都是林武给自己带东西的，还每次都说是舅舅给的，这不会有错。 可如今看来…… 别人骗我可以，我那么信任你，林武你怎么也像别人一样骗我？ 张云云眼泪婆娑，她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就不走了！ 唐清婉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妙，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林武。 林国福坐在门口抽烟，时不时的朝着驴棚瞅几眼。 面对张云云的质问，林武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林武心里明白，事到如今想要继续隐瞒下去，这已经不可能了。 他看了看林国福，又看了看驴棚方向，最终把视线定格在张云云的身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内八村的泥猴子 林武解释说：“云云姐，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给你送的东西，你难道还没想明白吗？” “我以为你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一些，毕竟这世界上能够一直这么默默关心你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该说的，不该说的，林武都说了，言尽于此。 林武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抓住唐清婉的小手儿，淡淡月色里，她的手有些冰凉。 张云云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狂跳，整个脑海都一片空白。 是啊，谁能这么多年一直默默的关心着自己？ 当初说是舅舅给自己捎了东西，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时间长了，东西带的多了，张云云也难免会产生怀疑。 早些年的时候，舅舅对自己并不是太好，怎么可能连着这么长时间一直给自己送东西？他 她心里有过怀疑，可又不愿意去求证，就怕得到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张云云前一秒钟刚刚擦去眼泪，结果后一秒钟，视线就又被模糊了。 林国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轻敲了敲烟杆子之后站起来走了过来。 他闷闷的说：“人这辈子谁能不犯错？老张这些年吃糠咽菜的，好不容易挣点钱，一个字儿都舍不得花，全部想方设法的给你送过去了。” “你看看，咱们村子谁家老头能对自己闺女这样？” “别说是对待闺女了，就算是对儿子都未必会这么好！” “你说这些做什么！” 赵爱芬怕惹事，也怕进一步激化张云云与张胜才父女二人之间的矛盾，赶忙上前拉住了林国福，让他别再说了。 张云云愣愣的站在那里，脑海里面儿不由自主的浮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那个所谓的父亲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赵云云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去。 林武一愣，担心她会出事儿，就赶往喊了一声：“云云姐，你现在去哪儿？” 张云云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我回去看看，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了。” 当年很多事情已然发生，自己现在也长大了，有了足够的能力，回想起来过往，她这才觉得是自己过于斤斤计较了。 她性子倔，轻易不肯低头，出去了之后就没有想着回来。 现在好好想想，当年的倔强不过是为了一些可笑的尊严罢了。 然而，亲人之间需要在乎尊严吗？ 听见她这么说，林武大喜过望，赶忙又说：“云云姐，你等一下！” 说完话，他就扭头看向了驴棚，只见那边儿还是没动静。 林武无奈的叹了口气，心说当爹的当成这副模样，也实在是太可悲了。 “张叔，你出来，别多着了，赶紧把事情和云云姐解释清楚。” 张云云闻言一愣，转头看向驴棚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夜色里，一个佝偻的人影慢慢的从驴棚里边儿探出头来。 犹豫了片刻，他才走出来。 当年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佝偻了下去，身上穿的破破烂烂，脚上的布鞋都露出了大拇指。 男人头发花白，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一副心虚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手，因为常年下地劳作，已经变成了树皮一样的棕褐色，上边布满了裂纹。 这会儿的张胜才正紧张的搓着手，满脸的局促不安。 “云云啊，我……” 张胜才紧张的喉咙发干，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嗫嚅的喊了一声，后续的话就说不上来了。 甚至于来到近前之后，他的脸上还露出了有些讨好的笑容。 “你别生气，我这也是怕你不肯要，所以才说是你舅舅给的。”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以后就不送了。” 张胜才解释着，脸上的局促不安越发严重了。 “林武，我先回去，明天再给你送野味。” 张胜才知道张云云不愿意看着自己，所以说了这么一声之后就要扭头离开。 只不过，他才刚走出几步之后，脚下就是一顿。 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张云云，如何能不牵挂？ 那可是他的闺女，亲生闺女啊！ 现如今，那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只可惜，自己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如今老了也只能是孤苦伶仃的活着，自作自受罢了。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转过身，身形佝偻的打量了张云云几眼，然后就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似得，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然而他又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张云云声音颤抖的喊了一声：“爹！” “……” 在这一瞬间，张胜才的身体瞬间僵硬。 张云云抬手抹去眼泪，又喊了一句“你咋不带我回家？” “可是你……” 张胜才脸色变了又变，其中有狂喜，有释然，有担忧，也有自责。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上来了。 张云云主动走过去：“爹，我和你一起回去。”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闺女，张胜才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昏暗的月色下，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回家，迭代你回家瞅瞅！” 父女二人终于摒弃前嫌，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林武家。 见到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林武也松了一口大气。 实际上，他早就知道这一层窗户终有一日会被捅破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目前看来，这个结果倒是挺圆满的。 日子过得飞快，新房子盖好了，一家人住了两天，简直不要太热闹。 林国福现在也掌握了赚钱的门路，腰杆子挺直了不少，村子里边儿的人见了他，都会笑眯眯的主动和他打招呼，这让林国福受用极了。 闲暇时间，林国福就会带着外甥、孙女和刘星星，赶着驴车在村子里边儿收山鸡野兔之类的野味儿。 等到天气亮一些的时候，他还会带着一帮孩子下水洗澡摸鱼。 几天的时间下来，这些孩子都被晒黑了一圈儿，身体也壮实了不少。 尤其是刘星星，刚从广省那边儿过来的时候，瘦的就跟营养不良的白切鸡似得，身上没有多余的半两肉。 而且他一开始和人相处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病恹恹的，在内八村的消息和泥巴里边滚了一圈，如今也成了农村的泥猴子。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回去寻亲 这一天早上的时候，小萌萌还在熟睡，林武和唐清婉就起了床。 二人原本打算带着小萌萌一起出门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 一方面是现在去海市那边儿，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情况，担心带着孩子会有危险。 另外一方面就是林芳这会儿在家，大鹏小鹏、刘星星和林敬忠等孩子都在家里，孩子们多了，聚在能有个伴儿，不会有事。 至于二哥林文和嫂子张香云，他们闲不住，回来住了两天就哟动身去连城打理楠楠制衣厂的生意了。 出发之前，林武还专门给他们画了张图纸，让他们带过去和柯元白整理一下，重新招人开工。 二人带的东西不多，夏天换洗的衣服也少，一个箱子就能装下。 整理完毕，趁着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林武带着唐清婉离开了内八村，直奔火车站而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二人距离海市原来越紧。 火车窗外景色绵延起伏不停，最终汽笛长鸣一声，火车停在了海市的火车站。 林武拿着行李，拉着唐清婉的手准备下车，却感觉到她的手掌冰凉，掌心还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他吓了一跳，转头问道：“媳妇儿，你怎么了？” 唐清婉闻言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他站起身，跟着林武走出了车站。 “我就是有点紧张。” 唐清婉眼神复杂的抬头看了看林武，除此之外，她一时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林武则是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开口说了一句：“没关系，不管待会儿遇见了什么，我们一起承担，谁让我们是夫妻呢？” 唐清婉点了点头，跟着林武下了车。 八十年代的海市到处都是弄堂，而且不像是后世那样繁华。 放眼看去，灰瓦青转的建筑，街道也被骑车自行车的人占据了大半，处处充满了生机。 要说繁华的地方，还得是曾经的租界。 那里到处都是小洋房和花园，而且说起来这些小洋楼也属于还是老一代的特色。 下了火车出了车站，放眼望去，门口已经有不少出租车在揽客了。 这年头的出租车不像是后世那样时髦且洋气，还是三个轮子的小乌龟，移动缓慢不说，空间还不怎么大。 不过，这种条件已经很不错了，终归是不需要靠人力踩动了。 “同志，坐不坐车？价格很便宜的。” 林武和唐清婉二人刚刚出现在车站门口，就看见有一个中年男人打开车门，非常热情的朝着二人招手。 林武点了点头，拉着唐清婉上了车。 “去哪儿？” 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带着海市特有的口音，让唐清婉颇为熟悉。 不等二人回话，男人就又介绍说：“这个时间点，刚好赶上吃生煎小笼包，你们去不去？” 林武刚要说话，唐清婉就对着他摇了摇头。 她抢先说道：“我们去东大道。” “你说的是那条大马路啊！” 不愧是本地人，司机瞬间就明白了地点，直接发动车子带着二人驶入了人/流。 中年男人一边儿开车，一边儿介绍说：“那个地方可热闹了，现在人多不说，商店也能开到晚上八点多了。” 一路上，林武都在好奇的打量着窗外的城市风光。 这里作为海市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即便是在八十年代，景色也不逊色于后世。 这里靠近外滩，当年日不落帝国的租界就在这里，因此放眼望去，到处都能够看得见那些外国人留下来的痕迹。 车窗外，和平饭店、海市第一百货商店、第一食品商店、服装时装公司等等景观飞速的略过，还有就是新华书店、海市绸缎商店等等店铺。 这些店铺无比豪华气派，在这个年代看来，那就是最繁华、最奢侈的商店。 “停在这里就可以了。” 小车往前开着，唐清婉忽然看到了什么，急忙伸出手指了指窗外。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然后就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将车子靠边停下。 林武把钱递了过去，然后带着行李下车。 “你看那里！” 他顺着唐清婉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几栋并排的小洋楼。 刷了油漆的栅栏，往日肯定会泛着光，但如今已经斑驳不堪。 上面用木牌写了三个字——荣公馆。 这种小洋楼往前推几十年，那都是属于洋人的居所，后来开放了，这些小洋楼也被收为国有，在之后就被分为国家公职人员的宿舍。 报社的编辑，或者是大学的教授和老师，诸如此类的人往往好几家住在小洋楼里边儿。 后来有人做生意发了家，手里边儿有了钱就开始收购这种房子，举家搬迁住进来也是常有的事。 根据林武所知，这些小洋楼地理位置很好，一些住在这里拆迁了的人基本上都能够在海市其他地方分到一些房产。 那些十分漂亮的标志性洋楼，后来也被列为保护文物，身价犯了很多，一跃变成了十几亿的宝贝。 比如说周公馆、思南公馆等等，这都是能排的上号的。 “媳妇儿，你家住在这里？” 林武看过之后，震惊的有些合不拢嘴，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唐清婉点了点头，神色怀念的朝着栅栏里边儿指了指。 “就是那一栋，小时候我和我妈就住在这里。” 林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嘴角直抽搐。 “乖乖，媳妇，你这来历不小啊！” 感慨了几句之后，他拉着唐清婉的手往里边儿走去。 兴许是见到了熟悉的环境，此时的唐清婉也不再那么紧张，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容。 二人径直朝着荣公馆里边儿走去，熟悉的藤蔓爬满了花园的墙壁，栅栏上都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 一棵梧桐树生长的茂密又高大，遮住了小洋楼的大门。 来到近前之后，唐清婉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她开口想要喊母亲的名字，但是声音却卡在了嗓子里，不管她怎么开口，就是无法发出声音。 “媳妇儿，开门。” 唐清婉听到声音点了点头，而后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把不知道珍藏了多少年的钥匙。 第三百一十七章 老可怜了 正要开门，只是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插入钥匙，就听见里边儿传来啪嗒一声清响。 下一刻，眼前的门被人打开了。 一个老太太疑惑的看着眼前二人：“姑娘，你找谁啊？” 唐清婉有些错愕，下意识的以为是家里来的佣人。 以前自己与母亲住在这里的时候，父亲于子明会给他们配佣人。 所以唐清婉没有多想，探头朝着里边儿看了看，开口问道： “我找沈顺慈，她在家吗？” 老太太皱了皱眉，摇头反问一句：“沈顺慈是谁啊？没听说过，这里是我们家，我儿子去上班了，还没回来，不然等他回来你再问问？” “啊？！” 满心欢喜的找到了自己过去的家，但是现在却得到了如此回答。 在这一刻，唐清婉脸上表情瞬间僵硬。 这里是她的家？ 那自己的妈妈呢？ 见那老太太说完话就要关门，唐清婉瞬间就急了。 她伸出手堵住了门，口中急切的问道：“老太太，沈顺慈您不认识吗？就是之前就住在这里的人，您再好好想想！” 见到唐清婉如此强硬，老太太瞬间变了脸色。 “你这姑娘是怎么回事？都说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说话间，老太太的手上也用了力气。 林武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把唐清婉往外拽了拽。 就这么一拽，铁门也关上了。 唐清婉顺势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扑进林武的怀里哭了起来。 “林武，我妈不住在这里了，她会去哪饿？” 林武投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唐清婉的后背，柔声安慰说：“你别担心，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或许你妈妈已经搬走了，换了别的地方住也不是没有可能。” “放心，肯定能找到的。” “你昨天晚上都没好好睡，现在咱们先休息一下，之后再找人好好问一问。”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平复情绪之后，唐清婉抹去眼泪，跟着林武离开了荣公馆，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了进去。 昨天晚上，在火车上的时候，唐清婉几乎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林武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唐清婉思念和担心母亲的缘故。 进入了招待，林武抱着唐清婉哄了哄，很快就让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武没有睡意，蹑手蹑脚的站起来，趁着唐清婉熟睡的时候，放了张纸条在桌上，然后揣了两包烟进口袋，一个人出门直奔荣公馆而去。 荣公馆外不复当年繁华，却依旧热闹，一看就知道是这里的商业中心。 里边儿住着的人不是官方大佬，就是商业大亨，人不多，应该很好打听。 林武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朝着栅栏外一个修鞋的摊子走了过去。 那是一位老大爷，鼻梁上挂着一副老花镜，腰上绑着黑色的皮质围裙，上面布满了污垢。 他的手里戴着看不出颜色的手套，面前地上放着一台三角架的小机器，还是手动的，咕噜噜一转就能够在鞋子上打孔上线。 他的右手边还放着锉刀、胶水之类的小工具，一看就是专业的修鞋人。 林武笑着上前喊了一声大爷，就蹲在旁边儿看着对方。 修鞋大爷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同志，你要修鞋吗？” 林武却摇了摇头，递了一根烟过去之后说道：“大爷，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那大爷却没接过烟，只是摘下了老花镜打量着林武，一副警惕的样子。 “我一个修鞋的，能知道什么？” “大爷，是这样的，我想找荣公馆里边的一个人。” 林武将烟塞到大爷的手里，笑嘻嘻的说：“一根烟而已，您就抽，不知道也没啥，就当是我请您的。” 听到林武这么说，那位大爷这才笑逐颜开起来。 把香烟接了过去，大爷点头说：“你问，要是我知道，就肯定会告诉你。” 大爷点燃香烟之后，又抬手指了指周围：“这片地方我熟，在这里修鞋都快二十年了，你说说要找谁，我说不定有印象。” 林武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他指了指那一栋小洋楼，开口说道：“我媳妇儿下乡当知青之前，就跟她妈妈住在这里，就是那一栋。” 顿了顿，林武又解释说：“现在我带着媳妇儿回来探亲，可是却找不到人了，屋子里边儿也住着别人，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肯定是搬走了。”大爷满足的抽着烟，随口应了一句。 林武又说：“大爷，那是一个穿着天蓝色旗袍的女人，长得很漂亮的。” 这位大爷原本惬意的抽着烟，听见林武这话，不由得有些吃惊。 把香烟从嘴巴里面儿拿出来，他瞪大眼睛问了一句：“你说的该不会是于少爷的女人？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姓沈？” 林武一拍大腿：“没错没错，就是她！” “哎呀，原来是她啊！” 大爷一下子就想了起来，的确是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我记得那个女人，她总是喜欢穿旗袍，长得又漂亮，出门的时候就穿着高跟鞋。” “可是高跟鞋很容易坏，每次坏了都是让我修。” 一根烟很快抽完，林武眼疾手快，邮递过去一根，这让大爷对林武好感倍增，然后就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在两年前的时候，沈顺慈就搬走了，是跟着余子明坐着小轿车走的。 当时沈顺慈只是对外宣称说是跟着男人出去做生意，具体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她走的时候，还跟我念叨了好多，说写了好多封信给闺女，那么多年过去了，好多下乡知青也都回来了，就她闺女还没回来，她想的不行。” 说到这里，大爷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唏嘘。 “每次我都能看见她一个人站在门口张望，老可怜了。” 听到这里，林武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大致明白了——这两年沈顺慈一直在往内八村写信，只是那些信都被朱凤雨藏了起来，因此唐清婉一直没有收到书信。 而且更大的可能性，是沈顺慈写信告诉了唐清婉自己要去哪里，只是那封信却没有落在唐清婉的手里，自然就不可能知道地点。 第三百一十八章 便宜点卖也行 说实话，林武知道现在都没有想明白——那个朱风雨为什么要把唐清婉的书信藏起来？ 不光是把书信藏起来了，在林武看来，那个朱风雨还有大概率仿造了唐清婉的笔迹，给沈顺慈回了信。 不然的话，唐清婉这么多年没有回家，沈顺慈挂念女儿，不可能不来内八村寻找。 林武皱眉沉吟了片刻，然后站起身和大爷告了别。 回去的路上，他顺手在路边买了两份生煎小笼包和豆浆。 转身回来招待所的时候，唐清婉已经穿了衣服开始洗漱。 见到了林武，她赶忙起身，脸色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样，问到消息了吗？” 林武将手里的生煎小笼包和豆浆放下来，无奈的一摊手说：“我问过了门口修鞋的大爷了，可惜还是没问出你妈妈的地址。” 眼见唐清婉满脸的失望，林武又补充说了一句：“不过你放心，你妈妈没出什么事儿，那位修鞋的大爷说你妈妈跟着你爸爸离开了海市，去别的地方做生意了。” 顿了顿，林武又说：“估计当初你妈妈是写了书信给你的，但是被朱风雨给拦下了。” 唐清婉吸了口凉气，不由得又红了眼睛。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我压根儿不认识他啊！” 唐清婉忍了这么久，此刻找不到家人的无助永钊心头，让她彻底崩溃了。 唐清婉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野兽，小声的呜咽起来。 林武一直抱着她，等到它发泄完了情绪，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小时了。 林武感觉自己的肩头衣服湿了一片，不过好在唐清婉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林武？” 唐清婉忽然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 唐清婉双手抓住林武的手，一点一点的用力。 “要不然……明年我们就去京都城？” 林武有些意外，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我们一起去京都城读大学，然后找到那个朱风雨，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唐清婉为人和善，从不和人起冲突，但是有些事情她必须要查清楚。 林武没有反对别人，点头重重恩了一声，开口说道：“到时候，咱们带着小萌萌一起去。” “一家人嘛，就是要团团圆圆的。” 安抚好了唐清婉的情绪，二人吃了点小笼包和豆浆，就算是对付了一顿饭。 这一顿折腾之下，虽然没有找到人，但是林武却有了其他的心思。 上辈子的时候，他将总公司设立在了海市，不过因为发家比较晚，再加上那会儿对方对房地产不感兴趣，一些着名的小洋楼也没有入手。 比如说严家花园、应公馆、静安区的绿房子等等，这些标志性的洋房放在后市，价格都是几亿往上的。 而现在，这些地方也不过十几万左右的价钱，便宜了不知道多少倍。 林武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捡个漏？ 重生回来一趟，这些事情应该是必做的？ 只不过，这也就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他现在手里还没有那么多钱。 说来说去，尽快挣钱才是王道。 而且自己媳妇儿的家人住在荣公馆里边儿，估计来历不小，林武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本事，到时候就肯定不会有底气。 他可不想上演所谓的赘婿戏码——准确来说，主动权往往都是掌握在强者手里的。 哪怕他与唐清婉结了婚，有了孩子，也依旧不能保证她家里人会接受自己。 …… 虽然这一趟没有找到唐清婉的家人，但也不是完全无功而返。 知道家人平安，也知道这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朱风雨，二人的心也多少安定了一些。 八十年代的海市也是极其繁华的，街道宽阔，电车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还有人力三轮车不断的穿梭着。 唐清婉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她拉着林武的手走在狭小的弄堂，心情很是不错。 虽然现在已经快要九月份了，但是天气依旧很热。 傍晚时分，不少人家直接把凉席铺在弄堂里，就坐在上面乘凉。 林武和唐清婉这次逛街，一次性买了不少吃食，身后不远处有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跟着一路。 唐清婉心软，当下想到了自家的孩子，就招呼着林武停下来。 她转头看向那些孩子，笑盈盈的问了一句：“你们想吃吗？” 她靠着墙壁站着，将口袋打开，从里边儿拿出刚刚买的蜜饯。 这年头，还是的人都喜欢吃蜜饯，早上常常就着蜜饯喝稀粥，甚至于密战放置久了生了虫都舍不得扔。 孩子们见状眼前一亮，顿时蜂涌过来，伸出手向唐清婉讨要吃的。 “谢谢阿姨。” “我也要，我也要。” “……” 一大群孩子围了过来，直接将唐清婉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从弄堂挤出来，一大袋蜜饯已经空了。 唐清婉扭头看向林武。似乎是担心林武责怪自己，瘪着嘴不敢说话。 林武忍住笑说道：“没事儿，咱们再买一袋，反正今天也不走，有的是时间。” 实际上，他们在还是已经买了不少吃食，大多数都是精致糕点之类的东西，都是准备带回家的，却没想到半路上被那些孩子打劫了。 说着话，二人走出去几步，结果一抬头就发现，正对面刚好有一家卖蜜饯的铺子。 三层玻璃柜台里边儿放着无数种蜜饯，颜色透亮，十分诱人。 蜜饯种类很多，有杨梅、山楂、话梅、枇杷等等，只是这会儿店铺门前站着一人，似乎是在跟店主说着什么。 那人穿着一件短袖衬衫，里边儿是白色两条筋儿背心，脚上踩着拖鞋，裤腿卷起，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罐子，口子封了起来，外边儿有一圈塑料皮。 封口用麻绳紧紧的捆在身上，衣服湿透了都舍不得放在地上。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走进了一些，林武听见那男人的声音。 “老板，我这蜜饯很好的，要不然你看一看，尝一尝也没关系，味道是真的好……便宜点儿卖也行啊！” 第三百一十九章 新的赚钱门路 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这会儿手里边拿着一根小棍子，上面穿着一根长长的红绳，甩起来用以驱赶蚊虫。 听到男人的言语，店主无奈的摇头：“真不是我不要，你这蜜饯都没有国有集体工商执照，我没法儿买啊！” “这要是被查到了，可是要进去坐牢的，你别害我行不行？” “要不然我给你点儿钱，你去买饭吃，不要影响我做生意好不好？” 说完话，店老板就像是驱赶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而后笑盈盈的看向林武和唐清婉。 “两位同志，要买点什么？咱们店里的蜜饯都是大牌子，海市蜜饯厂出来的，绝对质量保证。” 林武扭头看了一眼唐清婉，直接把决定权给了它：“媳妇儿，你要买点什么就自己挑。” 唐清婉应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挑选蜜饯。 林武则是歪着脑袋看向那个垂头丧气蹲坐在门口，一脸茫然的年轻人。 看着看着，他的脑海里边就出现了一段历史。 八十年代的时候，有一个叫周英达的男人，他刚刚放下了手里的青苗箱子，里边儿装着他作为赤脚医生的全部家当。 周英达二十三岁的时候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职业，他的户口再一次变成了农民。 然而田野里没有金子，他在家里边蹲了半年，发现家家户户都有大腌缸，里边儿腌制着每年都吃不完的水果。 那个地区盛产水果，年年都吃不完，丢了又可惜，因此就全部放在腌缸里边儿做蜜饯了。 可即便如此，每年还是有大量的蜜饯吃不完，毕竟那地方实在是过于富足。 于是，男人凑了二三十块钱的路费，又买了七十斤的蜜饯，直接送到了海市。 只可惜，这会儿的周英达还是个莽撞的愣头青，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国营执照。 他在路上问了一天也没有食品店敢收他的蜜饯，当天晚上，他只能在街上坐了一宿。 第二天，他的窘况被一个老乡发现，这才帮着他卖掉了手里的蜜饯。 也正因为如此，周英达赚了自己的第一桶金，足足一百块。 要知道，这一百块钱可是他以前三个月的工资啊！ 从那以后，周英达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开始大肆的做蜜饯生意。 从家乡把多余的密饯运送到海市来售卖，从此以后开启了自己的蜜饯商业之路，身价一路暴涨。 作为同龄人，林武上辈子与周英达见过几次面，不过关系一般，只是点头之交。 周英达虽然年轻，但是胆子大，敢作敢为，还心思敏捷，做生意是一把好手。 这样的评价很中肯，也很正常，毕竟这年头敢展开手脚创业的人少之又少。 林武想了想，然后就朝着年轻人走了过去。 他笑着递过去一根烟，十分和善的问了一句：“同志，你这罐子里边儿装的是蜜饯吗？” 听见声音，周英达赶忙站了起来。 “对对对，这一大缸子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都是好果子腌制的蜜饯，您看一看。” “我的蜜饯很便宜的，一斤只要一块钱。” 这年头，蜜饯算是比较贵的小吃了。 海市这边儿的蜜饯基本上都要卖到一块钱往上，这周英达卖的蜜饯的确要比市面上便宜一些。 林武笑眯眯的打量着周英达，据他所知，周英达从家乡那边儿收购过来的蜜饯是四毛二一斤，这会儿卖给自己七毛钱，利润可将近一倍了。 虽然知道真相，但林武也没有揭穿对方。 做生意嘛，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赚利润也是正常的事情。 林武笑着说：“我叫林武，是连城人。” 周英达愣了愣，脸上浮现一抹失望，却又很快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周英达，是潮州人。” 二人随后简单的谈了几句，说的都是一些和蜜饯有关的事情。 一旁的唐清婉已经挑选好了蜜饯，林武起身付了钱，又朝着周英达招了招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然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一听这话，周英达就红了眼。 他孤身一人来到海市，原本以为能够靠卖蜜饯赚大钱，却没想到天都快要黑了，他却还连一颗蜜饯都没有卖出去。 到现在，别说是吃饭了，他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上，简直可怜。 冷不丁忽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人，说是要请自己吃饭，他如何能不感动？ 唐清婉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看周英达，虽然不知道林武打的什么主意，但在她想来，自己男人肯定是有着自己的盘算的，所以也没有多问。 林武带着唐清婉回到招待所，把她安置好之后，转身就和周英达直奔最近的国营饭店而去。 林武一上来就点了三菜一汤，饿了一天的周英达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饭量大的时候，他又背着几十斤的蜜饯跑了一整天，当下足足多吃了三大碗米饭，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干净净，足以可见他有多饿了。 周英达心满意足的喝了杯水，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伸出手背胡乱的抹了抹嘴，然后就开始对林武道谢。 “林老板，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请我吃的这顿饭，我一辈子都记着，以后肯定报答你！” 林武却笑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兵部在意这种事情。 “吃饱了？那咱们说正事儿。” “你这蜜饯别人不敢说，我有办法帮你卖出去！” 一听这话，周英达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真的吗？怎么能卖出去？” “我都在街上走了一天了，没有一个地方收我的蜜饯，林老板，你要是真的能帮我卖出这些蜜饯，赚到的钱咱俩平分！” 周英达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天底下没有的午餐，尤其是忽然有个人冒出来，先是请了自己吃了一顿饭，然后又说要帮自己卖蜜饯。 如果不给对方点好处，他自己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不料，林武闻言却再次摆了摆手。 “这么点小钱儿我也看不上，等到把你的蜜饯卖出去，我再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赚钱门路。” 第三百二十章 平分利润 周英达听的无比震惊，眼睛越来越大。 他猛的站起身，急急忙忙的就把自己带来的大罐子又背在了身上。 “林老板，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感谢了！” 说着话，他就朝着林武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林武赶忙站了起来，开口说：“不至于，咱们还是先把蜜饯卖出去再说。” 说完话，林武付了饭钱，带着周英达离开了这里，直奔海市副食品运转中心而去。 海市对于蜜饯的需求量极大，几乎男女老少都会吃，但是海市的蜜饯厂却直到九十年代出才开。 因此，这年头海市的密饯基本上都靠附近城市的密饯厂进口。 品质稍微好一点的蜜饯，一斤能够卖到两三块钱的价格，这样的天价，自然也就大大限制了普通百姓的购买量。 蜜饯大批的从附近的蜜饯厂运过来，在运转中心分拣，然后运输到各个食品店，这些蜜饯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有国营工商执照的。 林武带着周英达走到副食品运转中心栅栏外，刚一靠近就清楚地听见了里边儿传来的哒哒哒的声音。 不用说，这肯定是蜜饯分批连着包装袋扔进笼子里边儿的声音。 林武让周英达在这里等着，而后他自己朝着食品运转中心内走去。 这会儿已经快要到下班时间了，厂里的工人们干活也比较散漫。 见有人进来，片刻之后才有一个穿着工作服，双手套着白色袖套的中年女人走过来。 “你是谁啊？” 看到林武探头探脑的往边儿看，女人皱眉呵斥道：“你干什么的？这里不让人随便进！” 林武咧嘴笑了笑，赶忙解释说：“姐，我是来送蜜饯的。”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林武这张脸长得周正，穿的也不像是走歪路的，这样的回答，顿时就让那女人放心了不少。 女人还是有些狐疑，上下打量了林武几眼，之后后问“送蜜饯的？你是哪个蜜饯厂的？我怎么没听说今天有蜜饯厂要送货来？” 林武低头看了一眼女人身上挂着的工牌，发现这还是一位组长，手里应该有些权力才对。 他笑了笑，伸手与对方握了握，然后才解释说：“姐，我这儿都是些好果子做的蜜饯，价格实惠，才卖一块钱，你要是觉得合适，哪怕是给就九毛五也行啊！” 在来之前，林武就已经看过了周英达背着的那些蜜饯，都是品质不错的，卖个两块钱左右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品质的蜜饯，进货价基本上都在一块五六左右。 现在卖九毛五一斤，这其中的差价不可谓诱/惑不大。 果不其然，女人听了林武的话，顿时来了兴趣。 而此时，旁人不知道的是，她的手掌心儿里边有一张大团结正悄悄的捏着。 女人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然后轻轻咳嗽一声：“你的蜜饯品质好不好，看过了才知道。” 说着话，她就跟着林武走出了食品运转中心。 来到门外，大树之下，就见到周英达背着一个大罐蹲在那里。 见到二人向自己走来，周英达赶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林老板。” 他这会儿看见了林武身边的女人，犹豫着问了一句：“这位大姐是谁啊？” 女人没有吭声，林武则是示意他将背着的罐子放下来，而后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盖子掀开。 他扭头对着女人说：“姐，您看看，我们的蜜饯品质绝对是上等的。” 那女人也是个老手，听见林武这话，探头过来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蜜饯透亮透亮的，肉质饱/满，拿起来一颗的时候，糖浆也均匀的裹着每一颗蜜饯。 这要是拿到外边儿去卖，两块钱都有人买。 女人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同志，你这蜜饯品质确实不错。” 想了想之后，她说：“这样，你去那边儿排队，人家问的时候就说是韩芳送过去的。” 林武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地方有不少人都背着背篓，排着队将蜜饯送上去。 原来这年头从别的地方收购蜜饯，价格昂贵不说，而且海市对于密饯要求巨大，不管运来多少都能卖光，所以副食品运转中心对于蜜饯永远都是供不应求的。 因此，食品运转中心偶尔会开放零散蜜饯的收购，而且送蜜饯的基本上都是附近的人，还是周边的一些小郊区里边儿的农户送来的。 他们的蜜饯品质参差不齐，但挑挑拣拣下来也能卖上一些价钱。 到时候如数上报，这其中的差价就自己留着，等到逢年过节，这就成了福利，直接发放到每一个员工的手里。 这种事请每个人都没有明说，但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了，全国都是一个样。 听见韩芳的话，周英达差点把眼珠都瞪出来。 他激动的看向了林武，而林武则是朝他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走，我们去排队。” “好的，林老板，我这就去。” 周英背着罐子，赶忙去排队了。 约莫五十分钟之后，他一脸激动的又提着空罐子走了回来。 “林老板，真的全部卖出去了！” 他走过来，将裤兜一翻，里边儿零碎的钱就全部露了出来。 “他们给了我一块钱一斤的价钱，一共卖了七十块钱。” “这么一算，我这一趟就赚了三十多块钱，这可抵得上我以前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周英达激动不已，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晕乎乎的。 要不是实打实的钱就捏在自己的手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林武则是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这还是你吃亏了，你的蜜饯要是卖到饰品店，一斤起码可以卖到一块五！” “只可惜你现在是零售，没有路子，不然岂止赚三十？” 周英达是个聪明人，顿时就明白了林武的意思。 他咬咬牙，从三十多块钱的利润里边抽出二十块钱递给了林武。 “林老板，这一次要不是你帮忙，我这些蜜饯肯定得烂在手里。我不认识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做生意，你要是能够带着我赚钱，咱们可以平分利润！”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回家 实际上，如果不是林武及时出现，周英达的生意也会按部就班的做下去。 他之后会回到潮州，然后开始大批量的收购密饯，办好各个国营企业的执照，然后分批次送到海市来卖。 因为蜜饯的品质好，价格利润让的多，因此他的蜜饯迅速的占领了海市的市场。 只可惜，他这一是提前遇到了林武。 林武闻言，心中欢喜，却故作沉吟，片刻之后才点头说：“行，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那咱们就一起做生意。” 周英达顿时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口中连连道谢。 他天天在家里边儿种地，连饭都吃不起，穷的那叫一个叮当响。 这次出来做生意，头一次就碰了壁，现在遇到林武这个好心人，不仅请自己吃饭，还说要带着自己做生意，周英达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积德行善了，所以才会遇到这么一位贵人。 林武顿了顿又说：“现在你想要办理海市的国营或者是集体营业执照，比办理护照还难，但是你们潮州那边儿的营业执照最好办，你还是先回去潮州那边儿挨个办理一遍。” 说完话，林武又返回里边儿，找了那位大姐借来纸笔，之后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国营执照、集体执照、还有生产类、经营类的执照……” “国营执照能够享受运输费用的优惠，你回去之后就按照我写的全部办理一遍。” 周英达就像是拿着圣旨一样，小心翼翼的把纸张折叠好穿进了口袋。 林武又说：“待会儿我带你去海市这边儿租个房子，然后咱们找一个本地人，他的任务就是查看海市最近哪些蜜饯好卖，然后再拍个电报回潮州那边儿告诉你，这样的话你就能够随时掌握海市这边儿的蜜饯市场了。” 就像是给自己做生意一样，林武分析的条理清晰。 然而周英达不知道的是，这些办法全部都是当年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说的。 如今隔了几十年，林武把这些想法说出来，落在周英达的耳朵里，就像是后灌顶一般，让他无比的激动。 “林老板，你可真厉害，这办法我想都不敢想！” 看着激动的周英达，林武也有些不好意思。 摆了摆手之后，他又从自己的腰包里面儿拿出来一摞钱递给对方。 他说：“这里有三千块钱，作为你的启动资金好了。” “不过钱可以给你，我也是有要求的，我帮了你这么多，利润咱们要六四分，如何？” 实际上，六四分的话，林武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 对于这种历史之中出现的生意枭雄来说，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就是因为有足够的野心和魄力。 如果自己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索要全部的利润，或者是给周英达开工资，让他给自己打工，这完全不切实际。 退一步说，就算是周英达离开自己，周英达也依旧能够另起炉灶，把生意做起来。 毕竟纵观历史上的那些商业大佬，谁没跳过槽？谁不是为了赚钱不断的创办新的公司？ 说到底，林武这一次是捡到了便宜。 他真正要做的，就是趁着周英达没有反应过来的这段时间，回去赶制自己的蜜饯，毕竟内八村附近的村庄也是有不少果树的。 单单靠着卖野味赚钱，那不是长久之计。 别的不说，这次林武回去就发现山上的野兔、野鸡之类的动物已经少了很多。 如今来到海市，发现蜜饯的销路很好，对于内八村和林国福来说，这才是长久的销路。 至于周英达，他心思敏捷，长久下去别说是四六分了，就算是五五分，他肯定也会另起炉灶。 毕竟人都是贪婪的，谁愿意看着到手的钱落在别人手里？ 不过，等到他真的不甘心，想要脱离林武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内八村的蜜饯早就已经上市火起来了。 果然不出林武所料，在听见林武说六四分的时候，周英达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 不过，他很快就又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笑着对林武点点头：“行，六四分就六四分，这办法是林老板出的，我就帮忙跑跑腿，能分四成就很好了。” “林老板，咱们合作赚大钱！” 事情敲定，林武也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林武就带着周英达去了人力市场。 他们找了一个海市本地人，还是认识字的那种。 林武稍微盘问了一下，就发现这是个文化人。 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典型的海市太太打扮。 林武给她开出了二十五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对方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每天就拍拍电报、逛逛街的事儿，轻松又简单，一天下来就有二十五块钱，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找了人，又租了个房子作为周英达在海市的根据地，林武之后就把周英达送上了火车，事情就此彻底敲定。 处理好了这些事情，林武和唐清婉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内八村。 回家把东西放下，唐清婉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小萌萌的身影。 几天没看见孩子，唐清婉十分想念，便转身看向赵爱芬。 “妈，小萌萌还有大鹏小鹏他们呢？” 现在都已经快要下午四点多了，家里一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见着，难怪她会担心。 这会儿的赵爱芬已经开始做饭了，听到声音后，她探出脑袋解释说： “天气太热了，生意也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了，你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次，每天带着孩子们满世界瞎玩，现在应该是在地里放水。” 林武知道唐清婉的心思，当下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就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一边儿往外走，她一边儿说：“娘，我去喊我爹回来吃饭。” 说着话，他们就转身离开了，二人直奔地里。 现在都快要割稻子了，地里多余的水要放出来，不然到时候不好下地干活。 田垄上有不少穿着开裆裤的半大孩子在放牛。 夏季温度高，田垄边的杂草长得十分茂盛，驴子和牛也吃的欢实。 第三百二十二章 开心就好 隔着老远，就听见大鹏小鹏、林敬忠还有刘星星兴奋的叫喊着。 “你看你看，这里还有一坨！” “放这里，小萌萌，你赶紧走开，快要炸了。” 下一刻，林武和唐清婉就听见小萌萌软软的应了一声。 “走了走了。” 要炸了？ 唐清婉听到这话，当下脸色就变了。 这些孩子玩儿什么呢？ 心中担忧孩子的安慰，唐清婉当下休息啊林武就朝着田垄那边儿跑去。 远远地看见孩子们四散跑开，可还没有等唐清婉靠近，就冷不丁听见前方传来闷闷的一声爆炸，然后就是一群孩子哈哈大笑的声音。 林武赶紧过来，听见爆炸声之后，也是急急忙忙冲了过去。 要知道，这年头的鞭炮和后世不太一样，用料特别足，因为放炮炸伤孩子的事情可没少发生。 田垄上的孩子围在一起，似乎是听见了身后的声音，都齐刷刷的朝着林武这边儿看了过来。 他们这一扭头之下，差点把林武气的背过气去。 这哪儿是什么孩子啊吗，分明就是一帮泥猴子！ 浑身上下被泥巴包满了，头发里边儿都有泥点子。 头上尚且如此，脸上就更别说了，凑近了看，只能够看见两颗圆溜溜的眼睛在转。 除此之外，五个孩子脚上也是满满的泥巴，都能够当鞋子穿了。 走进了才发现，刚刚他们炸开的是依托牛粪，这会儿还在冒着烟呢！ 林武倒抽一口凉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看得清楚，小萌萌身上也沾了不少牛粪。 几个孩子看见林武和唐清婉来了，都愣在原地，似乎是知道自己犯的错，当下到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反倒是小萌萌还不以为然，她年纪还小，不知道林武生了气。 见到爸爸妈妈回来了，她立刻就张开手飞奔了过来。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小萌萌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被泥巴糊满了的脸上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无比的显眼。 小萌萌伸手抹了抹头发，林武见状赶忙伸手去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小家伙最近皮实了不少，见林武伸手过来，她还吭哧吭哧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林武碰不到自己，她又开始摸沾满了牛粪的头发。 “小萌萌，不要……” 林武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小萌萌已经把头上的牛粪拿了下来，十分随意的就丢在狡辩。 做完这一切还不算，小萌萌还认认真真的对着林武说了一句：“爸爸，爷爷说了，泥巴不脏，因为我们都是泥腿子。” “泥腿子……” 林武气极反笑，实在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萌萌看见爸爸笑了，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跟着笑着点头说：“没错没错，就是泥腿子。” 唐清婉此时也走了过来，当她看见一帮泥猴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些都快没人样的孩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小萌萌，过来。” 听见妈妈的呼唤，小萌萌乖巧的走了过去。 唐清婉从口袋里面拿出手帕，蹲下来给小家伙擦脸。 此刻的小家伙也隐约察觉到了林武生气，当下乖乖的站着不动。 林国福这会儿从对面地里走了出来，放完了水，天色不早了，他要带着孩子回家吃饭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出来就看见了林武和唐清婉。 他抽着旱烟，嗒嗒的抽着两口后才说：“回来了？” 说完这话，他又笑着看了看眼前的一大帮孩子，甚至还满意的点了点头发。 “你们养孩子没有经验，天天放在家里，破了点油皮都要哭个不停，像什么话？” “你看看，现在把他们往地里一扔，一个个的皮实多了，回去都能多吃一大碗饭！” “你这……哎，爹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听见这话，林武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不料，林谷否却是格外的理直气壮。 “你看看我的宝贝孙女儿，之前被你们带的像个什么样子，动不动生病，当爹娘的什么都不懂，孩子就得粗糙点儿养，让他们在泥巴里滚一滚才好！” “你这臭小子记不得了？你小的时候天不亮就出去瞎玩，晚上才回来，一身都是泥巴，身子比牛犊子还壮实！” “……” 林武摇了摇头，根本无言以对。 这些天里，林国福成天的带着孩子上山下水，整个内八村都跑遍了，尤其是小萌萌，之前因为早产，身子骨弱，唐清婉带孩子的时候都是精心呵护的。 小萌萌长到三四岁的时候，身子骨还是比同龄孩子矮了一截，不管是言语还是行动方面都比较落后。 而现在被林国福带了这么几天，小萌萌虽然黑了一圈，但整体身体素质都提升了一大截。 尤其是运动能力，跟这几个哥哥撒丫子跑起来，就跟野兔子一样，大人根本抓不住。 看见两个孩子满身的泥巴，还有头上的牛粪，再加上腿上裹着的一层厚的你把，林武揉了揉眉心，却也无可奈何。 “爹，咱们赶紧回去吃饭，我娘做好饭了。” 林国福哼了一声，抽着旱烟扭头对着一群孩子说道：“孩子们，咱们回家，都快点儿走，让他们瞧瞧咱们的身体有多好！” 当下，大鹏小鹏、林敬忠还有刘星星四个人就挺直了腰杆，齐刷刷的跟在林国福的身后往前走去。 那模样像极了鸭妈妈带着小鸭子出门觅食，看的林武苦笑不的。 “小萌萌赶紧跟上，别掉队。” 林敬忠走出去几步，还板着脸扭头对着小萌萌喊了一声。 孩子应了一声，临走之前还扭头对林武认真的说了一句：“爸爸，我长大之后要当大官儿，给爸爸妈妈买好多好吃的！” 热乎乎的小家伙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吭哧吭哧的跑了过去。 身后的林武一脸无奈的看向唐清婉，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对方抿嘴一笑。 “这有什么的？孩子开心，这就足够了。” 夕阳西下，暮色沉沉，远处的晚霞裹挟着热浪，即将暂时退出这个世界。 孩子们整齐划一的跟在林国福的身后，小胳膊前后摆动着，笑的灿烂又开心。 第二天林武去了一趟村委会，找到了姜保国。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嫂子呢 此时的姜保国正坐在院子里边儿发愁，看见林武来了，站起身露出笑脸打招呼说：“林武，你咋来了？” 林武按照惯例，先是递了根烟，然后才说：“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来找姜保国，当然是为了商量蜜饯的事。 “啥事儿啊？” “当然是咱们内八村长久挣钱的事儿。” 姜保国闻言眼前一亮，急忙催促说：“你说说看，这几天我正为这事儿愁呢！” “林武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这段时间，山上的野兽大大小小都快被抓绝户了，再这么下去，整个内八村的野兽就真的没了，到时候咱们还拿啥卖钱？” 姜保国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为了这事儿发愁，愁打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眼看就快秃顶了。 当下，林武就把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这件事情做的好了，那可就是长久赚钱的生意，咱们村子里不少人都能够找到事儿干。”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在村子里边儿说话不管用，还得是叔你出马。” “这做蜜饯的事儿，你帮我跟村里人说说，腌制的办法我到时候写下来，具体怎么腌，你跟村子里的人说好，什么果子都能腌，腌好了卖给我，我按照五毛钱一斤收。” “这玩意压秤，也能赚不少钱。” 姜保国听完止呕，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点头说道：“行，这事儿交给我了，咱们内八村，还有附近几个村子每年都有不少果子，人们吃不动，就全部烂在了树上了。” “这会儿要是能够拿这些果子赚钱，咱们村子里边儿的人肯定不会反对！” 和姜保国这边打好招呼后，林武随后又直奔水坝村而去。 他去找了姚文龙和姚文虎两兄弟，见到林武来了，两兄弟又是泡茶，又是散烟的，无比的殷勤。 林武何等聪明啊，自然是一眼就瞧出了二人的心思，当即问道：“怎么，收不到野味儿了吗？” 进来的时候，他看见院子里有几个竹子扎着大笼子，就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而且里边儿的野味寥寥无几。 听到林武的询问，姚文龙叹了口气。 “是啊，这都半个月了，也没抓到什么野味儿，山上的野猪都跑没影了，就更别说田里的黄鳝了。” “现在人们都在放水，黄鳝更是瞧不见影子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就赚不到钱了。” 姚文虎跟着叹了口气，半晌之后才嘟囔了一句：“挣不到钱就挣不到钱，大不了咱们去连城找活儿干，大男人还能被饿死不成？顶多就是晚两年娶媳妇儿！” 林武被这两兄弟逗乐了，喝了口茶水之后说道：“行了行了，别演戏给我看了，我这次来找你们，就是有挣钱的好办法，愿不愿意听？” 两兄弟一扫之前的颓态，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林武真是他们的财神爷啊！ 实际上，蜜饯生意林武并不打算过多插手，要说铺开道路做大做强，那肯定是没服装生意赚钱的，而且这生意到底也有着局限性。 他今后不可能长久的留在内八村，这蜜饯的生意，说到底还是为他爹以及内八村和附近几个村子谋求利益的。 明年高考之后，他就要带着唐清婉离开这个地方了，在这之前，他必须得把准备工作做好。 只有安排妥当了所有的事情，他才能放心离开。 林武看了看两兄弟的脸色，之后说道：“你们两个人我信得过，做生意也有头脑，所以我专门来给你们找活儿干。” “我刚从海市那边儿回来，那里刚好缺人，你们派一个人去海市帮忙，另外一个人在家里边儿收蜜饯，我一个月给你们一百块钱，等到了日子，咱们直接分利润，怎么样？” 两个兄弟都是聪明人，听了林武的话，心思顿时就活泛了起来。 林武本事他们比谁都清楚，跟着他干活，保准能够赚到钱！ 而且林武刚刚也说了，只要跟着他干的日子久了，就能够直接分利润，这话简直是让人干劲十足！ “行，我们就跟着你干了！” 姚文龙是弟弟的主心骨，当下直接就拍板决定了。 姚文虎也是激动不已，这一个月就能一百块钱，傻子才不干呢！ 如此赚钱速度，简直比吃公家饭还香！ 见到两兄弟答应此事，林武当下就跟二人签订了劳务合同，还把更加详细的细节说明了一番。 最后，他预支了两百块钱的工资，又敲定了去海市的日子，这才起身离开。 在内巴村待了两天，林武夫妻才总算是和二姐林芳带着一大帮孩子回到了连城。 这段日子，他又一个人去了京都大学一趟，想要打听一下朱风雨这个人。 然而可惜的是，京都大学学生太多，想要找一个学生，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武找了好半天都没有结果，只能白跑一趟，无功而返。 这一天他刚回来，院子里边儿就出了事儿。 林武刚进门，就见刘文黑着一张脸坐在板凳上，他的手指夹着一根烟，烟灰都老长了，也没有弹掉，好像是在想事情。 林芳正在厨房做饭，唐清婉手里拿着一件旗袍做着绣花儿。 见到林武回来，她站起身走了过来，顺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林武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没找到人。” 唐清婉恩了一声，很体贴的笑着安慰说：“没关系的，毕竟那么大的地方，想要找到一个人也不容易。” “再说了，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林武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 这马上就是秋季招生的时间了，如今到了连城，那就一定要抓紧时间把二人的学籍处理好才行。 不然的话，到时候别说是高考了，他们连入学的资格都没有！ 林武走进院子，又看了一眼林文，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 “媳妇儿，我嫂子呢？”林武疑惑的问道。 “嫂子去哪儿了？怎么没看见她？” 平时做饭这种事情都是嫂子张香云来做的，林芳则是负责带孩子。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小姑娘找二哥 如今厂里又多了刺绣的活儿，因此张香云就力排众议的揽下了做饭的事情。 林武这会儿回来，居然没有看见嫂子。 一旁，唐清婉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林武的胳膊。 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进来，我和你说。” 二人走进屋子里，林武皱眉问道：“怎么了？嫂子出事儿了吗？” “没有。” “嫂子没出谁让，那我二哥怎么那个表情？” “我知道的也不太多……” 唐清婉顿了顿，然后解释说：“你不知道，前些天嫂子回了一趟娘家，说是弟弟那边儿要用钱，跟二哥商量好送了钱回去，结果回来之后二人的气氛就不太对了，嫂子一直闷闷的不说话，这些天一直在床上躺着。” “嫂子看见我们都挺好，唯独见了二哥就不说话了，肯定是在跟二哥置气。” 林武一听这话，眼皮子就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自己二哥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嫂子张香云那是真的没话说。 二人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忙里忙外，操持家里，管着孩子，从任何方面都挑不出毛病，的的确确是个好媳妇儿。 再看他二哥，整个就是个闷葫芦，不懂得说软话，更不懂的体贴媳妇儿。 嫂子张香云跟了他，是真的受了不少罪的。 前几天还好端端的，怎么回了一趟娘家就开始闹别扭了？ 不用说，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沉吟片刻之后，林武转身往外走去。 “林武，你去哪儿？”唐清婉在身后疑惑的喊道。 “我去找二哥聊聊。” 大树之下，林文正准备点燃第二根香烟。 然后还没等他腾出手来，眼前就有一道黑影照下来，而后就有一只手把他手里的香烟拿走了。 林文眉头一皱，抬头就见到了林武：“怎么是你？” 林文黑着脸，闷闷的说了一句：“把烟还给我。” 林武却是直接把香烟塞进烟盒里，也找了个地方挨着林文坐下。 他扭头看着林文，口中说道：“二哥，你咋回事儿？跟嫂子吵架了？” 林文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 林武有些无奈，又说：“嫂子这些年不管是对家里，还是对孩子，那都是勤勤恳恳，挑不出毛病的，就算是嫂子不说，咱们也应该给嫂子娘家一些钱，让嫂子往家里送一送，不能让人家娘家人瞧不起咱们不是？” “现如今咱们的服装厂搞起来了，钱只会越赚越多，也不在乎这几个。” 林文听到这话，却是眉头一皱。 他狠狠地嘟囔了一句：“你以为我会因为钱的事儿和她生气？” 林武一愣——不是因为钱，那还能因为什么？ 林文又说：“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不过是给些钱而已，我不至于舍不得。” “现如今我们做生意赚了钱，家里人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她就算是往娘家送钱，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听到这里，林武越发疑惑了，忍不住问道：“不是因为钱的事儿，还能因为什么？” 林文扯了扯嘴角，这让林武觉得有些尴尬。 他原本以为嫂子和二哥吵架，是因为嫂子往娘家送钱，二哥心里膈应，却没想到事情压根儿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林文变了变脸色，眉头皱的就跟小山包一样。 他正准备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人齐双双扭头朝着门外看去，然后就见到一个穿着一身水蓝色乔其纱两片裙，头发散开披在肩膀上，探头探脑的朝着里边儿看来的水灵灵的姑娘。 “林大哥！” 看见林文林武之后，那小姑娘喊了一声。 “林大哥，我来还你的饭盒。” “你的饭菜真的很好吃，谢谢你了。” 林文站起身，走过去很自然的接过了小姑娘手里的饭盒。 那姑娘又说：“林大哥，你晚上有时间没有？我爷爷身上又不舒服了。” 说着说着，小姑娘还叹了口气，一幅发愁的样子。 林文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我晚些时间过去，你让大爷别着急。” 小姑娘听到这话，才露出了个笑脸。 “林大哥，那我先走了。” 说完话，她又从身后拿了一个布袋子递给林文，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房间里，原本听见动静准备出来帮忙做饭的张香云，一抬头看见自己男人与一个小姑娘聊天儿，当下脸色就变了。 之后，张香云就二话不说，又抹着眼泪回房间去了。 这一次，她连房门都关上了。 林武看见眼前一幕，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不对劲儿！ 还没等林文开口解释，林武顺手就把林文手里的袋子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我的乖乖，这里边儿居然是一个枕头！ 除此之外，那姑娘还留了一张字条，上边儿写着一行字：“林大哥，这是给你的谢礼，请务必收下。” “……” 林武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看到这纸条的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这下子，林武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他黑着脸转头看向林文，不敢置信的一字一句的问道：“二哥，你和那姑娘很熟？” “我……” “二哥啊二哥，你这可是犯了政/治性的错误啊！你……你太对不起嫂子了！” “你别胡说八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见林武也误会了自己，林文才开始缓缓解释。 他是个直性子，当下就当着林武的面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在这段时间里，林文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跟柯元白筹划新款衣服的事情。 就在衣服打版图分解好，准备去购买布料的路上，结果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 林文骑着自行车去印染厂，在半路上不小心撞倒了一位大爷。 大爷当即倒地，哎呦哎呦的叫唤了起来，林文还以为真的撞伤了对方，二话没说把他送去了医院。 医院诊断出来没什么大事，就是骨头挫伤，躺在床上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住院的时候，那个大爷的孙女也来了。 孙女儿叫秦艳丽，年轻还长得漂亮，关键是父母早亡，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与爷爷相依为命。 秦艳丽来了医院，见到自己爷爷摔成这样，当下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冤种 大爷摔伤了身子，总不好让她一个小姑娘来伺候，林文这人是直性子，又怕人家责怪自己撞了人不负责，干脆就利用每天下班的时候去医院照顾那位大爷。 这一来二去，次数多了，他和秦艳丽也就熟悉了起来。 后来一段时间，那个秦艳丽就经常往厂子这边儿跑，隔三差五给林文送些东西，说是感谢的礼物不值钱。 她说的也没错，她送来的的确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是大多数都是姑娘家自己亲手做的。 比如说擦汗的手帕，自己蒸的包子，或者是画的一幅画、亲手缝的枕头，诸如此类。 有几次林文不在，小姑娘就直接把东西送到了张香云的手里。 林文是个糙汉子，不懂得小女孩的心思，但是张香云是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夫妻二人就因为这事儿生了芥蒂，张香云天天一个人抹眼泪。 林文这人恩是一根筋，根本就绕不开弯。 对于他来说。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只知道自己没做对不起媳妇儿的事儿，压根不心虚。 再加上医院那边儿，那位大爷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想要讹钱，天天不是说这儿疼，就是那儿疼，总之就是变着法子的让林文过去伺候他。 这一来二去，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林文也有些无奈，蹲在树荫下叹了口气，闷闷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我没做错，我和那姑娘之间真没什么！” “林武，你知道我的，我没有那种花花肠子！” 听他解释完了之后，林武也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哎，自己这个二哥啊，实在是太不懂女人心了。 林武原本想要和他解释，但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算了。 就自己二哥这性子，就算说了，他也肯定不会听的。 沉吟片刻之后，林武才说：“二哥，这样，今天下班之后，我替你去看看这位大爷是什么情况，怎么样？” 这位大爷可真金贵，医生都说什么事儿，结果他却不依不饶，一来二去，都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居然还能躺着不起来。 还有那小姑娘秦艳丽，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年头的姑娘大部分都是内敛温柔的，即便是有极个别泼辣性格的，可说到底，那都是把名誉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她要是不知道二哥林文已经结婚，这还好说，可明明知道他有媳妇儿了，为什么还要上赶着送东西？ 林武心思活泛，尤其是他活了两辈子，有些事情看的比林文明白多了，当下心里就有了猜测。 这爷孙俩都不对劲！ 听到林武的话，林文犹豫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反问了一句：“你真的要替我去？” 林武认真的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到林文一脸的如释重负。 “行，那你就去，正好我也不想去。” “天天伺候一个老头子，烦都要烦死了，我都没这么伺候过我爹！” 下午五点半，林武和唐清婉打了声招呼，然后又问清楚了医院地址，之后他就出发了。 连城第一人民医院。 林武买了水果篮子，又准备了一个信封，往里边儿塞了两张大团结，问过了路之后就直奔住院部。 住院部收的都是一些摔伤了的患者，放眼望去，病床上躺着无数打着绷带，哀嚎不已的患者。 林武看了一眼病房号，然后就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屋子里边儿的大爷。 这大爷头发花白，身上穿着一身格子病服，此刻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根香蕉，吃的津津有味。 病房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 听见有人来，大爷扭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林武，还问了一句：“你找谁啊？” 林武嘴角扯了扯：“您是秦大爷？”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姓氏，那位大爷愣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林武几眼，之后纳闷的说： “我不认识你，你找我干啥？” 说完这话，他还啃了一口香蕉，一脸的轻松惬意。 林武见状有些无语——真是好家伙，说是摔伤了身体，动弹不得，天天躺在床上，站都站不起来，结果现在坐在床边吃香蕉，吃的倒是挺流畅的。 明知道对方是在装病，不过，林武也没多说什么。 他当下笑了笑，走过去将水果篮子放了下来，又自我介绍说：“大爷，我叫林武，林文是我二哥。” “咳咳咳……” 秦大爷一听这话，直接就咳嗽了起来，差点没被噎着。 咳嗽了几声之后，他扶着床头柜，开始顺着床边慢慢悠悠且僵硬的倒了下去。 “原来是小文的弟弟啊……” 把吃了一半的香蕉放在床头柜上，秦大爷赶紧闭上眼睛叫唤了起来。 “哎呦喂，我这老腰疼的厉害，刚刚好不容易能坐起来能吃口香蕉了，结果现在又开始疼了……” 然后林武就看见这位大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眉头紧皱，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 刚刚要不是林武亲眼看见他坐在那里像个没事人一样吃香蕉，怕是林武就真的要被他骗过去了。 只是林武依旧没有揭穿，他笑了笑没说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些吃的。 香蕉、苹果、还有蜜饯、红糖、白糖什么的。 要知道，这些东西在后世都不算什么，但是放在这个八十年代，这些东西都是清一色的奢侈品啊！ 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双职工家庭，都没有几个人能够吃得起！ 林武摇了摇头，心说自己那个冤大头二哥估计是被坑了不少。 看到这里，林武心里就有了数。 他笑着问道：“秦大爷，你哪儿不舒服啊？要不然我去叫医生来给您看看？” “总是这样躺在床上起不来也不是办法，一直这样下去，您怕是要卧床一辈子了。” 说完话，林武就要转身去喊医生过来。 秦大爷一听这话，赶忙睁开眼睛，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哎呀，不是不是，我再养两天就行了，哎呦，我这腰好像好点儿了！” 也不知道是刚想起来，还是为了故意转移话题，他忽然问了一句：“我说小文呢？今天怎么不是他来看我？以前都是让他照顾我的，我还挺喜欢他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是一般的男人 林文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依旧要转身去喊医生。 下一刻，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就见到之前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秦艳丽换了一身衣裳，那是一身旗袍，裁剪得当，漂亮又贴身。 除此之外，她甚至还烫了个头发，盘起来露出了光洁雪白的脖颈。 秦艳丽年轻，还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配合着这身旗袍，显得越发标志了。 看见林武出现在这里，她微微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而后就快步走了进来。 不等林武说话，她就露出了笑脸。 “你就是林武？林大哥和我说起过，你肯定是他弟弟，对不对？” 秦艳丽抬腿走进来，身姿摇曳，无比优雅。 看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姑娘，林武的心里边儿忽然升起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他压下心思，然后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儿退了一步。 “秦姑娘，我二哥他今天有事儿来不了了，就让我来照顾你爷爷。” 说完话，林武就开始干活儿，帮着大爷擦身子、换床单等等等等。 擦身子的时候，身为孙女儿的秦艳丽肯定不好继续在这里待着，于是转身出去了一会儿。 病房里，林武一边儿帮大爷擦着身子，一边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一句：“秦大爷，您这孙女可真水灵，多大岁数了？没有继续读书了吗？” 秦大爷脸色有些僵硬，打着哈哈回答说“也没多大，二十岁出头……姑娘家家的，读什么书？那不就是浪费钱吗？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的。” 林武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开口又问了一句：“大爷，你们是连城本地人吗？怎么听你们的口音不太像啊！” 说着话的时候，林武故意将这位大爷翻了个面儿，现在秦大爷脸上那种僵硬难看的神色就被他尽收眼底了。 “不是，我们是附近县城的，来连城讨口饭吃，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活儿干呢。” “那天我在街上溜达，一不小心就被小文给撞着了。” 看了对方几眼，林武的心里边已经有了数儿。 他笑着又扯了一些别的话题，二人之间的气氛倒也算融洽。 清理完毕之后，林武把东西放下，转身准备离开。 让他没想到的是，才刚一开门，林武就见着一团身影直挺挺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林武眼皮子一跳，脑袋上瞬间冒出一个红色大字——危！ 要知道，上辈子的林武赚了很多钱，一直都有很多女人，使用各种手段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故作清高的、装可爱的、大胆火辣的、甚至还有直接钻被窝的……这种女人数不胜数。 林武什么场面没见过？ 那抹身影带着一股香风，直接朝着他扑过来的瞬间，林武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鹏的一声闷响传来，紧接着就响起了秦艳丽的惊呼。 “哎呦，疼疼疼……” 惊呼之中还夹杂着错愕，显然秦艳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她的声音软绵绵的。 不用说，往林武身上扑的人正是他。 要不是林武反应快，及时躲开了，恐怕她现在就已经直接扑进了林武的怀里。 然而，林武的闪避速度是她压根没有想到的，这一下躲闪不及，秦艳丽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模样无比的狼狈，让林武都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秦艳丽这会儿是真的摔疼了，眼泪扑朔扑朔的往下掉，一脸的委屈。 “好疼啊！” 秦艳利哭着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林武，眼泪婆娑的样子，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心疼。 毕竟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身材还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委屈巴巴的掉眼泪，谁会不动心？ 只可惜，秦艳丽运气不好，偏偏遇见了林武。 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之后，林武装作关切的样子，问了一句：“秦姑娘，你没事儿？赶紧从地上起来，地上凉，要是摔着了，刚好走廊尽头就是医生的办公室，我去帮你鲛人。” 林武贴着门框故意绕开秦艳丽，说着话就要去叫医生。 听到这话，秦艳丽脸色一白。 她咬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林哥哥，我没事儿，不用找医生。” 好家伙，这就开始叫的这么亲昵呢？ 林武眼皮子跳了跳，瞬间就判断了出来——这就是个典型的绿茶婊！ 秦艳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后又朝着林武委屈抽了抽鼻子。 “林哥哥，你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摔伤了，好疼啊！” 林武却是后退一步，一脸认真的摆手说：“我不是医生，让我看也没用，还是去叫医生来。” 林武说完就要走，这一幕直接就把秦艳丽看蒙了。 不是，这种情况怎么和自己预想之中不太一样啊？ 见林武真的要去找医生，当下秦艳丽急急忙忙的去阻止了他。 “林哥哥，我真的没事儿，可能就是擦破油皮，不用那么麻烦了……你不是着急回家吗？我送你。” 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而后又伸手抹去眼泪，秦艳丽扭头朝着病房里的爷爷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跟着林武往外走去。 走廊里边儿护士来来往往，一直走到医院门口，再往外走就是漆黑一片的光景了。 那里光线也不太好，林武为了避嫌，就主动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笑盈盈的看着秦艳丽，开口说了一句：“秦姑娘，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还是赶紧回去照顾你爷爷。” 听到这话，秦艳丽小脸儿微微变色，赶忙说道：“我爷爷没事儿，我再送你一段距离。“ “你和林大哥都是好人，这么照顾我和爷爷，明天我得做点小礼物给你送去才行，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说这话的时候，秦艳丽还有些羞涩，嘴唇上钩，脸颊红红的。 她这副模样，在夜色下显得是那么的纯洁。 这小模样，谁能把持得住？ 然而，林武不是一般的男人。 他十分自然笑了笑，然后直接摇头拒绝。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夏浩天的外甥女 “秦姑娘，我们什么都不缺，你就别送了，大晚上的，你跟我走在一起，会对你的名誉产生不好的影响，况且秦大爷还在病房里边儿待着，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你肯定会担心的，还是回去。” “林哥哥，可是……” 说完这话，林武不给秦艳丽再说些什么的机会，直接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身后，秦艳丽愣了愣。 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秦艳丽伸手拢了拢鬓角的发丝，有些无奈的跺了跺脚，转身回去医院了。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林武却并没有立刻回去，直接转身去了东城浴场。 从那里出来之后，林武就获得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实际上，刚刚在医院的时候，林武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病床上的秦大爷和秦艳丽，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爷孙俩！ 要是按照二哥林文的说法，秦艳丽应该是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二人关系十分亲密才对。 然而在医院的时候，林武细微观察之下注意到一个细节——秦艳丽看着秦大爷一身邋遢模样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露出一抹嫌弃的神色。 而且那位大爷对于秦艳丽这个孙女几乎是一无所知，甚至于二人说话的口音都不太一样。 如今从东城浴场出来，林武花钱买了消息，总算心里踏实了。 这对儿爷孙接近二哥林文的目的肯定是不怀好意！ 林武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但还是觉得头疼不已。 要是普通的手段那还好解决，但是这一次对方是个牛皮糖，天天就在自己家门口堵着，这不是个事儿啊！ 林武寻思着，等自己回去之后，就得跟二哥好好谈谈这件事情，尽量的把事情说清楚。 回去院子的时候，二哥林文果然就在那里等着。 嫂子张香云还在生气，早早就熄了灯，好像都不让林文回去睡觉了。 林武走过去，挨着林文坐下，而后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开口调侃了一句：“二哥，你心情不错啊，居然还出来赏月。” 林文正在气头上，听见他这么调侃自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没有说话，林武也不着急，干脆双手抱着脑袋躺下开始赏月。 他就不信了，儿哥能憋得住？ 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林文就开口问了：“说正事儿，今天你去医院看过来，是什么情况？” 林武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是什么好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爷孙俩应该是服装二厂派来的人。” “夏浩天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使阴招倒是一套一套的。” “服装二厂的人？” 林文皱起眉头，嘴里嘟囔着解释了一句：“那小姑娘来咱们厂子好几次了，我都没让她进来，这会儿在咱们楠楠制衣厂上工的都是老员工，估计这会儿服装二厂那边儿都不知道咱们做了新衣裳。” “不过，我这段时间留意了一下二厂的动静，夏浩天的旗袍一直在做，估计这会儿也是心里发慌，毕竟这一批旗袍是他全部的身家，旗袍卖不出去，他的命都要跟跟着美了。” “哎呦！” 林武斜瞥了林文一眼，惊呼一声：“二哥，原来你脑子不笨啊！” “既然不笨，那为什么还能干这事儿？” 林文一脸的问号：“你啥意思？” 林武解释说：“你既然知道那爷孙俩是服装二厂那边儿来的人，怎么还不去跟嫂子解释清楚？嫂子跟你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你不知道啊？” “这个……” 林文明显有些心虚，挠了挠头，半晌之后才说：“可是我啥事儿都没干，她自己生闷气，我有啥好解释的？” 林文始终觉得自己没做错事情，就不需要解释。 林武对此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开导说：“二哥，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还振振有词的教育我，结果这次轮到你了，你却又开始犯浑了……” “这么跟你说，要是有个男人天天缠着嫂子，今天给她送头花儿，明天送衣裳，后天又送她自己亲手做的饭，你会咋想？” 好家伙，这话刚一说出口，林文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他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骂道：“谁敢这么做？看我不打断他的手脚！” “这不就对了？” 林武跟着坐起身子来，一摊手说道：“你一个大男人都会吃醋，何况嫂子？” 林武又抬手指了指嫂子张香云所在的屋子，开口说道：“哥，你们是夫妻，夫妻不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说对不对？” “……” 林文皱着眉头看向林武，心头略微有些不满。 这臭小子，现在居然反过头来开始教训我了！ …… 第二天，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林文和嫂子张香云才从房间里面出来。 张香云脸色红润，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中午吃完饭，林文带着张香云出去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嫂子的手腕上就多了两个沉甸甸的镯子，耳朵上也有了一对儿纯银的耳环。 初次之外，她更是买了一堆崭新的布料，说是准备给家里的孩子每人做一身新衣裳。 到现在为止，家里才算是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而此时连城第一人民医院花园旁边儿，夏浩天和秦艳丽站在一起。 这些日子里，夏浩天就瘦了一大圈儿，就像是一直饿着没吃饭似的。 他蹲在花坛旁边儿抽着烟，脸色难看的吓人。 秦艳丽站在旁边，双手垂在身侧，有些紧张的看了看他，开口说了一句：“舅舅你别生气，这件事情我肯定能给你办成。” 她跟着蹲了下来，压低声音说道：“林文没什么心眼儿，已经差不多被我搞定了，就是那个林武太警惕了，我昨天想办法靠近他，结果好几次都没成功。” 提及那个林文，夏浩天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几分。 他猛的抽了一口烟，而后狠狠的把烟头杵在地上。 “他娘的！” 夏浩天开口/爆了一句脏话，心中愤怒不已。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真舍得下血本 夏浩天不是傻子，这段时间仔仔细细的调查了楠楠制衣厂，结果发现那个楠楠制衣厂的老板居然就是林武！ 而这个叫林武的小伙子，就是那天傍晚来国营饭店找自己的年轻人！ 那天林武找自己说是要和自己合作，结果那会儿的自己志得意满，刚刚赚了大钱，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厂里边儿做好的衣服只要挂到百货大楼，那都是最紧俏的商品，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在意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看起来一副穷酸相的小伙子。 和他合作，疯了吗？ 结果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那家伙居然买下了快要开不下去的楠楠制衣厂。 一开始做头花儿，后来做裤子，一次又一次的摆了自己一道，差点儿把他气得吐血。 而现在，对于夏浩天来说，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了。 他如今的身家全部都压在了这一批旗袍上，因此他不得不找到自己的外甥女。 要是能够让她成功勾/引到林文林武兄弟其中之一让，他们后院着火，那就肯定能够影响到楠楠制衣厂的生意。 找秦艳丽帮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自己这个外甥女儿早早的结了婚，结果她那个老公是个不着调的，欠了一屁股赌债。 之前的夏浩天赚了钱，帮他还干净了赌债，这就相当于是让外甥儿欠了自己一个人请。 对于这个外甥女，夏浩天还是很疼爱的。 他扭头看向秦艳丽，开口说道：“没事儿，慢慢来就行，你不用跟他做到最后一步，只要给他造成困扰就行。” 顿了顿，他又说：“记得好好保护自己，你是结了婚的女人，名誉还是要有的。” “要是他到时候真的上了钩。你就一口咬定说是他强迫的你，知道了吗？” 听见舅舅关心自己，秦艳丽压力顿消，露出了个笑脸之后说道：“舅舅，我知道了，你就放心。” 实际上，秦艳丽对于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虽然结了婚，但是却一直没有生孩子，身材是保持的很好的，模样也看起来水灵，以前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追在她的屁股后面。 这个林武虽然长得一表人才，模样周正，而且媳妇儿也很漂亮，但是俗话说的好——家花哪有野花香？ 秦艳丽就不相信了，自己这样主动送上门的野花，他会忍住不采？ 又点了一根烟之后，夏浩天站起身来，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艳丽啊，这些钱拿去买衣服穿，舅舅厂子里边儿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儿。” 说完这话，夏浩天转头离开。 秦艳丽拿着钱，心里边儿已经有了主意，当下就开开心心的又回去医院里边儿了。 而此时此刻，院子里边儿。 林武原原本本的把这件事情和唐清婉说了一遍，唐青万合上书本扭头看着林武，问了一句： “所以你是要将计就计吗？” 一听这话，林武头皮差点炸了。 他连连摆手解释说：“没有没有，媳妇儿，你可别冤枉好人啊！” 见他如此紧张，唐清婉都被他的样子逗乐了。 她当下忍住笑，故意板起脸来。 站起身朝着林武走过去，伸出手在他的脸蛋上轻轻掐了一把。 “是吗？那小姑娘我见着了，长得水灵，身材也好，笑起来还有酒窝，睫毛长长的，多讨人喜欢，你说对不对？” “这……” 林武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冷汗都快湿透后背了。 他赶忙伸出手捂住了唐清婉的嘴：“媳妇儿，你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要真的想跟那小姑娘有点儿什么，怎么还可能回来跟你讲？” “媳妇儿，你可不要冤枉我……” 林武一脸的着急，认真的想要解释。 然而，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林武就愣住了。 自己的手掌心有些湿/热，低头一看，原来是唐清婉伸出舌头气你国庆的舔了一下他的手掌心儿。 林武瞬间就愣住了，低头定睛看去，结果刚好对上唐清婉那双笑盈盈的眼睛。 她的瞳孔里边儿闪烁着狡黠和灵动，林武瞬间就明白了。 “媳妇儿，你逗我玩呢？” 唐清婉嘻嘻一笑：“不行吗？” 她又伸手在林武的肩膀上捏了捏，而后故作认真的说道：“我这可是提前警告你了，要是你真的喜欢上人家小姑娘，那我可就……” “可就什么？” 林武都被气笑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林武伸出手抓住唐清婉的纤细手掌，也装作生气的样子：“你再捏我，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唐清婉咯咯咯娇笑不停：“对我不客气。你要干什么？打我吗？” 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唐清婉，林武十分认真的说了一句：“小心点儿，我可是带着武器的，到时候袭击你，你怕不怕？” 见林武说的认真，唐清婉也来了劲儿。 “你还带了武器？哪儿呢？我瞧瞧。” 林武挑了挑眉：“你真要看？不后悔？” “恩！” 见唐清婉想要离开，林武一个用力就把她固定在了自己的怀里。 而后，拉着唐清婉的手往下摸了摸。 唐清婉这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都快滴出血来了。 这人真是的，怎么还能这样？ “媳妇儿，现在知道了？” “我这武器不光能看，还能摸呢，相信了没？” “你太过分了！” 唐清婉红着脸，挣扎着就要起身离开。 “我不和你说了！” 这娇憨的模样，看的林武心弦直动。 他笑了笑，又把她拽了回来。 “门也关了，窗户也锁了，小萌萌现在又不在，我们刚好做做运动，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林武如饿虎扑食一般，直接压了下去…… 时间过去三天。 在这三天时间里，去医院的人从林文换成了林武，而陆陆续续关于秦艳丽的消息也传达到了林武的耳朵里。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再有钱一些，磨推鬼也不是问题，这话果然没错。 关于秦艳丽的消息，林武知道的怕是比夏浩天这个当舅舅的还要多了。 “这女人倒是舍得下血本！” 林武看了一眼纸条，忍不住感慨一句。 说完话，他将纸条揉成一团，直接扔进了火焰里。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吃醋了 他转身要离开，一旁的林文正在给张香云烧火，听见他的嘀咕之后，忍不住转头问了一句：“怎么说？不是已经确定那个女人是服装二厂派过来的人了吗？现在要怎么办？” “这一天天的，总是让她往咱们这边儿跑也不是个办法啊！” 这三天时间里，秦艳丽基本每天都来，只是送东西的对象从林文换成了林武罢了。 她每天送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就跟之前送林文一样。 不过，这三天时间里，收礼物的人并不是林武，而是唐清婉。 不管那小姑娘送什么，唐清婉都笑意盈盈的接过来，甚至还十分礼貌的讲了谢谢。 这一下子搞得秦艳丽生气也不是，开心也不是，只能忍着。 临出门的时候，她还会装作少女娇羞的模样，怯生生的朝着林武所在方向多看几眼。 那眼神里边儿的哀怨情仇和恋恋不舍，看的林武都有些惊叹。 如此演技，要是放在后世，那绝对是影后级别的人物！ 虽说林武提前打了招呼，但是唐清婉还是因为这件事儿不高兴了很多次。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后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不高兴？那就多打几次好了。 再不然，那就换个地方打，反正到处都是战场。 林武转头看了林文一眼，说道：“这两天应该就能解决这事儿了，不用担心。” 他笑了笑，又想起了纸条上的内容，只觉得这件事情要是让夏浩天知道，估计又得气的大发雷霆。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儿，要是被自己这样设计，恐怕他气的都得和自己拼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天气也逐渐开始转凉。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刘龙马送来电报，说是过两天就要会过来接刘星星回去。 而楠楠制衣厂这边儿，秋季连衣裙也已经储存了一大仓库，这批货照样是要往港城那边儿销售的。 而服装二城那边儿，见楠楠制衣厂一直没有动静，夏浩天等人都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夏浩天又拿了一摞钱给秦艳丽，叮嘱她加快进度。 这一天，秦艳丽咬咬牙，去倒爷那边儿买了一件连衣裙。 那是最新的款式，裙摆开的很高，胸口也是v字型的，穿在她的身上很性感。 这衣服放在如今的连城，简直就是奇装异服，走在街上都会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那种。 但是为了完成舅舅交代的任务，秦艳丽没别的办法，只能豁出去了。 穿好衣服之后，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一会儿，然后秦艳丽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艳丽，快开门。” 如今的午后，秋老虎的尾巴还是挺热的。 树上几只蝉还在扯开嗓子哀嚎着，随着一股一股的热气一起涌入了出租屋内，传入了秦艳丽的耳朵里。 她微微一愣，而后就满脸的惊喜。 她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当下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不再犹豫，乐滋滋的就走了过去轻轻拉开了门。 等看见门外的男人之后，秦艳丽笑脸如花。 “刘哥，你怎么来了？” 秦艳丽掩嘴娇笑着，又对着男人眨巴眨巴眼睛，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门外站着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长裤，脚上是牛皮鞋，头发还用头油特意梳过，显得分外整齐。 他的脸上刮了胡子，甚至还抹了一点香水。 这人不是刘文琪，还能是谁？ 刘文琪在夏浩天开始办服装二厂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混了，这些年一直鞍前马后，甚至夏浩天生气的时候，还会把他当做出气筒。 不过，别看夏浩天这人喜怒无常，不过却挺大气，心情一号还会给刘文琪添点儿福利。 如果不是这样，刘文琪也不会如此忠心不二的追随他。 去年这个时候，秦艳丽跟她老公来了服装二厂，哭着喊着让夏浩天帮忙还赌债。 那会儿的夏浩天刚好在和楠楠制衣厂打价格战，忙的不可开交，哪儿有功夫搭理他们。 最后还是刘文琪先从自己口袋里面拿出一笔钱给秦艳丽垫上了那笔钱，等夫妻俩缓过了一阵子，夏浩天也忙完了价格战的事情，就出面解决掉了赌债的问题。 可是秦艳丽和刘文琪就是打了个罩面儿，结果就王八看绿豆——就这么对上眼儿了。 其实二人都是有家庭的，尤其是刘文琪，儿子都六七岁了。 这一年时间里，刘文琪只要发了工资就会拿出一半补贴秦艳丽，二人还专门在服装二厂后面租了个小出租屋，专门又来约会。 “艳丽，裙子要穿给谁看？” 刘文琪走过去伸出手，一把就揽住了秦艳丽的腰，猴急猴急的就要上嘴去亲。 秦艳丽却喊了一声：“哎哎哎，刘哥，门还没关，可别被别人看见了。” 秦艳丽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伸出脚轻轻带上了门，二人顿时搂成一团。 那裙子可真好看，淡红色的波点衬托的秦艳丽肌肤又白又细腻，就像是玉石一样光滑。 刘文琪的呼吸粗/重急促起来，凑上去疯狂的吻着秦艳丽的脖子，一双手更是直接伸进裙子里摸。 秦艳丽吓了一跳，赶忙伸出手拦住他。 “刘哥，你小心点儿，要是把这裙子弄坏了，连城可买不到第二件。” 刘文琪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抬头皱眉看着她：“怎么，你这裙子是要穿给别人看的？” 秦艳丽抿起嘴唇娇笑一声：“怎么了？刘哥，你还吃醋了？” 说完这话，她又幽幽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解释说：“还不是因为那个林武？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搭理我。” 想起林武，秦艳丽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自己一再的投怀送抱，眼瞅着都好多日子了，结果那家伙愣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这件事情刘文琪是知道的，他皱了皱眉，抱着秦艳丽在床边坐了下来，狠狠地骂了一句：“他那是假惺惺！装什么正人君子？” 刘文琪哼了一声，心里想着——怀里的女人摸起来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脸蛋那叫一个漂亮，谁家的男人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偏偏他林武特殊？ 第三百三十章 林哥哥我等你 同样是男人，刘文琪才不相信这种事情！ “你穿着这身裙子站在他的面前，他要是不多看一眼，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顿了顿，他又说了一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家伙能够把楠楠制衣厂搞起来，就说明心思还是有的……” “你回头告诉他，就说和你做了什么都不用负责，你就是想跟他玩玩儿，以后也不会找他麻烦，你看看他还能不能把持住。” 秦艳丽闻言眼前一亮——没错，这段时间自己总是在他媳妇面前晃悠，本来是想给林武造成困扰的，但是现在看来，困扰没造成多少，反倒是让林武更加警惕了。 秦艳丽是个聪明人，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当下松了口气，又露出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她伸出手，主动勾住刘文琪的脖子吻了上去，二人当即就在出租屋里边儿翻云覆雨起来。 而另一边，林武和唐清婉打了声招呼儿，然后就直奔医院去了。 天气还是热，那位大爷在床上躺着有些不安分。 他想要下床走走，却没想到被秦艳丽瞪了一眼。 “拿那么多钱，怎么不办事？躺一躺就能赚钱，你还想怎么着？” “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扣钱了！” 大爷一听这话，赶忙又乖乖的回去躺好。 他一脸无奈的解释说：“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这么热的天气，我浑身都刺挠！” “我这样天天躺着，没病也要躺出病来了……” 秦艳丽却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拿了钱就要办事儿，少啰嗦！” 那大爷也急了：“反正就这两天时间，你要是再不让我离开，我可就不干了，再多少钱都不挣你的！”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拿了钱……” 秦艳丽气的站起来就要骂，可话刚说到一半儿，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就响起了林武带着笑的声音。 “秦大爷，今天身体好点儿了没有啊？” 林武走进来，把水果篮子放在床头柜上，径直走到床边，压根都没看一眼站在旁边的秦艳丽。 秦艳丽有些错愕，心中也有些恼火。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脱了下来，露出笑脸就朝着林武凑了过去。 “林哥哥，这些天还真是辛苦你了，天天往这边儿跑，嫂子肯定不高兴了？” 她觉着嘴唇一脸的幽怨：“都怪我不好，没办法一个人照顾爷爷……” 林武则是转头笑着看了看她：“没关系，你一个女孩子照顾爷爷，本来就不容易，我受累一些也应该。” 说完之后，林武继续转头和那位大爷聊了起来。 然而，秦艳丽却是猛的瞪大了眼睛，心中狂喜不已。 林武这是终于和自己说话了吗？ 要知道，之前那些天，不管自己怎么撒娇，怎么装作柔弱可怜，林武都是给她吃软钉子的，让她难受极了。 现在开口和自己说话，是不是代表着自己有机会了？ 秦艳丽想到这里，心头狂喜，还以为自己这件衣服穿对了。 本着趁热打铁的原则，她压下心头的怒火，又俯下/身去靠近了林武几分，将自己的身子往左在床前的林武面前靠了靠。 她今天穿的是v字领的裙子，身材极其有料，所以这一靠之下，好家伙，那是真的能够让男人血脉喷张啊！ “林哥哥，你可千万别跟我见外。” 秦艳丽伸出手，将自己鬓角的头发往上撩了撩，而后轻声说：“我就是一个女人，也没什么本事，这些天你天天来看我爷爷，我很感谢，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二人靠的很近，此刻秦艳丽吐气如兰，躺在床上的秦大爷都没眼看了。 大爷别过脸去，没眼看就不看，干脆闭上眼睛装起睡来。 林武见状，则是眯了眯眼睛，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哦？秦姑娘，你想怎么报答我？” 此时此刻，秦艳丽真的心动了。 实际上，她就是个普通女人，能够利用的就只有自己的身子。 跟着刘文琪是跟，跟着林武也是跟，有什么不一样吗？ 而且林武不管是样貌还是人品，或者是举手投足之间所展现出来的男人魅力，都是一等一的，简直让秦艳丽着迷极了。 听到对方如此反问，再看一看对方那似笑非笑的面容，秦艳丽的心思越发活泛了。 她当下压低声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武，吐气如兰的说：“林哥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说出来，我肯定不会拒绝。” “而且我保证，事后绝对不会缠着你，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嫂子的。” “林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咱们就一晚上，第二天就当是啥事都没发生，好不好？” “额……” 林武故作成瘾，想了想之后才一幅为难模样的点了点头。 “那……行！” “这样，明天我有空，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 “真的吗，林哥哥？” 在那一瞬间，秦艳丽只觉得巨大的幸福感直接掉到了自己的脑袋上，激动的都有些不会说话了。 “那行，明天晚上九点钟，我在服装厂后边的出租屋等你。” “哦对了，林哥哥，我会在门外挂一件衣裳，到时候你别找错了。”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里边却满是玩味。 约定好了时间地点，林武又跟那位大爷闲聊了几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秦艳丽激动的不行，双手死死的攥着，好久之后才平复下来。 当天傍晚，她就带着秦大爷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去之后，秦艳丽想了想，又狠下心去找倒爷买了一件吊带背心儿。 这种背心儿就是电视剧里边的女主角经常穿的那种，买回来之后，秦艳丽试了试，满心期待的同时，又难免有一些娇羞。 自己这一次如果能够和林武成事的话，之后一步一步往上爬，富贵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要知道，林武可是能够和她舅舅平起平坐、在生意场上正面对抗的存在，不管怎么说，都比他那个赌鬼丈夫强。 第三百三十一章 得手了 第二天的时候，林武起了个大早。 他去厂房仓库里边儿核对了一下这段时间的裙子数量，这裙子也是他根据流行风向设计出来的最新款式。 裙子上半身是白色的衬衫款式，但是领口开的稍微大一些，周边还有木耳边，袖口类似于灯笼袖，微微一缩就像是一朵儿花似得。 外边儿用缝纫机踩上一圈荷叶边，看起来十分的可爱漂亮。 下半身的裙子裙摆开的有些大，转一圈就能鼓起一个小小的喇叭口。 而且为了能够凸显腰身，林武特意在腰身处设置了一条绑带。 裙子做出来之后，林武先是让唐清婉穿给自己看了看。 上身之后，唐清婉腰肢纤细好像盈盈一握，再绑上一个蝴蝶结，瀑布一般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微风一吹，发丝飘舞，仿佛述说着万种风情。 