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攻略将军请慢用》 第1章 竟敢给本将下药 “宁晚清,你竟敢给本将下药?” 冷彻入骨的男声在宁晚清的耳旁炸开,她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不凡的脸。 可此时,这绝美的面容上却布满了扭曲的怒容,让人不敢直视。 她还来不及多看,面前的男人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窒息感如潮水一样涌来,宁晚清的眸子也徒然瞠大。 怎么回事?她不是意外落水死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古色古香的红漆木雕床和帷幔,怎么看起来这么的陌生…… 紧接着,她的大脑被强行灌入一些并不属于她的记忆,她的脑子仿佛要炸开一般。 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衣领突然被人提起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从床上扔了下去。 痛得她骨头都快裂开了。 “堂堂将军夫人,尽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可真是让本将大开眼界!” 男人冷怒的质问,让宁晚清脑中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复苏过来。 脑中属于原主残留的记忆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大宇国的大将军,厉云深。 一年前,他们由皇帝赐婚,只是新婚当晚,厉云深接到战报上了前线,一整年未归。 他前阵子回京后,却一直没有踏足原主的房间,让原主遭到了全京城人的羞辱和嘲笑。 原主被逼无奈,只能给自己结婚一年,却还未曾圆房的丈夫下药。 想到这里,宁晚清不由有些目瞪口呆。 跟自己的丈夫滚床单,居然还要下药,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中药了,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她偷偷的瞅了那个部位一眼,咳咳……这不会,是不行…… 不然怎么会放着娇妻碰都不碰一下…… 真是可惜了这副好样貌…… 等等…… 宁晚清连忙打住这个想法,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穿越到这个女人身上的,但,现在需要承受后果的,好像就是她。 据说,大宇国的大将军厉云深,嗜血残忍,杀敌无数,夜啼的婴儿听到他的名字都能立刻止住啼哭,就是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发起怒来,该不会拿刀把她砍了…… “本将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你竟还敢用龌龊的手段设计本将?” “既然不安分,那就滚,本将多看你一眼都嫌碍眼!” “来人,把她扔去冷月阁!” 厉云深的话刚落音,就有两个侍卫破门而入,一左一右扯着宁晚清的手臂往外拖。 宁晚清根本就来不及反抗,就被人拖着扔到了一个破败的院子面前。 她看着冷月阁的牌匾稀稀拉拉的垮下来,上面结着蜘蛛网,看起来应该是个冷宫。 才穿越来,就被人扔到冷宫,这特么也太悲催了! 好歹也是个将军夫人,怎么会这么惨! “少夫人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否则,下次等着你的,可就是一纸休书了!” 侍卫将宁晚清扔在地上,嘲讽的说了一句,提步就走。 休书? 宁晚清疲惫的眸子里放出了一丝亮光。 原主和厉云深的婚姻虽然是皇帝赐婚,但其实却掺杂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阴谋,厉云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从不踏足她的院子。 既如此,何不趁机提出要休书,那这场婚姻的算计与阴谋,就通通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一个穿越来的二十一世纪大好女青年,可不能在这将军府的深深宅院蹉跎一辈子啊。 而且……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果她推测的没错的话,原主应该是被厉云深给掐死的。 有家暴倾向的老公要不得啊,会被打死的…… 宁晚清顾不得多想什么,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又朝刚刚离开的主院走去。 第2章 少夫人,请止步 “少夫人,请止步!” 宁晚清刚要冲进主院,就被门口的两个侍卫给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在冷月阁门口对她放狠话的侍卫,身上满是煞气。 宁晚清上辈子当厨师的时候,见过很多屠夫,那些杀了成千上百头猪羊的屠夫身上,都没有这么重的煞气,由此可见,面前这个侍卫的手上应当是沾了不少人命。 她好不容易死而复生,决不能这么轻飘飘的又把小命给交代掉了。 她摸着下巴,来回在主院门口走来走去,琢磨着怎么顺理成章的把休书要到手。 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水蓝色锦裙的女人施施然的朝她走来。 宁晚清记起来,这是厉云深的表妹,借住在将军府,因为是嫡亲的表小姐,说话十分有分量。 她的眸子转了转,立刻扬起笑脸走过去:“你是来找将军的?” 顾烟夕盯着宁晚清,脸上浮起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她略施手段,就让这个女人频出昏招,被表哥彻底厌弃,那么,她的机会来了。 只是,主院的下人不是说表哥被这女人下了药,发怒将其扔到了冷月阁么? 为什么这女人还在这里? 想继续纠缠向表哥求饶?呵,做梦! 顾烟夕的表情有些发冷,语气也十分不善:“你不会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当将军夫人?” 宁晚清十分实诚的点头:“我知道自己行为不当,所以特意来负荆请罪,随便将军怎么罚,我都认了,只是你也看到了,将军不让我进去,所以只能请表小姐你带我进去了。” 闻言,顾烟夕不由又冷笑了一声。 堂堂一个将军夫人,却对她这个表小姐卑躬屈膝。 这个宁晚清果真是被宁家给养废了,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小姐,竟还比不上许多庶出的千金。 表哥跟这样的女人结为夫妻,实在是太憋屈了! 顾烟夕袖子一甩,瞪了宁晚清一眼,抬步就朝里面走去。 宁晚清一下子就急了,若是这位表小姐不带她进去,那她肯定得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厉云深。 不和厉云深见面,又怎么提休书之事? 她一着急,就拉住了顾烟夕的袖子。 “哗啦——!” 水蓝色的锦绣登时被拉破,划开了一个口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宁晚清拿着那一截袖子,简直欲哭无泪,这古代的衣服质量也太差了! 她都根本没用力好么? 顾烟夕看着自己露出来的一整条光洁的手臂,甚至连肩膀也露出来了,她的肌肤被夜风吹着,气的脸都红了:“你,你竟然对我动手?!” 她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在宁晚清的脸上。 平时她就从未将这个表嫂放在眼底过,更别说这个女人又犯下了如此大错,她打一巴掌,表哥也绝不会追究什么。 然而,就在那巴掌快要落在宁晚清的脸上之时。 主院的门忽然被推开。 顾烟夕迅速的收手,脸上的狠戾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柔弱和悲惨。 夜色下,穿着玄色锦袍的男人缓步走出来,所有的夜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眸如星辰,薄唇如剑,风姿出尘,就仿佛是天边飞下来的谪仙。 哪怕是早就见过,可宁晚清还是看的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 男人冷彻入骨的声音响起,才让宁晚清恢复了意识。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捏着一截袖子,连忙藏到了身后,却显得愈发欲盖弥彰。 第3章 自请休书 “表哥,我知道表嫂一向不喜欢我,所以凡事小心翼翼,从不在她的眼前出现。” “可是表嫂今夜做下那等错事,为了泄愤,竟然扯破了我的袖子,若不是我防卫及时,恐怕我这一身的衣衫都要被她尽数扯去。” “表嫂这是想坏我闺誉,我怎么还有脸活着……” 听着顾烟夕低低哀泣的话,宁晚清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是犯了大错。 书里面写了,古代的女子重名节,如果被男子不小心看到了脚,那这名男子就得对女子负责。 而这位表小姐的整条手臂加肩膀全都漏了出来,白花花的,在夜色中极为刺眼…… 宁晚清转眸看着整个院子,一二三……七八…… 这主院里的侍卫,有八个,八个男人都看到了表小姐的手,这可怎么办是好? 难不成把表小姐分成八个,分别嫁给这八个男人么? “表哥,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顾烟夕哭的不能自己,倒在了地上,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格外楚楚动人。 厉云深的一双鹰眸看向宁晚清,眼中透出浓浓的厌恶,这个女人,真是看一眼都嫌多。 他一字一顿:“看来,你还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来人——” “将军!”宁晚清不怕死的打断了他的话,连忙道,“我错了,我害的表小姐被人看光了,这都是我的错……这样的错误太大了,我一句对不起根本就不可能让表小姐平息怒火……将军,不如这样,你休了我,就用这个罪名把我给休了,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顾烟夕听到宁晚清说她被人看光了,气的脸色又红成一片,眼泪涟涟落下,可是当听到后面,宁晚清竟然自请休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顾烟夕咬着唇,抓着厉云深的衣袍,假意的劝慰着:“表哥,我没事的……表嫂也不是故意的,表哥千万不能因为我而把表嫂给休了,表嫂是皇帝陛下亲赐的将军夫人,休不得!” “皇帝陛下给我和将军赐婚,定是希望我上能孝敬父母,下能相夫教子,然,我嫁入将军府一年无所出,且行事作风常被人诟病,而今又害的表小姐闺誉毁于一旦,我这样的女人,怎能担得起将军夫人的威名!” “将军将我休弃,才是众望所归。” 宁晚清铮然说完,便满脸羞愧的垂下了头,院子里倏然寂静下来。 厉云深漆黑的眼眸有了轻微的波动。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嫁进将军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宁家大小姐与他八字相合,能压住他因杀人过多而自带的煞气,皇帝陛下因此而赐婚。但事实上,所谓的八字相合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厉云深冷然勾唇:“休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宁晚清呆呆的抬眼看他:“你,你还想怎样?” 她坏了表小姐的清誉,他不会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下意识的就捂紧了自己的领口,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厉云深盯着他,眉头不由皱紧,他怎么感觉,这个宁晚清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发怒,她不是应该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么,为什么反倒捂紧自己的胸口,好似他要对她做什么一般? 呵,笑话,她给他下药,他对她都没兴趣。 这种时候,他会动她? 她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一些了! “听着,以后她若出现在书房十米以内,立刻抓起来关进柴房!” “是!” 第4章 早饭被喂狗 宁晚清再一次被扔回了冷月阁。 她坐在青石板上,郁闷的托着自己的下巴,将原主的境遇好好梳理了一番。 原主虽是宁家嫡出的大小姐,可是亲生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就去世了,现在宁家的夫人是她的继母汪氏。汪氏为人尖酸刻薄,原主从小在汪氏的折磨虐待下长大,养成了一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子。 至于她为什么有命来做将军夫人呢,其一,坊间传闻厉家大将军杀人如麻,因此沾染了极重的煞气,每每发病,就会吃人肉喝人血,全京城无人敢嫁,而她八字好,能压煞气,这才被皇帝陛下相中。其二,自然就是她那位好继母一手促成的了,好像是据说为了帮助嫁入太子府中的宁家二小姐……这其中复杂的阴谋诡计宁晚清根本就不想去回忆。 总之,她现在的处境就是,娘家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而这将军府,历经三代浴血奋战才成了这个时代的钟鼎之家,上有老夫人和夫人,下有弟妹和仆人……哪怕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一时之间也梳理的不是很清楚明白。 好在厉云深虽厌恶原主,但到底忌惮宁家,一时之间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等她熟悉了这个时代的环境,一定要想法子离开这里…… 宁晚清叹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就有两个人影从黑暗中冲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 一个梳着丫环髻的翠色衣衫少女扑过来,抱着宁晚清嚎啕大哭起来。 宁晚清懵逼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两个丫环是她的陪嫁丫环,平时也就是这两个丫环在照顾她的起居饮食,看来她被赶到冷月阁,这两人应该也被分配过来了。 “好了,别哭了。”宁晚清相当冷静,“留着点力气把冷月阁收拾一下,不然今天没地方睡。” 灵雾抬起头,眼泪汪汪的说道:“小姐,我去跟将军解释,小姐绝不可能给将军下药,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小姐……” 旁边的采翠却硬邦邦的道:“将军是那种会听解释的人吗,要怪只能怪小姐太粗心,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现在好了,被赶到冷月阁来了,恐怕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将军了,还怎么帮二小姐?” 宁晚清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 原主该是有多窝囊,竟然被一个丫环如此指责训斥? 她淡淡的开口道:“什么话都别说了,赶紧把院子收出来。” 那采翠细长的眉眼里浮出一丝不满,但知道局势已定,没有再说什么,听话的去做事了。 因为夜色太深,主仆三人也只是草草的收拾了一番,便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宁晚清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灵雾在院子里忙着除草。 这个偏僻的院落,四处都是杂草,还有很多灰尘和蜘蛛网,没个天都清理不干净。 她随意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扭头对旁边闲着的采翠道:“你去大厨房领早饭过来,用了餐再一起收拾院子。” 采翠颇为不情不愿的去了。 灵雾红着眼睛道:“小姐,采翠本该是二小姐的陪嫁丫环,应该跟二小姐去太子府享福,最后却跟着小姐来了将军府,她一向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小姐你就将就一些。” 听到这话,饶是宁晚清如此心大的人,都有些想笑。 一个丫环而已,竟然在主子面前说吃不了苦? 主子再不济,也是宁家的血脉,堂堂宁家嫡出的大小姐,一个丫环凭什么? 噢,凭的好像是她主子宁家二小姐太子妃的身份? 宁晚清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她正要准备卷起袖子干活时,却见去厨房领早饭的采翠愤怒的跑了回来。 “那些人简直就是狗眼看人低,竟说将军夫人迟早被休,与其到时候羞愤而死,还不如饿死算了!本来属于小姐的早饭,全都被那黑心的厨娘倒在了地上喂狗!” 宁晚清一听采翠的话,瞬间就炸了。 冤枉她也好,欺负她也好,践踏她的尊严也罢,都没关系,却唯独不能让她饿肚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一顿饿得慌。 她上辈子就是厨师,整天都是与食物打交道,她最喜欢和食物做无声的交流。 想饿死她,没门! 宁晚清卷起袖子,一脸怒容的就朝厨房冲去。 跟在后面的灵雾不由大惊失色。 小姐自从嫁进了将军府,一直都是恪守本分,从未如此大动干戈过。就算是被府中的下人欺辱了,小姐也只是在房里默默垂泪就过去了,现在怎么一副要搞事情的样子? 越是靠近大厨房,食物的香气就愈发浓郁,宁晚清就越是生气。 她虽然被厉云深赶到了冷月阁,那也还是将军夫人,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 这些人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却让她在冷月阁喝西北风,简直太可恶了! “昨儿个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咱们的将军夫人想跟将军圆房,还要靠下药呢,可惜啊,就算将军中了药,也对少夫人没半点兴趣,我看哪,咱们的少夫人迟早得换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少夫人身边的小丫环来要早饭的时候,我直接把少夫人的饭菜喂了狗!” “哈哈哈,干得好,给那种女人吃,还真不如喂狗呢。” “……” 宁晚清站在厨房门口,死死地捏住了拳头,怒气在她的胸腔里发酵盘旋。 她冷着脸,一脚把厨房的门给踢开。 第5章 夫人也太可怜了 那些正在闲扯的厨娘猛然回头,就见她们议论的女主角突然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虽然她们挺瞧不起这位将军夫人的,但是说人坏话被抓包,那多少也有点尴尬…… “少夫人,您这是?”有人腆着脸发问。 宁晚清一听,这声音不就是刚刚说把她的饭菜喂了狗的那个声音么,她抬起手,正要一拳头打在这厨娘的脸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发现,厨房里所有的厨娘,全都是大胖子,接近两百斤的那种。 一个厨娘扛着一个接近百斤的大米袋走进来,大气都不喘。 一个厨娘拿着一把菜刀,砰地一声剁在了猪骨头上,气势凌然。 宁晚清不由悄悄地咽了咽口水,她要是这一拳打下去,那把刀肯定得飞到她的脖子上。 她干巴巴的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来走一走……” 敌人太凶残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她转身,扭头却看到厨房的角落里,两只黑狗正在吃饭,有菜有肉,吃的简直倍儿香。 那可是她的早饭啊…… 宁晚清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那双眼睛盯着狗碗里的饭菜,久久都挪不开。 几个厨娘面面相觑,心下都觉得有些心虚。 她们扣了少夫人的早饭不说,还背地里说少夫人的坏话,少夫人当场发现,竟然毫不追究。 府里的人一直说少夫人胆子小,怯弱无用,如今一看,好像是这么回事。 一个厨娘莫名有些同情他们的将军夫人,顺手就从蒸笼里拿出了两个大热馒头:“来,少夫人,刚出锅的馒头,可香了……” 宁晚清连忙接过来:“谢谢,谢谢,能不能,再给我两个?” 将军府里的馒头都是拿来给最底层的下人吃的,可是宁晚清那眼神却犹如是看到了山珍海味。 那个厨娘更是不忍,又拿了五六个出来给她。 宁晚清美滋滋的抱着热腾腾的馒头,冲门口的两个丫环道:“有吃的了,走,回院子!” “哎,少夫人也太可怜了。”有人唏嘘道。 “有什么好可怜的,还不是她自找的,若是安安分分做将军夫人,谁会这么对她?” “也是。” 厨房里的众人一下子又释然了。 灵雾看到自家小姐抱着几个大馒头出来,不由惊愕极了,呆呆的就把那几个馒头接了过来。 采翠却十分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好歹也是宁家大小姐,堂堂将军夫人,被轻贱了后一腔怒火的跑来,却屁都不敢放一个,最后竟然还找几个下等的厨娘讨馒头吃,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宁晚清啃了一口馒头,思索半晌后,试探性的在自己的头上摸了摸。 果然,一摸就摸到了一个金簪子,她不由一喜,将簪子递给采翠:“赶紧把这根金簪当了,再买点柴米油盐回来,这年代,靠谁都靠不住,关键得靠自己……” 采翠不耐烦的说道:“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小姐自作自受,老爷将所有的棋都布好了,只需要小姐乖乖执行便可,谁让小姐做出这等出格的事?现在,我们主仆三人在将军府人嫌狗憎,都是拜小姐所赐!” 采翠说完,将那金簪拿过去:“算了,我还是先去把金簪当了!” 她拿着金簪就走。 灵雾看着她的背影,捂着嘴低低的哭了起来:“小姐,那金簪落到了采翠的手里,肯定没有回来的……您怎么能让采翠去办这么重要的事?” 宁晚清简直头疼,这个丫环是水做的,怎么动不动就哭。 就是因为灵雾这丫头喜欢哭,性子弱,不然她何至于把金簪给明显心思不正的采翠? 采翠是她二妹的丫环,当自己是太子妃的人,自然不会把她这个不受宠的将军夫人放在眼底。 但,采翠既然还在将军府一日,那也是要吃饭的,采翠不会愚蠢到这时候贪污那点钱。 有了钱,就能买食材,那接下来,就缺一个灶台了。 宁晚清想了想,昨夜去主院的时候,她看到将军府的南侧正在修缮,那里有不少砖头。 她熟门熟路的走到修缮的院子门口,砖头抹灰什么的非常齐全,她卷起袖子就开始搬砖。 她算了算,一个小灶台,十几块砖头就够了,一次三块,四五趟就可以搞定。 然而,就在宁晚清搬最后一趟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喝骂。 “什么人!竟敢偷将军府的东西?” 宁晚清被这声音吓得不轻,手一松,怀里的砖头全都掉在了地上,砸的她脚趾钻心痛。 “啊啊啊——痛!” 她抱着自己的脚,在原地单脚狂跳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几个人异样的目光。 第6章 这是我的家 将军府南侧的避暑院修缮到了关键的地方,江总管拿不定主意,特地请了下朝回府的厉云深过来,一行人走在府内,正在商议避暑院的凉亭是否要推倒重修时,江总管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角落搬运砖头。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贼子闯进将军府偷砖,简直是目无王法,江总管不由大喝一声。 他的声音落下,就见那偷砖贼吓得砸到了自己的脚,痛的哇哇大叫。 江总管正想道一声活该,却猛然发现,那偷砖贼的脸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 “是,是少夫人!” 有侍卫认了出来,结结巴巴的提醒了一句。 江总管却一巴掌抽在那侍卫的脸上,怒斥道:“少夫人怎么可能会是这等偷砖贼?” 那侍卫十分委屈:“真是少夫人!” 江总管看过去,就见那抱着自己的脚在原地嗷嗷直叫的女人,好像确实就是嫁进将军府一年甚少出门的少夫人。 他不由目瞪口呆,然后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站在边上的厉云深的侧脸。 厉云深的一双眼眸阴沉到了极点。 这个女人,去不了主院,便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纠缠他么? 她好歹也是名门千金出身,竟在如此多的下人面前,抱着自己脚原地直跳! 简直是不成体统! 厉云深冷彻着脸走过去,一双眼眸犹如利剑。 宁晚清被吓得不轻。 这个男人面无表情的时候,浑身就散发出可怕的气场,如今他一身冷厉,更是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连忙站直了身体,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微微福身:“见过将军。” 厉云深双手负在身后,声音冷沉:“你在干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宁晚清有些心虚的回答,“就是走走,看一看。” “呵!” 清冷的讥笑从厉云深的薄唇溢出来。 他冷冷道:“私自动用将军府的物资,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宁晚清眨眨眼,不解道:“我不是将军夫人么,动自己家里的砖头,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话说的,让厉云深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言以对。 是,她是将军夫人,可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是她的家了? “难道不是我的家吗?”宁晚清无辜的反问,“祖母说,出嫁从夫,这是将军的家,自然也是我的家。” 江总管有些郁闷的看着她,他怎么发现,今天的将军夫人有些不一样了? 以往夫人一看到将军,就是一副期期艾艾的怨妇模样。 今日,却大大方方的和将军说话,还说出了如此不要脸的言论……整个王府,敢说将军府是自己家的人,恐怕不超过五人……而且将军府实施军事化管理,就算是将军本人要动用这一块砖头,也是要走流程的,更别说一个不受宠的少夫人了…… 厉云深厌恶的扫了宁晚清一眼,冷沉道:“江总管,告诉她,私自动用公共物资的后果。” 江总管卑躬屈膝的道:“按照将军府的规矩,偷盗物品者,不论价值高低,均杖责三十,女子减半。” “杖杖杖责?”宁晚清话都说不完整了,“我没偷东西,你们别冤枉我!” “此事乃将军亲眼所见。”江总管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少夫人,对不住了。” 他的话落,旁边立刻有两个侍卫走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了宁晚清的手臂。 她看了一眼那侍卫手里的棍杖,吓得腿都软了。 比她的手臂还粗的棍子,打在她身上,肯定得被打残! 宁晚清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她穿越来这个时代,热茶热饭没吃上一口,一直在被羞辱被骂,现在竟然还要被杖打。 她就是想垒一个灶台而已,招谁惹谁了? 原主都被他们折磨死了,难道他们还不解恨,还要把这股怒意持续按在她的头上么? 宁晚清一生气,头脑就有些不清楚,她一把就将抓着她手臂的侍卫给甩开了。 厉云深冷眼看着她,宁晚清这幅样子,除了跪地向他认错求饶,不会有别的可能! 他冷然道:“拖下去,杖责十五,本将亲自盯着!” 第7章 还想耍什么手段 宁晚清真的要气疯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这么生气过。 就算是封建社会,也不能这么青口白牙的冤枉人的,就因为他是将军么? “厉云深!” 宁晚清真的是豁出去了,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死之前,也必须要把这件事给说清楚! 她一步步的朝厉云深走去。 旁边的一干人等全都惊呆了。 全天下,也只有皇帝陛下敢直呼将军的威名,少夫人这是疯了! 将军发怒,一向是伏尸千里,皇帝都不敢在将军生气的时候说话,少夫人这怎么敢? 江总管不由缩了缩脖子,在心里为这位才当了一年的将军夫人默哀。 死在将军手下,好歹也比杖责而死风光,便宜她了…… “厉云深,别以为你是大将军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啊——!” 宁晚清蓄足了气势,正要将厉云深狠狠痛批一顿,她的脚突然就踩到了一个圆润的鹅卵石,她的身体不由朝后仰去,千钧一发时,她的余光看到身后的地上全都是棱角分明的砖头,磕上去,肯定得头破血流。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半空中一个翻身,抬手就抓住了厉云深的衣袍。 然后整个人就这样撞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许是男人常年行军打仗,胸膛全是硬邦邦的肌肉,撞的宁晚清头晕眼花。 “你还想耍什么手段?” 男人冷彻入骨的话在她耳旁响起,她吓得连忙推开他的胸膛,然而,头皮却传来一阵痛意。 她抬手去摸,就发现,她的头发竟然勾在了厉云深外袍的配饰上。 这也太倒霉了…… 宁晚清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刚刚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她现在只想快点远离这个男人。 可因为两人靠的太近,男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和如擂鼓一般的传入她的耳膜。 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从没跟男人离的如此之近…… 越是紧张,容易出乱,宁晚清怎么都无法把头发给解下来…… “还没摸够??” 男人冷彻的嗓音,忽然在她的头顶炸开,如惊雷。 宁晚清迅速解头发的手突然就僵住了。 她虽然是在扯自己的头发,可动作之间好像确实是不小心摸到了厉云深的胸口…… 她尴尬的吞了吞唾液,想说话,余光却瞟到了男人那张冰冷又棱角逼人的侧脸。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朝她袭来。 她连忙解释:“将军,等等,再等一会……” 她头一次恼恨原主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缠了一圈又一圈…… 厉云深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的幽深越来越暗。 女人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他的喉头不由一紧,身体莫名燥热起来。 昨夜他中药后,对这个女人产生不了半分兴趣,为何今日她只是贴近他,他就有些把控不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明显的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劲,她不敢再磨蹭,抓着那几缕缠绕的头发,狠狠一扯,发丝应声而断,她连忙后退一步,目光中隐含着警惕。 她一离开,厉云深感觉自己的怀中蓦然一空。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就好似是有人将他的什么东西给拿走了,他从未有验过这种感觉。 他正思忖时,耳旁突然听到了一个怪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 他眉心一褶,就将目光扫向了声音的来源处——宁晚清的肚子。 第8章 厉云深的试探 宁晚清捂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尴尬极了。 她见周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干巴巴的解释道:“我,我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饭,好饿……” 厉云深冷笑一声:“昨晚发生了什么,需要本将提醒你吗?” 宁晚清的神色瞬间耷拉下来,虽然是原主造的孽,但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委委屈屈的咬唇道:“将军,我真的不是要偷砖头……我去厨房,她们不给我饭吃,我只能自己砌灶台,自己做饭吃,我都已经这么惨了,能不能别打我板子,我这么小的身板,会被打死的……” 她状似在求饶,可是言语之间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 厉云深心口一动,冷然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给提起来:“你的意思是,将军府不给你饭吃?” 他眼神阴戾,带着一股煞气。 宁晚清睁大眼睛,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没这么说,是我自己没胃口才不吃饭的……” 厉云深将她甩开:“本将也没那般不近人情,既然你饿了,那就填饱了肚子再受罚!” 旁边的江总管连忙躬身道:“那奴才这就让厨房送饭菜过来给夫人……” “不用。”厉云深抬手,勾唇看向宁晚清,“你不是说会做饭吗,那便自己去做!” 宁晚清明白,这个男人是不相信她搬砖是为了砌灶台,明显是想试探她。 做饭而已,谁还能不会? 一行人去了将军府的大厨房。 厨房的人全都惊了,围在一起窸窸窣窣的议论着。 “听说是少夫人要自己来做饭吃,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煮菜做饭?” “据说少夫人在宁家爹不疼娘不爱,指不定真会做饭呢。” “做饭可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要不然还要咱们这些厨娘干什么。” “少夫人想在将军面前博擅厨的美名,我看啊,怕是做梦!” 宁晚清不理这些言论,卷起袖子就走了进去,她先观察了一遍有什么食材,这才开始动作。 厉云深站在门口,目光冷彻:“发现什么了吗?” 江总管压低声音道:“回将军,冷月阁后院有一处矮墙,奴才估摸,少夫人是想把那些砖头当垫脚石,偷偷溜出将军府,至于少夫人要出将军府干什么,奴才实在猜不上来。” 呵,干什么,还不是想回宁家告状! 厉云深冷然开口:“既然她要出去,那就让她出去,也该引蛇出洞了。” “是。”江总管恭敬地应下,正要退下,鼻子却敏感的闻到了一阵香味,他眼睛发直的看向厨房,不可置信的道,“将……将军,少夫人真的会做饭,少夫人偷拿砖头,不会真的是想砌灶台!” 厉云深冷笑:“不过是食材天然的香味而已,你去,也能如此。” 江总管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位少夫人嫁进将军府的时候,他不是还专门调查过么,宁府嫡出的大小姐,除了女红拿得出手,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精通,就是因为被养废了,才会被宁家送来将军府当棋子,以降低他们的警惕。 可惜,将军从不是那种轻而易举被算计的人。 江总管气定神闲的站直了身体,却发现,那股香味怎么越来越浓了,勾的他馋虫都出来了。 他抬眼看向厨房,就见宁晚清正在烙饼,她的动作娴熟极了,一个又一个的烙饼被她从锅里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碟子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竟做了十几个大烙饼,色泽金黄,十分诱人。 不会做饭的人,怎么可能做的如此之快,又如此之好? 江总管的眼神都变了。 宁晚清本来只打算做两个烙饼,没想到手一抖,面粉就放多了,她怕浪费,于是干脆就做了一大盘子。 她饿的整个人有些虚弱,什么礼节也顾不上了,洗干净了手,站在灶台边就开始吃烙饼。 唔,好香! 这烙饼里放了一点青菜和肉末,古代天然食材的味道简直是绝了! 宁晚清狼吞虎咽,一口气就吃掉了五个大饼,吃的她都开始打饱嗝了,这才放慢了速度。 然后,她就发现,整个厨房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以及,门外厉云深一行人,也十分震惊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一般。 额,是因为她吃独食,所以这些人才围观她么…… 宁晚清讪讪的拿了一个烙饼,连忙递给厉云深:“将军,你尝尝?” 厉云深不屑一笑:“你以为,本将看的上这种东西?” 好像是看不上……毕竟大将军都是吃山珍海味的……宁晚清的手一转,将烙饼递到了旁边的江总管手里:“要尝尝吗?” 江总管的馋虫在身体里已经奔腾了好几轮了,他一把将烙饼接过来,塞进了嘴里。 第9章 将军夫人被杖责 旁边的几个厨娘被那烙饼香味勾的口水直流。 少夫人做烙饼的时候,她们全程都在,不过是平常的做法,怎么少夫人做的就这么香呢? 她们想去讨一个尝尝,可是一想到早上她们把少夫人的饭菜喂了狗,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被少夫人抓了个正着,便有些拉不下脸来。 宁晚清见盘子里还有许多烙饼,连忙拿了两个给厉云深身后行刑的侍卫,接着又对厨房里的人道:“剩下的你们就分了。” 周边的厨娘一拥而上。 厉云深眼睁睁看着那些烙饼被拿的一个都不剩,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 每个人都有,却唯独他没有! 这女人,真是好样的! 他狠狠地甩了袖子,转头就走,江总管一边啃饼子,一边屁颠屁颠的跟上。 宁晚清却有些莫名其妙,她又没做什么,这男人又发什么神经? 不过…… 她脸上挤满了笑看向被留下来的两个侍卫:“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两位大哥吃了我的饼,等会还是得手下留情呐……” 那两个侍卫没想到少夫人给他们送饼,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一时之间,嘴里的那口饼咽下去也不是,吞下去更不是……但,如此美味,吐掉简直是暴殄天物,算了,对一个女子手下留情也算不得什么。 虽然两个侍卫手下留情了,可习武男子的力气依然大的惊人,十五杖将宁晚清直接给打瘫了。 灵雾眼泪汪汪的来领人:“小姐,你没事小姐,都怪灵雾,为什么让小姐一个人出门,若是奴婢在,拼着这条贱命,也决不会让小姐再受这等折辱……” 宁晚清撑着腰,半边身子靠在灵雾身上,气喘吁吁的说道:“有点疼,但还不至于有事,你别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家小姐死了呢。” “小姐,您千万不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仆二人在灵雾的哭哭啼啼中缓慢的走向冷月阁。 将军夫人被杖责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被传到了将军府每个人的耳朵里。 采翠脸色铁青的在冷月阁的门口站着:“大小姐,你也太没用了,昨天刚被赶到冷月阁,今天就被杖打十五下,宁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是啊,我确实给宁家丢脸了。”宁晚清点着头往里走。 采翠冷冷一哼,这大小姐之前虽然懦弱,好歹也还有点主子的样子,如今彻底遭到了将军的厌弃,便连主子的牌面也没了,被她一个丫环如此呵斥,大小姐居然一声都不吭……一定是因为她是太子妃的心腹,所以大小姐根本就不敢说什么。 采翠更加有底气,跟上去冷声道:“大小姐既然如此无用,还不如让三小姐来做这个将军夫人,也好让将军和太子殿下尽快……” “我确实无用。”宁晚清猛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让丫环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是太没用了,还让丫环对我指手画脚,确实是把宁家的脸都给丢尽了,你说,我应该怎么把丢了的脸捡回来的?” 采翠莫名一呆,她看着宁晚清淡漠如水的眼眸,心口突然抖了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大小姐懦弱可欺,她伺候二小姐的时候,没少为难大小姐,哪怕如今她成了大小姐的丫环,日子过的也比大小姐滋润闲适,她早就习惯了对大小姐的一切提出指责和建议……可如今,大小姐这样的眼神,明明那样熟悉,为何,却让她产生了一丝害怕? “看你吓的。”宁晚清突然弯唇一笑,“你是我的丫环,说这些自然是为了我好,我跟你开玩笑呢。”她说完,转身就走,然而,笑容却在转身的时候消失殆尽。 采翠虚惊一场,在后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哼,她是太子妃的心腹,以后会跟二小姐一起伺候太子,说不定还能当上太子侧妃,一个不受宠的将军夫人她有什么好怕的…… 第10章 吃烙饼的狗 御风和金戈,也就是给宁晚清打完板子的那两个侍卫回到主院,正要汇报情况,就见他们的将军大人一脸黑沉的甩了袖子,大步走进了书房,浑身都散发出暴怒的气息。 江总管了然的笑了,他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敲了敲书房的门。 “滚!” 厉云深冷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江总管的心里愈发有谱了,他笑着道:“将军,奴才给您拿了好东西回来。” 里面静默了半晌,传来一声进来。 江总管立刻推门而入,然后将袖子里的东西放在了书桌上:“将军,这可是奴才特意拿回来孝敬您的,这烙饼的味道要是称京城第二,那绝没有哪个掌柜的敢称第一……” 江总管跟了厉云深接近二十年,将自家主子的脾性摸得清清楚楚。 将军常年行军打仗,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口腹之欲特别重,爱喝酒,爱吃肉,只要是好吃的,来者不拒。 刚刚他在厨房里,分明看到将军看了那烙饼好几眼。 想来将军是不想在少夫人面前自降身份,这才拒绝了少夫人的示好。 不过没关系,他亲自给将军送来,这么好吃的烙饼,将军肯定喜欢。 然,厉云深的脸色却黑沉的犹如天边席卷而来的乌云,心思被一个下人戳破,让他觉得十分难堪。 他甩袖就想把桌子上的两块烙饼拂下去,袖子却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转了个方向:“这种东西也配送到本将面前来?还不如扔了喂狗。” 声音冷冽,犹如冰棱子。 江总管暗道了一声糟糕,他这是想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他连忙弯下身子:“奴才罪该万死,请将军责罚!” “自己下去领板子!”厉云深冷冷道。 江总管道了一声是,这才满脸哀愁的退出了书房。 早知道,他就不拍这个马屁了,哎,一顿板子打下来,他这副老骨头肯定都得被打散了…… 御风看到江总管愁眉苦脸的出来,连忙问道:“将军怎么了?” 江总管摇摇头:“哎,不说了,将军罚我挨板子,按惯例,你们手下留情,我给你们相看媳妇。” 御风立刻就不满了:“江总管,上次你挨罚,我少打了你三板子,你说事后定给我介绍个模样周正的媳妇儿,这么久了都没音讯,我再也不信你了。” “也就你信江总管的话。”金戈在边上凉凉的说道,“别忘了,江总管自己都是个老光棍。” “……”江总管恼羞成怒,“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都给我闭嘴!” 御风和金戈虽然不满江总管画饼不兑现诺言,但江总管年纪大了,若是真的下狠手杖责,估计半个月都起不来,两个人象征性的打了几板子就算完了。 江总管撑着腰扶着小厮站直了身体,嗷嗷直叫的想回房上药,却猛然想起,刚刚那两块烙饼还在将军书桌上搁着呢……那么好吃的烙饼,将军要是真拿去喂狗了,多浪费…… 他走到书房门口,发现门没关,腆着脸道:“将军,奴才回来拿那烙饼去喂狗……” 他说完,抬眼一看,却见那放在书桌上的烙饼竟然不见了。 “已经喂了狗,滚出去!” 厉云深冷然低喝,大手一挥,一道劲风袭来,书房的门就被关上了。 江总管目瞪口呆,好好的,将军怎么又生气了? 不对…… 他刚刚好像注意到,将军的嘴巴边上好像有点点烙饼的碎屑…… 烙饼不是喂了狗,而是进了将军的肚子? 江总管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跟了将军二十年,竟还没摸到拍将军马屁的真谛,他这个总管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那十个板子打得好! 江总管懊恼了一番,一转头,就看到将军府的表小姐站在书房的门口。 第11章 对你百般挑剔 顾烟夕冲江总管点了点头,站在书房的门口柔声道:“表哥,我是烟夕,能进来吗?” 厉云深的滚字已经到了喉咙口,当听到是顾烟夕时,这才缓和的道:“进来。” 江总管不由摇了摇头,将军对这位表小姐确实是不一般,这么生气了都愿意见表小姐。 说不定以后的将军夫人就是表小姐,他得把心提高一点,千万不能把未来的将军夫人给得罪了。 顾烟夕走进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食物的香味,她没有太在意,满脸哀愁的说道:“表哥,刚刚姑母找了我,问我表哥为何如此大动肝火对表嫂动手,表嫂好歹也是宁家的大小姐,若是这件事传到了宁太傅的耳朵里,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厉云深淡声道:“你去告诉母亲,让她无需担忧,我自有计较。” “姑母还说……”顾烟夕唉声一叹,“如果表哥实在不喜欢宁家大小姐,姑母可以去皇宫请求皇后娘娘出面,让表哥和那宁家大小姐和离,免得将将军府闹得鸡飞狗跳,惹人笑话……” “和离?”厉云深冷笑,“这种女人应当被休,和离太便宜她了。” 顾烟夕心中不由一喜,看来表哥还是存了要把宁晚清休掉的心思的,只是目前没有动机罢了。 既如此,那她不如…… 顾烟夕勾唇一笑,面色却十分柔美:“烟夕知道了,那表哥先忙,我去找姑母叙话。” 她一出书房,脸上的柔笑就变成了冷笑。 宁晚清,这些事情可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那就别怪我添一把柴了。 顾烟夕甩袖,抬步朝冷月阁走去。 宁晚清正趴在长凳上指挥灵雾做事,灶台是砌好了,但她还需要柴。 这冷月阁别的没有,就干柴枯叶特别多,她让灵雾全都收集起来。 至于采翠,她目前已经不把她二妹的探子当自己的丫环了…… “表嫂,听说你被将军杖责了?” 冷月阁门口突然呼啦啦的走来了一行人,顾烟夕被丫环婆子簇拥着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 宁晚清见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愿意来看自己,不由有些高兴:“表小姐,进来坐坐?” 顾烟夕看着空无一物的院子,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冷然道:“表嫂,姑母有些话让我转告你,你有时间跟我出来聊一聊吗?” 姑母? 宁晚清回忆了一下,顾烟夕的姑母就是厉云深的母亲顾氏,顾氏年少守寡,青灯古佛了二十余年,在将军府存在感很低,这么多年厉云深在外打仗时,就是顾烟夕陪着,顾烟夕应该可以算得上是顾氏的代言人了。 “好,去哪里聊?” 宁晚清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虽然被杖责了,但其实除了痛感,其他的也还好,不至于瘫了。 而且,她也想跟这位表小姐好好聊一聊关于厉云深的事。 厉云深掌握着将军府每个人的生杀大权,她必须得把这个男人的喜好给摸清楚,不然的话,她总感觉她会动不动就挨一顿板子,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都退下。” 顾烟夕让身边的丫环婆子退开几步远,带着宁晚清在将军府的湖边慢慢的走着。 她看着宁晚清一瘸一拐走的很慢,不由有些恼:“表嫂,你这副样子,可真一点将军夫人的样子都没有,也不怪表哥和姑母对你百般挑剔。” 宁晚清十分无辜:“我让他休我,他又不休,这能怪我吗?” 顾烟夕不由一噎,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要暂时着这个宁晚清。 虽是皇帝赐婚,可表哥手握重兵,要休了谁,还真不是皇帝陛下能管的,更别说区区宁家了。 为防止这女人再生事端,她必须得早做了断了。 顾烟夕咬着牙,突然就扑到了宁晚清的身上。 宁晚清知道自己旁边就是湖,下意识的就往边上躲了一下。 “噗通——” 她一转头,就见顾烟夕掉进了湖里。 第12章 夫人畏罪潜逃了 “……” 宁晚清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大夏天的,是有点热,但这位表小姐也不至于跳到湖里面去解暑…… “救命——唔——救命啊!” 顾烟夕在湖水里挣扎着,短短不足一秒的时间,就已经喝进去了好几口湖水。 宁晚清暗道大事不好,她这是被表小姐给算计了。 她才刚挨了十五板子,可不想再一次被扔到柴房去受罚…… 她想都没想,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湖水里。 她学过游泳,受过专业的培训,下水救人也有人教过,她托着顾烟夕的身子往岸上推去。 却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表小姐落水了,快救人!” “是少夫人!我亲眼看到少夫人把表小姐推下去的!” “少夫人可真是蛇蝎心肠,表小姐这么善良柔弱的女子,少夫人竟都能下此狠手,此事定要上报给老夫人和夫人!” 宁晚清听得一阵火大,既然都说是她推的,那她还救个屁啊! 她把手松开,任由顾烟夕又掉进了水里,然后扎进湖水中,脚一蹬,就游到了不远处的水草丛中。 湖边全都是丫环婆子,还有闻风而来的侍卫,混乱极了,谁都没注意到湖水中的异样。 顾烟夕很快就被捞起来了,她生生吞了好几口湖水,想说话就被水呛住,倒在丫环的怀里直咳嗽。 “怎么回事?” 厉云深正在附近练武,听到动静,脚尖一点就飞了过来,就看到了极为混乱的一幕。 顾烟夕的丫环哭倒在地:“将军,您可得为我们家小姐做主啊……小姐心里善良,见少夫人被杖责,特意拿了生肌膏来探病,可谁料,少夫人竟说小姐假惺惺,说到最后,还对小姐动手,小姐防不胜防,就被少夫人推进了河水里,若不是侍卫正好在周边巡逻,我们小姐可就香消玉损了……” 厉云深一听,瞬间就怒了。 若是以前的宁晚清,他并不觉得这女人敢对顾烟夕动手。 可这接连两次,这女人都胆大包天,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事? 他冷冷厉喝:“她人在何处!” 御风连忙垂头道:“回将军,属下已经带人将附近找了一圈,没看到少夫人的影子……” “少夫人肯定是畏罪潜逃了!”旁边的婆子嫉恶如仇的道,“青天白日之下,少夫人竟敢对表小姐动手,简直是没王法了,将军,您一定要为表小姐做主啊!” 灵雾一直就在不远处跟着,听到这些人给自家小姐泼脏水,气的眼睛都红了:“没有,少夫人没有推表小姐,我分明看到是表小姐自己跳下去的……” 那婆子冷冷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都眼瞎吗?” “不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灵雾的眼泪落下来,跪在地上抓住了厉云深的袍子,“将军,少夫人为了救表小姐,跳到湖里去了,表小姐被救上来了,少夫人还在水里,将军,求求您救救少夫人,求您了……” “怎么可能!”那婆子怒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在湖边看着,可没看到少夫人跳下去救表小姐……少夫人分明就是畏罪潜逃了,别妄图用这样拙劣的借口给少夫人正名!” 厉云深漆黑的眼眸射出摄人的光,他看向湖面,水面十分平静,并不像是有人落水的状态。 他冷冷命令:“来人,封锁将军府,掘地三尺也要把犯人给找到!” 犯人两个字,已经算是给宁晚清定了罪,灵雾的脸上一片死灰。 而湖水里久没有动静,无人呼救,小姐该不会是…… “将军,水里有绣花鞋!” 金戈惊叫一声,立刻飞起从水面跃过去,将那绣花鞋捞了过来。 “是,是少夫人的鞋子……” 第13章 见义勇为的美名 看到宁晚清的绣花鞋浮上水面,灵雾吓得脸色惨白。 “小姐,你不能死……” 灵雾从地上爬起来,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湖里,她手脚并用胡乱的挥着。 明明不会游泳的人,却硬生生凭借着一股力量浮在了水面上,她拂开水草,绝望的哀泣着:“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的……小姐,你别吓奴婢啊……小姐,如果你死了,奴婢也不活了……” 然而,湖面依然一片宁静。 岸边上刚刚还在怒声呵斥灵雾的婆子突然之间就哑然了。 她刚刚好像似乎是看到有个人影,在侍卫来之前就跳进了湖里,难不成真是少夫人? 顾烟夕早就恢复过来了,她暗暗地咬了咬后牙槽,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般。 若是宁晚清真的被淹死了,那就是为了救她顾烟夕淹死的…… 她顾烟夕活着一日,就会被人说她欠了宁晚清一条命,这该有多憋屈…… 但—— 她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若是宁晚清就这么淹死了,那也好,死人才不会跟她争什么。 想到这里,她柔柔弱弱的看向立在岸边的男人:“表哥,我真不知道表嫂竟为救我跳进了湖里,若是早知道,一定会遣人先把表嫂救上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死了表嫂……” “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救人!” 厉云深脸色黑沉,冷冷的命令杵在岸边的侍卫,看也没看哭泣的顾烟夕一眼。 那些侍卫不敢耽搁,纷纷下水去找人。 躲在水草丛中的宁晚清不由勾了勾唇,呵,这表小姐想算计她,也不瞧瞧她是谁。 她在二十一世纪看了多少遍三十六计,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算计。 她不仅不会被算计,还要博一个见义勇为的美名,气死那顾烟夕! 宁晚清将嘴里渡气的空心水草吐出来,脚一蹬,正要浮出水面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低头一看,顿时吓傻了。 一根粗壮的水草不知什么时候缠到了她的脚脖子上,她越是用力,那水草缠的越紧。 卧槽!! 这也太点背了! 宁晚清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明明是赢定了的局面,居然被一根水草给毁了! 但此刻,她也顾不得想这些,保住小命要紧。 她弯腰潜进水里,想把那水草给解开,谁料,这里水草太多,她的另一只脚也被缠住了。 两只脚都不能动,宁晚清一下子就慌了。 她在水里憋了将近一分钟,再也忍不住,跳着浮出了水面,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又被那水草给拽下去了,整个人往下沉。 “在那里,少夫人在那里!”岸边上有人叫了出来。 厉云深眸子一沉,整个人腾空而起,脚尖点在水面上,身影迅速掠过,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宁晚清从湖里面捞了起来,落在了岸边。 “咳咳——” 宁晚清并没有呛到水,但被厉云深夹在腋下,整个人上下颠簸,弄得她头昏脑涨。 厉云深见她浑身湿漉漉的,眸子紧闭,面色苍白,心口突然一紧。 他将人放在地上,双手按压着她的胸口。 这种救人的法子,是他师傅教他的,据说能让溺水的人醒过来。 厉云深的手劲很大,宁晚清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压碎了,她张口就想说自己没事,一口水却突然从胃部被挤了出来。 “噗——” 她一口水喷出来,正好喷在了厉云深的脸上。 宁晚清看着厉云深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心虚的移开目光:“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连忙用手去帮他抹干净,但她手心里全是湖水里的淤泥。 男人绝美的一张俊脸顿时惨遭了她的毒手。 周边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第14章 分明早有预谋 “将军,要不要去找个大夫来给少夫人看看?” 江总管走过来,卑躬屈膝的站在厉云深的身后询问道。 厉云深冷冷将脸上的水珠和淤泥抹下来,目光扫过宁晚清脚踝上的水草,不用两个字冷然从他的唇齿间溢出来。 宁晚清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发毛,她竟有一种她所有的想法被他洞悉了的错觉…… 旁边的江总管见宁晚清身体在发抖,颇有些担忧的道:“将军,虽是夏季,但湖水寒凉,若不及时医治,恐怕……” 宁晚清浑身湿淋淋的,薄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将她身体的曲线勾勒的一览无遗。 厉云深的眸光忽然变得幽深,他冷然抬头,就见周边好几个侍卫的眼神都落在宁晚清的身上。 那眼神,莫名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抬手就将披风解下,飞快的将宁晚清的身体包起来,他脚尖一点,抱着怀中的女人竟就这么消失在了湖边。 “将军……” 江总管喊了一声,可此时哪还有厉云深的影子。 躺在丫环怀里的顾烟夕气的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她也掉进湖里了,她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表哥竟把自己的披风披在那女人身上,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姐,将军一定是去拷问少夫人为什么将你推入湖中,你不要多想……” 怎么能不多想,这怎么能不叫她多想…… 哪有拷问犯人,还亲自抱着犯人去拷问的…… 顾烟夕气的浑身发抖,眼中透出利光。 宁晚清被厉云深夹在腰间,几个起伏间,他们就落在了冷月阁的院子里,男人手一松,就将她扔在了地上。 宁晚清痛的龇牙咧嘴。 “宁大小姐,真看不出来,你的心机竟如此之深!”厉云深的眸子冷冷盯着她,眼中透着厌恶,“将人推下湖水不敢认,竟躲进水里妄图当烟夕的救命恩人?可惜,本将早就看穿了你的阴谋手段!” 宁晚清忙站起来解释:“我真没有推表小姐,我是怕你们误会我,一时情急才躲进了水里……” “一时情急?”厉云深冷笑,“我看你是分明早有预谋!” 他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目光摄人:“你以为成了烟夕的救命恩人,整个将军府就会高看你一眼么?呵,妄想!” 他一把将自己的手甩开:“我警告你,若是再耍手段,我拿你宁府开刀!” 宁晚清有些害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退到了安全距离,才不满的道:“将军明察秋毫,请将军将今日之事查清楚了再来给我定罪,若所有证据都指向我,那我任凭发落。但,如果真的与我无关,我希望,将军至少能主动跟我道歉。” 她眸光清亮,在夕阳光芒的照射下,宛如最美的琉璃珠宝一般。 厉云深看的有半分失神,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轻嗤道:“本将还从未给人道过歉。” 宁晚清扬眉一笑:“那将军不妨体会一下道歉的感觉,其实也还蛮不错的。” 厉云深看着她一脸镇定自若,毫不慌乱的样子,漆黑的眸又深了些许。 今日之事,或许真的有隐情也说不定,但—— 不管有没有隐情,这个女人的行为都透着一股诡异。 在水下不动声响的至少待了有一刻钟,一个在闺阁中长大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而且,她在太傅府中长大,竟还会一手好厨艺,实在是可疑。 厉云深离开冷月阁,冷声吩咐金戈:“好好查一查这个宁大小姐,事无巨细,全都上呈本将。” “是!” 金戈领命,立刻下去办。 第15章 周姨娘的算盘 玉笙居靠近佛堂,为了方便顾烟夕陪伴顾氏,将军府老夫人特地将她安置在了此处。 厉老夫人坐在顾烟夕的床边,面色威严道:“府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顾烟夕虚弱的躺在床上,暗自垂泪,仿佛委屈的一个字都不想说。 旁边的丫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夫人,您可要给我们小姐做主啊!今天少夫人挨了将军的罚,被打了板子,小姐好心好意去看少夫人,却被少夫人推进了湖水里……小姐的身子一向弱,这次受了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小姐在将军府一向有分寸识大体,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惹人嫌的事,奴婢真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这么针对小姐……” 站在一边的穿着绿色褙子,头戴金步摇的周姨娘低声道:“老夫人,少夫人是宁府的人,宁府是旗帜鲜明的太子党,少夫人分明是宁府为了拉拢将军帮助太子登基,这才想方设法送来将军府的,老夫人可不能容忍这个宁家大小姐在将军府兴风作浪……” “闭嘴!”厉老夫人冷冷的扫了周姨娘一眼,“朝堂大事,岂是你这等妇人可以妄议的?” 周姨娘脖子一缩,连忙闭上了嘴巴。 在大宇朝,小妾姨娘之类的人物是上不得台面的,但在将军府却有些特殊。 厉云深的父亲战死沙场后,明媒正娶的妻子顾氏无数次想要殉葬,被安抚下来后,选择了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老夫人年纪大了,顾氏又不管事,于是,将军府管家的权利便落到了一个小小的姨娘手里。 好在周姨娘管家的本事有,且懂得进退,由她所出的一子一女也颇有出息,是以这么多年倒也没有人为难过她。 只是自从将军夫人进门后,她就开始着急了。 若是等宁晚清坐稳了将军夫人的位置,那还有她这个姨娘什么事? 她这个姨娘好不容易有了正室娘子的风光,决不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把管家权利夺走。 想到这里,周姨娘又道:“自夫君走后,夫人再无生念,唯一的慰藉就是表小姐这个侄女,若是夫人知道表小姐在将军府受了委屈,恐怕会想不开呀……” 她三言两语,就把矛盾集中在了顾氏和宁晚清身上。 厉老夫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那宁氏进门初始,倒还恭顺,想着宁氏的八字能压煞气,厉家从未亏待过她。然,深儿一回来,她就方寸大失,先是对自己的夫君下药,接着惹事被杖责,如今,竟然还对一个寄居在将军府孤苦无依的表小姐下手。 看来,这宁氏进门,确实是不安好心。 厉老夫人冷然起身吩咐:“去找个厉害的婆子,教那宁氏学规矩。” 跟在老夫人身后的嬷嬷连忙应是。 等老夫人离了玉笙居,顾烟夕立刻就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冷然看向周姨娘:“姨娘在打什么算盘,我清楚得很,但我还是想警告姨娘一句,只要我姑母还在,那你手中的这管家权便永远只能算是我姑母施舍给你的。” “是是是,表小姐说的是,我这不是为表小姐不甘心么?”周姨娘笑颜如花,“表小姐和将军青梅竹马,本该是一对,谁料,竟被那宁晚清棒打了鸳鸯。不过,那宁晚清居心不良,迟早是会被休的。” 顾烟夕这才满意的点头。 等出了玉笙居,周姨娘却狠狠地淬了一口:“我呸,一个家族破败的表小姐居然还敢妄想当将军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宁家大小姐好歹有宁太傅撑腰,一个家族门楣都没落了的表小姐竟还敢在我面前摆谱,算什么东西……” 周姨娘骂骂咧咧的越走越远。 第16章 活生生饿死她 宁晚清虽被湖水浸泡了一刻钟,但除了半夜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外,身体倒没有别的不适。 只是她一觉醒来,却发现整个将军府的下人都在传她是杀人凶手。 说她得不到将军的宠爱,变得丧心病狂,见不得比她美貌的人,否则就会痛下杀手。 说她连表小姐都敢杀,肯定会对年轻貌美的丫环更加狠毒。 是以,一时之间,将军府内人人自危,长得漂亮的丫环看到了冷月阁都是绕道走。 宁晚清对这些本来是不在意的,直到—— “小姐,厨房现在连馒头都不肯给奴婢了!”灵雾可怜兮兮的擦着眼泪,“那些厨娘不知道是得了谁的吩咐,说一粒米都不能给冷月阁,这是想活生生饿死小姐啊。” 得了谁的吩咐? 那就看她活着最碍谁的眼了。 厉云深要对她动手,根本就不会来阴的。 对付她的人,要么是觊觎将军夫人位置的表小姐,要么就是怕她夺权的周姨娘。 宁晚清笑了一声,不在意道:“那采翠,你去外面买点食材回来,大活人还能被饿死么?” 采翠气的直咬牙:“全府的人都在看冷月阁的笑话,我怎么敢在这种时候溜出将军府,这不合规矩!大小姐要是饿了,自己去求将军,将军总不能真把自己的夫人给饿死!” “采翠,虽然你有太子妃当靠山,但是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丫环。”宁晚清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不敢溜出将军府,那就好好把冷月阁拾掇干净,我等会回来验收。” 她说完,挥挥手就踏了出去。 采翠恼怒的直跺脚:“耽误了二小姐和太子的事,我看你怎么跟太傅交代!” 灵雾不忿的咬着唇:“采翠姐姐,小姐已经够可怜了,你能不能嘴下留情,二小姐的事情可以等之后再……” “之后?”采翠冷笑,“大小姐已经耽误了一整年的功夫了,太子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灵雾默默垂泪,不敢再反驳。 两个丫环的争论宁晚清丝毫不知,她在将军府随意的逛着,府内景致虽好,可她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饿的快晕了,想去厨房蹭点吃的,那些厨娘却怕上面的人怪罪,连个馒头也不给她。 “哎……” 宁晚清长吁短叹,她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女。 “咕咕!” 她正自嘲着,就听到了鸟叫声。 她抬眼看去,就见一只羽毛艳丽的八哥落在远处的地面上,正在啄米。那米粒白的发亮,分明是上好的精米,在这个时代,这种米只有上等人家吃得起。 宁晚清不由有些嫉妒,连鸟儿都有米吃,她居然还在饿肚子,太不公平了。 “咕咕咕!” 那八哥仿佛战胜了的将军一样,又高昂的叫了好几声。 宁晚清盯着八哥,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道道美味佳肴……红烧八哥,清蒸八哥,爆炒八哥…… 她卷起袖子,猫着腰,就朝那八哥扑去。 谁料,那八哥机敏极了,飞快的扑腾起来,对准宁晚清的头发一啄,她的头发被八哥的尖嘴一扯,痛的她头皮都快被扯掉了。 被人欺负就算了,现在居然窝囊到被一只鸟欺负。 他奶奶的! 宁晚清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捉住八哥的翅膀,怒道:“你再啄我,我就把你的羽毛都拔光!” 那八哥仿佛听得懂人话一般,嚣张的一口啄在宁晚清的脸上,幸好她躲避及时,不然肯定得被啄出个血窟窿。 宁晚清简直要气炸了,可还不等她实施报复,八哥就从她手中挣脱,飞在空中,时不时扑下来啄一口她的头发和衣服,她被这只八哥搞得简直是狼狈不堪,抱头乱窜。 “加油!富贵!好样的!” 加油喝彩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传出来,宁晚清吓了一跳,就见一个穿着锦服的老头突然蹿了出来。 那老头笑眯眯的把在空中嚣张飞舞的八哥抱进怀里,亲了一口,赞叹道:“富贵,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八哥!不枉我疼你一场!” 第17章 不靠谱的老将军 宁晚清捂着自己被啄的乱糟糟的头发,石化般的盯着面前的老者。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面前这个老头,是厉云深的祖父,也是当年响当当的大将军。 只是十多年前,厉老将军受命出征时,头部受了重创,没治好,成了一个弱智的傻子。 但厉老将军为大宇朝浴血奋战几十年,哪怕他成了傻子,那也是个受人敬仰爱戴的傻子。 这老将军,每日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打马遛狗,斗鸟斗鹅斗蛐蛐……其中,以斗鸟最得老将军的心,据说,老将军有一只八哥,是皇帝陛下亲赐的,老将军喜欢这只八哥喜欢的不得了,每天吃饭睡觉都带着。有一次,一个下人不小心扯掉了八哥的一只羽毛,就被老将军痛打一顿卖出了将军府,任何人求情都没用。 足以可见,老将军是有多么喜欢这只八哥。 那只八哥的名字,似乎就叫……富贵。 宁晚清不由咽了咽口水,目光虚虚的瞟了瞟八哥散落在地的十几根羽毛,她连忙弯下腰将羽毛捡起来,藏进袖子里,企图蒙混过关。 “你是哪个院子的?” 苍老的声音传来,虽然有些随意,却依然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 宁晚清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她急中生智,飞快的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灰,然后站起来低着头,哑着嗓子道:“回老将军,奴婢是府里负责洒扫的丫环,嬷嬷还有别的吩咐,请恕奴婢先告辞了。” 她说完,飞快的转身。 “站住!” 老将军却冷冷的说了一声,然后抱着八哥,堵住了她离开的路。 宁晚清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没事干嘛去招惹八哥,这可是封建社会,这只破鸟的地位比她高多了,老将军要是让她死,她就必须得死! 完了完了,她今天被这只八哥给坑死了! “你,收拾一下,跟我出府!” 宁晚清瞪大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老将军,您这是?” “我的宝贝富贵喜欢你,我就不责罚你了,快点换身衣服,跟我出去!”老将军不耐烦的说道,又亲了亲怀里嚣张的鸟,“好富贵,今儿咱们要跟和亲王的威虎一斗,你可别给我丢面子……” 富贵喜欢她?确定?宁晚清简直欲哭无泪,再说了,老将军要去斗鸟,带她干什么? 她虽然也想出去逛逛街,可是万一被人发现她偷溜出府,少不得又要被厉云深一顿喝骂…… 然而,这件事宁晚清根本就拒绝不得,老将军身旁的小厮立刻拿了一套男装扔给她,让她换上后,一行三人就从将军府后的狗洞钻了出去。 宁晚清更想哭了。 看老将军这熟练的姿势,恐怕没少从这个狗洞钻出去,好歹也是名震一方的大将军,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形象呢……若是被老夫人知道她和老将军一起出去,估计她的腿得被打残…… 一路上,宁晚清都哭丧着一张脸,直到到了斗鸟场,她的心情才开阔起来。 第18章 第二大功臣 这个时代的贵族喜好斗鸟,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在茶馆举办斗鸟的活动,十分热闹。 厉老将军一进去,就有一个中年的锦袍男子走了进来,他一手摇着玉骨扇,一手提着一只鸟笼,笑呵呵的迎上来:“老将军,我还以为你的富贵怕了威虎,不敢应战呢。” 厉老将军立刻不满的道:“和亲王,你这只鸟除了名字能和老虎相提并论,其它的连我家宝贝富贵的一根羽毛都比不上!行了行了,别在我眼前碍眼,让开让开!” 和亲王被厉老将军大手挥开,十分不满。 但厉老将军自从脑部受伤后,说话行事就从来没有什么章法,连皇帝陛下都敢顶撞,他一个亲王在战功赫赫的老将军面前还真没什么说话的底气。不过没关系,今儿他的威虎一定能再显神威,杀那个富贵片甲不留,看厉老将军哪里哭去! 宁晚清跟在厉老将军的身后,好奇的东看西看。 能在这个斗鸟场的人,大多是贵族,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顶鸟笼,笼子里大多是八哥,也有山鸡锦鸟许多别的品种,鸟的品貌虽然不一样,但每只鸟的羽毛都十分艳丽漂亮,一看就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斗鸟场悬挂一副对联:“养得鸟中鸟,留住春外春。”莫名添了些许诗意。 等到斗鸟开始,宁晚清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厉老将军为什么非要带她出来。 “富贵,看这里!富贵,把威虎当成她!快啄!” “狠狠啄眼睛!好样的,富贵,厉害!” 厉老将军摇着宁晚清的肩膀,不停地指使富贵看这边。 那富贵跟宁晚清结了仇,看到宁晚清就要啄一口,奈何那威虎总是拦在富贵的面前,富贵被拦的发怒,几个扑腾袭过来,凶狠的一口啄在威虎的眼睛上,然后昂着头落在了厉老将军的肩膀上,紧接着,一口啄散了宁晚清的头发。 “富贵,你太厉害了,给我争了一口气,今晚给你赏赐!” 厉老将军高兴地跳起来,抱着八哥狂亲,而那和亲王的八哥被啄瞎了一只眼睛,脸臭的可以。 “哈哈哈,承让承让!”厉老将军丝毫不谦虚的冲和亲王笑道。 和亲王袖子一甩,走了。 厉老将军也不在乎,笑眯眯的看着倒霉的宁晚清:“你今儿帮我赢了威虎,是第二大功臣,说,想要什么赏赐!” 宁晚清哀怨的看向那只战胜了的八哥。 厉老将军护犊子似的把八哥抱紧:“你可别打我八哥的主意,它啄了你一口,大不了,你……咬我一下!” 厉老将军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递过去。 宁晚清简直无语,她又不是属狗的,怎么可能会去咬人。 她想了想,无奈的道:“老将军,我还没吃午饭,能不能赏我一顿饭吃?” “好说好说!”厉老将军松了一口气,“走,咱们去醉仙楼吃饭。” 听到醉仙楼,宁晚清的眼睛亮了一下。 醉仙楼貌似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连锁酒店,据说做菜的厨师都是从御膳房里挖过来的,她在二十一世纪做过国宴,却从未吃过御厨做的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她一定要好好仔细品一品。 然而,还没等宁晚清雀跃多久,她抬头,猛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9章 狭路相逢 “云深,自你从边塞回京之后,吾还未与你单独见过。”穿着明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走在厉云深的身侧,面带和煦的笑意,缓缓道,“数年前,你乃吾之伴读,你我二人交情匪浅,然,你去边塞后,回信渐少,倒是显得生分了。” 厉云深的眉目间有着自带的冷沉,他淡淡的颔首道:“太子殿下,微臣在边塞驻守,确实不得闲暇回信,这是微臣的疏忽,请太子殿下恕罪。” “哎,你我之间无须这些虚礼。”太子连忙摆了摆手。 厉云深面色淡然,跟着太子朝醉仙楼走去。 今日下朝,他本该去操练场练兵,却被太子截住了去路,非要带他来醉仙楼一聚。太子意欲何为,他自然知道,只是拒绝了太多次,若是再拒绝,恐怕会惹太子不快。既然事已至此,那也只能顺水推舟,总之,任何事他问心无愧就是了。 厉云深正要踏进醉仙楼,却突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错愕的开口:“祖父?” 厉老将军听到祖父两个字,暗道大事不妙,脚底抹油就要跑。 厉云深却冷喝道:“御风,金戈!” 跟在身后的两个侍卫立刻飞奔过去,挡住了厉老将军离开的退路。 “深儿……”厉老将军挠着胡须笑着,“我就是出来逛逛,没做别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祖母……” 厉云深脸色黑沉,目露不快。 祖父受伤后,神志变得如同七八岁的顽童,而今越是年长,越是顽劣,经常趁人不注意从将军府内偷跑出来,祖母为此没少伤神。可无论祖母怎样防范,祖父都乐此不疲的外逃出来玩闹,每每都要祖母派人出来找才肯回去。 厉云深冷声道:“送老将军回去!” 厉老将军袖子一甩:“我是你祖父,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管我的事?”虽然语气冷硬,可终究是没多少底气。 “云深,老将军是驰骋战场的大将军,整日被拘在小小的将军府自然不高兴,不如就随我们一起用餐了再回府。”太子恭谦的笑道,“老将军,里面请。” “太子殿下,还是你英明,等有时间,我在皇帝陛下面前帮你美言几句。”厉老将军抱着八哥,仰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醉仙楼。 宁晚清死死地垂着自己的脑袋,尽量降低存在感,悄咪咪的也跟了上去。 好在她只是一个穿着灰扑扑,脸上也全都是灰尘的小厮,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一行人进了醉仙楼的雅间。 厉老将军没有什么尊卑的观念,大大咧咧的就坐在了主位上,然后冲宁晚清招了招手:“来,坐,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本将军一向赏罚分明,定叫你吃的迈不动脚!” 宁晚清简直欲哭无泪。 为什么她越想降低存在感,这老将军越要把她暴露呢? 要是让厉云深知道她偷溜出府,以这个男人的性子,肯定要杖责她! 况且,太子殿下都没落座,她一个小厮有什么资格坐下? 宁晚清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拒绝的话,就感觉到好几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如芒在背,想说的话也梗在了嗓子眼。 第20章 精神失常发狂了 “老将军,主仆有别,还是别为难这个小厮了。” 太子的声音温和谦卑,让宁晚清顿生好感,她不由感激的看了太子一眼,然而余光却扫到了坐在太子边上的厉云深身上,那男人冷沉着一张脸,那双漆黑的利眸正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看穿了所有的一切。 她吓得心脏一抖,连忙垂下头,规规矩矩的站好。 厉云深的手扣着桌面,淡淡的道:“祖父,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眼生的小厮?” 宁晚清吓得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虽然这件事她可以解释,可是这个男人会信么?说不定会以为是她撺掇老将军出府,说不定还会以为她别有所图,谋害老将军……这等罪名,她可承受不起。 “你身边跟着的侍卫我也不认识,我怎么没问你?”厉老将军呛了回去。 厉云深眸光讳莫如深。 然而站在身后的御风和金戈却想吐血。 他们两个是当年厉老将军亲自选拔出来,送到将军身边的贴身侍卫,他们的功夫都是老将军亲手调教的,而今,老将军却说不认识他们,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么? 太子笑着挥了挥手,转开了话题:“云深,如今边塞小国频频侵犯,虽被你一鼓作气赶出边塞,但依然有不少隐患,父皇钦点兵部侍郎接管边塞大军,此事,你有何看法?” 厉云深面色看不出情绪,沉缓的道:“皇帝陛下英勇决断,并非微臣能妄议的。太子殿下今日面见微臣,应该不仅仅是询问边塞之事?” 太子淡然一笑:“吾只是想着与云深多年未叙,这才有今日饭局,看,这是吾特意让厨师准备的常胜龙井竹荪,寓意常胜归来。这道菜,是醉仙楼的厨师独创,名为兄弟阋墙,据说是取双胎猴头烹制,顽猴活着之时,取其头颅蒸熟,寓意兄弟齐心,抗敌万里……” 太子的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厉老将军扔了手中的筷子,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头……” 厉云深的脸色不由大变,快步走过去抓住了厉老将军的肩膀。 然而,厉云深的武艺是厉老将军亲手教的,他一弯腰,就躲开了厉云深的碰触,单手一摸,就将厉云深别在腰间的佩剑给抽了出来,大力一挥,一张餐桌顿时被他劈成两半。 宁晚清吓得两眼呆滞。 她听府里的人说过,老将军发病时会精神失常发狂,任何人都劝不住,除非打晕老将军,才能让他停歇下来……若是没有办法打晕老将军,就只能让他自己闹腾累了才会罢休。 而老将军年轻时驰骋战场,力大无穷,他闹腾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雅间的桌子椅子全都被劈开了,盘子杯子碎了一地。 厉云深几次三番想靠近,都被那把剑给逼退了。 太子吓得面色有些白,却还是谦恭的劝道:“老将军,吾方才所言乃顽猴之头颅,并非敌军头颅,老将军先把刀剑放下,有什么话,慢慢再说……” “哐!” 厉老将军一刀劈在了窗户上,而那剑锋,距离宁晚清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宁晚清僵立着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老、老将军……我,我可以帮富贵斗赢威虎,您千万不要杀我……我、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很多您这辈子都没吃过的美食,杀了我,您就没得口福了……” 然而,厉老将军仿佛没听到一般,举起剑,朝宁晚清劈过来。 第21章 倒霉的小厮 剑刃离宁晚清的脑袋只有一指宽时,硬生生的停下了。 厉老将军豹眼圆瞪,怒声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宁晚清吓得大口喘气:“我说,我可以帮富贵斗赢威虎……” “不是这句!”厉老将军举着剑道。 宁晚清呐呐的张唇:“我说,我会做很多好吃的……” “对,就是这句!”厉老将军将宝剑扔在地上,大咧咧的往唯一幸存的椅子上一坐,“一盏茶的时间,要是没有好吃的端上来,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宁晚清捡回来一条命,连滚带爬的就跑出了雅间。 厉云深的目光变得黑沉起来。 祖父出事至今已有十余年,每年都会发病三四次,每每都需要被人打晕,才会停止发狂,这么多年了,不管何人安抚劝慰,祖父都不会听进耳朵里,而今天……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厮说要做好吃的给祖父,祖父竟然就将剑给扔了。 在此之前,不是没有人用美食哄过祖父,可是无效。 为什么一个面生的小厮却能让祖父安静下来,那个小厮是谁? “云深,你们将军府的小厮果然也有将门风范!”太子语气赞叹的道,“一个小厮,竟能于危难之中想出破解之法,不过,吾观这小厮不过十余岁,且瘦骨嶙峋,当真能做出美味佳肴来?” 厉云深沉吟道:“微臣也不清楚,不过一盏茶后就该知道了。”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掌柜的带人来将雅间收拾干净后,一盏茶就喝完了。 然而,那离开的小厮却完全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厉老将军焦躁的在雅间走来走去,频频看向门外。 太子低低的道:“云深,若是那小厮不来,老将军的旧疾恐还会发作。” 厉云深点了点头,这次他的心里有了成算,定会在祖父发作之前将祖父打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厉老将军的怒意慢慢的浮了上来,他大手拍桌,怒道:“来人,把那个满嘴花言巧语的小厮给我抓过来!我等了这么久了,什么好吃的都没看到,居然敢骗我,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御风和金戈不由在心里为那个小厮默默地点了一根蜡。 老将军年轻时征战南北,天南地北的美食都尝过,对食物的要求奇高,或许那小厮深知这一点,知道没办法用美食糊弄过去,所以偷偷跑了。 可是那小厮也不想一想,这京城之下,全由厉家管辖,一个小厮能跑到哪里去? 厉老将军见雅间内的人不听他的吩咐,盛怒之下,一脚将门给踢开,准备亲自去捉拿那小厮。 宁晚清端着一盘点心进来,和厉老将军刚好撞了一个满怀。 “老将军,您这是要去哪里?”她温声道,“不如先尝了这冰糕再去?” 她一进来,满室的剑拔弩张立刻消散,原本愤怒发狂的老将军瞬间安静下来,好奇的看着托盘里的点心。 宁晚清笑着举起一块红色的糕点:“老将军,这是冰糕,消暑清凉,夏天吃最好,您试试。” 然而,厉老将军却不屑的道:“糕点是小屁孩吃的玩意,我才不吃,拿走!” 宁晚清暗自腹诽,您老现在可不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屁孩么…… 她耐着性子,笑眯眯道:“老将军,您确定不吃么,很好吃的哦,一点都不甜,也不腻,一口吃下去,满嘴都是清香,最关键的是,能抚平燥热……” 她说着,举起糕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副要把自己的舌头也一起吃下去的模样。 “算了算了,既然你辛辛苦苦做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吃一块。” 厉老将军睨了宁晚清一眼,面带不屑的拿了一块冰糕扔进自己的嘴里,他苍老的眼眸猛地放出一道亮光,然后将托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一块又一块的冰糕被他扔进了嘴里。 宁晚清连忙道:“老将军,这是糯米粉制的,不能多吃……” 老将军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越吃越快。 太子看着厉老将军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咽了咽口水:“老将军,此冰糕味道如何?” 厉老将军含糊不清的道:“好吃!人间极品!”说完,转了个身,将冰糕护在怀里,好像是怕人抢走了一样。 太子想说,能不能给我也尝一块,可是,堂堂太子,伸手向大臣要吃的,是不是太跌份了? 他转头看向厉云深。 厉云深也是个资深的吃货,自家祖父吃的津津有味,他早就流口水了。 他抿了抿唇,将口水咽下去,淡声道:“你,再去做一盘冰糕献给太子殿下。” 宁晚清听到厉云深的声音,吓得又是一抖,连忙低下头弯着腰退了出去。 她现在只祈祷厉云深没有把她认出来,否则她真的完了! 她将自己手上的糯米粉拍干净,决定趁现在没人盯着她,赶紧钻狗洞回将军府,要不然时间拖的越久,她越有暴露的可能。 宁晚清正要离开醉仙楼,就见厉老将军风风火火的从她身后蹿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朝前跑去。 “老、老将军!”宁晚清不明所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哼,你是我的小厮,可不是太子小儿的御厨,你做的冰糕只有我能吃!”厉老将军霸道的说道,“万一太子小儿瞧上了你做的冰糕,把你要到御膳房去了,那我可不亏了!走,咱们回府!” 宁晚清简直哭笑不得。 好在厉老将军接下来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两人顺利的钻进狗洞回了将军府。 然而,临近分别,厉老将军却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让人把你调到我身边来当小厮。” 宁晚清甚是无语,她最初和老将军相遇的时候,她穿的好像是女装,怎么突然就成小厮了? 不过这也说明厉老将军的记性不怎么好,她随便胡扯道:“奴才名叫阿清。” “行,我记着了。” 厉老将军挥了挥手,摸了摸肩膀上的富贵,大摇大摆的走了。 宁晚清松了一口气,连忙朝冷月阁走去。 第22章 偷鸡摸狗的勾当 此时已是黄昏,暮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将军府,不少院落都点了灯。 宁晚清一路优哉游哉走向冷月阁时,就发现冷月阁那个方向人声鼎沸,似乎很是热闹,那不是将军府最落魄的偏院么,这么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宁晚清皱起眉,加快了脚步。 “说,少夫人去哪里了!” 周姨娘站在冷月阁落败的院子里,盯着面前的两个丫环,怒声吼了一句。 灵雾被两个三大五粗的婆子押着,眼泪哗哗的流:“周姨娘,这件事跟我们家小姐无关,不可能是我们小姐干的……小姐如今虽然不得将军的喜欢,但也是宁家嫡出的大小姐,不可能去做那等偷鸡摸狗的勾当!” “赃物都找到了,还想狡辩?”周姨娘冷哼一声,“既然少夫人不在,那我就先拿你们两个丫环去跟老夫人交差!” “住手。” 一道清丽的嗓音在冷月阁上空响起,周姨娘不由愣了一下。 这宁氏进门一年了,她也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次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换了个人似的? 周姨娘回过头,就见一个人灰头土脸的走了进来,满脸都是灰,身上还穿着小厮的男装。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少夫人,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宁晚清目光扫视着院落,淡声道:“周姨娘,如此阵仗,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灵雾更咽的道,“夫人的玉镯被盗了,周姨娘说是被小姐偷走了,非要带奴婢去问罪……” 周姨娘冷冷哼道:“玉镯就是在冷月阁搜出来的,我可没冤枉你们!少夫人,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跟我去老夫人面前回话,这件事少不得要给夫人一个说法。” 宁晚清的眉头皱起来,她看向周姨娘手里的玉镯,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冷月阁从里到外都是她亲手清理出来的,绝不可能会有这个玉镯,而灵雾胆小,采翠自视甚高,两人也不可能去偷别人的东西,那就只能说明,是有人恶意栽赃陷害她。 宁晚清眯起眼睛:“就算玉镯是在冷月阁里找到的,但凭什么认定是我偷的?周姨娘,这将军府都归你管,你应该知道,冷月阁是没有门的,任何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夫人的玉镯落在冷月阁的院子里,任何人都有可能偷,你可不能只盯着我们主仆三人啊。” “少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周姨娘冷笑打量着宁晚清,“但是,不管少夫人如何能言善辩,都改变不了这个铁板钉钉的事实!况且,少夫人堂堂将军夫人,竟作小厮打扮,还在自己的脸上摸了烟灰,明显就是要去做偷鸡摸狗的勾当!玉镯可以说是有人强塞进来的,难不成少夫人这一身,也是有人强迫你打扮的吗?” 宁晚清不由哂笑,她这一身,还真是被老将军强迫穿上的,不过就算她解释,周姨娘会信么? 当务之急,她应该把这一身衣服换下来,否则去了老夫人那里也无法交代。 她的眼珠转了转,正要说话,周姨娘就大声道:“少夫人,既然你自己不肯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带少夫人去正居堂!” 旁边两个粗壮的婆子倾身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了宁晚清的手臂。 宁晚清冷然道:“周姨娘,就算你有管家之实,那也只是一个姨娘,我是主,你是仆,你敢叫人对我动手?” 周姨娘听到她的话,面色更冷。 亏她还以为这宁氏软弱可欺,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收拾,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棘手,三言两语就让她有些无力招架。 她冷冷低声道:“你是将军夫人又如何,得不到将军的宠爱,连三等的丫环都不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押着少夫人去见老夫人!” 宁晚清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看来还是得去老夫人那里走一遭。 她眯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 从原主嫁进将军府之后,好像就只见过老夫人两次,一是新婚当日,二是新婚次日,然后老夫人说以后不用去请安,于是原主竟真的一次也没再去过……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出老夫人对原主肯定是不喜的。 虽说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可是她这一身装扮确实无法解释。 而且有人故意陷害,肯定把证据都准备好了,她今晚想脱身,想必得费一番心思。 “少夫人,自将军回京后,你便越来越不安分,等着被休!” 周姨娘凑近宁晚清的耳旁,讥讽的说了一句,似是不够,又在她的脚上踩了一脚才罢休。 宁晚清忍这周姨娘已忍了多时,说风凉话便算了,竟还对她动手? 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将周姨娘推了一把。 周姨娘根本就没料到宁晚清敢动手,一个不妨,肥胖的身体就向侧边倒去,刚好撞在了一个提着灯笼的丫环身上,那灯笼被周姨娘压扁,火星子迸出来,落在了周姨娘的头发上。 头发上有油,遇火就烧了起来。 周姨娘吓得惊慌失措,一边跑一边叫,毫无形象。 “来人哪!救命了!快灭火!” 周姨娘身边的丫环见状,连忙接了一盆水过来,对着周姨娘的脑袋就淋过去。 火是灭了,但周姨娘也被浇成了一个落汤鸡,满头的珠翠也被烧的乌漆嘛黑,周姨娘颜面大失,怒目瞪了宁晚清一眼,气愤的转身就走,生怕被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活该!”采翠狠狠淬了一口,“青口白牙污蔑人,就该遭报应!” 宁晚清捧腹大笑起来,周姨娘踩她一脚,她害的周姨娘烧了一头长发,是她赚了。 她正打算趁机会进院子换一套衣服再出来,两个婆子就尽忠尽职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少夫人,就算您再把奴才几个的头发烧了,奴才也必须带您去老夫人那里回话!少夫人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们抬?” “去,当然要去。”宁晚清道,“能不能让我先换件衣服……” “不能!”两个婆子凶神恶煞的靠近。 宁晚清举手投降:“行行行,我自己走,不劳烦你们了还不行么?” 她阔步朝正居堂走去。 第23章 还望祖母明察 此时已是酉时,虽是夏季,但天色也完全黑透了。 正居堂位于将军府的正中央,月光如水般洒下来,一地的清冷和肃然。 厉老夫人看着宁晚清走进来,慈眉间浮现出了一丝冷意。 从宁氏进门至今,她和这个孙媳妇也只打过两次照面,当初她念着宁氏年幼,且新婚当日深儿就领兵去了边塞,她格外体恤宁氏,特意吩咐让宁氏清晨无需再来请安,没曾想,这宁氏竟也真的一次也未曾来过这正居堂。 好歹也是宁府嫡出的大小姐,竟如此没有家教礼数。 因而,在内心深处,她对这个孙媳妇是不满意的,但这宁氏的八字能压深儿身上自带的煞气,又是由皇帝陛下亲自赐婚,她就算再不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祖母。” 宁晚清站在庭院中间,微微福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厉老夫人冷然的看着她:“所犯何事?” “祖母,孙媳没有犯事。”宁晚清从容不迫的道,“周姨娘在冷月阁找到了母亲的玉镯,便说是孙媳所盗,但孙媳住进冷月阁也不过一天时间,怎能让孙媳来背这个黑锅?祖母,孙媳之前惹怒了将军,将军发怒将孙媳赶到偏院居住,孙媳虽然委屈,但也不至于头昏脑涨去偷母亲的玉镯。再则,孙媳也是出生名门,乃宁家嫡出长女,又怎会行如此偷盗之事?还望祖母明察!” 厉老夫人的眸光不由动了动。 她和这个孙媳虽然打交道不多,但也从婆子丫环的嘴里听说过宁氏的行径,胆小怕事,整日都躲在院子里绣花,从不见生人,就连跟管事的婆子要一些针线,都温声细语生怕得罪了人一样,就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敢在她的面前说出如此调理明晰、铮然有力的一番话来? 厉老夫人正沉思间,站在一旁的顾烟夕就柔柔的道:“表嫂,姑母的玉镯就是在今日下午遗失的,那个玉镯是亡故的姑父留给姑母的定情信物,对姑母而言格外重要,所以这才大张旗鼓的搜查玉镯的下落。烟夕自然相信表嫂不可能去偷玉镯,只是玉镯就是在表嫂的床底下搜查出来的,这一点表嫂又该如何解释呢?” 宁晚清淡然一笑:“如果我偷了玉镯,定然藏在一个谁都怀疑不到我身上的地方,才不会那么傻藏在自己的床底下等你们来搜查。” 厉老夫人的眸子眯了起来。 谁说这宁氏胆小如鼠,谁说这宁氏怯弱怕事,依她来看,胆子可大得很! 她将青瓷杯的圆盖揭开,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宁氏,你说说,今儿一天你去哪了?为何府内大张旗鼓搜查玉镯之时,你不在?” 顾烟夕不由得意的勾起了唇。 今日搜查之时,她还担心宁晚清会坏事,没想到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在冷月阁。 而且…… 顾烟夕盯着宁晚清的一身装扮,脸上露出一丝关切:“还有表嫂,你是堂堂将军夫人,代表着将军府的门楣,为何……为何你会穿着下人小厮的衣裳?” 顾烟夕话音一落,在场的丫环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从少夫人进门开始她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少夫人穿的根本就不是女装,而是男装!还是最底层下人穿的那种男装! 一个当家夫人,穿着男装,实在是很难让人猜出她到底想去干什么! 厉老夫人的眸光如利刃一般落在宁晚清的身上。 “少夫人这次完了!”有丫环交头接耳道,“人证物证俱在,少夫人怕是脱不了身了!” “将军早就厌弃了少夫人,夫人又从不管事,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少夫人这是自寻死路!” 在众丫环的议论声中,忽然响起了一道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众人看去,就见站在庭院正中间的宁晚清低低的垂着头,哭声正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少夫人胆小懦弱喜欢哭是出了名的,就连厉老夫人都耳闻过,所以听到她哭也并不觉得怜惜。 “啪!”厉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声道,“宁氏,你还觉得委屈了不成?” 宁晚清被这一生怒吼吓得身体一震,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流。 她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梨花带雨的摇摇头:“祖母,孙媳不觉得委屈,这一切都是孙媳咎由自取,孙媳任凭祖母发落……” 顾烟夕的目光透着阴沉,声音却温柔极了:“表嫂,老夫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发落你的,只要你解释清楚你今日去了哪里,说清楚你为何作小厮装扮,我相信老夫人一定会给你一个机会的……” 说来说去,她还是揪着这一身男装不放手。 也是,堂堂将军夫人穿男装,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一件丢尽家族脸面的事,也能侧面证明确实是她宁晚清偷了玉镯……这表小姐,分明是要把她死死的踩进泥潭里,彻底不能翻身了才罢休啊! 宁晚清拭了拭眼角的泪珠,轻声道:“祖母,您当真愿意给孙媳一个机会吗?” 她的眼眸染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湿意,犹如一只在迷雾中迷途的小鹿。 厉老夫人的目光不由柔和了些许,淡淡的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自会再给你一个机会。” 咔嚓。 一声轻微的细响,顾烟夕小指的指甲生生被她自己给折断了。 她的脸色阴沉下来,精致的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 她精心设计一场陷阱,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这边,难不成就算这样,也依然无法彻底将宁晚清赶出将军府吗? “谢谢祖母愿意给孙媳机会。”宁晚清柔柔弱弱的道,“但孙媳还是要说,孙媳没有偷盗玉镯,孙媳没有犯错……” “大胆!”厉老夫人刚刚软下来的心倏然变得冷硬起来,她再次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大胆厉氏,知错不改,固执嘴硬,强词夺理!今我厉氏家门不幸,竟娶得如此少夫人,来人,带少夫人去祠堂,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就什么时候放出来!” 第24章 好毒的心机 “祖母,您还没听孙媳说完。” 宁晚清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躲开了前来捉拿她的两个婆子。 “孙媳前天惹怒将军之后,被将军发落至偏院,偏院久无人住,孙媳连换洗的衣服都无,这才借了小厮的衣服拿来换洗。孙媳自知堂堂少夫人穿下人衣衫不成体统,是以今日一整天都躲在没有人烟的后院,就是怕孙媳给将军府丢脸。” “傍晚时分,孙媳念着换洗下来的衣衫应该干透了,这才回到冷月阁,没想到,孙媳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周姨娘就对孙媳喊打喊杀。祖母,孙媳真的什么都没做,孙媳冤枉啊,求祖母明察秋毫,还孙媳一个清白!” 说到最后,宁晚清已语不成调,更咽的跪在了地上。 厉老夫人浑身的冷气忽然就散去了。 前天深儿将宁氏发落到冷月阁的事情,她也是听说过的,这冷月阁在三十多年前还是一个主院,后来冷月阁住着的姨娘疯了,那院子也就荒废了几十年,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宁氏一个大小姐住在那里,也是委屈。 堂堂少夫人,竟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说出去确实是厉家理亏。 厉老夫人淡淡的看着她:“你真没偷玉镯?” “孙媳以孙媳自己的命,以及宁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发誓,否则天打雷劈。” 古代人崇尚迷信,宁晚清这个誓言一说出来,厉老夫人当下就信了她的话。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起来。” 顾烟夕不忿的道:“老夫人,那玉镯被盗之事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能算!”厉老夫人眉目发冷,“将军府内出了内贼,必须彻查!” 顾烟夕的身体不由一抖,若是随便查查,所有证据都会指向宁晚清。 但如果认真的查起来,那她很有可能引火烧身…… 宁晚清不急不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缓缓道:“表小姐,你和母亲走得近,每日都会去佛堂,若说佛堂有什么可疑的窃贼,应该是表小姐最清楚?祖母,周姨娘受了伤,此事不如交给表小姐去彻查?” 闻言,顾烟夕先是一喜,接着心口不由一凉。 若是让她来彻查,那她自可以保住自己不被查出来。 可如果她查了许久都没查出头绪,肯定也会被老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那么,她唯一能走的一条路,就是把自己在将军府的一个心腹交上去,这样既可以把自己从这件事摘出去,又可以让老夫人认可她管家的能力…… 好毒的心机! 顾烟夕的眼里淬出了剧毒。 也就是说,她辛辛苦苦谋划了一场,不仅没有踩死宁晚清,反倒让自己失去了一条左膀右臂! “怎么,表小姐不愿意么?”宁晚清面色清淡的道,“母亲最是信任表小姐,你不愿意为母亲排忧解难吗?” 顾烟夕掐着自己的断指,一字一顿道:“只要老夫人相信烟夕,烟夕自然全力以赴。” “那就让烟夕去查。”厉老夫人淡声道,“张妈妈,你从旁协助。” 五十多岁的张妈妈从阴影处走出来,躬身道:“是。” 顾烟夕看到张妈妈,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有张妈妈盯着,恐怕她这个查案又得难上加难,失去一个心腹不算什么,关键是,决不能让自己被怀疑,否则将军夫人的位置永远都不可能由她来坐! 等顾烟夕和张妈妈离开,厉老夫人的目光这才转过来,落在宁晚清的脸上。 宁晚清刚刚声泪俱佳的演了一场大戏,神情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腆着脸笑道:“祖母,孙媳穿着一身太难受了,能不能允许孙媳先回冷月阁洗漱干净了再来回话?” “去。” 厉老夫人淡淡的说道,宁晚清如蒙大赦,连忙退下了。 “老夫人,奴婢瞧着,发现少夫人好像跟前阵子不一样了。”站在后面的杨妈妈上前一步,低声道,“少夫人虽然在委屈诉苦,但所说的话却又字字珠玑,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来。府里的人都说少夫人胆小怕事,今日一见,奴婢可不这么认为了。” “你也看出来了?”厉老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茗茶,“初见宁氏,我真当她是个被养废了的大小姐,如此看来,她算是有些城府,看来她嫁入将军府的这一年,也学了点东西,只是那点小聪明,根本就配不上将军夫人这个位置。” 杨妈妈不由惊诧道:“那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若深儿不喜欢,休了也无妨,全看深儿作何打算。” …… 宁晚清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冷月阁,还不忘欣赏了一下难得的月色。 她走到院子门口,以为最先迎接她的会是哭哭啼啼的灵雾,没想到冷月阁竟异常的安静。 她前脚刚迈进去,就看到了一左一右候在边上的御风和金戈。 “少夫人!” 两个侍卫规规矩矩的问好,宁晚清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目光朝前,落在了站在院子中间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玄色的锦袍在月光下反射出优雅黯哑的光芒,一如他这个人,虽然话不多,可是气势却能把人给压迫死。 “将军。” 宁晚清提着心走过去,轻声的问候了一声。 厉云深缓缓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男装上。 宁晚清的心不由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 这男人敏锐力极强,恐怕一看到她这身衣服,就能反应过来白天那个小厮是她! 而且,就算她换了衣服,估计他回了府也能把她的身份查的清清楚楚! 她才刚从老夫人那里捡回来了一条命,没想到就又撞进了这个煞神的手中,这么一来,还不如被老夫人关进祠堂呢,死人也没有这个男人可怕好吗! “你很怕我?” 厉云深冷然盯着她,迈开步子,一步步朝她逼近。 宁晚清被吓得连忙后退,每次和这个男人交锋,吃亏的都是她! 她立刻堆出了一脸笑:“将军高大威猛,骁勇善战,雄才大略,顶天立地,敌人听到将军的名字都会吓得屁滚尿流,更何况我一个小女子——啊!” 话没说完,下巴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捏住了。 第25章 我真是小看你了 “宁晚清,我真是小看你了!” 厉云深的两指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目光犹如利剑,每一道眸光都落在她身上,将她逼得无所遁形。 “竟有本事把老将军哄得团团转,说,谁给你的胆子!” 宁晚清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她吃痛的皱眉:“将、将军,你先松手!” 厉云深大手一拂,猛然松开,他没兴趣在行动上欺辱一个女人。 宁晚清跌坐在地,她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等痛意过去了,这才抬头道:“将军,既然你知道是我扮做小厮跟在老将军身边,那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老将军选中?” 她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开口:“是老将军指明让我出府,亦是老将军给我了这一身衣裳,老将军的命令,我有反抗的能力吗?” 厉云深冷冷拂袖:“少在这里花言巧语!” “既然将军认定我心思不正,那想必无论我说什么,将军都不会相信,那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宁晚清擦过男人的肩膀,朝冷月阁里面走去,边走边道,“将军,寒舍简陋,就不多留了,慢走不送!” 她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态度,让厉云深的脸色倏然阴沉下来。 前两天,这女人还不停的纠缠他,甚至不惜给他下药爬上他的床。 这才多久,她居然就对他甩脸子? 难不成,她以为她得了老将军的欢心,就能在这将军府横着走了么? 呵,别忘了,如今将军府的当家人是他厉云深! 一股莫名的愤怒从厉云深的胸口升腾上来,他一把拽住了宁晚清的手臂。 宁晚清没料到这男人会突然拉她,猝不及防间,整个人就跌进了一个冷硬的胸膛。 她的鼻子都被撞痛了,不由有些恼:“将军,你要干什么?” 厉云深被这么一问,不由愣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刚刚看到这个女人全然不把他放在眼底,他有些不舒服罢了…… “本将问你,玉镯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之间,厉云深干巴巴的问了这么一句,可一问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了。 此事这女人已在祖母面前说的清清楚楚,祖母也已让人去查了,他现在问这些显得异常多余。 宁晚清站直了自己的身体,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将军,若我说不是我,想必你也不会信,好在祖母已经让表小姐去查了,相信过几天便有结果,将军若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具体细节,不如去问表小姐?” 厉云深被宁晚清这样的眼神看的莫名有些恼,他冷冷道:“宁晚清,将军府非你宁府,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若是再让本将看到你耍花样,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宁晚清被他劈头盖脸一阵喝骂,顿时觉得委屈极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这个设计,被那个陷害,还要被这个男人三翻四次的怀疑…… “如果我现在的日子就叫好日子,那尽可以请将军收回去!”她委屈的睁着眼,漆黑清澈的眸子里尽是控诉,“在宁府,我尚且能有温饱,然在这受尽圣宠的将军府,过得却连街边的乞儿都不如……” 厉云深的眸子眯起:“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宁晚清咬牙道,“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她快速的转身,果断踏进了房间,一脚就将破败的房门给踹上了。 她真是疯了,跟这个男人委屈个什么劲! 将军府的人敢克扣她的饮食,肯定是得了厉云深的默许的,她的委屈,对他而言就是个笑话。 据她所知,原主还有许多嫁妆,有那么多嫁妆在,饿不死人。 门外,厉云深的眼眸眯起,看向身后的侍卫:“金戈,她是什么意思?” 金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少夫人说她在宁府能温饱,在将军府却过得不如街边上的乞丐,按照属下理解的意思,少夫人应该是说自己在将军府吃不饱穿不暖……咦,也不对,将军只是让少夫人住在偏院,又没不给她吃喝,应该不是属下说的这个意思。将军,恕属下愚钝。” 厉云深冷然转眸:“御风,你说。” 御风却警惕的看了一眼那紧闭的破门。 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而已,将军有必要去弄清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之前那女人三翻四次的缠上来,将军尚能自制。 这几天,这女人换了招数,欲迎还拒,他发现将军的心明显乱了。 不行,他决不能让将军被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左右神志! 御风垂头淡淡的道:“少夫人许是在博取将军的同情,想从这冷月阁搬出去。” 厉云深冷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下药不成,便来装可怜博取同情。 他厉云深上阵杀敌无数,一颗心早就冷硬如石,这世上任何事都不会让他心软半分。 他提步就从冷月阁离开。 西隅偏院。 周姨娘顶着一头烧焦了的头发,哭的眼睛都肿了:“好个宁晚清!这件事我们没完,你给我等着!我定要叫你生不如死!”说完,她将床头能砸的杯盏全都扔在了地上,一室的杯盘狼藉。 “姨娘!”她的心腹匆匆进来,一脸的担忧,“刚刚有人亲眼看到将军去了冷月阁,还跟少夫人说了许久的话,有路过的小丫环还看到两人搂抱在一起……” “什么?!”周姨娘气的将手中的药碗砸在了地上,怒不可遏,“将军明知那小贱人是宁家人,怎么可能会专程去看她!” 心腹连忙压低声音道:“姨娘,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说明将军对少夫人另眼相待,您一定要稍安勿躁,千万不能坏了将军的事啊……” “你说得对,将军突然对小贱人示好,一定是别有用意。”周姨娘冷静下来,勾唇一笑,“你派个人,把这事透风给玉笙居,我倒是要看看那位表小姐狗急跳墙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姨娘果然英明。” 那心腹连忙领命去办了。 第26章 做将军的小妾 清晨,宁晚清一起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从她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还从没有正经吃过一口饭,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就看到灵雾正在将好几盘精致的菜肴摆放在饭桌上。 见她出来,灵雾连忙道:“这是厨房给小姐送来的早饭,还是热的,小姐快来用餐。” 宁晚清狐疑的道:“前两天不是馒头都不给我们么,今天怎么这么丰盛,唔,还有鱼有肉,会不会有诈?” 说是这么说,她却已经坐到了餐桌边,目光梭巡着每一道菜,菜色看起来不错,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定是昨夜将军来了一趟冷月阁,将军府的下人见风使舵,便不敢再随意克扣小姐的饭菜。”采翠从房里走出来,轻哼一声道,“小姐昨夜就该让将军在冷月阁留宿的,这样我们就能搬回主院了,住在主院能时时看到将军,行事也方便,小姐不如再多费点心思让将军……” “采翠。”宁晚清不声不响的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有这方面的心思,不如我跟将军提一下,让你做将军的侧房?” 采翠一听,脸色都白了:“小、小姐,你别开玩笑了。” 宁晚清淡淡的笑道:“你也看到了,我没什么本事,勾不住将军的心,你家二小姐和太子的事情我恐怕是有心无力了,而你本事大,说不定当了侧房就能拉拢住将军的心,我相信二妹也是能理解的。” “不……” 采翠连忙摇头,她日后是要做太子侧妃的人,才不要做将军府的侧房,将军的侧房永远是小妾,但太子的侧妃以后会是贵妃,若是有本事生下皇子,那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怎么就不呢?”宁晚清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难不成你觉得将军配不上你?还是说,你觉得当侧房委屈了你?不如这样,我让你跟我一起做将军的平妻,咱们以姐妹相称?” “小姐,奴婢知错了!” 