林武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了！ 二人从仓库里边儿出来的时候，唐清婉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林文等人就在院子里边儿剪线头，看见林武出来，下意识的抬头看来。 “裙子咋样？没问题？”林文问道。 林武面不改色，笑着回了一句：“质量不太好，其他的地方都还行。” “胡说什么呢？” 身边的唐清婉想起刚刚如同野兽一样的林武，不由得脸蛋一红，嗔怪的锤了他一下，然后快步拿着衣服走了。 “我去补补裙子。” 张香云见状有些纳闷：“质量不行吗？不会，我看着挺好的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儿还拿起手边的裙子稍微用力扯了扯。 林武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阻止道：“嫂子，不用力气的话应该没事儿。” 为了不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结，他赶往转移话题：“二哥，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 林文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唐清婉的背影，而后站起身，跟着林武走出了厂房。 离得远了，林文这才小声骂了一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得注意身体啊，不然以后你腰都直不起来！” 林武嘿嘿一笑，理直气壮的反驳了一句：“二哥，你也不差啊，还说我！” 林文老脸一红，赶忙呵斥道：“少废话，说正事儿。” 后者笑了笑，开口说道：“人家小姑娘跟我约定好了，今天晚上九点钟见面，咱们准备好的礼物啥时往外送？” “这太好了！” 林文眼前一亮，使劲儿搓了搓手之后说道：“我现在就让瘦猴儿去传信。” 一个小时之后，服装二厂内。 刘文琪正在忙着招呼工人把旗袍放进仓库里边儿，忽然有人从门外跑进来，递给了他一根刚刚折下来的花。 刘文琪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心理神会。 他和秦艳丽好了将近一年时间了，这一年时间里，二人每次约会都会制定一个特别的小暗号。 冬天的话，就在厂子门口堆个小人，夏天就在厂子外的花坛里边扔点小东西。 现在快到秋天了，花儿都快谢了，摘下一只恰到好处。 刘文琪看着那朵花儿，顿时心痒难耐起来。 他不由得又想起前两天见到的秦艳丽的模样，那身段，那衣服…… 年轻就是好啊！ 放得开还好看，真是让人按捺不住。 干着活儿的时候，刘文琪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朝着面前这些工人看了一眼，口中提醒道：“都小心一点儿，这可都是真丝的材料，贵着呢，要是被弄坏了，你们自己赔！” 嘴里这么说着，其实刘文琪的心思却早就已经飞远了。 上午时分，服装二厂下工了，刘文琪心痒难耐，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急匆匆的朝着服装二厂后面的出租屋跑去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实瘦猴儿一直在厂子门口等着。 看见刘文琪急匆匆的跑出去，他顿时来了精神。 他转了个圈，直接朝着夏浩天的宿舍跑去了。 夏浩天这两天生了病，上次脑袋一热，直接管印染厂买了做旗袍的料子，厂子里边又开始大刀阔斧的做旗袍。 结果做了一个礼拜，夏浩天就回过味儿来了——人家大老板一没下单子，儿没给定金，他们只是一头热，二话不说就开始做旗袍，这真的对吗？ 这下好了，旗袍做出来了，又堆进了仓库里边儿，这么怎么是好？ 夏浩天想起上次堆积在仓库里边儿让自己亏的血本无归的喇叭裤，他就愁的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前天晚上，他又着了凉，这会儿在床上躺着哼唧个不停。 尽管如此，可他的脑子里边却还在想着林武到底在干啥。 也不知道秦艳丽这个外甥女做的怎么样了，自己交代她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做好…… 夏浩天愁啊！ 就在他起身准备去厂子里边儿看一看情况的时候，自家的玻璃窗户忽然被人用小石子砸了一下。 石头不大，砸在玻璃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夏浩天有些恼怒，挣扎着站起身，拉开门就冲着外边儿骂了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你有本事再来一下！” 砰！ 石子精准无误的砸过来，又一次命中了夏浩天宿舍的玻璃。 夏浩天脸一黑，心说自己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就连二流子都敢欺负自己了吗？ 下好谈勃然大怒，气的就准备穿冲出去和对方干仗，结果下一刻就听见外边儿有声音在喊： “夏总，夏总，您的外甥女儿说是让您过去一趟，她得手了，让您带人赶紧帮忙去，晚了她可就坚持不住了。” 这声音听着陌生，但是说的内容却是让下夏浩天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什么？得手了？” 这是他一直都期待的结果，所以夏浩天激动之下，压根儿就没有怀疑。 再说了，这有什么好骗自己的？ 夏浩天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回去抓起这外套披上了。就冲了出去。 不过跑了一半，他想了想，又折返了回去。 他去厂子喊了几个名员工，甚至还找了几个嘴碎的中年女人，随后一帮人就急匆匆的就朝着服装二厂后面去了。 多找几个人，当然是为了做个见证。 第三百三十二章 捉奸在床 所谓捉贼捉脏，捉奸捉双，尤其是这些中年女人嘴巴多，一件小事儿都能搞得沸沸扬扬。 夏浩天已经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冲进去就一口咬定自己的外甥女是被那小子强迫的，毕竟是林武亲自上门找外甥女的，这种事情他百口莫辩。 再加上自己在局子里边儿也有些关系，到时候到底是黑是白，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最好能够再狠一点，直接将那个兔崽子送进去，让他一辈子都别出来！ 夏浩天恨的咬牙切齿，早就想这么干了。 “你们都跟紧了，待会儿冲进去，啥都别说，先把那小子狠狠揍一顿，听见没有？” 一听见要抓色/狼，众人那叫一个兴奋，当即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 “居然敢欺负咱们服装二厂的姑娘，待会儿逮住就往死里打！” “没错，秦同志好歹也是咱们夏总的外甥女儿，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 于是，当下一大帮人义愤填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厂子后边的出租屋跑去。 而此时此刻，出租屋里边儿。 秦艳丽的男人是个烂赌的，每天都在外边，一个礼拜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 她昨天刚给了钱，所以笃定自己男人今天肯定不会回来。 秦艳丽已经换上了真丝吊带，又将自己的头发散开，往上边儿喷了一些香水。 她把之前买的裙子翻出来，准备挂在院子里边儿，可她刚拿着裙子出门，忽然就听见有人在喊： “艳丽，艳丽，快开门，是我。” 秦艳丽一愣：“刘哥，你怎么来了？” 秦艳丽吓了一跳，生怕被别人听见，当下赶忙把门拉开一条缝。 她压低声音说道：“刘哥，今天我不方便，等明天，你先回去。” 说完话她就要关门，然而刘文琪却眼尖的看见了她身上穿着的那一条吊带裙子。 乖乖，那是一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裙子，可真性感，还是肉/色的，看起来无比的滑溜，摸起来手感肯定不错！ 而且秦艳丽今天还化了妆，比平时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了。 尤其是这个吊带裙布料没多少，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让本就欲/火焚身的刘文琪更加饥/渴难耐了。 天气燥热，刘文琪本就没地方泄火，现在怎么肯回去？ “你让我来，现在又让我回去，艳丽，可不许这么玩人！” 嘴上这么说着，刘文琪就直接硬闯了进来。 见他这么冲动，秦艳丽心中颇为得意。 看来自己还是很有魅惑力的嘛！ 刘文琪冲进来，抱着秦艳丽就开始啃，猴急的不行。 秦艳丽也被勾起了火儿，她想着反正林武来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而且那时候自己肯定还要喊上舅舅，这会儿大中午的，也不会有人。 刘文琪既然都来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不了，自己下午洗个澡就是了。 心里想到这里，秦艳丽就不再顾忌那么多，伸出手搂住刘文琪的腰开始主动逢迎。 把她拦腰抱起，刘文琪冲进屋子里，门都来不及反锁，就开始脱/裤子。 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午睡，谁会来？ 然而，事情却超出了二人的预期。 十分钟之后，夏浩天带着大帮人马杀了过来。 刚刚靠近了一些，就隐约听见了房间里面的动静，这让夏浩天心里边咯噔一下。 咋回事儿？ 自己不是告诉外甥女儿，让她只是做做样子，等自己来就就行了？ 这是在干啥？ 怎么还有这种声音？ 夏浩天眉头一皱，刚准备扭头让身后跟来人等一等，然而没想到的是，下一刻，服装二厂里边儿的一个员工就提一张棍子踹门冲了进去。 “他娘的，敢欺负我们服装二厂的姑娘，看老子打不打的死你！” “废话少说，直接打一顿！” “快，堵着门，别让他跑了……”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直接冲了进来，正在办事儿的刘文琪听到这声音，吓得都快缩回去了。 咋回事儿？怎么来了人？ 啪的一声巨响，屋子里的门被踹开，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紧接着就看见一大帮人呼啦啦冲了进来。 秦艳丽被吓得尖叫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缩进了被子里边儿。 刘文琪丢不起那个人，意识到不妙之后，捂着脸就要往外跑。 奈何夏浩天等人这次进来之前就做足了准备，一下子来了不少人，这些人一个个都提着棍棒，二话不说上来就都把刘文琪堵住，棍子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往死里打！” “打死你，老子打死你这个浪/荡子！” “敢欺负我们服装二厂的姑娘，不要命了？” “往死里打，大家别客气！” 这种事情太突然，也太可怕了，刘文琪都被打懵了。 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差点眼睛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这种时候，要命还是要面子，都不用犹豫的。 “别打了，别打了，是我，是我啊！” 刘文琪疼的大喊出声：“别打了，我……真要出人命了！” 他是服装二厂的办公室主任，厂子里边儿的二把手，不少人都认识他。 他这么一喊，众人也都听出来了。 “是刘主任？！” “刘主任，怎么是你啊？” 众人反应过来，都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之下，就像躲着瘟疫一样，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赶来这里夏浩天听到刘文琪的声音之后，也瞬间懵了圈。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好半天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夏浩天扶着门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间里边儿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刘文琪。 看了几眼，他又一脸不可置的朝着床上的秦艳丽看去。 自己到底看到了啥啊？这……怎么是刘文琪？ 气氛有些尴尬，半晌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 那人直接丢掉了手里的棍子，刚刚想要伸手把刘文琪搀扶起来，然而因为对方身上光溜溜的，就剩下了个裤头儿，光着膀子蹲在那里，那人伸出手想要掺扶，又怕让这位刘主任更加尴尬，一只手僵硬在了半空之中，搀扶也不是，不搀扶也不是。 第三百三十三章 告你污蔑 那人想了想，最终讪讪的缩回了手。 他小声嘀咕着：“刘主任，你可别记恨我，是夏综带我们来的。” 谁也没想到，房间里面儿居然是刘文琪！ 听见夏浩天的名字，刘文琪猛然抬起头来，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赶往看向站在门口的夏浩天。 后者此时都快被气蒙了，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摸着胸口，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夏浩天一双眼睛血红一片，死死的盯着刘文琪，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说出话来。 “刘文琪，你最好把这件事情给老子交代清楚，不然的话，老子弄死你！” 这咬牙切齿的声音落在刘文琪的耳朵里，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秦艳丽也缓过神来了，开始缩在被子里面哭。 “舅舅，你咋来了？” “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和我没关系，我是被强迫的！” 这年头的女人要是主动勾/引男人，那一辈子都完了。 可要是换个说法，说是被男人强迫，那还能稍微挽回一些颜面。 秦艳丽的脑子开始转了起来，直接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的一干二净。 刘文琪听的冷汗直冒，也开始辩解：“夏总，是她先勾/引我的，不然的话我哪儿敢啊，都是她……” 啪的一声，刘文琪的话还没说，就见夏浩天脸色一变，大踏步上前，直接抡圆了就是一巴掌。 “闭上你的臭嘴！” 夏浩天气的额头青筋直冒，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心里也明白，要是自己再也不堵住刘文琪的嘴，自己外甥女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想了想，他回头瞪了众人一眼，低声呵斥道：“今天看到的事儿，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然的话，有你们好受的！” 众人闻言缩了缩脖子，顿时不敢之声了，压根不敢反驳什么。 但是后面跟着来的几个中年女人这会儿一个个眼睛瞪的老大，就眼巴巴的往里边儿看来。 她们做梦都没想到，服装二厂老板的外甥女居然和办公室主任搞在一起了，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啊！ 女人们吃瓜的心在蠢蠢欲动，要不是夏浩天还在现场，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围在那里讨论起来。 刘文琪蹲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都要烧起来了。 夏浩天扭头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还不穿衣服？等着被人家抓起来吗？” 哪怕心里再愤怒，他也没舍得对刘文琪痛下杀手。 刘文琪跟了他很多年，帮他办了不少事儿。 如今做错了事儿，回去收拾就行了，真要是被人举报进了局子，那可就麻烦了。 回过神来之后，刘文琪慌慌忙忙的把裤子穿好，又满世界的找衬衫。 进来的时候太着急，他把衬衫直接扔在地上了，这会儿人一多，也不知道被众人踢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娘的，真是要了命了！ 就在他晕头转向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刘主任，找衣服呢？要不然我给你送进去？”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光是刘文琪，夏浩天听见这声音也懵了。 院子里边儿众人齐刷刷的回头往外看去，这一看之下，众人都抽了口凉气。 “官家的人来了，是官家的人！” “官家的人怎么来了？” “咱们都让让，官家来了，让这两位同志进去。” “这件事情捅娄子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是谁报警了……这下子可不好收场了啊！” 门外，两名官家家同志黑着脸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边儿拿着本子，另外一个人径直走了进来，直接就来到了夏浩天和刘文琪的面前。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是这里有人强迫妇女同志发生关系，都让一让，别妨碍我们办案。” 夏浩天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差点撅过去。 这件事情要是闹到明面上，那可就真的完了！ 他咬着腮帮子，硬是挤出一张笑脸。 他拖着生病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凑了过去，给那二人递了根烟。 然而，那两名官家同志压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就冷冷的拒绝了。 夏浩天有些尴尬，却只能强颜欢笑着说：“两位同志，这件事情就是个误会，哪儿有什么强迫妇女同志发生关系啊，也不知道是谁胡咧咧的，都是造谣……” 而此时，林武却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边儿还提着一件黑色的短袖，正是刘文琪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件。 “怎么是你！？” 夏浩天和刘文琪看见林武的脸之后脸色大变，异口同声的喊了这么一句。 林武则是呲牙冲着夏浩天笑了笑，又扭头看向刘文琪。 捏了捏手里的短袖，然后直接丢了过去。 “刘主任，你这衣服用料不错，还是的确良的。” 刘文琪眼前一黑，气的直接就暴了粗口：“他娘的，是你举报的吗？” 林武却是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关爱妇女同志，人人有责，遇到不好的事情，咱们人民同志就是要挺身而出，为社会主义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有什么错吗？” “你……你……”夏浩天气的差点吐血。 他这会儿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吗？” 夏浩天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官家的人还在场，他怕是能当场冲上去把林武撕成碎片。 林武没说话，只是摊了摊手，一脸的幸灾乐祸。 夏浩天大喊起来：“同志，就是他，是他设计我们的！” 此时的夏浩天已经被气的失去理智了，竟然开始扭头向官家同志污蔑林武。 林武摆了摆手，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夏总，当着咱们官家同事的面儿，你说话可得注意点，不然的话，我可要告你污蔑的。” “官家同志听的清清楚楚的，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武转头看向四周，嘻嘻一笑：“况且这么多人在场，咱们问一圈儿不就知道到底是不是强/奸了？” 林武笑嘻嘻的扭头朝着人群看了一眼，显得很是从容不迫。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刘老板又来了 这年头，每个人的心思都很单纯，尤其是在面对官家同志的时候，那威慑力简直强的没话说。 两名官家同志环视一圈众人，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又或者是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直面他们二人。 真是要了命了，这还咋办？ 说谎话要是被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真是造孽了，这事儿跟他们有啥关系啊？怎么还能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这位女同志，你说说看，他是不是强迫和你发生了关系？” “你放心，我们会为你做主的，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官家同志看向缩在被子里的请眼里，沉声问道。 秦艳丽闻言也懵了，她缩在被子眼泪汪汪的看向夏浩天：“舅舅，这事咋办？” 要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就说是被刘文琪强迫的，那刘文琪可是要进去蹲监狱的。 可她要说自己是自愿的，那自己以后的名声可是全毁了，还怎么做人？ 面对两难境地，秦艳丽紧张的都快哭出来了。 咋办？ 此时此刻，见到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夏浩天也无能为力，气的直跺脚。 “看看，看看，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件事情要是传到自己姐姐的耳朵里，结果他想都不敢想。 刘文琪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见秦艳丽还在犹豫，他急忙大声喊道：“同志，我和她是自愿的，你们可千万别信她，她都在说谎！” 人性本恶，尤其是到了这种时候，谁不想着自保？ 再者说了，事情暴露出来，最差的结果就是自己被辞退，然后被夏浩天收拾的掉一层皮。 可要是真的认了这个罪名，搞不好自己可就要吃枪子了！ 夏浩天听见这话，眼前发黑，身子哆嗦就跟筛糠一样，恨不得冲上去把刘文琪的嘴巴撕烂 “刘文琪，我平时是怎么对你的？” “你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还当了我厂子的办公室主任，你你你……你可真是厉害啊！” 林武双手环胸站在那里，瘦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二人肩并肩乐滋滋的看着眼前一出好戏，瘦猴儿还则舌一声，扭头看向林武说了一句：“林哥，你瞧瞧，咱们村里唱戏都没这好看！” 林武笑了笑，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不要看了，走了。” “啊，为什么？” 瘦猴儿有些不理解：“林哥，还没看完呢，怎么就要走？” 林武一边儿往外走，一边儿说：“狗咬狗一嘴毛，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林武说的没错，这件事情要不是夏浩天一开始就心术不正，也不至于被他抓住把柄反将一军。 林武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结局，所以继续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刘文琪是夏浩天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一条狗，要说把他送进监狱，夏浩天怎么舍得？ 只是那秦艳丽估计是没法儿来找自己了，恐怕从今往后，整个连城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想到这里，林武只觉得大快人心。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服装二厂终于消停了。 而另外一边儿，楠楠制衣厂的第一批服装也算是做好了。 林武亲自给刘龙马拍了电报，没过两天，刘龙马就从广省赶来了。 这一次他高调了不少，大金链子、大金表、穿着一身笔挺西装，脚上踩着牛批鞋，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一看就是妥妥的暴发户打扮。 “刘老板。” 林武早早的来到火车站门口等着，看见刘龙马下车，就。着冲他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了，看来你挣了不少钱啊！” 刘龙马乘坐火车一路颠簸，也吐了个天翻地覆，此刻脸色惨白，听见林武这样调侃自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丢雷老母啊，老子半条命都没了！” “什么狗屁火车，老子再也不坐了……” 出门一趟，差点让他把肠子都吐出来，刘龙马都有些怕了。 林武笑了笑，扭头喊了一声：“阿星，带你爸爸上车，咱们回去了。” “阿星也来了吗？” 听到林武的喊话，刘龙马有些吃惊。 他急忙扭头看向四周，身体的难受也被对儿子的思念冲淡了一些。 实际上，他就那么一个儿子，一下车就注意看了，但是却没找到。 这会儿听见林屋这么喊，他不由得有些纳闷儿。 这是咋回事儿？儿子来了，自己没看见吗？ 不可能啊！ 刘龙马还在疑惑，下一刻就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小孩儿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爸爸。” 相比较一个多月前，刘星星的个头拔高了一截儿，身子骨也壮实了不少。 原本遮住眉毛的头发，此刻也剃成了板寸，这会儿看着刘龙马的时候，眼神不再躲闪，反而亮晶晶的，与一个月之前简直天差地别，让刘龙马这个当爹的都差点没认出来。 要不是声音还很熟悉，他压根儿都不敢认。 “阿星？！” 刘龙马眼睛一瞪，又骂了起来：“丢雷老母啊，你怎么变了样子？你真是我儿子？” 刘星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森森的牙齿。 “爸爸走了，我还要回去玩呢。” 刘龙马直到这时候，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任由刘星星拉着自己上车，然后朝着楠楠制衣厂跑去。 然后没过多久，广省大老板又来了连城的消息就迅速的散播开来了。 这一次说的要比上次更加夸张，更加让人兴奋。 大金链子、大金表，还有两个保镖，连成那些个做生意的人心里都明白——这次连城怕是要有大生意来了。 服装二厂的办公室里，夏浩天因为刘文琪和自己外甥女那点儿事儿而大病了好几天。 他的姐姐知道这事儿之后，更是亲自动手揍了秦艳丽一顿，之后和他这个弟弟直接断绝了来往。 不光如此，就连夏浩天的爹娘都骂了他一顿，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他。 至于那个刘文琪，放回去之后，他竟然连夜就拖家带口的跑路了。 要知道，刘文琪在服装二厂，那就是最重要的纽带。 别的不说，光是那些基本的顾客资料、厂里员工的详细资料就都在他的脑子里边儿，甚至于和那个广省大老板对接都是刘文琪做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跑了！ 夏浩天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气的差点爬不起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找上门来 此时此刻的夏浩天狼狈不已，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广省大老板又来了连城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抬了抬眼皮。 “什么？那位大老板又来了？” 直到此时，夏浩天的心思才重新活泛了一些。 仓库里面堆积了不少旗袍，堆积一天，他就发愁一天。 甚至于夏浩天现在听见车间里边儿传来缝纫机的声音，他都觉得闹心。 怪不得他这样，那些做好了的旗袍可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要是卖不出去好价格，服装二厂他可就真的维持不下去了。 夏浩天皱了皱眉，挣扎着站起身，开始在办公室里边儿踱步，好久之后才下定决心。 “走，去楠楠制衣厂一趟，最好今天晚上就见到那个广省的老板。” 说着话，夏浩天病殃殃的朝着外边儿走去。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房间里边儿。 唐唐清婉手里边儿拿着一件衬衣，照着林武的身材比了比。 “嗯，大小都合适，刚刚好。” “回头我在袖口这里缝两个扣子上去，你就可以穿了。” 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入秋了，虽然天气还是有些热，但是下雨就会凉几分。 估摸着再有几场雨，天气就彻底冷了。 唐清婉买了布料，给小萌萌还有林一人做了一身衣裳。 当然，她并没有影响楠楠制衣厂的运转，只是趁着工人下班的时候，自己在车间用缝纫机做出来的。 衣服针脚整齐。而且唐清婉还专门在下摆地方用浅灰色的针线绣了一个小小的林字，穿出去一看，就知道这是林武专属的衣服。 “媳妇儿的手艺真不错！” 林武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自家媳妇儿，接过来十分顺手的就套在了身上。 唐清婉让他转一圈给自己看看，结果发现林武穿的板正又帅气，便点了点头：“那行，你脱下来，我明天……” 唐清婉的话还没说完，林武就冲着她眨了眨眼，然后径直朝着外边儿走去。 “还等什么明天啊，我今天就要穿。” 唐清婉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家伙怎么越活越幼稚了，就跟孩子似的。 这天气穿短袖都嫌热，他还穿个长袖，这像什么话？ 林武却不管那么多，穿着长袖径直就走出门了。 他迎面就撞见了刘龙马，此刻的刘龙马已经脱下了西装，恢复了在广省时候的打扮。 脚上踩着人字拖，大背心、大裤衩，手里边儿拿着蒲扇吭哧吭哧的扇着风。 看见林武出来，刘龙马扯了扯嘴角：“靓仔，你好勇啊，这么热的天，你还穿长袖，不怕晕过去？” “热吗？” 林武低头慢条斯理的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然后伸出手卷起袖口，不经意的将唐清婉绣上去的林字露了出来。 “这天气很凉爽，穿长袖刚刚好。” “刘老板你看看，这是我媳妇儿做的衣裳，瞧瞧这针脚……” 刘龙马眼睛一瞪：“林老弟，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死了老婆？” 说完这话，刘龙马就气呼呼的走了。 而林武却依旧不肯脱下衣服，又抬腿走到院子里，大咧咧的在林文的面前坐了下来。 此刻的林文正在核对这段时间厂里的开销账目，看见林武之后，不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这是干啥？都热的一头大汗了，还不脱衣服？” 林武伸出手在额头上擦了擦，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说：“这是水啊，二哥，我刚刚洗了脸。” “……” 林文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心想自己这个弟弟怕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再说刘龙马，他气乎乎的出了院子就准备去找刘星星。 自己的儿子来了这里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以前总喜欢跟在自己身边儿，现在倒好，来了连城之后，一下午都没见着人影。 刘龙马一觉睡醒，刘星星就跑没影了。 他问了林芳，结果说是大鹏小鹏带着他去打陀螺了。 刘龙马脸色有些难看，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刚准备出门找人，?没想到刚走出巷子口，迎面就撞见一个人。 那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就喊：“哎呦，大老板！” 那人露出笑脸，赶忙迎了上来，伸手就递了根烟。 “大老板，可算是见到你了！” 刘龙马则是有些纳闷，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额……” 夏浩天有些噎住了，尴尬的讪笑两声之后，他说道：“大老板，我是服装二厂的夏浩天，您应该有印象的。” 不料，刘龙马却丝毫不为面子，直接摇了摇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我很忙的。” “大老板，您忘了？上个月您来连城找我们服装二厂订了一批旗袍，现在旗袍已经做好了，您要不去看看？质量那肯定……” 夏浩天话才刚说到一半儿，就见到刘龙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夏老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哦，我什么时候找你们服装二厂订购过旗袍？” “明明……” 刘龙马不管对方僵硬的脸色，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啊，你别冤枉我。” “什么！？” 在这一瞬间，夏浩天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直接就愣在了原地，只觉得脑袋里边儿嗡嗡作响，半天之后才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大老板，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夏浩天脸色煞白，眼珠子转了转，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咱们话不能这么说啊，上次我们厂里的办公室主任找过您，您说要订购一批旗袍，所以我们服装二厂才加班加点买了料子来做，您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没这个规矩啊！” 夏浩天是真的急眼了——他娘的，那可是他最后一笔资金了，全部都压在了那一批旗袍上。 这个广省来的大老板说不要就不要了，把自己和服装厂当成什么了？ 然而，能够在广省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闯出一片天地的人，又怎么能是泛泛之辈？ 听见对方这么说，刘龙马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刘龙马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角，吐出一个圆圈才说：“夏老板，咱们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证据，要的是白纸黑字的合同，你有吗？” “合同你也……” 夏浩天急赤白脸的想要解释，但是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夏老板，你也是个生意人，不会不知道合作之前要签合同？” 夏浩天脸色变了又变，张了张嘴，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他如此反应，刘龙马嗤笑一声。 “你说我找你们服装二厂订购了旗袍，那你倒是拿出合同啊！” “没错，上个月旗袍的确好卖，我的确是想要购买旗袍的，但是你们当时给不出来啊！” “到了这个月，旗袍就不好卖了，我不要旗袍了，怎么，有问题吗？” “……” 夏浩天脸色铁青，此刻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刘龙马却是不管那么多，拍了拍手之后又说：“夏老板，你要是有事儿，就跟我的秘书说。” 欢迎落下，两个保镖就从楠楠制衣厂的院子里面走了出来。 二人身形高大，威迫感十足，尤其是他们的眼神，冷冰冰的，就像是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害怕。 刘龙马弹了弹烟灰，一脸的惬意。 “放心了啦，我的秘书很好说话的。” 这话威胁十足，让夏浩天的脸色瞬间就黑的像是锅底一样。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刘龙马的话？ 此时此刻，夏浩天的脑海里边儿已经将这件事情完整的衔接了起来，也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你，你……原来你和林武早就认识了，这是故意坑我呢！” 夏浩天气的浑身发抖，一双眼睛血红一片，死死的盯着眼前三人，张嘴就骂：“他娘的，你们是一伙儿的！” 刘龙马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夏老板，阴谋诡计比不过别人，就愿赌服输。” 说完这话，他招了招手，带着两名保镖就直接走出了巷子。 而身后，夏浩天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 要不是身边就是墙壁，他怕是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从广省来的大老板居然和楠楠制衣厂的林武早就有了合作！ 他顺着墙壁缓缓的滑落在地上，脑袋里边儿有着无数的念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自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错的？ 不该盲目购买做旗袍的原料吗？ 不，应该更早一些。 难道是自己不应该盲目的和楠楠制衣厂打价格战？ 或许准确来说，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拒绝那个站在国营饭店门口对着自己打招呼的年轻人。 可是谁能想得到，当初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导致一步错就步步错，如今沦落到了这样的凄惨下场。 啪！ 夏浩天使劲儿的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月光下，他面色阴沉，脸色之中带着怨恨。 事到如今，吃后悔药也没有用了。 与其那样怨天尤人，反倒不如拼一把，最后拼一次！ “林武，你给我等着！” 夏浩天喃喃自语着，一双拳头攥的嘎嘣作响。 “想吞下我服装二厂，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服装二厂可是他拼了老命换来的，要他白白交出去，亲眼看着服装厂倒闭，他绝不甘心！ 第二天天光大亮，刘龙马直接给林武结算了上一批喇叭裤的钱。 那一批喇叭裤一共是卖了十万八千多块钱，除去各类成本，比如人工、房租、还有运输、卸货之类的花销，林武和林文两兄弟默默地算了算，纯利润少说也有八万五。 看着存折上的一连串数字，林文激动的手都开始哆嗦了。 他前半辈子一直在土里刨食，过得很是辛苦，就算是后来跟了林武做生意，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八万多，这可是八万多！” 张香云也是激动的不行，拉着林文一个劲儿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她这辈子嫁给林文，每次回娘家都会让人瞧不起。 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人敢说自己嫁错了男人。 林武说：“二哥，你把这里边儿的钱取出两万来，作为厂里的运转资金，还有工人们的福利也一并发放下去，这是咱们之前就答应人家的，可别忘记了。” 林文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算是平复了内心的激动情绪。 他点了点头，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存折收好。 “行，我下午就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扭头看向了林武，张嘴问道：“服装二厂那边儿怎么办？那些旗袍呢？” 林武则是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回了一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啥意思啊？”林文一脸的不解。 林武解释说：“旗袍原本就是很费工夫的衣服，咱们先把手里的衣服卖了再说，就算服装二厂的旗袍卖不出去，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有人出来接手。” 想了想，林武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时间。 “约摸着到了年前一两个月的时候，服装二厂要发福利和结算各种账目的时候，夏浩天就会考虑出手那批旗袍，到时候咱们再出手。” 林武心里很清楚，上次从服装二厂购买买喇叭裤的时候，二哥林文已经吃到了甜头，但是昨天晚上刘龙马回来之后，就告诉他夏浩天找到了自己，而且脸色十分难看，估计短时间内，夏浩天会对他们心存怨恨。 这种情况下，夏浩天不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把旗袍低价卖给他们？ 林文虽然还是不懂林武的计划，但也没过多询问，点头之后就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 三天之后，刘龙马带着一火车皮的裙子和刘星星要离开连城了。 离开的时候，刘星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显得是那样的恋恋不舍。 刘龙马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安慰他说“等下次放假了再来玩儿，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真是丢你爹的脸！” 刘星星抹着眼泪，十分倔强的反驳了一句：“回去之后，你又要忙着做生意，都不陪我，所以我不想回去。” 刘龙马有些无奈，却也不能动用强硬手段。 此时，人群里，林芳带着大鹏小鹏走了出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上幼儿园了 一看见她来了，刘星星就哭的更凶了。 “林阿姨！” 他喊了一声，噔噔噔的从月台跑了下去。 到了近前也不说话，刘星星只是伸手攥着林芳的衣角，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他很不想离开，实在是舍不得这些人。 这段时间里，刘星星一直都跟大鹏小鹏还有林芳生活在一起，他是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重口味，林芳也就专门学了广省的菜肴做给他吃。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星星爱踢被子，林芳学习刺绣到半夜的时候，还就会温柔的给他盖上被子。 刚来连城的时候，刘星星水土不服的厉害，上吐下泻个不停，也是林芳大半夜背着他去卫生所看病的。 刘星星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敏捷，他知道林芳对自己是真的好，所以虽然只是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但他已经把林芳当成了亲妈一样的存在。 “好了好了，阿星不要哭了。” 林芳弯下腰，拿出手画帮他擦去眼泪。 她又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布袋打开，从里边儿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直接就塞到了刘星星的手里。 “阿星啊，这个你带着，回去之后好好听爸爸的话，等放了寒假再来找大鹏小鹏玩儿。” 刘星星没说话，朝着布袋口里边看了一眼。 里边有竹蜻蜓、木陀螺，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全部都是他这段时间玩过的玩具。 除此之外，里边儿还有林芳新手晒的杨梅干，酸酸甜甜很是开胃。 刘龙马这会儿有些错愕，看着林芳与自己儿子相处的温馨画面，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老婆难产死了之后，他就一个人带着儿子，稀里糊涂的就长这么大了。 男人没有女人的心细如发，刘龙马一直以为孩子有饭吃，有衣服穿，口袋里有钱花，这就足够了。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林刘龙马沉默了。 儿子刘星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与自己这么亲密过，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跟素未谋面的一个女人难舍难分，就是区别！ 难道自己的教育理念是错的吗？ “好了好了，快走，等过段时间再来玩，到时候阿姨带你去爬山。” 林芳笑着伸手在刘星星的头发上揉了揉，眼眶也有些发红。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是有了感情的。 如今要面临分别，林芳心中同样不舍，但也不能把人家的儿子留在自己身边，这不合常理。 刘星星乖巧的点了点头，背着布袋子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刘龙马上了火车。 火车缓缓启动，刘星星还在车窗上与众人挥手告别。 …… 等到楠楠制衣厂稳定下来之后，林武和唐清婉也将小萌萌送去了幼儿园。 小家伙如今也已经整四岁了，到了上幼儿园的时候。 林武托了关系，提前到运输公司子弟学校旁边儿的幼儿园占了两个名额。 大鹏小鹏也在里边上学，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林敬忠已经办理好了转学手续，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等到了开学这一天，四个孩子背着书包这种齐齐的站在一起，那场面还有些壮观。 “我去送他们上学就好，也没多远，大鹏小鹏都长大了，能带好小萌萌的，你们不用操心。”林芳笑着说了一句。 林武刚准备点头答应，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屋子里唐清婉的背影。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大姐，我们自己送孩子，这是开学第一天，我们当爹娘的总不能连幼儿园的位置都不知道？这样以后还怎么接孩子？” 林芳闻言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大鹏小鹏和林敬忠离开。 几分钟之后，唐清婉也收拾好了。 她提了个布袋子，里边儿装着水和几颗糖。 “妈妈，你准备好了吗？可以去上学了吗？” “哥哥说了，上学迟到的话，老师会打手心儿的。” 小家伙背着军绿色的小五角星斜挎包，穿着唐清婉亲手缝制的小裙子，头上还扎了两个冲天鬏，大眼睛滴溜溜的，可爱极了。 唐清婉闻言点了点头，伸出手说道：“走。” 林武推着自行车，将小家伙抱起来放在后座上，一家三口朝着铁道局幼儿园走去。 今天是小萌萌第一次上幼儿园，一路上高兴极了，又是唱歌又是拍手的，唯独唐清婉却一直沉默着。 走到幼儿园门口，老师出来和二人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小萌萌自己已经迫不及待，扒拉着后座吭哧吭哧的就要往下跳。 “幼儿园，我要去上幼儿园了！” 见状，林武有些无奈。 两条小短腿一落地，小萌萌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幼儿园里边儿跑。 “宝宝，赶紧回来和爸爸妈妈说再见。” 老师在身后喊了一声，小萌萌这才反应过来，扭头朝着林武和唐清婉十分敷衍的挥了挥手，这就算是再见了。 林武有些不放心，又叮嘱说：“小萌萌。在幼儿园里边儿要好好读书，一定要听老师的话，知道了吗？” 小家伙头也不回，答应了一声后就蹦蹦跳跳的就进了幼儿园。 林武转头看去，却见唐清婉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媳妇儿，你怎么了？” 林武走过去，轻轻的揽着唐清婉的肩膀，口中问道：“怎么，这就舍不得了？” 唐清婉低着头吸了吸鼻子，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其实这也正常，对于唐清婉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全部。 十月怀胎的艰辛，亲身哺乳的痛苦，再加上后来带着孩子相依为命好多年，唐清婉甚至都快要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想要放弃的时候，是小萌萌那一声又一声稚嫩的妈妈让自己坚持下去。 如今孩子长大了，也到了上学的年纪，这也就意味着孩子会一步一步的脱离自己，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当然舍不得。 可是舍不得归舍不得，她却又不得不放手。 林武知道唐清婉心里难受，所以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他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口中说道：“媳妇儿上来，我带你回家。” 第三百三十八章 镇长约吃饭 如今的连城也开始进入蓬勃发展的时期，处处欣欣向荣。 上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叶缝隙落下，洒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细小的光斑。 林武骑着自行车，一路上叮叮当当的波动着铃铛，迎着风带着唐清婉缓缓的穿梭在街道之上。 他一边儿骑车，一边儿说：“媳妇，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想要相守，唯独有一种爱是渐行渐远的？” 唐清婉心情不佳，此刻也没有心情跟林武打哑谜，直接问道：“你在说什么？” 林武抓着车头拐了个弯，二人进入了熟悉的巷子里，光线忽然暗淡了下来。 箱子里边儿微风吹过，凉爽又惬意，也把这样一句话送到了唐清婉的耳朵里： “那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林武轻轻叹了口气，又说：“看着这孩子蹒跚学步、长大读书，最后成家立业，这是每一个父母都会经历的过程，小萌萌总有一天也会脱离我们的保护，会拥有她自己的生活，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分别，你要学会慢慢的接受。” 说着说着，自行车忽然停了下来。 林武扭头看着唐清婉，灿烂笑着说：“没了孩子在身边，你不是还有我吗？” 唐清婉仰头看着林武，阳光穿过他的发梢，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光晕，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灿烂可靠。 尤其是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睛里边儿满满的都是真诚。 “我们是夫妻，我们才是一起携手走完余生的人，对不对？” 在这一刻，唐清婉的脑海里边儿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而后就豁然开朗了。 她终于露出了笑脸，这么多天的抑郁烦闷也总算是一扫而空了。 是啊，小萌萌长大了，即便是再舍不得，自己也应该高兴才对。 只不过，唐清婉却又嗔怪的瞪了林武一眼，直接伸出手在林武的腰上轻轻掐了一把。 “你想得美，谁说要跟你走完余生了？” 见她露出如此表情，林武当下心头一松，知道唐清婉这是想明白了，便脚上用力踩着脚蹬自行车继续向前。 林武口中不停，大声说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媳妇儿了！” “抓点紧，咱们回家咯！” 自行车压到石头猛的一阵颠波，唐清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抱住了林武的腰，脸蛋儿也贴了上去。 薄薄的衬衫有些热气氤氲，那是他身上的汗渍。 然而，唐清婉完全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手上抱得更紧了几分。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入了冬季。 这段时间里，楠楠制衣厂接连推出了两件衣服，在连城的销量都非常不错。 在这期间，林武跑了好几趟海市，为的就是蜜饯的生意。 周英达的野心明显要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大，合作到了秋末果子大丰收的时候，他就彻底反水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与林武闹翻了脸，自己开始独立做蜜饯生意了。 不过，也幸好林武提前做足了准备，不少零售店他都给了钱，一次性成功的在蜜饯市场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就目前的市场来说，他与周英达基本上是六四开的局面。 姚文龙、姚文虎两兄弟也帮了林武大忙，接连干了三个月，生意越来越火爆。 而林武也没食言，三个月之后就给了他们分红，就按照纯利润分，每人分一个百分点。 因为是蜜饯生意，果子不是每个季节都有，所以分完红之后，两兄弟就回了他们村子。 临走前，两兄弟还专门来了一趟连城，将最近这段时间的盈利全部拿了过来。 这一天，林芳在院子里边点了火堆。 连城的位置很尴尬，既不属于南方，也不属于北方，所以到了冬天，这里就会又湿又冷。 “小武，过来烤烤火。” 林芳把手边儿刺绣的东西放下，站起身喊道：“我往里边扔了几个红薯，待会儿熟了，你自己拿出来吃，可别烧焦了，听见了没有？” 她回去屋子穿了件衣服，出门的时候说：“我得去接大鹏小鹏他们了，你看着点儿火。” 林武答应了一声，然后拿着账本算盘走到火堆旁，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他是在算自己的收入，这一个季度下来，楠楠制衣厂的两款衣服一共给他带来了十二万左右的纯利润。 至于海市蜜饯生意的利润，一共是四万块钱左右。 这些钱加在一起虽然多，但林武却并不准备轻易动用，毕竟这蜜饯生意一直都是林国福在负责的。 自己这个老爹，现在总算是找到了事情做，每次回家都能看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思前想后，林武最终决定把这笔钱存进银行，就当是给林国福和赵爱芬准备的养老钱，好让他们安心过日子。 如此一来，也就是说，林武手里的钱虽然多，但目前属于他自己可以调动的钱，一共只有二十万左右。 这个数目在八十年代，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不过，林武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笃笃笃……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林武抬头去看，却见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几乎下意识的，他就把手里的存折收了起来。 “同志，你找谁啊？”林武警惕的问了一句。 那人看见林武之后，先是打量了他一番，而后才问：“同志，你是林武吗？我是柯元白介绍来的，我们赵镇长问你你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柯元白介绍的？ 林武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就恍然大悟了。 前段时间的时候，柯元白就找到了他，说是杏花镇的镇长透了口风，说是想找他吃顿饭。 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这段时间，楠楠制衣厂的生意很好，给当地官员和部门都带来了不少税收，一下子就打响了名气，这对于现在尚且还很落后贫穷的小小杏花镇而言，楠楠制衣厂一跃就成为了当地的龙头企业。 于是，镇长赵华强就联系上了柯元白，想约林武吃顿饭，顺便带着镇子里的一些干部认认林武的脸，之后好一起为杏花镇的发展繁荣作出贡献。 第三百三十九章 落魄的夏浩天 这种好事有益无害，林武自然不会拒绝，当时就说镇长什么时候有空，直接来找自己就行。 结果刚说出这种话没两天，对方就找上门来了。 “没错，是我。” 林武站起身来，笑着问了一句：“咱们赵镇长明天有时间了吗？那我明天就去找他。” 那人又说了几句，走上来给林武递了一张名片，说了地址，然后就离开了。 林武拿起名片看了一眼，吨是吃了一惊。 何润喜？ 他居然现在还只是一个通讯员？ 把名片收好之后，又将存折小心翼翼的揣进裤兜里，林武转身去厨房拿了个火钳，将火盆里边儿的红薯挨个扒拉了出来。 这味道，可真香！ 而此时此刻，服装二厂内。 相比较起蒸蒸日照的楠楠制衣厂，服装二厂夏浩天这边儿就要萧条许多了，简直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再有一个月就是新年了，一到年底，服装二厂就得给工人结算工资、发放福利，还得报销各种支票。 夏浩天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变卖了家里大大小小各种东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凑够钱。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东城浴场那边儿借了一笔利息高的吓人的高利贷。 或许是被林武的手段给打怕了，夏浩天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打林武和楠楠制衣厂的主意，开始缩手缩脚的生产一些中规中矩的衣服。 如此一来，倒是也能勉强的维持下来服装二厂的运转，但要说盈利，那就差的远了。 现如今服装二厂的情况，也就勉强填补一下高利贷的利息罢了。 眼瞎临近年关，工人们也开始躁动不安，毕竟服装二厂的窘境他们都看在眼里，到时候万一服装二厂断了工资，或者是发不出福利来，那颗就会直接影响到他们这个年过得好不好了。 正因为如此，每个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上下班的时候遇见几个脾气暴的，甚至还会因为这件事起冲突。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办公室主任刘文琪就跑的不见踪影了，夏浩天没办法，只能另外提拔新的办公室主任。 此人名叫孙露转，谐音峰回路转的路转，虽然名字寓意不错，但这人却长得贼眉鼠眼，看人的时候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个会打算盘的小人。 “夏总，车间那边儿又有人打架了。” 孙露转看着夏浩天，转了转眼珠子之后又说：“听说是因为厂子里边儿延迟发工资的事儿，小组里边儿一个女的老公找来了，把他们组长打了一顿。” “什么，还有这事儿？！” 夏浩天吃了一惊，然后就开始对他训斥起来：“瞧瞧，你办的是什么事儿？这么点儿小问题都能打起来，你到底有没有能力？” “要是干不好这个办公室主任，你趁早滚蛋！” 孙露转不敢反驳，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解释说：“夏总，我当时劝了啊，但是人家根本不听我的……” “您是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混不吝，就这大冷天的，他们直接就躺在雪地里干起来了，还说要是再不发工资，他们就要集体辞职不干了，” “这帮狗娘养的！” 夏浩天恶狠狠的骂了几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孙露转贼兮兮的打量了夏浩天几眼，又说：“可是夏总，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工资延发对您来说是小事儿，可对于工人们来说，那可就是大事儿了。” “家家户户都指望着厂里发工资工资过日子，夏总您看看，要不然这个月的工资咱们就按时发了？” “还有上个月的工资，晚几天倒是没啥的，可在过年前，您总得想办法……” 孙露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一个烟灰缸就直接砸到了他的脚下。 “你给我滚出去！” 夏浩天气的双眼通红，抬手指着孙露转的鼻子破口大骂不已：“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吃干饭，有这个心思，还不如想想怎么卖掉那些衣服！” “只要卖衣服赚了钱，什么时候不能发工资？” “滚，给我滚出去！” 孙露转吓了一跳，赶忙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夏浩天一个人，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手指哆嗦了半天，才摸出一根烟点上。 他起身打开了窗户，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其中还夹杂着几片雪花，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这才让他好受了一些。 “他娘的，这把狗东西真是势利眼！” 当初自己有钱有势的时候，他们眼巴巴的都想要到自己的厂子干活儿，甚至托关系送礼都在所不惜，看中的不就是服装二厂每年给的丰厚福利吗？ 当初一个个眼巴巴的想要挤/进来，这会儿厂子有些困难了，这帮家伙又逼着自己发工资，不然就威胁要辞职，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时候，夏浩天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仓库里面儿堆积着的那一批旗袍。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楠楠制衣厂的林武吗？ 入秋之后，夏浩天就借了高利贷，本来想着东山再起，做出几款爆火的衣服售卖，一点一点的回本，然而却没有想到，连城的市场已经被楠楠制衣厂生产的衣服占据了个七七八八，他的服装二厂只能跟在后边儿喝点汤。 盈利倒是可以，只是勉强能够填补高利贷的利息。 眼下年关将近，各种支票报销、工资福利全部都开始申请，愁的夏浩天晚上觉都睡不着。 上个月工人的工资还拖欠着没有发，眼看就又要到下个月了，偏偏生产的棉衣还不好卖，这让他从哪儿弄钱去？ 夏浩天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只觉得胸腔里边儿憋的慌，实在是不吐不快。 吐出一口烟圈后，夏浩天拿起皮夹克套在身上，黑着一张大脸就走了出去。 外边儿还飘着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夏浩天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楠楠制衣厂。 根据他的情报，得知楠楠制衣厂上个月又添了一批缝纫机，之前两班倒的女工们也全职来到了这儿干活。 隔着一堵围墙，站在巷子口都可以清楚的听见里边传来的哒哒哒的踩缝纫机的声音，这声音连绵不绝，热闹又充满了干劲儿。 第三百四十章 英雄出少年 即便没有亲眼看见，夏浩天也能知道，那些女工们肯定充满了干劲。 与自己厂子里边儿的情况一对比，夏浩天觉得嗓子眼里边儿像是堵了一只苍蝇，让他如鲠在喉一般的难受。 这一切原本都属于他服装二厂才对，这一切都怪林武！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以前那些看见自己都巴不得贴上来的人，现在就就像是躲着瘟疫一样躲着自己。 每次见面都会推托有事儿要忙，一句话都不愿意和自己多说，生怕自己管他们借钱。 夏浩天的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此时此刻，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里边冒了出来。 服装二厂日渐凋零，楠楠制衣厂却生意火爆，可要是林武这个厂长突然没了呢？ 到时候，楠楠制衣厂是不是也会像服装二厂那样生意一落千丈？自己的服装二厂是不是也能恢复往日的繁荣？ 林武没了，那个广省的大老板是不是就只能跟自己谈合作了？ 此时此刻要是有人从这里经过，一定能够看见夏浩天满脸的疯狂神情。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林武赖在被窝里边儿不肯起来。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此刻温度骤降，被窝就成了最美好的地方。 唐清婉试探性的往外边儿伸了伸手脚准备起床，却没想到刚一动弹，林武的手就伸过来，直接揽住了她的腰。 稍微一用力，就把唐清婉带了过去。 “林武，你干什么呢？” 唐清婉嗔怪的骂道：“你自己懒得不想起床，还不让我起？那小萌萌上学怎么办？” 林武闭着眼睛将脑袋凑过去，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大雪天的上什么学？小孩子多睡会儿才能长身体。”他口齿有些含糊不清。 “放心好了，昨天我去接小萌萌的时候，已经跟老师打过招呼了，今天不去幼儿园也没事儿。” 唐清婉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家长还明目张胆的帮孩子逃课？ “就算不送孩子上学，那我也得起来帮嫂子做饭啊！” “冬天太冷，得多吃点，家里人又多，嫂子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林武听到这话，才终于慵懒的睁开眼睛。 他看了唐清婉一眼，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冬天的确是得多吃点，肚子是饿的快，昨天晚上刚吃过，现在就又饿了。” 唐清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的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林武则是咧嘴笑了笑，直接伸手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 “林武！” 唐清婉小小的惊呼一声，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唇上有湿/热落了下来。 “媳妇儿，你小声点儿，要是吵醒了小萌萌，那就不好了。” 唐清婉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发出声音了。 林武见状，满意的邪魅一笑。 还别说，冬天就是不方便。 夏天能够四处干仗，到了冬天就只能局限在这么一张小小的床上，实在是让人不满。 或许这个冬天，自己也要开发点儿新手段了。 九点钟的时候，二人才浑身大汗的起了床。 林武起来洗漱完毕，又给唐清婉端了一盆热水进去擦身子。 林文见状，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他小声提醒道：“你注意一点儿，小萌萌都四岁了，怎么还跟刚结婚那会儿似的？” 林武则是阴阳怪气的反驳道：“二哥，你不行，还不许我努力了？” 林文眼睛一瞪：“你这小子，说谁不行呢？” ……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林武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出门，通讯员何润喜就过来喊他了。 “林老板，赵镇长让我过来接你。” 何润喜换了一件中山装，下边儿是一条黑色长裤，脚上踩着解放鞋。 他今年四十岁出头，家里没有背景，硬是从泥腿子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林武走出门，熟手递了一包烟给他。 他拍了拍何润喜的肩膀说：“我们走，可不能让赵镇长就等。” 何润喜看见那包烟，赶忙摆手拒绝：“林老板，这可要不得，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可不能拿人民的东西。” 林武见状一乐，也没有勉强什么的。 在这之后，他跟在何润喜的身后走了出去。 只是没走出去两步，林武忽然停了下来。 “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儿忘记跟我哥说了。” 林武转身回去了院子，十分钟之后走出来，跟着何润喜去了杏花镇。 杏花镇坐落在连城的边缘地带，发展很一般，镇子里边的青壮年基本上都是在连城做劳力的。 他们都打零工，有活就干，没活就在地里刨食，生活也勉强过得去。 整个杏花镇就只有一家五金厂和一个电子厂，都是不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地方，因此地方的经济一直上不去。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楠楠制衣厂，既能够在杏花镇里招取大量女工，而且还能够为地方的经济纳税，所以很大程度上就带动了杏花镇的发展，因此镇长十分的重视楠楠制衣厂的问题。 临近年关的时候，这位赵镇长还专门挤出时间要约见林武这个厂长吃饭。 杏花镇的国营饭店里，镇长赵华强特意让人点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甚至还拿了两瓶白酒。 见到林武进来，赵华强站起身来露出吃惊的表情，打量了林武几眼之后才说： “林老板原来这么年轻啊，还真是英雄出少年！” 赵华强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楠楠制衣厂和服装二厂之前那些勾心斗角，他多少有所耳闻。 原本他以为这个林老板既然能够压着夏浩天，肯定是个老谋深算的主儿，却没想到今天这次见面，对方居然这么年轻。 林武笑着走过来，主动伸出手与赵华强握了握。 官员和商贾的差别，林武心里很清楚，所以当下就把姿态摆的很低。 他笑着说：“赵镇长言重了，我只是运气好，混口饭吃而已，说到底，还得多亏咱们杏花镇的赵镇长的帮忙，不然的话，楠楠制衣厂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第三百四十一章 雪夜偷袭 不等对方反驳，林武直接说道：“今天我来晚了，让赵镇长等了我，我先自罚三杯。” 赵华强见这个年轻人这么上道，顿时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脸。 这个林厂长虽然年轻，但是说话不骄不躁，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然而赵华强不知道的是，虽然林武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了很多，但是林武活了两辈子，赵华强这个年龄段的生活他也经历过，因此二人相聊甚欢。 夜色降临，服装二厂内。 今天上午的时候，车间又出现了员工暴动的情况。 原本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上个月服装二厂的工资就一直拖着没发，工人们已经对此非常不满了，一个个都带着情绪来上工，就像是揣着火药桶似得，一点就会炸。 刚刚财务部门通知员工，今天还是发不出工资，那些员工们就再也无法压抑情绪，直接涌进厂子里边儿，说是要找夏浩天讨个说法。 然而，夏浩天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一整天都不在厂子里边儿。 他去了东城浴场，为的是自己的计划。 夜幕下，夏浩天叼着烟蹲在路边儿，眼神冷漠且狠戾。 “夏总，来了啊？” 从里边儿走出一个人来，身上穿着一件厚棉袄，双手揣在袖子里，头上戴着一顶有些破旧的毡帽，鼻子冻得通红，模样看起来邋遢极了。 此人名叫赖二狗，是连城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他都会做，胆子大还是个不怕进去的主儿。 夏浩天这次给的钱不多，也没人敢接这种活儿，唯独他赖二狗答应了。 “都准备好了？” 夏浩天站起身，将手里的烟头扔在脚下踩了一脚，然后招手说：“走。” 赖二狗笑眯眯的凑上来，搓着手说：“我说夏总啊，咱们好歹也是老朋友了，小时候是光屁股长大的，你这活儿搞不好被抓进去，可是要蹲一辈子监狱的，压根没人愿意做，我也是看在咱们老交情的份儿上才帮你的。” “你给不了几个钱，好歹给我抽根烟？” “……” 夏浩天扯了扯嘴角，也没说话，掏出烟朝着他就丢了过去。 “麻溜的，要是这事儿做不成，你一分钱都别想要！” 赖二狗笑嘻嘻的接过来，点上猛吸一口，然后跟着夏浩天走在了雪地里。 “夏总，你就等着看，一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而已，放点血我还是能干的了的。” 他嗤笑一声，表现的很是漫不经心。 赵华强拉着林武喝酒到很晚，二人一见如故，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林武此刻脸色通红，端起已经空掉的酒杯打了个酒嗝：“没，没有酒了。” 赵华强见状，赶忙招呼说：“来来来，服务员，再来一瓶！” 林武赶忙拦住他：“哎呦喂，赵镇长，够了够了，喝酒点到为止，再多可就不省人事了。” 赵华强也是有分寸的人，听他这话便不再劝说，当下站起身拍了拍林武的肩膀。 他大着舌头说：“林老弟啊，你还年轻，以后大有可为！” “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尽管过去找我！” 林武起身道了声谢，而后告别离开。 临走的时候，赵华强还对着何润喜喊了一声：“何通讯员，麻烦你送送林老板。” 何润喜走进来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带着林武往外走。 走出国营饭店，冷风迎面一吹，林武瞬间清醒了几分。 “林老板，你喝多了？” “注意脚下，我送你回去。”何润喜说。 林武原本想要拒绝他的好意，然而话刚到嘴边儿，他就改变了主意。 盯着何润喜看了看，林武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一句：“那就谢谢何通讯员了。” “也怪我和赵镇长聊的高兴了，就没控制住酒量……说到底，还是咱们赵镇长人格魅力强，太让人佩服了，我这话说的多了，酒也喝的多了。” 何润喜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咱们赵镇长为了杏花镇，的确是做了不少努力，这些年一直都在想着办法发展经济、解决人口就业的问题……” 雪夜里，巷子的积雪踩下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二人一步一步向着楠楠制衣厂的方向靠近。 何润喜拿着手电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武闲聊着。 从国营饭店回到楠楠制衣厂，中间还是有一段路程的，尤其是这段路，基本上都是废弃了的小巷，穿出去才能来到大路上，也就只有这里才能找得到人力三轮车。 送到这里，何润喜就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林武说道：“林老板，你注意点儿，这里路不平，刚下了雪，待会儿……” 咔嚓！ 何润喜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巷子尽头忽然传来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何润喜一愣，下意识的扭头朝着巷子口看去。 “谁啊？” 雪夜深沉，地上的积雪被手电筒光芒一照，瞬间亮如白昼。 然而手电筒照过去，却见到巷子尽头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只是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听见树枝折断的声音，但是那边儿却空空如也，这让何润喜瞬间生出了几分警惕。 “到底是谁？站出来！” 话音落下，巷子里边儿卷起了风。 寒风呼啸，依旧没有人回答。 何润喜又盯着看了几眼，这才回头看向林武。 他说：“可能是野猫野狗之类的，林老板，你走我后面。” 林武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现如今的连城下了大雪，哪儿还有野猫野狗能够度过这个冬天！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何润喜忽然眼前一黑，而后一个人猛地从旁边儿的箱子里扑了出来。 这一下子来得又急又狠，一下子就把何润喜的手电筒给撞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何润喜也发出了一声闷哼，二人直接就扭打在了一起。 林武见状意识到不妙，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 就听见黑暗里传出一人一声闷哼，随后就大吼了起来。 “铁柱，你再不来帮忙，老子就真顶不住了！” 这是赖二狗喊出来的，铁柱是夏浩天的小名。 实际上，林武这边儿有两个人，这是夏浩天没有料想到的情况。 第三百四十二章 被抓捕 今天林武明明是一个人出来的，怎么回去的时候还多了一个人？ 而夏浩天为了避嫌，和赖二狗来到这里蹲人的时候，他就远远的藏在了另外一条巷子里，只是远远的观察着这边儿的情况。 这会儿听见赖二狗喊了这么一声，他知道林武来了，顿时红着眼睛就冲了出来。 只可惜，这乌漆嘛黑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三人瞬间就扭打成一团，压根分不清楚谁是谁。 “铁柱，你他妈打我干啥？” “哎呀，你又站着不动干啥？老子要被打死了！” 赖二狗气的直嚷嚷，夏浩天直到此时才算是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根据声音大致认了一下位置，他正准备冲上去，结果下一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举起手来！” “不许动！” 声音传来的瞬间，几道手电筒光芒打了过来，逼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在那一刹那，夏浩天就像的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就清醒了。 赖二狗也是个识相的，一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官家的人来了，当下就放弃了反抗。 他高高举起双手，大声喊道：“我投降！” “同志，这就是个误会，我们认错人了，闹着玩儿呢……” 手电筒光芒打过来，就见到夏浩天已经被何润喜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来的一大/波官家的人，夏浩天的太阳穴一下接着一下的跳着。 他很不甘心！ 而此时此刻，他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清楚了林武的位置，掏出口袋里边儿提前准备好的匕首，先是回头冷不丁的捅了何润喜一下，而后大吼着就朝着林武冲了过去。 那架势，颇有一种敢死队的味道。 林武见状不妙，立刻警铃大作。 寒风呼啸，裹挟着落下的细碎雪花打在林武的脸上。 在那一刹那，他眯起了眼睛。 黑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夏浩天速度极快，但林武的反应也不慢。 实际上，准确来说，从走出国营饭店的那一刻起，林武的神经就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见到夏浩天掏出匕首冲过来的那一刻，林武就已经抬起脚，直接朝着他的裆下就踹了过去。 这一脚又准又狠，只是一下就疼的夏浩天扑倒在了地上，差点没直接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的功夫，官家的同志已经冲到了近前。 两名同志一左一右，死死的扣住夏浩天的胳膊。 匕首被卸下，手铐戴上去，夏浩天疼的趴在地上浑身直发抖，再也无法起来。 林文此刻也急冲冲的带着瘦猴儿跑了过来，张嘴就问：“林武，你咋样？受伤没有？” 林武低头看去，见到了一手的鲜血，触目惊心。 林武脸色一变：“怎么回事儿？他伤着你哪儿了？” 林武之前就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愣了愣之后猛的朝着何润喜看去。 “何通讯员？何通讯员？” 此时手电筒光芒照过去，众人这才看清出来何润喜的情况。 此时此刻，何润喜肩膀上的衣服血红一片，刚刚被夏浩天捅的地方正汩汩的冒着鲜血。 官家同志见状吓了一跳，把赖二狗也扣了起来后便上前开始询问。 “何通讯员，你没事儿？” 何润喜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他说道：“我没事儿，只是破了点儿皮，包扎一下就好了。” 另外一边，那个赖二狗大声喊着冤：“同志，我可没下死手啊，我心里有数的，就是给他放点血，放了点儿血而已，不至于抓起来？” 官家同志看了一眼赖二狗，当下气的踹他一脚，没好气的质问道：“赖二狗，怎么又是你？你就不能学点好吗？” 很显然，赖二狗这家伙已经不知道几次进宫了。 林武当下也没时间搭理赖二狗和夏浩天，赶忙让瘦猴儿带着何润喜去包扎。 两名官家同志将夏浩天和赖二狗铐上，然后就带着在场众人一起回了局子。 一路上，夏浩天满嘴脏话，骂骂咧咧的上了车。 在经过林武身边的时候，夏浩天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眼神冰冷，杀气十足，显然他刚刚是真的要把林武刺死。 “故意伤人罪，伤的还是在职的公职人员，你可是要吃枪子了。” 夏浩天脸色不变，眼神依旧杀气十足，而旁边的赖二狗却吃了一惊。 “谁？谁是公职人员？” 林武从夏浩天的身上收回视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赖二狗。 他说：“被你按在地上打的那个就是杏花镇的干部，你这次麻烦大了。”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不管夏浩天给了你多少钱，你都没有命花了。” “什么！？” 赖二狗一听这话，一张脸都白了。 那人是公职人员？ 他玩去哪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再说了，是夏浩天伤了他，我又没把他怎么着，这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就算是姚弛枪子，那也应该是夏浩天吃才对！” 官家同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 另外一人说：“这次有你好看的，居然感染伤害公职人员，你怕是要遭殃了，哪怕不是你用刀子伤了何通讯员，那你也逃不脱！” “啊？不会！” 赖二狗当下都懵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喊道：“同志，同志，我全招了，这事儿不是我的意思，是夏浩天，是夏浩天他让我去做的，他才是主犯，我只是个从犯！” “就算是吃枪子，这也绝对轮不到我才对啊！” 然而，众人却懒得听他废话。 “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解释，带走！” 此时此刻，赖二狗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的。 “咋回事儿？不是说对方就只是一个小老板，放了血就跑，绝对不会被抓着吗？ 怎么现在自己要吃枪子了？ 至于夏浩天，一直到上了警车，他才回过神来。 “林武，是你……是你设计陷害了我！” 因为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他变成了瘦骨嶙峋的样子。 此刻暴怒之下，夏浩天额头上青筋直冒，模样颇为渗人。 夏浩天死死的盯着副驾驶上的林武，口中疯狂喊道：“是你故意报官抓我的，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穷途末路 林武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警告道：“夏老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次我是真的受害者，官家的同志还在这里，你再血口喷人，可别怪我告你诽谤！” 说完话，他又扭头看着官家同志。 “同志们，你们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这家伙都掏出刀子了，显然是要对我下死手啊，实在是太可怕了！” 官家同志一脸的严肃，使劲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们肯定会保护每一位人民同志的安全，有我们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 晚上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林武和林文从局子里面走了出来。 林文看向林武，黑着脸不说话，显然是生气了。 林武有些无奈，一摊手说：“二哥，你这是干啥？我好好的也没受伤，干嘛这么生气？” 林文恶狠狠的瞪着林武：“我说是让瘦猴儿跟你一起过来，你非不让，今天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说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跟你媳妇儿交代？” 一提起这事儿，林文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说的是对的，今天要不是何润喜主动保护了林武，刀子也就真有可能插在林武的身上。 双拳难敌四手，这是铁律，林武就算提前有准备，那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到时候林武受了伤，唐清婉知道了这事儿，肯定得怨怪林文这个当二哥的。 林文傻笑着糊弄了过去，从口袋里边摸出烟递了一根过去。 他安慰说：“二哥，抽根烟冷静冷静。” 随后，两兄弟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路上，林武说了一句：“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今天要是人多了，夏浩天可能就不敢出手了。” 别人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林武早就跟东城浴场那边儿的人通了气。 钱是万能的，东城浴场的人虽然收了夏浩天的钱，但是这段时间里，夏浩天手头拮据，即便是打听消息也是凑凑搜搜的给，因此，林武一次性给足了钱之后，基本上夏天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东城浴场都会通知林武。 今天上午的时候，夏浩天找到了赖二狗要来对付林武林武，从东城浴场的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林武就一直在设局。 赖二狗这个人滑头又胆小，明明坏事做尽，偏偏还很谨慎。 他虽然一直在做下三滥的事儿，但是基本上都是在捞偏门，而且是不会杀人那种。 他是个地痞流/氓，但他比谁都惜命，因此林武笃定自己这一次最多受点儿轻伤。 等到有了实际的伤势，林武就能够抓住把柄，暗中操作一番，实打实的将夏浩天关起来。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回去的时候身边多出了一个何润喜帮他挡住了扑过来的赖二狗，使得林武有了防范，这才没受伤。 而且因为何润喜是公职人员，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又上了一个台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何润喜算是帮了林武一个大忙。 “二哥，这个年代做生意想要发大财，很多事情都是没法躲开的。” 林武今天罕见的也抽了烟，他神色十分平静的说着，就像是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的事情完全不关他的事一样。 “想要赚大钱，成为人上人，那就必须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二哥，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儿，我只是想安安心心的赚钱，但要是有人挡了我的路，我也不会忍气吞声跟他说好话。” 林文怔怔的看着林武，眼神之中有些陌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弟弟。 顿了顿，林武转头看去，脸上又带起了几分笑容。 “二哥，你忘了？我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谁敢欺负我，我晚上不睡觉都会往他家里丢石头。” 没错，林武向来如此睚眦必报。 要是夏浩天不动歪心思，他也不会对付他。 可偏偏这家伙三番五次吃了亏，最后还是不死心，这次又撞上了枪口，那就不能怪林武心狠手辣了。 抽完一根烟，林文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到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回去最好别让你媳妇儿知道这事儿，不然的话，她肯定又要担心了。” 林武露出个笑脸：“二哥，我知道，不用你吩咐。” …… 几天之后，局子里有熟悉的人给林武带来消息，说是赖二狗一进去就全招了，说一切都是夏浩天的主意，给了钱让他故意伤害林武。 只不过赖二狗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天黑的缘故，他没能扑到林武的身上，反倒和公职人员何润喜打了一架。 人证物证具在，夏浩天根本推脱不掉，被审讯了一天之后也扛不住压力，承认了这件事情。 只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说是要见一见林武。 林文一听这话，当下瞪着眼睛就要拒绝，然而林武却拦住了他。 沉吟片刻之后，林武居然答应了这个要求。 他的真正目标当然不是让夏浩天吃牢饭，故意伤害罪可以提起赔偿，他的目标是整个服装二厂！ 那边儿有现成的机器和工人，还有完整的流程设备，这才是林武布局的最终目的！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林武去了杏花镇的所里。 在一间狭小闭塞的屋子里，隔着玻璃见到了夏浩天。 短短三天时间，夏浩天又瘦了一圈儿，眼眶都凹陷了下去，与当初林武第一次见到他的意气奋发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武，你这么对付我，是为了服装二厂？” 夏浩天就像是一下子茅塞顿开了一样，满脸讥讽的对林武说道。 这年头的监狱还是比较穷的，探监室里只是用简单的玻璃和铁栅栏挡着。 林武坐下来没说话，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 夏浩天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服装二厂是我的命/根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好命，走的每一步都这么轻松，这么成功？” “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服装二厂究竟付出了多少！” “你怎么会知道？” 此时的夏浩天已经穷途末路，说话的时候就像疯了一样，癫狂的大笑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可怜父母心 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滚动了下来。 是啊，谁能知道他为了服装二厂，为了能够让自己出人头地究竟付出了多少？ 他并不是连城本地人，当年家里穷的连红薯都吃不起了，他爹又是个脾气不好的，只会动手打人。 夏浩天还没成年，就被父亲逼着出来做苦力赚钱吃饭了。 夏浩天从事过很多行业，在澡堂给人搓过澡，半夜不睡觉扒过拉煤的车厢，甚至饿极了，还跟野狗抢过食物。 就这样，他一点一点的积攒下来了第一笔钱，求爷爷告奶奶的在跪在别人家门口，求着人家让自己挂名办厂。 服装二厂刚刚办起来的时候，就只有三台缝纫机，就这还是他夏浩天到处奔波，一点一点的把厂子做大做强的。 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规模服装二厂，这就是夏浩天的命/根子，就是他的孩子！ 那一天，林武找到他的时候，夏浩天刚刚赚了一大笔钱，正是志得意满、满面春风的时候。 见对方貌不惊人，所以他拒绝了林武的合作。 可谁能想得到，就是这么一个照面儿，就让他沦落到了如今的下场。 夏浩天死死的攥着拳头，浑身颤抖，神色之中充满了悲怆。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林武，凭你的本事，大可以去别的地方赚钱，何必这么一步一步紧逼我？” “你这样做，只是为了报复当初我拒绝了你吗？” 就像是一头濒死的猛兽，夏浩天不断的发出悲鸣。 然而反观林武，却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极致的冷静。 直到他问出这句话，林武才站起身。 他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浩天。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报复你。” 他神色淡然的摇了摇头：“夏浩天，你怕不是忘记了，要偷走我设计图的人是你，最开始打价格战的人是你，想要抢走我合作伙伴的人还是你。” “至于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先动了杀人的心思，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说到底，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你，甚至还想和你合作，只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跳进了监狱，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要说有关系的话，那只能说你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 夏浩天怔怔的的看着林武，忽然又笑了起来。 眼泪滚落，他却浑不在意。 胡乱的抹去眼泪之后，他又把视线落在了林武的身上。 “你想要我的服装二厂也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林武点了点头：“你说。” “为了服装厂，我一直没有结婚，没有老婆，也没孩子……” 夏浩天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顿了顿又说：“但是我有一个老母亲，今天已经快七十岁了，服装二厂可以给你，但是你得拿出一部分钱给她老人家养老，就说是我留给她的。” 听到这里，林武微微动了动神色。 他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下来：“可以。” 从局子里出来，林武当即就找人签订了一系列的流程，和监狱之中的夏浩天达成了协议之后，服装二厂以及相关的一系列东西就都变成了林武的资产。 林武也出具了谅解书吗，为夏浩天减刑了不少。 服装二厂交接的事情不是很难，所以林武让林文和瘦猴儿去办了，他自己则是从银行里面拿出了五千块钱，当天就去了夏浩天的老家。 按照夏浩天给的地址，又问了几个村民，一路找到了夏浩天老母亲的家。 老太太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脚上踩着破了口的布鞋，一双袜子都是不同颜色的。 此时此刻，老太太正在种地，嘴里嘟囔着什么。 走近了一些，林武才听清楚老太太再说什么。 她碎碎念叨着：“这下了雪好啊，白雪这么一压，白菜甜滋滋的，给小天送去，他最喜欢吃这口了……” “大娘！” 林武大声的喊了一声，那老太太手上动作一顿，这才慢吞吞的回头看了林武一眼。 “你找我？” 老太太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腿脚不利索，丈夫和她关系不好，前几天跟着女儿出去住了，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武点了点头，露出个笑脸后说道：“是夏总让我来找您的。” “夏总？”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林武看了看，逐渐的有了光彩。 “是小天儿啊！” 她把锄头放下，跟着林武走到田埂上。 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老太太抓着林武的手问道：“怎么小天儿又让你给我送钱来了？” 老太太皱着眉头使劲儿的摆了摆手：“我说多少次了，我不要钱，这孩子总是不听话，他一个人在外边儿打拼多辛苦啊，怎么总是给我送钱回来？自己留着花多好……” 林武听着老太太的抱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五千块钱交给了她。 “大娘，这是五千块钱，夏总让我送过来的。” “多少？五千？怎么这么多？” 大娘显然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当时吃惊不小。 她小心翼翼的把钱收好，随即眉头紧皱，显得很是心疼。 “这钱我也不乱花，都存着给我家小天儿以后娶媳妇儿用。”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林武就要离开，赶忙说道：“你别走了，留下来吃个饭，家里还有几只鸡，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林武却摇头拒绝了，老太太一个人过的如此艰辛，他又怎么舍得吃老太太的鸡？ 走出没两步，身后的老太太又颤颤巍巍的追了上来。 生怕老太太摔跤，林武赶忙停下。 “大娘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儿吗？” 老太太笑了笑，伸出干枯的双手抓住了林武的胳膊。 她的手就像是树皮，上边儿龟裂出无数的裂纹。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林武见到这一幕，心思也无比的复杂。 “同志，小天儿他啥时候回来呀？” 像是怕林武多想一样，老太太叹了口气，旋即又挤出个笑脸：“他厂子里忙我知道，可是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总得回来一趟？” “你回去帮大娘跟他说道说道，就说以后别拿钱回来了，娘不缺钱。”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过年回家 “家里腌了腊肉和咸鱼，还有他最喜欢吃的腊肉，都给他留着呢……哎，我老了，什么都不图，就图他回来过个年，娘俩团团圆圆的，行不？” 林武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说道：“行，大娘，我回去跟夏总说。” 见林武答应了，老太太这才露出笑脸，没有几颗牙齿的笑脸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诚挚。 林武赶忙转过身，擦去眼角滚烫的泪水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村子。 这个冬天，连城格外的冷，大雪下了好几次。 年关将近，柯元白把老家里的老母亲也接到了连城，打算过完年就不回去了。 秋天里腌制好了蜜饯，刚好冬天的时候去海市售卖。 林国福和赵爱芬那边儿忙的焦头烂额，找人送了好几次消息过来，最后还发脾气，说林文林武他们要是再不回去，老两口就要来连城带人了。 听到这话，林文林武才终于快刀斩乱麻，把两个厂子的事儿全部交给柯元白打理，自己则是带着家人返回村子。 也幸好服装二厂交接比较容易，对于员工来说，无非就是换了个老板，这压根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换了老板也好，厂子之前拖欠的工资还有福利都发放下去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闹意见。 把事情交代完毕之后，林武林文和林芳带着一大家子返回了县城。 林武没有先回家，而是趁机去了学校一趟。 之前答应学校几位老师帮忙翻译英语教材，可是学校缺钱，一直都没有给他结算翻译的钱。 林武也不缺这些钱，本来是想不了了之的，只是他拒绝了几次，对方都不肯答应，最终林武也只能同意。 在连城的时候，林武就拍了电报给林守正，让他帮自己约一下那位康老师。 回到县城后，林文让二哥林文带着一大家子人先回去，他则是去百货大楼买了两瓶酒，又顺带买了两斤大肥膘猪肉，这才去了守正文具店那边儿。 远远的就看见学校老师康宇站在门口等自己，林武走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康老师，让你久等了。” 一看见林武来了，康宇也笑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一共几十块钱的事情，结果愣是拖了小半年。” 说着话，康宇就赶紧从口袋里面摸出几张大团结递给林武。 林武却是摇头拒绝了：“康老师，这钱我可不能收。” 康宇一愣：“怎么了？这不是说好的事吗？怎么现在不肯收了？” “林同志，这钱是学校批下来的，你要是不收，我还得还回去，没这个必要，你赶紧收下，咱们学校不能欠你这个人情。” 康宇说着话，就想要把钱硬塞给了林武。 然而，林武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身子却是往后退了退，态度十分坚定。 “康老师，你听我把话说完。” 见他态度坚定，康宇也只能停下来，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那你说，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儿，我肯定不会拒绝。” “是这样的，明年夏天的高考，我和我媳妇儿想要报名参加，关于学籍的事儿，可能得加入你们学校，你看这个事儿……” 说到这里，林武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笑吟吟的递了一根烟过去。 康宇这会儿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只是。 啥？他和他媳妇儿都想要报名参加高考？ 康宇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什么！？” 店内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震惊又错愕。 “林武，你要读书考大学啊？” 对于这个声音，林武并不陌生。 他扭头斜撇了林守正一眼，故意板着脸反问了一句：“咋啦，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好奇……” 林武故意吓唬他：“他林远帆能读书，我就不能？” 林守正从小就打不过林武，长大之后又是胆小的性格，当下锁着脖子不敢多说了。 “哎呀，林武，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现在觉得自己可真够倒霉的，这段时间京都城那边儿的林远帆隔三差五的就拍电报回来，无非是问关于林武的事情。 可惜林武去了省城，具体做什么事儿林守正根本不清楚，因此每次都只是回复三个字——不知道。 因为这种回答，他没少挨骂。 林守正也憋着气，心想拍电报多贵啊，林远帆也不给自己报销，文具店的收入他也拿不了多少，辛辛苦苦在这儿守一年，到头来还得天天挨骂，还不如帮着林武卖试卷呢！ 好歹人家林武是实实在在把钱给了自己的，而且仔细回想一下，林武可比林远帆好多了，舍得给钱，对自己也还不错，起码不会动不动就骂人。 林守正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有道理，当下他顿了顿，又对着康宇认真的问了一句： “康老师，这谁让应该没问题？” “我听我爸说了，这年头只要有心参加高考，想要为祖国做贡献的，都是能够办理学籍的。” “我还听说前些年大批知青办理学籍返乡，就是从咱们县城考出去的。” 听到这话，林武忍不住朝着林守正看了一眼，心中略微有些诧异。 这小子居然会为自己说话，难道他不站林远帆那边了？ 康宇这会儿才算是反应了过来，他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了林武几眼，之后才说： “这事儿的确是有，而且前些年的时候，咱们县城给了不少知青办理学籍，其中不少人都考上大学回去了。” “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从去年开始，我们的校长就下了命令，说是要提高要求，不能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办理学籍，这样的话，就太影响咱们学校的工作和成绩了。” 他看看了林武，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钱，一脸的为难之色。 “毕竟很多人说是要考大学，其实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们不知道办理一个学期需要费不少功夫，所以……” 康宇看着林武，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是林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实际上，往前推几年，高考开放的消息传播出来的时候，全国各地的知青们都沸腾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有关林远帆的事 知青下乡，投身广袤的农村，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句喊的好听的口号而已，真正的折磨和痛苦以及那种被埋没的郁郁不得志，只有知青们心里清楚。 高考开放之后，一大群知青就浩浩荡荡的申请了高考，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返回自己喜欢的大城市。 只不过，那些大城市里，稍微有人脉的话还好一些，那些早就被遗忘的知青就只能眼巴巴的等着村子里分配办理入学学籍的名额。 毕竟这年头的教育行业还百废待兴，学校刚刚投入使用，每个学校下边负责的村庄都有不少，知青自然是不在少数，名额当然得由当时的村书/记推荐上报到县城，最后才能确定执行名额。 即便是确定了名额，那也得之后的第二年才能够参加高考。 而八二年的时候，知青总算是能够陆陆续续返乡了，这一下子就走了不少人。 高考结束之后，当地的学校的压力才缓解下来。 康宇说的也没错，想要读书参加高考，看看更加广阔的世界，这样的人大有人在，而且这时候的高考没有年龄和身份的限制，只要你想参加考试，那随便谁都能参加。 因此，这两年县城高中就接到了不少十分离谱的申请。 无数人都求着办理入学学籍，其中有收破烂的、年过半百的老教师、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社会人士，这也大大的浪费了新生的教育资源。 因此从去年开始，县城高中办理学籍申请就严格了不少。 康宇虽然是县城高中的老师，但是这会儿要说拍着胸脯保证能帮林武夫妻办理入学申请，他也不能打包票。 林武想了想之后说道：“康老师，我能理解您的难处，办理学籍这事儿需要什么流程、什么条件，咱们一步一步走，按照规定来就行。” “我和我媳妇儿是真的想念书，也是真的想要继续深造，咱们县城高中的领导可能也不会拒绝。” 林武先是帮着他们解决了英语方面的难题，现在又给他们戴了高帽抗，想要直接拒绝就不可能了。 沉吟片刻之后，康宇这才一拍大腿：“现在是寒假，马上要过年了，你要想办理学籍，就等明年开春，学校开学的时候再来，咱们到时候走个流程，办理一下申请手续。” “那时候，学校需要什么考核，我再告诉你们。” 最哦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林武，你是个文化人，别担心，你肯定能行的。” 听到这话，林武的心里就有个数。 他笑着将手里提着东西递了过去，见到康宇就要拒绝，林武赶忙解释说：“康老师，我这些东西可不是白送的，就指望着你明年能够在校长那边儿帮我说点好话了。” 康宇闻言，也不好再不拒绝，只能有些尴尬的把东西接了过来。 说实在的，他心里哪儿能不明白林武的心思？ 能不能通过林武夫妻二人的神情，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校长手里，跟他这个老师没有半点关系。 林武这分明是诚心给他送东西！ 这个年轻人啊，实在是太会做人做事了。 拿了东西之后，康宇又和林武交谈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而另外一边，林武走进文具店。 林守正拿了一叠钱递给他，说道：“这是这段时间卖试卷的收入，你看一看对不对。” 林武接过来大致看了看，然后就从其中抽出三分之一的钱递给对方。 林守正一愣：“这这……这都是给我的？” 林守正是真的懵了——乖乖，这一叠钱可不少啊，估计过个年都不需要花这么多钱的！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眼看快过年了，这是给你的工资和奖金，拿着，不用客气。” 见他一副震惊的模样，林武没忍住，摇摇头故意说：“不想要？那就算了。” “想要想要，当然想要！” 林守正生怕他真的不给，赶忙从他的手里把钱接了过去。 按捺住想要好好清点一遍钞票的心思，林守正咧嘴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脸。 “我说林武，你咋一下子给我这么多钱？是不是有事儿需要我帮忙啊？” 实际上，林守正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客气客气而已。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小人物，能帮得上人家林武什么忙？ 然而他这一句话刚一说出口，林武就上前了一步，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他点了点头，坦荡荡的说道：“没错，我是想问你一件事，是关于林远帆的，行不行？” 林守正的表情一僵，只觉得手里的钱有些烫手。 问林远帆的事儿？我能不说吗？ 这一个个的，都是想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想了半天，他还是舍不得那沓钱，最后看了看林武，咬牙点头说道：“那……你问，只要我知道的，肯定会告诉你的。” 林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不用这么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想问一下林远帆现在在京都城是什么情况？” “除了念书之外，他还有没有做别的事情？” 话音落下，林武鬼祟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门外没有人进来，他这才压低声音，又对着林守正补充了一句：“比如说做生意。” 上次李远帆回来的时候，林武就看出来了，林远帆浑身上下的行头可不只是一个文具店的利润能够供应的起的。 估摸着这小子应该是在京城那边儿做起了生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林守正闻言，想了想之后就皱起了眉头，一脸的茫然。 他将林远帆给自己拍的电报内容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想了许久之后才有了头绪。 “好像是听说他在那边儿做了点儿小买卖，不过也只是顺便提了那么一嘴，具体是做什么生意，我并不知道。” 林守正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武：“我就知道这些，你也知道，林远帆心眼多着呢，什么话都不会和我说。” 林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和林守正告别之后，林武离开了文具店，靠着两条腿走回了内八村。 第三百四十七章 胭脂盒 回去的路上，林武走的又快又急，所以身上很暖和。 他的脑海之中全部都是林远帆和朱风雨的事情，在他想来，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不过可惜的是，两个人现在都不在村子，而且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想要调查清楚也是很困难的。 天气逐渐阴暗了下来，天空中出现雪花，裹挟着冷空气落在人间，时不时的还会抽打在林武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使劲揉了揉脸颊，林武的心中已经大致有了规划。 不管怎么说，明年开春之后，自己必须得去县城学校一趟，把自己和唐清婉的学籍办理好。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去京都城上学。 有了学籍，那他们就没必要非得规规矩矩的去学校上课了。 只要等到高考的的时候，回来参加考高就好了。 林武决定先去京都城踩踩点，顺便摸一摸那两个人具体的方位和底细，毕竟时间这东西实在是太宝贵了，林武实在是等不及了。 回到内八村之后，不管你是制衣厂的大老板，亦或者是赚了钱的员工，在林国福这里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他的儿子。 这些天里，林国福简直把两个儿子当驴使唤，林武和林文两兄弟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忙的都是密饯的事情。 他们每天到处跑，又找人运输收购，又得算账拿钱，反正各种事情都要他们忙活。 半个月忙活下来，林武都瘦了一圈。 对于林武来说，只有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的那两个月是最辛苦的，那时候的他没有启动资金，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自从开始做服装生意之后，他就没有那么累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从连城回来老家过年，却硬生生的瘦了五斤，这可把唐清婉心疼坏了。 总算是忙完了生意的事情，林文也累的够呛。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坐在驴车上喘了口气儿。 张香云端着一碗鸡蛋羹过来，递给林文之后，又转身回厨房拿了一碗给林武。 她说道：“赶紧吃点儿东西补一补，这些天可忙活坏了。” 林文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鸡蛋羹里边儿有红枣，还放了红糖，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几个意思？你是不是放错了？” 张香云闻言一脸疑惑的走了过来：“怎么了？” 林文皱着眉头说：“红枣、红糖什么的，这都是女人吃的，你给我吃干啥？” “那你想吃啥？” “……” 林武不管那么多，囫囵个儿三两口就把鸡蛋羹吃完了。 咽下去之后，他咂摸咂摸嘴巴，笑眯眯的抬头看着林文说了一句：“韭菜、枸杞、腰子、黑豆……” 林文扭头看着他：“你说啥呢？” 林武慢条斯理的把碗放下，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知会了一声：“我吃完了，二哥。” 张香云笑着返回厨房，而另外一边，林武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二哥，咱们两个兄弟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为什么他林远帆是三个字？” 林文林武和林与那番是堂兄弟，按理来说，他们三人的名字应该差不多才对。 林武之前就觉得疑惑，今天正好想起来，就问了出来。 林文动作一顿，脸色微微有些异样，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解释说：“林远帆生下来的时候，大爷大娘就找人算过卦，说是得压咱们家一头。” “咱爹当初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指望我好好读书的，所以名字里有一个文字，而林远帆的名字则是寓意着远航，可不就把我压的死死的吗？” 说着话，林文又喝了一口鸡蛋羹。 林武闻言则是皱了皱眉：“二哥，你就不生气？” 取名字的这些小心思，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不由得心中恼火。 这都什么事儿阿，亏得他爹能忍。 “定都定了，还能怎么办？” 林文闷闷的说了一句：“再说了，咱妈也闹腾过一次，只是咱大娘说那是算命先生乱说的，不能当真，我们家也不能真的因为这件事儿就撕破脸不是？” “……” 林武皱着眉头，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儿，他觉得不合适，所以就又咽了回去。 “你慢慢儿坐着，我回去休息一下。” 林武站起身朝着房间内走去，没走两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林文。 “二哥，他林远帆能远航，那也得是风平浪静的日子，要是遇见狂风骤雨，大海水面起伏，再大的船也得沉了，你说对不对？” 林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咋能不知道林武的心思？ 林文当下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说：“赶紧去休息，待会儿吃饭我喊你。” 林武转身走进屋子，唐清婉当时正在看书。 看见林武回来，她站起身来问了一句：“刚回来？” 林武点了点头，问了一句：“小萌萌呢？” 唐清婉说：“跟着大鹏小鹏去玩了。” 说完话，她又转身打开红木箱子。 “我给你找件衣服换上，打盆水过来擦擦身体，不然出一身汗了，风一吹却肯定要生病。” “这快过年了，可得健健康康的。” 说着话，唐清婉翻出衣服，转身又去打水了。 林武接过衣服，刚要换上，忽然瞥见箱子里有一样东西。 他眼眸一亮，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铁盒子，上面有长得很漂亮的女明星的画儿，是这个年头最流行的脂粉盒。 只不过，这脂粉盒肯定是空的，拿起来摇晃的时候，里面还会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林武盯着看了几眼，这才想起来——这是王巧红交给自己的铁盒子。 那是林武重生以来第一次遇见危险，没想到却在那里遇到了同村的王巧红。 她给了林武这个盒子，还要他把盒子转交给林远帆。 不过，林远帆一直在外读书没有回来，林武把东西塞进箱子里，时间长了就忘了。 这会儿忽然看见，他才想起来这件事情。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过年回家的林远帆 将盒子放在耳朵旁边轻轻晃了晃，里边传出哒哒哒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 稍微用了点力气，林武就把盒子打开了。 霎时间，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就飘了出来，依稀还能看见胭脂盒底下还留着淡淡的白色痕迹。 而在这个盒子里边儿有一枚小小的银戒指，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了。 把纸条拿起来打开一看，就见到上边儿有一排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女人的字，笔体柔和，娟秀又漂亮。 “远帆，戒指有两枚，送你一枚，至于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你什么时候来取都可以。” 落笔是一个小小的红字，是王巧红名字的缩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透露出这张纸条是王巧红特意写给林远帆的。 那枚戒指林武拿起来，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把玩了片刻，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就有了猜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王巧红送给林远帆的定情信物。 真是没想到，自己那个堂哥看起来正大光明的一个人，居然背地里真的和王巧红有一腿。 到现在，林武对他的认知更深了一份。 临近年关，估计用不了几天，林远帆也要从京都城回来了。 这枚戒指林武当然不能独吞，毕竟林远帆和王巧红只要稍微一通气就能知道出了问题。 正因为如此，林武想要对付林远帆，目前就不能打草惊蛇。 真要对付他，那就等去了京都城慢慢调查，总能抓住他的鞭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武把戒指和纸条重新放在胭脂盒里，盖上盖子后重新放回了红木箱子。 这会儿唐清婉也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找了一张凳子放下，抬头说道：“你自己擦擦身子，我去洗衣服。” 大年前一周，内八村又下了一场大雪，京都大学的学生林远帆也终于回家了。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的，还打了发蜡，小风一吹，太阳一照，像极了大老板。 他踩着一双黑色的牛皮鞋，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所以上边儿丝毫不染尘埃。 林远帆手上提着一个小牛皮箱子，还换了一块儿手表，回村的时候满面红光的。 自从上次被拆穿了做生意的事情后，林远帆也干脆不再遮掩。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林全福和陶秋霞以及林辜负你都出来迎接了。 远远的看见林远帆回来，陶秋霞眼前一亮，使劲儿的挥舞着双手招呼起来：“远帆，你咋才回来？想死妈了。” 说话间，她就红了眼眶。 陶秋霞这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独苗，还是个争气的大学生，这可是她能吹嘘一辈子的骄傲。 宝贝儿子一走就是半年，当娘的如何能不挂念？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富贵看见宝贝孙子，也是高兴的不行。 他背负双手往前走了两步，看清楚林远帆的穿着打扮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虽然心中不爽，但是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啥。 自从目睹了林国福也开始做生意赚钱之后，林富贵的思想也多少改变了一些。 做生意能挣大钱，能够盖得起红砖房，还能顿顿吃/精细粮，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别人都不知道，赵爱芬每天在她家院子里做菜，林富贵有多馋。 辣椒炒肉、红烧肉…… 林富贵天天端着碗蹲在墙根儿，馋的直流口水！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林全福这个大儿子也越来越来气。 如果不是念着林远帆是个大学生，他又拉不下这张老脸，不然早就回去跟着林国福一家人住红砖房了。 那房子可是真好啊，他这辈子都没住过那样气派的房子。 “爷爷，爸妈，我回来了。” 林远帆走到门口，笑着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就好，路上冻坏了？” 林全福伸出手，把林远帆手里的箱子接了过去。 “赶紧进去屋子，外边冷。” “你妈给你做了猪肉，就在锅里炖着，待会儿多吃点，可得好好补补身体。” 对于他们家来说，家里吃顿肉都是非常难得的，只有等儿子回来了，或者是过年过节才能奢侈一点。 林远帆点了点，刚准备抬脚走进去，突然瞥见了旁边儿的红砖房。 整整齐齐的三栋小洋楼，院子里边儿还打了水泥地，这会儿也到了晚饭时间，赵爱芬开始做饭，香味随着寒风飘出来，他站在自家门口都能闻见。 林富贵顺着林远帆的视线看过去，咂摸着嘴说了一句：“林武挣着钱了，生意做到大城市去了，也算是有出息。” 林远帆挑了挑眉，没有搭茬儿。 林富贵顿了顿，又说：“远帆啊，你之前做生意，爷爷骂了你，那是为了你好，你别介意。” “现在你是个大人物了，肚子里都是墨水，应该比爷爷更懂道理。” “你看看你爹娘，这辈子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你要是真的挣了钱，也该拿出来给你爹娘花，免得村子里边儿有人碎嘴说你不孝顺。” 实际上，林富贵早就想说这话了。 这段时间里，他仔仔细细的想了想，也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不过，他对这个宝贝孙子是真的心疼，就算这会儿把话说重了，那也不过是敲打敲打他。 李远帆闻言，扭过头恩了一声，开口说道：“姐姐，我知道的。” 说话间，隔壁院子刚好走出几个人。 林远帆看了几眼，收回视线之后蹲下/身子，打开从京都城带回来的皮箱子，而后当着隔壁几个人的面儿打开。 他说道：“爸妈，这些钱都是给你们的，以后我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不会让你们二再受委屈了。” 说着话，林远帆就从箱子里面拿出了几捆大团结，转身递给了陶秋霞。 这一下子，陶秋霞、林富贵和林全福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林远帆微笑着又拿出一捆大团结递给了林富贵。 “爷爷，您也辛苦了，拿着这些钱想买点儿什么都行，您跟我奶奶坐在我们家，总不能让人说亏待了你们。” 第三百四十九章 应该是我搞错了 “以前怕您生气我做生意的事儿，所以我也没敢告诉您，但是这次回去，我们老师说了，我现在还不是公职人员，做生意也没关系，等到以后毕业了就不能再这么干了。” “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我还有两年时间才能毕业，所以我要趁着这段时间多挣点钱，好孝敬爸妈和爷爷奶奶。” “等到时候国家给我分配了工作，我就不做买卖了。” 林远帆这番话说的极为圆滑和孝顺，一下子就把全家人哄得高兴极了。 “哎呀，这真是的……” 林富贵看见那么多钱，激动的不行，嘟嘟囔囔了好几遍，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伸出手在林与那番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好孙子，真是爷爷的好孙子，没白供你读大学！” 林富贵看着那些钱，一下子就挺直了腰杆，好像挣了钱的人是自己一样。 这会儿村子里边儿不少人都凑了过来，看见了林与那番这一身派头后，内心又是羡慕，又是感慨。 “要我说啊，还得是读大学好，出去读了书，又见了世面，你瞧瞧，林远帆这可就算是脱离了咱们泥腿子的行列，以后他们全家都要跟着享福。” “可不是嘛！老祖宗都说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林老大有福气啊！” “瞧瞧他儿子这一身衣服，穿的多板正，村子里边儿估计都没姑娘能配得上人家。” “嘿，瞧瞧你这话说的，以后林老大的儿子肯定要娶一个读大学的媳妇儿，怎么可能在咱们村子里边儿找？” 一群人开始闲聊说起了八卦，然后说着说着，忽然不知道是谁提起了王巧红。 “哎我说，我记得王家那姑娘以前不是也喜欢这林远帆吗？两个人到底成没成啊？” “不知道，我只是远远的瞧见几次王家的姑娘眼巴巴的看着林远帆，后来听说和知青搞一块去了，谁知道呢！” “三个人相互喜欢？他们可别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远帆听见了，脸色立刻就变了。 一旁，陶秋霞也听见了那些声音，将手里的钱猛的往林全福的怀里一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些人就骂了起来。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把你们的嘴巴撕了？” “早上吃屎了，怎么嘴巴这么臭！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 “你们说说看，我家远帆和那个王巧红怎么了？你们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 “我告诉你们，我们家远帆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能在这鸟不拉屎的村子里边娶媳妇？也不看看她们都是什么货色，能配得上我家远帆吗？” 陶秋霞破口大骂不已，这一开口，顿时都呛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各位村民自觉没趣，嘟囔着埋怨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林全福把钱收好，上前拉了拉陶秋霞的胳膊，小声满员了一句：“你这人咋回事儿？远帆才刚回来，饭还没吃上，你就跟人家吵了起来，你这脾气也太火爆了……” “你懂啥？” 陶秋霞瞪了他一眼：“你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这会儿还倒打一耙？听没听见那些人说什么？他们可是在污蔑咱们儿子的清白！” “咱们远帆以后可是要当大褂呢挣大钱的，要是被他们败坏了名声，以后还怎么娶有钱人家的媳妇儿？” 林全福一听这话，当下也不说话了。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媳妇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自己儿子林远帆一表人才，这才半年不见，瞧瞧这模样，简直就是人中龙凤，一般人家的姑娘还真配不上。 “走了走了，赶紧回家，锅里边还炖着肉呢。” 林远帆点了点头，抬腿就要走进屋子，可谁曾想，隔壁院子里，林武忽然从墙头探出头来看了过来。 “堂哥，回来了？” 他笑眯眯的看了看，而后冲着的林远帆招了招手。 “堂哥，也是回来过年呢？” 陶秋霞这会儿见着儿子挣了不少钱，又是大学生，别提多神气了。 听见林武的问话之后，她挺直了腰杆儿，就差没用鼻孔看林武了。 “可不是嘛，等过完这个年，我们家也盖红砖房！” “一栋房子而已，能花几个钱？谁还住不上似得。” 林武知道她这是故意挤兑自己，却依旧笑眯眯的不生气。 他看向了林远帆，伸手在口子里边儿摸了摸，随后就把那个胭脂盒给摸了出来。 他在林远帆的面前晃了晃，故意问道：“堂哥，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认识王巧红呢，敢听你跟她没关系啊？” “那是……” 林远帆眯起眼睛，看清楚林武手里的铁盒子之后，脸色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上前走了一步，盯着林武压低声音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武却扫了耸肩，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铁盒子，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多嘴问一问。” “堂哥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在县城遇见了那个王巧红，她让我带这个铁盒子带过来，说是要交给咱们村的大学生。”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给你的，却没想到你不认识她……既然这样，那就应该是我搞错了。” “……” 林远帆狠皱着眉头盯着墙头上的林武，就见他果真把那烟纸盒子重新揣进了口袋里。 “没事儿了，堂哥，我回去了。” 陶秋霞缺不乐意了，上前横眉竖目的教训了起来：“林武，你可别乱说话，你肯定是搞错了，我们家远帆怎么可能认识她王巧红！” “……” 林远帆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看着林武的时候，眼神变得有些阴冷。 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那个铁盒子里边儿装着的，应该是王巧红要传递给自己的消息。 一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辩解自己和王巧红的关系。 第三百五十章 不能坏了人家名声 林远帆装作若无其事转身回去的时候，就见到林富贵盯着自己，他又露出了文质彬彬、人畜无害的笑容，好像这件事情真的和他没关系一样。 大年三十这一天，林国福一大清早就起来了。 他走出门去，看见刘文林武还在睡觉，又想着今天事情比较多，得把两个儿子叫起来干活，就要上前叫人。 只是这会儿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儿，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也不能一声不吭的就闯进去。 于是林国福想了个主意，去灶堂里边儿夹起一块炭火，拽了两个炮仗，走到院子中心就点燃了起来。 啪啪啪！ 几声装炸响起，院子里边儿的鸡都被吓得乱飞起来。 孩子睡得沉没听见，反倒是林武和唐清婉齐刷刷的睁开了眼睛。 “这天气可真冷，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外边儿看看，估摸着是我爹催我们起来干活了。” 唐清婉点了点头，又缩回了被窝里边儿睡觉了。 等了一会儿，察觉身边的林武没走，唐清婉就迷迷糊糊的探出脑袋看了过来。 “怎么了？” 这会儿晨光透过窗户落在唐清婉的脸上，昨晚下了雪，阳光一照，反射出冷白色的光，衬托的唐清婉肤色愈发白皙了。 林武看着她那睡眼惺忪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凑上去用被子拱了拱。 霎时间，一股温热的气息就飘了出来。 “怎么还没走？” 林武笑了笑，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媳妇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唐清婉没反应过来，林武就已经把脸凑了过来。 “这这这。” 他点了点自己的脸：“来，亲老公一个。” 唐清婉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这才从被窝里边钻出来，飞快的在林武的脸蛋上啄了一下。 “好了好了，赶紧走，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今天是大年三十，家里肯定很忙，快去帮忙。” 得了媳妇儿的吻，林武这才心满意足。 他起身穿了棉袄，又找了一双毛茸茸的靴子穿着，这才走出门去。 房门一开，冷风扑面而来，林武顿时清醒了许多。 走到院子里，林武就发现二哥林文也已经出来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二人顿时戏中了然。 “看看你们两兄弟，像什么样子！” 林国福站在院子里边儿黑着脸，张嘴就骂了起来：“一个个的都当了老板了，长了懒骨头了？这大过年的，都不给你们祖宗上香，几点钟了还不起来，知不知道今天过年？” 林武一脸的无奈：“爹，这才六点钟，干活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不料，林国福走过来踢了他一脚。 “咱家老祖宗昨晚做梦给我了，让我给他们上香，这还不着急？” 随后，他转身回屋拿了一包烟出来，给两个儿子每人里面塞了三根烟，随后招呼说： “过来拜一拜祖宗，一个个的都懒得不像样子了，幸亏我这个当爹的还在，要是我不在，你们谁能记得给老祖宗上香？” 林国福大清早就起来骂骂咧咧的，林文林武两兄弟对此也是颇为无奈。 自己这个老爹真是的，为了教训自己，居然连老祖宗都搬出来了。 跟着林国福拜了祖宗，又烧了黄纸，之后林文就把驴车赶了出来。 林国福说：“今天你们两兄弟去县城转一转，看看有啥吃的用的，都买点儿回来。” “瓜子花生什么的，昨天你娘都从摊贩手里买了一点，你们买点孩子吃的零食就行。” 林文点头表示记下了，林武则是一步跳上驴车，二人这才晃晃悠悠的进了城。 今天是大年三十，上午已经是摊贩们最后的摆摊时间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关门闭户做团圆饭，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林武买了鱼和肉，又买了一些八宝糖和小零食之类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堆放在驴车上，林文此刻还在摊子前面排队买对联。 这年头的对联基本上都是县城里边老资历的教书先生写的，毛笔沾上墨水写下一些祝福美好的言语，配合上红纸的背景十分喜庆，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林文一口气把家里大大小小的门窗，甚至连驴棚都买了对联，实打实的大客户。 林武蹲在驴车那边等的无聊，正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去百货大楼那边儿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新鲜玩意儿，好给家里孩子带回去，忽然一转身就看见了林远帆。 他就站在马路对面儿盯着自己，这让林武浑身汗毛的竖起来了。 这人怎么像个鬼一样，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该不会是跟着自己走了一路？ 林武先是微微皱眉，然后露出了个笑脸，热情的朝着林远帆招了招手。 “堂哥，好巧啊，你也下来买年货呢？” 林远帆迟疑了一下，走过来站在林武面前。 他盯着林武看了看，这才开口说道：“你怎么认识王巧红的？” 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武，眼眸无比深沉，其中好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林。 林武心头一动，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他说道：“都是一个村子的，见个面打个招呼也没什么的？” 说完这话，他忽然露出一个吃惊的神色。 动作夸张的打量了面前林远帆几眼，林武啧啧出声：“哎呀，堂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儿？脸色不太对啊！” 林远帆盯着林武看了一会，微微一笑说道：“林武，实际上我和王同志认识，她交给你的那个铁盒子，应该就是给我的。” “啊？” 林武故作吃惊，反问了一句：“堂哥，既然认识，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你也知道，王巧红是个女同志，我不好说些什么，不然会坏了人家名声的。” “哦？是吗？” 林武笑眯眯的看着林远帆，眼神有些玩味。 看见他这副模样，林远帆心头咯噔一下。 实际上，他出去念书的这一年时间里，放假偶尔回来一两次，就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个林武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这会儿看着自己的时候，林远帆心脏突突突的狂跳着，只觉得对方眼神犀利，好像是看穿了自己的所有心思一样，直让他心底发寒。 第三百五十一章 热热闹闹过大年 “我说的是真的，我之前之所以不承认这事，是因为她好歹是个女同志，要是随随便便的就承认了，村子里的人难免会说些闲话。” 林远帆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见林武依旧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他又耐心解释了一句：“帮助妇女同志，也不能给妇女同志制造麻烦，林武，你应该能理解我的？” 乖乖，这话说的可真冠冕堂皇，林武都忍不住在心里边儿给林远帆鼓了鼓掌。 还真别说，这种人八面玲珑，去了官场说不定还真能有一番成就。 只不过，林远帆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注定是是走不远的。 二人对视良久，就在林远帆心头发慌，已经准备跟林武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林武忽然咧嘴笑了笑。 他摇摇头说：“堂哥，就算你这么说，那盒子我也不能给你。” 林远帆有些急了：“为什么？” 林武一脸认真的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是假的？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我骗你干什么？我又不是……” 林屋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林远帆的言语。 “这样，堂哥，反正王巧红也在咱们县城，不然的话，你直接去找她，要是这盒子里边儿有什么贵重的物品，我直接你们就是了，咋样？” “……” 林远帆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武居然敢如此为难自己，一时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大过年的，他要是上门去找王巧红，万一被人瞧见了，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那铁盒子里边儿肯定有重要的信息，林武要一直不给他，这更麻烦。 林远帆在脑子里权衡了一阵子，最终咬着牙盯着林武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没过一会儿，林文买好对联儿走了回来。 看见林武坐在驴车旁边儿一脸春风的模样，林文也罕见的咧嘴笑了笑。 “咋的，你捡到钱了，怎么这么高兴？” 林武站起身来迎接林文，口中说道：“是挺高兴的，比捡到钱还高兴。” 林武这次重生回来，虽然顺手做了不少好事儿，但本质上还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 对他好的人，他能帮就帮。 可要是欺负他，林武也会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 驴车晃晃悠悠的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刚一进院子，就听见了无比热闹的声音。 大鹏小鹏和林敬忠在院子里边儿玩鞭炮，小萌萌也高兴的不行，拿着风车就跟在三人后边儿跑。 “哥哥，哥哥，等等我。” 冷风一吹，风车呼呼的转个不停。 不过，小萌萌跑着跑着一个没注意，一脚踩空就跌坐在了雪堆里。 可能是冰冷的雪刺激到了皮肤，反正小萌萌下一刻就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林武刚一回来就听见她在哭，赶忙跳下车将小萌萌抱了起来。 小家伙委屈的不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爸爸，屁屁疼，屁屁疼。” 小家伙扭动着下半身，不断的哭喊着。 林武低头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小家伙刚刚尿了裤子，唐清婉想要给她换尿布，可小家伙听见院子里边儿正在放鞭炮，心痒难耐之下，就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结果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小屁股上沾满了冰碴子。 “小萌萌，不要哭了，爸爸给你拍一拍。” 林武伸手将小萌萌身上的冰碴子拍掉，然后又用双手帮着小家伙捂了捂屁股胆儿，这次把她放下。 小家伙感觉舒服了，又吭哧吭哧的扭着屁股去跟大鹏小鹏玩儿了。 林武抓了一把糖，挨个的塞给孩子们，院子里愈发的欢天喜地了。 吃过饭之后，下午就是女人们的战场了。 林武靠在门口嗑着瓜子儿，满脸喜气的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 就在此时，他忽然站直身子吆喝了一声：“张婶儿，今天那个王家姑娘回来没有啊？” 这个张婶儿就住在王巧红家旁边儿，听到林武的吆喝后，王婶儿扭头看了看，开口说： “好像是回来了，那姑娘也没嫁人，总得回家过年不是？” “不过林武，你是不知道，那姑娘好像是赚了钱，身上穿的那叫一个好，怎么看都不像是泥腿子出身。” 女人们就爱说八卦，恰好林武也对这事儿感兴趣，干脆就拉着这位婶子进了院子，又塞给她一把瓜子，二人当下就开始在那里聊八卦了。 说了一会儿，张婶儿忽然反应了过来：“哎呀，可不能说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王婶儿你说的对，那个王家姑娘的确不错，我堂哥都说她是漂亮姑娘。” 张婶儿眼前一亮，又来了兴趣，赶忙问道：“真的假的？你堂哥林远帆说着话了？” 林武使劲儿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我堂哥好像还说找那王家姑娘有事儿呢。” 这位张婶儿简直就是吃瓜的典型，当下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一副非得把这瓜吃透了的神情。 “哎呀，你这么说，那我就得赶紧回去看看了，昨天陶秋霞还说他的宝贝儿子高贵，咱们村里的姑娘配不上了，要是让我看见林远帆和王家姑娘在一起，那我非得好好笑话她不可。” 时间过得很快，不到六点钟，天色就阴沉了下来。 另一边儿，村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开始响起了稀里哗啦的鞭炮声。 今年因为有林武组织起来的蜜饯生意，还有一开始的黄鳝生意，所以内八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积攒下了不少钱，也算是过了个肥年。 家里人多，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上边儿摆满了饭菜。 桌子最中间是一口铜锅，中间是长长的放碳口，烧红了的木炭往里边儿一丢，铜锅里边儿的水很快就滚开了。 这年头火锅锅底就是简单的两块大肥肉，再放上一勺猪油，生姜、大葱扔里边儿。 有条件的人还会再放几朵香菇，简单调个味，这就是鲜美的汤底了。 说起来，林武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少年没有吃过这种火锅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乡村大喇叭 随着时代的进步，他发现留在记忆里面的味道才是最鲜美、最让人难以忘怀的。 爆竹声声之中，小家伙们也不觉得困，穿上新衣服就开始拜年。 林国福喜滋滋的给自己的孙子孙女和两个外孙都准备了压岁钱，一人一块钱。 别看只是一块钱，放在这个年代，这已经很多了。 在八十年代的时候，人人兜里都没钱，过年的时候别说是给压岁钱了，能给几颗甜枣就算不错的了。 林国福抽了烟、喝了酒，现在一张脸通红通红的。 他大声喊着：“来来来，你们这些兔崽子，都过来拿压岁钱，拿了压岁钱就放在枕头底下，等过了年再花，听见没有？” 他一边打着酒嗝儿，一边儿将压岁钱递了过去。 这会儿还没有空包，用的就是红色的纸条剪裁出来的长条，把钱叠好裹起来，最后再用饭桌上的米粒粘住，这就是一个红包了。 几个孩子欢天喜地的接过压岁钱，然后就去院子里边儿捡炮仗玩了。 林国福看了几眼，心中也是无比的喜爱。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扭头看向了林文林武两兄弟。 “你们两个也过来。” 林文林武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爹要干什么，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爹，咋了？”林武嗑着瓜子问了一句。 林文则是问道：“爹，还有啥要干的吗？” 不料，林国福则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老子有那么坏吗？大过年的还让你干活？” “就算是有活儿，也得明天再干。” 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之后，林国福伸出手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掏了掏。 哗啦啦…… 让林文林武两兄弟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下一刻，林国福的口袋里就掉出了无数的红包，少说也有二十个！ 两兄弟瞠目结舌不已——这是什么情况？ 林国福手忙脚乱的把红包重新揣进口袋，而后羞恼的瞪了林文林武一眼。 之后，他从里面儿拿出四个红包递了出去。 看了看红包，又看了看一脸不自然的老爹，林武愣住了。 “爹，这是啥？” “这是啥？你才多大，眼睛就不好使了？” 林国福随手拉过一张长板凳就坐了下去，开口解释说：“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压岁钱？”林文有些不解，反问了一句：“我和林武都成家有孩子了，怎么还能要压岁钱？？” “爹，这些钱还是你留着花，我们都有钱，能够……”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国福轻轻踹了一脚。 或许是觉着大过年大儿子不吉利，林国福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不少。 “让你拿着就拿着，怎么那么多废话？一点儿都不像我林国福的儿子！” 林文挨了一脚，黑着脸不说话了。 林国福拿着旱烟枪抽了两口，又抬脚踢了踢自己面前的凳子说道：“坐下，跟你们说点事儿。” 林武虽然内心疑惑，却还是跟着林文坐了下来。 林国福吐了个烟圈，又在地上敲了敲旱烟枪，然后才抬头看向自己两个儿子。 “以前我跟你娘被人看不起，手头没钱，也没法儿给你们压岁钱，现在有了钱，就给你们补上，让你们心里也高兴些。” “你们两个兔崽子，如今都出息了，可在老子和你娘眼里，就跟院子里边儿的几个孩子一样，别总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不用依靠爹娘了，知道吗？” 林武嘿嘿的笑了笑，知道虽然他爹的话说的不太好听，但却是实打实的关心自己，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林文听了这话，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林国福又抽了几口烟，转头把视线放在了林武的身上。 “你啥时候去京都城？过完年就动身？” 林武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和我媳妇儿以后就要去京都城念书了，必须得提前去熟悉熟悉情况，到时候有条件就在京都城买个四合院，咱们一大家子人都能住的进去的那种。” 林国福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做了这么多打算？你真以为自己能考得上大学？” 林武傻笑着不反驳，静静地等着他爹的下文。 “事情还没做成之前，就不要到处乱说，免得让人家看笑话。” 林武点了点头：“是是是，爹你说的对。” 林国福不满林武的态度，瞪了他一眼，心里边儿忽然没来由的有些酸楚。 这是咋回事儿？ 自己的两个儿子如今都有了出息，过完年之后，一个要去连城继续做买卖赚大钱，另外一个要去京都城。 他们都是干大事儿、挣大钱的，怎么自己这心里边儿反倒开始不得劲儿了？ 林国福抓着旱烟枪塞进嘴里，使劲儿的抽了几口，之后又说：“你们记住，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得堂堂正正的，听见没有？” 林文林武重重点了点头，齐声说：“爹，知道了。” 正月的日子过得滋润，人们都不觉得日子苦闷，所以时间也过的飞快，眨眼就到了初八。 到了现在，该跑的亲戚也差不多跑完了，没别的事情需要忙了。 林武坐在门槛上，远远的就听见隔壁陶秋霞在跟人吵架。 “还说跟人家王巧红没关系，前几天大半夜的时候，我在河边儿都亲眼看见了！” “陶秋霞，你儿子不是大学生吗？瞧瞧这干的是什么龌龊事儿！” 这声音是之前跟林武蹲在地上聊八卦的张婶儿的声音，此刻跟陶秋霞吵的面红耳赤。 他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号称村子里边儿的头号大喇叭，但凡听说一些琐碎事情，不出两天，全村人就都能知道了。 前天晚上的时候，张婶儿无意间看见林远帆去找王巧红。 两个人在河边儿的石头上，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就被张婶儿逮住了。 当时张婶儿手里拿着煤油灯，把那两张脸看的真真切切的。 结果到了第二天，村子里边儿大家伙儿都在串门，短短半天的时间，整个村子的人就都知道这事儿了。 张婶儿巧舌如簧，把那事儿说的更是有板有眼，后来更是传出了王巧红跟林远帆有一腿的消息，还说她亲眼看见了林远帆和王巧红大半夜抱在一起的画面。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可别后悔 这事儿传出去后，当天就差点儿把陶秋霞活活气死，直接就跟张婶儿吵了起来。 二人鸡飞狗跳的吵了两天，让不少人都看了热闹。 反倒是林武，对此觉得挺热闹的，一有时间就抓着瓜子蹲在门口听声音。 没过一会儿，他就看见林与那番走出了院子。 见到林武后，林远帆死死的盯着他，开口就是质问的口吻：“是不是你？” 他的脸色无比冰冷，好像看着敌人一样。 林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直面着他的视线，笑着回了一句：“堂哥，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要是真的和人家王同志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 林与那番脸色冰冷，盯着林武看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缓缓开口说：“我听说你要去京都城读书？” 林武点了点头，也没打算隐瞒这事，直接了当的就承认了：“怎么了？京都城那么大，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了？” 林远帆突然呵呵了两声：“能去，当然能去，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说完这话，林远帆就转身回去了院子里。 林武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也呵呵冷笑了两声。 “后悔？我林武从来都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林武心情大好。 今天的阳光是真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在这两天里，村子里边儿关于林远帆和王巧红的事情传的越来越邪乎，以至于林远帆都不能继续在家里呆着了，初九那天一大早，林远帆就又提着箱子离开了家。 他坐着火车，一天一夜后回到了京都城。 不过，他回去之后并没有回去学校，而是直奔一处胡同巷子而去。 巷子尽头有一个刷了漆的木门人家，林远帆上去敲了敲门，里边儿立刻就传出了咒骂。 “特娘的，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敲什么敲！” 林远帆没有说话，又加重力道使劲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里边就传出了穿鞋踢踢踏踏的声音。 那声音来到门口，随后房门被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 那是个年轻人，留着二八甩发，身上穿着一件呢子衣，灰色的长裤，一双棉拖鞋，五官长得十分英俊。 只是这会儿看起来，他有些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年轻人探出头来看了看，看见林远帆之后，不由得有些吃惊。 “林远帆？你怎么来了？” 说着话，他依旧堵在门口，没有要让林远帆进去的意思。 林远帆冷冷的看着他，表情之中带着一丝讥讽。 “朱风雨，你知不知道林武要带着他媳妇来京都城了？” 朱风雨眼睛一瞪，显得十分吃惊，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来。 “什么？他要来京都城？还带着他媳妇儿？” 见朱风雨脸色惨白，林远帆没有说话，只是抬腿轻轻的踢开门。 擦着朱风雨肩膀进去的时候，他才开口继续说了一句：“没错，唐清婉要来了。” 京都城的冬天本来就冷，今天白天又下了一天的雪，朱风雨站在门口，身上没穿几件衣裳，冷风一吹就冻得哆嗦了一下。 他赶忙把衣服裹好，四下瞧瞧，发现没人，这才关上门，转身跟着林远帆走进屋子里。 这是他在京都城租下的一间平房，虽然不知道林远帆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这个。 他必须要弄清楚林武和唐清婉的事情！ 走进屋子里，朱风雨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回事儿？他们两个人来京都城干什么，你问清楚了吗？该不会是巧合？” 屋子里边儿烧了火炕，林远帆也不客气，脱了鞋直接坐了上去。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这才说：“巧合？怎么可能！” 林远帆失笑一声：“你要是看见现在的林武，就不会这么说了。” 小口的喝了口热水，林远帆这才把这段时间林武的变化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风雨。 “我去打听了一下，他们两个人过完正月，在县城办了学籍，之后就要来京都城了，说是要了解了解情况。” 林与那番抬头看着朱风雨，神色平静的说：“要是他们发现你做的事情，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朱风雨想了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那怎么办？” 朱风雨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林远帆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京都城这地方是出了名的繁华和热闹，但也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这你应该很清楚。” “距离考大学还有半年时间，要是他们来了，发现这里日子不好过，到时候肯定会知难而退的。” “知难而退？” 朱凤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明白之后立刻站了起来，十分抵触的说：“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可不会做！” 开玩笑，他如今好不容易进了京都城大学，三年之后毕业出来，那可就是国家包分配的工作，妥妥的公职人员。 要是因为做某些下三滥的事情而被发现开除学籍，那他可就亏大发了。 林远帆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朱风雨一眼，颇为无奈的解释说：“谁硕让你用下三滥的手段了？” 他抬手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做事情得靠脑子，懂不懂？” 说着话，他往前挺了挺身子，一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朱风雨，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然的话，咱们都得玩完，你明白吗？” 朱风雨显然清楚里边的厉害，听见这话浑身就是一个哆嗦。 内八村这边儿，时间过的飞快。 这一天，林武带着唐清婉买了烟酒，又提了两条腊肉，然后就直奔县城高校长吴佩德家而去。 吴佩德是最老的一批知青，下放时间很长，和当地的人民早早生活在了一起，后来更是在这里娶妻生子。 即便是有了返乡的条件，他也没有走上那条道路，只是回家走了一趟。 在得知自己父母已经病死之后，他就已然拒而的又回到了县城，几十年如一日的勤勤恳恳工作，算是真正的为教育事业发光发热了一辈子。 第三百五十四章 校长面前做试卷 林武抵达吴佩德家的时候，吴培德正在琢磨今年学校的教材。 “老吴，有人找你。” 女人探出脑袋朝着吴佩德喊了一声，吴佩德应了一声，却还在惦记着脚踩的事情。 “这些教材都不看都怎么靠谱，这可怎么办？” 他盯着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将教材合上，转身朝着外边儿走去。 吴佩德走出门之后，不由得有些疑惑，开口问了一句：“谁找我啊？” 话音落下，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一对儿年轻的夫妻。 林武上前一步，笑盈盈的说了一句：“吴校长，是我。” 吴佩德没有见过林武，当下听的有些茫然。 上下打量了林武夫妻二人几眼之后，这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们找我有事儿吗？” 林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说道：“吴校长，我们是想来问一下学籍的事情的。” “哦，是你们啊！” 过年之前的时候，康宇就跟他打过招呼了，所以现在听见对方提起学籍的事儿，吴培德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你就是林武啊！”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吴培德赶忙请他们夫妻二人进了屋子。 之后，他又吩咐自己妻子给二人泡了茶。 简单闲聊了一会儿，吴培德就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十分的为难的样子。 他说道：“林武，这年头教育事业刚刚起步，咱们县城高中也是处于一个抹黑走的状态，你们想要读书，想要发奋图强为建设国家做贡献，这当然是好事儿，但是不得不说一句，你们要是没有足够的基础，仅仅只是靠着一颗赤诚之心，那是不够的。” “高考很难，尤其是这两年高考刚刚开放，你们想要在那样的考试里边儿取得好成绩，就更困难了。” 吴培德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的做着分析。 “想要一步登天考大学，那是十分不容易的……这样，我给你们几本教材和一些考试资料，你们先拿回去看一看，有点基础了再来提办学籍的事儿，就当是给咱们县城一个缓解压力的机会，好不好？” 吴培德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但即便如此，林武还是摇头拒绝了。 林武笑着说：“吴校长，我知道您的为难，但是我和媳妇已经复习了很久，也是有备而来的。” 见对方还是不肯答应，他便说到：“不然这样，您这里有没有去年的高考试卷？拿两份过来给我们做一做，我们不玩那些虚假，用成绩说话就行。” 吴培德知道林武帮着他们学校解决了英语的难题，现在正愁着怎么不失面子的拒绝对方的请求，听到这话，他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年轻人不卑不亢，倒是招人喜欢，不像某些人，一上来就只会用自己之前给予过的恩惠威胁自己。 他咬了咬牙，当时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既然你对自己有信心，那就试试看，刚好学校里边儿有现成的试卷，我去拿两份回来，你们做做看。” 虽然这年头的高考才刚刚恢复，但高考试卷也和后世差不多，都是被各个高中用来当做高三复习资料的。 作为学校的校长，吴培德当然拥有这样的试卷。 他拿着钥匙出门去了，二十分钟之后就返回来了。 他们家刚好就分配在学校边上，十分的方便。 吴培德拿来了试卷，递给唐清婉和林武之后笑着说：“你们做做看，难度还是挺大的。” 林武拿起试卷看了看，发现吴培德还真没说谎，上面的题目难度不小。 扭头看向唐清婉，却见她双眼亮晶晶的。 此时此刻，唐清婉双手小心翼翼的接，满是渴望的看着上面的习题。 这可是去年的高考试卷啊！ 换句话来说，只要试着做一做这份试卷，就能够从某方面证实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上大学！ “媳妇儿，别愣着了，赶紧做。” 林武笑了笑，唐清婉也朝着他看了一眼，一双秋水长眸都笑弯了起来。 “林武，我们加油！” 当下，二人就开始收敛心神，全神贯注的写起了试卷。 说实话，林武对唐清婉还是十分有信心的，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够呛。 毕竟他上辈子就没怎么念书，虽然重生回来知道了读书的重要性，也在唐清婉的督促下看了半年的书本，但他终究是半吊子，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学习。 即便是重生了一次，那也不能让这半桶水变成满满一桶不是？ 几张试卷写完，天都快黑了。 在这期间，吴培德一直在旁边守着。 有的时候等的心痒痒了，就会站起身来看一看二人的试卷。 这不看不知道，原来林武答题的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吴培德的预想。 原本吴培德还以为两个人很有可能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有没有本事，落笔就知道了。 林武的媳妇儿写的一手好字，娟秀漂亮，让人看着就欢喜。 吴培德还细心的发现，唐清婉答题的时候有条不紊，甚至在回答某些文科题目的时候，答题的思路就连他这个校长都从来没有想过。 吴佩德越看越震惊，到后来，他的眼睛都瞪大了。 “吴校长，我写好卷子了。” 林武放下笔，抬头看了过去。 而此时，吴佩德手里正拿着唐清婉写完的政/治试卷子，看的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震惊和狂喜。 “啊？” 吴培德回过神来，发现林武在看着自己，赶忙伸手接过他的试卷。 “写完了？你别着急，我先看看。” 接过林武的试卷打开，吴培德立刻就皱了皱眉。 或许是唐清婉给他的震惊太多了，拿着林武的试卷简单的扫了一圈，吴培德有些失落。 “怎么了？吴校长，我写的不对吗？” 听见林武的询问，吴培德赶忙摆了摆手。 小心翼翼的把试卷收好，然后露出了个笑脸，他解释说：“倒不是写的不对，你的试卷我看了看，其实还不错，尤其是英语试卷。” “之前康宇老师他们就说你的英语非常好，我刚刚看了看，果然没错。” 说到这里，吴培德顿了顿。 第三百五十五章 憋坏了吧 片刻之后，他补充了一句：“这么说，这一套试卷要是没有英语的话，你上大学可能够呛，但是加上英语分的话，你努努力，再复习半年，普通本科学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如此回答，林武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有些意外。 他笑着说了声谢谢，刚准备和吴培德在说些别的，唐清婉也已经把试卷全部写完了。 放下笔，将试卷双手交给了吴培德，唐清婉长长呼出一口气，口中说道：“吴校长，我也写好了，您看看。” 吴佩德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越看越激动。 “哎呀，林武，你媳妇儿的成绩可是真的相当好啊！” 他的心里清楚，这年头的高考就像是在矮个子里边儿拔高一样，尤其是刚刚恢复高考没几年，能有这样水平的人简直少之又少。 唐清婉的试卷，绝对是他近几年见过最漂亮的试卷了！ “吴校长，我媳妇儿的分数能考上京都城大学吗？” 吴培德看了看满脸期待的林武，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十分认真想了想，然后重重一点头。 他说：“我只是粗略的看了看，觉得倒是有一些可能，不过具体的答案我还没有比对，所以不能算出具体的分数。” 说完这话，他又赶忙说出了下文。 “总而言之，这半年时间里，你们好好复习，争取高考的时候考上好大学。” “至于学籍的事情，等开学之后，我就帮你们办理！” 听到吴培德这话，唐清婉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去了，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高兴的伸出手抓住了林武的胳膊，林武则是在她的手臂上之前拍了拍。 二人又与吴培德闲聊了一会儿，最后就起身告辞了。 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来。 现在已经将近正月十五，月光皎洁，尤其是地上还有一层化不开的雪吗，月光一照，将这夜晚映衬的如同白昼一样。 林武穿了一件军大衣，裹在身上根本不觉得冷。 把自行车推出来坐上去，林武扭头看向唐清婉。 这辆自行车是林文自己买，这几天一直在教林国福骑车，结果林国福摔了一跤之后就恼羞成怒，直接放弃了。 林文很少需要出门，干脆就把自行车交给了林武使用。 唐清婉本来准备坐在后面的，林武却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勾了过来。 “怎么了？”唐清婉不解的问道。 因为腰背林武勾着她的腰，而腰又是女人最敏感的地方，所以唐清婉不自觉的缩着脖子，那模样有些可爱。 “你坐在前面。” “啊？”唐清婉愈发疑惑了，完全不知道林武到底要做什么。 林武松开手，又拍了拍面前的自行车梁子，说道：“你坐在这儿。” 唐清婉虽然更想坐在后面，但是这会儿既然林武开口了，她也就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 只不过，坐下去等了一会，却始终没有动等到车子启动。 如此一来，唐清婉更加疑惑了。 “咱们不走？” 这语气让林武忍不住笑一笑，笑骂一句：“还不是心疼你这个没良心的！” 他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军大衣的扣子解开，把唐清婉囫囵个的搂进怀里，然后又用围巾绑上领子，将唐清婉完全的护在自己衣服下。 温热的体温夹杂着林武身上特有的味道，让唐清婉的心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抱紧点，不然接下去肯定会疼的。” “到时候哭鼻子，我可不管你。” “我才不会呢！” 唐清婉小女孩一样的哼了一声，手却很老实的抱住了林武。 把脸贴近他的胸膛，彼此温度传递，唐清婉的心都跟着加快了几分。 这还真是一种很奇妙体验呢！ 即便是唐清婉生了孩子，或者是知道林武是小萌萌的父亲，她都没有太多感受。 直到最近，唐清婉算是清楚的明白什么叫做心动，什么叫做喜欢了。 心潮澎湃中，唐清婉忍不住抬起头亲了一下林武的喉结。 他就像小猫一样，抬头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 林武低头看了唐清婉一眼，笑的满脸灿烂。 “林武，我喜欢你。” 林武我笑了笑，用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 片刻之后，他才说：“喜欢我的话，那今天晚上你努力点儿？” “啊？” “喜欢一个人是要主动，明白吗？” “林武，你怎么又开始说这种话了？！” 唐清婉被林武说的脸颊滚烫，气的伸手就掐了他一把。 “你再说，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那你答不答应？” “……” “就这一次。” 过完年后，林武把自己和唐清婉的资料上交到了县城。 学校里边儿之后的事情，林武就交给康宇处理了。 收拾好东西，林武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先去了连城。 见到他回来，柯元白高兴的亲自做了一大桌子菜给他们接风。 林武见他红光满面的，又是买烟，又是买酒，全程下来都是叮嘱自己媳妇别磕着碰着，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林武觉察到了一丝丝异样的苗头。 找了个机会，他拉着可原来走了出来。 二人站在院子树下，林武递了一根烟过去，开口问道：“柯叔，这几天不能在屋子里边抽烟，憋坏了？” 柯元白嘿嘿笑着也不说话，一幅憨厚的模样，一看他这样，林武的心里就有了底。 “嫂子有了？” 柯元白接过烟，蹲在树下点燃之后猛的吸了好几口，这才说道：“是啊，几天前厂子里边儿忙着上新款式的衣服，我有好几天没回家，一回去就发现她整个人都瘦了，吃啥吐啥。” “我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发现怀上了。” 柯元白叹了口气，神色之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医生说之前压力太大了，现在顺其自然了，也就有了。” “说来说去，都是我耽误了她。” 林武笑着拱了拱手：“柯叔，恭喜恭喜啊！” 柯元白挠了挠头，笑的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一会儿。 林武大致的就把厂里的事情规划了一遍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柯叔，那个何通讯员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何通讯员的请求 上次何润喜帮着他打了一架，林武去医院看了两次，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好好养着就行了。 林武心里过意不去，送了一些钱和东西给他，但全部都被他还了回来。 没办法之下，林武只好交代柯元白去照顾这位何通讯员。 柯元白说：“林武，正月里我去他家看过了，顺便带着东西去的，只可惜，他的情况……” 说到这里，柯元白皱了皱眉。 他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林武心头咯噔一下，心说难道还真出了什么事儿吗？ 不应该啊，只是打了一架，刀子又没有插在他的身上，不应该出大事儿才对。 在他的追问之下，柯元白这才把事情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何润喜家里实在是困难，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就那么一根独苗，上面原本有姐姐，但是因为家境困难，所以早早的送走一个，剩下的几个姐姐也都出嫁了。 只不过，何润喜的父母眼光实在不怎么样，给他几个姐找的婆家都不行。 何润喜的大姐嫁了个卖猪肉的屠夫，手里有点儿钱，只可惜性子暴躁，常年家暴她姐姐。 二姐嫁了个对她好的男人，只是命不好，孩子刚出生就死了男人，从那以后守了寡。 三姐生了一对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她连带孩子一起被娘家人看不起，一时冲动之下，就带着一对儿儿女儿投河自尽了。 家里边儿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何润喜，于是所有的担子就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明明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何润喜却看起来非常的显老。 按理说，何润喜当了通讯员，与镇长关系这么亲近，随便什么人送礼，都能送到他的手上，他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拮据才对。 只不过，何润喜偏偏个老实人，始终恪尽职守，清廉无比。 不管是谁送礼，他都一概不收。 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块，一发工资就全部寄回家里了，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日子能不辛苦吗？ 柯元白叹了口气，由衷的感慨了一句：“他是个好人啊，只可惜他太老实了。” 林武转了转眼珠子，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自己见到何润喜的时候，每一次递烟过去，都会被他拒绝。 那天晚上在巷子里边儿也是，明知道有危险，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林武的面前。。 算起来，林武好像欠了人家一个很大的人情。 “柯叔，还是我去杏花镇跑一趟。” 林武想了想之后又说：“柯叔，下午让瘦猴儿帮我买张火车票，明天上午出发的那种。” …… 下午三点钟，何润喜在核算这个月杏花镇在通信上面的支出。 门外有人走进来敲了敲门：“何通讯员，有人找你。” 何润喜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好，我马上就过去，让他在接待室等我。” 十五分钟之后，何润喜赶到接待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凳子上的林武。 “林老板，你怎么来了？” 何润喜有些意外，赶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林武站起身，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何润喜问道：“林老板，你找我是有事儿吗？” 林武笑着回了一句：“和通讯员，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来看看你还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林老板，你太客气了。” 何润喜变得有些严肃，他摇头说：“为了人民群众的安全，我就应该那样做，那天就算换成别人，我也会冲出去的，所以林老板不用放在心上。” 林武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而是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的何润喜。 人家可以这么说，但他不能真的不把对方的恩情放在心上。 这一看之下，林武发现何润喜神色严肃，眼神炯炯，一身的正气。 林武颇为感慨，想了想之后说：“何通讯员，你对做生意这件事情怎么看？” 何润喜一愣，明显是没想到林武会说这事儿。 他想了想之后，还是认真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实际上，他对于做生意这件事情并不反感。 虽然这年头商不如官，但他也经常在连城跑，林武这样的商人他见得多了，心里也就明白了——从今往后，个体户只会越来越多。 底层人民过得太压抑，都渴望过上好日子，经商挣钱就会成为必然的事情。 何润喜整理了一下语言，而后板着脸说：“做生意赚大钱，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 何润喜说的十分诚挚，也说到了林武的心坎儿上。 他再次点了点头：“明天我就要去京都城了，咱们祖国的首都，去那儿儿做大生意，赚大钱……” 林武向前一步，靠近何润喜笑嘻嘻的问他：“何通讯员，你有没有想法？” 做生意？ 去京都城？ 何润喜愣住了，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这让何润熙有些发懵。 他楞在原地，好久之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武见他这样反应，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只是提个建议，来不来是你的事情，你好好考虑考虑。” 林武低头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拿出一摞大团结放在了桌子上。 “何通讯员，这些钱算是我……” 不料，林武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何润喜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起前又重新塞到了林武的手里。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以至于林武都没来得及反应。 “林老板，这些钱我不能要的！” 他认认真真的看着林武，一双眼睛就像是天上的太阳，熠熠生辉不说，还显得无比的大公无私。 “我非常感谢林老板给的提议，我也会认真考虑的，但是这些钱我真的不能要。” “……” 林武有些无奈，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把钱收了起来。 “那行，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到时候要是有了主意，就去柯元白，他会跟我联系的。” 说完话，林武转身就要走，何润喜却是忽然快步追了上来。 “林老板，你等一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抵达首都 林武疑惑的问：“怎么了？还有事儿吗？” 何润喜咧了咧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转身从桌子上拿起纸笔，刷刷刷的写下了些什么，然后他把纸条递给了林武。 “林老板，刚刚你说要去京都城，对不对？” 林武一点头：“是要去京都城，怎么了？” “这里有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你到了京都城，能帮我找找看吗？” 林武伸手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发现这上面写了一个名字，下面就是地址。 “韩念文？” 何润喜点了点头，解释说：“这是我表大爷，当年去了川蜀之地，后来又听说辗转到了京都城，前些年他的家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表大娘临终之前找到我，说是让我找找他，看看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可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偏偏我那个时候没钱，那么大的京都城也不知道怎么找。” “京都城那边儿上个月来了电报，兜兜转转到了我手里，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公务缠身，实在是去不了。” “林老板，你刚好要去京都城，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让你顺便帮我看一看。” 何润喜诚恳的看着林武，生怕他不同意，赶忙又补充说道：“知道我表大爷的情况之后，你写信也好，拍电报也好，我都会把钱补贴给你的。” 寻亲这种要求，林武当然不能拒绝，他当着何润喜的面儿，将那张纸条揣进了口袋里，又笑着说了一句： “何通讯员，你放心，我去了京都城之，肯定会帮你找的。” 有地址和名字，想要找个人并不困难。 听到林武答应自己的请求，何润喜激动的连连道谢。 林武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这里。 林武在连城度过了一个晚上，期间画了两张稿纸图，留给柯元白让他经营楠楠制衣厂的生意。 随后，他又将存款清点了一下。 这段时间的楠楠制衣厂一直都在盈利，而林武回来之后，柯元白又把在厂子账目上素有的钱当着林武的面清点一遍。 现在林武所有的资产大概是十二万左右，这笔数目已经很可观了。 林武从中拿出七万块钱，作为自己带去京都城的启动资金，剩下的钱全部留在了楠楠制衣厂。 毕竟工厂运转每一天都需要用钱，钱是万金油，什么地方都需要。 随后，林武把存折小心翼翼的放在箱子的最底下，最后又拿出一点现金放在挎包里边儿以备不时之需。 晚上九点钟，唐清婉哄着了孩子，捏手捏脚的来到林武的身边。 “明天要上火车，今晚就早点睡。” 林武却笑着冲了过去，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二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第二天，刚刚蒙蒙亮，林武就起了床。 推开门来到院子的时候，嫂子张香云和二哥林文也起来了。 热气腾腾的早饭做好之后，就摆在了桌子上。 白米粥、油条、豆浆、还有包子、鸡蛋和咸菜。 张香云见林武和唐清婉，微微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当她看见小萌萌困得睁不开眼睛的跟着出来，当下就有些难过。 “快来吃早饭。” 张香云走过去将小萌萌抱了起来，宠溺的亲了亲她的脸颊。 她们夫妻没有闺女，就只生了林敬忠这么一个儿子，看见小萌萌自然喜欢。 小家伙一边儿揉着眼睛，同事也没忘了礼貌，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娘。 张香云应了一声，之后说：“大娘给小萌萌剥了鸡蛋，抓紧时间吃，吃完之后，跟着爸爸妈妈坐火车去京都城。” 她带着两个孩子在桌子旁边坐下，唐清婉和林武则是赶紧洗漱。 吃饭的时候，林文始终闷不做声。 直到林武提着大包小包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大步上前，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二哥，我自己坐火车就行……” “行什么行！” 林文心情不佳，直接黑着脸拒绝了林武。 他皱着眉埋怨说：“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说走就走，在连城待着不好吗？” “咱们的厂子才刚开起来才多久，这就惦记着要去新的地方了，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二哥，我……” 训斥了林武一通，林文都不等他回答，直接提着东西就往外走。 见林武没有跟上，他又扭头没好气的喊了一声：“咋回事儿？待会儿火车走了，你的钱不就白花了？” 林武笑了笑，也没生气。 他知道二哥这是在担心自己，心里暖洋洋的。 快步跟了上去，林武说道：“二哥，我来了。” 从连城到京都城的火车不停歇的走了一天一夜，林武上辈子待过几年京都城，不过那都是往后好些年头了。 那时候的林武虽然也在做生意，但做的生意自然也不是现在能够仿制的。 不过林武对此倒是半点不慌，只要摸清楚市场的规律，挣钱这条路就会走的又快又文档。 下了火车，入眼看见的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四处张贴的对联和挂在树上的红灯笼。 刚过新年，京都城的喜庆劲儿还没过。 林武拉着唐清婉，怀中抱着孩子，走出车站后就直奔地铁站而去。 这时候的京都城已经有了地铁，却不像是后市那么拥挤，主要原因还是大部分人出行主要靠自行车。 买好票，带着老婆孩子上车，中途换乘了两次，终于来到了京都城大学附近。 放眼望去，这块地方如今还是只有各式各样的胡同巷子和四合院，其中混杂着一些小高楼，只是数量极少。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数都是二八大杠自行车，街道的小摊贩不住的吆喝着生意，显得十分热闹。 附近有不少京都城大学的学子，他们穿着军绿色的工装，腋下夹着一本书，手里拿着报纸，一边走一边看，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 京都城不愧是华夏的首都，和连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景象。 京都城充满青春，处处朝气蓬勃，就像是一个花季少女随时都有可能换新衣裳似得。 刚刚来到这里，林武以为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找到落脚的地方。 三人先是去了一家招待所，开了房间之后，把东西全部放进去，这才松了口气。 第三百五十八章 买四合院 小萌萌已经饿的不行了，眼巴巴的跑过来抱着林武的腿撒着娇说：“爸爸，我饿了，想吃肉肉。” 林武把小家伙抱起来，点头说：“行，那咱们现在就去吃肉！” 两大一小走出招待所，穿过胡同，刚刚走到街边儿，就瞧见不远处有一家卤煮店。 摊主是一对儿中年夫妻，站在小摊子前正在卖力的吆喝着。 “卤煮，京都城正宗卤煮，走过路过都过来尝尝！” 林武走过去点了两份卤煮，小萌萌接受不了这样的食物，当下捂着鼻子躲的老远。 无奈之下，林武只好给它点了一份面。 等面的空档，林武走到摊子旁边儿蹲着，原本是想要看看这卤煮到底是怎么做的，结果就看到旁边儿有一个中年男人。 林武想了想，开口问道：“大哥，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儿，行吗” 说着话，林武地过去一根烟。 中年男人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居然是香烟！ 他刚下就乐滋滋的把香烟接过去挂在了耳朵上。 动作麻溜的把煤炭填好，男人操着一口浓重京都城腔调说道： “小兄弟，你说有啥事儿，只要是我知道的，就绝对会告诉你的。” 林武说道：“大哥，我是外地来的，想看看咱们这边儿的四合院，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卖的？” “你要买四合院儿？这里边儿可有很多门道儿啊！” 中年男人说着话，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开口说：“看见了吗？这里边儿有很多四合院，可是这四合院的朝向、大小都有讲究。” “我就住在这里，你说说看有啥要求，我尽量给你推荐。” 遇见这么一个热情好客的男人，林武当下也是很高兴。 他又递了一根烟过去，亲手为男人点上，之后笑着说：“大哥，我没啥要求，最好是那种宽敞的，采光性好的，住进去别太拥挤。” “要是可以，我想买一整个院，毕竟带着老婆孩子出来，不想跟人挤。” 中年男人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朝着东南方向一指。 “那块儿看见没有，有两处四合院，听说都是以前王爷住过的，各个方面都保证让你满意，不过就是价格贵了点儿。” “除此之外，那四合院的主人性格有些怪，你最好悠着点儿去问问。” 林武大喜过望，又跟着男人大厅了一些别的事情，然后就端着托盘回到桌子那边儿。 吃完饭后，林武让唐清婉带着小萌萌带先回去招待所，自己则是直奔胡同里边儿而去。 那个中年男人说的胡同其实很好找，就在东南角上。 那里有两处四合院，刚好就在角落里，面对面的两处宅院，位置和采光都非常不错。 这两处四合院都是暗红色的大红木门，踩着几个台阶上去，脚下有一道高门槛儿，门上面挂着门环，敲门的时候，用门环撞击扣子上的金属片就行。 林武敲了一会儿，四合院的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就在他准备继续的时候，隔壁院子里刚好有人走出来。 看了看林武之后，那人问了一句：“同志，你找谁啊？” 随后，林武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那人哦了一声：“你要买这四合院？这院子是韩大爷的，他没下班呢，你就在这儿等着。” 见林武真的就老老实实的蹲在门口等了起来，那个人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走过来对着林武说：“同志，要我说啊，你就别等，这韩大爷可不是什么好鸟儿，仗着自己年纪大、有资历，总是欺负人，你跟他做生意，一准而吃力不讨好！” 林武有些不解：“我就只是问问买房子的事儿，他总不至于欺负我？” 那人却哼了一声，双手环胸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说：“这院子有不少人想要，可他偏偏不肯卖，真是搞不明白，一个人占着这么大两处院子，不知道能干什么。” “这韩大爷啊，性子古怪着呢！” 男人连连续续叨叨的抱怨了一通，林武也没多说，听完之后递了一根烟过去，那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趁着等人的功夫，林武在脑海里边儿慢慢地的梳理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在家里对林远帆打草惊蛇，这是他有意为之。 朱风雨就在京都城大学，可是他上次来找过，却始终没有找到。 偌大的京都城大学，想要找个人谈何容易？ 可要是借着林远帆这根棍子敲一敲草丛，蛇不就自己冒出头来了吗？ 他在这块地方住下，一来是为了朱凤雨找上门来方便，二来也是为了明年的入学做准备。 林武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些喜庆。 自己媳妇儿可是要上京东城大学的，以后自己家也出了大学生，看他林远帆还怎么炫耀！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五点钟。 胡同里边儿有人骑着自行车叮叮当当的回来了，看来是下班了。 “你是谁啊？” 林武正在那里蹲着想事儿呢，忽然就听见面前头顶传来了一道声音。 抬头一看，就看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五十岁左右的的男人。 天气冷，他戴着一顶破毡帽，军大衣都脏的发黑了，双手拢在袖子里，个头很高，皮肤黝黑，瘦的就跟竹竿一样，看人的时候眼神很冷。 林武连忙站起身来，主动笑着打了招呼。 他说是：“您韩大爷？我叫林武。” 没有任何犹豫，林武一上来就做了个自我介绍。 韩大爷盯着林武看了看，脸色也是不好。 “你找我有事儿？” 林武也不含糊，直接了当的说：“我想买您的四合院，行吗？” 之前连续两个人都说着韩大爷性子古怪，原本林武以为这位韩大爷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却没想到，林武话刚说完，那位大爷想了想，居然还真的点了点头。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对着林武扬了扬下巴：“进来谈谈。” 林武跟着走了进去，这才算是看清楚了这四合院的全貌。 进去就是敞亮的院子，地上铺着青灰色的地砖，一条走廊绕过去，两边儿种满了植物。 第三百五十九章 爱钱如命韩大爷 院子里一共有三处厢房，整齐错落在左右两边。 不光如此，这处四合院花园里的地上都铺满了鹅卵石，看起来十分的精致漂亮。 窗户上的雕花，还有漂亮的小拱桥…… 一切的一切都让林武看的无比欢喜，他几乎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买！ 林武说：“韩大爷，这四合院您真的打算卖吗？不如您开个价？” 韩大爷点了点头，说：“我年纪大了，不准备守着了这院子了，你要是真心想要，就一次性把两个院子全买去。” “一口价，你给我二十五万就行。” “二十五万……” 林武眼皮子狂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现在才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院子，却一直没有卖出去了。 这年头，虽然大家伙都不知道四合院未来会身价暴涨，但是不少有些人还喜欢收集这种古色古香院落的。 尤其是这种精致气派的四合院，哪怕卖家价格高点也能卖出去。 可这韩大爷太过分了，一张嘴就要强行卖掉两处四合院，还张嘴就要二十五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不得不说，这价格还是十分昂贵的。 林武想了想，苦笑着摇头说：“韩大爷，这价格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不料，一听这话，韩大爷脸色就冰冷了下来。 “我告诉你，一分钱都不少！” “我这院子就值这个价，你爱买不买！” “大爷别生气啊，我也没说不买啊！” 林武有些无奈，只好先用言语安抚着大爷的情绪。 其实韩大爷说的对，这两处四合院的确值这二十五万，但是他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想了想，林武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说道：“韩大爷，这样行不行，我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您这院子我肯定是要了的。” “我先给您付五万块钱的定金，剩下的二十万，我两个月之内给您，怎么样？” 一听这话，韩大爷也是一脸的震惊。 他狐疑的开始打量林武：“两个月拿出二十万，你能行吗？” 林武却咧嘴一笑：“韩大爷，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白纸黑字的合同吗？” “咱们签了合同，到时候我拿不出来二十万，现在给您的五万块钱定金我就不要了。” “这么算下来，您完全不亏啊！” 韩大爷仔细想了想，觉得也的确如此。 不过他还是提了个要求：“这两个月你不能住进来，院子是我精心伺候的，要是到时候被你糟蹋了，我找谁说理去？” 林武也不废话，直接点头说：“行，大爷您说了算。” 见林武如此爽快，韩大爷点了点头，看向林武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冰冷。 “我也不占你小子的便宜，对面儿那个院子也是我的，一直没人住，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先住对面，怎么样？” “哎呦，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 林武心头一松，赶忙连连道谢。 事情谈成，他们二人当下就签了协议。 只是签协议的时候，林武下意识的看了对方名字一眼。 只是一眼，他当下就愣住了。 等等，这韩大爷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韩念文？ 林武当下有些蒙圈，抬头怔怔的的看着那位韩大爷。 韩念文不由得有些不解，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问了一句：“你这么看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林武回过神来，赶忙摇了摇头。 他也顾不得多说什么，直接从口袋里边儿摸出了那张纸条。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眼前这位韩大爷该不会就是何润喜要找的人？ 难道是同名同姓了？ “韩念文韩大爷？” 林武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大爷。 他问道：“韩大爷，您认识何润喜吗？” 韩念文明显一愣，神色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他盯着林武打量了半晌，之后才说：“你是从连城来的？” 听到对方这么问，林武立刻就知道了——自己没想错！ 他点了点头，笑着回答说：“没错，韩大爷，我就是从连城来的。” 他当下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这一问才知道，原来何润喜给的地址就是眼前这位韩大爷在京都城的另外一处房产。 他每个礼拜都会过去住两天，平时还是定居在这边的。 林武得知此事之后，不由得眼皮子跳了跳。 乖乖，这位好大爷是真的豪啊！ 有了这层关系，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林武又和这位韩大爷聊了聊，之后二人就敲定了协议。 韩念文决定把自己居住的院子暂时租用给林武，之所以这样，也是怕林武把自己的东西弄坏。 他带着林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期间偶尔会介绍几句。 林武发现，就数韩念文居住的院子精致，其他的都要差些，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不管是面积、布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其实都相差不多。 因为有人居住，所以这里平添了一份烟火气。 韩大爷说：“这处院子的租金，一个月给我十块钱就行，水电费当然得另算。” 韩念文面无表情，拿着纸笔认认真真的和林武规划着院子里边儿的个人物品。 “这个，还有这个，这都是我的个人物品，你要是用，那就得另外给我钱。” 说着话，他又指了指院子里边儿做饭的厨房。 “煤炭和水电均摊，还有别的什么……” 林武跟着走了一圈，听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算是明白了，这位韩大爷爱钱如命，虽然有了老乡这一层关系，但一分一厘也得算的清清楚楚。 就他这样的性格，难怪邻里关系会那么不和谐。 不过，林武原本也没想着占这位大爷的便宜，所以当下就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二人签订完了协议，林武转身回了招待所。 而这一趟出门，他还有一个收获——原来这位韩大爷就在京都大学当门卫！ 他简单的问了一圈儿京都大学的事情，心里也多少有了数儿。 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唐清婉正在看书，小萌萌则是趴在桌子上乱涂乱画着。 第三百六十章 住进四合院 林武走过来，顺手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唐清婉听见声音站起身来，转头问了一句：“林武，找到住的地方了？” 林武点了点头，然后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之后，他无奈的一摊手：“这位韩大爷脾气是真的不怎么样，不过也就两个月时间，等到时候咱们挣了钱，就一次性买下院子，之后就能单独住着了。” “咱们明天搬过去，再给小萌萌找个附近的幼儿园上，这样就算是安顿下来了。” “除此之外，我还会每个月给韩大爷一块钱，毕竟他在京都大学做门卫，到时候你就可以进去里边儿的图书馆看书了，他也不会拦着你。” 听到这里，唐清婉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呢？” 她端着一杯热水走回来，递给了林武之后问道：“你不跟我进去看书吗？” 林武喝了两口热水，热水顺着喉咙落入胃里，使得他那冻僵了的身子多少缓和了一些。 “我吗？” 他摇头苦笑了一声：“就我这知识储备还想上京都大学，那根本不可能。”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媳妇儿，你放心，我还有打算，毕竟曲线救国也是一样可以的。” 唐清婉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相信了林武。 一家人收拾了一番，又出去吃了个饭。 这会儿天色已经擦黑，回来的时候，小萌萌已经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林武买了两个灌热水的热水袋，扔进被窝里边儿后，又起身拉开窗户。 外面又飘起了雪，温度降低了不少。 在火车上的时候，小萌萌压根就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刚刚八点，她就困到不行了，自己躺在床上，都不需要唐清婉唱童谣，就已经睡着了。 小萌萌呼吸均匀，胸脯上下起伏着，林武怕它冻着，就上去动作轻柔的掖了掖被角。 这年头的招待所已经通了暖气，不过是那种锅炉烧的，水是载体，通过铺设的管道连通到各个房间糖。 唐清婉洗了澡，走出来的时候还在擦着头发。 看见林武之后，她拿起书本笑着塞进了他的手里。 “看会儿，现在也睡不着。” 林武接过书本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本数学。 他当下扭头看向唐清婉，她刚洗完澡，身上湿漉漉的，还散发着热气。 穿着贴身的毛衣，却依旧掩盖不住她那身体漂亮的曲线。 三千烦恼丝披散在肩头，皮肤白皙细腻，一双漂亮的秋水长眸灵动又妩媚。 林武起身走过去揽住唐清婉的腰，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数学是用来看的吗？” 林武拿起书本翻开，抬手指了指：“你看看，这些都是理论知识，只有实践才能出真知。” 唐清婉倒是没多想，只是疑惑的问了一句：“实践出真知？你的意思是看不懂理论知识，数学必须得做题才行？” 唐清婉旋即皱起了眉头：“可是我们带过来的就只有课本……不然明天去书店看看有什么习题册比较合适……” 唐清婉一句话还没说完，林武手上稍微用力，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林武，你要干什么？” 唐清婉瞬间就警惕了起来，看着林武的眼神有些闪躲。 林武一本正经的说：“学习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可以先做别的。” “做什么？”唐清婉红了脸，故意反问了一句。 “我想做填空题！” 林武低头盯着唐清婉，而对方则是一脸的茫然。 “填空题？这是什么科目的？” 她正准备继续发问，然而林武却已经一把抱起她放在了床上，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红唇。 细碎的吻顺着唐清婉的脖颈一路向下…… 唐清婉瞬间绷紧了身体：“林武，你要干什么？” “孩子刚刚睡着，小心吵醒了她，不然……” 林武抬头看了看唐清婉，理所当然的回答了一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做填空题啊！” 窗外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纷飞。 这个年代的招待所里边儿没有任何的摄像头，也没有人会来打扰，所以夫妻两人好好的运动了一场。 第二天早上，林武和唐清婉一直睡到八点才醒。 小萌萌睡得早，所以早就醒了。 看见林武睁开眼睛，她还光着脚丫跑了过来，满脸兴奋的指着窗外窗外：“爸爸你看，下雪了，好多好白好白的雪啊！” 林武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去。 透过玻璃，他看见屋檐上挂满了冰凌。不远处那些散落的四合院儿屋顶上也压了厚厚的一层雪，整个世界都变得银装素裹起来。 唐清婉昨天晚上累坏了，听见声音之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却不料被子滑落，两处珠穆朗玛峰瞬间展露无遗。 “啊！” 小萌萌看见这一幕，当下就啪的一声捂住了脸。 “妈妈妈妈，你没穿衣服，羞羞，羞羞！” 唐清婉脸一红，瞬间就惊醒了过来，动作极快的又缩回了被子里。 林武咧嘴笑了笑，顺手将衣服拿回来递给唐清婉。 他说：“就在被窝里边儿穿。” “都怪你，你还笑！” 唐清婉嗔怪的瞪了林武一眼，耳根子都红了。 昨天晚上她才知道林武口中说的什么填空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 这个人啊，怎么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思想？ 起床洗漱，吃完早餐之后退房，一家三口这才来到了韩大爷的四合院。 林武将买来的豆浆和包子递给了韩念文，笑着问了一句：“韩大爷，还没吃饭？” 韩念文也不客气，接过早餐之后，脸色缓和了不少。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教训了一句：“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起的这么晚？” 他将四合院儿的门打开，口中说道：“北边的厢房是我住的，东边西边你们自己选。” “院子里房间多，也无所谓你们住哪里。” 林武道了声谢，又让小萌萌跟韩念文打个招呼。 “韩爷爷早上好。” 小家伙有模有样的鞠了一躬，然后就一下子跑进了院子里。 林武也跟着进去了，他没有看见的是，之深厚的韩念文看见小萌萌的时候，微微有些愣神。 第三百六十一章 前往立水桥 韩念文盯着孩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之后，提着包子和豆浆就蹲在门口吃了起来。 吃过之后，他走进院子里，开口问了一句：“你们选好了没有？” 林武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就东边儿这间屋子好了，光线好，也干净。” 林武之后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打扫卫生、搬家、去供销社以及国营商店买日常用品。 全部布置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唐清婉买了菜回来，在院子里面用一个煤炉开始做饭。 她做了红烧肉和清蒸鲈鱼，还炒了一碗青菜，炖了一锅西红柿鸡蛋汤。 在连城的大半年时间里，唐清婉虽然不用跟着做生意，但也没闲着，跟着林芳和嫂子张香云学了一段时间的手艺，现在做菜的手艺长进了不少。 林武刚回来就闻到了院子里边儿那股浓浓的香味，笑着走进屋子，对着唐清婉就竖起了大拇指。 “媳妇儿，你这做菜的手艺是真的越来越好了。” 走进来把桌子打开，坐下之后见唐清婉还在忙着做做饭，他想了想，又起身朝着韩念文所在的屋子走去。 “韩大爷，你还没吃饭？” 林武笑着走过去招呼说：“我媳妇儿把饭做好了，咱们一起吃，人多也热闹。” 不料，林武的一番好意却被对方直接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韩念文面无表情的一百首：“不用了。” 他把双手揣在袖子里，神色淡漠的说了一句：“我习惯了一个人吃。” “……” 对方都这样说了，林武当然也不好强求。 他转身回到房子里，用一个小碗挨个把菜扒拉了一些，而后端过来放在了韩念文的桌子上。 林武笑着说：“习惯了一个人吃，那我就给您送点儿菜过来。” 说完话，林武就转身离开了，而韩念文则是盯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菜肴愣愣出神，神色复杂不已。 回过神来后，韩念文看了看自己锅里的白水面条，微微皱了皱眉。 他并没有立刻动筷子，而是走进屋子里提了一个小罐子出来。 走到林武的房间，韩念文把罐子放下，口中说：“我不喜欢拿别人的东西，这罐子密饯给孩子吃。” 林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说了声谢谢。 韩念文没有搭腔，转身走了。 林武则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这韩大爷难怪人缘那么差，他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古怪啊！ 晚上吃完饭，小家伙在院子里边儿跑来跑去的，林武则是借着散步的理由晃荡到了韩念文的面前。 他笑着递过去一根烟：“韩大爷，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韩念文斜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过那根香烟。 把手里的放大镜拿下来，他盯着林武问道：“怎么了？” “韩大爷，你听说过朱风雨这个人没？就是前些年的考生，也是从我们那边儿来的。” 林武所在的县城和连城是同一个省份，所以林武这么说并没有错， 韩念文想了想，之后点头说：“是有这么一个人，好像是去了地质系，更多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真的吗？” 林武本来就是想着过来碰碰运气，却没想到真的问出了答案，当下就的喜笑颜开了起来，激动的连连道谢。 他在地质系吗？ 确定了目标之后，找人也就有方向，不过林武并不打算蹲点儿，一方面是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另外一方面也是他即便是真的与朱风雨见了面也不认识对方，所以蹲点儿完全没有意义。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朱风雨主动找到自己。 入了夜，林武给炕洞添了柴，将整个房间都烧的暖烘烘的。 他蹲在屋檐下，顺手捡起一条冰棱慢慢的在积雪上写字，脑海里面儿却在仔细的思考着自己目前需要做的事情。 无非就只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找到朱风雨。 只要找到这个人，才能够知道当年唐清婉被藏起来的信上的内容，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到唐清婉的父母。 第二件事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那就是挣钱。 重生一世的林武很清楚这种四合院在后世有多么的值钱。 现在买下两处四合院只需要二十五万，再过十几二十年，那可就是几个亿的身家了。 掉在地上的钱不捡，傻子才会这样做！ 楠楠制衣厂现在虽然能够卖衣服赚钱，但是想要在两个月之内挣够二十万，还是太过于牵强了。 尤其是他刚来京都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人脉关系什么都没有，赚钱就更不容易了。 那么这个年头，在京都城这种大城市里最快挣钱的办法是什么呢？ 林武皱眉沉思了许久，忽然站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二天，东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林武就起床出门去了。 四点半的京都城，天边儿还悬着月亮。 林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里，并不担心看不见道路。 这里可是京都城，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四处都是路灯。 尤其是八零年的时候，京都城这边儿更换了路灯的灯泡，从一开始的四十瓦高压水晶荧光灯换成了八十瓦的高压大灯，亮度直接提升了不少。 这会儿林武走在路灯下，地上的积雪反射着光亮，周围都是亮堂堂的。 林武走了没两步，就瞧见有赶早的人力三轮车，当下赶紧拦了下来。 坐上去的时候，林武已经冻得身体都缩成了一团。 “这位爷，你起的够早的啊！” “去哪儿您说，保准把您送到地方。” 踩三轮车的是个中年男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都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块他开了口，隔着厚厚的围巾都能够听得清楚他那浓浓的京腔味儿。 林武也不管他说了啥，当下扯开嗓子说：“走，去立水桥。” “得嘞，您坐稳了。” 中年男人接了今天第一单生意，心情很不错，话也多了不少。 “这要说起立水桥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中年男人吭哧吭哧的踩着三轮车，然后就跟林武聊了起来。 “当年建设防空洞的时候，咱们没技术，也没文化，那些用黄土烧出来的砖压根就不能用，后来只能去安定门拆砖，咱们可是一个一个用手抱回去的！” “立水桥沙子多，后来又用柳条编制的框去立水桥扛沙子……那地方坑坑洼洼的，简直没法儿看！” 第三百六十二章 新的买卖 林武坐在后边，耳边都是狂风呼啸，压根听不清楚男人说了什么，只能是胡乱答应着。 约么半个多小时之后，三轮车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借着路灯的光亮，经过立水桥的时候，林武看了一眼。 嘿，还别说，这里真是那样的！ 这立水桥下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沟壑，土地十分的不平整，就像是个癞子头一样。 过了桥头，林武就下了车。 给了钱之后，林武也没让他找零。 这大冷天的拉自己跑这么远，中年男人挣钱还真不容易。 中年男人高兴的连连道谢，然后就踩着三轮车离开了。 林武转头看了看，大致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就直奔一处胡同而去。 穿过胡同的时候，林武还在盘算着做生意的事情。 要说这年头什么生意来钱最快，那当然是倒卖电器了。 八十年代的时候，由于国家政策的扶持，电器类的生意欣欣向荣，各种电子厂开始崛起。 电子表、电风扇、自行车等等产品都普及了起来，而稍微高科技一点的空调、冰箱之类的东西，那就要靠从广省那边儿的走私进来了。 做这种生意风险大，但是利润高，干的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而最受大学生追捧的，莫过于录音机和电子表这类玩意儿了，价格都在五十到一百之间。 只要咬咬牙，京都城的人们还是能够拿得下的——这也是这一次林武来立水桥这边的目的。 穿过狭长的胡同，又拐了几个弯儿，林武最终在一处四合院门前停了下来。 这地方很不好找，不是熟人的话，压根都不认识这里的路。 “笃笃，笃笃笃……” 林武抬手敲响了院子的门，声音非常富有节奏。 没过一会儿，院门打开一条缝，里边儿有个人露出一双眼睛。 “你找谁啊？”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身材很壮实，下巴还有一圈青色的胡茬，浓眉大眼，声音低沉，颇有压迫感的样子。 林武笑了笑，直接了当的回了两个字：“拿货。” 年轻人狐疑的打量了林武几眼，只觉得这人看着面生。 “你拿什么货？我们这里没东西卖。” 说完话，他就想要关上门。 要知道，这年头一旦被人抓住了走私，那可是大罪。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格外的警惕，陌生人的货一概不卖，给多少钱都不行。 林武见状，赶忙伸手拦住了对方。 他笑眯眯的递了一根烟过去，开口说道：“这位兄弟，我是经人介绍过来的，能不能行个方便？” 年轻人接过烟，眼神里面儿依旧满是警惕。 林武见他不说话，就又笑眯眯的递了一张大团结过去。 直到此时，那年轻人才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他咳嗽几声之后，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尾随来到这里，这才伸手把林武拉到了近前。 “你说来拿货，那你知道暗号吗？” 林武点了点头：“知道，当然知道！” 得到如此回答，那年轻人这才把林武放进去。 门开了又关，原本热闹的院子里原来坐着不少人，此刻都齐刷刷的回头看了过来。 “周明，谁来了？”有人支起身子警惕的问道。 被称为周明的年轻人摆了摆手，将烟挂在耳朵上说道：“是个生瓜蛋子，应该是老刘介绍来的。” 老刘是他们早些时间派出去的探子，专门挑选合适且靠得过的人过来拿货。 听到周明这么说，那人也没多想，转而把事先放在了林武的身上。 他问道：“天王盖地虎？” “……” 林武扯了扯嘴角，想都没想，直接就说：“宝塔镇河妖。”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林武心里有些无奈，心说这些暗号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 前面一句还带着浓浓的江湖气，结果下一句就有些文人骚客的感觉了，这真的能当成暗号吗？ 林武当初在京都城这边儿做生意的时候，闲暇时候听人提了一嘴，当时也没在意，全当是笑谈。 北方这边江湖气本来就偏重，而这年头能够赚到钱的人，从来都不是循规守矩的人，因此才有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暗号。 见到林武把暗号对上了，那帮人都松了口气。 下一刻，原本关掉的灯再次点亮，林武这时候才看清楚，原来这院子里边儿一共有三盏大灯泡，长长的电线挂在架子上，就悬在半空之中。 灯泡很亮，整个院子都被照的一清二楚。 林武又往旁边儿看了看，这才看清楚了院子里边儿的东西。 一筐筐的柳条筐子里边儿装着一个个小盒子，盒子上印着各种电器的模样。 大致扫了一眼，其中电子表和录音机是最多的。 靠在墙角处的位置还有一辆辆崭新自行车，林武眼尖的看见，除此之外，屋子里边儿还放着几个大件，那可都是真正值钱的玩意儿。 之前询问林武暗号的男人应该是这里说的上话的老大，他此刻看着林武，开口问道： “兄弟，想要点什么货？” 此人名叫邱玉龙，算是团体里的核心人物。 邱玉龙走过来将上衣搂紧了一些，随手一指说道：“你看看，这些可都是好货，都是广省那边儿新来的，都没用过。” 林武看了看，心里边儿逐渐有了盘算。 他笑着说：“大哥，这些东西价位多少？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电子表谁拿都一样，统一价三十块，录音机一百块，自行车不管男款女款，都是八十。” 男人上前一步，盯着林武说：“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从在我这里拿货，每样都是五件起步，不然的话，钱少了我也懒得赚，毕竟风险太大，不划算。” 说着话，邱玉龙塞了根烟到嘴里，颇有一种大老板的风度。 这会儿广省那边儿的电子行业蓬勃发展，属于供过于求的状态，因此不少人动了心思，开始与内地人接了头，然后再贩卖到全国各地。 和后世做生意一样，一次性拿得多，价格也就越便宜。 