采翠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若是大小姐真的丧心病狂去找将军说让她当妾的事情,恐怕她是逃不过一劫的……虽然当将军的平妻也不错,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没有家世的奴婢,当平妻简直就是个笑话,将军和老夫人根本就不会同意,到头来她还是个下贱的小妾……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以前无论她提什么意见,大小姐都不会反驳,为何这几天总是频频敲打她……难不成,大小姐以为嫁进了将军府,二小姐的手就伸不进来了么? 采翠的眼角出现了一丝阴鹜。 宁晚清不再去看她,笑眯眯的吃着早饭:“这道鸡丝肉丁真不错,不过肉质略老,不够香滑。这道竹笋牛肉也还行,可惜牛肉的味道却被冲散了……” 宁晚清一边吃一边评价,吃到三分饱之后,她就再也吃不下一口了,实在是这菜的味道总是欠缺那么一点,比她前世在小馆子里吃的味道还不如。 这可是堂堂将军府,难道厨娘就只有这么一点水平么? 她忽然就想到了前天她做烙饼的事,不过是随随便便做的烙饼,那些厨娘却好像见到了美味珍馐,一抢而空。 她不禁有些怀疑,这个时代是不是并没有形成系统做菜的技巧,不然怎么能这么糟蹋这么好的食材呢…… 她放下筷子,起身朝厨房走去。 还没走到厨房,她就听到周边路过的丫环们在议论:“听说了吗,老将军吵着要找一个叫阿清的小厮,将军府都被翻过来了,根本就没找见这个人。” “老将军的脑袋本来就不好使,说不定啊,就是他随便杜撰出来的一个人……” 宁晚清听到阿清两个字,脚步立刻就顿住了。 虽然她和老将军的八哥富贵不对付,但是她可以笃定,老将军应该还是喜欢她的,就算不喜欢她,也应该喜欢她做的食物。 如果她现在去找老将军,说她就是阿清,那会不会抱上老将军这个金大腿? 以后她在将军府有老将军罩着,日子会不会就好过一些了? 不,不对! 厉云深这个男人昨夜还怀疑她蓄意接近老将军,她现在若是自称是阿清,得到老将军的青睐,恐怕厉云深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算了,她没有抱大腿的命,还是慢慢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宁晚清不再去听下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径直朝厨房走去,厨房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她还没进去,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厨娘正在恭维的说些什么。 “老将军要吃凉糕,文娘子你恰巧就会做,这凉糕我等实在是闻所未闻,文娘子不仅听说过,还能做出来,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 “我听说文娘子你师承于道姑,于道姑研究吃食是出了名了,这凉糕应该就是于道姑研制出来的美食。” 那文娘子十分得意,双手环胸道:“想当年,我帮了于道姑一个小忙,她便给了我这个凉糕的食谱,凉糕是什么,我也从未耳闻,就压在了箱底。前阵子,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嚷着要吃甜点,月钱没有下发,我便只能拿出食谱试着做做,没想到这味道竟出奇的好,我那弟弟爱吃的不行,早知道老将军也喜欢吃凉糕,我就该早一点奉上……” “现在奉上也不迟,老将军指明要这凉糕,肯定是吃过,文娘子你的运道来了,老夫人若是提拔你,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 “是啊文娘子,若是能把我调到老夫人身边去伺候,我就圆满了。” 一群人围着文娘子恭维不已。 宁晚清站在厨房门口,不由有些好奇,她还以为这个时代没有凉糕,昨日才在醉仙楼露了一手,没想到竟是有这道点心的,只是不知道做法跟她有何区别…… 一群人说话间,就有香气从蒸锅里弥漫出来,文娘子笑着道:“蒸好了,今儿做得多,也正好让你们尝尝这凉糕是何等美味。” 锅盖被揭开,一群人的眼神全都直了。 第27章 做凉糕的行家 “文娘子,你可真厉害,这凉糕也太讲究了!” “文娘子,我们真的能尝一口吗?” 四五个厨娘围着灶台,目光中都是惊喜,文娘子大方的点了点头,几个人顾不上烫手,连忙捡了一块扔进嘴里。 “好吃!”一个厨娘被烫的口齿不清的说道,“难怪老将军吵着要吃,真是绝顶美味,文娘子你这厨艺比起御厨都不差啊……” 宁晚清盯着那放在青瓷盘里的糕点,虽然质地不够透明,但也算是最基本的凉糕了,她迈步走了进去。 正在吃凉糕的厨娘们吓了一跳,连忙将嘴里的食物囫囵吞下去,惊恐的问好。 据说昨夜将军和少夫人和好了,还特意去冷月阁探望少夫人,听说两人还搂搂抱抱了,看样子少夫人马上就能搬回主院了,她们这些最底层的厨娘自然不敢得罪这位即将得宠的少夫人…… 文娘子惶恐不安的低头道:“少、少夫人,凉糕刚刚出锅,我们试一试味道就给老将军送去……” 宁晚清伸手捡了一块,她正要放进嘴里,那凉糕却散成了两半,她连忙接住,将剩下的一半放进嘴里,很甜,甜的发腻,却一点都不凉,白担了凉糕这个名字。 她皱眉,将剩下的一半凉糕放回了盘子里。 文娘子不由错愕:“少夫人,您这是?” 宁晚清那日见了老将军发狂的模样,至今都心有余悸,若是老将军吃了这样的凉糕,恐怕会大事不好,她淡淡的道:“你确定这是老将军想要吃的凉糕?” 文娘子被人质疑,脸色有些不好看:“少夫人,凉糕乃于道姑自制,我师承于道姑,且这道凉糕我做了不下上百次,绝不会有任何问题,老将军一定会满意的。” “文娘子,老将军偶尔会发病发狂,这件事你知道?”宁晚清缓缓的说道,“若是你这道凉糕没得老将军的欢心,恐怕今日整个厨房的人都会被责罚,你若是想尝一尝老将军的怒火,大可以现在就叫人把凉糕送过去,到时,可别让我替你们向老夫人求情。” 文娘子被宁晚清一本正经的神色吓得一惊,她将烫手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忙道:“请少夫人明示。” “你这凉糕的做法是没错,却因为少了一道工序,才让你的凉糕轻而易举被捏散,且甜而发腻,不够清亮。”宁晚清碾开一块凉糕,“做凉糕,用藕粉最好,其次糯米粉,而你用的是小麦粉,味道自然不够正宗。” 文娘子不由惊了:“少夫人,您会做凉糕?” “会一点。”宁晚清十分谦虚,“比你会。” “少夫人,您在吹牛!”旁边的一个胖胖的厨娘终于听不下去了,轻嗤道,“少夫人或许在闺阁之内学过做菜,但闺阁的做菜之法和我们大厨房的做法全然不同,少夫人还是别说大话了。” “就是,文娘子的做法是于道姑教的,于道姑可是当年给皇帝陛下做过御膳的人,这做法绝对错不了,少夫人,厨房多油多烟,您还是离开。” 宁晚清也不想插手管这事,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必须得较个真。 她淡然的笑道:“若是我比于道姑早出生十年,那这道凉糕就该是我的专利了,文娘子,你做的凉糕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文娘子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照这么说,少夫人是做凉糕的行家了?” “少夫人,别光说不练!” “若是有本事,也做出一道凉糕来,和文娘子比一比!” 厨房的人全都起哄起来,赶过来的灵雾看到这一幕,吓得连忙拽了拽宁晚清的袖子,示意她别把事情闹大了。 宁晚清拍了拍灵雾的手,走上前道:“既然大家这么想尝尝我做的凉糕,那我就献丑了,文娘子,借你的灶台一用。” 文娘子根本就不信养在闺阁之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会做凉糕,立即就让出了位置,而其他人也牟足了劲看宁晚清的笑话,将所有的食材和工具全都一一摆好,就等着看她做不出凉糕出丑的样子。 宁晚清从容不迫的卷起袖子,飞快的将糯米粉放进大瓷碗里,又打了一个鸡蛋,动作熟练的做了一个蛋清分离。 灵雾看到自家小姐能将蛋清这么简单的分出来,惊愕的张大了嘴,嘴里都能扔进一个鸡蛋了,小姐什么时候会了这些,她这个贴身丫环怎么全然不知道? 而站在边上的文娘子却不由紧张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她忽然想到,前几天少夫人在厨房里做过一次烙饼,她有幸吃了一张,味道很是不一般,当时她还在疑惑少夫人的厨艺为何如此之好……而今,少夫人又放话说会做凉糕,难不成,少夫人真有什么独门绝技不成? 不可能的,这凉糕是于道姑的秘方,并不外传,少夫人绝不会做凉糕。 她就等着看少夫人出丑! 宁晚清不去看众人讶异的神色,将蛋清和糯米粉充分搅拌之后,又磨碎了花生,添了一些花生粉进去,这是让凉糕呈透明质地的关键,接着,她又放进一勺白糖,右手飞快的搅拌着,这搅拌也是有技巧的,必须快,而且要呈顺时针方向不能停,否则,这甜味就会发腻……宁晚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道道的程序,终于将做好的凉糕放进了蒸笼,盖上了锅盖。 文娘子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她做凉糕差不多也是这样的程序,但是中间的细节又有所不同,很明显,少夫人要更胜一筹,哪怕那凉糕还没出锅,她也知道,她应该是输了。 但厨房里的其他厨娘却并不知道做凉糕的程序,看到宁晚清这么快就做完了,众人脸上不由均出现了一丝丝的鄙夷。 “少夫人,这凉糕可是能进御膳房的甜点,您才花费一盏茶的时间就做完了,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呐。” “文娘子做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做好,少夫人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宁晚清拍了拍手里沾着的糯米粉,没有反驳。 文娘子却低下头,心中存了最后一丝念想,总会有万一的是。 第28章 师承何人 半个时辰之后,锅盖被揭开。 等着看笑话的众厨娘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锅中的那道凉糕,什么叫色、香、味俱全,她们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 文娘子的脸色难看的像见了鬼一样:“这,这是凉糕?” “如假包换。”宁晚清微微一笑,她隔着手帕取了一块凉糕举起来,“质地晶莹剔透,触感柔软而有弹性,闻之清香宜人,食之滑爽清凉,这才能称作凉糕。”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文娘子的那盘凉糕,原本很是精致的甜点,但在宁晚清这盘刚出炉的凉糕面前,却显得是那样黯淡和上不了台面。 有人很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不甘心的道:“好看是好看,谁知道味道怎么样呢……” “那就尝尝?”宁晚清将盘子递了过去,“凉了吃更有一番风味,不过就算是热的,味道也足够惊艳。” “天,这到底是这么做的,吃起来和文娘子的完全不一样,很特别的味道,甜而不腻,简直绝了!” “明明看到少夫人放了很多糖,为什么一点也不甜腻,反而令人回味无穷,真是人间美味!” “少夫人果真是有真本领!” 众人的夸赞让灵雾扬起的笑脸,就像被围捧的人是她一样,她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宁晚清点头,她也迫不及待的捡了一块放进嘴里,接着就露出一副尝到了极品珍馐的惊叹模样。 这个时代的人对食物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不过是凉糕而已,竟也成了人间美味……宁晚清不由笑道:“文娘子,服气吗?” 文娘子自然服气,但脸色依然不好看:“敢问少夫人师承何人?” “我说了你也不认识,不如不说。”宁晚清慢悠悠的道,“文娘子,你说,老将军是会喜欢你做的凉糕呢,还是会喜欢我做的凉糕?”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文娘子脸黑如锅底,感觉自己的脸被打的啪啪作响。 “来人,赶紧把凉糕送去给老将军。”宁晚清淡淡的吩咐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将自己卷起的袖子放下来,抬步朝厨房外走去。 “少夫人……”文娘子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追了上去,语气恭敬道,“少夫人能否赐教奴婢,您所作的凉糕为何质地透明?还有为何甜而不腻?以及,吃起来格外滑爽可口,究竟是有什么秘诀?” 宁晚清停下步子:“你想知道?” 文娘子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又不由僵住了,当初她是帮了于道姑一个大忙,于道姑才把凉糕的食谱给了她。 而今,她对少夫人不敬,先是克扣了少夫人的饭菜,还背后说少夫人的坏话,如今还任由厨房的众人看少夫人的笑话,少夫人恐怕巴不得把她赶出将军府,怎么可能会将凉糕的制作秘方告诉她? 她讪讪的道:“少夫人,奴婢只是想,以后老将军若是还要吃,少不得又要辛苦少夫人,所以才来赐教……不过这秘方确实是不能随意传人的,是奴婢唐突了。” “要教你,当然可以。” 宁晚清的话,却让文娘子猛然呆住了,她是听错了吗,少夫人居然说可以教她? “如果以后我来厨房做吃食,文娘子能给我行个方便,凉糕的制作之法自然可以教你。” “少夫人,您说的是真的吗?”文娘子不可置信的道。 “当然。”宁晚清弯唇淡笑,“就是不知道文娘子愿不愿意行这个方便了。” “自然……愿意。” 文娘子惊讶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少夫人虽然不得将军的心,但也是这将军府里的女主人,来厨房做吃食哪里还需要经过她一个厨娘的许可? 少夫人就这么一点本分的要求,然后就要把凉糕的秘方教给她么?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感受着文娘子感激震惊的神色,宁晚清却满意的露出了淡笑。 古代的食材天然美味,但烹饪的技巧太过于原始,完全无法激发出美食原本的美味,只要能让她进厨房,那她以后就可以吃自己做的饭菜,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 正居堂。 老夫人盯着丫环送上来的点心,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样的点心她从未见过,将军府怎么会有人会做? 她正思忖时,老将军却风一样的蹿过来,将那碟点心抱进了怀里,双腿盘膝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吃着。 边上的杨妈妈低声道:“老夫人,奴婢问过了,厨房有一个叫文娘子的厨娘,与大昭寺的于道姑是旧识,这道凉糕就是文娘子从于道姑那里习来的。” 大昭寺是大宇国最为出名的寺庙,京城许多官员人家都会去这个寺庙求神拜佛,厉老夫人每年都会去添一些香火钱,也曾在大昭寺吃过素斋,那里的素斋格外出名,就是出自于道姑之手。 但老夫人只是吃过于道姑的素斋,还从未尝过这样精致的点心,目光不由落在了那道凉糕上。 厉老将军见许多目光盯着他的凉糕,不由警惕的将盘子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瞪着眼说道:“都是我的,谁都不许抢,你们都是坏人!” 他怒吼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就从正厅里跑了出去。 他一举一动,和一个七八岁的顽劣男童没有什么区别。 厉老夫人突然老泪纵横:“他一辈子都在战场上生生死死,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日子,却成了这样……” 杨妈妈忙劝道:“老夫人,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老将军一辈子为大宇朝鞠躬尽瘁,每日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单纯的如同顽童,又有何不好呢?只要老将军每日里过的开开心心,幸福知足,也算是人生无憾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厉老夫人擦了擦眼泪,轻叹一声,“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老将军如此开心的样子了,吩咐下去,打赏厨房,以后每日都给老将军做上一盘凉糕,只要老将军高兴,厨房每天都有赏。” “是。” 杨妈妈连忙下去吩咐。 第29章 宁府的家教 文娘子算是大厨房资历最高的厨娘,有她的许可,宁晚清在厨房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吃食,再加上半个时辰后,老夫人就让人打赏整个厨房,每人一两银子,超过了将军府内奴仆一个月的月钱,那些厨娘看宁晚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她要什么食材,那些厨娘连忙恭敬的奉上,不敢再质疑别的。 宁晚清太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了,她给自己做了一道叫花鸡,又做了肋骨牛肉汤,再加上几个素炒,这才让灵雾妥善的装进食盒里,准备回了冷月阁慢慢享用。 采翠看着宁晚清提着食盒回来,眼中出现了一丝鄙夷之色。 从前,大小姐整日闭门绣花,如今又开始出入厨房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地方,这样下去,要完成太子殿下的任务得等到何年何月? 看来,她必须得想法子回一趟宁家了,一定要把大小姐如今这不务正业的样子系数告知二小姐,让二小姐给大小姐一点颜色看看才行…… 宁晚清淡淡的扫了采翠一眼,径直在餐桌边坐了下来:“灵雾,坐下,跟我一起吃。” 灵雾连连摆手:“小姐,奴婢伺候您用餐就行了。” “我说让你坐下就坐下,别那么多废话。”宁晚清强硬的开口,“再拒绝,以后就不用伺候我了。” 这话的杀伤力很大,灵雾连忙诺诺的坐了下来,目光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站在边上面色不虞的采翠一样,大小姐只让她坐,却没让采翠姐姐坐,按照采翠姐姐的脾气,恐怕马上就要发作了…… 然而,有了早上的敲打,采翠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她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就走了出去。 宁晚清就像是没看到一般,撕下一个鸡腿扔进了灵雾面前的碗里:“用餐就用餐,眼珠子别到处看,这可是你家小姐亲手烹饪的美食,你定要好好尝尝,再点评一二。” 灵雾从未与自家大小姐同桌用餐过,她的神情很是不自在,可是当她将那叫花鸡放进嘴里时,眼底都透出了光:“小姐,这……这味道怎的比醉仙楼的御厨做的鸡还要美味,奴婢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听到灵雾的话,宁晚清的心里不由有些酸涩,原主在宁家的日子水深火热,这也导致灵雾这丫头根本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就连京城官员人家随随便便可以进出的醉仙楼,在灵雾的眼中也是高不可攀的神圣之地…… 她伸手摸了摸灵雾的脑袋,轻声道:“放心,以后跟着我,什么好吃的都会吃到……” “小姐,您这是要折煞奴婢了!”灵雾惶恐不安,连忙站起来福身,“这是小姐亲手做的菜肴,奴婢能吃上一口已是人生大幸,哪敢再求更多?” 宁晚清不再多说什么,却暗自将更多好菜夹进了灵雾的碗底。 灵雾的眼眶蓦的变红,以前小姐懦弱,自身难保,受了委屈除了躲在房间里哭之外,还会将怨气发泄在她这个贴身丫环身上,在她的记忆中,小姐从未这样和善的对过她…… 主仆二人正用餐时,冷月阁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强健有力的脚步声。 厉云深站在冷月阁的门口,就看到了极为不合时宜的一幕。 宁晚清那女人坐在院子的餐桌边,右手拿着筷子正在扒饭,而左手却赫然拿着一只鸡腿,她扒一口饭就啃一口鸡腿,满嘴都是油光,这吃相,根本就不像是从太傅府出来的千金大小姐! “将、将军!”灵雾率先反应过来,吓得连忙放下筷子,站起来行礼问好,还不停的暗暗给宁晚清使眼色。 宁晚清抬眼一看,就见厉云深带着两个侍卫从门口走了进来,她不慌不忙的将嘴里的鸡腿咽下去,慢慢的站起来,福身道:“见过将军,不知将军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这就是你们宁家的家教?”厉云深的眼底透着一股子厌恶,“是嫌你给将军府丢的脸还不够多么?” 宁晚清早就习惯了这男人没事挑刺的态度,她弯唇无辜的笑道:“将军,鸡腿不用手拿着吃,那怎么吃,不如将军演示一个给我看看?” 她说着,想去掰一个鸡腿下来,却发现鸡腿被她和灵雾一人一个给消灭干净了,便扯了一个翅膀下来递过去:“将军,让我见识一下将军府的家教如何?” 她的话语里透着一股戏谑,厉云深突然有些怒从中来。 他是不拘小节的男人,吃鸡腿自然是用手拿着吃,可她是女人,是堂堂将军夫人,此等举动有多可笑她不知道么? 居然还要见识他的家教? 他厉家的夫人和小姐的家教可是连皇帝陛下都挑不出一丝错来的! 厉云深冷然拂袖,那鸡翅膀就这样被掀翻掉落在了地上。 宁晚清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不吃就不吃,打翻在地是什么意思? 而厉云深在做完这个动作后,忽然就后悔了。 刚刚他的袖子拂过鸡翅膀,那食物的香味被一股劲风带来,袭入他的鼻腔,那香味,竟是他从未闻过的,只是这样远远的嗅了一下,他便满口生津,竟有种大快朵颐的冲动。 “既然将军瞧不上,那不吃便是,何必浪费食物?”宁晚清冷然开口,“南方正在闹洪灾,多少人想吃这个鸡翅都吃不到,将军莫非不知道?” “将军自然是不知道的,堂堂将军,杀敌保卫朝堂已是功绩,又怎么会去关注区区平民百姓的生死?”宁晚清嘲讽的说了一句,她弯下腰,将那裹了尘土的鸡翅捡起来,用清水冲洗干净后,便放入了自己的嘴里,“将军嫌弃我吃相不雅也无妨,总不能浪费食物,对?” 那鸡翅虽然被清水冲走了许多味道,可她依然吃的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就把那鸡翅给啃得干干净净。 厉云深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脸色不由更加黑沉了。 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教训过。 这女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第30章 像是变了一个人 灵雾急的快哭了。 小姐这两天在面对将军的时候,为什么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将军不发怒的样子就已经够可怕了,小姐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激怒将军,若是惹恼了将军,恐怕又会被杖责,小姐没有被打怕吗? 灵雾红着眼眶跪在了地上:“将、将军,小姐这几天是饿坏了,心里不舒坦,所以言语之间才会多有冲撞,还请将军不要跟小姐一般见识……” “本将确实没有功夫跟你这样的女人一般见识。”厉云深冷然道,“你就是阿清这件事,最好烂死在肚子里,否则,本将决不轻饶。” 宁晚清不由哂然一笑,原来厉云深这时候来冷月阁,是为了这件事。 若她真有心暴露自己是阿清一事,还不等他来警告,恐怕她现在就已经成了老将军身边的红人了,这男人的动作也太慢了一些。 她轻笑道:“将军放心,让人知道堂堂将军夫人扮做小厮,对我来说也是颜面无光的事情,我自然会烂在肚子里,将军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那就慢走不送。” 她说完,转身,便再度坐在了餐桌边,继续刚刚没吃完的晚餐,全然把院子里多出来的人当空气。 厉云深的眼眸不由眯起来了。 这女人,同从前完全不一样。 虽然他回京还不足半月,可是刚回来那两天,这女人总对他死缠烂打,他稍微冷脸,她便哀怨着如同怨妇,眼眸里尽是惶恐不安。 可自从他将她发落至冷月阁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昨夜前来,她赶他走,今夜又来,她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她究竟是真的怕了他发怒,还是想用别的法子再接近他? 厉云深盯着宁晚清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冷月阁,可是回了主院,那鸡翅的香味总若有若无的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可以笃定,他从未吃过这种味道的鸡,他唤来江总管:“将军府内是否换了新的厨子?” 江总管连忙恭敬道:“回将军,这等事是周姨娘安排的,奴才明日去问问。” 厉云深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宁晚清吃完了饭菜,不由闷闷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将军府内,总被人质疑诟病,这里肯定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她必须得为自己的以后好好谋划一番。 可是在这大宇朝,厉云深的地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若是从将军府逃离,恐怕还是会被抓回来,而且宁府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 只要让原本的宁晚清消失,成为过去,或许,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宁晚清的眼珠转了转,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小姐,奴婢想出府一趟。”采翠从里间走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的母亲受了寒,奴婢要回家一趟,请小姐准个假。” 宁晚清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回去就回去,只要门口的侍卫放行,以后这种事也不需要再找我通报,既然你母亲生了病,那就多住几天,别着急回来。” 采翠轻哼了一声,提了一个小包袱就朝外走去。 灵雾不由担忧道:“小姐,采翠肯定是去找二小姐的,将军本就怀疑您和太子府不清不楚,若是采翠去了太子府,岂不是坐实了小姐您和太子府有勾结的事实吗?” 宁晚清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她想去便去,只是她既然这般念旧主,我不妨成全她。” 她说完,走进里间就睡了。 灵雾站在门口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自家小姐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七月里,温度越来越高,天刚亮,暑气就袭来。 宁晚清到大厨房的时候,就见七八个厨娘正大汗淋漓的在为将军府的人准备早饭。 文娘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连忙迎过来道:“少夫人,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厨房里的温度更是高的吓人,少夫人还是别来这里受累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能叫做受累呢?”宁晚清笑道,“厨房有用冰配额吗,若是有,我可以再教你们一道新的点心,想必老夫人也会喜欢。” 闻言,文娘子不由一喜。 老夫人一向苦夏,到了夏季,总是没胃口,厨娘每次送去的饭菜都被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压力十分巨大。 若是少夫人能做出让老夫人满意的点心,她们的压力也会少许多。 文娘子欣喜道:“少夫人,用冰需要申请,我现在就安排人去领冰块,明儿应该就有了,谢谢少夫人……” 宁晚清摆摆手不在意道:“举手之劳罢了。” 她脑中的食谱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随随便便教几道给这些人,并不值什么,只要能让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成。 这个时代只有吃早饭和晚饭的习惯,午饭一般用点心填肚子,宁晚清担忧自己又得饿一天肚子,于是将早饭做的格外丰盛。 她做了一盘口水鸭,凉拍黄瓜,豆面饽饽,如意卷,五彩牛柳……她每做一样菜,都会多做一些留给厨房的厨娘,是以那些厨娘都巴不得她做的越多越好,有些心里头有思量的厨娘还会暗暗地盯着宁晚清的动作,期望能把这些菜谱的秘方给偷学过来,只是宁晚清的动作太快了,往往她眨了一下眼睛,就到了下一个步骤…… 众人都不由有些好奇,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究竟是怎么习得这一身好厨艺的? 宁晚清做完后,正准备净手,就看到厨房门口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围在灶台边的厨娘们全都吓坏了,连忙弯腰恭敬地问道:“江总管好!” 这态度,比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来了还要恭敬…… 宁晚清转身淡然一笑:“江总管怎么有功夫来厨房?” 江总管看着灶台上刚出炉的几盘菜,口水顿时就流了出来,之前少夫人做的那几张烙饼,他做梦都还想再吃一次,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他搓了搓手,腆着脸:“少夫人……” 第31章 你祖父疯了 江总管喊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是那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灶台上的一盘口水鸭,宁晚清隐隐约约似乎还看到有口水顺着江总管的嘴角流了下来。 她知道这江总管是厉云深身边的红人,得罪不得,只得忍痛将口水鸭端起递了过去:“江总管,吃早饭了吗,不如尝一尝我刚刚新做的一道菜?” 江总管点头如捣蒜:“既然少夫人这样说了,那奴才就不客气了。” 他抬手就把口水鸭接过来,扯下一条腿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的舌尖刚尝到了一点味道,眼中就透出了惊光,含糊不清的道:“好吃!少夫人,奴才从未吃过这等美味。” 厨房里的众厨娘都不由咽了咽口水,少夫人的鸭子才刚出炉,她们闻味道都还没闻够呢,就全都进了这江总管的肚子,他来的也太不巧了。 江总管一口气就将大半只鸭子吞进了腹中,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讪讪的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少夫人见笑了,奴才昨夜饿了一晚上的肚子,所以方才有些失态,请少夫人见谅……” 宁晚清微微笑道:“看到江总管吃的开心,我也开心,不妨事。” 江总管这才开始说正事,目光在片刻间变得威严:“文娘子,将军打发我来问一下,厨房是不是添了新的厨娘?” 文娘子忙道:“回江主管的话,厨房自三个月前添了新仆后,再无增减。” 江总管并不知道厉云深为何要他来打探这样小的事情,听到文娘子这样回话,也没有追问,他抬手将剩下的半只鸭子塞进衣袖里,转身就告辞了。 宁晚清早饭的主菜被人顺走了,只得又烧火重新做了一道口水鸭。 江总管满嘴流油的回到主院,正要汇报探来之事,就见一个仆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 那小厮大口喘气,吓得面如土色。 江总管不由一脚踹过去:“有话好好说,大惊小怪的成什么体统?” 那小厮慌不择言道:“是老将军……老将军突然发狂了,正居堂的丫环婆子都遭了秧,老夫人已经控制不住场面了,将军快快过去!” 小厮的话还没落音,厉云深就从书房走了出来,他身形极快,那小厮正要继续说详情,就见一道残影腾空而起,转瞬就消失在了正院里。 “砰!” “哐!” “咚!” 正居堂里的器皿花瓶全都被一条七尺长的铁鞭给震碎,几个跑慢了的小厮被铁鞭缠上了腿脖子,后背的衣服都被甩开了一道口子,血肉也翻了出来。 厉云深目光冷沉,抽出腰间的佩剑就跟那铁鞭缠在了一起。 厉老将军冷笑一声,腾空而起,铁鞭胡乱的在空中挥着,然后绞住了剑柄,狠狠一扯,剑从厉云深的手中滑落,插进了地上坚硬的青石板里。 “深儿,你祖父疯了!” 厉老夫人站在门口叫了一声,连忙让人拉着厉云深出来,赶紧命人将院子的门用几把大锁给锁上,这才呜咽一声哭出来。 厉云深冷沉着眉眼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祖父今日清晨起来,就开始闹孩子脾气,几个小厮丫环都被他用铁鞭给抽了。”厉老夫人更咽着道,“我让人好好哄着,答应带他去街上斗鸟,他依然不满意,将屋里的花瓶砸了个稀巴烂。刚刚早饭时,他又嫌弃厨房送来的饭菜不好,全都给砸翻了……深儿,你祖父戎马一生,本该安享晚年时却成了这般,若是有大夫能治好你祖父的病,我愿意许他家财万贯……” 厉云深却沉沉的摇了摇头,不管是御医还是江湖草莽郎中,都说祖父这病没法治,哪怕真能许诺万贯家财,封官进爵,也没有人能有本事把祖父给医好。 他看向被锁着院子里,厉老将军挥舞着铁鞭,犹如一只暴兽,仿佛随时都会从院子里冲出来。 厉老将军武力值极强,又在战场上厮杀拼搏了三十多年,纵观整个大宇朝上下,能和厉老将军打成平手的人恐怕还没有出世,就连厉云深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他此时进去能把老将军给打晕…… “老夫人,既然老将军是因为饭菜不合口味而闹脾气,那就该对症下药做让老将军满意的饭菜来呀。”周姨娘扶着哭的几乎晕厥的老夫人低声道,“纵观这天下,没有比皇宫里的御厨做出来的饭菜更美味的了,不如去皇宫请一位御厨过来为老将军做早饭?” “不可……”老夫人却摇了摇头,“御厨乃皇家的厨子,是为皇帝陛下和各宫娘娘做饭菜的,若是让御厨来将军府,被有心人上朝奏一本,那将军府麻烦就大了。” 周姨娘却不赞同道:“老将军一辈子为大宇朝抵御外敌,年老了想吃一口御膳又怎么了,若是没有老将军,这大宇朝还指不定姓什么呢……” “放肆!”老夫人怒声厉喝,“这里没你什么事,滚下去!” 周姨娘忙惶恐不安的道:“贱妾也是为了老将军着想,才提出了拙见,请老夫人恕罪!” 厉老夫人没再看周姨娘一眼,她的目光看向一门之隔内的老将军,半晌之后,她苍老的容颜上透出了一丝果决,她站直身体,张开双臂:“张妈妈,速速给老身更衣,进宫,面圣!” 曾经,老将军闹起来,将军府被闹得三天三夜鸡犬不宁。 若是她无法将可口的饭菜送到老将军面前,恐怕老将军能把将军府闹得天翻地覆…… 想来,这世上也只有御厨所作的饭菜能让老将军平静下来,她自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后,还从未进宫面圣提过要求,这一次就算把老脸豁出去,她也要带回来一个御厨…… 厉老夫人冷着脸,迈开步子,一步步的朝里屋走去,旁边伺候的丫环婆子连忙将一品诰命夫人的正统锦袍取了出来,那深紫色的衣袍在烈日下,无端透出压迫人的气势。 “祖母,不必去请御厨。” 厉云深的声音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响起,冷沉,带着一丝果决。 第32章 功高盖主 “深儿,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厉老夫人目光直视着前方,不疾不徐的道,“你屡立战功,大有功高盖主的趋势,将军府面圣请求借御厨,必然会引发皇帝陛下不好的联想……但,我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你祖父只是想吃一口好吃的罢了,若是连如此卑微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这大将军又有什么可做的!不做也罢!” 周姨娘也忙跟着道:“是啊,老将军是为了保卫大宇朝才被人伤了脑子,皇帝陛下一定会体恤的……” 厉云深沉着眉眼道:“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都别说了,再拖下去,我怕你祖父的身体会出问题。” 老夫人将双臂伸开,杨妈妈和张妈妈连忙拿着紫袍上前,小心翼翼的披在了老夫人的身上…… “江总管,迅速请少夫人来正居堂。”厉云深冷然吩咐了一声,走过去,将老夫人扶着坐在了太师椅上,“祖母,若祖父真是为了一口吃食而大闹脾气,那宁氏应该有法子。” 老夫人的眼底透出了一丝狐疑:“宁氏?宁家的嫡长女?” “是她。”厉云深道,“她擅厨,或许能让祖父满意。” 数日前,那女人所作的烙饼,让他为之惊艳。 前几天,那女人扮做小厮在醉仙楼做的那道点心,他至今历历在目。 他莫名相信,只要那个女人前来,一切都能解决。 然而—— “将军,宁氏乃堂堂太傅府的千金大小姐,虽说宁氏生母早逝,在太傅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但也不至于被人磋磨到厨艺比厨娘还好?”周姨娘不由质疑出声,“老将军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将军还是让老夫人赶紧去一趟宫里。” 一直站在旁边充当隐形人的顾烟夕也皱起纤眉,叹气道:“我知道表嫂会做一些吃食,可她的手艺如何能与御膳房的大厨相比,只怕会惹的老将军更加盛怒……” 厉老夫人推开厉云深的手站了起来:“深儿,宁氏一深闺妇人,厨艺怎敌千挑万选出来的御厨?你祖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必须得去一趟皇宫,哪怕被人诟病,也必须要走这一趟。” “祖母信不过宁氏,难道还信不过孙儿吗?”厉云深目光沉缓的道,“给宁氏一个机会,若她不行再论。” 厉老夫人看着厉云深铮然的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你愿意信她,那祖母便信你。” “来了来了,少夫人来了!” 江总管带着宁晚清匆匆赶来,院子里围着的丫环婆子连忙让出了一条道。 宁晚清进了这正居堂,不由吓了一跳,虽然江总管在路上已经跟她说明了情况,可她还是被正居堂的狼藉吓了一跳。 之前在醉仙楼老将军发狂,将雅间的桌椅全都毁了,她还以为那样的杀伤力已经很可怕了,没想到这一次,老将军居然挥舞着铁鞭,还伤了好几个小厮丫环,情况好像有点儿严重啊…… “宁氏,我听说你擅厨?”厉老夫人的目光威严的落在宁晚清的身上,“老将军不满意府内厨娘一个时辰前送来的早饭,你可有办法?” 宁晚清垂眸:“孙媳可以一试。” 厉老夫人眯着眼睛:“杨妈妈,带少夫人去正居堂的小厨房。” 杨妈妈正要领路,宁晚清就道:“在为祖父做早饭之前,能不能先让孙媳问祖父几个问题?” “少夫人,老将军如今正发狂,恐怕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周姨娘站在边上,目带讥讽的说道,“少夫人若是真擅厨,那就赶紧做几道令老将军满意的饭菜出来,若少夫人在吹牛,还不如让老夫人快去皇宫请御厨前来,再拖下去,事情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是啊表嫂。”顾烟夕也一副深明大义的神态,“表嫂此时坦言自己并不擅厨,想必表哥和老夫人也不会怪罪。” 宁晚清抬眸,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周姨娘,表小姐,你们并未吃过我做的饭菜,又怎么能断定我不擅厨?若是我不擅厨,将军有怎会特意请我过来?你们是在质疑将军吗?” 她又转眸看向老夫人:“孙媳对吃食略有研究,虽然不敢打包票,但愿意一试。” 她不去看周姨娘和顾烟夕嘲讽的眼神,抬步朝那紧锁的铁门走去。 “砰!哐!啪!” 院子的门框和墙壁被铁鞭甩的噼啪作响,还有碎石从门缝里溅出来,门口的丫环小厮都惧怕的缩着脑袋。 宁晚清停下脚步,抬眉看向门内,就见老将军穿着单衣,右手扬着铁鞭,胡乱的挥舞着,景观石被铁鞭震碎,一地的狼藉。 老将军动作间,宁晚清却看到了他手臂上沟壑纵横的刀疤,那些伤,有新有旧,交错纠结在老将军的身上,难以想象当初的伤口是有多么的深。 “怕了?” 一道冷冽的男声忽然在耳边响起,宁晚清转头看去,就见厉云深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 她垂眸,声音低沉道:“祖父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战功,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是唏嘘,曾经战场上的战神,如今却如顽劣的孩童般被困在了四角的院子里,如困顿的野兽……” 厉云深的眼眸不由眯了起来,每当祖父发狂,底下伺候的下人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哪怕是最衷心的侍卫,都不敢在这时候凑过来,而这个曾经胆小如鼠的女人,却走了过来。 她目光清冷,神色如常,哪怕飞溅的碎石从她的发梢擦过,她的眼皮也没有跳一下。 一种异样的情绪忽然从厉云深的心口升腾起来。 “祖父。” 宁晚清站在门口,忽然开口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却胜在独特,一开口,老将军的注意力就转了过来。 “祖父,认识我吗,我是您的孙媳,特意来给您做早饭,我知道今日天气热,您的胃口不好,这才不满意那些饭菜,您可以告诉我您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了送来,一定让您满意。” 第33章 把孙媳的腿打断 宁晚清的话落,一直在挥舞着铁鞭的厉老将军忽然就平静下来。 他一双苍老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宁晚清,然后迈开步子,一步步的朝门口的方向走来。 厉老夫人不由惊诧的看向平静的老将军,往常老将军发狂,根本就不会轻易平静下来,要么得派人去将老将军给打晕,要么等老将军折腾到精疲力尽,发狂才会结束。 可现在,宁氏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老将军就神色如常了…… 这宁氏究竟有什么魔力…… 难怪深儿如此强硬的让这宁氏过来…… 不仅厉老夫人,就连周姨娘和顾烟夕看热闹的嘲讽眼神也全都变了。 她们根本就不相信宁晚清这个贱人的厨艺能让老将军平静下来,没想到,宁晚清还没开始做膳,老将军竟然就恢复如常了…… 若宁晚清得了老夫人的喜欢,那么,这将军府也就全然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了。 短短一瞬之间,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念头从周姨娘和顾烟夕的脑中一闪而过…… “啪——!” 就在众人惊疑之时,响亮清脆的鞭子声猝不及防的响起,狠狠一鞭,摔在了被锁着的门板上。 虽然有门板隔着,但那鞭子威力十足,宁晚清被那一鞭吓得直接跌在了地上。 “噗——”周姨娘不由笑出了声,却又发现此时笑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便努力将那一丝笑意憋了回去。 呵,宁晚清啊宁晚清,你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想从老将军身上找突破口,获得老夫人的欢心?呵,省省!老将军一个脑子磕坏了的智障,若是按常理出牌,我周姨娘跟你姓! 顾烟夕也冷然勾起了唇,她还想着怎么给宁晚清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个小贱人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呵,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顾烟夕在心里仰天大笑三声,脸上却露出关切的神色,忙走过去:“表嫂,你还是别跟盛怒之下的老将军说话了,要是被打伤了,此时还得去找大夫……” 言外之意,就是让宁晚清不要添乱了…… 周姨娘幸灾乐祸的道:“少夫人应该吓得不轻,还有力气去厨房做早饭么……” 宁晚清当她们是空气,看也没看这两人一眼,她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淡然的看向仅有一门之隔的老将军。 “祖父,气大伤肝,请先息怒。”她的声音依然没有丝毫的惧意,轻柔的犹如夜晚的月光,“祖父,您喜欢吃甜甜的凉凉的食物吗,您放下铁鞭,我这就去做了送来,好吗?” 老将军握着手头的铁鞭,眼底酝酿着一股风云,那铁鞭隐隐有再度挥过来的趋势。 宁晚清的唇角挂着一抹柔笑:“祖父,我除了会做吃食,还会酿酒,等这几天暑气散了,桂花该开了,甜甜的桂花酒可好喝了,祖父想喝吗?” 老将军的神色有些异动。 厉老夫人的冷着脸,刚要说话,却被厉云深给按住了。 祖父因为身体原因,已有十余年没有喝过酒,虽如此,但用酒来诱惑祖父,让祖父放下铁鞭,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果然,在宁晚清的循循善诱之下,哐啷一声,十几公斤重的铁鞭被老将军扔在了地上,他隔着门,冷哼一声:“说话算话?” 宁晚清的唇畔绽放出清丽的笑容:“若有虚言,祖父尽可以拿这铁鞭把孙媳的腿打断。” 厉老将军在宁晚清的三言两语之下变得平静下来,这让院子里上上下下的十几号人全都惊呆了。 厉老夫人将震惊之色压下去,淡声道:“杨妈妈。” 杨妈妈连忙领命,走到宁晚清的面前:“少夫人,随老奴去小厨房。” 宁晚清点头,垂眉顺目的走向正居堂的后面。 “老将军的身体早年受了伤,肝脏都有问题,如何能饮酒?”周姨娘状似担忧的开口,“少夫人她只说一句话,却将老将军喝酒的馋虫勾了出来,日后老将军喝不到酒再度发狂,又该如何?” 站在周姨娘身侧的厉家庶出的唯一的小姐闻言,连忙拽了一把自己母亲的袖子,低声道:“姨娘,大嫂也是好意,您别再多嘴了。” 周姨娘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一边站着去。” 厉小姐十分委屈的捏紧了自己的帕子,不敢再多说什么,抿着唇站在厉老夫人的身侧。 “老夫人,我听说皇后娘娘的奶娘会酿一种果子酒,虽然是酒,却与寻常的酒不一样,多喝也无碍。”周姨娘躬身进言,“不如去找皇后娘娘讨了这果子酒回来?” “看来周姨娘很是惦记宫里头的东西。”厉云深的一双鹰眸沉沉的,透出一丝冷意,“既惦记御厨,又念着果子酒,不如本将禀了皇后娘娘,让周姨娘入宫陪皇后娘娘一阵子?” “将军……”周姨娘吓得脸色一白,“我也是为了老将军好,并没有别的意思,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这将军府,说到底还是厉云深当家,周姨娘虽然多嘴多舌,总沾染是非,但还是从心里头有些畏惧厉云深的,当下连忙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言语。 而厉云深念及周姨娘是他亡父的宠妾,很少与周姨娘较真,对她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周姨娘贪婪妄想总要得到皇宫里的东西,那说不得什么时候引来杀身之祸。 周姨娘虽只是一个妾,但为厉家生下一子一女,女儿在京城素有才女名头,而儿子去年科举及第,也颇有才名……是以,周姨娘的一举一动都与将军府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必须得敲打一二。 厉老夫人明白厉云深的意思,便淡声道:“周姨娘掌管将军府的家务琐事也有十余年了?” 周姨娘听到这么一问,吓得心尖都抖了一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忙躬身,态度格外卑谦的说道:“回老夫人,贱妾在将军府管家已有十二载,这些年,不管是内宅里的吃食服饰小事,还是场面上待客送礼等大事,贱妾都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好在从未出过什么大差错。” 第34章 内宅管家之权 厉老夫人还没多问别的什么,周姨娘就将自己这些年的功劳苦劳诉说了一遍,听得厉老夫人眉头直跳。 她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淡然的抿了一口清茶,缓声道:“这些年,将军府内宅之事全都交给你打理,确实是辛苦你了,如今深儿也娶了夫人,可以让她协助一二。” 周姨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赔笑着道:“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能为老夫人排忧解难,是贱妾的分内之事,只是少夫人如今住在将军府后院最偏僻的冷月阁,尚且自顾不暇,会有余的精力打理将军府的庶务么?” 她这话虽是疑问,却在提醒老夫人一个事实——少夫人刚惹怒将军被罚到了冷月阁,这样一个遭到将军厌弃的少夫人,真的有资格掌管将军府吗? 厉老夫人的手指果然顿了一下,抬眉看向站在旁边的厉云深。 厉云深神色冷淡:“内宅之事,全凭祖母做主。” 意思就是,老夫人让宁晚清管家也好,不让她管家也罢,他不插手。 厉老夫人沉吟半晌,淡声开口:“将军府内十余年的账簿册子你先整理一些出来送去冷月阁,等那宁氏先熟悉府内事务再做打算,至于府内之事,暂时还是由你来管。” 周姨娘低低的垂着自己的脑袋:“是,贱妾回去后就命人把往年的册子都送去给少夫人。” 她说完后,长长的指甲死死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痛的她咬牙切齿。 那个小贱人不过是安抚住了老将军而已,竟然就让老夫人开始琢磨让小贱人掌家之事,等那小贱人真的成了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那这府内,绝对不会再有她周姨娘分毫地位! 而顾烟夕也震惊的垂下了眉眼。 表哥之前不是说会休弃了宁晚清吗,为什么如今老夫人说要让宁晚清管家,表哥却没有阻拦? 一个迟早要被休弃的女人怎么能管理偌大的将军府呢,这不是笑话吗?! 顾烟夕想说什么,可是她一个外姓的表小姐,实在是没有立场对厉家的内宅管家之权提出自己的见地,犹豫来琢磨去,她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杨妈妈领着宁晚清从正居堂的小厨房走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宁晚清手中的那个托盘给吸引住了,那水晶剔透小碗里的食物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如此的精致漂亮,只看一眼就有一种乃世间绝品的错觉? “这叫苏合山。”宁晚清缓声道,“用冰和蜂蜜果酱制成,适合夏季消暑。” 苏合山,是她的那个世界古代人对冰淇淋的一种别称,因冰淇淋堆叠而起如同雪山,才有了苏合山这等意境绵长的称谓。 她正要朝厉老将军走去,周姨娘却冷冷的道:“冰?少夫人怕是不知道老将军因为肺部早年受寒,吃不得冰?这么一大碗冰要是吃下去,老将军怕是要引发肺疾……” 周姨娘的管家之权岌岌可危,她心中的愤懑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她目光阴冷的盯着那精致的点心,冷笑道:“少夫人,老将军不是小孩子,不是你用蜂蜜白糖制成的甜腻食品都就安抚好的,倒白白让我们等了半个时辰之久!” 厉老将军不能吃寒凉之食,宁晚清当然知道,她弯唇看向老夫人:“祖母,孙媳自有分寸,绝不会让祖父受寒。” 今日之事,已让老夫人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孙媳多了几分信任,她淡声道:“那便给老将军送去。” “老夫人……”周姨娘不由急了,一副极为担忧老将军身体的模样。 老夫人却抬了抬手,让周姨娘退下。 宁晚清端着托盘,走向那扇被锁着的门,轻声吩咐两旁的侍卫:“开门。” 厉云深站在她的身后,淡声道:“从门缝递进去。” 祖父的杀伤力太大,那铁鞭挥过来,足以让成年男子在床上瘫半个月,宁氏如此小的身量,恐怕得被打残。 “将军,祖父不是犯人。”宁晚清微微皱眉,“从门缝将食物递进去,是对祖父的不尊重,也是对祖父这么多年驰骋战场的侮辱。” “少夫人,你说的倒是比唱的还好听。”周姨娘冷哼道,“若是开了锁,老将军发狂伤了人,算谁的?” 宁晚清看向坐在狼藉院子正中央,目光清澈的犹如初生婴孩的厉老将军,心口蓦然一软:“不会的,老将军已经平静下来了,不会再发狂了。” 周姨娘阴沉着眉眼道:“只是你这么认为罢了,我就问你,开锁后,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周姨娘,你话太多了。” 厉云深的声音忽然响起。 周姨娘吓得手指一抖,她低垂下眉眼,后退了一步,暗暗地再次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既然这个小贱人非要开锁去送死,那她干嘛要拦着,被老将军失手打死了更好! “把门开了。” 厉云深淡然的吩咐道。 宁晚清不由讶然的抬起了眉眼,扫向站在她身侧的男人。 她以为,她还要颇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他将这一扇门给打开,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就信了她。 “哐啷。” 大锁被两个侍卫打开,面前的门也被推开,原本坐在坍塌的石凳上的老将军突然起身,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宁晚清的方向冲过来。 厉云深的眉毛猛然一跳,在他的意识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的手臂就先一步张开,将宁晚清拦在了身后。 厉老将军扑了个空,气的眉毛倒竖:“你个小兔崽子要是想跟我想吃的,我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宁晚清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长臂,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刚刚,这个男人是担心厉老将军伤到她,这才拦在了她的面前吗? 可是他分明那样的厌恶她,又怎么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护在她的身前? 她来不及多想什么,那条手臂就收了回去,厉老将军如一个六七岁的顽童一般冲来,精准的就将托盘上的苏合山给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35章 要什么赏赐 “祖父!” 宁晚清没料到厉老将军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她连忙低喝了一声,趁老将军失神的时候,迅速的把苏合山夺了回来。 厉老将军的豹眼瞬间瞪起,手习惯性的就摸了摸腰间的鞭子,却摸了一个空,他转身就去找鞭子,却被厉云深一脚将鞭子给踢开。 “祖父,我不是不给您吃。”宁晚清连忙安抚道,“这道点心祖父应该从未吃过,它和寻常的点心可不一样,必须要搭配别的食物吃,才能吃到精髓。” 厉老将军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迷茫的看着那水晶小碗,碗里的冰块和食物充分融合,发出诱人的香味,老将军吞了吞口水,一步步的凑过来。 宁晚清将托盘边上没有被人注意到的一碗蛋炒饭端了起来,笑道:“这是孙媳特制的炒饭,吃完这一碗炒饭后,再吃这一道点心,祖父就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美味了。” 老将军不疑有他,拿起饭碗就把金黄的饭粒扒到了自己的嘴里,然而,他的舌尖刚尝到那饭粒的味道,瞳孔就放出了一道亮光,接着,他吃饭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一眨眼,一碗饭就见了底。 “还要。” 厉老将军把空碗递过来。 宁晚清早有准备,立刻给杨妈妈使了一个眼色,杨妈妈早就吩咐人备好了,让人又送了一碗蛋炒饭上来。 厉老将军是武将,食量奇大,他一口气连吃了四碗蛋炒饭,这才终于满足的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 周边的人不由全都呆住了,不过是寻常的蛋炒饭而已,为什么老将军格外钟爱? 到底是老将军独爱蛋炒饭,还是因为少夫人做出来的蛋炒饭与寻常的不一样? 众人惊疑间,宁晚清又将那苏合山递了过去:“祖父,要尝尝吗?” 虽然厉老将军的肚子已经有十二分饱了,但那苏合山被水晶剔透的小碗装着,山尖儿上还点缀着色彩诱人的水果,他舔了舔嘴唇,接了过来。 才刚刚尝了一口,他就又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祖父,饮食过多,肠胃乃伤,尝一口便已足够。”宁晚清将那苏合山劈手夺了过来,“祖父若是觉得好吃,孙媳下次再给您做就是了。” 厉老将军被夺走了美食,不怒也不恼,只是冷冷的哼道:“不仅要苏合山,还要蛋炒饭!对,还有你之前说的桂花酒,统统都要!” 宁晚清眉眼弯弯:“好。” 厉老将军闹了一个多时辰,体力早已投资,如今又吃饱了肚子,身体彻底松懈下来,频频打哈欠,老夫人连忙吩咐小厮扶着老将军去房里休息了。 一场将整个将军府折腾的翻天覆地的闹剧,终于落幕。 厉老夫人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这还是自宁氏嫁入将军府以来,她第一次用如此认真的眼神审视着这个将军夫人。 宁家嫡出大小姐,因生母早逝,在继母汪氏的冷落下自生自灭,若不是她的八字与深儿相合,恰能压住深儿的煞气,将军府根本就不会娶一个胆小懦弱的女人来当这将军夫人。 只是,明明胆小懦弱的宁氏,如今为何敢直面发狂中的老将军,而且一颦一笑中都透着清冷和贵气,一言一语都大方而自有分寸,根本就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个宁家长女。 被厉老夫人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饶是宁晚清这种心大的人,都有些扛不住,她低眉顺眼道:“祖母,既然祖父已经无恙,那孙媳先告辞了。” 厉老夫人收回冷然的目光,缓缓开口:“老将军从未如此快的平静下来,这一次多亏有你,宁氏,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厉老夫人淡淡的看着宁氏,状似是随口说的一句赏赐,可是却又分明暗含着一丝试探。 自从深儿回京之后,这宁氏三番两次惹怒了深儿,被发落至冷月阁不说,近段日子在府内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她说要给这宁氏赏赐,如果宁氏开口要回主院,或是提出别的什么更可笑的赏赐,那她今日在心中给宁氏加的分,恐怕就要降为零了。 宁晚清却有些惊喜,她还没做什么呢,老夫人就要给她赏赐…… 既是赏赐,那应该是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可是,她也就做了一份蛋炒饭和冰淇淋,若是狮子大开口,会不会显得她很贪婪? 宁晚清摸着自己的下巴,试探性的开口:“祖母,孙媳能不能……能不能申请在冷月阁修一个厨房……” 她话刚说到这儿,正在低头品茶的厉老夫人猛然抬起了头,宁晚清吓了一跳,连忙放低了要求:“不修厨房也没关系,砌一个灶台就够了……孙媳上次自己砌的灶台不排烟,每次烧火都呛的不行……去大厨房做饭菜的话,又占了文娘子她们的时间……” 她十分为难的搓了搓手,可怜巴巴的瞅着坐在主位之上的人。 厉老夫人眼中的试探之色尽数散去,她放下青瓷杯,淡声道:“不过是一个小厨房而已,将军府的避暑亭正在修缮,让江总管一并办了。” “谢谢祖母!” 宁晚清高兴地跳起来,双脚刚落地,她才发现自己的这个举动有多么的不成体统。 她连忙整了整自己的衣角,干巴巴的笑道:“祖母,孙媳就是太高兴了,以后一定注意形象。” 厉老夫人的眼神又不由缓和了一些,这宁氏说到底,也不过才十五六岁,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太深的心机? 就算宁氏会因为宁府和太子府的关系而别有目的,那也是宁太傅的意思,与一个半大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厉老夫人淡声道:“老将军不好别的,就是对吃食要求很高,以后若是有什么新的点心,可以送过来给老将军尝尝鲜,你有什么需求,尽可以跟祖母提。” 宁晚清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却还是很克制的道:“是,孙媳都记下了,谢谢祖母。” 老将军喜欢她做的吃食,而因为她对老将军的态度,又让老夫人对她另眼相待,看来,她在将军府的苦日子应该是熬到头了。 那她的计划,也可以慢慢开始了…… 第36章 顾烟夕的进言 正居堂的人很快就散了。 厉老夫人将厉云深留了下来,淡声开口:“这宁氏看着与往日大不一样,深儿怎么看?” 厉云深目光盯着宁晚清离去的背影,声音沉缓道:“此女颇有心机,一时半会我也看不出她的深浅。” “深儿,既然她已为厉家妇,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厉老夫人缓缓的道,“若是她真的安分守己,你与她成了夫妻之实也无妨,若是她真别有所图,再休弃也不迟。” “祖母,娶妻非我所愿,娶她更是迫不得已,我又怎么会违背自己的本心与她有夫妻之实?”厉云深冷冷的开口,“她是太子埋在将军府的一枚棋子,休弃了还会再有别的人,倒不如留着她,引蛇出洞,祖母,朝堂之事孙儿不便多言,先告退了。” 厉老夫人不由叹了一口气。 朝堂之事虽然与她一个妇人没有什么关系,但大的局势变化她还是能感知到的。 深儿这次班师回朝,大获全胜,将军府的声望被推到了顶峰,但同时,却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自古以来,声誉过高的将军有几个能笑着活到最后的,大都功高震主,而被以莫须有的罪名绞杀…… 将军府与并不出众的宁家嫡长女结亲,反倒让皇帝陛下放松了些许警惕,若是深儿能与宁氏长久下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深儿顾虑太多,又不愿和太子结党营私…… 厉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件事,牵涉太多,她也为难,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听之任之了。 厉云深刚从正居堂离开,就被顾氏身边的贴身丫环带到了佛堂。 顾氏不过四十岁的模样,却穿着一身素衣,头发高高的挽起,梳的一丝不苟,手腕上挽着一串佛珠,她的脸色格外宁静平和,仿佛看穿了这尘世间的所有俗事一般。 “母亲。” 厉云深走过去,搀着顾氏坐在了椅子上。 顾氏清淡的目光在看到厉云深之后,才有了一丝温度,她声线平缓的开口道:“我听说你祖父出事了?” 厉云深点头:“祖父现在已经就寝了,母亲不用忧心。” “我是担心你。”顾氏拉过厉云深的手臂,将他的袖子卷起来,露出一道深深地伤痕,“我怕你祖父的鞭子不长眼又甩到你的身上。” 当年,深儿才十五六岁,老将军的铁鞭就毫不留情的挥了过来,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儿子被打晕,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起身,她失去了丈夫,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儿子,她真的怕了…… “我没事。”厉云深将自己的袖子拉下来,淡声道,“母亲无需忧虑,我听说母亲最近有些咳嗽,身体是否有碍?” 站在顾氏身后的顾烟夕轻声道:“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姑母正在服药,咳嗽的次数已经少了许多。” 厉云深又和顾氏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顾烟夕就踟蹰的走上前,咬着唇道:“姑母,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顾氏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目光淡沉:“说。” “其实表哥差点被老将军的鞭子给伤到了……”顾烟夕垂着眼开口道,“本来老将军已经被锁进了院子里,只要等老将军闹腾累了,今日之事就算结束了。可是……表嫂却偏偏要逞能开了那院子的门锁,老将军伤了脑子,才不会管对面站着的人是不是他唯一的嫡孙,扬鞭就甩了过去,表哥……” 顾氏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冰冷异常:“深儿怎么了?!” “姑母别忧心,表哥没事。”顾烟夕忙拍了拍顾氏的后背,柔声道,“表哥好歹也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在鞭子挥过来之前,就躲开了,没有伤到。” 顾氏狠松了一口气,眉间一凝:“照你方才的意思,深儿是因为那宁氏才差点受伤的?” 顾烟夕点头,咬着唇道:“姑母终日在佛堂念经,怕是不知道表嫂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为了跟表哥圆房,她给表哥下药,差点伤了表哥的身子。被表哥发落至冷月阁后,屡次惹祸让表哥震怒。日前姑母遗失的玉镯,也是在她的床底下找出来的……姑母,烟夕作为表小姐,确实不该说这些,可是我冷眼旁观着,却发现表嫂做事越来越不成体统,给表哥添了许多麻烦……” 顾氏的眉眼猛然透出一抹怒色:“此言当真?!” “姑母,烟夕怎么敢骗您?”顾烟夕屈膝福身道,“姑母不管俗事,所以将军府内的人从不敢将这些事告诉您,而烟夕也怕扰了姑母清净,不敢多透露一句。可如今,表嫂的行为越来越不可控,若是姑母再不出面,烟夕真的担心表哥会因为她而……” 后面的话,她仿佛是忌讳什么,再也说不下去。 可即便如此,顾氏也听明白了。 她死死地捻着手心的佛珠,一字一顿道:“秋棠,让那宁氏明日来佛堂请安。” 秋棠是顾氏的心腹丫环,她上前一步,垂眸道:“是。” 顾烟夕不由冷然的勾起了自己的唇角,姑母虽然不理俗事,但却对表哥的事情格外上心。 宁晚清频频惹怒表哥,又害的表哥差点受伤,姑母一定不会给宁晚清好颜色的! “阿嚏——” 宁晚清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不由郁闷的揉了揉鼻子。 特么的,这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 “小姐,夜风寒凉,还是进屋。”灵雾连忙走来,“小姐身子弱,受寒了就不好了。” 宁晚清点点头,便往里面走边道:“明天会有人来冷月阁修缮小厨房,你觉得小厨房修缮在哪里合适?” 灵雾却十分不解:“小姐,为什么要在这里修缮厨房,难道我们还会在冷月阁住一辈子吗?” 宁晚清一听,不由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她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么,老夫人给打赏她居然要修一个厨房? 她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要吃的喝的能饱肚子,要金银财宝到时候可以带走,要这么个厨房…… 宁晚清直叹气,后悔的想吐血。 但不管怎么后悔,第二天醒来,她还是在认真琢磨小厨房应该修在何处…… 还没等她琢磨出来,秋棠就缓缓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第37章 漫长的等待 “少夫人,夫人有请。” 宁晚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好像就是顾氏身边的得力丫环。 在原主的记忆中,顾氏在丈夫亡故之后,便蜗居在佛堂,每日吃斋念佛,就连原主嫁进来的那一日,顾氏也未曾露面,怎么突然之间要见她? “少夫人,这边请。” 秋棠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态度莫名透着一股强势。 宁晚清敏锐的意识到,顾氏找她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不过,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很糟了,应该不会有更糟的事情发生了? 她跟着秋棠穿过将军府的景观湖,又走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林荫道,这才到了位于府内东北角的佛堂。 刚走近,宁晚清就闻到了极浓的沉香燃烧的味道,这样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的心莫名沉淀了许多,而屋内传出的敲击木鱼的声音,更是让这佛堂显得有些神圣不可侵犯。 还没进去里面,秋棠就立住了脚步,恭敬地福身道:“少夫人请稍候片刻,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宁晚清点点头,规矩的站在台阶上。 不多时,她就听到了走回来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可以进去了,却没想到耳边响起了一声低笑。 “表嫂,姑母正在念经,一时半会恐怕没有时间见你,你就再等等。” 顾烟夕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低眉顺眼的宁晚清,眼底浮现出了浓浓的寒意。 哼,这佛堂可是姑母的地盘,换言之,也是她顾烟夕的地盘,宁晚清就等着今天就等着掉一层皮! 宁晚清听着佛堂里的木鱼声,知道定然是顾氏在拜佛,她识趣的道:“既然母亲正忙,那我晚一点再过来,麻烦表小姐告知一声。” 顾烟夕冷然道:“表嫂,佛堂和冷月阁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西南角,实在是隔得远,秋棠姑姑身体不好,我实在是不忍心她等会再走一遭,不如麻烦表嫂等一会,姑母那边应该快结束了。” 宁晚清刚刚确实是走了接近十几分钟才到这佛堂,如果走回去再走回来,估计一个小时就没了,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事,那就等等。 她点点头道:“好,那麻烦表小姐了。” 顾烟夕低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就走进了佛堂。 顾氏确实正在念经,这是她每日清晨都必须要做的事,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不多时,她就放下木鱼走了出来,目光之中更多了几分沉静。 她踏出主屋,一转头,就看到了候在边上的秋棠,便想了起来:“宁氏呢?” 秋棠恭敬道:“少夫人正候在佛堂外。” 顾氏擦了擦手:“让她进来见我。” 秋棠正要应下,顾烟夕就拖着长裙走了过来,她自然而然的挽住了顾氏的手臂,柔声道:“姑母,您每次念完经后,都会跟烟夕下一盘棋,烟夕连棋盘都摆好了,姑母随烟夕去偏厅。” 秋棠不由笑道:“表小姐,少夫人还在佛堂门口候着呢,夫人……” 顾烟夕一听,眉目立刻染上了一丝哀愁:“姑母如今是有了儿媳,便忘了烟夕这个侄女吗,烟夕从小在姑母身边长大,早已将姑母视作自己的母亲,还请姑母多多怜惜烟夕。” 顾氏不由一叹,顾家在她兄长去世之后,便已落败,烟夕这孩子从小看人脸色长大,性格敏感,若是她此时抛下烟夕去见宁氏,少不得烟夕会多想。 思及此,顾氏拍了拍顾烟夕的手臂道:“让你表嫂多等一会也无妨,我们先去下一盘棋。” 顾烟夕勾唇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面色却唯唯诺诺道:“表嫂若是等久了,会不会不高兴?如今表嫂刚得了老夫人的赏赐,又深的老将军的喜爱,若是表嫂去老夫人那里告状,烟夕怕是难以承受,姑母,您还是先去见表嫂,等会再下棋也不迟。” “她敢?!”顾氏板着脸怒道,“她自嫁进厉家一年以来,我这个婆婆从未给她立规矩,如今不过是让她等上那么一两个时辰,她难不成还委屈?” 顾氏迈开步伐朝偏厅走去:“烟夕,来,下棋。” 顾烟夕眼角浮出一丝冷意,立刻柔柔的跟了上去,姑侄二人下棋的声音时不时从偏厅传出来。 “姑母,您这颗白子下的真的太妙了,烟夕认输,不过我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能不能再来一盘?” “姑母,这一局烟夕又输了,但刚刚我已经发现了姑母下棋的破绽,这一次定能赢姑母两个子!” “……” 宁晚清站在佛堂的台阶之下,她低着头,无聊的数地上爬过去的蚂蚁,数着数着,她忽然发现越来越热。 古代的时间她算不清楚,但刚刚还没有太阳,而此刻,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炽烈的阳光毫无阻隔的射下来,她的脑门上顿时就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现在已经是七月了,正是盛夏,阳光毒辣,地上都冒起了一层热气。 宁晚清等的有些心烦意乱,佛堂的木鱼声早就停了,顾氏为什么还不让她进去呢? 她在佛堂门口来回走着,因为气温高,而她心里有烦躁,贴身穿的里衣已经被浸湿了,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她想回去想换一件衣服再过来,可是顶着大太阳回去又来,恐怕新换的衣服也会被汗湿。 她走上台阶,问门口守着的丫环:“请问母亲忙完了吗?” 那丫环淡声道:“夫人正在与表小姐对弈,还请少夫人再等片刻,这局棋结束了,自然会让少夫人进去。” 宁晚清一听,立刻就觉得不忿起来。 她们在阴凉的屋子里下棋,居然好意思让她在外面晒太阳? 她甩手就想走,可是都等了这么久了,现在等又好像太亏了一点,算了算了,继续等! 她抬眼看向佛堂对面的一棵参天大树,抬步就朝那棵树走了过去。 然后捡了一块石头放在树下,靠着树眯起了眼睛。 清凉的微风吹来,偶尔还传来阵阵鸟叫,宁晚清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38章 简直是放肆 “姑母,是烟夕技不如人。” 七八盘棋局过后,顾烟夕终于认输,十分不好意思的说了这么一句。 顾氏最喜下棋,这几盘棋她下的酣畅淋漓,十分满意,笑道:“你下棋的技巧已经比初入将军府时强多了。” 顾烟夕不由抿唇一笑:“都是姑母教的好。” 顾氏点了点头,她抬眼看向窗外,才发现竟然是午时了,她冷声吩咐道:“备膳。” 秋棠立刻让小丫环去准备,吩咐完了,便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夫人,少夫人还在佛堂外面等着,您要这时候见一见,还是让奴婢打发少夫人回去?” 顾氏不由一愣,刚刚下棋太过于投入,她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算起来,宁氏在佛堂外应该等了有三个时辰了。 她对尘世间的事早已看淡,就算她再不喜欢这个儿媳,也不会故意去立规矩折磨宁氏,何况这是夏季,在太阳下站三个时辰,定然会中暑! 顾氏站起身,立刻抬步朝佛堂门口走去。 顾烟夕也连忙跟上,晾了那宁晚清那么久,算是给了那贱人一点颜色瞧瞧,看那宁氏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然而,两人走到佛堂门口,却连宁晚清的影子都没看到。 顾烟夕立即咬牙:“姑母没有召见,表嫂居然径直就离开了,她还有没有把姑母您这个婆婆放在眼底?” 顾氏的脸色也有些发冷。 旁边守着小丫环连忙道:“夫人,少夫人在那里。”她手指了个方向。 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下,一个穿着月色衣衫的女子坐在石头上,她背靠着树干,闭着眼沉睡着,细密的阳光从树叶间散落下来,斑驳的落在她的脸上,这一幕是那样的美好。 顾烟夕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嫉妒,她咬牙切齿道:“姑母,表嫂没有恪守礼仪候在门外,居然去树下睡觉,她可是堂堂将军夫人,这么做置将军府的脸面于何处?若是让京城众人知道将军夫人竟席地而眠,与丫环小厮毫无二样,又该怎样在背后笑话表哥?” 顾氏冷冷拉下了脸:“秋棠!” 秋棠也是意外极了,她前一刻还在心疼少夫人小小年纪要在太阳底下等三个多时辰,后一刻却又震惊少夫人居然敢去树荫下乘凉睡觉…… 这样做不仅于理不合,更是没有把夫人这个正经的婆婆放在眼底,少夫人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 她在心中为少夫人点了一根蜡,抬步走过去,推了推宁晚清的身体。 推了一下,没反应,她又推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秋棠无奈,拔高声音道:“少夫人!醒醒!快醒醒!” “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宁晚清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个激灵跳起来,却忘了自己并没有睡在床上,她身子一歪,就从窄窄的石头上滚了下去,脑袋磕在地上,她这才猛然清醒过来。 顾氏远远看着宁晚清醒了,然后在地上滚了一圈,裙子都被扯到了小腿之上,这副不知礼义廉耻的模样,连将军府内的丫环都不如! 她的怒气在胸腔盘旋,怒喝道:“宁氏!你给我过来!” 宁晚清被这一声怒吼喝的彻底清醒过来,她望了望头顶的太阳,不由有些万幸。 幸好她来树下乘凉了,不然等到顾氏这个点出来,她估计都要被太阳给烤化了。 比起热死,被骂两声也没什么。 宁晚清低眉顺眼的走过去,规规矩矩的福身:“见过母亲。” “母亲?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媳!”顾氏的声音里满是盛怒,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也变得锋利起来,“宁氏,你好大的胆子!!” 宁晚清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低声道:“母亲,儿媳胆子不大,一点都不大……” 若是胆子大,她就不会这么怂被人劈头盖脸一阵喝骂,还不敢说什么,这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么窝囊的人了好么! “你竟然还敢还嘴?!”顾氏又是一声冷怒质问。 还嘴? 她这特么就叫还嘴? 宁晚清简直无语,她张了张唇,还想再解释一下,可是一抬眼,就见顾氏的脸色仿佛要吃人一般,她只好悻悻的低垂着脑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宁氏,你是我厉家八抬大轿娶进来的少夫人,厉家不求你光宗耀祖,但至少,你也该有个为人妇的样子!”顾氏冷冷喝骂道,“你自嫁进厉家一年,厉家上下从未有人为难过你,而你言行无状,屡有过失,我们厉家的脸简直都要被你丢尽了!你说,你这样毫无德行的妇人有什么资格做堂堂将军夫人?” 宁晚清绞着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声如蚊呐道:“以为我多喜欢当这什么将军夫人啊,我自请休书,将军又不肯休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她说的声音很小,以为只有自己能听见。 然而顾氏盛怒,佛堂周遭的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是以,宁晚清自言自语发牢骚的话,全都一字不落的进了顾氏的耳朵里。 “好你个宁氏!简直是放肆!” 顾氏气的脑袋发晕,顾烟夕连忙上前扶着,眼里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这么说,是我们厉家求着你嫁进来,求着你做这个将军夫人的,是吗?!” 宁晚清脖子一缩,意识到事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她连忙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资格叫我母亲!”顾氏按着隐隐发疼的脑袋,冷怒道,“既然你不愿做这个将军夫人,不会有人强求你,滚!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顾烟夕忙帮着顾氏按太阳穴:“姑母,千万别动怒,您身体不好,别把自己给气坏了……” 宁晚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追上去解释一下,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又没什么可解释的。 她本来就不愿意做这将军夫人,若是顾氏能凭一己之力让厉云深把她休了,反倒还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宁晚清的心情就轻松起来,踩着欢快的步伐回到了冷月阁。 秋棠却不住的摇头,少夫人在将军府内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一次把向来不管事的夫人都给惹毛了,恐怕少夫人这次凶多吉少…… 第39章 无法控制的心 “小姐!” 灵雾眼泪汪汪的迎了上来,眼眶里蓄满了眼泪,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宁晚清无奈的看着她:“又发生什么事了?” 灵雾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夫人让小姐去见她,却故意让小姐在太阳底下等了足足三个多时辰,这不是分明为难小姐吗?小姐已经够难了,夫人为什么还不放过您……” “哎呀灵雾,别哭了!”宁晚清看着她的眼泪简直头大,“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放心,你家小姐是打不死的小强,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的。” 灵雾疑惑的眨眨眼睛:“小强是谁?” “小强啊,就是蟑螂,你想想,蟑螂是不是怎么打都打不死?” 灵雾不由呆呆的道:“小姐,您可是宁家的嫡长女,是堂堂将军夫人,怎么能把自己比作蟑螂,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宁晚清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她踏进冷月阁,就见空荡荡的院子中央已经摆放了许多砖石,想来应该是要准备修葺厨房了。 她连忙吩咐道:“灵雾,快拿纸笔过来,我要好好设计一下厨房的布局。” 虽然她不会在将军府久留,但这好歹是她在古代的第一间厨房,也是她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自然要好好设计一下。 灵雾却苦着脸道:“小姐,这冷月阁哪有什么纸笔……” 宁晚清捡了一块石头,就着青石板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个厨房大概十平米的样子,不大也不小,有灶台,有案板,还要设计清洗菜池的蓄水池…… 她按照现代厨房的样子在脑中勾画着,并飞快的复刻到了地上,这时,她的头顶上空忽然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她猛地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阴寒的眼眸。 她吓得连忙扔开了手中的石头,瘫坐在了地上。 宁晚清抚了抚自己的心脏,等那股惊吓散去了之后,她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眉顺眼的道:“见过将军,将军怎么会突然来这冷月阁?” 厉云深冷然盯着她:“你说本将为什么会来?” 下朝刚回府,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江总管就告诉他,宁晚清这个大胆的女人,居然把他母亲给气病了! 自从父亲离世后,母亲无欲无求,情绪也犹如死水,从未有过大悲大喜,生气愤怒之类的情绪母亲更是从未出现在母亲身上!然而,宁晚清居然有本事把母亲给气病! 这女人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宁晚清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面前男人身上的怒气越来越盛,明明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居然就快气炸了…… 她不由有些害怕咽了咽口水:“将、将军是不是为了母亲之事来的?” “你也知道那是本将的母亲?”厉云深冷怒开口,“说,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竟气的母亲病倒在床?” 顾氏居然被气病了? 这怎么可能? 宁晚清不由目瞪口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好? 被叫过去立规矩的是她,被迫等在门口晒太阳的是她,被骂了一通的也是她,她都没生气,顾氏有什么好气的? 她抬眸,眸光变得冷淡:“将军以为,妾身又敢做什么事惹怒母亲?”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厉云深冷哼,“祖父发狂之时,你都敢上前,母亲一深闺妇人,你自然更加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宁晚清的唇角不由浮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祖父发狂我上前,不是因为我胆子大,而是在我看来,祖父为国鞠躬尽瘁,不该被那样对待。如果因为这件事,将军就觉得我有胆子惹怒母亲,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完,冷冷的看了厉云深一眼,甩了甩袖子,抬步就朝屋内走去。 厉云深因为她脸上那抹清淡的笑,忽然有些心烦意乱。 他当然知道她在老将军发狂时上前,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胆子大,更多的是,她对祖父的敬仰让她无惧一切…… 他也知道,她不会有胆子去招惹整日念经颂佛的母亲,可是一听到有人跟他告状,他便问也不问清楚发生了何事,就大步朝冷月阁走来…… 就好像,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来到此地。 可是,为什么他会想来这个破败的院子? 除了质问她,责问她,怒骂她,警告她……他想不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难道…… 厉云深的眼底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难道自己被这个女人给蛊惑了,莫名其妙开始在意她了吗? 不! 这一定是她的诡计! 他不能中招! 厉云深盯着宁晚清的背影,冷冷道:“宁氏,你言行无状,毫无当家夫人之仪,自明日起,本将会让宫中教导礼仪的嬷嬷来告诉你将军夫人该是什么样子!” 宁晚清还来不及反应,那冷冽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冷月阁。 她扭头:“灵雾,他这是什么意思?” 灵雾结结巴巴的道:“将军……应该是想找宫中的嬷嬷来教小姐规矩……” 宁晚清抿着唇,回忆着原主在宁府短短十几年的光阴,汪氏确实是给宁家的几个姐妹请过嬷嬷教导礼仪,但,唯独没有让她这个嫡长女去听课。 所以她不懂这古时的礼仪应该也在情理之中? 学就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技多不压身嘛。 然而,宁晚清很快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翌日,天还未亮,大概还不到卯时,一道黑影就走进了冷月阁。 宁晚清睡的很沉,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临近。 “啪——!” 猛地一声脆响,宁晚清就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抽了一下,她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瞠大眼睛看去,就见蒙蒙黑的天光下,一个大大的脑袋突然出现在她的床头。 青黑的面容,大大的眼睛,阴冷的神情…… “啊——鬼啊!” 宁晚清吓得一声尖叫,抱着被子就躲到了床角。 然而,那床前的身影却又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戒尺狠狠地抽在了宁晚清的另一条手臂上,她的两根手臂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也清醒了一些,借着天光才看清,面前的人哪是什么鬼,分明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 第40章 厉害的田嬷嬷 “老奴乃宫中教习礼仪的田嬷嬷,见过少夫人。” 站在床前的老妇人微微福身,身体向前倾了些许,然后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仪。 宁晚清呆呆的看着她:“田嬷嬷好,刚刚……是你打我?” 田嬷嬷的目光冷冷的落在呆坐在床上的人,声音极冷,又极威严:“其一,一府少夫人,当闻鸡早起,寅时卯时醒目。其二,官员女眷,当坐如磐石,起似浮云。少夫人犯了两处错,老奴便斗胆打了少夫人两戒尺,希望将军府少夫人不要再犯。” 宁晚清扭头看向窗外,现在应该还不到凌晨五点,要是每天这个点起床,还不如杀了她! “啪——!” 又是戒尺的声音响起,只是这一次,田嬷嬷冷冷抽在了床头上。 “少夫人,半柱香的时间梳洗,老奴在院子里等您。” 田嬷嬷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刚刚那一下虽然是打在了床头,可是宁晚清笃定,若是她敢继续睡懒觉,估计还是会抽到她的身上来! 好个厉云深! 居然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嬷嬷来折磨她! 宁晚清一面在心里把厉云深骂的狗血淋头,一面快速的穿衣梳洗整齐,然后飞奔到了院子里站好。 “凡步行趋跄,须端正,不可疾走跳踯。”田嬷嬷冷冷的开口,手中的戒尺也隐隐有抽过来的趋势,她声音暗含着警告,“少夫人,记住了吗?” 宁晚清叫苦不迭,脸上却恭敬极了:“田嬷嬷说的是,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田嬷嬷十分满意她的反应,一边拿着戒尺,一边开始授课:“既然少夫人犯了这行走的错,那老奴就来教一教少夫人应该如何走路。” 宁晚清小声的抗议:“嬷嬷,我这么多年都走习惯了,一时半会也改不了,不如您教教我怎么行礼之类的……” 她是将军夫人,日后可能会进宫,见到了宫中的大人物这些礼仪就派上用场了,她可不想到时候因为礼仪的问题得罪宫中的大人物…… 然而,田嬷嬷的冷冷的道:“少夫人,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老奴会在将军府授课一个月,行礼的规矩也会慢慢教给您,不着急。” 一个月!! 宁晚清简直要崩溃了! 连续一个月活在田嬷嬷的戒尺恐惧之下,她肯定会死的! 然而,田嬷嬷根本就不去看宁晚清哀怨的眼神,兀自开始授课: “惟薄之外不趋,堂上不趋,执玉不趋……在任何重要场合,一府夫人都应当稳稳行走,不该奔走疾行……更有人云,室内为歭,堂上为行,堂下为步,室外为趋……老奴会一一走给少夫人看,少夫人仔细看清楚了。” 田嬷嬷的话毕,就挺直了背脊,双手放在腰间,一步一步的在院子里走起来。 她走的是小碎步,步步生莲,动作优雅又有气质,连她腰间的佩玉都没有响一下。 “少夫人,您来试试。” 宁晚清嘴角发苦,她虽然知道了走莲步的精髓,可是她大大咧咧走路惯了,这一时之间怎么改的过来…… 但有那戒尺在,她也不敢反驳,只好硬着头皮走路。 “少夫人,这一步迈太大了,重来。” “这一步迈太小了,再来一遍。” “少夫人,您再学不会,老奴就只能上戒尺了!” 在田嬷嬷的威胁恐吓之下,宁晚清总算能走的勉勉强强。 田嬷嬷教习礼仪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走路姿态如此顽固之人,她的额角青筋直跳:“少夫人是宁家的嫡长女,难道宁太傅就没有请人教过少夫人规矩吗?” 宁晚清一早上被打了好多下,终于找到了一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笨拙的理由,她可怜巴巴的说道:“田嬷嬷有所不知,我的亲生母亲在生我那日难产去世,宁家由我的继母当家,她确实是给宁府的小姐们请过嬷嬷教习规矩,可是却并没有让我去听课……田嬷嬷,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这点规矩都学不好,是我给将军府丢脸了,还连累了您老人家……” 田嬷嬷对宁家的事略有耳闻,但从未放进过心底,如今听宁晚清委屈诉说,心口不由升起了一丝同情:“少夫人只是幼时没有得到好的教养,一些陋习便成了顽固之症,难以改正。不过有老奴在,一定能让少夫人学会这些基础的礼仪……一个月不行,那老奴就厚着脸再在将军府多住半个月。” 多住半个月…… 宁晚清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干巴巴的笑道:“田嬷嬷是大忙人,还是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一定努力学会。” 上午的教习直到日上三竿时分才结束。 “少夫人自个在院子里好好琢磨,老奴明日再来。” 田嬷嬷扔下这么一句话,抬步就朝正居堂走去。 田嬷嬷十二岁入宫,距今已有五十多年,她伺候过好几位主子,在宫中的地位格外稳固。如今她年纪大了,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只是她无儿无女,便求了一个恩典,在宫中毓贵妃的身边伺候着,也算是养老。 而毓贵妃与将军府颇有渊源,这才有幸能将田嬷嬷给请过来教习。 厉老夫人十分汗颜的道:“堂堂一府少夫人,还要劳烦田嬷嬷跑这一趟,希望田嬷嬷不要笑话。” 田嬷嬷摆手道:“少夫人很是灵慧,一点就通,只是身体被放养惯了,一时之间难以被约束,相信假以时日,少夫人一定能登上大雅之堂,不会给将军府丢脸。” 厉老夫人叹气道:“眼见着夏日过了一半,入秋后,按照往常的惯例,皇后娘娘是要举办赏菊宴的,宁氏乃一品夫人,定然是要受邀进宫的,我只希望田嬷嬷能教她些许礼仪将赏菊宴应付过去才好。” “距离赏菊宴还有月余,老奴相信,少夫人一定不会让老夫人失望的。” 厉老夫人点头,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轻声问道:“毓贵妃在宫中可还好?” 田嬷嬷垂下眼眸:“贵妇一向看得开,没什么好不好的,谢谢老夫人念着。” 厉老夫人不由叹息,当年是厉家对不起毓贵妃,她又怎么能不念着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毓贵妃不仅从不记恨厉家,还处处为厉家着想,她真是受之有愧。 第41章 好好学习 次日,卯时还没到,天光灰蒙蒙的,田嬷嬷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冷月阁。 她的目光习惯性的看向床铺,却见被子四四方方叠的整整齐齐,床单铺的平平整整,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仿佛并没有人躺过。 她眉头一皱,正要转身去隔壁的偏方,门口就走来了一个人。 “呀,田嬷嬷,您比昨日还要早来一刻钟呢。” 宁晚清满脸笑盈盈的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里的吃食一一摆放在了桌面上。 田嬷嬷皱着眉:“少夫人,您这是?” 宁晚清指着桌上的碟子道:“田嬷嬷年纪大了,却还要如此不辞辛苦的教我规矩,我无以回报,只能去厨房亲手做些点心,田嬷嬷尝一尝这烙饼,很软,适合您这样年纪的人吃。” 田嬷嬷不太相信一个连走路都学不好的少夫人能做出什么美味的吃食来,她淡淡的道:“早饭宜辰时末用,如今才卯时,少夫人先学完了规矩再用。” 宁晚清无奈的摸摸鼻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学规矩嘛。” “用食也要秉承一定的规矩,否则肠胃有伤。”田嬷嬷抬步朝外面走去,“少夫人,走,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看着一桌子的早餐,宁晚清实在是无奈的很。 她起这么早,就是为了做这一桌子的美食,让田嬷嬷吃的开开心心,然后不要再为难她。 没想到她折腾了一早晨,田嬷嬷却丝毫不领情。 哎,算了算了,田嬷嬷能在那个吃人的深宫里活五十多年,估计根本就没把她这些小花招放进眼底。 宁晚清跟着田嬷嬷进了院子,学的还是昨日的行走坐立的规矩,她有了昨日的基础,再加上今天她实在是不想再被戒尺抽了,走的十分认真。 结束后,田嬷嬷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淡笑:“少夫人的表现很不错,这行走坐立的学习暂时就告一段落了。老奴看得出来少夫人是下了狠功夫的,想来连着两日腰腿应该会酸涩,接下来,老奴就教少夫人学习茶艺,等休息够了,再学行礼之术,如何?” “茶艺?”宁晚清眨眨眼,“泡茶的方法?” “非也。”田嬷嬷道,“明日少夫人就知道了。” 清晨天微亮,田嬷嬷就让一些小厮搬来了一套桌椅,摆在了破败的冷月阁里,显得十分突兀。 “这茶艺,包括选茗、择水、烹茶、挑选茶具等等,宫中贵人在入宫之前都由家族教习,进宫后,便用精湛的茶艺来伺候皇帝陛下。”田嬷嬷缓缓道,“毓贵妃当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才人,却因为这茶艺了得,才入了皇帝陛下的眼,这才被破格封为贵妃。一月多后的赏菊宴上,皇后娘娘少不得要考究众贵妇名媛的茶艺,少夫人还是认真学习为好。” 宁晚清在现代的时候,是接触过茶艺的,但现代的茶艺学和这个时代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这泡茶的工具,就天差地别,哪怕她有基础,一时之间也有些晕晕乎乎的。 “少夫人,这是茶匙,不是用来喝茶的勺子!” 田嬷嬷见宁晚清随意倒腾着茶艺工具,脸色不由一冷,拿着戒尺就想抽宁晚清的手。 宁晚清连忙将茶匙松开,干巴巴的笑道:“这个茶匙跟我做饭时用的勺子长得一模一样,一时弄混了也情有可原,田嬷嬷别动怒,千万别动怒。” 田嬷嬷冷声道:“少夫人先别动茶具,这里有七罐茶叶,少夫人不如先告诉老奴,哪种茶叶才算是上好的极品?” 七个乌黑的罐子在面前一字摆开,宁晚清看看这个,闻了闻那个,皆是满鼻茶香,闻着遍体通泰,她不确定的道:“田嬷嬷,我怎么觉得这里每一样都是极品?” 田嬷嬷的脸上出现一丝傲色:“这七罐茶叶都是贡品,自然都是极品,但极品也有优劣之分,少夫人能否分辨出哪一罐是最好的极品?” 宁晚清明知这是田嬷嬷对她的考验,可她对茶艺真的是一窍不通,问她食材的优劣她不用手摸都能知道,但茶叶这种东西,恕她无能为力。 就在她准备举手投降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就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左起第三个罐子里的茶叶应当是极品中的极品。” 宁晚清回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衫的女子施施然的走来,她莲步迈开,裙摆摇曳生姿,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大嫂,田嬷嬷。” 厉家庶出的唯一小姐厉千钰微微福身,行了一个标准的,丝毫挑不出错处的礼。 田嬷嬷连忙弯腰还礼:“厉小姐。”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厉小姐待她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在原主被周姨娘嘲讽之时,厉千钰是阻止过自己的姨娘犯浑的。 宁晚清立刻露出了笑意:“千钰,你怎么知道这第三个罐子里的茶叶是极品呢?你才进来,又隔得那么远,没有摸,也没有闻,真的能分辨的出来吗?” 厉千钰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之前翻过书,书里说,大宇国的西南雪山之巅上,有一种叶片泛红的茶叶极为难得,据说每年进贡给朝廷的也不过一斤而已。我远远见到这罐茶叶形态偏红,犹如红云彩霞,便猜测应是那大名鼎鼎的飞云古茶,田嬷嬷,我说的对吗?” 田嬷嬷的眼底露出赞叹:“厉小姐说的分毫不差。” 厉千钰脸上透出了一丝微红:“这飞云古茶我是第一次见,所以话多了一些,希望大嫂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宁晚清摆摆手,“你对茶叶如此了解,那是不是很擅长茶艺?” 厉千钰立刻摇头:“并不擅长。千钰就是听祖母说田嬷嬷今日教导大嫂茶艺,所以才厚着脸皮过来讨教一二,希望田嬷嬷指点。” 田嬷嬷最是喜欢好学的孩子,闻言立刻福身:“厉小姐只管问就是了。” 厉千钰很是好学,而且她的茶艺已经到了一个宁晚清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也就导致,当厉千钰和田嬷嬷讨论如何泡制出更好的茶出来时,她只能犹如听天书般的直打瞌睡。 第42章 厉家大小姐 “大嫂!大嫂!” 宁晚清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人给叫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吓得连忙站直了身体。 昨天她练习站立时,不小心靠着墙睡着了,就被田嬷嬷狠狠抽了两戒尺,她真的是怕了。 “大嫂,田嬷嬷已经走了。”厉千钰看着她这般,有些好笑,却又拼命地忍了下去,“田嬷嬷特意让千钰转告大嫂,明日切勿起那么早,否则影响教习。” 宁晚清大舒一口气:“千钰,幸好你在这里,不然田嬷嬷肯定要打我的。” 厉千钰不由有些同情:“大嫂,其实规矩很好学,茶艺也并不难,只要用心,没什么学不会的。” “那千钰,你告诉我,你这一身茶艺功夫学了多久。” “自三岁开始,就一直在浸淫茶艺之道。” “也就是说,你学了至少有十年了。”宁晚清道,“田嬷嬷想在一个月内教会我这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好千钰,以后你每天就来陪着我,你在这儿,至少田嬷嬷不会当着小辈儿的面打我这个将军夫人,千钰……” 厉千钰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宁晚清,她怎么都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拽着她撒娇的人,跟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大嫂联系在一起…… “这样千钰,你陪我一起听田嬷嬷授课,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宁晚清连忙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我一大早起来做的呢,虽然已经冷了,但大夏天的又有什么关系,来,吃一口。” 厉千钰在宁晚清热情的攻势下,完全无力招架,只得点头:“好,大嫂,我答应你……唔。” 她没说完,宁晚清就把一张烙饼塞进了她的嘴里:“千钰,你太好了,快尝尝这烙饼好不好吃?” 凉了的烙饼有些发硬,但是丝毫不影响味道,厉千钰只吃了一小口,就有些震惊的道:“大嫂,没想到你做的吃食这么美味,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烙饼……” 上次在正居堂,大嫂靠着那什么炒饭和苏合山就把祖父给哄住了,她还不信大嫂能有这么好的厨艺,如今只吃了一口烙饼,她就知道,大嫂的厨艺绝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许多。 “你要是觉得好吃,那以后就常来,想吃什么大嫂都给你做。” 宁晚清笑眯眯的挖了个坑,厉千钰毫不设防的就跳了进来。 自打这次开始,每日清晨卯时,厉千钰就准时来冷月阁报道了。 田嬷嬷本就是受毓贵妃的吩咐来将军府教习,教习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况且厉千钰好学,又有底子在,田嬷嬷教起来颇为轻松,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有厉千钰在前面顶着,宁晚清的压力顿时就小了许多,节奏放慢下来,她反而渐渐地对这些产生了兴趣,学起来也不像最初那么痛苦了。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了。 辰时一过,田嬷嬷就会告辞离开冷月阁。 冷月阁的厨房也在这半个月内修葺好了,宁晚清快速做了几碟点心端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千钰,这阵子幸亏你在这儿,我可是一下戒尺都没挨了,你多吃点,别跟大嫂客气。” 厉千钰忙道:“是大嫂聪慧,田嬷嬷这才没有用戒尺训诫大嫂。” “好啦好啦,你多吃点,吃不完的带回去慢慢吃。”宁晚清算了算日子,再继续坚持十天,她这样的日子就算是熬到头了。 说熬也不太对,毕竟她确确实实是学到了不少东西,除了封建社会的行礼规矩,还有茶艺花艺话术等等之类的知识,好在她有一个现代的灵魂,擅长总结归纳,否则一个月内接受这么多庞杂的知识,恐怕早就崩溃了。 厉千钰捡了几块点心用纸抱起来,柔笑着道:“我姨娘最爱吃甜食,我拿回去给姨娘吃,大嫂应该不会介意?” 厉千钰还没忘记之前周姨娘和宁晚清之间的过节,毕竟周姨娘天天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她想忘记也挺难的…… “本来就是给你做的,你给谁吃我都不会介意。”宁晚清毫不在意的道,“拿几块怎么够,全都带回去,你姨娘知道你这么念着她,肯定高兴。” 厉千钰抿着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周姨娘住在将军府的西隅偏院,虽然是偏院,但因为周姨娘掌管着整个将军府的庶务,这里来来往往有许多人。 厉千钰提着点心走进去,看到周姨娘正在看账簿,不由轻声道:“姨娘,我早上走的时候您在看,怎么回来了您还在看,歇歇,看千钰给您带回来了什么?” 周姨娘抬起头,目光不满的扫过那一叠点心,冷冷道:“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大小姐最近和少夫人走得近,看来你们不光是走得近,竟都到了可以互赠吃食的地步!千钰,你不会忘了你的亲生母亲我,在那宁晚清的手上吃过亏?” 厉千钰忙解释道:“姨娘,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为那些小事闹得不开心?姨娘,大嫂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正是您喜欢的口味,尝一尝……” 然而,厉千钰手里的点心还没递过去,就被周姨娘一巴掌给打翻。 “吃吃吃!一点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周姨娘将桌上的点心全都掀翻了,“你好歹还是厉家唯一的大小姐,怎么就一点眼界都没有?!与其天天跟那宁晚清厮混,还不如想想怎么把田嬷嬷的毕生所学都学过来!” 厉千钰呆呆的看着散落一地的食物,眼中立刻泛出了水雾。 “不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周姨娘不耐烦的说道,“既然你天天往冷月阁跑,那告诉我,我送过去的账簿,宁晚清可曾翻过?” 厉千钰拭了拭眼角,低声道:“大嫂每日忙着完成田嬷嬷布置下来的任务,并没有时间翻账簿。” 周姨娘冷冷勾唇一笑:“她连账簿都不翻,看来对府内的庶务应该是了如指掌了,我呢,也可以把管家之权让出来清闲一二了。” 周姨娘站起身,吩咐旁边的丫环:“把早上炖好的乌鸡汤端出来,我们给老夫人送过去。” 第43章 厉辙游学归来 正居堂。 老夫人听了田嬷嬷的话,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还以为那宁氏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想到竟能得到田嬷嬷的夸赞。 田嬷嬷是什么人,当今的皇后娘娘当初入宫为妃之时,所有的礼仪规矩都是田嬷嬷教习的,有田嬷嬷一句夸赞,想来那宁氏在不日之后的菊花宴上,应该能妥善应付过去。 老夫人正在和田嬷嬷说一些闲话,周姨娘就带着几个丫环婆子走了进来。 “老夫人,听丫环说您昨儿有些体虚,贱妾一大早就让厨房备了乌鸡汤,熬了整整三个时辰呢。”周姨娘亲手端着乌鸡汤上前,递到了老夫人的面前,“还是滚烫的呢,老夫人快趁热喝了。” 周姨娘这个人,一旦有人触及到了她的利益,就会不顾场合的大吵大闹起来,但同时,若是她心情愉快,便能真心实意的把一个人捧到天上去。 厉老夫人也是人,她虽然不满周姨娘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行为,但不得不说,有周姨娘的小意伺候,厉老夫人觉得心里甚是熨帖。 “田嬷嬷,早知道您在老夫人这里,贱妾就该让人把您的那份汤送到这里来。”周姨娘捂嘴笑道,“我听说田嬷嬷最近受了寒,所以特意让下面的人炖了三红汤送到了田嬷嬷住的院子。” 田嬷嬷连忙起身:“谢谢周姨娘的三红汤,老奴受之有愧。” “田嬷嬷尽心教习千钰,千钰学到了很多,怎么能说是受之有愧呢?”周姨娘笑着道,“总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田嬷嬷若是能多住一阵子该多好。” 厉老夫人听着周姨娘妥善的回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是个妾,但这些年掌管将军府,迎来送往,说话间还是隐隐有了些当家夫人的派头,这周姨娘还是不错的…… 田嬷嬷谢了周姨娘,这才起身告辞回院子里喝三红汤。 周姨娘笑着坐在老夫人的下首:“宫里出来的老人果然是厉害,这阵子千钰的言行举止都有了很大的进步,真是一丝儿错都挑不出来,贱妾想感谢田嬷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希望老夫人不要怨怪。”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老夫人一边喝鸡汤,一边缓声道,“田嬷嬷还会在府内住八日,你到时准备一些礼物给田嬷嬷带走,千万不能太寒碜。” 周姨娘忙道:“老夫人,这些贱妾都知道……不过……” 她的眸子转了转:“贱妾半个月前把将军府内的账册给少夫人送去了,那是厨房这两个月采买的册子,不多,少夫人应当是看完了,接下来,贱妾该怎么做?” 厉老夫人的手顿住。 按照常理来说,接下来,应该让宁氏学着掌家,毕竟宁氏才是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 只是,深儿不喜宁氏,且总想着休弃她,现在让宁氏掌家不算是什么好时机…… 厉老夫人思忖间,周姨娘就说话了:“我听千钰说起,说少夫人聪慧好学,田嬷嬷说一次的东西,少夫人就能快速的记下,想来少夫人对厨房采买之事也十分清楚,不如将府内的采买之权移交给少夫人,让少夫人试一试?” 周姨娘说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十分紧张。 这次让权,她可是做足了准备功夫的。 先不说厨房那边全是她的人,就单说这宁氏的智商,连学个走路茶艺都不如千钰,恐怕那账簿之上的字宁氏都不认得几个,更别说了解府内的采买之事了,怕是连猪肉羊肉几文钱一斤都不甚清楚。 让稀里糊涂的宁氏接管采买之权,那将军府恐怕就要乱套了。 不过,她要的就是将军府乱套,越乱越好! 宁氏掌家,府内就乱,那就说明宁氏不适合掌家,那么,老夫人就绝不可能再轻易提让宁氏管家,将军府就还是她周姨娘的天下。 况且,这次让权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只会在老夫人那儿博一个贤惠的美名,老夫人肯定没料到她早有安排…… 周姨娘在心中将自己的计划又想了一遍,确定绝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才又道:“老夫人?” “不妥。”厉老夫人放下汤碗道,“我知你是好心,但宁氏年纪太小,担不起大任,等她再学习一阵子再说。” 周姨娘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两只手都找不到着力点,明明圈套都设好了,就差宁晚清那个小贱人跳进来,可是还没跟对手过招了,就被老夫人一口给否决了。 周姨娘不由气闷,她开口想要再争取一下。 然而老夫人却将话题移到了别处:“辙儿这两天要回京了?” 厉辙,周姨娘所生的庶子,和厉云深两兄弟一文一武,在京城的公子哥里头都是有名号的。 半年前厉辙出京游学,前阵子写信学有所成,不日将归来。 提到唯一的儿子,周姨娘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意:“辙儿明儿下午就该到了,半年不见,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瘦了还是胖了。” 厉辙前年参加会试,成了贡士,这对武将出生的厉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因此厉辙虽然是庶出,但很得老夫人的喜欢。 厉老夫人眉开眼笑的道:“既然辙儿明儿下午就到,那周姨娘你就辛苦一些,在我这里开几桌宴席,让府里的人都来,就算是给辙儿办的洗尘宴。” 周姨娘连忙点头应是,但如此喜悦的关头,她却还不忘进言道:“贱妾听田嬷嬷说少夫人的礼仪规矩这些天大有长进,借着辙儿的接风宴,正好也可以看看宫中嬷嬷教养出来的少夫人有何与众不同。” 厉老夫人也不由点了点头。 这阵子,田嬷嬷每每从冷月阁离开,都会来正居堂同她说一会子话,田嬷嬷字里行间对那宁氏都是赞誉。 明明之前还不成体统的宁氏,忽然之间就成了懂规矩的那一个,厉老夫人也确实是想亲眼见一见成果,便道:“虽是家宴,但人也不少,杨妈妈,你去冷月阁提点一下宁氏。” “是。” 杨妈妈规规矩矩的应了。 第44章 有钱有田 将军府二少爷即将回府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全府的每个角落。 大少爷继承了厉家的将门风范,一战成名,将厉家的声誉推到了最顶点,谁都知道大少爷有权有势,抱紧了大少爷的大腿那一定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是,大少爷是将军,身上布满了煞气,府中的下人只要靠近大少爷身侧,都会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总担心大少爷腰间的剑会落到自己身上。 而二少爷就不一样了,二少爷习文,才十二岁的时候就因为才华卓越被皇帝陛下召进宫给太子殿下陪读,而二少爷从不直视清高,言语温和,为人谦和有礼,府中的下人对二少爷皆是赞誉……庶出又怎么样,厉家就两位少爷,老夫人也从不把嫡庶挂在嘴边,而二少爷也比京中的许多嫡出公子优秀多了……庶出这个标签早就不是二少爷的耻辱了。 听到二少爷要回来,连厨房里的厨娘都铆足了劲要让离家甚久的二少爷吃一口好吃的。 而二少爷所有的荣誉,也是周姨娘在这将军府横着走的资本。 宁晚清自认为二少爷归来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杨妈妈特意来提点了她一些话,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不就是参加一场宴席么,有什么难的。 “啊呀大小姐,您怎么还坐在这里乘凉呢!” 灵雾刚清点了一些首饰衣衫出来,就见宁晚清没事人似的躺在院子的青石板上,两条腿叠着高高翘起,嘴里哼着歌儿,身体也跟着节奏摇晃着。 灵雾不由一个脑袋两个大,田嬷嬷苦口婆心的教了小姐快一个月的坐立行走,没想到田嬷嬷一走,小姐就又“原形毕露”…… “不是说接风宴酉时才开始么,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呢。” 宁晚清摇晃着坐直了身体,走上前将灵雾手中的衣服拎起来,不由皱眉,这衣服的质量也太差了,感觉随便扯一下都会撕烂。 灵雾拿着衣服在宁晚清的身上比划着:“如果小姐还住在主院,何至于沦落到穿这样的衣服……去年小姐出嫁之时,夫人做足表面衣服,光是夏季的蚕丝薄衫小姐都有足足四套……可惜现在小姐没有办法踏足主院……这件衣服是小姐之前落在浣洗院的,奴婢拿回来改小了一些,小姐快试试合不合身。” 宁晚清任由灵雾给她穿上,眨了眨眼睛道:“那汪氏除了给我准备了许多衣衫之外,还有别的么?比如银子?比如地契?” “银子自然是有的,只是比起二小姐,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灵雾的情绪低落下来,“至于那地契,全都是京城外的荒郊野岭,不能种粮食,不能盖房子当商铺,又有何用?” 宁晚清的眼珠转了转:“也就是说,你家小姐我现在也算是有钱有田,只是暂时放在主院,取不出来,是吗?” 灵雾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点了点头。 宁晚清的心情突然愉快起来,她还以为她这个不受家族待见的嫡长女出嫁什么都没有呢,没想到竟有银子有田地,还算那汪氏有点良心! “夫人能大发慈悲给大小姐你准备嫁妆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怎样?夫人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别贪心不足蛇吞象!” 采翠从屋里出来,面上全是愤然之色。 自从上次她去太子府见了二小姐回来之后,大小姐就一直拿她当空气,无论她说什么,大小姐都不理不睬。 就算她传达二小姐和太子的话,大小姐也从不当回事。 她越来越觉得,大小姐一定是以为自己当了将军夫人,便不把太子和二小姐放在眼底了! 想到这里,采翠就冷冷道:“宅院里的夫人混成大小姐这般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明明是夫人,却住在偏院!明明是明媒正娶,却连管家之权都拿不到手!大小姐,你还没看明白形势吗,你就是将军府里随时都能休弃的一个下堂妇,发生了任何事将军府都不能庇护你!但现在,只要你能为二小姐做事,等日后大小姐离开将军府之后,二小姐一定能再给大小姐安排一门好亲事!” “嗤。” 宁晚清倒是有耐心听完采翠这一长串夹棒带刺的话,却根本就懒得搭理,冷笑一声算是回应。 “走,灵雾,去正居堂。” 她在自己的发间插上了唯一一根银簪,带上灵雾抬步就朝正居堂走去。 后面的采翠气的脸色发青,站在原地直跺脚。 大小姐,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等着! 耽误了这一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冷月阁离正居堂有很长一段距离,等快到的时候,夜幕已经彻底降临了。 正居堂里亮了许多灯笼,灯笼挂在茂密的树林中,幽幽的照耀着,和翠绿的树叶交相辉映,倒是平添了许多美感。 宁晚清在即将踏入正居堂之前,却顿住步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又昂首挺胸站直,将两只手水平放在前胸,这才迈开莲步,慢慢的朝里面走去。 既然老夫人要验收她的学习成果,那她一定会做到尽善尽美。 然而,宁晚清的步子刚迈开,就听到附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一听这诗,宁晚清的眼睛都直了,虽然她的文学素养并不怎么样,但也能听出来,这诗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诗,就是在调戏妹子! 这可是堂堂将军府,谁这么大的胆子! 她回头好奇的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月色长袍的男子,一手摇着玉骨扇,一手勾起了面前一个女子的发丝,还凑近闻了闻。 这一举一动,和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简直一模一样! “府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丫环?”那拿着玉骨扇的男子收了扇子,手向前,勾住了那女子的下巴,“哪个院子的,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被迫抬起头,白净的脸上却布满了惶恐不安,连牙齿都在打颤,明显是被强迫。 宁晚清皱起了眉头,迈开步子就要走过去。 第45章 调戏良家妇女 “小姐!” 灵雾一把拽住了宁晚清的袖子,声音被压到了最低。 “是二少爷!” 厉家二少爷厉辙? 宁晚清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府里的人不都说这位二少爷是个翩翩公子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调戏丫环? “小姐,我听将军府的下人说,二少爷确实是优秀,文采斐然,甚至超过了当朝的太子殿下,但——”灵雾有些难以启齿的道,“二少爷生性风流,最喜欢美人,二少爷比将军还要小好几岁呢,可院子里的通房丫环就有十几个了……府里的丫环知道二少爷这次游学归来,都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为的就是能做二少爷的通房……既然那个丫环是自愿的,而二少爷又喜欢,小姐还是别管这个闲事了。” 宁晚清迈出去的步伐不由收了回来。 一夫多妻,再加无数个妾,这在古代是合法合理的,况且又是厉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一个堂堂正正的少爷多几个丫环当通房也没什么…… 宁晚清没再去看那个方向,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转身,再度朝正居堂走去。 “回二少爷,奴婢是负责洒扫的低等丫环,身份低贱,还是别污了二少爷的眼……”女子柔弱的颤音传来,“奴婢还有许多活要去做,求二少爷放奴婢离开……” “二少爷看上了你,那是给你脸,别给脸不要脸!”站在厉辙身后的小厮怒声喝道。 “阿三,住口!”厉辙却抬了抬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美人乃清风玉露,哪禁得起你这样呵斥,你先下去。” 那小厮极有眼色,跟了厉辙那么久,也非常明白厉辙的眼光,面前这个丫环虽然未施粉黛,但明显是个美人胚子,二少爷有福了…… “二少爷!” 那丫环却颤抖的跪了下来。 “奴婢虽然卖身将军府为奴,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求二少爷高抬贵手。” 将军府有无数想方设法希望爬上二少爷床榻的丫环,自然也有不愿意毁了自己清白的倔强女子,绛鸾就是这般。 厉辙还从未见过哪个丫环敢公然反抗他,他心中不由又生出了些许兴趣:“哦?高抬贵手?你让本少爷如何高抬贵手?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美人儿哭起来竟也这般美,若是入了画,那也定然是一副绝世好画。” 绛鸾眼底布满了水雾,宁晚清远远看着,都觉得心疼起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好,她就是个颜狗,对长得好看的人和物没有半分抵抗力! 看到这么美的女人被调戏,她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灵雾怎么拽也拽不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大步走到了厉辙的面前。 “二少爷。” 宁晚清在即将走近时,却放慢了步调,淡淡的喊了一声。 那厉辙听到有女人喊他,下意识的就抬起头,然后就看到火红的灯笼下,站着一个面色清冷的女子。 她一身简单的衣衫,身影修长玉立,她乌黑的发丝高高的挽起,明明只插了一根银簪,却素雅清淡的仿佛一幅令人神魂颠倒的古画。 宁晚清被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眼中出现了一丝恼怒。 她不由冷冷道:“二少爷,老夫人还等着给你接风洗尘,你却在这里调戏丫环,不太合适?” 厉辙回过神来:“请问这位美人是?” 原主婚后深居简出,且大婚当日顶着红盖头,是以原主在府里住了一年,确实是好像没有跟这位二少爷碰过头,宁晚清冷冷的咳了咳。 灵雾上前道:“回二少爷,这是少夫人。” “少、少夫人?”厉辙反应了一会才道,“大嫂?” “既然二少爷叫我一声大嫂,那我就厚着脸皮应了。”宁晚清冷然道,“我听说二少爷的院子里已经有了十几位通房,想来那院子也住不下了,什么时候让周姨娘扩建一下再纳新人,免得到时一群丫环在院子里争吵影响二少爷学习功课。” 厉辙自幼聪明,十二岁就上了大殿和皇帝陛下对诗,因为他的优秀,所有人对他都格外纵容,不管他看上了府里的哪个丫环,那丫环最终都只能去他的院子里当丫环。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正面阻止他纳通房。 而且,还是个在将军府不受待见的少夫人! 虽然大嫂长得美能入画,但他厉辙才不会因为对方长得美就憋一肚子气呢! 厉辙将玉骨扇在掌心里敲了敲,抬起下巴道:“大嫂,你嫁进将军府都一年了,可我大哥身边却一个妾都没有,有心人恐怕会说大嫂你善妒,而大哥惧内。大哥可是大宇国的将军,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定会有损大哥的颜面。不如这样,我让人买一批美貌丫环进来,大嫂看着给大哥安排一下,可好?” 宁晚清都想笑了:“二少爷,你这是想管你大哥的房里事?” 厉辙嘴角一勾:“大嫂刚刚不也是在管我的房里事吗,小弟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宁晚清生生被噎了一下。 “哈哈哈!” 厉辙哗啦一声将扇子打开,昂首挺胸,摇着玉骨扇大步朝正居堂走去,那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欠揍。 宁晚清不动声色的伸出了自己的右脚。 “咚!” 走路走的风流倜傥的厉辙狠狠一跤摔在了地上。 “二少爷,走路还是要看脚下,你说对吗?” 宁晚清露出一丝假笑,抬手拍了拍厉辙的肩膀,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二少爷,奴才看到是少夫人伸脚绊倒了您!”阿三连忙上前将厉辙扶起来。 厉辙一扇子敲在他的脑袋上,抹了抹下巴上的泥灰,恼怒道:“你当你家少爷是傻子吗?这点破事还要你提醒?立刻去打听一下这个女人这半年和大哥关系如何,居然敢对我使绊子,本少爷倒是要瞧瞧她哪里来的底气!” 跪在旁边的绛鸾缩着身子,如鹌鹑一般,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宁晚清缓缓走进了正居堂。 她谨记着田嬷嬷教的规矩:行莫动裙,笑不露齿。 虽然这样伪装着自己很累,但也只需要伪装一顿饭的功夫,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进去的时候,其他院子的人已经都到了,因为主角厉辙还没来,宴席也尚未正式开始。 第46章 被狗伤了 “见过祖母。” 宁晚清走过去,她双手放在腰间,膝盖微弯,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仪,哪怕是老夫人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田嬷嬷笑着点头:“少夫人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这行礼的架势,比起宫中的公主郡主也不遑多让。” “田嬷嬷这话快别说了。”周姨娘用帕子掩着嘴说道,“虽说将军府如今是长戟高门,但又怎么能和宫中的贵人相提并论?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以为将军府有什么了不得的想法呢!” 周姨娘这话没有说错,厉老夫人很是赞同,面色严肃道:“田嬷嬷,你应当也听说过,功高震主,危及君王,厉家虽然有火上烹油之繁盛,但一步都不能行错,还望田嬷嬷慎言。” 田嬷嬷立刻惶恐道:“是老奴夸大了,日后定谨言慎行,回宫后,老奴自当向毓贵妃请罪。” 她心知将军府不会自作主张责罚她这个六十多岁的深宫嬷嬷,这才有此一说。 “嬷嬷,您何罪之有?”宁晚清笑着开口,“将军府因着与毓贵妃关系亲厚,才能说动您来教习礼仪,将军府感谢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您?祖母,孙媳说的是?” 厉老夫人神色宽松下来:“毓贵妃少时常来将军府走动,与厉家就如同一家人般亲厚,田嬷嬷不要太见外了。” 田嬷嬷连忙点头应是。 周姨娘又笑着将话题引到了别处,聊了半盏茶的功夫,她不由着急起来:“差个人去清风苑问一问,二少爷怎的还不来?” 下午就到了,就算梳洗休息,到现在也该过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周姨娘着急间,就有丫环引着厉辙走进了正居堂。 半年未见,周姨娘可是思念极了,她也顾不得这里还有许多人在场,连忙迎了过去:“辙儿长高了,但是瘦了,今儿姨娘让厨房的厨娘做了许多好吃的,你多吃点,看看,脸颊都凸出来了……咦,辙儿,你的下巴怎么回事,怎么有一道青痕?阿三,你怎么照顾二少爷的!” 周姨娘一看到厉辙下巴上的一道小小的乌青,顿时就怒了。 宁晚清站在厉老夫人的身后,面色清淡,嘴角挂着一丝完美的笑,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而灵雾却吓得手脚都发软起来。 二少爷在府里的地位虽然不如大少爷,但也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而且二少爷是读书人,若是伤到了哪里影响读书,恐怕老夫人这一次不会那样善罢甘休! 刚刚在树林里,她就应该劝住小姐的…… 灵雾瑟瑟发抖时,阿三垂眉顺眼的走上前,正要说话,就被自家二少爷用扇子敲了一下脑袋。 “姨娘,怎么半年未见,您还是如此大惊小怪?”厉辙后退一步,躲开了周姨娘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手,“不过是被一只狗抓到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狗…… 宁晚清的眉毛不由跳了一下,这二少爷是光明正大的骂她是狗吗? 也不对,她只是伸脚绊倒了他,可没抓伤他,他是骂伤到他的那块石头是狗。 对,他在骂石头。 宁晚清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站在厉老夫人身后,仿佛这件事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灵雾,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想来二少爷也担心被传出挑衅丫环的不良名声,这才没有在老夫人面前告状…… 然而—— “哪里来的狗?竟敢伤辙儿?”厉老夫人怒声呵斥,“辙儿过两天要进宫面见太子和皇帝陛下,脸上带伤如何使得?那只狗也太大胆了!阿三,看清楚是哪里的狗吗?” 阿三抓耳挠腮,支支吾吾的:“是……是一只母狗!” “谁问你是公是母!”周姨娘冷声道,“来人,把将军府好好搜一遍,不管是狗还是猫,都抓起来先关着,免得伤了二少爷!” 厉辙摇着玉骨扇,目光凉凉的扫过站在厉老夫人身后的宁晚清。 哼,看起来贤良淑德,实则不成体统,真不知道大哥怎么会娶这样的女人进门,白瞎了这一副好样貌! 厉辙摇着扇子道:“猫狗伤人与猫狗无关,实则是看管的人没有尽到看管的责任,说到底,还是人的错。” 宁晚清额角的青筋却直跳,这个二少爷还有完没完了! 调戏良家妇女放到现代是要蹲监狱的好吗,她只是让他摔了一跤而已,这个惩罚简直就算不上是惩罚,他骂她是狗就算了,还想咋地? “人的错?”周姨娘对自己优秀的儿子简直是言听计从,闻言,想了想,又吩咐道,“辙儿说的对,猫狗伤人是下人管教无方,我记得将军府有一处兽房,狗定然是从那里逃出来的,要罚也该是罚兽房的下人,来人——” 听到周姨娘自作聪明的话,厉辙简直是无奈,他姨娘掌管将军府多年,怎么就看不懂他这个亲儿子的意思呢? 他咳了咳,正要说话,远处,就传来了一个冷寒至极的声音。 “怎么了,周姨娘要惩罚本将的人?” 周姨娘一听到这个声音,浑身的血液也跟着寒凉起来。 她这才猛然记起来,兽房是将军的地盘,根本就不是她能动的,她刚刚一心为辙儿出气,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不对,辙儿聪明,不可能故意引导她去说那样的话,应该是她会错意了! 那辙儿原本的意思是—— 如此紧急的关头,周姨娘还不忘看厉辙一样,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冷冷的扫了宁晚清一眼。 周姨娘恨不得把自己的银牙咬碎,这么一个挑唆宁晚清和厉云深关系的好机会,竟然就被她自己这个蠢笨如猪的脑子给毁了! “大哥。”厉辙收了扇子,拱手老老实实道,“姨娘怎么敢动大哥的人,大哥听错了。” “听错了?”厉云深掀袍坐了下来,“辙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睁着眼说瞎话了?” 厉辙一噎,低垂着头却不敢反驳一句话。 儿时,他读书,大哥武枪,导致文弱的他一看到枪戟就瘆得慌,根本就不敢跟大哥顶嘴。 父亲走得早,祖父又疯疯癫癫不正常,大哥在他的心目中,与父亲无异。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厉老夫人挥了挥手,“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开席,深儿也别板着一张脸,你们两兄弟半年未见,想来应该有许多话说。” 第47章 厉家家宴 厉家的人并不多,老将军生病已经睡下了,顾氏久居佛堂,从不参与任何宴席,而顾烟夕不是厉家人,并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家宴。 加上来客田嬷嬷,也才一共七个人,宴席开始,一群人围着圆桌就坐了下来。 “这次我去了江南水乡小镇,在那里逗留了月余,竟意外遇到了前朝太傅郑太傅。”酒过三巡,厉辙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满脸赞叹的道,“郑太傅果然不愧为当今皇帝陛下的老师,他学富五斗,和他交谈简直是胜读十年书。郑太傅虽然远在江南,但也听闻过大哥的功绩,对大哥格外欣赏,还说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会来京城拜访大哥。大哥,郑太傅的许多见解都特别独到,等你见到了郑太傅,就能明白为什么当年他会成为皇帝陛下最尊崇的老师。” 厉云深一身墨色的长袍,让他身上的冷意更添了许多冰凉。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盅,冷然的道:“既然郑太傅是皇帝陛下最尊崇的老师,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如今为何远在江南,而不是在京城为朝廷效力,或是颐养天年?” 厉辙一下子被问住了:“大哥的意思是?” “郑太傅数十年前是被皇帝陛下在盛怒之下发落至江南去的,他触及了皇帝陛下的逆鳞。”厉云深淡淡的道,“在朝廷上,只要提到此人,皇帝陛下就会龙颜震怒,你日后若是想入朝为官,那就远离郑太傅。” 厉辙的脸色不由一白。 周姨娘连忙道:“将军现在提醒你了,你就好好记着,别什么人都结识,听到了吗?” 厉老夫人也淡声道:“现在无数人的眼睛都盯着我们厉家,厉家万不能走错一步,否则三代积累下来的军功都将付之东流,辙儿,你大哥说的对,你以后要多多当心。” 厉辙站起来,拱手道:“多谢大哥提醒。” “不过那郑太傅的学识确实做的不错。”厉云深话头一转,又道,“当年我有幸与他见过一面,他一番谈吐令我至今记忆犹新,若只是单纯的商讨学术,与郑太傅有来往也不妨事。” “大哥,我明白了。” 厉辙立刻笑的如同一个孩子,这就是他喜欢大哥的原因,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会顶在他的身前,替他拦住外面所有的风雨。 就像此刻,明明郑太傅是皇帝陛下的逆鳞,可就因为他在郑太傅那里学到了东西,大哥便愿意冒着风险,赞同他所有的出格行为。 有大哥在,他什么都不用怕。 而宁晚清在听到厉云深的这番话后,目光也不由闪了闪。 如果厉云深因为郑太傅得罪过天子,而让厉家人远离郑太傅,那这样的厉云深只会让她瞧不起,偷偷的在心底骂他一声胆小鬼。 但,他却因为自己庶出的弟弟对郑太傅慕孺夸赞不已,便同意厉辙与郑太傅这个罪臣来往。 坊间传闻他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至少,他对自己的亲人是用了心的,哪怕只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 “好了,就别说那些朝堂之事了。”周姨娘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笑盈盈的道,“辙儿,你妹妹千钰这段时间跟着田嬷嬷学习了茶艺,学的都是宫廷里的泡茶技艺,你不是对茶颇有研究么,不如评一评?” 厉辙笑着点头:“很早就听毓贵妃夸赞过田嬷嬷的茶艺,千钰就算只是学到了皮毛,那也应当是够了。” 他这句话,说的田嬷嬷心口熨帖,忙道:“二少爷过誉了,厉小姐本就擅茶,就算老奴不教,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起来,少夫人也是跟千钰一起学习茶艺的,不如一起来试一试?”周姨娘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宁晚清,“京城的闺秀名媛间不是讲究斗茶么,今儿不如斗给我们瞧一瞧?” 宁晚清还以为自己能不动声响的一直坐到宴席结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点名了。 她正要找个理由拒绝掉,就听到耳旁响起了一个欠揍的声音。 厉辙有礼而恭顺的道:“按照大宇朝的规矩,应当是辙儿这个做弟弟的给大嫂奉茶,但大嫂师承田嬷嬷,想来应是继承了田嬷嬷的衣钵,所以辙儿想厚着脸皮找大嫂讨一杯茶水喝。” 宁晚清的眼皮直跳,直觉告诉她,她逃不掉了。 果然,厉云深冷淡又沉缓的道:“既如此,来人,取茶具。” 周姨娘乐呵呵的让丫环去把成套的茶具取过来,有宁氏垫底,才能凸显出千钰的才情来,只要得到了田嬷嬷的肯定,还怕千钰以后找不到一门好亲事么? 茶具很快就被摆上来了。 宁晚清简直头大,虽然她学到了制茶的整个流程,可以分毫不差的烹出一杯香茗,但,那也只是做做样子,免得在一个月后的赏菊宴上丢脸而已,若是真有人尝一口,恐怕会在心底偷偷的吐槽她不学无术……田嬷嬷这么厉害的人,她都学不到皮毛,不是不学无术是什么? 厉辙摇着扇子,不由轻哼了一声。 半年前,千钰的烹茶技艺就已经很超群了,如今又有田嬷嬷指点,千钰的茶艺放眼整个京城,恐怕都是数一数二,有千钰在,大嫂只会丢人……哼,大嫂,你让我摔个狗吃屎,那我就让你面子里子都丢的干干净净! 宁晚清感受到了厉辙看热闹的眼神,还有厉老夫人审视的目光,以及,如煞神一般坐在饭桌上男人冰冷的眼神……好像大家都在等着她出丑一样。 呃,好,虽然她的茶艺不如厉千钰,但,她也未必会输好么? 宁晚清福身道:“那我就献丑了。” 她走过去,看了看下人放在桌上的几罐茶叶,都是宫中才能见到的贡品,很是珍贵。 虽然珍贵,但对厉家这样的钟鼎世家来说,应当也算不得什么。 那还不如…… 宁晚清的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低头对一边的灵雾耳语了几句。 第48章 斗茶令 大宇朝有斗茶文化,在贵族之间颇为流行。 斗茶,斗的是茶品和用水,茶叶是将军府自备,没有高下之分,那么,重点就在用水之上,比的是汤色和水痕。 田嬷嬷教学之时,宁晚清认真的学过,可惜她初接触茶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将汤色和水痕控制到一个极致完美的程度。 所以,今日斗茶,她是输定了。 不过,她也没想过要赢千钰,千钰本就优秀,又尚未出阁,若是在田嬷嬷面前博得了好名声,对千钰的婚事来说大有裨益,她不欲和千钰争这个风头。 但与此同时,她也不愿被周姨娘和厉辙当垫脚石来羞辱。 况且,还有厉老夫人和厉云深盯着,她可不能轻易被比下去。 就算是输,那也要输的漂亮。 灵雾很快就将宁晚清要的东西取了过来,那是七个黑盏白瓷杯,呈一字在桌面上摆开。 宁晚清将所有的杯盏用开水滚一遍,接着拿一块茶饼,轻轻碾碎,仔细的放进了茶盏里,然后将滚水顺着杯沿慢慢冲进去,最后,用杯盖将浮沫刮去,她还记得,田嬷嬷说这一招叫春风拂面。 盖上杯盖后,再等半晌,揭开盖子,轻轻一嗅,名曰梦里寻芳。 宁晚清一丝不苟的将所有流程做完,没有任何挑的出来的错处,同时,也无法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周姨娘见厉千钰还在细细的筛选茶叶,神色认真,且不急不缓,她就猜测这宁晚清在瞎糊弄人,她不由轻笑道:“少夫人,这七杯茗茶,是在场的七人一人一杯么?” 别人烹茶是一杯一杯来,而这宁晚清,却七杯一起,简直是可笑至极。 “非也。”宁晚清也笑了,“斗茶,不仅斗茶色,还会有斗茶令,我这个七个瓷杯,就是为斗茶令准备的。” 她将自己头上的素银簪抽下来,轻轻地在第一个杯子上敲了一下,一声清脆的碎玉声响起。 她又在第二个杯子上敲了一下,同样的碎玉声,却高了一些,更清脆了一点。 “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 宁晚清用银簪在杯盏上敲着不成调的曲子,忽然,她开始唱起了斗茶令,清冷的嗓音,清脆的杯盏之声,彼此映衬,和着夏夜的蝉鸣之声,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二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最后一个字落下,敲击的声乐也戛然而止。 宁晚清放下银簪,将杯盏举起来,递到了厉老夫人的面前:“祖母,请喝茶,祝愿祖母身体康泰,长命百岁。” 厉老夫人曾参加过无数次斗茶,却从未见过如此稀奇的场面,她拿着杯盏,不由好奇道:“为何七只杯盏就能敲出曲调来?为何你刚刚行的斗茶令我闻所未闻?” 宁晚清弯唇笑道:“每只杯盏中的茶都不是一样多,茶水的高度不一样,敲出的音阶自然也不一样,至于刚刚的斗茶令,是我临时杜撰的,希望没有贻笑大方。” “你竟然还懂这些?”厉老夫人暗自称奇,看来她对这宁氏的了解还是不够,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虽然茶色和茶味都很寻常,但因这独特的斗茶令,厉老夫人还是夸赞道,“不错。” 宁晚清的笑意蔓至眼底,她转身回到桌边,再一次拿起了银簪。 这一次,依然是清脆的杯盏交错之声,然,韵律却快了许多,猛地,声音突然变得激进,就像是战场上奔腾的战马。 “茶饼拍成和雨露,玉尘煎出照烟霞。” 激昂的曲调,充满意境的茶令,如此不一致,然而,下一秒,宁晚清的声音突然变得浑厚起来。 “提兵十万西北上,立马连赫第一峰。” “国有厉,拯万民。” “望国安,四海宁。” 话音落,曲调停下,周遭,肃然安静下来。 宁晚清收了脸上的严肃之色,举起第二杯茶,递到了厉云深的面前。 “将军,愿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将军,再愿您永有凯旋之日。” 她微微垂头,抬起手臂,那杯汤色清澈的茶,被递了过来。 茶香袅袅中,厉云深看向面前女人的眸色不由变得幽黑起来。 他竟从不知,他娶回来的夫人,对斗茶令竟能信手拈来,不管是诗情画意,还是大气磅礴,好似都难不倒她。 而,她一深闺妇人,竟知道连赫第一峰! 这是他出征后的一个转折点,半年前,他在连赫盘旋作战三个月,终于拿下了连赫第一峰,为大宇国收复了失地,他这才被皇帝陛下封了战神的名号。 如果不是关心他的死活,又怎么会知道连赫? 又怎么会将他的战绩与斗茶令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这个女人…… 厉云深心情复杂,抬手接过了那杯黑底的杯盏,启唇喝下了一口茶。 “……” 刚喝一口,厉云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比金戈和御风烹的茶还难喝! 算了,看在为他度身定做的斗茶令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喝下去。 厉云深喝了一小口,就将茶放下了,淡声道:“尚可。” 宁晚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一脸严肃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会把这杯茶泼到她的脸上,毕竟她自己是什么水平她心里清楚! 所以只能投机取巧博一点好感! 幸好,两个最难搞的人都给了好评,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不是问题! 而坐在厉云深身边的厉辙却不快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并没有尝到宁晚清烹制的茶水,但光看茶色和水痕,他就知道,大嫂的烹制技艺恐怕还不如他这个半吊子! 若是宁晚清投机取巧反倒斗赢了千钰,那他岂不是害了千钰? 厉辙摇了摇扇子,眼见着宁晚清的茶朝他递了过来,不够暗暗地勾起了唇角。 宁晚清的银簪敲在杯盏上,脑中各种诗词闪过,最终,她弯唇一笑,缓缓地唱道。 “春沟水动茶花白,夏谷云生荔枝红。”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厉辙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第49章 上好的茶水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这句诗,正是厉辙在一个时辰之前调戏丫环时的开场白。 他有些恼怒的瞪了宁晚清一眼,他可是厉家的二少爷,这个女人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少夫人,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来嘲讽他? 宁晚清微微一笑,举着杯盏上前。 “二少爷,愿你百尺竿头,金榜题名。” 虽然祝福是最真挚的祝福,但厉辙的脸色却十分不好看。 他虽然风流,喜欢美人,但也容不得别人对他的私事指手画脚,就算是大嫂也不行! 更何况,他可不能让大嫂挡了千钰的路! 厉辙面上浮起了一丝纯良的笑,站起来,满脸惶恐的道:“谢谢大嫂的茶,小弟三生有幸……” 他伸手去接,宁晚清下意识的将茶盏递过去,然而,厉辙的手却突然收了回去,惯性使然,宁晚清的手根本就来不及收回来,一大杯茶水就这么泼在了厉辙的衣袍之上。 旁人看来,就像是宁晚清故意把一杯茶泼在厉辙身上一样。 周姨娘满脸的恼怒:“少夫人,辙儿才刚回府,可有哪里得罪过你,为什么要故意把一盏滚烫的茶水泼在辙儿身上!?” 宁晚清被周姨娘劈头盖脸怒喝,面色却波澜不惊,她将洒在自己手背上的茶水拂去,淡声道:“若我真要故意害二少爷,怎么可能用这个温度的水?周姨娘不如扒开二少爷的衣领瞧一瞧,看可有烫伤?” 周姨娘闻言,立马就去扒衣服。 厉辙恼怒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这里那么多丫环婆子盯着,让他把自己的胸口露出来,也太丢人了! 他不急不缓的说道:“应该是大嫂不小心,没拿稳杯子,不碍事。” “二少爷这话可就错了。”宁晚清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分明是二少爷在准备接杯子的时候,突然收回了手,这才导致茶水泼在了衣袍上,虽然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但这杯茶是我烹制的,我向二少爷道一声对不起。” 厉辙的脸色变的又青又白,他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见厉云深面色淡漠,似乎并不准备搭茬,这才有些委屈的道:“祖母,大嫂这意思就好像是辙儿故意收回手,故意把茶泼在自己的衣服上,故意陷害大嫂……辙儿真的没有,求祖母明鉴。” 厉老夫人看着厉辙胸口上的一大片濡湿,面色已经有些不悦了:“好了,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换衣服,夏夜风大,别染了风寒。” “是。” 阿三连忙扶着厉辙要走。 “二少爷先头不是说想尝一尝我烹制的茶么,这茶都还没尝呢,怎么能走?”宁晚清拿起一杯茶盏走了过来,笑盈盈的道,“一杯茶的功夫,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二少爷尝一口?” 厉辙盯着宁晚清的笑颜,直觉告诉他此事有诈。 他扯了扯嘴角说道:“辙儿与大嫂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后多的是机会。” “机会不一定有呢,我住在冷月阁,离你的清风苑十万八千里。”宁晚清劝道,“祖母和将军都说我烹的茶还算不错,二少爷真的不打算尝一尝吗?还是说,二少爷看不上我烹的茶?” 宁晚清越是劝,厉辙越觉得有鬼。 他想拒绝,却感觉到厉云深的目光染上了一丝不耐烦。 算了算了,祖母和大哥都喝了,也没什么事,总归就是难喝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厉辙将杯子接过来,仰头喝进嘴里。 舌尖刚尝到茶水的味道,他就有喷出来的欲望。 为什么这么咸! 为什么还有酱油的味道! 为什么还很辛辣! 这样的茶水,祖母为什么会说不错,大哥为什么会说尚可? “二少爷,怎么喝了不吞下去呢?”宁晚清露出一副伤心的神色,“是不是真的很难喝?应该不会呀,祖母和将军都说还行……” 厉辙狠狠地瞪了宁晚清一眼,将嘴里的茶水艰难的咽了下去,咬牙切齿道:“好!真好喝!谢谢大嫂!” 他捏着杯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哐——” 那白瓷黑底的杯盏突然被他大力给捏碎了。 一个弱鸡的文人,竟能徒手将一只杯子给捏碎,可想而知这家伙心里堆叠了多大的怒气。 宁晚清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过头了,这个厉辙看起来虽然文弱,但也是将军府里惹不得的人,她是疯了,才会三翻四次的来招惹。 她连忙抽出帕子走过去,贴心的帮厉辙擦拭手上的茶水:“哎呀,二少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而这杯盏是陶瓷的,不算锋利,不然伤了手可该怎么办是好?二少爷的手是用来握毛笔的,伤不得,二少爷以后万万当心……” 她一副着急的不得了的样子,仿佛伤的是她自己一样。 坐在不远处的厉云深身上的冷气突然蔓延出来。 那女人到底知不知道避嫌? 虽然辙儿是他的亲弟弟,那她也应当遵守男女有别! 拿着辙儿的手摸来摸去,擦来擦去,成何体统! 厉云深脸上的怒气浮上来,他周边的空气肃然冷凝起来。 只是,众人的焦点都在厉辙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 厉辙被宁晚清抓着手臂,仔细的擦拭着茶水,面上的不悦终于是散去了不少。 他缓缓抬头间,就看到宁晚清微垂着头,眼角眉梢布满了担忧,她的珍珠耳坠在夜光下发出莹莹微光,映衬着她的脸如明月,肤如凝脂。 明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装出的一副担忧的样子,他还是不争气的看痴了。 这样一个大美人在将军府住了一年,他居然毫无察觉…… 周姨娘终于走了过来,面色满是担忧:“辙儿,我看你是今天太累了,快回清风苑休息……” 厉辙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点头道:“是。” 阿三这才扶着自家少爷走了。 田嬷嬷适时说道:“少夫人,斗茶取巧能让人眼前一亮,但长此以往,毕竟还是需要真功夫。您来看看,厉小姐的咬盏极美,且不出水痕,琼花更有春花之貌,这才是斗茶夺魁的关键。” 周姨娘听了田嬷嬷的夸赞,不由轻笑道:“少夫人,您以后还是多学点真本事,免得被京中的贵人比了下去。” “少夫人今日的斗茶令老奴闻所未闻,若是在大型的斗茶宴上,就凭少夫人这稀奇的斗茶令,就不会轻易被比下去。”田嬷嬷又道,“总之,少夫人和厉小姐的茶都很妙,不分高下。” 周姨娘很是不快,她搞这么一出,是希望千钰能踩着宁晚清博一个美名的,可不想要这个不分高下的结果。 她正欲说话,厉云深就冷冷的站直了身体,冷冷道:“宁氏,随本将回去。” 第50章 你又发什么神经 宁晚清听到厉云深每次喊她,都是喊宁氏,不由觉得这个时代的女人真可怜。 出嫁后,连个名字都没了,府里人叫她宁氏,府外人就叫她厉宁氏,出嫁从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何尝不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呢? 哎哎哎,打住! 宁晚清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没事想这么多干什么,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经过程,她再怎么琢磨也无法改变! 她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挥开,连忙跟上了厉云深的步伐。 刚走了两步,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道:“将军,您回主院,妾身回冷月阁,好像不同路,将军您慢走,我走这条小路。” 她说完,转身就要从旁边的林荫小道离开。 “站住。” 厉云深却冷然的叫住了她。 宁晚清的步子顿住,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她将自己今晚的所有言行梳理了一遍,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得罪这个男人的事情啊,为什么他一副要秋后算账的语气? 她不仅没得罪他,还搜肠刮肚的整了一首斗茶令拍他马屁……不过,这个男人是将军,杀敌建功立业没问题,会不会根本就不懂欣赏诗词? 那她岂不是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宁晚清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回头,福身道:“将军还有何事?” 厉云深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一般。 宁晚清的心肝一抖,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将军,其实我知道我的茶艺上不得台面,得了您一声尚可实在是过誉,以后,我定会继续努力,争取不给将军丢脸,不给将军府丢脸!” 然而,她的话落,男人眼中的寒意却更甚。 宁晚清更是摸不着头脑,她想来想去,终于察觉到,可能是她偷偷在茶水里放盐放酱油的事情被厉云深给看到了! 厉云深表面上冷酷,其实应该很在意厉辙这个唯一的弟弟,所以这才给她脸色看的? 想清楚了缘由,宁晚清这才有了底,她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色,期期艾艾的说道:“将军,您有所不知,方才我给二少爷递茶水之时,他故意不接,泼了自己一身,若不是我及时辩解,恐怕祖母会怪罪我,还会说我没有礼数……我心里觉得委屈,这才偷偷的在二少爷的茶水里加了东西……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什么,这女人还在辙儿的茶水里加了东西? 难怪辙儿一脸的恼怒不堪! 胆子真大! 哪天她把将军府的房顶掀了,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宁晚清敏锐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好像更加生气了! 她又说错了什么吗? 正在她一脸懵逼之时,厉云深的大掌就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她吃痛的发出了一声惊呼:“你又发什么神经!” “宁氏,从本将这里得不了手,你便打算对厉辙下手,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宁晚清暴怒的挣脱着,“厉云深,你、先放开我!” 此时,她疼的几近晕厥,礼仪规矩什么的,早就忘到了脑后! 然而,她越是挣扎,下巴上的那只手就捏的越紧。 “是你弟弟先招惹我的!他想故意陷害我!还不准我报复一下吗!再说了,我又没做什么,就在茶水里加了一点料,又怎么了,大不了你报复回来嘛,有必要对我这个女人动手吗?” 厉云深冷眼看着她如倒豆子般控诉着,薄凉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 果然是个睚眦必报,城府极深的女人! 他微微弯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讥讽的开口。 “宁氏,你给本将记住,厉家的人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本将会让你十倍百倍的奉还!” “尤其是,离厉辙远一点,若是再让本将看到你招惹他,禁足!” 他说完,手狠狠一甩,宁晚清猝不及防,直接被甩的摔倒了地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痛的她龇牙咧嘴,脸上也冒出冷汗。 厉云深的手指突然一动,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将她扶起来。 然而,宁晚清却捂着膝盖往后直退:“将军,妾身知道了,再也不会了……刚刚是妾身言行无状,还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前一秒还盛怒的大呼小叫,这一瞬,却又委屈的直求饶。 这女人变脸简直比翻书还要快! 厉云深将心中莫名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甩了甩袖子,阔步离开。 跟在厉云深身后的金戈和御风却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下。 虽然外界传闻将军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但事实上,将军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有理由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找一个人的麻烦。 可是当将军面对少夫人时,那莫名其妙的怒气,却让他们有些看不懂了。 御风却敏锐的感知到,将军对那宁晚清分明多了一丝不属于愤怒和厌恶的情绪…… “靠!” 等人走了,宁晚清才骂骂咧咧的扶着灵雾的手站起来。 这将军府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随便她干个什么,这个蛇精病都怀疑她别有目的! 够了! 真是够够的了! 她再也不想在这个将军府里浪费自己的青春了! “小姐,您怎么又跟将军对着来了?”灵雾心疼的看着她,“将军喜怒无常,暴戾无状,小姐以后还是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呵。 宁晚清轻笑。 忍一忍就过去了,人家可不就是觉得你会忍一忍,才会可劲儿的欺负你么? 她一边走,一边想,缓声问道:“灵雾,如果我要大额支出我的嫁妆,需要向将军或者老夫人报备吗?” 灵雾摇摇头:“那是小姐的嫁妆,自然由小姐自行处理,将军不会过问的。” 宁晚清点头,又道:“你去找文娘子,让她给我备一些新鲜的食材,还有,明日将军下朝回府时,你去把将军请来冷月阁。” “小姐?”灵雾仿佛又看到了一个月前,不断纠缠着将军的小姐,不由皱起了眉头,“将军最不喜有人纠缠,您这是?” 宁晚清笑着弯唇:“我今日惹怒了将军,自然要向将军诚恳道歉,不然将军对我没有好脸色,我们主仆二人在将军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灵雾点点头,立刻去办了。 第51章 孺子可教也 宁晚清和灵雾刚回到冷月阁,就见采翠一脸苍白的从另一个方向一道进来了。 灵雾十分讶然:“采翠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采翠冷冷哼道,“你一个小丫环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让开!” 她推了一把灵雾的肩膀,看都没看宁晚清一眼,迈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破败的门给关上了。 “她算你哪门子的姐姐?”宁晚清淡淡的笑着,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灵雾,以后看到了她,就像她看到了我一样,彼此当空气就是了,别上赶着打招呼。” 灵雾低垂下头,唯唯诺诺的道:“采翠是二小姐身边的人,迟早会进太子府成为太子殿下的侍妾……小姐如今得罪采翠,恐怕会有麻烦……” “在宁家,她是二小姐的心腹,我自然对付不了她,但是,这是将军府。”宁晚清弯唇笑盈盈道,“我再不受厉家人待见,那也是少夫人,我会怕她?再有,太子殿下的侍妾?你觉得,就采翠那寒碜的样貌,能被太子殿下看中么?” 灵雾不由呆了呆,她家大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这么犀利了?采翠长得也挺美的啊,除了嘴巴大了点,五官都是宁家出挑顶尖的,怎么到了小姐嘴里,就成了寒碜的样貌? “啪!” 那紧闭的房门内,突然有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了。 灵雾的身体本能的就是一抖。 宁晚清浑然不在意:“灵雾,你的胆子就是太小了,不然我得省多少事?” 灵雾羞愧的垂下头:“小姐,奴婢会慢慢让自己的胆子变得大起来的。”就像小姐一样,曾经看到将军就吓得面色青白的小姐,不也有胆子跟将军据理力争了么? “好,那我就等着看你蜕变成蝶。” 宁晚清拍了拍灵雾的肩膀,抬步朝屋子里走去。 而偏房里的采翠气的又是一个杯盏砸在了地上,碎瓷片散落一地。 今夜,趁着所有人都聚集在正居堂,她一个人偷偷潜回了主院,她好不容易避开侍卫进了书房,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该死! 若不是宁晚清不听二小姐的命令,她何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 她一个丫环的身份,再怎么拼命,恐怕也找不到二小姐想要的信件! 除非,宁晚清能回心转意,可,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只能找二小姐请求援助了! 或许,当她把这件事办成之后,二小姐就会彻底信任她,只要她依然是二小姐的心腹,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成为太子殿下的侍妾! 等太子殿下登上九五宝座,那么,她就是尊贵的皇妃! 宁晚清,你就等着! 看谁笑到最后! …… 厉云深刚下朝回来,就见一个穿着绿衫的丫环站在进门口频频朝外张望,他脸色一冷,看向金戈。 “将军,这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叫灵雾。”金戈连忙道,“半个时辰前就来了,我告诉她将军等会还要见客,她却非要等在这里。” 厉云深当然知道这是宁晚清的贴身丫环,不过,昨夜宴席结束之时,他和那女人不欢而散,她怎么会让自己的丫环在这里等他? 他眉间紧蹙,抬步迈进了大门内。 灵雾看到来人一身的冷气,吓得顿时缩起了脖子,但一想到昨夜小姐说她胆子太小,她便鼓足勇气,福身道:“将军,少夫人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想请将军您过去用餐。” 请他去用餐? 厉云深兴味的勾起了薄唇。 他冷冷抬步朝前,虽然没说话,但去的方向,分明是冷月阁。 跟在后面的御风不由忙追了上去:“将军,李大人未时会来将军府与您商议要事……” 厉云深却头也不回的道:“给李大人送信,让他明日再来。” 金戈连忙领命:“是!” 御风的眉头紧紧皱着:“你没看出来吗,那个女人开始动作了!” 金戈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哪个女人?什么动作?” 御风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昨天夜晚,少夫人的丫环偷偷潜进将军的书房,今日,少夫人就请将军过去用餐,你就没发现这件事有猫腻吗?” “这怎么了?”金戈眨眨眼睛,“将军过去,定是要拷问少夫人意欲何为,将军慧眼如炬,比我们可机灵多了。” 御风默然翻了个白眼:“昨夜采翠那个丫环潜入书房的事,我都还没来得及跟将军汇报,将军怎么可能去拷问少夫人?难道你没看出来,将军对少夫人渐渐与往常不同了?” 金戈抓着自己的耳朵想了想,用力的点头:“以前将军把少夫人当空气,现在嘛……” 御风的脸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然而—— “现在,将军发现了少夫人的意图不轨,总是三翻四次去冷月阁警告羞辱少夫人,想来,将军定不会被美色诱惑,将军府无恙矣。” 听到金戈的话,御风已经彻底没辙了。 若是防着一个人,厌恶一个人,又怎么会天天往那个人的住处跑?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金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说得对,很!对!” 御风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金戈还是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能牵了一匹马过来,策马奔腾去通知李大人了。 厉云深还没走进冷月阁,鼻尖就传来了食物馥郁的香气,勾的他身体里的馋虫全都跑出来了。 他面色冷凝些许,将那丝对食物的渴望压了下去,这才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院子。 炊烟袅袅,云烟漫漫,从小厨房上空冒出来,食物的香味在院子里弥漫,这小小的破败的萧索偏院,却因为这烟火这气息,而有了生活的味道。 厉云深环视着小小的院子,却发现,冷月阁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满院子的荒草全都不见了,就连蜘蛛网都看不到一个,院子里有破败的石桌和石凳,铺上了碎花的桌布,又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花瓶来,里面插了几枝盛开的正好的花。 他以为,他将宁晚清发落至冷月阁,她会幽怨落寞,就如深宫里的怨妇,一点点的失去光芒。 然而,那个女人,却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盛开,独自芳香。 第52章 他这是疯了 “不知将军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将军见谅。” 宁晚清踩着莲步从小厨房走了出来,她站在离厉云深三步远的地方,双手叠放在腰间,微微福身,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厉云深看着她,他忽然发现,这女人似乎是个美人坯子。 她细长的眉,如柳叶如远黛。 她挺翘的鼻,圆润秀眉。 她乌黑的发,在风中吹拂,犹如穿梭在他的指尖,泛起一丝痒意。 她殷红的唇,发着晶莹的光,他突然想尝一尝,她的唇,是什么味道。 他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步。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一点点的,将女人的下巴提了起来。 而他的头,缓缓的低了下来。 眼见着面前的那张脸越来越放大,宁晚清吓得不轻。 她突然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好像要吻她! 她连忙抬起手,撑住了男人的胸膛。 一股大力抵住自己,厉云深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疯了! 他这是疯了! 他居然想吻这个心怀不轨的女人! “将军,你,你想干什么?” 宁晚清见他停下了动作,这才险险的松了一口气。 厉云深冷然将她的下巴松开,双手负在身后,冷声道:“看来田嬷嬷教给你的东西,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此妆容,怎能出来迎客?” 宁晚清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灵雾连忙过去,拿出帕子帮宁晚清擦了擦左脸颊:“小姐,您的脸上有烟灰,奴婢已经帮您擦干净了。” 嗤。 宁晚清在心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么点破事,也值得这个男人上纲上线,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她心里吐槽不断,脸上却还是堆起了一脸笑:“多谢将军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将军别站着了,您先坐,我这就把菜都端上来。” 她转身朝厨房走去。 厉云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他一身墨色的锦袍,一举一动间都是倨贵和冷傲,他这样的人,坐在凄凉偏僻的院子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尤其是他那两条大长腿,甚至都没有办法收进石桌下,让人看着格外突兀。 灵雾在院子里站了片刻,越来越难以招架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她低下头,转身就跑进了小厨房去帮忙。 “哎,你进来干什么?”宁晚清瞪着她,“把碗筷摆出去,再上一壶好茶,千万别把他晾着,不然又该生气了。” 灵雾看到灶台上菜式复杂的几道菜,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提着心肝出去摆碗筷,又上了一壶茶上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站在距离厉云深一米以外的地方。 厉云深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却还不见厨房里的人出来,他不由皱起了眉:“厨房里就少夫人一个人在忙碌?” 灵雾连忙点头:“回将军,是。” “其他人呢?” 厉云深的手敲着青石桌面,面上透出不悦,将军府的少夫人,身边至少得四个丫环四个婆子伺候,若是凡事亲力亲为,那他这顿饭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灵雾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惶恐,今日清晨,采翠就又告假回宁家去了,这冷月阁里,如今就她一个人伺候着…… “回话。” 厉云深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灵雾吓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嘴唇都开始发抖。 “将、将军,奴婢……” 她吓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厉云深更是不悦,他不过是问一句话而已,这丫环怎么就吓得抖如筛糠了? “将军,这是怎么了?”宁晚清端着一盘菜出来,就看到灵雾跪在地上求饶,她眼中浮上了一丝冷意,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将军,我这个丫环胆子小,见到蜘蛛都会被吓哭,她要是有什么地方让将军不满,还请将军网开一面,不要跟她计较。” 她说完,男人的脸色却丝毫没有缓和,她忙将菜放在石桌上,嘴角勾起笑:“将军,这是我特意为您做的一道菜,名曰水晶肴肉,我还为它赋诗一首,不腻微酥香味溢,嫣红嫩冻水晶肴。” 她吟完一首诗,就用筷子夹了一片肉,在陈醋里沾了沾,这才放进厉云深面前的碟子里:“将军,尝一尝?” 厉云深还从未见过谁家用餐时还会吟诗,又不是专程去参加诗会,不过,她这首诗配上面前光滑晶莹的水晶肉,倒是让人胃口大开。 他将那水晶肉夹进口中,口味酥香而鲜嫩,他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那幽深的眸光不由亮了一下,他提起手臂,正想再夹一块,就被宁晚清按住了:“将军,后面还有菜肴,不比水晶肴差。” 她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灵雾:“你去厨房把那锅汤端上来。” 灵雾连忙领命去端汤。 厉云深放下筷子,目光却还是若有若无的扫向桌上的那碗菜,但他是上战场浴血杀敌的将士,自然能将口腹之欲给压下去。 不过—— 他的鹰眸倏然盯紧面前的女人:“说,大张旗鼓请本将过来用餐,意欲何为?” 宁晚清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那股极力压抑着的害怕又浮了上来,她强自镇定道:“为将军洗手作羹汤本就是妾身的分内之事,将军若是喜欢,妾身才会觉得一切没有白费劲。” “呵。”厉云深轻笑,“当真只是如此?” 宁晚清赧然的咳了咳,然后摸了摸鼻子道:“那就不瞒将军了,其实我还有一点点小事想请将军通融一下。” 果然……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有目的的…… 厉云深轻轻一哼:“说,什么事?” “这个……”宁晚清一转眸,就看到灵雾端着锅子出来了,她露出明艳艳的笑容,“不如将军先尝尝妾身做的这一道菜后,咱们再来说是什么事?” 事实上,当灵雾从厨房里端出这个锅后,厉云深的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极其馥郁的香气,他之前踏进冷月阁时,闻到的,好像就是这样的味道。 他久居高位,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却从未,闻到过,如此勾人馋虫的食物的香味! 这女人怎么会有本事做出一道如此极品的菜肴? 第53章 佛跳墙 宁晚清将砂锅的盖子轻轻揭开。 浓郁的香味便从那瓦罐之中挤了出来,那香气扑鼻而来,直入心脾。 腾腾的香气之中,厉云深看到了那瓦罐之中的菜肴,汤浓色褐,异彩纷呈,这菜色,这香气,让厉云深再也忍不住,拿起筷子就尝了起来。 色厚而不腻,烂而不腐,令人回味无穷。 厉云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惊叹来形容了,他看着巧笑嫣然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眼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有些不舍的放下筷子,一字一顿缓缓问道:“这是出自你之手?” “当然。”宁晚清弯唇一笑,“不知将军满意否?” 厉云深盯着她:“本将每月都会赴宫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菜肴,你是跟谁学的?” 宁晚清长长的羽睫眨了眨:“将军,大宇朝这么大,除去大宇朝,还有那么多的国家疆土,这世上,多的是你没吃过的菜肴。” 她用勺子盛了一碗汤,轻轻一吹,香气四溢。 她笑道:“这道菜,叫佛跳墙。” 这可是中国民族传承五千年的美食瑰宝,她就不信征服不了这个男人。 但同时,也必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她笑道:“这道菜,是我的乳娘教给我的,我乳娘不是厨娘,也不过是偶尔受到了一点启发,才做出了这等美味佳肴,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兴趣听一听这道菜的故事?” 厉云深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我小的时候,是同乳娘住在宁府最后面的偏院里,比如今的冷月阁还要偏僻不少。”宁晚清缓声开口,“院子后就是宁府的围墙,一堵墙外,是城内乞丐避风躲雨的地方。有一次,厨房连着三天没有给我和乳娘送饭,我和乳娘饿的倒在屋子里,动弹不得,却在恍恍惚惚之间,嗅到了浓郁的食物的香味。将军,你永远都无法想象,人在快饿死的时候,闻到的食物香味是多么的诱人……” “乳娘为了我,爬上了宁府的墙,翻过墙头才发现,竟是一群乞丐将剩菜剩饭倒进了破瓦罐之中,又混了一些剩酒,这才发出了那样浓郁的香气。” “乞丐留下来的剩菜剩饭救了我和乳娘一命,而那道菜,也被乳娘加工后改良,我给它起名,佛跳墙。” 听着她不疾不徐的讲述,厉云深的眸光忽然变得有些晦涩难明。 她在宁府时,竟过的如此惨绝人寰? 是真?还是她故意卖弄可怜? 厉云深压下内心的情绪,淡声道:“佛跳墙?跳墙而出的人,是你的乳娘,可不是佛。” “于我而言,乳娘就是我心中的佛,她护我平安,护我长大,只是我还来不及尽孝,她就已经过世了。”宁晚清笑了笑,将属于原主的悲伤情绪挥开,扬起笑脸道,“这佛跳墙呢,还有一个寓意,这满坛之香,能让高僧嗅之垂涎三尺,不惜跳墙而入来享用,也可谓之佛跳墙。” 厉云深不由冷笑:“你倒是会给自己戴高帽子。” “莫非将军不喜这道菜?”宁晚清的脸上出现一丝类似于遗憾的情绪,“这道菜,需要文火慢炖五个时辰以上,妾身昨夜就开始炖了,好多丫环小厮闻到香味来问我,我都没有让他们进来……既然将军不喜欢,那我就喊那些人来尝一尝……这里面的食材都这样珍贵,总不能浪费是不是?” 她说着,上前,端起了那锅汤。 厉云深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云。 他现在都还记得,一个月前,她将做好的烙饼分给厨娘的事情,她若是说分,那肯定会分的渣滓都不剩。 他才刚吃上一口,唇齿间还留着食材的香味,若是就这么被端走,他估计自己得好多天都念着这道佛跳墙睡不着觉了! 宁晚清其实也只是故意做做戏而已,然而,她的手刚碰到砂锅的边缘,一股大力就袭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劲风扇的后退一步。 “若是本将没有看错,这佛跳墙中,有人参和鹿茸,你倒是问问那些下人,他们敢吃吗?” 厉云深冷冷的开口道。 宁晚清瞅着他的神情,发现这家伙和那些护食的小猪小狗也没什么分别嘛。 明明喜欢佛跳墙喜欢的不得了,却偏偏装出一副瞧不上的样子。 这男人,真是口是心非! 宁晚清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将军,我知道这道菜难以入您的眼睛,但也是集我毕生之所学,看在我辛辛苦苦做了五个时辰的份上,将军能不能答应妾身一个不情之请?” 她一会“我”,一会又是“妾身”,听得厉云深眉头直皱。 他的目光扫向她:“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 宁晚清不由一噎。 这个男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这让她下面的话怎么说出口? 就在宁晚清尴尬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好香啊,就是这里!” “到底是什么香味,我都快馋死了。” “你们都老实点,这里是少夫人的住所,让我先进去探探风头。” “江总管,要是少夫人做了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我们留一点,哥几个晚上请您喝酒。” “好说好说。” 江总管整了整衣衫,敲敲院子的门,门却没关,他一敲就开了,他满脸堆笑的行礼:“见过少夫人,少夫人是不是在做什么美味佳肴……将、将军,您怎么会在冷月阁?” 厉云深冷然转眸看向他:“怎么,本将来此处还要向你汇报?江总管好大的派头!” 江总管吓得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将军,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一边说,一边扇自己的耳光,而门外那些闻到香味跑来的人,吓得全散了。 宁晚清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不仅是她害怕这个男人,就连江总管这样衷心的仆人对他也是害怕到了骨子里的。 她攥了攥自己的手指,弯唇笑道:“将军,这佛跳墙有诗曰,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江总管和门外的那些侍卫闻到香味结伴而来,不也证明我给这道菜起的名字,正是菜如其名吗?” 第54章 不情之请 “下去。” 厉云深冷然的吐出两个字。 江总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冷月阁。 宁晚清十分头疼的叹了一口气,本来想借着佛跳墙提出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要求,没想到要求还没提出口,这厉云深的心情就被江总管给破坏掉了。 算了算了,以后再找机会,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弯腰,盛了一碗佛跳墙递过去:“将军,品尝美食应静心,请慢用。” 厉云深再度坐在了石桌边,一小碗汤,他一口就喝尽了,却还是觉得不够,宁晚清十分懂得看眼色,立刻又帮他盛了一碗。 他一连喝了四五碗,这才放慢了动作,目光冷然的看着规规矩矩站在边上的女人:“说,你的不情之请。” 宁晚清不由一愣,随即一喜:“将军,您真的愿意听我的不情之请?” “怎么,不想说了?” “没有没有。”宁晚清连忙摆手,开口道,“将军,我在冷月阁住了半月有余,身上换洗的衣裳都是夏天的薄衫,眼看着夏暑要过去了,能不能请将军允许我回主院,拿一些换洗的衣衫过来?” 厉云深抬眸看着她:“这就是你的不情之请?” “将军,您放心,我拿了衣服就走,绝不多留。”宁晚清言语铮铮的保证道,“至于上次的事情,就更加不会发生了。” 上次的事情…… 自然就是为什么她被赶出主院的那件事情…… 厉云深的心口莫名其妙浮上了一抹失落,他忽然有点期待上次的事情再重演一遍是怎么回事…… 这个想法刚从心里冒头,厉云深的面色就冷冽了几分。 他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一个意图不轨的女人,他居然还想跟她…… “将、将军……”宁晚清被他这样的神色搞得忐忑不安,“如果……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她也不是非要凑上去找气受不可,还可以想一想其他办法…… “没有不方便,走。” 厉云深冷然起身,抬步就朝冷月阁外走去。 宁晚清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天哪,跟这个男人打交道简直是太累了! 如果让她住在将军府和厉云深过一辈子,那她一定会折寿了! 必须要尽快把逃离将军府计划提上日程! 越快越好! 冷月阁距离主院有一段距离,宁晚清一路上都在思考事情,当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步子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就这么一头撞了上去。 她还来不及退开,腰间就覆上了一只灼热的大掌。 她抬眼,就看到男人的那张绝美的脸,距离她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哪怕是隔得这么近,她都无法从男人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瑕疵,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她都没有看到如此绝色的男人,简直让她这个女人感到汗颜。 宁晚清看呆了,但厉云深的脸色却十分不好看。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投怀送抱! 她给他做佛跳墙也好,她提出回主院也好,都是为了蓄意制造这样一个机会。 可恨的是,他居然差点中圈套了! 厉云深豁然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宁晚清身上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他的那条手臂上,他猛地收回去,她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撑,整个人不可控制的朝后栽去。 幸好后面是一丛杂草,她才不至于摔的太狼狈。 宁晚清气的直磨牙。 分明是他扣住了她的腰,不让她退开,她才离他近了一些。 他要松开也不提前说一句,竟然故意让她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摔个狗吃屎! 不得不说,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也没有看到过如此小心眼的男人! 宁晚清和厉云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才抵达了主院。 不管是在原主的记忆中,还是在她的印象里,每次来主院,好像都不会发生什么愉快的事情。 她冲厉云深福了福身,飞快的就奔回了原主曾经住过的卧室。 厉云深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眸光中的冷然尽数散去。 如果她真是被宁家所迫,不得不成为一枚棋子来将军府,那么,他或许可以考虑对她从轻处理…… “将军。”御风匆匆走进来,“这是暗线送来的消息,是关于少夫人的资料。” 厉云深眸光一冷,将暗报接了过去。 他飞速看完,眸光变得更加阴冷:“宁家大小姐宁晚清,在宁家十四年,从未上过学堂,更从未有人教过她厨艺,这两件事是否属实?” “属下拿性命担保,绝对属实。”御风低声道,“正是因为知道如今的少夫人文采斐然,斗茶令和诗词信手拈来,属下这才派人去查了,但宁府的每个下人都说,少夫人从没上过宁家的私塾,甚至还有下人说,少夫人是连字都不认识的。至于厨艺,暗线来报,少夫人的乳娘擅厨,但那位厨娘将少夫人保护的很好,从不允许少夫人进入厨房。而少夫人的乳娘过世不过两年,少夫人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那么多道菜?” 厉云深的眼眸紧紧地眯起来:“那最后的结论是什么?” 御风顿了顿才道:“少夫人十岁时失踪过一个月,要么是这一个月里少夫人遇到过高人,要么就是,如今的少夫人早已非宁家大小姐。” “咔嚓。” 厉云深大拇指上的翠绿扳指直接被他给捏碎了。 他倒是听过,江湖上流传着一种换脸秘术,一旦换脸成功,那么任何人都无法识别出来。 难不成,如今的宁氏是换了宁晚清的脸? 若真如此,那背后的那个人可谓是费劲了心思。 “将军,属下只是猜测。”御风又道,“这件事太过于震撼,属下认为,还需多观察,才能找到证据。” “再去查宁氏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明显的改变,此事不许透出任何风声。”厉云深将暗报点燃,烧成了灰烬,一字一顿道,“不管她是什么魑魅魍魉,本将都要让她无所遁形。” 御风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将军被宁晚清那个女人给迷惑了,原来将军还是将军,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蒙蔽将军的法眼! 这样,他就不用再瞎担心了。 第55章 这是我的嫁妆 宁晚清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里面的摆设和装饰,不由都惊呆了。 她在冷月阁住的那么寒酸,还以为原主在将军府一直受到虐待,没想到,这卧室竟然精致奢华到了这个地步。 她随手拿起一个花瓶,精致的青瓷釉,一气呵成的梅花图,意境呼之欲出,就这幅画估计都很昂贵,更别说是画在花瓶上的画了。 还有这喝水的茶盅,上好的碧绿翠玉,拿来做手镯都绰绰有余了,居然只是一个喝水的杯子,太暴殄天物了。 宁晚清惊叹了一番,飞奔过去,满心期待的打开了自己的梳妆盒。 一只金步摇,一只玉簪,再加一对红珍珠耳坠。 “怎么搞的?就这么一点东西?” 宁晚清将妆奁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翻出其他的首饰来。 她在宁府虽然不受宠,但好歹嫁了当朝的大将军,她的父亲宁太傅为了不给宁家丢脸,特意叮嘱汪氏多给她准备点嫁妆,虽然不及汪氏的亲生女儿,但多多少少应该有点儿家底的啊,怎么就这么三样首饰? 宁晚清按了按自己的脑袋,电光火石之间,终于回想起来了。 这汪氏确实是给她准备了不输于二小姐的六十四抬嫁妆,衣服首饰田产银子,要什么有什么。 但田产都是荒地,银子只有二小姐的十分之一不到,衣服除了两件新的放在上面,压箱底的都是二小姐穿的不要的旧衣裳,至于首饰,全都是假的,原主根本就没有办法戴出门,便全都处理干净了。 这唯独剩下来的三样,还是从采翠手里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不然就被那个无良丫环偷出去典卖了。 这卧室里的摆设花瓶,是原主一住进来就有的,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宁晚清十分头疼。 她弯下腰,摸了摸床下面的一个暗格,她记得刚嫁进来的时候,老夫人赏过原主一些东西,原主好像就是偷偷藏到了这里。 她一摸,果然摸到了锁扣,轻轻一拉,就拉出来了一个盒子。 揭开,十锭银子,还有两个玉镯和簪子,以及一张房契! 虽然不多,但对此时的宁晚清而言,无异于是一笔巨款了。 她将银子分批藏进了袖子和腰间,又将玉镯戴到了手上,簪子插进了发间,而那张房契,她藏到了贴身衣服里面。 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太多的异常后,宁晚清这才随便拿了两件衣服从主卧走出去。 她一走,袖子里的银子就撞在一起发出声响,路过的丫环们都不由好奇的打量着她…… 宁晚清只觉得发窘,她捂着自己的袖子,干巴巴的笑着:“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忙……” 她放慢了脚步,莲步慢移,那银子撞击的清脆声总算是小了不少。 “站住。” 就在宁晚清即将走出主院之时,男人的声音突然自她耳后响起。 她暗恨的咬了咬牙,回头,又是一脸的笑盈盈:“敢问将军还有何吩咐?” 厉云深盯着她,发现她跟刚刚好像不太一样了,他注视着她,就发现,她的发间多了几支簪子,就连她的手腕上,也多了两只玉镯,衬的她肤色如雪。 不过是拿件衣服而已,竟还特意将自己装扮一番。 这女人,可真会抓紧所有机会来勾引他! 宁晚清不知道这个男人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她堆满了笑脸道:“将军要是没什么事,妾身就先告辞了。” 说完,还不等厉云深说话,她转身就朝外奔去。 然而,她身后就是门槛,她直接绊到了门槛上,身体向前扑去,袖子里的银子全都掉了出来。 宁晚清吓得花容失色,她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将那些散落的银子扒进自己的怀里,那动作之快,就像是怕被人抢走了一般。 主院里的人全都惊呆了。 这是少夫人吗? 少夫人真的能不计形象的干出这样的事来吗? 他们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所有下人集体揉了揉眼睛,就发现,他们的少夫人还瘫坐在地上,还在捡银子。 他们没看错! “宁晚清!” 厉云深看着她,额角青筋直跳,没忍住,怒吼了一声。 宁晚清吓得手一抖,刚捡起来的银子再一次落在了地上,她咽了咽口水,提着心道:“将军,怎么了?” 厉云深怒目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将军,我、我没干什么啊……”宁晚清摸了摸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心虚的笑道,“这个门槛实在是太高了,以后我走路一定小心……” 厉云深冷冷的走向她:“不是问你这个!” 宁晚清简直要被吓死了,这些银子是原主最后的家当,要是被没收了,她去哪里再找这么多银子? 她飞快转动着脑筋,低眉顺眼道:“回将军,妾身回主院,除了拿两件换洗的衣物,还额外拿了一点体己银子,毕竟今日上午大厨房为了凑齐那些食材花费了不少银子,我得给人家还回去,是?” 她见男人身上的冷气丝毫没有消散,又连忙道:“这些银子是我的嫁妆,应该不用向将军报备?”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厉云深又能说什么。 他冷眼扫过她袖子里露出来的银子,冷然道:“宁氏,别以为本将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本将劝你,适可而止。你可以走了。” 宁晚清不欲跟他争辩,她捂着银子,逃也似的离开了主院。 但同时,她的心里又充满了隐忧。 厉云深如此厌恶她,不过是认定她是太子殿下的间谍,所以才处处防着,处处不给好脸色。 如果采翠真的在将军府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来,估计她也逃不掉罪责。 所以,为了保证她顺利离开将军府,必须把采翠从自己身边摘出去,这样,不仅能洗清厉云深对她的怀疑,更是减少了她身边的一个内奸。 可采翠是宁家的棋子,是当今太子妃的心腹,要将这个人给彻底铲除,恐怕有点难度。 不过…… 她弯唇笑了笑,这段时间采翠不是经常告假回宁家么,既如此,那就不要怪她拿这件事做文章了。 第56章 求个恩典 宁晚清做了一道药膳牛肉羹和烤饼,让灵雾提着去了正居堂。 看到她来,杨妈妈很高兴:“少夫人,老将军一大早就在念叨有什么好吃的,就盼着您来呢。” 这段时间,宁晚清经常会给老将军做一些吃食送来,每次送的花样都不同,正居堂的每个人都好奇少夫人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么多好吃又好看的吃食来的。 宁晚清笑着将一碟子烤饼递过去:“这是给祖父做的烤饼,松脆爽口,正适合他老人家这个年纪的人吃。” 杨妈妈连忙接过来,让小厮给老将军送去,目光却好奇的盯着宁晚清手上的另一个食盒。 宁晚清笑道:“之前冷月阁的厨房简陋,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好东西来孝敬祖母,这才拖到了今日,这是我特意给祖母熬的延年益寿药膳羹。” 杨妈妈连忙将宁晚清往里面请:“说起来,老夫人早就知道少夫人擅厨,却从未尝过少夫人做出来的饭菜,昨夜念起来,老夫人还觉得遗憾呢,少夫人快里面请。” 宁晚清不由觉得有些赧然。 她每天给正居堂送吃食,却只给老将军送一份,竟忘了给老夫人也做一份,这种场面上的功夫她竟然都不会做,还要杨妈妈来提醒…… 同时,她也觉得有些羞愧,若不是有求于老夫人,恐怕她也不会做这药膳羹送来…… 原来她竟是这么一个自私薄凉的人……宁晚清不由陷入了深深的反省之中。 等进了屋子,宁晚清脸上的羞愧之色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笑盈盈:“祖母,孙媳来给您请安了,这是孙媳熬了两个时辰的药膳牛肉羹,这药膳主在延年益寿,若是每天吃一碗,祖母的皮肤会越来越好,越活越年轻呢。” 厉老夫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狐疑:“当真有这么神奇?” “俗话说,医食同源,药食同根。”宁晚清将勺子递到了厉老夫人的嘴边,“这里面放了药膳,对祖母的身体大有好处,孙媳以后每天都会给祖母送一碗过来,一个月就能看出效果。” 一个月就能看到效果? 这对厉老夫人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 虽然她年纪大了,但也是一个女人,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越活越年轻,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皮肤越来越好? 她握住了汤匙,正要喝一口药膳羹时,却猛然看到,宁晚清的手背上,全都是烫伤的殷红,简直触目惊心。 厉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立刻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满不在乎的笑道:“就是被滚烫的水泼到了,涂点烫伤药就好了,没事的祖母。” “怎么会被滚烫的水泼到?”厉老夫人的脸上均是不满,“这些粗活应当是丫环婆子来做,怎的还需要你一个少夫人亲自动手?” “扑通!” 站在宁晚清身后的灵雾突然跪在了地上,那膝盖和青石板撞击发出的闷响声,让宁晚清的眉头不由紧紧的皱了起来。 灵雾这丫头,说跪就跪,跪这一下,估计膝盖都青了,这也太实心眼了? “老夫人,是奴婢伺候不周,还请老夫人责罚!” 灵雾将脑袋磕的砰砰直响,眼泪也哗哗的流下来。 宁晚清低下头福着身,语气带着焦急:“祖母,不怪灵雾……这丫头每天要打扫、浣洗、收拾、烧火、劈柴……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孙媳又怎么忍心为了一锅开水就把她指使的团团转?求祖母网开一面,饶了灵雾这一次。” 厉老夫人这才恍然记起来,这宁氏在一个月前,就被深儿发落至冷月阁去了,那里空荡荡的,恐怕一个做杂事的丫环婆子都没有,确实得事事自己亲手来。 不过,老夫人眉间轻蹙:“我记得,当初被罚去冷月阁的有两个丫环……” “老夫人,您别再提采翠姐姐了。”灵雾跪在地上,更咽的说道,“自从少夫人被罚去冷月阁之后,采翠姐姐就日日不见踪影,奴婢一个人伺候少夫人,恨不得分身成两个人,可还是没有伺候周到,让少夫人的手背被滚水给烫伤了……奴婢该死,是奴婢该死,请老夫人责罚!” “一个丫环日日不见踪影?”厉老夫人的眸光一冷,“宁氏,那采翠是你身边的一等贴身丫环,她去哪里了,你不知道吗?” 宁晚清惶恐的低下头:“祖母,采翠她……她是告假出了将军府……” “告假?哪有日日告假的道理!”厉老夫人怒声道,“杨妈妈,你去门房处问问,那个采翠到底多久出一次府,每一次又去多久!” 杨妈妈连忙领命去办,不多时就回来了,低声道:“确实如灵雾所说,自从少夫人搬去了冷月阁,那采翠就三天两头告假,一个月,就有二十天不在府里,难怪少夫人那里没有人伺候……” “简直是放肆!”厉老夫人气的不轻,这将军府的下人若是人人都告假大半个月,那还成何体统? “祖母别动怒。”宁晚清诚惶诚恐的上前,“采翠频繁告假出府也情有可原,还请祖母不要过于怪罪她,她也是没有办法。” 厉老夫人最恨底下的人以下犯上,她冷冷道:“什么叫做没有办法?” “其实,采翠频频出府,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宁晚清叹了一口气道,“孙媳在宁府只有灵雾一个丫环伺候,出嫁时,母亲觉得寒酸,便将二妹妹的贴身丫环赐给了我。但采翠和二妹妹主仆情深,被强行分离后,互相之间总会念着……总归孙媳这儿没有什么太多的事,采翠便会告假回去伺候二妹妹……” “你的二妹妹?”厉老夫人皱起眉,“可是一年前嫁给太子殿下的宁家二小姐?” “正是。”宁晚清恭敬的道,“二妹妹如今成了太子妃,高处不胜寒,确实需要一个体己的人说说知心话,祖母,孙媳想求个恩典,还望祖母应允。” 第57章 感恩受之 厉老夫人的手扣着红漆桌面,淡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与其说是恩典,倒不如说,是你想方设法将宁家的眼线,借我之手,从你身边剔除。” 宁晚清的手一颤,将身子弯的更低:“祖母慧眼识炬,孙媳的一点小把戏果然瞒不过祖母的眼睛。” 她咬了咬唇,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起来:“祖母明鉴,孙媳这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出如此拙计,那采翠借着二妹妹的势,欺辱孙媳长达一年,孙媳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来求祖母开恩。” 厉老夫人冷眼看着她,将她的一言一行全都收进了眼底。 老夫人活了六十年,少女时期在后宅院内与庶出的姊妹斗,嫁进了将军府后,又与一众妾室侍妾斗,这些小把戏,她还当真没放在眼底。 不过,这宁氏确实也是可怜。 在宁家没过过一天安分日子,来了将军府,还要被眼线盯着欺辱。 堂堂将军夫人活成这样,也确实是憋屈。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盅,淡声道:“既然你对那采翠恨之入骨,那我便替你做主,直接找个由头将她杖毙。” 杖毙两个字直达宁晚清的心脏,她的身体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结结巴巴的开口:“祖母……这,这没必要,采翠又没犯什么大错,杖毙也太过了……” “恶奴欺主,以下犯上,这样的罪名,足够杖毙。” 厉老夫人的话,让宁晚清的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只是想把采翠赶出冷月阁而已,若是最后的结果是采翠被杖毙而亡,那还不如就让采翠在她身边待着…… 她是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现代人,她无法容忍有人因为自己而丧命…… 宁晚清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坐在主位之上的人:“祖母,采翠虽然是孙媳的陪嫁丫环,但她的卖身契至今都在宁家,若是杖毙她,将无法向宁家交代,给将军府带来没必要的麻烦。其二,采翠是当今太子妃的心腹,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若是采翠在将军府出事,想必太子妃会记恨将军府。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太子妃成了皇后,恐怕,将军府会成为皇后娘娘的眼中钉。” 她一字一句,都占尽了理字。 厉老夫人的神色缓和下来,她摆弄着手腕上的玉镯,淡声道:“宁氏,你当知道放虎归山的后果?” “祖母,孙媳愿承担这样的后果。” “既如此,那杨妈妈,吩咐下去,将军府念在采翠顾念旧主,即日送采翠回宁家。” “是。” 杨妈妈立刻领命去办,宁晚清也告辞离开。 厉老夫人的目光变得幽深,缓缓的阖上眼眸:“这宁氏,还是太心软了,放虎归山,他日则悔之晚矣。” “老夫人,您也不是真的要杖毙采翠,少夫人这样的反应,不正是您乐意看到的吗?”张妈妈站在身后叹气道,“也不知道少夫人是真的心甘情愿做宁家的棋子,还是仅仅是被逼迫的……” “深儿认定她是意图不轨,那她只能意图不轨。”老夫人缓声道,“深儿若是相信她是被迫的,那她便是被迫的。” 张妈妈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默默地没有做声。 宁晚清和灵雾一到冷月阁,还没来得及庆祝今日的胜利,就看到空旷的院子里站了一个人。 她穿着青翠的丫环装,料子是极好的锦料,她乌黑的发间插着一只银簪子,耳朵上缀着两个夜光珠,手腕上,还戴了两个金镯子。 这一身的派头,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这只是一个丫环。 “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采翠回过头,看向宁晚清,言语之间毫无恭敬,“今日我回宁府,夫人得知了小姐如今的处境,决定派一个有功夫底子的丫环来保护小姐,只要小姐去跟江总管说一声,那个丫环就可以进府来伺候小姐了。” 宁晚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母亲会有如此好心?” 采翠被宁晚清这样的神色看的心头有些发虚,夫人当然不会如此好心,只是,有了一个会功夫的丫环进将军府协助,那她们的大计才会早一日实现…… “大小姐,您唤夫人一声母亲,夫人当然要为您的安危着想。”采翠低头,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您虽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但并不得将军的喜爱,且又有一位表小姐在边上虎视眈眈,大小姐的少夫人之位可谓是岌岌可危。有了一个会功夫的丫环贴身伺候,表小姐纵使有万般计谋,都派不上用场。夫人是为了大小姐着想,大小姐应当感激受之。” “感激受之?”宁晚清坐在了椅子上,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那采翠,你说,我该如何感激母亲呢?亲自登门?还是书信一封?” 采翠听不得宁晚清用这样反问的语气问她,这总让她觉得,她心中所有的算盘在宁晚清面前都无所遁形。 不过,无所遁形又怎样,一个不受宠的夫人,四面楚歌,凭什么敢跟夫人作对? 采翠冷笑的抬起头:“大小姐,实话告诉你,这件事,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得同意!” “既然你告诉我这件事,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宁晚清嘴角的笑意放大,“你日日告假,不是去宁家,就是去太子府,此事老夫人已经知晓。老夫人被你和二妹妹之间的主仆情深感动,下了命令,让人亲自送你回宁家。从此以后,你又可以贴身伺候着二小姐了,采翠,伺候旧主呢,你高兴吗?我猜,你应该是很高兴的,不如跪下谢恩受之?”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劈在了采翠的头顶,她的脸色变得青白交加,嘴唇嚅嗫着:“不可能……” 她在将军府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能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回宁家? 她的身上,有宁府的希望,有二小姐的希望,有太子殿下的希望,她还没得及拿回去一条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就这么被赶走了? 如果她就这么回宁府,夫人肯定不会放过她,又怎么会让她重新回到二小姐身边伺候? 采翠的眼底透出一丝阴冷光。 宁晚清,一定是你! 第58章 死是将军府的鬼 采翠眼底的恨意太过于浓烈,灵雾一个箭步拦在了宁晚清的面前。 “采翠姐姐,今日老夫人问起你的去处,这才得知你和二小姐主仆情深,所以才给了恩典让你回宁府,你怎么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小姐?” 采翠咬着牙,拳头紧紧的攥着:“不可能,老夫人绝不可能会特意问起我这个下人的去处,一定是大小姐在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才让老夫人把我从将军府赶出去。” “听你这语气,很不想离开将军府?”宁晚清淡声道,“想留下来?” 采翠冷哼一声:“奴婢既已随着大小姐嫁进将军府,那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 “行,那就如你所愿,让你当将军府的一只鬼。”宁晚清招了招手,“灵雾,去正居堂跟老夫人说一声,采翠自请为鬼,让老夫人不要手下留情,杖毙就杖毙。” “你说什么?!”采翠尖利的嗓音破开,“什么叫做杖毙?” “杖毙啊,应该就是用棍子将人活活打死。”宁晚清歪着头解释道。 采翠的面色变得铁青:“我是问,大小姐你凭什么让老夫人杖毙我?” 灵雾见采翠毫无主仆尊卑之别,上前怒声道:“采翠姐姐,我敬你是二小姐的贴身丫环,便一直忍你让你,但如今,你以下犯上,恶奴欺主,老夫人亲自下吩咐,应当杖毙。是小姐不忍心,才提出送你回宁家,保下你一条命……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诘问小姐?” “老夫人慈悲为怀,怎么可能会杖毙我,一定是灵雾你这个贱蹄子在胡说八道!” 采翠被这些话激的大脑嗡嗡作响,冲过去,揪住灵雾的长发,扬起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然而,她的手扬在半空中,却被截住了。 采翠下意识的以为是宁晚清,她都到这个地步了,又怎么会怕宁晚清,大力的给甩开,然而一回头,就对上了江总管盛怒的一双眼睛。 “果然是恶奴!”江总管气的不轻,“宁家也算是钟鼎世家,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刁奴来?难怪老夫人说要将这等恶奴杖毙,原来是这样!少夫人,奴才还没给宁太傅送信,您确定要将这个恶奴送回宁家吗?” 采翠这才明白过来,根本就不是灵雾在胡说八道,而是确有其事。 她脸色吓得惨白,求救似的看向宁晚清。 宁晚清却看也没看她一眼,淡笑道:“江总管在将军府二十多年,这样的事情应该见多了,依江总管的意思,应该怎么处理为好?” “少夫人,老奴在将军府为奴二十年,可是从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丫环!”江总管冷哼道,“既然老夫人说要杖毙,那不如杖毙算了,想来宁太傅那样的重望高名的一品官员也无法容忍这样的恶奴。” 采翠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江总管,奴婢知错了,还请江总管从轻处罚!” 江总管冷哼:“杖毙就是从轻处罚了,你还想怎样?看在你是少夫人贴身丫环的份上,那就赐一杯毒酒,让你少受点罪。” “大小姐!救救奴婢啊大小姐!” 采翠已经被吓得彻底失去了方寸,面色没有一丝血色,跪地大声求饶。 宁晚清只觉得讽刺,采翠从不会在她面前自称奴婢,而今,江总管不过是恐吓几句话,竟就吓成了这副鬼样子,真是不堪一击。 她淡淡的道:“你不是想当将军府的鬼吗,我不过是成全你。” “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说这样的话!”采翠将自己的脑袋磕的砰砰直响,“奴婢愿意回宁家,愿意回去!求大小姐网开一面!” 宁晚清没有太多的精力在这里纠缠,淡声道:“江总管,就按照祖母的意思,把她送回宁家。” “是,少夫人。”江总管扭头冷声吩咐,“来人,把这个恶奴拖下去,扔到宁家门口,让路过的人都看看宁家养出了什么刁奴!” 采翠一听,吓得又是一抖。 然而,她刚从宁晚清的手下捡回来了一条命,再去求饶估计也没什么用,就在她犹豫之时,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就把她强行拖出了冷月阁。 宁晚清的眼睛眨了眨,看向江总管:“江总管可是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管冷月阁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况且,她不过是一个地位不稳的少夫人而已,江总管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言听计从…… 江总管挤出一脸的笑,笑眯眯的道:“这件事是老夫人那边吩咐下来的,奴才亲自来办才会妥当,希望少夫人满意。” 把采翠那个嚣张跋扈的丫环吓得面如土色,她当然满意,不过—— 她盯着江总管:“行了,别兜圈子了,江总管要说什么就直说,你是将军面前的大红人,我可不敢随意驳你的面子。” 江总管的老脸不由一红,昨天他在冷月阁被将军轰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敢说自己是将军面前的大红人…… 不过,谁让他脸皮厚呢? 他腆着脸笑道:“少夫人,这不,奴才昨天经过冷月阁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味,那香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昨夜做梦,奴才的梦里也全都是那股味儿……奴才能不能厚着脸皮向少夫人讨一口汤喝,不然,奴才接下来的好多日子都要夜夜不得安睡了……” 江总管说的可怜巴巴的,见宁晚清没什么反应,又恭维道:“现在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少夫人的厨艺那是响当当的,可惜,其他的丫环小厮问起来,奴才一个字都答不上……少夫人要是赏了奴才喝这一碗汤,奴才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每天都给您念经……” 宁晚清见这江总管越说越夸张,挥挥手道:“好了,等以后有机会做这道菜,一定给江总管送去。” “少夫人果然是善心,奴才先谢过少夫人恩典。”江总管拍着马屁道,“老夫人说再给少夫人挑两个靠得住的丫头过来伺候,奴才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再让这等恶奴作妖。” 宁晚清的眼皮一跳:“你说什么?” 第59章 新来的丫环 翌日。 天刚透出一丝亮光,田嬷嬷都还没来,冷月阁里就传出了一阵喧闹。 宁晚清眯着眼睛,从破败的窗户缝里望出去,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一排丫环,江总管正在跟那些丫环说着什么。 她猛地就记起了昨天江总管跟她说的话,老夫人好像要给她安排伺候的丫环…… 不是说好了两个丫环吗,怎么这么多人? 她连忙掀开被子走出去,就听到江总管正在训话:“此处虽是冷月阁,但少夫人住在此处,那便与主院无异,两个一等丫环贴身伺候少夫人,你们两个二等丫环负责茶水洗漱,三等丫环负责杂事,至于你们两个婆子,守好冷月阁,有任何情况要第一时间……” “咳咳!” 宁晚清咳了咳,打断了江总管的训话。 她压低声音道:“江总管,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夫人要给我安排这么多丫环伺候?这也太夸张了?” 江总管连忙恭敬的问安,这才道:“此事是田嬷嬷跟老夫人提起的,老夫人正好借着那恶奴出府之事,把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给补齐,少夫人看一看,看有没有不合眼缘的,奴才再换一批过来。” 宁晚清有些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原主不是不受宠么,嫁进将军府一年,老夫人都没给她安排除了两个陪嫁丫环以外的伺候之人,怎么突然之间给她找了这么一串丫环过来? 她盯着那些丫环扫了一圈,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看起来不像是惹是生非的那种类型,应该确确实实就是来伺候她的人了。 难不成,就因为她天天给老将军做吃食,老夫人就对她另眼相待了? 也不对…… 这个时代阶级森严,一个会做饭的人,在那些权贵眼中,跟厨娘没什么两样,老夫人不太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对她改观。 那就可能—— 这些人是派来盯着她的! 厉云深一直都怀疑她,恐怕老夫人对她也不放心,最近她的举动异常,已经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 对,一定是这样! 宁晚清松开自己的下巴,脸上露出一抹笑:“江总管,冷月阁院子小,偏房才两三间,这些丫环来了我这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如我就留下两个,其他的江总管带回去,我晚一点亲自去跟祖母请罪。” 江总管环顾冷月阁,破败的不成样子,唯一的那两间偏房都破破烂烂的,估计还漏雨。 这么多人,确实是住不下。 江总管躬身道:“行,那少夫人就挑两个人留下,奴才自去向正居堂回话。” 宁晚清看着那一排丫环,忽然发现有个丫环十分眼熟。 白白净净的脸,黑葡萄般的眼睛,朱红的薄唇……这不就是那天在正居堂门口,被二少爷厉辙调戏的丫环么? “你叫什么名字?”她淡声问道。 “奴婢绛鸾。”绛鸾恭敬的弯曲着膝盖行礼,“见过少夫人。” 宁晚清注意到她的掌心落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应该是经常扫地所致。 这么美的人,就应该天天杵在她的面前,看着都赏心悦目。 “就她。”宁晚清指了指绛鸾,又指向边上一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丫环,“还有她。” 那丫环一喜,连忙上前:“奴婢柳儿见过少夫人。” 虽然如今的少夫人不受宠,还住在将军府最破败的院子里,但至少,能伺候少夫人,那就能从低等丫环一跃而成为有等级的丫环,这种事,没有任何一个丫环会抗拒。 两个丫环初来乍到,不敢闲着,宁晚清还没吩咐,她们就动作麻利的将冷月阁的偏院收拾的井井有条。 收拾完后,就站在廊下等吩咐。 宁晚清正在研究田嬷嬷留下来的两幅画,研究来研究去,也没发现这些画有什么不一样。 她实在是不懂,田嬷嬷为什么要教她这么多名媛贵妇喜欢的名堂……她又不会一直做这个将军夫人…… 她将画收起来放到一边,手撑着下巴,却听到手腕上的两只玉镯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是她那日从主院取回来的。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应该尽快把这些值钱的东西给处理了。 有一句话说得好,你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所以,她必须做好所有的准备。 宁晚清回到自己的房间,正要把妆奁里的首饰都翻出来,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柳儿站在她的身后:“少夫人是要梳头吗,奴婢梳的一手好头,一定把少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 宁晚清干巴巴一笑:“没有,你先出去。” 等柳儿出去了,她便将所有首饰和银子用几块布分开包好,依次藏进袖子和裤腿里,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上回老将军带她钻狗洞的时候,她就留了心,这一次,她直奔狗洞而去。 然而,身后就多了一条尾巴。 柳儿亦步亦趋的跟着:“少夫人,您要去哪里,奴婢跟着伺候您。” 宁晚清简直头疼:“灵雾没有告诉过你,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跟着我吗?” 柳儿有些惶恐的道:“可是江总管吩咐过,少夫人身边一定要有人跟着,不然就是奴婢伺候的不周到……” 原来是江总管吩咐的。 宁晚清心里有了底,淡淡的道:“今儿秋高气爽,我打算在府里走一走散心,你回冷月阁给我取一叠小食,再泡一杯浓茶过来。” 柳儿连忙领命:“是,请少夫人稍候。” 等柳儿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宁晚清这才加快步子朝角落里的狗洞走去。 之前有采翠嚣张跋扈,如今又多了两个盯梢的监视器,这将军府的日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她一面在心底碎碎念,一面仔细的找着狗洞,那个狗洞的门口全是高高的杂草,乍看去根本就找不到入口。 她凭着记忆,搬开两块碎石头,这才终于看到了狗洞。 她趴在地上准备爬出去,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格外碍事。 她穿一身女装出去,好像不太合适…… 宁晚清眸子一转,就看到了狗洞边被挖了一个洞,她忽然记起来,之前她陪着老将军出府,那件小厮的衣服好像就是从这里掏出来的。 第60章 有钱人家的少爷 将军府的后院是一条僻静的街道,宁晚清从狗洞里钻出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一身小厮装,脸上抹了一层灰,缩着脖子走在大街上,略略看去,就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办事的小厮,并不会让任何人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凭着原主的记忆,顺利的走出了城,一出城,人就少了,到处都是荒地。 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将军府,那些原本属于她的嫁妆自然要带走,所以,她要偷偷的埋在别处。 哪天她彻底离开厉家后,有这些钱财傍身,应该也不会过的太差。 宁晚清一路走着,发现了一座矮山,那山上长满了灌木,灌木很多都是空心的,拿来当柴烧都太嫌差,而这么矮的山上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猎物可捕,因此这座山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穿过齐人高的灌木丛,走了进去,然后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挖坑。 她先是用棍子捣坑,可棍子不堪一击,断了。 她只能又找了一块石头凿地,坑才刚凿开巴掌大,她的手就酸的不行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偷偷带一个小铲子出来。 抱怨归抱怨,宁晚清却不敢懈怠,她是偷偷从将军府跑出来的,时间太久难免引人怀疑,她必须速战速决。 她挖的十分认真,却没注意到,一个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你在干什么?” 宁晚清被这一声吓得不轻,她的手一顿,石头落在了地上。 她缓缓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素色锦袍,头戴银冠的男子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却发现越拍越脏,只好放弃,站起来笑道:“没干什么,就挖个坑玩玩,想玩吗?” 那男子像是看怪物般的看着她:“挖坑玩?京城中如今流行这种玩法吗?” 宁晚清观察着男子的衣饰,那上面都绣着繁复秀丽的图案,衣摆上的线,似乎还是金线。 一看就是有钱人。 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应该不会独自来这种地方,而且,他素色的锦袍上沾满了泥土,不会是遭打劫了? 如果她在这位少爷落难之时搭一把手,日后她脱离将军府后,这位少爷应该也会帮她一把? 想到这里,宁晚清的脸上堆满了笑:“你呢,你怎么会在京郊的矮山上?我见你衣衫狼狈,左手的袖子也少了一截,是不是遇到了坏人?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萧勋看着面前黑不溜秋的小厮,哪怕这小厮一身脏,都掩盖不了她脸上讨好殷勤的笑。 跟宫里的那些太监宫女一模一样! 他冷冷的甩了甩袖子:“与你无关。” 说完,转身就走。 宁晚清不由摸了摸鼻子,这位大少爷脾气可真大,她不过是多问了几句话,好像就生气了似的。 算了,伺候不起还不行么! 她拍了拍手,正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就看到刚才的男子坐在了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只野兔,正在剥皮。 宁晚清上辈子是当厨师的,别的女孩子看到这种场面都会觉得残忍血腥,但她不一样,她的脑子里面只会浮现出一系列的菜名,诸如:红烧兔丁、爆炒兔肉,油淋兔头…… 她舔了舔嘴唇,本能的就抬脚走了过去。 萧勋皱着眉给野兔剥皮,他刚把皮扯下来,兔子身体里没流尽的血就飙了出来,他素色的锦袍全都被血染透了。 他不由有些懊恼,抬手就想将野兔扔进草丛里。 “哎,这位公子,可别暴殄天物。”宁晚清连忙将血淋淋的野兔接住,“像你这么剐皮肯定会是这样的结果,看我的。” 她利落的将兔子四条腿上的皮剥下来,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萧勋冷冷的看着她:“你跟着我干什么。” 宁晚清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格外稚嫩,虽然强撑起脸露出一副冰冷冷的样子,但事实上,毫无震慑力。 她笑着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不到十六岁,这么小的少爷,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里,还能怡然自得的剥野兔皮,我估计,你应该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说不定还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这才搞得一身都是狼狈。还有就是,娇养着的小少爷被迫打了野兔来吃,肯定是饿狠了,所以,我断定,你应该是昨天离家出走的,对不对?” 萧勋的脸色变了又变,怒目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随即,他袖子一甩站起来:“你一定是派来找我的人,你回去告诉他们,我不会回去的,再也不回去了!” “哎,小孩子家家的,干嘛要跟家里人置气呢?”宁晚清一边处理着兔子肉,一边无奈的劝道,“你父母现在都还没有找来,肯定都急疯了,你年纪还小,不懂做父母的苦心,等会吃饱了兔肉就回家,多沟通就好了……” “你说谁年纪小?”萧勋瞪着她,“你看起来还不到十二岁,你居然敢说我是小孩子?” “咳咳,好!” 宁晚清这才记起来,她早就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二十出头的厨师了,如今,她只是一个年芳十四还是十五岁的少女,尤其是穿着小厮的衣服,看起来就更瘦弱了,说她才十二岁也不算夸张。 她蹲在地上,捡了两根树枝把兔肉穿起来,这才道:“你点个火。” 萧勋有些头秃的左看右看,闷声道:“怎么点火?” “不会点火你抓野兔干嘛?”宁晚清无语的盯着他,“带回家炒着吃吗?” 萧勋一噎,默默地在草丛里找了一堆干草,然后开始钻木取火,宁太傅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好像说过这样确实是可以生火的…… 然而,萧勋的手都酸了,连一个火星子都没冒出来。 宁晚清努力回想着上辈子学到的野外生存常识,目光就落在了远处的藤条上。 她起身找到一个干枯的树桩,用石头劈开,塞进大量的干草,然后将藤条夹在了干草之中。 她双脚踩着树桩,两只手臂迅速来回的拉扯着藤条,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摩擦的热量也渐渐传来。 终于—— “噗嗤。” 火花冒了出来,一沾上干燥的柴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第61章 交个朋友吧 萧勋坐在边上,本来还觉得这个人动作古怪,没想到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居然就生出了火。 他走过去,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宁晚清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笑眯眯道:“你还小,当然不知道,等你以后长大了,见多识广,自然无师自通。” 萧勋又觉得恼怒:“你分明比我看起来还小。” “我的身体比你小,但是我的灵魂比你大。”宁晚清将火升起来,故意打趣道,“你要学会我这个无师自通的本事,还要好几年呢。” 萧勋不由觉得气闷,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总被人拿年龄来攻击。 年龄这种事,是他能决定的么? 宁晚清又安慰他:“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走到哪儿都会被人照顾,也挺好的不是吗?” 然而,萧勋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小小又稚嫩的眉眼间多了一丝阴郁。 宁晚清忙着烤野兔,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在将军府这段时间,日日进出厨房,有时候是大厨房,有时候是冷月阁的厨房,有时候还要去正居堂做吃食,因此,她身上习惯性带了一些她自制的调料。 她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来,倒了一些粉末撒在野兔上,野兔油滋滋的发出声响,看起来诱人极了,而那烤肉的香味也瞬间弥漫开来。 萧勋好奇的看着她:“你刚刚撒了什么,为什么你身上会带这些?” “这是我特制的调料,烤出来的野兔会格外美味,我敢保证,你长这么大肯定从来没有吃过比我烤的还要好吃的野兔。” 萧勋不由嗤之以鼻。 御膳房的御厨是天底下最好的厨师,他从小吃御膳长大,吃的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这个小厮没弄清他的身份,居然就敢在他面前放诳语。 以后有机会,他一定得让这个小厮尝一尝什么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烤兔肉…… 然而—— “好香!”萧勋拿着兔腿,眼中冒出惊光,“这味道怎会如此鲜,比御膳房呈上的野兔肉美味多了!” 宁晚清眯起眼睛:“御膳房?” 萧勋淡定的将嘴里的兔肉咽下去:“我父亲的女儿的儿子的外祖父是朝中大臣,去年中秋节我随着进宫祝贺,有幸吃过一次御膳房的食物,不过,跟你这个烤兔肉没得比……” 父亲的女儿的儿子的外祖父…… 这么一通绕下来,不就是说他的父亲是朝中大臣么? 这个时代,能在中秋节被邀请进宫的朝臣,最起码都是三品以上,这位小少爷的家世果然不简单。 宁晚清一边吃着烤兔肉,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咱们有缘在这种地方遇见,不如交个朋友,我叫阿清,你叫什么?” “阿清?”萧勋却皱起眉,“姓氏呢?”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姓无疑比名更重要,因为姓能追本溯源,而名字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宁晚清哀叹一声:“我就是一个在厨房里打杂的小厮,名字是主子赐的,姓什么早就忘了。” 萧勋的眼底浮上了一丝同情:“真可怜。” 宁晚清无语的看着他:“这世上像我这样的下人太多了,有什么好可怜呢,倒是你,叫什么名字?” “萧勋。” 宁晚清的眉头皱了起来,姓萧,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按了按眉心,却怎么都想不起京城有哪个大户人家姓萧…… “你是哪个府里的小厮?”萧勋淡声问道,“你的烤兔肉确实不错,我想让你来我的府邸,以后专门负责给我烤兔肉。” “……”宁晚清沉默半晌,这才叹气道,“萧公子,我是签了契约的,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萧勋皱起眉:“你只需要告诉我在哪个府里任职,我有办法。” 宁晚清的眼底不由冒出了金光,卧槽,看来这个小少爷的身份比她想象中的应该还要高一些,只要抱住了这条大金腿,还怕以后过惨兮兮的日子么…… 她笑眯眯的道:“萧公子,我的契约还有几个月就到期,到时候我脱身了,就去投奔你。”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吃兔肉,很快就将一只肥硕的野兔子吃的干干净净。 宁晚清见天色不早了,扭头道:“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现在必须得回去,你呢,还要在这个林子里过夜?” 萧勋的脸色不好看:“嗯,你先回去。” “虽说这只是一座矮山,但是矮山上也有野兽啊,尤其是野猪啦刺猬啦蛇啦特别多,听说野猪是吃人肉的。”宁晚清云淡风轻的说道,“哦,也没事,萧公子能抓到野兔,应该也能对付野猪,我也不瞎操心了,萧公子,小的先走了,后会有期。” 她说完,利落的转身。 “喂!”萧勋冷脸叫住她,“这里真的有野猪吗?” 宁晚清有些好笑的回头:“当然了,我听说前阵子有几个老百姓在这里抓到了一头野猪,还卖了好几十两银子呢……” 萧勋抿着唇,耳边敏锐的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唰——”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他吓得一个箭步朝宁晚清跑来,躲在了她的身后。 躲好了后,他才发现,那个突然跑出来的东西,竟然只是一只小松鼠。 “噗——” 宁晚清没忍住笑出声。 她拍了拍萧勋的肩膀:“你年纪还小,怕这些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话你。小小年纪,就不要故意扮老成了,咱们也算是朋友啦,在我面前就放松点,嗯?” 萧勋所有强撑着表现出来冷酷和气势,在刚刚那一躲中,已经全部化为乌有。 才十六岁的少年委屈的瘪着嘴道:“你刚刚故意吓我。” “明明是你胆子太小了。”宁晚清柔声道,“不过这荒郊野岭的确实不安全,你在外面一夜未归,你的家人肯定急了,我正好回去,顺路也送你回家。” 萧勋被刚刚那么一吓,确实是不敢再独自一人待在这里了,乖顺的点了点头。 宁晚清看着他白净的脸,发现他这副有些委屈,又有些乖顺的模样,才是十六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离家出走?叛逆少年? 这些词不应该出现在这个长得如此好看的少年身上。 第62章 太子的命令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宁晚清和萧勋终于进了城,她正想问萧勋的家具体在哪里,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行人。 “咦,是你?” 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人站在她的面前,目光里带着一丝狐疑,和几分惊喜。 宁晚清一看到那人的面容,惊得连忙弯下了腰:“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子居然还记得她,上一次碰面,她可只是厉老将军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厮…… “无需多礼。”太子抬了抬手,正要说话,却猛然看到了站在宁晚清身后遮着脸的萧勋,惊诧的一把将他拽了出来,“九弟,你怎么在这里?” 九、九、九弟? 宁晚清美目圆瞪。 当今太子殿下的九弟,那不就是—— “见过九皇子!” 她赶紧又弯腰行了一个礼。 卧槽,随便上山交一个朋友,居然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第九子! 