这立水桥的四合院里边儿的这些人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团体，四人轮流前往广省拿货，至于边防证什么的，他们全部都有成熟的产业链。 第三百六十三章 京都大学宿舍内 将货物拿回来又进行二级销售，销往京都城各个地方，这其中的利润甚至能够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即便是层层剥削，那也足够丰厚了。 林武想了想，笑着给出了个数：“这样，大哥，我一次性每样拿十件。” 在话说出口的瞬间，林武就把账目算清楚了。 “每样十件的话，一共是两千一百块。” 两千一百块，在这个年头不算多，也不算少了。 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的，算是他们的大客户。 邱玉龙听到这个数字，顿时露出了个满意的笑脸。 他热情的招呼说：“周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人家拿货啊！” 之前给林武开门的大个子应了一声，走过来推了一辆三轮车出去。 “他要买多少？咱们给他送过去吗？” 邱玉龙说：“两千多了，问问他住哪儿，你直接给他送过去。” 随后林武报了地址之后，付了钱签订了认购协议，就跟着周明拿着东西离开了这里。 “自行车一下子不好拿那么多，我带你回去认认地儿，等天亮了我吃点东西，有力气再给你送过去，怎么样？”周明扭头看着林武，试探性的问道。 林武倒也爽快，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周明身强力壮，拉着一车货走上坡路都不带喘大气的。 几次林武想要下车帮忙推车，结果都被他给拒绝了。 “吃这行饭就要干苦力，这点东西也不沉，哪儿能让你推啊！” 林武笑了笑，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四合院儿那边儿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经过四合院街边儿的时候，林武让周明把车子停了下来。 他瞧见卤煮的摊子出来了，林武就笑着说：“辛苦你给我送货了，这大清早的肯定也没吃饭，我请你吃一顿。” 周明是真的饿了，他本来就个头大，吃的多饿的快，正好刚刚还踩了那么长时间的三轮车，早就觉得饿了。 听见林武这么说，他咧嘴一笑也不客气：“行，那就谢谢你了。” 二人去点了卤煮，周明点了一大份，也不觉得唐，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 林武边吃边聊，大致问了问情况。 原来周明是邱玉龙的侄子，周明是个孤儿，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后来长大了就没读书。 他一开始是靠着骑三轮车捡破烂为生的，后来邱玉龙见他有膀子力气，也能吃苦，就让他来给自己干活儿。 平时也就让周明运运货物，至于核心的生意，跟周明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林武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再看周明的时候，心中就隐约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现在时机不到，他也就没有开口说出来。 吃完东西之后，周明和武道了谢，然后就帮着林武把东西搬进了四合院。 搬完东西，周明和林武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又骑着三轮车晃晃悠悠的回去了。 林武也不敢耽搁，他翻出一大块儿桌布，拿出刚买的收音机和电子表，装在里边儿打包完毕之后就提着朝着京都大学走去。 韩念文见林武来了，还一下子带来这么多东西，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拦着。 这年头的学校里边儿，多的是参观的人，他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 林武走过去给韩念文递了根烟，之后走进学校问了路，穿过操场之后就直奔男生宿舍楼而去。 这年头的京都城大学宿舍基本上都是六个人床居多，全部都是铁架床，靠着墙壁放着。 进门正对的墙壁上开着一扇窗，窗边放着桌子，是供学生用来学习看书的。 而宿舍内还有另外一张稍微大一些的桌子，专门用来摆放杂物。 至于洗澡上厕所之类的事情，一个楼层有一个大通侧，里边儿挂着几个水龙头，都没有隔间，站在那里就能洗澡。 此时此刻，三号宿舍楼三零一宿舍内。 笃笃笃……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瞬间打破了宿舍内的平静。 蔡祥文和袁广义相互对视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今天上午他们没有课，又没在图书馆里抢到位置，因此只能在宿舍里边学习。 这年头，大家都抱着极大的热情和兴趣来学校读书，当真是恨不得把每分每秒都投入到知识的海洋遨游，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只可惜，这个宿舍里边儿出了两个不爱学习的浪/荡子——一个朱风雨，一个梁郎。 梁郎是干部家庭，据说还有亲戚是大老板，家里底子身后，即便是不好好学习，出去也不愁出路。 而朱风雨长得好看，每次打篮球的时候，场外都会有一帮英文系的小姑娘围着他转。 这年头的人们上大学包分配，他来这里也就为了混混日子。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停歇，蔡祥文才终于把手里的书本放下，沉着脸去开门了。 朱风雨刚打完球，身上出了一身臭汗，一见面就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这么久才开门，咋回事儿？” 蔡祥文皱着眉，看着他说道：“我说朱风雨，你每次出门都不带钥匙，这一敲门就要打断我和广义的思路，待会儿捡起来还需要耗费时间，你每次都这样，怎么就……” “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 朱风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了盆冷水，用毛巾将自己的脸擦了擦，嘴里边儿还在抱怨着：“就是让你们开个门而已，还磨磨唧唧的，跟要了你的命一样……” “要是我把钥匙放在口袋里边儿，打球的时候丢了怎么办？配钥匙的钱你出还是我出啊？” “……” 这么一连串蛮不讲理的反问，让袁广义和蔡祥文都哑口无言了。 蔡祥文皱着眉头，半晌之后才别过脸去。 “我不跟你说了，简直不讲道理！” 朱风雨简单的洗了把脸，跳到自己床上后，一把就脱了鞋子。 下一刻，运动之后的臭味瞬间就在屋子里面弥漫了起来。 袁广义和蔡祥文的脸色愈发来难看了，二人正想说些什么，宿舍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音乐声和脚步声传来。 三人同时抬头看去，刚好与回来的梁郎对上了眼。 梁郎刚一进门就捂住了鼻子：“喂喂喂，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这不是林武吗 朱风雨看见梁郎回来了，赶忙露出笑脸，二话不说，跳下床麻溜着把鞋子穿好了。 梁郎家里有关系还有钱，他可得哆哆讨好。 “梁郎，你回来了。”朱风雨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说完话，他眼前一亮，眯起眼睛朝着梁郎手里拿着的东西看了过去。 朱风雨说：“梁郎，这个是什么呀？收音机吗？怎么这么小一个？” 梁郎瞥了他一眼，得意的说：“这是收音机，最新款的，刚从广省那边儿拿回来。” 不管是哪个年代，人们都会有攀比心里。 看见梁郎拿着的是最新款的收音机，朱风雨难免心动。 看了几眼之后，他吃惊不已。 乖乖，果然是最新款的，可真好看！ 外形小了一圈不说，喇叭声音也比之前更大，拿在手里多威风、多气派啊！ 他也有一个录音机，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拿在手里，把收音机调到播放英语的频道，然后夹在腋下，在外语系的女生宿舍楼下来回的晃悠。 他本身长得好看，身材也高大，再加上一个时髦的收音机，立刻就能够讨到不少女孩子的欢心。 要是能够换一个和梁郎一样的最新款收音机，到时候肯定能够更受欢迎。 一想到这里，朱风雨就心痒痒的不行。 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梁郎，你这收音机多少钱买的？” “不贵，也就一百二十五块钱。” “你是不知道这收音机的价格有多离谱，我前几天回去的时候，看见国营商店有卖，结果一问之下吓了一跳，仅仅一台收音机而已，就要一百五十块！” 朱风雨心头动了动，迅速的盘算了一下。 一百二十五块钱虽然很多，但他咬咬牙，也能拿的出来。 想了想之后，朱风雨又问：“你这是在哪儿买的？我也想去看一看。” 梁郎闻言，抬手指了指窗外。 “就在咱们宿舍楼下，是一个和咱们年纪差不多的人卖的，还保修一年呢。” “楼下？” 朱风雨激动不已，赶忙起身在自己口袋里边儿一阵摸索，随后又把藏在衣柜里边儿的钱一股脑全部拿了出来。 正准备往外走，梁郎说道：“走，我和你去转转，那人手里还有电子表呢。” “我刚刚是没带够钱，这才回来取钱的，正好我也能带你一起去。” 说完话，二人赶忙下楼去了。 而此时此刻，宿舍楼下喧闹声阵阵，就看见道路旁大树下，一层一层的人群挤着一个摊子。 “这电子表可真好看，还是电子显示时间的，可真时髦。” “这电子表比钢表时髦多了，钢表又沉又麻烦，据说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保养，电子表不用保养，还防水呢，你看你看。” “这里还有女款的电子表，正好我喜欢粉色的。” 一群人围在摊子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有人手里拿着搪瓷罐子，还有人拿着热水壶，显然是刚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去宿舍，就围在这里了。 此时此刻，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拼了命的往里边挤。 被围在最里边的人不是林武，还能是谁？ 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刚刚从保卫科借来的桌子，当然了，为了一张桌子，他也付出了一个相应的代价——几根香烟。 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录音机、电子表等产品，还都有着崭新的包装，模样非常的时髦漂亮。 有人过来问价钱，林武全部都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过去。 他拿起电子表展示了一下用法，口中宣传着：“这电子表比钢表好用和方便多了，看时间也简单，最主要的是泡在水里也不会坏。” 说着话，林武拿起一块电子表，抬手指了指上面的数字说：“你们瞧瞧，这可都是阿拉伯数字，一眼就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周围不少人听见这话，都附和了起来。 林武又说：“这可是广省最时髦的款式了，你们都是高材生，都是知识分子，肯定识货。” “就这种电子表，放在国营商店里边儿，少说也要卖八十块钱，我这里五十块钱就能买到手，很便宜的。” 林武一番话说的众人心动极了，当下就有人开始掏钱了。 如今的京都大学虽然有着寒门贵子，但是高/干子弟和京都城本地人居多，家家户户的口袋里边儿都有些底子。 一听林武说出这么便宜的价格，当下就有不少人掏出钱买了过去。 林武笑着把钱接在手里数了数，那可都是整整齐齐的大团结，连零钱都不用找。 梁郎此时带着朱风雨终于挤到了最前面，口中说道：“瞧瞧，这些东西都不错。” 说完话，他就顺手拿起摊位上一块电子表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林武这会儿正低头数钱呢，朱风雨凑近了看了几眼，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 但他当时只想着买收音机去泡妞，所以也没有多想。 朱风雨拿起收音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包装盒，又看了一眼放在外边儿作为展示的那台收音机，心里就大致有了数。 “老板，你这收音机还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林武听到声音，知道是来了生意，就抬头看了过去。 “同学，一百二十五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国营商店看看。” 在林武抬头的一刹那，朱风雨直接就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硬，脸色变了又变，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了看林武的脸，忽然就想起了刚过年那会儿林远帆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这人不就是林武吗？ “林，林……” 朱风雨到底是聪明人，在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闭上了嘴。 略一冷静之下，他就发现了问题——对面的林武似乎没认出自己！ 朱风雨是个心思活泛的，连忙改口说：“连一块钱都不能便宜吗？” 此时的朱风雨虽然紧张的手脚发凉，额头上冒出冷汗，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边儿说话，一边儿赶忙低头假装查看收音机，避免和林武的视线撞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五章 韩大爷的宝贝箱子 林武耐心解释说：“这位同学，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录音机我拿货就不容易，拉到你们学校就赚那么点儿零头，要是再便宜，我可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朱风雨这会儿又紧张又害怕，虽然林武好像没认出自己，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一直想补起来。 “给你一百二十五块钱。” 朱风雨当下也顾不得砍价了，胡乱的应了两声，就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把钱递给了林武。 “你点点钱，我买一台收音机。” 林武当着他的面儿仔仔细细的把钱清点了一遍，然后说：“没错，刚好一百二十五。” 朱风雨当下二话不说，抱着收音机赶忙挤出了人群，直接就神色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旁边的凉凉没有注意到那么多，挑了一块儿自己喜欢的电子表就买了下来。 摊位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林武带来的那些电器很快就卖完了。 他把桌布收了起来，歉意的说：“实在是对不住了，各位同学，今天东西卖完了，明天我还会过来的，到时候你们再买。” 众人摇头叹气的，失望的离开了这里。 人群散开，正午的阳光从头顶落下，落在林武的身上，为他驱散了不少寒气。 林武把桌子搬回去还给了保卫科，然后走出来找了一处台阶随意的坐下。 他呼出一口气，脑海里边儿不由得浮现出了早上见到那张脸。 实际上，朱风雨隐藏的并不高明。 在抬头看见林武的一瞬间，他就脸色惨白，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那副紧张害怕的模样，以及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想要交出林武名字的反应，直接就让林武锁定了这个人。 他应该就是朱风雨没错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在朱风雨主动的出现在了林武的面前，如果直接冲上去揪住领子问个明白，想必也会是无功而返的下场。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抓住他的把柄，让他把实情说出来呢？ 林武皱眉沉思起来，手里下意识的把玩着一团雪花。 冰凉的触感顺着林武的指尖一点一点的融化，太阳越升越高，林武在脑海里边出现了各种线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念头缓缓的清晰了起来，浮现在了林武的脑海之中。 林武收好东西，和韩大爷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回到了四合院儿。 小萌萌在院子里面堆雪人，林武径直走进屋子，将腰包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 今天他去京都大学那边儿售卖，一共带了六台录音机和六块电子表，很快就销售一空了，而且每一样的利润都在二十左右。 也就是说，他今天不到半天的纯利润达到了二百四十块。 这还只是二级线下的销售，利润不可谓不大。 林武把那些钱整理好塞进箱子里，坐在桌边寻思起来之后的事情。 想要稳定的卖货，摆摊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得在京都城大学附近租一间铺子才行。 这样的话，有了稳定的铺面，之后就能够为维持长久的客源起到很大的帮助。 “呜呜呜……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林武思考着怎么将生意做大做强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小萌萌的哭声。 “小萌萌，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看，把韩爷爷的东西弄坏了！” 这是唐清婉声音，语气之中有些严肃，还有些生气。 孩子哭声越来越大，看起来小家伙闯祸了。 林武有些担心，便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一抬头就见到站在那里的小家伙红着眼睛抹着眼泪，瞧见林武出来，小萌萌立刻扭头委屈巴巴的看向他，一脸的求助。 林武忍着笑，走过去就见到唐清婉正板着脸瞪着小萌萌。 “媳妇儿，怎么了？” 见他过来，唐清婉气呼呼的说：“小丫头真是越大越调皮了，居然敢……” 当下，唐清婉就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顺便把手里的东西往林武手里一塞。 原来小家伙在院子里边儿玩儿的不够尽兴，竟然在不经过林武和唐清婉的同意，直接跑进了韩念文的屋子。 孩子顽皮，钻到韩念文床底下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床边儿的一个箱子。 箱子是木头做的，从高处摔下来，啪嗒一声就裂了，里边儿的东西也撒了一地，箱子的盖子也摔成了两半儿。 唐清婉原本正在做饭，听见声音她才发现小萌萌闯祸了。 把东西整理好后，唐清婉当下就气的不行了。 正要教训孩子的时候，林武就走了出来。 林武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先是安抚说：“媳妇儿没事儿，你去做饭，我等韩大爷回来，然后带着小萌萌过去道歉。” 说完话，他板起脸来瞪了小萌萌一眼。 唐清婉叮嘱了小家伙几句，这才转身重新去做饭了。 林武见到她走了，板着的脸立刻松懈了下来。 他蹲下/身子对着满脸泪痕的小萌萌循循善诱说：“你知道错了吗？” 小家伙连脸点头，林武又说：“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进入到别人的房间，这是不对的！”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待会儿等韩爷爷回来了，你要跟他道歉，然后再跟着爸爸去给孩爷爷买一个新的箱子赔给他，好不好？” 小萌萌一边儿抹着眼泪，一边儿点头。 林武摸了摸她的脑袋，站起身准备将手里的东西整理好。 只是这一低头，他瞧见了手里边儿的东西，眼睛瞬间就直了。 好家伙，他手里边居然是一块块的军功章！ 这些军宫章各式各样，数量极多，林武根本认不全。 那里边儿还有一条肩带，上面扛着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东西。 地上裂开的盒子底部还有一些证书，林武定睛看了看，越看越是惊讶。 二等功、一等功…… 各式各样的荣誉勋章和证书，摆放在一起得是厚厚的一摞。 这些东西虽然没温度，但是却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和一个老兵辉煌的过去。 林武眼皮子狂跳，心里也有些担忧。 虽然这时候说这种话有些可笑，但是林武却是实打实的爱国商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找铺面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个人感情一片空白，经商到达一定高度之后，基本上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投身公益了。 一些老兵他也见过，山区里的孩子他也会定时资助。 如今看见摆在自己手里的那些军功章和地上的证书，他心里边儿充满了敬佩。 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整理好，重新放回箱子里，然后林武就带着小萌萌蹲在门口等了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出所料，是韩念文回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件脏兮兮的军大衣，上边儿满是补丁，头顶的毡帽也非常老旧了，周围骑了一圈的毛边。 老人脸色黢黑，个头很高，走进来的时候始终脸色冷漠，只有在看见小萌萌的时候，眼光才会稍微柔和一些。 “韩大爷。” 林武站起身喊了一声，主动的承认了错误。 “实在是对不住，孩子太顽皮，不小心摔坏了你的箱子，不过东西都在这里完整的保存着，我下午给你买个新箱子赔给你，行吗？” 林武说完话，小萌萌也赶忙跟着道歉。 “韩爷爷，对不起，呜呜呜，我弄坏了你的箱子，我让爸爸赔给你。” 小家伙刚刚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现在又掉了眼泪。 看着这一大一小，韩念文有些错愕。 他扭头看去，当看见碎了盖子的箱子的时候，眼光一凝。 那是他专门用来存放重要东西的箱子，此刻却出现了裂纹，盖子也变成了两半。 韩念文脸色一沉，赶忙走了过来，弯下/身子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里边儿的东西并没有损坏之后，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韩爷爷对不起，是我的错。” 小家伙伸出手轻轻的拽了拽韩念文的衣袖，哭的不成样子。 而韩念文则是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最终，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在小萌萌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手感毛茸茸的，脸蛋也是软软的，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细腻。 韩念文摸着小家伙的脸蛋儿，心里边儿浮现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 他有些出神，记忆之中忽然出现了另外一张稚嫩的脸蛋儿。 只是那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也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 “韩爷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稚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韩念文低头看了看满脸鼻涕眼泪的小萌萌，努力的笑了笑。 “爷爷没有生气，你不要哭了。” 说着话，他又从口袋里面摸出两颗话梅糖递给了小家伙。 这是京都大学的学生给他的，因为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吃，所以就一直揣在兜里，这会儿院子里边来了这么一个小家伙，他的糖也能送出去了。 小家伙一开始还有些不敢接过来，抬头看了看林武，一直等到林武点头，这才接过糖吃了起来，之后还说了声谢谢。 韩念文看了小萌萌一会儿，这才转头看向林武。 不过，他张嘴却并不是说赔偿的事情，而是问道：“孩子大名叫什么？” “林团圆。” “团圆啊……” 韩念文默默的念了一遍，点头说：“名字有些俗气，不过寓意倒是不错。” 说完这么一句，韩念文就又沉默了下去。 林武此刻觉得有些疑惑，认真看去就发现老人有些眼眶泛红。 林武心中愧疚，刚准备问些什么，却见到老人又恢复了正常。 “已经四岁了？” 虽然不知道韩大爷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林武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已经开始上幼儿园了。” “是该上学了。” 韩念文站起身来，一脸认真的说：“孩子必须得早早读书，不能让她一直这么玩闹下去。” 紧接着，韩念文又跟林武说了一些京都城大学的附属幼儿园，说那里教育不错，找找关系就能送进去。 林武听得有些傻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这位韩大爷脾气古怪，今天小萌萌将他的宝贝箱子摔了，原本以为他肯定会暴跳如雷，林武都已经做好了赔钱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位韩大爷却和自己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就是始终没有提及赔钱的事情，这是林武始料未及的。 吃中午饭的时候，唐清婉因为心里内疚，特意做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 原本她和林武都以为韩大爷依旧不准备跟他们一起吃，唐清婉还准备了碗筷，准备送一些菜过去，结果林武只是提出了邀请，韩念文就主动拿着碗筷过来了。 不过，在吃完饭后，韩念文递给了林武一块钱。 林武本来是不想要这一块钱的，但这位韩大爷脾气倔的很，扔下钱就走了。 林武无奈之下，只好把钱捡起来放进裤兜里。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孩子睡着了，林武则是离开四合院，直奔京都大学门口的街道而去。 这年头的京都城已经非常繁华热闹了，街道两旁有不少摊贩，干净的地方还有老人正在下象棋、打扑克。 年轻人追赶时髦，穿着喇叭裤，扛着录音机满大街的放着迪斯科音乐。 林武顺着街道走了一圈，发现这条街基本上都是经营饭店的，小吃铺子基本上也是夫妻店，合理合法。 至于卖电器的，比如说录音机、电子表之类的店铺竟然一个都没有。 仔细想想也对，这种东西进价贵，尤其是需要去广省进货，还得有边防证才行，这东西十分难弄到手，没有关系基本不可能，因此就只能从国营商店里购买。 怪不得后世都说80年代的人们胆大，站在风口浪尖上，猪都能飞上天，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吗？ 林武逛了一圈，才终于找到了一间民房。 这里刚好在街道拐角的位置，人/流量不少，要是在这里开个店好好运营一番，生意绝对不错。 林武上前探头探脑的看了看，院子里边儿空荡荡的，墙面上刷了一层白色的油漆，下面是绿色的打底，只是有些年头了，墙面有些斑驳，里面儿也堆砌了不少的杂物。 “大爷，里边儿没有人吗？” 林武走到门口两个下象棋的老人面前，开口问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老物件 那位大爷头也不抬，依旧盯着手里的扑克牌，口中却说：“这么一个烂仓库，要人干啥？里边儿乱糟糟的，谁会在这里待着？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仓库？” 林武恍然大悟，心说难怪自己刚刚看见里边儿堆着不少的纸壳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这么好的门面居然用来当仓库，还真是暴殄天物。 林武又问：“大爷，那您知道这仓库是谁的吗？” 说话间，林武就笑呵呵的主动给两位大爷一人递了一个烟，却没想到两位大爷摆了摆手，直接说道： “抽不惯这东西，放嘴里不得劲儿。” 像是为了给林武证明一样，这位大爷还掏出旱烟枪嗒嗒抽两口。 “就这仓库啊？” 大爷哼了一声，有些得意的说道：“当然是我的，不然我坐这儿干嘛？” 林武闻言吃了一惊，赶忙又问：“那您这仓库愿意租出去吗？我想用来开店，也不干别的。” 大爷嗒嗒的抽了两口旱烟，此刻全部心思都放在手里的扑克牌上，眼睛都没看着林武。 “你要租这仓库？” 大爷扭头匆忙瞥了林武一眼，嘴里说道：“小伙子，你想租也不是不行！” “这地方你要是想要，一个月给十块钱就行。” 说完话，大爷扔了两个十出去，见到对方不要，顿时笑呵呵了起来。 “租给你没问题，就是这里面的东西你得自己整理整理，都是些破烂，你喊人来收破烂儿，到时候把钱交给我就行，咋样？” 林武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毫不犹豫，当时就答应了下来。 他刚刚看了一眼，这里边儿摆放着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家具和陈旧的书本，再有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自己挑挑拣拣，应该有能用得上的物件。 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林武又说：“大爷，要不这样，我给您十五块钱，这些东西都给我了，行吗？” 那位大爷有些吃惊，收起牌之后总算是正眼看了他几眼。 那仓库里边儿的东西不少都是破四旧那会儿留下的玩意儿，放在手里也没人收，这小伙子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识货呢？ 就这么一堆破烂儿，卖给收破烂的人也最多只能换一块钱，对方却愿意给自己五块，这不是傻吗？ 这位大爷心里这么想着，看向林武的时候，眼神里边儿就多了几分怜悯，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似的。 不过，虽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但大爷还是摆了摆手。 “我要是真的收了你那五块钱，我得被别人戳脊梁骨，说我欺负你年轻。” “你给我十二块钱，里边儿的东西都归你，我不占你便宜，行了？” “额……” 林武一挑眉，心说还能这么玩的？ 二人当下敲定了价格，林武转身去找来纸笔，将租赁合同大致填写了一番。 原本他是想试探着买的，结果大爷不愿意把这处仓库卖给他，林武不好强求，只能和大爷一次性签订了五年的合同，以免夜长梦多。 交了一年的租金之后，林武从大爷的手里拿了钥匙，然后就转身回了四合院。 刚到门口，就看见周明在门口蹲着。 他的身边放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辆崭新的自行车。 见林武回来，周明拍了拍屁股站起来。 “老板，你回来了。” 周明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雪白的牙齿，和他的肤色形成了贤明的对比，显得很是憨厚。 “老板，这是剩下的十辆自行车，我全部给你带来了，你瞧瞧，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签收了，给我写个条就行了，我就得抓紧时间回去送别的货呢。” 林武凑近了看了几眼，发现那些自行车摆放整齐，崭新漂亮，没有半点磕碰。 这年头，满大街都是自行车，这可是硬通货，买回来就绝对不会吃亏。 “那行，没问题。” 说着话，林武就从腰包里掏出纸笔，一边写一边说：“这批货物估计后天就没了，以后我这货能不能直接从你这里定？” “立水桥那边儿距离我家有一些距离，经常两头跑也容易暴露行踪。” 不料，周明闻言却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老板，我也想这样，只是我说了不算啊……” 周明满脸的纠结，实际上，他跟着邱玉龙干活，干的都是苦力，每天骑着三轮车满世界送货，一个月也就只能挣二十块钱。 邱玉龙给的工钱的确不多，毕竟周明没文化，以前收破烂又累又苦，一个月也就赚这么多。 至于再核心一些的钱，他别说是拿到手了，就连看都看不见，甚至于邱玉龙还会在拿货这一块儿提防着他，从来不会给他有参与的机会。 周明性格爽快，有着北方人特有的直爽，就算是被人提防着，他也不生气，心中总是惦记着对方给了自己一份工作的恩情。 周明和林武道了谢，然后又说：“不过你放心，送货我肯定会先给你配送，你那次请我吃了卤煮，我咋样也不能亏待了你。” 林武笑了笑，又跟他闲聊了几句，这才挥手告别。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林武吃过晚饭后就拿着手电筒，踩着雪直奔仓库去了。 两个月的时间挣够二十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林武必须得抓点紧才行。 打开挂锁，林武推门进去，将手电筒放在了桌子上。 这时候的手电筒还是那种老式的，可以直接挂在头上，类似于照灯。 仓库里边儿没有点灯，只能靠着手电筒的光亮照明。 林武蹲下/身子，开始整理面前的东西。 地上大部分都是断桌子断腿，不过拾掇拾掇也能勉强用。 林武准备把散落在地上的桌子腿捡起来，到时候方便木匠修理，然而东西拿起来，他就愣住了——这分量不对啊！ 林武把手电筒拿在手里，凑近那桌子腿瞧了瞧。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些可都是老物件，桌腿是那种方形的带着雕花的材料，只是现在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根本看不清楚材质。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找他舍友 林武鼓起腮帮子使劲儿吹了吹，顿时面前飞起一层灰尘。 他又抬起手用手心擦了擦，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仔细一看。 乖乖，只是一看，林武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分量，这花纹……一看就是黄花梨的料子！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好歹也是成功人士，挣够了钱，品质自然也就上来了。 尤其是在圈子里，不少人都追求红木家具，次一点的就是普通的大红酸枝，往上一点的是小叶紫檀、沉木香和那黄花梨。 外人不知道，其实黄花梨都有讲究，南边产的比国外的要更贵、更稀有，甚至价格可以与黄金对等。 林武对这玩意儿虽然不感冒，但也知道这玩意儿值钱，身价高的离谱，简简单单一套沙发，用黄花梨的木材做出来，往往就要几百上千万。 普通的黄花梨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是带了一些年份的了。 时间线往前推一段时间，上面下了命令，说是要去除掉一切或者破旧的事物，因此这种传了好多年的老家具基本上都葬身火海了。 一大堆的线装古书，还有这些老家具，都被破四旧的人堆放在大街上焚烧殆尽了。 那时候，整个京都城都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 有些人看不下了，就想方设法的藏匿了有些下来，这会儿也在满世界的流落。 林武小心翼翼的把桌子腿放好，将东西整理完毕，又把一些废旧的书籍整理了一下。 他发现那些蒙尘了的书籍之中，甚至还有一些稀有的线装书籍，虽然上边泛了黄，但是也不至于一碰就碎。 把这些东西全部拾掇出来，然后分类放置在一起。 林武站起身来，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看着眼前这些东西，不由得都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心里明白，这些东西是文物，是钱，同样也是传承。 “看来明天得找个好点的木匠过来看看才行了。” 林武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将挂锁挂好，他直接回去四合院那边儿了。 这天大清早，林武起床就看见韩念文了。 他赶忙凑过去，笑嘻嘻的喊了一声：“韩大爷，早上好。” 韩念文对他依旧冷不热，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韩念文戴上毡帽，然后就要去洗漱。 林武上去递了一根烟过去，韩念文看了看，斜瞥了他一眼，直截了当的问：“我有事儿？” 林武知道自己这点小把戏肯定瞒不过韩大爷的火眼金睛，所以直接点头说：“是啊，韩大爷，我刚来京都城，人生地不熟的，还真有事儿想要麻烦您帮忙。” “说。”韩念文就是这样，每次都是这么的言简意赅。 于是，林武当下就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实际上，那一批老物件儿，林武想要找个靠谱的木匠师傅修复一下。 他刚刚来这里，对于手艺人确实不了解，韩念文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应该比自己靠谱多了。 果不其然，听林武说完事情之后，韩念文也不含糊，直接了当的说：“我认识个老不死的，手艺还凑合，等晚一点我把他叫过来。” 说完话，韩念文就要走，林武赶忙上前拿出钱递过去，却被对方拒绝了。 韩念文说：“等做成了事再给钱，现在我无功不受禄。” 林武咋舌几声，心中颇为感慨。 这位大爷还真是原则性强，不愧是老前辈啊！ 他转身回到屋子的时候，小萌萌还没有起床。 林武留了张字条，之后就骑着自行车晃悠悠的去了京都大学。 这时候就的人们都很热情，尤其是学生，他们更是满腔热血、热于助人，时时刻刻秉承着雷锋精神。 之前只知道朱风雨的名字，所以不好打听他的消息，现在知道了朱风雨是在地质系学习，还知道宿舍楼，林武当下问了几个人就有了线索。 一名学生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书本，一脸热忱的看着林武。 “地质系的学生今天上午有课，我带你过去。” 林武听了赶忙摆手：“不用麻烦同学了，我自己去就行。” 那人却一脸认真的说：“同学，你一个人乱走的话，很容易迷路的，还是我带你过去。” 学生笑容诚挚，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林屋扭捏了几下，最终拗不过对方，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说完话，林武就让学生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得知了方向之后，林武骑着自行车，带着学生往地质系的学生楼走去。 “就在那儿，一楼镜头的梯形教室，看见了吗？” 见年轻人大有一副在他往里边走的架势，林武赶忙拒绝了。 好好道谢一番之后，年轻学生这才拿着书本离开了这里。 林武松了口气，将自行车停好，这才走进教学楼。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他走进去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阶梯教室里边儿坐满了人。 大致扫了一眼，林武却并没有发现朱风雨本人。 他又扭头看了看讲台，确定老师没有注意这边儿，这才猫着腰钻了进去，直接坐在了最后一排的凳子上。 这年头的学生串专业听课都是常有的事儿，学生不计较，老师就算是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林武进去之后悄，悄的伸手戳了戳旁边坐着的同学。 “你好，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行吗？” 正在认真听讲的学生皱了皱眉，扭头有些不悦的看着他。 正准备开口，就见林武手里边儿拿着一包香烟。 学生一愣，似乎是有些不太明白林武想要干什么。 林武露出一个笑脸，把香烟往他手里塞了塞。 “怎么了？” 男人左看右，看见没有人注意，这才把香烟接了过来。 林武压低声音说：“同学，我想问一下，朱风雨是你们班的吗？” 学生点了点头：“你找朱风雨啊？他今天没来上课，估计又是逃课去打篮球了，你要找他，等下课了我带你过去。” 林武有些意外，他之前还以为这个朱风雨是多么热爱学习的人呢，原来也会逃课啊！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找他，我是想找他的舍友。” 第三百六十九章 忐忑不安的朱风雨 学生也没多想，在教室里边儿看了一圈儿，直接抬手指了指坐在靠墙边儿的一个正在认真听课的男生。 “看见没？就那个，他叫蔡祥文，是朱风雨的室友，不过两个人关系不太好。” “关系不太好？” 林武又有些意外，不过旋即就咧嘴笑了起来。 这不是巧了吗？ 自己要找的，不就是和朱风雨关系不好的人吗？ 林武道了声谢，之后又趁着老师不注意，从后边儿悄咪/咪的溜了出去。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教室里终于下了课，学生们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走出。 林武瞪大眼睛看着人群，没过一会儿就瞧见了那个蔡祥文。 蔡祥文实际上并不年轻，准确来说，这个年头在大学里读书的人，很大一部分都不是应届生。 他们都是老文化人，甚至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有，更多一些的则是下乡知青。 尤其是刚下乡没多少年，就心心念念回来的知青，绝大部分都没有在当地成家立业。 他们都是头悬梁锥刺股，就为了回城改变命运的人。 这蔡祥文就是其中之一，二十二岁的时候下乡，八年时间里吃尽了苦头，如今三十岁了还没有成家立业。 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因为他家里没钱，另外一方面也是他不甘心。 也幸好他等到了高考开放的机会，苦学了一年，期间哪怕是吃糠咽菜，也要刻苦学习，总算是成功的考上了京都城的大学。 每个月学校发放的生活补贴，他自己只留两块钱，剩下的全部寄回家里了。 蔡祥文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为建设社会主义做贡献，争做国家建设的一砖一瓦。 “蔡祥文？蔡祥文同学？”林武大踏步上前拦住了对方。 蔡祥文回头打量了他几眼，疑惑的问道：“同学，我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事儿吗？” “麻烦你有事儿就赶紧说，我还得去图书馆占位置呢。” 林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确是有事儿找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蔡祥文虽然有些不悦，却也没有抱怨什么，跟着林武走到了教学楼后面的一处安静的位置。 林武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就问：“你认识朱风雨？” 说这话的时候，林武脸色非常平静，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蔡祥文，试图通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来判断自己内心的猜测。 人是可以说谎的，但他脸上下意识的反应却是无法掩饰的。 果不其然，在朱风雨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蔡祥文的眼神里就闪过了一抹非常明显的厌恶。 “不好意思，我跟他不熟。” 蔡祥文虽然生气，但还是十分礼貌的对着林武解释了一句： “如果你要找他，可以去操场那边儿看看，他现在应该正在操场上奋斗着。” 林武咧嘴一乐，心说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对于一个讨厌的人都能说的这么好听。 林武放下心来，凑过去压低声音又说：“蔡同学，我不找他，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林武点了点头，之后就把事情告诉了他。 半晌之后，蔡祥文听完林武的言语，满脸的震惊之色，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有些纠结的样子。 “你确定这样能行吗？我虽然讨厌他，但是并不想以不正当的手段坑害他。” 林武笑着拍了拍蔡祥文的肩膀，心中有些佩服这一点。 现在的文化人和后世是不一样的，是真正有着风骨和傲骨的。 林武说：“朱风雨到底是好还是坏，那都是他的事情，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跟你没有关系。” “……” 蔡祥文沉默了良久，在林武的目光注视之中，最终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帮你这一次。” 两天之后，韩念文找来了老木匠，总算是把全部的桌椅板凳给处理好了。 一张桌子，四把板凳，刚好一套。 林武也不含糊，给了钱又送了烟，对方笑的合不拢嘴，心满意足的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当着韩念文的面儿夸林武会做人。 这两天的时间里，林武也没闲着。 他拿着自己从邱玉龙那里购买来的录音机和电子表等产品，每天上午就去京都大学内部售卖。 主干道、操场、或者是各个教学楼下边儿，他都跑了一趟。 仅仅两三天的功夫，他进账足足两千多块钱。 如今他的门面也清理出来了，林武给那些学生留了个联系地址，也算是彻底安稳了下来。 而这三天时间里，朱丰/腴却是始终魂不守舍的。 实际上，每一次林武在他们宿舍楼下卖东西的时候，他都在远远的看着，越看越是心惊。 以前在内八村的时候，他对于林武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只是知道林武是个不着家的浪/荡子罢了。 只是这才短短一年时间不见，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性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为人处世落落大方、侃侃而谈，即便是做生意的时候也能始终保持笑容，不卑不亢的。 做生意难免会和人产生矛盾，有的时候口角几句也是正常，尤其是学校的保卫科，那几个对人对事儿非常严苛的老头居然能跟林武打成一片，这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朱风雨在乎的终点。 他真正在乎的，是林武到底认没认出自己来？ 因为这事儿，朱风雨的一颗心都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好几天了，就连宿舍里边的暖水壶都踢碎两个了。 这天中午，蔡祥文和袁广义从食堂打了饭菜回来，正准备坐下，忽然看见朱风雨从床上爬起来，作势就要跳了下来。 蔡祥文脸色一变，赶忙说道：“朱风雨，你等一下，我的脸盆还在下面呢！” 宿舍里边儿空间拥挤，大家的东西都是仅仅挨在一起的，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弄坏。 而且蔡祥文也看的出来，朱风雨这两天状态明显不对，生怕他弄坏自己的洗脸盆儿，赶忙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转身就准备去收东西。 只是朱风雨哪儿还听得进去啊，一声不吭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咔嚓一声，洗脸盆被他踩了个正着。 “这是什么？” 朱风雨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将脚下的东西踢开，宿舍里顿时发出了咣当咣当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章 榆木脑袋开了窍 蔡祥文眼皮子狂跳，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一把将脸盆捡了起来。 只见洗脸盼儿有了凹陷，周边还掉了瓷，这可把蔡祥文心疼坏了，一张脸都快抽搐起来了。 这可是他唯一的一个脸盆啊！ “朱风雨，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蔡祥文愤怒不已，直接就嚷了起来。 可他是个文化人，憋了半晌也只是憋出这么一句骂人的话。 因为林武的事情，朱风雨本来就心里烦躁，此刻又听见蔡祥文骂自己，顿时针尖对麦芒的就怼了过去。 “我怎么就过分了？脸盆你放在我的脚下，踩坏了能怪我吗？” “再说了，不就是个破脸盆吗？蔡祥文，你自己看看你这脸盘都用多久了？就算不被我踩了，那也得被你用坏了，趁早换新的，这次还是我帮了你呢。” 穿鞋子的时候，朱风雨还在嘀咕着：“真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个破脸盆都能嚷起来，你以后能有多大出息？” “你，你……” 蔡祥文听见这话，气的浑身都开始哆嗦。 一旁的袁广义见状也站了出来，他指责道：“朱风雨，你踩坏了人家的洗脸盆，不到钱也就算了，怎么还说话这么不客气？” “哼，谁和穷鬼道歉啊！” 朱风雨嗤笑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录音机就直接走了出去。 寝室内，袁广义看着朱凤雨离去的背影，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转过头来安慰蔡祥文。 然而，后者此刻抱着脸盆，脸色却不知何时已经已经恢复了平静。 看他那模样，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得。 见袁广义看向自己，蔡祥文说道：“我没事儿。” …… 第二天，梁朗回到宿舍。 他手里拿着两块电子表，一进门就放在桌子上了。 看见正在吃饭的朱风雨后，梁郎问道：“朱风雨，你认识咱们学校外边儿那个卖录音机的老板？我听他说，好像他跟你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只是一瞬间，朱风雨就脸色煞白起来。 他藏了好几天，却没想到现在暴露了！ 放下筷子，朱风雨支支吾吾起来。 见梁郎看向自己，他当下不得不承认。 见他点头，梁郎有些意外：“你们还真认识啊？既然认识，那为什么不打招呼？难道你们有过节？” 朱风雨抬头，只是尴尬的咧着嘴。 他点了点头说：“以前我下乡的时候，跟他有过矛盾……” 顿了顿，他决定恶人先告状。 “你别看那家伙现在人模狗样的，以前在村子里边的时候，那可是出了名的二流子，啥坏事儿都干，甚至还差点打了他爹娘！” “什么？还有这事？” 梁郎显然是被惊讶到了，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朱风雨一脸的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我说的绝对是真的，还能骗你吗？” “那会儿我帮人出主意，教训了那家伙一顿，估计他记仇了，现在指不定憋着坏，想着怎么报复我呢。” 说到这里，他还重重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一脸愁容。 梁郎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就他还报复你？一个卖东西的，有什么本事？” “别忘了，你可是大学生了，还是咱们京都大学的大学生，他胆子再大，难道能冲进来打你一顿？” “不是我说，朱风云你的胆子简直比耗子还小。” “大学生……” 朱风雨愣住了，楠楠自语了一句。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边儿似乎有一到闪电划过，哗啦一下子就想通了。 对啊，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自己为什么要藏起来？ 就算是自己过去做了些过分的事情，那又怎么了？ 如今自己身在京都城，还是京都城大学的学生，过去那些陈年旧事就算是林武知道了，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自己现在是京都城的大学生啊，林武要是上门打自己，自己直接叫保卫科的人把他带到所里，交给官家的人处理不就好了？ 朱风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他刚准备开口，宿舍门忽然被推开了。 是袁广义和蔡祥文回来了。 蔡祥文的手里边儿拿着一个新的洗脸盆，搪瓷材质，红色的花纹，是当下最常见的款式。 看见朱风雨，蔡祥文皱了皱眉。 略一停顿，蔡祥文忽然就朝着朱风雨走了过来。 朱风雨现在心情好，看见蔡祥文买了新的洗脸盆，还以为他是来指责自己的，当下站起身就准备说话。 然而对方去比他更早开口：“昨天的事儿我仔细想了想，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脸盆没放对位置。” “啊？” 朱风雨原本都做好赔偿对方的打算了，现在听见对方这么说，直接就傻眼了。 蔡祥文又说：“我们都是同学，以后都是要为国家添砖加瓦做建设的，就别为这事闹不愉快，你说行吗？” “……” 朱风雨瞪大了眼睛，稀里糊涂的就点了点头。 乖乖，这是怎么回事儿？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榆木疙瘩的脑袋也开了窍？ 想明白了那件事情的关键，现在又得到了蔡祥文的原谅，朱风雨心情大好，当下就变得豪气了起来。 他大手一挥说道：“放心，我不会怪你的，毕竟咱们都是同学嘛！” 蔡祥文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正准备回去自己的位置，却忽然瞥见了桌子上的电子表。 他凑近了端详几眼，问了一句：“这就是电子表吗？梁郎，你买了两个？” 梁郎点了点头：“没错，学校门口有一家电器店，就是之前那个老板开的。” “那老板人不错，我一次性买了两块电子表，他还给我便宜了五块钱，很会做生意。” 蔡祥文哦了一声，小心翼翼拿起电子表看了又看，若有所思的嘀咕了几句。 “那年轻老板胆子真大……前两天我看报纸上面说北边有个个体户私自贩卖电器，数额巨大，还是走私类型，直接被抓起来关进去了。” “这电器是国家管控的产品，没有正式的手续和相应的经营许可证，是不许私自贩卖的，要是一些数额大的，那可是要被枪毙了。” 说完这话，蔡祥文就把电子表放了回去，转身面无表情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上门找茬儿 蔡祥文说完这些话，之后就转身坐下开始看书学习，刚刚好像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一旁的袁广义也没多想，走到他的身边坐下，顺手拿起报纸看了几眼。 他开口说：“那条新闻我也看了，祥文，没想到你对新闻也这么感兴趣。” 二人随后就交流了起来，聊的都是一些国家大事。 一旁的梁郎咧嘴一笑，从桌子上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又扔了一些茶叶进去。 他扭头看向默默不语的朱风雨，不由得有些感慨：“谁说不是呢！这年头做生意都得小心一点儿，不然就是走私，是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那个年轻的老板还真是胆大，居然敢来咱们学校卖东西，真不怕别人举报了。” “举报？” 朱风雨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刚刚还满脑子都在回想着蔡祥文的话——走私、还会被抓起来判刑…… 也就是说，他林武做这生意风险极了？ 朱风雨顶了顶心思，偷偷看了看蔡祥文，随后又把视线转移到了梁郎的身上。 他努力的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点头说道：“说的也对，这事儿要是被人举报了，那家伙岂不是要去蹲号子了？” “那家伙刚来京都城没多久，应该没有那么快办好营业执照？” 梁郎无所谓的耸耸肩：“谁知道呢！再说了，你真以为钱那么好挣啊？” “这里边儿风险大着呢，做的就是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勾当，而且最近办理营业执照严格了很多，我爹说陆陆续续通过审批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经历，不是京都城本地人，根本就办不下来。” “他一个外地人，来了还没几天，肯定办不成。” 说完话，梁郎一口喝光茶水，随后拿起桌子上的电子表又走了出去。 他这些天看上了学校里的一个女生，身材高挑，长得秀丽，就是有些傲气，他得抓紧时间多讨好对方才行。 宿舍里，朱风雨坐在那里，双眼盯着面前那张掉了漆的桌子愣愣出神。 片刻之后，他忽然站了起来。 “蔡祥文，袁广义我出去一趟，下午要是老师点名的话，你们帮我答应一下。” 说完话，朱风雨脚步匆匆的转身走向外边儿。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撂下一句：“老师要是发现了，你们就说我生病了。” 说完这话，他就彻底的离开了这里。 袁广义脸色难看，恨恨的骂了一句：“这家伙又逃课，自己不学好也就罢了，还让我们帮他打掩护，真是过分！” 然而，向来和朱风雨关系不好的蔡祥文此刻却没有说话。 他抬头看了看朱风雨离开的背影，然后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林武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善恶从来都是自己的一念之间，怪不得任何人。 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蔡祥文的心里安心了不少。 朱风雨脚步匆匆走出了京都大学，然后就直奔校外而去。 林武新开的店面就在道路对面，八十年代的京都城是祖国最繁华的地方了，小县城里十分金贵的自行车，在这里遍地都是。 一些有头脑的人早早地成为了万元户，闷声发大财，手里有权利的人也没闲着，这边儿捞一点儿，那边儿插一手，总归是不会亏了自己的腰包。 林武的电器店占着一个小小的门面，外边儿挂了一个牌子，刷了白色的油漆，写了红色的字。 招牌上方方正正的写着唐林电器店，内边儿的林武正在把一批新到的电子表整齐的码放在柜台上。 京都大学到底是学生多，就这么两天功夫，林武就发现了市场的规律——电子表和收音机是最好卖的。 这两样东西符合年轻人的需求，因此这两天拿货的时候，林武基本上都是大批量的拿电子表和收音机。 柜台前围着徐徐多读的学生，此刻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 林武十分有耐心，挨个的回答着。 朱风雨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看见两个男生准备进入店里，当下赶忙拉住了那两个人。 “同学，你们等一下。” “你有什么事儿吗？” 那二人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朱风雨，开口问了一句。 朱风雨也不废话，直接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团结钞票递了过去。 他解释说：“我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朱风雨笑了笑，往前一步，把钱塞进了一个满脸茫然的男生手中。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且他给的还是一张大团结，这足够普通学生花了一两个月了，所以那两名同学当时就动了心。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见对方答应，朱风雨凑过去压低声音，小声的把自己的诉求说了一遍。 然后，他又补充道：“我们是在办好事儿，毕竟这收音机和电子表可都是贵重物品。” 两名同学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将那十块钱塞进口袋里，一名男同学又对着旁边的同伴说道：“我们跟他走一趟，就当时做好事儿了，万一这家店里的东西真的来路不明，那可就真的是走私了，是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咱们有义务帮着查清楚。” 说完话，三人就大踏步朝着唐林电器店走去。 来到店铺门口，其中一名男同学朗声问了一句：“谁是这里的老板？” 林武正在将一枚电子表从盒子里拿出来，听见这句问话，林武抬头看了看，露出了个笑脸回答哈所：“同学，我就是这儿的老板，你们是要看电子表还是收音机？” “不光是这两样儿，我这儿自行车都有，都是最新的款式，可时髦了！” 两名同学往前站了站，来到林武的面前之后说道：“这些都是贵重物品，随随便便一样都价值几十块，这些货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有没有营业执照？” 两个年轻学生义正辞严，说的慷慨激昂，一番话说出口，顿时让不少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齐刷刷的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林武闻言脸色变了，而朱风雨就在那么两名同学身后站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武，眼神里面充满了敌意。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打出手 见他来了，林武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狂喜起来——看来这事儿是要成了！ “没错，你开店的手续证明还有营业执照都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不然的话，你这就是在买卖黑货，坑我们学生的钱，你这是资本主义做派！” 朱风雨提高声音，直接把事情的严重性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这么一句话说出口，瞬间就调动了周围学生们的情绪，不少人也跟着说了起来。 “是啊，林老板，你这电器是从哪儿进货来的？有没有合法的手续啊？一年保修是真的假的？” “林老板，你这电器卖的这么便宜，比国营商店便宜了不少，我看着外包装和产品都差不多，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营业执照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大家也好安心啊！” “是啊，拿出来给我们看一看，不然的话，你这可是非法经营，是要坐牢的！” 不愧是文化人，一张嘴就是一顶一顶的大帽子。 林武的脸色难看的起来，他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 “各位同学听我说，我这儿当然是合法的了，手续也齐全……” 林武顿了顿，神色闪烁不定。 “我这也是刚来京都城，人生地不熟的，就想着开个店混口饭吃，卖东西好几天了，质量好不好，大家心里还没有数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却不敢和那些学生视线接触，仿佛是心虚一样。 朱风雨眼前一亮，顿时就看了出来林武的心虚，顿时激动不已。 看来这是真的被自己抓住了小辫子啊！ 看他的模样，肯定是在撒谎！ 这一下子，朱风雨越发自信了起来，声音也大了不上。 “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咱们都生长在红旗下的公民，将来是要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做贡献的，你要是手续不齐全，再怎么说也没用，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成为社会主义的蛀虫，更不能让你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朱风雨大声喊着：“你要是真的手续齐全，那就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你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没错！” “是啊，林老板，你就拿出来……” 社会主义的蛀虫，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两顶大帽子直接就戴在了林武的头上。 众多学生群情激昂起来，反倒是林武脸色惨白不已，就连嘴唇都开始哆嗦。 他这时候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好像是想要萌混过关，但是众人哪儿能答应。 投机倒把、割社会主义尾巴，随随便便哪一个罪名都不是林武能够担当得起的。 “我真的有营业执照，就是今天不方便给你们看……要不然过两天我挂出来，行不行？” 林武脸上堆着笑，一副请求的样子。 他这态度很和气，却是让朱风雨狂喜不已，甚至已经确定了林武是一时冲动就开始买卖电器了，营业执照之类的相关手续绝对没有。 他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打蛇打七寸，他朱风雨要的就是现在这个机会！ 于是，朱风雨直接伸出右手，站在众人面前大声质问林武：“麻烦你把营业执照拿出来，现在就拿出来，我们不听你任何狡辩！” 周围的学生本就是热血青年，现在听了朱风雨的话，更是群情激昂，一下子全部都围在了林武的面前，大有一种林武不按照他们要求办事，就把林武的店铺砸了的架势。 林武脸色难看，见实在是蒙混不过去，便只能弯下腰，从柜里柜台最底下的一个小抽屉里边儿拿出了一个盒子。 他双手死死地抱着那个盒子，磕磕巴巴的说：“我真的有营业执照，就在这里边儿，只是上了锁，今天又不小心把钥匙放在了家里……” “不然明天我拿出来让你们看，怎么样？” 林武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托与狡辩，让朱风雨愈发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脸色涨红，看了一眼林武手里的盒子，当下脑子里边儿就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林武拖延到明天，自己必须要把盒子抢过来打开！ 于是，他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去抢那个盒子。 林武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一步，还把盒子护在了怀中。 “你干什么？要抢东西啊？” 朱风雨眼睛通红，指着林武的鼻子大声说：“我今天就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儿戳穿你的谎言，让大家看一看你到底是不是一个投机倒把的蛀虫！” 说完话，他冲上去强行抢夺盒子。 周围众多学生见状，却是着实吃了一惊。 他们虽然也在跟朱风雨一起质问林武，但是却并没有想着动手，毕竟动嘴提要求和动手抢夺私人物品，那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谁都没有想到，朱风雨此刻居然热血上头，居然说动手就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林武急急忙忙的往店铺里边儿退。 眼看着朱风雨冲到了近前，他当下一个侧身，也不知道是太过慌乱还是怎么着，居然整个人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朱风雨眼疾手快，冲上前直接与林武扭成了一团。 朱风雨该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听见一声大喊：“哎呀，打人啦，京都大学的学生打人了！” “赶紧帮我报官啊，让官家同志来为我做主，大学生欺负老百姓了！” 原本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群此刻都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齐刷刷的散开了一圈儿。 打人这事儿一出现就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毕竟一旦动起手来，官家通知追究责任，那可是很严重的。 朱风雨这会儿已经红了眼，跟林五扭打在一起，只顾着抢盒子了，完全没把林武的话放在心上。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朱风雨总算是抢到了那个盒子，当下激动的不行。 他猛的站起身来，将盒子抱在怀里往后退去。 突然，他看清楚了之前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林武的状况——此时的林武外边儿穿的棉袄被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脖颈处还出现了一大块淤青，也不知道是被打了一拳，还是撞在地上导致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精湛的演技 然而，林武却并不在这些，此刻的他抱着膝盖，额头上冒出冷汗，不断的申/吟了起来。 “哎呦……真是太欺负人了，京都大学的学生就能这么欺负普通老百姓吗？” 林武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更多的人陆陆续续的围了过来。 朱风雨这时候怀中死死地抱着那个盒子，脸上的神情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盯着林武嗤笑一声，颇有几分得意，开口说道：“报官就报官，官家同志来了我也不怕，咱们到时候看看官家同志会抓谁！” 朱风雨原本就打定主意，不管如何，今天都要让官家同志来一趟。 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故意找茬儿的，等到官家同志一来，查清楚林武有没有相关的营业手续，有时候他绝对是要被抓进去蹲号子的。 越是想着这件事情，朱风雨的内心就越是激动，只觉得自己无比聪明，好像已经把林武的把柄攥在了手心。 十几分钟之后，就看见一个学生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唐林电器店门口。 他扭头朝着身后的两名官家同志说道：“同志，就在里边儿了，有人动手起冲突了。” 两名官家同志急急忙忙的把自行车停好走了过来，先是亮了自己的证件，然后沉声问了一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谁动手打人了？” “我告诉你们，上面儿有规定，聚众斗殴是要被判刑的，定你们流/氓罪都不成问题，到时候全部抓起来！” 官家同志眼睛扫了一圈，众人顿时就没了声音。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他走进来后，眼神一扫，瞬间就锁定在了躺在地上的林武和抱着盒子不撒手的朱风雨身上。 “怎么回事？因为什么原因动手？” 朱风雨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当下大声说了起来：“官家同志，我要举报他非法小手电器、投机倒把，赶紧把他抓起来，必须得好好改造才行！” 非法售卖电器，这年头没有相关的经营许可证，这可就是纯纯的投机倒把了。 要是涉案金额巨大的，更是要被抓起来吃枪子的。 听到这话。男人脸色一变，直接就把视线锁定在了林武的身上。 后者这会儿还在十分卖力的喊着疼，直到另外一名稍微年轻的官家同志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林武这才稍稍镇定了一些。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脸的痛苦。 林武抬头看了看两名官家同志，一脸委屈巴巴地说：“同志啊，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我开店卖东西好好儿的，这才刚开始营业，他就带着一帮人过来找茬儿，非要检查我的营业执照……” “我遵纪守法认真开店，手续可都是齐全的……哎呦喂，疼疼疼……” 林武叫了一声，又捂着膝盖面露痛苦之色做在了地上。 “官家同志，相关的手续证件都被我锁在了那个盒子里，只可惜今天我没有带着钥匙，我说明天给他们看，可这帮人就是不答应，尤其是他，过来动手抢东西就算了，还动手打了我。” “同志，您瞧瞧我这脖子和腿，还有这手腕儿，都是他打的！” 此时林武申/吟不断，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一样。 朱风雨闻言愣了愣，随后也急了。 他赶忙解释说：“官家同志，他都是骗人的，这里边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营业执照！” “他说是明天给我们看，那摆明了就是在拖延时间，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这话一说出口，中年男人脸色难看了起来。 狠狠地瞪了朱风雨一眼，中年男人呵斥道：“请你不要胡说，人家到底是不是骗人，你说的不算。” “再说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动手打人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你知道吗？” “我……” 朱风雨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想要解释，可又说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一时间急的团团转。 这时候，他的脑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些。 朱风雨扭头看向坐在地上的林武，不由得一脸的震惊之色，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半晌之后才大声喊道： “林武，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动的时候打你了？我只是想要拿走你的盒子而已……” 林武却不管那么多，只是靠在那名年轻官家同志的身上，还不停的叫唤着这儿疼、那儿疼、救命、为我做主等等等等。 朱风雨当下又扭过头去，急急忙忙的看向那名中年男人。 “官家同志，你可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一个投机倒把的人，先把他抓走……” 朱风雨到底还是年轻，容易热血上头，被人挑动情绪之后就会变得非常鲁莽冲动。 中年男人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我问你了吗？”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好好地大学生不学好，一言不合就跟别人动手，亏的你还读了书！” “我不是……” 朱风雨瞪着眼，直接就说不出话来了。 之后，那名中年官家同志扭头看向了林武，他说道：“同志，我们不会听信一面之词，请你也说说这件事情。” 林武此刻脸色惨白，似乎已经疼的不行了，额头上满是冷汗。 听见中年官家同志和自己说话，他艰难的抬了抬眼皮，虚弱无比的说：“官家同志，我……我愿意打开盒子自证清白！” 听见林武这话，不仅仅是官家同志，就连朱风雨都懵了。 自愿打开盒子？还证明清白？ 朱风雨眨巴眨巴眼睛，这会儿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有些怕了，甚至生出了跑路的冲动。 但是转念想到宿舍里梁郎说过的那些话，他又镇定了下来。 梁郎家里有关系，就连他都说京都城的营业执照很难办下来，外地人就算办下来也得费一番功夫，那就一定没错了。 林武才来多久？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办下来那么多证件和手续的！ 朱风雨深呼吸一口气，就像是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当下就把手里一直抱着的盒子放在了柜台上。 第三百七十四章 被抓了 朱风雨大声说道：“打开就打开，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官家同志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投机倒把分子的！” 不料，林武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对着中年官家同志说：“同志，钥匙我真的放在家里了，不然的话，你就直接砸开这个盒子，否则的话，我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说话的时候，林武一脸的悲愤，就像是遭受了多么大的冤屈一样。 中年男人看了看他，最后点了点头。 他从外边捡回一块砖头，正准备砸开盒子上的锁的时候，砖头都举过头顶了，林武却忽然又说了一句：“等一下！” 朱风雨回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就笑了起来。 “瞧瞧，瞧瞧，你们都听见了，他心虚了，肯定是又要想办法搪塞过去！” 中年男人不满的瞪了朱风雨一眼，转头看向林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武强行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脸的痛苦神色。 “官家同志，我有话想要提前问清楚，也好让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见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但说无妨，林武笑了笑，随后转头看了一圈那些年轻学生。 他委屈巴巴的说：“我是从外地来的，做点小生意不容易，无缘无故的被人找了麻烦，肯定不好过。” “在这之前，我好言好语的说了，可是他就是不依不饶，你们看看，我的收音机都被摔坏了这么多，还有我这一身伤……” 说着说着，林武还更咽了起来。 他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泪，又接着说：“我要是手续不齐全，被别人找麻烦是活该，可要是手续齐全还被人这么欺负，那就是无妄之灾了，打架说对不对？” 见那些学生点头，林武心头定了顶，随后又扭头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他哀求说：“官家同志，你们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必须得把他抓起来关进监狱里，还得让他赔偿我的损失才行！” 中年官家同志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颇有道理，便义正辞严的说：“同志你放心，我们是为人民群众办事的，绝对会依法办事，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好！” 有了这话，林武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他咧嘴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京都城的官家同志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人的！” 朱风雨一直都在盯着林武的脸，当他看见林武忽然笑了起来的时候，当下没来由的就觉得心头一慌。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像看着…… 朱浩宇赶忙摇了摇头，将那些纷杂的念头甩出了脑袋。 中年官家同志走过来，拿起板砖哐哐几下子就把那个盒子上边儿的挂锁给砸开了。 一时之间，不光是朱风雨，就连那些一直站在旁边的京都大学的学生都好奇的围拢了上来。 他们都想要看一看这里边儿到底有没有正规的营业执照，都想要确定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冤枉这位和气生财的林老板。 盒子打开，众人低头看去，就见到里边儿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摞证件。 其中有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 大大小小相关的证件手续，相关的和不相关的证件全部都齐全。 “啊！？” 只是一刹那，朱风雨就觉得好像是大冬天的，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噔噔蹬后退了好几步，失声尖叫道：“怎么可能？！你才来京都城几天，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证件办下来？” 林武看了看他，一脸委屈的说道：“我这些证件都是在连城办理的，你要是不相信，我这里还有卖衣服和卖蜜饯的证件。”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朱风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非不信，还动手打了我……” 说完这话，他又扭头看向了官家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查清楚啊，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不能看他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就欺负我这个普通老百姓啊！” 说话的时候，林武有些情绪激动，好像是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又疼的哎呦哎呦的叫唤了起来。 “不行不行，我得去医院，我的腿肯定断了！” 说完话，林武就直接躺在了地上，彻底装死了起来。 中年官家同志到底是成熟老练，当下一眼就看了出来事情的状况——这肯定是朱风雨故意过来找茬儿的！ 他冷着脸，示意年轻官家同志先把林武送去医院，然后掏出手铐，在众人的惊呼声和朱风雨惨白的脸色之中，直接就把他铐了起来。 中年官家同志冷声说道：“同志，你涉险寻衅滋事和殴打他人，现在我要依法将你带回所里接受调查，走。” 说完话，他又让众人帮忙把林武的店门锁起来。 朱风雨就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双目无神的跟着走出去几步。 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大喊了起来：“不对，不对，我没有打人啊！” 他现在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之前只是压在林武的身上，绝对没有动手，只顾着抢盒子了，怎么可能会把林武的腿打断？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一个念头猛的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朱风雨眼睛一瞪，大声喊道：“关家同志，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都是林武他设计陷害我！” 然而，这种话对于办案多年的中年官家同志来说，早就已经听的麻木了，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那也回等所里再说。” 医院里，官家同志刚走，林武就睁开了双眼。 他双手枕在脑后，有限惬意的的吹起了口哨。 嗨，该说不说，按照林武的想法，原本以为朱风雨最起码还得再等三四天才能上钩，只可惜他年轻气盛，给点儿甜头就上了钩，做事还是缺乏考虑，没有瞻前顾后，实在是太冲动了。 而林武不知道的是，经常照顾他生意的梁郎也无形之间也帮他助攻了一把，这才使得朱风雨彻底相信了林武自身有问题。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到底什么地方错了 想想上辈子，林武挑了挑眉——好像上辈子的时候，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的冲动莽撞。 此时此刻，林武觉得格外的庆幸。 电器经营许可证是林武在来京都城之前就在连城就办理好了的，这年头，各个地方都想快速发展经济，因此国营营业执照都非常好办。 连城不像是京都城这种发达的地方，反而卡的非常严格。 林武当初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来这里插手电器生意的，因此提前办理了相关的手续证件，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朱风雨这次进了所里，没有自己的谅解书，他绝对不能轻易被放出来。 还有唐林电器店里那些被摔坏了的收音机和电子表，那些可都是贵重物品，朱风雨这次得赔不少钱呢！ 林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中轻松了不少。 这一次把朱风雨送了进去，他也抓住了朱风雨的把柄，这就有了和他谈判的底气，之后的事情就更加好办了。 半个小时之后，就在林武心里边儿规划着如何进行计划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林武侧耳听了听，立刻就笑了出来。 听脚步声，应该是自家媳妇儿来了。 林武翻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刚刚把额头上包着的纱布拆下来，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林武抬头看了一眼，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然后唐清婉却是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红着眼眶劝说道：“你别动，就躺着。” 唐清婉上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武好久，眼见他浑身上下缠绕了不少白色纱布，内心担忧不已。 尤其是他的腿上，居然还打了石膏，这分明是骨折了，她当下差点儿就掉了眼泪。 眼看着媳妇儿都快哭出来了，林武心知不妙，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赶忙解释说： “媳妇儿，你别哭啊，我没事儿。” 林武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虽然腿上打了石膏，但是并不妨碍他一蹦一跳的站在唐清婉的面前。 “媳妇儿你看，这都是假的。” “假的？”唐清婉怔住了。 林武点了点头，随后又顺手将自己胳膊上的绷带拆开了。 他指着胳膊上的的伤口说：“你看看，我就只是破了点儿油皮，真的没事儿。” 唐清婉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凑近了看了看他的伤口，果然没什么大事儿，伤口不严重，只是破了一层皮。 “既然不严重，那你为什么绑着纱布？” 林武嘻嘻一笑，压低声音解释说：“我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受伤严重一点儿，给医生了点儿好处，他就帮了我这个忙。” 唐清婉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低头再看，林武身上大大小小包了十几处，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她又抬手指了指林武那条打了石膏的腿：“那你的腿呢？不是说断了吗？” 林武抬起腿转了一圈儿，咧嘴笑着说：“媳妇儿，你看我还能转圈呢，像是断了腿的人吗？” 噗嗤！ 直到此时，唐清婉才终于破涕为笑，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她走过去佯装生气的样子，抬手在林武的腿上敲了敲。 “你呀，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哎呦！” 林武忽然一声叫唤，直接就朝着唐清婉的肩膀上倒了下去。 “哎呦，疼死我了，疼……” 唐清婉吓了一跳，脸色一变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林武睁开眼睛，扭头在唐清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媳妇儿，看来你后出门可要跟紧我了。” 唐清婉一愣：“为什么？” 林武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因为你太好骗了，我怕你被别人拐跑了。” “讨厌！” 唐清婉这才反应过来林武那句话的意思，忍不住羞恼起来。 她气的伸手想要在林武的身上捶一下，但是看见林武这满身的狗皮膏药，最终也没舍得下手，只好又把拳头收了回来。 搀扶着林武重新躺在病床上，唐清婉问道：“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当时正在家里洗衣服，结果官家同志直接就找上门来了，说是林武被人打了，现在已经住在了医院，需要她去照顾。 在听见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唐清婉就像是天塌了似得，脑袋一下子就陷入了空白。 她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急匆匆的跑来了医院，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林武的伤势。 这会儿见他没事儿，这才想起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后，林武拉着唐清婉的纤细手掌，将事情的大致经过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还是轻轻的捏了捏了唐清婉的腰肢，柔声说了一句：“再熬他两天，等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再去看看，到时候他肯定什么都说了。” “什么？！” 唐清婉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林武专门设了个局，就是为了抓住朱凤雨的把柄！ 得知林武很快就会从朱风雨的手中拿回自己母亲写给自己的家属，唐清婉自然是无比期待和激动的，但她旋即又担忧了起来。 “林武，万一他当时真的动了手怎么办？” 唐清婉皱着眉头说：“万一你真的受伤了怎么办？还有，林武你以后能不能……” 剩下的话都是夫妻之间的秘密了，林武也不反驳，只是笑着一一答应下来，显然是乐在其中的。 …… 此时此刻，所里。 朱风雨双手被铐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冷水。 在他的面前坐着的，是抓他进来的那个中年官家同志。 此时朱风雨愣愣出神，脑子还有些发蒙，想的全都是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 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啪啪啪！ 中年官家同志伸手轻轻拍了拍桌子，一下子就把朱风雨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名字叫朱风雨？” 中年男人快速的翻阅了一下他的资料，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名叫柳安，四十岁的年纪，是负责这一块辖区的官家同志。 朱风雨闻言，神色慌乱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七十六章 你怎么来了 朱风雨红着眼眶对柳安说：“官家同志，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故意陷害我的……”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柳安就猛的一拍桌子，皱眉瞪着他说：“都已经进来了，就老实一点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的尽快交代清楚，不然的话，我们就给你定一个流/氓罪，直接枪毙！” 柳安是老/江湖了，但是朱风雨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就怂了，随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 “你是无意的，就是冲动了一些，我相信你。” 柳安阅人无数，也是个老油条了，点了点头之后又话锋一转说道：“可我愿意相信你，并不代表人家林武也愿意相信你，你要是想解决这件事，就得好好跟人家道歉，然后可以赔偿人家的店铺损失、精神损失和医疗费。” “只有让人家原谅你了，给你出个谅解书，你才能回去继续念书。” “好在你这件事情做的并不算严重，否则的话，你可就真的要在监狱里边儿生活了。” “还要谅解书！？” “没错，必须要出谅解书！” 柳安强调了一遍，身子往后靠了靠，意味深长的看着朱风雨。 朱风雨已经被吓得不行，脸色惨白一片，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谅解书？找林武出谅解书……” 现在朱风雨一想到那家伙，太阳穴就突突突的狂跳不已。 他使劲儿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去找他，绝对不行！” 柳安闻言皱了皱眉，实际上，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家同志，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就已经猜测二人中间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了。 但是他性格中庸，不愿意去深究别人的事情，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些成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一点儿都不想掺和。 要是两个人能够单独解决，那自然是最好过的了。 于是，柳安说道：“你好好想想。” 他又拍了一下桌子，神色也冷了下来。 “要是这件事情走程序的话，你被关进去了，真的就完了，你的前途一下子就全部都毁了，难道你真的想半途而废？” “要知道，你可是京都大学的大学生，出来之后是要吃公家饭的。” 朱风雨本就心头慌乱，听到这话后，更是不安到了极点。 京都大学的学生，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拿来的身份，他绝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可是一旦林武知道了那些事情，那他岂不是…… 一时之间，朱风雨又纠结，又痛苦，抱着脑袋干脆不再说话了。 柳安见状，站起身来撂下一句话就要走，：“自己好好想想清楚，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见他真的要走，朱风雨慌了，猛的抬起头来，红着眼对柳安大声喊道：“同志，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封信出去？” 柳安眉头一皱，虽然很不想答应这种请求，但犯人也有相应的权利，他不能拒绝。 何况，这还只是简单的民事纠纷，没有上升到刑事的性质，他没理由不让人家与外界的联系。 于是柳安走了过去，而朱风雨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伸出手将自己口袋里面的钱全部掏了出来，一股脑的塞给了柳安。 柳安是个懂规矩的，不动声色的把钱塞进口袋里，之后才缓缓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纸笔。”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林武带着所里的官家同志去了自己的店里，将损坏了的东西全部清点了一遍，上报了自己的损失。 年轻官家同志拿着纸笔认认真真的记录下来，林武瞅准机会递了一根烟过去，笑嘻嘻的问道： “同志，那家伙说什么了吗？” 年轻官家同志瞬间就明白了，笑着把烟挂在自己的耳朵上后说道：“他好像是在等人回信，应该这两天就有结果了。” “那年轻人是大学生，脾气犟的很，我说安排让你和他见面，她死活不答应。” 怎么回事儿？他给谁写信了？ 林武眉头一皱，心头咯噔一下，立刻就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他正准备继续发问，就在此时，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林老板，你在吗？” 林武一愣——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林武探头往外看了一看，看清楚门外那人的面容之后，他直接就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棉袄，衣摆下边还有几块补丁。 尤其是袖口的位置，更是已经被磨的起了毛，肯定是长时间坐办公室的人。 此人身形纤细，站的笔直，眼眶和脸颊都凹陷了下去，一双眼睛却是十分明亮，看起来十分的精神矍铄。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鼓鼓囊囊的，肯定是装着不少东西。 这人不是何润喜，还能是谁？ 林武见状大喜过望，直接叫了出来：“何通讯员，你怎么来了？” 何润喜露出笑脸，走进来之后有些局促不安的说：“贸然来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完话，他断了断，看了看店内的情况，又打量了林武的脸色几眼，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林老板，上次你说带我来京都城做生意，这话还算数吗？” 林武咧嘴一笑，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包裹，同时使劲点头说：“算数，当然算数，我这里正好缺人呢，你来的正好！” 林武说的是实话，两个月的时间想要赚到二十万，单靠一个小门面怎么行？ 林武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缺靠着过的人了。 原本他还打算去劳务市场招聘人手的，或者是直接把瘦猴儿喊过来帮忙，现在好了，何润喜来了，也算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听到如此回答，何润喜松了口大气。 他来之后也不闲着，当下就开始弯腰帮着林武收拾东西。 何润喜不由得有些疑惑，开口问了一句：“林老板，你这店是怎么了？” 林武从来没想着要瞒着何润喜，然后就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前因后果而已。 而在这之后，何润喜也对林武说了自己的决定。 第三百七十七章 小心我告你诽谤 原来前段时间，林武拍电报回去给他二哥，将韩大爷的事情全部转告给了何润喜，还说自己在京都城开了一家很赚钱的电器店。 何润喜当下就动了心思，如今凛冬刚去，春天不紧不慢的来临，他家里的年迈父母一到这个时候就开始犯病。 胸闷、气短、咳嗽，甚至夜间还会吐血，而何润喜家里已经没钱给父母看病了。 何润喜没有办法了，于是就想起了不管是林武还是服装二厂的夏浩天，只要是做了生意，那就都能够赚到钱。 自己来京都城投奔林老板，到时候不说能够让家人过上什么富贵的日子，起码是能够给爹娘治病了。 于是，他就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决定跟着林武闯一闯。 听完他的情况，林武有些心疼何润喜。 想了想之后，他从口袋里面摸出几张大团递了过去。 何润喜先是一愣，然后使劲儿摆了摆手。 他受宠若惊的说：“不行不行，这怎么能？我不能要你的钱……” 林武无奈的说道：“何通讯员啊，你就是心眼太实诚了，钱送到你手里都不要，这可是要遭天谴的！” “可是……” “哎呀，你别废话了，拿着这些钱，就当是我先借给你的，等你以后赚了钱再还给我，行不行？” 见何润喜还在犹豫，林武当下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直接就把钱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这是给你爹娘看病的钱，赶紧拿着。” “别的什么事情都可以等，病可不等人。” “林老板，我……” 抬头看了看林武，又看了看手里的钱，何润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有把那些感谢的话说出来。 他只是朝着林武深深的鞠了一躬，千言万语都埋藏在了心里。 同时，他暗暗发誓，这辈子跟定林武了，从此为他鞍前马后，绝无半句怨言！ 林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说：“赶紧把钱寄回家，之后我带你去找韩大爷。” 何润喜点了点头，用袖子抹去眼泪，然后就匆匆的去邮局汇款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 林武抬头看看天空，把店门关上，去供销社买了一些菜，又顺道买了一些熟食，这才带着何润喜回去了四合院。 韩大爷回来的时候，一时间没认出来何润喜来。 直到何润喜红着眼喊了一声表大爷后，韩念文这个才反应过来。 一向不把喜怒放在脸上的韩大爷，现在终于有些动容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何润喜，嘴唇颤抖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半晌之后，他才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你……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认不出来？” 他喃喃自语着，豆大的泪水已经滚落了下来。 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已经数不清楚自己多少年没有回去老家了。 被管控在这里，这些年他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眼下乍一看见亲人，韩大爷的眼泪便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何润心也落了泪，他跑过去一把握住了韩念文的手，用力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韩念文与何润喜开始叙旧和联络感情，林武没有打扰他们，很自觉的回去帮着自家媳妇儿做饭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韩念文极为难得的喝了酒，一张老脸通红通红的。 何润喜劝他少喝一点，然而韩念文却不听，执意又倒了一杯。 “我这辈子见多了大风大浪，可惜上了年纪，却只能孤独终老……” 韩念文一边儿喝酒，一边儿开口说话，断断续续的，口齿有些不清楚。 林武扭头看着何润喜，后者也是一脸的无奈。 自己这个表大爷多年未见，他也只是偶尔听家里人提过那么一两句，具体的情况实在是不清楚。 吃完饭、喝完酒，因为耽误了时间，唐清婉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的就送小萌萌去幼儿园了。 韩念文喝醉了，由韩念文照顾着。 林武只能一个人清理桌子上的碗筷，只是刚收拾到一半，年轻官家同志就来了。 他笑着站在门口冲林武招手：“林武同志，所里传来消，息说是朱风雨要见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回去一趟。” 林武闻言应了一声，洗了洗手后拿起纸笔给唐清婉留了字条，然后就跟着年轻官家同志去了所里，毕竟不能让人家久等。 跟着官家同志前往所里，骑自行车半个小时之后才到达地方。 停好自行车走进所里，柳安带着林武来到一间房间门口。 老旧的木门上刷了绿漆，门把手都是坏的，直接用手就可以推开。 柳安把门推开，上下打量了林武几眼，之后才说：“你进去，人就在里边儿。” 林武点了点头，抬腿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边儿的朱风雨。 此时的朱风雨没有带着手铐，就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上上面还放着一个陶瓷罐子，热气腾腾的，显然里边儿是装了热水的。 林武见状眉头一皱，一下子就觉得事情不太对了。 按理来说，朱风雨现在应该是处于被拘留的状态，为什么不带手铐？ 不带手铐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这么好的条件？ 除此之外，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对啊！ “林武。” 朱风雨抬头淡定的看着他，甚至还端起搪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 “林武，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 林武我没有搭腔，不是可否的挑了挑眉，然后就坐在了他的面前。 朱风雨抬头看着他，此刻也不再伪装，瞪着眼睛愤怒极了。 “你就是故意的！” 他大声喊着：“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故意陷害我，对不对？” 林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朱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 “明明是你来我店里找麻烦，又抢了我的盒子，怎么到头来，还能把过错怪在我的身上？难道是我指使你这么干的吗？” 林武慢条斯理的又补充了一句：“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不然的话，小心我告你诽谤！” 第三百七十八章 遍地都能开花 “你……” 朱风雨眼睛一瞪，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气得猛的站起身来，张嘴就要破口大骂。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袋里边儿闪过了什么。 咬牙切齿的瞪了林武好一会儿，他才恨恨的坐了下去。 朱风雨端起搪瓷罐子猛的灌了好几口热水，然后才说：“林武，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们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给我写谅解书？” 林武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盯着朱风雨说道：“信——我媳妇儿家里人寄来的信都被你藏起来？？” 林武直勾勾的盯着朱风雨的脸，整个人的气场一下子就变得强势了起来。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像极了锁定了猎物的猎鹰的眼睛一样，极具压迫感，使得朱风雨都不敢和他对视，内心慌乱不已。 朱风雨眼珠子转了转，低下头不敢看林武，只能是假装在喝水。 然而，即便是到了现在，即便是林武与他面对面，他还在嘴硬。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林武不屑的嗤笑一声，坐在朱风雨的面前，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面，口中说道： “朱风雨，事情既然都闹到这种地步了，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你既然不是诚信要解决问题，那我也没必要跟你多说什么了，再见。” 说完这话，林武直接就准备离开这里。 朱风雨见状一愣，再也绷不住了，直接喊道：“等等，你别走！” 林武瞥了他一眼，这才重新坐在了凳子上。 “……” 朱风雨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的盯着林武，咬着嘴唇半晌之后才试探性的开口：“是不是只要我把信给你，你就会给我写谅解书？” 林武点了点头，也不废话：“君子一言，四马难追，不会骗你的。” 林武的确没有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坑他，想要收拾朱风雨很简单，他既然能设计坑害他第一次，那么就肯定能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况且这件事情的本质并不怎么严重，即便是闹大了，没有他的谅解书，朱风雨最多也就是被拘留几天。 而且要是这种事情惊动了上级，上级真的派人仔仔细细的调查一番，林武也讨不到好处。 要知道，这年头的任何一个京都城的大学生都弥足珍贵，可都是能够做出贡献的。 对于林武来说，他现在不想把朱风雨怎么样，只想知道唐清婉的家书在哪里，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朱风雨狐疑的盯着林武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了他不是在骗自己，而后才缓缓的说道： “那些信都在我宿舍里的箱子里，里边有一个红色的袋子，都装在那里了。” 说完话，他又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纸笔，刷刷刷的写下几行字。 “你拿着这个给我宿舍里的人看，他们认得我的字，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林武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大致的意思就是委托舍友帮他拿东西给林武的，并没有耍花招。 林武把这张纸折叠起来放在口袋里，而后又抬头看向了朱风雨，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我去拿信，你放心，只要你说的话是真的，拿到信之后我就会给你写谅解书。” 