她这个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九弟,你知不知道宫里因为你的失踪翻天了?”太子宽厚的面上出现了一丝愠怒,“父皇被气得吃不下睡不着,你、你简直太不懂事了!” 萧勋有些害怕的往后躲了躲:“皇兄,如果我不走,肯定会被父皇失手打死的。”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萧勋低着头,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宁晚清这才注意到,萧勋的后脖子上,有一道鞭伤,能把当今皇子打伤的人,估计也就只有皇帝了,难怪这孩子会气的离家出走。 “皇兄,你都这么生气,父皇肯定更生气,你能不能先收留我?”萧勋委屈的抓着太子的衣袖,“让我在太子府住一个晚上好不好,等父皇气消了我再回去。” 太子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也要先让父皇知道你的行踪。” 萧勋默默地点了点头。 宁晚清静静地杵在一边,打算等这哥俩聊完了离开后,她再光速奔回将军府。 没想到,太子的目光突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吾记得,你是厉老将军身边的小厮,擅厨。” 宁晚清忙躬身:“太子殿下还记得奴才,奴才惶恐。” “当然记得。”太子温和的笑道,“你那一道点心实在是新奇,吾从未见过。” 萧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你是厉家的小厮。” 宁晚清着实没料到出一趟府居然能遇到太子,现在她的身份曝光了,如果萧勋去将军府要人,找不到一个叫阿清的小厮,那她肯定就惨了。 别人不知道阿清是谁,厉云深那个家伙却清清楚楚! 她正要婉言提醒萧勋不要头脑不清楚去厉家找阿清,就听到太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子妃今日食欲不振,吾正忧心,就碰上了你,算是天意。你随吾去一趟太子府,做一些小食给太子妃开开胃食,可否?” 宁晚清惊得连忙弯低了身子:“太子殿下,奴才还要回府复命,恐怕没有时间……” “放肆!”站在太子身后的随从冷声喝道,“太子殿下的命令都敢违抗,你不要命了?!” 宁晚清吓得一抖。 “别大声呼喝。”太子淡淡的提醒身后的随从,又道,“吾从不会为难任何人,放心,吾会派人去将军府说一声,必不会有人迁怒于你。” 宁晚清简直要跪了。 太子若是回将军府说带走了伺候老将军的小厮,那她的身份肯定就曝光了。 如果堂堂将军夫人伪装成小厮在大街上瞎逛的事情传了出去,她估计,厉云深会拿一把刀把她给剁了! 她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为什么偏偏遇到了萧家这两兄弟! 完!蛋!了! “你是去太子府给太子妃做吃食的,将军府肯定不会苛待你的。”萧勋在旁边宽慰道,“厉老将军脾气有点急,他若是迁怒你,你只管跟我说,我去将军府帮你求情。” “九皇子,谢谢你啊。”宁晚清感觉自己满头包,她想再据理力争一下,太子却已经转身朝前走去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 她绝望的两眼望天。 萧勋目光担忧的看着她:“你在将军府的日子是不是很不好过?不然也不会怕成这样了。” “我……” 宁晚清简直语塞,要是告诉九皇子她其实是将军夫人,估计九皇子都会用有色眼镜看她。 堂堂将军夫人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居然上山去挖坑玩。 她的嘴角扯了扯:“算了,事情都这样了,那就听天由命,九皇子,我们快点走,早做完早了事。” “你不是说了跟我交朋友吗,如果是我的朋友,那就别再喊我九皇子了。” 萧勋跟在她的身侧,语气真诚的说道。 宁晚清扭头看向他,他黑曜石般的眸子在黄昏的光晕中熠熠生辉,那眸底的真诚掩都掩不住。 她抿唇一笑:“萧勋。” 萧勋笑起来:“阿清,你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我也有朋友了,真好。” 宁晚清忽然觉得这孩子挺可怜,虽然身为九皇子,万人仰望,但其实,也不过是皇帝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刚刚太子又说这孩子被打了一顿,身上还有鞭伤,估计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宫中的太监宫女肯定都是些看菜下碟的货色,这孩子长这么大应该受了不少委屈。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萧勋摸了摸自己的脸。 宁晚清眨了眨眼睛:“能跟九皇子殿下做朋友,我的祖上一定冒青烟了。” 萧勋一本正经的道:“别这样说,在我看来,我们是一样的,我们之间,没有九皇子,没有高低之分,我们就是身份地位相当的朋友。” 闻言,宁晚清简直热泪盈眶。 她来这个时代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崇尚人权的言论,这一刻,她甚至怀疑这个萧勋是不是也来自那个时代…… “等父皇气消了,我就去将军府把你要来我的府邸,将军府再厉害,也违抗不了圣旨。” 宁晚清:“……” 好,是她误会了。 这家伙根本还是皇权至上嘛,是穿越来的才有鬼了! 第63章 爬太子的床 太子府。 宁玉华坐在软榻上,温柔的眉眼中透着一丝阴冷。 汪氏坐在她的身侧,压低声音怒道:“宁晚清那个小贱人,自从嫁进了将军府,就真当自己是将军夫人,丝毫不把宁家放在眼底!她竟敢下套子把采翠赶出将军府,我看她是活腻了!” “母亲,在将军府没有明确表现出休妻的意思之前,她确实就是将军夫人。”宁玉华捏着手中的锦帕,冷然的勾唇,“可惜,她从嫁进将军府就是一个阴谋,迟早成弃妇。” “那现在怎么办?”汪氏道,“采翠被驱赶回宁家,宁晚清那个小贱人又不听话,我们该怎么拿到厉家的暗报?” 宁玉华摇摇头:“我听太子殿下说前线战事有变,说不定厉云深很快就要去边疆御敌,只要他离了京城,太子殿下多的是办法潜进将军府拿到那个东西。” “那就好。”汪氏面色稍缓,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如今胎不稳,千万记得不要让太子殿下近身……太子殿下若是实在忍不住,那你就把身边的大丫环送到太子殿下的床上去,总比太子殿下给你娶一个侧妃回来要强,听清楚了吗?” 宁玉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那些贱蹄子都等着我有身子,好往太子殿下的床上爬,我才不会让她们如愿!” “你越是这么想,太子殿下越会在外面偷腥!”汪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额头,“太子殿下是男人,有每个男人的通病,那就是好美色。与其等他熬不住了主动寻欢,还不如贤惠贴心些主动将美人送上去。记住,你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以后那些妃子啊贵人啊多了去了,你必须得先过自己这一关。” 宁玉华不甘心的拧着帕子。 “太子妃,太子殿下回府了。”贴身大丫环琉璃走了进来,一脸喜色,“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带了一位厨子回府,还吩咐厨子给太子妃做开胃的吃食和点心,太子殿下如此心疼太子妃,真让人艳羡。” 宁玉华的眼眸浮上了一丝亮光,因为这一层光,让她身上的阴冷之气散去了不少。 汪氏靠近她,低声道:“你瞧,太子殿下多贴心,还知道给你去寻厨子回来做吃食,太子殿下心疼你,难道你不心疼他?忍心他一个人长夜漫漫?” 宁玉华妥协的咬住了自己的唇。 她抬眼,低低的道:“那就琉璃,她一直贴身伺候我,太子殿下什么喜好她也清楚……” 站在边上的琉璃不由一喜。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会伺候太子殿下,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汪氏皱眉看了一眼琉璃,摇摇头:“颜色太素,太子殿下未必看得上眼。” “母亲,你就别逼我了好吗?”宁玉华摇了摇汪氏的手臂,“能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尽力了,让我一点一点来,行不行?” 汪氏叹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你心里有数就行,我来这坐了半天,也该走了,你好好养身子,有什么消息及时派个人去宁家送信。” 宁玉华看着汪氏的身影消失在院子,站起身,一巴掌就甩在了琉璃的脸上。 “太子妃饶命!” 琉璃被打翻在地,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就连嘴边流下来的血都不敢去擦拭。 “想到要伺候太子殿下,是不是很得意?”宁玉华弯腰,掐住了她的下巴,“是不是以为自己爬上太子的床,就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呵,做梦。” “太子妃,奴婢、奴婢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啊,奴婢是太子妃的奴婢,一辈子都会跟在太子妃身边伺候,不敢有任何别的心思!”琉璃将自己的脑袋磕的砰砰直响,“奴婢就是那阴沟里的贱泥,能贴身伺候太子妃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万万不敢对太子殿下有别的企图啊太子妃!求太子妃饶命,饶命啊!” “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宁玉华一把将她摔在地上,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地碾着。 她的脸上,却挂着一抹淡笑:“你若是把太子殿下伺候舒坦了,封你当一个侍妾也没什么,但记住,贱婢永远是贱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可是会把小命丢掉的。” “是是是!奴婢谨记太子妃教诲!” 琉璃的手背已被鞋底踩出了血痕,她将痛呼咽进喉咙里,拼命的磕头。 她伺候了太子妃十余年,每每看到太子妃责罚下人,她都觉得痛快,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成为太子殿下侍妾的喜悦完全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太子迈过门槛走进来,眉头轻皱,“玉华,你往日不是最信任琉璃吗,怎的会责罚于她?” 宁玉华的脸上立刻换上了一脸的柔笑:“见过太子殿下,琉璃陪着臣妾一同长大,臣妾怎么会责罚于她?只是她刚刚摔碎了妾身最爱的杯盏,便自请责罚,还打了自己两耳光,臣妾看着真是心疼极了。” 她弯腰,将颤颤巍巍的琉璃扶了起来。 琉璃哆嗦着:“是……是贱婢打碎了太子妃的杯盏,罪无可赦。” 太子看着她不断颤抖的手,那手背上,一个鲜明的鞋印子,还有血痕,伤的实在是不轻。 宁玉华暗自咬牙。 琉璃这个贱蹄子,还没爬上太子殿下的床,竟然就能让太子殿下关注到她是否受伤,她怎么会把这样勾人的狐狸精留在身边十几年? “呕——!” 宁玉华忽然弯下腰开始呕吐,面色苍白极了,整个人也摇摇欲坠起来。 “玉华,你没事?”太子连忙过来,扶着她坐到了软塌之上。 宁玉华用锦帕擦了擦唇角,有气无力的道:“臣妾没事,就是有点反胃恶心,太医说正常,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忧心。” 太子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放心,吾给你找了一位好厨子回来,他做的点心厉老将军赞不绝口,你等会尝一尝,说不定就有胃口了。” “谢太子殿下。” 宁玉华靠近太子的怀里,脸上满是依恋。 第64章 以毒攻毒 后厨。 宁晚清飞快揉着手中的面团,心中却十分不甘心。 太子殿下让她来给太子妃做吃食,那不就是给原主的二妹妹宁玉华做吃的吗? 宁玉华那个人,表面上看着温婉识大体,但事实上,就是一条毒蛇,原主在她手上可是吃了不少亏的。 可宁玉华惯于伪装,不管是宁家上下,还是京中贵圈,都觉得她是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贤惠又识大体,京中人都说,太子能娶她,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宁玉华成了太子妃,而原主却死于非命, 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阿清,这面团跟你有仇吗?”萧勋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有些狐疑的道。 “有仇,当然有仇。”宁晚清气哼哼道,“被迫来给人做吃食,心里当然不开心了,不过,谁让人家是太子妃,我却只是一个小厮呢?” 萧勋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大嫂心善,若是她喜欢你做的吃食,肯定会赏很多好东西给你,不要不开心了。” “你觉得太子妃心善?”宁晚清问出口后,又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她顿了顿道,“如果她不喜欢我做的吃食,那会如何?” 萧勋摇头:“你做的东西比御膳房的好吃,大嫂不会不喜欢的。” “总会有万一的嘛,你说对?”宁晚清勾唇笑了笑,“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有的人喜欢甜的,有的人喜欢辣的,我见都没见过太子妃,可不懂她喜欢什么。萧勋,如果我这道点心被太子妃嫌弃了,她生气要罚我,你可得为我求情。” 萧勋的面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阿清,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有人要罚你,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宁晚清对这个傻白甜九皇子实在是有些无奈。 之前他说他们是朋友,现在又成了最好的朋友,这家伙,连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就敢跟她当朋友,估计被她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她一边哼歌,一边做着点心。 她将面团揪成差不多大的小面团,然后捏成了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有小狗,有小猫,有老虎,还有梅花鹿……她捏面团的手艺非常娴熟,每一个面团都栩栩如生。 萧勋简直惊呆了:“阿清,御厨都没有你这么会捏面团,你怎么这么厉害?” 宁晚清没理他,动作麻利的将小动物的肚子挖开一个洞,在厨房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馅料包进去,然后将那些面团放在了蒸笼上。 “你、你……”萧勋再一次惊呆了,“你在面团里面包了什么?” “你不都看到了吗?”宁晚清摊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太子妃应该是怀孕了,所以才没胃口。没胃口的人,看到什么都倒胃口,所以,我们要以毒攻毒。” 萧勋的嘴角抽了抽:“以毒攻毒是这样攻的吗?” “哎,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宁晚清弯唇一笑,“等会你就代替我把这一叠点心呈上去,我呢,就先回将军府了。” 再怎么说,萧勋都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宁玉华再怎么恶毒,也是不敢拿萧勋开刀的。 萧勋心里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他抓住了宁晚清的胳膊:“不行,你……”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到被他抓着的那条手臂好软,软绵绵的,比棉花都软,这样的触感,甚至让他舍不得松手。 哪有男人的手臂会软成这样? 他正犹豫着,宁晚清就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去,拍拍他的肩膀:“俗话说,为朋友两肋插刀,萧勋,我先走一步。” “你……” 萧勋委屈的睁大眼眸看着她,雾蒙蒙的眸子里,满是控诉。 宁晚清简直没有办法让这么一个傻白甜站在她身前,替她去挡刀。 她借着水缸看了看自己的脸,出府时她自己抹了一层灰,现在又沾了很多面粉,原本的眉眼算是彻底看不出来了。 她将蒸笼里的点心取出来,盯着萧勋道:“走,我们一起去,有赏一起分,有罚……你帮我求个情。” 萧勋笑了起来:“有罚,我替你罚。” “真是好兄弟!” 宁晚清一拳头砸在他的胸口上,转头就朝前厅走去。 萧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疼也不痒,这阿清不仅手臂软绵绵的,手上也半分力气都没有,他这么单薄的身体,以后怎么娶的到媳妇? 宁晚清低眉顺眼的跟着丫环走到了前厅。 她虽然低着头,眼睛却到处在看,一直在观察四周。 她看到太子和宁玉华坐在室内的软榻上,两个人的手还紧紧地交握在一起,看来,她这个二妹妹还挺受宠的。 “呀,这是什么点心,怎么看起来这么可爱?”宁玉华一眼就看到了托盘里的食物,情不自禁的就站起了身子走过来,“这是梅花鹿,这是猴,这是兔……太子殿下,您是从哪里找来的厨子,竟能将这些小动物捏的惟妙惟肖,臣妾真是开眼了。” 太子大悦:“玉华,快尝尝。” 宁玉华刚怀上身子,近半个月都没有什么胃口,天天吐,看到什么都恶心。 但这些憨态可掬的面团动物却让她眼前一亮,她伸出葱白的手指,小心的拿起了一个兔形的点心,缓缓地递到自己的唇边。 “咕噜——” 萧勋的喉结不由滚了滚,他紧张的上前一步,将宁晚清暗暗地护在了身后。 宁晚清不由有些感动,虽然她今天比较倒霉被太子抓了过来,但同时也很幸运的交到了萧勋这样的朋友。 “噗——!” 宁玉华刚咬开玉兔点心,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用帕子掩着嘴,将嘴里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怎么了?”太子连忙走过来,“可是不合胃口?” 宁玉华脸色恼怒,她忙将桌子边的茶拿过来,连喝了好几口,才将那股咸腥味给压了下去。 太子皱眉:“厉老将军特别喜欢这个厨子做的吃食,味道应该不会太差呀。” 萧勋拱手上前:“大嫂,阿清是皇兄特意为你找来的厨子,这是皇兄的一片苦心,还请大嫂念在皇兄的心意,以及腹中孩子的份上,多少也吃一些。” 太子点头:“这半个月,你基本上没好好吃过一顿饭,难得你对这点心感兴趣,吾喂你吃。” 当今太子亲手给太子妃喂吃的,这一幕要是传出去,定成佳话。 宁玉华嫁进太子府一年,太子还从未如此贴心过,她咬咬牙,点头:“谢太子殿下。” 那点心不就是盐放多了些么,她咬着牙咽下去就是了。 太子的心意,不能辜负。 第65章 谋害皇嗣 太子捏起一块梅花鹿点心,缓缓地递到了宁玉华的唇边。 那面团一点点的靠近,怀有身孕的宁玉华敏感的闻到了一丝腥味,她下意识的就用帕子捂住了唇。 “玉华……”太子轻叹,“再这么下去,你会饿成皮包骨,难道你忍心孩子被生生饿死?难道你忍心吾痛失嫡长子?” 宁玉华不敢再表现出排斥的样子,她张开红唇,咬住了梅花鹿。 一股腥味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这腥味,让她想到了腐烂的鱼,肮脏的血腥,以及所有她能想到的恶心的脏东西。 “呕——” 宁晚清再也控制不住,将嘴里的点心,连带着早上喝下去的稀粥,一同吐了出来。 而太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她这一吐,全都吐在了太子的手臂上。 “玉华,你!” 太子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身后的随从连忙过来清理,可不管怎么清理,那呕吐物发出的气味也让太子十分不舒服,他温润的眉宇间都皱了起来。 “太子殿下,臣妾不是故意的,是……是这个厨子有问题!”宁玉华葱白的指尖指向一直低眉顺眼站着的宁晚清,“点心有问题!这个厨子意图不轨,想谋害皇嗣!” 宁晚清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太子殿下,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都不敢谋害皇嗣啊!况且,奴才也不知道太子妃怀有身孕,又怎么可能去谋害她腹中的胎儿!请太子殿下明鉴!” “皇兄,这中间有误会。”萧勋连忙上前道,“我是亲眼看着阿清做这些点心的,为了让大嫂恢复食欲,阿清颇费了一番苦心,还望皇兄明察。” 宁玉华知道自己刚刚那一吐,让太子起了厌烦之心,都怪这个脏兮兮的不安好心的小厨子! “苦心?”她冷笑,“在面团里包盐和腐肉,便是苦心?我倒是要瞧瞧,剩下的这些点心里头都有些什么!” 她抬手就将托盘里的小狗小猫捏起来,直接将面团给撕开。 一个点心是辣椒馅的,红通通的辣椒十分亮眼。 一个点心是猪肉馅的,可那猪肉,是生的,而且还是肥的,油的发光。 “太子殿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宁晚清委屈的扑倒在了太子的怀里,梨花带雨的哭起来,“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长子,是皇嗣,这个厨子胆大包天,居然敢谋害皇嗣,此事一定要请父皇为我们做主,诛了这厨子的九族!” 太子的目光从那被捏碎了的面团上扫过,脸色也变得冰冷起来:“好大胆的厨子,居然敢耍弄本宫和太子妃,简直是不要命了,来人——” 太子平常宽厚,对待臣子和下人,自称都是吾,意味着平等,不仗势欺人。 然而,他此时却气的用本宫,很显然,是气急了。 萧勋急忙忙要解释:“皇兄……” “太子殿下,何不听小人一言?”宁晚清不慌不忙的道,“小人是伺候厉老将军的厨子,平日为老将军做点心吃食,什么古怪的都有……前阵子,老将军苦夏,吃什么都没胃口,还恶心反胃,小人也做了这一道点心呈上去,老将军吃到嘴里的反应和太子妃简直一模一样……不过,自那以后,老将军苦夏的毛病就不药而愈了。” “太子殿下百读圣书,应该听过以毒攻毒这个词,中医上说,用有毒的东西,来治疗恶疾,乃上上策。太子妃胃部不适,恶心想吐,那就让太子妃屡尝此苦,自然就能化解此病。” “太子殿下您看,太子妃刚刚还面色苍白,此时面色红润,显然已经大好了。” 宁玉华气的又是不轻。 她脸上,哪是什么红润的红,那是被气红的! “太子殿下,这个奴才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萧勋拱手道:“皇兄,阿清只是将军府一个不起眼的厨子而已,给他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大嫂不敬,他只是为了治好大嫂反胃的毛病,这才用了险招。皇兄,看在他确实是尽心尽力的份上,就饶了他。” 宁晚清倒是老神在在,脸上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反正她伪装成小厮的事情这一次肯定会露馅,如果太子殿下不放过她,那她就只能自爆身份了,凭厉云深在朝堂上的地位,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为难她。 她抬头,余光冷冷的看向宁玉华。 五六年前,原主被汪氏虐待,生生饿了两三天的肚子。 那时候,原主以为宁玉华是什么好东西,拖着病体去宁玉华的院子里寻求帮助。 可是宁玉华是怎么做的? 她让原主在地上求饶,让原主扇自己的耳光,这才给原主送了一盘吃食。 可是,那盘食物,却是发霉了的腐烂了的,原主呕吐出来,却被丫环硬生生的塞进去。 那些烂了的食物,害的原主病了两个月,瘦成了皮包骨。 如今,她宁晚清只是替原主报仇而已,况且,那点心里的腐肉,全都被宁玉华吐出来了,也根本就算不上报了仇。 宁玉华感觉到一道仇恨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循着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低眉顺眼站在那边的厨子。 她心中有一口恶气,恨不得将这个厨子碎尸万段。 可是太子殿下明显气消了,而且九皇子还莫名其妙维护这个厨子,再加上,这厨子又是伺候有战功的厉老将军的下人,要碎尸万段恐怕不可能,但—— 宁玉华勾起一抹冷笑,正要说话,门口忽然就跑来了一个人。 “太子殿下,厉将军登门拜访。” “云深来了?”太子殿下眉间舒展,却又有些狐疑,“天色都暗了,他怎么这个时候来此?” 那仆人道:“厉将军说是要接厉家的下人回府。” “接下人回府?” 太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一个其貌不扬的下人而已,竟然劳烦厉云深亲自来接。 可想而知,这个下人对厉家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想到那日在醉仙楼,是这个厨子用一碟点心征服了厉老将军,他又觉得可以理解。 怕是,厉老将军又在家中发狂了。 “走,你跟吾一同出去。” 太子冲宁晚清说道,率先迈步出去,宁晚清连忙低着头跟上。 宁玉华气的胸口一滞,险些晕过去。 第66章 太纵容你了 宁晚清刚走到太子府门口,就感觉一道锐利逼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悄悄地抬起头看去,顿时吓得又将脑袋低低的垂了下去。 是厉云深! 他那样的眼神也太可怕了,仿佛来自地狱的恶修罗,又仿佛千万把钢刀,嗖嗖的钉在了她的眉心。 她心中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完了。 “云深。” 太子走过去,声音温润。 “吾正要派人将他送回将军府,你怎么亲自来了?” 厉云深的眼神冷冷的从宁晚清身上扫过,他收起了一身的凌厉,拱手道:“太子殿下,臣带她回府。” 太子见他面色发沉,试探性的问:“是不是厉老将军又……” “太子殿下,老将军现在只吃小人做的吃食,今日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小人却还没回去,恐怕老将军又闹起来了。”宁晚清上前一步,屈膝道,“太子殿下,小人先随将军回府了。” 她低眉顺眼的往前走,准备走到厉云深的身侧。 袖子就被萧勋给拉住了,萧勋满目担忧:“厉将军神色愠怒,不会惩罚你?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帮你求个情?” 宁晚清扯起嘴角冲他笑了笑:“没事,我还要给老将军做点心呢,不会受罚的,我走了。” 她脸上的笑,就算是掩盖在脏兮兮的灰尘之下,也绽放出明亮的光。 厉云深只觉得这一幕异常刺眼。 他冷冷的抓过宁晚清的手臂,提着她,翻身上马,汗血宝马疾驰消失在太子府门口。 萧勋惊愕极了:“厉将军怎么跟一个小厮共骑一匹马,这、这、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太子摇头道:“厉老将军的病情本就不稳定,今日恐怕又发狂了,看云深那焦急的模样,说不定,恶疾又恶化了。九弟,你要是有时间,就去江湖上找一找有什么神医,若是帮厉老将军治好了恶疾,那就是美事一件了。” 萧勋自己一身官司都理不清,哪有什么功夫去找神医,但他又不敢反驳太子,只得闷闷的应了。 “驾——” 宁晚清坐在疾驰的汗血宝马上,颠的都快要吐了。 她很想让厉云深慢一点,可是,她一抬头,就看到男人冷沉的脸,凌厉的眼,便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总有一种,这个男人下一秒就会杀了她的感觉。 “吁!” 还不等宁晚清想明白她接下来会遭受什么惩罚,她的后领子就被厉云深揪住,一把将她甩在了马下。 她的膝盖磕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痛得她直咧嘴。 将军府来往的下人还从未看到将军在府内发过如此大的脾气,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上去求饶了。 厉云深拎着她,一路将她拖到了冷月阁。 “小姐!” 灵雾正在绣花,哪怕院子里没有烛光,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穿着小厮装的人是她的小姐。 她泪眼滂沱的冲过去,搀扶着宁晚清站起来:“小姐,你还好吗?” “宁晚清,看来是本将太纵容你了!”厉云深阴寒的眼眸笼罩着她,“竟敢去勾搭九皇子,本将看你是活腻了!” 他抓住腰间的佩剑,猛地抽了出来,寒光瘆人。 灵雾吓得拦在了宁晚清的身前。 宁晚清被厉云深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懵了。 她脑中想出了千万个问题的答案,比如:今日为什么会出府,为什么会穿着小厮的衣服,怎么出府的,从哪里搞来的小厮衣服,为什么在太子府,在太子府干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厉云深问的第一个问题,竟和九皇子有关。 勾搭? 宁晚清一时之间都没明白过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可是那寒光森森的刀却指向了她的脖颈。 她吓得一抖,连忙开口:“将军,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说本将要干什么?”刀锋逼近了一分,“犯七出之条之淫,给本将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本将只有杀了你,才不会让厉家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什、什么?! 绿帽子? 她什么时候给他戴绿帽子了? 宁晚清一脸懵逼,可是,那刀锋一寸寸的逼近,她忙开口解释:“将军,别的男人对这种事都避之不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绿帽子往自己的头上戴。我和九皇子刚刚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勾搭他从何说起?况且,九皇子和太子殿下只知道我是厉老将军的小厮,并不知道我是女人,我又怎么可能以男人的身份去勾搭九皇子?将军,我真的是清白的,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剑收起来好不好?” 她的话,让厉云深脸上的怒气突的散去。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 就因为看到这个女人跟九皇子亲密的说了两句话,他就提着剑想杀了她?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不,这不叫冷血无情,叫,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四个字什么时候跟他沾边了? 宁晚清见他面色缓和,忙解释道:“将军,我出府是为了上山找寻一种调味,有了那种调味,菜会鲜美许多。只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竟遇到了太子殿下,太子妃刚怀有身孕,食欲不振,太子殿下便让我去给太子妃做点心……我知道我不该擅自出府,将军要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 然而,她的话刚说完,下巴就被一只大掌给掐住。 “你以为,你这漏洞百出的借口本将会信?”厉云深冷冷盯着她,“乔装打扮混进太子府,别以为能瞒天过海。本将告诉你,无论你和宁家有什么谋划,本将都绝不可能跟你们狼狈为奸。” “死了这条心!” 他抬手一甩。 宁晚清再一次被甩到了地上。 她记得,这已经不是这个男人第一次怀疑她意图不轨了…… 好像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底都是别有所图,无论她说什么,在他心里就是狡辩强词夺理…… 反正她迟早有一天都会离开的,他喜欢这样认为,那就这样认为。 她不在乎。 宁晚清淡然一笑:“那将军,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她这样的笑,再一次刺痛了厉云深的眼。 她不争不吵不求饶,是默认了和太子府的勾结吗? 好!很好! 厉云深冷然开口:“来人,守着冷月阁,不允许宁氏踏出这里一步!” 第67章 被软禁 宁晚清被软禁了。 她躺在院子里,脑袋上蒙着一层白纱,挡去了深秋的烈阳。 灵雾坐在她身旁绣花,低低的道:“小姐,昨日将军下朝后就来了冷月阁,却四处都找不到您的影子,将军让人把府里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您的下落。您是没看到,将军都快急疯了,差点就派兵全城搜查了,将军虽然冷言冷面,但奴婢看得出来,他很在意小姐……” 宁晚清闭着眼淡淡的笑。 他不过是怕她偷偷跟太子的暗线勾连,这才打算派兵找她。 若是真的在意她,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对她甩脸色,还对她动手? 昨天那把剑都架在她的脖子上的好么? 她捡回来一条命也算是运气好。 “少夫人,昨日擅自您乔装出府,身侧又没有带一个丫环,也不怪将军生气。”柳儿站在一边弱弱的说道,“少夫人犯下如此大错,将军只是禁足,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开恩个屁! 宁晚清都想爆粗口了! 她将脸上的白纱扯下来,坐直了身子道:“柳儿,你去把刚刚文娘子送来的鸡杀了,放血,拔毛,毛拔干净一点。” 柳儿脸色不由一白:“可是少夫人,奴婢不会杀鸡,也不会拔毛……” 宁晚清淡淡的道:“不会就学,要是什么都不会,我让你伺候干什么?” 柳儿嚅嗫着嘴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处理那只鸡了,但她曾是负责洒扫的丫环,对杀鸡确实是一窍不通,那只鸡的脑袋被砍了一半,血哗哗的流着,却没死,悲惨的叫着。 “少夫人,让奴婢去,奴婢会杀鸡。” 绛鸾主动请缨,她微微屈着膝盖,微垂的睫毛长长的,犹如一把扇子,她肤如凝脂,透着晶莹的粉。 宁晚清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大美人杀鸡是什么模样。 她干脆站了起来:“你好好站着就行,杀鸡的事,还是我自己来。” 她走过去,利落的将鸡脖子给扭断了,将血放出来滴在了青瓷碗里,接着,又把整只鸡扔进了早就烧好了的沸水中,开始拔毛。 看着她娴熟麻利的动作,柳儿吓得摸了摸自己脖子。 宁晚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学会了吗?” “学,学会了。”柳儿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句,她实在是不明白,她和绛鸾是同一天来冷月阁伺候的,为什么少夫人让绛鸾站着什么都不干,却偏偏让她干这种粗活? 就因为她没有绛鸾长得漂亮吗? 可是少夫人不是应该堤防长得漂亮的丫环,免得绛鸾勾走了将军的心么,为什么反而对绛鸾格外与众不同? 宁晚清扫了柳儿一眼,没有再说话。 半个月前,周姨娘给她送了好几本册子过来,有将军府的财务账簿,还有府内的人事关系图谱。 她上一辈子总要应付各种大小型考试,对于知识要点这种东西都记得很牢。 那册子上写的很清楚,柳儿的娘是王婆子,而王婆子交好的姐妹是李婆子,那李婆子在周姨娘的院子里伺候,是周姨娘的心腹。 虽然不知道这个柳儿是不是周姨娘的人,但,她必须得从源头防着。 她现在计划着从将军府逃走,那么,就不能冒一丁点的风险。 宁晚清将鸡处理好后,用调料腌制着,就转身开始搭架子,并在架子下点了炭火,这才把鸡架在了火上烤。 厉云深软禁着她,不就是想看她狼狈求饶的样子么? 呵,她偏不! 她要过的有滋有味,而且还要让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她过的有滋有味。 宁晚清将自己这些天制作的调料撒在了烤鸡上,一股孜然的香味立刻传了出来。 灵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好香!小姐,您刚刚放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香?” “香么?” 宁晚清淡笑,又用刀子将烤鸡划开,滴了几滴油进去,那香气更是不要命的溢了出来,咽口水的声音也在小小的院子里响了起来。 柳儿咂巴着舌头走过来:“少夫人,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诱人的香味,真的好香,好香啊……” “想吃吗?”宁晚清问。 柳儿不敢造次,可是,她的馋虫全都被勾了上来,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宁晚清十分大方,割下一片肉递给了她,她放进嘴里,囫囵吞下去,却连味儿都没尝到。 “灵雾,绛鸾,你们俩都来吃。” 灵雾吃过好几次宁晚清亲手烹饪的佳肴,她一个丫环,帮不到小姐不说,还要吃小姐做的食物,实在是问心有愧,她正要说话,耳边就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绛鸾微微屈膝道:“少夫人,以后这种粗活还是奴婢来做,奴婢不会做这些吃食,但可以慢慢学。” 宁晚清不由深深地看了绛鸾一眼。 长得美,还主动找活干的丫环,真的很少了。 那柳儿脸色微红,也忙跟着道:“是啊少夫人,您是主子,我们是奴婢,怎么好让您做吃食,我光站着吃呢?”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都是最心疼主子的丫环,过来吃烤鸡,等会要冷了。” 宁晚清将手中的小刀递给绛鸾:“你把烤鸡切成小块,我去调一点蘸酱。” 这个时代没有花椒八角之类的香料,这些东西还是她上次去京郊的矮山上找到带回来的,量很少,她舍不得用,但这一次,少不得要借这些东西勾一下府中其他人的馋虫了。 她将所有的配料配好放在碟子里,热了一锅油,一股脑浇了上去。 一股浓烈的香味瞬间释放出来,厨房里溢满了香味,那香味传到院子里,再飞过围墙传出去。 “哇,好香!” “一闻就是美食的香味,这是在做什么吃食,怎么能这么香哇?” “香味是从冷月阁传出来的,天哪,少夫人不会真的会做吃食,这也太难以令人置信了!” 一群丫环婆子嗅着香味朝冷月阁围拢。 然而,冷月阁的门却紧闭着,两个侍卫守在门口。 钢铁一般冷冽的侍卫的脸上,却有些不自然,他们努力的想把嘴里的唾沫悄无声息的咽下去,然而,他们嘴里的唾液太多了,一不小心,就发出了“咕噜”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第68章 老八姓何 “少夫人是在里面做吃食吗?” “少夫人做的什么吃食,怎么这么香?” 一群丫环婆子叽叽喳喳的问道。 两个侍卫刚刚丢了脸,威严也撑不起来了,皱着眉头道:“不知道。” “哎,你们把门推开不就知道了,这么香的食物难道你们不想瞧一瞧是什么?” 两个侍卫被说动了,虽然吃是吃不到,可看一眼,多闻一点香气也是没什么的? 他们对视一眼,抬手,就将并没有关严实的门给推开了。 浓郁的食物香味不要命的蹿了出来。 流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正围坐在石桌边吃烤鸡的主仆四人,寻声望过来。 宁晚清弯唇笑道:“怎么这么多人来看我了,来,正好我们在吃烤鸡,大家要不要尝一点?” 吞口水的声音更大了。 几个丫环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去吃。 这位少夫人在府里不得将军宠爱,现在又被软禁,谁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 灵雾连忙将一叠青瓷盘拿起来递过去:“这是少夫人亲手做的烤鸡,就这一只,你们来得早还能尝一口,若是晚了,连渣滓都没了。” 那些天天在底层做粗活的婆子每天连肉都吃不上一口,看到烤鸡两眼放光,再也顾不得什么,用手捡了一块就放进了嘴里,那烤鸡鲜美滑嫩,外酥里嫩,一放进嘴里就咽进了肚子里,虽然连味道都没尝到,但唇舌留香,那是她们从未吃过的美味。 丫环婆子将一小碟烤鸡瞬间就吃光了。 宁晚清淡淡的笑了:“明日我会做一些烧饼,你们若是想吃,也可以过来。” 一群丫环婆子千恩万谢的去了。 宁晚清一抬眼,就看到了两个被挤开的侍卫,那两个侍卫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油的发光的空碟子,刚刚婆子们的战斗力太强,两个侍卫根本就没抢到一块肉,脸上似乎隐隐有类似悔恨的神情。 “你们叫什么名字?” 听到宁晚清的问话,两个侍卫连忙收回了目光。 “属下朱七。” “属下秦九。” 宁晚清摸了摸下巴:“你们是按排行命名的啊,那老八呢,他姓什么?” “回少夫人,他姓何。” “幸好不是姓王。” “……” 宁晚清的话,让两个侍卫不由有些讶然。 传闻中,这位少夫人胆小怯弱,在他们的想象中,应该是那种关在深闺里的怨妇,没想到,少夫人竟然还会开玩笑…… 老八最讨厌被人和“王”字扯在一起,他们却偏偏喜欢这么逗老八。 他们几个侍卫之间的乐趣,是连将军都不知晓的,然而,少夫人却能一口戳中老八的痛处。 看来,果然如御风所说,少夫人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们必须得提高警惕心,不能被少夫人的外表给骗了。 “既如此,老七,老九,你们帮我把院子里树上的桂花都摘下去。”宁晚清自来熟的吩咐着。 朱七拱手道:“属下奉将军之命守好冷月阁的出口,不便摘桂花,还请少夫人原谅。” “将军只让你守着门口,又没让你进来,你怎么进我的院子来了?”宁晚清双手环胸看着他,“行了行了,摘桂花对你来说小事一桩,你现在给我摘下来,明儿的烧饼有你们一份,如何?” 朱七板着脸,不被美食诱惑。 秦九才十五六岁,听到烧饼两个字嘴里已经溢出了口水,他偷偷的扯了扯朱七的袖子。 宁晚清暗自失笑:“这桂花是拿来酿桂花酒的,难道你们不想尝尝这世界最极品的桂花琼浆?” 最极品三个字从别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朱七或许会嗤之以鼻。 但,刚刚那一会,他已经领教到了这位少夫人做吃食的本事,她若是说这桂花酒是最极品的,那恐怕也八九不离十…… 他正犹豫着,宁晚清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是因为刚刚入秋,桂花长得太高了,我也不会找你们帮忙。算了算了,不肯就算了!柳儿,你换一身便利的衣裳,爬到树上去把桂花摘下来。” 柳儿瞪大眼睛:“少、少夫人,奴婢不会爬树啊。”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宁晚清转眸看向绛鸾和灵雾。 灵雾脸色发白:“小姐,你是知道的,奴婢小时候爬树摔了一次,害怕……” 就连做事主动积极的绛鸾,也后退了一步。 宁晚清无奈,她将自己的袖子卷起来:“看来这种事,只能我自己来了。” 她摩拳擦掌就要上去,底下的人吓得不轻。 灵雾和绛鸾纷纷上前:“还是奴婢们上去,这棵树好高,太危险了……” 朱七看着这一幕,嘴唇不由抿了抿。 如果少夫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从树上摔下来,估计将军不会放过他。 对,他是为了少夫人的安危才出手的,而不是为了那极品桂花酒! 朱七很快说服了自己,踮起脚,就飞到了桂花树的顶尖上,而秦九看到朱七动了,自己也飞了上去,两个人挥舞着剑起舞,淡黄色的桂花一阵阵的落下来,如一场雨。 宁晚清站在树下,感叹桂花雨的美。 却又突然惊叫起来:“桂花不能落在地上!不然就做不成极品桂花琼浆了!” 她话音刚落,朱七就踩着剑锋落在了地上,他一把将灵雾手中的篮子拿过来,整个人跟着桂花灵动的飘舞旋转。 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那些在空中落下的桂花全都落进了蓝中。 “朱七,也太太厉害了!”宁晚清看着眼睛睁的老大,“你这学的是什么功夫?” 朱七将剑收进剑鞘:“属下的功夫是将军教的。” 是厉云深教的? 朱七这个学生都如此厉害,那厉云深的功夫,岂不是更出神入化? 宁晚清不由摸了摸脖子,她以后还是再谨慎点,万一惹怒了厉云深,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 如果她也能学一身功夫就好了,有功夫傍身,她一个女人才能独自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只是,谁会愿意教她呢? 第69章 反复纠缠的厉辙 厉云深虽然禁了宁晚清的足,却并没有克扣任何吃食,只要她提了,厨房就会派人送过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每天教几个丫环厨艺。 其中,最有天赋的便是绛鸾。 她性格比较闷,话也少,这也就导致她的注意力格外集中,宁晚清说了一遍的步骤,她就能牢记于心,再也不会出任何错误,甚至,她烧出来的口感和宁晚清的手艺差不多。 “以后我在厨房,你就来帮忙。” 宁晚清十分满意的看着绛鸾。 当初她当国宴厨师的时候,寻遍全国各地,都找不到合拍的助理。 没想到,最合拍的助理竟然生在古代。 绛鸾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少夫人,食谱乃家传秘籍,您全都教给了奴婢,那万一……” “我既然敢教给你,就不怕那个万一。”宁晚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学,我看好你。” 柳儿站在边上,低低的冷笑了一声。 长得那么漂亮,却甘愿在厨房里干活,呵,这能有什么出息? 既然绛鸾不争少夫人身边贴身大丫环的位置,那这个位置就属于她了。 只要她把少夫人伺候好了,还怕接近不到将军? 柳儿心中所想,没有人知道。 宁晚清正在熬制蘸酱,却皱眉看了看罐子:“没盐了。” 绛鸾连忙擦了擦手:“奴婢去厨房取。” 整个冷月阁,只有宁晚清一个人被禁足,几个丫环倒是出入自由。 宁晚清点点头让绛鸾去了,却深深地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被禁足四五天了,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消气…… 她可不想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少夫人,喝茶。” 柳儿殷勤的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宁晚清接过茶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她的眼眸转了转,笑了起来,香味吸引不了那个男人,那臭味总行? 她扭头:“柳儿,去厨房拿点豆腐过来。” “是,少夫人。” 柳儿拉开冷月阁的门就要出去,一抬眼,就看到门口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 她俏脸一红,连忙道:“少夫人,您快来看,绛鸾跟二少爷勾搭在一起了……” 勾搭两个字,可谓是用心险恶。 宁晚清却没功夫去计较这些,她皱眉走过去,站在门槛内,就看到厉辙拉着绛鸾的袖子在说话。 “本少爷打听过了,你叫绛鸾,现如今在冷月阁伺候。”厉辙打开玉骨扇,露出一抹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笑,“冷月阁是将军府最偏僻的地方,住在这里,将永无出头之日,你若是跟了本少爷,本少爷一定让你有好日子过。” 在这将军府内,还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自从那日被这个丫环拒绝后,他每天夜里梦见的都是这一张脸。 不把这个女人弄到他的清风苑,他是不会放弃的。 绛鸾抿着唇,恭敬地屈膝:“二少爷,奴婢伺候少夫人一日,那便永远是少夫人的丫环,还请二少爷自重。” 厉辙有些恼:“你若是再这般不识趣,本少爷便让祖母做主,将你赐给我。” 绛鸾咬紧着牙关:“奴婢是少夫人的丫环,只要少夫人不放人,老夫人也不能强迫。” “哼,你的少夫人现在自身难保,还能救你?” 厉辙轻嗤,他下意识的转头,就看到冷月阁的门大开,宁晚清正站在门口望向这边。 他摇着扇子,一边走近一边道:“大嫂,你若是把这个丫环让给我,我就替你在大哥面前美言几句,让他解了你的禁足令,如何?” “好啊。”宁晚清莞尔一笑的应道。 绛鸾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她的眸中瞬间染上了一抹水雾,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二少爷主动帮我,我也得做点什么感谢你才行。”宁晚清托着下巴想了想,“正好我准备做烤鸡翅,二少爷如果没有别的急事的话,不如进来尝一尝再走?” 厉辙一听到烤鸡翅三个字,嘴里就已经弥漫出了口水。 这几日,将军府一直被食物浓烈的香味笼罩着,他知道这香味是来自冷月阁,可是那日家宴,他跟大嫂闹僵了,而且姨娘又一直在他耳边念叨大嫂的坏话,是以,哪怕他馋极了,也绝不会主动来这里蹭饭吃。 但现在,是大嫂主动邀请他! 也不算违背他的誓言。 厉辙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宁晚清冲兀自流泪的绛鸾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二少爷准备一副碗筷?” 绛鸾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她拭了拭眼角,走进来,垂眉顺眼的把碗筷给摆上。 厉辙坐在石凳上,一边摇扇子,一边等待美食,还不忘欣赏着两幅绝美的画。 一幅美人哀怨图。 还有一幅,厨房西施图。 可惜,大嫂是大哥的人,不然,他也要…… 厉辙刚想到这里,宁晚清就从厨房走出来了,她手中的青瓷盘里,放着两只鸡翅。 那鸡翅泛着金光,看起来又酥又香,厉辙食指大动,连忙拿起了筷子。 宁晚清将盘子往后拖了一下,笑着道:“二少爷,我提前说一下,这鸡翅的味道比较独特,不是每个人都习惯的,如果不合胃口,还请二少爷海涵。” 厉辙早就被这要命的香味勾的馋虫全都爬了出来,他大手一挥:“大嫂,只要是你做的,那就是人间极品,我又怎么会嫌弃?” “那就好。” 宁晚清将盘子推了过去,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灵雾最是了解自己小姐,她看着宁晚清唇畔的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嘶——!” 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从厉辙的嘴里发出来。 他哐啷一声扔开筷子,跳脚般的喝道:“快!快拿水来!快点拿水来!” 宁晚清一副懊恼的样子:“原来二少爷不能吃辣啊,是我的错,我这就把这些鸡翅处理了……” “别——我还要吃。” 厉辙呲着舌头说道。 虽然这鸡翅辣极了,可是又香又好吃,他此生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宁晚清淡然一笑:“行,不过二少爷可要趁热吃,最好一口气吃完,这样才回味无穷……” 第70章 把脸毁了 厉辙一口气将一只鸡翅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那股辣意在他的嘴里弥漫开,犹如放了一把火,他的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哼,竟然敢打我丫环的主意,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宁晚清蹲下身,在他的脸上拍了拍。 “算你命大,只吃了一根鸡翅,不过,也够你受得了。” 旁边的三个丫环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二少爷吃鸡翅为什么会吃的晕过去。 宁晚清勾出一笑:“这是我研制出来的变态辣鸡翅,你们若是感兴趣,可以试一试。” 她指着还剩的一根鸡翅说道。 三个人齐齐摇手。 绛鸾低着头,不安的走过来:“少夫人,是奴婢误会您了。” “绛鸾,你长得这么美,我作为一个女人都想占有你,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宁晚清十分忧愁的托着自己的下巴,“只能把你二十四小时拴在我身边才安心,也省的那些臭流氓惦记。” 绛鸾的脸先是一红,接着,她猛地跑过去拿了一把菜刀:“那就把奴婢这张脸毁了。” “哎哎,别——”宁晚清连忙过去夺刀,“你要是把脸毁了,别说二少爷不要你,我也不会要你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当好好爱惜,以后可别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绛鸾捂着脸,蹲下身低低的啜泣起来。 宁晚清不由叹了一口气。 女人都希望自己长得美艳,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丫环,长得太美艳,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也不知道绛鸾这丫头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 她走过去,将绛鸾扶起来,正要说话,门口就走来了一个人。 “少爷?”阿三站在门口朝里头张望着,“少爷,你怎么了少爷!” 他惊恐的冲了进来。 宁晚清咳了咳,淡淡的说道:“你们少爷说想吃我做的拿手好菜,谁知道,他禁不住辣,直接被辣晕了。阿三,你回去后,给你们少爷喂一点儿盐水,等他辣意消散,自然就醒来了。” 阿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少爷都晕过去了,他又能把少夫人怎么办? 他连忙将厉辙背在身上,迅速的回到了清风苑。 他按照宁晚清的说法,给厉辙的嘴里灌了盐水,可是厉辙还是昏迷不醒。 他只好去请大夫。 一请大夫,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等周姨娘赶来清风苑的时候,就见厉辙的嘴唇已经肿了起来,红的触目惊心。 “阿三,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三吓得跪在了地上:“奴才陪少爷参加了画社回来,却在府里遇见了一个美艳的丫环……姨娘您也知道少爷对美人没有什么抵抗力,于是就缠了上去,可是那个丫环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奴才就看到少爷跟着少夫人进了冷月阁,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奴才进去的时候,少爷已经晕了过去……” “废物!”周姨娘怒喝,“你是少爷的贴身小厮,怎么能离开少爷身边?” 阿三十分委屈:“少爷说不让奴才跟着……” 两人正说着话,躺在床上的厉辙却发出了一阵吸气的声响。 周姨娘立刻扑倒在了床边,她看着厉辙通红的嘴唇,气极怒极:“好个宁晚清,居然敢对将军府的二少爷下毒,我一定要去找老夫人和将军要一个说法!” “姨娘,别去……” 厉辙虚弱的睁开了眼,一把将周姨娘的袖子给拉住。 “我的儿啊……”周姨娘心痛的叹道,“你现在怎么样,哪里痛,快跟姨娘说……” “我没事,就是吃辣的吃多了,身体受不了才晕了过去。”厉辙的舌头都是麻木的,说话有些吐词不清,“是我非要吃的,跟大嫂没关系……况且……” 他摸了一下自己肿起来的双唇,痛的又把手缩了回去:“我这副样子,实在是没脸见人,姨娘还是别让更多人知道这事儿了,丢人……” “好好好,姨娘都听你的,你好好休息。” 周姨娘哄着厉辙躺下了,出了清风苑,却恶狠狠的捏紧了帕子。 她儿子是京城最优秀的少爷,是将军府未来的希望,是老夫人的心肝儿,只要是他儿子想要的,老夫人都会送到她儿子的手里,更别说一个低贱的丫环了! 周姨娘冷哼一声,抬步朝正居堂走去。 “老夫人,您可得为辙儿做主啊。”周姨娘哭着道,“辙儿刚游学回京,每日不是参加诗社就是画社,可是,少夫人却给辙儿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害的辙儿破了相……辙儿未来十几日恐怕都出不了门了,少夫人这一定是故意的……” 厉老夫人淡淡的皱眉:“宁氏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有本事给辙儿送吃的?” 周姨娘一噎,又拭泪道:“老夫人您也知道,少夫人这段时间被禁足,无事可做,便日日鼓捣食物,引得下人天天去冷月阁蹭吃蹭喝……她这么一来,弄的府里面很多事情都不好管,可那是少夫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今日辙儿从冷月阁门口路过,就被少夫人叫了进去,少夫人擅厨,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时候,辙儿从未吃过一口,自然好奇……可是没想到,少夫人却在食物里加了别的东西,把辙儿都搞得破相了……” 厉老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怎么破相的。” “辣的。”周姨娘低低的道,“辙儿也是贪嘴,多吃了几口,谁知道那鸡翅会那样辣。” 厉老夫人站起来:“说到底,还是辙儿想吃,才会有这一出官司,我先去看看辙儿。” 周姨娘不甘心的跺了跺脚。 以前老夫人也是防着宁晚清的,为什么这一次会帮宁晚清说话? 就因为宁晚清能做一手好菜吗? 厉辙病了请大夫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厉云深的耳朵里。 “今天二少爷去了一趟冷月阁,一出来就病倒了,周姨娘说是少夫人给二少爷下了毒……” “少夫人无缘无故为什么给二少爷下毒?” “好像是二少爷看上了少夫人的贴身丫环……” 第71章 桂花酒 厉云深刚下朝回府,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听到丫环婆子议论的声音传来。 他冷冷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江总管弓着腰走过来,忙道:“回将军,奴才听说今儿二少爷去了一趟少夫人的住所,在那里吃了一点东西,回清风苑就开始发作,还请了大夫……老夫人已经亲自去看过了,没什么大事。” 厉云深的眸子眯起:“厉辙怎么会去冷月阁?”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江总管虚虚的笑道,“不如奴才去冷月阁探一探?” 这三四天,冷月阁那边总会传来浓烈的食物香味,无数的丫环婆子都被那香味引诱了过去。 最开始,他也是打算厚着脸皮去少夫人那里蹭吃蹭喝的。 可,那日将军回府,得知这些香味是从少夫人那里传出来的,便下了命令,主院的任何人无故不许踏足冷月阁,否则,罪同少夫人,一并罚禁足。 可怜他每天吃饭都只能闻着那香味下饭,想吃却又吃不到的滋味,真是太难了。 江总管生怕被厉云深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又弯低了身子道:“将军,府里面的下人都在人云亦云,愈发传的不成样子,少夫人若是听去了,少不得要多想,奴婢去提点一二。” “本将亲自去。” 厉云深甩袖,转身就朝主院外走去。 江总管暗暗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被那香味诱惑,将军又何尝不是日日饱受煎熬? 这大好的机会,将军又怎么会让给他呢? 罢了罢了,只要将军和少夫人感情好,还怕以后蹭不到吃的吗? 然而,两人刚出主院的门,迎头就看到顾烟夕拖着裙摆,施施然走了过来。 “表哥。”顾烟夕眉眼带笑的迎上来,“表哥刚下朝,这么急匆匆的又是要去哪儿?不过,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都等喝下这碗汤再去办。” 顾烟夕将丫环托盘中的汤盅端出来:“这是我奶娘亲手熬制的滋补汤,她早年在宫里伺候贵人,习得了一手厨艺。这猪脊滋补汤是我奶娘的独创的秘方,最适合初秋喝,清润下火,健脾开胃,很是难得。表哥,快尝尝。” 她将汤匙递到了厉云深的唇边。 厉云深却避开了她的动作,抬手将汤匙接了过来,轻轻地抿了一口:“不错。” “就仅仅是不错吗?”顾烟夕有些娇俏的嘟起了嘴,“我奶娘亲自做的呢。” 厉云深淡淡的点了点头:“很是不错。” “……”顾烟夕知道她这个表哥向来寡言,只得作罢,她放下汤盅,又笑着道,“不如表哥今天午时去玉笙居用餐,我让奶娘亲自下厨,表哥不是喜欢吃鱼吗,我让奶娘做你最爱吃的鲫鱼汤……” “不用了。”厉云深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我还有事。” 说完,抬步就走。 江总管却无声的摇了摇头。 表小姐奶娘的厨艺再好,能比得过如今的少夫人么? 况且,厨艺好的人是那个七老八十的奶娘,又不是表小姐,表小姐这一手牌算是打错了。 顾烟夕看着厉云深的背影消失在正院,而他去的方向,正是冷月阁。 她狠狠地揪紧了自己的帕子。 宁晚清那个小贱人,被禁足了还不安分,成天在冷月阁搞些幺蛾子,弄的全府上下不得安宁。 她知道表哥口腹之欲特别强,所以这才书信一封,请求奶娘过来帮她。 万万没想到,奶娘亲手熬制的猪脊汤都留不住表哥!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表哥和那个宁晚清越走越近吗? “属下见过将军!” 朱七和秦九看到厉云深一脸冷然的走来,连忙拱手行礼。 厉云深淡淡的挥了挥手,两人一同将冷月阁的门给推开。 一股馥郁的、醇厚的酒香传了出来,闻之通体舒泰,仿佛是上天降下的琼浆。 “才四天就已经有了酒味,想来过一个月,我们就会有桂花酒喝了。” 宁晚清将坛子给封上,眉眼里全都是笑意。 短短四天,桂花酒就已经有了酒的形态,除了她酿酒的技巧,还有这里的桂花和水的功劳。 这桂花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长在院子里,其貌不扬,但花朵金黄,香味悠长,比上辈子传于世的唐桂还要好。而这酿酒的水,取于院子里的古井,井中水仿佛古老的甘泉,清澈没有杂质,用这样的水酿酒,酒制会格外醇厚。 刚刚给酒坛开封,宁晚清舀出了一小碗,她笑着道:“你们都尝一尝。” 这醇厚的酒香已经让三个丫环都惊呆了。 虽然她们不懂酿酒,但也知道,酿酒起码要三个月才会出酒,这也太快了? 几个人都狐疑的要去尝一尝,一道阴影却突然笼罩过来。 “将军。” 绛鸾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屈膝行礼,柳儿和灵雾紧随其后。 宁晚清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酒碗,转过身,规规矩矩的道:“妾身见过将军。” 厉云深的鼻尖全是桂花酒的味道,他冷冷的转过目光,落在了绛鸾的身上。 宁晚清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心忽然就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厉云深也看上了绛鸾? 对付厉辙她还能想点旁门左道的办法,可对付厉云深? 那她就只能乖乖等着受死…… “你就是厉辙看上的那个丫环?”厉云深抿唇,缓缓地问道,“抬起头看,让本将看一眼。” 听到这话,宁晚清的心都凉了。 绛鸾倾城绝色,厉云深要是看了这一眼,肯定就会惦记上,跟他那个流氓弟弟一模一样。 “绛鸾,快去把厨房的汤炖上,别磨磨唧唧的!”宁晚清厉声命令了一句,然后堆满笑脸上前道,“将军,您来的正好,我刚刚开了前几日埋下去的桂花酒,味道虽然不太醇厚,但也能入口,将军要不要尝一尝?” 厉云深板着脸,没有说话。 江总管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屁颠屁颠的道:“将军,好歹是少夫人一番心意,您就尝尝……” 厉云深扫一眼那淡黄色的酒,端起酒碗就喝了进去。 “哎——”江总管不由长叹。 厉云深凉凉的扫他一眼。 将军,您好歹给奴才留一点啊……江总管欲哭无泪,陪着笑道:“您慢点,别呛着了。” 第72章 新年之约 “将军,这坛桂花酒,我会埋在院子里的这棵桂花树下。”宁晚清含着笑道,“三个月后取出来,正好就要过年了,咱们全家人一起喝。我这个桂花酒,酿制的手法跟别人不一样,这酒会让人一尝动容,二尝难忘,三尝倾心,到时候,将军可一定要给我面子,多喝几口。” 厉云深想象着新年饮酒作乐的情形,脸上的神色不由缓和了许多。 宁晚清连忙趁机道:“将军,其实白日发生的事情我也很自责,我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特意问了二少爷,他说他不怕吃辣,我这才做了烤鸡翅给他,谁知……他才吃两口就晕了过去,这、这也不能怪我啊。” “至于绛鸾,她是祖母赏赐给我的丫环,每日帮我做很多事情,要是被二少爷要走了,那以后谁伺候我?” “将军,今日之事我有错,但也不全是我的错。” 厉云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所以,你打算如何?” 宁晚清的态度非常良好:“我可以主动登门给二少爷道歉。” “恐怕他现在根本就不想见你。”厉云深轻笑一声,冷然道,“厉辙好美人,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最终都会被安排到清风苑。你身边的那个丫环,你要么发卖出去,要么,主动带着人给厉辙送去。” “不可能!”宁晚清睁大眼睛,目光坚决,“绛鸾是我的丫环,那就这一辈子只能是我的丫环,只要她没提出主动离开我,那我肯定不会把她送人。将军,别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唯独除了这一条。” 厉云深眯起了眼:“那丫环容颜上等,跟了厉辙不会受苦。” “不管她会不会受苦,我都不可能让她沦为男人的玩物。”宁晚清倔犟的挺直背脊,“将军,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禁足禁食什么的,请随意。” 她说完,转身就要朝里屋走去。 “少夫人……”绛鸾却从厨房冲了出来,跪倒在地上,“少夫人,请不要为了奴婢和将军作对,奴婢愿意跟着二少爷,愿意……” 厉云深却看也没看绛鸾一眼,舌尖念着几个字:“男人的玩物?” 他莫名笑了:“宁晚清,你以为厉辙看上了你的丫环,是为了玩弄她?” “不然呢?”宁晚清站在绛鸾的身侧,做出保护的姿态,“难道,你还想美化他这种强抢民女的行径吗?将军,二少爷虽然是你的弟弟,可那也不能成为你睁眼说瞎话的理由。” 绛鸾抓住了宁晚清的裙摆:“少夫人别说了,奴婢愿意!” 厉云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兴味的笑。 他忽然想知道,当这个女人被逼到极致时,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的指腹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眸光冷然道:“江总管,把人送去清风苑。” “不行!”宁晚清拦在了绛鸾面前,“将军,你当真要这么做?” 厉云深的黑眸盯着她:“本将为何不能这么做?” 宁晚清被问的一噎,虽然绛鸾现在是她的人,但事实上,她连绛鸾的卖身契都没有。 绛鸾的去留,根本就由不得来。 就算这件事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估计也是同样的结果。 她抿了抿唇,收起了一脸的决然,露出一抹淡笑:“木已成舟,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将军,绛鸾伺候我也有些时日了,我和她情同姐妹,今日要分离,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能不能让我和绛鸾多待几天,再把她送去清风苑?” 拖延时间? 就算成功拖延了两三日,又能如何? 厉云深眸光微闪,十分好脾气的点头:“本将从不强人所难,应你就是了。” 宁晚清笑了,这一次,笑意蔓延进了眼底。 她弯唇道:“谢谢将军。” 她站在他的面前,白皙娇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脸颊像是擦了胭脂,透出一丝绯色。 而她杏眼如雪,红唇莹莹微光…… 厉云深的喉头下意识的一紧,视线不由自主的从她的脸移到了她的别处。 她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薄衫,肩头落着几朵金黄的桂花,而她,则是开在桂花丛中的一朵娇花。 微风吹来,她的衣衫紧贴身体,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厉云深感觉自己的小腹都热了起来。 “将军。” 就在此时,御风快速走了进来,打断了他所有的旖念。 “门房来报,宁家来人了,说是宁老夫人病危,希望少夫人回府一趟。” 宁老夫人? 宁晚清的眸子猛然瞠大。 她的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了一个容颜苍老,病魔缠身的老妇人。 那是原主的祖母。 在原主小的时候,就是跟着祖母长大的,之后后来,祖母病了,一病不起,再也没起来。 原主在宁家的生活本就不易,祖母病了之后,没人再护着她,她便时时被人欺凌。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原主的人,恐怕就只剩下宁老夫人了。 当初原主出嫁的时候,宁老夫人就已经起不来床了,难道,现在撑不下去了? 宁晚清的面色出现焦虑:“宁家来的人还在吗?” 御风拱手道:“还在门口候着。” “灵雾,去收拾东西。”宁晚清吩咐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扭头,“绛鸾,你也去。” 闻言,柳儿连忙上前:“那奴婢呢?” “你好好守着院子。” 宁晚清头也不回的说道,抬步就朝冷月阁外走去。 “站住。” 她的身后,却传来了男人冷漠凌厉的嗓音。 宁晚清一愣,蓦的反应过来。 她现在正被禁足,是不能踏出冷月阁一步的,难道这种时候了,这个男人还不准她回宁家? “本将跟你一起去宁家。” 厉云深的话,让宁晚清错愕的张大了眼睛。 他陪她一起回宁家? 当初大婚之日他都没有亲自去宁家迎亲,如今会有这么好心? “宁家让你回去,无非就是密谋大事,本将又怎能不在场?” 厉云深袖子一甩,阔步朝前走去。 宁晚清狠狠瞪了一眼他的背影,迅速的跟上。 厉云深骑着汗血宝马在前,她坐在马车中跟在后面,两人一路朝宁府走去。 第73章 不会再忍气吞声 宁府离将军府只有一条街,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宁晚清扶着绛鸾的手跳下马车,微微抬眸,就看到宁家的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迎接。 迎的当然不是她,而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厉将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里面请里面请。” 宁振博拱手走过来,满脸都是谄媚的笑意,丝毫没有为人岳丈的气派。 厉云深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双手负在身后,一身冷然的跟着宁振博朝大门内走去。 宁晚清正要跟上,手腕就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晚清,母亲一年没看到你了,还真有点想你呢。”汪氏皮笑肉不笑拉住她,“你父亲跟厉将军有要事商谈,母亲带你去看你祖母,她老在念你的名字,希望临死之前能见你一面呢。” 宁晚清不动神色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眉间轻蹙:“祖母身体怎么样了?” “你祖母的身体啊,时好时坏,有时候能下床,有时候呢,又咳的吐血。”汪氏摆弄着自己红艳的指甲,勾唇露出一丝低笑,“我听采翠说,你现在长本事了?” 宁晚清忽然就勾唇露出一丝淡笑。 她明白了,汪氏这是借着宁老夫人病危的借口,骗她回来。 至于为什么骗她回来,肯定还是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不过,我瞧着你倒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难怪能哄的厉将军跟着你一道回宁家。”汪氏脸色一冷,“难不成,你以为有了厉云深当靠山,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吗?你可是你的嫡母,哪怕你成了皇后娘娘,也必须尊我敬我!” 她的手握住了宁晚清的皓腕,猛地一划拉。 宁晚清手腕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一道鲜红的血印子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抿紧了唇,冷冷道:“汪氏,我早已不是宁家大小姐,而是将军府少夫人,你若是以为还能像从前那般折磨我虐待我,我绝不会再忍气吞声。” 她清冷的声音,迸发出森冷的寒意。 汪氏莫名就升起了一丝惧意,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个宁晚清,可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什么脾性她一清二楚。 就算是如今成了将军夫人,可不得男人喜欢的夫人又能有什么荣宠和地位? 她竟会怕这个胆小懦弱的继女? 呵,简直可笑至极! 汪氏冷怒的瞪着宁晚清:“我警告你,最好别忘记你嫁进将军府的初衷!知道那个死老太婆为什么会生病吗,就因为你赶走了采翠!呵,你赶走了采翠也没关系,既然我们宁家少了一个探子,那你就主动把将军府的情况一一写信回来告诉我们。” “否则!”汪氏露出残忍一笑,“过几天,恐怕你就要回宁家为你祖母送葬了。” 宁晚清的眼眸倏然眯起,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怒火。 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的性命来威胁她,究竟是汪氏的意思,还是原主亲爹的意思? 难道宁振博为了巴结太子,连自己亲生母亲的命都不顾了吗? “如果太子顺利登基,你父亲就会是国丈,你觉得,他还会在乎一个老太婆的命吗?”汪氏冷冷的笑起来,“宁晚清,我多的是办法让你老实听话,别逼我手上沾血。” 宁晚清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羽睫扫下一片阴影。 原主幼年惨痛的经历一幕一幕的在她眼前回放,无论原主怎样挣扎,都逃不出汪氏的手掌心。 汪氏为了在宁家站稳脚跟,确实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宁晚清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抬起头,缓缓地开口道:“我要先见一眼祖母。”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汪氏轻嗤道,“一个月内,拿到密令,有没有问题?” 宁晚清抿着唇,慢慢的点头:“没问题,但是,我要去见一眼祖母。” “答应的这么爽快?” 汪氏眯起了眼眸,若是换成以前的她,绝不会认为宁晚清会耍什么花样。 但是,采翠前不久狼狈的被赶回了宁府,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宁晚清或许没有以前那般好拿捏了。 她轻哼一声:“为了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今夜,你便将厉云深的最近的一封书信偷出来给我。” 宁晚清的手指不由攥的更紧。 她咬着自己的唇,一字一顿:“书房有很多人把守,我进不去。”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汪氏冷哼,“今夜子时,我会让人在将军府后门处接应。” 她甩了甩袖子:“赶紧去看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宁晚清愤怒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快步朝宁老夫人住的院子走去。 而一直不远不近走在他们前面的厉云深却猛然顿住了脚步,眼中浮上了浓烈的冷意。 他是习武之人,听力比寻常人高出十几倍,刚刚那些对话,他全都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厉将军,怎么了?”宁振博有些疑惑,他回头,看到汪氏和宁晚清走着,笑道,“贱内很久没看到晚清这孩子了,母女二人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晚清的祖母也病着,她等会还要去探望祖母。厉将军还是先随在下去书房,在下有幸得了皇帝陛下的赏赐,那是最好的西湖龙井,厉将军一定要尝一尝。” 厉云深淡淡的捻着手指:“本将今日前来,是同宁氏来探望宁老夫人,至于其他的朝堂之事,宁太傅可在明日朝堂之上与本将商议。” 宁振博不由一愣。 厉云深和宁晚清感情不和的事情,他早就听人说了。 今日厉云深能跟着一起回宁家,他犹疑之外,又有些惊喜。 厉云深不喜宁晚清,绝不可能陪同她回娘家,那么,就应该是来跟他商议大事了。 所以,他这才迫不及待的把厉云深往书房里带。 可是,厉云深却说,他是来专程探望宁老夫人的…… 堂堂大将军,绝不可能主动来探望一个病危的深闺老夫人,那就只能是,看在宁晚清的份上。 可,厉云深和宁晚清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第74章 别再回来了 宁晚清走进宁老夫人的卧房,一大股中药味就扑面而来。 “清清,是清清来了吗?” 苍老的声音,伴着咳嗽传过来。 宁晚清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这是原主尚未了结的情绪在悲鸣。 “祖母!” 她提着裙子,扑到了床前。 伺候在床边的元嬷嬷抹了抹眼泪:“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夫人最惦记的就是您了!” “祖母,是清清不孝,是清清害您受的这些苦……”宁晚清握住了宁老夫人枯槁般的手,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祖母,您是皇帝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您不该古稀之年还要受这些折磨啊……” “人老了,身体自然就差了,怪不了别人。”宁老夫人目光慈爱的看着宁晚清,一边喘气一边道,“你不要怪你父亲,他是被权势迷花了眼,总有一天,他会醒悟的……清清,到了那时,你一定要原谅……原谅他好吗?” “不,不,祖母,他这么对您,我凭什么要原谅他?”宁晚清狠狠地擦掉两腮的眼泪,“我要去告御状,让天底下的所有人都知道宁振博是怎样一个不孝不顺不辞不善的伪君子!” “不可!”宁老夫人大骇,“他是宁家的顶梁柱,他若是被毁了,宁家也就没了!” 宁晚清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若是没有宁老夫人放纵,恐怕宁振博和汪氏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可以说,宁老夫人能有此一劫,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可她又能怎么办? 宁老夫人对原主毫无保留的爱,让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宁老夫人死在汪氏的手中。 可让她听从汪氏的命令,去偷厉云深的信件,她也做不到。 她从未想到,人生会面临如此两难的抉择。 “清清,厉将军战功赫赫,是整个大宇朝的脊梁,你既已经嫁给他为妻,那就要凡事以他为先。”宁老夫人撑着一口气,缓慢的道,“我知道你父亲和母亲的打算,你不必把他们的话听进去,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你幼时受了多少苦,才终于摆脱了宁家,以后……别再回来了!” 宁晚清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宁老夫人袒护宁振博,又何尝没有袒护她呢? 这个七十岁的老妇人,或许也正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抉择…… “祖母,您一定要撑着,我想办法给您请大夫。”宁晚清低低的说道。 “我这里不需要你操心。”宁老夫人闭上了眼眸,“我累了,你回。” 宁晚清还想再说什么,元嬷嬷就叹气道:“老夫人能说那么久的话已经很不错了,大小姐还是先回去,老夫人需要静养。” “元嬷嬷,您一定要照顾好祖母。”宁晚清抿着唇道,“我会经常来看祖母的。” 她生怕宁老夫人会拒绝,抬步就朝门外走去。 外面的新鲜空气让宁晚清的大脑再一次清明起来。 她迟早是要离开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走了,汪氏会不会拿宁老夫人泄愤? 不,应该不会。 宁老夫人是一品诰命,皇帝陛下亲封的,汪氏绝对不敢这么做。 而且,宁老夫人是宁振博的亲生母亲,他不过是拿来威胁而已,真的动手,恐怕还是不敢的? 宁晚清的唇角弯起了一抹苦笑。 本来可以潇洒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宁老夫人病成这样,她又怎么走的安心?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将军夫人大驾光临啊,难怪能让父亲母亲夹道相迎。” 宁晚清抬眸看去,就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站在她的面前。 这是宁家的三小姐宁雅然,汪氏和宁振博的第二个女儿,和宁玉华真不愧是一个爹妈生的。 “啧啧,瞧瞧这一身衣裳,怎么好像还是几年前母亲施舍给你的旧衣服呢?大姐姐,别告诉我,你嫁去将军府一年了,那边都没给你做过新衣裳?”宁雅然围着宁晚清审视了一圈,掩着嘴嘲笑着,“再瞧瞧头上,竟然连一根簪子都没有,耳朵上,手腕上,脖子上,竟一个首饰都没有。” “大姐姐,你在将军府也混的太惨了一点,比我们宁家的姨娘还不如呢!” 宁晚清冷然的看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你!” 宁雅然气的不轻,以前她嘲讽这个宁晚清时,她也只能如鹌鹑一般的受着,今日居然还敢挑衅般的说出“与你何干”几个字,看来,果然如母亲所说,宁晚清自以为成了将军夫人,就高人一等了! 很好! 她倒是要让宁晚清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当年,厉将军驰骋沙场的时候,你呢,你在干什么?”宁雅然讥讽的道,“我记得,大姐姐当时好像在舔我的鞋底呢……唔,让我想一想,大姐姐似乎是为了吃到一口糕点,所以愿意跪在地上给我舔鞋子呢。” 她说着,忽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恨意射过来,寒烈如刀。 她吓得连忙看去,就见宁晚清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十分瘆人。 她鼓起双眸,抬起下巴,轻哼开口:“我告诉你,哪怕你现在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头,也根本配不上厉将军!你这种贱货,就该送到勾栏院子里去帮男人暖床!” “堂堂宁家嫡出的三小姐,居然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宁晚清冷笑勾唇,看向缓缓走来的汪氏,“我听说三妹妹最近正在议亲,要是让京城的人知道这位宁家三小姐把勾栏瓦院挂在嘴边,你说,还有哪个高门大户愿意娶她么?” 汪氏脸上有些怒意:“雅然,让你在屋里好好待着绣嫁妆,没事出来干什么?” 宁雅然使劲的跺了跺脚:“母亲,我不管,我是绝对不可能嫁到侍郎府去的!” 汪氏脸色更加不好看:“你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 “原来是侍郎府啊。”宁晚清了然一笑,“侍郎不过是从二品的官职,既比不上未来会继承大统的太子殿下,又比不上正一品的将军府。三妹妹,以前我总觉得母亲最疼你,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嘛。” 宁雅然一听,所有的怒火便全都对准了汪氏。 第75章 应该休妻另娶 听到宁晚清的话,汪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以前的宁晚清不仅胆小懦弱,那个脑子跟猪脑子也没什么两样,她怎么都无法相信刚刚那番挑拨离间的话是出自宁晚清的口中。 然而还不等她想清楚,宁雅然就已经发作了。 “母亲,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也只有我会义无反顾的帮助二姐姐,你为什么宁愿让宁晚清这个小贱货嫁去将军府,都不愿意让你的亲女儿去呢?”宁雅然失声控诉道,“侍郎府才从二品,根本就配不上我堂堂太傅府嫡出三小姐的身份!母亲,我不可能嫁去侍郎府的!不可能!” “雅然,你听话。”汪氏拉着宁雅然的手,低声道,“如果厉家是个好的,我会不让你嫁过去?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我会忍心让你受苦?” 宁雅然甩开汪氏的手,摇头道:“不,我就喜欢厉云深!母亲,你让宁晚清跟厉云深和离,让我嫁过去好不好?” 汪氏立刻板下了脸:“你就这么想去给厉云深当续弦?” 宁雅然泫然欲泣:“母亲,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我喜欢厉云深,就算他杀人如麻,就算他吃人肉喝人血,我也不介意,我就要嫁给他!现在宁晚清不听你的话,帮不上二姐姐和太子殿下,我可以啊,我什么都可以做!母亲,求求你了……” 站在边上的宁晚清低低的笑了。 汪氏为什么不让自己的亲女儿嫁去将军府,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如果日后太子登基,恐怕将军府就是第一个被铲除的对象…… 如今费尽心机拉拢,日后却打算夺权斩草除根…… 看来,太子殿下或许也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宽厚。 宁晚清摇了摇头,朝堂大事不是她一个现代人的眼光能看明白的,她自身都难保,更没办法顾忌到那么多。 她抬步,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怒极恨极的宁雅然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便如从前一样,抓着宁晚清的手臂,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在宁家,宁晚清比最底层的丫环还不如。 堂堂嫡出的大小姐,成了府里少爷小姐,以及那些有头有脸的丫环婆子取乐的对象,谁不高兴了,都可以过去踩一脚。 可以说,宁雅然和宁玉华从小到大,都以欺辱宁晚清为乐,而宁晚清从不反抗,她们便一次比一次过分。 扇耳光这种把戏,基本上每天都会上演。 以往宁晚清不敢躲,而宁雅然也不会手软。 那手掌带着一股劲风破空而来。 宁晚清根本就没料到正在跟汪氏吵架的宁雅然会突然动手,她猝不及防,避无可避,等待着这一耳光的降临。 然而,那只手却硬生生的卡在了空中。 一股强大而又凌厉的气场突然散开,宁雅然吓得满脸惨白:“厉……厉将军……” 厉云深满目冷沉,他冷然将宁雅然大力甩开,他常年习武,哪怕没用什么力气,宁雅然都被甩的摔在了地上。 “宁三小姐,你这是想干什么?”他的声音也是沉的要命,仿佛一把刀悬在宁雅然的头顶,“古语有云,长姐如母,宁三小姐此举,倒是可以冠上一个不善不孝之罪名。” 宁雅然嘴唇的血色瞬间消散:“厉将军,我没有……我没有打宁晚清这个小贱人,是她……” “你刚刚称呼我的夫人什么?”厉云深冷然打断她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就是小贱人,还不许人说吗……”宁雅然的话说到一半,就硬生生被汪氏给打断了。 汪氏顾不得去扶跌倒在地的女儿,忙赔着笑道:“厉将军,小女年纪小不懂事,言语之间多有冲撞,还请厉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厉云深负手而立,浑身上下都透出摄人的气势:“宁三小姐言语冲撞将军夫人,冒犯尊长,宁夫人知道这件事若是皇帝陛下知晓,会有什么后果吗?” 汪氏脸色一白,转头,怒瞪宁雅然一眼:“孽女,还不快给厉将军和将军夫人道歉!” “我不道歉,又不是我的错!”宁雅然站直身体,看向厉云深,“厉将军,我这个大姐姐毫无嫡女千金风范,她配不上你,您应该休妻另娶。” 汪氏暗暗咬牙,在宁雅然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你给我少说两句!” 宁雅然倔犟的抬起下巴,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 宁晚清终于从刚刚的变故中回过了神,她缓缓的弯唇道:“三妹妹此言正是,不仅是我,就连妹妹也欠了一点当嫡女的风范呢。母亲,宁家三个嫡出的女儿,就有两个毫无嫡女风采,母亲作为当家夫人,可要好好反省才是。对了,我听说侍郎夫人是想娶一位琴棋书画、温柔贤惠的儿媳妇,我看三妹妹不太合适,我劝母亲还是找个机会把这门亲事推了。” 汪氏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宁晚清这个小贱人,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一番话,不仅暗涵雅然没有教养,更是指责她没有将宁家子女教好,最后,居然还毁了雅然的一门好亲事! 那侍郎府虽然只有从二品,但家境殷实,且侍郎府有家规,男子不得纳妾,就是怕雅然性子暴躁,以后斗不过那些侍妾姨娘,她才不顾门户之别,硬要和侍郎府联姻。 可现在,却生生被宁晚清这个贱人给毁了! “母亲,您好好劝劝三妹妹,别让她做傻事,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和祖母。” 宁晚清在汪氏的手背上拍了拍,转眸看向厉云深:“将军,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毫无征兆的落进了厉云深的耳朵里,让他胸腔最深处跳动的心脏莫名柔软起来。 他转身,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朝宁家门外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宁雅然疯了一般的嘶吼起来:“贱人!小贱人!宁晚清,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撕烂你那张虚伪的脸!” 汪氏也恨极了宁晚清,但看到宁雅然如泼妇一般的狂叫,她的脸色更是发冷:“滚回你的院子里好好绣嫁妆,再敢出来闹事,我把你关到祠堂去!” 第76章 请将军吃饭 出了宁家,宁晚清才终于感觉笼罩在头顶的阴冷气息散去了。 她舒出一口气,正要上马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还被厉云深握在掌心。 他的手掌很粗粝,应该是因为常年习武,所以有厚厚的茧子,他的掌心干燥又温热,被他这么握着,宁晚清的手心忽然就渗出了一丝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的心仿佛漏了一拍,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谢谢将军刚刚陪我演戏。” 厉云深的掌心顿时变得空落落的,却仿佛有些濡湿残留着。 他抿了抿唇,抬手握住了汗血宝马的缰绳:“既然知道道谢,那想好怎么回报了吗?” 宁晚清弯唇一笑:“那不如明天我请将军吃饭?” 厉云深翻身上马,轻嗤一声:“别以为本将不知道,这些时日,将军府随随便便一个下人都能吃到你做的饭,你就想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打发本将?” 宁晚清不由一噎,她还以为这个男人事务繁忙,没闻到她捣腾出来的那些香味呢,原来他知道,只是懒得搭理她而已。 好,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宁晚清抬眸看着高高坐在骏马上的男人:“我给那些丫环婆子做的大多是烧饼烙饼饭团之类的食物,算不得什么美食,明日中午,我会做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恭候将军前来品鉴。” 厉云深的唇畔勾起一丝淡笑,他却忽然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什么嘛,到底去不去,也不给个准话。” 宁晚清对着他的背影嘟囔着,抬脚上了马车。 四下无人,她的心头又变得沉甸甸起来,汪氏让她今日务必偷到一封厉云深的信件,可是,她怎么可能偷的到? 书房四周都有侍卫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她就算是变成一只蚊子,恐怕也飞不进去。 可如果不偷信件,宁老夫人的性命又堪忧。 怎么办? 怎么办呢? 宁晚清十分发愁。 而且,就算书房四周无人把守,她恐怕也不会去偷信件。 厉云深虽然对她不怎么好,可是,他抵御外敌有功,是大宇朝赫赫有名的大英雄,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为任何权势折腰。 如果,她把他的密信偷走了送去太子殿下的手中,那他一定会被太子握住把柄,成为争夺皇位的工具,那,他以后还能肆无忌惮的在沙场上杀敌吗? 她不希望一个受人爱戴的大将军走到那一步。 一路上,宁晚清绞尽脑汁,总算是想出了一个蹩脚的主意。 她下了马车,直奔正居堂而去。 刚进去,她就哭着跪倒在了地上:“祖母,孙媳该怎么办……” 她哭的梨花带雨,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很快就沾湿了厉老夫人的衣衫。 厉老夫人正在一边喝茶,一边跟杨妈妈和张妈妈叙话,突然就看到宁晚清一脸泪痕的走进来,着实是吓了一跳。 她突然想到,宁氏今日是跟深儿一起回了宁家看望宁老夫人的,难道宁老夫人不好了? 厉老夫人年轻时,还跟宁老夫人一起吃过几次茶,她的面上自然也带上了一抹焦色:“宁氏,哭解决不了问题,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擦了擦眼泪,更咽的说道:“祖母,宁老夫人不行了……她病的好重,她的呼吸都快没了,她还吐了好多血……我是她的亲孙女,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老人家死去吗?” 厉老夫人的心也有一些崩,宁老夫人比她还要小两岁,怎么这么快就病入膏肓了? 这个年纪的人,尤其是上位者,最是怕死,哪怕黄土埋了半截身体,都害怕听到同龄人病故的消息,因为,她们总会联想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宁晚清咬着唇道:“祖母,我知道我这个请求会有点过分,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父亲两袖清风,宁家没什么钱,人参灵芝根本就没有……大夫说灵芝可以续命,所以孙媳只好厚着脸皮来找祖母讨要一支灵芝……祖母,孙媳不会白拿这一支灵芝的,日后一定给祖母补上。” 厉老夫人又怎么会舍不得一支灵芝,连忙道:“杨妈妈,快去库房拿一支五百年的人参,再拿一些上好的灵芝过来,你把这些药材包好,亲自给宁家送去,最好再进去亲眼瞧一瞧宁老夫人的情况,代我向她问好。” “是。” 杨妈妈连忙拿着钥匙去库房取东西。 宁晚清握住了厉老夫人的手:“祖母,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厉老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宁太傅两袖清风是不假,可是,我听说你的母亲经营着好几个田庄,怎么会没有钱买人参灵芝?” “祖母,您也知道,那是我母亲的田庄。”宁晚清露出一丝苦笑,“那是母亲的钱,父亲又怎么好开口?而我祖母宁老夫人一生好强,又怎会用儿媳的嫁妆铺子的钱给自己看病?” 厉老夫人隐隐约约就明白了些什么,自从那汪氏成了宁夫人,宁老夫人就已经很少出现在宴会场合了。 她拍了拍宁晚清的手臂:“人各有命,别多想了。” 宁晚清点点头,从正居堂离开。 许是哭了一场,她的心情好了一些,那些郁结的情绪也蓦然消散了。 有厉老夫人亲自派人去探望宁老夫人,想必汪氏应该会收敛一些,祖母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回到冷月阁,又想到了汪氏交代的事情。 她转头吩咐灵雾:“你去问问江总管,看能不能给我送点笔墨纸砚过来。” 灵雾立刻点头去办,江总管觊觎冷月阁的美食,十分好说话,上好的宣纸很快就被送了来。 宁晚清握着毛笔,开始写信:“母亲,我被将军禁足,无法完成您交代的任务,请见谅,明天我再试试。” 她写完信,吹了吹,正要折起来,绛鸾就站在一边疑惑的道:“少夫人,您写的,这是什么?” 宁晚清笑道:“写的字,你不识字吗?” 绛鸾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您写的什么字,为什么奴婢从未见过?” 宁晚清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是古代,文字用的应该还是繁体字,而不是她写惯了的简体字。 天哪,那她来到古代,岂不是成了一个文盲! 第77章 绛鸾身世 “小姐在宁家的时候,从未上过一天学。”灵雾站在面色,目光里有了一丝雾气,“小姐认识字,但很少有机会写。” 绛鸾连忙弯下了腰:“少夫人,是奴婢冒犯了,请您责罚。” 宁晚清这才想起来,宁家有自己的私塾,哪怕是庶出的子女,都可以进去念书,唯独除了她。 原主肚子里的那些墨水,都是她偷偷躲在私塾后面学来的,为此,还受了不少的嘲笑和侮辱。 只是她没有多余的钱买笔墨纸砚,对那些书本上的知识永远停留在脑海中。 她转了转手中的毛笔,目光看向站在身边的三个丫环:“你们谁会写字?” 灵雾连忙摇了摇头,柳儿也后退一步,绛鸾却低低的道:“少夫人,奴婢幼年时学过一些,但多年没有碰毛笔,怕是有些手生。” “不碍事,你把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写清楚了就行。”宁晚清缓缓地将自己原本写的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然后把信纸撕碎,弯唇笑道,“这件事,你们都给我保密。” 今日宁府之行,汪氏那些话虽然是避开灵雾和绛鸾两个丫环说的,但灵雾对宁家的事情清清楚楚,而绛鸾也不是傻子,当她写下这一行字时,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她抿唇道:“少夫人,奴婢谁都不会说,这件事只会烂在肚子里。” 柳儿也赶紧发誓:“少夫人,奴婢也不会说出去的。” “那好。”宁晚清将信封扔给柳儿,“今夜子时,将军府后门处会有人接应,你把这封信交给那个人。” 柳儿脸色一白,这封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才不要沾,到时候将军追究起来,她肯定会被连累。 宁晚清淡淡的看向她:“怎么,我的吩咐你都不听了?” 柳儿一抖,不情不愿的把信给接了过去。 宁晚清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柳儿不是什么忠仆,也知道这件事柳儿不可能守口如瓶,但她要的,就是希望这件事能闹到厉云深那里去。 只要让厉云深发现她和宁家勾结想偷信件,厉云深应该会做防范,让她永远都得不了手,那么,她就会永远可以找借口,汪氏就算想逼迫也无可奈何。 等柳儿和灵雾去厨房准备晚饭时,宁晚清就拉住了绛鸾。 “我记得来冷月阁之前,你连三等丫环都算不上,三等的丫环不可能识字,你不仅认得字,还会写。”她看着绛鸾,缓声道,“你以前是不是伺候过贵人。” 绛鸾低低的垂着头,声音莫名变得有些沙哑:“奴婢是罪臣之女,七岁时,家族被抄,男丁被流放,女眷全都为奴为婢,奴婢幼时在家中私塾念过书,这才会写一些字。” “原来是这样。”宁晚清叹息一声,“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生,不该沦为贵公子的玩物……绛鸾,我之所以希望将军让我们多相处几天,是想给你寻一个别的去处,不知你是否愿意?” 绛鸾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奴婢不明白少夫人的意思。” 宁晚清靠近她的耳际,低语了几句。 绛鸾的面色顿时大变:“不行!奴婢不能连累少夫人!奴婢愿意伺候二少爷,请少夫人不要为奴婢铤而走险!” “这算得上什么铤而走险?”宁晚清低声道,“我不仅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在将军府的日子你也看到了,总会有一天会被将军休弃,弃妇被休回娘家,那日子恐怕比沦为二少爷的玩物还要惨。绛鸾,我也不逼你做选择,我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清楚,你晚一点再给我答复。” 绛鸾低低的应了。 夜幕渐渐降临。 以往守卫森严的书房空无一人,就连书房的门,都是大开着。 一炷香缓缓地燃尽,已经接近之时了,偌大的主院只有夜风拂过,安静如常。 一棵粗壮的大槐树下,站着两个黑影。 江总管站在厉云深的身后,偷偷的打了一哈欠,这才道:“将军,夜深了,您明个儿还要上早朝,不如早些休息?” “不急。”厉云深沉缓的道,“等一个人。” 等人? 江总管却不解的又打了一个哈欠。 都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这里?就算真的要来,也会先通禀一声才进来? 但他不敢多问,只得一边打哈欠,一边陪着等。 时间愈发晚了,子时悄无声息的到了。 厉云深捻了捻手指,唇畔勾起了一抹弧度。 宁晚清没来。 哪怕她被威胁,被逼迫,她也没有来书房偷信件。 原来,一直都是他误会她了。 她来将军府虽然是一个阴谋,但,不是她的阴谋,而是宁家和太子府联合设计的阴谋。 这一切,与她都没有干系。 她在宁家过着非人的日子,来了厉家,却日日受人质疑,甚至,还被他驱赶到了冷月阁。 厉云深的心在这一瞬间软的不成样子,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那般羞辱质疑她。 “将军!” 御风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他匆匆赶来,拱手将一封信呈了上来。 “这是子时属下在将军府后门截获的一封书信,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送出去的,负责接应的人是宁家的。” 厉云深的眸光瞬间变得冷沉。 明明今夜没有人来书房偷窃,为何宁晚清还能有信送回去? 他沉着脸,将信给撕开,一行娟秀的字呈现在他的眼前:“母亲,我被将军禁足,无法完成您交代的任务,请见谅,明天我再试试。” 厉云深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 原来,她不是选择不背叛他,而是,没有机会。 他刚刚那自省的后悔就像是个笑话! 厉云深将信扔回去:“重新封起来,送到宁家。” 御风连忙领命,拿着信就退了下去。 厉云深想到白日在宁家听到的那一番话,原本冷沉的面孔又舒缓了一些。 他不该急于盖棺定论,她祖母的命被人捏着,她确实也是有苦难言。 如果她愿意坦白一切,他可以,给她一条活路。 第78章 试探 一大早,冷月阁就忙开了。 灵雾去大厨房好说歹说,才终于领了许多新鲜的食材回来,绛鸾和柳儿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宁晚清则在调酱炖煮。 厉云深是大将军,常常入宫赴宴,他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这一顿饭,宁晚清不敢敷衍。 八道热菜,四道冷菜,四道点心,整整十六道菜,做起来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好在之前灵雾就跟她学过几道点心,可以帮她分担一些,不然,她还真有些担心赶不上时辰吃这一顿饭。 冷月阁的厨房远不及大厨房宽敞,但却是属于宁晚清自己的地盘,她腰间系着围裙,不慌不忙的备菜,厨房里热火朝天,她的额头上却连一滴汗也没有。 为了省时间,她同时开了三个锅,一锅炖汤,一锅焖饭,一锅烧菜,她掌着三个锅,依然游刃有余,还有多的时间去指点绛鸾揉团子,等团子揉完了,她又赶紧让柳儿生起了一个小炉子,她在锅里倒了油,扔进两个肉丸子,待炸的金黄,才道:“绛鸾,这些丸子,两个一炸,色泽金黄后捞起来。炸完丸子,换油,把这些鸡丁也过一遍油……” “是,少夫人。” 绛鸾本来忙的晕头转向,有宁晚清指了方向,她也慢慢的镇定下来。 虽然接下来还有十几道菜要做,但少夫人都不急,她又有什么好急的? 厉云深踏进冷月阁,透过狭窄的厨房门,就看到宁晚清低着头,认真炒菜的模样。 她系着围裙,发丝被汗濡湿,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大家闺秀,与将军夫人四个字也毫不沾边,然而,她脸上的从容和冷静,却不是一个普通的丫环能有的。 她专注,她认真,那厨房的一角,就是她的天地,任她驰骋飞扬。 “将军,你来啦。”宁晚清感觉到一道浓烈的视线盯着自己,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她抬手将发丝勾到耳后,弯唇笑起来,“菜马上出锅,请将军稍后片刻。” 她又转过头去,揭开锅盖,香味和热气一同扑面而来,她的面孔在氤氲的蒸汽中若隐若现,仿佛粉面桃花。 厉云深的关节紧了一下。 他坐在石桌边,目光淡然的等待着。 “将军,久等了。” 宁晚清终于忙完了最后一道工序,她解开围裙走了出来,唇角勾着笑意。 “将军这些年走南闯北,定是吃过不少美食,但我敢保证,将军今日吃的这些菜,全都是你以前没吃到过的。” 她说完,拍了拍手。 三个丫环举着托盘走出来,将托盘中的菜摆放在了石桌上。 “这是开胃的四道凉菜。”宁晚清笑道,“这是五香鱼,油淋鸡,白切肉,酱鸭,鸡鸭鱼肉将军吃过不少,但这种做法应该是头一回,试一试?” 厉云深的目光扫过那四道凉菜,声音淡淡的:“这些菜,是你做的?” “当然。”宁晚清的眉眼扬起一抹自信,“既然是为了答谢将军,当然得自己做才能表示足够的诚心。” 厉云深的目光没有一丝波纹,又道:“谁教你的?” 宁晚清刚要回话,张开的唇猛地就合上了。 这个男人哪里是来用餐的,分明是来问话的,他这是在怀疑她! 之前他明明问过差不多的问题,为什么今日又要问?难道她表现的太过头了,引起了怀疑? 宁晚清垂下眼睑,顿了顿才道:“是我的乳娘教我的,只是乳娘去世的太早,不然,我还能多学点。” 厉云深没有再问,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白切肉,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一盘肉,没想到咬下去却香滑爽口,竟真的是他从未吃过的美食。 难怪这些日子,这个女人有本事用一点点吃食就把将军府搅得不安宁。 宁晚清稍微舒缓了一口气,她给绛鸾使了一个眼色,绛鸾连忙进厨房,陆陆续续将几道热菜也端上来了。 因为被人怀疑,宁晚清不敢再表现的张扬,每一道菜都只是淡淡的介绍菜名便过去了。 厉云深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哪怕是尝尽了山珍海味的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一桌子的菜,比皇宫里的御宴还要上等。 他抬起头,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宁晚清的脸上。 宁晚清最怕他突然审视她,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宁晚清,又背负着不属于她的重担,她总担心自己迟早有一日会崩不出。 “昨日去宁家,宁夫人为何为难你?”厉云深却突然转了一个话题,淡淡的问道,“虽说你我夫妻貌合神离,但,再怎么样你都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头,你若是被人欺辱践踏,对我厉家名声也有碍。若是宁夫人明里暗里给你苦头吃,你大可以告知本将,本将会为你做主。” 听到这话,宁晚清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男人的双眸,那如鹰一样犀利的眸子,锐利又冷沉,让她分辨不清,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该把汪氏的威胁和盘托出吗? 她该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吗? 这个男人真的能帮她把宁家那个大麻烦给解决掉吗?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宁晚清的脑海浮上来,久久,她终于摇了摇头:“再怎么样,如今我也是将军夫人,沾将军的光,我母亲不会把我怎么样,谢谢将军愿意为我出头。” 厉云深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卷入皇位之争,她又何必将他拉扯进来? 再者,她虽是他的妻子,但他们之间毫无感情可言,就算他愿意为她解决这些事,可又能帮到什么程度呢? 与其借外力,还不如靠自己。 况且,宁家、将军府、太子……这些事情与她一个外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她总有一天会抽身离开的,她不想在这里耗费自己的情感和精力。 宁晚清的眼眸渐渐变得澄澈而又坚定。 厉云深的手,却一寸一寸的收紧,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冷沉,气息也透着冰凉。 宁晚清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她低低的道:“将军?” “从今日起,禁足令解除。”厉云深收回目光,站起了身,“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出府向祖母报备一声即可。” 他说完,阔步离开。 宁晚清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筷子的菜,不由愣住了。 第79章 解除禁足令 “少夫人,将军解了您的禁足令。”柳儿眉飞色舞起来,“昨儿将军同您一起回宁家探望宁老夫人,今日又陪您用餐,可见,将军看到了您身上的好。” 没有哪个丫环不盼着自己的主子好,灵雾也高兴的道:“小姐,将军很喜欢吃您做的饭菜,奴婢听人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奴婢先前还觉得是无稽之谈,如今再品,果然是真理。” 宁晚清的目光落在那些冷透了的菜上,缓缓道:“把菜拿去厨房热一下,我们晚点自己吃。” 如果厉云深真的喜欢吃她做的饭菜,不可能每道菜只吃一口。 他今日来,分明就是为了试探。 至于他为什么解了她的禁足令……说不定,只是为了方便她回宁家探望宁老夫人。 宁晚清嘲讽似的弯了弯唇,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夜晚,她又烦恼起来,她看着面前空白的信纸,皱起了眉。 昨日可以用被禁足打发汪氏,可今天她的禁足令都被解除了,她又该怎么找个理由忽悠过去? 理由找的不好,汪氏说不定就恼羞成怒了。 宁晚清知道这样一日拖一日不是办法,可她暂时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少夫人,奴婢刚刚去领月钱,听到府里的风向变了。”柳儿一蹦一跳的走进来,“以前那些丫环婆子都唯周姨娘的命是从,刚刚奴婢却听到正居堂的丫环说,老夫人准备让少夫人您管家呢。” 宁晚清抬眸:“有这事?” “奴婢亲耳听到的。”柳儿道,“正居堂的婆子说,最近入了秋,周姨娘却还不给下面的人做衣裳,大家早就有怨言了。老夫人问了一次,才知道原来做衣裳的那些钱被周姨娘高利贷借给了外面的人,外面那人跑路了,周姨娘亏的血本无归,这事兜不住了才被老夫人知晓,老夫人气的不轻,将周姨娘骂了一通。” 宁晚清皱眉:“以后别的院子里的事情别去瞎打听。” 柳儿吐了吐舌头:“少夫人,奴婢没有打听,府里的人都在说这事,奴婢随便逛一下就听到了。” “回少夫人,奴婢早上去大厨房时,也听到了。”绛鸾微微屈膝道,“据说出了这件事后,周姨娘的管家权也被老夫人要回去了,暂时还不知道谁管家,所以府里人都议论老夫人可能会让少夫人您来管家。” 宁晚清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虽然她和厉云深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但她也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信任,老夫人不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她心里有了一点想法。 她看向灵雾:“你去看一看,我的匣子里一共有多少银子。” 那天她去了一趟主院,拿了一些首饰和银子出来,又让灵雾全部兑换成了碎银子,她藏了一些在京郊的山上,屋里还剩一些。 “小姐,就五十两银子。”灵雾拿着匣子出来,“还有一些玉器首饰。” 宁晚清又问:“京城里的乞丐多吗?” 灵雾摇了摇头:“奴婢跟小姐一样,没出过将军府的门,不清楚。” 柳儿接话说道:“出将军府右拐,再往后面一条巷子走一刻钟,有一个破庙,里面全都是乞丐,七八十个是有的。” 宁晚清看着柳儿,忽然发现,柳儿打听消息倒是一把好手,绛鸾性子沉闷,听到了消息也不会放在心上,而灵雾怕事,根本就不会主动打听这些,唯有柳儿,对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很感兴趣。只是,柳儿是周姨娘的人,她不敢全然信任。若是能让柳儿成为她的人,她行事应该会方便许多。 刚想到这里,宁晚清不由暗暗地皱了皱眉。 她不是迟早要离开的么,想这些干什么?柳儿是将军府的人,那便只能留在将军府,她哪有能力拐走那么多? 她按下心里的想法,缓缓道:“柳儿,那你清楚乞丐乞讨一天的收益是多少吗?” 柳儿很少有机会能与宁晚清单独说话,她感觉自己得到了重用,兴致勃勃的说道:“前阵子,奴婢还没来冷月阁伺候时,随王婆子出门采买,碰到了一些拦路的乞丐,王婆子每人给了两文钱,他们一个个就兴致勃勃。奴婢猜测,那些乞丐在大街上晃悠一圈,一天恐怕最多也只能讨到八九文钱。” “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出去雇一百个乞丐,让他们连着三天在京城唱打油诗。”宁晚清缓缓道,“你若是办好了,我还有赏。” 柳儿的眼底露出一丝光:“是,少夫人,奴婢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宁晚清的手点着桌面,一首打油诗从她的嘴里倾泻而出。 柳儿虽然没念过书,但打油诗通俗易懂,她还是能理解的,一听完,她就变得有些踟蹰:“少夫人,这,这不太好?若是太傅府追究起来,奴婢也吃不了兜着走。” 宁晚清看着她:“你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我兜着。再者,只要这首打油诗扩散开,太傅府也没工夫找你的麻烦。” 柳儿不情不愿的把那三十两银子接了过去。 等柳儿走了,宁晚清铺开了宣纸,让绛鸾写信:“就说我已经被驱逐出了主院,没有将军的吩咐不得入内,还请母亲谅解,明日我再试试。” 绛鸾将这一行字写在了纸上,折起来,装进了信封里。 子时过后,那封信落到了厉云深的手中。 他看着信上的一行字,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谨慎。 难怪嫁进厉家一年,他都没有抓到她任何把柄。 他给过她坦白的机会,但她没有珍惜。 既如此,不管她有没有苦衷,不管她是不是被逼迫,他都必须要把宁家送来的这颗棋子给铲除干净。 厉云深将信扔给御风:“重新封好,给宁家送去。” 他又看向江总管:“明日去冷月阁传个话,让宁氏搬回主院。” 连着两夜在书房苦等,却等来从冷月阁传出去的信,江总管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他忙垂首道:“是,奴才会把一切准备妥当。” 厉云深看向窗外,一只黑色的乌鸦掠过枝头。 宁晚清,天时地利人和,本将都给你准备好了,希望你不会让本将失望。 第80章 搬回主院 “江总管,你,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宁晚清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江总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江总管将自己的身体压低,恭敬地道:“将军确实是这么吩咐奴才的,让少夫人今日就搬回主院。” 宁晚清呆愣了片刻。 前天陪她回宁家,昨天解了她的禁足令,今日又命令她搬回主院,这一系列的操作,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拼命地回忆了一下,原主嫁进将军府虽然有一年多了,但大婚那日厉云深就上了战场,他们夫妻可是连房都没有圆,难不成,那个男人良心发现,想把一年前洞房花烛夜没有做的事情给做完? 宁晚清不由缩了缩脖子,干巴巴的笑道:“还是不用了,我在冷月阁住的挺好的,麻烦江总管去给将军回个话,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少夫人,这是将军的命令。”江总管恭谨而又冷沉的说道,“还请少夫人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小姐,您就应下。”灵雾连忙在边上劝道,“昨天老夫人拿走了周姨娘的管家权,今日将军就让您住回主院,想来是老夫人的意思。”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可她只想做做饭研究研究美食,不想管家啊。 宁晚清苦着一张脸还想再谈判一下,可是江总管却拍了拍手,几个丫环婆子立刻走了进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替她搬家。 主院名曰静心院,这是将军府最大的院子,围墙边种了许多粗壮的古树,与外界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这里确实是安静,适合办公,更适合静养。 因为是主院,厉云深住的地方,守卫也格外森严,大门外守着两个威风凛凛的侍卫,走进了,每隔几米,就有侍卫站岗,尤其是书房门口,全都是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将士,每个人身上都透着杀气。 宁晚清不由为自己的英明果断点赞,幸好她没有不自量力的选择来这里偷信件。 她一路朝里面走,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原主过去的一年都是住在这里,主院的主卧,因为她住在这里,所以厉云深便移居到了书房。 这样也好。 免得她多想。 宁晚清很快就在主院里安顿下来,还让灵雾清点了一下她的嫁妆,虽然不多,但比在冷月阁的境遇好了起码不止一个级别。 她正研究着汪氏给她的几张地契,绛鸾就走了进来,低低的道:“少夫人,将军下朝回府了。” 宁晚清的手一僵,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 以前她住在冷月阁,跟厉云深的生活完全不沾边,他什么时候下朝,什么时候回府,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但现在,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该过去打个招呼么? 宁晚清正犹豫着犹豫着,绛鸾又进来了:“少夫人,将军出去了,还带走了好些人。” 她眉间一蹙,连忙走出房门,就见原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侍卫全都不见了,整个院子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她抬步走向二门处,守在那里的两个门卫也失去了踪迹。 那个男人将所有侍卫都带出去了,是要干什么大事么? 宁晚清托着自己的下巴,没有多想。 时辰到了,她便去了静心院的大厨房做吃食,这个厨房比冷月阁的厨房大了不少,她做起吃食来更是得心应手,很快就做出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她做的饭菜一向都很香,之前在冷月阁时,每到用餐时间,都会有许多丫环婆子围过来蹭一口吃的,但今日,一顿饭吃的十分安静,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人出现,这个院子安静的有些可怕。 夜静静地来临,院子里也就她的卧房亮了一盏灯。 宁晚清皱眉:“柳儿,你去打听一下,府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柳儿早就道听途说了一些,一直憋着不敢乱说,现在少夫人一问,她连忙倒豆子似的说道:“听说京郊出了流寇,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官府派了许多人去都抓不到那些流寇,皇帝陛下便下令让咱们将军去剿匪,将军一下朝,就把府内的所有精兵都带去京郊杀流寇了。刚刚有人传信回来,据说将军首战告捷,那些流寇全都被杀的片甲不留,只是领头的跑了,将军派人去追了,今夜将军应该不会回府。” “将军不回来了?”宁晚清有些惊讶,“你随时打探消息,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是。”柳儿最喜欢打听这些,欢天喜地领命下去了。 夜深了,绛鸾走过来,低低的问道:“少夫人,今夜还要写信吗?” 还要写信吗? 宁晚清看向无人把守的书房,淡淡的转身:“写。” 她看着宣纸,想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道:“就说我身边被安了眼线,行动被监视,没有办法完成母亲的指令,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绛鸾将这句话认认真真的写在了信纸上。 今夜的信,没有被拦截,顺利的递到了宁家。 子时的书房还亮着灯,汪氏看着信上的一行字,脸色青白交加,抬手就把那张信纸撕成了碎片。 “你到底有没有跟那丫头把事情说清楚?”宁振博有些恼怒的看着汪氏,“一连三日,她各种借口,就是不愿偷信,我看,那丫头根本就已经倒戈成了厉家的人!” 汪氏咬牙道:“我是用你母亲的命威胁她的,她不可能不办事!” “用我母亲的命?”宁振博脸色一变,“你是说,母亲如今病危,是你一手促成的?” 汪氏心口一跳:“我怎么敢对母亲动手,是刚好母亲病了,我才借这件事敲打了一下那丫头,谁知道她当了将军夫人后,连她祖母的命都不顾了。老爷,我看我们得另外想法子,不然太子殿下迟早会怪罪。” “你再想办法让那丫头回府一趟。”宁振博冷冷道,“祖母究竟是隔了一辈的人,她当然不会在乎,但我就不信她不在乎她母亲!” 第81章 进房不敲门 一连好几天,主院都空荡荡的。 宁晚清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明明只是去追流寇,怎么需要费这么长的时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柳儿再去探时,却什么消息都探不到。 她没有心情做旁的事,一大早,便找了个由头,提着两碟子点心,朝正居堂走去。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焦急的老夫人,没想到老妇人却静静地坐在主位上,正听着杨妈妈和张妈妈在汇报府内的诸事。 周姨娘被夺走了管家权,还被禁了足,老夫人便让张妈妈和杨妈妈两个有经验的管事在打理庶务,只是这些事终究是厉家的事,大大小小的琐事全都得经过老夫人,一整天下来,老夫人的脸上全都是倦容。 宁晚清走进去,带着笑道:“祖母辛苦了,先吃点桂花糕再忙。” 厉老夫人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喝一碗宁晚清送过来的滋补汤,她感觉自己的气色好了许多,即便如此,也遭不住连着多日的劳累。 她见宁晚清过来,淡淡的敛下了眉。 这几天,将军府里人心浮动,所有人都认定她会将管家权交给宁氏,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深儿却说,再看看。 她便也只能撑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费心管着府内的事情。 如此敏感的时刻,宁氏登门,恐怕就是为了管家之权而来,她之前还觉得宁氏有自知之明,没想到,也是个贪权之人。 厉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账簿,淡淡的道:“坐。” 宁晚清坐下,犹豫着,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不是个心细的人,但也注意到老夫人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莫非是担忧厉云深所致? “可是有事?”厉老夫人懒得听人兜圈子,直入主题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有事就说,不要支支吾吾。” 宁晚清捏紧了手指,干巴巴的道:“将军有三四日没回府了,孙媳有些担心,不知祖母可知道什么情况?” 闻言,厉老夫人不由一愣,深儿前几日抓住了一百多名流寇,连夜在京郊审问,这件事关联甚大,一刻钟都拖延不得,所以深儿这才没有回府。 深儿特意派御风回来给她传了消息,怎么却没告知宁氏一声? 厉老夫人的手顿了顿,淡淡的道:“事情处理完了自然就回府了,别胡思乱想。” 宁晚清观察着厉老夫人的眉眼,发现那里只有疲倦,毫无担忧和焦虑,看来,厉云深是真的没事。 她弯唇露出了一丝笑:“祖母,孙媳知道了。” 她说完,站起身来:“那祖母先忙,孙媳告退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正居堂门口,厉老夫人这才皱眉道:“前阵子深儿让宁氏搬回了主院,我还以为他们之间关系缓和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算了,咱们厉家人丁凋零,只能我这把老骨头累一点再执掌一阵子厉家。” 杨妈妈道:“上次表小姐协助周姨娘管家还不错,老夫人为何不让表小姐试一试?” “她不姓顾,如何能让她试?”厉老夫人皱眉,“要么是宁氏,要么,是辙儿的媳妇,看这情况,得赶紧给辙儿挑个媳妇了。” 杨妈妈噗嗤笑起来:“二少爷才名在外,功名在身,不愁娶不到好媳妇,怕就怕老夫人您挑花了眼呢。” 宁晚清回到空落落的主院,心情总算没那么沉甸甸了。 入了夜,绛鸾给她兑好了洗澡水,她褪去衣衫坐进了澡盆之中,这澡盆里有很多药材,是她特意让灵雾去药房里抓的。 原主的身体太虚弱了,为了日后计划的顺利实施,她必须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所以每天她都必须要药浴,药浴还不够,她还得想法子找个师傅教她功夫。 宁晚清靠在浴盆的边缘上,闭着眼睛开始想事情。 忽然,她的耳边传来脚步声,门也吱的一声被推开。 “不是说了我沐浴不用人伺候吗?” 她淡淡的说了一声,说完,却猛然发现,这脚步声很重很沉,根本就不是丫环能有的动静。 她惊得猛然从浴盆中站了起来,回身,就看到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 她吓得眼眸瞠大,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敏感部位。 然而,根本捂不住! 她飞快的又蹲了下去,用浴盆里的药材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气的脸色通红:“将军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虽然宁晚清这一系列的动作飞快,但厉云深目光犀利如鹰,该看到的,他什么都看到了。 一丝燥热毫无征兆的从他的小腹席卷而上,他缓缓地捏紧了拳。 “这是本将的卧房,为何要敲门?”他冷然开口,义正言辞,“本将倒是想问你,为何在本将的卧房沐浴?莫非,又想故技重施勾引本将?” 他说着,一步步走近。 宁晚清简直要哭了,虽然这间卧房确实是厉云深的,可自从原主嫁过来之后,厉云深从未踏足过这里,他明知道她住在这里,却一声不吭的进来。 进来就算了,看到她在洗澡,竟然还瞪着眼睛到处看! 流氓! 色狼! 她暗骂不已,整个人继续往浴盆里缩。 可是那药材随着水面浮动,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若隐若现。 她咬牙道:“将军,我又不是神算子,怎么会算得出你这个时候回府,我就是洗个澡而已,跟勾引你没关系。还请将军先出去,等我穿上衣服后,咱们再慢慢说话,可好?” “这是本将的卧房,本将为何要出去?” 厉云深的话,让宁晚清无语凝噎。 他不出去,那她怎么起来,怎么穿衣服! 厉云深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掀袍就在房间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那神情,格外怡然自得。 宁晚清简直要气疯了。 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 水渐渐地凉了,若是再不起来,她肯定会被冻感冒。 宁晚清没有办法,只得高声道:“灵雾!绛鸾!拿个屏风进来!” 她连着喊了两声,外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厉云深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忘了说一声,你的丫环都被本将支走了,本将劳累多日,需要休息。” 第82章 不可理喻 “……” 宁晚清缩在浴盆里,气的肺都快炸了。 她狠狠地咬牙:“那将军,你就快点休息。” 厉云深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不急,你什么时候走,本将什么时候休息。” 宁晚清没辙了,她咬着唇,在心里迅速的思量着。 算了! 起就起! 有什么好怕的! 这具身体又不是她的,被看光了又怎样?! 她咬着牙,哗啦一声从盆里站了起来,身上未干的凉水被冷风一吹,遍体都生出了寒意。 她连忙却拿放在浴盆边上的衣衫,然而,她乱中出了错,抬脚踩出去,却滑了一下。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倒。 千钧一发时,一个宽大的声音接住了她,那只遒劲的手臂揽着她的腰身,转了一圈又一圈。 宁晚清整个人都被转懵了。 直到—— 那冷沉的眼神越来越灼热,那覆在腰间的手越来越烫…… “多谢将军!” 宁晚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从厉云深的怀里跳出来,赤红着脸,扯了衣服就胡乱的裹在了身上。 不知道是因为沐浴水的蒸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屋里的温度格外的高。 “将军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宁晚清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直到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厉云深才猛地回过神来。 方才,那呈现在他眼前的雪白的玉体,那柔软的馨香……让他的血脉都有些喷张。 这么多年,他位于高位,要什么女人都有,但事实上,他从未和任何女人有过那方面。 他不屑。 对,他不屑于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然而从今夜踏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再也无法从那个女人身上挪开。 他从来都如此的不可理喻过! 为了多看两眼,他竟然不要脸的留下来喝茶! 厉云深狠狠地唾弃自己,但同时,那雪白的肌肤却怎么都无法从他眼前给拂开。 仿佛有人在他的心里头放了一把火,让他整个人都腾腾燃烧起来。 江总管走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将军猛地大口喝茶,一大茶壶的茶,差不多全都进了将军的肚子里,怎么渴成了这样? “将军?”江总管唤了一声。 厉云深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说。” “回将军,您离府的四日里,少夫人一直都在主院,除了在厨房做吃食,其他时间就是在院子里跟几个丫环聊天,或者,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江总管事无巨细的汇报着,“至于书房,少夫人寸步未近,少夫人身边的丫环也从未去过书房附近。奴才怕盯梢的不严密,刚刚又去清点了书房的信件,一封没少,跟将军您离开时一模一样。” 厉云深的手缓慢的敲着桌面:“那她寄出的信上写了什么?” 江总管恭敬的道:“她说将军您安排了人监视她,她不好动作。” “监视?” “将军,奴才安排的人十分隐秘,少夫人绝不可能会发现有人盯梢她。”江总管惶恐的低下身子,“奴才认为,少夫人应该是为了麻痹宁夫人找的借口。” 厉云深的手顿住,鹰眸眯起:“那你认为,她最终会选择偷信件吗?”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江总管结结巴巴的说道,“但,奴才知道少夫人今日去老夫人那里打听了您的去处,明显是担心您的安危。若是得知您还需几日才会回来,她应该会有所动作。可从始至终,少夫人根本就没在书房前面驻足过。” 所以,哪怕她祖母的命被汪氏捏在手里,她也不打算背叛他? 厉云深心口的乌云突然散开。 某些被他极力压制的情绪也突然破土而出。 他看向江总管:“拿本将的帖子,去请东街巷的赵大夫。” 江总管不明所以:“将军,您受伤了?” “请到了赵大夫后,直接带人去宁家。”厉云深淡淡的道,“这也算是孙女婿该尽的义务。” 江总管猛地抬头,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孙女婿! 将军竟然自称孙女婿! 也就是说,将军承认少夫人是将军夫人了! 天! 那他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讨好少夫人,在少夫人那里蹭吃蹭喝了? 江总管脸上堆满了笑,立刻点头:“是是是,等天亮了,奴才就带着帖子去请赵大夫。” 赵大夫可是京城医术最好的神医,有赵大夫出马,想来宁老夫人的病不会有大碍。 第二日,江总管亲自去请赵大夫,却一脸匆匆的赶回了将军府。 他正想找厉云深汇报,厉云深却已经上朝起来,他只得疾步走到正居堂去汇报。 厉老夫人虽然不怎么喜欢管事,但外面的大事已经传了进来。 张妈妈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下人们正眉飞色舞的说着:“老夫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一首打油诗,说的正是那宁家的当家夫人宁汪氏,说她狼心狗肺,不慈不孝,说她人面兽心,蛇蝎心肠。宁老夫人都快病故了,她竟都不去请大夫入府里看病,这是生生要逼死宁老夫人啊。” 这件事,前些日子厉老夫人就听宁晚清提起过,她自知内宅斗争的阴私,却怎么都没想到,汪氏竟当真做到了这个程度,实在是令人心寒。 她皱眉:“此事是宁家之事,怎的会全京城人人皆知?” “先是京中的乞儿唱了些打油诗,接着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开始说这件事,然后慢慢的就传开了。”杨妈妈低头道,“还有宁家的下人作证,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老奴听说,宁家已经闭门不出了。” “何止是闭门不出!”江总管走进来,抹了抹额上的汗,“听说宁太傅被御史大人在朝堂之事大告一状,以往和宁太傅政见不合的人全都站出来参了一本。此事是听朝的小太监传出来的,还不知道皇帝陛下要怎么发落宁太傅呢。” 大宇朝格外注重孝道,若是此事板上钉钉,宁太傅估计会脱一层皮。 厉老夫人皱起眉:“看来宁家是得罪了人,这是有人故意要摆他一道。不过,他若是没有短处,别人也摆不上这一道。江总管,派人去外面听着消息。” “是。” 江总管连忙应下。 第83章 宁家大乱 “太傅府,宁汪氏。 家有老母病卧榻。 老母病时无人问, 汪氏病倒全家忙。” 一首朗朗上口的打油诗传遍整个京城,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谈论。 宁家的大门口围了许多寻常的老百姓,还有许多胆子大的人爬上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上,张望着宁府里的情况。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来。 一群喜欢看热闹的老百姓立刻让出两条道,嘴里却也没闲着。 “回来了回来了,宁太傅回来了,啧啧,原来不孝子是长这样的。” “以前听说宁太傅学富五斗,是当朝太子殿下的老师,读了那么多书,怎么连孝顺都不知道,难不成,读进去的书都被狗吃了?” “哎哎,别说了,快看,宁太傅脸色好难看,肯定是被皇帝训了,活该!” “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孝顺的人,就该被狠狠骂一通!” 一个小乞丐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捏着鼻子说道:“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人家宁太傅一生学富五斗,两袖清风,是真正的大太傅,值得每个读书人尊敬!只是宁太傅两袖清风,太穷了,所以受制于人!知道吗,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的人,是宁太傅的续弦,汪家的那个二小姐!啧啧,听说汪氏和宁老夫人一向不和,这一次是故意把宁老夫人往死里整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媳妇!” “宁太傅太惨了,宁老夫人悲矣!” “宁太傅居然惧内,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在宁振博的耳边炸开,他刚刚上朝,莫名其妙就被几个御史参了一本,接着,平常跟他不对付的人,也纷纷上奏说他不慈不孝,说他白担了当朝太傅的名号……明明只是汪氏随便拿来威胁宁晚清那丫头的几句话,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得皇帝的面前去,搞得人人皆知。 一回府,一大堆老百姓就围在宁家门口看他的笑话,他恼怒的拂袖:“都给我滚!” “宁太傅这是恼羞成怒了呢!” “可不是,家里的母老虎打不过,只好骂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了!” 那些人不敢再挑衅明显处于崩溃边缘的宁振博,一哄而散了。 然而,宁振博的怒火却已经冲破了头顶。 “啪——!” 清脆的一耳光直接摔在了汪氏的脸上。 宁雅然吓了一大跳:“父亲,您这是干什么,母亲焦心等您回来,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你也来指责我的不是?”宁振博一把将宁雅然给甩开,“给我滚出去,否则连你一块骂。” 宁雅然从未见过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得缩着脖子就跑了。 汪氏捂着自己的脸抬起头,怒道:“宁振博,你疯了,你居然敢打我?” “你汪家一门出了两个文臣,也不过官拜二品,汪氏,你凭什么在我宁家耀武扬威?”宁振博还是将那些老百姓的话听了进去,怒不可遏的道,“我宁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给我做主,从今以后,让卫姨娘管家,你给我闭门思过!” 卫姨娘是宁振博的宠妾,这么多年和汪氏斗的天昏地暗。 她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宁振博,你在外面受了气就往我身上撒,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要不是你,我会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宁振博揪住汪氏的领子,“皇帝陛下下令,让我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让你掌着宁家,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汪氏,我宁家都被你给毁了!” 今晨京城发生的事情汪氏也有所耳闻,她并不觉得有多严重,准备等宁振博回来了再商量对付那些乞丐,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已经捅到了朝堂之上。 她吓得也顾不上自己挨了一耳光的事了,连忙道:“老爷,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啊,我拿母亲的命威胁宁晚清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不也没说什么吗?再说,母亲大病,我也给了不少好药材,我身边的嬷嬷懂医理,还去给母亲把了脉的,该做的我都做了,还想让我怎么样?” “你的嬷嬷懂个屁!”宁振博恨不得把汪氏给掐死,“现在!立刻!马上!声势浩大的给我去外面请大夫回来!请最好的大夫!买最好的药!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如果母亲的身体出了任何纰漏,我头上的乌纱帽就会被摘了!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汪氏脸色煞白:“怎么会这么严重?” “当朝皇帝陛下最重孝道,连父母都不孝顺的人,皇帝陛下根本就不会允许其入朝为官!”宁振博的袖子狠狠一挥,“汪氏,这件事都是你造成的,你不给我处理好,我休了你!” 一想到那些老百姓议论的话,宁振博简直火大,说他不孝顺就算了,居然说他惧内。 他让着汪氏不是因为他害怕汪家,而是懒得跟妇人计较。 没想到,传出去竟这般难听! 而汪氏,气的眼泪都出来。 她把心尖上的闺女嫁给太子,又不遗余力的帮太子拉拢厉家,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宁家!她一心一意为宁家谋划,到头来出了事,却全都让她兜着! 竟然想休了她! 她可是太子妃的亲生母亲,她看谁敢休了她! 她怒气勃发,正要发作,门口的小厮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老爷!夫人!将军府的江总管带着东街医术了得的赵大夫登门来了!” 什么?! 汪氏和宁振博均是一愣。 因为将军府没有正经的女人主人,所以将军府的江总管经常在外走动,各家的夫人都是认识这位江总管的,他可是厉家的老奴才,是厉云深的心腹……他带着赵大夫登门,那岂不就是厉云深授意的? 厉云深给宁家请大夫? 难道,宁晚清那个小贱人真的把厉云深的心给笼络住了?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宁家苛待宁老夫人的事传的满城皆知,而风口浪尖上,厉家却送来了神医。 这就等于,宁家的脸被将军府踩在了地上践踏! 以后,宁家在将军府诸人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 宁振博气的几乎吐血,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在了汪氏的脸上。 第84章 贱妾知道错了 将军府的主院景致很好。 夏末初秋的季节,气温还没有降下去,微风夹着丝丝凉意吹过来,宁晚清躺在树荫下的软塌之上,只觉得惬意极了。 柳儿还在汇报着今日的所见所闻:“少夫人,您是没亲眼瞧见宁家被围观的盛况,奴婢经过的时候,连太傅府门口的两座石狮子都看不见了,上上下下全是人。宁太傅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那些胆子大的老百姓们还在说风凉话,把宁太傅气的脸都青了,把围观的人全都赶走了……奴婢也不敢多留,这才回来了……不过,奴婢听人说,宁太傅确实是惧内,府内诸事全都由宁夫人掌管,宁太傅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否则也不可能让宁老夫人病成了那般都不请大夫……” “柳儿,慎言。”绛鸾抬眼,低低的提醒了一句。 柳儿这才反应过来,她嘴中那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宁太傅,正是少夫人的亲爹。 她连忙缩了缩脖子道:“少夫人,是奴婢太放肆了,奴婢该死!” 宁晚清闭着眸子,面上没什么表情:“继续说。” 柳儿这才高兴起来,这件事是少夫人亲口命令她去办的,她办的如此漂亮,少夫人又怎么会怪她呢? 况且,少夫人费尽心思暗中算计了一把宁家,由此可见,少夫人根本就巴不得宁家垮了,才不会在意她对宁太傅不敬呢。 “奴婢还听说,宁太傅和宁夫人还没来得及请大夫,江总管就带着大夫登门了。”柳儿眉飞色舞的说道,“江总管带的是东街的神医赵大夫,赵大夫脾气古怪,很少出诊,想必江总管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今儿京城的百姓都说,宁太傅和宁夫人冷血无情,却生出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儿,也就是少夫人您。” “还有还有……”柳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又道,“之前全京城的人不都说少夫人您嫁进将军府后,就成了怨妇,不得将军的宠爱么……如今将军府亲自给宁老夫人请大夫,无疑是在那些人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少夫人,如今将军解了您的禁足令,又让您搬回了静心院,还为您解决宁家之事,将军这是回心转意了呢……” 宁晚清的眼眸却倏然睁开:“将军给我祖母请了大夫?” 柳儿点头:“江总管亲自带赵大夫上门的。” 宁晚清皱眉思忖着。 将军府带着太医造访宁家,这一巴掌不仅仅是扇在那些嘴碎的人的脸上,更是打在了宁家所有人的脸上。 宁家人觉得她无用,觉得她存在感低,觉得她不会引起人的注意,这才将她嫁进将军府当棋子,然而,如今这颗棋子,却能让将军府出面请太医,让宁家下不了台。 这样一来,恐怕宁振博和汪氏要恨死她了。 不过,她不在乎。 他们拿宁老夫人的命来威胁她,她不过是让宁家损失了一点点名声而已,这又算什么? 如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甚至还闹得朝堂上去了,她就不信汪氏胆大包天敢再对宁老夫人动手! 宁晚清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皱紧的眉头却还没有松开。 江总管带着赵大夫去宁家,是厉云深授意的,还是厉老夫人吩咐的? 厉云深一直怀疑她和宁家有勾结,不太可能帮她这一把……倒是她上次在厉老夫人那里哭诉了半个多时辰,厉老夫人的心都被她哭软了,肯定是厉老夫人做主请的太医! “灵雾,装一些糕饼,随我去一趟正居堂。” “是。” 灵雾麻利的将几种不同的点心装盘,放进食盒里,规规矩矩的跟着宁晚清朝正居堂走去。 还没进去,宁晚清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周姨娘说话的声音。 “老夫人,贱妾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周姨娘拿着帕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贱妾也是为了为将军府开源,这才猪油蒙了心拿银子去放高利贷……老夫人,贱妾错了该受惩罚,可是也不能因为贱妾受罚就让老夫人您受累啊……您都十几年没管府内庶务了,贱妾听说这段时间您每日看账册都要看到深夜,贱妾闻之,实在是羞愧异常。老夫人,贱妾自知再没有资格接管府内大权,可,贱妾实在不忍心看着老夫人受苦,请老夫人给贱妾一个为您分忧的机会……” 厉千钰站在旁边,低低的道:“祖母,姨娘这些天日日反省,真的是知道错了,祖母能不能给姨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厉老夫人揉了揉眉心。 这段时间,她管理着偌大的将军府,确实是心力交瘁,若不是杨妈妈和张妈妈替她分忧,她恐怕早就累病了。 可是周姨娘竟敢拿着将军府公中的银子去放贷,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若是她再把管家之权交回去,哪天厉家的祖宅被周姨娘抵押出去了恐怕她都不知道! “老夫人,贱妾真的知错了,贱妾再也不敢了……” 周姨娘掌家接近二十年,早就尝到了甜头,这阵子不管家,下人狗眼看人低,一个个的给她脸色看,她简直是受够了! 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一定要把管家权要回来! “祖母。” 就在几人对峙之间,一道清丽的嗓音传来,众人抬头,就见宁晚清唇角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孙媳做了一些糕饼,酥脆爽口,祖母先尝尝。”宁晚清将食盒揭开,端了一碟子放在厉老夫人的面前,笑着道,“不管有什么事,都等吃饱了再说。” 没有人会跟吃的东西过不去,尤其是好吃的东西。 厉老夫人吃过几次宁晚清送来的东西,早就知道这个孙媳确实是擅厨,这其貌不扬的点心,比她在宫宴上吃过的还要酥脆可口。 吃完了一小块,厉老夫人心中的火气才散去了不少。 她端起青瓷茶杯,目光沉然,淡淡的开口道:“宁氏,你是将军府明媒正娶抬进来的将军夫人,对于将军府掌家之事,你有何看法?” 第85章 大胆的想法 厉老夫人的话一问出口,厅堂里就安静了一瞬。 宁晚清嫁进将军府一年多,等同于隐形人,虽然近段时间存在感强了不少,但依然没资格管理这偌大的将军府? 周姨娘有些害怕厉老夫人病急乱投医,连忙道:“少夫人什么都不懂,怎么管的好将军府……” “我让你回话了吗?”厉老夫人一记冷眼扫过去,“你的账,等会再跟你算!” 宁晚清的目光扫过厅内的几人。 有周姨娘和厉千钰母女,以及始终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表小姐顾烟夕,还有老夫人的几个心腹嬷嬷…… 她沉吟道:“祖母,孙媳有个大胆的想法。” 厉老夫人点头:“说。” 宁晚清缓缓开口:“京城的深宅府邸,大多是由当家夫人当家,按照咱们将军府的情况,当家之人要么是祖母,要么是母亲,要么就是我。” 她话说到这里,周姨娘不由咬牙切齿。 宁晚清这个小贱人,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要掌家! 真以为掌家是这么好掌的吗,不碰你个头破血流我就不姓周! 周姨娘恶狠狠的咬着牙齿,直到厉千钰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才将自己狰狞的表情收了回去。 “但是——”宁晚清话锋一转,“祖母年纪大了,再掌家对身体是极大的摧残,而母亲早已选择青灯古佛不问世事,让母亲来处理将军府的庶务也不合适,至于我——” “祖母应该知道,孙媳出生后亲生母亲就去世了,我虽是宁家嫡长女,但事实上,嫡女该学的东西我一概不知。”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若是让我来掌家,将军府公中的银子怕是都要被我给掏空。” 厉老夫人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若是宁氏趁机要求掌管厉家,恐怕她也要容不得如此蹬鼻子上脸的孙媳妇,好在这个宁氏有自知之明。 “将军府的家眷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可以管家的人。”宁晚清的脸上又染上了笑意,“比如说厉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千钰。” 听到自己的名字,厉千钰连忙惶然的摇了摇头:“大嫂,我什么都不会……” “祖母,将军府从来都没有嫡庶之别,千钰虽是庶女,但其实也是照着嫡女在养。”宁晚清转向厉老夫人道,“嫡女日后出嫁,除了相夫教子,也要掌管内宅,千钰如今十三岁,学一些管家之权日后一定用得上,祖母,您觉得呢?” 让年仅十三岁的千钰来掌家? 厉老夫人愣了一下,目光在厉千钰身上扫了扫。 虽然千钰是照着嫡女的气派在养,但千钰确实是从小在周姨娘身边长大的,那通身的气派比起正经的嫡女,终究是差了一截…… 让千钰管家,总感觉不是件靠谱的事…… 然而周姨娘却早就乐开了花,她就知道宁晚清这个小贱人没本事毛遂自荐,虽然最终管家的不是她,但是她的女儿啊,千钰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最后怎么管,还不是由她说了算? 想到这里,周姨娘愈发兴奋:“老夫人,这些年贱妾掌家之时,总会带着千钰在一旁见习,很多事情她其实都会,只是没有实际操作过,请老夫人相信千钰,她一定不会辜负老夫人的期望,一定能把这个家给当好的!” “姨娘……”厉千钰的脸都白了,“祖母,我真的不会,什么都不会……说起掌家之事,烟夕姐姐比我懂得都多,还不如让烟夕姐姐来掌家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顾烟夕微微屈膝道:“千钰妹妹,虽然我住在厉家,但我姓顾,哪有让外姓人掌家的说法……” 厉老夫人沉着眉,目光在厅内的几个人身上扫了扫。 让千钰掌家,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但千钰年纪小,又唯周姨娘的话是从,必须得想个法子杜绝周姨娘插手掌家之事…… “千钰,以后由你来管理将军府庶务。”厉老夫人缓声道,“烟夕,虽然你不姓厉,但在厉家住了十余年,厉家上上下下的情形你也清楚,在管家之事上,你多多协助千钰。” 顾烟夕完全没料到这件事自己也有份,她强压下心中的惊喜,福身道:“老夫人,烟夕一定尽力。” 然而厉千钰却苍白着一张脸:“祖母,我真的不会……我怕搞砸了……” 周姨娘在她的胳膊内侧狠狠地掐了一下:“你不会,我教你,有什么好怕的……” “周姨娘,在你放出去的款子未收回来之前,你好好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厉老夫人威严的道,“掌家之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周姨娘听明白了,这是老夫人的警告,若是她无视警告,非要插手千钰管家,恐怕这个闭门思过的时长还会被无限期延长…… 思及此,周姨娘只得道:“贱妾知道了。” 厉老夫人又缓缓道:“千钰,你初掌家,先管管采买和库房,其余的各项庶务我会让杨妈妈协助江总管打理好。” 厉千钰知道木已成舟,只得福身应下:“是,祖母,千钰会尽力的。” 这件事说完,厉老夫人悬在心口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她本想将话题带过去,回头,却见宁晚清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的喝着茶,面色平静,眸光澄清,仿佛对这一切浑然不在意。 她的不争不抢,与周姨娘的胡搅蛮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让厉老夫人生出了几丝欣赏。 “宁氏,既然你擅厨,那这段时间厨房之事暂时交给你来管。”厉老夫人缓声开口道,“别对我说你不懂,一个能将吃食琢磨透的人,对厨房那寸方圆之地的事情应该比我清楚。” 宁晚清不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出,她就该晚点来的…… 厨房的事情她当然清楚,可也最复杂不是么? 她一个迟早要走的人,真不想趟这个浑水…… 听到厉老夫人将厨房划给了宁晚清,周姨娘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吃穿住行,吃是排在第一位的,光将军府厨房的采买油水,那就是别处的两倍……这让她怎么甘心将厨房的油水让给宁晚清? 第86章 贵客登门 周姨娘想发作,却被厉千钰生生给按住了。 “姨娘,求求你消停一下……”厉千钰小声哀求道,“惹怒了祖母,姨娘这辈子就别想沾手掌家之权了……” 周姨娘怒气冲天的将不忿压了下去。 好,就当是为了千钰,这口气她忍下了,但是,她一定会让宁晚清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周姨娘转眸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顾烟夕,这位表小姐的野心可不小,她也得防着! “好了,都散了。” 厉老夫人脸上有些倦意,阖着眼眸挥了挥手。 宁晚清站起身,屈膝道:“祖母,孙媳过来,其实是想道一声谢。” “哦?”厉老夫人皱眉。 “孙媳上次走投无路来找祖母求助,祖母不仅给宁老夫人送去了人参灵芝,还让江总管请了东街的赵大夫上门治病,孙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 厉老夫人睁开了眼睛:“你是说这件事啊,赵大夫是深儿派江总管去请的,你谢错人了。” 是厉云深? 赵大夫是厉云深请去宁家的? 宁晚清愣了好几秒钟,这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哟,原来赵大夫是将军派人去请的,少夫人不知道此事啊。”周姨娘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我就说嘛,上次少夫人回府探望宁老夫人之时,不就知道宁老夫人病危么,怎么赵大夫今儿才登门治病,原来,少夫人根本就没打算请大夫呢。也是,宁太傅冷血无情,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冷血之辈……” 顾烟夕柔声的开口道:“宁老夫人有儿子有女儿,又有好几个孙女孙子,这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表嫂头上。” “哼,宁家一大家子人,没想到一个个都狼心狗肺,家中的嫡子嫡孙不顾念病危的祖母,嫁出去了的女儿孙女更是事不关己,我看哪,这宁家迟早会落败。”周姨娘冷冷的嘲讽着,“少夫人,宁家是你的娘家,到时候宁家垮了,你唯一的靠山可就没了……” 这话语里,全都是幸灾乐祸。 宁晚清却淡淡的扬眉笑道:“周姨娘此话说的正理,不善不慈不孝不敬之人,就该被人唾弃,就该家族落败,就该落进尘埃,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你!”周姨娘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急败坏道,“你可是姓宁,身上流着宁家的血,如此言论,只会让人瞧不起你。” “我不在意。” 宁晚清淡淡的站着,目光澄澈宁静,仿佛哪怕此时刀劈在身上,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厉老夫人看着她,心中微微震动。 这该是对宁家有多大的仇,才会当众说出如此言论。 这个宁氏,怕是早就与宁家撕破了脸,至于宁家和太子的勾结,宁氏恐怕根本就不屑参与…… 从正居堂离开,宁晚清的心却不轻松。 她虽然来这个时代的时间并不长,但也知道,那位赵医生是出了名的神医,皇帝陛下屡次下旨让他进宫当御医,都被他给拒了。 一个连圣旨都敢违抗的大夫,可想而知脾气是有多么的古怪,然而,厉云深却偏偏请动了他,还让他主动登门,给宁老夫人治病。 这是一份恩情,她必须得亲自过去道谢。 可是—— 宁晚清咬着唇,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红云。 昨天晚上她洗澡时,那个男人闯进来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昨夜那么尴尬,让她怎么再去找他道谢…… 算了,离昨天那一幕过去已经十个多小时了,她应该忘掉,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宁晚清打定主意,走进厨房开始做点心。 对她来说,最好的谢礼,就是用心制作出来的美食…… 与此同时。 将军府有贵客登门。 “厉哥,你的将军府可真气派。” 穿着玄色袍子的少年跨进门,目光四处乱看。 “我奉父皇之命特意来看老将军,厉哥快带我过去。” 厉云深目光深沉的站在一边:“九殿下,这边请。” 来人正是萧勋,他低调的穿了一身玄色衣袍,看起来与九皇子这个身份相去甚远,只是他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和太监,让人远远一见就知道他身份尊贵。 厉云深走在他的身侧,领着他一路朝正居堂走去。 厉老夫人得知九皇子驾到,连忙出来迎接,萧勋却摆摆手,腼腆的笑道:“若是让老夫人劳顿,那父皇肯定会怪罪于我,我只是来探望一眼老将军,老夫人不必多礼。” 九皇子才十五岁,唇红齿白,笑起来与隔壁家的少年没什么两样,他自身又没什么架子,这么一说话,厉老夫人的心也放了下来,笑道:“承蒙皇帝陛下惦记,老将军一切都好,只是他习惯午睡,恐怕一时半会不会醒,九殿下不如留在将军府吃个便饭?” 萧勋立刻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厉老夫人笑着引路道:“那九殿下先去偏厅坐一会,老身这就让人去准备饭菜。” “不了不了,我就在老将军的住处走一走。”萧勋一脸笑盈盈的,“父皇肯定会对老将军如今的生活状况感兴趣,我多看一些,回宫了也有话汇报,免得一问三不知又被父皇责怪。” 厉老夫人没有多想,点头道:“那深儿,你领着九殿下在院子里转一转。” 厉云深领命,带着萧勋走进了厉老将军平时吃住活动的小院子。 一走进去,萧勋就开始东张西望,每路过一个小厮侍卫,他都会盯着那人看许久,接着脸上便会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 “九殿下此次前来,怕不仅仅是为了探望微臣的祖父?”厉云深沉缓的开口道,“九殿下到底想做什么,不如明言?” “我……”萧勋摸了摸鼻子,“厉哥,你别喊我九殿下了,太生分,就叫我阿勋,跟小时候一样。” 厉云深沉凝道:“如今早已不是小时候,礼不可废。” 萧勋不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所有人都会尊称他一声九皇子,明明所有人都围在他的身侧,可是,他却觉得孤独。 唯一不孤独的岁月,那便是幼年时和伴读念书习武的日子。 厉哥是他伴读中最厉害的人,以前厉哥会喊他一声阿勋,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听不到任何人喊他阿勋…… 他是皇子,父不是父,兄不是兄,更遑论朋友…… 他太孤独了,所以才利用探望厉老将军的借口出宫,来找他唯一的朋友,阿清。 第87章 对他而言很重要 萧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纤瘦柔弱的身影。 眼看着日头西斜,天色就要暗了,他的眉宇间不由浮上了一层焦色。 他是未成年的皇子,住在宫内,出宫一趟很是不易,这一次没见到阿清,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九殿下,请移步花庭用晚餐。” 厉云深淡淡的在旁边说了一句。 萧勋攥着自己的手指,白净的脸皱成一团。 将军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要找一个小厮并不容易,算了,他还是找厉哥求助……若是厉哥知道他和阿清是朋友,说不定还可以趁机帮阿清赎身…… 想到这里,萧勋转过脸,正要说话,鼻尖忽然就嗅到了一股香味。 他的眼眸徒然睁大。 这气味,不就是在京郊后山上,阿清烤野兔时发出的香味么? 阿清就在将军府! 萧勋拔腿就跑,循着香味一路朝静心院奔去。 厉云深皱着眉,也跟了上去。 他虽然不知道九皇子大驾光临的真实目的,但此时也算是看明白了,九皇子是来将军府找人的,只是暂时不知道是找谁…… 越是靠近静心院,那香味越是浓郁,萧勋的一颗心狂跳不已,直接冲到了院子的门口,然而,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却横起手臂拦住了大门。 “厉哥,快让我进去,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萧勋转头对厉云深道,他漆黑的眸子里放出亮光,仿佛天上璀璨的星月。 这个排行最末的皇子,年纪最小,存在感也最低,从不得皇帝陛下的宠,他所有的才华便埋没在了深深宫墙之中,眼眸从此也变得黯淡无光。 这还是时隔许多年后,他第一次看到九皇子露出如此神色。 九皇子要找的人,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厉云深的神色放缓了许多,挥挥手:“让九殿下进去。” 门口的侍卫放下手臂,萧勋慌不择路的冲了进去,他循着香味,跨过二门,绕过花庭,穿过长廊,然后,站在了厨房面前,这里,来来往往全是人。 “阿清!” 萧勋也不知道人是否在这里,扯开嗓子就喊了一声。 正在忙碌的丫环婆子都吓了一跳,回过头,只看到一个尊贵的少年站在院子里,只是她们不认得,便也不知道如何行礼。 众人一抬眸,就见厉云深也走了过去,纷纷屈膝:“见过将军。” 萧勋喊了一嗓子,无人应答,他有些焦急的抓住了厉云深的手臂:“厉哥,你快帮我问一问,这里是否有个叫阿清的人?” 阿清! 厉云深的眸色早就变得冷彻如寒霜。 那日他去太子府接人,就看到宁晚清那个女人和九皇子交头接耳在说些什么,他本没当回事,没想到,那女人竟勾的九皇子亲自找上门来了。 他真是小瞧了她的本事。 “阿清,你在哪里阿清,我是萧勋,我来找你了!” 萧勋的声音在厨房四周回荡。 正在厨房烤猪排的宁晚清手一顿,眼中透出了浓浓的不可置信。 这个声音……不是九皇子的声音吗? 萧勋那家伙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她假扮小厮混出将军府的这件事好容易蒙混过关,这家伙一来,她又得被打回原形! 宁晚清简直欲哭无泪,她把手中的活扔给绛鸾,猫着腰朝厨房外悄悄的走去。 厉云深眸色一沉,淡淡的道:“九殿下,将军府没有叫阿清的人。” “不可能,他说他在将军府当值,在厨房打杂,他不会骗我的。”萧勋固执的道,“他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一定要找到他。” 他说着,抬步朝厨房走去。 厉云深横臂一伸:“九皇子,厨房乃油烟脏污之地,还请留步。” “厉哥,我一定要找到他……”萧勋低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如果找不到他,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朋友了……厉哥,你帮我找一找好吗……” 厉云深看着他,抬眉看向周边跪着的丫环婆子:“可有谁认识阿清?” “没有,奴婢不知道有阿清这个人。” “奴婢也不认识什么阿清……” 众人纷纷的应道。 失望在萧勋的脸上蔓延:“厉哥,你再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你们将军府有没有下人被发卖出去,卖到哪儿了还记得吗?” “那个叫阿清的人,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是。” 厉云深又问:“他于你而言是什么?” “是朋友,是兄弟,是可以信任的人。”萧勋一字一顿道,“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厮,但我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放松,没有尊卑之别,没有等级之分,那种感觉可遇不可求。” 朋友。 兄弟。 厉云深点头:“如果我找到了他的下落,一定派人告诉你。” 萧勋却摇摇头:“厉哥,你闻到烤肉的香味了吗,这一定是出自阿清之手,你快去问问谁在做烤肉,就算不是阿清,也一定是和阿清认识的人,问一问就能知道阿清在哪里……” 他说着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厉云深的目光扫去,就看到厨房门口的角落里,躲着一个人。 那不是宁晚清还能有谁?!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在这里! 厉云深不动声色的拦在了萧勋的身前:“九殿下,微臣一定会帮你把人找到,不急在这一时。” “好香……”萧勋拼命地嗅着,“烤出来的肉一定很好吃……” 厉云深带着萧勋往外走,还不忘吩咐下人:“把厨房最好的菜端上来,一样都不许少。” “是。” 下人连忙领命。 宁晚清瘫坐在厨房门口,大口的喘气。 刚刚……还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被萧勋那家伙给看到了! 萧勋是九皇子,如果那家伙铁了心要找她,她肯定逃不掉……还不如主动现身。 可是厉云深…… 宁晚清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那个男人刚刚的语气好像挺软的,似乎也被萧勋的执着给打动了,应该……或许……大概不会生气的? 想到这里,她立马站直了身体,转身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第88章 能不能别这么凶 花厅。 萧勋坐在餐桌边,焦心的等待着美食呈上来。 厉云深的心口莫名就升起了一丝不快,那女人是他的夫人,九皇子却比他先一步尝到了她烤肉的手艺,这种滋味还真有些不好受。 “唔,好香,来了来了……”萧勋抬眸看向远处越走越近的丫环小厮,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厉哥,你在将军府每天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烤肉,等会可不要跟我抢,我这次吃了,下次想吃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 厉云深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九皇子好歹还吃过一次,他这才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比他在军营时烤的野味香多了,他不会抢,但也不会让…… 下人将一盘烤鸡刚放在餐桌上,萧勋卷起袖子就想将鸡腿给扯下来,然而,那下人却突然将盘子往边上移了一下,萧勋抓了个空,他皱眉,右手再次朝鸡腿抓过去,可是那盘子又往另一个方向移过去,就好像故意不让他吃到一般。 萧勋不由恼了:“厉哥,你们将军府的下人也太……阿清!” 他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穿着灰扑扑小厮衣裳的宁晚清,惊得立刻站直了身体:“阿清,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久,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哼!”宁晚清却故意轻哼一声,“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站在这里都好久了,你的眼里只有烤鸡,哪有我这个好朋友……” “阿清,还不是因为你烤的烤鸡太香了,我又饿坏了,这才没看到你。”萧勋走过去,两只手按住了宁晚清的肩膀,目光里满是亮光,“我还在想,如果你被将军府卖出去了,我该怎样找到你……反正,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把京城翻过来,我也一定要跟你见上一面……” 宁晚清的心口微微震动,她没想到,萍水相逢,竟能让萧勋待她至此。 她正要说话,餐桌边的厉云深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咳。” 他淡淡的咳嗽了一声,迈步过来,不动声色的就撞开了萧勋按在宁晚清肩膀上的手,目光冷沉道:“九殿下,烤肉要冷了。” “哦哦,赶紧趁热吃烤肉。”萧勋连忙点头,拉着宁晚清也坐了下来,“阿清,快坐下来一起吃!” 宁晚清看都不敢去看厉云深的脸色,她干巴巴的摸了摸鼻子道:“九殿下,尊卑有别,奴才站着伺候您和将军用餐就好。” 她拿起一把匕首,将烤鸡切开,飞快的将肉片切下来放进盘里,蘸好了酱,又恭敬的放进了那两人的碗底。 萧勋本来很期待吃这刚出锅的烤鸡,可是他自己坐着,阿清却站着,他们明明是朋友,却一个坐一个站,尊卑立显……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他扭头看向厉云深:“厉哥,就让阿清跟我们一块吃,就一次,好不好……” 厉云深声音冷沉:“没听到九殿下的吩咐吗,坐下。” 他的话,透着寒意,让宁晚清的身体不由一抖。 完了。 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生气了,而且是生大气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写一封信让灵雾偷偷塞给萧勋,这样就不用承受厉云深的怒火了。 哎,也不对,古代私下传书,等同于私相授受,若是被发现,她恐怕要被浸猪笼…… 宁晚清的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念头,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厉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凶?”萧勋皱眉低声道,“阿清胆子小,禁不住吼,以后厉哥能不能对他宽厚一些……实在不行,厉哥可以把阿清给我,让他跟着我……” 凶? 他这就叫凶了? 亲眼看着自己的夫人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他还没发怒呢,这就凶了? 厉云深冷笑一声:“阿清,你想跟着九殿下吗?” “不,不想……”宁晚清将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奴才是厉家的奴才,只想伺候将军,哪也不想去……” 萧勋看着她有些害怕的样子,心口突然一揪:“厉哥,你这分明是恐吓,你用这种语气说话,阿清怎么敢说愿意跟我走?阿清,如果我要你跟着我,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宁晚清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敢去触及,只得强扯起一抹笑看向萧勋:“九殿下,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就该是平等的,如果我跟在你身边,那与你身边的奴仆丫环小厮又有何异?” “你跟他们不一样。”萧勋白净的脸上全是诚挚,“你不是奴仆,是我的朋友,会跟我同吃同住,一同念书,一同习武,我有的你都会有,我的吃食分你一半,我的床也分你一半,我们不分彼此……” “……” 宁晚清简直都要被感动哭了。 如果她不是个女人,如果她不是厉云深的妻子,恐怕她真的要动心了…… 可惜了。 “九殿下,对不起。”宁晚清叹了一口气,“我希望我们的身份是割裂的,是没有任何关联的,不然我在你面前永远低一头,我不希望最后我们的朋友关系变成一个虚有的名词。” 萧勋的情绪格外低落。 他拧眉,静静地想了一会,那些幼时跟他玩闹的同伴在长大之后,好像确实是渐行渐远,就因为他九皇子这个身份…… 他妥协的道:“好,阿清,我也不逼你,我有时间会经常来找你的。” 宁晚清不由苦笑:“你要念书还要习武,时间肯定安排不过来,就别特意抽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再说,我每天也忙……” 她不忍去看萧勋失望的神色,笑着夹了一块烤鸡放进他的碗底:“来,吃烤鸡,我亲手烤的呢,可香了,你多吃一点,再聊下去都要冷了……” 烤鸡完美的堵住了萧勋的嘴。 宁晚清松了一口气,然而,她却敏锐的感觉到,旁侧有一个更不好搞定的人。 她讪讪的笑了笑,夹了一块烤鸡过去:“将军请慢用,有什么事,咱们等会再说,呵呵……” 厉云深也从不会跟美食过不去,他拿起筷子,将烤鸡放进了嘴里。 第89章 你吃醋了吗 一只烤鸡两个大男人吃,很快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萧勋满足的抹了抹嘴:“阿清,这只烤鸡实在是太好吃了,早知道今天会吃到你亲手烤的鸡,我就该带酒过来,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酒,乃是人生一大乐事。” “那你下次来,我请你喝桂花酿。”宁晚清下意识的就接话道,“前阵子我酿了好几坛子的桂花酿,埋在桂树底下,最快三个月就能喝了,到时还请九殿下赏脸。” “阿清酿的桂花酒一定跟旁人酿的不一样,我很期待。”萧勋眼中莹光浮现,“桂花秋风一杯酒,深宫夜雨候三月。阿清,三个月后,我再来同你一起吃肉一起喝酒。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宫了。”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舍。 宁晚清忽然也有些低落起来:“我送你出去。” 萧勋伸手就把她的肩膀揽过来,勾着她一同往外走:“阿清,你太瘦了,比我还要瘦,你得多吃点。” 宁晚清被他勾在肩膀的夹缝中,很是汗颜,她连忙抽身出来:“我这样挺好的,倒是九殿下,你该多吃点,多长点肉,这样看起来才会有安全感。” 萧勋却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瞧瞧你,肉都捏不起来,等会我派人给你送些补品过来,希望下次见你,你能长胖点,再长高点,你这瘦竹竿的样子,我甚至有些担心你以后娶不到媳妇。” “这个、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宁晚清甚是无语,推着萧勋往外走。 “好了好了,天都黑了,你再磨蹭下去宫门都要落锁了。” 萧勋回过身,漆黑的瞳仁深深地看了宁晚清好几眼,这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宁晚清的一颗心才算是真正放进了肚子里。 “还看?” 男人冷冽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炸响。 “是不是后悔嫁给本将了?想转头投入九殿下的怀抱?” 宁晚清一脸莫名,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酸溜溜的? 一些话也就不受控制的问了出来:“将军,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吃醋了?” 吃醋?!! 厉云深倏然眯起了眼眸:“脸皮可真够厚的,竟然会认为本将会吃你的醋!” 宁晚清弯起唇露出笑容:“没吃醋就好,不然我还以为将军喜欢上我了呢。” 厉云深看着她璀璨如珠的笑脸,这样的绝色,让他想到了月光和雪光,她的颜色甚至不输于这两样美色。 明明,她穿着灰扑扑的小厮装,脸上抹了一层灰,连是男是女都看不真切……可他却偏偏看到了她眼眸深处的莹光,让他的心口蓦然一震。 吃醋…… 刚刚看到她和萧勋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心口浮上来的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就是吃醋吗? 难道,他开始在意这个女人了…… 他怎么可以去在意这个女人…… 厉云深的神情变幻莫测,目光时而悠远,时而震动,又时而茫然…… 宁晚清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她顿了顿,神色认真的道:“今日宁家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谢谢将军特地为我祖母请了赵医生看病,我无以为报,只能做一顿美食当做谢礼,好在刚刚九殿下只吃了一只烤鸡,厨房里还有好多好吃的饭菜呢,将军快随我过来。” 厉云深收了所有的思绪,跟在她身侧,淡淡的道:“九殿下待你真诚,愿意将所有的东西都分你一半,你却只给他吃烤鸡,本将真替九殿下不值。” “哎,九殿下怎么能跟将军你相提并论呢?”宁晚清顺着老虎的毛摸,“将军赫赫威名,令我崇拜不已,别说是一顿饭菜,让我天天为将军洗手作羹汤,我都甘之如饴。” 她的话,果然让厉云深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唇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宁晚清继续再接再厉:“将军,今天这个事情实在是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九皇子会突然找上门来,我怕他一着急就派人搜查将军府,所以才冒险换了小厮的衣服出来……将军,我发誓,以后不经过你的允许,我再也不会用阿清这个身份跟九皇子见面了,将军快别生气了,来赶紧尝一尝我亲手做的什锦鸡丁,鲜嫩爽口,可好吃了……” 厉云深心口最后一丝不快消散的干干净净,他目光幽深的看着宁晚清的红唇一张一合,看着她藏在帽子里的青丝垂落下来。 那寥寥几根碎发落在她的耳际,被夜风一吹,随意的在她的锁骨处佛过。 那发丝就仿佛是落在了他的心尖上,勾的他心口发痒。 他看着她红唇张张合合,雪玉般腻莹的脖颈,圆润饱满的耳垂…… “将军,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宁晚清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看的心口发慌,吞了吞口水,才艰难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厉云深强按下腹部的燥热,冷然收回目光:“把脸洗干净,影响食欲。” “……” 宁晚清无言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刚刚竟然还以为是这个男人见自己长得太美,一时之间看呆了……却忘了,刚刚她在换上小厮装时,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层锅灰。 如果这个男人对着这样一张脸都能想入非非,只能说他眼瞎! 宁晚清飞快的跑回房间洗了一把脸,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又回到了花厅。 厉云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看着她走近。 一身海棠色的薄衫,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她的发间,耳垂,脖颈,手腕……都没有任何配饰,光溜溜的更显得她肤如凝脂。 但,身为将军夫人,这身装扮着实是太素净了一些。 “本将问你,这几日京城大街小巷的打油诗可与你有关?” 宁晚清的手指紧了一下,抿着唇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将军,没错,这件事正是我吩咐丫环去做的。上回将军陪我回宁家应该也看到了,我祖母病入膏肓,可是汪氏却连大夫都没请一个,我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气,才想到了这个下策。” “如果宁太傅和汪氏知道此事出自你之手,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第90章 最大的靠山 “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不怕。”宁晚清抿着唇,胸腔里忽然盘旋上一股不属于她的戾气,“我在宁家时,受尽汪氏的折磨,我以为我离开宁家后,从此以后天下太平,没想到,她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我的祖母身上。不管做这件事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去做,哪怕和宁家一起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后悔半分。” 说完这番话,宁晚清却在心底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这是属于原主的不甘和愤怒,如果原主早有这一股这样鱼死网破的勇气,又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厉云深看向宁晚清的眸色却变了。 他一度以为,宁晚清和宁家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哪怕宁晚清只是一颗可怜兮兮的棋子,那也是宁家的棋子,毕竟,她身上始终流着的都是宁家的血。 他离府四日,目的是给她制造机会,让她偷取他的密信送去给宁家。 可是,她却在这四日里,用了几十两银子,打了宁家一个措手不及。 她是宁家人,却费尽心思将宁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让宁家受人诟病,被人唾弃…… 这让他不得不相信,她真的不会背叛他…… “知道你为什么会嫁进将军府吗?” 厉云深忽然开口问她。 宁晚清愣了一下:“据说我的八字能压你身上的煞气,皇帝陛下才会为我们赐婚。” 厉云深冷笑:“又怎么会刚好是你?” “你是说——”宁晚清瞠大眼眸,“不会是宁家为了将我这个棋子的作用发挥的极致,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见男人缓缓点头,她眼中露出不可置信:“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被有心人在皇帝陛下面前告一状,那我不是完蛋了!这件事肯定是太子殿下和我爹琢磨出来的,一个是未来的皇帝,一个是未来皇帝的老师,皇帝陛下肯定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最后倒霉的就是我!我什么靠山都没有,到时候皇帝陛下要杀要剐我怕是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谁说你没有靠山?” 厉云深黑沉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那冷然的眸色里,透出摄人心魂的暗芒。 “从你嫁进厉家后,便是厉宁氏,厉家,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厉家,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这句话,犹如擂鼓一般在宁晚清的胸口炸开,让她呆呆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反应。 “这件事太子处理的干干净净,不会被人知道。” 宁晚清抿了抿绯色的唇:“那就好……” 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眸又道:“那将军,你现在该相信我是无辜的了,我嫁进将军府纯属无奈,绝对没有居心不良……”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那犹如黑曜石的眼眸将她深深地吸了进去。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和厉云深之间的氛围,变得好像有些古怪起来。 以前他质疑她冷落她,无非是因为怀疑她目的不纯。 如今,他们将一切都剖开了说,所有的误会在这一夜都解释的清清楚楚,那从今夜开始,他们又当如何相处? 而且,厉云深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啊……绿油油的,就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野狼…… 她在铜镜里看过原主的五官,是标准的古代审美长出来的容颜,以前厉云深顾忌原主心怀不轨,这才对她冷落不理。 但是现在,厉云深最后那一丝顾忌都没了,会不会…… 宁晚清咽了咽口水,连忙后退一步,想远离这个令人窒息的逼仄空间。 然而,她的绣花鞋却突然踩到了一颗圆滚滚的小石头,她整个人不受控制朝后倒去,厉云深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了怀中。 “将、将军……谢谢!” 宁晚清吓得不轻,推开男人的胸膛就要站直身体。 可是厉云深却大力掐着她的腰,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既是我厉云深的夫人,那这一身装扮实在是太素,对不起将军夫人的威名。”厉云深忽然将她放开,“再过几日,皇后娘娘会在宫中办赏菊宴,本将会让人给你做几身衣裳,打几套首饰。” 宁晚清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呐呐的说道:“将军,我……我虽然嫁进了将军府,但实则根本担不起将军夫人的名号……我若是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菊宴,恐怕会给将军府丢脸,我还是不去了……” “身为将军夫人,这是你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厉云深的话,让宁晚清心里直打鼓。 身为将军夫人,参加宫廷宴会是必须承担的责任,那暖床,是否也是必须要尽的义务啊…… 她咬着唇,心头乱成一团麻。 早知道解除了误会要面对这种事,她就该让这个误会越来越大……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宁晚清焦虑之时,一道柔软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表哥,表嫂。” 顾烟夕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摇曳着走来,她摆动着身姿,风情,却又恰到好处。 宁晚清的眸光瞬间就亮了:“烟夕,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话要跟将军谈,你们慢慢谈,我先回房了……” 她将顾烟夕往厉云深的面前一推,提起裙子就朝主院跑去,速度之快,就仿佛身后有野狼在追她一般。 顾烟夕神色莫名:“表哥,表嫂这是怎么了?” 厉云深捻了捻手指,那里,还有着宁晚清腰间的触感,软的像棉花,让他舍不得松手。 但很明显,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愿意靠近他。 好像自从他将她毫不留情的发落至冷月阁后,她便开始处处躲着他…… 他冤枉了她,罚了她,还杖责了她,她怪他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事情并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表哥?”顾烟夕见厉云深神色恍惚,拔高了声音说道,“我听说了今日宁家之事,特地来陪表嫂说说话,可是表嫂怎么一看到我就走了?” 厉云深淡淡的道:“厉家之事对她造不成影响,你无须放在心上。” 第91章 只能靠自己 顾烟夕没太明白厉云深是什么意思。 她捏紧了帕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听说宁太傅被皇帝陛下责令闭门思过,宁家一门都受到了影响,我还听说宁家的三小姐还被侍郎家退了婚,真是祸不单行,也不知道表嫂能不能撑过去。” 厉云深目光沉然道:“朝堂之事,你一闺阁少女还是少议为好。” “是,烟夕知错了。”顾烟夕垂下了眉眼,又道,“表哥应该还不知道,今天老夫人让表嫂掌管将军府大厨房诸事,厨房虽然只是小小一处,但吃穿住行吃最重要,出不得任何岔子。老夫人命烟夕从旁协助,我不敢怠慢,过来是想跟表嫂商议一下将军府厨房的采买之事……” 厉云深的眉间轻轻皱起:“有这回事?” “是,老夫人亲口吩咐的。”顾烟夕捏了捏手指道,“表哥,我虽不姓厉,但在厉家也住了十几年,我早就把厉家当成我自己的家了。说一句心里话,最怕厉家出事的,除了厉家本家,就是我了。我一直都知道表嫂嫁进将军府来别有目的,可是老夫人却将那么大的权利交给了表嫂,会不会对将军府……” “不会。” 厉云深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声音带着冷然。 “她既已嫁入厉家,那就是厉家妇,怕厉家出事的人里头,也有她一个。” 顾烟夕不由呆了一下:“表哥,你就这么笃定吗?” 看到厉云深点头,顾烟夕的心不由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宁晚清那个女人居然慢慢得到了表哥的信任? 长此以往下去,那她还会有什么机会? 顾烟夕脸色苍白:“表哥,烟夕知道了,既然表嫂有事,那我明日再来。” 她转身,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玉笙居走去。 她身边的丫环低低的道:“小姐,奴婢早就劝您快点下手,您偏偏一直有所顾忌不敢贸然行事,如今少夫人回到了主院,又深得将军的信任,您以后再想接近将军,恐怕就难了。” 顾烟夕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不想快点下手吗,可是表哥一直不在府里,回府了也一直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我想使手段也没机会!况且,我顾家虽然垮了,但门楣还在,我身上还有着顾家的风骨,就算被逼到了绝境,我也不可能对表哥使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那丫环摇摇头:“小姐,也不是非要使下三滥的手段,将军的亲生母亲是您嫡亲的姑母,有夫人做靠山,您还有很大的机会。” 顾烟夕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转身,朝佛堂走去。 天色早就暗了,顾氏念完了一天的经书,正准备就寝,就看到顾烟夕耷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顾氏丈夫早逝,儿子又常年在外行军打仗,这些年都是这个外甥女陪在身边,她才感觉日子没有那么的难熬。 她拉着顾烟夕的手,缓声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姑母……”顾烟夕长长的羽睫一眨,一串晶莹的泪珠就落了下来,“刚刚烟夕收到家里的信,父亲说给要给我定一门亲,顾家现在的情况姑母也知道,高不成低不就,我又没有亲生母亲……父亲,他,他居然想把我许给一个三品尚书做续弦……” “你父亲怎么如此荒唐!”顾氏的脸色顿时变了,“让自己的女儿给人做续弦,他是猪油蒙了心吗?” 顾烟夕擦着眼角的泪珠,抽抽搭搭的道:“父亲说这人是他的上峰,只要我同意嫁过去,他以后的仕途会一帆风顺,这样顾家就能重振东风了。” “利用顾家的女儿来让顾家重振东风,那顾家岂不是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顾氏冷冷拍桌,“我这就让人去一封信,让你父亲打消了这个念头,你别担心了。” 顾烟夕咬着唇,期期艾艾的道:“可是姑母,烟夕已经十六了,顾家比我小的几个妹妹都已经出嫁了,只有我还……姑母,烟夕是不是从此以后都嫁不出去了,是不是要成老姑娘了……” “胡说,有姑母在,自然会给你找一个绝顶的好夫婿。” 顾烟夕将脑袋放在顾氏的膝盖上,缓缓地道:“姑母,烟夕不嫁人了,烟夕要陪在姑母身边,每天跟着姑母念经吃素,我觉得这样过一生也挺好的。” “胡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顾氏摸了摸她的头发,嗔骂道,“姑母整日念经把这件事给疏忽了,放心,姑母马上就派人去打听打听京城哪家人正在求亲……” “姑母!”顾烟夕羞红了脸,“烟夕真的只想每天陪着姑母!如果嫁了人就见不到姑母了,那我宁愿当老姑子。” “谁说嫁人了就见不到姑母了,姑母定会在京城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最好离将军府只有两条街,你什么时候想见姑母都可以回来……” “两条街也太远了,烟夕只想住在将军府,日日给姑母请安。” 顾烟夕说完,才发现自己暗示的太露骨了一些,她抿着唇,揪紧了手中的帕子,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话说到这里,顾氏才恍然明白过来顾烟夕这么晚来找她的用意。 她捻着佛珠,静默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沉声道:“烟夕,你在我身边十余年,我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会委屈你去给人做妾?哪怕那个人是我的儿子,也不行。烟夕,姑母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以后,将军府就是你的娘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我……” 顾烟夕想说,可以让表哥休了宁晚清,那她嫁过来就不是妾了……可是这话未免太恶毒,她极力压了压,才将这恶毒的言论咽了下去。 “姑母,烟夕知道了。” 从佛堂离开,顾烟夕的脸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 她原以为的靠山,根本就不是靠山,连姑母,都不愿意帮她! 她在姑母身边无怨无悔的侍奉了十多年,可是姑母,却不愿意为她的终身大事出一份力。 好,那她谁都不靠,她靠自己! 第92章 最貌美的丫环 自从前天宁晚清沐浴之时厉云深突然冲进来,她就连夜搬出了那个房间,随便找了一个卧房住下。 她托着自己的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一边走一边想,越是想,她越是心惊。 她敢笃定,厉云深对她感兴趣了。 而且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兴趣,如果她坐以待毙,那么说不定哪天晚上,她就会被厉云深按在床上给办了。 不行,她必须得想个办法! 宁晚清连忙叫来了江总管。 江总管腆着脸走来:“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灵雾,把我早上做的糕点端上来给江总管。”宁晚清吩咐了一声,又笑眯眯的道,“江总管坐下吃,在我这里无需拘谨。” 江总管哪敢坐下,拿着糕点忙道:“不敢不敢,老奴还是去外面吃,免得脏了少夫人的地儿。” “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少夫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是老奴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晚清就喜欢江总管这种懂眼色的人,她勾了勾手指,低低的道:“我问你,你们将军平时的生理需求是怎么解决的?” “……”江总管有点懵,“少夫人,还请您说明白点,老奴没听懂。”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好么,要是再说直接点,她身边的两个丫环都得被她给吓跑! 宁晚清摸了摸下巴,又低低的道:“咱们这静心院,有多少丫环?” 江总管恍恍惚惚好像明白了宁晚清的意思,结结巴巴的道:“少夫人,将军一向只让小厮伺候,静心院一个丫环都没有……不对,有三个丫环,就是少夫人您身边的三个。” “那通房丫环呢,有吗?” “没有。” “也就是说,这么大的主院,只有我们这四个女人?” “……是。” 宁晚清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那晚上,是谁给你们将军暖床……” 暖床两个字江总管是听懂了,他弓着腰道:“少夫人,将军不近女色,对女人没兴趣,不需要女人暖床。” 对女人没兴趣…… 这句话的意思可就值得人深究了啊…… 可是如果那家伙对女人没兴趣,那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用那种如狼似虎的眼神看着她…… 宁晚清转过目光,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丫环,绛鸾容颜倾城,灵雾小家碧玉,柳儿也有几分颜色……如果厉云深兽性大发,那她身边的丫环会不会遭殃! “那个……”她想了想,道,“江总管,你能不能安排几个丫环来静心院,要那种姿色上等的,最好比绛鸾还要漂亮。” 江总管一脸莫名:“少夫人,您要漂亮的丫环做什么?” “你只管去做就是了。”宁晚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什么时候把丫环安排过来,我就什么时候让灵雾给你送好吃的过去。” 一听到有好吃的,江总管立马就不多嘴了:“是,少夫人,老奴马上去安排。”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好几个青葱貌美的丫环就被江总管带了过来。 宁晚清扫了一圈,十分满意,有这些丫环在,想来厉云深的主意也不会再打到她的身上来。 她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清茶,这才缓缓地开口道:“现在有两样差事让你们选,一是跟着我做吃食,二是去书房伺候将军,为将军研磨。” 她放下青瓷茶杯,淡声指了指:“跟着我的,站这边,想去书房伺候的,站那边。” 站在院子里的丫环不由都愣住了。 跟着少夫人,那以后肯定每日都在厨房洗锅洗碗切菜劈柴,累都会累死。 但如果跟着将军,每日只需要研磨就可以了,而且在书房伺候将军,说不定还有机会…… 一时之间,丫环们心思各异,但谁都不敢肯定这位一向低调的少夫人的话是真是假,万一少夫人只是试探她们的口风,那她们岂不是一下就撞到风口浪尖上去了? 宁晚清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将军那边确实需要不少人伺候,先站过去的,给将军研磨奉茶,晚一点的,给将军打扫书房了,再晚,说不定就只能去马厩伺候将军的汗血宝马了。” 她话音一落,七八个丫环飞快的就站到了那边。 竟没有任何一个丫环愿意跟着她。 宁晚清颇有些无奈,她还想着或许并不是每个丫环都愿意伺候主子,所以才给了她们自由选择的机会,没想到,这些貌美的丫环竟全都是这种心思。 罢了,总归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她也就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了。 她站起身,抬高声音说道:“既然你们选择伺候将军,那就得尽心尽力的服侍着,谁要是敢怠慢,那就从哪来的回哪里去,都听明白了吗?” “是,少夫人!” 七八个丫环齐齐应声。 她们原本是打杂的低等丫环,就因为长得貌美被江总管带来了静心院,这里可是将军府最大的主子住的地方,若是她们入了将军的眼,那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这些丫环一个个精明的很,都不傻,答应的十分爽快。 宁晚清挥了挥手,先让她们去熟悉环境。 “小姐,您这是想干什么?”等人散了,灵雾这才低低的开口道,“这么多漂亮的丫环在书房伺候,万一哪个起了歪心爬上将军的床,那小姐您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宁晚清露出一抹笑,“我要的就是她们主动爬床,她们要是不爬,我还不高兴呢。” 灵雾更是不解:“小姐,将军好不容易愿意接纳您,您怎么能纵容那些不安分的丫环?” “好了灵雾,你家小姐自己心里有数,别担心。”她掐了掐灵雾水嫩嫩的脸,“我上回教你做的千层酱饼会做了吗,赶紧做一点送过来给我尝尝。” 灵雾不由叹了一口气。 小姐现在……跟以前真的大不一样了,曾经的小姐为了得到将军,不惜给将军下药……可现在呢,小姐却主动送一群丫环给将军…… 真不知道小姐脑子里在想什么。 第93章 他在意她的态度 厉云深下朝回府,刚翻身下马,江总管就迎了上来。 “说,什么事。” 江总管十分为难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斟酌着开口道:“将军,等会您回院子的时候,一定不要生气,少夫人也是为了您好……” 厉云深顿住脚步,眉间紧蹙:“什么意思?” 江总管小心翼翼的说道:“少夫人说静心院里头没有丫环伺候,命奴才从别的院子里调过来了七八个丫环。” “她身边伺候的人是少了一些。”厉云深边走边道,“上回祖母给她安排了一些婆子小厮,一并调过来,若是没有多余的人手,从外面买也未尝不可。” 江总管抓着自己的头发,十分头疼的道:“将、将军,少夫人不是说自己身边没有人伺候,是说将军您身边缺人,调过来的七八个丫环全都安排进了您的书房和主卧……” 厉云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身边根本就不缺人伺候,而且,他不习惯丫环近身,伺候他的人都是小厮,宁晚清就算真的想给他安排人,那应该是小厮,怎么会全是丫环? 而且还七八个,他可受不了这么多丫环围在身边! 江总管看了一眼厉云深的神色,心知将军还没有抓住重点。 他咽了咽口水,又道:“将军,那七八个丫环都貌美异常,少夫人还交代,让那些丫环贴身伺候您……” “你说什么?!” 厉云深眯起了眼眸,步子也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是疯了么,居然往他的屋子里塞人,谁给她这个权利的? “将,将军!”江总管被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冷气吓到,抖了一下说道,“其实少夫人也是为了您好,今儿一大早少夫人就喊老奴过去,问将军您缺不缺暖床的女人……还问老奴将军您平时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少夫人一定是担心将军您憋坏了身子,这才好心让七八个丫环进院子……” “咔嚓——!” 骨节碎裂的声音响起,江总管及时闭上了嘴巴,就见他们将军将手指捏的咔嚓作响。 而将军的脸上,冷气更甚,仿佛要杀人一般。 江总管战战兢兢的提着心道:“将军,您要是不喜欢,奴才现在就回去把那些丫环赶走,绝不碍您的眼!” 厉云深的眼眸却紧紧地眯着,心中被愤怒填满。 他只想知道,宁晚清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给她塞丫环! 想当年,祖母给父亲塞通房丫环的时候,母亲气的差点跟父亲和离,她倒好,居然还主动为他扒拉一堆女人! 难道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浑然不在意么?! 厉云深阔步迈开,朝静心院大步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金戈和御风就走了过来,两人脸上挂满了笑。 “江总管,你是哪里搞来的这么多水灵灵的丫环,太漂亮了!”金戈推了一把面如土色的江总管,“以前让你给我介绍媳妇儿,你推三阻四,原来长得好看的丫环都被你藏起来了。” 御风却淡淡的说道:“江总管,那些丫环的身份都查清楚了吗,将军的书房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江总管悄悄的看了一眼盛怒之中的厉云深,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快别说了,没看到将军快气死了吗,再说下去,我就要遭殃了。” 金戈笑嘻嘻的上前:“将军,别生气,您要是不喜欢那些丫环,就赐给属下嘛,属下都帮您解决了,嘿嘿。” 御风也拱手道:“将军,这点事没必要生气,一群丫环而已,属下这就回去遣散了她们。” 厉云深抿唇站在原地,满腔的愤怒仿佛被人戳了一根针,那些怒气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他皱起眉,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何会生那么大的气。 是气自己的院子里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丫环? 是气那个女人任性妄为往自己的院子里塞人? 还是气,那个女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将别的女人塞给他…… 对,他生气的,好像是她浑然不在意的态度…… 这个认知,让厉云深俊朗的脸开始龟裂,他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在意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肤浅了! 这个认知,让厉云深整个人有些凌乱。 他冷然开口:“你们都给我站住,我倒是要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迈开步子走过去,推开了静心院的门。 “将军,您回来了。” 穿着红色衣衫的娇俏丫环站在门边迎接,笑意盈盈的行了一个礼。 旁边又有一个绿衫丫环走过来,伸手接过了厉云深手中的朝帽:“将军,奴婢替您拿着。” 这个丫环刚说完,屋子里又走出一个绯色衣衫的丫环,她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了过来:“将军,请用茶。” 与此同时,院子的四周还站着许多水灵貌美的丫环,每个人都秋波莹莹。 厉云深冷冷将那端着茶杯的丫环拂开,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那扇紧闭的卧室门走去。 站在门口的灵雾吓得身体都在打颤,垂着脑袋道:“将、将军,少夫人正在午睡,您……您等一会再进去……” “哐。” 厉云深直接将门给踹开了。 宁晚清听到他粗暴的动作,忽然之间就松了一口气。 从这个动作来分析,这个男人对她的情绪应该又变成了讨厌,那她,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将军,您回来了。”宁晚清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咦,将军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厉云深一步一步的靠近,声音低沉极了:“听说,你担心本将憋坏了身子?” “没,没有,我怎么可能担心这个……”宁晚清有种不妙的预感,连连后退,“是江总管造谣,他故意挑拨离间,将军不要信他的话!” “是吗?” 厉云深又逼近一步。 宁晚清又往后退,然而退无可退,她直接跌坐在了床上。 男人的身体倾身压下来,笼罩在她的头顶,乌沉沉的一片。 第94章 他中了邪 宁晚清恨不得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江总管都说了这个男人对女人没兴趣,她还找一大堆女人围过来伺候他,他不生气才怪! “那个将军,请息怒,息怒……”宁晚清的脸上堆满了笑,“妾身这就去吩咐一声,让那些丫环赶紧滚出去,别来碍将军您的眼,您看这样行吗?” 厉云深敛着怒意看着她小心讨好的样子,心口的愤怒一点点散退,又被那种莫名其妙的难以掌控的情绪填满。 这个女人,一笑一动,总能勾动他的心弦。 他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厉云深有些挫败。 在他人生的这二十多年岁月里,他从未有过这种情绪,他甚至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实在是无法容忍自己被陌生的情绪掌控。 他冷冷的甩手:“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转身就走。 宁晚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竟然都湿透了。 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她还是老老实实把那些丫环遣散…… 宁晚清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厉云深正阔步走出了静心院,他走的很快,御风和金戈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将军,孙大人未时会拜访将军府与您商议朝堂之事,您现在要去哪里?” 厉云深语气冰冷:“怎么,本将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 金戈一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将军好像比先前更生气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给御风使了一个眼色。 御风抱拳上前:“将军,既然您有别的安排,那属下去一趟孙大人的府邸,让孙大人明日再来。” “随便让哪个小厮去一趟孙府,你去一趟楚亲王府,让萧夜寒去百花苑见我。” 厉云深翻身上马,扬鞭一挥,汗血宝马瞬间就消失在了街道上,只留下金戈和御风面面相觑。 “我的耳朵是出问题了吗?”金戈瞪大眼睛掏了掏耳朵,“我刚刚怎么听到将军说要去百花苑?将军要去百花苑?!怎么可能?!!” 御风淡定的点头:“将军出了这条街左拐,这个方向就是去百花苑的。” “他娘的,御风,你怎么会知道百花苑在这条街左拐的方向?”金戈揪住御风的领子,“你快说,你是不是经常背着兄弟几个去百花苑喝花酒?” 御风将他的爪子给拍开,扫了他一眼:“现在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吗,你应该问,将军为什么会去百花苑!” “对啊,将军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金戈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将军不是最讨厌女人吗,连丫环近身都会生气,怎么会主动去百花苑找乐子?将军要是想女人了,少夫人不是刚刚才准备了一大堆吗?府里头的女人好歹是正经出身,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竟往那种地方跑?不行,我也要去,我得保护着将军,免得有人趁此机会暗算将军!” 金戈牵了一匹马就翻身上去,飞快的追上前。 喂,你真的是想去保护将军,还是想趁此机会喝花酒啊……御风的嘴角抽了抽,转身,骑了一匹马朝楚王府而去。 百花苑。 这是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哪怕是下午时分,来这里的人也络绎不绝。 厉云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百花苑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哎呀这位客官,您在这里站了都有一盏茶的功夫了,进去坐一坐嘛。”老鸨挥舞着帕子走过来,笑眯眯的道,“咱们这里啊,什么姑娘都有,水灵的妖艳的火辣的……只要您想要,我都给您弄来……要是没有看上的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嘛,进去瞧一瞧也没什么损失,您说是?” 老鸨抓着厉云深的袖子,想半推半就的把人弄进去。 她虽然不认识眼前这男人,但这男人一身尊贵的气派,还有身上这锦云阁的衣袍,无不显示这个男子身份不一般。 然而,厉云深却冷然抬手,将老鸨一把给挥开。 那老鸨也不恼,毕竟这个男人周身的气息太冷,她怕一恼,自己得血溅当场,她转身,冲百花苑的二楼挥了挥手:“姑娘们,都站出来,让这位客官好好瞧一瞧……” “哟,翠妈妈又在拉客呢。” 一道爽利的男子声音突然传来,翠妈妈回过头,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 “萧世子,您可是大贵客,怕是有两个月没来了,姑娘们都想您了呢,赶紧里面请里面请,杜鹃牡丹,快出来迎接萧世子……” 百花苑里的姑娘们听到萧世子三个字,鱼贯而出,将走来的男子团团围住。 “哎呀,萧世子,人家都想死你了,你都过了两个月才来,人家再也不要理你了啦。” “萧世子,你上回说给人家带礼物的,礼物呢,在哪里?” “你们都让开,萧世子上回答应了我,这一次会让我作陪,你们都别跟我抢……” 被围着的男子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他展开手中的罗扇摇了摇:“杜鹃,牡丹,小花花,你们的礼物早到了,下回一定给你们带来。今儿本世子来此,可不是来寻乐子的,是本世子的兄弟要喝酒解闷作陪来了,你们可要把本世子的兄弟伺候舒服一点,伺候好了大大有赏。” “可是世子,奴家们只看到了你一个人呀,你的兄弟在哪里?” 萧夜寒将罗扇一收,指了指站在远处,一身冷气的厉云深:“那就是本世子的兄弟。” 在场的众女早就看到了厉云深,但这个男人身上的冷气太强了,除了翠妈妈有胆子上前拉扯,她们可不敢羊入虎口。 牡丹搂住萧夜寒的手臂,撒娇道:“不嘛不嘛,萧世子,奴家就喜欢你,奴家只想伺候你喝酒……” 一群女人纷纷抱住萧夜寒的手臂,生怕抱晚了就被萧世子赶去伺候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厉云深看着萧夜寒在脂粉从中如鱼得水,忽然觉得这名震京城的百花苑也没什么意思。 他冷冷甩袖:“萧夜寒,你慢慢享受,我先走了。” 第95章 百花苑 “喂,厉云深,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萧夜寒推开围着自己的女人追上来,拿着罗扇抵住了厉云深的胸口。 “我特么偷偷跑出来陪你喝花酒,你居然放我鸽子?我爹要是知道我又来这里找女人消遣,估计得打断我的第三条腿!反正我今儿来都来了,也不走了,你必须得陪我把花酒喝完。” 他拽着厉云深就往百花苑里走。 厉云深皱眉:“你就这点出息?” “厉云深,我没出息,你就有出息了?”萧夜寒冷冷一哼,“你有出息干嘛约我来百花苑,你有出息为啥来了不敢进去?厉云深,我看你就是个孬种!” “进就进。” 厉云深袖子一甩,阔步走了进去。 萧夜寒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暗暗的勾了勾唇。 最难消受美人恩,厉云深,今儿你就别想回去了。 一进去,花团锦簇般的女人围上来,脂粉香味蹿进口鼻,让厉云深浑身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翠妈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酒,再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叫上来,我这个兄弟是个雏儿,所以必须得让那些技术好的姑娘过来伺候。”萧夜寒吆喝似的说了一声。 “哟,原来这位客官是个雏儿,难怪不敢进来呢。”翠妈妈掩着嘴娇笑道,“放心,咱们百花苑有专门伺候雏儿的姑娘。” 厉云深的脸都黑了。 他是不是雏儿,关这些人什么事,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他还要不要脸了?! “哎,别生气别生气。”萧夜寒拿扇子给他扇了扇,“天底下雏儿那么多,又不缺你一个,有什么好害臊的,等会你就知道爽字怎么写了。” 害臊?! 他刚刚那副神情是害臊?! 厉云深的脸更黑了,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他今天就不该来百花苑的,就算是来,也不该叫萧夜寒一起来! “来啦来啦。”翠妈妈领着一个穿着暴露火辣的女人走了过来,“这是我们百花苑的头牌鸢尾,当朝的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要花一万两赎金给我们鸢尾赎身,鸢尾都不愿意呢,鸢尾,还不见过两位公子?” “萧世子。”鸢尾摇曳着细腰给萧夜寒倒了一杯酒,又走到厉云深的身边,软声细雨道,“这位公子,小女子鸢尾,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她弯着身子,胸口的锦衣领口垂落,露出大片雪玉一样的肌肤,她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低着身子贴着厉云深的手臂,轻轻地摩擦着。 “……”萧夜寒看的血脉喷张,他第一次来百花苑之时,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待遇。 “离我远一点。”厉云深却冷冷的拿开了自己的手臂,脸色冷的跟冰块差不多,“请自重。” 鸢尾:“……” 自重? 自重是个什么玩意? 萧夜寒简直无语了,拉着厉云深低低的道:“喂兄弟,这是百花苑,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你让人家自重?你有毛病你!这里的女人要是自重,那男人还来这里干什么?!” 厉云深掸了掸自己手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冷开口:“既然是找乐子,那也要有乐子找才是,这个女人身上味道太重。” 鸢尾:“……” 百花苑的头牌姑娘委屈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是鸢尾花的香味,脂粉铺子里最难得的好脂粉,她花费了大价钱才买到手的,怎么反倒被人嫌弃了? 萧夜寒挥了挥手,又喊来老鸨:“翠妈妈,鸢尾姑娘太热情了,我兄弟有点害羞,你换个清纯点的过来,就跟小白花似的那种小姑娘……” 翠妈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下去安排。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锦裙的女子就被带了上来:“萧世子,这位是我们百花苑新来的姑娘,叫小茉莉,就让她好好伺候你们。” 那小茉莉白净着一张脸,两腮带着微红,她怯怯弱弱的屈膝道:“两位公子,小女子名叫茉莉。” 她上前,低着头,含着羞怯给萧夜寒倒了一杯酒,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厉云深的面前。 厉云深如冰雕一般坐着,浑身都散发着冷气。 虽然百花苑里的人都自动远离了他几米远,但,那些靡靡之音,那些调笑的声音还是不自觉的进入了他的耳膜。 虽然他从未经历过那种男女之事,但是,他也能猜到,为什么那些女人会发出那样勾人的娇笑声。 他觉得厌烦,可是,小腹却仿佛被那些声音点了一把火,烧的厉害。 “公……公子。”茉莉颤抖着声音上前,递了一杯酒过去,“公子,请喝酒。” 厉云深倏然眯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女人。 白净的脸,细长的眉,漆黑的眸……这张脸,竟与宁晚清那张脸有些相似…… 他心头的那把火,不由烧的更加凶猛。 萧夜寒大手一挥,将身侧的牡丹和杜鹃抱进了怀里,笑眯眯的跟她们耳语:“等他们成事了,本世子就带你们去房里逍遥快活……” 他伸手,在牡丹的衣服里捏了一下。 “讨厌,世子真讨厌……”牡丹抬着丹蔻手指在萧夜寒的胸口戳了一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世子是存心让奴家丢脸。” “本世子就喜欢听你娇俏求饶的声音,大家都喜欢听,怎么能算丢脸呢。”萧夜寒又捏了一下。 牡丹发出战栗的轻哼声。 厉云深的眼神紧了一下,他抬手,就捏住了那茉莉的手腕。 “呀——” 茉莉轻呼一声,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厉云深的怀里。 “公子……” 她脸颊染满了酡红,眼眸里盛着莹莹春水,每一处表情都恰到好处。 厉云深捏着她的手腕又紧了紧。 萧夜寒摇了摇扇子,暗暗地勾唇笑了。 早知道厉云深这家伙喜欢清纯的小白花,他就不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传闻都说他这个兄弟不近女色,他以前也差点信了,这世上啊,哪有什么不近女色的男人,只不过是没开窍而已。 像他,十五岁就开窍了,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尝遍了京城所有美色,人生啊,太舒坦了。 萧夜寒看着厉云深和茉莉越抱越紧,搂着怀里的牡丹和杜鹃就朝楼上的客房走去。 第96章 出谋划策 “砰!” 萧夜寒刚踩上两级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接着,传来一声娇滴滴的痛呼声。 仿佛意料到了什么一般,他猛地回头,就见厉云深一身冷气的站在那边,而原本躺在他怀中的茉莉竟然被扔了出去,砸碎了一张古木红漆的桌子。 “哎呀,这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翠妈妈听到声音连忙赶了过来,“茉莉,你虽然是个新来的,我该教你的规矩也都教过了,你怎么能得罪客人。还不快点起来给这位客官赔礼道歉?!” 说完,翠妈妈又拿着帕子想靠过去安慰厉云深,却又想到刚刚自己被无情推开,只得讪笑道:“这位公子别动怒,茉莉是新来的,笨手笨脚的也在情理之中,这样,我再去给公子找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过来,保准比茉莉要好……今儿晚上的酒菜翠妈妈我就做主给您和萧世子打个八折了……” 她说完,却发现厉云深还是冷冰冰的,那模样,就跟要杀人差不多。 翠妈妈怒瞪一眼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茉莉:“小贱蹄子,还不快点站起来,再磨叽,老娘转头就把你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去!” 那茉莉委屈极了。 她捂着自己被摔痛了的后腰,哆哆嗦嗦的走上前。 “公子,是奴家错了……” 但错在了哪儿,她依然二丈摸不到头脑。 她不过是顺势躺在了这位公子的怀里,不过是顺势搂住了公子的脖子,不过是顺势递上了自己的香唇……每一个来百花苑找乐子的客官不都想这样吗,为什么她只是做了百花苑里每个女人都会做的动作,就被这个男人毫不留情的砸在了地上? 厉云深看也不看茉莉一眼,甩了甩袖子,抬步就走。 “哎,等等我!” 萧夜寒推开怀中的两个女人,连忙大步追了上去。 他算是开明白了,厉云深这个家伙今天很不对劲,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攀着厉云深的肩膀,拉住他:“喂,你不准备跟我解释什么吗?” “跟你解释?”厉云深冷冷将他的手打开,“跟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哼!” 萧夜寒展开罗扇,跟在他的身边。 “你不解释我也猜得到,以我流连花丛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你今天一系列的反常举动,肯定是因为女人!你得不到那个女人,所以才来青楼发泄!但是呢,你又发现青楼里的那些庸脂俗粉比不上你心尖上的人,所以才恼羞成怒,甩走走人。” “萧夜寒,我发现你除了会玩女人,还挺会编故事的。”厉云深冷笑一声,轻嗤道,“这世上,还有我厉云深得不到的女人?” “呵,云深,你的口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我都没说这种话,你好意思说?”萧夜寒轻笑一声,“我萧世子可是被誉为京城第一公子,哪个女人不想嫁给我?倒是你,传闻厉大将军杀人如麻,吃人肉喝人血,还有人说你脸上被人划了一条刀疤,丑陋不堪,你这样的名声,有人愿意嫁才奇怪好么?” 说到这里,萧夜寒突的又摸了摸下巴:“对哦,好像是有人愿意嫁给你,是宁家的大小姐,我没记错?” 厉云深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萧夜寒围着厉云深转了一圈,上下审视着他,末了,摇摇头道:“你这一身冷气,恐怕也就只有青楼的女子为了钱敢往上扑了。我跟你说,你这副冷冰冰硬邦邦的样子,注定不会有女人看上的。你今天这么反常,都是你自个自作自受。算了,既然你不肯说,我这个做兄弟的也懒得再管,走咯,牡丹和杜鹃还在等我呢。” 萧夜寒潇洒的迈开步子,后领子却被厉云深给提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得女人欢心?” 萧夜寒的两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只是故意试探着套套话而已,没想到,厉云深这个一向明锐警惕的男人,居然毫不犹豫的踩进了他的陷阱里。 难不成,真的是为情所困? 这可是天下奇闻! 萧夜寒震惊极了,却又知道,若是他表现出万分之一的震惊来,厉云深这个家伙肯定会恼羞成怒走人,他没听到想听的,才不会轻易放厉云深走。 想到这里,萧夜寒咳了咳,一本正经的说道:“女人嘛,都是水做的,就希望男人捧着疼着护着,你越是把她当水一样,她越是化作春水缠上来……懂了吗?” 厉云深敛着眉眼:“怎么捧?怎么疼?怎么护?” 萧夜寒这才不得不相信,他这个兄弟是真不会哄女人。 他又道:“比如说牡丹,她最喜欢胭脂,所以我每次去百花苑,都会给她带胭脂,而且是市面上最难买到最难得的胭脂。像杜鹃,她喜欢首饰,我呢就去买一些讨喜奇巧的首饰送给她。如果我真的对杜鹃上心了,买首饰就不够代表我的诚心了,我会专门找人去做一套首饰,然后再在上面刻一朵大大的杜鹃花……你想想,杜鹃要是收到了这份礼物,她能不高兴吗?” 厉云深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绿扳指,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萧夜寒瞅了他一眼,继续道:“每个女人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送东西一定要送她喜欢的……但是呢,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暴露出来……云深,你给我说说你到底喜欢了哪家的小姐,我给你当个参谋,看送什么合适。” 喜欢? 他才没有喜欢宁晚清那个女人! 厉云深冷然轻嗤,转头就走。 “喂喂喂!”萧夜寒要气死了,“我跟你费了这么多口水,你特么大爷的就不准备告诉我那个女的是谁吗?” “如果你不介意我告诉萧楚王你今日的行踪,我也不会介意告诉你她是谁。” 厉云深头也不回的扔下了这句话。 “卧槽!厉云深,你特么给我等着!” 萧夜寒气的把手里的扇子都给甩了出去。 他爹要是知道他又来了百花苑,他的两条腿……哦不,三条腿肯定都保不住了! 他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才被厉云深坑的如此之惨! 第97章 古代美人聚集地 “少夫人,不好了,我听府里的小厮说,将军去百花苑了!” 柳儿一脸急匆匆的冲进院子,惊恐的在宁晚清耳边说了一句。 宁晚清正在揉面,她皱了皱眉,十分不解:“去百花苑怎么了?” 柳儿焦急的跺了跺脚:“少夫人,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呢,百花苑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女子是整个大宇朝最漂亮的,只要去了那里的男人,魂儿都会被勾走……” 宁晚清连忙擦了擦手背上的面粉:“百花苑的女子当真是整个大宇朝最漂亮的?” “奴婢所言不虚。”柳儿忙道,“那些女子都是百花苑从各省各地买来的,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而且那些美人都学了一套专门侍奉男人的把式,哪个男人都抵不住……少夫人赶紧想想办法……” 宁晚清的眼中透出一丝光:“灵雾,快给我换衣裳,我也要去百花苑逛一逛。” 古代美人聚集地啊,她要是不去,可就太亏了! 灵雾却连忙白着嘴唇道:“小姐,那等烟花之地您怎么能去,平白污了您的名声?将军去那种地方,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自然有老夫人教训,您何必去讨将军的嫌?” “他逛他的,我逛我的,互不相干,又怎么会讨他嫌?”宁晚清已经迫不及待了,“绛鸾,快去给我找一套男装,灵雾,给我束发。” “少,少夫人……”柳儿没料到宁晚清居然打算会亲自去青楼“捉奸”,她连忙劝阻道,“您可是堂堂将军夫人,你去了百花苑若是和将军闹起来,那肯定会成为全京城最大的笑话,少夫人,去不得,千万不能去……” 宁晚清这么多天在将军府闷的快发霉了,好不容易听到一个感兴趣的去处,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她不顾柳儿的阻拦,转身就进屋准备换衣服。 然而,她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下人齐齐问好的声音—— “见过将军!” 她脖子一僵,缓缓地回过头,就看到厉云深大步走了进来。 她瞪大眼睛,看向柳儿——你不是说将军去百花苑了吗,怎么回来了? 柳儿嘴里发苦,摇摇头,她怎么知道将军为什么回来了…… “将军,您回来了!”宁晚清迅速的调整好面目表情,迎了上去,“我正在做雪花糕,将军要尝尝吗,不过得等半个时辰才会出炉,将军先去忙,我等会让人送去您的书房。” 厉云深看着她一脸讨好的样子,掀袍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本将等得起。” 呃? 这个男人这会怎么这么闲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刚刚才去了百花苑,凭青楼女人勾人的手段来看,他怕是没少做运动,运动做多了,自然就累了,行,她就再大发善心给他炖一点壮阳补肾的十全大补汤…… 宁晚清卷起袖子就朝房外走去,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跟这个男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然而,她刚走到厨房,就发现厉云深竟然跟着她一同进来了。 厨房本就很小,他身形挺拔,手长脚长,一进来,更显得厨房狭窄。 宁晚清干巴巴的笑:“将军,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厉云深却盯着她手中准备切菜的刀,声音淡淡的:“刀好用吗?” 宁晚清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略显无聊的问题,只得附和道:“还行。” “还行?那就说明不够好。”厉云深的声音还是很淡,“说说,你觉得什么样的菜刀才是你心目中完美的菜刀。” “……” 宁晚清用像看智障的神情看着厉云深。 “将军,你问这个做什么?” 厉云深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他冷然抿唇:“怎么,本将军问什么还轮得到你来置喙?” 宁晚清默默地在心里流泪,你特么的是在问我,还不允许我多问两句吗? 算了,谁让他是老大,她闭嘴还不行么? 宁晚清拿着菜刀切菜,漫不经心的说道:“菜刀自然是要锋利一点最好,那种削铁如泥的菜刀拿来剁骨头才利索。不过那种锋利的刀适合做武器,拿来切菜太小材大用了。” 厉云深听着她的话,淡淡的点了点头。 转身就走了出去。 等宁晚清炖好了十全大补汤出来,却见厉云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 而柳儿猫着腰跑回来:“少夫人,将军刚刚又出门去了!” 