说完话，林武起身离开了这里，而房间里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朱风雨忽然扭头看向窗外。 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 他小声的问了一句，声音之中有着讨好与谄媚。 窗外传来一声闷哼，片刻之后，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我会给你钱的，以后别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真遇到事儿了，自己多动脑子，别总是这么冲动，亏你还读了京都大学，学的都是什么东西？” 说完这句话，外边儿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朱风雨闻言面露喜色，片刻之后，柳安走了进来。 他露出笑脸，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了朱风雨的面前。 厚厚的一摞，里边儿有不少钱。 朱风雨从里面抽出两张大团结，笑吟吟的递给了柳安。 柳安不动声色接了过去，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朱风雨掂量了一下钱的分量，神色越发欢喜了。 有了这些钱，他就能够把林武的赔款补上了。 出来之后…… 他娘的，林武这个泥腿子居然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次亏，他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林武在京都城待一天，他就寝室难安！ 这一次是他没有提前准备好，也太低估了林武的能耐了，所以才会被他设计坑害，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朱风雨就不相信了，自己堂堂大学生，难道还会斗不过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家伙？ “你给我等着，林武，我要你好看！” …… 京都大学宿舍中，林武把那张纸递给蔡祥文。 蔡祥文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认出了朱风雨的笔迹。 回到宿舍之后，他就从箱子里找出了一个红袋子，扭头交给了林武。 “朱风雨会被抓进监狱吗？” 蔡祥文有些不安，抬头向林武提问。 林武摇头说：“他又不是恶意滋事，没有主观上的恶意殴打，顶多被拘留几天。” “就他还想蹲号子？他还不够资格！” 蔡祥文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林武笑了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蔡同学你放心，不会那样的。” 他伸出手拍了拍蔡祥文的肩膀，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句忠告：“这人啊，有的时候太善良，未必是件好事。” 蔡祥文抿起嘴唇没有说话，林武看了看他，又说：“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提到毕业，蔡祥文的脸上就有些压抑不住的欢喜。 他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投身社会主义，为建设咱们国家做贡献，成为国家的一颗螺丝钉，成为建设高楼大厦的一砖一瓦了！” “到时候国家需要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有你想，遍地都能开花！” 蔡祥文声音慷慨激昂，神色充满了期待，脸上有着这个年代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林武盯着他看了许久，觉得有些眼熟，脑子里边儿忽然就有一个人影冒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拿回家书 “蔡同学，你家该不会是河西的？” 上辈子林武做生意去过那里，的确人杰地灵、钟灵毓秀，风景十分出色。 除此之外，听说那边儿还有一个十分了不得的父母官，先是做了地方父母官，后来一路摸爬滚打到了京都城，当官待过的每一个岗位都是功勋卓越，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儿。 几次饭局上，林武都听人提起过那个人，只是每次提起，人们都用职位来代替了他的名字，所以林武很少听过这人的名字。 林武听过一两次，但是这么多年他都快忘了。 这会儿看见蔡祥文那坚毅沉稳的脸庞，还有熠熠生辉的眼眸，林武忽然觉得他的样子和报纸上那个人的照片高度重合起来，他这才猛的想了起来那人的身份。 蔡祥文听到林武问话，重重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是河西的，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毕业之后能够回到老家去，给攒钱供我读书的父老乡亲做出一些贡献！” 和蔡祥文交谈完毕后，林武就回到了自家的四合院。 一路慢慢悠悠的晃荡着，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的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作为一个知青，朱风雨能够单单靠着藏匿书信做坏事儿，这是难如登天的，而且通过他今天的表现，林武坚信他的背后一定有人撑腰，只可惜没能一次性揪出来，难免有些遗憾。 林武走进四合院，小萌萌已经回来了，见到林武进门，小家伙高高兴兴的喊了声爸爸。 林武蹲下/身子，从口袋里面摸出糖果递了过去。 “妈妈去哪儿了？” 小萌萌吃糖，腮帮子鼓鼓的，伸出手指了指屋子：“在家里，妈妈刚刚收了被子。” “妈妈说被子潮了，要晒一晒，晚上睡着才舒服。” 小萌萌说着说着，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林武也没有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你去找韩爷爷玩，爸爸找妈妈有事儿。” 小家伙点了点头，开开心心的背着书包去找韩念文了。 别看韩念文始终摆着一张臭脸，但是心里热乎，瞧见小丫头跑来找自己，当下就拉着小板凳抱着他坐下了。 韩大爷在面对小萌萌的时候，总是会说一句话：“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就算是女孩子也要好好读书，这样长大了才能明事理、辨是非，才能嫁一个好人家。” 另外一边，林武走进屋子，唐清婉正在铺被子。 京都城这会儿已经开了春，温度虽然上来了，但也没比冬天好多少，站在街上风一吹，照样冷的缩脖子。 街上不少人都还穿着老式的大棉袄，是盘扣对襟的那种，双手一缩，直到彻底开春才会放出来。 唐清婉和林武都不是地道的北方人，被寒风一吹，脸颊干的不行。 作为男人，林武倒没有什么的，可自己的媳妇儿不行。 唐清婉这张小脸儿刚来京都城没多久就裂了口子，毛巾一搓，疼的唐清婉直倒抽凉气。 林武心疼媳妇儿，每次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皱眉。 林武捏手捏脚的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唐清婉的腰，脑袋还在她的肩膀上磨蹭了几下，声音也跟着慵懒了起来。 “你回来了？”唐清婉笑着问。 她说：“我今天晒了被子，晚上就不潮了。” 林武也笑了笑，她说：“咱们家天天都烧炕，被褥早就烤的很干燥了，今天外边儿还下了点儿毛毛雨，放在外边晒被子，不是越晒越湿了吗？” 唐清婉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那哪儿能一样啊！” “太阳晒的被子有一种特别好闻的味道……”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林武摊开手，掌心之中有一瓶雪花膏，就那样静静的躺着。 林武笑着递给唐清婉，一本正经的说：“北方的风太大，混着雪花一吹，衣服湿了没事儿，脸湿了可就要裂口子了。” 唐清婉本能的觉得这话不对，但是仔细想了想，又没有反应过来。 林武连哄带骗的说：“赶紧收起来，晚上用用看，要是好用的话，赶明儿我也给小萌萌买一点儿。” 唐清婉知道雪花膏的价格，虽然心疼，但也没有拒绝林武的心意，随后就把雪花膏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她转身想要埋怨林武乱花钱，却见到林武已经把一摞书信递了过来。 只是一瞬间，唐清婉的身子就僵住了。 这几天林武做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林武居然这么成功的就把事情办妥了，还把书信带了回来。 厚厚的那么一大摞，少数也有十几封，放在小桌子上，牛皮纸的封面，上面的字体娟秀漂亮，秀气极了。 唐清婉一眼就认了出来，按熟悉的字体是她母亲的。笔迹。 林武见她愣住了，想要露出笑脸安慰几句，但是嘴角动了动，却没能笑出来。 “媳妇儿，你别伤心，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唐清婉微微点头，眼眶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她迫不及待的坐下来打开了书信，按照时间顺序开始查看。 原来从自己下乡开始，她的母亲就在给自己寄书信了。 打开一看，上边儿写全部都是一些琐碎事情。 唐清婉眼睛里边儿的雾水开始凝结成水珠，不断的往下掉落。 林武凑过去，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一言不发。 唐清婉慢慢的看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情绪波动极大。 约摸着半个小时之后，唐清婉忽然身子一颤。 她往前探了探他身子，难以置信的又把书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这才说道：“林武，你看看，这怎么可能？！” 林武原本就一直靠在她的头上，此时闻言，也低头朝着书信看了一眼。 “怎么了，媳妇儿？” 唐清婉支起身子，将手里的信件递给林武：“你看看这封信的内容，是我妈说让我去上大学的！” 林武吃了一惊，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还真是这样！ “清婉，见字如见面，你过得可还好？现在已经恢复高考，得知这个消息，妈妈高兴的晚上都睡不着了，你愿意回来了吗？ 这些年妈妈攒下不少钱，虽然恢复了高考，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肯定十分的艰难……” 第三百八十章 这不好吧 这一封信足足写了三张信纸，全部都是唐清婉母亲的心里话，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女儿的思念和关切。 她知道不该通过走后门的方式为自己的女儿谋得一个大学的名额，但是本能又驱使着她这么做。 接下来的几封信都是大致言明这件事情的进程，大概过去了一个多月才有结果。 唐清婉的母亲表示既然唐清婉答应回来，那么她就会把具体的入学手续全部告诉她，准备好之后，直接回去海城就行了。 具体的手段很简单，唐清婉的母亲往某所大学捐了一大笔钱，随后找人说了情，这才有了这个名额。 后来的信件大致都是汇报进程，一起安排妥当，让唐清婉去学校录个学籍，拿着一封校长手写的说明书就可以了。 林武看到这里，已经心里了然。 这年头消息闭塞，校长手写的说明书是最好的证明。 林武猜测朱风雨一开始可能只是偶然间发现了唐清婉的家书里有钱，出于贪恋，他开始扣下唐清婉的家书。 只是后来慢慢发现了唐清婉母亲找关系送她读大学的事情，于是就…… 只不过，令林武有些疑惑的是——如果朱风雨真的靠着这几封信上了大学的话，为什么没有去唐清婉母亲安排的学校，而是来了京都大学？ 林武眉头越皱越紧，总觉得这里边儿有什么事情是被自己漏掉了的。 他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忽然就看见唐清婉满脸惊喜的看向自己。 “林武，我妈她也在京都城！” 此时此刻，唐清婉他手里拿着最后一封书信，她高兴的将书信往林武的怀里一塞，激动的眼泪汪汪。 林武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如此。 最后一封信是八一年年底寄过来的，大致说的就是唐清婉的母亲离开了海城，去了京都城，只是唐清婉的父亲只说要到京都城做生意，并没有言明要去什么地方，还说到时候等到了具体/位置会再写信先告诉她。 唐清婉把母亲寄来的这些信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内心紧张又疑惑。 “没有了？怎么到这儿就没有了？” 唐清婉急的团团转，口中不断的碎碎念倒这。 “说好了到京都城之后会写信给我的，怎么到这里就没了？” 她扭头看向林武：“林武，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又找不到他们了……” 林武心疼媳妇儿，伸手在唐清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慰了一句：“你别担心，应该都是被朱风雨藏起来了。” 林武也只能这么安慰她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放心，朱风雨还在，我们就能问清楚状况。” “你妈现在在京都城，这是个好消息，京都城虽然大，想要找个人很困难，但是信上不是说了吗？他们在做生意，这就有办法了。” “这叫什么？这就是殊途同归！只要咱们生意做的够大，就一定能够遇上你父母的。” 唐清婉伸出手不断的抹着眼泪，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知道母亲来了京都城，这就是个好消息。 只要愿意找，那就一定能够找得到！ 唐清婉哭的厉害，林武又安抚了一会儿，这才总算是让她平静了下来。 天色逐渐的暗淡下去，唐清婉擦掉眼泪出门做饭去了。 林武也跟着出去，恰好见到了何润喜，就喊了一声何通讯员。 何润喜走了过来问道：“林老板，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做的吗？” 实际上，他从连城辞职过来找林武，也是下了巨大的决心的。 这年头，公职人员和个体户区别很大，但凡是个人就会说公职人员更好，毕竟那是铁饭碗，一辈子不愁吃喝。 而何润喜能够主动辞职来找林武，可见他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他现在巴不得能立刻帮林武卖东西，毕竟只有林武赚了钱，他才能赚到钱。 林武也是过来人，一下子就挑出了何润喜的心思。 他笑了笑说：“以后我就不喊你何通讯员了，毕竟你已经辞职了，就叫名字好了，你也叫我林武就行，不要总叫什么老板老板的，太资本主义做派了。” 何润喜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那就这样叫。” 林武又问：“你晚上有时间吗？跟我出去一趟，我带你走走流程，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这里的生意得交给你才行，” 何润喜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使劲儿拍着胸脯保证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晚上九点多，这会儿的京都城已经开始化雪了，天气比之前更冷了。 林武和唐清婉打了个招呼，把钱揣好后走出院子，就看见何润喜已经在等着自己了。 他穿的是最老式的棉袄，已经破旧的不像话，蹲在门口像是个乞丐。 林武回屋子一趟，走过去顺手丢了一件棉袄给他。 何润喜有些意外，局促不安的搓着手，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 “林武，这……这不好？” “穿着，京都城不比连城，这里是真的冷，要是你生病了，那就没办法把我做生意了，那才亏大发了。” 林武说的有理有据，何润喜拗不过，便点了点头，这才接过来把棉袄穿在身上。 这棉袄可真暖和，穿在身上热乎乎的，他活了三十年，还真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暖和的衣服！ 这时候，何润喜第一次觉得自己辞掉工作来找林武做生意的做法，真的是太对了。 什么公职人员，什么为人民服务，他统统都不管了！ 只要能够过上好日子，让家里人也跟着享福，这就是最重要的！ 夜色下，二人走出院子，何润喜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二人骑着自行车来到立水桥，因为是熟面孔，因此都不用对暗号，直接就放林武和何润喜进去了。 邱玉龙一眼就看见了他带着的新人，直接问道：“这是谁啊？” 林武笑着解释说：“这是我带的小兄弟，我们一起做生意的。” 邱玉龙又盯着何润喜看了几眼，这才放下戒备。 他看向林武问了一句：“我听说你开了店，还进去了？” 林武也没含糊，然后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第三百八十一章 再次订货 邱玉龙走过来拍了他的肩膀，塞了个烟到嘴里说：“你小子手段高啊，居然连国营执照都能弄到手？” 他带着几个小兄弟干这事儿，一直闲着从外边儿往京都城倒腾电器，还从来没想过营业执照这事儿。 不过他做生意的时候，是挂名在一个公司地下的，真要查下来，应付应付也能过去。 就怕遇到较真的人，那就真麻烦了。 邱玉龙说：“我这里最近来了一批新货，要不你看看？” 说实话，他回头喊了一声：“周明，把货拿出来给林老板看看。” 周明此刻正在搬自行车，这么冷的天，他却累出了一头汗。 林武见他正在忙，过去递了一根烟，笑着说：“你忙你的，我自己看就行。” 周明憨厚的笑着应了一声，乐滋滋的接过了香烟。 “你看看，都是新来的货，这叫啥来着？哦对了，科学计算器！”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挺新奇的。” 周明又说：“这些也就是你们文化人稀罕，我看都看不懂。” “科学计算器？” 林武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边额居然是一块儿电子计算器，还带保修卡和说明书！ 阳山电子厂？ 关于这个厂子，林武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在春省那边而合作了一个厂子，专门生产这种小电器。 电子计算器、电子表什么的，都是日资合作的牌子，价格昂贵的很。 林武把计算器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笑着问了一句：“这东西进价可不便宜？” 邱玉龙走过来，竟然破天荒的给林武递了根烟。 “嗨，你是大老板，这东西还能吃不下？” “我可是听说了，京都大学那边儿可都是你的地盘了，那些大学生不少家里有钱的，区区一个科学计算器，肯定买得起。” “再说了，那些大学生每个月都还拿着补贴，能买不起这计算器？” “兄弟，我跟你说，这可是稀罕玩意儿，你只管拿回去，他们保证抢着买！” 林武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这年头的人们十分追逐外来文化，但凡是和港城以及国外沾边儿的，就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尤其是今年报纸上刊登了大大小小的内容，透露出风声说是要研究自己的计算机，因此计算器的热潮一下子就被带了起来，春省的厂子就跟日资合作，开始生产计算器，一度热销到各个日用品商店和百货大楼。 因此，这邱玉龙说的话倒也没错。 林武把玩了几下手里的计算器，张嘴问了一句：“邱老板，这计算器多少钱，直说。” 邱玉龙眼珠子一转，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跟录音机一个价，一百块钱。” 林武闻言吓了一跳，差点爆了粗口。 真黑啊，这计算器就算是再稀罕，也不至于跟录音机一个价格？ 要知道，计算器和录音机的精细程度可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 林武直接摇头，想了想之后说道：“我给你九十块，一次性拿走二十个，还有其他的一些小电器，我都一次性拿十个，怎么样？” 一次性拿走二十个科学计算器，邱玉龙吃了一惊。 他这次从春省那边儿倒腾计算器，压根没敢多进，生怕赔钱，总共才拿来三十个。 这会儿林武一口气拿走二十个，可谓是给他清理了不少库存。 当下邱玉龙也不还价，直接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九十就九十，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儿上，我就赔钱做你这笔买卖了。” “咱们是朋友，有钱一起挣！” 敲定了生意之后，邱玉龙拿起计算器开始有样学样的计算价钱。 不得不说，这计算器就是快，没过一会儿，价格就被计算了出来。 “嘿嘿，刚好五千。” 邱玉龙笑的一张脸都变成了菊/花，心想这可是碰到大主顾了。 林武一点儿都不心疼钱，这种时候有舍才有得，尤其是在进货的时候，那就更不能省了。 他当下从自己的挎包里面拿出了两摞大团结，这一幕把站在旁边的何润喜都看傻眼了。 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润喜，来点一点。” 林武毫不犹豫，直接就把一捆钞票递给了何润喜。 “哦，好的。” 何润喜终于回过神来了，接过钱之后就开始清点数额。 冰凉粗糙的纸张在指尖划过，数钱的时候发出了让人心旷神怡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的冲击着何润喜的三观。 五千块，整整五千块啊！ 何润喜在连城上班，一年到头也不过是几百块上下的工资，一次性拿出五千块买东西，这可是他足足十几年的总收入，而且还是不吃不喝，全部存下来才能有的钱！ 何润喜点钱的时候，激动的双手都在哆嗦。 他想着——自己既然已经辞职了，那么是该好好狠下心大赚一笔了，总不能白出来一趟不是？ 清点完毕，邱玉龙心满意足的把钱收好，又转头冲着周明喊了一声：“周明，明天给林老板送货，他可是咱们的大客户了，你先送他的。” 周明这会儿又有些发蒙，林武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他也是第一次见，当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他没动静，邱玉龙眼睛一瞪，直接就骂了起来。 “你他娘的看什么看？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那钱是你的吗？跟你有关系吗？” 邱玉龙骂的难听，周明回过神来后尴尬极了，却也不敢反驳，讪讪笑了笑就扭过头去没敢再朝这边儿看了。 林武微微皱眉，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性的露出一个笑脸。 定完了货，林武带着何润喜开始往回走。 一路上，他又跟何润喜说了一些卖货需要注意的事项。 第二天天一亮，林武起床就发现何润喜又在院子里边儿等自己了。 虽然林武年纪比何润希小，但是实际上却阅人无数。 这个何润喜对于挣钱的这股子热情劲儿让林武内心有些欢喜，但同时也有些担忧。 每个人都有弱点，可是一旦将弱点放大，被人抓住的话，那就变成把柄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动身去广省 简单收拾了一番，林武带着何润喜去了唐林电器店。 这么早的瞬间，就有几个学生在那里等着了。 看见林武来了，门口几个人站成一排，竟然齐刷刷的朝着林武鞠了一躬。 “林老板，实在是对不起，我们不该冤枉你的，我们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话音落下，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女生还提着一个大大的果篮走了过来。 林武本想拒绝的，但是对方根本不给机会，直接就塞到了他的手里。 看着手里的果篮，又看了看满脸严肃的四人，林武有些无语。 至于这样吗？ 他假装咳嗽几声，刚准备说话，然而那几个人又开始跟他道歉了，说前几天自己多么不应该云云的，听的林武一脑门黑线。 林武连连摆手，表示他们不用放在心上。 说起来，他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会跟一些小屁孩儿计较？ 林武乐呵呵的听了一会儿，然后又上下打量了几人几眼，发现这四个人明显家境优越，其中两个人脚上还穿着国外进口的运动鞋。 另外两名女生穿着健美裤，还烫了头发，十分的时髦。 林武应了几声，而后就在随身带着的挎包里边儿摸了摸。 他说道：“我这几天没开店，也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是去鼓捣新玩意儿了。” 林武一本正经的说着，然后掏出了几个计算器的盒子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几个人好奇起来，纷纷凑到近前看了过来。 “这是啥啊？之前没见你卖过啊！” “我看看？这上面好像还写了字……”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嘟囔几句，念出了上面的说明。 “啊？这居然是科学计算器？！”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惊讶极了，直接惊呼出声：“这种科学计算器放在国营商店里边儿都是紧俏货，林老板，你这儿居然有？” “林老板，你太厉害了！” 女生表现的非常高兴，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又按了几下，看见上面显示的数字乱蹦，都觉得新奇不已。 几个人暗暗的和计算器比较了一下计算速度，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把东西放下。 “林老板，您这计算器多少钱啊？”穿着健美裤的女生问道。 林武说道：“一百三，和收音机差不多。” “这科学计算器放在国营商店里边儿，可是要卖一百五以上的，这种计算器和普通的计算器不一样，简单的数学公式都能用上，要是正宗的国外货，少说也要好几百呢，我这只要一百三十块，够便宜了？” 见那些女生们还在纠结犹豫，林武又故意叹了口气。 他补充了一句：“我这儿总共也就只有这么几台，这东西实在是太难搞了。” 几名女生闻言，当下就不再犹豫，直接点头说好：“一百三就一百三，我没钱了就找我爹报销去。” 说完话，女生就开始掏钱，其他三人见状都蒙了。 就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他们生怕买的晚了就没有了，一个个竟然争先恐后的掏出钱来。 于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四台科学计算器就被卖了出去。 韩润喜是知道这计算器进价的，看见计算器这么好卖，简单的计算了一下利润，差点把眼珠子登出来。 这就是做生意？这钱也太好挣了！ 天上下的雨都没这么快？ 林武把钱放进挎包里边儿，转身又对着何润琪说：“你看我是怎么卖的，大致的价格我待会儿都会写下来交给你，你熟悉熟悉，过两天我要去外边儿一趟，到时候把这店交给你暂时打理，你可别出岔子。” 何润喜点了点头，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拍着胸脯保证说：“林武你放心，我保证给你完成任务！” 林武笑了笑，想了想之后又说：“做生意挣钱，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不然的话，根基不稳、心态不够坚定，那可是要出麻烦的。” “这就好比是盖房子，你根基不牢固，就算是盖好了房子，日后也一定会倒塌。” 何润喜有些疑惑，不知道林武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种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行，林武，我知道了。” 两天之后，林武带着何润喜熟悉了一下具体的进货流程和做买卖的先关事宜，他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就直奔广省去了。 实际上，林武已经打定了主意。 想要赚到大钱，就需要从源头进货，毕竟在羊城他认识真正的大老板。 从京都城的火车站出发，乘坐特快列车前往广省，还是比较便利的。 这年头，广省和另外一个城市试点开发，经济高速发展，不少电子产品在两个地方欣欣向荣，因此火车很多，专门用于拉货和运输往返两地的旅客。 蓝色的火车头拖拽着绿色的车厢，一节一节的就算是吴蚣一样，快速的驶向远方。 车轮碾过铁轨，发出轰隆轰隆的金铁摩擦声，林武也随着熙攘的人群上了车。 这段路程约三十多个小时，买车票的人太多，林武尽管起了早，却只抢到了一张硬座。 不过这次唐清婉和小萌萌没跟着来，他一个男人坐硬座也没事儿。 跟着汹涌的人/流挤/进车厢，找到位置之后坐下。 因为座位是靠着过道的，这年头又特别乱，尤其是八十年代，上边儿对于枪械类的管控还不算太严格，只要拥有持枪证，那都能带着枪支弹药上车，所以林武必须格外小心。 狭小的车厢里到处都是人/流，大大小小的包裹塞满了每一个空间。 林武的屁股还没坐热，就看见两名乘警从车厢那一头开始，一个个的摸索排查过来。 “把包裹打开看一看。” 乘警态度强硬的呵斥着，见到有人不愿意配合，或者是动作拖拖拉拉，当下就会被乘警用警棍敲一下。 “动作快点！” 见到这一幕，临武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年头虽然穿着这身衣服威风凛凛的，但是好像也没见过这么严格的？ 好像是见林武脸上有一些疑惑，他身边儿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伸出胳膊捅了捅他。 “你别看了，待会儿把你抓成坏人抓起来就不好了。” 林武眉头紧皱，小声问了一句：“还能这样？” 第三百八十三章 周建新 身旁的人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你还不知道？上个月这趟火车上有两个杀人犯逃走了，所以现在查的特别严。” “杀人犯？” 林武想了想，脑海里边儿猛的闪现出来了这个时间点的事情。 他想起来了，这会儿是三月份，刚过完春节，往前一个月，也就是二月十几号的时候，这趟列车的确是出了事儿。 两名乘警在车厢里检查包裹的时候，摸到了一把手枪，询问是谁的包裹的时候，两兄弟站了出来。 这年头的火车对于枪支管控没有那么严格，只要持有持枪证，就能够坐上火车。 因此，乘警向那二人索要持枪证的时候，其中一个高个子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同伴，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把枪射击了出来。 这导致其中一名乘警耳朵受伤，而那两兄弟也趁机跳车逃跑了。 高矮两兄弟名叫王伟和王力，是建国以来第一个上了通缉名单的杀人犯，甚至于后来还有人根据他们的事儿出了一本连环画，内容很是精彩。 当年这事儿闹得全国都沸沸扬扬的，通缉令更是直接发往了国各地，林武也关注了这事儿。 当下听别人这么一提，他立刻就想了起来。 算一算时间，那两兄弟得等到九月份才会在河西被捕，一路上杀了不少人。 两兄弟被捕的时候，也是和官家同志爆发生了激烈的枪战，使得官家同志损失惨重。 林武把事情在脑海里边儿过了一遍，算一算时间，现在是三月十八号，两名杀人犯在某座城市打晕了一名女医生，朝着检查站逃走。 三月二十几号的时候，他们又在检查站杀了两名检查同志，这些信息都被详细的记录在了报纸上，当年林武看的惊心动魄，如今重生一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坐上了这趟列车。 此时，他忽然间明白了那些报纸上言语背后的沉重意义。 林武的呼吸沉重起来，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此时，乘警已经快要检查到他这边儿了。 林武十分配合的提前把自己的包裹打开，给他们检查。 里边儿就只有一张存折，其余的就是简单的生活用品。 至于那张存折，还是林武上次在广省的邮电局存的存单。 乘警看了看，没有发现危险物品，这才离开。 林武把包裹拉链拉好，又穿起了棉袄。 此时，他身边的那名中年男人却是眼光亮晶晶的。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小伙子，你是倒爷？” 林武不认识对方，所以不愿意暴露身份，便只是说：“不是，我回广省探亲的。” 男人却咧嘴一下：“小伙子，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乘警，又看了一眼林武的包裹，得意的说：“这年头带着存折去广省的，不是倒爷还能是谁？” “你不用撒谎，我都看到出来！” 林武瞥了他一眼之后，好气又好笑的说了一句：“大哥，有你这样自爆身份的吗？你这不是害我吗？” 中年男人一愣，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一笑。 林武又说：“做投机倒把的事情，可是要三年起步的，你自己想想当倒爷，跟我没关系，我不认识你啊！” 说话间，乘警走回来了，中年男人立刻闭了嘴。 检查完毕，乘警彻底离开。 林武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而身边的男人老实了一会之后，还是没忍住，又开始凑在林武的耳边絮絮叨叨。 一路上，林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男人是个话痨，实在是太烦了！ 终于等到了第二天，林武实在是忍不住了，扭头开始打量身边这个说个不停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对襟老式棉袄，都已经油光发亮了，双手揣在袖子里，看人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避开别人的视线。 不光如此，他的身子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骚味儿，像是尿了裤子似得。 他的下边穿着一条大棉裤，裤兜很深，里边儿鼓鼓囊囊的，应该是装了不少东西。 林武看了几眼，心里就大致有了数。 林武一边儿吃盒饭，一边问道：“你是第一次？” 男人饿了一路，此刻看他吃饭饿的不行，反手也从随身带的包里摸出一块馒头，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听见林武的问话，他顿时瞪了眼，一幅不服气的样子：“怎么可能第一次！我身经百战，随便拉出来一个女人，我都能让她们嗷嗷叫唤，你要不要试试看？” “……” 林武一脸的无语，心说这家伙脑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使啊？ “大哥，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林武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我是问你要去广省买什么？电器、衣服还是别的？” 男人这会儿才算是回过神来，他咽下嘴巴里边儿的馒头之后，反问了一句：“你是说当倒爷的事儿啊？” 林武点了点头，男人提起水壶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这才说：“嗨，什么东西好卖就买什么呗，咱们不缺钱！” 说着话，他又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林武忍不住了，直接别过脸去不看他了。 这年头的个体户始终低人一等，不少人为了撑面子，都是把一身进口货穿在身上的再不济也要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谁能跟他似的穿的跟要饭的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就他这个样子，去了广省后，说不定都没人愿意卖东西给他！ 林武没有戳穿男人的谎言，吃完饭后想了想，直接伸出手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林武，你叫什么？” 见他对自己伸出手，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才做出反应。 他急急忙忙的把剩下的馒头扔进嘴里，又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握住了林武的手。 “我叫周建新。” 自我介绍之后，二人也算是认识了。 林武这人脸上带着笑，心里也热乎，每次看见周建新吃硬馒头的时候，他也不伤害对方的面子，只是在买盒饭的时候多准备一份给他吃。 只是这么一件林武觉得举手之劳的小事儿，却让周建新掉了好几次眼泪。 第三百八十四章 真要气死你爹了 在火车上，林武和周建新一直在侃大山。 对方说的是地道的京都城腔调，把京都城前后五百年的事儿都说了个遍。 林武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一直默默地听着，权当是解闷儿了。 一路上，火车哐当哐当的行走着，抵达广省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林武和周建新告别，一个人坐车去找刘龙马。 他在裁缝店里边儿等了半个小时，刘龙马才出现。 见林武来了，刘龙马吃了一惊。 上前惊喜的拍着林武的肩膀，刘龙马说道：“林老弟，怎么是你啊？” “你说说你，来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去接你啊！” 说着话，他还炫耀一样的指了指外边儿马路上停着的小汽车。 那是通体白色的款式，也是这个年头最流行的车型。 “刘老板，你居然买车了？” “新买的，开着玩了啦！” 林武笑了笑，又问了一句：“那你有没有驾驶证？” 刘龙马伸手在裤兜里一掏：“你看，一千块钱买的，你要是有想法，我给你也搞一个。” 那是很老的驾驶证，红色的封面，里边儿还打了钢印，不过车的款式还有车主的名字都是手动填写的。 林武摆了摆手：“不用了，等我有钱再买。” 今天的刘龙马心情显然不错，随后又带着林武去吃了一顿饭。 二人坐在餐桌上，刘龙马财大气粗，直接点了一桌子菜。 在等待饭菜上桌的期间，刘龙马趁机问了一句：“林老弟，你小子脑子聪明，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林武也不废话，直接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来找刘老板做生意的。” “做生意？又要搞服装？” 刘龙马摇了摇头，皱眉说道：“现在你我的服装生意都已经步入正轨了，你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情专门来找我一趟，让我来猜猜。” 刘龙马拉长音调，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仔细琢磨着。 他忽然笑了笑：“林老弟，你是不是要搞电器生意？” 林武露出个笑脸，冲着刘龙马竖起了大拇指。 “刘老板聪明啊，这么快就猜到了。” 对方嗤笑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口中说道：“再聪明也比不过你们内地人，挣钱的方法一套一套的，别的不说，光是这一次，我怎么也比不过你。” 他喝了一口酒水，想了想之后又说：“你要是干电器生意，我倒是可以介绍人给你。” “我手里的服装生意刚刚起来，电器我还没精力去做，你自己做。” 这会儿饭菜已经上桌了，刘龙马推了一个罐子过来，口中说：“你尝尝，这是我们这里的佛跳墙，年轻人就要补一补身体，之后再生个儿子。” “……” 林武有些无语，却也没有反驳。 把那个杆子端过来尝了尝，这个年代的佛跳墙味道鲜美，用的也都是真材实料，价格贵是贵了点儿，可胜在好吃，所以这钱花的一点儿都不冤枉。 二人一边儿吃饭，刘龙马一边把如今广省的大致情况都说了一遍。 自从另外一个城市被划分为经济特区之后，各种电子产业跟着蓬勃发展了起来。 电冰箱、电风扇、空调、电子表、收音机、电子计算器等等产品，全部面向全国国营商店运输。 而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少厂子发现把电器偷偷运出去卖给内地的倒爷更能赚钱，于是就诞生了这么一条灰色产业链。 经过两三年的发展，这条灰色产业链也彻底成熟了。 而广省这边儿的电器倒不是广省本地的工厂生产出来的，而是大多数通过轮船走私过来贩卖，都是港省的电子厂。 不管是技术还是外观，港省的产品都要比这边儿更加的时髦和成熟，因此在价格方面有着显着的差别。 刘龙马笑眯眯的看着林武，他问道：“你要买哪里的电器，我都有门路，你说出来，我给你介绍。” 林武不急不缓的往嘴里喂了一口菜，几乎没有要任何犹豫，直接说道：“当然是厦省的了！” “都是港省的商人投资的厂子，普通港省的货物和厦省出厂的电器没有什么区别，除非是真正的从外国进口的高端货。” “你小子还真是个人精啊！” 刘龙马感慨的说：“我见过不少内地人，可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聪明的！” “……” 林武有些无语，全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只当是对方是在夸自己了。 二人吃完饭后又闲聊了几句，刘龙马约定好时间带领林武去见一见厦省发财电子厂的负责人，这件事情就算是敲定了。 “林叔叔，林叔叔！” 就在刘龙马起身去结账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林武扭头看去，在扭头的瞬间就想起来这是刘星星的声音。 果不其然，饭店的门被人推开，刘星星一路小跑的来到了林武的面前。 他红着眼睛，倔强的咬着牙站在林武的面前，也不说话，就那样抬头看着他。 林武伸出手在刘星星的脑袋上摸了摸，笑着问道：“怎么了？” 刘龙马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口中骂道：“阿星，你今天要上学的，怎么还四处乱跑？赶紧回去！” “我不！” 刘龙马话音刚落，刘星星就一把抓住了林武的胳膊，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我要去连城去找林阿姨和大鹏小鹏！” 话还没说完，刘星星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你……” 见他这个样子，刘龙马也不忍心继续训斥，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啊，真是要气死你爹了。” 林武见状，却是有些错愕。 他知道刘星星和大姐兰芳、外甥大鹏小鹏关系好，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 这才分别多长时间，已经想念到这种地步了吗？ 下一刻，林武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只是很快就又被他给压了下去。 要是没事儿的话，自己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毕竟这事儿八字没一撇，说出去有可能得罪人。 而且，感情这种东西，必须得双向奔赴才行，别人介绍终究不成。 第三百八十五章 晚上尾随他 林武安慰了刘星星几句，又劝了刘龙马几句，说孩子长大必须得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才行，不然的话对孩子的成长不好云云。 刘龙马知道林武是为了自己和孩子好，所以虽然心情不好，却也黑着脸答应了下来。 最终，因为拗不过刘星星的哭闹，刘龙马只能答应等过段时间就带他去连城。 二人分开，林武随便找了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再说另外一边，京都城大学。 朱风雨终于回了宿舍，此时的他憋了一肚子火，总觉得这件事情就是林武专门给自己下的套。 但是他思前想后，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有利证据。 蔡祥文和袁广义都是喜欢读书的书呆子，平时没事儿就在读书看报，按理说是不会算计自己的。 梁郎就更不用说了，他这种人怎么会联合林武这个外人对付自己？ 朱风雨思前想后，却始终想不到结果。晃晃悠悠的又到了校门口。 如今事情已经闹开了，林武也已经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继续隐藏了。 朱风雨隔着马路朝着对面儿的电器店看了一眼，发现店里站着的居然不是林武本人。 朱风雨有些疑惑，走过去这才看清楚，站在电器店里边儿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可都是新进的电器，同志过来看一看。” “这是科学计算器，卖的可好了！” “你瞧瞧，我们这儿还有半导体收音机、电子表、自行车等等……” 卖货的人自然是何润喜，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挣钱。 别看林武这店面小，可随随便便卖出一样产品，利润可就是几十块。 何润喜看着那么多钱被连绵不绝的放进盒子里，激动的都有些无法自已了，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恨不得连夜做生意。 朱风雨走进来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些商品，然后扭头看向何润喜，开口问了一句： “这家电器店是换了老板吗？之前不是你卖的？” 何润喜也没多想，笑着回了一句：“林武是我老板，他有事儿要出门几天，暂时由我看店。” “哦，这样啊……” 朱风雨拉长音调哦了一声，然后又试探性的问了几句。 虽然林武临走之前交代过何润喜一些关键的信息不能透露，但是何润喜到底是新人，无形之中就让朱风雨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朱风雨越听越是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外边儿卖电器居然能这么挣钱！ “你们这些踮起都是从哪儿进货的？“朱风雨问道。 一听这话，何润喜脸色就变了。 他直截了当的摇头说：“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机密，不能告诉别人的。” 朱风雨内心失望，表面上却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又点了点头。 这会有人进来看科学计算器，何润喜也就没有继续和朱风雨闲聊，转头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几分钟之后，何润喜小心翼翼的把款项收进了盒子里。 朱风雨盯着何润喜看了看，忽然伸出手在玻璃柜子上敲了敲。 何润喜有些疑惑：“同志，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朱风雨一笑：“同志，你这里还有多少科学计算器？” 何润喜闻言，弯下腰从柜台里边儿取出了全部的科学计算器。 “就剩这三台了。” “只有三台了吗？” 朱风雨有些遗憾的拉长音调，顿了顿又说道：“可惜了，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想买科学计算器，最少也得四台，你这儿刚好少了一台，我还得去别的地方看看……” 何润喜闻言笑了笑：“没事儿，我今天就能去拿货，你要是真的需要，明天一大清早就能过来拿，怎么样？” “真的吗？” 朱风雨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狂喜。 果然，这人比林武好骗多了！ “那行，你尽快，我的同学都等着呢。” 朱风雨也爽快，当下就给了钱。 一台科学计算器一百三十块钱，四台也就是五百二十块。 林远帆这家伙还算大方，一口气给了朱风雨不少钱。 朱风雨心中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咬了咬牙就把钱放在了柜台上，全部递给了何润喜。 后者则是激动的不行，手指有些哆嗦的接过来仔细的点了点，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把三台科学计算器递给了对方。 “同志，你就放心，剩下的一台科学计算器，我明天就能给你。” 何润喜心想，等到林武回来之后，得知自己做了这么大一笔生意，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自己总算是做出了一点儿实事，等林武回来之后，一定会以为我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何润喜只顾着自己欢喜了，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儿那人嘴角勾起的冷笑。 一直到晚上八点钟，何润喜才把店铺关了门。 这年头的京都城作为首都，各类产业欣欣向荣，国民的消费能力一路暴涨，因此，京都城不少地方都开始延缓商铺关门的时间，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类似于后世夜市的地方。 何润喜在路上买了两个饼子充当晚饭，甚至都没有回去四合院，而是直接骑着自行车朝着立水桥去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探头探脑的从京都城大学出来了。 那人骑着自行车，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何润喜的身后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半个小时之后，自行车驶入立水桥附近的一条胡同。 何润喜把车子靠在四合院门口，站在门外对了暗号之后，这才被里边儿的人放了进去。 而紧跟着他来到这里的那个身影则是紧紧的贴在门缝上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幅做贼的样子。 周明见何润喜是一个人来的，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一个人来进货？今天林武怎么没来？” 何润喜说：“林武有事儿出去了，现在让我卖货。” 说这话的时候，何润喜还挺了挺胸膛，似乎是想要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一些。 邱玉龙正在检查进货单，听见何润喜要买的东西，当下惊讶的回头看了过来。 “你可以啊，我还以为林老板就算有本事的了，没想到你卖货比他还快！”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举报 “邱老板过奖了，只是运气好而已。” 何润喜嘴上自谦着，可内心之中却有着隐隐的自豪。 他辞掉了公家职位，不顾一切的北上追随林武，最想要的就是他人的肯定。 如今被邱老板这么一夸，他难免有些飘飘然。 随后，何润喜就把这次自己要进的货物和数量都报了一遍。 这一次他又订购了十台科学计算器，其他的产品，比如自行车、半导体收音机和电子表，何润喜各自进了五个。 邱玉龙挨个的记下这些数字，随后就让周明把东西清点出来。 签完合同后结账，何润喜找了个小柜子，把电子表和科学计算器装好，趁着夜色迎着寒风，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然而他走了没多久，门外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 周明打开门一看，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裹着围巾、戴着帽子的人。 见对方面生，周明立刻警惕了起来。 先是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周明然后才问道：“你找谁啊？” 门里边儿的邱玉龙等人听到咳嗽声，则是脸色一变，赶紧拉了灯。 “同志，我是来进货的。” 门外站着的年轻人拉下围巾，露出了自己的脸，这人不是朱风雨还能是谁？ 听见如此回答，周明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又是别人介绍来的。 周明试探性的说出了上半句暗号，而朱风雨刚刚跟着何润喜来到这里，已经把暗号听得清清楚楚，于是非常轻松的就对出了下半句。 周明松了口气，扭头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对上了，没事儿。” 在这之后，邱玉龙这才重新打开了灯。 朱风雨深呼吸几口气稳住情绪，刚刚抬腿进去，就看见了灯光下堆积如山的小电器。 电子表、自行车、收音机、科学计算器…… 全部都是林武在店里卖的电器！ 朱风雨激动的双手都在不断的颤抖，邱玉龙见多识广，眼睛又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子是个愣头青，十有八/九是第一次来这里。 “电子表三十块钱，录音机和科学计算器都是一百块，自行车八十块钱，你自己挑。” “什么？！” 这样的报价让朱丰/腴听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娘的，那个林武也太黑了！ 没有任何犹豫，朱风雨当即就下了单：“同志，每样都给我来十个！” 此时此刻的朱风雨激动极了，他在京都大学读书，当然知道这些产品的市场有多大。 在他想来，自己本人就在京都大学读书，要是自己开始卖东西了，并且卖的比林武便宜不少的话，同学们肯定更愿意把钱花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一来，他林武的生意不就做不成了吗？ 朱风雨越想越是激动，而此时，对面儿的邱玉龙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慢条斯理的提醒了一句： “这些东西你要是卖，最好把营业执照办了，不然的话，被抓住可就是投机倒把的罪名，悄悄的卖没事儿，开店你就别想了。” 朱风雨回过神来，嘿嘿的笑了笑。 “同志，你就放心，营业执照我肯定能搞得到。” 他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可是林远帆有啊！ 那家伙都在京都城混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连营业执照都办不到？ 邱玉龙闻言咧了咧嘴：“那行。” 说完话，他就都冲着周明喊了一声：“把货都拿出来清点一下，明天给他送过去。” …… 林武在广省待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去银行取了钱。 刚要去找刘龙马，林武的脑海里却又蹦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想了想，他最终还是决定拍个电报回去。 “两毛钱一个字，你把内容写下来，我帮你拍。” 拍电报的是个女性员工，头发烫成了卷起来的样子，穿着健美裤，擦着口红，年纪轻轻的就十分的精致漂亮。 看了看林外递过来的纸条上的内容之后，她又说：“同志，你这地址也没说清楚啊。” 林武想了想，之后报了一个地址。 他一本正经的说明了两兄弟杀人犯即将闯过检查站的时间地点，把那位女工作者听的一愣一愣的。 抬头看着狸奴的时候，女工作者满脸的惊讶之色。 “同志，你这是要……举报？” 全国通缉令这会儿闹的正沸沸扬扬，尤其是单位的工作人员，每天都有看报纸的习惯，杀人犯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听见对方的询问，林武脸不红气不喘的解释说：“根据他们的犯罪途径，我推导出来了这样的内容，我觉得他们肯定要逃往外省，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势必要经过检查站。” 见女工作者还是有些狐疑，沉吟半天也没动作，林武加重语气又说：“同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这要是真的耽误了，你我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女工作者想了想，又递了一张纸给他。 “这样，你把你的地址和名字单位都写下来，到时候我好跟你联系。” 这也正常，毕竟这年头虽说不会有人随便浪费钱拍电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下地址和名字比较靠谱。 万一上面查起来，也能是藤摸瓜找过去不是？ 即便知道对方怀疑自己的身份和墓地，林武也依旧没有犹豫，当下就写下了自己的地址。 又核对过了户口本后，女工作者这才让林武离开。 半个小时之后，林武去到了裁缝店。 而此时，刘龙马已经在等他了。 刘龙马的手里拿着一件旗袍，看见林武来了，他兴冲冲的走了过来。 将旗袍递给了林武，刘龙马说：“你看看那，这旗袍做的真好看！” “港省那边儿的人就吃这一套，说是手工活儿值钱还精致，我之前不相信，现在信了。” 感慨的同时，他又冲着林武竖起了大拇指，由衷的夸赞道：“你大姐可真厉害，做出这样的旗袍，以后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林武接过来大致的看了看，这旗袍纹路清晰漂亮，绣工精湛，一朵花绣得栩栩如生，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衣服。 他叹了口气，一边儿端详旗袍，一边儿说道：“我大姐苦了一辈子，如今也算是找到了好的门路，以后就能享福了。”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林武心中宽慰了不少。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拿到货 刘龙马把旗袍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看，然后递给了裁缝店的主人。 他冲着林武招手：“走了走了，我带你去找那人，具体的价格你自己谈，我不是懂电器的人，没法帮你。” 林武道了声谢，表示自己会搞定这些事情的。 之后二人开车直奔山中六路而去，这年头的山中六路，街道两边的建筑也不过三层楼，正中间的街道上还有无轨电车和自行车来回穿梭，热闹极了。 刘龙马把汽车开到了一处胡同里才停下来，他抬手指了指正对面的一家饭店说：“你自己进去谈，我今天下午有货要走，必须得亲自看着，就不陪你了。” 林武笑着应了一声，顺手递给对方一包烟，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刘龙马看着这烟，当下有些无奈，却也没有拒绝。 林武下了车后就直奔那家饭店而去，这会儿不是饭点儿，所以饭店里的人不多。 林武走进去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里面靠窗桌子的一个男人。 在来的路上，刘龙马就告诉了林武，说那个人穿着一件黑色棉袄、黑色长裤，头上还戴着一顶毡帽。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个人没错了。 林武走过去坐在对方面前，还没说话，就递了一根烟过去。 “胡泉胡老板？” 胡泉正在喝茶，听见声音后抬头看了过来。 见对方朝自己递来了一根烟，他顿时笑了起来。 “哎呀，林老板言重了，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就是给人打工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胡泉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接过了林武的烟之后，他也给对方倒了一杯茶。 林武听到这样回答，心中就大致有了个猜测。 这年头，实际上往外边儿卖小电器的都不是真正的老板，顶多是下面的一个主管，或者是仓库的工作人员。 一些港省的商人仅仅是在内陆投资，本人是常年不在的，用的员工和管理人员基本上也是本地人，这就有了灰色地带。 小电器制造出来卖给上边儿，利润全部进了老板的口袋，而这些员工仅仅拿着死工资。 可要是在这个过程中弄些手脚，花点钱堵住别人的嘴，然后再把仓库里边儿的一批货物拿出来售卖，出货价稍微高于卖给上边额的进货价的话，那么他们就能把账面填平。 不光能填平账面，他们还能够从中赚到差价。 反正港省老板顶多一个月来一次，只要出货量和贩卖的价格对得上，谁会仔细检查？ 胡泉就是其中做的最大的一个，而他所在的发财电子厂是港省的商人过来投资的，生产流水线最大、产量最高，即便是在整座城市里边儿，那也是数得上名号的。 他是仓库的主管，手里权力很大，用钱上下打通一下，灰色的产业链就形成了。 胡泉给林武倒茶的时候，一双眼睛不动声色的在林武的身上打量了几圈儿。 他虽然在干灰色产业，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会合作。 这个年轻人会来事儿，还上道，递过来的烟价格也不差，谈吐间不卑不亢，显然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胡泉当下放了心，把茶杯递过去之后，胡泉笑着问了一句：“林武林老板？” “是我。” “你是刘老板介绍来的，我肯定放心。” 二人当下简单的交谈了一会儿，很快就聊到了重点。 “林老板，你准备一次性拿多少钱的货？我们发财电子厂的货，那可是业界闻名，质量肯定不用说，要是拿的少了，我们还得担风险，实在是不划算，所以林老板多担待。” 胡泉伸出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讪笑着又解释了一句：“林”老板，我身后也有不少人跟着吃饭，所以……” 林武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的手，那里有五根手指弯曲了起来，这意思就是说少于五千的货他不卖。 这年头的五千块钱，那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林武抿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的说道：“胡老板，拿货之前，我总得先看看才行，数目的话，胡老板不用担心，我保证不止这么少。” “那可就太好了！” 胡泉一听这话，总算是放下了心。 随后，林武喊来服务员点了菜，二人一边吃一边聊，聊的基本上都是关于出货运货之类的话题。 从广省到京都城，最方便的运输方式就是火车运输，这也是最省钱的方法。 运输的钱当然是林武出的，而胡泉负责的就是把货物从厂子里带出来。 毕竟边防证就是一道天堑，光靠林武一个人，还真办不成这件事情。 吃完饭后，胡泉带着林武去看货。 二人在胡同巷子里面穿梭，七拐八绕的在一处郊外的平房门口停了下来。 这里是边界地带，能够看见一层一层高高围起来的铁丝网，这里边儿可就是日新月异的经济特区了。 胡泉带着林武走进一处杂院里边儿，有几个人蹲在那里忙或者什么，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之后，他们齐刷刷的转头看了过来。 一看是胡泉回来了，几人又低下头继续去忙碌手里的事情了。 仅仅是这么一个照面，林武就看到了电子表、半导体收音机和科学计算器等等产品，都是当下最热销的小电器。 再往里边儿走几步，还能看见冰箱、空调、洗衣机、电视、风扇…… 这些都是真正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林武目前的资金来看，这些东西他还玩不转。 没办法，一口吃不成胖子，总得慢慢来。 “林老板，东西都在这里了，你可以随便看看，看完之后咱们再聊拿货的事情。” 胡泉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而后靠在门上，伸手从裤兜里面摸出香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点燃之后，十分贪婪的抽了一口，顿时面露满足之色。 林武也不含糊，走过去挨个的从筐里捡了样品出来，仔仔细细的凑在眼前看着，甚至他还装了电池进去试了试产品的功能。 这些产品很不错，但林武必须要验货，毕竟关乎到钱的就没有小事儿，即便是林武经验再怎么丰富，那也得谨慎一些。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裤兜毛票 胡泉一共抽了两根烟，在抽烟的空档，他抬头看了看林武的背影，眼神之中颇有欣赏之意。 年纪轻轻的就做事这么谨慎，是个赚大钱的料子。 心中这么想着，湖区那开口说了一句：“林老板，你就放一百个心，我们做的不是短期生意，你从我这里拿货，我绝对不会坑你的。” “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发财电子厂的货，质量没得说！” 林武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全部装好放进盒子里，然后他扭头看向胡泉。 “胡老板，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手底下也养了一帮人，必须得谨慎一些。” 说完他断了断，看着胡泉的时候似乎有些纠结。 “胡老板，你这货质量肯定没得说，就是不知道价格怎么样。” “大家都是担着风险赚钱的，实在没办法，这进货价格要是能便宜一些，我一次性多拿一些货，省的来回跑了，那样风险也大，你说对不对？” 胡泉闻言咧嘴一笑：“哎呦，林老板这张嘴可真利索啊！” 他想了想：“这样，电子表我给你按二十二块钱算，半导体收音机把十五块钱，科学计算器八十块，还有空调和冰箱……” 见胡泉还准备继续报价，林武赶忙摇了摇头：“胡老板，我第一次来，吃不下这么大的货，暂时就进电子表、收音机和科学计算器这三样。” “额……行。” 胡泉点了点头：“这三样的价格，大家都是明白人，你瞧瞧，我给的价格已经绝对实惠了，利润空间大着呢。” 然而，林武却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胡老板，咱们都是苦命人，吃饭全靠腿，上面儿要是抓人，这生意就做不成了，全家老小都得跟着我饿肚子，说不定我还要去吃牢饭……” “这样，每样东西你再给我便宜两块钱，行不行？” 说着话，他还攥了攥拳，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要是可以的话，我一次性拿两万块钱的货！” “两万？！” 这个数字一说出口，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胡泉都忍不住猛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这年头的万元户多了起来，但是也不至于多到这种地步？ 张嘴就是两万，这年轻人这么财大气粗吗？ 胡泉眨巴眨巴眼睛，又扭头和院子里边儿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才点头露出了个笑脸。 “那行，这三样东西的价格都降低两块钱，就当是和林老板交个朋友了，第一次合作嘛，总得给足林老板面子……” 生意做成了，林武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至于火车拉货这件事情，林武少不了得找刘龙马帮忙。 不过和谈生意比较起来，那些可就都是小事儿了。 事情敲定之后，林武当即就和胡权签订了协议，当场预付了一半的定金。 胡泉也没闲着，和林武告别之后，他就赶紧回去厂子了。 两万块钱的货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回去得好好计划一下慈爱性。 林武走出厂子，拐出去之后走进一边儿的杂货商店，准备给刘龙马买些礼物。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虽说这点小东西也无法偿还人情，但好歹是林武的一点儿心意。 “糖果密都给我来一点，还有这个……” 林武买了一些刘星星喜欢吃的碎嘴零食，售货员挨个的称了重量，然后把东西放在林武的面前。 “同志，这些东西一共是十一块钱。” 林武一次性实打实的买了一大堆东西，付完钱之后就提着东西走了出去。 来到马路边，他正准备拦下一辆人力三轮车回去，却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连滚带爬的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他娘的，居然看不起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走着瞧！” “有钱都不挣，你们脑子有病！” 那人一边儿走一边儿骂骂咧咧，模样颇为狼狈。 林武定金看了几眼，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仔细又看了看，顿时笑了起来。 那不是周建新吗？ 车上的自来熟，还吃了自己几次盒饭的大哥，他怎么在这里？ “周大哥！” 林武走过去喊了一声：“周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买货呢？” 周建新听到声音明显一愣，扭头就看见了林武。 他有些尴尬，胡乱的将身上的灰尘拍了拍，似乎是还有些气愤不平，又狠狠的朝着脚下啐了一口浓痰，这才和林武说道： “他娘的，那帮家伙狗眼看人低，给钱他们都不卖给我东西，瞧瞧这帮狗东西，有钱都不挣，脑子真是有病！” 听着一句又一句的国粹，林武的心情莫名的愉悦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还没等周建新反应过来，林武就已经买了两个饼递给了他。 那是刚出锅的葱花饼，热乎乎的还冒油花儿，那味道简直绝了。 周建新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东西了，闻见这味道之后眼前一亮，道了声谢之后就接过去胡乱的啃了起来。 只不过，那葱花饼刚刚出锅，上面还有滋滋啦啦的油花儿，烫着他直倒抽凉气。 “乖乖，这葱花饼做的真香啊！” 差不多把两张饼快吃完了，他这才想起来林武还在旁边儿。 周建新扭头看着林武，开口说了一句：“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能找到这里。” “咋样，那帮狗东西狗眼看人低，也没卖给你东西？” 周建新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武的腰。 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要不然咱们两个人合作，多凑一些钱一起进货，咋样？” 林武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他把葱花饼吃完，他这才说：“你有多少钱？” 这个问题似乎是问到了周建新的痛楚，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口袋里摸了摸。 那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口袋，他一把全部掏了出来。 林武定睛一看，顿时眼皮子狂跳起来。 乖乖，只见周建新手里抓的全部都是零零碎碎的毛票，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甚至还有不少钢镚。 这些个钱就算是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几百块，难怪人家不愿意卖货给他。 第三百八十九章 心虚的何润喜 周建新吃完了葱花饼，似乎是看出了林武的惊讶，当下挠着后脑勺，满脸尴尬的解释说： “这已经有不少了，三百多块钱呢，是那帮狗东西看不起人，所以才……” “话说，你那儿有多少钱？咱们两个人加在一起要是还不够的话，就去找人凑一凑。” “说起来，我昨天发现大街上不少人都钱不够，咱们多找几个人合作，一定能够……” 林武叹了口气，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周大哥啊，这倒买倒卖的活儿水很深的，要是没有必要，你就别掺和了。” 实际上，他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这种个体经营的活计，如今虽然处在灰色地带，上面儿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下来查抓一批人罚款充公。 每到这个时候，倒霉的可不是那些大肥羊，真正发家致富都是靠着关系洗白了的，只有像周建新这样的小鱼小虾才会倒霉。 他们辛辛苦苦满世界的跑，好不容易挣来一点填饱肚子的钱，一旦被查到，那就要被全部罚走，搞不好还要去吃牢饭。 再往后几十年，社会上就出现了一个非常生动形象的词——那就是割韭菜！ 听了林武的话，周建新沉默了。 他胡乱的用袖子抹了抹嘴，不顾形象的蹲在马路牙子上，半晌之后才开口说：“不挣钱就得被活活饿死，我能有什么办法？” “收破烂能挣几个钱？别的不说，就算是收破烂，那也得为了争地盘打架流血……” “钱难赚，屎难吃，什么行当都不好做，那还不如拼一把！” 林武也跟着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看周建新的脸。 他笑着说：“要不然……周大哥，你跟我混，每卖出一样东西，我给你三毛钱的提成，咋样？” “啊？” 周建新顿时有些傻眼，猛的抬头看向林武。 “什么？跟你混，还每样东西给我三毛钱的提成……” 他嘟嘟囔囔了好几遍，这才算是反应过来，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林武，你买到货了？” 此时此刻，周建新震惊极了。 他昨天就过来问拿货的事情了，基本上每个杂院推门进去一问，人家给出的最低拿货标准就是一两千块钱起步。 毕竟他们需要穿过防护网搞运输，同样也是需要风险的，几百块钱的货物，任凭是谁都懒得动弹。 周建新不甘心，今天又过来问了一遍，甚至还想要强行购买，结果被对方二话不说，拿着棍子就打了出来，所以才有了刚刚林武看见的狼狈模样。 事到如今，他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内心又有些不甘心。 要知道，即便是他口袋里边儿那些钱再少，那也是他攒了好几年的家当。 这念头，收破烂是最低贱、最肮脏的活计了，几分几毛钱的收来了人家不要的破烂儿，然后再骑着三轮车卖到废品站，利润也就是一两分，完全挣点儿辛苦钱， 不然要是利润足够，谁还愿意做倒买倒卖的行当？ 现如今，林武一开口就是三毛钱的提成，对于周建新来说，这不亚于朝着他的脸扔了一张大饼。 三毛钱，那可是整整三毛钱啊！ 他以前满世界的收破烂儿，累死累活一整天下来，都未必能够挣到三毛钱。 周建新用无比震惊的眼神看着林武，还使劲儿的咽了口唾沫。 他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也难怪，毕竟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许久之后，他见林武还没有要改口的意思，这才试探性的又问了一遍：“林武，你……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帮你卖东西，不会是让我卖什么违法的东西？” 林武白了他一眼：“周大哥，你说啥呢？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要诬赖好人行不行！” 不料，周建新却是一翻白眼儿：“你可拉倒，遵纪守法还当倒爷？” 林武：“……” 随后，他就把大致的事情和周建新说了一遍。 “就是贩卖一些小电器，我这一次拿的货里边儿，半导体收音机最多，这玩意儿在京都城那些胡同箱子里最好卖，你收破烂儿那么长时间，认识的人也多，路子广，要不要试一试？” 收破烂，那就是真正的用脚步丈量每一寸土地。 那些个像是迷宫一样的胡同，收破烂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谁家有钱有势，谁家今天吃了肉，谁家发了工资，谁家又去国营商店买了好东西，收破烂的人对此如数家珍一样。 要想真的卖货赚大钱，自己跑起来，把货送到门口，那才是王道。 周建新看着林武的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显然是心动了。 他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收破烂儿这事儿他干了将近二十年，谁家真有钱，谁家是装阔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又盯着林武的脸看了许久，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周建新霍然站起身来。 他盯着林武的双眼，郑重其事的重重点了点头。 “行，我就跟着你干了，只要能够赚到钱，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事定了下来，林武就带着周建新去买了一身新衣裳。 和刘龙马碰面之后，二人敲定了带货回京都城的事情，广省的事情也就算是彻底忙完了。 一天之后，林武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然后就带着周建新和货物，坐着了返回京都城的火车。 两天之后，京都城的四合院儿内。 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唐清婉做了饭菜放在桌子上，正准备转身去厨房给小萌萌尝盛一碗西红柿炒鸡蛋。 韩念文吃完饭擦了擦嘴，一歪头就看见何润喜魂不守舍的坐在一旁。 天气冷，风一吹，饭已经凉了。 何润喜端着碗拿着筷子，愣是一口饭都没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润喜啊，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儿，这都两天了，你怎么每天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韩念文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何润喜猛然惊醒，赶忙摇了摇头。 只不过，他的表情却是极为心虚。 第三百九十章 只有一种可能 胡乱的巴拉了一口饭菜到嘴里，何润喜回答说：“没事儿，店里还忙，吃完饭我就得回去了。” 何润喜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脸，而韩念文显然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盯着何润喜看了片刻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 伸手拍了拍何润喜的肩膀，韩念文说：“润喜啊，要是有事儿可千万不能瞒着，遇到困难不能逃避，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解决才是正道。” “我知道了。” 何润喜心情复杂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此刻根本不想吃饭，再美味的饭菜到了嘴里，都觉得味同嚼蜡，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两天店里发生的事情。 三天前，他们店里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一些原本商定好来店里买东西的学生还不等他张嘴说些什么，人就全跑了。 何润喜第一次做生意，完全没有经验，一时间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这年头，家家户户做生意都是藏着掖着，退一步说，即便是真的放下了颜面出来开店了，那也基本上做的是哑巴生意，更别提何润喜这种从公职人员转行做生意的半路和尚了。 见到店铺的生意越来越差，何润喜甚至狠下心来走到店门口叫卖，只是收效甚微。 他现在脑子里面儿乱糟糟的，压根儿不知道等林武回来之后，这件事情要如何收场。 笃笃笃…… 然而，他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就在何润喜胡乱的扒拉光了碗里所有的饭菜，准备起身去电器店里守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就听见林武略带笑意的嗓音响了起来。 “媳妇儿快开门，我回来了！” 自从穿越回来之后，林武和唐清婉就极少分开这么长时间。 听见他的声音，唐清婉惊喜不已，急忙站起身就要去开门。 然而还没等她出去，小萌萌就已经先她一步跑了出去。 “爸爸回来了，爸爸我好想你啊！” 小萌萌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四合院门前，伸出小胳膊费力的想要踮起脚尖开门，只可惜门槛太高，她够了半天也没够到，一时间着急的都快哭了。 “妈妈快开门啊，爸爸回来了，我要爸爸抱。” 小家伙带着哭腔，大眼睛里边还含着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唐清婉。 后者无奈的摇摇头，快步走过来，将小家伙往后抱了抱，这才开了门。 嘎吱。 院门打开，巷子里边儿的风裹挟着春日乍暖还寒的温度，还夹杂着林武身上阔别已久的味道，一股脑的汹涌到了唐清婉的鼻腔里。 唐清婉看着面前熟悉的笑脸，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林武上前来迫不及待的把她抱在了怀里：“媳妇儿，我回来了，可想死你了。” 唐清婉和林武静静地拥抱着，而小萌萌则是眼巴巴的在旁边儿等着。 良久之后，唐清婉回过神来，伸出手轻轻的推开了林武。 “好了好了，还有人看着呢。” 唐清婉轻轻的嗔怪了一声，然而林武却居然压根儿没有朝着院子里看一眼，之后更是直接凑过去，在唐清婉的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有人看着怎么了？咱们是合法夫妻怕啥？” “哎呀，你……” 唐清婉嗔怪的又推了林武一下，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只是她的脸上却被不由自主的浮现笑意。 林武知道自己媳妇儿脸皮薄，亲一口就行了，之后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讨要回来其他的补偿。 松开唐清婉之后，林武又蹲下/身子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之后，小家伙也露出了笑脸。 小萌萌伸出手扯了扯林武的胳膊，把他往院子里边拽：“爸爸过来吃饭，妈妈做的饭很香的。” 小萌萌邀功一样的，从桌子上捏起一块炒鸡蛋，噔噔噔的跑了回来，踮起脚尖一个劲儿的往林武的嘴里塞。 “爸爸你吃，很好吃的。” 孩子这么懂事，林武的心里暖洋洋的。 他蹲下/身子，就着小萌萌的手把炒鸡蛋吃进了肚子里。 “真好吃，谢谢小萌萌领。” 随后，林武抱着小萌萌走到桌子旁。 他坐下之后，唐清婉已经装了一大碗饭送了过来。 “你先吃着，我去给你下一碗面。” 说完话，唐清婉就要往厨房走。 林武赶忙伸出手把她拽了过来：“随便吃点儿就行了，吃完饭我还要去店里一趟，不用这么麻烦了。” 何润喜一直站在一旁盯着林武，满脑子都是店铺的事情。 如今林武回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店铺的事情和他说明白？ 何润喜嘴唇动了动，艰难的开口说：“林老板，你回来了……” 林老板？ 听到这个称呼，林武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活了两辈子，期间阅人无数，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林武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何润喜的不对劲儿。 吃了一口饭，林武也没回头看何润喜，只是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是店里出事儿了吗？” 只是瞬间，何润喜的脸色猛的就变了。 他甚至觉得有一阵阵的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那感觉让他难受极了！ 他不敢看林武的脸，低着头咬紧牙关，结结巴巴的说：“林老板，是……是出了点儿事情……” 何润喜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当下就把这段时间店里的生意莫名其妙的一落千丈的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一开始明明生意很好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没有人来了。” 何润喜脸上满是不安和不解，他又说：“甚至一开始找我订购的那几个学生，之后看见我就跑，直到现在我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他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从一开始的生意火爆到如今的门可罗雀，强烈的落差和打击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林武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一碗饭，他这才转头看向了何润喜。 “生意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差的，要是真的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怎么了？林老板，你倒是快说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 软磨硬泡是动词 林武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缓缓说道：“肯定是被别人抢走了生意。” “被抢走了生意？被谁？” 何润喜眉头紧皱的说：“这不可能啊！我这段时间也去街上转了一圈儿，压根没有发现有新开的电器铺啊！” 其实何润喜之前也设想过这种可能性，甚至于昨天一整天，他都在附近游走，但是这年头敢开店的人很少，就更别说卖贵重电器的人了。 林武吃完饭站起身，抬腿来到何润喜的面前，开口问了一句：“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比如说有人来店里打听情况？” 何润喜下意识的就想要摇头否定，然而脑海之中却是忽然没来由浮现出那天来电器店订购了四台科学计算器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是问了自己的一些问题，只是自己应该没有多说什么才对。 而且那个年轻人还一次性订购了四台科学计算器，怎么看都不像是抢生意的人啊！ 何润喜仔仔细细的又把事情过了一遍脑袋，他现在能够确定的是这些天异常的事情就只有这么一件。 随后，不用林武询问，何润琪主动的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林武听完之后哦了一声，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 “年轻人，而且还是京都大学的学生，个儿挺高，眼睛很大，穿着一件棉袄……” 林武大致的说了一遍朱风雨的体态特征，才刚刚说到一半儿，何润喜就迫不及待的点头说：“对对对，就是他！” 林武再次哦了一声，双手环胸露出了笑脸。 “我知道是谁了。” 何润喜急的满头大汗：“林老板，那现在怎么办？” “你确定就是他搞的鬼吗？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找他？” 说着话，何润喜就要往外走。 他是真的不想再继续穷困潦倒下去了，辞职放弃一切，来到京都城投奔林武，为了就是赚大钱。 如今好不容易看见了希望，他绝不允许任何人阻挡自己的道路！ 林武伸手拽住了他：“你别着急啊！” “生意都没了，还不着急？” 林武咧嘴笑了笑，说道：“你现在去找他，非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打草惊蛇。” “那……那怎么办？”何润喜急的团团转，却又不敢忤逆林武的意思。 林武笑了笑说：“这两天你照常开门做生意，别人问你，你就说这家店铺是我卖给你的。” “有些人真是贱骨头，非得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纯粹就是皮痒痒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 晚上，林武陪着小萌萌闹腾了半个多小时，小家伙这个乖巧的上炕睡觉去了。 韩念文睡觉之前烧了三个厢房的炕，此刻房间里暖烘烘的。 唐清婉去打了一盆热水来，放在桌子上后对林武说：“洗洗再睡觉，这些天你坐火车肯定很累了。” 林武没有说话，起身走过去胡乱的抹了一把脸。 见他这么应付，唐清婉双手叉腰洋装生气。 “脚呢？不准备洗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脚盆。” 说完话，唐清婉就要起身离开，然而还没走出去两步，林武就已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轻轻一个用力，唐清婉就被带了过去。 “林武，你坐那么长时间的火车，就不累吗？要不然明天……” 唐清婉有些羞涩，轻轻的推了推林武，然而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不行！” 林武在唐清婉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而后压低声音，理直气壮的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别说是明天了，就连今晚我都差点没挨到。” 林武伸手扣住唐清婉的后脑勺，逼迫她朝着自己，而后用力的吻了下去。 二人嘴唇触碰，都带着点干柴烈火的意思。 唐清婉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细碎的月光，顺着瞳孔的纹路就散开了。 她轻轻的喘着粗气，双手下意识的搂住了林武的脖子。 “媳妇儿……” 林武眼神闪烁，轻轻地开口呼唤了一句。 唐清婉这会儿浑身都酥/麻酥/麻的，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娇媚。 “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新学了一个词语？” “什么啊？” 唐清婉不知道林武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是下意识的觉得林武这句话不怀好意。 林武嘿嘿笑了笑：“软磨硬泡！” 这个词汇还是前些天在火车上的时候，周建新那老东西传授给他的经验。 不得不说，周建新这老东西果然有经验！ “软磨硬泡？” 唐清婉有些疑惑，反问了一句：“这个词语不是早就出现在课本里边儿了吗？你怎么……” 见唐清婉已经入了坑，林武嘿嘿坏笑着，抱着她上了炕。 背后是烧暖了的炕，暖烘烘的舒服极了，而身上压着的则是林武，他浑身滚烫滚烫的，唐清婉情不自禁的就蜷缩了起来。 林武的眼睛里边儿似乎有着火焰在燃烧，定定的看着唐清婉，直看的后者浑身不自在。 “媳妇儿，我说的软磨硬泡是动词” 说完话，他就褪去了对方身上的衣服…… 一夜到天亮。 林武昨天晚上睡得十分安稳，睁开眼睛的时候，唐清婉还在睡觉。 原本早上都是她做饭的，可是昨天晚上被林武折腾的不行，所以今天早上做饭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林武的身上。 林武蹑手蹑脚的起身走出院子，一眼就看见了韩念文。 此刻的韩念文正在往大铁锅里边儿下米，看见林武穿好衣服出来，他好像还有些错愕。 不过，韩念文很快就会回过了神，闷闷的说了一句：“年轻人都不知道节制，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你受的！” 林武咧嘴笑了笑，走过去打了盆水洗脸，还顺带着往灶膛里边儿添了把柴火。 “年轻的时候就好好享福，等老了再说别的。” “大爷，你没听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吗？” 韩念文：“……” 林武这小子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混账话？年纪轻轻的就没个正经！ 狠狠的瞪了林武一眼，喊你纳纹说：“好好烧活，吃完早饭还要上工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这是奴性 林武应了一声，洗脸完毕之后乖乖的过去烧火了。 往灶膛里边儿丢了极快柴火，林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扭头看着韩念文，忍不住问了一句：“大爷，你怎么一直一个人啊？” 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些勋章，林武觉得这位韩大爷身上肯定藏着不少故事，所以时不时的就想打听几句。 听到这个问题，韩念文动作为之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拿着勺子搅动锅里的稀粥，口中说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言语：“年轻时候去外地了。” 林武更加疑惑了，心说去外地怎么了？ 按理来说，韩大爷这么有钱，去外地也是正常的，可是这跟他一个人有什么关系？ 林武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的，但是韩大爷明显不愿意回答了。 把稀粥盛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拿了一个搪瓷缸子出来，里边儿装着油茶，这是京都城这边儿的特色小吃。 韩念文装了三碗稀粥出来，剩下的又放在锅炉里隔着水保温。 不用说都知道，那肯定是韩念文为唐清婉和小萌萌的准备的份儿。 “过来吃饭。” 林武也不再继续询问，笑眯眯的过去吃饭了。 何润喜也起了床，三人吃完饭后就各自出门了。 何润喜按照惯例去店里守着，而另外一边，林武则是直奔京都大学而去。 他在教学楼门口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见到蔡祥文拿着书本出来了。 “蔡同学，这儿呢！” 林武就骑手对着蔡祥文挥了挥，对方愣了愣，神色忽然有些复杂。 走过来之后，他站在林武的面前，伸出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有事儿吗？” 还不扥林武回答，蔡祥文就毫不客气的说了一句：“林同志，上一次我帮你，并不是因为我想害朱风雨，而是因为他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要是还想找我帮你害他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 说完话，蔡祥文就要抬腿离开。 林武有些无奈，心说这年轻人怎么这么猴急呢？ 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就猜到了自己心思？真以为自己是神仙？ 林武赶忙伸手拦住了蔡祥文：“蔡同学，你听我把话说完了再走行吗？” “……” 蔡祥文满脸警惕的看着他：“你有话就赶紧说，我还要去图书馆抢位置呢。” 林武一摊手：“蔡同学你别误会，我就是想问问你，朱风雨最近是不是开始卖东西了？” “你们是一个宿舍的同学，应该对这种事情很清楚？” “卖东西？” 蔡祥文想了想，之后摇头说：“他有没有开始卖东西我不知道，但是这段时间，他的确是在宿舍里面放了不少东西，每一次都是拿着一块布盖着，还有不少人都来我们宿舍，打扰的我们都不能学习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只能去学校图书馆学习的原因，因为这事儿，蔡祥文心中也对朱风雨愈发不满了。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宿舍找朱风雨，实在是太吵闹了，袁广义已经因为这事儿和朱风雨吵了好几次。 可是对方却压根儿不当回事儿，甚至还破口大骂袁广义乡巴佬、穷酸鬼之类的，气的袁广义直接离开了这间宿舍，住进了同乡同学的寝室，说是要安静几天。 林武闻言扯了扯嘴角，心想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他刚想说话，忽然注意到了蔡祥文腋下夹着的书本。 那是一本英语脚踩，边缘已经破烂，看来蔡祥文没少阅读这本书。 林武眼前一亮，忍不住问了一句：“蔡同学，你在学英语吗？” 蔡祥文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林武为什么忽然转移话题，但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了一句：“英语实在是太难了，需要背的单词很多，我每天都会去图书馆学习，虽说收效甚微，但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林武没来由的笑出了声儿：“蔡同学，学习英语可不是仅仅靠背单词就行的，你这叫哑巴英语！” “哑巴英语？” 蔡祥文显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词汇，不由得一脸的疑惑和错愕。 林武见他这个样子，便耐心解释说：“你是不是乍一看这些英语单词，觉得都能看懂，但是一到说的时候，就磕磕巴巴的什么都不会了？” 蔡祥文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的？” 林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起他手里的英语脚踩翻了翻，找到了一篇英文课文，直接照着上边儿的内容念了一遍。 林武的英语发音纯正，单词与单词之间衔接流畅，仿佛这英语就是林武的第二母语一样。 听着林武的朗诵，蔡祥文满脸都是震惊之色，甚至于他内心之中对于林武的看法都被打破了。 他原本以为林武就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罢了，没想到他居然会英语，而且还说的这么流畅！ 林武念完最后一个单词，抬头重新看向蔡祥文。 他笑着说了一句：“死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想要学好文化知识，这个年代的英语是必不可少的。” 说完这些话，他还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想学吗？我教你啊！” 蔡祥文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他知道，自己一旦点头了，就相当于欠了林武的人情，之后对方要让自己做什么，那就由不得自己了。 一时之间，蔡祥文眉头紧皱，犹豫极了。 林武见状，趁热打铁的又说：“以德报怨，一次两次可以理解，要是次数多了，那可就是自欺欺人了。” 林武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蔡同学，我把话说的严重一些，你这就是奴性！” “奴性？！” 林武这句话似乎是被戳到了蔡祥文内心的痛处，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不由自主的，蔡祥文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自从自己和朱风雨搬进同一个寝室以来，一年多的时间被欺压了无数次，每次都是自己一让再让的画面。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有缘啊 蔡祥文知道自己没钱没势，所以就处处低调做人，只想在京都大学这个最高学府里学到有用的问话知识，用知识武装自己，然后好报效祖国。 只是一退再退并不是办法，这样只会让对方一再得寸进尺。 蔡祥文内心之中几番争斗，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林武的要求。 “那行，我答应你！” “你教我英语，我给你提供关于朱风雨的信息！” 林武闻言内心欢喜，伸出手去要对方握手，然而对方却又补充了一句。 “提前说好，我可以帮你，但这是在不违背伤害他人的原则下！” “成交！” 林武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随后又说：“你想要学好英语，哑巴英语是不行的，开口说出来，才是你面对外国人的基础。” 林武顿了顿，又说：“这样，明天我用磁带给你录一段音，不过你课本要借我用一下，因为你们课本上的单词还有文章，我需要提前看一遍才行。” 蔡祥文点了点头，满脸都是难以压抑的欢喜。 这年头，上边儿刚刚开放，而且开放的也只是沿海城市，现在几乎百分之百的人用英语交流的时候，都带着浓重的口音。 如今乍一听见林武的英语，简直让蔡祥文惊艳的无法用延续形容。 事情敲定之后，蔡祥文也算是识趣，主动开口问了一句：“你要我做什么？咱们刚刚可都说好了，不许让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看着他这副警惕的样子，林武都被他逗笑了。 “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朱风雨做生意的具体/位置而已。” 偌大的京都大学，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更何况，朱风雨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东躲西/藏，林武还不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根本找不到他人。 蔡祥文听到林武的话，才总算是松了口气，也终于露出了个笑脸。 “那行，我回头帮你看一看。” 蔡祥文果然很讲信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就来到了林武的唐林电器店。 他找到了林武，张嘴就说：“走，我带你过去。” 林武并不感到意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蔡祥文又说：“真是没有想到，朱风雨竟然真的在做生意！” “而且就只是这么一段时间的功夫，去找他买东西的人就有很多了。” 林武和何润喜打了招呼，之后就跟着蔡祥文走进了京都大学。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片湖泊旁边，这时候乍暖还寒，湖泊两旁的垂柳的柳条上冒出了浅浅的嫩芽，中央的湖心岛上还有不少学子在散步，模样十分惬意悠闲。 蔡祥文看了看之后，伸出手指了指南边说：“朱风雨就在那里，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他都从宿舍里边儿带出不少东西，都是来这里了。” “为了不搞错，我还过去看了看，他的确是在做生意。” 说这些话的时候，蔡祥文还满脸的痛心疾首之色。 “他是堂堂大学生，毕业之后可是要成为公职人员的，说不定还会进入官府，怎么能学资本主义那一套，干投机倒把的事情？” 林武笑了笑，并没有搭腔。 他极力远眺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蔡同学，辛苦你了，你回去学习。” “哦对了，”蔡祥文刚想走，林武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从口袋里边掏出了一盒磁带递了过去：“这里装着英语课本上一个单元的单词和演变的用法，后边还有文章的准确读音，你自己拿回去多听一听，多模仿几遍，不懂的发音就来问我，不用不好意思。” “谢谢你。” 蔡祥文欢天喜地接了过去，那模样简直爱不释手。 林武叮嘱说：“学英语就不要怕别人笑话，实在放不开的话，那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练，一定要把英语单词说出来，知道了吗？” “好的，我记住了。” 蔡祥文连连点头，然后就揣着磁带迫不及待的走远了。 在这之后，林武顺着廊道，一路朝着朱风雨所在的位置走去。 “同学，我这里的东西绝对是附近最便宜的……” “瞧你说的，我们都是同学，我还能坑你吗？” 朱风雨压低声音说着，他一边儿说，还一边儿偷偷的朝着两边。 见那人还在犹豫，他就有些不耐烦了。 “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就让开，还有别人要买呢！” “实话告诉你，我这里的东西可是比门口的电器店便宜了小十块钱，这么多钱，足够你一个乡巴佬生活一个月了！” “你才是乡巴佬！” 那人被气的够呛，却又无力反驳，毕竟朱风雨这里的东西的确比别的地方便宜。 踌躇了半天，那人最终无奈，还是咬了咬牙掏出钱买下了心仪已久的半导体收音机。 朱风雨乐滋滋的收了钱，把收音机递给对方后，又掀开身边一直盖着的布，从里边抽出一个盒子，重新补上了刚刚卖掉的收音机的空缺。 林武就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期间一直抿嘴笑着。 这家伙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不是找死吗？ 林武现在就是个闲散社会人员，不管是做生意，还是投机倒把，亦或者是资本主义的恶臭，他都可以不用理会。 但是他朱风雨不同，他可是大学生！ 既然对方都把刀子送到了自己手里，那么林武就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一刀毙命才对。 看了几眼之后，林武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他悄无声息的来了一趟，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四合院那边儿，周建新来了。 他骑着一辆破旧三轮车，哼着小曲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了刚回来的林武。 “林武，我来了！” 周建新跳下车，十分热情的朝着林武喊了起来：“你瞧瞧，这不是赶巧了吗？我刚来你就回来了，看来咱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 林武扯了扯嘴角，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一个大男人，我跟你能有什么缘分？ “东西都卖完了？” 这林武歪着头看了看周建新身后空空如也的三轮车，开口问了一句。 第三百九十四章 职工宿舍楼外 实际上，二人从广省回来的第一天，周建新就从林武这里拿了一共二十件的东西去卖。 他家在城西那边儿，但是京都大学这一块宿舍多，公职人员也多，这也就意味着这边儿的破烂儿多，因此周建新经常来这边儿，多年以来混了个脸熟。 此时此刻的周建新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很。 听见林武的问话，他咧着嘴，有些得意的往嘴里塞了一颗烟，简直志得意满到了极点。 “开玩笑，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京都城大小胡同，别管是谁，看见我都得给几分薄面！” “……” 林武揉了着眉心，只觉得听他吹牛脑壳疼。 “行了行了，废话少说。” 林武来到周建新的面前，伸出手晃了晃。 “钱呢？” “瞧你说的，我还能吞了你的钱不成？” 周建新嗤笑一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沓钱，当着林武的面一张一张的点了一遍。 “我已经拿走了我的分成，买了二十件商品一，件给我三毛钱，那就十六块钱，这里一共是两千四块，你看看对不对。” 林武接过来也不矫情，还真当着周建新的面儿把钱点了一遍。 他一边儿点钱一边儿说：“亲兄弟明算账，做生意也要有做生意的规矩，把钱当面点清楚，总比事后诸葛亮要强，到时候扯皮都扯不清楚，你说对不对？” 周建新没说话，只是咧嘴笑了笑。 把钱清点了一遍，确定数额没有错，林武就把钱收进了口袋。 之后，他带着周建新走进了对面的四合院儿。 这处四合院儿是前几天林武软磨硬泡之下，才让韩念文答应借给他放东西的地方。 虽然借出来了，但还是要交租金的，而且还不能弄坏院子的一草一木，不然就得照价赔偿。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子，林武让周建新先帮自己搬东西，毕竟走街串巷，什么东西好卖，他还真比不上周建新清楚。 周建新吭哧吭哧的把东西搬上三轮车，累的直冒汗。 林武双手环胸，看着看着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周大哥，我跟你说两件事儿，你也正好歇一歇，行不行？” 在周建新转过身来的时候，林武丢了一张面饼过去。 这是他刚刚在巷子口买的，还热乎着呢。 周建新接住面饼，直接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的问道：“什么事儿？你说，跟我还客气什么。” “你赶紧说，说完我还要挣钱呢。” 林武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第一件事就是我想跟你知会一下，要是有人问你这货是从哪儿来的，你就说你自己卖的，可别说是我给你的，因为我明年要去读书，所以做生意这事儿传出去影响不好。” “啥？念书？！” 周建新眼睛一瞪，就连咀嚼面饼的动作都停了，开始用一种极其震惊的眼神打量林武。 好家伙，他都当大老板了，怎么还要去读书？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武也不解释，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周建新。 后者咽了咽口水，好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 转念一想倒也是，林武这个家伙虽然做生意门清，为人还特别精明，但说到底也还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年轻。 这年头，大学里边儿读书的学生拖家带口的也有不少，别人可以这么做，他没道理不行。 周建新寻思着这也没多大事儿，当下就点头答应了。 “那第二件事呢？” 林武说：“周大哥，京都城你比我熟悉，走街串巷的时候，家家户户有啥东西，你都比我清楚，我这人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想弄一些老玩意儿玩玩儿……” 说着说着，林武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比如说什么古代的花瓶、盘子碗筷、有钱人家把玩的鼻烟壶、墙上挂着的老字画、家里的桌子板凳啥的，你也别管破了旧了还是脏了，反正只要是劳动关系，我就都要。” 周建新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纳闷儿：“林武，你要这些破烂干什么？” “我一个收破烂的都不带多看这些东西一眼的……不过你要是愿意要，我就帮你收，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那些个破烂花瓶和碗筷，京都城的人毛病多，都嫌是死人用过的，觉得不吉利，送给人都觉得占地方，恨不得都丢掉，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都喜欢这东西，真是奇怪了……” 周建新嘀嘀咕咕了半天，林武微微笑着，依旧没有解释。 在他想来，要是周建新知道二三十年之后，他口中的所谓破烂玩意儿都会身价暴涨的话，估计今天就要跟他抢生意了。 