宁晚清看着柳儿咋咋呼呼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 柳儿却丝毫没有看到宁晚清皱起的眉,又低声道:“少夫人,奴婢刚刚还看到表小姐拦住了将军的去路,缠着将军说了好久的话。这位表小姐不姓厉,却赖在厉家住了这么多年,住着白吃白喝就算了,居然还想勾引将军,简直太不要脸了!哼,如今将军和少夫人感情这么好,这位表小姐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柳儿,慎言!” 宁晚清低低的斥责了一句。 她之前怀疑柳儿是周姨娘的人,所以一直将柳儿边缘化,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柳儿虽然有些眼高手低,但好在确实是认真听着她的吩咐在做事。 既然柳儿是她的丫环,她也必须得规范一下柳儿的言行了。 她淡淡的道:“作为丫环,慎言是最基础的,这一点绛鸾做得很好,你得闲了可以跟绛鸾好好学一学。” 柳儿不甘不愿的应道:“是。” 等宁晚清去忙活别的事了,柳儿却揪了一把手边的花叶,狠狠地扯烂,愤愤不平的转身走出了静心院。 她跟绛鸾同为洒扫丫环,又一同被调来少夫人身边伺候,她们是同等的,凭什么要让她跟着绛鸾学习? 况且,上次她帮少夫人狠狠地报复了一把宁家,她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怎么说都比绛鸾有用一些,少夫人怎么能觉得她还不如绛鸾呢? 柳儿觉得憋屈极了。 她踢着小石头走在路上,一转身,却看到周姨娘站在亭子里,还冲她招了招手。 她不知道周姨娘想干什么,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第98章 给二少爷做妾 周姨娘看着柳儿越走越近,便将眼底的冷意给掩住了。 她站起身,又招了招手:“来,柳儿,再过来两步,让我隔近点看看,我怎么感觉你比小时候更加水灵了?” 柳儿听着周姨娘温和的问话,觉得更加莫名其妙:“见过周姨娘,请问周姨娘有什么吩咐?” “没有吩咐就不能喊你来说说话么?”周姨娘忽然叹了一口气,“还是说,我现在失去了管家之权,你就不把我这个姨娘放在眼底了?” “奴婢不敢!” 柳儿连忙惶恐的说道,虽然周姨娘现在没有掌家之权,但管家的变成了大小姐,这与周姨娘是否管家也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她可不敢胆大包天的得罪这位实际掌权者…… “哎,自从老夫人将我的管家之权拿走之后,来我院子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以前承诺给你娘的事情也没了着落。”周姨娘又叹气说着,“柳儿,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我没有犯错,就不会被剥夺管家权,也就不会没有能力将你调来我的院子,让你如今在静心院受苦……” 柳儿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她怎么感觉自己听不明白周姨娘的意思? 站在周姨娘身后的李婆子向前一步道:“柳儿,还记得我吗?” 柳儿看了李婆子一眼,立刻笑道:“李妈妈说笑了,奴婢记性虽然不好,但也不会忘了您,您跟我娘是最好的朋友,小时候还经常给我买糕饼吃。” “我跟你娘是手帕交,小时候一起入将军府,交情匪浅。之前你是杂役丫环,每天洒扫,累的手上都起了一层茧子,你娘就找到我这里来了,求姨娘把你升成有等级的丫环,也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姨娘宽厚,当场就答应了你娘。谁知,这么快就出了这样的事……”李婆子拍了拍柳儿的手,“你受苦了。” 柳儿很想说自己一点都不苦,粗活累活不用干,还没有人管着,她感觉比在别的院子里干活好多了,她正想谢绝周姨娘的好意,就又听到周姨娘说话了。 “前阵子,我是打算将你调来我身边做一等丫环的,每日给我泡个茶梳个头,也不算辱没了你娘和李婆子的一番交情。不过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有十四岁了,又出落得亭亭玉立,所以我就想……不如我求了老夫人,将你赐给二少爷做妾?” 柳儿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做……做妾?给……给二少爷做妾?” 周姨娘很满意她的反应,轻轻地点头:“对,就是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做妾。” 说的虽是不成器,但言语里全是自豪和自傲。 “辙儿十六岁,尚未娶亲,屋子里也没有丫环伺候,京城里求亲的人快踏破了门槛,但老夫人说我辙儿以后是要做状元的,自然不能这么早成亲。”周姨娘与有荣焉的道,“不过他年岁渐长,必须得有个女人伺候日常起居,柳儿,不知你可愿意?” 柳儿惊愕的张大嘴,拒绝的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二少爷虽然没有成亲,但喜欢美人的事情在将军府里早就不是秘密,上回她还亲眼看到二少爷纠缠绛鸾……据说将军也跟少夫人说好了,过几天就会把绛鸾送去二少爷的屋子里。 她虽然看不上绛鸾,但不得不说,绛鸾比她美了不止一个档次,她若是跟绛鸾同时去伺候二少爷,她都能预想到自己以后会过什么苦日子…… 再说,当二少爷的妾,哪比得上当将军的妾好…… 柳儿嘴里发苦,屈膝道:“回周姨娘,这件事奴婢不敢擅自应下,得回去问问少夫人。” “自古婚姻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可没听说过还要问主子的。”李婆子撇了撇嘴说道,“等会姨娘将这件事汇报给老夫人,老夫人做主就是了。” “奴婢……奴婢……”柳儿急的满头大汗,“奴婢谢过周姨娘的美意,可是……可是奴婢配不上二少爷,真的配不上……” 周姨娘冷冷的笑了一声。 这柳儿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好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就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配得上她的辙儿…… “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周姨娘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我就喜欢你这水灵的样子,想来辙儿也会喜欢,你若是怕自己配不上辙儿,我可以先带你去清风苑……” “别,姨娘!”柳儿恨不得自己此时晕过去了才好,可她的身体一向不错,受到了再大的刺激也不会晕厥,她的眼珠转来转去,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咬着唇,弯下膝盖道,“姨娘,奴婢自知不够格做二少爷的妾,但奴婢知道周姨娘心疼奴婢,才对奴婢许下如此重诺,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在此发誓,只要周姨娘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定万死不辞。但当二少爷妾的事情,还请姨娘以后不要再提了。” 周姨娘欣慰的看着她:“柳儿,你娘果然没白疼你一场。” 柳儿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还真以为周姨娘大发善心呢,没想到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竟是为了这个…… 李婆子上前道:“柳儿,既然你说了这般话,那姨娘不重用你都显得姨娘有些小瞧人了,这样,姨娘也不用你做什么别的脏活累活,只需要每日跟姨娘汇报一下少夫人的行踪即可,怎么样?” 柳儿的指甲掐了掐掌心,不动声色的道:“少夫人身边只有三个丫环,若是奴婢每日都出门这么久,少夫人肯定会起疑心。如果奴婢有时间,一定会来看望周姨娘。” “行,那你先退下。” 周姨娘淡淡的挥了挥手。 等柳儿走了,周姨娘却轻哼一声:“不过是个低等的丫环,居然敢跟我玩心眼。她若是对我衷心,我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但要是敢敷衍我,我会让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婆子在旁边劝道:“姨娘,柳儿也是个胆子小的,她可不敢忤逆您的意思。有柳儿在,少夫人的行踪您就全掌握了,把厨房的管事权拿回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周姨娘笑了笑,抬步幽幽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第99章 每个人都有私心 柳儿满头大汗的回了静心院。 她一进去,就看到绛鸾正在绣花。 秋日的阳光窸窸窣窣的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来,落在绛鸾的肩头,她的脸一半被阳光照着,另一半隐在阴影中,透出一种别样的美。 柳儿不由看呆了片刻。 难怪二少爷一见到绛鸾就上前纠缠,也难怪少夫人一直不让绛鸾做粗活,就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光远远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谁又舍得让她辛苦委屈? 柳儿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套脑发昏答应周姨娘,否则以后她肯定会被绛鸾碾压的渣滓都不剩…… “柳儿?”绛鸾抬眸,就见柳儿一直看着她,她停下手中的活,“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事。”柳儿走进来,站在她的身侧,低声道,“我听说二少爷已经大好了,这几天已经可以出去会友了,你当心点。” 绛鸾的脸色不由一白。 之前少夫人以舍不得她的理由多留了她一阵子,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天,如果二少爷来要人,那她就完了…… “绛鸾,二少爷的院子里虽然有很多女人,但二少爷并没有给任何女人任何名分。”柳儿又道,“只要你求求少夫人,让她逼迫二少爷给你一个姨娘的身份,那你去了二少爷的院子也不会太吃亏……” 柳儿说什么听在绛鸾的耳朵里都是嗡嗡作响,她扔下手中的绣品,抬步就冲进了宁晚清的房间。 宁晚清正在翻书看。 这是她在原主房间里找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本书,大部分是女则女戒,中间夹杂了一本地理志,而她,正在专注的研究这个时代的地理方位……如果她成功从将军府逃出去,她只能一路往东去别的国家……可这段时间边疆不太平,她恐怕还没抵达别国就被战火给烧死了……或许,她应该找个荒无人烟的小村落…… 她正琢磨着,就听到耳旁扑通一声,一回头,就见绛鸾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奴婢想清楚了。”绛鸾一脸的坚定,“奴婢愿意出府,愿意一切听从少夫人的安排。” 宁晚清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将绛鸾拉了起来:“你当真决定了吗?一旦出府,等待你的,可能就是颠沛流离的日子,而且我手上的银钱并不多,能帮你的实在是有限……说不定,还得你来帮我……” “少夫人,奴婢自从被抄家之后,哪一日过的又不是颠沛流离的日子呢?”绛鸾咬着唇,“比起沦为二少爷的玩物,还不如出府自谋生路。只是,奴婢怕此举会给少夫人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宁晚清看着绛鸾,抿了抿唇,将地理志上的一张地图翻出来:“这本书,你以前可曾读过?” 绛鸾点点头:“读过,是祖父亲自带奴婢读的,这本书,奴婢幼时倒背如流。” 宁晚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那就好,今天晚上你选出三个地名给我,过两天我就给你安排出府,此事必须得快。” 绛鸾深深地看了一眼宁晚清:“少夫人,此恩此德,奴婢无以为报,愿意做牛做马……” “别说这些话了。”宁晚清打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我也不会例外,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绛鸾将自己的唇咬出了血珠,这才退下。 宁晚清摸着自己的下巴,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想着如何逃出将军府这个大牢笼。 直到如今,她才感觉到这件事距离自己不再遥远,既然离开已经不再是一个不可触及的未来,那她必须得趁早做准备。 宁晚清冲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将所有的首饰都倒了出来,还是原先的那几样,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不够她和绛鸾两人路上的盘缠。 算了,去她的嫁妆库房里看一看。 她拉开房间的门,正准备去找灵雾拿钥匙,迎头就栽进了一个硬朗宽阔的胸膛里。 “这么急,去哪里?” 男人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动着,直抵宁晚清的耳膜。 她连忙后退了一步:“将军,你怎么过来了?” 这都几点了,这个男人不睡觉跑到她房里来干什么,她忙得很,可没工夫应付这尊煞神。 “这府里还有本将不能来的地方?” 厉云深冷然抿唇,掀袍就垮了进来。 宁晚清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无奈的跟了进来。 她正要给厉云深倒茶,就看到他的手上拿了一个东西,细细长长的,一半隐藏在袖子里,露出来的一半被布包着,显得十分神秘。 她不由问道:“咦,这是什么?” 厉云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神色,他干巴巴的咳了咳,将袖子里的东西抽出来,哐啷一声扔在了桌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哪怕是被厚厚的布包着,宁晚清也能断定出这东西是兵器。 这男人大晚上的来她房里,为什么要带着兵器? 正在她疑惑间,厉云深就淡淡的道:“给你的,打开看看。” “给、给我的?”宁晚清的脸上满是错愕,她伸手将布条一层一层的打开,一把寒光四射的刀露了出来。 那刀是银白色的,哪怕是刀锋,都发着森森银光。 宁晚清不懂兵器的人见了,都生出了一丝敬畏之情,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接近刀锋,却被那寒光吓得又收回了手:“将军,这真的是给我的?” 厉云深突的站起来,面色也浮现出了冷意:“说了给你,便是给你,本将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他轻嗤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宁晚清呆呆的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耳尖,突的将眼睛睁到了最大。 这个男人给她送礼物?! 这个男人居然害羞了?! 天,这也太玄幻了! 不过,他送礼物为什么要送给她一把刀?她又不会武功。 宁晚清摇了摇头,恍惚间,她的一根发丝飘落下来,落在了刀锋上,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根头发被削成了两半。 这把刀的锋利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这个时代,这么锋利的刀,应该很难买到? 第100章 寒月刀 寒月。 宁晚清盯着刀柄上的这两个字。 寒月刀,又美又有诗意,还暗藏着锋芒,她很喜欢。 她将寒月刀举起来,三十公分左右的长度,拿起来很轻巧很趁手,一点也不觉得累赘,确实很适合女子。 厉云深……他居然给她送一把刀。 想到男人红透了的耳尖,宁晚清忽然觉得手上的寒月有一点烫手。 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有那方面的心思,那这把刀,她恐怕不能收…… 可是,在这个女子难以自保的时代,她又清楚的知道这把刀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安全感…… 清晨。 宁晚清推开门走进院子,目光扫向主卧,那里的门开着,小厮正在洒扫,厉云深应该早就去上朝了。 她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刀,不由更加不舍……算了,还是做一些好酒好菜表达谢意,这把刀……她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等她做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却发现厉云深还没下朝回来。 宁晚清无聊的在院子里研究寒月刀,她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块铁,抽出刀,轻轻挥过去,果然如她所料,那坚硬的铁直接被削断了。 “少夫人,这把刀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她回头,就见金戈疾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手中的刀抢了过去,眼中露出狂热的光芒。 宁晚清生怕他夺刀而走,连忙将自己的刀抢了过来:“没见过刀吗?” 金戈的目光完全无法从刀上移开:“斩人无血,削铁如泥,这是世间少有的极品宝刀,少夫人怎么会有一把?” 极品宝刀? 宁晚清愣了一下,虽然她知道这把刀很厉害,但也不至于如此牛逼? 不过,金戈是跟在厉云深身边的贴身侍卫,应该什么兵器都见过,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把刀而神色大变? 那就只能说明,这把刀确实比她预计的还要牛逼…… 那,那请厉云深一顿饭恐怕还不行,至少得两顿,不,十顿…… “寒月?!”金戈眼尖看到了刀柄上的字,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天,居然是寒月刀?这可是道夫子亲手锻造的宝刀,据说是用青玄石打造,再用烈火炙烤七七四十九天才炼成。青玄石千年难得,世间用青玄石打造的刀剑不超过十把,除了尚方宝剑,我还从未在别的地方见过,没想到,这把刀一直近在眼前……少夫人,能不能允许属下亲自感受一下这把刀的威名?” 道夫子。 青玄石。 世间难得。 不超过十把。 这几个关键词让宁晚清的脑袋都大了,如果金戈所言属实,那就说明这把刀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刀,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怎么能收? 她的手一松,就把刀递了过去。 金戈一喜,挥舞着刀转了一个圈,脚尖一点,就腾飞到了半空中,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弧度,一闪而逝。 宁晚清呆呆的看着他舞了一套刀法,崇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她一直在想如何学一点功夫防身,这不就是有现成的师傅么? 等金戈停下来,宁晚清就走了过去,弯起唇笑道:“怎么样,这把刀还不错?” 金戈眼中的狂热愈发浓郁:“对上战场的将士来说,这把刀无异于如虎添翼,哪怕是没有功夫的人拿着寒月刀,也能让敌人双腿发软。” 宁晚清听着他的话,愈发觉得,这把刀不是她这个普通人能用的。 若是被人盯上,杀人夺刀这种事绝对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况且,那个男人送刀的意图让她感觉有点瑟瑟发抖……如果把刀还回去,恐怕那个家伙会恼羞成怒,倒不如送给真心喜欢这把刀的人…… 宁晚清的笑意更深:“金戈,喜欢寒月刀吗,送给你,想要吗?” “送、送给属下?”金戈惊的眼睛瞪到老大,“少夫人,您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这把刀应该上战场,让敌人尝尝什么叫做厉害,放在我手上,就是亵渎这把刀的灵魂。”宁晚清的手缓缓拂过刀柄,“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把寒月刀就是你的了。” “什么条件?”金戈下意识的就问,问完,他又想立即咬断自己的舌头,他这表现就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少夫人的刀一样,若是被将军知道,他就完了…… 宁晚清将寒月刀递过去:“你教我功夫,当我的师傅,这把刀我就送给你了。” “少、少夫人?”金戈感觉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格外多,他吞了吞口水,目光不舍的从刀上移开,“这、这恐怕不行……属下哪有资格教少夫人功夫?况且,这把刀太贵重了,属下可不敢收这么贵重的赏赐……” “对于喜欢这件东西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贵不贵重之说。”宁晚清笑着开口,“这把刀落在我手中,只会被我拿来切菜,那岂不是大材小用?我想,当初道夫子打造这把刀的意图,并不是为了锻造一把锋利的菜刀?金戈,你是将军的贴身侍卫,是战场上英勇的副将,你有资格用这把刀剁下敌人的头颅,守护我们大宇国的疆土!” 她的一番话,说的金戈热血澎湃。 他的两只眼睛看着那把寒月刀,手颤抖着将刀接过来,举起,刀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在那光芒之中,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 “金戈,我只需要你教我一些防身的拳脚功夫就好,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宁晚清缓缓地开口,“如果你实在不方便,那我只能去找御风了,想来他应该也喜欢寒月刀。” “等等,少夫人!” 金戈将手中的刀握的更紧。 御风的身手本就比他好,若是再得了这把寒月刀,那他以后岂不是被御风踩得死死的? 不行,他决不能把这把刀让出去! 金戈大义凌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少夫人,那属下就斗胆教您一些拳脚功夫,不过,属下得先探一探少夫人您的身体经络,看您适合练什么功夫。” 宁晚清的脸上立刻浮上了喜悦,她连忙卷起自己的袖子,将手腕递过去。 金戈将寒月刀别进自己的腰间,皱着眉,搭上了宁晚清的手腕,他的手指顺着宁晚清手脉里的经络一路往上,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突然走了进来。 第101章 不安好心 金戈探着宁晚清的脉搏,不由皱紧了眉头。 他的手顺着往上,又捏紧了她的手肘动脉,眉头还是紧锁着,接着,他猛地捏住了宁晚清的肩膀,按住了此方位的穴道。 宁晚清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见金戈一脸严肃认真,她便只能强忍着痛意。 “少夫人,属下刚才斗胆给您探了一探,您的经络不适合练武。”金戈后退一步,拱手抱拳道,“古语有云,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而少夫人的任督两脉都是闭合状态,强行习武,会对身体有损。” 宁晚清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皱眉道:“任督两脉?可是我听说人有任督六脉,那我还有四脉呢,你赶紧再给我看一看。” 以前她看武侠小说,书里面经常提到,只要打通了任督六脉,就能无师自通学会很多神功,听金戈刚刚那么说,看来任督六脉这个说法在大宇朝也是成立的。 “其实人体一共有十二脉,刚刚属下只是给您探了两条手脉。”金戈道,“您的脉络过于柔弱,不适合练武,一旦习张力比较大的武术,可能会直接震断您的两条手脉。” 宁晚清将眉头皱的更紧,缓声道:“人体有十二条脉,而我只有两条闭合,也并不能证明我不能习武是?金戈,既然你有本事探任督六脉,那就再给我探一探其他几条脉络,如果全都闭合,我从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金戈十分为难:“可是少夫人……其余经络部分在背脊,部分在腹部,还有腿部和足部……” “这有什么?赶紧跟我探一探。” 宁晚清立即转过身,将所有的长发拂到身前,她正要再催促,抬眸,却看到一个身影越走越近。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忽然感觉有一丝心虚是怎么回事? “见过将军!” 金戈连忙抱拳行礼问好。 厉云深的目光凉凉的落在他身上,又落在了他别在腰间的那把刀上,眉峰透出了一丝冷然。 宁晚清见他盯着那把刀,心中咯噔了一下,她连忙道:“金戈,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赶紧下去。” 金戈也被厉云深那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他一刻钟也不敢多留,提步就要走。 “站住。” 厉云深的声音却冷然的在他耳边响起。 他僵了僵,苦着一张脸继续抱拳:“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刀留下。” 厉云深一字一顿,缓声开口,每个字都透着寒意。 金戈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将军身上此刻散发出来的冷意,他好像只在战场上感受过。 那时,将军面对的是敌方的千军万马,才会有如此凌厉的杀气。 可现在,将军为什么要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难道就因为他擅自要教少夫人习武? 金戈吓得两股战战,他战战兢兢的将腰间的刀取下来,递到了厉云深的手中。 厉云深两指夹住刀锋,将刀拿了过去,微微抬眉:“从今天开始,马厩由你负责。” 马厩? 让他去扫马厩?! 金戈想争辩一二,可是一触及厉云深寒烈的眉眼,他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算了,扫马厩就扫马厩,总比洗夜壶要好! 宁晚清暗暗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这个男人动怒了! 连金戈这个老实人都被发落了,她恐怕也不能幸免! 怎么办…… 宁晚清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在厉云深开口之时,她飞快的启唇道:“将军,事情是这样的……” “您昨天送给妾身这把寒月刀,削铁如泥,实在是世间罕见的宝刀,妾身自知受之有愧,这才将这把刀送给金戈。他是您的副将,是您的左膀右臂,有这把寒月刀助阵,他一定势如破竹,为将军抛头颅洒热血,保护好我大宇国的疆土。” “哦?” 厉云深淡淡的看着她,冷然勾起了唇。 宁晚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将军,其实,这把刀留在我手上也没什么用……” “没用?”厉云深转过头看向她,冷然一哼,“你不是想要一把削铁如泥的菜刀吗?” 宁晚清的眼睛猛然睁大。 菜刀? 削铁如泥的菜刀? 这个男人送她寒月刀,是菜刀的意思? 宁晚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将,将军,金戈说,这把刀是道夫子亲自锻造的,是用世间罕有的青玄石打造的,很是难得,当菜刀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你拿寒月刀当武器,那它便是杀人的利器。你拿它当切菜,那它便是天底下最完美的菜刀。最锋利的武器,最完美的菜刀,你又怎么知道对寒月刀来说,哪个才是它想要的战场?” 男人的声音在宁晚清的耳膜里震动。 她想了想,发现他说的好像是这么回事。 一把刀而已,怎么用,端看刀的主人有没有物尽其用,只要将它用到极致,那么它也就实现了它作为一把刀的价值。 她怔怔的将寒月刀接了过来,看了又看。 而金戈,却几乎泪流满脸。 大名鼎鼎的寒月刀,千金难求的宝刀,将军居然丧心病狂送给少夫人当菜刀! 一把宝刀拿去切菜,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之前京城里人人都说将军和少夫人感情不和,从今天开始,谁要是再在他跟前说将军不喜欢少夫人,那他就跟谁急! 金戈默默的摸了摸脸上不存在的泪水,认命的下去清扫马厩了。 厉云深冷冷的扫了一眼金戈的背影,缓声道:“以后离金戈远一点,他不安好心。” “啊?不安好心?”宁晚清抬起头,“他不是你的侍卫吗,不是你的心腹么,怎么就不安好心了?” 厉云深眯起眼眸:“这把寒月刀是金戈一直想要的武器,你把刀藏好了,免得又被他骗了去。” “他没有骗我啊,是我要把这把刀送给他,请他教我功夫的。”宁晚清说到这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连忙补救道,“呵呵呵,也不是啦,这么贵重的刀,我怎么会随随便便送人,刚刚只是借给金戈摸一摸,看,这不又还给我了么……” 第102章 逃不开 厉云深盯着宁晚清,脑中又浮现出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谁都不会知道,刚刚那一瞬间,在看到金戈拉着她的手臂一路往上摸的时候,他的心口盘旋着多少愤怒。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金戈是在探她的经脉。 她要探脉搏,为什么不找他,而去找他的侍卫?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厉云深的心里有多少不满,脸色就有多阴沉。 宁晚清咽了一口唾沫:“将军,我还没用寒月刀切过菜呢,我先去试试用宝刀切菜是什么感觉,将军,我先走了,呵呵。” 她脚底抹油就想溜。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男人一把给捏住:“想学功夫?” “我……”宁晚清的眼珠四处乱转,“就是想学点功夫防身,万一遇到坏人也好自保,对?” “为什么找金戈?” “……”宁晚清挠了挠下巴,总不能说她发现金戈比御风老实,比御风杀伤力低,这才选择金戈的? “金戈的功夫是本将教的。” “金戈都那么厉害,将军一定更厉害。”宁晚清连忙拍马屁,“有将军这样的战神在,可保我大宇国疆土百年无忧矣。” “那你为何不找本将教你功夫?” “嗯?啊?” 宁晚清惊呆了,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看着他眼底漆黑的幽深,看着他冰冷的神情,看着他锋利的眉眼……明明她一直看着他,可忽然间,他所有的棱角变得柔和起来,尤其是那双如黑曜石眼睛,漆黑散去,瞳仁中倒映着她的脸。 她的心跳忽然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就好像,有人在她的怀里揣了一直小鹿,整颗心都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叫嚣着要跳出胸膛。 宁晚清艰难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低下头,大口的暗暗喘气。 然而,她的下巴却被粗粝的手指握住,提了起来,他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眼中就像是有个巨大的旋涡,吸引着她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 不,不可以! 宁晚清拼命的摇头,保持着清醒:“将军,怎么了?” 她佯装懵懂的问道,然而仔细听去,却能在她的嗓音里听到一丝颤意。 厉云深盯着她,目光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是习武之人,任何轻微的动静他都能感知到,比如,她此时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的内心,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厉云深的另一只手伸过来,环住了她的腰。 灼热的大掌让宁晚清浑身一颤,她的两条腿立刻就软了,莫名的、未知的、令人恐惧的情绪升起来。 她害怕这种情绪被人掌控的感觉。 她想逃。 可是逃不开。 “宁晚清。” 男人的嗓音带着沙哑,缓缓响起。 他以前是喊她宁氏,此时,却唤她的名字,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三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格外的性感,让人耳膜发烫。 “你要学功夫,本将可以教你。”他的大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白皙小巧的下巴,“嗯?” 宁晚清浑身都紧紧绷着,一动都不敢动。 她上辈子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她看过无数本小说,刷过无数部电视剧,这个男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代表着什么! 她明明只是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谁知道会惹上这个男人啊…… 她迟早会离开这里,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心遗留在这个地方…… 宁晚清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神志回归,这才缓缓地道:“将军每日要上朝,下午还要与人商议朝堂大事,实在是太忙了,我怎么好意思占用将军的时间?不过,我学功夫也只是心血来潮啦,就只是说说而已,将军不用放在心上……” “是么?”厉云深依然摩挲着她精巧的下巴,声音如梦似幻,“不学也没关系,本将会护好你。” 他的话,让宁晚清的心狠狠一震。 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将军,我……我锅里还炖着汤,得去看一看了,免得炖过头不好吃……将军,能不能先松开我?” “嫁进将军府一年,你一直住在主卧,没道理本将一回京,就将你赶到厢房。”厉云深又道,“从今天开始,你回主卧睡。” 宁晚清受到惊吓般的瞪大眼:“那将军你呢?” “本将与你是夫妻,自然同榻而眠。” “……” 宁晚清整个人都要凌乱了。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在战场上一个人久了,想要一个人来暖床! 她不是给他找了那么多丫环么,他为什么要盯着她? “将军,我觉得……我睡在厢房挺好的。”宁晚清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睡觉打呼噜,睡相不雅,免得影响将军休息……” 厉云深忽然眯起了眸子:“宁晚清,你这是在拒绝本将?” “不,我不敢!”宁晚清连忙摆手,“我怎么敢拒绝将军,我只是觉得将军每天事务繁忙,若是休息不好,肯定会影响次日上朝,若是将军在朝堂之上打瞌睡,被皇帝陛下看到,那我就罪该万死了……” 厉云深不由冷笑。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让她搬回主卧,她竟能扯到朝堂之事,还能往皇帝陛下身上去扯,她就这么不希望跟他同榻而眠? 别忘了,之前还是她自己给他下药,逼迫他跟她圆房的! 宁晚清简直想死的心情都有了,她总感觉,她若是不赶紧快点逃走,迟早都会被这个男人吃干抹净…… 就在这时,一道天籁之声响起。 “少夫人,不好了,您炖的汤被一只野猫给撞翻了!” 绛鸾一脸焦急的冲过来,打破了两人对峙的僵局。 宁晚清大松一口气,连连后退好几步:“那汤是我给祖母炖的药膳汤,一天都不能耽搁,走,再去跟我炖一锅。” “等等。” 厉云深却再一次叫住了她,宁晚清暗暗地咬唇,这个男人到底有完没完! 然而,她一转身,却发现厉云深并没有看她,他的视线落在她身旁的绛鸾身上,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第103章 真是可悲 “若是本将没记错,你就是绛鸾?” 厉云深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绛鸾的身子却抖了一下,整个人缩成一团,将军会记得她一个丫环的名字,自然是因为二少爷…… 宁晚清不动声色的将绛鸾护在了身后,目光中喊着警惕:“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本将承诺你的两三日早就过去了,是该把人送过去了。”厉云深淡淡的捻了捻指尖,“本将会让清风苑今夜来接人。” 他说完,阔步就走,看也没再看宁晚清一眼。 他的动作神情明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可是宁晚清却偏偏感受到,那个男人非常生气,而且那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于是,便拿绛鸾出气。 宁晚清盯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咬着唇,低声道:“绛鸾,我让你选的三个地方,你选好了吗?” 绛鸾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才稳住了自己不断颤抖的手:“少夫人,奴婢已经选好了,现在就给您送来。” 宁晚清点了点头。 今夜清风苑就会来人接走绛鸾,只要绛鸾去了厉辙那里,那么,此事就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她决不允许绛鸾被厉辙那个花花公子给糟蹋。 “少夫人,奴婢选了这三个地方。”绛鸾指着地理志上的三个方位,缓声道,“一个在最北方与齐国交界的位置,一个是南方沿海的小渔村,还有一个是京郊的小村落……” “就去京郊的村落。”宁晚清压低声音说道,“另外两个地方太远,来不及作安排,你先去京郊,等这边的风声过了之后,我再慢慢想办法。” 绛鸾眼眶一红:“可……若是将军和二少爷得知奴婢失踪,一定会牵连少夫人您的,奴婢……” “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宁晚清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绛鸾,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长,但你该知道我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周姨娘对我虎视眈眈,顾烟夕无时不刻想着取代我的位置,而我娘家又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的日子没有比你好多少。其实,我很早就想过逃出这个将军府,开始新的生活……你被二少爷逼到绝境,对我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契机。绛鸾,你此次离府,不止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我,你能答应我,一定保护好你自己吗?” 绛鸾惊愕的张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少夫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宁家的嫡长女,将军府的将军夫人,这两个身份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可少夫人居然想逃离,重新开始…… “别惊讶,我很早就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宁晚清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收拾收拾,等会跟我一起出府。” 绛鸾心思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咬着唇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宁晚清将汤重新炖上,她坐在炉火边,盯着翻滚的药膳汤,渐渐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她没必要顶着原主的身份活着,不然,就算平安的活了一生,那也不是原来的她…… 汤炖好后,宁晚清提着汤,朝正居堂走去。 还没进去,她就听到扑腾一声,羽毛艳丽的八哥扑腾着翅膀飞过来,歇在了她的头顶上。 “富贵,你给我下去!” 宁晚清有些气急败坏,之前每一次来正居堂的时候,这只八哥都在鸟笼子里好好待着,今天怎么飞出来了?飞出来就算了,居然还落在她的头上! 她伸手就去抓八哥的翅膀。 厉老将军却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八哥抱在了怀里:“不准打富贵,富贵不懂事,你别跟它计较。” 宁晚清默然无语:“祖父,我没打它,是它欺负我。” “富贵,以后再也不许欺负我的孙媳妇了,听到没?”厉老将军板着脸教训富贵,“再看到你欺负我孙媳妇一次,就拔一根你的羽毛!” 宁晚清摸了摸自己头发,刚刚富贵从她的头上飞走,抓断了就不止一根头发好么? 她在这个将军府里,居然连一只鸟都不如…… 宁晚清默默流泪,屈膝道:“祖父,孙媳先进去给祖母送药膳汤了。” 她刚要转身,那只嚣张的八哥又飞了过来,在她的头上啄了一口,好几根头发应声而断,八哥却嚣张的越飞越远。 厉老将军追着八哥就跑了。 宁晚清摸了摸自己一头凌乱的发丝,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委屈。 从酷暑到初秋,每一天,她都会做各种各样的小吃点心送来给厉老将军,可即便如此,她在老将军的心里也不如那只八哥。 可悲。 真是可悲。 她对人掏心掏肺,可,别人未必将她放在眼中。 “哟,怎么回事呢。”周姨娘款款走来,讥讽的开口,“出门都不知道梳妆,看来田嬷嬷教你的礼数全白教了,啧啧,这头发乱的,跟街边的乞丐差不多。” 周姨娘边说边往里走,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嘲讽之意。 宁晚清抬手重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这才提步走进去,却看到厉辙正在堂屋里陪着老夫人说话。 厉老夫人眉眼里全是笑,显然被厉辙哄得很开心。 “见过祖母。”宁晚清垂眸请安,“这是孙媳给您炖的药膳汤,您趁热喝。” “好,先放在一边。”厉老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厉辙的手道,“我辙儿这些天受苦了,好在不是什么大病,瞧瞧,还是跟以前一样俊俏,祖母得赶紧给你娶一个媳妇儿回府……” 厉辙咳了咳道:“祖母,娶亲的事,不急,不急……” “怎么能不急?”厉老夫人嗔怒道,“这偌大的将军府,都没有女主人,等你媳妇儿进府了,就让她管家……” 宁晚清站在一边,默默地听了几句,终于找到一个间隙,上前道:“祖母,孙媳想去街上买一口紫砂锅,炖药膳汤最好,可以延年益寿,特意来跟祖母报备一声。” 厉老夫人却淡淡的挥了挥手:“如今是千钰管家,你要马车去找那丫头。” “是,祖母。” 宁晚清屈膝,转过身,目光淡然的走出了正居堂。 第104章 厉家的马车 马车颠簸着。 宁晚清掀开车帘,她看着窗外热闹的街道,眸子紧紧的眯着。 “少夫人……”绛鸾紧张的捏紧了手心,声音压得极低,“奴婢心里慌,有点害怕……” 宁晚清放将车帘放下,淡淡的说道:“不用怕,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必须一条黑路走到底,等出了京城,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你一定要牢记我交代的话。” 绛鸾连忙点头:“是,奴婢记得,都记得……” 她的声音还在发抖。 宁晚清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些安抚。 在这个时代,家奴出逃,是要判刑蹲监狱的,也不怪绛鸾这么害怕。 马车静静地朝前驶去,耳边属于街道的喧闹声一点一点的远去,很快就临近城门了。 宁晚清掀开车帘,正要看一下形势,猛然就呆住了。 那高高的城楼之上,穿着一身将军服的男人,不是厉云深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城楼上? 宁晚清连忙将车窗挡的严严实实,死死地皱紧了自己的纤眉。 如果被厉云深发现,那她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此时,她只能祈祷这个男人公务繁忙,并没有注意到城楼下方的一辆小小的马车。 然而—— “咦,这辆马车上刻着一个厉字,是将军大人家的马车!” 城门口的侍卫惊喜的叫了一声。 赶马车的车夫与有荣焉的道:“是,马车里的人正是将军夫人,我们家夫人要出城,烦请放行。” “……” 宁晚清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辆车低调无华,一路走来也没有引起百姓的围观,她还以为没有人认得出这是厉家的马车,没想到,最后一关,功亏一篑…… 如今,她只能祈祷厉云深没有听到城楼下的对话。 然而—— “厉哥,是你们将军府的马车,车夫说是将军夫人,是嫂子吗?”萧勋的声音是那样清晰的从城楼上方传下来,带着兴奋,“我在京城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位将军夫人呢,厉哥,快给我引荐一下,我想看看嫂子到底有多么的美若天仙,才能让厉哥将她娶回家……” “……” 宁晚清咬牙切齿,萧勋! 我拿你当朋友,你却给我挖坑! 好你个萧勋! “少夫人,怎么办?”绛鸾吓得面如土色,眼眶赤红,那眼泪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宁晚清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不用担心,我是带着你出城去采集做饭用的香料,想必将军也能理解。” 她理了理自己的妆发,正要抬步走下马车,就听到厉云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九殿下,末将的夫人不管多么的美若天仙,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呃……”萧勋一噎,他怎么隐隐约约感觉到,厉云深看他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杀气? 他从小跟在厉哥屁股后面长大,厉哥娶妻后,他还从未见过厉哥的夫人,出于好奇或是礼貌想见一面,这应该没什么问题? 怎么厉哥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萧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呵呵,过阵子母后会举办赏菊宴,到那时就能看到嫂子了,是我太着急了……” 他不敢再去看厉云深如刀的眼神,转身,随手指了指:“喂,你们还拦着将军夫人的马车作甚,还不快点放行,耽误了将军夫人的事情,让你们好看!” 城楼下的侍卫连忙推开城门,恭送着这辆刻着“厉”字的马车远去。 厉云深盯着那辆马车越来越远,眸底的阴沉也越来越甚。 他拂袖,抬步就朝城楼下走去。 萧勋不明所以,连忙跟了上去:“厉哥,怎么就走了,你不是说今天会跟我讲一讲京城城楼的护卫是如何形成的吗,还没讲完呢……” 他说着,却见厉云深牵了一匹马,翻身跨坐在马上,那马儿长啸一声,奔出了城外。 萧勋摸了摸脑袋:“宫里的太监还说厉将军和将军夫人感情不和,这哪里不和了,将军夫人出个城,厉哥都要赶上去,我瞧着倒是比谁都痴情。” 出了城,道路变得不平起来。 宁晚清第一次坐古代的马车,颠的有些难受,她探出车窗外看了看,已经到了郊外,窄窄的道路边,是矮山和森林…… 她抿了抿唇,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香囊,然后不动神色的扔在了车夫的脚边。 那香味幽幽,很快就扩散开。 “吁——慢点,你今儿是吃错药了,怎么突然开始发疯?” 车夫怒骂起来,前面两句还胸有成竹,可是怒骂完一通,马儿却越跑越快,车夫不由急了,大力拉着缰绳,却怎么都拉扯不住。 “少夫人,不好了,马受惊发狂了!” 宁晚清一把将车帘掀开:“快,快点让马停下!” 那车夫用尽了一切手段,马却越来越发疯,已经偏离了道路,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车夫满头大汗:“不行,少夫人,马停不下来,快,奴才扶着您跳车!否则,会车毁人亡!” 宁晚清点点头,扶着马车,在摇摇晃晃中抓住了车夫的胳膊,那车夫正要将她扔下去,她却猛然用力,将车夫直接撞了下去。 树林的地上落满了树叶,车夫并没有摔伤,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叫:“少夫人!快跳车!跳车!这匹马发狂了,不知道要把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快跳车啊!” 宁晚清死死地扶着车门,抓着绛鸾的手,一字一顿的叮嘱着:“跳下去,往东走!一路往东!安顿下来了给我写信!” 绛鸾拼命的摇头:“少夫人,奴婢……奴婢……” “不要说废话了,等人找过来,你就走不掉了,快走!” 她用力一推,绛鸾翻身滚落在地,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朝马车追过来。 宁晚清却怒声喝道:“绛鸾,你想让我的苦心都白费吗,快往东走,快!” 绛鸾含着泪,咬着牙,终于,还是转过身,朝旁边的一条小道离开。 宁晚清松了一口气,她抓着缰绳,深吸一口气,纵身朝旁边的空地一跃。 她没指望过完好无缺的回去,若是受点伤,才更有说服力,那些人才不会怀疑是她故意将绛鸾送走的…… 然而,宁晚清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跌进了一个宽敞硬朗的胸膛里。 第105章 谈条件 绿树掩映,黄叶纷飞,晕眩的感觉将宁晚清笼罩。 她瞪大眼睛看着抱紧她转圈的男人,眸中全是不可置信:“将、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她有些心虚的看向旁侧往东的小道,幸好,绛鸾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本将若是不来,又怎么会知道你在本将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厉云深冷冷盯着她,“本将倒是没看出来,你竟能耍的一手好心机。” 宁晚清转了转眸子:“将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的头有点晕,刚刚马受惊发狂,我都快吓死了……我真的好晕,要晕了……” 她的身体软软的就要往后倒,厉云深却一把将她的腰给掐住。 “别在本将面前演戏,你这点伎俩本将根本就没放在眼底。” 宁晚清死咬着牙关:“反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受伤了,我要回府请大夫抓药……” 她一把将厉云深给推开,大步离开。 “来人!” 厉云深却冷然低喝。 几道风卷来,几个黑影拂过,然后,宁晚清就看到空无一人的树林里,赫然多了好多黑衣人,那些人齐齐跪在地上,等待厉云深的指令。 “从东出发,去把将军府的逃奴抓回来!” “是!” 七八个黑衣人单脚点地,几个跳跃就朝绛鸾消失的那条路追了过去。 宁晚清的脸一白,上前就抓住了厉云深的袖子,一字一顿:“你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怎样?”厉云深缓声道,“你之前不是听不懂本将的意思吗?” 宁晚清攥紧手指:“绛鸾是我的丫环,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她的人权,希望你能放她一马。” “践踏人权?”厉云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唇畔勾起了一抹讥笑,“让她跟着堂堂将军府的二少爷,这叫践踏?你知道,这是多少丫环终其一生都难以实现的目标吗?” “别的丫环是别的丫环,绛鸾是绛鸾,她们不一样。”宁晚清抬起下巴,“说,你要什么条件,才会同意放过绛鸾。” “任何条件都不可能。” 厉云深扔下这句话,拉着缰绳,翻身上马,他伸出自己的手。 “上来。” 宁晚清盯着那只关节分明的大掌,抿了抿唇,倔犟的挺直背脊:“我还是自己回去,不敢劳烦将军。” 她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来时的路走去。 她面色平静极了,可是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刚刚那几个黑衣人的身手,她亲眼看见了,绝对不输金戈,绛鸾一个弱女子绝对逃不过那些人的手掌心。 如果绛鸾被抓回来了,那肯定免不了被送到厉辙的床上去…… 不,她决不允许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咬着自己的唇,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她的身后,跟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男人,厉云深看着她默然走在前面,心头的不悦和怒火一层一层的网上蹿,怎么都按不下去。 他发作绛鸾,不过是想让她屈服,可她,却来跟他谈条件。 他厉云深,在战场上驰骋数年,那些凶恶的敌人被他打的落花流水的时候,也想来谈条件,呵,谈条件是弱者的选项,他这样的强者,不屑。 厉云深踢向马腹,马疾走到了宁晚清的身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后领子就被人一把揪住,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坐在了马背上,还紧紧贴着厉云深的胸膛。 男人的心跳如擂鼓一般传来。 她的手指僵硬着攥紧成拳。 忽然之间,她好像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意思。 他想同榻而眠,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于是,他捏住了她的软肋。 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她举手投降罢了。 宁晚清浑身僵直的坐在马背上,心里仿佛被人打了千千结,牺牲自己,拯救绛鸾? 她有那么伟大么? 可…… 转念想一想,原主本来就是厉云深的妻子,本来就有该尽的义务,她若是因为本来应该就要做的事,害了绛鸾,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安生…… 宁晚清咬着唇,正想着措辞,耳边就传来了马蹄疾行的声音。 她回头,就看到好几个黑衣人骑着马飞奔而来,而绛鸾被一个黑衣人扛在肩头,满脸的惊慌失措。 “将军,人抓到了!” “把她先关起来!”厉云深冷冷的命令道。 “是!” 那夹着绛鸾的黑衣人纵马疾驰。 “少夫人……救救奴婢……少夫人……”绛鸾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将军!”宁晚清一下子就急了,“无论将军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将军能放绛鸾一马!她原本不想逃走的,是我怂恿的,都是我的错,将军要打要骂,都冲我来!” “晚了。”厉云深挥手扬鞭,“驾——” 马飞快的朝城内奔去。 宁晚清真的要急疯了,她也顾不得此时还是在马背上了,扭过身,仰起头,正要说话时。 厉云深此刻却突然低下头来。 马嘶啸一声,跨过一个小矮坡,马背上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颠,他们的唇,就那样巧合的,无缝的贴合在了一处。 轰—— 宁晚清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她呆呆的张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她和厉云深居然吻上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想躲开,然而,男人的手,却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她感觉男人张开了唇,舌尖探出来,开始攻城掠池…… 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宁晚清立马就开始挣扎,然而,厉云深却直接按住了她的手,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吻女人。 或许男人对这种事能无师自通,当触及到她的唇时,他就知道该怎样进一步索取和渴求…… 他浑身都被点了火,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他只想拥有更多,更多…… 她看起来不瘦,可是此时紧紧相贴,他才发现,她身上的骨头硌的厉害,好像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肉。 厉家也没苛待过她,她怎么把自己的身子糟蹋成这样? 厉云深一分神,手下的力度就轻了一些,猝不及防的,锋利的贝齿咬在了他的唇上。 他吃痛,将她松开,凝眉看着她:“你咬我?” 第106章 她主动吻他 宁晚清刚咬完,就后悔了。 他亲她,却被她一口咬破了嘴唇,他一股怒火没处发,肯定会发泄在绛鸾的身上。 说到底,绛鸾被厉云深盯上,也是因为她。 宁晚清一咬牙,闭上眼,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将自己的唇递了上去。 厉云深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主动吻他…… 他的心,一下子就乱来。 而他们身下的马没有缰绳拉着,一路开始狂奔。 宁晚清的身子上下颠簸,她死死搂着男人的脖子,才不至于让自己掉下去。 初秋的季节,两人穿的都很少,身体紧密相贴。 宁晚清敏锐的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好像越来越烫了,接着,她感觉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她吓得立马移开了自己的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是马背上,这是荒郊野外……他、他、他居然想…… 宁晚清咽了咽口水,眼里浮现出恐惧。 “抓紧了!” 厉云深不自在的往后移了移,拉着缰绳,一鞭子挥下去,马长啸一声,奔进了城中。 宁晚清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她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怎么办…… 她怕了,真的怕了…… 马儿疾驰,很快就在将军府门口停下。 厉云深率先翻身下马,然后冲她伸出了手臂。 宁晚清碰都不敢碰他,揪着马鬓战战兢兢的踩在了地上,然而,她坐在马背上太久,两腿没有一分一毫的力气,腿一软,被男人搂进了怀里。 “将军……我自己会走。” 她吓得连忙站直身体,飞快的朝里走去。 厉云深看着她走远,抬手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眸光变得愈发幽深。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的身后:“将军,绛鸾已经被关进了地牢,请问如何处置。” “暂时不需要处置,好好盯着。” “是。” 走在前面的宁晚清敏锐的捕捉到了绛鸾两个字,她猛地回头,快速走过去:“将军,现在,你可以放了绛鸾?” 厉云深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刚刚还主动亲了你,我的诚意你也该看到了?”宁晚清有些焦躁的道,“放了绛鸾好不好,她真的是无辜的,她如果真的成了厉辙的同房丫头,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厉云深的眉眼瞬间染上了一层阴戾:“哦?你那么做,只是为了让本将放过绛鸾?” 当然。 不然她疯了主动去亲他? 宁晚清心虚的转开眼珠:“没有没有,将军,我就是觉得将军风流倜傥,让我神往……” “绛鸾乃家奴,是皇帝陛下亲自发布的诏令,她出逃,不仅违背大宇朝的律法,更是视圣旨于无物,亵渎圣旨,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不关绛鸾的事,是我让她走的……” 宁晚清张口解释。 然而,厉云深却袖子一甩,阴戾的看了她一眼,提步就走。 “将军!” 宁晚清想跟上去,可是厉云深有功夫,几个快步就已经消失在了将军府门口。 她咬着唇,加快脚步朝静心院走去。 她飞快的跑到马厩,果然看到金戈正在扫马粪,她抓着金戈的手臂就道:“将军府里有地牢之类的地方吗,你快告诉我在哪里。” 金戈看看马粪,又看了一眼宁晚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一个堂堂侍卫被发配来扫马厩,好像就是拜少夫人所赐。 他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道:“回少夫人,地牢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恕属下不能告知。” “既然没有命令不得入内,那你告诉我了,我也不能进去,为什么不干脆告诉我呢。” “好像是哦……”金戈摸了摸下巴,指了个方向,“从这里进去,往东,走到底,再右拐,过了一片小树林,就是地牢了……” 他的话一说完,宁晚清转身就跑了。 “少夫人没事问地牢干什么?”金戈嘀咕了两句,继续扫马粪,却臭的脸色发绿,他一抬眼,就看到御风坐在马厩门口的树上看着他,不由愤愤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不帮我就算了,坐这么高是看笑话吗?” 御风从树上跃下来,冷冷的看着他:“照你这么蠢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将军赶出将军府呢。”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金戈怒声道。 “哼!”御风抱着剑,冷冷道,“既然你不认为自己蠢,那我也懒得跟你说了。” 说着就要走。 金戈这次被罚洗马厩本就莫名其妙,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拉住御风的袖子:“哎,大家都是兄弟,这么计较干什么,你赶紧跟我说说,也好让我将功赎罪,早日回到将军身边。” “离少夫人远一点。”御风冷然开口提醒,“刚刚将军的暗卫抓回来了一名女刺客,叫绛鸾,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据说将军要亲自审问,很明显,这个丫环来历不明。而少夫人刚刚问你地牢所在之处,你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说,将军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处罚你?” “什么?少夫人身边的丫环被抓进了地牢?”金戈脸都白了,“到底发生了啥事?” 御风摊开手:“主子们的事情我哪知道,你最好离少夫人远一点,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戈摸了摸头发,还是有些茫然。 宁晚清一路跑到了地牢门口。 这里位于将军府最偏僻的地方,还用一片小树林与住所隔开,隐蔽性非常好,难怪她来这里几个月了都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地牢。 她刚要过去,就听到了犬吠声。 然后,就看到地牢门口拴着好几只黑色的恶犬。 除了守门的犬,门口还时不时走过一些看守的侍卫,这样的阵势,让宁晚清根本就不敢走过去。 如果厉云深决定公事公办,那绛鸾项上人头一定不保。 但如果厉云深不计较今天的事,绛鸾也会被送到清风苑…… 无论哪一个结果,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第107章 她在玩火 宁晚清在地牢门口徘徊着走来走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汪汪汪!” 她才刚靠近,门口拴着的那些恶犬就争相狂吠起来。 她将心里的恐惧压下去,走上前,冷冷道:“让开。” 那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们常年守在地牢门口,还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这是谁啊这是?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然后冷冷喝道:“什么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一边去!” “怎么,这将军府里还有我堂堂将军夫人不能去的地方?”宁晚清抬起下巴,模仿着厉云深的样子,冷然勾唇一笑,“将军说过了,这府里,我哪都可以去,都给我让开!” 两个侍卫不由呆了一下。 将军一年前娶妻的事情他们知道,可是这一年来,这位将军夫人从未来过这里,今儿不仅来了,居然还要进去……但,将军有吩咐,除了他,任何人没有命令都不许入内,这不是为难他们么? “还堵在门口干什么?”宁晚清用尽全身的力气,冷冷喝道,“怎么,本将军夫人的话都不管用了?” “少夫人,实在是将军有吩咐,属下们没有办法……”一个侍卫拱手说道,“少夫人若是要进去,只需要将军的手令即可,属下们绝不会不放行。” “哦?手令?”宁晚清弯唇冷笑,“口令都不行吗?” 她冷然挥袖:“昨夜,本将军夫人与将军同榻而眠,将军亲口承诺本将军夫人,会让本将军夫人来地牢一观,若不是将军此时有要事处理,定会陪本将军夫人一同前来,这你们也要拦着吗?” 几个“本将军夫人”说的宁晚清头都大了。 她见两个侍卫榆木脑袋似的还不为所动,不由怒道:“是不是还要把本将军夫人和将军的私房密语告诉你们,才放行是吗?!” “属下不敢!” 两个侍卫哪有胆子去探将军和将军夫人的隐私,白着脸连忙让出了一条道。 宁晚清掸了掸袖子上的灰,阔步朝里面走去。 属于地牢的一股阴冷和腐败之气迎面而来,与此同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两个侍卫跪地行礼的声音。 “属下见过将军!” 宁晚清浑身一僵,脖子也僵硬的难以扭动,她整个身体顿住,一点一点的扭过来,就见,地牢门口,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人大步而来,直直的向她走来。 宁晚清吓得满脸呆滞。 她的运气也太背了,这也能被厉云深抓个现行! “本将怎么不知道昨夜是与你同榻而眠?”厉云深行至她的身旁,冷然勾起了她的下巴,“私房密语?你倒是说说,本将跟你有什么私房密语可说?” “我……” 宁晚清嗓子干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为了震慑门口的两个侍卫,才说出了这些不要脸的话来,谁能想到这个男人就在旁边听着啊……她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既然洗不清了,那也没什么好洗的。 宁晚清慢条斯理的抬起手,勾住了厉云深的领子:“将军,想要同榻而眠还不简单么?今晚就可以。至于私房密语……将军想听什么,妾身都愿意一点一点的,慢慢的跟将军说……” 她的语速很慢,每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仿佛都带了钩子,将厉云深心中蠢蠢欲动的火再一次勾了起来。 这个女人,在玩火。 他眯起了眸。 “可是将军,绛鸾是妾身最喜欢的丫环,妾身离不开她……”宁晚清又朝男人贴了贴,还挺了挺自己并不怎么傲人的胸脯,“只要将军让绛鸾重新回到妾身身边,将军让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也就是说——”厉云深看向她的眸,“如果本将不放过绛鸾,本将让你做什么,你都不会做?” 你这不是废话么?! 不然她疯了在这里勾搭男人?! 美人计虽然好用,可是她也不想把自己卖了好么?! 宁晚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巧笑嫣然:“将军是大人物,怎么会跟绛鸾这种小丫环计较呢?将军,你就依了人家,好不好嘛……” 说完,宁晚清感觉自己的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眸中却布满了风情和妩媚:“将军,妾身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就答应了嘛……” 厉云深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着。 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克制力不错,可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的克制力简直是个笑话。 他冷怒看着面前的女人:“回答本将的问题,别兜圈子!” 宁晚清脸上的笑僵在脸上,一肚子缠人求人的话顿时有些说不出口。 这个男人,真不愧是大将军。 她都这么不要脸的勾引他了,他居然还能去想她勾引他的原因! 她正要说话,就感觉下巴一阵剧痛。 厉云深捏紧了她的下巴,又猛地甩开。 “不可能。”他冷然道,“绛鸾可以保下她的脑袋,但她是将军府的丫环,就必须服从命令!让她做厉辙的通房丫环,是看得起她,再想逃,本将亲自处置了她!” 厉云深甩了甩袖子,抬步就走进了地牢里面。 宁晚清气的脸色铁青。 她忙活了这么久,豁出脸面去勾引,主动亲他,主动抱他……到头来,换回的却是不可能三个字! 她气的转身就跑,穿过那片小树林之后,她的怒火在渐渐平稳下来。 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 既然厉云深这边无法下手,那她就去找厉辙。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因为自己连累绛鸾。 宁晚清转了个方向,飞快的朝厉辙所在的院落走去。 清风苑四周种满了竹子,那成排的竹子有些年头了,长得很高很粗,墨绿的竹叶在风中摇曳着,颇有些诗情画意的意味。 她正要走进去时,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笑闹声。 “二少爷,奴家今儿戴了牡丹花,您觉得好不好看?” “好看。” 这是厉辙的声音。 “二少爷,您觉得好看,那就陪陪奴家,奴家就卧在这个榻上,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好。” 听到厉辙和一个娇俏的女人打情骂俏,宁晚清不由怒从中来。 就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到底哪里配得上绛鸾了。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冷着脸朝里面走去,却因为太过于愤怒,没有看到门槛,她一个趔趄朝前扑去,脚上的鞋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第108章 画画的厉辙 清风苑。 凤尾花旁,青竹风中,美人榻上,穿着美艳的丫环摇着玉骨扇。 而咫尺之外,厉辙坐着,目光专注的看一眼榻上的美人,再看一眼眼前的画纸。 一个惟妙惟肖的美人图已经跃然出现在了画纸之上。 突然! 一只绣花鞋从天而降,哐啷一声砸在了厉辙的头上。 他吓了一大跳,手上的画笔一歪,就画花了美人的脸,一张画硬生生被毁了。 他正要发怒,那砸在他头上的绣花鞋弹了一下,又掉进了旁侧的颜料盘上。 “噗通——” 颜料盘直接被打翻,花花绿绿的颜料泼了厉辙一脸,他一身白色的袍子全都染了颜色。 “呀,二少爷,您没事……” 躺在美人榻上的丫环立刻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来人,快来人,查清楚这只绣花鞋是谁的,居然敢暗算二少爷,简直是不要命了!” 厉辙气的不轻,他上次吃了变态辣鸡翅的旧疾刚好,今日趁着天气不错,特地出来作画,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倒霉被一只从天而降的绣花鞋给砸中! 岂有此理! 简直是岂有此理! “咳咳!” 女人咳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厉辙回头,就见宁晚清从门口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吓了一跳:“大、大嫂?” 一看到这个女人,他就仿佛回到了之前被辣鸡翅支配的恐惧之中…… “我的鞋子,不小心掉这里了……” 宁晚清十分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瞅着落在地上的鞋子。 厉辙低头看去,就见宁晚清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很明显,那只害他毁了一幅绝世好画的鞋子,是这个女人的! “大嫂!”厉辙气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保持风度,“你知道,我这些颜料得来有多难吗?你知道我为了作这一副绝美的极品美人图,做了多少天的准备吗?现在,全都被你这只鞋子给毁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宁晚清看着厉辙衣服上的花花绿绿,感觉十分心虚,她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却让自己成了过错方,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她抬起下巴,正要说话,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被毁掉却还能看出影子的美人图,又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美艳的丫环。 忽的开口:“二少爷,你是在作画?” “不然呢?!” 厉辙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宁晚清不由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她在外面听到厉辙跟丫环调情,还以为…… 咳咳咳,是她太污了! 想想也是,就算厉辙再饥渴,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和丫环在院子里干那种事。 宁晚清顿了顿,开口:“是这样的,我来是想跟你谈一谈。” “大嫂,我没兴趣跟你谈别的,你还是说说怎么赔偿我。”厉辙手背着背,冷笑,“这盒颜料,是宰相大人送给我的礼物,名唤御宝,是江南地区进贡的贡品,皇帝陛下赐给宰相大人,宰相大人再转赠给我,天下就这么一盒,全都被你给毁了!” 这么贵重? 宁晚清本来就是来谈绛鸾的事的,姿态必须得放低,否则这事没法谈。 没想到还没开始,她就把对方给得罪了。 她弯腰,捻了捻那些颜料,质地很粗,一点都不滑腻,就这种颜料也能称得上是贡品? 可惜她只是听说过怎么制作原料,却从未亲手做过,否则能赔一盒比这好百倍的。 她只能放弃,开口道:“那你说,要我赔多少银子,只要我赔得起。” “圣上御赐之物岂可用银钱来衡量?”厉辙冷哼一声,“我也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这样,只要大嫂将你的丫环绛鸾赐给我,这件事就算了。” 闻言,宁晚清不由狐疑的皱起了眉:“将军不是做主把绛鸾赐给你了吗?” 不然,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来这里跟厉辙谈判? “大哥把绛鸾赐给我?怎么可能?”厉辙脸上出现一丝不自在,“我喜好收集美人,大哥每每知晓都会劝诫,又怎么可能会亲自把美人赐给我?” 所以,厉云深只是为了吓吓她? 宁晚清越发不解了。 见她不说话,厉辙自觉退让一步:“如果大嫂实在舍不得那个丫环也没关系,借给我几天,我一定完好无缺的还回去。” “借?”宁晚清竖起了眉毛,“一个女人借给你几天,那她的清白就全毁了!厉辙,既然你大哥对你收集美人的行为表示鄙夷,那我作为大嫂,也好心劝诫你一句,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不是成天跟女人厮混!你看看你院子里都多少美女了,就算每天睡一个也睡不过来……” “等等!”厉辙打断了她的话,“大嫂,我借你的丫环几天,怎么就毁了她的清白呢?” “不然呢?”宁晚清瞪着他,“你拼了命的找我要绛鸾,不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兽行吗?” “……” 厉辙瞬间无语,手抖了抖。 “年轻人身体虽然好,但也禁不住夜夜笙歌,二少爷,你好自为之。” 厉辙忍无可无:“大嫂,我找你借丫环,只是为了画画而已!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嗯?啊?” 宁晚清猛地愣住。 “是啊少夫人,二少爷将奴婢们要来清风苑,是为了给奴婢们作画像。”旁边的丫环柔弱的张口解释道,“府里的人都说二少爷花心成瘾,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奴婢们帮二少爷解释过几次,没有人信。二少爷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想到却被人误会成了这样。” 宁晚清突然想起来,好像从始至终,厉辙就没有说过让绛鸾去做通房丫环或是姨娘。 厉云深也只是说送绛鸾去清风苑,并没有说别的。 是她第一次看到厉辙调戏绛鸾,便先入为主的将厉辙视为花花公子…… 如果厉辙要绛鸾,只是为了画美人图,那她这些天折腾的一些事情不都白折腾了? 第109章 威胁 宁晚清站在院子里,指着那副被糟蹋了的美人图。 “你当真只是为了作画?” 厉辙沉着脸:“我曾立誓要画满三十六张美人图,且一定要风情各异,否则我也不会一定非绛鸾不可!” “你特么为什么不早说?”宁晚清有些暴跳如雷,“如果只是为了画画,我会不同意吗?这么一丁点事,为什么不明说?” “你又没问!”厉辙咬着牙,“而且,大哥母亲祖母全都知道,我以为你也知道!” 她一个新来乍到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宁晚清简直无语了。 早知道厉辙是为了凑集三十六张美人图,她何苦搞那么一出大戏,还害得绛鸾被关到地牢里去了? 还有厉云深…… 他说今晚会送绛鸾来清风苑,可是厉辙本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不过不管怎么说,厉云深确实是没有想过坑绛鸾。 是她表现的太激烈了。 宁晚清深深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有些汗颜。 算了,去找厉云深道个歉。 厉辙本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万一被她这么一闹,有了那方面的打算就完了。 宁晚清抬步就要走,迎面却看到周姨娘走了进来。 “哟,少夫人真是稀客啊,居然来辙儿的院子里闲逛。”周姨娘冷冷的掀了掀眼皮,却看到厉辙一身五颜六色,当即就怒了,“你们这些当下人的是怎么回事,主子衣服被颜料染了,都不知道赶紧换件衣裳的吗,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带二少爷进去收拾!” “是,姨娘!” 丫环们连忙带着厉辙进屋子换衣服。 宁晚清没工夫跟周姨娘纠缠,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周姨娘身后的婆子拦住了去路。 “少夫人,这几天掌管厨房之事的滋味可还好?”周姨娘勾唇笑着靠近,“我听人说少夫人什么事都不管,全部都交给了厨房的文娘子,文娘子那个人,不是我说,她表面上看着老老实实,其实啊,只要手上沾了权利,肯定会四处搜刮油水。少夫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防着点文娘子。” 宁晚清对管家确实没什么兴趣,她迟早要走的人,根本就没什么心思把将军府管好。 所以厨房的那一大摊子的事,她全都交给了文娘子。 不管文娘子靠不靠的住,好像都跟周姨娘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厨房虽然归她管,但厉千钰每日也会过问,又怎么会出大乱子? 她淡淡一笑:“姨娘,你按照自己的一套方法打理将军府,却被祖母斥责,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周姨娘你的那套方法不行,我若是听了你的建议,说不定也会被祖母斥责。不过呢,还是要谢谢周姨娘的好意,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周姨娘的脸顿时就黑了。 从前掌管厨房之事的人是她的心腹,自从宁晚清接手后,就让那个文娘子管着。 文娘子是个厨娘,算是厨房最有资历的厨娘,让她管着厨房,所有人也算是心服口服。 可是她的人想做点手脚,却迟迟找不到就机会。 那个文娘子一日不除,那厨房的权利她就永远没法拿回来。 想到这里,周姨娘冷哼道:“让柳儿来我这里一趟。” 她身后的婆子立刻点头。 不多时,柳儿就被带了过来。 柳儿很不想来,但她在静心院确实又无事可做,直接被抓了过来。 “柳儿,你上回说愿意为我万死不辞,可还算数?” 听到周姨娘的话,柳儿不禁僵住了,上回她只是想着脱身,才急中生智说了那样的话,她跟周姨娘无亲无故,怎么可能会为她万死不辞…… “前两日,我让你娘去了外地的庄子上,她会个几年再回来。”周姨娘缓声说道,“如果你把我吩咐的事情办得好,我就让你娘提前回来,也快过年了,母女分离也不太好是不是?” 柳儿的脸色不由白了,周姨娘这是拿她的娘来威胁她! 如果她不从,那她的娘就会被发配去郊外的庄子上,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吓成了这样?”周姨娘笑着拍了拍柳儿的手,“你娘去庄子上,是帮我管理庄子去了,又不是去受苦。还有,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不会去做什么害人的勾当,就是让你做一点小事而已,放心,不会有事的。” 柳儿的手有些抖:“姨娘想让奴婢做什么?” 站在周姨娘身后的李婆子上前,将一个东西塞进了柳儿的手里:“你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听从少夫人的命令进厨房视察应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进了厨房,把这个东西倒进羊乳里,就这么一件小事,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 羊乳! 柳儿连忙挣开了自己的手,羊乳是每日老将军要吃的东西,而且这道点心只有少夫人会做,每一道工序都是少夫人亲手做的,如果羊乳点心出了问题,那少夫人就完了…… “别怕,我怎么敢害老将军……”周姨娘笑着道,“只是一点拉肚子的药,吃了死不了人……柳儿,老将军虽然有些糊涂,但也是将军府的顶梁柱,老将军若是出事,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所以放心,这包药粉不会出事的。” 柳儿的手颤抖着,掌心被周姨娘强行塞过来一包药粉。 她抖了抖,将药粉藏进了袖子里。 “这才是乖孩子,我过几天就让人去庄子上把你娘接回来。”周姨娘满意的笑了笑,“等这件事办成了,我就把你调来我身边当一等丫环,再给你找个优秀的夫婿,至于嫁妆,起码得十二台,才对得起你对我的忠心耿耿……” 柳儿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周姨娘在那里画大饼,在老将军的食材里下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她虽然心思有些不正,一直想爬上将军的床,可害人这种事,她也不敢啊。 但是不这么做的话,她的娘就要在庄子上待好多年,这也是她无法接受的。 怎么办…… 柳儿顿时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 第110章 顾烟夕的怨念 宁晚清一路上深深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言行。 她错就错在两处:第一,没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就不管不顾的要送绛鸾离开;第二,明知自己和厉云深实力悬殊,她还不怕死的跟他争论。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不就是低个头,认个错么,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 她心情轻松地回到静心院,正要进去,就听到了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哪怕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她都能从声音里辨别出,是顾烟夕来了。 她皱着眉踏过门槛,就看到了极为刺眼的一幕。 顾烟夕整个身体挂在厉云深的身上,脸上红霞飞云,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而厉云深的手搂着她的腰,目光和她四目相接。 “表哥……”顾烟夕含羞带怯的抬起如春水一般的眼眸,“谢谢表哥及时抱住我,否则我一定会摔的很难看。” 厉云深没有说话,淡然的将自己的手臂收了回来。 顾烟夕正要后退一步,余光就看到静心院的门口多了一个人影。 宁晚清! 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烟夕暗暗地咬了咬牙,她咬着唇,忽然惊呼一声:“啊——表哥,我刚刚好像把脚给崴了,好痛,痛的有点站不起来了……” 她说着,顺势朝前扑去,整个身体都扑进了男人的怀中。 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味袭来,让厉云深目光一沉。 他下意识的就想将怀中的女人给推开,然而,他抬眸,却见宁晚清大步冲这个方向走来。 他忽然就停住了推开的动作。 他有些好奇,这个女人若是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表哥,脚好痛,能不能抱我进去揉一揉……” 顾烟夕见厉云深没有将她推开,也没有喊来丫环婆子扶着她,心里不由浮上了一丝喜意。 看来,她是赌对了。 母亲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将投怀送抱的女人给推开。 况且,她和表哥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表哥绝不会对她不闻不问的…… 思及此,顾烟夕的动作更大胆了一些,她伸出纤柔的手臂,搂住了厉云深的脖子,并不动声色的挺了挺自己的胸口,整个人贴了上去。 宁晚清的目光淡淡的从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移开。 顾烟夕在将军府住了十余年,按照古代的礼法来讲,顾烟夕迟早是要嫁给厉云深的,不是当平妻就是当贵妾,说不定,这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宁晚清轻轻地嗤了一声,看也不再看那个方向一眼,大步就走进了自己的卧房,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她的一举一动,被厉云深尽收眼底,他眼底的火苗被点燃。 这个女人,真是好样的! 看到他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她居然看也不看一眼,甩袖就走! 她当真就这么不在乎别的女人靠近他?!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在厉云深的心口上盘旋升腾,他的五指不由一点一点的收拢。 “表哥,你,你捏疼我了……”握在腰间的那只大掌越来越用力,顾烟夕忍不住痛呼出声。 厉云深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冷然将怀中的女人松开:“来人,送表小姐回玉笙居休息,再请一个大夫去看看。” 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表哥就会抱着她进屋了…… 都怪宁晚清那个贱人! 顾烟夕气的不轻,她深吸一口,忙上前拽住了厉云深的袖子:“表哥,我的脚好痛,你能不能陪我回去说说话?” 厉云深淡淡的将她的手给拂开:“我还有事。” 他说完,阔步朝宁晚清消失的方向走去,一掌将那紧闭的房门给推开了。 顾烟夕脸上的情绪再也无法遮掩,整张脸都扭曲着不成样子。 表哥说有事,找宁晚清算什么事? 她的脚受伤了,表哥就这么将她扔在院子里,不管不顾! 明明以前,表哥是会关心她的,会对她嘘寒问暖,会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她处心积虑也无法得到表哥的半分关心? “表小姐,这边请。”江总管带了两个婆子过来,恭敬的说道,“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顾烟夕死死攥着自己的帕子,她知道自己应该将愤怒压下去,可是,她怎么都忍不住。 她已经十六岁了,再这么耗下去,她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就算顾家没意见,姑母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不出去…… 她必须得想点办法了。 “谢谢江总管。”顾烟夕柔声的道,“江总管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还要劳烦你给我请大夫,我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 江总管连忙摆手:“表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我听说表嫂前几天给表哥找了一些美貌的丫环进院子,可确有其事?”顾烟夕状似无意的问道。 江总管摇了摇头:“确实有这回事,不过那些丫环都被将军原路谴回了。” “为何?” “将军不喜欢丫环伺候在身侧,平时将军一个人在书房里清清静静的,突然多了那么多莺莺燕燕的丫环,确实是有些闹腾,别说将军,连奴才都有些受不了。” “这样啊。”顾烟夕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哥平日处理政务,都是一个人在书房?” “是,将军喜欢一个人待着。” 顾烟夕揪紧帕子,又问道:“那表哥一般什么时候在呢,我还想明日送一道秋日去燥的大补汤来给表哥喝呢,是我乳娘亲手炖的。” 江总管很想告诉这位表小姐,有少夫人炖的汤,恐怕任何人的汤将军都不会放在眼底…… 但表小姐在将军府内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可不敢触霉头,只能笑呵呵的道:“深秋到了,确实有些燥热,表小姐送来大补汤,将军应该会很高兴。” “是吗,那就好。” 顾烟夕抿了抿唇,扶着婆子的手朝前走去,她冷然的眉眼之中,缓缓浮上了一抹暗芒。 第111章 表兄妹成婚 宁晚清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感觉非常烦躁。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从没有任何事让她这样烦躁过。 不就是看到厉云深和顾烟夕抱在一起么,这有什么,值得她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吗? 宁晚清倒了两杯冷水,大口喝下,让自己冷静了一下。 一定是原主残留的灵魂在她的脑海中作怪,才会让她忽然开始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对,一定是这样! 她刚在心里说服自己,房门就被人粗暴的推开了。 “将军。” 宁晚清将自认为属于原主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了下去,弯唇露出一个明艳艳的微笑。 厉云深看着她的笑容,莫名有些刺眼。 她笑的越是开心,越说明,她并不在意他和顾烟夕如何…… “将军,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宁晚清倒了一杯茶,恭敬的递过去,“厉辙已经告诉我了,他想要绛鸾的原因,是他发过誓要集齐三十六张美人图,而绛鸾恰巧是他想要的那一种美人,这才向我开口要绛鸾过去。是我没问清楚缘由,误会了将军和厉辙,对不起,还请将军不要跟我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女子计较。” 厉云深却沉凝的喝一口茶,目光淡沉极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晚清弄不懂这个男人的心思,她干巴巴的继续笑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这一页我们就揭过了?” “揭过?” 厉云深缓缓重复她话语里的这两个字。 “既然厉辙只是想画一幅美人图,那把绛鸾借给他一些时日也无妨,我没问题的。”宁晚清有些发虚,“将军,您看,是不是该把绛鸾从地牢放出来了?” 然而,她的话落,男人还是一言不发。 厉云深不说话的样子本就有很强大的压迫感,此刻,他故意不说话,身上摄人的气息更是一层一层的漫过宁晚清的头顶,如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下来。 她咬着唇,迅速的在脑海里思量着。 方才在地牢门口,她勾引他,亲他,抱他,他不为所动,甚至甩手离去。 而刚刚她进院子时,却看到他和顾烟夕紧紧地抱在一起,难道,他是怪她破坏了他和顾烟夕的好事? 宁晚清迅速找到了关键的问题所在,她试探性的开口:“将军,我听说表小姐两岁就住进了将军府,除了过年守岁会回顾家,基本上就是将军府的人了。她之前年纪小,住在自己姑母家中,自然没什么可诟病的,但现在,她年岁渐长,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还住在将军府,会不会有点于理不合?” 厉云深一直沉凝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纹,他勾起唇,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哦?你是什么想法?” 看,果然是因为顾烟夕! 她刚刚跟他说了那么多屁话,他连一声都不吭,现在一提顾烟夕,他就搭茬了! 宁晚清面上却丝毫不显,缓缓道:“我隐晦的打听过,表小姐对将军似乎倾慕已久……她自幼失去母亲,只有一个和她不怎么亲近的父亲,与其被顾大人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倒不如嫁给自己的表哥。自古表兄妹成婚,都会亲上加亲,相信母亲知道了,也会非常高兴。” 厉云深的眸子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云:“你是这么想的?” 他一字一顿,仿佛要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宁晚清的心不由抖了一下。 她都这么贤惠提出愿意接纳顾烟夕了,这个男人怎么还是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难不成…… 她咽了咽口水:“那啥……如果将军觉得让表小姐当妾委屈了她,我也不介意让出将军夫人的位置……” “砰——!” 青瓷花的杯盏直接被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宁晚清吓得背脊一凉,所有的话都咽进了嗓子眼…… 特么的,她连将军夫人的位置都不要了,这个男人到底要闹哪样啊…… “将、将军……”她结结巴巴的开口,“我锅里还炖着羊排汤,我记起来好像没放盐,我先去放点盐,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她飞快的打开门,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到了后院的空地上,她这才大舒出一口气。 太恐怖了! 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最恐怖的,没有之一! 幸好刚刚那个杯盏没有砸在她的脸上,不然,她就要被毁容了! 宁晚清郁闷的揭开羊排汤,尝了一口,咸淡适中,美味异常,她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一口一口的喝起来。 没有什么烦恼是一碗汤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碗! 宁晚清连喝了三碗羊肉汤,这才满意的站了起来,她正要盛一碗汤去讨好一下厉云深,毕竟绛鸾还在地牢,她必须得把绛鸾捞出来,正要去前院时,就听到了哼哼哈哈的练武的声音。 她眯着眼看去,就见厨房的右侧方向,有好几个人在练武。 金戈举着一只枪戟,正在教将军府里的一些护卫普通的招式,那些护卫中她还认识一个,好像是前几天给她去厨房取食材的小厮。 那个小厮瘦瘦弱弱的,看起来不过十二岁的样子,连她的两脉都是闭合的,她就不信那个小厮身体里的脉络适合练武。 一定是金戈在诓她。 宁晚清放下羊肉汤,绕过厨房,走向了那片空地,许是这个时辰的练武时间结束,她一过去,那些人就散了。 金戈将枪戟放回原位,正要离开,就见宁晚清阔步走来。 他心中不由警铃大作! 他今天刚扫完马厩,万一被将军看到他和少夫人走近,估计等着他的就是洗夜壶了! 金戈装作没看到宁晚清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慢慢的朝外走去。 “金戈,站住。” 宁晚清带着笑意叫住他。 “啊,少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金戈暗恨自己走的太慢,却又不得不停下来行礼,“属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等等。”宁晚清拦住了他的去路,“金戈,你上次说过手上两脉不通,无法习武,但我看书上说,除了学习那些传说中的神功需要打通任督六脉之外,一些普通的防身的拳脚功夫,其实与任督六脉无关,是吗?” 金戈听到宁晚清提练武之时,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就是因为他觊觎少夫人的寒月刀,才答应了教少夫人功夫,没想到,却被将军责罚了一顿,他当将军的贴身侍卫那么久,还从没被这么罚过。 御风说的对,要离少夫人远一点。 第112章 允许学习武术 “金戈,我的话还算数,你教我学武,我把寒月刀送给你。” 宁晚清缓声开口说道。 刚刚在屋里时,她那种感受特别明显。 但凡她会一点点拳脚功夫,恐怕都不会被一个砸碎了的杯子给吓成那样。 现在还是在将军府里,有那么多人保护着,危险都随时可能发生,有朝一日,当她离开这个地方时,谁又能来保护她? 她唯有,让自己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 “少夫人,不是属下不愿意,而是……”金戈嘴笨,斟酌了许久,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他心一横,咬牙道,“属下是将军的贴身侍卫,任务是保护将军的安危,教少夫人功夫的事不在属下的职责范围之内。若是属下惘顾自身职责去教少夫人习武,下次将军就不仅是责罚属下洗马厩这么简单了……” 宁晚清托着自己的下巴,觉得金戈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个男人,喜怒无常,任何事情都可能踩到他的暴怒点,金戈不敢也理所当然。 她抿了抿唇:“那金戈,你在外面有没有认识什么会功夫的人,给我介绍一个。” 金戈呆呆的抬头:“少夫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既然你不能教我功夫,那我花钱请一个师傅回来。”宁晚清沉吟道,“你再给我说说,请一个会武术的人当师傅,一般得多少银子……” 堂堂将军夫人,花钱从外面请个武学师傅回府,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外面的人该怎么编排将军府? 金戈呆呆的开口:“少夫人,这好像不太好……” “确实有点不太好,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能暂时这样了。”宁晚清叹气,“其实我更希望你来教我,你的功夫我见过,耍枪耍刀让人应接不暇,如果将军不在意就好了,我就可以跟你学武术了……” “本将当然不在意。” 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宁晚清猛地回头,就见厉云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操练场。 他一身黑色的劲装,衣摆处绣着流云暗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矜贵。 他阔步而来,带着强大的气场。 金戈吓得豹眼圆瞪:“将、将军,属下……” 他想解释,厉云深却抬手压了压,冷冷开口:“既然将军夫人让你教她习武,那你教就是了。” “教?!”金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有些不可置信,“这、这不太好?” 宁晚清完全没想到厉云深竟然会同意这件事,她生怕金戈又给她搅黄,连忙上前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厉家三代将门,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从小习武,我作为将军夫人,自然要以身作则。相信将军也是如此打算的,所以才会准许金戈教我功夫。将军,妾身一定不负众望!” 厉云深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既然夫人有这个决心,本将自然鼎力支持,金戈听令!” 金戈连忙恭敬的挺直了背脊:“是!” “你平时是怎么训练那些侍卫将士的,从今往后就怎么训练将军夫人。”厉云深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既然是将军夫人,那自当以身作则,若是将军夫人在你的训练之下大有进步,相信你在军中的威望也会空前上涨。” 金戈兴奋极了:“是,将军!” “那从明天开始,本将会让御风盯着。” 厉云深说完,甩袖就走,背影还是那么凌厉冷然。 宁晚清终于从能学武术的喜悦里抽出了身,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对啊。 半个时辰之前,那个男人还在房间里砸杯子,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怎么可能一转眼,就允许她跟着金戈学武? 这特么根本不正常好吗? “少夫人,明天卯时一刻操练场集合。”金戈恭敬的提醒道,“请少夫人穿着清爽一些,最好不要穿裙子之类的衣服。” 卯时一刻…… 相当于是清晨五点钟…… 宁晚清默默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我一定准时到。” 古语有云,闻鸡起舞,为了学武术早起一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不会介意的。 然而,到了第二天,宁晚清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所有人,扎马步,两个时辰。” “是!” 震耳欲聋的声音落下,操练场上的所有人都哼哈打出一掌,开始扎马步。 宁晚清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扎马步两个时辰,就相当于是四个小时,比她上辈子军训时站军姿的时间还要久…… “少夫人,将军说您身为一府女主人,应当以身作则,所以,您要蹲三个时辰的马步。” “……” 宁晚清感觉自己一阵晕眩:“我初来乍到,不是应该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增加难度吗?” “回少夫人的话,将军说相信凭借少夫人的天资,可以跟上进度。”金戈恭敬的道,“将军还说,如果少夫人吃不了苦,那练武的事情可以就此作罢。” 将军说,将军说……她就知道这是那个男人故意给她设下的圈套! 他认定她吃不了苦,认定她会甩手走人,所以才故意让金戈给她加重任务! 他也太小看她宁晚清了。 “唰。” 宁晚清两腿平行立开,屈膝半蹲,两手抱拳于腰间,目光平静的直视前方。 金戈抬起手,按了按宁晚清的右臂:“往上一点,重心再往后移,好,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秋日的温度不算高,但在太阳下暴晒两三个时辰,也足够令人崩溃。 操练场上的小厮已经有好几个顶不住了,两条腿开始颤抖,但在金戈的盯梢之下,并不敢放松,依然咬牙坚持着。 那些每天来练武的小厮都有些坚持不住,更别说宁晚清了。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上滚下来,她前胸后背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两条腿也开始发软。 但是她知道,她决不能倒下,否则,厉云深一定不会允许她再跟着金戈习武。 坚持! 她一定要坚持! “好,两个时辰到了!” 金戈高喊一声,所有人都松懈的瘫坐在了地上。 只有一个身影,如青松一般,毅然不动的立在操练场上。 第113章 一介女流 “将军,少夫人一介女流,初次扎马步就能坚持两个时辰,已经算很不容易了。”御风站在厉云深身后一步远的位置说道,“若是强行坚持三个时辰,对少夫人的身体会造成和不可逆的影响。” 厉云深却勾起了唇:“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御风还想再说什么,沉默半晌,最后选择了闭嘴。 接近午时,太阳的温度越来越高,明晃晃的照人眼。 宁晚清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晕眩,好像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她沉下心,干脆将自己的眼睛给闭上了。 两个时辰她都坚持下来了,三个时辰也一定可以。 她一定要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从未有过好胜心的宁晚清,在这一刻,强烈的想要让那个男人刮目相看…… 然而,她终于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一阵秋风席卷而来,她的身体晃了晃,不受控制的朝边上栽去。 “少夫人!” 金戈早就注意到她的腿在打颤,很早就候在一边了。 宁晚清的身体还未摔在地上,他就已经一个箭步飞过去,将人接在了怀里。 “少夫人,您没事?” 宁晚清艰难的掀开眼皮,强撑起自己的身体:“没,我没事……” “少夫人,您还是去休息,明天再继续是一样的。” “没事,我还可以……” 她说着,强行想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再一次摔进了金戈的怀里。 “少夫人,属下扶着您回去。” 宁晚清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她身上的力气确实是已经用光了。 这具身体在宁家没有得到好的养育,嫁来将军府又一直郁郁寡欢,若不是这些日子她天天喝补汤,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了。 算了,她已经尽力了,那个男人爱怎样就怎样。 宁晚清的一只手搭在金戈的手臂上,扶着他往自己的院子走。 “大嫂?”顾烟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静心院,她惊愕的看着宁晚清和金戈抓在一起的手臂,“你们,你们……” 金戈连忙行礼:“见过表小姐,少夫人习武晕过去了,属下正要带少夫人回去。” 他说完,扶着宁晚清就往卧房的方向走。 宁晚清对顾烟夕毫无好感,她略微掀了掀眼皮,跟着金戈走了。 顾烟夕扭过头,看着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躯,眼角不由浮上了一抹暗芒。 她提着裙摆,转了个方向,走进书房。 “表哥,烟夕给你送来了去燥的大补汤。”顾烟夕提着食盒走进去,将汤盅放在了桌子上,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这大补汤是烟夕的奶娘炖熬六个时辰而成,喝了对身体大有裨益,表哥,快尝尝呀。” 厉云深皱眉看向一脸笑意的顾烟夕,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了昨日宁晚清所说的话——她说,烟夕倾慕他已久…… 烟夕陪伴母亲十几年,他很感谢烟夕的付出,但不管如何,他都只拿烟夕当表妹,若是这让烟夕生出了别的什么心思,母亲定会怨怪他……母亲在这个世上的牵挂本就不多,若是让烟夕离了心,怕是难以挽回。 思及此,厉云深淡淡的道:“昨日我见了你父亲,他说起给你议亲的事。” 顾烟夕脸色一白,低下了头:“姑母也跟我说了这件事,姑母说父亲给我找的夫婿不好,会重新给我择婿。” “那就好,有母亲为你把关,定不会差了去。” 听到厉云深冷沉的话,顾烟夕的一颗心犹如坠进了冰窖。 他如此坦然的提起她的婚事,看来,他对她真的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或许,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四岁住进将军府,这么多年,她的心思难道他看不明白吗,怎么能如此践踏她的一腔柔情?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汤上:“表哥,喝汤,都冷了。” 厉云深看了她一眼,终是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他端起汤盅,拿着调羹,正要喝汤,御风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将军,少夫人晕倒了。” 厉云深的手一顿,汤被他放了下来:“晕倒?” “应该是体力透支晕倒,不过不严重,金戈已经送少夫人回房了。” “嗯。” 厉云深淡淡的应道,他抿了抿薄唇,站起了身。 “表哥。”顾烟夕看着那被放下的汤,眼中布满了不甘,她攥紧了拳,低声道,“我刚刚进院子时,看到金戈扶着表嫂进了卧房,表嫂跟我打了招呼,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 厉云深准备迈出去的脚步忽然顿住。 他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接连好几天的行为,连他自己都看不懂。 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却偏偏总盯着一个女人。 若是那个女人心里有他,一切都好说,可是她却分明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表哥,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顾烟夕咬着唇,叹了一口气,“今日清晨我就听人说表嫂跟着将军府内的小厮在习武,表嫂一个女人,却如同小厮一样跟着金戈打打杀杀,我总觉得不妥。况且,习武的人全是男人,表嫂整天跟男人泡在一起,是不是……有点于理不合?” “这是本将的命令。” 厉云深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他是将门出身,在习武之人的眼中,男人和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带兵上阵杀敌这么多年,甚至还见过女将军。 一个女人能坐上将军之位,他十分佩服。 若他们不是敌对阵营,他或许还能跟那位女将军称兄道弟。 “可是表哥……”顾烟夕又开口,“烟夕刚刚看到金戈扶着表嫂,表嫂的手还抓着金戈的手臂,这未免也……虽说厉家是将门之家,不拘小节,可若是被外人看去了,表嫂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厉云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冷冷的跨开步子:“别学那些嚼舌根的丫环婆子恶意编排,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 看着他的背影,顾烟夕狠狠地跺了跺脚。 她看向那碗被遗留的大补汤,眼底的不甘是那样的强烈。 明明宁晚清那个贱人和金戈靠在一起异常亲密,这样的女人是该被浸猪笼的,可表哥居然毫不在意…… 好,表哥不在意,多的是在意的人! 第114章 男女有别 休息了一夜,宁晚清终于觉得自己恢复了元气。 卯时还没到,她就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闭着眼睛给自己穿衣服。 “小姐,今天还要去习武吗?”灵雾盯着水汪汪的眼睛走过来帮她束发,“才昨日一天,小姐的脚底就起了三个大水泡,小腿也肿了……再这么继续下去,小姐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宁晚清打了个哈欠说道,“要想学功夫,这些都是基本的,放心啦,等你家小姐练成神功后,咱们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听到她这话,灵雾的眼泪却哗哗的往下流。 当初在宁家的时候,二小姐和三小姐总是联合起来欺负小姐,小姐被欺负的好惨……那些令人痛苦的过去她都不想去回忆,总是下意识的逃避着……她以为小姐会渐渐地忘了那些痛苦,却没想到,小姐将那些痛苦牢牢的记着,甚至决意学武,就是不想再经历过去的一切…… “好啦好啦,灵雾你又哭什么?”宁晚清的睡意都被她的眼泪给冲走了,“我只是去学武术而已,又不是上战场,有什么好哭的。” 灵雾只得抽抽噎噎的将眼泪憋了回去。 宁晚清到达操练场的时候,就发现昨天那些看她热闹的小厮,都纷纷投来了钦佩的眼神。 “少夫人真不愧是将军夫人,确实是尔等难及也。” “奴才们一定要向少夫人看齐,不辱没将军府的风骨!” “金戈大人,今日我们能否和少夫人一样,蹲三个时辰的马步?” 这些人突如其来的斗志,让金戈有些傻眼,他看向同样傻眼的宁晚清,压低声音道:“少夫人,如果他们蹲三个小时马步,那您……恐怕得四个小时……” 宁晚清的脸都绿了……昨天的三个时辰对她来说就像噩梦一样难以逾越,今天若是在扎马步四个时辰,她可以直接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那个,大家安静一点。”她抬手,干巴巴的笑道,“学武并非只有扎马步,还要练习拳法掌法之类的一些基本功夫,大家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扎马步上了,对不对?” “对,少夫人说的对!” 操练场上的几十人齐齐应声。 宁晚清不由抹了抹自己额上的冷汗。 她并不想这么高调的,好么? 人到齐后,就开始每天例行的蹲马步。 所有人齐齐划开两腿,双手抱拳放在腰侧,一眼扫去,士气雄起。 许是在场的小厮都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比下去,哪怕到了两个时辰,也没有人去旁边休息,一个比一个能坚持。 宁晚清的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她昨天表现的那么优秀,今天如果半途倒下了,会被会被人看笑话啊……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右手突然就松懈了,向下垂了一下。 金戈眼尖,走过去,抬手托住了她的手肘,目光威严道:“少夫人,手臂要呈水平线举起,一定要有力量,您的姿势徒有其表,其实并没有多少震慑力,应该如此这般……” 金戈絮絮叨叨的提点着,宁晚清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 “小心!”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她回头,就见站在她身后的一位兄弟体力不支,栽倒在地,而倒地的方向竟是她这边。 她来不及躲避,眼睁睁看着那个晕过去的小厮砸了过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也会摔倒在地时,站在她旁边的金戈将她的手一拽,拽着她避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谢谢……” 宁晚清连忙道谢,如果不是金戈眼疾手快,她肯定得摔在地上。 虽然地面是泥土,但她的腰身以下全都有些浮肿,摔在地上恐怕就难以爬起来了。 “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金戈正要将宁晚清的手臂松开,旁侧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怒喝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划破天空,带着十足的盛怒。 宁晚清寻声望去,就见顾烟夕扶着顾氏从院子的门口走了进来,那一声怒喝,是从顾氏的嘴里发出来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呆了,后知后觉的开始行礼:“见过夫人,见过表小姐。” 顾氏一脸森冷的怒意,眼中被怒火盛满。 她走过来,盯着金戈和宁晚清抓在一起的手,一字一顿:“你们拉拉扯扯,在干什么?!” 金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宁晚清的手臂,连忙松开,抱拳道:“回夫人的话,属下见少夫人要可能会被撞倒,这才扶了一把。” “好一个扶了一把!” 顾氏怒极反笑,她手中的佛珠不受控制,直接被扯成了两半,几十颗佛珠滚落在地,正在操练的众小厮连忙弯腰去寻佛珠。 顾氏看着一地的佛珠,那股怒意更是无法控制。 当烟夕告诉她宁氏不安分时,她还不信。 没想到,这个女人当真耐不住寂寞,公然在府里勾搭侍卫。 “宁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顾氏怒气冲天,每个字都带着炸药,将宁晚清炸的头晕眼花,“金戈一介武夫,不懂男女大妨尚能理解,然则,你是田嬷嬷亲自教导出来的,难道田嬷嬷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男女有别?你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侍卫拉拉扯扯,你可还当自己是将军夫人!” 宁晚清盯着顾氏发怒的样子,莫名就想到了厉云深。 这母子两人不仅长得像,就连发怒时骂人的神情也一模一样。 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抿了抿唇,开口道:“母亲,我在跟着金戈习武,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至于您说的拉拉扯扯,更是不存在的,刚刚如果不是金戈扶着我,我肯定就摔在地上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好你个宁氏,你居然敢跟我顶嘴?!”顾氏气的七窍生烟,“我亲眼看到你和金戈搂抱在一起,难不成还有假?不管你们之间是否清白,都改变不了你们勾搭拉扯的事实!” “夫人,您误会了!”金戈满头大汗,笨嘴拙舌的解释道,“属下奉将军之命教少夫人习武,将军说对待少夫人理应像对待所有侍卫一样,所以属下动作之间有些逾越,这是属下的错,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少夫人!” 第115章 那就给我跪下 “母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您非认为我和金戈之间有什么,那我无话可说。” 宁晚清淡淡的说完,便闭上了嘴巴,眸光中一片冷清之色。 厉云深和顾氏母子两人性子简直一模一样,只认定自己以为的,不管她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口舌? 顾氏看着面前的两人,怒气再也掩盖不住。 这两人公然勾搭,竟还信口雌黄,摆出一副受冤枉的模样。 “宁氏,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错,那就给我跪下!”顾氏冷冷的睨着她,“什么时候认为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宁晚清咬着唇:“我没有错,我不跪。” “没错?”顾氏冷笑,“来人!”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拽住宁晚清的肩膀,在她的膝盖窝处狠狠踢了一脚,宁晚清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两个婆子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表嫂,其实只要你认个错就行了,姑母不会为难你的……”顾烟夕皱起烟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姑母不是误会表嫂跟金戈有什么,只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表嫂和一个侍卫搂抱在一起不合适罢了,表嫂怎么就不懂姑母的一片拳拳护子之心呢?” 顾氏愈发觉得这个侄女贴心。 她自然知道宁氏不会跟金戈有什么,就算真的要勾搭成奸,也绝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拉拉扯扯,她确实相信宁氏和金戈之间是清白的。 然而,她必须要给宁氏一点教训。 作为堂堂将军夫人,一言一行被无数人盯着,她必须要让宁氏长记性。 再者,这宁氏冥顽固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顶撞她了,她青灯古佛,不问世事好多年,情绪也一直处于平静无波的状态,而这个宁氏,却一次又一次把她气的几乎吐血…… 顾氏冷冷的看了宁晚清一眼,甩手就走。 操练场上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金戈回头,对几十个小厮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散了。” 他咬咬牙,扑通一声,也在宁晚清的旁边跪了下来。 宁晚清被人按着,虽然不甘,但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她无奈的道:“金戈,你跪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被母亲看到了,指不定还会说我们两个连罚跪都要一起,肯定是有猫腻。你没有错,什么错都没有,赶紧起来。” “不,是属下行为无状,这才让夫人心生误会。”金戈直挺挺的跪着,“如果要罚,属下理应一起被罚。” 宁晚清见他面色坚定,自知劝不了,只能由他去了。 只是…… 她抬头看向按着她的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不由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不认错,这两个婆子真要一直按着她跪在这里么? 可如果认了错,那不就坐实了她和金戈之间的关系么? 她倒是没什么关系,万一连累金戈就不好了…… 上午操练场发生的事情,以光速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厉云深下朝回府的时候,就见江总管一脸为难的迎了上来。 每每江总管这副神情,他就知道,想必是又出事了。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江总管苦着一张脸,“少夫人……” 他正要说话,一个纤细的身影就急匆匆的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表哥,不好了,姑母气晕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姑母。” 厉云深眉目一沉,跟着顾烟夕就朝佛堂疾步走去。 “哎,将军……” 江总管的话还没说完,想边走边汇报,耳边却传来了顾烟夕特意压低的声音。 “江总管,今日之事闹得如此之大,不用你汇报,将军也会知晓。”顾烟夕勾唇露出一抹冷笑,“一个是将军不怎么在意的将军夫人,一个是含辛茹苦把将军养大的母亲,你说,将军会站在谁那一边?” “可是……”江总管抓了抓头发,“少夫人已经跪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再跪下去怕是……” “这跟江总管有关系吗?”顾烟夕勾唇,“还是说,江总管心疼表嫂?” 心疼两个字,让江总管脸色一白。 他连忙摆手:“表小姐言重了,奴才一个下人,怎么有资格心疼主子……既然将军去探望夫人了,那奴才就去忙别的了,表小姐慢走。” 顾烟夕冷冷一哼,抬步赶紧朝佛堂走去。 顾氏气的躺在软榻上,眉头紧紧的皱着。 这些年,她每日吃斋念经,很多世事都不会牵起她心绪的波动。 她偶尔会有一种,她早就脱离了尘世的错觉。 然而,这接连两三次,却让她意识到,一个人该有的七情六欲,爱恨嗔痴怒,她一样没少,甚至,她今日发怒时,与她十多年前发怒时的模样,是那样的相似。 这么多年的青灯古佛,竟然也改变不了她暴怒时的模样。 一时之间,顾氏有些失神。 “夫人,佛珠还差一颗。”秋棠低眉顺眼的走过来,“奴婢差人去操练场上寻了,应该能找回来的,夫人不必着急。” 顾氏将少了一个珠子的佛珠接过来,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这串佛珠,是她当年追随深儿的父亲去战场之时,将军去寺庙给她求来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戴在身上,妥帖的保存着,这是已经刻入了她骨髓里的东西。 没想到,今天却散落一地,遗失了一颗…… “母亲!” 厉云深快步走了进来,却见顾氏盯着佛珠出神。 “母亲,你没事?” 顾氏将佛珠缠在手上,抬起眸:“你怎么来了?” “姑母,表哥听说您身体抱恙,一下朝就急匆匆的赶来了。”顾烟夕连忙上前解释道,又拭了拭眼角,“表哥,姑母一向不理俗务,这一次实在是被气急了,不仅气坏了身体,还把当年姑父送给姑母的佛珠给弄断了,秋棠派人去找了,可怎么找都还差一颗……” 厉云深看着那串散的佛珠,目光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第116章 不配做将军夫人 这串佛珠,是父亲留给母亲唯一的东西,这么多年,母亲就是借着佛珠睹物思人,对母亲来说,这佛珠或许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可是,如今却掉了一颗。 他沉着脸:“到底发生了何事?” “深儿,我问你,可是你亲自应允宁氏学武的?”顾氏冷冷问道,见厉云深点头,又道,“她既嫁进了将门之家,学武自然没什么问题,但,你可以为她请一位女先生回来,绝不能让她再混在男人堆里。” 这件事跟宁晚清有关系? 厉云深皱起眉:“母亲,宁氏做了什么?” “表哥,还是我来说。”顾烟夕低低的道,“今日我陪姑母在府里散步,意外听到练武的声音,就过去看看,却没想到,看到了极为不堪入目的一幕……” “表嫂被金戈抱在怀里,两个人动作亲密,眉目传情……” 厉云深眸色一冷,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这是烟夕和姑母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会有假?”顾烟夕咬唇道,“如果表哥觉得烟夕在嚼舌根,可以问问姑母,姑母总不会故意夸大其词。” 顾氏捻着佛珠,眉宇间全是冷意:“堂堂将军夫人,毫无当家夫人的做派,公然和侍卫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深儿,这样的女人不配为人妇,你直接写一封休书给她。若是皇帝陛下有异议,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这已经是彻底厌弃了宁晚清。 厉云深拧了拧眉:“对上过战场的军人来说,男人和女人并没有区别,还请母亲千万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金戈上过战场,他不懂这些我明白,但宁氏,你说她不懂?呵,田嬷嬷教导了她一个月之久,她能不知道男女大妨?” “说到底,她根本没有用将军夫人的标准来严苛要求自己,更没有把将军府的荣辱记在心上,她这种女人,不配做将军夫人!” 顾氏的话音一落,顾烟夕的唇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上前,柔声道:“表哥,姑母也是为了你好,况且你和表嫂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何必彼此折磨……”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们不用再过问了。” 厉云深沉着脸,甩袖就走。 他快步朝静心院走去,一路上却听到下人议论纷纷在讨论今日之事。 “你们都听说了吗,少夫人和侍卫勾搭,被夫人抓了个正着,罚少夫人在院子里跪三天三夜呢!” “可不止是勾搭,据说都爬到一张床上去了,所以夫人才被气的晕了过去,少夫人胆子真大!” “将军不宠爱少夫人,她这是寂寞了,一个女人独守空闺,那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哎,你们说如果将军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处置少夫人?” “怎么处置?那当然是休了!如果是我被戴了绿帽子,一定要让这种淫妇浸猪笼!” “哦?你什么时候可以代替本将做决定了?” 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仿佛来自于地狱。 “将……将军!” 在场的所有人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来人!把这几个人拖下去,杖毙!” “将军,奴婢错了!求将军饶命!” “将军,奴婢罪该万死,求将军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厉云深一脚将这些人给踢开:“杖打五十,保不保得住这条贱命就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 语毕,提步就走,身后,传来一群丫环的嚎哭求饶。 宁晚清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已经有快两个时辰了,她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 她刚动了动有些发酸的小腿,身后的两个婆子就上来一把将她按住。 她不由苦笑。 “少夫人,将军马上就回来了,您在坚持坚持……” 宁晚清点头,没有再动。 她身后的婆子见她安分下来,这才松手,退后一步站在了后面。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嗓子仿佛要冒烟一样,而且大脑昏昏沉沉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烫。 发烧了? 这也太悲催了。 她正腹诽着,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朝前栽去。 金戈早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迅速的伸手扶了一把。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猛地袭来,一脚踹中了金戈的心窝,弯腰就将倒在地上的宁晚清抱了起来。 “将军!”金戈捂着自己被踹痛的心口,意识到将军肯定误会了,“属下和少夫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现,还请将军不要听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从现在开始,本将不想再看到你,滚!” 厉云深冷冷的呵斥。 金戈吓得所有表情都僵在了脸上,他以为将军会信他,没想到,将军竟对他说了这么绝情的话……他跟了将军七八年,将军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将军……”宁晚清迷迷糊糊的撑开眼皮,“我跟金戈真的没什么,他只是见我摔倒,扶了我一把而已,将军不信任我还可以理解,怎么连自己的贴身侍卫都不相信呢?” 她的嗓音有些干哑,破碎不堪。 厉云深却恼怒的拧着眉,她不急着为自己开脱,竟替金戈说话! 她什么时候跟他的侍卫关系这么要好了? 这种认知,让厉云深格外恼怒,扭头看向金戈:“还不滚?” 一种被冤枉,不被信任的情绪将金戈笼罩,他想解释,旁边的御风却走过来,提着他的领子就将他拖了出去:“你越解释,将军越是发怒,等将军这口气消了,自然没事了。” “可将军说再也不想看到我……”金戈委屈的道。 御风双手抱胸看着他:“我提醒过你,离少夫人远一点。” “是将军亲口命令我教少夫人学武的……” “金戈,你做事再这么没头没脑,迟早会被将军驱逐出将军府,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御风凉凉的看了金戈一眼,抬步就走。 金戈看向院子里还在对峙的两人,不由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第117章 一纸休书送给你 宁晚清的意识有些不清楚,但也能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身上全是怒气。 她动了动唇,想说话,唇瓣却传来撕裂的痛感,她的嘴唇因干燥居然流血了。 “将军,这件事真的是误会……”她艰难的哑着嗓子道,“或许我和金戈是走得近了一些,但母亲说的也太难听了,什么勾搭,什么拉拉扯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本来没什么事,被母亲这么一闹,府里所有人都觉得我跟金戈之间有什么。我倒是不在意,可金戈呢,他是你的贴身侍卫,手底下管着那么多人,这件事一出,他以后怎么在将军府内行事?” 厉云深眼底的冷气开始聚集:“怎么,你倒还怪起母亲来了?” “我不敢。” 宁晚清哑着嗓子不服气的回了一句。 她快摔倒,金戈仗义扶了一把,她实在是不懂,这个行为到底怎么惹到顾氏了。 在场那么多小厮下人都没觉得有问题,顾氏一来,就直接给这件事定了性,还罚她下跪,她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总归她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但是—— “不管将军怎么误会我,我都不在意,但金戈确实是无辜的。” 如果不是她缠着金戈要学武,金戈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惩罚? 她抿唇:“将军要罚就罚我,无论怎么罚我都认了,请不要再把不想干的人扯进来。” 她言语之间对金戈的维护,让厉云深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盘旋而起的怒火。 他冷然甩手,将怀中的女人给甩开。 “宁晚清,如果你想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那本将就一纸休书送给你!” 他说完,拂袖就走。 宁晚清瘫坐在地上,低声喃喃:“错?错就错在不该来这个时代……” 她是受过现代教育的现代人,却要在这个封建社会的皇权之下提心吊胆过日子。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随随便便逛窑子强女人,而女人呢,却要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甚至,被一个男人扶了一把,还要遭受各种污蔑泼脏水……这样的日子,不要也罢。 “小姐,你没事小姐……”灵雾红着眼扑过来,将她扶起来,“只要小姐跟将军好好认个错,将军一定不会怪罪小姐的……小姐,您再去跟夫人解释清楚,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宁晚清摇摇头:“这跟解释没有关系。” 厉云深和顾氏未必不知道她和金戈是清白的,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她不顾礼数,和男人混在一处,甚至还跟男人有了亲密接触…… 她扶着灵雾的手,踩着虚浮的脚步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卧房,刚进去,就见一个身影扑了上来。 “少夫人!”绛鸾扑倒在宁晚清的脚下,“将军终于愿意放奴婢回来了,奴婢可以重新伺候少夫人了!” 宁晚清抓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你在地牢里没吃苦头?” “没有,只是连着两天见不到少夫人,奴婢心里实在是不安……呀,少夫人您的手怎么这么烫?”绛鸾抬手摸了摸宁晚清的额头,惊叫起来,“少夫人,您发烧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宁晚清拉住了她:“没事,不用请大夫。” 被府里那些嚼舌根的下人知道了,还以为她是在用苦肉计呢。 医学上不是说么,每次发烧,是身体细胞与病毒的战斗,能增强身体的免疫力。 不一定非要接受治疗。 她按住绛鸾:“我就是累着了,没什么大事。你刚从地牢回来,先回去休息,我这里用不着你伺候。” “少夫人,其实将军也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吓人……”绛鸾低低的说道,“奴婢还以为将军会鞭打杖责奴婢,最终会把奴婢送给官府审问……没想到,将军竟吩咐人不要为难奴婢,还给奴婢安排了一处干燥的房间,每天还有人定时送餐,一切跟静心院没有什么两样。” 那个男人会有这么好心? 宁晚清的脸上浮上了一抹狐疑之色。 不管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身居高位的将军,多多少少都有些喜怒无常。 高兴的时候,送她一把寒月刀。 不高兴的时候,就发作她的贴身丫环。 没有权势的人,在这种强权的压迫下小心翼翼的生存,迟早得被吓出病来。 她顿了顿,说道:“灵雾,你上次给我收起来的那套小厮装去哪里了?” 灵雾一呆:“小姐,您不会又想偷溜出府?” 宁晚清托着下巴,感觉偷溜这个词很是刺耳,上次送绛鸾出逃她都能正大光明的坐着马车出府,这一次为什么又不行? 既然她是将军夫人,那就要将这个身份的谱摆起来。 为了以后的自由,她拼了! “绛鸾,去一趟千钰那里,让她给我安排一辆明日出府的马车,我有事要办。” 绛鸾担忧的道:“可是少夫人您在发烧,身体不适,明天还是请个大夫回来瞧一瞧,病拖久了就成大病了。” “我真没事,你赶紧去找千钰,再晚点她都睡了。” 绛鸾无奈,只得去办了。 宁晚清又吩咐灵雾将她所有的家当拿出来,明天她先去典当,换成银子,然后分批埋在京郊的矮山上……等哪天顺利离开了将军府,她才会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灵雾完全不知道宁晚清要干什么,只得遵命行事。 “少夫人?”柳儿却悄悄地走了进来,“刚刚正居堂的丫环过来说最新鲜的羊乳到了,问少夫人什么时候有空给老将军做羊乳羹?” 宁晚清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我的食盒匣子里还有些绿豆饼,你给祖父送过去,等我哪天有空了再做羊乳羹罢。” 柳儿的手指一紧:“可是他们说老将军吵着闹着要吃羊乳羹。” “放心,这绿豆饼也是老将军最喜欢吃的东西,只要送过去,老将军肯定会安静下来。” 如果放在平时,宁晚清肯定会亲自做羊乳羹送过去,可现在,她脑子发沉,双腿双脚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很累很困,只想睡觉…… 她的话说完,眼睛闭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柳儿咬了咬牙,失望的转身就走。 第118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江总管看着立在窗前已有两个多时辰的厉云深,脸上的褶子皱成了一朵菊花。 他叹气摇头,走到门外:“御风,你脑子聪明,你赶紧想想办法。” 御风抱着剑,靠着门框淡淡的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将军也不会例外,等将军想通之后自然就没事了。” “美人关?”江总管惊愕,“你的意思是,将军对少夫人……” 御风面色不虞:“少夫人为什么会嫁进将军府,相信江总管心里也清楚,少夫人实则就是太子殿下的一枚棋子,若是让少夫人影响了将军的判断,那对将军府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少夫人跟宁家早就水火不容了,又怎么可能为太子殿下办事?”江总管不赞同的道,“将军心里有少夫人,这可是一桩好事啊。” 御风冷哼一声:“上次少夫人算计宁家,焉知不是做戏?江总管,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说谁糊涂了?”江总管怒瞪他一眼,“就算少夫人真的另有所图,她又能把将军怎么样?将军能横扫千军万马,还能被一个女人暗算了去吗?如果为了怕暗算,而让将军忍着心中的情意,那将军坐在高位之上又有什么意思?御风啊御风,你的脑子虽然聪明,但却顾虑太多,真不知道你的人生有什么乐趣可言。” 御风突然就愣了一下。 江总管冲他摇了摇头,朝宁晚清的卧房走去,敲了敲门。 灵雾悄悄地走出来:“江总管,少夫人刚刚睡了,您有什么事吗?” “睡了?”江总管看了看刚刚下山的日头,“少夫人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少夫人说是累了。” “好。” 江总管叹了一口气,再度走回书房。 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少夫人受了罚不说,还被将军呵斥了一顿,怕是心里也难受了。 将军一个大男人也真是的,对女人就该小心翼翼的哄着,怎么能老冷着一张脸呢? 至于金戈……就金戈那个榆木脑袋,他才不会相信金戈能跟少夫人有什么,估计是金戈这个大呆瓜没有想太多碰了少夫人一下,就被夫人抓了个正着。 哎,这都什么事儿啊! 江总管战战兢兢的进了书房,给厉云深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道:“将军,少夫人好像身体不适,已经就寝了。” 果然,如他所料,厉云深回过了头:“身体不适?” “许是今天扎了马步,又被罚跪两个时辰,身体出现了些问题,将军要过去看看吗?” 厉云深拧着眉,冷冷道:“本将还要折子要处理。” 他挥袖掀袍,坐在了书桌边上。 江总管不由无语,将军在书房里站了两个时辰都不说要处理折子,他一提少夫人,将军要有事要忙呢。 这到底是在乎少夫人呢,还是不在意少夫人? 江总管有些凌乱,索性也不去管了。 第二天。 宁晚清撑着床坐起来,还是觉得脑袋很沉,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没有昨天那么烫了,体温应该是降了一些。 她让绛鸾背着包袱,跟着她一起上了马车,一路出去,畅通无阻。 御风立即去书房汇报:“将军,少夫人带着绛鸾出府了。” 厉云深眉心一褶,将手中的毛笔扔在了桌上:“去哪里?” “用的是出去采购食材的名义。” “让人盯着。” 宁晚清先让车夫去了趟市场。 她是用采购食材的名义出来的,那多多少少也该买点东西回去,不然回府了没法交代。 她刚下马车,就看到路边一个老伯支了个小摊,摊上摆了几个很像洋葱的东西。 她来这个时代很久,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洋葱是什么,她隐隐约约的记得历史书上说过,历史上的古代确实是没有洋葱这种蔬菜的,好像是到了明代才流传进来。她早就放弃了寻找洋葱的想法,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找到。 她提着裙子就走了过去。 “老伯,这个怎么卖?” “十文钱全拿走。” “这么便宜?”宁晚清有些惊讶,“能冒昧问一下,这种菜是您自己种的吗?” 那老伯摆了摆手:“在山上打猎找着的,吃起来还行,就是有一股怪味,我也是摆出来卖着试试,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算了。姑娘,你先闻闻味道,不喜欢就别买了,别浪费这个钱。” 宁晚清不得不佩服这个时代的民风淳朴,这些底层的百姓送上门来的生意竟然都可以不要,看来生活应该还算富足,她笑了笑道:“要,我都要,我就喜欢这股怪味。老伯,您能把找到这种蔬菜的具体位置说一下吗?” 老伯点点头,事无巨细的都说了,甚至还告诉她在哪颗树下。 宁晚清高兴极了,她这一生没别的爱好,就对食物非常执着。 有了洋葱,那她菜谱上又可以多好几道美味佳肴了。 她爬上马车,将洋葱放进车座位底下,正要吩咐车夫驾马,先去老伯说的那座山上去看看时,大街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偷飞快的跑在前面。 一个穿着侍卫服的男子拼命的追着。 “快,帮我抓住他!他是个惯偷!已经偷了十七个人的钱袋子了!” 侍卫男子扯破喉咙喊着,人群连忙拦住了小偷的去路。 谁料,那小偷突然踮脚而起,踩着人群的肩膀飞快的朝城外跑去。 “宵小之辈,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那侍卫随手就拽过一匹马,翻身骑到了马背上:“借你马车一用,驾!” 宁晚清没站稳,一头撞在了马车门框上。 “喂,这是将军府的马车!你站住!你给我下来!” 车夫被一脚踹下去,边跑边喊,却离马车越来越远。 事已至此,宁晚清也只能乖乖的坐进车里,作为一个公民,辅助抓贼好像也没什么。 只是—— 马跑得越来越快,马车颠的越来越吓人,绛鸾白着一张脸,差点吐出来。 “砰!” 一声巨响,马车飞出城外,一头撞在了一颗粗壮的古树上,终于停了下来。 宁晚清的身体本来就有些不适,被这么一折腾,简直是两眼发昏。 “少夫人,不好了,他们打起来了,奴婢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第119章 人工呼吸 宁晚清抬眸一看,就见那个小贼抽出了一把刀,跟那侍卫缠斗起来。 侍卫手里也有一把长剑,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然而那侍卫却渐渐地没了力气,节节败退。 战场一点一点的朝她们这边移过来。 绛鸾都快急哭了,连忙拽着宁晚清就要往远一点的地方躲。 宁晚清就跟着金戈蹲马步蹲了两天,自认为没有能力掺和这种打打杀杀,麻溜的往边上躲。 忽的,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侍卫的脸上,作为一个侍卫,他的脸是不是太白净了一些? 她正看着,那小贼突然大喝一声,一剑挥来。 侍卫下意识的就要躲避,没想到小贼是虚晃一招,趁侍卫躲避之时,拔腿就跑。 “敢跑?你给我站住!” 侍卫气的七窍生烟,提步继续追过去。 宁晚清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这个侍卫明显不是小贼的对手,送上去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她要不要上去帮一把呢,多个人也能多条活路是? “扑通!” 还没等她想清楚,那跑在前面的小贼突然转身,一脚将侍卫给踹飞了,侍卫扑通一声落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池塘里。 那小贼一溜烟跑了。 “救……救命……咳咳,我不会游泳!” 侍卫在水里扑腾着,宁晚清想都没想,飞快的跑过去,跳进了河里,托着侍卫的身体将她送上了河岸。 绛鸾没什么心思关心别人,她连忙扶着宁晚清上来:“少夫人,您一身衣服都湿了,这可该怎么办?您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换上奴婢的衣服,等进了城,再去买一套……” 宁晚清却顾不得那许多。 她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侍卫,目光不由凝重起来。 这前前后后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侍卫不会这么脆弱被水淹死了? 还好,还有气! 她用手抬起侍卫的下巴,将她口腔里灌进去的水草清理出来,弯腰,就把自己的嘴巴对了上去。 “少夫人!” 绛鸾简直惊呆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叫做尊卑有别了,一把就将宁晚清给推开,吓得大叫:“少夫人,您……您干什么,疯了吗?” 宁晚清知道自己行为骇俗,淡淡的道:“不这样,这个人必死无疑。” “可是,您……您怎么能跟一个男人嘴对嘴,这、这于理不合!”绛鸾拽着宁晚清的手臂,固执的道,“如果被将军知道,那您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少夫人,这个人落水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是被他连累的,我们走。” “如果凡事都袖手旁观,那绛鸾,你也不会在我身边了。” 绛鸾一愣,半晌低下了头:“是……” 宁晚清在侍卫的胸口压了压,当触及到软绵绵的东西时,面色不由有些僵硬。 但人命关天,她想不了那么多。 将侍卫胸腔里的水按出来之后,她迅速的又进行人工呼吸抢救。 她上一世非常喜欢游泳,水性极佳,对溺水抢救的手段也门儿清……吸气,吐气……她的动作标准又迅速。 萧言蹊的意识渐渐回归,当看到一个女人骑在她的身上,不停的往她口中渡气时,她吓得一声惊叫,一把将宁晚清给推开了。 绛鸾连忙将推翻在地的宁晚清扶起来,面带不满道:“这位公子,我们家夫人好心好意救了你,你怎能如此粗野蛮横?” 这位公子?? 萧言蹊摸了摸自己的发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现在好像是个男人。 一个大男人被女人强吻了,应该不是她这种反应。 她勾起一抹笑,学着画本子里花花公子的模样,走过去,勾住了宁晚清的下巴:“小娘子,你既然强吻了我,那我定会对你负责……” 绛鸾气的挡在前面:“这位公子,请你自重!我家夫人只是出于道义救了你,请你不要动手动脚!还有,你要抓的贼人已经跑了,还不快去追?” 萧言蹊看了一眼小贼逃走的方向,摇了摇头:“不急不急,跑的了初一跑不过十五,我多的是办法抓住他。不过现在,我要跟这位小娘子好好商量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既然你的丫环叫你夫人,那就说明,你已经嫁人了。你家中有相公,外面却招惹了我,你就说,你选谁?” 宁晚清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肯定不选你。” “为什么?”萧言蹊有些不满,“别看我只是个小侍卫,我祖上可是当官的,家里非常有钱。再看看我的模样,把京城一大半的男人都比了过去,你不选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惜,你没有那方面的功能。” “什么功能?”萧言蹊没明白过来。 宁晚清的目光扫向她的胯部。 萧言蹊忽然脸色爆红:“你,你下流!” “我下流?那你又算什么?”宁晚清双手环胸,“你一个女人,扮成侍卫招摇过市,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你的动机。我记得大宇朝的律法中写的很清楚,女人是不能当侍卫的。” “你!”萧言蹊瞪大眼睛,“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女人?” “本来不知道的,却看到你连个小贼都对付不了,就严重怀疑京城的治安,细细一看,才发现你唇红齿白,耳朵上还有耳洞。”宁晚清抬手,突然在萧言蹊的胸口上按了按,“这么软,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会有?”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萧言蹊简直要疯了,刚刚被夺走了初吻,现在又被人袭胸。 这个女人简直太大胆了! 她挥着刀就要劈过来,绛鸾连忙挡住,虽然依然愤怒,但好歹也松了一口气,她刚刚还以为少夫人真的跟一个男人接吻了,原来对方是个女人……好,虽然女人跟女人接吻也怪怪的,但起码心理上接受起来没那么难。 “这位小姐,刚刚如果没有我们夫人救你,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你不感谢就算了,怎么能拿剑对着我们夫人!” 萧言蹊心里那个气啊,差点都爆发了。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刚刚似乎……好像她被踹下水之后,就是这个女人救她上来了。 她萧言蹊虽然行事荒唐,但也不是不知好歹。 她收剑抱拳:“谢谢这位夫人的救命之恩,作为回报,我可以许诺你一个条件。” 第120章 你中毒了 许诺她一个条件? 宁晚清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萧言蹊的脸上,看样子,这个女扮男装冒充侍卫的人应该非富即贵。 否则,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见宁晚清不说话,萧言蹊拉开湿漉漉的衣衫前襟,大气的将一个钱袋子扔了过去:“这里面是两千两银票,就当做是救命之恩了,后会有期。” 说完,她就要走。 宁晚清却轻笑出声:“所以,你觉得自己这条命只值两千两银子?” 萧言蹊不由有些恼。 两千两银子可够普通百姓花销两三年了,这个女人怎么如此贪心? 但没办法,谁让别人救了她,萧言蹊气鼓鼓的说道:“行,那你说,你要多少?” “一百万两黄金。” “你抢劫啊你!”萧言蹊脸都绿了,“你找皇帝去要,都没这么多!” “所以,既然拿不出这么多钱,那就别随意对陌生人许诺条件。”宁晚清将湿漉漉的钱袋子塞进了她的胸口,“况且,救命之恩不是用钱就可以摆平的。” 萧言蹊咬着牙:“你到底要怎样?” 宁晚清眨了眨眼睛:“帮我去挖点东西,咱们之间就两清了。” “什么东西?” “你跟我上马车就知道了。” 马车虽然撞在了树上,但好在质量不错,并没有撞烂,这会功夫马儿还趁机吃了个饱,就是缺个车夫。 宁晚清看着旁边的人:“你会骑马,应该也会驾马车?” 萧言蹊很是不满:“你说了只要我挖东西的,驾马车不在此事范围之内。” “那好。”宁晚清摊手,“那我们就走上山,反正我多的是时间,咱们慢慢走,走到了山顶再慢慢挖,不着急的。” “你!”萧言蹊气急,“我花银子给你雇人来挖行不行?” “不行。” 萧言蹊无话可说,狠狠地瞪了宁晚清一眼,认命的坐在了车夫的位置,狠狠一鞭子抽在了马背上。 绛鸾躲在马车里,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道:“少夫人,这个人奇奇怪怪的,万一把她惹怒了,她不会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凭她?”宁晚清笑了笑,“连一个小毛贼都打不过,还差点被踹进河里淹死,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冒充侍卫。” “闭嘴!” 外面驾车的萧言蹊听得一清二楚,气的怒喝一声,将马儿抽的更狠,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就已经飞奔到了山顶之上。 宁晚清被颠的七晕八素的,再加上她发烧了,刚下马车,就吐的稀里哗啦。 “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坐个马车都能吐成这样。”萧言蹊十分不屑的道,“赶紧说,挖什么东西?” 宁晚清一眼就看到了长在一棵大树下的洋葱苗,指了指道:“连根带泥全都挖出来,两株就够了,我先上马车躺一会。” 她是真的有些虚,两条腿软绵绵的提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早知道,就该明天再出来。 她强撑着靠在马车上,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萧言蹊的力气比普通女人要大得多,她轻而易举的就将两株洋葱苗连根拔起,直接扔进了马车里,她转头正要驾马车,却发现宁晚清的脸色很不对劲。 “喂,你怎么了?” 宁晚清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含含糊糊的道:“没事……” 萧言蹊皱了皱眉,十分不情愿的掀开车帘进去,她拽过宁晚清的手,摸了摸脉搏,惊讶道:“你这个身体是水做的,我穿着湿衣服在外面又是驾马车又是吹风都没事,你怎么就风寒发热了?咦,不对……” 萧言蹊用力的感受着宁晚清的脉搏,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重,她又换了一只手把脉,严肃的道:“把你的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绛鸾早就急的不行了,闻言不满道:“我们夫人病成了这样,这位小姐能不能不要开玩笑了?” “不想你家夫人病死的话,就把她的嘴巴捏开。” 那个死字,让绛鸾的脸色瞬间变白。 宁晚清迷迷糊糊的听到了萧言蹊的话,当萧言蹊查看她的脉象时,她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多多少少会一点医术,她听话的张开了嘴,伸出舌头。 萧言蹊抬起手臂,食指中指并用,夹住了她的舌头,宁晚清吃痛的惊叫出声:“你干什么?” “别乱动。”萧言蹊凑近,仔细观察着她的舌苔,“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 宁晚清的神志瞬间回归,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胡说的,我怎么可能中毒!” 她就是昨天跪久了,太累了,今天又穿着湿衣服走了这么久,这才感冒发烧了,跟中毒有半毛钱关系么? “我胡说?!”萧言蹊轻哼道,“你质疑我的医术,就是质疑御医堂王太医的医术,他可是当朝最优秀的太医,而我继承了他的衣钵,我说你中毒了,那就八九不离十。” 宁晚清扶着绛鸾的手坐直了身体,皱起眉:“能拜御医堂的王大夫为师,想必你的来头不简单?” “算了,既然你都能看穿我是女人,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姓萧,是楚亲王唯一的女儿萧言蹊。”萧言蹊挺了挺胸脯,咳了咳道,“大家萍水相逢,朋友一场,你就不用给我行跪拜礼了。” “……” 宁晚清有些无言,她好歹是个将军夫人,除了对皇帝陛下要行跪拜礼,其他人并没有资格受她的大礼好么? 不过,她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上次出府遇到了当今九皇子,这次出府遇到了当今郡主,还能跟两个人交上朋友,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哎,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惊讶我是郡主?”萧言蹊鼓起两腮看向她。 宁晚清掀起眼皮:“忘了告诉你,我的相公叫厉云深,我好像记得,厉家有一位姑奶奶嫁到了你们萧家,似乎是嫁给了硕亲王,我们还算沾亲带故呢……” “什么?!”萧言蹊惊得跳起来,脑袋却撞到了车顶上,“你就是云深哥哥娶进门的夫人?” 云深哥哥? 宁晚清看向她:“看来你跟我们家将军关系不错。” 按照套路来说,恶心巴拉喊一个男人哥哥的女人,百分之八十都跟这个男人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难不成,面前这位郡主才是她真正的情敌? 呸,不是情敌! 第121章 你还不够格 “放眼整个京城,能跟厉云深说得上关系好的,估计只有萧夜寒那个家伙了。” 萧夜寒? 宁晚清想了想,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有这么一号人物,据说是个花花公子? “哎,既然你是云深哥哥的夫人,那就是我的嫂子,你中了毒,我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萧言蹊又将话题转了回来,目光凝重的道,“更别说,你刚刚还救了我一命,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毒药折磨死在我眼前的!” 被她这么一说,宁晚清感觉自己哪哪都痛起来。 可是她来这个时代这么久了,也就昨天发烧后开始觉得身体不舒服,怎么可能是中毒呢? “我师承王太医,不可能看错的!”萧言蹊拍了拍胸脯,一脸傲色。 宁晚清虽然有点不信,但心里还是有些慌:“那敢问郡主,我中了什么毒……” “……”萧言蹊噎了一下,“这个还不能定论,我需要仔细的再探探脉,研究一下才能知道。” 宁晚清立刻将自己的手腕伸了过去:“那郡主赶紧给我仔细看一看。” 萧言蹊不由有些气闷。 她虽然把王太医的医术学到了十之八九,可她平时太贪玩,导致王太医的很多秘诀她只是学了一个半吊子……但,她是绝不会在一个外人面前承认这一点的。 “需要扎破你的手指取一些血回去研究才有定论。”萧言蹊抬着下巴说道,“这样,我跟你回将军府,取一点你的血带回去研究研究,过两天再告诉你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现在,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宁晚清默默地点了点头,又感觉脑袋晕眩起来。 萧言蹊趁机道:“你这次发热来势汹汹,其实跟这次落水关系不大,但怎么说也跟我有点关系,等会到了将军府,我再给你开一个药方子,连着吃个日就好了。” “还要吃药?”宁晚清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上辈子吃西药的时候她都抵触,更别说苦不拉几的中药了,她宁愿继续发烧也不愿意喝苦药…… 绛鸾劝道:“少夫人,良药苦口,不吃药您身体的温度也退不下来……” 宁晚清靠着车壁欲哭无泪:“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也太差了,就没发明一些不受罪的办法吗?” “当然有。”萧言蹊边赶马车,边道,“宫中的皇子妃子可比你娇贵多了,一个个的都不喜欢吃药,太医院的御医们为了不被贵人们责罚,想了不少不受罪的办法……尤其是这风寒发热基本上人人都会得,所以啊,那些太医都会从这方面着手。” 宁晚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郡主,你师承王太医,应该知道一些办法?” “哼,那当然,我是王太医的嫡亲弟子,他老人家对我可是从不藏私的。” “那郡主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帮我啊。” 萧言蹊:“……” 能帮她早就帮了好吗,她就一个半吊子,啥啥都不会…… “王太医说了,这些法子只能对宫中的贵人用,你还不够格。” 宁晚清:“……” 她郁闷的道:“郡主,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呢,你不还说我算你嫂子吗,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帮帮我,让我免受喝药之苦,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成不?” 萧言蹊冷冷一哼:“你刚刚明明说,只要我帮你挖东西,咱们之间就两清了。” “……”宁晚清挠了挠下巴,“成,反正我也中毒了,就算喝了治风寒的药,恐怕也会被毒药给毒死,哎,我就是一个苦命的人,郡主,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就算我化成了厉鬼,也不会去找你麻烦……” 萧言蹊的脸有一瞬间的龟裂。 云深哥哥娶进门的夫人是有毒,是专门跟她过不去是? 再说了,她虽然是郡主,但身份并不比当朝的公主低,皇叔特意吩咐让她住进宫里头,她可是皇叔身边的大红人,这是连太子哥哥都比不上的,那些朝臣妃子在她面前说话都战战兢兢的,哪像这个女人,居然毫不避讳的让她看病。 她萧言蹊虽然学行医,但一向只给皇叔和几个皇子哥哥看病,将军夫人的规格还低了一点。 不过呢,看在她是云深哥哥的夫人的面子上,那就勉为其难搭把手。 反正她也只是个半吊子,就当试验。 想到这里,萧言蹊不耐烦的挥挥手:“好好,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用王太医十代独传的秘籍帮你退烧。但是,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许提我掉进河里被你捞起来的事情。” 宁晚清绽放出一个笑脸:“郡主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被一个小毛贼踹进了河里。” 萧言蹊脸都黑了,将马抽的更狠。 不一会儿,马车就在将军府门口停下了。 而宁晚清在马车的颠簸中,神志越来越模糊,靠着绛鸾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言蹊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认命的上前,抓着宁晚清的腰,就把她扛在了肩膀上,带着她就朝将军府里面走去。 站在门口的守卫是认识少夫人身边的绛鸾的,不敢拦着,连忙让行。 绛鸾在前面带路:“郡主,您慢点,跟奴婢往这边走,少夫人的卧房就在前面……” 正在府里忙碌的下人们就看到一个穿着侍卫装的男子,扛着一个女子匆匆朝静心院走去。 而且,两个人都湿漉漉的。 只是那个女子的脑袋向下垂着,看不清脸。 不过是朝静心院那个方向去的,想来应该是静心院的丫环,那个院子里,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丫环…… 众人都纷纷猜测之时,绛鸾已经领着萧言蹊的宁晚清进了卧室。 萧言蹊将昏睡的人放下来,一脸严肃:“你把门关上,我要给你们家夫人按穴道,疏通人体经络降温,你安静的待着,不要说话……” 绛鸾有些怀疑的捏了捏手指。 当朝的言蹊郡主,她是听说过的,可从没听说过这位郡主会医术啊,少夫人不会有事…… 萧言蹊才不会想那么多,她既然答应了要做,那就必定会做好。 她一脚将穿了大半个时辰的湿鞋子给踢开,又将湿淋淋的衣服给脱掉,这才爬到床榻上去…… 第122章 戴绿帽子 厉云深从兵部侍郎刚回来,御风就迎了上来。 “将军,属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说。” 御风看了看周边杵着的好几个侍卫,低低的道:“是跟少夫人有关的……” 厉云深挥了挥手:“都退下。” 周边的人立刻后退了好几步。 “属下今日奉命一直跟着少夫人,少夫人去了市集,却意外遇到衙门的人在办案,马车被衙门的侍卫借走了,少夫人也就被带到了城外……”御风低低的汇报道,“那个衙门的侍卫追踪的是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城犯案的小毛贼,毛贼早就被衙门盯上了,上面也下了死命令,这个月必须要将小毛贼捉拿归案,否则,整个衙门的人都会受罚……” “说重点。” 御风接着又道:“正是因为上面重视,那个侍卫为了立功,不要命的追小毛贼,然而能力太次,被小毛贼一脚踹进河里去了。将军您也知道,少夫人会水,少夫人看到侍卫落水,立刻就跳进了湖中将那个侍卫救了起来,可还是晚了一步,那侍卫呛水过多,昏迷过去了……” 厉云深听着御风说了一长串的话,却一句重点都没听到,不由有些不耐烦:“再说不到重点就闭嘴。” “……”御风眼神复杂的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少夫人为了救侍卫,嘴对着嘴帮侍卫渡气,终于把侍卫救回来了。” “你说什么?!” 厉云深徒然停下了步子。 御风微不可查的后退了一步,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道:“少夫人把衙门的侍卫从水里捞起来,还救活了……不过,当时看到这一幕的人只有属下和绛鸾,属下除了跟将军说过这件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至于绛鸾,她为了维护少夫人的清誉,想必也不会拿着这件事到处乱说。” 厉云深的眸光已经变得阴沉一片。 上次在马背上,宁晚清强吻他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她的嘴唇只有他能碰,怎么能被一个小侍卫给玷污了! 就算是为了救那个小侍卫的命,也不行! 他冷冷的攥紧拳头:“她人呢?” 御风正要说话,江总管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将军,不好了将军!” 厉云深一个冷眼扫过来。 江总管连忙汇报:“奴才听人说,少夫人带着一个侍卫进了静心院,两个人浑身都湿淋淋的,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这也就算了,奴才过去的时候,少夫人卧房的门居然是紧闭的!奴才敲了门,绛鸾姑娘却说少夫人不方便见客!将军啊,少夫人跟一个侍卫关在一个房间里,这、这于理不合啊!” 江总管本来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的,可少夫人和侍卫丝毫不避讳任何人,从将军府门口一路走回了静心院,这件事早就传遍了。 哪怕不是有心人,恐怕都能想到不妥,更别说一直针对少夫人的周姨娘和表小姐了。 江总管盘算的很清楚,少夫人做的饭菜虽然好吃,但这将军府说到底还是将军的天下,少夫人敢公然给将军戴绿帽子,那就是公然把将军的脸面按在地上践踏! 他就算再贪吃,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江总管更是义愤填膺:“将军,您赶紧过去看看,去晚了,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话音还没落下,厉云深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有声音从静心院的厢房里传出来。 “嗯……轻点行不行,好疼……” “不是这里,下面一点……” “舒服,再用力一点,就这样……” “太慢了,快点,你真厉害……” “……” 厉云深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宁晚清的声音被风吹入了他的耳中。 放在以前,他或许还要想一想这是什么声音,但自从去了一趟百花苑,这些声音代表着什么,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宁晚清! 她居然真的带侍卫回府,公然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她怎么敢! 厉云深大步走了过去。 “将军!”绛鸾看到他一脸杀气腾腾的走近,硬着头皮拦在了门口,“少夫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将军能不能在外面等一会……” 等?! 在外面等着听他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床榻上行事?! 厉云深一脚将绛鸾踹开,又一脚把门给踢开。 宁晚清被萧言蹊按在床榻上。 萧言蹊一进门就踢了鞋子,脱了衣服,麻溜的穿上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套男装——宁晚清之前伪装小厮的一套衣服。 虽然萧言蹊挺嫌弃的,但总比女装穿着方便。 她把自己收拾好了,转身就把宁晚清剥光了,此时,她横骑在宁晚清的后背上,两只手在宁晚清的后背上捏着,后背上白花花的肉都被她给捏红了。 宁晚清本来昏昏沉沉的,被她捏的睡意全无,哼哼唧唧道:“到底有没有用啊,我都快痛死了……” 捏着捏着,萧言蹊许是找到了诀窍,慢慢的,宁晚清也不觉得痛了,好像似乎真的有什么穴位被打通了。 她手撑着下巴,舒服的道:“嗯,就这样,真舒服……” “砰——!” 一声巨响,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暴力给踹开了。 萧言蹊的功力还没发挥到一半,突然就被人揪住了领子,狠狠地被砸到了边上,她的背脊骨撞到梳妆台上,痛的她直抽气。 宁晚清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浑身上下就穿了一件肚兜,她还来不及穿好衣服,就被男人一把捏住了脖子,掐的她几乎断气。 “宁晚清!你不要命了!” 厉云深咬着牙,一字一顿的盯着她,如果声音化为实质,那这句话就像无数把刀插在了宁晚清的身上。 “咳咳……将军,放开我……”宁晚清奋力的挣扎着,“你误会了……咳咳,我……我快死了……” 死?! 好,那就死了算了! 这个女人死了,他才不会天天惦记! 厉云深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收拢,宁晚清的脸一点点的褪去血色,她的呼吸也一点点的微弱下去…… 第123章 她!该!死! “云深哥哥,你快住手!” 萧言蹊捂着自己被撞痛了的后背站起来,她正要破口大骂之时,就看到宁晚清一副快断气的样子。 “你再掐她的脖子,她就要死在你手上了!” 厉云深却头也不回:“她!该!死!还有你!也该死!” 无数愤怒从他心口深处涌上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尽的绝望和悲哀……这一刻,他只想让她死! 死了,就清净了! “云深哥哥,住手啊,你真的想杀人不成?!” 萧言蹊看着他越来越用力,而宁晚清明显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再这么下去,肯定得被掐死。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过去就抓住了厉云深的手臂。 厉云深却冷冷一挥。 他是将军,力大无穷,就这么一挥手,萧言蹊就再次摔了出去,后背再次撞在了梳妆台上,痛的她龇牙咧嘴。 不由破口大骂:“好你个厉云深,竟然敢对当朝郡主动手!本郡主要去皇叔面前狠狠地告你一状,让他收回你的兵权……” 被愤怒充斥的厉云深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趴在宁晚清身上的不是个男人吗,为什么这嗓音是女人的? 还有,这个人为什么叫他云深哥哥,还自称郡主?还提到皇叔…… 他猛地松开手,回头,就对上了萧言蹊愤怒的眼眸,不可置信的道:“言蹊郡主?!” “你还知道我是郡主啊!”萧言蹊气的弯腰站起来,怒吼道,“厉云深,我以前崇拜你尊重你,喊你一声云深哥哥!但是现在,你在我心目中高大的形象已经崩塌了!宁晚清好歹是你的夫人,你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掐死她,你真的太可怕了!难怪京城的百姓都说厉家大将军杀人如麻冷酷无情,我看一点都不假!” 说着,她冷哼一声:“今天的事情,我会一字不落的汇报皇叔,让他处置你!” 厉云深却没工夫去听她说了什么,他转身,连忙将软倒在床榻上的宁晚清给扶了起来。 他摸了摸她的脉搏,还算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冷声道:“郡主要跟皇帝陛下说什么,与我无关,但郡主冒充衙门侍卫一事,我会一五一十的汇报上去。” “你!”萧言蹊气极,“你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不讲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厉云深一记冷眼扫过去:“以后来将军府,堂堂正正来,再偷鸡摸狗被我误伤,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萧言蹊简直暴走。 她就是从将军府正门堂堂正正进来的,哪有偷鸡摸狗? “还有,离我夫人远一点,就算同为女子,也应该有所避讳。” 萧言蹊一口血梗在嗓子眼,恨不得全都喷在厉云深的脸上。 说的她好像对宁晚清有什么企图一样,她好歹是堂堂郡主,多的是人巴结她,她是疯了才会跑到将军府来找虐! 萧言蹊转身就想走,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飞快的奔向床铺,抓起宁晚清的手,狠狠地在她的食指上咬了一口,出了血,连忙用帕子沾了血,这才脚底抹油溜了。 手指的剧痛让宁晚清皱眉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厉云深那张冷漠杀气腾腾的脸时,她吓得顿时清醒了,连忙道:“将军,你真的误会了,跟我在床榻上的人是郡主,是言蹊郡主,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厉云深看着她脖子上的於痕,心中的郁气一点一点的就散了。 这一瞬间,他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心。 突然开始关注这个女人,去百花苑,送寒月刀,今日又差点掐死她……都只能说明,他对她,动心了。 还好,这个女人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将军?”见他不说话,宁晚清心口发慌,她环顾四周,却见唯一的人证萧言蹊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欲哭无泪,连忙挤出了两颗金豆豆,“将军,我真的是无辜的啊,我嫁进了将军府,那就是将军你的女人,就算我死了,也是将军府的鬼。我怎么可能会公然带着男人回卧室……将军,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她哭诉着,却愈发觉得自己委屈起来。 自从来了这个时代,每天总要迎接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怒火,她觉得好累啊,人生真的好累。 还有刚刚,还差那么一丁点,她就要被掐死了,她一个差点被冤死的人,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却还要低声下气的解释道歉。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宁晚清越哭越大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厉云深见不得女人在他面前哭,往常看到一些名媛千金在他面前矫揉造作的哭泣,他都是直接走开的,但现在,他只想有个办法让这女人不哭。 他的手,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了。” 他一出声,宁晚清就不敢再哭了,可是哭了这么久,突然止住,免不了就开始打哭嗝,一声接着一声,看着愈发可怜。 厉云深一个头两个大,顿了半晌才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宁晚清一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 她没听错,这个男人对她道歉了?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将军,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 没听到就算了,反正她也没哭了。 厉云深冷冷的收回手:“没什么,把衣服穿好,随本将出去走一趟,免得府里各种流言传的天花乱坠。” 宁晚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她连忙将自己缩进被子里,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厉云深的眼神不由一冷。 她是他的女人,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她躲什么躲? 他眼神一冷,宁晚清又觉得心虚起来,咳了咳道:“外面风大,有点冷……” 厉云深甩手走了出去。 宁晚清舒了一口气,躲在被子里将绛鸾拿过来的衣服赶紧套上。 今天她被萧言蹊扛着送回卧房,两人又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多时辰,恐怕府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哎,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这点破事都能闹这么大…… 第124章 讨人欢心的郡主 皇宫。 萧言蹊一身宫装走到乾正殿门口,正要进去,却被郑公公拦住了去路:“郡主,皇上正在批阅奏章,不方便见客。” “你进去汇报一声,说是我来了,皇叔保准会见我。” 郑公公为难的叹气:“皇上心情不好,说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也一律不见。” 萧言蹊甩了甩袖子,扯开嗓子就喊道:“皇叔,我是言蹊,我来看您啦,皇叔,你在里面吗,言蹊要进来了……” “郡主!郡主小声点!”郑公公恨不得捂住她的嘴,“皇上最不喜欢有人在他批阅奏章时喧哗,郡主您别再嚷嚷了,等皇上批阅奏章结束,一定会见您的……” 萧言蹊却一脚郑公公踹开。 郑公公一头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痛的直哎哟哎哟叫唤,他好歹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皇后娘娘都不会这么对他,也就这位郡主敢如此胆大包天…… “何人在此喧哗!”大殿的门被人打开,一身明黄色黄袍的中年男子站在了门口,他一脸怒意,却在看到萧言蹊之后,一脸的怒容瞬间散去,“是言蹊来了啊,进来。” 萧言蹊恶狠狠地瞪了郑公公一眼,抬步就走进了大殿之中。 郑公公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后脑勺,郁闷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也就是只有这位言蹊郡主能让皇上破例了,也不知道这位郡主到底哪里得了皇上的欢心,竟让皇上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疼,却去疼一个外头的郡主…… “皇叔,言蹊听说今天上午上朝时,又有一些不长眼的大臣惹皇叔生气!”萧言蹊跟在皇帝身边,一边给皇帝锤肩,一边愤愤不平的说道,“皇叔,我决定了,今天晚上就等在京城的东巷里。” 皇帝一脸莫名:“等在那里干什么?” 萧言蹊挥了挥拳头:“我猜,肯定是文宰相那个老东西惹皇叔生气,今天我就等在东巷,等文宰相路过的时候,用麻袋蒙着他的脑袋暴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再惹皇叔生气!” “哈哈哈!”皇帝闻言,摸着一寸长的小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也就你这丫头会说这种浑话讨朕欢心,说,又想要什么?” 萧言蹊讪讪的笑:“皇叔,言蹊是这种人么,我真的就只是来关心一下皇叔。” 皇帝斜斜的扫了她一眼,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是什么德性,皇叔还不知道?赶紧说,现在不说的话,朕就不给你说的机会了。” “皇叔……”萧言蹊委屈的瘪着嘴,伸出自己的手,“您看看言蹊的手,破皮了,还流血了……这只是小伤,言蹊的背脊骨,差点被撞断了,皇叔,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您就再也看不到言蹊这个侄女了……” 皇帝看着活蹦乱跳的她,很是无语:“你今儿是打算来跟朕告状的?朕倒是好奇,整个京城谁敢对你动手?” 宫中的太子公主见了她都是绕道走,京城里还有这么不长眼的人? 萧言蹊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别人顾忌言蹊是郡主,知道皇叔疼我,都不敢对我动手,但是厉云深敢啊……他手握重兵,掌控着大宇朝一大半的兵力,这世上还有什么他不敢的事?言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主,没爹没娘的,人家厉大将军才不会放在眼底呢,他对着我就是一掌,幸好我身子好,不然早就吐血死了……” 萧言蹊说着说着,就发现皇帝的眼神开始不对劲。 那慈爱的眼眸中酝酿着一股风暴,带着阴戾之气,皇帝的手,也紧紧地攥了起来,然后猛地锤桌:“简直是放肆!” 萧言蹊不由缩了缩脖子,暗道不好。 皇叔性格暴戾多疑,她这么告一状,不会把云深哥哥害惨了? 她只是想让皇叔给云深哥哥一点教训而已的,没打算坑死厉家啊…… 萧言蹊连忙收了委屈的样子,笑嘻嘻的道:“但是皇叔,言蹊也没吃亏,言蹊将厉云深好好的教训了一顿呢。言蹊今天来,就是想让皇叔出面,命令厉云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言蹊道歉,只要厉云深低头道歉,之前的事情言蹊都可以不计较。”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大度?”皇帝的阴戾之气又散去了一些,宠溺道,“你说怎么办朕就怎么办,不过,如果厉云深真的敢不把你放在眼底,朕绝不会放过他!” 皇帝冷冷的将手中的毛笔给捏断。 萧言蹊连忙给皇帝锤肩膀:“就知道皇叔对言蹊最好了……”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就皇叔这一个亲人了,皇叔不对你好对谁好?” 萧言蹊刚想说她还有皇祖母,还有很多弟弟妹妹,还有很多叔叔伯伯姑姑,毕竟皇家的血脉是很强大的……但如果亲戚这么多,又如何彰显出皇叔的独特来? 她乖乖的点头:“有皇叔护着,言蹊的心底才踏实,如果皇叔能一辈子都护着言蹊就好了……” “胡说,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好在你是郡主,不需要承受远嫁和亲的压力,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只管来跟朕说。” 萧言蹊的脸不由一红。 这时,门外的郑公公走进来:“禀报皇上,九皇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郑公公连忙领着人进来,大殿的门很大,九皇子小小的身板站在那里,看起来极为弱小。 萧言蹊知道每次皇叔看到萧勋,不是打就是骂,萧勋也是惨,就因为年纪小被几个皇兄压着,一直没有出头之日,再加上不会说话,老是被教训。 算了,看在是堂姐弟的份上,她勉为其难帮个忙。 萧言蹊笑嘻嘻的道:“皇叔,言蹊突然想起来,还有好几个问题要请教九皇弟呢,皇叔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跟九皇弟说啊,言蹊在大殿外等着。” 她说完,提着裙摆就朝外走去。 萧勋看着萧言蹊和自己父皇言笑晏晏的模样,眼底不又浮现出了一丝羡慕。 如果父皇对他,也能这么和颜悦色就好了。 今日,他在太傅的指点下,做出了一篇文章,太傅说进步很大,他特地拿来给父皇一览,希望能得到父皇的另眼相待。 然而—— “朕没什么跟萧勋说的,你们俩一起出去。” 萧勋:“……”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文章,满眼怨念的看向萧言蹊。 第125章 五石散 “我说九弟,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肯定正在被皇叔训话,你干嘛用这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我?” 萧勋将作好的文章放进袖子里,默默地道:“那我就谢谢言蹊堂姐了。” 萧言蹊大手一挥:“你好歹叫我一声姐姐嘛,我帮你是应该的,不过你自己也得争气点,不指望你跟太子哥哥一样优秀,起码得超过我?你看看我,自从跟着王太医学医后,哪一次不被夸?你啊,还是好好看书,多做学问,争取让宁太傅刮目相看。” 萧勋:“……”王太医忌惮着你是最受宠的郡主,敢说你学的不好么? “好了,你也别垂头丧气,总会有出头之日的。”萧言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王太医说御医堂最近研究出来了一款新药,说是能补脑子的,九弟你要不要试一试。” “……” 萧勋欲哭无泪,难道他在宫里这些人的眼底,是脑子不行吗? 他只是纯粹不喜欢念书啊! 他喜欢习武!!! 可是父皇不喜欢公主皇子打打杀杀的,他只能偷偷的在房间里念! 他用皇兄们苦读的时间拿来练武,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们…… “走了走了,我带你去,王太医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会把治脑子的药给你的。” 萧勋一点都不想去,但是萧言蹊却热情的拉着他的袖子,一起去了御医堂。 太医们看到九皇子大驾光临,忙不迭的行礼。 “免礼,王太医,赶紧把前阵子你们合力研制出来的治脑良药拿出来,九皇子殿下要见识一下。” 众太医不由纷纷朝萧勋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早就听说九皇子脑子不行,学啥都不会,成天只会惹皇帝陛下生气,他们还以为是讹传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堂堂皇子殿下,居然脑子有问题,也太可怜了…… “咳咳!”萧勋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萧言蹊突然意识到这么大大咧咧的公开九皇子殿下脑子不好的事实有点不厚道,连忙道:“王太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们进去说。” 王太医连忙点头,萧勋趁机就想走,却被萧言蹊一把拽了进去。 在萧言蹊凶巴巴的目光下,王太医战战兢兢的给萧勋开了好几包补脑子的补品,萧勋很想扔出去,但又不敢得罪皇宫里唯一还算护着自己的堂姐,只得默默地提在手里了。 “王太医,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萧言蹊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帕子,“你看看,这血是不是有问题?” 雪白的帕子上,染了一块血红色,像梅花,姹紫嫣红,可是细细看去,却分明有一丝暗色,而那暗色仿佛要一点点的吞噬殷红。 王太医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眸光越来越凝重:“这是五石散!” “什么?五石散?!” 萧言蹊的脸色立刻变了,“王太医,你确定吗?” 王太医点头:“五石散出自西域,十几年前曾在宫里头出现过,微臣有幸参与过研制五石散的解药……但毒药配方过于复杂,太医院研制了七八年也完全没有头绪,后来皇帝陛下将此毒药列为了禁药,大宇国内早就找不到五石散了,敢问郡主,这中了五石散的血液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萧言蹊心口发麻。 她转身就跑了出去,萧勋不知所以,也跟着出去:“怎么了?” 萧言蹊一脸严肃:“九弟,你知道五石散吗,据说中了此毒的人,必死无疑!宁晚清完了!” “宁晚清?”萧勋迷茫的皱眉,“谁?” “就是云深哥哥刚娶进门的夫人!”萧言蹊摆了摆手,“我没工夫跟你多说了,我得去一趟将军府,这件事必须得尽快让云深哥哥和宁晚清知道!” 将军府? 萧勋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阿清! 他有好一阵子没见到阿清了,择日不如撞日。 “言蹊堂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此时的将军府,并不算太平。 正居堂。 厉老夫人听到下人传过来的事情,气的脸色铁青,一连砸了好几个青瓷杯子。 丫环们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宁晚清也战战兢兢的站在下面。 她掀起眼皮观察了一会,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祖母,和孙媳一起回府的真的是言蹊郡主,孙媳若是有半分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么毒的誓言都发出来了,叫人不得不信。 而且厉老夫人早就让人去查了,查到的结果也确实是这样。 虽然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堂堂郡主要伪装成侍卫来将军府,和这个宁氏鬼鬼祟祟的在一个房间里这么久,而且听丫环们说,当深儿踹开房间的门时,宁氏还光着身体…… 只要一想到这一幕,厉老夫人的额角就青筋直跳。 厉云深站在一边,淡淡的道:“祖母,确实是个误会。” “你给我闭嘴!”厉老夫人怒道,“早知道是误会,你闹那么大阵势干甚?”现在全府人都知道了,传出去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厉云深:“……” 这还是头一次,他被人骂的无话可说。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他太冲动了…… “宁氏,今日之事全都因你而起,我们厉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厉老夫人冷冷道,“你去厉家祠堂跪着,晚饭也别吃了,跪满十二个时辰再出来。” 厉老夫人说完,起身就进里屋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叹气。 宁晚清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十二个时辰,那就是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时,不吃饭还跪这么久,这不是要她的小命吗?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言蹊郡主竟然会冒充侍卫进将军府?这事儿我到现在都还有些不相信呢。”周姨娘冷嘲热讽的说道,“少夫人,连我都不信的事儿,咱将军府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怀疑呢,少夫人赶紧想一想怎么跟大家解释。” “解释?”厉云深冷然道,“堂堂将军夫人还用对别人解释?” 他的声音带着冷意,周姨娘缩了缩肩膀,甩着帕子走了。 听到厉云深言语之间对宁晚清的维护,顾烟夕的眼圈都红了,她掐了掐掌心,转身也走了出去。 第126章 祠堂罚跪 厉家祠堂幽深深的。 宁晚清跪在地上,看着几十个牌位,忽然觉得耳边有阴风扫过。 她一个不相信鬼神的人跪在这种地方,都感觉心里凉飕飕的,难怪古代人罚人的时候总喜欢跪祠堂,这简直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惩罚! 想到这里,宁晚清又觉得自己虚弱起来。 昨天罚了跪还没缓过劲来,今天又落了水,还又被罚跪,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对了,她今天本来是去干什么来着? 对,是去藏银子的,准备哪天偷跑出将军府后,靠着那些藏起来的银子东山再起的,没想到,居然碰到了萧言蹊,一步一步的,把她坑成了这样! 宁晚清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等等,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脑中划过萧言蹊严肃的面孔,对,萧言蹊说她中毒了! 中毒!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不行,她得找个大夫给自己来看一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她所有的计划都得后推! “来人!” 宁晚清喊了一声,有两个婆子立刻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少夫人,有何吩咐?” “帮我请个大夫过来给我看看,要快!” 两个婆子的嘴角抽了抽,要装病好歹装的像一点啊,晕都没晕,请什么大夫啊。 “少夫人,老夫人吩咐了,不管您有什么要求,都得跪满十二个时辰之后再说。” 宁晚清不由气闷。 不管中不中毒,她发烧了是真,这些人可真够绝情的。 算了算了,跪就跪,她还没见过古代的祠堂呢,就当是祠堂一日游。 宁晚清好心态的想着,却忽然感觉周遭刮起了一阵阴风,将她的头发都吹起来了。 “唰唰唰……” 窗格边的布帘被吹得呼啦啦作响,窗外的树影映着烛光,在地上照射出奇形怪状的影子。 就像是无数个张牙舞爪的怪兽。 宁晚清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各种各样的鬼故事,她的眼神越来越惊悚,回过头,却不见守在她身后的两个婆子,她吓得一个激灵……隐隐约约却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脚步声很沉,又很空灵,就像女鬼似的…… “喂!谁来了!” 宁晚清壮着胆子吼了一嗓子,却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在小小的祠堂里回响。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黑影被烛光照着拉长,一步步朝她走来。 “啊——鬼啊!” 宁晚清吓得一声尖叫,趴在地上就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见过将军!将军您怎么来了?” 身后,却听到了两个婆子行礼问安的声音。 宁晚清瞬间尴尬了。 她平时胆子没这么小的好不好,都怪那两个婆子,明明在这里却不吱声,害得她虚惊一场…… 她摸了摸鼻子,慢慢的跪直了身体:“唉哟,刚刚我的耳坠掉地上了,好在找到了……” 她尴尬的笑着给自己解了围,然后抬头:“将军,你怎么有空来了?” 厉云深行至她身边,没有说话,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她身边。 “……”宁晚清吓了一跳,“你也被祖母罚跪了?” 厉云深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祖宗牌位:“是我自请责罚,你的错就是我的错,我该跪。” “哦,这样啊。” 宁晚清点了点头,今天这事情如果不是厉云深踹门,肯定不会闹这么大,他确实该跪! 厉云深却一脸郁闷。 他放下公务陪她跪祠堂,她不是应该一脸感动吗,为什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咕噜——!” 宁晚清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她一脸尴尬的捂住了小腹。 厉云深不动神色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饼子递过去:“还是热的,吃了。” “将军,你真好,太谢谢你了!” 宁晚清眼睛发亮,将饼子接过去,连忙往嘴里塞。 厉云深一本正经的咳了咳:“慢点吃,别噎着。” “不够酥,也不够脆,面揉的不够劲道。”宁晚清边吃边点评,“还不如我自己做呢。” 厉云深脸都黑了:“不好吃就别吃了。” 他特意来给她从晚餐,不是来让她挑剔的。 宁晚清敏锐的感受到他的不快,连忙道:“好吃好吃,简直太好吃了!” 她说完,大口的往嘴里塞,然后——噎住了。 厉云深拍着她的后背,皱眉道:“说了让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一下一下的拍着,动作十分轻柔。 宁晚清本来想怼回去,如果不是他盯着她,她肯定不会噎着的…… 然而,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个男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居然来陪她一起下跪,还给她送吃的,居然还叮嘱她慢点吃别噎着! 这还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厉云深吗! 宁晚清的眸子里浮上了一丝惊悚,她连忙躲开了一些:“呵呵,将军,我没事……” 厉云深收回了手,却突然将自己的外袍系扣解开。 “……” 宁晚清更加惊悚了。 靠! 这个男人要干什么啊,不会想在祠堂里干那种事? 这里全都是厉家的列祖列宗,他是疯了吗? “那个……”宁晚清不断的往后缩,“罚跪着呢,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嗯?” 厉云深手中的衣袍却直接被披在了她的后背上。 “秋夜凉,披好。” 男人的体温从外袍传进来,宁晚清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迅速的回暖。 她的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她不傻,从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察觉到,这个男人对她感兴趣。 但她一直都觉得,那只是男人对女人的兴趣而已,这种兴趣,并不长久。 可现在,她心里涌上来的暖流是怎么回事,有些发酸的鼻尖又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 她不会沦陷了? 不行不行,这是古代,一夫多妻,他未来还会娶很多很多女人的,她决不能沦陷! 宁晚清板着脸,将心中的情绪刚压下去,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将她冰凉的手握在了手中。 男人粗粝的指腹紧握着她的皮肤,让她不由有些心惊胆战。 “将军,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 厉云深简短而又低沉的说道。 “没干什么,那、那、那就放开我的手,行不?” 宁晚清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刚抽一半,又被抓了回去。 第127章 郡主登门 “别乱动。” 厉云深淡然的开口,面上一片沉静之色,就像真的没干什么一样。 看着他绝美的侧脸,宁晚清的心突然砰砰乱跳起来。 如果上辈子有一个这么帅的男人把她冰冷冷的小手揣进手心里,她肯定得感动死。 呸呸呸! 想什么呢! 她迟早要走的人,可不能跟人玩感情游戏,把自己栽进去可就完了! 宁晚清思路清醒的跪直了身体,可是那微微出汗的小手却出卖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厉云深一脸正色,可是他的心,同样也有些砰砰乱跳。 希望现在看清自己的心,还不晚…… 夜一点一点的深了,宁晚清又累又冷,昏昏沉沉的就倒在厉云深的身上睡觉。 厉云深一脸沉溺的看着她,手轻轻地刮过她的侧脸。 难以置信,他一代战神的心,居然落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这个女人给他下药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直接从了? 不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了! 厉云深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 宁晚清幽幽转醒,鼻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她惊得连忙坐了起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灵雾端着药碗走进来,“将军找大夫给您看了,说是风寒入体,十分严重,必须要连喝半个月的驱寒药才能好全,小姐,您张开嘴,奴婢喂你喝下。” 宁晚清的四肢都是虚的,她也不管这中药有多苦了,捏着鼻子就灌了下去,喝完后,她皱眉道:“那大夫说我除了风寒,还有没有别的不好?” “膝盖有点淤青,开了点药膏,奴婢已经给您上过药了。” “还有吗?” “没了。” 宁晚清摸了摸下巴,难道说萧言蹊骗她的? 两人正说着,柳儿就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少夫人,言蹊郡主来咱们将军府了,说是特意跟老夫人解释昨天的误会呢,这下好了,少夫人身上的脏水可算是洗干净了!少夫人,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昨天乱嚼舌根子的那些下贱蹄子们,一个个的听风就是雨,到处败坏少夫人的名声!” 宁晚清连忙披着衣服坐了起来:“你说郡主来了?” “是,不止是郡主呢,还有九皇子殿下也来了,正在前厅跟老夫人还有将军说话呢。” 宁晚清又躺了回去,上回她就跟厉云深保证过,绝不再以阿清的身份出现了,既然如此,还是躺着好好养病,等有机会再请个大夫回来瞧一瞧。 正居堂。 萧言蹊十分自责的说着话:“厉老夫人,这次真的是我办事不周到,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要多想。论起来,我还得喊厉少夫人一声嫂子呢,没想到这一次因为我,还害得嫂子跪祠堂,都是我的不是……” 厉老夫人就算心中不满,也不敢跟这位郡主生气,语气缓和的说道:“郡主,这事情与您无关,是将军府的下人太大惊小怪了,没弄清楚事情就到处造谣,希望这件事没给郡主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会不会。”萧言蹊摆手,“老夫人,我再去找嫂子当面道个歉,不然我这心里头过不去。” “张妈妈,带郡主过去。”厉老夫人吩咐了一声,又看向萧勋,“九殿下,将军在书房,臣妇让人带您去书房。” 萧勋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去看看老将军。” 厉老夫人脸上不由有些欣慰:“自从老将军出事后,就没人惦记着他了,只有九殿下您,一次两次都是为了探望老将军而来,臣妇甚慰……” 萧勋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老将军为大宇朝奉献了一辈子,这是应该的。” 张妈妈领着萧言蹊去了静心院,一屋子的药味,萧言蹊十分嫌弃。 宁晚清喝了一碗药,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撑着身体起来,去了外面的花厅。 “见过郡主。”她老老实实的行礼。 萧言蹊却挥了挥手:“哎,咱们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行礼什么的就算了,来来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宁晚清目光一凛,下意识的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郡主,请慢用。”绛鸾突然上了茶水,还有一些点心上来。 萧言蹊正要把王太医的话转述出来,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叠点心,不由惊诧的道:“这是什么点心,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绛鸾低头道:“回郡主,这是桂花糕,是按照少夫人写的方子做的,虽然跟醉仙楼的桂花糕叫一个名字,但味道大不一样,郡主可以尝一尝。” 绛鸾天赋很好,宁晚清教过一遍的东西,她一般多琢磨几次就会了,现在院子里的点心都是出自绛鸾之手。 “唔,好吃!”萧言蹊尝了一口,眼睛立刻瞪大了,她把糕点举起来,左看右看,嘟囔着满嘴的桂花糕,含糊不清的说道,“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没想到这么好吃,宁晚清,你这个丫环手艺不错,给我算了,让她天天给我做这种糕点吃。” 绛鸾忙惶恐道:“回郡主,奴婢的手艺都是少夫人教的,奴婢就会这一种。” “原来你会做吃的啊。”萧言蹊两眼发光,“还有什么好吃的,赶紧都拿上来,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呢,一定要用最好吃的东西来招待我。” 绛鸾连忙退下去拿点心。 宁晚清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郡主,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咱们先把这吃的东西给说清楚了再说别的。”萧言蹊挥挥手,“皇叔牙齿不好,最喜欢吃酥软的糕饼,这种桂花糕甜而不腻,皇叔一定喜欢,晚晚,让你的丫头多包一点,我带回宫里给皇叔尝一尝。哦不对,还有皇祖母呢,再多拿两碟子,还有皇后娘娘,太子哥哥……” 宁晚清头皮发麻,这人,来吃白食就算了,居然还要打包带走,脸呢?! 还有,她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居然喊她晚晚?肉不肉麻! “本郡主还以为最好吃的东西都在皇宫里头呢,没想到你这里还有更好吃的。”萧言蹊吃的十分满足,“哦对了,我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的,咦……” 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迷茫的皱起眉:“等等,我要说什么来着?”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她的记忆经常出现问题……不行,她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一定得记起来…… “言蹊堂姐,原来你在这里。” 静心院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人软软糯糯的声音。 萧言蹊脸上立刻漾出了笑意:“是九弟来了,快过来,这里的东西好好吃,在宫里头都吃不到的。” 第128章 以前是不是见过 宁晚清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柳儿不是说这家伙在老将军的院子里说话吗,怎么跑静心院来了? 如果然萧勋看到她,她就完蛋了! 欺骗皇子,相当于欺君之罪,她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跟皇家的人作对啊! 想到这里,宁晚清飞快的抓起了帕子,半遮半掩的挡住了自己的脸。 萧勋一脸乖巧的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些失落,他去了一趟老将军的院子,却压根没找到阿清,而且院子里的丫环小厮都说从来没见过一个叫阿清的人……他没办法,只能来静心院找厉哥了,一进来,却闻到了很浓的点心的味道,格外沁鼻。 “九弟,快坐。” 萧言蹊拉着他的袖子坐下来。 萧勋拱手抱了抱拳:“嫂子,打扰了。” 厉家跟萧家虽然没什么关系,但是厉家的姑奶奶嫁给了硕亲王,两家也算是姻亲。 宫里的一些年纪小的公主皇子,都是喊厉云深一声哥哥,自然也会跟着叫宁晚清一声嫂子。 宁晚清含糊不清的应了,半遮面道:“请郡主和九皇子殿下慢慢用,臣妇还有点事要处理。” “哎,晚晚,你先别走,不是还有事情跟你说吗?”萧言蹊一把拉住她,“等我好好想想……” 宁晚清遮着自己的脸,扭着身子坐着。 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萧勋这家伙没将她认出来。 然而,就在她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会儿,萧勋的眉宇间就已经凝结了一抹狐疑。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哎,九弟,你帮我想想,我原本是来干什么来着?” 萧勋抽出一点注意力道:“好像是有话要跟嫂子说。” “哦,对!”萧言蹊恍然大悟,然后一巴掌扇在萧勋的后脑勺上,“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有话跟晚晚说,我来将军府干什么?!” 萧勋没心思帮萧言蹊琢磨,他越看坐在对面的女子,越觉得眼熟。 他拱手抱拳:“嫂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宁晚清额上冒出了冷汗,捏着嗓子道:“不曾。” 萧勋看不到她的脸,心上仿佛被一只手挠着,十分不自在。 他偷偷的移了移屁股,想换个角度看一下宁晚清的眼睛,然而宁晚清却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他一动,她就跟着动了,他再动,她也跟着一动……萧勋怎么动都看不到对方的脸,烦躁的抓耳挠腮。 “我说九弟,你盯着晚晚瞎看什么呢?!”萧言蹊瞪了萧勋一眼,“一桌子好吃的,你赶紧尝尝,我有话跟晚晚说。” 宁晚清对萧言蹊这个脑袋瓜子简直无语,她站起来,压低声音道:“你随我进屋子,咱们慢慢说。” 萧言蹊左想右想也想不起来,只好站起来跟着宁晚清进去。 萧勋看着宁晚清站起来,那身形,更是熟悉,一个名字,在他的喉咙口呼之欲出。 不不不,不可能! 阿清是个小厮,怎么可能会是个女子! 而且面前这个人是厉哥的夫人,怎么可能是阿清,一定是他弄错了! 萧勋迅速挥开了这个诡异的想法,喝了一口水压压惊,他拿了一块点心咬进嘴里。 又是一惊! 这味道,跟上次阿清送上桌的甜点好像! 阿清就在这里! 萧勋三步做两步跟上去:“嫂子,我还有一事要问问。” 他突然上前,宁晚清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她惊得回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然后,后知后觉的举起了帕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萧勋的脑中嗡嗡作响,大脑都是空白的。 阿清和嫂子,长得也太像了? “不是九弟,你看什么呢!”萧言蹊发现他的视线很不正常,“你再看,小心云深哥哥挖了你的眼珠子!” 萧勋两眼发直,抬起手,抓住了宁晚清的帕子,想把帕子给扯开。 宁晚清死死地拽着不放手。 空气有些胶着。 此时,有沉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们在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萧勋手一颤,连忙松开,回过身,拱手抱拳道:“厉哥。” “哟,云深哥哥回来了。”萧言蹊睨着眼看他,语气里带着得意,“我皇叔应该跟你说了,找个时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本郡主道歉,否则,哼哼。” 厉云深却淡淡的扫她一眼:“道歉又何妨,只是过几日会有边疆的战俘被押至京城,战俘进贡了不少珍宝奇石,郡主到时可别央求末将让你提前挑选。” 萧言蹊的脸色顿时僵住。 边疆战俘被送来京城审问,一般都会带着本国的许多奇珍异宝进贡,而这些东西大多都会赐给后宫的女人,以前她仗着自己是郡主,经常在贡品进宫面圣之前提前挑选,什么好玩的稀奇的都被她拿到自己的宫里头去了……如果厉云深不再给她这个便利,那她可亏大发了! 还不等她开口,厉云深就淡淡的道:“九殿下,请去书房。” 萧勋固执的盯着宁晚清:“厉哥,能不能让我看看嫂子长什么样。” 宁晚清的嘴角抽了抽,这小子,怎么就不到黄河不死心呢! 厉云深却淡淡的压了压唇角:“怎么,九殿下对末将的夫人感兴趣?” 萧勋一个激灵:“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嫂子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九殿下说的可是阿清?”厉云深冷冷道,“阿清前阵子已经被家里人领回去了,据说回乡下种地去了。” “什么?!” 萧勋顿时怅然若失,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阿清不是说会去找我的吗,他怎么可以一个人回乡下?厉哥,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个乡下。” 厉云深直接将话说死:“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萧勋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一步,心口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这是他唯一聊得来的人,怎么就扔下他一个人走了呢? “九弟!九弟!你怎么了?”萧言蹊惊讶的看着他,“阿清是谁啊,怎么他走了你这么惊讶,魂都掉了似的。” 第129章 和盘托出 宁晚清透过帕子,看向站在她面前的萧勋,心口不由一震。 这一瞬间,这家伙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了。 阿清离开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就这么大吗? 一股愧疚无声的从宁晚清的心尖上浮了起来。 堂堂皇子殿下跟她做朋友,她却骗了他,这还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说不定从将军府离开后,萧勋这家伙还会派人满世界的找她,找来找去却永远都找不到,然后,他的心里永远会有一个疙瘩,一直惦记着…… 越想,宁晚清心里的愧疚越是放大。 她叹了一口气,将遮脸的帕子放了下来,低低一叹:“萧勋。” 她的声音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萧言蹊诧异的看着她,虽然将军夫人的身份地位很高了,但也没权利直呼皇子的姓名,晚晚这是得了失心疯? 萧勋眼睛里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巴也张的老大,仿佛能塞下一颗鸡蛋。 而厉云深,眼眸立刻阴沉下来,酝酿着一股风暴。 宁晚清缩了缩脖子,决定无视。 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她不想再欺骗萧勋这个单纯又无辜的孩子了。 她走过去,目光注视着萧勋的眼睛:“我是阿清,阿清就是我。” “你、你、你……” 萧勋完全没反应过来,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宁晚清抿了抿唇,“我也没想到那一次会遇到你,更没想到能跟你成为朋友。堂堂将军夫人冒充小厮偷溜出府,有损将军府的颜面,所以我只能将这件事瞒下来,抱歉。” 萧言蹊眨了眨眼睛,听明白了,笑嘻嘻道:“晚晚,原来你也有女扮男装偷溜出去玩的癖好啊,以后咱们结伴出去,我伪装成侍卫,你当我的跟班……” 她说完,却发现没人理她,只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厉云深捏紧着五指,上前一步,站在了宁晚清和萧勋两人的中间,冷声道:“既然九殿下与末将的夫人是朋友,那就留下来吃个便饭。” 萧言蹊连忙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萧勋的一双眼睛穿过厉云深的身形,直射向后面的宁晚清。 他终于回过神来,嘴角挂上了一抹笑:“阿清,真好,你没走,我以后终于能时常见到你了。” 阿清…… 这个称呼,让厉云深的眉梢直跳,他的眼尾压了压,没说话。 “阿清,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子……”萧勋摸了摸后脑勺说道,“那,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当然。” 宁晚清露出一抹明艳艳的笑容。 萧勋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他和宁晚清勾肩搭背的一幕…… 他的脸瞬间涨红,耳尖都红透了。 看着他的神情,厉云深的脸色更黑了。 宁晚清心里最后的那点愧疚终于消散的一干二净,笑着道:“萧勋,郡主,今晚我下厨,你们想吃什么?” 萧言蹊不满的撅起嘴:“你跟九弟是朋友,跟我就不是了吗,你喊他萧勋,那也得喊我的名字,不然我就走了。” “江总管,送郡主回宫。”厉云深在旁边凉凉的下着命令。 萧言蹊简直气坏了:“厉云深,你刚刚还说让我们留下吃个便饭的。” “末将留的是九殿下。” “你!” 萧言蹊气的跺脚。 宁晚清有些头大,她本来想说两句,可是一对上厉云深的眼睛,她背脊就感觉到了一阵寒凉。 完蛋了! 今天等这两位贵客一走,她肯定就完了! 她抿着唇,没说话。 萧勋不知所以,笑道:“厉哥,就让言蹊堂姐留下来一起吃,言蹊堂姐还没吃过阿清做过的菜呢,那味道,比宫里的御膳都要美味,言蹊堂姐,你一定要好好品一品!” 萧言蹊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厉云深却负手道:“言蹊郡主乃皇帝陛下最疼爱的郡主,郡主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若是在将军府出了纰漏,末将承担不起。末将今日上朝已被皇帝陛下责罚过,若是郡主再在将军府出事,末将难辞其咎,惹怒了陛下,厉家上下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还请郡主体谅。” 萧言蹊一听,就知道厉云深在暗示什么。 她气的甩袖,转身就走。 她宁可不吃,也绝不会屈服,哼! “言蹊堂姐,你真的要走啊,阿清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不吃你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萧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萧言蹊脚步一顿,直吸口水。 现在屈服,也就憋屈个两三天,但如果吃不到晚晚的饭菜,她可要后悔一辈子。 比起来,还是一辈子比较长。 萧言蹊转过身,冷冷道:“算了算了,本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明日就跟皇叔说,是本郡主弄错了,不需要厉大将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跟本郡主道歉了,这样行了?” “既然郡主如此有诚意,那就留下用便饭。”厉云深淡淡的道。 萧言蹊一点都不觉得高兴,恨恨的看了厉云深一眼。 以前她对厉云深是很佩服的,她最大的梦想就是上战场,当一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 在昨天之前,她一直觉得厉云深是个冷傲冷酷的大将军,没想到,跟她想象中的根本天差地别! 她以前居然还喊他云深哥哥,啊呸! 萧言蹊冷哼一声,抓住了宁晚清的手臂:“晚晚,走,去厨房,我跟你学两招。” 宁晚清也巴不得离厉云深远一点,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萧勋盯着宁晚清的背影,不由暗骂自己蠢,这身形简直跟阿清一模一样,他刚刚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来…… “九殿下。”厉云深不动声色的拦住了他的目光,“末将跟您说说城墙护城河之事。” 萧勋对做学问不感兴趣,却对这些十分好奇,他立马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点头道:“好。” “城墙守卫之外,必有护城河,何谓护城河,亦谓之壕,可防止敌人入侵……京城护城河是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必须……” 厉云深淡淡的讲着,萧勋一字一句认真的听着。 时间过得很快,袅袅菜香传了过来。 第130章 把酒言欢 为了招待皇子郡主,宁晚清将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菜上桌后,她却发现厉云深的眉眼处还有些冷沉,看来,这是还没消气。 她的眼珠转了转,笑眯眯的道:“灵雾,你去把桂花树下面的桂花酒挖一坛出来,虽说还不够三个月,但埋了一个多月应该也出酒香了,今儿就让将军好好尝一尝。” 萧言蹊立刻道:“我也要尝尝你酿的桂花酒,应该比宫里头的好喝。” 萧勋乖巧的笑着点头:“那当然,阿清做的东西都是人间极品,无人能敌。” 那声阿清,让厉云深的脸色又黑了。 宁晚清干巴巴的笑了笑:“这酒是我专程为将军酿的,你们如果想喝,我再给你们酿别的。” 听到专程两个字,厉云深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 他淡淡的道:“既然九殿下和郡主想喝,那就给他们一人倒一碗。” “才一碗?!”萧言蹊不满道,“云深哥哥,你也太小气了,起码得三碗!” “那郡主还是别喝了,喝醉了末将没法跟皇帝陛下交代。” “……” 萧言蹊气哼哼的道,“算了,那就一碗。” 宁晚清见这个男人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紧绷的弦这才松开,她连忙笑着倒酒。 然后介绍菜品:“这是红烧狮子头,这是炖猪脚,这是……” 萧言蹊哪还有心思听菜名,她两眼发光的就将菜送进自己的嘴里,眼中透出不可置信。 “九弟果然没有骗我,真的好好吃啊,天哪,我从类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萧勋与有荣焉:“言蹊堂姐,你多吃点。” 他飞快的给萧言蹊夹了一碗菜,小碗都堆成尖尖儿了,他自己的饭碗也堆了一满晚。 厉云深十分不悦。 这是他的女人做的菜,却还要跟这两个人同享,他表示很不爽! 他冷冷的抬起手臂,飞快的消灭着桌子上的菜。 等宁晚清介绍完菜品坐下来,就发现桌子上的十几碗菜已经被这三个人消灭的差不多了。 有几道菜比较辣,萧言蹊和萧勋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大碗酒也见了底。 “晚晚,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一定要请你吃宫里头最好吃的御膳。” 萧言蹊因为喝多了酒,脸颊上染上了一丝酡红,声音也沙哑着带着醉意。 “不不,不对,御膳哪有你做的饭菜好吃,算了,我还是送你东西。去年皇叔送了我一颗东海大明珠,又大又漂亮,夜晚放在屋子里都不用点灯,我到时候拿过来送给你啊。” 这年代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宁晚清的眼睛都亮了,这顿饭做的实在是太值了。 萧勋却挠着头发道:“言蹊堂姐,你不是说那颗夜明珠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还说什么以后嫁人了当嫁妆的,你怎么舍得送给阿清了?” 听萧勋一说,萧言蹊才回归了一点神志:“对哦,那颗夜明珠是我的嫁妆,不能送不能送,我想个别的……” 宁晚清:“……”萧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萧勋感觉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缩了缩脖子。 “言蹊郡主可是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说话也应当如皇上一样,一诺千金。”厉云深把玩着酒杯,淡声道,“不过是一颗夜明珠而已,言蹊郡主还不舍得了?” 当然不舍得了!全大宇朝就这一颗会发光的夜明珠,皇后娘娘都没有呢! 萧言蹊虽然醉了,但还很清醒,可是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厉云深眼里的暗嘲,还有宁晚清眸中的期待,她豪气的拍了拍饭桌,轻哼道:“就是,一颗夜明珠而已,本郡主才不会放在眼底!晚晚,你等着,我过两天就拿过来给你!” 宁晚清连忙给她倒酒:“那就先谢谢郡主了。” “说了别叫我郡主,就喊我言蹊。” “言蹊。” 宁晚清从善如流,将一碗酒喝下。 厉云深看着她,目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 这个女人,为什么越来越不一样了,就好像所有的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夺目逼人,让人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 几人吃着菜喝着酒,暮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萧言蹊早就醉了,萧勋的脑袋也昏昏沉沉起来,厉云深正要吩咐人将这两人送回宫,御风就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将军,暗卫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请您去一趟书房议事。” 厉云深见酒过三巡,一餐饭也该结束了,淡淡的道:“江总管,稍后安排人送九殿下和郡主回去。” “是。” 江总管连忙应下,厉云深看了一眼宁晚清,转身就朝后面的书房走去。 他一走,周边的低气压徒然消散,宁晚清终于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这顿饭,那个男人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身上,实在是太煎熬了。 “嘿嘿,云深哥哥走了,我还要喝桂花酒!” 萧言蹊将酒坛子抱到了怀里,举起来就往嘴巴里灌,却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酒液全都洒在了她的脸上,她呛的直咳嗽。 她醉醺醺的脑子忽然记起来,她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跟晚晚说了…… “哈哈哈,言蹊堂姐你也太蠢了!” 萧勋捂着肚子看热闹,拿着自己的袖子要去给萧言蹊擦脸上的酒液,却被椅子绊了一跤,滚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 江总管:“……” 宁晚清:“……” 这都什么事儿啊! 要是把这两个家伙就这副狼狈的样子送回宫里去,估计皇帝陛下要诛厉家的九族了! 江总管连忙道:“少夫人,奴才这就让人给九殿下和郡主洗漱。” 宁晚清头疼:“你帮忙把九殿下收拾干净,我去给郡主换一身衣服。” 她扶着萧言蹊往屋子里走,萧言蹊却不停地折腾发酒疯:“不行!我还要喝,我没醉!晚晚,再给我上酒!九弟,来,咱们划拳,碰一个!” 宁晚清的脑袋不由更疼了。 在宫里长大的郡主,怎么还知道喝酒要划拳,再碰一个啊,她是不是碰到了一个假郡主! 一炷香后,宁晚清终于把萧言蹊收拾干净了,江总管也命人抬着萧勋去了门外的马车上。 看到马车消失在将军府门口,宁晚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因为忌惮厉云深没有喝多少酒,否则,肯定也会这么丢人!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静心院,正要走回自己的卧房,却发现远处的书房门口站了一个陌生的人。 书房是整个将军府最重要的地方,一般人根本就不能进去! 是谁这么大胆子? 宁晚清脚步一转,朝那边走去。 第131章 不好的预感 宁晚清走过去,却发现站在书房门口的人,竟是顾烟夕的贴身丫环,小冬。 她皱着眉,目光环视着四周,以往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一个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而书房的门紧闭着,屋内一片漆黑。 既然是黑的,那就说明书房里没人,可是小冬为什么又守在门口? 宁晚清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既然宁家能在她的身边安插采翠,那说不定也会安插别的棋子,这个小冬,会不会…… 宁晚清冷着脸,缓步朝书房门口走去。 虽然夜色已经笼罩下来,但院子里亮了灯笼,影影绰绰的还是能看清人影。 小冬很早就看到远处有个人影站在那里,她的一颗心提到了老高,就希望只是个过路人,没想到,那人影越来越近,离得近了,她才发现,竟是少夫人! 少夫人不是在前院和九殿下郡主吃酒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冬的心里有些不安。 宁晚清走过去,冷冷的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小冬努力将心中的惧意压下去,低着头道:“回少夫人,小姐和将军在书房议事。” 议事? 宁晚清的目光看向黑漆漆的书房,忽的,她看到有黑影在书房晃动。 里面有人! 她眸子一眯,提着裙子就上了台阶。 “少夫人!”小冬吓得不轻,连忙挡在了前面,“将军说了,议事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还请少夫人在外等候片刻。” 宁晚清一记冷眼扫过去:“让开。” 小冬被她眼里的刀子给吓的后退一步,她的两条腿颤抖着,嘴唇也有些发白。 如果少夫人进去,发现了小姐的所作所为,那小姐就完了……而她,也会跟着完蛋了! 但只要她拖延时间,让小姐的谋划成功,那她就算是立功了,等小姐在将军府站稳了脚跟,她也会是一等一的大丫环…… 如此大的诱惑在前面,眼前的这一点点恐惧倒是没有让小冬方寸大失。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眸轻声道:“少夫人,不是奴婢不让您进去,确实是将军下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还请少夫人谅解。” 宁晚清冷冷看着她:“我再说一次,让开。” 小冬挺直背脊站在书房门口。 