见周建新还要嘀咕下去，林武解释了一句：“我手里有些闲钱，就喜欢玩儿一些不一样的，你别问那么多，把东西收了就行。” 周建新一边儿嚼着面饼，一边儿点头答应。 最后又搬了一车子的东西，周建新跟林武告别，吭哧吭哧的骑着三轮车离开了。 …… 一天之后，蔡祥文拿着磁带，又管同班同学借了半导体收音机，将林武的磁带放进去仔仔细细的听了好几遍，越听越是敬佩。 一个做生意的年轻小伙，居然能把英语念的这么流畅，亏得自己还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实在是相形见绌。 人们常说不管是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蔡祥文现在才知道，自己不应该带着无色眼镜看人。 越是想着这些事情，他就越是觉得自己思想觉悟不高，内心惭愧不已。 与此同时，他更是决定以后老老实实按照林武之前教导自己的方法努力学习英语。 只不过，想要学习英语，那就必须要大声念出来，可是在宿舍里边儿肯定不能这么做，毕竟会打扰到别人的休息。 可要是让他在图书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大声朗读英语，他也放不下脸面。 思索片刻，蔡祥文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他拿着收音机出了宿舍，经过食堂的时候买了两个大馒头，抱着书就去了京都城外的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是在职工宿舍楼前的，这里是京都大学们老师居住的地方，是按照职称来划分宿舍单位房的大小的，平时没有什么人来。 再加上那些树长得高大，因此位置十分隐秘。 第三百九十五章 希望又要落空了 蔡祥文小心翼翼的打开收音机，那模样就算是做贼一样，谨慎极了。 收音机可贵了，他还是第一次管别人借东西，心里总是害怕把东西弄坏。 蔡祥文小心翼翼的把磁带放进去，然后按下播放键，几秒钟之后，收音机里边儿就传出纯正的英语对话。 不得不说，林武的英语是真的好。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为了省下一笔钱，做外贸生意的时候都是自己硬着头皮和外国友人谈生意的。 从一开始的双手比划，再到后来的能够流畅交谈，他付出了不少辛苦。 尤其是后来接触到了一些高科技的产品，林武甚至在四五十岁的时候又开始啃英语字典了。 不过，再往后一段时间，林武就有钱了，能够聘用的起专业的翻译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学习英语，这也算是他的一种独特的消遣方式。 只是任凭是谁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重生回来，这居然成了他的金手指之一。 录音机里边儿，林武的声音纯正优美，抑扬顿挫十分悦耳。 蔡祥文扭头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别人注意到这边，这才跟着大声朗读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放不开，可随着收音机声音得不断播放，他逐渐听见了林武专门录下，用来教导他一些英语单词发音方式的言语的时候，慢慢的也找到了正确的发音方法。 蔡祥文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来的逐渐流畅，这个过程花费了将近小一个小时。 尤其是在听见林武朗诵音标的时候，他更是加大声音，一遍一遍的尝试林武的音调。 八十年代的人们都很闭塞和内敛，敢于大声朗读英语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也难怪蔡祥文始终放不开，在这个年代，敢于大声朗读英语，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蔡祥文一开始也放不开，可听见林武的英语居然好到这种地步，逐渐的他也就没那么重的思想包袱了。 学着学着，蔡祥文也总算是相信了林武的话——想要学好英语，那就必须要大声朗读出来才行！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旁边儿宿舍楼里边儿，一名老者正拿着放大镜认认真真的看着面前的英语原版书籍。 窗外的梧桐树长出了新的嫩芽，寂静的树林里边儿传来有人在大声朗读英语的声音。 屋子里边儿有人抬起头来，疑惑的看了过来。 “老师，您听见了吗？外边好像有人在念英语，这还真新鲜！” 说话真人名叫王长贵，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 他穿着一件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鼻梁上还有一副厚厚的眼镜。 在他的对面儿还有一人，名叫吴飞柏，和王长贵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穿着粗布麻衫布鞋，手里拿着一本书，此刻正在细细的研究着，时不时的还会皱起眉头翻阅字典，满脸的愁容。 听见王长贵的话，吴飞柏抬起头，也仔细的听了听。 听清楚那声音之后，吴飞柏眼前一亮，起身来到窗户旁，推开玻璃往外看了看。 “的确是有人在朗诵英语，声音还很大，好像是在跟着收音机学的，不过听他的口音，并不怎么纯正，应该是刚刚开始。” “哦？他收音机里面的声音倒是很纯正！” 二人这会儿研究学问遇见了困难，心思闭塞，当下居然不知不觉的跟着声音走到了窗前，肩膀挨着肩膀的的听起了窗外的声音。 树林里边儿原本就很安静，听着听着，二人总算是听出一些味道了。 王长贵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吴飞柏：“那磁带里边儿放着的，怎么好像是咱们京都大学的课本内容？里边儿好像还有音标啊！” 吴飞柏点了点头：“不光如此，我好像还听到了一些音标的衍生用法，我以前从来都没听说过。” 二人学习了不少英语知识，只可惜从来没有出过国，再加上老师年纪大了，如今已经八十多岁，再教导他们已经不合适了。 二人说话间，那名一直趴在桌前写着什么的老人也终于抬起头来了。 此人名叫沈培源，前两年因为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这才卸任了京都大学的校长一职。 此人一生都在研究物理，是华夏物理学的创始人之一。 九十年代的时候，上边儿更是以他的名字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培养相关人才。 如今他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带着的王长贵和吴飞柏二人正是他的学生，专攻物理方向。 而这年头，国内的学术文化都是刚刚起步，每一步走的都是非常艰难的，尤其是在翻译国外着作方面。 要是一些简单的外国小说还好说，国内不少文学爱好者都能够翻译出来，只是一旦涉及到一些专业的词语，就会变得非常会很难懂。 沈培源年轻时候出国留学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就是专攻物理方向的，倒是能够翻译出不少的着作和专业的资料，只是他年纪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退化。 要说翻译，那也只是勉强为之。 要是夜以继日连绵不绝的强行工作，以至于伤害了身体，那王长贵和吴飞柏可真就是玩死难辞其咎了。 沈培源耳朵不太好，现在才听见两个学生的对话。 他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起身来到窗口听了听，却一直没有听清楚多少声音，只是偶尔在录音机声音大的时候，或者是顺风的时候，能够听到一些纯正的美式发音。 沈培源转头看向吴飞柏和王长贵，说了一句：“你去看看是什么人，要是咱们京都大学的学生就带过来，可要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那就不要搭理了。” 吴飞柏咧嘴笑了笑点头说：“行，老师，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话，他就快步走了出去。 王长贵叹了口气，无奈的对着沈培源说：“老师，这几个月以来，我们都在找能帮您翻译外国着作的人，可惜咱们华夏百废待兴，不少人出国留学，本指望着他们能够回来报销祖国，只可惜一去不复返，居然在外边儿扎了根，如今更是连一个翻译着作的人都找不到……” “老师，这一次恐怕您的希望又要落空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帮我翻译 沈培源在王长贵的搀扶之下回到椅子上，坐下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桌子上的书本发呆。 那是他当年留学期间，从国外带回来的大量书籍之一。 如今上边儿改革开放，也受到了外国文化的猛烈冲击，不少人都认为国外的月亮圆，受到了那些所谓的自由文化熏陶，短短几年时间就忘了本。 不少人出国留学，百多人出去，回来的都不足十人，就更别说是那些顶尖高端的人才了。 如今翻译资料的重任压在沈培源的身上，八十多岁高龄的沈培源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沈培源重重叹了口气，那双浑浊的老眼不由得有些泛红。 他伸出手在王长贵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长贵啊，我们华夏国力如今非常微弱，也有不少人对国外生出向往之情，不过我们泱泱大国数亿人口，总会有人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的。” “咱们等一等，总能找到的。” 王长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之后，吴飞柏回来了。 刚刚推开门，他就笑着喊了一句：“老师，您看看，我给您找来了一个愣头青，还真是咱们京都大学的学生，刚刚就是他在外边儿学英语呢！” “哦，带过来给我看看。” 沈培源站起身，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蔡祥文，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硕/大的收音机，眼神逐渐和善起来。 蔡祥文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可是在和沈培源对视几眼之后，他蓦然惊讶起来。 这不就是前些日子报纸上出现过的京都大学的上任校长吗？ “沈校长？！” 蔡祥文猛然惊呼出声，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沈校长，我是咱们京都大学的学生啊！” “真是没有想到，我居然能够在这里见到你……” 沈培源摆了摆手，笑着说：“我早就退休了，如今也不是你的校长了。” 随后他摆了摆手，让吴飞柏去泡了茶，自己则是拉着蔡祥文的手坐下来交流了起来。 “你这录音机里面的英语是从哪儿来的？找外国人帮你录的吗？” 蔡祥文摇了摇头：“沈校长，不是这样的，这是一个同龄人帮我录的，他英语非常好。” “不过这个人很忙，平时没有时间，所以才送了我一盘磁带，专门让我跟着学英语。” 随后，蔡祥文就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只是在提及林武的事情时候，他多了一个心眼，并没有把林武做生意的事情告诉这位上任京都大学的校长。 沈培源闻言有些错愕，沉默许久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同龄人是哪里的人？有没有出过国？家庭背景成分你知不知道？” 蔡祥文没有想到沈培源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当下只能一问三不知，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沈校长，您问的这些事情我都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他就住在咱们学校附近的四合院里边儿，您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帮您把他带来。” “真的吗？” 沈培源惊喜不已，怎么也没有想到拥有这样一口流利英语的人，居然是咱们华夏本地人。 “好，实在是太好了！” “你帮我把他带来，我要和他聊聊。” …… 下午将近四点钟的时候，蔡祥文就把林武带来了。 林武问了几句，蔡祥文却始终支支吾吾，只说是有很重要的人要见他。 林武虽然和蔡祥文认识不长时间，但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此刻这么说，那就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于是就闭了嘴，跟着蔡祥文来到了京都大学的宿舍。 推开门之后，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自己的沈培源。 沈培源的身后站着恭恭敬敬的王长贵和吴飞柏，林武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沈培源的身份。 在这个年头，这位老人可是当之无愧的学术大佬，报纸上过无数次，他怎么会不认得？ 尤其是九十年代的时候，以沈培源名字成立的基金会专攻学术方向，在业内都十分的权威。 林武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上辈子二哥林文自从嫂子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朋友圈发过任何东西，唯一的一条动态就是林敬忠获得了沈培源基金会的资助。 这对于搞学术的人来说，就是无比荣耀的事情，类似于古代获得了皇上的赏赐。 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面前这位老人！ “沈校长？” 林武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满脸笑容的上前鞠了一躬，同时口中说道：“没想到居然是沈校长要见我，真是受宠若惊。” 沈培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一边打量着林武的身形面容，一边儿满是欣赏的点头，沈培源说：“你认识我？” 林武毫不犹豫，理所当然的回答说：“沈校长学术卓越，是咱们华夏物理界的学术大佬，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林武不知道沈培源找自己做什么，但是对于这位学富五车，且为华夏做过巨大贡献的老人，他始终保持着一颗敬畏之心。 沈培源当下和林武浅谈了几句，让他惊讶的是，面前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小伙子，居然有着如此丰富的知识储备。 他的见解独到，几乎都走在未来的发展道路上，虽说这些话题和物理不搭边儿，但已经足够让他这个老头子的感到震撼了。 二人越聊越投机，从天南聊到地北，甚至还聊了历史。 实际上，这是两个时代的人思想发生的碰撞。 而让林武感到诧异的是，虽然这位老人上了年纪，但是对于自己提出的一些非常先进的理念，沈培源居然都很清楚。 “咳咳咳，老师，你可别忘了正事儿啊。” 身后的王长贵看二人在闲聊上越走越远，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轻轻咳嗽提醒了一句。 “啊？对对对！” 沈培源楞了一下，这才算是想了起来。 他摘下了花镜揉了揉眼眶，又招呼吴飞柏从自己的工作台上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了的英语原稿。 他转头看向林武说：“林武，实际上，今天我请你过来，是想厚着脸皮让你帮我个忙的。” 说着话，吴飞柏就把那份英语原稿递给了林武。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我太高兴了 沈培源说：“你看看能不能帮我翻译一下，我实在是年纪太大了，眼睛不好，翻译的时候很费力。” 林武当下也没多想，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 就只是这么一眼，林武的脸上就变了脸色。 抬头看向沈培源的时候，他满脸的惊愕。 后者始终面带笑容，甚至还鼓励一样的朝着林武点了点头。 “沈校长，这……” 在这一刻，林武内心复杂极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几张纸，而是一块大石头，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我先看看。” 林武也没有废话，低头仔细看了起来，然后就那么逐字逐句的翻译了起来。 这年头的英语语法还没有被后世的一些教育机构剖析的那么清晰明白，那些倒装句、现在进行时和一次多意都很难精准的翻译。 也幸好林武上辈子经常看一些官方文件，主要是很多国家的通关条件不一样，因此林武必须得仔细琢磨，再加上他无聊的时候，还会背诵不少英语单词，所以此刻翻译起来，倒也不是多么的困难。 约摸千八百个单词的英语原稿，他愣是翻译了出来。 现在还需要穿棉袄的天气，翻译结束之后，林武居然出了一身汗，可见他有多么的辛苦，也难怪沈培源难以继续下去。 “让沈校长见笑了。” 林武尴尬的挠了挠头，然而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三个人已经群不都是满脸震惊的神色。 王长贵惊愕的歪头看着身边的同伴，半晌才蠕动嘴唇挤出几个字来。 “飞柏，这个……你看见没有？这小子居然真的翻译出来了！” 吴飞柏也是满脸的着精致色，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之后低头看向了沈培源。 “老师，您觉得呢？” 沈培源盯着林武看了许久，最终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 “林武，你的英语水平实在是让人惊艳，我们这里很缺你这样的人才！” 沈培源想了想，又说：“我手里还有大量的稿件需要翻译，你帮我抽空翻译一下这些资料，到时候我向上边儿报备，每翻译出一篇原稿，我都会给你一定的报酬，你要多少都行……” 然而，沈培源的话还没说完，林武就毫不犹豫的直接摇头拒绝了。 “沈校长，钱就不必了。” 沈培源有些失落：“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这里给不出你要的价钱？” 林武也跟着站起身，罕见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正色说道：“沈校长能够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已经是对我很大的信任了，我怎么还能收钱呢？” “再说了，我没有多大的才能，能帮一点是一点，为祖国出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总归是好的。”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 他双眼灼灼的看着对方：“要真让我说个原因，或许就是我内心之中的赤子之心在作祟！” 林武并没有说谎，因为年纪越大，格局也就越大，商业场上的勾心斗角是不可避免的，能够保持祝赤子之心，这很不容易。 要是能够重生一世，能够为国为民做出一点自己的贡献，林武必然是愿意的。 “好啊，好啊！” 沈培源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伸出苍老如同树皮的手，在林武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林武啊，你的觉悟很高，是我们需要的人才，我代表上边儿感谢你！” 一时之间，沈培源激动的老泪纵横，林武也难免有些动容。 随后，沈培源让吴飞柏拿了英语原稿件递给林武 等到林武和蔡祥文离开后，王长贵这才转头看向沈培源。 “老师，这样做是不是不太靠谱啊？万一他……” “不用多说什么。” 不等王长贵把话说完，沈培源就摆了摆手。 “我给他的稿件是一些无用的废稿，没关系的。” “还有，你晚点回去向上面报备一下，找人查一查这个林武的背景，包括他从小到大的经历，要保证事无巨细。” “只要他的家庭背景和成分没问题，我们就能把重要的文件交给他来翻译。” “老师英明！” 王长贵和吴飞柏听见这话，才终于放下了心。 沈培源说完话之后重新坐下，只是神色落寞不已。 “真是惭愧啊，林武不要一分钱也愿意帮我们翻译英语稿件，这么费时费力的事情都愿意做，已经充分表明了自己的赤子之心，然而我们却依旧对他持有怀疑的姿态，实在是让人愧疚……” 只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为了学术的研究，为了一切能够顺利进行下去，他只能这么做。 林武回去四合院儿的时候，唐清婉正在做饭。 看见林武回来了，唐清婉歪着脑袋看来。 “林武，你回来……” 然而，唐清婉的话还没说完，林武突然快跑几步，冲上前来一把就把她搂进了怀里。 “媳妇儿！” 林武把脑袋靠在唐清婉的脖子里，使劲闻了闻那股子清香，躁动的心情这才逐渐平复了下来。 “林武，怎么了这是？” 唐清婉敏锐的察觉到林武的不对劲儿，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林武深吸一口气，将脑袋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 他摇摇头说：“没事儿，我只是……只是太开心了。” 关于那件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唐清婉。 今天下午的时候，沈培源没有明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种事情告诉不相关的人，最好的做法还是隐瞒起来，这样也比较稳妥。 一个小时之后，林武一家人吃完晚饭。 何润喜站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的看着林武。 林武漱了漱口就准备出门，经过门口的时候瞧瞧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何润喜愈发局促了：“那个……林武，我能不能预支一点钱？” 何润喜低着头，不敢直视林武的双眼，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一脸的窘迫。 “我爹犯了病要去医院，可家里没钱，姐姐今天拍了电报过来，说是我爹的病情很着急，所以我就想……” 第三百九十八章 林武的套路 “林武，实在是对不起，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让我爹不去医院治病……你放心，预支的钱就从我的工资里边扣好了，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林武楞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 “哎呀，这事儿怪我，我忘了跟你说明白了。” 林武上前几步，根本不废话半句，直接从口袋里面掏出几张大团结来，强行塞到了何润喜的手里。 “你来我这里，我还没有跟你商量过工资的事儿呢。” “你暂时就在我这里干着，我一个月给你一百块，先干半年试试看，之后我再教你怎么做生意，毕竟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太多了，尤其是一些话术和禁区都很费功夫，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 何润喜看着手里的一张张大团结，一时间感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连连点头。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现在不能立即做生意让他很失望，但是林武对他已经很不错了。 每个月一百块钱的工资，这可比他以前当通讯员的待遇好的多了。 见他点头答应这事儿，林武笑了笑，裹紧外套便抬腿离开了这里。 半个小时之后，京都大学门外，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从里边儿走了出来。 看见林武，那人径直走了过来。 “明天下午，职工宿舍楼门前的小树林，你把朱风雨带过去就行。”林武小声叮嘱说。 那人点了点头，抬头看了林武一眼。 如果蔡祥文在场，此刻一定能认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舍友袁广义！ 这些天的时间里，袁广义和朱风雨已经彻底闹掰了。 袁广义闷声说：“也就是祥文脾气好，能一直容忍他，要是换成我……” 袁广义咬了咬牙，呼出一口气之后话锋一转：“林武，你放心好了，明天下午我一定带他过去见你。” 林武笑了笑，很隐晦的递过去一块电子表。 “学习就应该是一件非常纯粹的事情，别人影响你，那就是他的不对，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袁广义点了点头，接过电子表揣进口袋。 而后二人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分开了。 林武转身回到了四合院儿，拿出刚刚从学校旁边儿新华书店买的厚厚的一本英语字典，点了灯光开始翻译稿件。 遇见几个不认识的单词，或者是模棱两可的词语，为了追求正确性，他都会认认真真的翻开字典仔细查阅了意思。 唐清婉刚刚给小萌萌洗完澡，小家伙此刻就十分乖巧的坐在林武的身边儿，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林武放在桌子上的英语稿件。 “爸爸，这些是不是阿啵呲嘚？” 小萌萌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那些英语单词说道：“爸爸，我们老师说了，阿啵呲嘚额佛歌我们都要背下来的，以后考试会考。” 此时，唐清婉走了过来，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说：“去旁边儿玩去，别打扰爸爸忙正事儿。” 林武刚要说没关系，恰好此时门外传来了韩念文的声音。 “小萌萌，爷爷买关东煮来了，你要不要吃？” 小萌萌闻言眼前一亮：“谢谢爷爷，我来了！” 小家伙一个咕噜就从炕上跳了下去，撒丫子跑了出去。 唐清婉见状有些无奈：“韩大爷实在是太宠孩子了，这样不好。” 林武此时只顾着低头翻译稿子，头也不抬的说：“没事儿，韩大爷这辈子没儿女，小萌萌陪他玩一玩也是好的。” “媳妇儿，你不用担心。” 唐清婉点了点头，见林武又开始忙活，她便说道：“今天我送小萌萌上学的时候，路上买了点儿菜，我去煮汤给你喝。” 说完话，唐清婉就转身离开了，还十分贴心的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 第二天下午，林武把翻译好了的稿子小心翼翼的装在牛皮纸袋里，出门之后就朝着之前和王长贵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而在京都大学内中，朱风雨刚刚用一个提着的行李箱，把一些电子表、半导体收音机和科学计算器放进里边儿。 宿舍里边儿，蔡祥文正在拿着笔写着英语单词，看见朱风雨又要出门，他微微皱眉，起身提醒了一句： “朱风雨，你应该去找袁广义和他道歉的，前几天，他不过是说了一句来找你的人太多，影响他学习了，你就骂他是乡巴佬，这太过分了。” “朱风雨，我们都是同班同学，你不应该这样羞辱他的。” 不料，朱风雨朱风雨闻言，却依旧不放在心上，反而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的转过头来说： “蔡祥文，你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他自己搬出去了，那是他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我骂他两句怎么了？他是哪家的少爷，这么金贵？” “真是的，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活该你们穷一辈子！” “你！” 蔡祥文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正准备脸红脖子粗的再和朱风雨理论几句。 然而下一刻，宿舍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张陌生的面孔探头进来，眼神在他们宿舍里边儿巡游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朱风雨的身上。 “你就是朱风雨？” 朱风雨转头疑惑的问道：“是我，有事儿吗？” 那人咧嘴一笑：“是你就行。” 他挤了进来说道：“我有个朋友想找你买电子表和半导体收音机，你卖不卖？” 朱风雨转过身子，朝着那人身后看了看，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他问道：“人呢，你朋友要买，我肯定要卖，哪儿有不做买卖的道理。” 说完话，他又意有所指的补充了一句：“这年头啊，就懂得念书有什么用？挣不到钱，还是只能喝西北风了！” “我可不像他们那么傻，有钱就挣，我聪明着呢！” 来找他的那个人也没反驳什么，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之后，朱风雨和那人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去，期间说道：“我朋友想从你这儿进点货，所以要的量大，你有没有？” “我朋友他父亲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天天盯着他学习，他这会儿被关在家里不能出来，所以让我来问一问。” 第三百九十九章 树林风波 “你朋友在哪儿啊？” “就职工宿舍那边儿的一楼，那里不是有个小窗户吗？他就在里边儿，咱们在窗外站着，就能把东西递给他。” “要是他不在那里，你喊两声他就出来了。” “我那个同学手里有钱，一次性就能拿你这么多！” 说着话，那人伸出一只手上下翻了翻，意思很明显了，他那个朋友居然一次性要买十台！ 朱风雨哦了一声，瞬间就心动了。 一次性卖出去十台产品，光是利润就有一百多块钱呢！ 他倒是不傻，职宿舍那边儿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要是真的凑到人家窗户底下卖东西，被老师抓住了怎么办？ 他这京都大学的学生学籍本来就来路不正，要是被人家抓住现行，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更何况，这可是学校，他一个学生公然做生意，投机倒把的罪名一扣，到时候不光要丢掉大学生的身份，说不定还要进去吃牢饭，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朱风雨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舍得送到嘴巴的肥肉。 在他向来，不少双职工家庭的学生都来自己这里买东西了，也没看见出啥事儿，想来这次也不会。 他想了想，最终下定了决心。 朱风雨转头对那人说：“买我的东西可以，不过要先付定金。” “还有，交货的地点还是定在的树林里边儿，直接去窗户底下，肯定会被人发现的，到时候咱们两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人仔细的想了想，好像觉得挺有道理，最终点头答应了。 他倒是不废话，事情敲定之后就直接从口袋里面摸出两捆大团结。 “你点一点，他要五台收音机，五条电子表，剩下的钱明天给你。” 那人说完话，冲着朱风雨笑了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朱风雨欢天喜地的将这两捆大团结仔细清点了一遍，然后就塞进了口袋里。 乖乖，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做生意这么轻松？ 之前朱风雨兜里所有的钱都是他从唐清婉的家书里边儿扣下来的，少的时候有一两张大团结，多的时候甚至有厚厚的一大摞。 他其实一开始只是想着偷点钱接济自己的生活，却没想到后来事情来了个大转弯，林远帆找到他，说要让他盯着唐清婉，绝对不能让她回去。 后来朱风雨发现唐清婉的母亲竟然能够走通关系，帮她搞定入学的名额，于是也就动了歪心思。 之后，他更是以此来要挟林远帆，让他动用关系帮助自己，这才如愿的来到了京都大学上学。 他虽然是知青，但也只是西北大荒那边儿来的贫困中农，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 初来乍到京都城，花花世界迷人眼，自从认识了不少京都城时髦漂亮的女孩儿，又去过两次舞厅之后，他之前扣下唐清婉的钱就如同流水一样，哗哗哗的没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他不光花光了那些钱，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为了这事儿，他愁的不行。 原本朱风雨还想交往一两个京都城的本地姑娘，好帮他还点儿债，却没想到自己反倒发现了生财之道。 朱风雨越想越快活——如今好了，自己不但把欠款还清了，还挣了不少钱，这会儿腰包鼓鼓的，不少漂亮姑娘都上赶着跟他认识。 走进舞厅，一亮明自己京都大学学生的身份，再加上口袋里边儿的钞票，朱芳雨也体验了一把众星拱月的少爷感觉。 也正是如此，他才越发不可收拾。 蔡祥文看着朱风雨那一脸贪婪的模样，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林武说的对，这是朱风雨自己在走歪路，别人都帮不了他。 于是，蔡祥文就没有继续和朱风雨多说什么，重新坐了下来。 直到朱风雨把东西整理好，提着大箱子走出了宿舍，蔡祥文这才继续低头学习英语。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王长贵站在职工宿舍楼外的树林西侧，双手抄在袖子里来回的踱步，看样子有些期待和紧张。 他忽然想到，自己那会儿恋爱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个心态。 要是吴飞柏在这里，肯定又要笑话自己了。 可这也没办法，他真的紧张啊！ 语言不通就像是隔着一道天堑似得，如果这个林武真的能够把那些稿件翻译准确的话，那么这对于他们的科研事业来说，不亚于一次里程碑的突破。 “王叔！” 林武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和王长贵打了声招呼。 听到声音，王长贵眼前一亮，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他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样，翻译的顺不顺利？” “这么快就翻译出来了吗？你该不会是随便糊弄的？” 林武咧嘴笑了笑，显得十分自信：“王叔，你就放心，一些不认识的单词，或者是我自己不能确定意思的，我都查了字典。”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拿回去给沈校长看一看。” 见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王长贵内心也颇为感慨。 这个林武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精神觉悟还这么高，真是后生可畏啊！ 王长贵不由得又想了起来——要是这个人背景干净，成分也好，那可就真的再好过了。 林武把稿子交给对方，又和王长贵聊了几句。 就在二人准备动身进入职工宿舍楼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林武那边儿传来了声音。 “要我再给你便宜点儿？那不行！” “你要是拿不出钱来，我这些东西可都不能卖给你！” 声音突然拔高，之后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朱风雨，你卖不卖？我一次性买你这么多，你都不能给我便宜点儿吗？好歹也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做生意不能这么贪财？你对得起你的身份吗？” 朱风雨都被气笑了：“身份？我什么身份？” “我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又怎么了？该挣钱的地方，我就得挣，而且你今天必须得按照之前说好的价格买，定金都给了，剩下的钱也必须一分不少的给我，不然的话，不光你拿不到货，就连定金都别想要回去！” 第四百章 骂老师 东西在朱风雨的手上，要是对方耍赖，那他肯定要扣下对方的定金。 对方黑着脸也生起气来，直接就和朱风雨吵了起来。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另外一边，王长贵则是有些傻眼了。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甚至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林武，你听见没有？” 王长贵一脸纳闷儿的转头看向林武：“京都大学的学生在做生意？而且听他这语气还这么蛮横，真的假的？” “要知道，咱们京都大学可是全国最高等的学府了，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一个败类？” 林武没有说话，甚至还一本正经的竖起耳朵听了听。 随后，他点了点头，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王叔，不应该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啊，那些大生出来之后是吃公家饭的，怎么可能做生意呢？” “这该不会是……” 林武盯着王长贵的脸，表现的颇为疑惑。 林武和王长贵对视了几眼，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不然……咱们去看看，免得冤枉了好人？” 王长贵无奈的摇了摇头：“林武啊，你真是太善良了，他们都吵成这个样子了，不是在做生意，又是在做什么？你居然还怕冤枉了好人？” 王长贵把稿件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然后说“走，咱们去看看，我非得当面把他抓住，看看是哪个班的学生不可！” “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学校外边儿做生意，还把东西卖到了职工宿舍楼下，无法无天了不是？” 说完话，还没等林武搭腔，王长贵就已经快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个过去。 林武微微勾了勾嘴角，双手放在口袋里边儿，慢慢悠悠的跟着晃荡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树林里边儿，朱风雨气的差点没直接跟对方打起来。 这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剩下的钱不愿意给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动手抢回之前的定金。 买东西哪儿有这样的？ 朱风雨气的咬牙切齿，狠狠的瞪了对方几眼，张嘴就骂：“你知不知道老子的是谁？居然还敢抢东西，老子以后出来可是要吃公家饭的，公职人员你懂不懂？” 朱风雨脾气上来了，看见对方又是一个连大学都没有考上的落榜生，当下优越感一下子就上了头了，越说越是狂妄。 “还不闭嘴！” 就在他大放厥词，准备继续用自己大学生的身份压着对方的时候，一声怒吼声忽然从侧面传来。 紧接着，就看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从树林外边儿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中山装、黑色裤子和布鞋，身形瘦削，但是腰杆笔直，一双眼睛瞪得就跟铜铃一样，这会儿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而中年男人身后跟着的，是朱风雨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张脸。 在看见那个人的瞬间，朱风雨脸色大变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抬起手指着林武大喝道：“怎么是你？！” 林武看见朱风雨，一下子露出了十分吃惊的神情：“朱风雨，怎么是你？” “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 林武说着说着，还故意拉长了音调。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王长贵，表现的惊讶极了。 “朱风雨，你糊涂啊，你可是京都大学的学生，毕业之后就能吃公家饭，怎么还私下做生意呢？” “哎，不是我说你，你真是糊涂啊！” 听到这话，王长贵脸色一变。 他盯着朱风云怒斥起来：“你叫朱风雨是？身为京都大学的大学生，不以学习为己任，居然私底下搞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到底是文化人，难听的骂人话说不出口，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过分两个字。 朱风雨这会儿还没认出来王长贵的身份，只以为他与林武是一伙儿的，当下张嘴就骂了起来，各种难听的词汇一股脑都蹦了出来。 “你他娘的是谁啊？老子做生意关你屁事！” “一把年纪都快进土的人了，还管那么多？你家住海边的，管那么宽？” “我劝你还是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京都大学的学生怎么了？我就做生意了怎么了？” “就算是做生意，那也比你们这些乡巴佬、穷酸鬼强！” “看看你们那副穷酸模样，怎么，跟在林武后边儿，人家连根骨头都舍不得赏给你？” “哦，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就是故意过来抓我的，要我看啊……” 朱风雨到底是当过下乡知青的，骂人的话一套借着一套的。 他原本就憎恶林武，当下更是口不择言，恶语伤人个不停。 林武却始终没有生气，就只是笑眯眯的听着。 反倒是王长贵，一张脸已经黑的像锅底一样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京都大学的大学生私底下做生意被自己抓住了，不但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反而还倒打一耙，直接对着自己破口大骂起来。 “你，你……” 王长贵气的浑身发抖，抬手指着朱风雨的鼻子，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着，你还要动手打我不成？” “来来来，你打一下试试，你敢打我，我就敢报官抓你！” 朱风雨不但不怕，反而还十分挑衅的往前伸了伸脑袋。 “好小子。我回去就让教导主任查你的身份“ “”我倒要看看你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学生，居然这么嚣张跋扈！” 这一次，王长贵忍无可忍，也怒骂了起来，什么孺子不可教、烂泥扶不上墙、竖子无教养等等，骂的都是文人专用的词汇。 朱风雨原本正骂的欢呢，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他盯着王长贵眯起眼睛看了半晌，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这人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啊，好像是大一入学那一年，自己还是新生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在阶梯教室演讲过一次。 也就是说……这个人其实是大学里边儿某个教师？！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一刹那，朱风雨就像是猛的被人攥住了心脏一样，差点儿一下子一口气没上去。 他瞪大眼睛看向林武，瞳孔收缩个不停，后者则是双手环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第四百零一章 你怎么看 林武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落在朱风雨的眼里充满了讥讽。 “朱同学，这位是王长贵王前辈，他以前可是咱们京都大学的学生，如今更是京都大学的教授，还是特聘的，师承上任校长沈培源，你不该口无遮拦骂人的，哎，真是的……” 林武说着风凉话，还不住的摇头叹气，那模样显得颇为遗憾。 “哎，你说说你，我还没来介绍，你就把人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实在是太性急了。” “……” 朱风雨嘴角抽搐了几下，差点又把一句脏话蹦出去。 特娘的，这个林武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朱风雨脸色变了又变，突然想起了地上箱子里边儿的东西，赶忙往旁边一站，把东西挡在了身后。 他着急忙慌的解释说：“老师，这其实是个误会，我没有在做生意，这一切都是林武的栽赃嫁祸！” 朱风雨说着话，还想拉着那个买东西的人一起帮忙解释清楚，然后一抬头却发现，对方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怎么办？ 这下怎么办？ 朱风雨的额头迅速的凝结了一层冷汗，而王长贵依旧气得不轻。 当下，王长贵看都没看朱风雨，直接转过身来对着林武说道：“林武，你先跟我去见老师，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儿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我倒要看一看这个学生嘴巴这么硬，骨头是不是也有这么硬！” 林武点了点头，跟着王长贵离开。 在即将远去的那一刻，林武扭头笑了笑，停下脚夫故意说了一句：“朱同学，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你觉得呢？” “林武，就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又设计坑我！” 朱风雨咬牙切齿，一双眼睛都红了。 林武却耸了耸肩，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朱同学，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这怎么会是我安排好的呢？” “东西是你卖的，钱是你挣的，花的时候也没见你给我一分一厘，这会儿又开始冤枉我了，我这也太冤枉了！” “林武，你……你不得好死！” 朱风雨太阳穴突突突的狂跳，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林武被他这气急败坏的样子逗笑了，眯起眼睛又说了一句：“与其诅咒别人，还不如多反思一下自己，到底是谁不得好死，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说完话，林武大踏步的跟着王长贵离开了这里。 看着那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朱风雨先是愤怒，而后心头发慌，内心恐惧不已，满脑子都是之后要怎么办的想法。 这年头做私人生意的有不少，可他是个大学生，本来就不被允许做生意，况且他还没有营业执照。 这要是被发现了，他这京都大学学生的身份可就保不住了。 朱风雨急的团团转，可又无可奈何，最脑子里面就只剩下了一根念头——林远帆！ 没错，自己可以找林远帆！ 朱风雨当下就把地上的箱子提了起来，转身朝着外边儿迅速的跑去。 十分钟之后，王长贵带着林武回到了职工宿舍。 一进门，王长贵就怒气出生的说道：“飞柏，你猜一猜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什么人？” “京都大学的学生，他居然私底下做生意了！” “做生意也就算了，被我抓住了，非但不悔改，反而还对着我一顿破口大骂，直接把我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真是太过分了，我根本不敢相信咱们京都大学居然还有这样的学生！” 吴飞柏端着茶缸子走了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着王长贵问道：“不可能？咱们京都大学可是全国最高的学府了，哪个学生不是拼了命学习才考进来的？” “有些大一的新生甚至已经自学到了大二、大三的内容，怎么可能有人私底下做生意？他们有这个时间吗？” “更何况，他们大学毕业，可就是吃公家饭的公职人员，他们现在做生意，不就是自毁前程吗？” 王长贵吼了一句：“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林武，他跟我一起看见的！” “哦对了，林武好像还跟那个人认识，知道他是京都大学的学生。” “哎呀，你怎么还不相信我？我能骗你吗？” “我要是真的骗人，那不就是成了背后诬陷晚辈的小人了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王长贵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而他这副模样，吴飞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当下他也算是明白了——王长贵这是真的生气了，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长贵你别生气，我也是这么一说，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吴飞柏想了想，之后说：“长贵，咱们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王长贵黑着脸，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毕竟沈培源在他们心中还是具有相当绝对的权威的。 这会儿听见门口的吵闹声，沈培源已经走了过来。 听见两个学生在讲话，他扶了扶眼镜，皱眉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乱喊乱叫的？” “老师，您是不知道……” 王长贵早就忍无可忍，见老师出来了，当下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最终他还补充说：“老师，这个学生实在是有辱咱们京都大学的名声，您看看该怎么办？报官还是开除？” “还有这种事情？” 沈培源听完之后，也皱起了眉头。 沉吟半晌之后，他说：“这年头，个体户和私营经济已经成为了一种无法阻挡的趋势，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就处罚他，怕是有些……”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反而抬头看向了林武，直接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林武，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此时的林武就站在王长贵的身后，听见沈培源询问自己的意见，不由得愣了愣。 林武露出了个笑脸，说道：“沈校长，既然你问我，那我也就不瞒着了。”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 沈培源哦了一声，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林武看了看王长贵，见他也在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才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第四百零二章 斯文败类朱风雨 “这年头，搞个体经济做生意的人确是越来越常见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也这只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考虑的。” “那个朱风雨是京都大学的学生，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京都大学的脸面，如果他都开始公然做生意赚同学的钱了，那岂不是等于告诉全天下的人读书不如做生意好？” “如果学校外边儿的人见他如此，也开始眼红，之后也开始效仿，长久以来，岂不是败坏了社会的风气？” “这是其一，第二点，是我觉得他的道德的确很恶劣，先不说王叔是京都大学的老师。就算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应该一见面就口出恶言。” “总而言之，这样的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的话，肯定会对咱们京都大学的名誉会产生非恶劣的影响。”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武一脸的凝重。 他看了看沈培源的脸色，想了想之后忽然拉长音调，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且……还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沈培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害怕：“林武，你我之间不用这么拘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林武点了点头：“其实我和朱风雨是认识的，关于这一点，我想王叔应该已经猜到了，而我之所以和那个朱风雨认识，是因为他当年偷了我岳母寄给我媳妇儿的钱，还冒名顶替我媳妇儿上了大学。” “这件事情被我发现之后，导致他对我十分的憎恶……” 林武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瞒着沈培源，当下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当然，他只是挑着重点说，并没有提及唐清婉母亲走后门的事情。 沈培源、王长贵和吴飞柏三人听了林武的故事之后，均窦氏满脸的震惊之色。 “还有这种事情？” 王长贵气的狠狠一跺脚：“这样卑劣的人，我反正不相信他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咱们京都大学！” 说完话，他又扭头看向了沈培源。 “老师，这件事情咱们不能不管啊，毕竟是咱们学校的私事，要是让这么一个卑劣的人就读我们学校，我都觉得恶心！” 沈培源并没有着急回答，又沉吟片刻之后才做出一个决定。 “的确，一切事情都如同林武说的那样，如果只是单论个人的话，那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个朱风雨的背后是代表着京都大学脸面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使得经商成了一种风气，谁还会专心读书？” “这样，长贵，你和飞柏去学校一趟，让他们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要是那个学生真的是靠着走后门来到我们这边读大学读书的，那么就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培源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要记住，连带着这个学生素日里的风评考勤、上课出勤率以及学业成果一并检查，并根据这些成绩做出最终的决定，听见没有？” 说到底，沈培源还是惜才。 “知道了，老师。” 王长贵和吴飞柏点头答应了下来，将林武翻译好的稿子送到沈培源面前后，二人直接就出去办事情了。 这一下子，屋里瞬间就只剩下了沈培源和林武二人。 沈培源并不着急看稿件，而是盯着林武。 看了半晌之后，他说道：“林武，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果然还是瞒不过沈校长啊！” 林武苦笑一声，挠了农投有些尴尬。 顿了顿，整理好了语言之后，林武说：“沈校长，我这次来，其实是准备跟您坦白的。” 面对有大智慧的人，林武并不觉得自己能够一直隐瞒下去。 而且他想，即便是自己不说，沈培源也一定会派人查出来的，毕竟事关机密，谁都不会掉以轻心。 当下，林武就把自己的一些老底说了出来，当然了，他只是选了一些明面儿上能调查的到的，全部都交代了出来。 “林武，你倒是诚实。” 沈培源笑了笑，伸手示意林武坐在自己的对面。 林武也跟着笑了起来：“沈校长，我是真的敬佩您，也愿意为咱们祖国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 事情牵一发动全身，王长贵和吴飞柏气冲冲的来到了京都大学的办公室，直接找到了学校的教导主任。 把人喊出来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这让王长贵和吴飞柏都吃了一惊。 丁敏疑惑的问道：“长贵，飞柏，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好像我们学校今天没有你们的课程？找我有事儿吗？” 说着话，丁敏赶忙招呼二人进去办公室喝茶。 王长贵此刻心情烦躁，摆了摆手毫不客气的说道：“都这种时候了，还喝什么茶？” “咱们学校的学生都嚣张跋扈成那个样子了，还是抓紧时间解决问题！” 既然是同学，那么这件事情也就好说了。 当下，王长贵和吴飞柏就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并且特意强调沈培源听了这件事情之后很生气。 作为京都大学的上任校长，沈培源的分量不言而喻，当下丁敏脸色都变了。 他赶忙问道：“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学生是叫朱风雨，对？” “我现在就去查，你们别生气，既然这件事情被我知道了，那就肯定会严查到底的。” “那个学生要真的是靠着走后门进来的，还破坏了咱们京都大学的名声，我肯定不能饶了他！” 当下，丁敏就下了命令让人彻查名叫朱风雨的学生。 这一下子，陆陆续续的考勤记录，还有和同学发生矛盾冲突的记录，甚至于老师对于朱风雨恨铁不成钢的点评全部都放在了明面儿上。 看着这些记录，丁敏都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数一数二的京都大学居然出了这么一个斯文败类！ “长贵，飞柏，你们放心，这个学生我之前没有关注到，那是我的错，现在不一样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咱们学校的蛀虫，我现在就让人查清楚，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咱们学校！” 丁敏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说道。 第四百零三章 开除 话说到这里，王长贵和吴飞柏也算是明白了，他们这位老同学的确是会秉公办事的。 之后，二人又和丁敏浅浅的交流了几句，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丁敏转身回了办公室，气的狠狠一拍桌子，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这个后门儿到底是谁给打开的？居然敢把这样的学生收到我们学校来，还被沈校长给知道了，简丢人丢大发了！” 他随后就下了命令，让人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虽然这个年头暗箱操作有很多，偷偷往学校送人的情况屡有发生，但是这都仅限于私底下进行，一旦把这种事情摆放在明面儿上，尤其是沈培源这种老前辈都知道了，那就绝对不能再进行包庇了。 当下，所有人都点头答应了下来，之后就开始四处奔走。 而另外一边，朱风雨在舞厅里面找到了林远帆，后者此刻正在看账本。 看见朱风雨来了，林远帆顿时眉头一皱呵斥起来：“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过你别有事儿没事儿来找我吗？” 朱风雨则是着急忙慌的说：“远帆，我这次就是有事儿才来找你的！” “给你那么多钱都花光了？”林远帆不满的嘟囔着：“这才过了多久啊？你一个学生，怎么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 “哎呀，不是钱的事！” 朱风雨打断了林与那番的话，他红着眼睛央求起来：“你帮我搞到京都大学学籍的事情要被发现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什么？！” 林远帆一眼皮子一跳，手指都猛地哆嗦了一下，差点儿把钱丢出去。 “你说什么玩意儿？” 现在他们两个可是一条升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跑不掉。 林远帆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气得破口大骂不已：“你这个蠢货。这件事情怎么还能败露？” “那个人是什么职位，你知不知道？” 林远帆骂完还不解气，又气的抬腿踹了朱风雨一下。 “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让你做事情之前多用脑子思考吗？怎么还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就是一个林武吗？你怎么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事？” “……” 朱风雨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有些离谱和过分。 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那个家伙，就容易脑子充血冲动误事。 不过现在不说这些后话的时候，朱风雨绞尽脑汁才给出一个答案：“听林武说了一嘴，那个人好像是学校的教授，不过我不认识他，应该不是我们系的老师。” 林远帆背负双手，开始不断的原地踱步，满脸的焦躁不安。 听到朱风雨的回答后，他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一个教授而已，我找找人托关系应该好解决。” 说着说着，林与那番又抬腿踹了朱风雨一叫。 朱风雨现在也算是安了心，挨了两脚之后都不敢还手，灰溜溜的回到宿舍待着了。 然而，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被朱风雨侮辱骂的那个人虽然只是个教授，但是他的身后却是京都大学上任校长沈培源，更是全国有名的物理系大佬。 两天之后，结果出来，一切都调查清楚了。 朱风雨这两天心里忐忑到了极点，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相信林远帆的手段，但是他总觉得林武会给自己下套。 这一天，朱风雨跟着宿舍的人从食堂出来，正准备回去宿舍躺着，结果就看见王长贵和林武一行人走了过来。 看清楚那几人的面容之后，朱风雨的内心就是咯噔一下，瞬间就浮现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朱风雨，你等等。” 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丁敏，他身为教导主任，身上也挂着教授的头衔。 如今高考恢复没几年，他平日里又要上课，又要管着别的事情，因此根本不认识几个学生。 但是他也能肯定，这个朱风雨绝对不是什么勤奋好学的学生，不然的话，他不至于不认识。 就拿朱风雨身后那几个学生来说，丁敏虽然叫不出名字来，但都看着眼熟，显然是上过自己的课的学生，还是经常坐前排的那一拨。 蔡祥文和袁广义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丁敏恭敬的喊了声老师。 朱风雨此刻脸色发白，嘴唇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瞪大眼睛盯着林武，情绪压抑又愤怒。 “老师……” 朱风雨强行挤出个笑脸，然后怯怯的问了一句：“老师，你找我有事儿吗？” 丁敏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个学生留着二八甩发，浑身都是当下最时髦的玩意儿，也正是丁敏最看不惯的模样。 不由得，丁敏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事，还需要我说吗？” “你的学籍，还有平时的考核表、日常的上课缺席、作业完成度等等，都远远达不到一个京都大学学生该有的标准。” “还有，你居然敢在学校公然做生意，这可是投机倒把的罪名，简直把我们京都大学的脸面都丢光了！” “啊……” 原本内心还抱着几分侥幸的朱风雨，此刻直接就傻眼了。 丁敏却不管那么多，直接说道：“我已经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学校政务处了，今天上午刚出来的通知，你被开除了。” 朱风雨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直接就呆住了。 开除了？ 这三个字如同三根针一样，狠狠的扎进了朱风雨的脑仁儿之中。 他惊惧的瞪着眼睛看着丁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开除了？ 那林远帆呢？ 他难道没有帮我吗？ 朱风雨之前还天真的以为这次最多只要记过就可以，这可是京都大学啊，全国最高的学府，天知道他花费了多少心思和周折才进来读书的。 现在要是被开除了，他以后怎么办？ 回去之后，他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最重要的是，他丢了铁饭碗了，后半辈子怎么过啊！ 朱风雨脸色惨白，整个人直直的就朝着丁敏冲了过去。 他二话不说，居然普通一声跪在了丁敏的面前，双手更是死死的抱住了丁敏的大腿。 第四百零四章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开玩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通通不要了，只求能够留在学校继续读书。 “老师，我知道错了，这件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做生意可都是被林武带坏的！” 朱风雨大声的喊着，同时还扭头看向林武。 只不过，看向林武的时候，他又换了一张面孔，无比的狰狞。 “林武，你快点把事情说清楚啊！” “这件事情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引诱我做生意的，你快说清楚啊！” 对于朱风雨来说，他这辈子所能够仰仗的全部资本，就只有一个京都大学学生的身份了。 当年下乡当知青，不过是为了逃避那个穷的连水的喝不上的地方，后来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他风风光光的回家，考上京都大学的消息传遍了所有亲戚的耳朵，甚至于一些早早离开家乡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了。 如今要是被京都大学开除的话，朱风雨根本不敢想后果！ 他红着眼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然而林武却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着朱风雨狼狈的样子，林武无奈的说：“朱同学，我很想帮你，但是我不能为了帮你就背这个黑锅啊，我也是要名声的。” “做生意、欺负同学、不好好学习，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的行为，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呢？” “朱同学啊，知错要改，这才是好品质。” 林武满脸的痛心疾首之色，好像真的在为朱风雨感到遗憾似的，这让丁敏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一样。 这么不堪的学生居然是他们学校的，实在是…… 丁敏当下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是抬腿轻轻踢开朱风雨，后退两步后，他疾言厉色的说： “给你两天的时间收拾东西离开京都大学，退学手续我会让政务处办理好的，你以后就别再打着京都大学学生的名号四处炫耀了。” 丁敏说完话，扭头又朝着王长贵和吴飞柏看去：“这样的处理结果怎么样？” 王长贵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吴飞柏的态度要好一些，他笑着说：“开除他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我回去之后会跟老师说的。” 丁敏闻言，这才松了口大气，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边儿的动静太大，引来了不少京都大学的学生围观，此刻那些人都在对着朱风雨指指点点。 “你们看，那不是之前卖东西的那个小老板吗？” “我就说嘛，投机倒把不可取，你看，他现在被开除了！” “是啊，幸亏我没有跟着他一起做生意，要不然的话，现在被开除的人也有我一个！” “谁说不是呢！我之前也看他挣钱眼红，幸亏我没那么做，不然的话，跟着他做生意准倒霉！” “这下好了，被京都大学开除，他这辈子都完了……” 身边同学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的传到朱风雨的耳朵里，然而他现在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了，只是双眼血红恶狠狠的瞪着林武。 “是你，都是你害的！” 朱风雨就像是被逼急了的老虎，站起来就朝着林武冲了过去。 “林武，我跟你拼了！” 看见朱风雨朝着林五冲过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林武其实一直都在注意朱风雨的动作，此时此刻的朱风雨就像是一头暴怒的老虎，完全没有半点章法，林武提前有了准备，微微一个侧身就躲过了朱风雨的攻击，而后毫不留情，抬腿照着他的裆部踹了过去。 “哎呀，快来人啊，朱风雨打人了！” 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下一刻就看见朱风雨已经一脸痛苦的捂着裤裆跪在了地上。 “林武，你……” 朱风雨整张脸都变成了绛紫色，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林武看着他的时候，却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他后退两步躲在了王长贵的身后，口中还说着：“王叔您看看，幸亏我闪得快，要不然的话，就被他打了呢！” 王长贵：“……” 他一脸无语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王长贵看了看一脸绛紫色，在地上跪着的朱风雨，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儿，但是想了想，又不知道是哪儿不对。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朱风雨的错，是他先做生意的，也是他先动的手，这都跟林武无关。 “你不用跟他计较，他现在被开除了，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没有了京都大学学生的身份，随便他怎么兴风作浪。” 吴飞柏也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二人与林武道了别，毕竟还有研究学术的任务压在身上，时间宝贵的很，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一直耽搁，于是二人很快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而在另外一边，目送着王长贵和吴飞柏二人远去后，林武笑眯眯的蹲下/身子，盯着朱风雨的眼睛说了一句： “之前不是说过让你多反省自己吗，看看，现在你不得好死了？” 林武冷笑一声，眼眸变成无比森冷。 “准予，你现在已经不是京都大学的学生了，你还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资本吗？” “难道你以为你的资本是钱吗？” 林武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居高临下着凝视着朱风雨。 “要说钱，你连我百分之一的积蓄都比不上，拿什么跟我斗？” “呵呵，废物！” “林武，你，你……” 朱风雨气的浑身发抖，强烈的疼痛感夹杂着屈辱，一并拥了上来，让他恨不得冲上去生吞活剥了林武。 “就你能挣到钱吗？” 朱风雨气的大吼起来：“林武，你等着，你卖东西，我也能卖，咱们走着瞧，最后绝对是我压的过你！” 林武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并没有反驳什么，临走之前凑在朱风雨的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那你可得好好加油，千万别让我失望。”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了。 …… 两天之后，朱凤雨提着大包小包失魂落魄的走出了京都大学的大门。 他不甘心，但这其中更多的是愤怒。 一切都怪林武，他才是罪魁祸首！ 第四百零五章 搬走了 而现在充斥在朱风雨脑海之中的，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做生意，我要把生意做大做强，做到让林武无路可走！ 想到这里，朱风雨咬了咬牙，然后直奔歌舞厅，再次找到了林远帆、 嘈杂的舞厅里边儿，朱风雨一眼就看见正在跟漂亮姑娘扭来扭去的林远帆。 他黑着脸走了过去，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的盯着他。 见他这副模样，林远帆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就是眼皮一跳。 他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皮夹克，一脸无奈的走了过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还来找我干什么？”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林远帆解释说：“这件事情真不是我不帮你，我跑了好几趟，都说这是上面的命令，再往上我就没关系了，你要我怎么办？” “……” 朱风雨没有说话，内心冷笑。 他们两个人虽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是林远帆背后的势力可要比他大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被退学，而他林远帆却半点事情都没有的原因。 不过，现在的朱风雨虽然知道了真相，却也懒得跟他计较。 朱风雨只是伸出手，理直气壮的说：“给我钱。” 正在喝水的林远帆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道：“给你什么钱？你要干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他急忙安抚说：“你被学校开除了，要是没事情做，可以到歌舞厅上班，在我这里随便干点什么都行，不会饿着你的。” “你就这样直接伸手管我要钱，不太合适？” 说话间，林远帆语气之中已经带出了非常浓郁的不爽。 “上次我已经给过你一大笔钱了，这才过去了多久，怎么又要钱？” 朱丰/腴冷笑一声：“林远帆，我知道你势力大，他们查不到你的头上，但是如果我实名举报，或者直接去教育局门口蹲着，到时候就说是你把我送进京都大学的，你说你会不会有事？” “你威胁我？” 林远帆眉头一竖，脸色也冷了下来。 然而，朱风雨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就要钱，要一大笔钱，之后好拿着这笔钱跑去进货。 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林远帆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无奈，只能拉开抽屉拿出里边的一沓钱来。 “歌舞厅这段时间生意不好，也没多少钱，你自己看。” 朱风雨定睛一看，也没说话，伸手直接把那些钱拿了起来，就那样当着林远帆的面点了点。 放进口袋里后，他说：“你放心，等我挣了大钱，绝对会还给你的。” 朱风雨咬了咬牙，心想自己既然没了大学生的身份，那就干脆做个有钱人好了。 之后当大老板，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嘛！ 反正无论如何，他朱风雨都要出人头地！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这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京都大学附近的四合院已经被一个骑着三轮车的中年男人给垄断了市场。 此时，一处院内，邱玉龙蹲在门口抽着烟，脸色有些难看。 这段日子里，他的生意直线下跌，对方的货是从广省电子厂直接进来的牌子，不管是质量还是价格，都要比他这里的产品好上太多。 而他手里的产品大多数都是杂牌，而且还是四个人合伙做生意的，这样一来就会人多心杂，冲突也越来越多。 短短几天，另外三个合伙人已经挨个儿训了他一遍，大致意思就是说他这条狗连吃饭的盆都护不住，这给邱玉龙气的脸都绿了。 将烟头扔在地上，邱玉龙抬脚狠狠地碾了几脚，然后扭头喊了一声：“周明，收拾收拾，咱们换个地方。” “他娘的，这年头做倒买倒卖的生意，真是倒了血霉才遇到这么一个大胆儿的……” 而且对方原本是骑着三轮车卖破烂的，谁家里有什么东西都很清楚。 像邱玉龙这样，成天到晚等着别人上门的根本比不了。 不过，骑三轮车买东西终究有一个特定的范围，邱玉龙想着，自己只要换一个地方照样会有销量。 周明闻言点了点头，但是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实际上，他当年也是收破烂儿的，如果自己能帮着卖的话，说不定也能扭转局面。 然而，周明忽然想起——邱玉龙这个亲戚根本就不信任自己，别说是卖货了，就算是进货价格都不会跟他说，每次都躲躲藏藏的。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于是，周明当下就把那些话咽了下去，之后也再没有提起。 二人喊了人来，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收拾好了东西，直接搬离了这里。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朱风雨胡子拉碴的穿过胡同，朝着四合院儿走去。 他提着大包小包，里边儿还塞着大团结，此刻一脸的疲惫。 来到门口，朱风雨伸出手敲了敲门。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但是这一次和之前的情况不同，他敲了好半天，里边儿却始终没有传出半点儿动静。 朱风雨皱着眉头，又加大力气敲了几下门。 “里边儿的人呢？周明，过来开门了。” 朱风雨喊了一会儿，可始终就是没有动静。 直到此时，朱风雨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 他抬脚踹了两下，气的又骂了两句。 “他娘的，人都死哪儿去了？” 嘎吱…… 似乎是听见了朱风雨的声音，旁边一直大门紧闭的大院忽然打开了门，一个中年妇女探头出来，两边看了看后，最终把视线定格在了朱风雨的身上。 “同志，你哪位啊？” “这大晚上的，孩子都睡觉了，麻烦您明天再来，行吗？” 中年妇女看样子有些太高兴，一开口就是在赶人。 朱风雨闻言，扭头看了过去。 见那中年妇女说完话就要关门，他赶忙凑了上去。 “大姐，您先别关门，我问您个事儿行吗？” 中年妇女有些警惕，只是隔着门缝儿与他对视。 朱风雨讪笑着说：“大姐，我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就是想问个事儿，没有别的恶意。” 果不其然，这‘京都大学学生’这几个字一说出口，那中年妇女脸上的警惕神色一下子就放下了不少。 第四百零六章 你要买啥 “同志，想问什么事儿就说。” 朱风雨抬手指了指周明等人之前所在的四合院问道：“大姐，我就是想问一下这里边儿的人去哪儿了？以前一敲门就有人来开门，可是我今天敲了半天都没动静，人是出门了还是怎么的？” “你说这个院子的人啊！” 中年妇女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他们昨天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大车小车拉了不少，三轮车整整跑了一下午呢。” “搬走了？” 轰的一下子，朱风雨的脑袋就炸开了。 这就走了？ 那自己要怎么办？ 我可是为了好大的力气才准备了三四千块钱，就等着从邱玉龙这里大展拳脚进货发财了…… 朱风雨身体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挤出个笑脸又问： “大姐，那您知道他们搬去什么地方了吗？” “那谁知道呢。” 中年妇女摆了摆手：“我说你啊，就算是找人也得明天再来，这大晚上的，别影响人家睡觉啊，是不是？” 说完话，中年妇女就关上了门。 朱风雨一个人身形寂寥的站在寒风之中，突然头疼的厉害，好半天之后才缓过劲儿来。 当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明天再接着打听。 第二天，朱风雨总算是学聪明了一些，在附近把大大小小的门户人家都问了一遍。 邱玉龙和周明等人莫名其妙的就搬走了，总得留下点儿线索？ 可是他问了一圈，邱玉龙等人搬走的地点倒是没问出来，反正是问出了一些别的事情。 “哦，你说卖东西的啊，你看看，我们家这个收音机就是从老周手里边买来的，大厂的牌子，还便宜着呢。” “是啊是啊，我的电子表也是从他手里买的，价格实惠，还质量好，我两个孙子一人买了一块儿，您瞧瞧，上面的字很清楚，用着特别好。” 老周？ 朱风雨总算是明白了邱玉龙他们为什么要搬走——生意都被抢了，能不搬走吗？ 只不过这个老周又是谁？ 他的货难道更好、更便宜吗？ 就在朱风雨思考的时候，巷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声音他无比的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刻录在骨子里的。 “收破烂儿咯，破铜烂铁老物件，电子表、收音机、科学计算器，老物件、老家具老玩意儿，啥都要咯！” 啥？！ 朱风雨眼睛一瞪，当场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赶忙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好久之后才敢确定，那骑着三轮车收破烂的人，可不就是传闻之中的老周吗？ 当下，朱风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拔腿朝着巷子口跑去，果然看见了骑着三轮车，正挨家挨户收破烂的老周。 此时似乎有人正在卖一只破碗，上边儿裹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都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这个破碗是好早之前的东西了，一直放在家里装煤油，现在家家户户都通了电，借了点灯，这破碗也就用不着了。” “用它吃饭，又太脏，放在那里又碍事，之前还想着丢了，却没想到今天还能卖三毛钱。” “既然如此，那你就三毛钱拿走。” 说着话的会后，那人一脸的感慨。 周建新乐乐呵呵的和那人聊了几句，然后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他和这片的人都很熟了，见面打个招呼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于收破烂的时候都能聊上几句，可不是邱玉龙和周明这些人可以比的。 买了碗之后，周建新骑着三轮车准备离开这里，忽然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男人猴子一样，十分灵巧的窜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就是老周吗？” 这年轻人正是朱风雨！ 周建新听见对方一上来就叫出了自己的名讳，不由得有些疑惑。 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之后，他问道：“我是老周，你找我有事儿？” 朱风雨探头看了看他身后的三轮车，发现上边儿满满当当装满了东西，当下眼睛都亮了。 “老周，我想找你批发货！” 朱风雨激动的拉着周建新，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我可以一次性买你很多货的，能不能便宜点儿卖给我？” 周建新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他的请求，然而，盯着朱风雨看了看之后，他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一样。 大高个儿，面容俊朗，还穿着皮夹克和喇叭裤，脚上踩着牛皮鞋，一幅有钱人的打扮，时尚又帅气，怎么会…… 对了，这不是昨天林武专门告诉自己的那人吗？ 周建新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立刻就警惕了起来。 前两天去四合院儿那边儿拿货的时候，林武特意跟他打了招呼，说是这几天肯定会有一个年轻人找他拿货，当时林武还十分细致的把那人的外貌特征描述了一遍。 实际上，这年头，尤其是刚刚开春这个时候，京都城的温度还很低，基本上在这边生活的穷苦人家都只穿着一件棉袄，一整个冬天和半个春天都不带换衣服的。 这么久下来，每个人的袖口都油光锃亮的，胸口的位置也是长长摩擦着，哪里也会有一层厚厚的油渍。 因此，此刻朱风雨现在穿着的还是那天在学校的打扮。 林武笃定他这两天肯定也没心思收拾自己的模样，这不，果不其然，他还真就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了周建新的面前。 胡子拉碴不说，一身衣服又脏又皱，大背头也没时间打油了，乱糟糟的像是刚从乞丐窝爬出来的似得。 周建新又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最终确定他就是林武说过的那个人。 于是，本来到嘴边的拒接的话就这样直接咽了回去。 看了几眼之后，周建新咧嘴一笑，揣着袖子问了一句：“小伙子，你要买啥啊？” “你要是买的足够多，价格也不是不能谈。” 听见这话，朱风雨内心狂喜，同时也开始盘算起来。 实际上，他做生意到现在为止，也赚了几千块的利润。 但是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之前还有负债，所以这些利润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花的差不多了，到现在都没存下多少。 第四百零七章 自己悟透了 这一次他东拼西凑的找来了两千块钱，是下定决心大干一场的。 于是，周建新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周叔，我要一次性买两千块钱的东西，你能不能再给我便宜点儿？” 两千？ 周建新又想起了那天林武告诉自己的话，想了想之后皱起了眉头，故意拉长音调问了一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在这里做生意？” “京都大学和附近的胡同巷子，这里住着的都是有钱人，绝大部分都是职工……” 朱风雨点了点头，谄媚的笑着说：“嗨，这年头什么都不重要，赚钱才好呢！”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年头读书再多，那也不如赚钱，只要有了钱，就再也没有人看不起你了。” 周建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小伙子，要我说啊，你既然有了这样的觉悟，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抬头看了看太阳，周建新又说：“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不然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吃顿饭，然后好好聊聊？” “好，好！” 朱风雨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这几天他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就连最喜欢的舞厅都不去了，光顾着琢磨做生意的事情了。 他孤身一人在京都城，为人处世又很一般，平日里特立独行，又没有什么朋友，当下听见周建新愿意请自己吃饭，内心感动的一塌糊涂。 “周叔，你对我可真好。” “我保证，以后我要是赚了大钱，绝对不会忘了你的。” 当下，二人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 坐下之后，周建新还要了一瓶高粱白酒，拿了两个杯子过来，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朱风雨。 他是个地道的本地人，白酒哗啦啦倒进杯子，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两杯。 酒水进肚，周建新整张脸都舒展开了，那滋味爽快极了。 抬头看向朱风雨，周建新说：“小伙子，我看你有些莽撞啊！” “要知道，做生意得讲究一点儿，最好是垄断一片儿地方，像你这样闷声作生意，什么时候能赚大钱？” 朱风雨如醍醐灌顶一样，赶紧端起杯子碰了碰周建新的杯子。 “周叔，你能不能帮帮我？” “要是可以的话，那我……那我以后就把你当亲叔叔看待！” 朱风雨：“……” 随随便便说了一句，就换来了一个侄子，这人怎么这么傻？ 心里这么想着，周建新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又说：“这做生意得抢市场，就跟抢女人没什么两样。” “你要是做普通的生意，那不是跟逛窑子一样了吗？那样谁都能做，你说对不对？” “窑姐有什么好的，长得不咋样，还浑身上下都是病，动不动就传染……” 朱风雨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感觉这位周叔讲话一套一套的？ 虽然粗糙了点儿，但仔细想想的话，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周叔，做普通生意是这样，那座大生意呢？那得是找什么样的女人？” 周建新又喝了一杯酒，舒服的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嗨的声音。 他故意卖着关子：“这赚大钱啊，就得做独一份儿的生意，好比是找正经人家的姑娘。” “人家就喜欢你，不会跟着别人，而且还是死心塌地，谁也抢不走的那种，这才好呢！” “额……” 朱风雨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对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闪过灵光，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似得。 “周叔，你这些话真的是……” 朱风雨激动的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干脆提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水。 火辣辣的酒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不断的灼烧着他的嗓子和胃，使得他整张脸都潮/红了起来。 “周叔，照你的意思说，想要赚大钱就必须要垄断生意？” “要是我和邱玉龙一样，所有人都从我这里拿货，那我岂不是真的能赚大钱？” 周建新还没回答，朱风雨就已经开始在脑海里幻想起来之后的事情。 要是自己和邱玉龙一样，所有人都从自己手里拿货，那自己岂不是就等于当了领导，手里有了权利？ 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家伙也得来求着自己？ 哼哼，求也没用，到时候我可以卖给所有人，偏偏不卖给他林武！ 朱风雨越想越激动，完全没注意到做在外边儿的周建新满脸的古怪和微妙的表情。 他说的这些话，只是林武示意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周建新只是用自己的比喻表达了出来。 原本还想自己亲口点破呢，却没想到这小子自己悟透了。 他还真是该死，硬是自己往麻袋里钻。 周建新想不明白，就这么一个愣头青，究竟是如何和老狐狸林武杠上的？ 明明是同龄人，可要论阴谋诡计，十个朱风雨都比不过一个林武，差距太大了。 当然了，周建新现在也只是感慨一下，并不止于怜悯对方。 和林武那小子打交道的这段时间，他也算是敲出来了，林武那家伙好脾气还护短，即便是有人当面骂他，他都未必会生气的。 能够让林武这么对付他，这个朱风雨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你小子还真聪明，一点就透。” 周建新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等到把朱风雨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之后，他又说道：“我岁数不小了，能卖东西的也就这么一块儿地方，我听说西边儿的货更抢手，就连夜市都有了，你要是从我这里买一批货过去卖，保准赚大钱！” “我也就是上了年纪，身体不行了，不然的话，这种事情我还不告诉你呢！” “昨天西边儿也有人管我拿货了，我当时没答应，只是说考虑考虑……那些都是小鱼小虾，一次只能拿十台八台的，我实在是瞧不上眼。” “做生意这种事情，最讲究一个魄力了，你比我年轻，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周建新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酒水，斜瞥着朱风雨说：“这样，你要是真心想从我这里拿货，那就一次性拿个万把块的。” “我保证，从那以后，我的货就只供给你，不给别人，这样你就没有竞争对手了，咋样？” 第四百零八章 商业街 一万？ 一听这话，朱风雨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一次性买一万块钱的货，这也太多了！ 见他如此反应，周建新又说道：“你看看你，不就是一万块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想啊，以后咱们长久合作，不是很快就把这些钱转回来了吗？” “可是……” 朱风雨面露难色，牙关紧咬说不出话来。 他手上只有两千，要是一次性买一万块钱的货，剩下的八千从哪儿拿？ 像是知道他的难处一样，周建新也不催他，只是叹了口气说：“昨天你们京都大学那边儿也有人来找我进货了，好像是什么电器店的老板，是个长得挺帅气的小伙子，和你差不多年纪。” “这小伙子态度诚恳，拿的货也挺多的，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无非是看你投缘，所以才给你提了建议。” 一边儿抿着酒水，一边儿抬头看着朱风雨，周建新说：“这样，你要是不放心，就亲自去西边儿看看，我先给你拿一千块钱的货，要是卖的好了，你再回来，行不行？” 本来满脸纠结的朱风雨，听见这话立刻多云转晴。 “哎呀，这个好，实在是太谢谢周叔了。” 朱风雨激动不已，站起身亲自给周建新倒了杯酒，还和他碰了杯。 至此，事情也就敲定了。 吃过饭之后，朱风雨拿出一千块钱递给周建新，而周建新也如约给了他一千块钱的货，之后朱风雨就直奔西边儿去了。 …… 八十年代的时候，华夏经济高速发展，尤其是京都城西边儿那一片儿。 因为这里是首都，人们过上稳定生活那么多年，开放之后继续增加，消费的需求也日渐增长。 因此，八十年代初的时候，西边儿就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商业规模，甚至还出现了夜市，这都是上边儿承认了的。 掐算一下时间，八三年的十月份，上边儿才正式颁布文件，正式成立了商业街。 不过，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商业街已经初具规模，已经非常热闹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和海外小玩意儿都可以在这里买得到。 此时此刻，西边儿商业楼门前。 林武带着唐清婉和小萌萌刚刚走出来。 二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显然是刚刚逛了商场。 “媳妇儿，这些书如果还不够的话，明天咱们再过来看看。” 唐清婉温婉的摇头说：“已经足够了，这些书我都能看到夏天了。” 说完话，他扭头看向小萌萌。 小萌萌刚刚吵着嚷着要吃，这会儿如了愿，正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 林武看她吃的不亦乐乎，便玩心大起，故意逗/弄说：“小萌萌，能不能给爸爸吃一口？” 原本只是逗/弄，小家伙却当了真。 虽然年纪小，但小萌萌却并不小气，当即就踮起脚尖把一直舍不得全部吃光的递到了林武的面前。 “爸爸，你尝尝，很好吃的。” “爸爸不喜欢吃甜的，你自己吃。” 林武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忽然扭头看向唐清婉。 “爸爸吃妈妈的就好了。” 唐清婉的俏脸儿瞬间涨红，犹如夕阳一般美丽。 嗔怪的瞪了林武一眼，唐清婉埋怨说：“孩子还在呢，你胡说什么！” 林武嘿嘿笑着：“那行，晚上回去再吃也是一样的。” “你还说！” 林武哈哈笑着，之后吩咐说：“媳妇儿，你先带孩子回去，我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在这里转一转。” 唐清婉知道林武这段时间很忙，当下也没过多询问，点了点头，又叮嘱他自己小心一点早点回家，然后就拉着小萌萌离开了。 林武一个人站在街道上，朝着两边看去，一整条商业街尽收眼底。 大大小小的商店从头开到尾，全部都是持有正规营业执照的。 玩具店、饰品店、杂货店、零食副产品点和玩具店，诸如此类云云。 商业街上人头攒动，都在采购着他们需要的东西。 然而，这些却都不是林武的目标。 他来这里已经很多次了，发现了其中不少猫腻儿。 微微眯了眯眼睛，林武直接抬腿朝着一家电器店走了过去。 “江大电器店。” 林武抬头看了眼招牌，随后抬腿跨过门槛走入其中。 店铺内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的踮起，甚至还有搭建的洗衣机、空调和电风扇等等。 店铺内只有一个中年男人，肚子大的就跟怀胎几个月一样，此刻正坐在柜台前嗑着瓜子，一边儿听着收音机里的相声，一边儿哈哈哈的跟着笑。 “嘿，这段儿说的真不赖！” 知道林武走进来，那男人才知道来了客人。 “您来了，买点儿什么？” “瞧瞧，我这儿全部都是新来的货，好着呢。” 林武大致的看了看，随意的问了几个踮起的价格，看起来好像真的要买一样。 “哎呀，这都是大牌子，就是有些太贵了。” “实不相瞒，我这才刚结婚，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要不是媳妇儿说闲得无聊，非要我买收音机，我也不会来这里。” 林武搓着手面露难色，看着那老板轻声试探着问：“老板，我听说你这里有便宜的货，能不能卖我一件？” 刘胖子是这老板的名字，别看他这样，其实也是道上有名的人。 听到林武这话，刘胖子眼皮一翻，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心虚的朝着外边儿看了看，确认没事儿之后，他这才朝着林武招了招手。 “我跟你讲，我那虽然是便宜货，但的的确确是大厂出来的，一点儿都不比别的差。” “你要是真心想要，我可以给你看看。” “我可以保证，你只要一看就明白了。” “那就谢谢老板了。” 林武当下露出欢喜的表情，连声道谢。 随后，刘胖子还真就带着林武看了几件货。 林武随手拿起一块电子表放在手心掂量了几下，然后又放在眼前看了看。 看过电子表后，他又看了收音机。 刘胖子在他的身后站着，双手环胸十分的自信。 “你放心，就是外壳磕着碰着了，内部没啥问题的，买回去保你用个十年八年的。” 第四百零九章 你真是我祖宗 刘胖子见林武还在看，变有些不耐烦，上去一把夺过了东西，直接催促了起来：“东西你也看了，到底要不要，给句痛快话。” 林武陪着笑：“要要要，当然要，就这个。” 刘胖子乐了，直接伸出手来：“这个要七十块，咋样，比别处便宜的多？” 林武没说话，当下从兜里掏出一堆钱递了过去。 林武这些天一直在这边找人，找的就是刘胖子这种二道贩子。 要说这些人，林武上辈子刚来京都城的时候，可是打过不少交道的。 这是一些游走在黑灰色地带的团伙组织成员，要说性质，可要比倒爷和走私客恶劣多了。 他们明面上坐着维修的事情，时尚，却是将损坏了的电子产品换个外壳，再通过固定的渠道进行小手，其中新旧参半。 如果单纯的只是这样，那顶多是诈骗，但是根据林武所了解的，活跃在西边儿的这个团伙，更是常年蹲点火车站，专门把东西卖给那些散客。 所谓的散客，实际上就是小打小闹，见别人干这事儿发了财，所以也想跟着喝口汤的个体户。 他们基本上都是怀揣着几千块钱零钱，紧巴巴的进货偷偷带回来。 即便是半路上被抢了，他们都不敢报官，只能闷声吃亏。 而像林武这样直接用火车皮拉货的大型商贾，他们很清楚人家做的是正规生意，说不定上边儿还有人撑腰，所以根本不敢招惹。 而林武这一次找到的这个刘胖子，就是那些人的销售途径之一，是将上边儿的货和走私货掺杂着卖的。 这样的生意手段，这年头还真不好查，即便是林武这种有经验的人，也是蹲点了好几天才发现猫腻儿。 也就是她重生了一次，提前好几年来到了京都城，不然的话，找人何必费这个功夫？ 刘胖子见林武掏了钱，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疑惑。 “怎么，你还想要别的？” “你想看点啥，我这里便宜的货还有很多。” 林武皱了皱眉，拉长已你屌盯着刘胖子的脸问：“老板，我怎么瞧着这收音机不相信的啊！” “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上边儿都有划痕，这里的螺丝也不像是原厂的。” “老板，你卖的该不会是假货？” “不行，我要退货！” “你胡说什么呢？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怎么会卖假货！” “那我不管，反正你这看着不像新的，你要不给我退，那我就报官！” “行行行，你不要算了，有的是人要，我现在就把钱退给你。” 刘胖子也怕事情闹大，当下伸手就去抢林武手里的收音机。 林武又不是傻子，自然不肯，抱着收音机后退几步，扯开嗓子就喊：“我要去找国营修理厂的人看看，如果这是假货，我就报官！” 说完这话，林武转身就走，刘胖子都急眼了。 特娘的，这小子太狠了！ 要是报官，那自己这边的情况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说不定要坐牢。 想到这里，刘胖子赶忙冲上去拦住了林武。 他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祖宗，我叫你祖宗了行不行？” “我也就只是赚你点饭钱而已，何必这样呢？” 刘胖子很清楚，这件事情要是真的闹到了国营维修厂，人家只需要眼睛一看就知道这是假货。 到时候调查出来自己的店铺新旧混着卖，那可就真的要倒霉了。 刘胖子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也没想着真考这个赚大钱，如今碰上了林武这个较真儿的，顿时就害怕了。 听他这么说，林武故作沉吟，盯着他狐疑的看了许久之后，说道：“这东西真不是你的？” “不是，我对天发誓！” “那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谁卖给你的？” “这……”刘胖子面露难色，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 要是不说实话的话，那自己怕是要倒霉。 可要说了，那自己岂不是失了信誉？对方能绕得了自己吗？ 见他不说话，林武话锋一转：“刘老板，你别害怕，我不是要举报他们，只是想要找他们买一些这样的货，拿回来卖给别人，也赚点小钱儿。” “这样啊……” 刘胖子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这小子原来是想着法儿的从自己手里弄进货途径呢！ 亏得自己刚刚还那么害怕，合着这小子也不简单啊！ 见他还在犹豫，林武不再废话，转身又往外走去。 “那行，你不告诉我，那我就去国营修理厂问问，他们肯定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哎哎哎，别介别介，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哎呀喂，你可真是我的老祖宗！” 刘胖子一拍大腿，黑着脸拉着林武往外边儿走去。 来到街道，刘胖子抬手之乐之尽头说：“你从这边过去，尽头旁边儿有一个小棚子，里边儿有一个年轻人，喜欢穿喇叭裤，长得不好看，你过去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就是从他那里拿到的货，你去了可别提我啊，不然我要倒霉的。” 林武闻言笑了笑，点头说：“好，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林武再三/保证，可那刘胖子还是不放心，之后竟然还逼着林武写了保证书，这才半信半疑的放了林武离开。 其实也不能怪他，这年头的人们对于书面保证的相信度还是很高的，只要有了保证书，人们才肯放心。 半个小时之后，林武提着收音机终于找到了刘胖子说的那个小棚子。 说是棚子，这里其实就是一件破败的屋子，外边儿用铁皮围了起来，走进去还得踮起脚尖才能看得到里边儿的人。 林武走进去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有些微微发愣。 他原先还有些疑惑，刘胖子说那人长得丑，见了就能认得出来，当下进来里边儿打眼一看，他一下子就恍然了。 好家伙，那穿着喇叭裤的男人脸上有一道斜着的刀疤，一直从右边眼角延续到左边嘴角，狰狞可怖的很，一看就是狠人。 林武嘴角抽搐了几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男人原本正在打瞌睡，听见脚步声后猛然抬头，一脸警惕的看向林武：“你找谁？” 第四百一十章 刀疤脸两兄弟 林武举了举手里的收音机，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我是来进货的。” “进货？” 男人依旧是一脸的警惕，上下打量了林武好几遍，之后还报了暗号。 也幸亏林武上辈子和这些人打过交道，所以很容易的就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此时，林武心中有些感慨。 这年头的京都城的人啊，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股子江湖义气，只要是不正经的生意，要想入行或者进去瞧瞧，那必须得有人带着才行。 而在这个电话还没普及的年代，想要辨别是不是自己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制定暗号。 见林武都说了上来，那年轻人才松了口气。 他笑着冲着林武扬了扬下巴，然后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喊大哥来。” 说完话，他站起身来，转身朝着后边走了过去。 之前在外边，林武看的不是那么的清楚，如今走进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铁皮房子居然还有后院儿，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谁啊？” 一个深沉的男人声音从后边儿传来，然后帘子掀起来，林武见到之前的那个男人又带着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男人走了回来。 这定睛一看，林武眼皮子都开始跳了。 好家伙，这位大哥脸上也有一道刀疤，合着这玩意儿还能一脉传承呢？ 而且好巧不巧，这个年长一些的男人脸上的刀疤刚好与之前那人相反，是从左边眼角延续到右边嘴角的。 林武见到这二人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忽然响了起来，上辈子他来京都城的时候，道上有人说过刀疤脸两兄弟的故事。 这两兄弟艺高人胆大，早些年是绿林草莽，进去蹲了几年，出来之后也找不到正经的营生谋生，后来干脆组织了一批人做起了这样的勾当。 说起来，这倒也算是他们的老本行了，做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只可惜后面林武来到京都陈的时候，应该是往后推了五六年，那个时候的两兄弟已经被枪毙了。 听说他们二人是被上边儿抓住了现行，所以都没怎么审判，直接被判了死刑。 关于两兄弟具体的事情，林武并没有怎么了解，这会儿穿越回来真真切切的见到两兄弟，林武只是觉得有些唏嘘。 “小兄弟，你要买什么？” 哥哥宋飞虎看了林武几眼，顺手拉过椅子坐了下去，而后又让弟弟宋雄峰给林武送了一张椅子。 林武笑着接过椅子坐下，也仅仅是这一瞬间，他整个人气质大变。 在坐下的一刹那，林武大开大合，眼神与宋飞虎有瞬间的接触。 在那一刹那，林武身上那股子青涩的毛头小子的感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堪称鹰眼的洞察力。 这让宋飞虎心头一颤，看待林武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刚刚对方一个眼神，让宋飞虎惊的差点跳起来。 那样的眼神，仿佛对方一个眼神就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底子。 微微皱眉定下心来，宋飞虎的神色也终于严肃了起来。 林武脸上笑容不变，他说道：“大哥，我不买东西，就是想要跟你做一笔生意，送你一条有肥又大的鱼，你要不要？” 肥鱼，这是宋飞虎这个行业内的黑话。 话一说出口，宋飞虎还没反应，反倒是旁边的宋雄峰急了，一个肩部冲上来就拽住了林武的衣领。 “你说什么？” 他们明面上做的是以旧换新的灰色生意，即便是被抓住也不至于判死刑，顶多是进去再蹲几年。 可如果换成抢劫，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光是看面相就知道，宋飞虎、宋雄峰两兄弟都是狠人，手里边儿肯定都沾了血。 这种事情一旦被抓住，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两兄弟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做事情的时候十分隐蔽，已经非常小心了，却没想到被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年轻人给说了出来。 “雄峰！” 宋飞虎不愧是当大哥的人，虽然内心同样震惊与慌乱，但却可以很快收紧心神。 眼看弟弟就要动手，他急忙低喝一声制止了他。 宋雄峰扭头看了过来，脸色阴沉的问道：“哥，这人明显是……” “来者是客，不要动手！” “……” 宋飞虎暴喝一声，宋雄峰这才不情不愿的送来林武的衣领。 宋飞虎推开弟弟，自己来到林武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他是杀过人的，再加上面容可怖，低头看人的时候，显得愈发阴狠凌厉了。 “你到底是谁？” 实际上，林武所不知道的是，这两兄弟其实是从越难那边儿过来的。 当年的那场大屠杀，两兄弟作为国人一路逃跑，要是心不狠的话，又要如何自保？ 林武耸了耸肩，依旧抬头直视着宋飞虎的眼睛，甚至就连脸上的表情都从始至终没有改变。 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场，虽然强大，却并不盛气凌人。 他坐在那里，仿佛坐在自家的椅子上一样，慵懒又放松。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来找你们做生意的。” “我刚来京都城不长时间，大哥你手底下人多，想要调查我的弟子，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 “……” 宋飞虎没有说话，依旧死死地盯着林武。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雄浑：“你说的那条肥鱼，是……你的竞争对手？” 林武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必多说，直接点名自己与朱风雨的关系，这样能够让宋飞虎信任自己。 宋飞虎盯着林武又问了一句：“我凭什么信任你？就凭你的两句话？” 林武被他逗乐了，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如果怕我坑你们两兄弟，那你们不如这样——出去劫道，然后把懂你卖给我，一口价三千五，怎么样？” 三千五的价格，在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比如说某个小县城，找对人的话，甚至都可以买一条人命了。 宋飞虎与宋雄峰对视一眼，都心领神会。 “可以！” 如此一来的话，林武就不能什么都不管，更不能在出事的时候置身事外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林武的行动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一旦和自己有关，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让别人最快信任自己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条绳上的蚂蚱。 随后，三人重新坐下来谈话，一直商量了两个度小时，林武这才起身离开。 实际上，这一切的发展都在林武的预期之中。 宋飞虎和宋雄峰两兄弟做事谨慎，想要他们平白无故的根据自己提供的消息去抢劫，他们肯定会怀疑自己是条/子，故意来这里钓鱼的。 而且林武舍不得那批货，最终还是决定拿回来。 一万块钱的货物，朱风雨出两千，他赔进去小四千，这么一算的话，林武还得亏一千五。 不过，那批货的利润不止这么多，倒也不至于太过计较。 而且，这最后一次的算计，就是那个朱风雨的最后一次挣扎了。 从此时候，自己与媳妇儿的生活之中就再也不会出现那人的名字了。 …… 三天之后，胡同的巷子里，朱芳雨满脸潮/红的找到了正骑着三轮车满大街吆喝的周建新。 “周叔，周叔！” 朱风雨跑到近前说道：“周叔，你说的没错，西边儿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我那一千块钱的货一下子就卖光了，足足赚了八百块！” 八百块钱，这数字虽然小了点儿，但你要知道，这只是一千块钱货物的利润啊！ 要是他一次性进货一万块钱的话，那这利润可就变成八千了。 将近一倍的利润，就算是拦路打劫，也没有比这更快的了。 见他这么激动，周建新也咧嘴笑了起来。 “咋样，我没骗你？” “我劝你早点做决定，我这里课就只剩下一万块的货了，你不要，我可就卖给别人了。” 吃到了甜头，又见到了西边儿生意的火爆，朱风雨当下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点了头。 “周叔别说了，一万块钱的货我都要了！” “富贵险中求，就看这一次了！” 朱风雨是真的发狠了，如今的他被京都大学开除，他一直都没敢和家人说。 这眼看就要到暑假了，他这次回去，肯定瞒不住。 可要是在回家之前，他能够赚到一大笔钱贴补家用，或者直接给家里盖一栋房子，再打一口井的话，那父母应该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朱风雨收紧心神朝着周建新看去，开口问道：“周叔，一万块钱的货我是真想要，只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那一万块钱能不能等我把货卖了再给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朱风雨都唯唯诺诺的没底气，可周建新听了之后却哈哈大笑起来： “嗨，我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儿呢！” “没事没事，你愿意要就拿走，卖了钱给我就行。” “要不是我老了，扛不动那些东西了，我也不会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让给你。” “不过咱们可得说好，赊账可以，但是完事之后给钱的时候，你得多给我一些，就当是利息了，咋样？” “真的吗？” 朱风雨原本还有些犹豫，此刻闻言大喜过望，双眼含泪的看着周建新，几乎要把他当成亲爹看待了。 如果周建新毫不犹豫的就让他赊账了，朱风雨反倒有些不敢了。 可他说最后要多给一些利息，朱风雨就放了心。 他现在是想赚钱想疯了，随后都没说两句话，直接就把身上的两千多块钱都掏出来递给了周建新，拉着那些货就想走。 “你等等！”周建新忽然喊住了他。 朱风雨有些疑惑，回头问了一句：“周叔，还有事儿吗？” 周建新背负双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风雨啊，不是叔信不过你，而是咱们做生意的也有规矩，你只给了两千块钱，剩下的尾款什么时候给，总得给我个定数不是？” “实话告诉你，这批货是我自己从广省那边儿买回来的，剩下的尾款就等着卖了货给呢。” 朱风雨想了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略微盘算了一下，而后果真给了一个期限：“一个星期之后的今天，行吗？” 一个星期有七天时间，自己辛苦一点，怎么着也卖出去了。 就算是只卖出去一半儿，那也有七八千块钱了，到时候付尾款足够了。 确定了日期之后，二人还签订了合同。 朱风雨借了周建新的三轮车，一趟一趟的把那些货物拉回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他租了一个最破旧的四合院，类似于大杂院那种，都快出了郊区了，位置非常偏僻。 也幸亏这附近没有人，因此足够他堆放货物了。 把那些货物整齐码放好之后，朱风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是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这些货物，朱风雨神清气爽，只觉得一直憋在心口的那股子气都出了一半儿。 哼哼，从今以后，这片地方的进货渠道就彻底的被自己垄断了。 等我再做一段时间的生意，真正的攒下一笔钱，非得给那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好好的出一口恶气才行。 明明生意还没有任何起步，朱风雨却已经开始幻想之后的事情了。 忙活了一整天，朱风雨吃过晚饭之后就睡着了。 这会儿到了月末，天空之中有一轮弯月，细细密密的隐没在云雾之中。 夜色中，林武双手拢袖站在巷子口。 在他的身后，宋飞虎和宋雄峰两兄弟也来了，身后还带着四五个壮汉。 “来了？”林武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问道。 宋飞虎笑着说：“我们也是混口饭吃，希望这次能顺利点儿，可别出什么问题。” 林武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上辈子的时候，林武就不是什么好人，这辈子更不会是。 重生回来，有愧疚就尽力弥补，一面之缘的人也能帮就帮，可要是害了自己的人，那林武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这个朱风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上辈子害死了唐清婉和小萌萌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他偷偷地扣下了唐清婉的家书，唐清婉怕是早就离开了内八村，最后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林武微微眯起眼睛，眸光森寒无比。 第四百一十二章 落魄至极 林武抬手指了指冤枉说道：“我观察过了，这里下手最好，墙头不高，你们应该翻的过去。” 宋飞虎闻言笑了笑，心说没想到这年轻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知道的手段还不少。 “动手。” 宋飞虎并没有和林武多说什么，直接就对身后的几个人下达了辽宁凌。 话音落下，旋即就见到几个人呼啦啦的顺着墙头翻了进去。 刚刚天色暗淡，林武没看清楚，现在开始行动了，林武定睛一看——好家伙，他们居然还带来了折叠梯，真是准备充分啊！ 这些人一看就是经常干这事儿，身法敏捷不说，落地的时候更是和猫儿一样没有半点儿动静。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一样一样的踮起被撞在住框子里，一个又一个的顺着梯子晕了出来。 宋飞虎和宋雄峰并没有进去，只是在外边儿接应。 除此之外，之后又来了三个人，都骑着三轮车，动作无比熟练的把那些装满了东西的竹筐全部放进车子里拉走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武都无语了。 他隐约看见，现在帮着干这事儿的，好像都是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是那种白天睡桥洞，没事儿就去收破烂的老头！ 宋飞虎见林武盯着看，便解释了一句：“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这些人都是自愿的，我没有强迫他们。” “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了，眼看着快饿死冻死了，谁还会在乎违不违法？” 宋雄峰也是嗤笑了一声，用脚尖踢飞了一块儿石子之后附和着说：“说句难听的，要是被官家的人抓住了，那还能混口热乎饭吃呢，可比现在强多了！” 林武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那些可怜人，最终沉默了。 大概也就是二十分钟的功夫，最后一竹筐的电器被送出了墙头。 一个约摸着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身手矫捷，直接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他身形纤细，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儿声音。 “宋哥，都办好了。” 少年咧了咧嘴，被月光照耀的牙齿非常白皙。 宋飞虎也笑了笑，摸着少年的头发说：“行，你先回去，等林老板把钱结算给了我，我就给你结算。” “你爷/爷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儿，你不用担心。” “行，谢谢宋哥和林老板。” 说完这话，少年就快步抛开了。 林武看了看他的背影，随后和宋飞虎宋雄峰两兄弟告辞，约定第二天白天结算，这才离开。 第二天，东边泛起了鱼肚白，房间里的朱风雨也醒了。 昨夜他做了很长时间的梦，像是被压住了一样，明明听见外边儿有动静，可就是起不来。 实际上，他这院子的墙头不高，很容易被人翻墙进来。 再加上他又是第一次买来那么多的货物，吃了没经验的亏，晚上睡觉前喝得那杯水里，其实早就被人下了药。 早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洗了把脸，他兴致满满的推门出去，准备拉着那些电器去卖。 然而，当他打开门的一瞬间，整个人直接就傻眼了。 什么？我的东西呢？ 朱风雨吓得发出了一声惊呼，当即也顾不得其他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出去。 他弯下腰仔细检查了自己昨天放电器的位置，旋即又一脸茫然的看向四周。 这院子干干净净的，连个包装盒子都没给他剩下！ “遭贼了，遭贼了！” 朱风雨大吼一声，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同时也开始往外边儿冲去。 然而，外边地上一片柳絮，哪儿有半个人影啊！ 朱风雨直接就蒙了，感觉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不说，太阳穴更是突突突的狂跳不已。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喊些什么，可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都没了？ 我的东西呢？ 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东西？ 不行，我必须得把东西找回来，那可价值一万块钱呢，更是自己的命/根子啊！ 朱风雨红着眼眶，强撑着身体想要起身去寻找。 只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远远的就看见有人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走进了一些才发现，那原来是推着自行车的邮递员。 “请问你是朱风雨吗？这里有你的信。” “信？什么信？” 朱风雨一脸的茫然，直到邮递员把书信送到他的手里，他这才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一眼，那是家里的书信。 按照惯例，家里每个月都会送来一封书信的。 朱风雨沉默着打开看了看，果然是熟悉的字体。 这是他弟弟朱山水写的书信，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向他报告家中这一个月的情况，信的末尾问他安好之类的。 实际上，朱风雨并不是家中独子，甚至于说的更准确一些，他甚至都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儿子。 当年朱风雨的母亲生下朱风雨没几年，男人就因为意外过世了，在那个贫瘠的年代，孤儿寡母的生活非常艰难。 幸好后来在村长的主持之下，朱风雨的母亲带着孩子嫁给了同一个村子的老光棍，第二年又生下了一个孩子，一家人也就这样生活在了一起。 可想而知朱风雨的生活有多么的艰难，在那广袤无垠的黄土高原上，水资源成了食物之上最最重要的资源。 朱风雨常常会因为喝不到足够的水而嘴唇干裂，幼年时候的他更是面黄肌瘦。 后来好不容易读了书，他就一心想着离开那里，无比的憧憬外边的世界。 因为家庭和少年时期的原因，他变得极度自卑和要强，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又变相的要钱要面子。 总而言之，他就是骨子里的穷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想要炫耀什么。 她一直以为要是自己足够优秀，足够的出人头地，母亲就不会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弟弟的身上。 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不喜欢那个弟弟。 “风雨，你现在有了出息，读的是最好的京都大学，你弟弟山水学习成绩却不好，以后怕是考不上大学了……” “听说你在那边过得很好，吃穿用度都不缺，娘希望你念及手足之情，力所能及的帮你地第一把，最好是盖一间新窑洞，好让你弟弟以后去一房媳妇儿……” “如此一来，你们两兄弟过的都好，娘才能安心。” 书信末尾写了一句话——娘口述，弟弟山水代笔。 第四百一十三章 再次见面 这封书信是半个月之前寄出来的，那个时候的朱风雨春风得意的很，即便是看到了这封信，也不会觉得为难。 可现在的他却是另外一番光景，此刻盯着书信上的那些字，只觉得双眼灼疼。 深呼吸了一口气，朱风雨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将书信折叠起来放在口袋里，他又开始了挨家挨户敲门，试图从那些邻居的口中问清楚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那些令居先不说是不是社会闲散人员，从古至今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会关注别人的事情？ 更何况，这年头没有任何的刑侦手段，即便是杀了人都未必能破案，又有谁会在乎你区区一桩盗窃案？ …… 一个星期之后，朱风雨还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他不敢报官，因为他原本就是无证经营，悄悄咪/咪的做买卖是上不得台面的，一旦报官，他根本经不起调查。 到时候说不定东西还没找回来，他却要因为投机倒把的罪名被丢进去坐牢了。 投机倒把一万块钱的金额，放在这个年代可是巨款，搞不好还要吃枪子！ 这一个星期以来，为了那件事情，朱风雨是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瘦的只有皮包骨了，甚至精神都出现了问题。 他每天就坐在自家院子的门槛儿上，但凡看见有人经过，他就会站起来揪住人家追问一句有没有看见自己的东西。 他双眼血红衣片，嘴唇干裂出了无数口子，一幅精神病患者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这附近谁会偷东西？” “大哥，我的东西被偷了，麻烦你帮我找一找……” 路过的人被他缠住，都会觉得晦气，脾气好的就只是推开他，遇上暴脾气的，说不定还会踹他一脚。 朱风雨刚准备继续追问，却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居然是上次抓了朱风雨，最后收了他的钱，这才多少照顾了他一些的柳安！ 只不过，这一次的柳安脸色难看，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冷酷。 “朱风雨，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有人报官，说是你欠钱不还，有这事儿吗？” 朱风雨闻言一愣，动了动嘴唇，半晌之后才说出一句话来：“是……是周叔周建新吗？” “这件事情我一直记着，还没来得及和他说……我只是耽搁了一天时间，不至于抓我、” 朱风雨以为那个周叔人很好，如今自己又是如此境遇，只要自己把情况和他如实说了，他肯定会同情自己的？ 说不定，听闻了自己的遭遇之后，好心眼的周叔还会再借给自己一些货物，好让自己东山再起呢！ 想到这里，他终于来了点儿精神。 然而，柳安却是直接摇了摇头，眼神也变得时纷纷迊。 “报官的不是周建新，而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谁？”朱风雨有些纳闷儿，歪着脑袋看着柳安。 他想不明白，自己之前欠的债已经全部还清了，怎么还有人报官抓自己？ 柳安嘴唇抿了抿，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林武。” “什么？！” 这两个字吓得朱风雨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安，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你说林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和他有仇，怎么会借他的钱？你胡说！” “……” 柳安没有说话，直接就把欠条拿了出来。 把纸条放在朱风雨的眼前，柳安冷酷的说：“你好好看看这张欠条，上边儿写的乙方的确是周建新，但周建新和他手里的货都是出自唐林电器店的。” 他略微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 “说的直白一些，周建新其实就是唐林电器店的人，是林武的员工。” “朱风雨，现在你得跟我走一趟，不过你放心，逾期一天没换钱而已，不会被拘留，你只需要好好和林武说说，尽量按照规定的时间还款就行。” “什么……” 朱风雨脑瓜子嗡嗡的，眼前一黑，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样，扑通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那张欠条，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柳安，眼眸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消散了。 他蓦然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林武，你真是好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啊！” ……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同一个房间。 林武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就像是来看待老朋友一样，他甚至还笑着和朱风雨打了声招呼。 “朱同志，吃饭没有？” “哎呦，瞧瞧你这模样，怎么这么憔悴了？” 林武走过来，直接就坐在了朱风雨的对面。 朱风雨扯了扯嘴角，也跟着笑了笑。 “林武，这不都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吗吗？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装的？” “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武，要不是中间有一张桌子，他恨不得亲口咬死那个家伙。 “要不是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然而，林武却摇了摇头。 “不不不，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沦落成这个样子的。” 林武双手环胸，收敛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总是怨天尤人，从来没有考虑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你好好想想，迄今为止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哪一件不是你自己的错？” “你私吞了我媳妇儿的家书，还盗取我媳妇儿的名额来京都城大学读书，后来更是听信他人的言语，看见我赚钱眼红，也想横插一脚……” “朱风雨，这些事情明明都是你做错了，怎么到头来，还都能怪在我的头上？” “……” 朱风雨愕然，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 “林武，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知为何，朱风雨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 他猛然站起，指着林武的鼻子大声质问了起来：“林武，你知道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房间好几天，没吃的喝的是什么感受吗？” “你知不知道，我三天三夜没喝一滴水，口渴了只能喝自己的尿，而我那个弟弟却嫌弃洗澡水不够干净，直接全部撒翻在地上，那是什么滋味儿吗？” 第四百一十四章 认领尸体 “林武，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不是穷人，不知道穷又多么可怕！” “我受够了，真的是收购这种生活了！” 朱风雨双手捂着脸颊，泪滴不断的从指缝中掉落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只是想要让她多关注我一些，哪怕多看我一眼也行啊！” “那个老光棍有什么好的？对她非打即骂的，图什么？” “只要我长大了，照样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她为什么就是不肯这样做？” “还有我那个弟弟，他整日好吃懒做，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怎么可能娶得上老婆和孝敬她？” 朱风雨情绪激动，一口气说了许多。 林武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的媳妇儿唐清婉，可听到后来才明白——原来朱风雨说的是自己的母亲。 看着眼前的这个憔悴男人，林武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个家伙为了钱和名誉，可以不择手段，不管是求自己也好，不管是找其他的靠山也把，从来都不会是眼前这幅样子才对。 林武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直接就把脑海里的念头摒弃掉了。 这和他没关系，他要做的就只是把朱风雨搞垮。 他安安静静的听完朱风雨的絮叨，此时的他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朱风雨才终于止住了眼泪。 他红着眼睛抬头看向林武，神色变得落寞起来。 “真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你听我讲完了这些心里话。” “哎，我不怪你，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顿了顿，他往后靠了靠，双手放在脑后又说：“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帮我的人不只有林远帆，还有一个人叫唐听春。” “他和你媳妇儿一样，都姓唐，想来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但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从来没问，毕竟这和我没关系，不管是谁，只要帮我，那就是我的朋友。” 林武皱起眉头，盯着朱风雨问了一句：“你平时和他是怎么联系的？” “一开始是他找上我的，当时他说不要让唐清婉看见那些书信就行……他在京都城这边儿开了一家舞厅，明面上林远帆是老板，可实际上，他才是那里的掌权者。” 在这之后，朱风雨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于林武是有求必应，不管林武问什么，他都会一五一十的回答。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顺利到就连林武都觉得不可思议。 临走但是会后，林武走出去几步，却又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愿意脚踏实地的做人做事，那一万块钱可以慢慢还。” 朱风雨楞了一下，笑着摆了摆手：“你放心，那些钱我肯定会还给你的。” 在这之后，他就趴在桌子上一句话不说了。 林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朱风雨也站起身走了出去。 街道很长，人群很喧闹，可朱风雨却浑身发冷，只觉得这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一路走回临时租的院子，朱风雨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他什么都没得到。 母亲的宠爱？ 父亲的关照？ 这些都没有，他不过是享受了几年的时间而已。 爱情？ 这是一种很可笑的存在，所以朱风雨压根没放在心上，始终没在乎过。 他长得英俊，又舍得给女人花钱，所以身边从来不缺莺莺燕燕。 期间或许有女人真心喜欢过他，可他总觉得她们不靠谱。 金钱？ 这就更可笑了，他忙活了那么就，可到头来还欠了别人大几千的巨款，压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朱风雨脚步虚浮，一路上都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 好不容易走到自家门口，朱风雨刚要推门进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朱风雨？” 抬头看去，原来是邮递员在等他。 邮递员笑着递上来一封信，嘴里还说着：“你爹娘还真是关心你，又送来了一封信，快看看。” “额……好。” 朱风雨浑浑噩噩的接过书信，直接坐在门槛上拆开看了起来。 “风雨，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山水的对象肚子里有了孩子！ 因为这事儿，家里需要尽快筹备婚礼，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家丢了面子，请你快些寄钱回来。” 书信末尾还是那句话——娘口述，弟弟山水代笔。 哗啦！ 朱风雨直接就把那封信揉成了一团，狠狠地丢了出去。 家里寄来的两封书信，从来没有问候过一句他过的怎么样，张嘴闭嘴都是要钱。 朱风雨又落了泪，感觉自己好像一直都活在一股巨大的悲哀之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朱风雨终于收拾好了情绪。 他艰难的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院子，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 京都护城河畔，天上的月亮逐渐的圆/润了起来。 月光明媚，皎洁的套在朱风雨的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薄纱。 护城河畔柳絮飞舞，风一吹，垂柳摇晃，柳絮漫天都是，像是下雪一样。 朱风雨手里拿着一瓶白酒，咕咚咕咚的和了好几口。 “去你娘的，都给老子滚！” “老子不需要你们，什么都不需要！” 啪！ 朱风雨狠狠的把酒瓶子都了出去，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而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翻过护栏，对准冰冷的水面就跳了下去。 水面溅起一层层的涟漪，几分钟之后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一个星期之后，尸体被泡得浮肿，主动地漂浮了起来。 有人早起散步发现了他，报官之后被用铁钩子勾了上来。 尸体面容肿/胀，早已经没了先前的英俊和年轻。 尸体就那样被放置在岸边，始终无人认领。 朱风雨在京都城无亲无故的，临死前还把家里送来的所有书信都烧成了灰烬，所以他现在是一个人了。 最后还是官家动用手段调查了一下，发现他最后见的人是林武。 官家的人带着林武来认领朱风雨的尸体，林武微微皱眉，眼神却没有波澜。 第四百一十五章 厂子出事了 “这是你的什么人，你认识吗？” 不用看脸，光是看那身衣服就能认得出来。 林武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回答说：“认识，他叫朱风雨。”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不知道，我和他不是朋友。” “你要是了解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林武点了点头，又看了几眼后才转身离开。 尸体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柳絮压在他的身上，送了他最后一程。 …… 转眼就到了三月底，林武的电器店生意如火如荼。 周建新骑着三轮车跑遍了京都大学附近的大街小巷。 在卖踮起的时候，他也给林武带回来不少玩意儿。 红木的桌子椅子，有了年头儿的破碗破锅，老师的西洋钟，等等等等，都一股脑的堆放在了林武的院子里。 而这段时间里，林武也没闲着，他亲自跑了好几趟的广省，每次都是带着周建新一起的，陆陆续续进了得有七八万块钱的货物。 这些货物要是卖出去，利润得有小十万了。 后来，他又找了关系，在西城那边儿又开了两家分店，生意简直蒸蒸日上。 这一天，林武刚刚和周建新打了招呼，叮嘱他多找几个人去看着店铺。 结果他刚回来，就看见门外站着一名邮递员。 “同志，你是林武吗？” 林武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请问你找我有事儿吗？” “哦，这是给你的。” 邮递员递过来一个信封，里边儿装着的居然是一份电报。 林武诧异不已，一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这年头通讯技术不发达，最常见的联系方式就是书信，而拍电报要比书信更快更贵，要不是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有人愿意花钱拍电报的。 林武接过来急忙打开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从连城拍过来的电报。 “工厂出事，速回。” 上边儿只有这六个字，落款是林文的名字。 林武心头咯噔一下，脸色一下子就便了。 当然了，肯定是工厂厨师了。 林武来到京都城都快两个月了，一直都没怎么联系家里边儿。 现在拍了电报过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关注过家中的情况。 当天夜里，林武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唐清婉。 二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幼儿园给小萌萌请了假，回家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等韩念文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小家伙一个人蹲在地上揉/捏那些雪白的柳絮。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走过来蹲着问了一句：“小萌萌，今天怎么不上学？” “韩爷爷，你回来了。” 听见韩念文的声音，小家伙甜甜的笑了笑，而后届时会所：“爸爸妈妈说要回家几天，所以今天我请假了，不用去上学。” 要回家了？ 韩念文微微皱眉，扭头看向恰好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林武。 “韩大爷，你下班了？” “恩。” 见韩念文脸色不太对，林武也就识趣的没有过多询问。 韩念文问道：“今天就走？什么时候回来？” 林武摇了摇头：“韩大爷，这我也不能确定。” “我家里出了点儿事儿，得回去处理一下……我哥那人性子直，总喜欢报喜不报忧，要不是出了大事儿，他也不会拍电报给我。” “等那边的事情什么时候处理好看，我再回来。” 韩念文没说话，扭头看了看满院子乱跑的小萌萌，始终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似得。 他抿着嘴唇，双手拢袖就那样站着，许久之后才说：“你要买我的房子，价格还可以谈，你们都年轻，有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 “京都城是个好地方，你记得早点回来，小萌萌也很聪明，既然你们有条件，那就最好让她在京都城接受教育。” 虽然韩念文并没有明说，但林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就笑着点了点头。 “韩大爷，你就放心，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我肯定第一时间带着小萌萌回来这边。” “哦对了，那边的事情有我就行了，润喜留在这边帮我看店，顺便也能陪着你。” “哼，我什么时候需要人陪了？” 韩念文一听林武这话，顿时就安了心，整个人的态度又傲娇了起来。 只是在回头看小萌萌的时候，韩念文自言自语了一句：“陪不陪的都不重要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谁能一直陪着我？” 就在此时，小萌萌忽然尖叫了一声，旋即就朝着韩念文招手起来；“韩爷爷，你快看啊，这边有一只好大好大的蚂蚁啊！” “来，让爷爷看看。” 看着快步走过去的韩念文，林武有些无语。 唐清婉之前说韩大爷是老小孩，现在一看，可不就是吗！ 收拾完了东西，林武提这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拉着媳妇儿和闺女出门去了。 韩念文嘴上说着自己要去上班，结果却一直揣着袖子送林武等人出了巷子。 林武回头冲他招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却见韩念文忽然走了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在小萌萌的脸蛋儿上捏了捏。 “韩爷爷，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回来的时候，肯定给你带好吃的！” “韩爷爷，你之前不是说你放风筝放的很好吗？这次回去之后，我就让爸爸给我买一只风筝，到时候你放给我看好不好？” “好好好，爷爷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了，爷爷专门请假陪你玩儿。” 不知不觉中，韩念文的眼眶就红了。 在小萌萌与他挥手告别的时候，韩念文忽然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小金锁递了过去。 “这是爷爷给你准备的礼物，戴在身上可以保平安的。” 唐清婉只是看了一眼就急忙拒绝起来：“韩大爷，这可使不得，这紧锁太贵重了，您还是自己留着。” 乖乖，那可是金子打造的，那么一小块少说也有半斤重，价值不少呢！ 要知道，不管是在什么年代，金子都是应通过。 韩念文给的这块紧锁上边还有金铃铛当做装饰品，那价值不可限量啊！ 林武见状也是连连拒绝：“韩大爷，这东西太贵重了，小萌萌还很小，用不着这东西，您……” “我又不是给你们的，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到了家门却不能进 韩念文眼睛一瞪，直接就怼了唐清婉和林武一句。 随后，他硬是把那块小金锁塞到了小萌萌的手里，还蹲下来叮嘱了一句：“小萌萌，一定要把小金锁戴在脖子上，知道吗？” 唐清婉和林武对视一眼，都只能无奈苦笑。 老人家愿意给，那就给，他们也没法儿拒绝。 道了声谢，一家三口离开了这里。 目送他们远去后，韩念文转身回了院子，自己一个人发了很久的呆，眼眶都是红的。 那块紧锁原本是他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的，只可惜他身份敏感，根本离不开这里。 因为多年未见面，孩子对他的感情又很淡，每次写信过来都不会多说什么，只会伸手要钱。 也不知道孩子现在过的怎么样，自己寄过去那么多钱，应该会生活无忧？ 小萌萌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阳光明媚和天真烂漫，就像是阴暗的天空中忽然出现的一抹阳光，让韩念文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现在冷不丁的走了，韩念文很不习惯。 …… 火车咣当咣当的走了小两天时间，才终于抵达了连城。 下车的是偶，已经是清晨了。 走出火车站，就见到了街道两边摆满了摊子。 林武等人离开连城才不过两个月，就只是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连城里的个体户就多了好几倍。 在火车上的时候，小萌萌就一直嚷嚷着肚子饿，所以现在出了火车站，林武第一时间买了两张饼和几个包子递给媳妇儿和孩子，自己则是又跑出去拦下一辆人力三轮车。 一家三口上了车，然后直奔服装二厂而去。 自从夏浩天进去之后，服装二厂和林武签了合同，所有的资产就都属于林武了。 刚过完年那段时间，林武和林文等人就商量过，要把楠楠制衣厂的厂址搬到服装二厂附近。 楠楠制衣厂做出的衣服质量再好，那也不过是一个小厂子，位置终究是比不得服装二厂的。 不管是距离运输公司，还是距离各个百货商店，都远没有服装二厂方便。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生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林武这次回来连城并没有提前通知林文，主要也是事发突然，来不及也没必要打电报。 一家三口乘坐人力三轮车，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来到了服装二厂门口。 林武让小萌萌和唐清婉在门口等一下，准备自己一个人进去鲛人，却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口，服装二厂门口保安亭里边儿的一个人就直接拦住了他。 “你谁啊？看清楚点儿，这里是服装二厂，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林武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众人看了看，发现面生的很，估计是新招来的保安。 林武笑着解释了一句：“哦，同志你好，我找林文。” 找林文？ 保安打量着林武，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实在是不认识对方，便一脸认真的说道：“林文是我们厂长，每天忙得团团转，哪儿有时间见你啊，去去去，别在这里捣乱，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 好家伙，这小保安虽然不客气，但林武还真拿他没办法，因为这个规矩是当初他和二哥一起制定下来的。 虽然他是这间厂子的主人，但也不好违背自己定下的规矩不是？ 没办法，那小保安一点儿都不通融，林武软磨硬泡都没用，最终只好一脸无奈的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时间，无奈的对唐清婉说道：“媳妇儿，我进不去，咱们只能等着了。” 唐清婉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个最大的厂长回来了，还会被保安拒之门外，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笑话你的。” “算了算了，我们也不赶时间，就在这里坐着休息休息。” 服装二厂对面儿刚好有一家小饭馆，因为位置很好，生意一直不错，饭点儿的时候就做饭，不是饭店就卖茶。 林武带着媳妇儿和孩子走进去，点了一壶碧螺春，又要了瓜子花生小点心什么的。 小萌萌一路上都没怎么睡好，又因为年纪小，不喜欢喝苦涩的茶水，所以倍感无聊没过多久就靠着唐清婉的胳膊睡着了。 林武找来几张凳子搭在一起，做成一个临时的小床，随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条毛毯铺在上边，这才将孩子抱了上去。 “媳妇儿，你在这里坐着，我出去转转。” 唐清婉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这样，笑着调侃道：“我就知道你闲不住！” 林武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绕着服装二厂走了一圈儿，发现内部新增了不少的设备，而且就连规模都比之前扩大了一些。 原本厂房后边的平房也不再是作为员工宿舍使用，而是变成了新的厂房，林武隔着墙壁都能听见里边儿传出的缝纫机的声音，哒哒哒的响个不停。 林武趴在围墙上看了好一会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砰地一声闷响，旋即里边儿响起了哎呦一声叫唤。 “哎呀，组长你看看，这针头又断了，真不能用啊！” “不行，布料把我的水杯都带跑了，水撒了一裤子，我得先去换裤子。” “怎么又断了？不是刚换的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有些纳闷儿的说道：“这还不到一个星期，你都换了多少针头了？” “就算这是厂里花钱换针头，你也不能这样用啊！” “组长，踩缝纫机也不是那么好干的，难道你还以为我故意弄断针头？” “咱们厂子里天天说什么人/权人/权的，现在我裤子都湿了，还不能让我回去换一条？” “针头断了都怪我，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分明是欺负我们！” 此时此刻，平房里的男人被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男人名叫张廖凡，是服装二厂最近提拔上来的族长。 这一片的拼房已经被全部租用下来扩充服装二厂的厂房车间了，此时此刻，里边儿还在加工衣服。 只可惜，这段时间厂里出了问题，尤其是厂子里的那些个老员工，一个个仗着自己自立足，变着法儿的闹事请假，以至于服装二厂的效率一落千丈。 第四百一十七章 撒泼打滚 张廖凡一个新上任的族长，谁都不服他，根本压不下这里的麻烦。 再加上服装二厂是国企，这里的员工都是铁饭碗，他想开除都不行。 对于这里的麻烦事，张廖凡是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没办法解决，智能无能狂怒。 “行，孔红，你抓紧时间回去换裤子，但是得保证不能再有下一次了，换了裤子就立刻回来上工！” 张廖凡黑着脸挥了挥手，正准备放那名女工回去换裤子的，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声音。 “谁裤子湿了？” “你是谁？” 张廖凡回头一看，发现来人很年轻，脸上还带着笑，一幅很好相处的样子。 “谁裤子湿了？来给我看看。” 来人正是林武。 他说着话，就探头往名叫孔红的女工下半身瞅了一眼。 孔红穿的是单裤，是的确良的材质，湿了的地方是裤腿，根本不影响工作，更没有回去换裤子的必要。 林武看了几眼之后便笑着说了一句：“就只是裤腿湿了巴掌大的地方，就没办法踩缝纫机了？” “不对啊，这年头的人们怎么变得比大小姐都金贵了？”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孔红立刻就变了脸色。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瞪着眼睛看向林武：“你你你……你是谁啊？看着面生，不是我们服装二厂的人？” “你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我是女同志，男女同志的身体素质能一样吗？” 林武依旧脸上带着笑，只是嘴上不留情。 他盯着孔红问了一句：“毛/爷爷语录上都说了，女同志也能顶半边天，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一样了？” “我……” 孔红支支吾吾的还想要辩驳，可林武根本不给他机会。 “身为服装二厂的员工，平日里干活拖拉，还消极怠工，这事儿就算是闹到上边儿去，那也是你不占道理！” 林武脸色一冷，抬手指了指孔红直接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被开除了，自己去财务结算工资，以后就别来了，我们服装二厂从来不养闲人！” “什么？” 孔红闻言直接就傻眼了，回过神来气的大喊起来：“你凭什么开除我？你算老几？” “我告诉你，我孔红可是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了，要论资历，你都得喊我一声姐姐！” 此时此刻，组长张廖凡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急忙上前几步想要劝说，可还没开口，却又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发现来人很熟悉，正是厂长林文。 林文从附近经过，听见这边儿动静有点大，便过来瞧瞧发生了什么。 “不好好干活，吵什么吵？” “你们这个组业绩不怎么样，怎么天天都有幺蛾子？” “说说，今天又是谁要请假？” 林文一张脸黑的就跟过低一样，刚进门还没看清楚里边儿的情况，就听见扑通一声，然后就有女人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哭嚎了起来。 “厂长啊，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厂长你知道的，我是咱们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了，为厂子鞠躬尽瘁大半辈子了，现在要开除我，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 “厂长，今天你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不然的话，我就不起来了！” “怎么又是你！” 一听见这个声音，林文就觉得头疼不易。 又来了，又来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孔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抬头看向屋子里站着的众人。 “谁说要开除你了？我都没……” “林武？！” 林文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前一秒钟，林文还黑着脸愤怒不已，可等他看清楚屋子里那人的面容之后，顿时就狂喜起来。 “林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说说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厂长去接人？ 这个组里一共有十个人，此刻听见林文的话之后，所有人都愣了。 他们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好像什么时候听人说过一嘴，厂长林文有个弟弟叫林武，其实他才是服装二厂的老板！ 哦，原来如此！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原来眼前冷不丁冒出来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服装二厂的幕后老板，难怪他敢一上来就开除孔红！ 孔红闻言也是有些发懵，不过她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哎呀，我命苦啊！” 之前她是坐在地上逼迫着林文给她主持公道，现在得知要开除自己的人居然是厂长林文的亲弟弟，她立刻就转变了策略，直接捂着胸口干嚎起来。 “人们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我命苦，嫁了个男人是病秧子，不能干活不说，还得天天吃药，家里就只靠着我一个人挣钱……” “以前的夏厂长对员工是真的好啊，总是特殊关照我，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过来慰问，那是一等一的好领导。” “再看看现如今这个，对员工一点儿都不体恤，只知道排挤我们这些老员工，我裤子湿了，想回家换条裤子都不行！” “哎呀，实在是太命苦了，我……我不活了！” 身为妇女同志，孔红没有别的什么本事，颠倒黑白和撒泼打滚倒是一顶一的厉害。 这么一顿撒泼打滚，她愣是干嚎了二十分钟之久，直嚎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衣服都不整了。 所有人都围在孔红的身边，想要上去劝说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个个的看向林文林武两兄弟。 他们两兄弟才是服装二厂的掌权者，这事儿还是得他们拿主意才行。 然而，林武回来了，林武就不再拿主意，直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也把视线放在了林武的身上。 再看林文，他双手插兜笑吟吟的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孔红，始终一言不发，就那样静静地等着。 一直等到孔红安静下来，他才说了一句：“完了？” 孔红见对方态度不对劲儿，心头不由得有些发慌。 她转了转眼珠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后，忽然又转变了战略。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是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了，在这里干了大半辈子，就算是犯了错，那也应该有改正的机会不是？” “老板，就算我千错万错，那你也不能直接把我开除了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撒泼打滚 张廖凡一个新上任的族长，谁都不服他，根本压不下这里的麻烦。 再加上服装二厂是国企，这里的员工都是铁饭碗，他想开除都不行。 对于这里的麻烦事，张廖凡是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没办法解决，智能无能狂怒。 “行，孔红，你抓紧时间回去换裤子，但是得保证不能再有下一次了，换了裤子就立刻回来上工！” 张廖凡黑着脸挥了挥手，正准备放那名女工回去换裤子的，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声音。 “谁裤子湿了？” “你是谁？” 张廖凡回头一看，发现来人很年轻，脸上还带着笑，一幅很好相处的样子。 “谁裤子湿了？来给我看看。” 来人正是林武。 他说着话，就探头往名叫孔红的女工下半身瞅了一眼。 孔红穿的是单裤，是的确良的材质，湿了的地方是裤腿，根本不影响工作，更没有回去换裤子的必要。 林武看了几眼之后便笑着说了一句：“就只是裤腿湿了巴掌大的地方，就没办法踩缝纫机了？” “不对啊，这年头的人们怎么变得比大小姐都金贵了？”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孔红立刻就变了脸色。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瞪着眼睛看向林武：“你你你……你是谁啊？看着面生，不是我们服装二厂的人？” “你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我是女同志，男女同志的身体素质能一样吗？” 林武依旧脸上带着笑，只是嘴上不留情。 他盯着孔红问了一句：“毛/爷爷语录上都说了，女同志也能顶半边天，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一样了？” “我……” 孔红支支吾吾的还想要辩驳，可林武根本不给他机会。 “身为服装二厂的员工，平日里干活拖拉，还消极怠工，这事儿就算是闹到上边儿去，那也是你不占道理！” 林武脸色一冷，抬手指了指孔红直接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被开除了，自己去财务结算工资，以后就别来了，我们服装二厂从来不养闲人！” “什么？” 孔红闻言直接就傻眼了，回过神来气的大喊起来：“你凭什么开除我？你算老几？” “我告诉你，我孔红可是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了，要论资历，你都得喊我一声姐姐！” 此时此刻，组长张廖凡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急忙上前几步想要劝说，可还没开口，却又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发现来人很熟悉，正是厂长林文。 林文从附近经过，听见这边儿动静有点大，便过来瞧瞧发生了什么。 “不好好干活，吵什么吵？” “你们这个组业绩不怎么样，怎么天天都有幺蛾子？” “说说，今天又是谁要请假？” 林文一张脸黑的就跟过低一样，刚进门还没看清楚里边儿的情况，就听见扑通一声，然后就有女人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哭嚎了起来。 “厂长啊，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厂长你知道的，我是咱们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了，为厂子鞠躬尽瘁大半辈子了，现在要开除我，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 “厂长，今天你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不然的话，我就不起来了！” “怎么又是你！” 一听见这个声音，林文就觉得头疼不易。 又来了，又来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孔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抬头看向屋子里站着的众人。 “谁说要开除你了？我都没……” “林武？！” 林文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前一秒钟，林文还黑着脸愤怒不已，可等他看清楚屋子里那人的面容之后，顿时就狂喜起来。 “林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说说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厂长去接人？ 这个组里一共有十个人，此刻听见林文的话之后，所有人都愣了。 他们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好像什么时候听人说过一嘴，厂长林文有个弟弟叫林武，其实他才是服装二厂的老板！ 哦，原来如此！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原来眼前冷不丁冒出来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服装二厂的幕后老板，难怪他敢一上来就开除孔红！ 孔红闻言也是有些发懵，不过她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哎呀，我命苦啊！” 之前她是坐在地上逼迫着林文给她主持公道，现在得知要开除自己的人居然是厂长林文的亲弟弟，她立刻就转变了策略，直接捂着胸口干嚎起来。 “人们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我命苦，嫁了个男人是病秧子，不能干活不说，还得天天吃药，家里就只靠着我一个人挣钱……” “以前的夏厂长对员工是真的好啊，总是特殊关照我，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过来慰问，那是一等一的好领导。” “再看看现如今这个，对员工一点儿都不体恤，只知道排挤我们这些老员工，我裤子湿了，想回家换条裤子都不行！” “哎呀，实在是太命苦了，我……我不活了！” 身为妇女同志，孔红没有别的什么本事，颠倒黑白和撒泼打滚倒是一顶一的厉害。 这么一顿撒泼打滚，她愣是干嚎了二十分钟之久，直嚎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衣服都不整了。 所有人都围在孔红的身边，想要上去劝说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个个的看向林文林武两兄弟。 他们两兄弟才是服装二厂的掌权者，这事儿还是得他们拿主意才行。 然而，林武回来了，林武就不再拿主意，直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也把视线放在了林武的身上。 再看林文，他双手插兜笑吟吟的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孔红，始终一言不发，就那样静静地等着。 一直等到孔红安静下来，他才说了一句：“完了？” 孔红见对方态度不对劲儿，心头不由得有些发慌。 她转了转眼珠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后，忽然又转变了战略。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是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了，在这里干了大半辈子，就算是犯了错，那也应该有改正的机会不是？” “老板，就算我千错万错，那你也不能直接把我开除了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倒春寒懂不懂 孔红说的委屈巴巴，更是抽噎的厉害。 周围人见她如此表现，还以为事情会有所缓和，一个个的都开始帮腔。 “对啊，老板，孔红在厂子做了很多年的，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原谅她这一次。” “老板，咱们好歹都是从服装二厂刚起步的是偶就在这里干活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孔红是做错了事，可你不能直接开除她，多少得给点机会不是？” “老板，不是我老王说话难听，这事儿要是放在之前的那个厂长身上，铁定不会直接开除孔红！” “是啊，之前的长航对我们可真是好……”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帮着孔红说话，都在道德绑架林武，不大的房间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越来越难听。 林文死死地盯着那些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咬着牙才忍住没开口骂人，然后转头看向林武。 他问道：“林武，要不咱们先出去？” 然而，林武却没有回话。 他眯起眼睛仔细的盯着那些人的嘴脸，一直都在默默的观察者。 几分钟之后，他已经把大致的情况记在了心里。 直到此时，他才扭头看向林文，微微笑着伸出手往下压了压。 “二哥别着急，稍微等等。” 说完话，他转头看向其他人。 “你们都说完了？” 林武的声音很平淡，不轻不重，却又有着不一样的威严。 听到他的话，在场那些员工纷纷闭上了嘴巴。 “孔红，是？” 林武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个女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是哭完了，那就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厂子不养闲人，你哪儿凉快去哪儿。” “什么？你还要……” 刚刚听见那么多同事都在帮自己说话，孔红一开始还挺高兴的。 看看，他们果然还是向着我的？ 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开除我？ 然而，孔红还没高兴几分钟，就直接被林武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周围那么多人都在为我说话，换成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也得缓和一些态度，可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要开除我？ 林武不等其他人开口，抢险说道：“还有，如果你们要为她打抱不平的话，觉得我做的不对的话，那你们大可以和孔红一起收拾东西走人。”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我们服装二厂的福利和工资，即便是放在整个省城都是数得上号的。” “福利和工资给的那么高，是为了让你们更加努力的工作，而不是偷奸耍滑，到处道德绑架的。” 此时此刻的林武双手环胸，虽然没有气势凌人，但是却无比的霸道和强势。 这也难怪，毕竟他两辈子的经验和气场都沉淀到了现在，不强大才怪。 “这……” 听到林武的话，在场其他员工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反倒是孔红，此时她反应过来，红着眼睛真的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了。 “真是要了老命了，新老板欺负老员工了，还有没有道理可以讲了？” 她一边儿嚎啕大哭，一边儿还拍手捶腿的，就像是疯了似得。 林武最讨厌女人的撒泼打滚，此刻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了，扭头看向林文说道：“二哥，你让人把她的位置收拾出来，等她哭完了就让她走人。” 林文点了点头，扭头把视线放在了张廖凡的身上。 张廖凡也没犹豫，他早就看孔红这个老油条不爽了，当下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林武拉着林文离开了这里。 他们先是去了唐清婉和小萌萌，来到那店铺内后，林文看见小萌萌居然躺在凳子上就睡着了，当即就黑了脸。 他狠狠地瞪了林武一眼，而后快步走了过去。 “你真不懂事儿还是故意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孩子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林武委屈的一摊手：“我给她铺了褥子，还盖了毯子，怎么会照亮？” “盖毯子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倒春寒？” “……” 林武看着冲自己直瞪眼的二哥，彻底的无语了。 林文却不管那么多，还一个劲儿的数落着林武：“来来来，你自己过来摸摸看，孩子穿的这么少，一张毯子怎么够用？” “瞧瞧，孩子的脚丫子都是冰凉的。” 林武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亲手抱着小萌萌，让她在自己怀里睡着。 唐清婉笑吟吟的看着两兄弟，觉得林武难得吃亏，心里边儿还挺新奇的。 三大一小来到了新的杂院儿，这里空间很大，比之前在楠楠制衣厂的时候大了至少两倍。 这里是民宅，正中间是一处大院子，哪里还有一颗直径十几厘米的大桂花树，估计一到夏天就会满院子飘香。 大树四周是两层小楼房，院子中间还用空心砖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厨房。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时分了，烟囱探出屋顶，正袅袅的冒着炊烟。 不用说，这会儿在厨房里忙碌的，肯定是嫂子张香云。 嫂子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辛苦劳作了一辈子，始终任劳任怨的。 似乎是听见了外边儿的脚步声，张香云把肉片倒入热油之中，发出了很响亮的刺啦一声脆响，而后就喊了起来：“回来了？” 她用锅铲飞快的翻炒着菜肴，油烟呛的她治咳嗽，捂着鼻子都不管用。 “马上就做好饭了，你先把桌子拿出来，大鹏小鹏和敬忠也快回来了，你记得让他们洗手之后再吃饭。” 林文没说话，倒不是以你为别的，主要是小萌萌还在睡觉，他不想吵醒孩子。 小萌萌一路上辛苦坏了，这会儿睡得正香，要是被吵醒了，肯定会很难受的。 厨房里的张香云喊了好几嗓子，却始终没听见林文搭腔，还以为是进了贼，当下就变了脸色，直接抄起锅铲就冲了出来。 当她看见林文之后，忍不住埋怨了起来：“你回来了怎么不吱声？我还以为进贼……哎呦！” 第四百一十八章 倒春寒懂不懂 孔红说的委屈巴巴，更是抽噎的厉害。 周围人见她如此表现，还以为事情会有所缓和，一个个的都开始帮腔。 “对啊，老板，孔红在厂子做了很多年的，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原谅她这一次。” “老板，咱们好歹都是从服装二厂刚起步的是偶就在这里干活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孔红是做错了事，可你不能直接开除她，多少得给点机会不是？” “老板，不是我老王说话难听，这事儿要是放在之前的那个厂长身上，铁定不会直接开除孔红！” “是啊，之前的长航对我们可真是好……”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帮着孔红说话，都在道德绑架林武，不大的房间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越来越难听。 林文死死地盯着那些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咬着牙才忍住没开口骂人，然后转头看向林武。 他问道：“林武，要不咱们先出去？” 然而，林武却没有回话。 他眯起眼睛仔细的盯着那些人的嘴脸，一直都在默默的观察者。 几分钟之后，他已经把大致的情况记在了心里。 直到此时，他才扭头看向林文，微微笑着伸出手往下压了压。 “二哥别着急，稍微等等。” 说完话，他转头看向其他人。 “你们都说完了？” 林武的声音很平淡，不轻不重，却又有着不一样的威严。 听到他的话，在场那些员工纷纷闭上了嘴巴。 “孔红，是？” 林武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个女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是哭完了，那就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厂子不养闲人，你哪儿凉快去哪儿。” “什么？你还要……” 刚刚听见那么多同事都在帮自己说话，孔红一开始还挺高兴的。 看看，他们果然还是向着我的？ 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开除我？ 然而，孔红还没高兴几分钟，就直接被林武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周围那么多人都在为我说话，换成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也得缓和一些态度，可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要开除我？ 林武不等其他人开口，抢险说道：“还有，如果你们要为她打抱不平的话，觉得我做的不对的话，那你们大可以和孔红一起收拾东西走人。”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我们服装二厂的福利和工资，即便是放在整个省城都是数得上号的。” “福利和工资给的那么高，是为了让你们更加努力的工作，而不是偷奸耍滑，到处道德绑架的。” 此时此刻的林武双手环胸，虽然没有气势凌人，但是却无比的霸道和强势。 这也难怪，毕竟他两辈子的经验和气场都沉淀到了现在，不强大才怪。 “这……” 听到林武的话，在场其他员工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反倒是孔红，此时她反应过来，红着眼睛真的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了。 “真是要了老命了，新老板欺负老员工了，还有没有道理可以讲了？” 她一边儿嚎啕大哭，一边儿还拍手捶腿的，就像是疯了似得。 林武最讨厌女人的撒泼打滚，此刻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了，扭头看向林文说道：“二哥，你让人把她的位置收拾出来，等她哭完了就让她走人。” 林文点了点头，扭头把视线放在了张廖凡的身上。 张廖凡也没犹豫，他早就看孔红这个老油条不爽了，当下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林武拉着林文离开了这里。 他们先是去了唐清婉和小萌萌，来到那店铺内后，林文看见小萌萌居然躺在凳子上就睡着了，当即就黑了脸。 他狠狠地瞪了林武一眼，而后快步走了过去。 “你真不懂事儿还是故意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孩子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林武委屈的一摊手：“我给她铺了褥子，还盖了毯子，怎么会照亮？” “盖毯子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倒春寒？” “……” 林武看着冲自己直瞪眼的二哥，彻底的无语了。 林文却不管那么多，还一个劲儿的数落着林武：“来来来，你自己过来摸摸看，孩子穿的这么少，一张毯子怎么够用？” “瞧瞧，孩子的脚丫子都是冰凉的。” 林武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亲手抱着小萌萌，让她在自己怀里睡着。 唐清婉笑吟吟的看着两兄弟，觉得林武难得吃亏，心里边儿还挺新奇的。 三大一小来到了新的杂院儿，这里空间很大，比之前在楠楠制衣厂的时候大了至少两倍。 这里是民宅，正中间是一处大院子，哪里还有一颗直径十几厘米的大桂花树，估计一到夏天就会满院子飘香。 大树四周是两层小楼房，院子中间还用空心砖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厨房。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时分了，烟囱探出屋顶，正袅袅的冒着炊烟。 不用说，这会儿在厨房里忙碌的，肯定是嫂子张香云。 嫂子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辛苦劳作了一辈子，始终任劳任怨的。 似乎是听见了外边儿的脚步声，张香云把肉片倒入热油之中，发出了很响亮的刺啦一声脆响，而后就喊了起来：“回来了？” 她用锅铲飞快的翻炒着菜肴，油烟呛的她治咳嗽，捂着鼻子都不管用。 “马上就做好饭了，你先把桌子拿出来，大鹏小鹏和敬忠也快回来了，你记得让他们洗手之后再吃饭。” 林文没说话，倒不是以你为别的，主要是小萌萌还在睡觉，他不想吵醒孩子。 小萌萌一路上辛苦坏了，这会儿睡得正香，要是被吵醒了，肯定会很难受的。 厨房里的张香云喊了好几嗓子，却始终没听见林文搭腔，还以为是进了贼，当下就变了脸色，直接抄起锅铲就冲了出来。 当她看见林文之后，忍不住埋怨了起来：“你回来了怎么不吱声？我还以为进贼……哎呦！” 第四百一十九章 怎么杀 张香云的话说到一半儿，就戛然而止了。 她忽然看见了跟在林文身后的林武和唐清婉，顿时惊讶的叫了起来。 唐清婉快步走上来，轻轻地拉住张香云的，笑着说了一句：“嫂子，我们回来了。” 嫂子和弟媳因为都是嫁过来的女人，所以等于是亲姐妹，关系好得不得了，次可以见面就拉着手不肯松开了。 “哎呀，回来就好，你们早就该回来了，我们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此时，林武抱着小萌萌来到近前，笑着喊了一声嫂子。 瞧见了他怀中的小萌萌，张香云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自家男人不搭腔，下一刻就跟着压低了声音。 “好好好，你们先坐着休息，我去做饭，很快就好了。” 张香云刚准备回到厨房，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回头看向林文：“那啥，你拿钱出去买点儿熟肉，我再做点米饭，咱们一家人中午好好吃一顿。” 正对面的二层小楼是空着的，是嫂子张香云专门给林武唐清婉夫妻留着的。 之前他们没回来的时候，张香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打扫一遍。 炒完菜之后，她就立刻找来了被褥，手脚麻利的铺好之后，林武这才把小萌萌放下。 他压低声音招了招手：“走，我们出去说话。” 唐清婉这会儿帮着张香云做饭，二人关系好，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 林武也没什么事儿干，干脆就跟着林文出门去了。 “走，二哥，我们一起去买，路上好好聊聊。” “行。” 两兄弟肩并肩的走在街上，林文也把事情的大概和林武说了一遍。 林武听完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一次服装二厂遇见的事情实在是比较棘手的，不然的话，按照林文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这么着急的把林武叫回来的。 自从过完年开春以来，林文通过各种手续成功接手了服装二厂，一开始的时候，各方面都算守规矩，都有很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事情，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可就在二十多天前，林文将贷款之中的一部分钱拿出来购买了一批崭新的缝纫机，又租用了一些平方作为厂子的长剑，这一下子就把服装二厂扩充了小/三分之一的规模，足足多出了将近三十台缝纫机，自那以后就出现了问题。 楠楠制衣厂的那些员工也算是老员工了，因此直接合并到了服装二厂内部，和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一起上工干活，福利工资方面也按照林武之前吩咐的办了，各项体制都很健全。 可问题就出在这合并上——两个厂子新旧两拨人凑在一起，逐渐的变了味道。 服装二厂的人觉得自己在服装二厂工作的时间很长，在资历上是真正的老人，可以压楠楠制衣厂的员工一头。 而从楠楠制衣厂过来的那些员工则是觉得他们跟着林武干活，是亲眼看着楠楠制衣厂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规模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元老级别的任务。 就这件事情，双方人爆发了多次明里暗里的争吵，后来更是有了动手的先例。 这下好了，直接就在服装二厂引起了一小波的暴动。 因为这件事情，林文气得不行，直接抓住一拨人就准备从严治理。 只是在真正面对那些人的时候，林文就犯了难，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双方人都觉的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一个个声泪俱下，甚至于在后期还开始抱团儿，新老员工各成一派，一旦有人就某些方面感到不满，他们就会抱团起来消极怠工，林文为了厂子的发展，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安抚他们的情绪。 而他这样一来，另外一派的人看见了，肯定也会心生不满，要么就请假不上工，就算是来了，那也肯定是磨洋工。 总而言之，说来说去，双方都是在搞拉锯战，此消彼长个不停，实在是让人头疼。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可那帮狗娘养的，他们居然……” 林文越说越气，最后直接抱了粗口。 他黑着脸，额头青筋暴起说道：“你是不知道，前些天的时候，广省的刘老板带着一批新款式衣服回来了，说是这种衣服在港省卖得很好，但是需要用高品质的布料来做，还得做的精细。” “一直以来，我都是亲自选购布料的，就怕有人从中吞回扣，结果你猜猜怎么样？” “那些人见捞不着好处，竟然私底下谎报了报废的布料数目！” “我一开始还没想到这一方面，只是寻思着那些布料废了就算是废了，毕竟是高品质的精细衣服，费一些布料也是正常的，可前几天的时候，我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就看见旁边的小巷子里边儿居然有人在卖我们厂子同款式的衣服！” “那件衣服，我们厂子都还没往外边儿卖，他们是怎么来的？肯定是厂子里的人给的！” 林文越说越气，后来都开始咬牙切齿了。 “要是让我抓住这个人，非得打死他不可！” 林武沉吟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他伸出手拍了拍二哥的肩膀：“二哥，这件事情不要着急，咱们得想一个好点儿的办法。”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肯定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咱们厂子的人心，毕竟这年头，会踩缝纫机的人多的是，可专业的裁缝却不多。” “咱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把那人抓出来，又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罪魁祸首，到时候杀鸡给猴看。” “杀鸡给猴看？怎么杀？” 林武想了想，拉长音调说道：“二哥，除此之外，我觉得咱们厂子的制度也应该变一变了。” 林文对这些向来都不太开窍，一直以来，他都是按照林武留下的锦囊妙计管理服装二厂的。 因此，此刻他见林武说的头头是道，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二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此刻熟食店近在眼前。 二人先后走了进去，林文买了几样林武喜欢吃的肉，付了钱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怎么杀 张香云的话说到一半儿，就戛然而止了。 她忽然看见了跟在林文身后的林武和唐清婉，顿时惊讶的叫了起来。 唐清婉快步走上来，轻轻地拉住张香云的，笑着说了一句：“嫂子，我们回来了。” 嫂子和弟媳因为都是嫁过来的女人，所以等于是亲姐妹，关系好得不得了，次可以见面就拉着手不肯松开了。 “哎呀，回来就好，你们早就该回来了，我们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此时，林武抱着小萌萌来到近前，笑着喊了一声嫂子。 瞧见了他怀中的小萌萌，张香云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自家男人不搭腔，下一刻就跟着压低了声音。 “好好好，你们先坐着休息，我去做饭，很快就好了。” 张香云刚准备回到厨房，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回头看向林文：“那啥，你拿钱出去买点儿熟肉，我再做点米饭，咱们一家人中午好好吃一顿。” 正对面的二层小楼是空着的，是嫂子张香云专门给林武唐清婉夫妻留着的。 之前他们没回来的时候，张香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打扫一遍。 炒完菜之后，她就立刻找来了被褥，手脚麻利的铺好之后，林武这才把小萌萌放下。 他压低声音招了招手：“走，我们出去说话。” 唐清婉这会儿帮着张香云做饭，二人关系好，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 林武也没什么事儿干，干脆就跟着林文出门去了。 “走，二哥，我们一起去买，路上好好聊聊。” “行。” 两兄弟肩并肩的走在街上，林文也把事情的大概和林武说了一遍。 林武听完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一次服装二厂遇见的事情实在是比较棘手的，不然的话，按照林文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这么着急的把林武叫回来的。 自从过完年开春以来，林文通过各种手续成功接手了服装二厂，一开始的时候，各方面都算守规矩，都有很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事情，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可就在二十多天前，林文将贷款之中的一部分钱拿出来购买了一批崭新的缝纫机，又租用了一些平方作为厂子的长剑，这一下子就把服装二厂扩充了小/三分之一的规模，足足多出了将近三十台缝纫机，自那以后就出现了问题。 楠楠制衣厂的那些员工也算是老员工了，因此直接合并到了服装二厂内部，和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一起上工干活，福利工资方面也按照林武之前吩咐的办了，各项体制都很健全。 可问题就出在这合并上——两个厂子新旧两拨人凑在一起，逐渐的变了味道。 服装二厂的人觉得自己在服装二厂工作的时间很长，在资历上是真正的老人，可以压楠楠制衣厂的员工一头。 而从楠楠制衣厂过来的那些员工则是觉得他们跟着林武干活，是亲眼看着楠楠制衣厂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规模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元老级别的任务。 就这件事情，双方人爆发了多次明里暗里的争吵，后来更是有了动手的先例。 这下好了，直接就在服装二厂引起了一小波的暴动。 因为这件事情，林文气得不行，直接抓住一拨人就准备从严治理。 只是在真正面对那些人的时候，林文就犯了难，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双方人都觉的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一个个声泪俱下，甚至于在后期还开始抱团儿，新老员工各成一派，一旦有人就某些方面感到不满，他们就会抱团起来消极怠工，林文为了厂子的发展，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安抚他们的情绪。 而他这样一来，另外一派的人看见了，肯定也会心生不满，要么就请假不上工，就算是来了，那也肯定是磨洋工。 总而言之，说来说去，双方都是在搞拉锯战，此消彼长个不停，实在是让人头疼。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可那帮狗娘养的，他们居然……” 林文越说越气，最后直接抱了粗口。 他黑着脸，额头青筋暴起说道：“你是不知道，前些天的时候，广省的刘老板带着一批新款式衣服回来了，说是这种衣服在港省卖得很好，但是需要用高品质的布料来做，还得做的精细。” “一直以来，我都是亲自选购布料的，就怕有人从中吞回扣，结果你猜猜怎么样？” “那些人见捞不着好处，竟然私底下谎报了报废的布料数目！” “我一开始还没想到这一方面，只是寻思着那些布料废了就算是废了，毕竟是高品质的精细衣服，费一些布料也是正常的，可前几天的时候，我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就看见旁边的小巷子里边儿居然有人在卖我们厂子同款式的衣服！” “那件衣服，我们厂子都还没往外边儿卖，他们是怎么来的？肯定是厂子里的人给的！” 林文越说越气，后来都开始咬牙切齿了。 “要是让我抓住这个人，非得打死他不可！” 林武沉吟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他伸出手拍了拍二哥的肩膀：“二哥，这件事情不要着急，咱们得想一个好点儿的办法。”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肯定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咱们厂子的人心，毕竟这年头，会踩缝纫机的人多的是，可专业的裁缝却不多。” “咱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把那人抓出来，又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罪魁祸首，到时候杀鸡给猴看。” “杀鸡给猴看？怎么杀？” 林武想了想，拉长音调说道：“二哥，除此之外，我觉得咱们厂子的制度也应该变一变了。” 林文对这些向来都不太开窍，一直以来，他都是按照林武留下的锦囊妙计管理服装二厂的。 因此，此刻他见林武说的头头是道，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二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此刻熟食店近在眼前。 二人先后走了进去，林文买了几样林武喜欢吃的肉，付了钱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第四百二十章 你可算回来了 林武还在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整治服装二厂内部的矛盾的时候，忽然听见二哥林文说了一句：“林武，我……” 林武回过神来：“怎么了，二哥？” “林武，我……我对不起你！” 别看林文平时总是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可他心里敞亮，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多付出一些辛苦，就可以帮着林武多赚钱，但是经过这两个月的尝试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 林武愣了愣，旋即展颜一笑。 “二哥，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肉麻的话？” “咱们可是亲兄弟，犯得着说这种话吗？” 话音落地，他见林文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便缓和了几分语气。 他说道：“二哥，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做生意有过两个原则，只要记住了这两个原则，那么在生意场上，就可以避免少说百分之八/九十的坑。” “什么原则？” 林文此刻正在为自己的失败而感到愧疚和心灰意冷，提着熟食很随意的反问了一句。 林武双手放在脑后，优哉游哉的回了一句：“第一条原则，就是即便对方给出的条件再高，吹的再怎么天花乱坠，我都不会轻易和他做一样自己不熟悉的生意。” “这是为什么？怕赔钱？” 林文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实际上，他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何如今林武和自己已经赚到了不少钱，却始终不舍得加大投资呢？ 林文之前没和林武说，其实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少人主动找到林文，一个劲儿的给他画大饼，秒回的前景和蓝图让人无比的心动。 要不是林文始终坚守林武的叮嘱，知道这钱不是自己挣来的，就没资格随便调动，不然的话，他早就和那些人合作了。 现在听见林文主动说起这件事情，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林武见他恢复了一些神采，便笑着解释说：“二哥，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了。” “咱们现在过的好了，赚到了不少钱，可你觉得有几个人是真心为了咱们高兴的？” “除了爹娘，谁会愿意看着你一直赚钱下去？” “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村子里的人，他们哪一个不是看着咱们殷红和羡慕？” “要是有一桩生意，对方真的能确保赚到钱的话，你觉得他还会拉你赚钱吗？他是傻子吗？” “真要保证能赚到钱，他就算是卖房卖地卖老婆孩子，都不会拉你合作，这叫什么？这就是闷声发大财！” “不管是什么年代，钱都是好东西，谁也不会嫌弃钱太多，你说对？” “他之所以拉你合作，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不确定那桩生意里边儿的风险有多大，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这样的风险，所以要拉着你一起承担失败的风险罢了。” “这……有道理。” 林文仔细琢磨了一下，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那第二个原则呢？” “这第二个啊……”林武故意拉长音调卖了个关子，扭头看着林文说：“那就是绝对不和亲戚朋友做生意。” “这又是为什么？” “二哥，你看看你，动不动就瞪眼。” 被林武提醒了一下，林文这才耐着性子闭上了嘴巴。 “和亲戚朋友做生意，的确不存在坑不坑的问题，可关键是，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在金钱的面前，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要是生意做得好了，大家都赚到钱，那还好说，可一旦有了风险，或者是赔了多少钱进去，最后不管是多么好的亲戚和朋友，都会和你闹掰。” 说到这里，林武叹了口气。 “哎，钱可以再赚，可亲戚朋友少了，那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林文皱着眉头盯着林武：“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可你这好像也有问题啊——我和你不就是亲兄弟？那为什么你能和我做生意？” “……” 林武又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二哥肯定会问这样的问题。 “二哥，你的思想觉悟不够高啊！” 林文一脸的问号：“啥？” “先不说咱们是从一个娘肚子拿出来的亲兄弟，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以后你和我因为钱的事情闹掰了，那我也绝对不会和你断了来往的。” 林武停下脚步看着林文的眼睛，说的无比的认真。 “我之前就说过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可兄弟没了，那就没办法了，毕竟哥哥就只有一个。” “行了行了，少贫嘴！” 林文嘿了一声，竟然难得的有些老脸发红。 两兄弟就这样有说有笑的回到了院子，这会儿林敬忠和大鹏小鹏也回来了，小萌萌本来在屋子里睡觉，听见了几位哥哥的声音，也赶忙跑了出来，生怕他们几个玩儿的时候不带自己。 孩子们玩儿了一阵子，饭菜也做好了。 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大家挨个坐好开始吃饭。 吃过饭，唐清婉又和嫂子张香云聊天洗碗去了，林文林武则是继续商讨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听闻林武回来了，柯元白也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他媳妇儿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又是高龄产妇，所以他这些天都是在家和厂子两头跑，过的十分辛苦。 看见林武就坐在大树下称量，他三步两步跑了过来，一边儿擦汗一边儿大喊：“哎呀，林武，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真的要被类似了！” 林武见他汗流浃背的样子，真怕他中暑，赶忙拉着他坐下歇歇。 “怎么了这是？” 林武故意调侃说：“柯叔，这都快当爹的人了，苦点累点不也是正常的吗？难道你不觉得幸福？” “你还说！” 柯元白佯装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也不嫌弃林武，直接端起他用过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乖乖，我真不知道你们两兄弟是怎么过来的，女人怀了孩子，按理说，应该是女人辛苦才对，可为什么我这个当男人的还这么多事儿？” 第四百二十章 你可算回来了 林武还在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整治服装二厂内部的矛盾的时候，忽然听见二哥林文说了一句：“林武，我……” 林武回过神来：“怎么了，二哥？” “林武，我……我对不起你！” 别看林文平时总是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可他心里敞亮，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多付出一些辛苦，就可以帮着林武多赚钱，但是经过这两个月的尝试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 林武愣了愣，旋即展颜一笑。 “二哥，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肉麻的话？” “咱们可是亲兄弟，犯得着说这种话吗？” 话音落地，他见林文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便缓和了几分语气。 他说道：“二哥，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做生意有过两个原则，只要记住了这两个原则，那么在生意场上，就可以避免少说百分之八/九十的坑。” “什么原则？” 林文此刻正在为自己的失败而感到愧疚和心灰意冷，提着熟食很随意的反问了一句。 林武双手放在脑后，优哉游哉的回了一句：“第一条原则，就是即便对方给出的条件再高，吹的再怎么天花乱坠，我都不会轻易和他做一样自己不熟悉的生意。” “这是为什么？怕赔钱？” 林文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实际上，他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何如今林武和自己已经赚到了不少钱，却始终不舍得加大投资呢？ 林文之前没和林武说，其实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少人主动找到林文，一个劲儿的给他画大饼，秒回的前景和蓝图让人无比的心动。 要不是林文始终坚守林武的叮嘱，知道这钱不是自己挣来的，就没资格随便调动，不然的话，他早就和那些人合作了。 现在听见林文主动说起这件事情，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林武见他恢复了一些神采，便笑着解释说：“二哥，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了。” “咱们现在过的好了，赚到了不少钱，可你觉得有几个人是真心为了咱们高兴的？” “除了爹娘，谁会愿意看着你一直赚钱下去？” “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村子里的人，他们哪一个不是看着咱们殷红和羡慕？” “要是有一桩生意，对方真的能确保赚到钱的话，你觉得他还会拉你赚钱吗？他是傻子吗？” “真要保证能赚到钱，他就算是卖房卖地卖老婆孩子，都不会拉你合作，这叫什么？这就是闷声发大财！” “不管是什么年代，钱都是好东西，谁也不会嫌弃钱太多，你说对？” “他之所以拉你合作，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不确定那桩生意里边儿的风险有多大，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这样的风险，所以要拉着你一起承担失败的风险罢了。” “这……有道理。” 林文仔细琢磨了一下，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那第二个原则呢？” “这第二个啊……”林武故意拉长音调卖了个关子，扭头看着林文说：“那就是绝对不和亲戚朋友做生意。” “这又是为什么？” “二哥，你看看你，动不动就瞪眼。” 被林武提醒了一下，林文这才耐着性子闭上了嘴巴。 “和亲戚朋友做生意，的确不存在坑不坑的问题，可关键是，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在金钱的面前，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要是生意做得好了，大家都赚到钱，那还好说，可一旦有了风险，或者是赔了多少钱进去，最后不管是多么好的亲戚和朋友，都会和你闹掰。” 说到这里，林武叹了口气。 “哎，钱可以再赚，可亲戚朋友少了，那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林文皱着眉头盯着林武：“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可你这好像也有问题啊——我和你不就是亲兄弟？那为什么你能和我做生意？” “……” 林武又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二哥肯定会问这样的问题。 “二哥，你的思想觉悟不够高啊！” 林文一脸的问号：“啥？” “先不说咱们是从一个娘肚子拿出来的亲兄弟，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以后你和我因为钱的事情闹掰了，那我也绝对不会和你断了来往的。” 林武停下脚步看着林文的眼睛，说的无比的认真。 “我之前就说过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可兄弟没了，那就没办法了，毕竟哥哥就只有一个。” “行了行了，少贫嘴！” 林文嘿了一声，竟然难得的有些老脸发红。 两兄弟就这样有说有笑的回到了院子，这会儿林敬忠和大鹏小鹏也回来了，小萌萌本来在屋子里睡觉，听见了几位哥哥的声音，也赶忙跑了出来，生怕他们几个玩儿的时候不带自己。 孩子们玩儿了一阵子，饭菜也做好了。 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大家挨个坐好开始吃饭。 吃过饭，唐清婉又和嫂子张香云聊天洗碗去了，林文林武则是继续商讨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听闻林武回来了，柯元白也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他媳妇儿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又是高龄产妇，所以他这些天都是在家和厂子两头跑，过的十分辛苦。 看见林武就坐在大树下称量，他三步两步跑了过来，一边儿擦汗一边儿大喊：“哎呀，林武，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真的要被类似了！” 林武见他汗流浃背的样子，真怕他中暑，赶忙拉着他坐下歇歇。 “怎么了这是？” 林武故意调侃说：“柯叔，这都快当爹的人了，苦点累点不也是正常的吗？难道你不觉得幸福？” “你还说！” 柯元白佯装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也不嫌弃林武，直接端起他用过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乖乖，我真不知道你们两兄弟是怎么过来的，女人怀了孩子，按理说，应该是女人辛苦才对，可为什么我这个当男人的还这么多事儿？” 第四百二十一章 是我啊张哥 林文是个闷葫芦，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其他人他又不太熟，所以柯元白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把心里话埋在心底的。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林武回来了，柯元白就像是找到了倾泻口一样，哗啦啦的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因为是第一次当爹没经验，柯元白干脆就把自家媳妇儿各种苦累和麻烦事儿都说了一遍。 说完媳妇儿和家里的事儿，他又开始说自己。 “特娘的，以后都不生了，有这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的话，我都得提前躺倒棺材里边儿！” “……” 林武坐在旁边儿，罕见的没有笑。 他歪了歪头，看向厨房里帮着洗碗刷锅的唐清婉。 光是怀孕就那么辛苦了，就更别提带孩子和生孩子了。 想起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林武心头刺痛了一下。 而另外一边，柯元白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此时才终于进入正题。 “林武，服装二厂的事情我也一直在关注，看的比较清楚，毕竟在连城也住了好多年嘛！” 柯元白想了想，又拿出纸笔在上边儿卸下了四个名字。 “张友良、黄板正、王建国、徐朝阳。” 林武看了看，立刻就明白了——如果他猜的没错，服装二厂的矛盾的关键应该就在这四个人的身上。 柯元白伸出食指戳了戳纸上的四个名字：“这四个人原来是服装二厂的元老级别的人物，其中有两个车间主任，两个后道主任，基本上都是管着踩缝纫机的员工和后道包装的事情。” “他们在服装二厂干了很多年，基本上所有的员工都认识，当初你们兄弟接管服装二厂的时候，我就点名过这四个人。” 说到这里，柯元白显得有些无力。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怪我，当初是我让林文好好对待这四个人的，想着他们要是走了，肯定会带走一大帮员工，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害群之马，留下来是留下来了，却还是不让人省心。” “他们四个就是拿捏了你二哥，觉着咱们要依仗着他们，不敢动他们，所以才这么胆大妄为。” “其实这也是对的，毕竟服装二厂老员工的身份摆在明面上，要是动了他们，肯定会有损人心……这事儿难办啊！” 林文坐在旁边儿静静地听着，一直没说话，心中憋屈不已。 林武闻言却是笑了笑。 他分别朝着柯元白和二哥林文看了一眼，随后才摆手说：“没事没事，不难办。” “不难办？你已经有办法了？” 柯元白吃惊不已，就连林文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武。 他们都为这事儿愁了许久了，迫不得已才把林武从京都城叫回来，可他才刚回来不到半天的瞬间，就有了办法？ 这脑子也太好使了，他该不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见林武笑眯眯的不说话，林文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当下就催促道：“少卖关子，赶紧说！” 林武嘿嘿笑了笑，凑过去在二人面前小声说了起来。 二人一开始还满脸的好奇和茫然，可越听就越是双眼明亮。 半晌之后，柯元白一拍大腿：“林武，你真……你真厉害啊！” “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满肚子都是坏水，难怪你做生意能做的风生水起！” 林武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挠着后脑勺摆了摆手：“哎呀，柯叔过奖了，过奖了。” …… 两天之后，服装二厂。 叮铃铃…… 下工的铃声响起，那些员工一分钟都不愿意待，直接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张友良从抽屉里拿出搪瓷罐，哼着小曲儿也顺着人潮往外涌去。 这段时间，他的小日子过的极为滋润。 要知道，之前夏浩天进去的时候，他还惶恐不安了好久，生怕新上任的领导会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把自己烧了。 结果倒好，新上任的厂长非但没有把他们这些老员工赶走，来一个彻底的清除异己，反倒还给他们增加了福利和工资，时不时的就要私底下找他们聊天，还说只要他们帮着把厂子管理好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好处。 张友良不是什么读书人，肚子里没墨水，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和剩下几个人一合计，也反应了过来。 这新上任的厂长跟刚刚登基的皇帝一样，根基不稳着呢，就怕把他们几个人开除了，伤了服装二厂老员工的心，到时候集体罢工，那他的服装二厂还怎么开下去？ 于是，张友良的心眼也躲了起来，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从一开始的小心已死、如履薄冰，再到现在的精神抖擞、底气十足，只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甚至于他现在看见了那个新上任的厂长，都敢顶上那么几句。 乖乖，这真是神仙的日子！ 到了饭点儿就吃饭，下班就直接回家，干的活不比之前多，拿的工资却丰厚了不少，甚至于厂长见了自己都得喊一声哥。 这日子，睡能比得了？ “我是小小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张友良横着曲儿走出大门，可没走出去几步，就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年轻在使劲儿的冲自己招手。 “张哥，这边儿，来来来。” 张友良眯着眼睛看了看，满心的疑惑。 这人谁啊？ 张哥？喊我呢？ “你谁啊？” 张友良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对方，口中嘀咕着：“你不是我们厂子的员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这年轻人除了林武，还能是谁？ 林武还没开口，就已经悄咪/咪的递过去一包红塔山了，姿态摆的很低，就像是来求人办事而的。 “张哥，我是林武。” 林武？ 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张友良重复了几遍，忽然眼前一亮。 他想起来了——这几天厂子里的人都在疯传孔红被开除的事儿。 孔红也是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了，当年服装二厂刚开起来的时候，她开拿过几次劳动标兵，手脚麻利的很。 只是后来资历足够了，厂长又多次以她作为标榜，孔红就有些飘飘然了。 她估摸着是寻思着即便是换了厂长，那也不会把她开除。 可她低估了厂子领导的魄力和脾气，真正的老板刚从京都城回来，她又好巧不巧的撞在了刀尖上，直接被老板当众开除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是我啊张哥 林文是个闷葫芦，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其他人他又不太熟，所以柯元白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把心里话埋在心底的。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林武回来了，柯元白就像是找到了倾泻口一样，哗啦啦的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因为是第一次当爹没经验，柯元白干脆就把自家媳妇儿各种苦累和麻烦事儿都说了一遍。 说完媳妇儿和家里的事儿，他又开始说自己。 “特娘的，以后都不生了，有这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的话，我都得提前躺倒棺材里边儿！” “……” 林武坐在旁边儿，罕见的没有笑。 他歪了歪头，看向厨房里帮着洗碗刷锅的唐清婉。 光是怀孕就那么辛苦了，就更别提带孩子和生孩子了。 想起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林武心头刺痛了一下。 而另外一边，柯元白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此时才终于进入正题。 “林武，服装二厂的事情我也一直在关注，看的比较清楚，毕竟在连城也住了好多年嘛！” 柯元白想了想，又拿出纸笔在上边儿卸下了四个名字。 “张友良、黄板正、王建国、徐朝阳。” 林武看了看，立刻就明白了——如果他猜的没错，服装二厂的矛盾的关键应该就在这四个人的身上。 柯元白伸出食指戳了戳纸上的四个名字：“这四个人原来是服装二厂的元老级别的人物，其中有两个车间主任，两个后道主任，基本上都是管着踩缝纫机的员工和后道包装的事情。” “他们在服装二厂干了很多年，基本上所有的员工都认识，当初你们兄弟接管服装二厂的时候，我就点名过这四个人。” 说到这里，柯元白显得有些无力。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怪我，当初是我让林文好好对待这四个人的，想着他们要是走了，肯定会带走一大帮员工，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害群之马，留下来是留下来了，却还是不让人省心。” “他们四个就是拿捏了你二哥，觉着咱们要依仗着他们，不敢动他们，所以才这么胆大妄为。” “其实这也是对的，毕竟服装二厂老员工的身份摆在明面上，要是动了他们，肯定会有损人心……这事儿难办啊！” 林文坐在旁边儿静静地听着，一直没说话，心中憋屈不已。 林武闻言却是笑了笑。 他分别朝着柯元白和二哥林文看了一眼，随后才摆手说：“没事没事，不难办。” “不难办？你已经有办法了？” 柯元白吃惊不已，就连林文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武。 他们都为这事儿愁了许久了，迫不得已才把林武从京都城叫回来，可他才刚回来不到半天的瞬间，就有了办法？ 这脑子也太好使了，他该不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见林武笑眯眯的不说话，林文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当下就催促道：“少卖关子，赶紧说！” 林武嘿嘿笑了笑，凑过去在二人面前小声说了起来。 二人一开始还满脸的好奇和茫然，可越听就越是双眼明亮。 半晌之后，柯元白一拍大腿：“林武，你真……你真厉害啊！” “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满肚子都是坏水，难怪你做生意能做的风生水起！” 林武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挠着后脑勺摆了摆手：“哎呀，柯叔过奖了，过奖了。” …… 两天之后，服装二厂。 叮铃铃…… 下工的铃声响起，那些员工一分钟都不愿意待，直接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张友良从抽屉里拿出搪瓷罐，哼着小曲儿也顺着人潮往外涌去。 这段时间，他的小日子过的极为滋润。 要知道，之前夏浩天进去的时候，他还惶恐不安了好久，生怕新上任的领导会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把自己烧了。 结果倒好，新上任的厂长非但没有把他们这些老员工赶走，来一个彻底的清除异己，反倒还给他们增加了福利和工资，时不时的就要私底下找他们聊天，还说只要他们帮着把厂子管理好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好处。 张友良不是什么读书人，肚子里没墨水，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和剩下几个人一合计，也反应了过来。 这新上任的厂长跟刚刚登基的皇帝一样，根基不稳着呢，就怕把他们几个人开除了，伤了服装二厂老员工的心，到时候集体罢工，那他的服装二厂还怎么开下去？ 于是，张友良的心眼也躲了起来，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从一开始的小心已死、如履薄冰，再到现在的精神抖擞、底气十足，只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甚至于他现在看见了那个新上任的厂长，都敢顶上那么几句。 乖乖，这真是神仙的日子！ 到了饭点儿就吃饭，下班就直接回家，干的活不比之前多，拿的工资却丰厚了不少，甚至于厂长见了自己都得喊一声哥。 这日子，睡能比得了？ “我是小小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张友良横着曲儿走出大门，可没走出去几步，就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年轻在使劲儿的冲自己招手。 “张哥，这边儿，来来来。” 张友良眯着眼睛看了看，满心的疑惑。 这人谁啊？ 张哥？喊我呢？ “你谁啊？” 张友良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对方，口中嘀咕着：“你不是我们厂子的员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这年轻人除了林武，还能是谁？ 林武还没开口，就已经悄咪/咪的递过去一包红塔山了，姿态摆的很低，就像是来求人办事而的。 “张哥，我是林武。” 林武？ 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张友良重复了几遍，忽然眼前一亮。 他想起来了——这几天厂子里的人都在疯传孔红被开除的事儿。 孔红也是服装二厂的老员工了，当年服装二厂刚开起来的时候，她开拿过几次劳动标兵，手脚麻利的很。 只是后来资历足够了，厂长又多次以她作为标榜，孔红就有些飘飘然了。 她估摸着是寻思着即便是换了厂长，那也不会把她开除。 可她低估了厂子领导的魄力和脾气，真正的老板刚从京都城回来，她又好巧不巧的撞在了刀尖上，直接被老板当众开除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林武的打算 说起来，孔红和张友良还是同一个地方的老乡。 这些天里，孔红舍不得这份工作，每天都会在她家门口堵着，哭着闹着要他帮忙，让他去找那位年轻老板说说情什么的。 然而，那个雷厉风行的新老板却从那以后失踪了，张友良即便是想帮忙说情也找不到地方。 张友良偶然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个新老板就叫林武！ 难道说眼前这人…… 张友良眼珠子一转，假装不经意的抬头又打量了林武一眼，这才猛地一拍答对，故作恍然的说道： “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咱们林老板吗？” “林老板，您在服装二厂没露过脸，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林武从始至终都脸上挂着笑，此刻更是拉着张友良说道：“张哥，你有时间没？要不然咱们去吃个饭，我请客！” “吃饭，好好好！” 在这一瞬间，张友良内心爽快极了！ 看看，别管是什么厂长还是老板，都得对我客客气气的，这就是身份！ 我在服装二厂带了那么多年，又带了那么多优秀员工出来，要是他们敢对我不好，老子随便招呼一声，手底下的人就要闹事了！ 如果这个新来的老板敢对自己不客气，那就让他的厂子办不下去！ “老板太客气了，既然您都说了，那咱们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儿。” 张友良搓了搓手：“老板，这地方您不熟，其实对面儿胡同里边儿就有一家国营饭店，那里的红烧肉做的真不错，味道很正宗，不然咱们去那里？” 林武直接点头：“行，张哥不用跟我客气的，想吃什么随便点！” 随后，二人就直奔国营饭店而去。 坐下之后，张友良还真不客气，拿着菜店一通的点菜，表现的很是自来熟。 瞧他那架势，好像今天请客吃饭的人是他似得。 菜肴很快上桌，二人开始闲聊。 林武始终面带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刚出社会的小弟一样。 张友良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很快就满脸通红了。 而另外一边，门外的林文正带着人从胡同里走过。 “王主任，今天我请你吃饭，一方面是想跟你道个歉，主要还是孔红的事儿，是我弟弟做事太那啥了，这顿饭吃过之后，咱们再顺便聊聊副厂长的事儿……” 林文一边说着，一边把王建国往国营饭店里带。 然而，他刚刚走到门口，脚下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脸色难看，就像是见着了什么不该见的事情似得，猛地转过身去，直接拦住了要往里边儿走的王建国。 “那啥，王主任，要不然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吃饭，我看这家饭店的人太多了，进去吃饭还得等着……” 王建国却皱了皱眉，盯着林文没搭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林文有些不太对劲儿。 刚刚下班的时候，王建国准备去食堂吃饭，却没想到被林文截了胡。 林文拉着他，非说要解决一下孔红的事儿。 孔红是老员工，和他们四个人都很熟悉，再加上一直以来都板着个脸的林文林厂长都对自己满脸陪笑，语气放软了很多，这难免让王建国有些内心暗爽。 试探性的聊了几句后，林文又提到了厂子副厂长的事儿，这可让王建国直接就提起了一颗心。 副厂长是好位置啊，肯定能捞着更多好处！ 王建国听林文话里话外，好像是把副厂长的位置交给他，这让他激动不已。 林文之后又说邀请他吃饭，一边吃一边聊，于是王建国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实际上，四个人跟这里的老板都很熟悉，他们只要介绍人过来吃饭，他们就能拿回扣，所以才会一直这么照顾这里的生意。 见林文脸色古怪，王建国还以为他是要返回，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厂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家应该都吃完饭了，怎么可能还没有位置？” 林文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满脸的慌张和尴尬。 “没有没有，王主任，你总是多想……” “我就是觉得这里饭菜味道都吃腻了，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说着话，林文有意无意的堵住了放点门口，说什么都不让王建国往里边儿看。 这幅欲盖弥彰的慌张模样，让王建国内心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我就不信看不见！ “那行。” 王建国嘴上答应着，可是等林文跟着他翻过身的一刹那，他却猛地一个回头，果然看清楚了饭店里边儿的光景。 好家伙，就看见饭店里边儿，张友良正和林武喝酒吃饭呢！ 张友良明显是喝多了，此刻满脸春风的端着搪瓷罐子往肚子里灌酒，而后又吃了一大口红烧肉，那姿态豪爽极了。 见到这一幕，王建国直接就蒙了。 啥情况？那不是老张吗？ 他怎么在这里？ 还有，他怎么会和厂子的幕后老板一起吃饭喝酒？ 林文见他已经看清楚了里边儿的状况，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之色。 “哎，我那个弟弟刚回来，肯定是找张主任了解厂子的情况呢，王主任，你可千万别误会。” “……” 王建国没说话，只是脸色难看不已。 他跟着林文走了出去，只是刚走出去几步，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歪着头看向了身边的林文。 “厂长，你那个弟弟私底下找老张吃饭，该不会也是说副厂长的事儿？” “啊？” 林文眼皮子一跳，赶忙摇头否认：“不会不会，我那个弟弟……这副厂长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插手……？” 林文虽然否认了这件事情，但是语气却不是怎么的坚定。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对王建国说了一句：“王主任，我和你说个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王建国心头一凛：“厂长你说，我听着呢。” 林文叹了口气：“哎，实际上啊，我这个弟弟和我脾气不对，这么多年都不合，我们对厂子的事儿一直都有不一样的意见，他更是早就想把我换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林武的打算 说起来，孔红和张友良还是同一个地方的老乡。 这些天里，孔红舍不得这份工作，每天都会在她家门口堵着，哭着闹着要他帮忙，让他去找那位年轻老板说说情什么的。 然而，那个雷厉风行的新老板却从那以后失踪了，张友良即便是想帮忙说情也找不到地方。 张友良偶然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个新老板就叫林武！ 难道说眼前这人…… 张友良眼珠子一转，假装不经意的抬头又打量了林武一眼，这才猛地一拍答对，故作恍然的说道： “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咱们林老板吗？” “林老板，您在服装二厂没露过脸，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林武从始至终都脸上挂着笑，此刻更是拉着张友良说道：“张哥，你有时间没？要不然咱们去吃个饭，我请客！” “吃饭，好好好！” 在这一瞬间，张友良内心爽快极了！ 看看，别管是什么厂长还是老板，都得对我客客气气的，这就是身份！ 我在服装二厂带了那么多年，又带了那么多优秀员工出来，要是他们敢对我不好，老子随便招呼一声，手底下的人就要闹事了！ 如果这个新来的老板敢对自己不客气，那就让他的厂子办不下去！ “老板太客气了，既然您都说了，那咱们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儿。” 张友良搓了搓手：“老板，这地方您不熟，其实对面儿胡同里边儿就有一家国营饭店，那里的红烧肉做的真不错，味道很正宗，不然咱们去那里？” 林武直接点头：“行，张哥不用跟我客气的，想吃什么随便点！” 随后，二人就直奔国营饭店而去。 坐下之后，张友良还真不客气，拿着菜店一通的点菜，表现的很是自来熟。 瞧他那架势，好像今天请客吃饭的人是他似得。 菜肴很快上桌，二人开始闲聊。 林武始终面带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刚出社会的小弟一样。 张友良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很快就满脸通红了。 而另外一边，门外的林文正带着人从胡同里走过。 “王主任，今天我请你吃饭，一方面是想跟你道个歉，主要还是孔红的事儿，是我弟弟做事太那啥了，这顿饭吃过之后，咱们再顺便聊聊副厂长的事儿……” 林文一边说着，一边把王建国往国营饭店里带。 然而，他刚刚走到门口，脚下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脸色难看，就像是见着了什么不该见的事情似得，猛地转过身去，直接拦住了要往里边儿走的王建国。 “那啥，王主任，要不然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吃饭，我看这家饭店的人太多了，进去吃饭还得等着……” 王建国却皱了皱眉，盯着林文没搭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林文有些不太对劲儿。 刚刚下班的时候，王建国准备去食堂吃饭，却没想到被林文截了胡。 林文拉着他，非说要解决一下孔红的事儿。 孔红是老员工，和他们四个人都很熟悉，再加上一直以来都板着个脸的林文林厂长都对自己满脸陪笑，语气放软了很多，这难免让王建国有些内心暗爽。 试探性的聊了几句后，林文又提到了厂子副厂长的事儿，这可让王建国直接就提起了一颗心。 副厂长是好位置啊，肯定能捞着更多好处！ 王建国听林文话里话外，好像是把副厂长的位置交给他，这让他激动不已。 林文之后又说邀请他吃饭，一边吃一边聊，于是王建国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实际上，四个人跟这里的老板都很熟悉，他们只要介绍人过来吃饭，他们就能拿回扣，所以才会一直这么照顾这里的生意。 见林文脸色古怪，王建国还以为他是要返回，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厂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家应该都吃完饭了，怎么可能还没有位置？” 林文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满脸的慌张和尴尬。 “没有没有，王主任，你总是多想……” “我就是觉得这里饭菜味道都吃腻了，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说着话，林文有意无意的堵住了放点门口，说什么都不让王建国往里边儿看。 这幅欲盖弥彰的慌张模样，让王建国内心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我就不信看不见！ “那行。” 王建国嘴上答应着，可是等林文跟着他翻过身的一刹那，他却猛地一个回头，果然看清楚了饭店里边儿的光景。 好家伙，就看见饭店里边儿，张友良正和林武喝酒吃饭呢！ 张友良明显是喝多了，此刻满脸春风的端着搪瓷罐子往肚子里灌酒，而后又吃了一大口红烧肉，那姿态豪爽极了。 见到这一幕，王建国直接就蒙了。 啥情况？那不是老张吗？ 他怎么在这里？ 还有，他怎么会和厂子的幕后老板一起吃饭喝酒？ 林文见他已经看清楚了里边儿的状况，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之色。 “哎，我那个弟弟刚回来，肯定是找张主任了解厂子的情况呢，王主任，你可千万别误会。” “……” 王建国没说话，只是脸色难看不已。 他跟着林文走了出去，只是刚走出去几步，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歪着头看向了身边的林文。 “厂长，你那个弟弟私底下找老张吃饭，该不会也是说副厂长的事儿？” “啊？” 林文眼皮子一跳，赶忙摇头否认：“不会不会，我那个弟弟……这副厂长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插手……？” 林文虽然否认了这件事情，但是语气却不是怎么的坚定。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对王建国说了一句：“王主任，我和你说个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王建国心头一凛：“厂长你说，我听着呢。” 林文叹了口气：“哎，实际上啊，我这个弟弟和我脾气不对，这么多年都不合，我们对厂子的事儿一直都有不一样的意见，他更是早就想把我换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服装展销大会 林文和王建国在饭店外边儿勾着肩膀说着悄悄话，而此时此刻，国营饭店里边儿，林武也收回了一直看着门外的视线。 张友良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带着酒味的饱嗝儿，大咧咧的问道：“老板，现在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就直接说找我什么事儿！” 林武笑着点头：“张哥，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要给咱们厂子来此大洗牌的。” “大洗牌？” 张友良前一秒钟还迷迷瞪瞪，下一秒钟就被林武这话吓得一个激灵，酒气都散了不少。 见他如此反应，林武笑着安抚说：“张哥别紧张，我很清楚，你可是咱们厂子里为数不多一直脚踏实地干活的人了，开谁都不能开你。” “好说，好说。” 张友良胡乱的抹了一把嘴，难免有些心虚。 “老板，那些都是我该做的，不值得说。” “咱们都是靠着服装二厂混口饭吃的，服装二厂就是我的家，厂子里的员工更是比我亲人还亲……” “老板你就直说，要是有啥事儿，我肯定站你这边，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林武没急着说话，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又给张友良满上。 和他碰了杯子之后，林武才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张哥说话就是豪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把酒水咽下肚子后，他娓娓道来：“其实我早就想动一动厂子里的管理层了，咱们厂子现在规模越来越大，员工也多了不少，我二哥当个厂长肯定忙不过来，所以我就想再立一个副厂长，帮着打打下手……” 副厂长？ 张友良耳朵支棱起来，眼睛都明亮了。 这副厂长的待遇肯定不是主任能比的，要是自己能当上这副厂长，以后的小日子岂不是更加的滋润了？ 他算是明白林武今天请自己吃饭的原因了——合着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他挺直腰杆兴奋不已，可又不敢直接当着林武的面儿问，犹犹豫豫了半晌才试探性的开口： “那啥，林老板，你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要是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 林武摇了摇头；“就是没有人选，搜易今天才找张哥谈话的。” “其实我都知道，张哥你和其他三个人都一直勤勤恳恳的为咱们厂子干活儿，也做了不少实事儿，我呢，就准备从你们四个人里边儿提拔一个当副厂长。” “这不，我今天就是准备看看情况的。” “啊？” 张友良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来端倪，他赶忙又往肚子里灌了一杯酒。 “其他三个人的话，建国的确是做了不少事儿，可他家里条件不好，总想着搜刮厂子的油水……” 张友良皱起眉头，做出一副很纠结的样子，片刻之后才一拍桌子。 “厂长，我就跟你说了，其实厂子里不少员工都私底下跟我举报他呢！” 林武哦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这一顿饭吃下来，足足花了小一个小时的时间。 吃完饭后，林武站起身拍了拍张友良的肩膀。 “张哥，今天可太谢谢你了。” 张友良满脸的谄媚笑容：“哎呀，老板客气了，我能帮上一点儿忙，那就是我的福分…… 老板你放心，服装二厂就是我的家，我能为厂子奉献一切！” ……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林武和林文先后回到了院子。 二人先是泡了一壶茶，然后面对面的坐下来，开始相互对口供。 “林武，还是你鬼点多啊！” 林文咧着大嘴，冲着林武竖了大拇指。 “你是没看见王建国那张脸啊，都快绿了！” “话说，咱们接下来还要怎么办？” 林武喝着井水泡出的茶水，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二哥，世界上没有什么关系是永远牢不可破的，只要我们找到弱点，把他们各个击破，他们的关系很快就会自动瓦解。” “咱们今天下午把诱饵丢出去了，说是要从四个人里边儿选一个当副厂长，接下来都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会狗咬狗一嘴毛。” 说话间，瘦猴儿和柯元白也回来了。 不用说，他们两个肯定也和林文林武两兄弟一样，单独越了四人之一出去吃饭聊天。 张香云又送来两杯茶水，当下四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厂子的发展和未来。 林文说：“林武，你离开的这两个月时间里，厂子的净收入一共是十三万，各方面的花销刨除掉之后，存折里还剩下八万五。” 说完话，他忽然又骂了两句。 “特娘的，要不是那帮员工搞事情，咱们肯定能赚的更多！” 林武摆了摆手，并没有接过那个存折。 “二哥，这钱你放在账面上，厂子接下来还要继续扩张规模，招更多的人，还得走关系买布料什么的，这些壳都需要花钱，账面桑没钱不行。” “更何况，我现在也不需要钱，京都城那边儿的电器店也能赚钱。” 说完话，他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 “其实我这次回来，不光是要解决咱们厂子的问题，更要做一件事情。” “相比较起来，那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干什么？” 瘦猴儿、林文和柯元白都一脸的疑惑，齐刷刷的看着林武。 林武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赚快钱，融资金！” “融资金？这是啥？” 柯元白和瘦猴儿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赚快钱融资金，这六个字乍一听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懂行的人眼里，这样做风险极大！ 要知道，赚快钱的办法基本上都罗列在刑法里边儿了，林武现在这么说，该不会要触犯法律？ 林武见他们如此反应，立刻就知道他们想歪了，赶忙解释说：“我不会犯法的，你们别多想。”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了看一脸警惕的三人，林武喝了口茶水，这才真正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服装展销大会，你们听说过没有？” 服装展销大会？这是啥？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都是一脸的茫然。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服装展销大会 林文和王建国在饭店外边儿勾着肩膀说着悄悄话，而此时此刻，国营饭店里边儿，林武也收回了一直看着门外的视线。 张友良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带着酒味的饱嗝儿，大咧咧的问道：“老板，现在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就直接说找我什么事儿！” 林武笑着点头：“张哥，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要给咱们厂子来此大洗牌的。” “大洗牌？” 张友良前一秒钟还迷迷瞪瞪，下一秒钟就被林武这话吓得一个激灵，酒气都散了不少。 见他如此反应，林武笑着安抚说：“张哥别紧张，我很清楚，你可是咱们厂子里为数不多一直脚踏实地干活的人了，开谁都不能开你。” “好说，好说。” 张友良胡乱的抹了一把嘴，难免有些心虚。 “老板，那些都是我该做的，不值得说。” “咱们都是靠着服装二厂混口饭吃的，服装二厂就是我的家，厂子里的员工更是比我亲人还亲……” “老板你就直说，要是有啥事儿，我肯定站你这边，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林武没急着说话，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又给张友良满上。 和他碰了杯子之后，林武才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张哥说话就是豪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把酒水咽下肚子后，他娓娓道来：“其实我早就想动一动厂子里的管理层了，咱们厂子现在规模越来越大，员工也多了不少，我二哥当个厂长肯定忙不过来，所以我就想再立一个副厂长，帮着打打下手……” 副厂长？ 张友良耳朵支棱起来，眼睛都明亮了。 这副厂长的待遇肯定不是主任能比的，要是自己能当上这副厂长，以后的小日子岂不是更加的滋润了？ 他算是明白林武今天请自己吃饭的原因了——合着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他挺直腰杆兴奋不已，可又不敢直接当着林武的面儿问，犹犹豫豫了半晌才试探性的开口： “那啥，林老板，你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要是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 林武摇了摇头；“就是没有人选，搜易今天才找张哥谈话的。” “其实我都知道，张哥你和其他三个人都一直勤勤恳恳的为咱们厂子干活儿，也做了不少实事儿，我呢，就准备从你们四个人里边儿提拔一个当副厂长。” “这不，我今天就是准备看看情况的。” “啊？” 张友良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来端倪，他赶忙又往肚子里灌了一杯酒。 “其他三个人的话，建国的确是做了不少事儿，可他家里条件不好，总想着搜刮厂子的油水……” 张友良皱起眉头，做出一副很纠结的样子，片刻之后才一拍桌子。 “厂长，我就跟你说了，其实厂子里不少员工都私底下跟我举报他呢！” 林武哦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这一顿饭吃下来，足足花了小一个小时的时间。 吃完饭后，林武站起身拍了拍张友良的肩膀。 “张哥，今天可太谢谢你了。” 张友良满脸的谄媚笑容：“哎呀，老板客气了，我能帮上一点儿忙，那就是我的福分…… 老板你放心，服装二厂就是我的家，我能为厂子奉献一切！” ……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林武和林文先后回到了院子。 二人先是泡了一壶茶，然后面对面的坐下来，开始相互对口供。 “林武，还是你鬼点多啊！” 林文咧着大嘴，冲着林武竖了大拇指。 “你是没看见王建国那张脸啊，都快绿了！” “话说，咱们接下来还要怎么办？” 林武喝着井水泡出的茶水，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二哥，世界上没有什么关系是永远牢不可破的，只要我们找到弱点，把他们各个击破，他们的关系很快就会自动瓦解。” “咱们今天下午把诱饵丢出去了，说是要从四个人里边儿选一个当副厂长，接下来都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会狗咬狗一嘴毛。” 说话间，瘦猴儿和柯元白也回来了。 不用说，他们两个肯定也和林文林武两兄弟一样，单独越了四人之一出去吃饭聊天。 张香云又送来两杯茶水，当下四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厂子的发展和未来。 林文说：“林武，你离开的这两个月时间里，厂子的净收入一共是十三万，各方面的花销刨除掉之后，存折里还剩下八万五。” 说完话，他忽然又骂了两句。 “特娘的，要不是那帮员工搞事情，咱们肯定能赚的更多！” 林武摆了摆手，并没有接过那个存折。 “二哥，这钱你放在账面上，厂子接下来还要继续扩张规模，招更多的人，还得走关系买布料什么的，这些壳都需要花钱，账面桑没钱不行。” “更何况，我现在也不需要钱，京都城那边儿的电器店也能赚钱。” 说完话，他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 “其实我这次回来，不光是要解决咱们厂子的问题，更要做一件事情。” “相比较起来，那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干什么？” 瘦猴儿、林文和柯元白都一脸的疑惑，齐刷刷的看着林武。 林武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赚快钱，融资金！” “融资金？这是啥？” 柯元白和瘦猴儿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赚快钱融资金，这六个字乍一听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懂行的人眼里，这样做风险极大！ 要知道，赚快钱的办法基本上都罗列在刑法里边儿了，林武现在这么说，该不会要触犯法律？ 林武见他们如此反应，立刻就知道他们想歪了，赶忙解释说：“我不会犯法的，你们别多想。”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了看一脸警惕的三人，林武喝了口茶水，这才真正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服装展销大会，你们听说过没有？” 服装展销大会？这是啥？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都是一脸的茫然。 第四百二十四章 裂缝出现 “林武，你说的服装展销大会是什么意思？” 林武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个更加通俗易懂的说法：“大概就和庙会差不多。”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几人全部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庙会就说庙会，还搞什么服装展销大会，你以为你很有文化啊？” 林文羞恼的瞪了林武一眼，显得有些愤愤。 随后，他问道：“那你的这个庙会准备在哪儿办？连城？” 林武却一摇头：“京都城！” 实际上，搞服装的人都离不开一个姓李的人。 这位可是地地道道的京都城大爷，很早就开始接触服装生意了。 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这位大爷就在京都城开了一家服装店，那可是整个京都城开架自选的服装店，他开创的展销会模式更是开创了营业神话。 说白了，这所谓的服装展销大会就是搭建一个台子，然后再找几个穿衣服好看的模特，站在上边儿走那么几圈，专门给顾客展示衣服的款式。 在后世，这种模式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可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创新。 服装展销大会一经推出，一下子就吸引了无数男女的目光，甚至于还引发了抢购热潮。 一次展销大会搞下来，服装店甚至可以达到几百万的销售额，这就是当年赚快钱的办法之一。 实际上，林武原本打算等过几年，等到服装二厂的规模更大更强一些，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 但是这次他去了京都城，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现在，京都城西城的商业已经初具规模了，还有就是林武在开始做小电器生意之后，发现了更加赚钱的方法。 八十年代的时候，华夏国内小电器开始蓬勃发展。 华夏国内不少做电器生意的，也都是在这个时候发家的，之后不断的累积资本、做大做强。 现在是四月份了，等天气热一些，电风扇的市场也会来临。 尤其是八几年的时候，华夏国的经济更上一层楼，华夏各地对于风扇的需求更加广阔，因此，林武想要去探探路。 探路就得手里有钱，而他现在不光要买韩大爷的四合院儿，更要扩张生意规模，手头不可谓不紧张。 为了能够让一切计划都得以继续下去，他就必须得赚快钱。 因此，他想到了服装展销大会。 随后，林武把自己大致的想法和在场其他三人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柯元白想了想之后说：“这事儿没问题，反正我们这些人都听你的，一直也没出过错。” “至于那个展销大会，我们也不懂，你说怎么做，我们怎么做就行了。” 瘦猴儿使劲儿点了点头：“没错没错，我都听林哥的！” “林哥，我跟着你才干了半年，但却明白了很多。” “只要跟着你干，那就肯定能吃香喝辣！” 林武笑了笑，心中颇为感慨。 “有目标是好事儿，咱们也别着急，一步一步来，肯定能做成所有事儿。” 有了家人和朋友的支持，林武的心里也有了底气。 他顿了顿又说：“我现在想要规划一下咱们的目标，毕竟有了目标才能有方向和动力，你们觉得呢？” 林武环顾四周一圈儿，见三人都不说话，只事双眼灼灼的看着自己。 他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想要把展销会办好，那肯定需要很多衣服，可咱们服装二厂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生产力根本就跟不上，所以……” 林武舔了舔嘴唇，眉头微微皱了皱。 林文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看了看林武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的神色有些暗淡，总觉得自己对不起林武。 要说种庄稼，几个林武都比不上一个林文。 可要说做生意，林文知道自己真不是这块料，根本就搞不懂里边儿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 林武察觉到了二哥的神色变化，只是看了一眼就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伸手在林文的肩膀上拍了拍，林武说道：“二哥，你别想多了，只要有我在，那就不会有问题。” …… 两天之后，苗头终于出现了。 那件事情的起因是张友良管着的人发现衣服边边的线头有些太长了，就有意无意的提醒了一句。 在那名员工想来，不管是线圈还是裁剪线头，这可都是要花费功夫的，结果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踩缝纫机的员工就闹腾到了王建国那里。 原本只是一句好心的提醒，却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以至于后来两名工人吵了一架，还动起手来了。 只是一件小事儿，上边领导出面说几句花调解一下就好了，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王建国和张友良二人彼此都有着提防，见面之后根本说不到一处去，最后只能是不欢而散。 张友良黑着脸回了家，他媳妇儿王秋梅看见了，一边儿洗衣服，一边儿问道：“老张，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哎，别提了，一帮坏种！” 张友良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当即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建国的人做的不对，结果我只是说了他两句，他就给我摆脸色，这是凭什么？我又不欠他的！” 张友良说着说着就上了头，嗓门也大了起来：“他上次拿着厂子里的布料去换钱，还是我帮着他打掩护的，他现在凭什么给我摆脸色？” “以前还觉得他这个人挺不错的，却没想到他这么不念旧情……” 王秋梅洗完衣服就去厨房了，没过一会儿就端出一碗面来，上边儿还卧着一颗荷包蛋。 “今天是你儿子生日，我们娘俩都吃过了，专门给你留了一碗面，你趁热吃。” “恩。” 张友良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从鼻子里闷闷的哼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然后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见他开始吃面，王秋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憋在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老张，既然你都说起这事儿了，我也想起来了——建国他那儿子好像也不怎么样。” 第四百二十四章 裂缝出现 “林武，你说的服装展销大会是什么意思？” 林武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个更加通俗易懂的说法：“大概就和庙会差不多。”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几人全部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庙会就说庙会，还搞什么服装展销大会，你以为你很有文化啊？” 林文羞恼的瞪了林武一眼，显得有些愤愤。 随后，他问道：“那你的这个庙会准备在哪儿办？连城？” 林武却一摇头：“京都城！” 实际上，搞服装的人都离不开一个姓李的人。 这位可是地地道道的京都城大爷，很早就开始接触服装生意了。 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这位大爷就在京都城开了一家服装店，那可是整个京都城开架自选的服装店，他开创的展销会模式更是开创了营业神话。 说白了，这所谓的服装展销大会就是搭建一个台子，然后再找几个穿衣服好看的模特，站在上边儿走那么几圈，专门给顾客展示衣服的款式。 在后世，这种模式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可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创新。 服装展销大会一经推出，一下子就吸引了无数男女的目光，甚至于还引发了抢购热潮。 一次展销大会搞下来，服装店甚至可以达到几百万的销售额，这就是当年赚快钱的办法之一。 实际上，林武原本打算等过几年，等到服装二厂的规模更大更强一些，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 但是这次他去了京都城，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现在，京都城西城的商业已经初具规模了，还有就是林武在开始做小电器生意之后，发现了更加赚钱的方法。 八十年代的时候，华夏国内小电器开始蓬勃发展。 华夏国内不少做电器生意的，也都是在这个时候发家的，之后不断的累积资本、做大做强。 现在是四月份了，等天气热一些，电风扇的市场也会来临。 尤其是八几年的时候，华夏国的经济更上一层楼，华夏各地对于风扇的需求更加广阔，因此，林武想要去探探路。 探路就得手里有钱，而他现在不光要买韩大爷的四合院儿，更要扩张生意规模，手头不可谓不紧张。 为了能够让一切计划都得以继续下去，他就必须得赚快钱。 因此，他想到了服装展销大会。 随后，林武把自己大致的想法和在场其他三人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柯元白想了想之后说：“这事儿没问题，反正我们这些人都听你的，一直也没出过错。” “至于那个展销大会，我们也不懂，你说怎么做，我们怎么做就行了。” 瘦猴儿使劲儿点了点头：“没错没错，我都听林哥的！” “林哥，我跟着你才干了半年，但却明白了很多。” “只要跟着你干，那就肯定能吃香喝辣！” 林武笑了笑，心中颇为感慨。 “有目标是好事儿，咱们也别着急，一步一步来，肯定能做成所有事儿。” 有了家人和朋友的支持，林武的心里也有了底气。 他顿了顿又说：“我现在想要规划一下咱们的目标，毕竟有了目标才能有方向和动力，你们觉得呢？” 林武环顾四周一圈儿，见三人都不说话，只事双眼灼灼的看着自己。 他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想要把展销会办好，那肯定需要很多衣服，可咱们服装二厂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生产力根本就跟不上，所以……” 林武舔了舔嘴唇，眉头微微皱了皱。 林文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看了看林武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的神色有些暗淡，总觉得自己对不起林武。 要说种庄稼，几个林武都比不上一个林文。 可要说做生意，林文知道自己真不是这块料，根本就搞不懂里边儿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 林武察觉到了二哥的神色变化，只是看了一眼就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伸手在林文的肩膀上拍了拍，林武说道：“二哥，你别想多了，只要有我在，那就不会有问题。” …… 两天之后，苗头终于出现了。 那件事情的起因是张友良管着的人发现衣服边边的线头有些太长了，就有意无意的提醒了一句。 在那名员工想来，不管是线圈还是裁剪线头，这可都是要花费功夫的，结果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踩缝纫机的员工就闹腾到了王建国那里。 原本只是一句好心的提醒，却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以至于后来两名工人吵了一架，还动起手来了。 只是一件小事儿，上边领导出面说几句花调解一下就好了，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王建国和张友良二人彼此都有着提防，见面之后根本说不到一处去，最后只能是不欢而散。 张友良黑着脸回了家，他媳妇儿王秋梅看见了，一边儿洗衣服，一边儿问道：“老张，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哎，别提了，一帮坏种！” 张友良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当即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建国的人做的不对，结果我只是说了他两句，他就给我摆脸色，这是凭什么？我又不欠他的！” 张友良说着说着就上了头，嗓门也大了起来：“他上次拿着厂子里的布料去换钱，还是我帮着他打掩护的，他现在凭什么给我摆脸色？” “以前还觉得他这个人挺不错的，却没想到他这么不念旧情……” 王秋梅洗完衣服就去厨房了，没过一会儿就端出一碗面来，上边儿还卧着一颗荷包蛋。 “今天是你儿子生日，我们娘俩都吃过了，专门给你留了一碗面，你趁热吃。” “恩。” 张友良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从鼻子里闷闷的哼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然后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见他开始吃面，王秋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憋在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老张，既然你都说起这事儿了，我也想起来了——建国他那儿子好像也不怎么样。”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举报信 “他儿子怎么了？” 张友良吞了一大口面，抬头疑惑的问道。 “你中午不在，咱儿子回来的时候，脑袋上有了一个好大的疙瘩，应该是……” 正说着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是他们的儿子张刚回来了。 “小刚回来了。” 王秋梅探头出来看了看，一见到儿子额头上那个已经紫了起来的疙瘩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拽着张友良的胳膊说：“你自己过来看看，这也太过分了！” 张友良端着面条走到门口，朝着院子里刚回来的儿子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他气的差点怒发冲冠。 “小刚，你这脑袋上是怎么回事儿？” “那么大一个包，是被人打了？” 张刚摘下斜挎包走了过来，委屈巴巴的说道：“爸爸，是王海峰打的！” “他为啥打你？” “他想吃我的零食，我舍不得给他，他就狠狠踹了我一脚，结果我没站稳，就一脑袋撞墙上了。”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事儿，受了伤之后，要是没人询问，他也不会怎么样，一旦有人问起，那么他就会觉得委屈。 比如说现在的张刚，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了。 王秋梅心疼的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而张友良则是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这个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王秋梅看了看咬牙切齿的张友良，又说了一句：“建国那儿子天天就欺负咱们儿子，动不动就抢东西，不给就打，咱们儿子没少被他欺负。” 当妈的都心疼孩子，今天中午看见自家儿子脑袋上有那么大一个包，当场差点哭出来。 当下，王秋梅拉着孩子到身边，抱着就不肯撒手了，眼泪不断的往下掉。 “这要是打到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那是脑袋啊，一不小心变成傻子怎么办？” “……” 张友良此刻哪儿还有心思吃面，一个人蹲在那里就开始抽闷烟。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将烟头狠狠的扔在脚下，起身黑着脸说了一句：“我出去一趟。” 王秋霞擦了擦眼眶：“你去哪儿？” 张友良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你个娘们儿，就别管男人的事情了。” “哦对了，今天晚上给我准备点儿好酒好肉，你家男人要当副厂长了！” 说完这话，他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身后的王秋霞蒙了：“啥？副厂长？” 虽然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但王秋霞还是乐呵呵的到厨房做饭去了。 再说张友良，明明已经下班回家，他却又背负双手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服装二厂。 这会儿已经天色擦黑，这年头的人都不内卷，所以厂子里早就没人了。 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张友良拿着钥匙回到车间办公室。 他坐下来后就拿出了纸笔，想了想，还是写下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随后，他趁着四周没人，悄悄地来到厂长办公室，把那封刚写好的举报信塞到了举报箱里。 “建国啊建国，你也别怪我不仁义，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在帮你，你却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今天那种场合还让我下不来台……”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昏暗的走廊里，张友良眉头倒竖，脸色有些狰狞。 他们四个人是一起进入服装二厂的，都是从最低层开始干起。 这四个人之中，要数王建国家境最困难，期间张友良没少帮衬。 甚至于二人关系最好的时候，只要有张友良一口酒，就必然少不了王建国的一份儿。 四个人紧紧地抱团在一起，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主任的位置。 然而，也正是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他们四人的关系逐渐变得不那么紧密了。 表面上看来，四人还是站在一起战斗的，实际上早就背地里有了各自的小心思。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林武只是丢胡一点点的诱饵，他们四个就直接分崩离析。 就拿张友良来举例，他好像处处都压着王建国一头，二人王建国的儿子王海峰却比张友良的儿子更高更壮，三天两头的欺负章纲。 张友良就那么一根独苗，因为这事儿，他没少和王建国提建议。 然而对方非但不道歉，反而还开玩笑说自家儿子长得壮实，他也没办法，还说孩子小不懂事，长大了就没事儿了。 孩子小不懂事，这就是你家儿子随便欺负别人的理由？ 听了这话，当时张友良的脸都黑了。 二人面和心不和，经此一闹，更是越离越远了。 正因为如此，林文林武只是丢出一个虚无缥缈的副厂长的位置，他们就动了心思。 …… 第二天，林文起得很早，吃过早饭之后就带着林武去了厂子。 二人正在盘算着仓库里边儿的库存和商定之后生产的款式和数量，忽然就听见外边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林文话音落下，门外就探进来一颗脑袋。 “厂长，举报箱里有一封信。” “哦？快拿过来。” 林文早就盼着这一刻了，此刻激动不已，都顾不得手头的事情了，直接起身走了过去。 把信笺打开，林文看了几眼，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林武，你猜猜这是啥？” 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战利品似得，林文一边儿笑，一边儿跟林武卖关子。 然而，他卖关子并没有林武那么成功。 “举报信，对？”林武笑着问了一句。 林文：“……” 顿感无趣的林文蔫儿了下去，嘴里嘟囔着：“你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就跟个老妖精似得，什么都能算得出来？” 说着话，他把手里的那封信递给了林武。 “你看看，上边儿说的是王建国偷厂子布料卖钱的是哦。” “特娘的，这帮玩意儿居然还有小团体！” 林武接过书信大致的扫了两眼，这才知道原来王建国手底下有几个关系特别铁的老乡，其中两女一男。 女的是在服装二厂踩缝纫机的员工，男的则是负责裁剪布料。 这年头的科技相当落后，车间也没有摄像头。 员工们上班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个布袋子，里边儿装着饭盒水杯啥的，等到没人注意了，他们就把厂子的布料或者线圈之类的东西装进去带回家里，以此中饱私囊。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举报信 “他儿子怎么了？” 张友良吞了一大口面，抬头疑惑的问道。 “你中午不在，咱儿子回来的时候，脑袋上有了一个好大的疙瘩，应该是……” 正说着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是他们的儿子张刚回来了。 “小刚回来了。” 王秋梅探头出来看了看，一见到儿子额头上那个已经紫了起来的疙瘩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拽着张友良的胳膊说：“你自己过来看看，这也太过分了！” 张友良端着面条走到门口，朝着院子里刚回来的儿子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他气的差点怒发冲冠。 “小刚，你这脑袋上是怎么回事儿？” “那么大一个包，是被人打了？” 张刚摘下斜挎包走了过来，委屈巴巴的说道：“爸爸，是王海峰打的！” “他为啥打你？” “他想吃我的零食，我舍不得给他，他就狠狠踹了我一脚，结果我没站稳，就一脑袋撞墙上了。”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事儿，受了伤之后，要是没人询问，他也不会怎么样，一旦有人问起，那么他就会觉得委屈。 比如说现在的张刚，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了。 王秋梅心疼的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而张友良则是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这个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王秋梅看了看咬牙切齿的张友良，又说了一句：“建国那儿子天天就欺负咱们儿子，动不动就抢东西，不给就打，咱们儿子没少被他欺负。” 当妈的都心疼孩子，今天中午看见自家儿子脑袋上有那么大一个包，当场差点哭出来。 当下，王秋梅拉着孩子到身边，抱着就不肯撒手了，眼泪不断的往下掉。 “这要是打到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那是脑袋啊，一不小心变成傻子怎么办？” “……” 张友良此刻哪儿还有心思吃面，一个人蹲在那里就开始抽闷烟。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将烟头狠狠的扔在脚下，起身黑着脸说了一句：“我出去一趟。” 王秋霞擦了擦眼眶：“你去哪儿？” 张友良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你个娘们儿，就别管男人的事情了。” “哦对了，今天晚上给我准备点儿好酒好肉，你家男人要当副厂长了！” 说完这话，他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身后的王秋霞蒙了：“啥？副厂长？” 虽然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但王秋霞还是乐呵呵的到厨房做饭去了。 再说张友良，明明已经下班回家，他却又背负双手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服装二厂。 这会儿已经天色擦黑，这年头的人都不内卷，所以厂子里早就没人了。 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张友良拿着钥匙回到车间办公室。 他坐下来后就拿出了纸笔，想了想，还是写下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随后，他趁着四周没人，悄悄地来到厂长办公室，把那封刚写好的举报信塞到了举报箱里。 “建国啊建国，你也别怪我不仁义，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在帮你，你却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今天那种场合还让我下不来台……”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昏暗的走廊里，张友良眉头倒竖，脸色有些狰狞。 他们四个人是一起进入服装二厂的，都是从最低层开始干起。 这四个人之中，要数王建国家境最困难，期间张友良没少帮衬。 甚至于二人关系最好的时候，只要有张友良一口酒，就必然少不了王建国的一份儿。 四个人紧紧地抱团在一起，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主任的位置。 然而，也正是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他们四人的关系逐渐变得不那么紧密了。 表面上看来，四人还是站在一起战斗的，实际上早就背地里有了各自的小心思。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林武只是丢胡一点点的诱饵，他们四个就直接分崩离析。 就拿张友良来举例，他好像处处都压着王建国一头，二人王建国的儿子王海峰却比张友良的儿子更高更壮，三天两头的欺负章纲。 张友良就那么一根独苗，因为这事儿，他没少和王建国提建议。 然而对方非但不道歉，反而还开玩笑说自家儿子长得壮实，他也没办法，还说孩子小不懂事，长大了就没事儿了。 孩子小不懂事，这就是你家儿子随便欺负别人的理由？ 听了这话，当时张友良的脸都黑了。 二人面和心不和，经此一闹，更是越离越远了。 正因为如此，林文林武只是丢出一个虚无缥缈的副厂长的位置，他们就动了心思。 …… 第二天，林文起得很早，吃过早饭之后就带着林武去了厂子。 二人正在盘算着仓库里边儿的库存和商定之后生产的款式和数量，忽然就听见外边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林文话音落下，门外就探进来一颗脑袋。 “厂长，举报箱里有一封信。” “哦？快拿过来。” 林文早就盼着这一刻了，此刻激动不已，都顾不得手头的事情了，直接起身走了过去。 把信笺打开，林文看了几眼，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林武，你猜猜这是啥？” 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战利品似得，林文一边儿笑，一边儿跟林武卖关子。 然而，他卖关子并没有林武那么成功。 “举报信，对？”林武笑着问了一句。 林文：“……” 顿感无趣的林文蔫儿了下去，嘴里嘟囔着：“你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就跟个老妖精似得，什么都能算得出来？” 说着话，他把手里的那封信递给了林武。 “你看看，上边儿说的是王建国偷厂子布料卖钱的是哦。” “特娘的，这帮玩意儿居然还有小团体！” 林武接过书信大致的扫了两眼，这才知道原来王建国手底下有几个关系特别铁的老乡，其中两女一男。 女的是在服装二厂踩缝纫机的员工，男的则是负责裁剪布料。 这年头的科技相当落后，车间也没有摄像头。 员工们上班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个布袋子，里边儿装着饭盒水杯啥的，等到没人注意了，他们就把厂子的布料或者线圈之类的东西装进去带回家里，以此中饱私囊。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要跑 实际上，不管是服装厂还是别的什么厂子，这种事情都很难避免，即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也是屡见不鲜的。 但要是单纯的拿一些碎布料和线头回去，厂子里的领导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偌大的厂子也不缺那些玩意儿。 可要是有人把崭新的布料偷走，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要知道，那些布料都是厂子出钱买回来的，都是可以做成成品衣服售卖的！ 林武把举报信还给林文，低头继续画线，口中却说：“二哥，狗咬狗的戏码可以上演了。” “正所谓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咱们先别声张这事儿，等回头抓住了现行，再去叫王建国。” “哦，行。” 林文随手将举报信放进抽屉里，回过头来的时候，见林武画出来的都是一些他见都没见过的款式，看起来又时髦，又漂亮，当下便来了兴趣。 “这些款式的衣服都是你自己设计出来的？可真好看，要是做出来投入市场，肯定大卖！” 林武没听见他说话，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画着版型图。 林文叹了口气：“不过你这次一次性出了十个款式，其中七款是女的，三款是男的，这样算下来，就算一个款式只做一千件，那加在一起也有一万件了，咱们服装二厂的生产力没有那么高啊！” 这年头不管做什么，都是靠手工的，就连缝纫机都是老款的。 想要在一两个月之内赶制出一万件衣服，而且这还是林文的保守估计数量，对于服装二厂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 林武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林文笑了笑。 “二哥，挣钱要放开格局，有钱大家一起赚才行。” “不过，这衣服款式是咱们设计出来的，就算让别人赚钱，那咱们也要拿大头。” “可是……” 见林文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林武打断了他：“二哥，你别担心，我早就想好了。” 林文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的是主意，当下也就不再继续问了。 “那行，反正我都听你的。” “厂子是你的，我就是挂名厂长，到时候亏了你别赖我就行。” 说完这话，林文就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林武一个人继续画版型图。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傍晚。 叮铃铃…… 门口的大爷敲响了午休的钟声，厂子里的员工瞬间就如同蜂潮一样涌了出来。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不管是男是女，他们的手里都提着各色的布袋子。 那些布袋子里都装着一个小玩意儿，要么是手帕和饭盒，要么就是水壶和旱烟枪。 “王主任，今天我想早点下班，跟您请个假刑部？” “我妈生病了，我得带着她去医院买药。” 人群里，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来到王建国的身边，大声的说着什么。 女人名叫王翠英，往上追溯三代，还和王建国有些亲戚关系。 而且，王翠英当初就是王建国带着来到服装二厂的，在他的小团体里，王翠英绝对能够信任。 今天的王翠英扎了两根粗粗的麻花辫，斜挎着一个布袋子，此刻径直朝着王建国走了过来。 走路的时候，她那斜挎着的布袋子还会随着步伐上下起伏，明显里边儿撞了不少东西。 这一幕看的王建国眼前一亮，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了起来。 “你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说，咱们厂里会尽量考虑的。” 说着话的时候，王建国还特意拔高了声调，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 王翠英理了理挎包，而后开口说道：“王主任，您是知道的，我妈身体不好，天天都要吃药，必须得有人在旁边儿照顾着，而我家里的男人又不中用，从来没去过医院，必须得由我带着我妈去买药。” “王主任，您看看能不能给我放半天假？” “这样啊……” 王建国意味深长的看了那斜挎包一眼，而后点头说道：“你能有这份孝心肯定是好的，咱们的厂长也能理解……这样，你下午也别旷工，上工一个小时再走。” “那就谢谢王主任了。”王翠英喜笑颜开，口中连连道谢。 王建国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客气，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算上这一次，你这个月的请假次数就用完了，之后都不能请假了，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主任。” 说完话，她把斜挎包换了个方向，转身就朝着大门外走去。 这是二人约定好了的暗号，说是请假，实际上就是偷偷的藏了布料在挎包里，好回家自己缝制卖钱。 不得不说，这一次刘龙马要的款式很新颖和时髦，王建国之前让人偷偷的去百货大楼旁边儿的小巷子试着卖了卖，生意火爆的简直不想花，用供不应求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 要不是害怕一次性偷太多布料出去会被发现，他们恨不得把整个服装二厂的库房都搬空！ 王翠英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想起了待会儿回家要做的事情，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 在服装二厂上班，偷了布料之后回家缝制卖钱，这简直就是无本买卖啊！ 随便做几件衣服卖出去，就算是几个人分摊利润，那也能挣不少钱，这种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她心里越想越是开心，脚下都快生风了。 然而，她才刚刚走到服装二厂大门口的时候，拥挤的人潮之中忽然冲出一人，径直朝着王翠英走了过来。 “王翠英，你站住，把你偷的东西拿出来！” 王翠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脸色大变之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逃跑。 然而，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壮小伙？ 之前曾经拦下林武，不让他们一家人进入服装二厂的年轻保安大喊了起来：“王翠英，你站住，不要跑！” 见她还在逃窜，年轻保安上了头，三步并作两步就黏了上来，一把就拽住了王翠英的衣领。 狠狠往回一拽，王翠英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 “王翠英，让你不要跑，你没听见吗？” “我……我……” 王翠英愣愣的看着年轻保安，脑袋一片空白。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要跑 实际上，不管是服装厂还是别的什么厂子，这种事情都很难避免，即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也是屡见不鲜的。 但要是单纯的拿一些碎布料和线头回去，厂子里的领导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偌大的厂子也不缺那些玩意儿。 可要是有人把崭新的布料偷走，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要知道，那些布料都是厂子出钱买回来的，都是可以做成成品衣服售卖的！ 林武把举报信还给林文，低头继续画线，口中却说：“二哥，狗咬狗的戏码可以上演了。” “正所谓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咱们先别声张这事儿，等回头抓住了现行，再去叫王建国。” “哦，行。” 林文随手将举报信放进抽屉里，回过头来的时候，见林武画出来的都是一些他见都没见过的款式，看起来又时髦，又漂亮，当下便来了兴趣。 “这些款式的衣服都是你自己设计出来的？可真好看，要是做出来投入市场，肯定大卖！” 林武没听见他说话，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画着版型图。 林文叹了口气：“不过你这次一次性出了十个款式，其中七款是女的，三款是男的，这样算下来，就算一个款式只做一千件，那加在一起也有一万件了，咱们服装二厂的生产力没有那么高啊！” 这年头不管做什么，都是靠手工的，就连缝纫机都是老款的。 想要在一两个月之内赶制出一万件衣服，而且这还是林文的保守估计数量，对于服装二厂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 林武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林文笑了笑。 “二哥，挣钱要放开格局，有钱大家一起赚才行。” “不过，这衣服款式是咱们设计出来的，就算让别人赚钱，那咱们也要拿大头。” “可是……” 见林文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林武打断了他：“二哥，你别担心，我早就想好了。” 林文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的是主意，当下也就不再继续问了。 “那行，反正我都听你的。” “厂子是你的，我就是挂名厂长，到时候亏了你别赖我就行。” 说完这话，林文就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林武一个人继续画版型图。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傍晚。 叮铃铃…… 门口的大爷敲响了午休的钟声，厂子里的员工瞬间就如同蜂潮一样涌了出来。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不管是男是女，他们的手里都提着各色的布袋子。 那些布袋子里都装着一个小玩意儿，要么是手帕和饭盒，要么就是水壶和旱烟枪。 “王主任，今天我想早点下班，跟您请个假刑部？” “我妈生病了，我得带着她去医院买药。” 人群里，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来到王建国的身边，大声的说着什么。 女人名叫王翠英，往上追溯三代，还和王建国有些亲戚关系。 而且，王翠英当初就是王建国带着来到服装二厂的，在他的小团体里，王翠英绝对能够信任。 今天的王翠英扎了两根粗粗的麻花辫，斜挎着一个布袋子，此刻径直朝着王建国走了过来。 走路的时候，她那斜挎着的布袋子还会随着步伐上下起伏，明显里边儿撞了不少东西。 这一幕看的王建国眼前一亮，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了起来。 “你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说，咱们厂里会尽量考虑的。” 说着话的时候，王建国还特意拔高了声调，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 王翠英理了理挎包，而后开口说道：“王主任，您是知道的，我妈身体不好，天天都要吃药，必须得有人在旁边儿照顾着，而我家里的男人又不中用，从来没去过医院，必须得由我带着我妈去买药。” “王主任，您看看能不能给我放半天假？” “这样啊……” 王建国意味深长的看了那斜挎包一眼，而后点头说道：“你能有这份孝心肯定是好的，咱们的厂长也能理解……这样，你下午也别旷工，上工一个小时再走。” “那就谢谢王主任了。”王翠英喜笑颜开，口中连连道谢。 王建国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客气，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算上这一次，你这个月的请假次数就用完了，之后都不能请假了，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主任。” 说完话，她把斜挎包换了个方向，转身就朝着大门外走去。 这是二人约定好了的暗号，说是请假，实际上就是偷偷的藏了布料在挎包里，好回家自己缝制卖钱。 不得不说，这一次刘龙马要的款式很新颖和时髦，王建国之前让人偷偷的去百货大楼旁边儿的小巷子试着卖了卖，生意火爆的简直不想花，用供不应求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 要不是害怕一次性偷太多布料出去会被发现，他们恨不得把整个服装二厂的库房都搬空！ 王翠英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想起了待会儿回家要做的事情，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 在服装二厂上班，偷了布料之后回家缝制卖钱，这简直就是无本买卖啊！ 随便做几件衣服卖出去，就算是几个人分摊利润，那也能挣不少钱，这种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她心里越想越是开心，脚下都快生风了。 然而，她才刚刚走到服装二厂大门口的时候，拥挤的人潮之中忽然冲出一人，径直朝着王翠英走了过来。 “王翠英，你站住，把你偷的东西拿出来！” 王翠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脸色大变之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逃跑。 然而，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壮小伙？ 之前曾经拦下林武，不让他们一家人进入服装二厂的年轻保安大喊了起来：“王翠英，你站住，不要跑！” 见她还在逃窜，年轻保安上了头，三步并作两步就黏了上来，一把就拽住了王翠英的衣领。 狠狠往回一拽，王翠英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 “王翠英，让你不要跑，你没听见吗？” “我……我……” 王翠英愣愣的看着年轻保安，脑袋一片空白。 第四百二十七章 捉贼捉赃 王翠英几乎是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布袋子，而后叉/开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来人啊，保安欺负女同志了！” 她嗓门儿大，再加上此刻又是下班高/峰期，只是一句话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真是要了命了，这摆明了是在欺负人啊！” “大家伙都过来看看，我走的好好的，他忽然就拽住我不让我走，还把我按在地上，我……我不活了，这太欺负人了！”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在厂子里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勤勤恳恳做事儿，今天竟然被保安欺负了，没天理了啊！” 王翠英一边儿干嚎，一边儿用手捶着地面，不知道的人看见她这反应，怕是还真会以为她遭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似得。 王翠英越哭越大声，眼泪哗啦啦的流。 而周围人看见她这种反应，还完全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那名年轻保安是刚来的，而王翠英却是厂子里的熟面孔，大家伙儿远远地看见王翠英被年轻保安拽着坐在地上，立刻就义愤填膺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就算你是保安，你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啊！” “是啊，赶紧给人家道歉！” “你这么大一个男人，怎么能跟女同志动手呢？” “大家都是服装二厂的员工，你凭什么欺负人？今天不要不给人家道歉，我可不同意！” “就是，你本来是保护我们服装二厂员工安全的保安，现在却欺负我们员工，这是为什么？” “翠英，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厂长评理去！” …… 一群和王翠英相熟的员工走了过来，甚至还有人想要伸手把王翠英拽起来。 听见周围人怂恿自己去找厂长说理，王翠英心头一慌，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 他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抹眼泪，而后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大家，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麻烦厂长……” 说着话，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年轻保安‘得理不饶人’，一双眼珠子死死地盯在王翠英的身上，甚至还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王翠英，你不能走，得把挎包交出来！” 挎包？ 王翠英头皮发麻，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死死地抱着挎包。 她眼神躲闪的厉害：“怎么了？你凭啥要拿走我的挎包？” “你……赶紧给我让开，我还得回家带我妈去看病呢！” “我告诉你，我妈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一个小保安可负担不起！” 一帮人正疑惑呢，忽然看见围成一堵墙的人群忽然散开了一条通道。 林文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大声说道：“王翠英，挎包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等我让人动手？” “厂长？！” 见到林文出现，王翠英脸色煞白，周围人也纷纷闭上了嘴巴。 这边儿的动静闹得很大，王建国也赶了过来。 他艰难的挤/进人群，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正中央的王翠英和刚刚上前的林文。 糟了！ 王建国心头咯噔一下，立刻就意识到大势不妙。 难道被发现了？ 王建国的脑袋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内心慌乱的不行。 不过，他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 “厂长，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挤出一个笑脸，像是没事儿人似得，笑呵呵的走了过去。 “哎呦，这不是翠英吗？你不是跟我请假了，说下午要回去带你妈买药吗，怎么还在这里？” 说着话，王建国悄悄地给王翠英使了个眼色。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被厂长给逮住了？ 我给你拖住，赶紧走，再不走就完了！ 王翠英低着头，嘴唇哆哆哆嗦的：“王主任，我正要走呢，结果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见她又抬腿要往外走，林文立刻就给年轻保安使了个眼色。 “小刘，拦住她！” 年轻保安没有任何犹豫，甚至都没有看王建国一眼，直接上前拦住了王翠英的去路，一张脸冰冷的就像是石头。 “王主任，我……” 王翠英就算是再傻再笨，此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就扭头看向了王建国，眼神里满是求助。 王建国扭头看向林文，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厂长，这位翠英同志是咱们厂子的老员工了，平时干活都很勤快的，今天中午的时候跟我请了假，说是下午要带生病的老母亲到医院买药，这怎么的不让走了？” 林文一脸的为难，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王主任，这事儿一下子解释不清楚，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搭理王建国，抬起头后就招呼着年轻保安小刘将王翠英的挎包抢过来。 周围不少员工面面相觑，此刻都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人家拦下来了？ 还有，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家的挎包做什么？ “厂长，给你。” 拿到挎包后，小刘径直来到林文的面前。 接过挎包，林文直接当众打开看了起来。 好家伙！ 这一下子，众人都看傻眼了。 只见那挎包里边儿装着满满当当成片的布料，甚至王翠英还贴心的用绳子捆扎了个严严实实！ 顿时间，周围人都了然了，不少人还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压根就不是碎布头，而是完整的布料！ “厂长，这……” 王翠英见事情败露，急忙就要解释，但她被抓了现行，一时间涨红了脸都想不出来要如何辩解。 羞辱、恐惧、慌张、无奈……重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使得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厂长，这不是我的！” “这些东西我见都没见过，肯定是别人陷害我，专门塞进我的挎包里的！” “厂长，我是冤枉的啊！” 说着说着，王翠英就哭了。 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大家都是一个厂子上班的员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此刻都亲眼看见她做贼的行径了，以后指不定怎么看待她、提防她呢！ 第四百二十七章 捉贼捉赃 王翠英几乎是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布袋子，而后叉/开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来人啊，保安欺负女同志了！” 她嗓门儿大，再加上此刻又是下班高/峰期，只是一句话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真是要了命了，这摆明了是在欺负人啊！” “大家伙都过来看看，我走的好好的，他忽然就拽住我不让我走，还把我按在地上，我……我不活了，这太欺负人了！”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在厂子里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勤勤恳恳做事儿，今天竟然被保安欺负了，没天理了啊！” 王翠英一边儿干嚎，一边儿用手捶着地面，不知道的人看见她这反应，怕是还真会以为她遭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似得。 王翠英越哭越大声，眼泪哗啦啦的流。 而周围人看见她这种反应，还完全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那名年轻保安是刚来的，而王翠英却是厂子里的熟面孔，大家伙儿远远地看见王翠英被年轻保安拽着坐在地上，立刻就义愤填膺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就算你是保安，你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啊！” “是啊，赶紧给人家道歉！” “你这么大一个男人，怎么能跟女同志动手呢？” “大家都是服装二厂的员工，你凭什么欺负人？今天不要不给人家道歉，我可不同意！” “就是，你本来是保护我们服装二厂员工安全的保安，现在却欺负我们员工，这是为什么？” “翠英，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厂长评理去！” …… 一群和王翠英相熟的员工走了过来，甚至还有人想要伸手把王翠英拽起来。 听见周围人怂恿自己去找厂长说理，王翠英心头一慌，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 他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抹眼泪，而后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大家，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麻烦厂长……” 说着话，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年轻保安‘得理不饶人’，一双眼珠子死死地盯在王翠英的身上，甚至还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王翠英，你不能走，得把挎包交出来！” 挎包？ 王翠英头皮发麻，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死死地抱着挎包。 她眼神躲闪的厉害：“怎么了？你凭啥要拿走我的挎包？” “你……赶紧给我让开，我还得回家带我妈去看病呢！” “我告诉你，我妈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一个小保安可负担不起！” 一帮人正疑惑呢，忽然看见围成一堵墙的人群忽然散开了一条通道。 林文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大声说道：“王翠英，挎包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等我让人动手？” “厂长？！” 见到林文出现，王翠英脸色煞白，周围人也纷纷闭上了嘴巴。 这边儿的动静闹得很大，王建国也赶了过来。 他艰难的挤/进人群，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正中央的王翠英和刚刚上前的林文。 糟了！ 王建国心头咯噔一下，立刻就意识到大势不妙。 难道被发现了？ 王建国的脑袋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内心慌乱的不行。 不过，他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 “厂长，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挤出一个笑脸，像是没事儿人似得，笑呵呵的走了过去。 “哎呦，这不是翠英吗？你不是跟我请假了，说下午要回去带你妈买药吗，怎么还在这里？” 说着话，王建国悄悄地给王翠英使了个眼色。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被厂长给逮住了？ 我给你拖住，赶紧走，再不走就完了！ 王翠英低着头，嘴唇哆哆哆嗦的：“王主任，我正要走呢，结果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见她又抬腿要往外走，林文立刻就给年轻保安使了个眼色。 “小刘，拦住她！” 年轻保安没有任何犹豫，甚至都没有看王建国一眼，直接上前拦住了王翠英的去路，一张脸冰冷的就像是石头。 “王主任，我……” 王翠英就算是再傻再笨，此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就扭头看向了王建国，眼神里满是求助。 王建国扭头看向林文，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厂长，这位翠英同志是咱们厂子的老员工了，平时干活都很勤快的，今天中午的时候跟我请了假，说是下午要带生病的老母亲到医院买药，这怎么的不让走了？” 林文一脸的为难，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王主任，这事儿一下子解释不清楚，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搭理王建国，抬起头后就招呼着年轻保安小刘将王翠英的挎包抢过来。 周围不少员工面面相觑，此刻都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人家拦下来了？ 还有，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家的挎包做什么？ “厂长，给你。” 拿到挎包后，小刘径直来到林文的面前。 接过挎包，林文直接当众打开看了起来。 好家伙！ 这一下子，众人都看傻眼了。 只见那挎包里边儿装着满满当当成片的布料，甚至王翠英还贴心的用绳子捆扎了个严严实实！ 顿时间，周围人都了然了，不少人还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压根就不是碎布头，而是完整的布料！ “厂长，这……” 王翠英见事情败露，急忙就要解释，但她被抓了现行，一时间涨红了脸都想不出来要如何辩解。 羞辱、恐惧、慌张、无奈……重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使得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厂长，这不是我的！” “这些东西我见都没见过，肯定是别人陷害我，专门塞进我的挎包里的！” “厂长，我是冤枉的啊！” 说着说着，王翠英就哭了。 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大家都是一个厂子上班的员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此刻都亲眼看见她做贼的行径了，以后指不定怎么看待她、提防她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糊涂啊 王建国此刻还在旁边琢磨着林文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王翠英已经暴露了，当下脑瓜子一震。 他眼珠子转动，忽然疾言厉色喊道：“王翠英同志，你怎么可以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你和厂长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今天你必须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不然的话，那可是要进局子的！” “啊？进局子……” 本来就慌了神的王翠英听见这话，顿时就吓破了胆。 她知道王建国的意思——这是让自己使用备用计划呢！ 当初她们几个人一起举事的时候就说好了，要是将来某人被抓了，那就一口咬定是被别人栽赃嫁祸的。 不管情况怎么恶劣，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再说，之后再由王建国这个主任出面周旋。 不然的话，要是王建国被牵扯到明面上，他们几个人可真的要倒大霉了。 于是，当下王翠英就开始掉眼泪，只是说自己被别人诬陷了，多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文见状心里明白，他黑着脸恶狠狠地瞪着王翠英，口中说道：“王翠英，你这是盗窃，知不知道？” “那些布料是厂子花钱买回来的，那就是厂子的财产，你们平时把那些不要的碎布头拿回家也就算了，可现在居然偷了完整的布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就说为什么最近厂子里做衣服的耗材成本直线上升，原来都是你在捣鬼！” 说完这番话，他又扭头看向了严阵以待的年轻保安小刘。 “小刘啊，你先带着她去保安室戴着，我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报官！” 一听见居然真的要报官，王翠英哭的更凶了。 小刘带着王翠英离开了这里，周围看热闹的人却议论了起来。 “哎呀，王翠英也太胆大了，那可是一块一块完整的布料啊，都能做一件衣服了，她怎么敢往家里拿的？” “是啊，上次我们组的人还私底下聊过这事儿呢，说厂子的衣服布料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让我们都小心干活儿，别太浪费了，却没想到是被她给偷回了家，这性质太恶劣了。” “王翠英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好人呢，没想到竟然干了这种事情，以后我肯定不跟她说话了！” “这样的人还老实巴交，你真是看走了眼！” “对啊，这样的人就应该让她去吃牢饭！那可是盗窃共有财产，枪毙都有可能嘞！” …… 林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眼神飘忽不定的王建国，伸出手向着四周挥了挥：“行了，大家都散了，等调查有了结果，厂子会发通告的。” 人们围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热闹，事情解决了，他们自然没理由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听见林文的话，人群呼啦啦的就三开了。 没过多久，厂子门口就只剩下了脸色煞白的王建国。 太阳当空，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但是王建国却一点儿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他搓了搓手，又打量了几眼林文的脸色，脑子里开始想着帮王翠英说情的事情。 “林厂长，你看这事儿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王建国斟酌再三，还是厚着脸皮来到了林文的面前，开始为王翠英说好话。 “厂长，王翠英同志都在咱们服装二厂干了好多年了，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这一次肯定是……” “王主任啊！” 不等王建国把话说完，林文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林文学着之前林武演示给自己的样子，将双手负在背后，摇了摇头后拉长音调说了一句：“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厂长，我……”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王建国噤若寒蝉。 林文转身开始朝着厂子里走去：“王主任，你跟我来。” 此时的王建国脑子里简直是一团浆糊，内心又害怕又恐慌，想要逃跑，却又害怕落得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当下就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林文走进了厂子里。 林文一路来到办公室，关上门后，他径直就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拿出抽屉里的举报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后推给了对面的王建国。 林文沉声说：“王主任，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情都被张友良捅到我这里了！” “张友良？！” 王建国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哆嗦着伸出手打开那封举报信，看完一遍，他的脑门儿上已经满是冷汗。 “厂长，他污蔑我，我绝对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啊！” 王建国大声喊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他这都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啊！” “是不是污蔑暂且不谈，”林文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的沉痛之色：“张友良是我弟弟那边儿的人，他手里有着你的把柄。” “举报信你也看过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把你们那伙人怎么偷厂子的布料，怎么做了卖衣服，甚至就连街头的人都写出来了，这要是按着线索去查，肯定一查一个准，你真以为官家的同志是吃干饭的？” “我……我……”王建国汗如雨下，磕磕巴巴的想要辩解，可话到了嘴边儿又说不上来了。 啪！ 林文又拍了一下桌子，王建国明显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王主任，你糊涂啊，怎么能做那种事情呢？” “我本来都打算把副厂长的位置交给你了，怎么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你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你以为就是几块布料的问题吗？那可是副厂长的位置啊！” “哎，说多了也没用，你自己好好想想！” 王建国嘴唇哆嗦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像是丢了魂儿似得。 他噔噔蹬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就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抬头看看一脸沉痛的林文，低头再看看手里的举报信，王建国一下子就怒上心头了。 这字迹绝对是张友良的，不会有错！ 他肯定是为了副厂长的位置，开始对自己下手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糊涂啊 王建国此刻还在旁边琢磨着林文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王翠英已经暴露了，当下脑瓜子一震。 他眼珠子转动，忽然疾言厉色喊道：“王翠英同志，你怎么可以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你和厂长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今天你必须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不然的话，那可是要进局子的！” “啊？进局子……” 本来就慌了神的王翠英听见这话，顿时就吓破了胆。 她知道王建国的意思——这是让自己使用备用计划呢！ 当初她们几个人一起举事的时候就说好了，要是将来某人被抓了，那就一口咬定是被别人栽赃嫁祸的。 不管情况怎么恶劣，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再说，之后再由王建国这个主任出面周旋。 不然的话，要是王建国被牵扯到明面上，他们几个人可真的要倒大霉了。 于是，当下王翠英就开始掉眼泪，只是说自己被别人诬陷了，多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文见状心里明白，他黑着脸恶狠狠地瞪着王翠英，口中说道：“王翠英，你这是盗窃，知不知道？” “那些布料是厂子花钱买回来的，那就是厂子的财产，你们平时把那些不要的碎布头拿回家也就算了，可现在居然偷了完整的布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就说为什么最近厂子里做衣服的耗材成本直线上升，原来都是你在捣鬼！” 说完这番话，他又扭头看向了严阵以待的年轻保安小刘。 “小刘啊，你先带着她去保安室戴着，我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报官！” 一听见居然真的要报官，王翠英哭的更凶了。 小刘带着王翠英离开了这里，周围看热闹的人却议论了起来。 “哎呀，王翠英也太胆大了，那可是一块一块完整的布料啊，都能做一件衣服了，她怎么敢往家里拿的？” “是啊，上次我们组的人还私底下聊过这事儿呢，说厂子的衣服布料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让我们都小心干活儿，别太浪费了，却没想到是被她给偷回了家，这性质太恶劣了。” “王翠英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好人呢，没想到竟然干了这种事情，以后我肯定不跟她说话了！” “这样的人还老实巴交，你真是看走了眼！” “对啊，这样的人就应该让她去吃牢饭！那可是盗窃共有财产，枪毙都有可能嘞！” …… 林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眼神飘忽不定的王建国，伸出手向着四周挥了挥：“行了，大家都散了，等调查有了结果，厂子会发通告的。” 人们围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热闹，事情解决了，他们自然没理由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听见林文的话，人群呼啦啦的就三开了。 没过多久，厂子门口就只剩下了脸色煞白的王建国。 太阳当空，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但是王建国却一点儿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他搓了搓手，又打量了几眼林文的脸色，脑子里开始想着帮王翠英说情的事情。 “林厂长，你看这事儿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王建国斟酌再三，还是厚着脸皮来到了林文的面前，开始为王翠英说好话。 “厂长，王翠英同志都在咱们服装二厂干了好多年了，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这一次肯定是……” “王主任啊！” 不等王建国把话说完，林文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林文学着之前林武演示给自己的样子，将双手负在背后，摇了摇头后拉长音调说了一句：“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厂长，我……”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王建国噤若寒蝉。 林文转身开始朝着厂子里走去：“王主任，你跟我来。” 此时的王建国脑子里简直是一团浆糊，内心又害怕又恐慌，想要逃跑，却又害怕落得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当下就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林文走进了厂子里。 林文一路来到办公室，关上门后，他径直就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拿出抽屉里的举报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后推给了对面的王建国。 林文沉声说：“王主任，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情都被张友良捅到我这里了！” “张友良？！” 王建国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哆嗦着伸出手打开那封举报信，看完一遍，他的脑门儿上已经满是冷汗。 “厂长，他污蔑我，我绝对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啊！” 王建国大声喊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他这都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啊！” “是不是污蔑暂且不谈，”林文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的沉痛之色：“张友良是我弟弟那边儿的人，他手里有着你的把柄。” “举报信你也看过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把你们那伙人怎么偷厂子的布料，怎么做了卖衣服，甚至就连街头的人都写出来了，这要是按着线索去查，肯定一查一个准，你真以为官家的同志是吃干饭的？” “我……我……”王建国汗如雨下，磕磕巴巴的想要辩解，可话到了嘴边儿又说不上来了。 啪！ 林文又拍了一下桌子，王建国明显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王主任，你糊涂啊，怎么能做那种事情呢？” “我本来都打算把副厂长的位置交给你了，怎么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你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你以为就是几块布料的问题吗？那可是副厂长的位置啊！” “哎，说多了也没用，你自己好好想想！” 王建国嘴唇哆嗦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像是丢了魂儿似得。 他噔噔蹬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就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抬头看看一脸沉痛的林文，低头再看看手里的举报信，王建国一下子就怒上心头了。 这字迹绝对是张友良的，不会有错！ 他肯定是为了副厂长的位置，开始对自己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