她是表小姐的大丫环,而表小姐是将军府的贵客,况且,府内的下人都知道,表小姐迟早会成为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少夫人肯定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然而,一道劲风袭来。 小冬被宁晚清大掌一推,直接推倒在了一边。 小冬惊愕的张大了眼眸,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宁晚清就一脚将书房的门给踹开了。 门一开,一股异香就蹿了出来。 这香味…… 宁晚清皱着眉,忽然觉得这香味很是诡异,而且以她做菜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香味里好像有几味她熟悉的成分…… 她正拧眉思索着,就听到了细微的喘息的声音。 书房内没有点灯,很暗,宁晚清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才适应了光线,她蹙眉朝喘息的声音看去—— 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滚倒在床上!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了男人女人的脸上,是厉云深和顾烟夕! 宁晚清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难怪书房门口一个侍卫都没有,难怪小冬站在门口把守,难怪书房里一片漆黑,原来……原来人家表哥表妹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亏她还以为是有人潜进书房偷东西,原来…… 宁晚清整个人犹如被人当头棒喝,她跌跌撞撞的后退,一脚将书房的门再次踹上了。 “少夫人,奴婢早就跟您说过了,表小姐和将军有要事商议。”小冬看着宁晚清惨白的脸,唇角勾起了一丝嘲弄,幸好屋内没点灯,否则少夫人一定会发现什么…… 宁晚清根本就听不到小冬在说什么。 她忽然低笑出声。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会三妻四妾,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逃走吗,为什么会如此失魂落魄? 宁晚清一耳光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幸好,幸好她没有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将自己的手伸出去。 幸好,她没有不顾一切的跳进未知的深渊。 幸好,她是一个理智的人。 宁晚清大叹几声幸好,终于将胸腔里迸发出来的突如其来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然而,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脑袋一清醒,她就想了起来,刚刚那股奇异的香味中,分明有迷迭香的成分,这种香味能让人晕厥…… 书房里为什么会有这种香味? 宁晚清拧着眉,缓缓转过身来。 小冬见她本来要走了,却突然回过头来,吓得连忙屏住了呼吸,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书房门口。 宁晚清的目光扫过书房漆黑的窗格,又看向小冬警惕不安的手。 她忽然就笑了。 她冷冷走过去,再一次,将书房的门给踹开。 “少夫人,您干什么?” 小冬连忙去阻止,可还是迟了,书房的门被踹开,床榻上的情形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表小姐,你说,你是自个起来呢,还是我喊人来扶着你起来?” 宁晚清笑着说道,步子却不停,一步一步的朝书房里面走去。 旖旎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表哥……嗯……啊……” 充满了暧昧。 宁晚清眯着眼睛,一步步的走近,一步步的靠近床榻。 顾烟夕只穿了一件红色的肚兜,整个人抱着紧阖着眼眸的厉云深,见宁晚清走近,顾烟夕气的面颊通红:“没看到我跟表哥在办事吗,你给我出去,滚出去!小冬,把她拉出去!” “砰!” 宁晚清一个杯盏砸过去,碎在了小冬的面前。 她眉目轻转,落在了厉云深的脸上。 这么大的动静,这个男人都毫无反应,看来真的是中了迷迭香。 幸好她今天机敏,否则,顾烟夕岂不是就如愿以偿了? 宁晚清淡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表小姐真是好本事,如果祖母和母亲看到了这一幕,真不知道他们是该高兴呢,还是该生气呢。我想,应该是高兴,毕竟是将军的表妹呢,若是真成了将军府的妾,也算是亲上加亲,不如,让小冬去把祖母和母亲请过来给你做主?” 第132章 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 顾烟夕气的脸红脖子粗。 如果姑母知道她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暗算表哥,她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生米煮成熟饭了还好说,可是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 她好不容易等来的好时机,好不容易哄着表哥喝下了那碗大补汤,好不容易爬上了表哥的床榻,怎么能就这么被送上审问台? 顾烟夕忽然站起了身,猛地冲过来,掐住了宁晚清的脖子。 宁晚清看着她光溜溜的冲过来,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想到这位表小姐居然不穿衣服就来算账,古代人不是都很保守的嘛…… 她连忙往边上躲了一下。 顾烟夕凭借着一腔愤怒冲过来,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又怎么会注意到脚下的凳子。 她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头重重的磕在了凳子上。 宁晚清站在边上看着她:“表小姐,提醒你一句,门开着呢。” 书房的门大开着,小冬站在门口惊慌失措,而远处,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 顾烟夕又羞又怒,可是她知道,今天她栽了。 “小冬,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直愣愣的小冬连忙跑进来,到处找,终于找到了衣服,连忙披在了顾烟夕的身上。 顾烟夕拢着披风,一脸冷怒的盯着宁晚清:“今晚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宁晚清笑了笑:“表小姐,你觉得现在你有威胁我的资本吗?你给自己的亲表哥下药,爬上表哥的床,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呵!” 一声呵,让顾烟夕怒不可遏。 她猛地拍桌,压低声音冷笑道:“我给表哥下药?我爬上表哥的床?呵,表嫂,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有人给你作证吗?小冬?” “少夫人,奴婢和小姐路过书房,既然将军已经睡了,那奴婢先扶着小姐回去了。” 小冬扶着顾烟夕的手往外走。 顾烟夕的一双眼睛如刀子一般盯着宁晚清,仿佛要把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才甘心。 宁晚清幽幽的看着她:“表小姐,人证么,我是没有,不过物证嘛……” 她的目光环视整个书房。 一碗没有喝完的汤,正在燃烧的香,凌乱的床榻……顾烟夕的脸色顿时一沉。 还有外面已经回到了主院的侍卫,那些侍卫无缘无故被支开,只要有心人去查,就会查到她的头上…… “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宁晚清弯唇露出明艳艳的笑,“今晚的事情,我可以不透露给第四个人,但是,希望表小姐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烟夕抓紧着帕子:“什么条件。”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 “你!” 顾烟夕气的头顶冒烟,她恨不得撕烂宁晚清那张虚伪的笑脸。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的把柄在宁晚清的手上! 她深吸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想好?” “这个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想好了肯定告诉你。” 听到宁晚清的话,顾烟夕又是一口老血梗在胸口,她手中的帕子几乎被扯烂,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将胸口中的愤怒压了下去,她恨恨的瞪了宁晚清一眼,这才甩袖离去。 宁晚清盯着顾烟夕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散了。 不管怎么说,顾烟夕都是厉云深的表妹,而且是嫡亲的表妹,据说顾氏把顾烟夕当亲女儿在养,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顾氏还是会护着自己嫡亲的外甥女。 与其在顾氏那里挑破窗户纸,还不如捏住顾烟夕的一个把柄。 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得着的时候呢。 宁晚清收回目光,淡淡的吩咐道:“御风,金戈,进来伺候将军洗漱,今晚的事情不要让老夫人和夫人知晓。” “是!” 金戈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但御风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今晚他被支走去兵部侍郎的府上,却跑了一个空,他当时就觉得有问题,一回府,就看到少夫人和表小姐都在书房。 虽然他意识到发生了某些事,但他毕竟是个尚未娶妻的侍卫,深层一点的东西还真想不上去。 听到宁晚清的吩咐,他冷着脸,抬步就要进来。 “砰!” 一道劲风袭来,他面前的门忽然被关上了,他猛地一惊,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了厉云深冷怒的声音:“都给我滚!” 四个字,仿佛夹裹着刀光剑影。 御风连忙后退一步,挥了挥手:“全都退下。” 金戈挠了挠下巴:“到底发生啥事了,将军和少夫人是在书房里谈事情吗,怎么都不点灯呢,哎,御风,你知道怎么了吗?” 御风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少打听。” “怎么跟我没关系了,我是将军的贴身侍卫,将军的任何事情都跟我有关系!” “既然这么想知道,那就踹开门进去看看。” “……我不敢。” 御风扫了他一眼,抱着剑站在离书房百米开外的地方,金戈只好呆呆的站在他的旁边,却竖起耳朵听着书房里的动静。 书房里。 宁晚清看着漆黑中那双黑亮的眼眸,整个人吓得僵立在了原地。 这个男人不是中了迷迭香吗,为什么会醒了? 不,不对劲。 宁晚清用力的嗅了嗅,这异香中的成分不止有迷迭香,居然还有豆蔻和百合! 这两种草药极为寻常,单独用没什么,但是合在一起,再混入迷迭香,那就是催!情!药! 轰——! 宁晚清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顾烟夕给这家伙下了药,英勇献身当解药,可是她做不到啊啊啊!!! 她背脊汗毛竖立,转身就抓住了门把手,她正要夺门逃出去,手腕就被一只粗粝的大掌握住,将她狠狠一甩,扔在了床榻上。 这年头的床榻是硬木板,哪怕是垫了厚厚的棉絮,依然硬的不行,她感觉自己的背脊骨都要被撞裂了。 即便如此,她没有功夫去心疼自己的背脊骨。 “咚”的一声,身形挺拔的男人上了床,两只手撑在了她脑袋的两侧,一张脸越来越近。 属于男性特有的气息将她包裹,她吓得神情都乱了,对着男人的下体,膝盖顶起,用力的撞了过去。 第133章 你别乱来 “唔!” 厉云深发出一声闷哼,低低的一声,黯哑低沉,却仿佛压抑着某种欲忘。 他黑亮的眼眸如猎豹一样,盯紧了躺在他身下的女人:“你敢踢我?” 宁晚清哪管得了这么多,她一个翻身躲到了墙角:“你,你别过来……还有,你发情找别人去,别找我,我我我去给你找丫环来……” 她结巴着,一把抓住了床头边上的烛台,握在了手中,两只眼睛警惕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厉云深冷眼看着他。 从他喝下顾烟夕给他的大补汤后,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以为顾烟夕是为了盗取书房里的信件,却没料到,她居然脱去了自己的衣衫,抱着他倒到了床上,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正要阻止,门就被宁晚清这个女人给踢开了。 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做,便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待着。 他想过无数种她的反应,却没想到,她默默地退出去,又关上了门。 他很想知道,是不是每个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滚在一张床上时,都会这么冷静淡定,还是说,只有她会这样? 在他沉思之时,他的表妹肆无忌惮的爬上了床榻。 然后,门再一次被踹开。 如果不是他的意志顽强,恐怕根本就不会听到这个女人和他的表妹的一场交易谈判。 他视为妹妹的顾烟夕,爬上了他的床。 他视为夫人的宁晚清,却利用这一点跟顾烟夕谈条件。 从头至尾,这个女人都没有表现出愤怒。 甚至,在顾烟夕离开后,她过都没过来看他一眼,她冷静的吩咐下人为他洗漱,淡定的让下人不要把这件事传到祖母和母亲的耳朵里,她想的如此周到,却,不来看他一眼。 这还是当初那个费尽心机给他下药,想跟他圆房的宁晚清吗? 见厉云深的眸光越来越沉,仿佛刀子似的,宁晚清的心中浮起了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她举着烛台,一点一点的往床下挪。 还不等她的一只脚踩在地上,男人的气息就忽的笼罩在了她的头顶,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密密麻麻的将她给兜住,无处可逃。 “你,你别乱来。”宁晚清吓得缩成一个鹌鹑,“我今天不方便,对,我不方便,来那个了,不吉利……将军,你忍一忍,我出去帮你找人,你喜欢水灵的还是妖艳的……” “你就行了。” 沉沉的声音,如铁锤一般落在宁晚清的心上。 还不等她逃走,整个人就被按在了床上,撕拉一声,她胸口的衣服被撕开,清凉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她缩了缩肩膀,失声道:“将军!我没骗你!我真的来那个了!不吉利啊!对出征打仗不吉利!快住手!” 无论她怎么叫,男人都像铁了心一般,一层一层的将她的衣服撕扯开。 他的手灼热的温度碰到她的肌肤,让她不由一颤。 完了! 她今天真的是完了! 这个男人中了药,怕是神志不清了,她的清白要毁了! 呜呜呜! 宁晚清真的想哭了,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怎么办怎么办啊! 眼见着自己被剥了个精光,她简直欲哭无泪。 算了!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好歹也算是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了,何必把贞洁太当回事! 宁晚清努力的在心里说服自己,可是却依然还是无法忽略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大掌,他的手就像是有火一样,摸到哪里,哪里就被燎原,起了一片火。 她的心里也仿佛被人点了一把火,腾腾的燃烧起来。 她咬着唇,看向男人的脸。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高耸的鼻梁落下一片阴影,他这样的脸,就像是漫画上用铅笔素描出来的美男子。 其实……也不算太亏是,这个男人比她长得好看多了,说不定还是她捡了一个大便宜呢…… 宁晚清心中的郁气又散了一些,心中的那股邪火却烧的愈发的旺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她看过书,看过电视,这种感觉是什么,她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她摊开手脚,一副准备承受一切的样子。 就在这时,书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咆哮:“御风,你还呆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打开书房的门,快点灯,赶紧让大夫给将军看一看……” 金戈皱着眉:“请大夫?” 江总管一巴掌拍在金戈的后脑勺上:“表小姐说将军身体不适,非常严重,赶紧别问了,快带大夫就进去!” 金戈摸了摸脑袋:“可是将军好好的,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刚刚那句都给我滚可是中气十足啊。 “将军嘴硬,当然不会说自己有事!”江总管狠狠地瞪了金戈一眼,抬步就朝书房冲过去。 “喂,江总管,不能进去……”金戈阻止的话还没说完,江总管就已经踹开了书房的门。 屋内的异香扑面而来,还没等江总管适应黑暗的光线,唰的一声,被子翻起,盖住了床上的人,厉云深冷眼扫来:“谁让你进来的?” 明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江总管却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大概也许不应该进来的……他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表小姐说将军身体不适,奴才……带着大夫过来给将军把脉……” “滚出去!” 江总管哪敢再多待,屁滚尿流的就滚了出去,还不忘把书房的门给带上。 金戈摸了摸后脑勺:“江总管,我刚刚提醒过你,你不听……” 江总管一身冷汗:“我、我、刚刚看到书房的榻上有人,是个女人!” 金戈点头:“是啊,是有女人在里面。” 江总管一脸的不可置信,将军一向不近女色,少夫人嫁进厉家一年,将军和少夫人都未曾圆房,将军每天就是练武上朝议事吃饭睡觉,女人是什么,或许将军心里根本就没有概念。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床榻上怎么可能会出现女人?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将军终于遇到了真爱? 江总管开口:“书房的事,你们还是……暂时别告诉少夫人了。”少夫人如果知道将军有了别的女人,还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金戈用看傻子一样的神情看着他:“少夫人已经知道了。” “怎么可能?谁、谁这么不长眼去少夫人面前嚼舌根?” “里面的女人就是少夫人。” 江总管:“……” 第134章 看破不说破 一室的旖旎骤然消散。 心里居然还有一点小失落是怎么回事……宁晚清撇了撇嘴,迅速的把自己心里这种荒唐的念头驱逐了出去。 她用薄被将自己裹起来,鼓着两腮道:“将军,我觉得那种药对身体不好,你还是让江总管带着大夫进来看一看。” 她一说,厉云深就回过了头,一双蒙上了某些欲忘的眼眸将她锁紧。 她瞪着眼睛,连忙又道:“俗话说,药食同宗,我对药理还是了解一点的,这种虎狼之药是以掏空身体为代价,如果不及时治疗,以后这方面会有隐忧……将军,这事情很严重的,不能坐以待毙……” 小腹的燥热一层一层的席卷上来,浑身的血液也叫嚣着破闸而出。 这样的药物,他曾几十上百次的遇到过,他有足够的能力化解这种药。 可是现在,他却放任这种药在他的血管里肆意横行,他的潜意识仿佛在给他找一个借口。 一个可以肆无忌惮的将这个女人压在床上的借口…… 可是,他感觉到了她的抵抗。 他缓缓地从床上起来,站在了床榻边,冷声道:“好好躺着,我让你的丫环过来。” 他说完,大步出去。 宁晚清一愣。 他放过她了? 他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了? 不符合常理啊。 还是说,他去找别的女人当解药了? 宁晚清皱眉,突然感觉很不舒服,她想追出去,却发现自己一身光溜溜的。 等了一会,灵雾终于来了,拿着衣服,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小姐,恭喜您终于跟将军圆房了。” “……” 宁晚清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什么叫终于?我很想跟他圆房吗?还有,我们没有圆房,什么都没发生!” “是小姐!” 灵雾连忙伺候她穿衣服,可是那神情,却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宁晚清十分头疼的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顾烟夕在书房里搞七搞八的时候,外面没一个人,她来了之后,屋前屋后突然全是人。 她估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正惆怅着,门外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一声接着一声。 她拧眉,夺步朝门外走去,就看到—— 夜晚的院落里,一片清冷,圆月的光照下来,厉云深站在院子里,如一棵挺拔的青松。 他提起一桶水,从头上倒下来,水哗啦啦的从头倾斜而下,他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似乎还不够,他又从御风的手中接过另一桶水,再次哗啦啦淋在了自己身上。 一桶又一桶的水,冰冷的水,浇在他的头上,身上…… 宁晚清靠着门框,怔怔的看着他。 他刚刚明明能直接办了她,却突然走了,然后用这种方式缓解药性。 就在方才,她还在想,他是不是去找别的女人当解药了……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男人,连自己娶进门的妻子都不动,又怎么会去外面找女人? 一时之间,宁晚清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小姐?” 灵雾疑惑的叫了一声。 “没事。”宁晚清收回目光,抬步走出书房,缓缓地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厉云深眉心却皱起了一个深深地川字,他松开木桶,冷冷吩咐:“更衣。” 御风和金戈连忙上前替他将湿衣服脱下来。 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后,他冷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亥时初。” 已经算是深夜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该睡了。 厉云深却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御风和金戈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厉云深在玉笙居门口停下。 里面一片漆黑,守门的老婆子听到动静惊醒,吓得连忙道:“见过将军!” 厉云深跨步朝里走,老婆子连忙道:“将军,表小姐今夜去佛堂陪夫人了,不在玉笙居。” 厉云深没有说废话,转身朝佛堂走去。 因为要供奉佛珠和菩萨,佛堂里总点着几炷香,还亮着几盏灯笼。 秋棠正在守夜,冷不防看到厉云深进来,不由吓了一跳:“将军,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让表小姐出来。” 秋棠一愣:“可是将军,表小姐已经入睡了。” “叫醒。” 秋棠不由更愣了:“表小姐今夜陪着夫人入睡,叫醒表小姐的话,夫人肯定也会醒……将军,您或许不知道,夫人已经连着半个多月没睡过好觉了,今夜有表小姐相伴,夫人终于睡了。” 厉云深低头,捻了捻手指。 是他太大意了。 当初宁晚清对他说起烟夕的心思时,他是嗤之以鼻的,没想到才隔几天,烟夕就对他下药了。 一个包藏祸心的人,他是决不能允许她留在府里,哪怕是他嫡亲的表妹。 但他这位表妹却提前找到了救兵…… 厉云深冷笑:“她什么时候醒,就让她什么时候去静心院。” “……是。” 秋棠有些迟疑的应下。 她并不知道将军找表小姐是为了何事,但将军的表情看着明显不对。 而且自从表小姐长大后,已经有三四年没跟着夫人一起同榻而眠了,今夜却缠着夫人说话…… 实在是有些可疑。 秋棠将这件事记下,守在卧室外面。 天一亮,一听到屋子里传来动静,她就走了进去,先问安,然后低声道:“表小姐,昨夜亥时将军来了一趟佛堂,说要您去一趟静心院。” 顾烟夕的脸色顿时一白。 顾氏却皱眉:“亥时?这么晚了深儿来找烟夕做什么?” 秋棠摇了摇头:“将军说请表小姐第一时间过去。” “等我先陪姑母用完早餐再过去。”顾烟夕稳着心神,笑着道,“姑母,来,今儿烟夕帮您梳发。” 昨夜之事,只要宁晚清不说,表哥就不会知道…… 就算表哥怀疑,她也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小冬身上…… 顾烟夕却淡淡的道:“深儿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你先去一趟静心院,我这里有秋棠伺候,你不用惦记。” 顾烟夕收回了手,眼睫毛抖动着,福身道:“是。” 第135章 不要赶烟夕走 宁晚清沉沉的睡了一夜,刚醒来,灵雾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少夫人,夫人让您去一趟佛堂。” “现在?” 天刚亮,这么早就急着叫她过去? 灵雾点点头:“听秋棠姐姐的意思,夫人是让您立即过去。” 宁晚清揉了揉脑袋,任由灵雾伺候她穿衣洗漱,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这才出门。 她对顾氏没有太大的恶感,当然,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感,她瞥了一眼秋棠:“母亲有说是什么事吗?” 秋棠一脸为难:“奴婢不知。” 宁晚清知道问不出来,淡然的跟着秋棠去了佛堂。 一进去,她就听到了呜咽的细碎的哭声,好像是……顾烟夕的哭声。 这样的哭声,让昨夜的记忆猛地回归。 难不成,厉云深去找顾烟夕的麻烦了,顾烟夕这是来顾氏求饶来了? 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宁晚清挠了挠下巴,一脸镇定的走了进去。 “表嫂,是烟夕错了,烟夕不该鬼迷心窍设计表哥……”她一进去,顾烟夕就扑了上前,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衣摆,“求求表嫂不要赶烟夕走,求求表嫂了,烟夕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宁晚清将自己的裙摆扯出来,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顾氏,微微福身:“给母亲请安,不知母亲这么着急唤儿媳过来是有什么事?” 顾氏对顾烟夕的哭声恍若未闻,端起了一杯青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冷冷道:“昨夜的事情,你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交代?”宁晚清一脸迷茫,“为什么是我给母亲交代?” “砰!” 顾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宁晚清吓了一跳,正色道:“昨晚的事情儿媳没有及时向母亲汇报,这是儿媳失职,既然现在表小姐在这里,那母亲可以问一问,相信表小姐能给母亲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既然答应了顾烟夕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那自然要守口如瓶。 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顾氏就冷冷的站了起来,一张脸上满是怒容:“宁氏,别在这里跟我装疯卖傻,如果不是你含沙射影,烟夕怎么可能会想到用这种办法去设计深儿?事情败露,你居然还想让深儿将烟夕赶出将军府,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宁晚清满脸问号。 这件事再怎么算,也算不到她的头上。 顾烟夕却扑到了顾氏的脚下:“姑母,这件事跟表嫂没关系,是烟夕胆大妄为,是烟夕辜负了姑母的教诲……就让烟夕回家,让父亲随便找个人将烟夕嫁了……不不不,烟夕这样的人,应该剪了头发去当姑子……剪刀,剪刀在哪里?” “有姑母在,没有人可以把你赶走!” 顾氏按下了顾烟夕,一双冷厉的眼眸依然盯着宁晚清:“厉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宁晚清满头都是问号,低下头应声:“是,儿媳有自知之明。” 顾氏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怒气没有散去半分,反而更怒了,冷冷道:“我叫你过来,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我做主,让烟夕进府,做深儿的二夫人。” 二夫人? 宁晚清的眉头皱了皱。 这意思,是跟她当平妻么? 虽然她不在意将军夫人这个身份,可是来了一个跟她平起平坐的“情敌”,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不是那么愉快了呢。 宁晚清笑的灿烂:“这件事但凭母亲和将军做主,儿媳都听你们的。” 她刚刚进来,顾烟夕就在说什么不要赶她出将军府的事,恐怕是厉云深那个男人发落的。 那个手握重兵的男人,又怎么能容忍自己被算计? 当初原主给他下药,被打了几十大板,还被发落到了冷月阁。 如今又被自己的表妹下药,可想而知厉云深的心里有多大的愤怒,一个表妹嘛,赶出去就是了。 况且,如果厉云深愿意娶顾烟夕的话,今天顾氏肯定也不会来找她了。 她笑了笑,继续道:“说起来,表小姐也只比我小两个月,确实是该嫁人了。等表小姐进了厉家,我就把离静心院最近的院子收拾出来……哦,不如就让表小姐住静心院,跟将军离得近,你们也可以多多培养感情。” “谁让你在这里假惺惺!” 顾烟夕装可怜终于装不下去了,厉声吼道。 “宁晚清,如果不是你暗示我表哥对我有意,我怎么可能会铤而走险?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哪里有这种药,我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买得到?你就是故意设计了这一切,故意让表哥对我心存偏见,故意让表哥赶我出将军府,宁晚清,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 宁晚清简直惊了。 她从不知道,原来昨夜发生的那件事竟是因她而起。 不过—— 她皱眉:“我什么时候跟你暗示过将军对你有意?还有,你说的那种药,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 “姑母,你看表嫂铁了心要把这一盆脏水泼在我头上!”顾烟夕委屈的直哭。 “够了!”顾氏冷喝道,“不管什么原因,昨夜的事情都是你做下的!烟夕,你现在回你的玉笙居,闭门思过三个月,每天抄一百页佛经给我。” 顾烟夕惊得睁大了眼睛,还想再争辩什么,小冬却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夫人的意思是,不用回顾家了……” 不用回顾家了? 顾烟夕一呆,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在厉家过了十几年,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可是今日一大早,表哥就对她说,让她收拾铺盖,今天之内搬出将军府。 表哥什么都没说,就只有这一句话。 可是她知道,昨夜的一切,表哥都知道,表哥不想再看到她。 表哥分明中了迷迭香晕过去了,怎么可能会知道,肯定是宁晚清这个小贱人告密的! 宁晚清一定在表哥面前添油加醋,才让表哥铁了心的赶她走。 她只能求到姑母这里来,将昨夜的一切和盘托出。 好在姑母愿意信任她,没有将她赶走,只要她还留在将军府,那么,她就一定还有机会! 第136章 谁是外人 顾烟夕一走,厅内终于安静下来。 顾氏冷冷的道:“烟夕的事,你去跟深儿说,挑个日子,把事情办了。” 虽然她并不想让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但烟夕为了深儿不惜铤而走险,而且传出去了也不好听,她看着烟夕长大,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烟夕愿望落空。 宁晚清应下:“将军的事儿媳一向不插手,不过既然母亲说了,那儿媳就斗胆去问问将军的意思。” 看着她这副没脾气的样子,顾氏的气又来了。 深儿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女人进门? 说什么八字能压煞气,依她看,八字压她还差不多! 以前将军府风平浪静,自从这个宁氏嫁进来,每天搅的人不得安宁。 宁晚清看着顾氏脸上的怒气,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母亲,刚刚表小姐的话您千万不要信,她设计将军之事我完全不知情,如果不是我昨夜恰好经过,将军说不定早就跟她生米煮成熟饭了……” “若是你不知情,又怎么会刚好在那时出现打断?”顾氏冷然质问。 宁晚清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母亲,可能是赶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好我出现了。” 顾氏盯着她,又拍了拍桌子:“你也一样,回去面壁思过,每天抄佛经送过来。” 抄佛经? 宁晚清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繁体字太复杂了,一笔一划她能折腾好久,这个惩罚比跪祠堂还狠! 她凑进一步,小声打着商量:“母亲,心诚之人抄佛经,佛主才会显灵,像儿媳这等不够诚心的人抄了佛经送来,恐怕佛主会生气的。母亲,儿媳听说您睡眠不好,子夜总会口渴,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不如母亲惩罚儿媳为母亲做药膳羹,可以美容养颜,最关键的是,有利于睡眠。” 顾氏想了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佛经可以不抄,但必须面壁思过。” “母亲放心,儿媳一定会面壁思过。”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谁让顾氏进入了更年期呢,她一个年轻人就不跟顾氏计较了。 从佛堂出来,宁晚清松了一口气。 其实顾氏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嘛。 她想到顾烟夕刚刚离开时的目光,心中不由浮上了一股隐忧。 顾烟夕将昨夜的事情全都泼在了她的身上,恐怕在顾烟夕的心底,就是她害的她落入了这样的境地。 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实在是让人无法预计。 她正想着,迎面就看到两个人朝自己走来。 “少夫人。”周姨娘的嘴角含着一抹算不上讥讽,也算不上鄙夷的笑,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听说昨夜静心院发生了大事,什么事,少夫人能跟我们说说吗?” 站在周姨娘身边的厉千钰却抓了抓周姨娘的袖子:“姨娘,既然大哥封锁了消息,那就是不能外传的事情,你就别问大嫂了。” “闭嘴。”周姨娘瞪了厉千钰一眼,“现在就帮着外人说话了,以后嫁人了,岂不是把生你养你的姨娘踩在泥里了?” 厉千钰一噎,咬着唇站在了一边。 “外人?”宁晚清却笑着上前,“我和千钰是姑嫂关系,怎么能算得上是外人呢?按照大宇朝的律法来算,周姨娘才算是外人?” 周姨娘的脸色顿时成了猪肝色。 大宇朝的律法里,姨娘侍妾都属于下人,就算有了子女,亲生的子女也不能叫她一声娘。 也是将军府不讲究礼法,才让她一个姨娘掌家,甚至还让她亲自养育自己的一儿一女。 这也就让她一直觉得自己跟别的府的当家夫人没什么两样。 如今,却被宁晚清毫不留情的戳开了事实。 周姨娘不由恼怒:“少夫人,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一个当妾的,但是没办法,我的儿子女儿都有出息。辙儿的文采那是连皇帝陛下都叹服的,以后入主内阁是迟早的事。而老夫人早就给千钰定了一门亲事,是太保大人的嫡子,千钰嫁过去就是正妻,直接掌家,以后,我就是太保府少夫人的亲娘了,谁还敢再瞧不起我?” 宁晚清不由惊了一下:“千钰要嫁到太保府?” 太保跟太傅一样,算是太子的老师,原主的亲爹就是太傅,属于太子党。 将军府一向卓然独立,怎么可能会将女儿嫁给太子党阵营的人? 周姨娘却得意的冷笑:“太保纪大人是朝堂正一品的官职,季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被封为少保,据说长相俊眉,京城的各家闺秀想嫁还嫁不了呢,还是我的千钰有福气……” “姨娘,你乱说些什么!”厉千钰的脸都涨红了,“祖母说的分明不是纪家。” 周姨娘一把掐在她的手臂上:“姑娘家的婚事你瞎嚷嚷什么,人家太保大人都求到家门来了,不答应那是傻子!虽然纪大人是太子的老师,但纪大人为人清廉,从不参与党派斗争,跟咱们厉家门当户对,老夫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厉千钰气的直跺脚。 宁晚清知道此事另有隐情,笑眯眯的道:“那就提前恭喜周姨娘了。” 她转头:“千钰,厨房的采买之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个大致的章程出来,走,去静心院我们慢慢说。” 提到庶务,厉千钰连忙点了点头,两人边走边说。 周姨娘冷冷的翻了个白眼。 不掌家又怎样,只要她闺女嫁得好就行了,她以后有的是享福的时候。 “大嫂,最近天气转凉,从西边运来京城的羊乳量减少,过阵子恐怕就没得买了。”厉千钰认真的说道,“还有冰块,入了深秋,去年存的冰块也告罄了,大嫂要做的一些冰凉点心可能得暂缓几个月了……” “这样啊……”宁晚清点头,“冰块用不上了没关系,羊乳可是好东西,冬天吃了对身体好……等会我得了闲,做点羊乳给祖父和祖母送过去,他们挺喜欢吃的。” 她目光一转,看向厉千钰:“你实话告诉我,你姨娘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37章 厉千钰的婚事 古代闺秀提到自己的婚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怯的,在宁晚清的再三追问之下,厉千钰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原来,前阵子老夫人就在准备给厉千钰说亲,消息一传出去,上门说亲的人倒是不少。 因为千钰是庶女,再怎么照着嫡女养,都改变不了她是庶女出生的事实,是以,最开始求上门来的一些亲事,要么是给门第较高的庶子说亲,要么是给门第较低的嫡子说亲,总之,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亲事,老夫人也就慢慢挑着。 谁知,太保大人居然派了媒人来说亲。 太保是正一品的官职,论起来,其实门第比将军府还要高,千钰就算嫁过去给太保府的庶子,也算是高攀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媒婆竟然是为太保府的嫡长子说亲,嫡长子,以后会继承纪家,是纪家的当家人,这样的人,娶郡主公主都可以,又怎么可能会来娶一个庶女? “祖母瞧出了里头的古怪,不敢贸然拒绝,直说再与大哥商量后再回话。”厉千钰低低的道,“但是姨娘偏偏就当真了,巴不得现在就把我嫁到太保府去……” 宁晚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自己呢,有中意的吗?” 她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厉千钰却突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道:“一切由祖母做主就是了……” “如果太保府强行要娶,再说动皇帝陛下赐婚,恐怕你还真能去太保府混个少夫人当一当。” 厉千钰的脸色不由一白。 宁晚清继续道:“将军府就你一位小姐,祖母一向疼你,若是知道你有意中人,说不定会成全你,何不一试?” “我,我……” 厉千钰的脸绯红的犹如三月的桃花。 “哎,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宁晚清站起身来,“我若是管了你的事,周姨娘还指不定怎么跟我闹呢。” “大嫂!”厉千钰揪住了她的袖子,“我,我说不出口……” 宁晚清当然知道她说不出口,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要是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自己喜欢谁,那才叫稀奇。 她坐下来,温和的笑道:“你告诉我,我去祖母哪里帮你打听打听。” “就是,是……聂家的二公子。” “聂家?” 宁晚清努力的在脑子里搜刮原主的记忆:“我记起来了,一个三品官员家的二少爷,据说聂家跟厉家有旧,似乎是远房表亲,是那个聂家吗?” 厉千钰羞涩的点了点头。 因为厉家与聂家有旧,七八年前聂家有些公子是在厉家的私塾里念书的,她这才遇见了聂家二表哥…… “可是……”宁晚清为难的看着她,“聂家门第不及将军府,又有太保府作比较,恐怕祖母会看不上聂家……” “不会,祖母很喜欢二表哥。”厉千钰低头轻声道,“之前还想让聂家大大表姐嫁给二哥,祖母是想让两家亲上加亲的,大嫂,我的心事都跟你说了,你一定要帮我。” “行,我这就去正居堂帮你套套话。” 宁晚清低声安抚了厉千钰几句,这才去正居堂。 昨夜的事情也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烟夕这孩子平时看着挺乖顺的,真不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讲礼数的事情出来。”厉老夫人隐隐有些愠怒,“既然深儿已经下令让她回顾家,那就给她收拾一些东西,派人妥善的送过去,免得养了十几年,还让顾家生出别的想法来。” 杨妈妈一声是还没出口,张妈妈就走了进来:“老夫人,刚刚有人来传话,说夫人又把表小姐留下来了,罚表小姐面壁思过三个月,并抄三个月的经书。” 厉老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这个顾氏在佛堂念经十几年,是越活越回去了吗?那个丫头既然起了这样的心思,那就必须送走,不送走的话,给深儿当妾也行,怎么能就这么留在府里,成何体统?” “祖母。”宁晚清走了进去,“其实这件事母亲也是没办法。”她低叹一口气,“母亲膝下没有女儿,只有一个侄女整日陪伴着。如果表小姐被送走,那母亲身边可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厉老夫人看着施施然走进来的宁晚清,目光淡淡的:“你倒是个心宽的,竟能忍让至此。” 宁晚清倒是无所谓,等哪天她走了,让顾烟夕当这个将军夫人也无妨。 但是现在嘛,她真的不想再跟这位表小姐过招了,心累。 她笑了笑:“让表小姐抄抄佛经沉沉心也好。” 厉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宁晚清继续道:“孙媳刚刚在外头碰到了周姨娘,听周姨娘的意思,咱们将军府很快要跟太保大人做亲家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厉老夫人冷怒道,“这个周姨娘的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千钰的闺誉还要不要了?” “祖母息怒!”宁晚清上前拍了拍老夫人的后背,“周姨娘也只是跟孙媳说了一嘴,不会穿出去的。” 厉老夫人冷哼道:“太保大人那是什么家世,娶公主当驸马都使得,怎么可能会低声下气的来求娶一个庶女。周姨娘这个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巴巴的就当真了。看来,得赶紧把千钰的婚事定了,免得出什么岔子。” 宁晚清不动神色的笑了笑:“不知祖母中意哪户人家?” “一家是平洲的知府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了知府,前途无量,且上头没有母亲,千钰嫁过去就能当家,是个好去处。”厉老夫人淡淡的道,“再一个是京城聂家的二公子,与厉家有旧,嫁过去是亲上加亲,聂家看在厉家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让千钰难过。宁氏,依你看,哪一家比较好?” 宁晚清不由笑了:“祖母,厉家这一代就千钰一个孙女,您忍心把她嫁到平洲去啊?” 厉老夫人阖着在心底默默地盘算着。 隔了几天,宁晚清就听说,聂家的几位表小姐和表少爷登门做客了。 她心里清楚,千钰的婚事大抵上是定下来了。 第138章 聂家人登门 聂家人来做客,宁晚清作为将军夫人,是必须出面的。 她穿戴整齐后出门,就见厉云深正在院子里练武。 这几天,她和厉云深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彼此见面打了招呼,就算过去了,但那天的事情却总是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尤其是,这个男人站在庭院里对着自己浇冷水的一幕。 她正想着,却发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盯着那边的方向好像盯的太久了一点。 她干巴巴的咳了咳,笑道:“将军今日怎么没去早朝?” 厉云深收了剑,一双眸子穿破空气,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锦缎长裙,裙角绣着牡丹花,还有彩蝶纷飞,她迈动一步,裙角的蝴蝶和牡丹花就像要飞起来了一般。 她的长发挽起,只留了一些碎发在耳旁,乌黑的碎发落在碧绿的衣衫上,衬的她肌肤如雪,发出莹光和粉光。 她站在那里,一颦一笑,都带着勾人的魅惑。 厉云深的喉结快速的滚动了一下。 他抬步走过来,淡声道:“去正居堂,聂家人已经到了。” 宁晚清反应过来,千钰的婚事,这位当大哥的肯定是要参与的,而且聂家来的人有男子,也只有厉云深能出面接待,她点了点头,跟在了厉云深的身后。 男人却放慢了脚步,和她保持着同一水平线。 宁晚清发现自己的心态好像变了。 以前跟厉云深在一起,无论怎样,她都能心如止水。 可是现在,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前几晚的画面。 她被男人压在榻上,她的衣服被撕开,粗重的喘息声,暧昧的气氛…… 天哪,不能再想了,一想她整个人就不行了! “很热吗?” 厉云深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宁晚清这才发现她的脸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她尴尬的低垂着脑袋:“走的有点急,是有点热,呵呵。” 闻言,厉云深放缓了脚步。 见他没有怀疑,宁晚清才松了一口气。 等两人慢悠悠的到正居堂的时候,那边的气氛刚刚好。 “厉将军。” 聂家几个人连忙站起来行礼。 这次来将军府的,是聂夫人,以及聂家大公子二公子,还有三位小姐。 厉云深一来,厉老夫人就让聂家大公子二公子跟着去书房了,一群女人留了下来。 宁晚清在社交方面很无能,笑了笑,带着几位表小姐出去了,让灵雾和绛鸾将做好的点心拿上来。 聂家二小姐看起来很喜欢千钰:“千钰表妹,我听母亲说你的茶艺是田嬷嬷亲自教导过的,你能教教我吗?” 厉千钰抿唇一笑:“当然可以。” 她虽然是闺阁千金,不过问自己的终身大事,但今日母亲声势浩大的将聂家的人请来,她隐隐约约也明白了些什么。 终生大事能如愿所偿,她脸上都是幸福甜蜜的微笑。 她当即就让丫环把茶具都拿了上来,和聂二小姐兴致勃勃的说着话。 聂家大小姐的目光却落在宁晚清的身上:“厉家表嫂,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呢。” 宁晚清笑着点头:“以前身体抱恙,一直在养病,这不,身体养好了,就迫不及待出来见客了。聂家大小姐,尝尝这个点心,要是喜欢,我让丫环再拿一点过来。” 聂家大小姐的眼中却浮现出了一丝类似于不屑的神色。 早就听说这位将军夫人是宁家最不受待见的女儿,从小缺衣少食,过的非常可怜,她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呢,这一看,还真是如此,不然怎么会把几块点心当宝呢。 “唔,千钰表妹,你们将军府的点心好好吃。”聂二小姐却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上次母亲去宫里带回来的点心还不如这个。” 厉千钰抿唇笑道:“这是我大嫂亲手做的,味道确实不错。” “原来是厉家嫂子亲手做的。”聂家大小姐笑着拈了一块绿豆糕起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堂堂将军夫人,竟然在家里日日下厨做点心…… 聂家大小姐摇了摇头,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宁晚清不是一个心思细密的人,但即便如此,她也察觉到这位聂大小姐好像不太喜欢她的样子,她笑了笑:“聂家三位表妹先坐着,厨房还炖着美容羹,我去看一看。” “美容羹?”聂大小姐眨了眨眼睛,“这是何物?” 宁晚清笑了笑:“美容养颜的药膳羹,每天给祖母和母亲炖的。” 她说完,起身朝厨房走去。 聂大小姐皱了皱眉,她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来过厉家了,刚刚乍一见到厉老夫人,她还在想,厉老夫人怎么越活越年轻了,明明比她的祖母还大几岁,看起来却格外年轻,难道是这个什么美容羹的功效? 见聂家大小姐疑惑,厉千钰轻声道:“大嫂喜欢在厨房里研究吃食,这道美容羹是大嫂自己琢磨出来的,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不过祖母和母亲都说好。” 聂家大小姐点了点头,记下来。 宁晚清到了厨房,闻到了药膳羹的香味。 这药膳羹是历经三千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现代时,被她师傅研究出来的,而她在传承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优化。就这个美容羹的方子,曾经有女明星耗费几百万来买,师傅都没卖,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珍贵。 她闻了闻,盛出了两碗,打算等会让人送去给厉老夫人和顾氏。 忽的,她却看到顾烟夕的丫环小冬在不远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有了前几日的前车之鉴,宁晚清对这个小冬可没什么好印象。 她将手中的事情暂且放下,走出去,跟在了小冬的身后。 她跟着小冬一路走,就走到了将军府的一处湖边,廊亭水榭,是夏日避暑时的好去处,但这个季节,秋风萧瑟,没什么人过来。 她正皱眉思索着小冬想干什么时,就见不远处,两个身影站在河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的让人觉得可疑。 一个是顾烟夕。 另一个,则是今日在正居堂刚刚才见过的聂家二公子。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而且顾烟夕不是应该在闭门思过吗? 宁晚清的脸色顿时变了。 第139章 郎有情妾有意 小冬守在不远处,警惕的观望着四周,很明显是在放风。 宁晚清绕过回廊,抬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顾小姐,你让人找我过来,是不是……”聂二公子微垂着头,拳头紧紧地攥着,“只要你点头,我现在立刻跟母亲言明一切。” 顾烟夕用帕子挡着自己的脸,低低的道:“聂二公子,您是老夫人为千钰相中的夫婿,我怎么能从中拦截,我不能做这种薄情寡义的事情……这次让聂二公子过来,是想告诉公子一声,我可能要回顾家了,我父亲已经为我定了一门亲事。” “什么?!”聂二公子脸色煞白,“你,你愿意?” “父母之言,媒妁之约,轮不到我来说是否愿意。”顾烟夕叹气,“听说父亲是让我给人当续弦,对方还有一子一女……” “不行!”聂二公子情到深处,一把抓住了顾烟夕的手腕,“我带着你去求母亲和厉老夫人,让她们成全我们!” “不,我不能做这种事……”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大人把你送进火坑,烟夕,三年前我就告诉了你我的心思,你说会好好考虑,我等了三年,整整三年,今日,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让母亲成全我们!走,你跟我去前院!” 顾烟夕咬着唇,眼中浮现出莹莹泪光。 如果不是实在走进了绝路,她又怎么会让小冬给聂家二公子传信? 一个聂家二公子而已,哪比得上表哥? 可是,她没办法了,她黔驴技穷了! 与其被父亲嫁给一个老男人当续弦,还不如赌一把。 至少聂二公子是真的心悦她,三年前就心悦她,等了她这么多年…… 她年纪大了,不能再蹉跎下去了…… 顾烟夕没有再挣扎,将自己的手放进了聂家二公子的掌心。 “哟,好一对郎情妾意的鸳鸯。”宁晚清缓步走过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我还道今日聂家怎么一群人上门来做客了,原来是为了求娶咱们家的表小姐啊。” 聂二公子惊得连忙松开了顾烟夕的手,拱了拱手道:“厉少夫人,我知道这于理不合,但如果此时不说,就会铸成大错。” “哦?在你看来,跟千钰定亲是大错?”宁晚清冷笑,“既然你认为是大错,那又为什么跟着聂夫人来将军府?打着和千钰定亲的幌子来跟顾烟夕私通,你们聂家的教养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什么私通?厉少夫人不要乱说话!”聂二公子不由急了。 顾烟夕踩着步子上前,一双眼睛犹如淬了寒冰一样盯着宁晚清:“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放弃表哥了,你还想怎样?!” “顾烟夕,你除了抢别人的夫婿,就没点别的本事了吗?”宁晚清冷冷的道,“聂二公子是祖母给千钰定下的夫婿,如果没有意外,千钰过不久就会嫁到聂家去,你这中间横叉一竿子是什么意思,你还有脸问我想怎样?” 顾烟夕被宁晚清的疾言厉色说的脸色煞白。 聂二公子连忙将自己的心上人护在了身后,顾烟夕拿着帕子拭泪:“聂公子,表嫂说的对,你是千钰的未来夫婿,我不能做这种事,否则,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厉家的人,你走……” 聂二公子却一脸果决:“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看着他们这幅样子,宁晚清只觉得恶心。 若是聂二公子真的喜欢顾烟夕,那就该拿出男人的担当来,上门来求亲,而不是利用与千钰定亲的机会,来跟顾烟夕私会。 就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真不知道千钰是怎么看上眼的。 “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棒打鸳鸯的坏人,既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那我就帮你们去找祖母说道说道。”宁晚清勾唇露出一抹淡笑。 宁晚清绞着帕子:“表嫂,还是不麻烦你了,这件事聂二公子会处理。” “那怎么行,我可是当事人,再怎么说也该跟祖母汇报一下我刚刚看到的情形。” “你!” 顾烟夕气的着实不轻。 如果被聂夫人知道她和聂二公子私会,那她身上的污水就洗不掉了,而且,以她的身份,嫁给聂家二公子当正妻确实是欠缺了一点,万一聂夫人瞧不上她,那她和聂二公子私会的事情来说,那她真是无半点反驳的能力。 然而,宁晚清却兀自向前去了。 顾烟夕连忙跟上,却被灵雾和柳儿拦住了去路:“表小姐,您应该在玉笙居闭门思过抄佛经,请回。” 聂二公子一愣:“你被罚闭门思过?” 顾烟夕想到自己犯下的事,一口银牙咬碎:“没什么事,你快去正居堂,我担心表嫂口不择言……” 聂二公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快步追了过去。 然而等他到正居堂的时候,宁晚清却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正在跟厉老夫人说话:“孙媳刚刚从书房路过,听到聂家二表弟正在和将军说话,二表弟文采斐然,说出的见解连将军都赞叹不已呢。” 聂二公子站在门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刚刚还没到书房,就被小冬叫走了,什么文采斐然,赞叹不已,实属胡说八道,他不明白宁晚清想说什么,只能愣愣的走了进去。 聂夫人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儿子,喜不自禁:“洪儿的文采太傅大人也是夸过的,确实是不错……”她说着,一转头,就看到自己而二儿子走了进来,笑着道,“你怎么过来了,将军呢,你大哥呢?” 聂洪嚅嗫着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宁晚清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聂二公子急匆匆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聂夫人一看,确实发现自己的儿子气息有些紊乱,明显是急匆匆赶来的,她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聂洪低着头,不知从何说起。 厉老夫人笑起来:“洪儿怕是知道我们在谈论他的婚事,这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了你。” 聂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这小子心急什么,再说了,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出去。” 第140章 不安分的顾烟夕 聂洪咬着牙,终于还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聂夫人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母亲!”聂洪攥着拳,“孩儿想请母亲收回成命,孩儿不想娶厉小姐为妻。” “你说什么?!”聂夫人脸色勃然变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聂洪又冲厉老夫人磕头:“我没有福气娶厉小姐为妻,望老夫人谅解。” 厉老夫人的脸色用难看两个字形容已经完全不够了,她冷怒的捏着青瓷茶杯,一瞬间,脑中浮现中无数种可能。 如果聂家不愿意与厉家结亲,那今日就不会登门。 但聂家来了,且聂二公子方才也是高高兴兴的,说明在这一刻之前,聂家是愿意结这门亲事的。 但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聂二公子忽然就跪下请求不结亲。 那就说明,变故是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发生的。 厉老夫人抬头,看了刚刚出去的宁晚清一眼。 宁晚清故作惊讶道:“呀,聂家二表弟,你这是胡言乱语些什么呢。你和千钰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乃是天作地和的一对,祖母和聂夫人都希望看到你们结成夫妻呢。噢对了,我刚刚看到你和烟夕在后院里说话,你们在说什么呢?”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聂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烟夕是谁?” “是将军府的表小姐。”宁晚清接着道,“不过说起来,烟夕表妹在将军府长大,和聂二表妹也是青梅竹马呢,刚刚看到你们也聊的挺开心的。” 聂洪的脸色青一片红一片。 让他自己挑起话头,他说不出口,可是被宁晚清这么一说,就好像是他跟烟夕偷情一样。 他抬起下巴,嚅嗫着嘴唇道:“只是刚好在后院碰到了顾小姐,说了两句话,没别的……” 厉老夫人的额角青筋直跳。 那位表小姐以前看着乖顺,如今怎么越来越不安分了。 先是爬上自己表哥的床,这才几天,居然敢破坏千钰的婚事,简直太不把他们将军府当回事了! “砰。” 厉老夫人重重的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冷冷道:“顾家丫头正在闭门思过,聂家二公子能在后院遇到她,可真是稀奇了。” 聂洪的脸上不由留下了滴滴冷汗。 “顾家丫头在厉家长大,也算是厉家的半个女儿,她的婚事我也是能做的上主的。”厉老夫人冷然开口,“聂夫人,你要是有空,可以帮忙看看。” 聂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是个人精,她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的神色,再联想到了一些什么,面色更加不好看:“老夫人,不知那顾家的小姐多大年纪,家中有些什么人?” 厉老夫人冷冷一哼:“她的亲生父亲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四品官员的续弦,底下还有两个孩子,只要聂夫人找的比这个门第好,我立刻让顾家人把她嫁过去。” 聂夫人听出了厉老夫人话语里的嫌弃和厌恶,连忙颔首:“好,我这就回去打听。” 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顾家女儿,居然还敢来勾搭她的儿子,想毁了聂家和厉家的亲事,简直是做梦! 聂夫人心里点着一把火,很想看一看那位顾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但她忍住了,脸上露出盈盈笑意:“老夫人,刚刚我们说到交换八字,您看……” 厉老夫人端起茶杯:“这件事再说。” 不动神色的将聂厉两家的婚事给压了下去。 聂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转头看向聂洪:“还不快向老夫人致歉。” 聂洪的脑中却一片空白,听到厉老夫人委托他的母亲给顾烟夕说亲,这件事让他久久都回不过神来,他顿了顿,才道:“厉老夫人,我……我想求娶顾小姐。” “你!” 聂夫人气的鼻子都歪了。 她一把揪住聂洪的手,压低声音道:“你再敢乱说一句话,我就让你父亲送你去军营!” 聂洪却固执的抬起头:“厉老夫人识人无数,想来也猜到了,对,在我第一次见到烟夕时,就已经爱上她了,但是她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所以这么多年,我才从来没有告诉母亲,直到今日遇到烟夕,她说她愿意嫁给我……求老夫人成全!” 聂夫人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捂住聂洪的那张嘴。 厉老夫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千钰是她唯一的孙女,虽然是庶出,但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想到竟被人这么轻贱。 她冷冷道:“自古婚姻父母之言媒妁之约,聂二公子还是少说几句。” “祖母,聂夫人,息怒。”宁晚清弯唇淡淡的笑着,“其实这件事三方可以达成一个平衡的状态,何必闹得厉聂两家难看,何必闹得聂夫人和二表弟母子离心呢。既然二表弟和烟夕两情相悦,那何不成全?” 聂洪不由向宁晚清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他知道自己此举大逆不道,开口的时候就没想过能被人谅解,没想到宁晚清居然愿意替他说话。 聂夫人却冷冷道:“不可能!聂家与顾家门不当户不对,我绝不会允许顾家小姐进门!” 她此话一出,又怕得罪厉老夫人,连忙解释道:“老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厉家是将门之家,聂家高攀不起,但是顾家……”她迟疑的没说话,毕竟她对顾家不了解,也不敢瞎编排,但总之,一个敢私下跟她儿子私相授受的女子,她是决不能接受的。 “当妾而已,门不当户不对又有什么关系?”宁晚清淡淡的露出一抹笑,“聂家二表弟,俗话说奔者为妾,你和烟夕私下定情,于理不合,恐怕也只能委屈烟夕当妾了,烟夕对你一片真情,我相信她一定能理解你的苦衷。” 聂洪更加没料到宁晚清能给他指出这样一条明路,不管怎么说,先把烟夕娶进门,以后扶正也不是不可以,他立即低头:“母亲,我和顾小姐两情相悦,您就成全儿子。” 聂夫人气的肺都要炸了。 如果她同意,那和厉家做亲恐怕是完全不可能了! 可是不同意……能不同意吗? 聂夫人看向厉老夫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恐怕是巴不得把这位表小姐嫁出去! 就算不嫁,洪儿心里有人,厉老夫人恐怕也不会把自己唯一的孙女嫁进聂家。 聂夫人捏紧了帕子,冷冷道:“这件事,让你父亲亲自去顾家交涉!” 第141章 你给我等着 聂家人盛兴而来,败兴而归。 厉老夫人放下茶盏,看向宁晚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晚清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的隐藏深意,老夫人不可能听不明白。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说了。 对于顾烟夕这种人,她真的看不惯。 宁晚清低垂下眼睑:“祖母,就是刚刚出去的时候,看到聂家二公子跟顾烟夕在说话,我不小心听到了几句。其实千钰对这门亲事抱了很高的期待,我无法想象千钰知道这件事该有多难过,我一时气愤,就说了那样的话,祖母,对不起。” “你没有错。”厉老夫人冷冷道,“私相授受,私下定情,这样的女子本就不配当正妻。” “况且,顾家早就垮了,让女儿嫁进正二品的聂家当妾,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厉老夫人淡淡的看向宁晚清,“这件事,顾家丫头少不得会怪罪你,我会亲自跟她讲明这件事。” 宁晚清摇摇头:“我既然这么做了,就不怕她怪罪,我倒是担心千钰伤心过度……” “我厉家的女儿,都有将门风骨,不过是些儿女情长而已,算的了什么?” 果然,第二天宁晚清看到厉千钰的时候,就见她一脸的平静柔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反倒来感谢宁晚清:“大嫂,多亏你看到了,不然聂家不愿结亲,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呢……” 宁晚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祖母说的果然没错,将门风骨的女子,才不会被这些情情爱爱打倒。千钰,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大嫂我会帮你好好物色一个好夫婿的。” 厉千钰嗔着看了宁晚清一眼,正要说话,两人就看到面前走来了一个人。 顾烟夕一脸清冷的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三大五粗的婆子,婆子手里提着一些行李。 应该是送顾烟夕回顾家准备嫁人。 “宁晚清!”顾烟夕走过来,压低声音的每个字都仿佛化成了利剑,“你给我记住!” 她听说了正居堂的事情,她原本可以风光嫁入聂家当二少奶奶的,可是现在,竟然沦落成为了一个妾。 她知道,她的父亲亟需升官,肯定会同意将她嫁进聂家。 她已经被钉死了,没有任何选择。 可是没关系,聂洪爱她爱得无可救药,她想当正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狠狠地剜了宁晚清一眼:“我迟早会把你踩在脚底,你给我等着!” 宁晚清低低一笑:“希望以后我们还能有见面的时候。” 她这句话,激的顾烟夕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她是嫁去给聂家当妾,连摆酒都不能摆,而且以后,她作为妾室,根本就不能出来见客,就连出门,也必须跟着正妻一起……或许,她和宁晚清真的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除非她成为聂洪的妻子。 “表姐,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怎么能怪大嫂?”厉千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面色也透出了冷意,“如果不是大嫂,聂夫人根本就不会接纳你进门,你不好好感谢大嫂,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厉家真的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你一个低贱的庶女,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顾烟夕被逼到了绝路,几乎口不择言,“你以为聂家求娶你是看中了你吗,那是看中了厉家的家世,看中了厉家三代的将门风范,跟你毫无关系!” 厉千钰的脸色不由煞白。 宁晚清摇了摇头:“顾烟夕啊顾烟夕,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没认清事实么,不管千钰是靠着什么,但她能成为聂家二少奶奶,你却不能。聂家想八抬大轿娶千钰进门,而你只能走侧门。这足以说明,在聂家的心里,你不如千钰,这就够了。” 顾烟夕愤怒的瞪大了眼睛,抬手恨不得撕烂宁晚清的一张脸。 她的目的是成为厉家的将军夫人,是做表哥的正妻! 答应跟聂洪在一起,也不过是看在聂洪在意她,她才勉为其难同意嫁给她! 可是没想到,她的算盘全都被毁了! 聂家的妾! 呵呵,现在她居然沦落成为了妾! “表小姐,时间不早了,顾家的车早就等在外头了。”身后的婆子催促着。 顾烟夕狠狠瞪了宁晚清和厉千钰一眼,这才恨恨的离去。 厉千钰摇头叹息:“这没想到表姐竟然是这样的人,以前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顾烟夕却笑了笑:“好啦,别想了……” 夕阳西下,一辆马车缓缓地离开了将军府,悄无声息。 顾烟夕掀开车帘,看着马车离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府邸越来越远,她忽然想到,最初来将军府时,好像也是坐着马车,一点点的靠近这个府邸,那时的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顾家虽是她的本家,可是母亲早逝,父亲仕途不顺,经常拿她出气,后来继母进门,更是没了她的立足之处,幸而姑母可怜她,将她接了过来,否则在继母的虐待下,她还不知道过什么样的苦日子呢。 当时她就想着,好好陪伴姑母,将自己当成姑母的女儿,等她长大了,姑母一定会给她说一门好亲事……明明一切都如愿的发展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路就偏了呢? 甚至今日,姑母都没有来送她。 姑母对她一定很失望,亲手养大的侄女,却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顾烟夕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来,很快,她拿起手帕将眼泪一点一点的擦干。 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一步,她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总有一天,她会以高傲的姿态回到厉家人的面前,告诉他们,是他们错了。 而她一直都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进。 马车停在了顾家门口,顾烟夕深吸一口气,扶着小冬的手跳下了马车。 顾家人全都在家门口迎接。 顾家的续弦顾夫人笑眯眯的迎上来:“呀,烟夕长大了,真是水灵的丫头,难怪能让聂家的二公子放弃厉家正经的小姐非要娶你不可,虽然只是妾,但也比你父亲给你找的夫婿强多了。” 顾大人也点头:“过几日聂家就来接人了,你以后好好侍奉夫婿,孝顺公婆,这样我才有机会在仕途上再进一步。” 顾烟夕看着父亲继母的和颜悦色,一时之间有些怔然。 本来她觉得给聂家当妾是一件丢脸不过的事情,却没想到,顾家人竟然这般高兴…… 随即她又低笑,以顾家的门楣,攀上了聂家,可不得高兴么? 她拿厉家和聂家作对比,自然觉得心有不甘,可是对顾家人来说,聂家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不是吗? 第142章 成了顾姨娘 顾烟夕进了顾府。 顾夫人早就让人把她的房间收拾出来了,虽然仓促,但也是顶好的房间。 顾家的二小姐拽着顾烟夕的袖子,小声的抱怨着:“大姐,我还以为你能嫁给厉表哥呢……哎,我听说这些年大姐在将军府是陪着姑母的,现在你嫁人了,姑母身边也没了一个贴心的人儿,不如大姐跟姑母说一声,让我去将军府,我什么苦都能吃的。” 顾烟夕冷嗤一声:“你什么心思,还以为我看不懂?收起那点小心思,厉家的门楣咱们可攀不上。” 顾二小姐闹了个没脸。 顾夫人虽然不满,但到底也不敢得罪顾烟夕。 顾烟夕在顾家过了三天平静的日子。 第四天中午,聂家就安排了轿子过来接人。 聂洪尚未娶妻,却要抬一个妾进门,这对豪门大户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顾烟夕悄无声息的就被人从聂家的偏门抬了进去。 聂夫人虽然瞧不上顾烟夕,却也不想跟儿子之间把关系闹得太僵,冷冷的道:“既然进了门,那就是聂家的人,以后仔细伺候洪儿,别再想些旁的,不过,洪儿还没娶妻,在二少奶奶进门之前,二房不允许有庶子庶女出现。李妈妈,候在新房外,完事后伺候顾姨娘喝下。” “是。”铁面无私的李妈妈应下。 一句不允许有庶子庶女,就让顾烟夕失去了方寸。 这三天她想了许多,要想得到婆婆的承认,那就必须迅速生下长子,这样才有可能成为正妻,可是聂夫人居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她还来不及愤恨,一声顾姨娘更是让她羞恼至极。 早就知道自己是嫁进来当妾,可当真真正正被人冠上顾姨娘的称呼时,她的心态还是崩了。 “是,母亲。”聂洪娶得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心情大好,无论母亲说什么,他都应了。 可是顾烟夕却半天没反应。 聂夫人冷冷盯着她:“怎么,顾姨娘有意见?” “没有。” 顾烟夕咬着牙,低垂着头,将怨恨咽了下去。 等到了新房,盖头一揭开,聂洪就对上了顾烟夕一双赤红的眼眸,不由一惊:“怎么了?” 顾烟夕委屈的捏着帕子:“夫君,我,我……” 聂洪心疼的要命:“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夫君,你之前说,只要我点头,就八抬大轿娶我进门,可是现在……”顾烟夕拭泪,“母亲连孩子都不允许我生,我,我该怎么办……夫君,这跟我想象中的生活不太一样啊……” 聂洪握着顾烟夕的手,长叹一口气:“其实,最初母亲是不允许你进门的……幸而厉家的嫂子出面,母亲才退了一步,烟夕,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一片真心。” 顾烟夕柔弱的脸上赫然多了一抹怒色:“夫君,如果不是宁晚清横插一杠,我现在应该是你的正妻,而不是妾!” 聂洪皱起眉:“烟夕,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一天,只有厉家嫂子为我们说话,我还想着等有时间上门感谢她呢。” “感谢?”顾烟夕忽然冷笑,“这就是她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她就是想把我踩进烂泥里!”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聂洪皱起了眉,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其实说起来,他虽然在厉家私塾念过书,可是那几年碰到顾烟夕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到聂洪的眼神变了,顾烟夕才迟缓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眉目一低,柔声道:“夫君,其实这些年在厉家,我过的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尤其是表嫂进门后的一年……”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接着露出一抹强撑起来的笑:“不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嫁给了夫君,以后一定会过上舒心的日子的。” 聂洪娇妻在怀,也懒得去思考其他,抱着顾烟夕就滚到了床榻上。 …… 将军府少了一个人,玉笙居也空了下来,但对府里的人来说,生活并没有两样。 深秋渐浓,黄叶纷飞。 厉老夫人将宁晚清叫去了正居堂:“明日就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菊宴,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夫人都必须赴宴,你是第一次进宫,记得谨言慎行。还有,田嬷嬷之前教你的那些礼仪,都还记得吗?” 宁晚清有些难以启齿:“祖母,能换个人赴宴吗?” “怎么?”厉老夫人一记冷眼扫过去,“去赴皇后娘娘的宴,是天大的荣幸,你还不想去?” 这些天厉老夫人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宁氏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每天晨昏定省,还给她日日炖药膳羹。 她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被焐热了。 厉老夫人淡淡的道:“你和千钰一起去,彼此有个照应。” 宁晚清是真的不想去,去了皇宫,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么多,她估计要不停地下跪行礼,万一她哪里没做到位,被人揪住了把柄,那就惨了,她真的不想惹祸上身…… “宫里头有毓贵妃,毓贵妃和厉家交好,有她在,不会有人为难你。” 听到厉老夫人的话,宁晚清知道这件事是逃不过去了。 她只能轻声应下:“是。” “我让人给你做了一套宫服,还打了一套头面,你带回去,明天戴上去宫里。” 杨妈妈连忙举了一个托盘过来。 宁晚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套头面,是宝红色的玉石打造的,一支摇步玉簪,一对红玉耳坠,还有两个镯子,红色的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到了静心院,宁晚清还拿着宝石摩挲着。 这是老夫人送给她的,那就是她的东西了,等赴完宫宴回来,拿出去变卖了应该没事…… 她这么想着,又有点心虚。 老夫人虽然对她没什么好颜色,但其实还是不错的,从来没有为难过她。 她把这套头面变卖了,老夫人要是知道,恐怕不会放过她…… 宁晚清纠结了许久,纠结不出个结果,就放在一边了。 她出了院子准备去厨房看看,就见书房门口的竹林下,站着一个身影。 第143章 强吻 宁晚清远远地看着厉云深的身影,缓缓地顿住了脚步。 她忽然想起来,最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顾烟夕和他表哥表妹的感情十分好。 现在顾烟夕嫁人了,他这个当表哥的应该很不是滋味。 虽然不喜顾烟夕的做派,但好歹也是陪了自己母亲十几年的表妹,多多少少应该是有点难过的。 而顾烟夕被嫁到聂家当妾,她也是暗中出了那么一点点力气的。 宁晚清踟蹰着,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将军……”她轻声的道,“昨天我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也念到了表小姐,不如过几天差人去聂家府上看一看?” 厉云深回过头,目光冷沉的落在她的身上:“你与烟夕一向不合,你还想去看她?” 宁晚清不由一噎:“将军,你这意思,不会以为我是想去看她的热闹?” 厉云深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说话。 宁晚清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后退一步,福了福身:“将军,明日还要入宫赴宴,你早些就寝,我先回房了。” 她转身就要走。 一条遒劲的手臂却忽然缠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一个温暖宽敞的怀抱之中。 宁晚清错愕的抬起脸,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她的呼吸停滞下来。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就像是油锅里溅了水花,宁晚清整个人都炸了,她推开身侧的男人就要逃,男人却将她的双手剪在了身后,深深地吻着她。 他动情的摩挲着…… 让宁晚清有一种她是被这个男人深深地爱着的感觉…… 不! 怎么可能! 她的脑洞也太大了,居然幻想这个男人爱上她! 宁晚清觉得自己真实太自恋了,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 唾弃完了,她才发现,这个吻已经越来越深了。 她张口就想咬,却被男人提前撬开了贝齿,她抬起膝盖就想顶,却被一只更有力的膝盖给按住,她动弹不得,就这么被亲的昏天暗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宁晚清都有些沉溺于这个吻了,男人终于放开了她。 她一双水眸浮动着春意,绯色的唇变得红肿殷红,透着诱人的光泽。 厉云深刚刚强按下去的情绪,再一次被勾了上来。 “将军!你别乱来!” 宁晚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咬着牙,将怒火按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她的下巴却被厉云深提了起来:“为什么要躲?” 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 宁晚清张口就想说话,可是话到了唇舌边,忽然就消失于无形了。 为什么,因为她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 这个事实,让她所有的理由都无法诉之于口。 她犹如被针戳了一下的气球,顿时颓然的吐了一口气:“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看着不好。” 话音落下,她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宁晚清是真的吓蒙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之间要这样? 明明之前还规规矩矩的,为什么突然就强吻抱她…… “将、将军,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既然夫人觉得被人看着不好,那就找个人看不见的地方。” “……” 宁晚清是彻底懵了。 以前,这个男人不是喊她宁氏吗,今日居然唤她夫人! 还有!她说被人看着不好,是委婉拒绝,不是让他换个地方哎喂! 砰地一声,卧室的门直接被一脚给踹上了。 她被扔在了床上。 厉云深看着她一脸惊恐的模样,喉结不由深深地滚动了两下。 这些天,他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内心疯狂涌上来的情绪,可是无论他怎么压,无论他在做什么事,宁晚清的影子总会浮现在他的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 哪怕他从未经历过,他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原本他还不愿意承认,可是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再忍了。 本来就是娶进来的夫人,他在意自己的夫人,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他这么想着,一步步走向床榻。 宁晚清的眼睛越睁越大,她忽然意识到了! 这个男人现在就想办了她,不管她愿不愿意! 不行! 绝对不行! 她还谋划着从这里逃走,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你额,怎么能就这么栽在这里! 宁晚清连忙换上了一张笑脸:“将军,我,我今天,不方便……” 厉云深的动作果然停下来:“不方便?” “对!不方便!”宁晚清点头如捣蒜,“妇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将军,你懂得……” 他不懂。 他甚至都没听说过。 他皱眉:“哪里不方便!” 宁晚清简直想吐血:“就是……来,葵水了!” 厉云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丝红晕。 他的耳尖甚至还诡异的红透了。 他捏着拳头,抵着薄唇咳了咳道:“我请个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说完,他转身就走。 宁晚清半条命都吓没了! 她拍了拍胸口,打开窗户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厉云深急匆匆的出去了,看样子是去请大夫了。 这么点事,还请大夫…… 宁晚清简直无力吐槽,总算是逃过了一劫,她松了一口气,走下床榻。 这一刻,她清晰的认识到,不能再拖了! 必须立刻、马上离开将军府,离开京城! 她正盘算着,灵雾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宁晚清很少看到灵雾这丫头急匆匆的样子,眉目轻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将军吃了羊乳羹后,口吐白沫,晕过去了。” “你说什么?”宁晚清这下完全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往外走,“请大夫了吗?” “请了,大夫说羊乳里面放了不干净的东西,绛鸾被老夫人命人关起来了!” 宁晚清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渐渐入了冬,羊乳越来越紧俏,她已经很少做羊乳羹,这次是因为千钰说从明天开始,厨房将不再供应羊乳,她才打算给老将军做一道羊乳羹换个口味,是绛鸾看火,然后送过去的,以往也是这样,从没出过问题,今天怎么就这样了? 第144章 老将军中毒 厉云深刚带着大夫进门,就见宁晚清匆匆朝门外走去。 刚刚路上他问了大夫,女子每月都会来葵水,来葵水时,不能剧烈运动,就连走路也要比平常小心一些…… 他眉心一蹙,人就走了过去,将宁晚清打横抱了起来。 “……” 宁晚清瞪着眼睛看着他,这么多人在旁边杵着,他又想干什么? 厉云深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双瞪大的眼眸里的质问,冷沉的道:“这么急,去哪里?” 正问着,江总管就一脸慌张的冲了进来:“将军,不好了将军,老将军忽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了,府上的大夫说老将军是中毒了,得请宫中的御医来看!” 宁晚清知道事情有点严重,她立即从厉云深的身上跳下来:“将军,老将军受伤后,身子骨一向不太好,你赶紧去宫里请御医,我先过去看看。” 厉云深冷沉的点头,又吩咐江总管:“把将军府守好,禁止任何人出入!” 江总管明白,这是要查下毒的人,他连忙点头应下。 厉云深进宫去请御医,宁晚清也加快了脚步朝正居堂走去。 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厉老夫人这段时间天天吃着药膳羹,神色面容丰腴红润了许多,可是现在,她老人家脸上却布满了哀愁,眼睛也是红的,整个人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十岁。 “祖母!” 宁晚清快步疾走过去,正要握住厉老夫人的手,周姨娘就横着插了过来。 “少夫人,您呐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万一您这手上有什么脏东西老夫人沾上了,那可就不得了了!老将军已经躺在榻上了,老夫人就是咱家里的顶梁柱,可决不能倒下!” 宁晚清皱眉看着周姨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需要我明说吗?”周姨娘冷哼道,“少夫人啊少夫人,真没看出来,你居然包藏着这种祸心!老夫人和老将军掏心掏肺的对你,没想到,你居然指使丫环在老将军的食物里下毒……” “姨娘,别乱说!”厉千钰本来依偎在厉老夫人的膝盖边,听到周姨娘越说越过分,连忙走来拉了一把周姨娘的袖子,“这件事还没查清楚,姨娘怎么能把脏水往自家人身上泼?” 周姨娘一把将厉千钰给甩开:“那个劳什子羊乳羹,咱们将军府也就只有静心院的人会做,听说全程都是绛鸾那个丫头做的,绛鸾可是少夫人你的心腹,如果不是你吩咐,那丫头敢在羊乳羹里下毒?少夫人,你还是从实招了,免得事情闹到朝廷上去丢将军府的脸……” “闭嘴!” 厉老夫人撑着一口气,冷怒的厉喝了一声。 周姨娘脖子一缩,连忙转身,轻轻地拍着厉老夫人的后背:“老夫人,您请息怒,这件事贱妾一定会找人查清楚,给老夫人一个交代。” “你给我跪下!” 厉老夫人却扶着张妈妈的手站起来,一脸的冷怒。 许是久居高位被人围着捧着,厉老夫人身上自带着一股子威严之气,她不发怒时就令人有些发憷,如今猛地生气,吓得周姨娘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周氏,你掌管将军府数十年,照理说,也该养出一身大户人家夫人的气度来了,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周姨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瑟瑟发抖的缩着身子:“老、老夫人,贱妾也是想为老将军出气……” “出气?在自家人身上出气?”厉老夫人失望至极,“连千钰都知道宁氏是自家人,你能不知道?” 周姨娘终于听明白了,她不甘心的道:“老夫人,大夫说老将军是吃了羊乳羹中毒的,那羊乳羹出自少夫人丫环之手,而丫环又是听命于少夫人,由此可见,是少夫人相对老将军下手……” “啪!” 一个清脆的茶盏落在了周姨娘的身前,她吓得脖子一缩,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在真相还没水落石出之前,谁敢再泼脏水,就滚去祠堂跪着!” 厉千钰心疼自己的母亲,连忙低声道:“祖母,千钰知道了。”说着,她给周姨娘使了一个眼色。 周姨娘不忿,却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反正所有的事情她都安排好了,就不信不能让宁晚清栽在这上头,她低低的应道:“老夫人,是贱妾太着急了。”说着,又转了一个方向,冲宁晚清道,“少夫人,我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 宁晚清一进门就看了这出热闹,心里也浮起了许多念头。 此时老将军躺在病床上,老夫人气成这样,她也不好提绛鸾的事,走过去握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您别担心,将军已经去请御医了,祖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紧紧的握着厉老夫人的手,言语里满是关切。 刚刚周姨娘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时候,她还在想要怎么跟老夫人解释,没想到,她一句话都没说,老夫人就将她身上的污水给洗净了,一时之间,她心绪复杂极了…… 厉老夫人的情绪发出来之后,总算是镇定了一些,面色威严的道:“老将军半生戎马,就差点死在战场上了,好不容易安享晚年,却被人暗算!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暗中谋划,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也要让他偿命!” 站在边上的周姨娘的身子突然一抖。 宁晚清握紧老夫人的手,低声道:“将军走的时候,已经吩咐人封锁将军府了,这次的事情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祖母不必忧心,祖父已经病了,祖母一定要撑住。” “是啊祖母,您千万不能倒下。”厉千钰也走过来,眼眶发红的道,“祖父为了大宇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上苍一定会保佑祖父的!” 周姨娘的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道:“老夫人,御医还没来,府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不如查一查这件事,早点查出来,也免得背后之人销毁证据。” 宁晚清却神色莫名的看了周姨娘一眼。 这个当口,老将军的身体最为重要,查案相对而言还要靠后一些。 正居堂已经闹哄哄的了,这时候把经手的人叫过来问一遍,不是添乱么? 厉千钰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的拉了一把周姨娘的袖子。 第145章 查案 不多时,御医匆匆赶来。 老将军早就面如金纸,进去的气已经不多了,丫环小厮哭倒了一片。 宁晚清没付出多少真心,可此时,也是眼圈发红,再有外力刺激一下,她的眼泪恐怕也会跟着落下来。 “老将军是中毒了,紫藤毒!”御医一脸沉重,“虽然这种毒不致命,但如果服用过量,也会有生命之忧。我已经用银针将老将军身体里的毒素逼出来了,这是药方,赶紧去抓药给老将军服下,一日三次……” 老夫人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小厮很快抓来了药,煎好了,是千钰亲自伺候着喂下的。 周姨娘趁机道:“千钰真是孝顺,老将军有这么孝顺的孙女,哪舍得离开呢,老夫人别忧心了。” 厉老夫人坐在大堂之上,一张脸冷怒着,泛着寒光。 紫藤毒她听都没听说过,足以说明这个毒并不算剧毒,但是却有人蓄意下在了老将军的食物里。 给老将军下毒,用的又不是剧毒,足以说明,下毒之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毒死老将军。 那,为了什么? 厉老夫人的目光在堂下的几人身上扫视着。 “将军,人带过来了!” 院子里突然被押来了十几个人,乌泱泱的站了一片。 厉云深拱手对厉老夫人道:“祖母,您进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孙儿来处理。” 厉老夫人摇头:“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我们厉家兴风作浪!” 宁晚清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想陷害她。 院子里跪的人,全都是经手了羊乳的人,有采买处的小厮,有守门的婆子,大多数都是静心院里的下人,灵雾和柳儿也在其中,最早被关起来的绛鸾也被人拖了过来。 “老夫人,老奴真的是冤枉的,那个羊乳是老奴拿着送去静心院的厨房的,可是老奴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动手脚!老奴知道这是给老将军准备的吃食,哪敢胆大包天在这里头下毒!” 几个婆子一进来就开始嚎,在看到厉云深之后,一个个又吓得噤声。 厉云深冷冷看着下面的一群人:“一个个,慢慢说!” 先是采买的小厮和守门的婆子说了,接着是厨房里的小丫环门说了,都是喊冤枉,并听不出什么可疑的东西。 厉云深也不急,冷冷的抬眼看向正居堂之外,似乎在等什么。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御风和金戈就阔步走来,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递过去:“将军,属下已经找大夫验过了,这就是紫藤毒药。” 果然是府里养了奸人! 厉老夫人气的不轻,怒道:“哪里找到的!” 御风看了厉云深一眼,这才道:“在静心院……” 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静心院的丫环小厮身上。 御风又道:“是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挖出来的……” 一个婆子猛地叫起来:“老奴知道了,知道是谁了!就在昨天,老奴看到少夫人的贴身丫环柳儿在院子里埋什么东西,老奴好奇问了几句,柳儿慌慌张张的就跑了,老奴也就没当回事!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出,老奴拼了这条命也要阻止柳儿给老将军下毒啊!” 宁晚清的目光猛然一沉,落在了柳儿身上。 “奴婢没有……”柳儿面色苍白的在地上磕头,“给奴婢十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给老将军下毒啊,奴婢是冤枉的……” 然而,她说冤枉时,却不停地躲闪着,这副状态比起其他人,心虚了不少。 周姨娘一脚踹过去:“你这个狗丫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对老将军下手,看我不打死你!” “住手!”宁晚清一把拽住了周姨娘的手臂,“事情还没查出个水落石出之前,还请周姨娘不要动手。” 周姨娘冷冷一笑:“事实都摆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好查的?少夫人,你护着柳儿这个贱丫头,她给老将军下毒不会是你唆使的……” “不关少夫人的事!”柳儿连滚带爬跪着爬过来,一脸凄苦的眼泪,“是奴婢鬼迷心窍了……都是奴婢的错,老夫人,是奴婢错了,奴婢向您和老将军告罪!” “拉住她!” 厉老夫人一声厉喝,张妈妈连忙上前,挡住了打算撞柱的柳儿。 宁晚清的瞳孔闪烁着利光,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件事应该就是柳儿做的,可是这柳儿却在临死之前,想把这盆脏水泼在她的身上,她自问对柳儿不薄,没想到柳儿竟然来害她! 柳儿被按在地上。 厉云深站在她面前,一脚踹过去,冷怒道:“如实交代,否则,大刑伺候!” 柳儿瑟瑟发抖:“是……是少夫人指使奴婢干的……奴婢的娘是周姨娘院子里的下人,少夫人想让奴婢把这件事栽赃在周姨娘身上……” “少夫人,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周姨娘暴跳如雷,“贱妾一向低调做人,从未得罪过少夫人……” “闭嘴!”厉老夫人冷冷的打断了周姨娘的话,目光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宁氏,你来说!” “祖母,孙媳向你发誓,这件事与孙媳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柳儿为何要将脏水泼在孙媳身上,孙媳也不得而知。但祖父中毒事件明显是一环扣一环,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而且那人应该就是府内的人,还望祖母明察!” 厉老夫人被这一出戏弄的身心俱疲,她因老将军呕吐晕厥中毒吓得不轻,现在又被柳儿一搅和,明显精神不济,她撑了撑额头:“深儿,你来查,务必将背后之人查出来!” 周姨娘错愕的张大了眼睛:“老夫人,还查什么查啊,明显就是少夫人干的,不能因为她是一府少夫人就网开一面啊。有这么一个毒瘤在将军府,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老夫人……” “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出去!” 厉老夫人猛地站起来,抬步就朝卧室走去,张妈妈和李妈妈连忙将周姨娘给隔开。 周姨娘愤愤的咬牙,转身朝厉云深走来。 第146章 相信你 “将军,你也看到了,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少夫人,这件事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周姨娘咬牙,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厉云深手负在身后,冷冷的睨着她:“是吗?” 周姨娘见厉云深心平气和的听她说话,心下宽松了不少,连忙道:“少夫人乃是宁家人,宁家与太子交往甚密,而将军忠于皇帝忠于朝廷,并没有站队。想来是太子殿下急了,这才与宁家合谋,唆使少夫人犯下如此大错!” 周姨娘将这番话说完,厉云深都没有说什么,她愈发笃定,冷笑着道:“少夫人,你还是从实招了,若是将军愿意原谅你,你还能毫发无损的回到宁家,若是将军恼了,说不定会把少夫人您送进大理寺受审!” 宁晚清并没有在意周姨娘说什么,她抬眸,目光缓缓地落在厉云深的身上。 今日这出戏,她一个不善权谋的人都看得明白,她就不信,这个男人看不清其中的关键。 不过转念想想,当初她是被宁家和太子府设计塞进来的,厉云深想甩开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为她查清此事?说不定,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件事,给宁家和太子一个下马威…… 宁晚清就这样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清冷、坦然,又带着一丝澄澈。 “来人。” 厉云深淡淡的吩咐道。 御风和金戈连忙上前,周姨娘不由一喜,看来,将军是听了她的建议了。 合该听她的,这件事安排的如此周密,人证物证全都齐了,不把宁氏抓起来才叫起来。 “将这些人拉下去,关进地牢,严密审问!”厉云深缓缓的道,“还有周姨娘,一并拉下去!” 周姨娘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来不及收起,笑容以一种奇异的形状维持在脸上,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僵着笑脸问道:“将军,你说什么?” 厉云深却懒得看她一眼,御风和金戈上前,押着周姨娘的肩膀就往外走。 “为什么抓我?!”周姨娘拼命的挣扎着,“犯错的是少夫人,凭什么抓我!将军!将军!” 无论周姨娘怎么嘶吼,都被拖了下去。 厉千钰大惊失色的走过来:“大哥,姨娘究竟发了什么错……她是话多了一点,可她也是担心祖父,大哥,放了姨娘好不好,我会约束她的言行……” “千钰,枉费祖母悉心栽培你,难道你看不明白?”厉云深冷冷的道。 厉千钰一愣:“大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姨娘平日就聒噪,今日更甚,事出反常即为妖。”厉云深冷然道,“这件事本与你姨娘毫无干系,她却在意异常,等审问完毕,若是与她无关,自会毫发无损的放了。” 厉千钰不可置信的张唇:“大、大哥,你就因为姨娘举止反常,就把她关到地牢?” 这也太儿戏了! 再说,大嫂不是更可疑吗,为什么不把大嫂也一并关进去? 想到这里,厉千钰不由一僵,她怎么能这么想大嫂,上次聂家的事情,还是大嫂帮了她…… 厉千钰咬着唇正要抬头,就见厉云深已经带着宁晚清走出了正居堂。 宁晚清跟在厉云深身后,心情有些复杂。 初冬的落叶铺在小道上,脚踩过去,发出轻微的碎响。 她犹豫着,终于还是开口:“将军,你就这么相信此事与我无关?” 厉云深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的发间。 那里插着一只翠碧的玉簪,在日光下的簪子本该晶莹剔透,这只玉簪却有些昏沉,一看成色就不太好,他想到宫中宴席之上,那些佩戴着珍珠玉器的夫人小姐,又想到周姨娘一身的绫罗绸缎,目光忽然就缓和了几分:“明日去宫中赴宴,可有首饰?” 宁晚清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下意识的就道:“有,祖母送了一套红玉石头面。” 红玉石? 厉云深的眉心微微浮起一丝褶皱,这样老成的颜色,他只见过上了四十岁的妇人戴,她才十多岁,戴这个颜色不好。 他兀自想的出神。 宁晚清抿了抿唇,继续之前的话题:“将军,你就不怕信错人吗?” 厉云深回过身,淡声道:“我既然选择信你,那就会信你,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信你。” 简单的几句话,让宁晚清的胸腔犹如流进了潺潺溪流,暖意涌遍全身。 她有些不敢相信,却又真切的感受到男人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充满了信任。 他是真的相信她。 哪怕柳儿将脏水泼到她身上,哪怕周姨娘踩死她,他也选择相信她。 甚至,他问都没问她一句,就给了她清白。 宁晚清的眼眶有些温热,低下了头。 “你做的烧鹅不错,今晚就做这道菜,等我回府。” 厉云深说完,抬步就走了出去。 宁晚清站在原地,唇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弧度。 在静心院住了这么多时日,其实他们在一起用饭的时间不多。 厉云深很忙,上午要上朝,下午还要批阅文件,或是面见许多朝臣,他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就算想到要吃饭,也是江总管从大厨房送来。她每日只需要负责自己的饭食就好,他没提过要求,她也当不知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她提出他想吃什么。 他说等他回府,等他回来干什么呢…… 她忽然就开始期待起来。 御风和金戈审问的速度很快,灵雾和绛鸾很快就被放了回来,两人身上都没什么伤。 灵雾愤愤不平:“真没想到柳儿是那样的人,枉费小姐那么信任她!” 绛鸾低叹:“就是不清楚到底是谁指使的柳儿,凭她自己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好啦,这件事自有金戈和御风去查,你们俩瞎琢磨什么。”宁晚清开口,“来,帮我做烧鹅。” 烧鹅这道菜绛鸾很早就学会了,口味跟宁晚清亲手做的也差不了太多,她连忙过去把去了毛的鹅接过来,宁晚清却道:“今日我亲自来做,你们俩打下手。” 第147章 一念升起 烧鹅很快就做好了,温在炉子上。 宁晚清想着应该搭配一点酒,才能把烧鹅的美味激发出来,可是之前埋下的桂花酒还没酿成型呢,就被萧勋和萧言蹊两个家伙给喝的干干净净……想到萧言蹊,宁晚清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天萧言蹊来找她,好像就是来跟她说她中毒的事情的,结果事情没说,那家伙却喝醉了! 天! 她也太心大了,居然把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宁晚清不由扶额,还不等她把晚上要喝的东西准备好,就听到院子门口传来了行礼问安的声音,是厉云深回来了。 她让绛鸾把饭菜摆到花厅,迎面走了出去。 此刻日落西山,暮色一点点的落下,黑暗侵蚀的光明,而院子里还没点上灯笼。 模模糊糊的暮色中,厉云深看着穿着翠色裙衫的女子朝他莹莹走来。 他恍然想起了昨夜的梦。 她仿佛踏破时空,一步步走入他的生命,在梦中,他们琴瑟和鸣。 梦醒了,他们却是一对被强行绑在一起的夫妻。 终于有丫环反应过来,手脚迅速的将一盏盏灯笼点燃,灯笼在宁晚清的身后摆成一条路,在她脚下如莲花般盛开。 她乌黑的发在厨房中忙碌时多了一丝凌乱,发间的簪子也有些歪歪斜斜。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白净的小脸在漆黑的夜晚里显得愈发娇小,厉云深从来不觉得她是一个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女人,可是此刻,看着她娇小的身躯,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想保护她的冲动。 霎时间,有一千种一万种情绪扑面而来,这些情绪交缠着,在厉云深的胸腔里狠狠地搅动着,然后,在这个女人在他面前站定之时,所有的情绪瞬间豁然开朗。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明白了,就是她。 她就是那个冥冥之中注定的人。 一念升起,再也无法驱散。 厉云深的身上散发出从所未有的柔和。 宁晚清正要说话,就感觉一道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不由有些头皮发麻。 她抬眸看去,就落进了一双古潭般的眸子里。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目光冷冽如刀,令人不敢直视,可是此刻,他眼底的柔光仿佛极地梦炫的光芒,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赫然间,男人抬手,将她发间的簪子给拔了下来。 她立刻从那种情绪里抽出了身,鼓起两腮道:“你拿我的玉簪干什么?” 没有簪子固定着,她头上的发丝散落了许多,她连忙抬手稳住。 厉云深却并不回答她的发,他忽然出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锦盒,从里头取出了一只玉簪。 同样是玉簪,可是这只玉簪却发着莹光,明明周遭暗沉的不行,然而玉簪却自带光华,甚至还有波光在簪子里流动,宁晚清不懂玉器,可依然能看出,这玉簪恐怕是一等一的上等品。 她还在观察玉簪,厉云深就将玉簪从锦盒里拿了出来,插入了她的发间。 他的动作已经努力放到了最轻,可是依然无可避免的戳到了宁晚清的头皮,她不由皱紧了眉。 “弄疼你了?” 厉云深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放弃。 宁晚清看着全然陌生的男人,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短短几天之内,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她干巴巴的道:“我,我自己来。” 她抬手,将玉簪没入了发间,晶莹剔透的玉在乌青的发丝间更显得迷幻。 空气仿佛一下子就凝滞了。 宁晚清敏感的感觉到,男人仿佛在俯身,向她靠近。 想到他霸道的攻击性,以及先前带着侵略性的强吻,她的脚就有些发软了。 谁料,厉云深只是抬起了手臂,将她耳侧凌乱的头发勾到了耳后,他冷沉的声音响起:“用餐。” “是。” 宁晚清转身,快步朝花厅走去。 初冬的季节,只有菊花开的最为艳丽,花厅周边都是或明黄或橘红的名菊,淡淡的香气萦绕着。 灵雾和绛鸾已经摆好了餐具,两人相对而坐。 宁晚清努力让自己以平常的心态面对这个男人,她笑了笑道:“这是用细火烤出来的鹅,鹅的油都被烤出来了,不腻,再用卷饼加一些葱丝青菜,味道很爽利,将军试一试。” 她纤细的五指递过来一个包好了的鹅肉。 厉云深绝美的薄唇张开。 宁晚清不由呆了一下,这是想让她亲手喂他? 她犹豫了几秒钟,看在玉簪的份上,上前,把烧鹅卷饼递进了男人的嘴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感觉到男人灼热的唇碰了一下她冰冷的手指,她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将手指收回。 空气里流淌着尴尬的气息。 宁晚清用筷子戳着烧鹅,没话找话:“将军,你怎么想起买玉簪送给我了。” “想送,便送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跟没说也差不多,宁晚清撇撇嘴,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阿清?” 忽的,男人叫她的名字,他要么喊她全名,要么喊她宁氏,从未这么亲热的喊过。 她一愣,不解的抬眸。 厉云深却又张口:“晚晚?” 他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扣,目光赤裸的落在女人的脸上:“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唤你?” 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把火,让宁晚清血管里的血液腾腾燃烧起来。 “我……将军,你,你……” 她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以后,我唤你夫人。”厉云深开口,“你唤我夫君。” “这、这……这不好!” 宁晚清整个人已经被这几句话弄成了一锅粥,她的大脑嗡嗡作响,什么都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明白。 “怎么不好?”厉云深反问,“你我本是夫妇,如此甚好。” 宁晚清喉咙发哑,干的厉害,她咕噜咕噜喝下一杯水,一句话没有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还没圆房,算不上夫妇……” 一说出口,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她感觉一道直勾勾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发现了美食的饿狼。 “原来夫人想的是圆房,甚好,我会让人挑一个黄道吉日把这件事办了。” “……” 宁晚清目瞪口呆。 第148章 不能动心 一整个晚上,宁晚清都在做梦。 不是梦到自己被强吻,就是梦到自己被壁咚,或者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 天还没亮,她就被这个噩梦折磨的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外面,丫环都睡了,周遭一片寂静。 疯了,她真的疯了,她居然做这种梦!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还是无法避免的,重复梦中的场景。 啊啊啊! 她抱着自己的头往枕头上撞。 “少夫人,怎么了?” 绛鸾似乎醒了,在外面问了一声。 宁晚清忙躺了回去:“没事,我再睡会。” 外面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风声和树叶摩挲的声音。 她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帷帐,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说起来,厉云深有权有势,关键是脸长得那么好看,让她身为女人都自愧不如,对这样的男人动心,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也没必要唾弃自己对不对? 如果只是谈一场恋爱,她好像也不亏? 可…… 宁晚清又有些发愁,她和他可是夫妻关系,以后真的陷进去了,她还能出来吗? 如果他要三妻四妾,她能保证自己心态始终如一吗? 宁晚清又烦躁起来,她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能动心。 只要不动心,她就不会受到伤害,那么总有一天能全身而退。 对! 不能动心! 呜呜呜!好难!不动心太难了! 宁晚清捂着自己的胸口,欲哭无泪。 等绛鸾和灵雾进来给宁晚清梳妆的时候,就发现她两眼无神,眼睑下全是一片乌青,看起来十分糟糕。 灵雾不由呆了呆:“小姐,今日是要进宫的,您怎么……” “不妨事。”绛鸾淡声道,“奴婢用脂粉遮一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少夫人先眯一会,很快就好了。” 宁晚清倒是想眯一会,可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梦境里的恼人的一幕,她只好鼓着眼睛瞪老大,看着看着,眼前忽然又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穿着玄色朝服的男人阔步走进来,脸上的倨贵和优雅是那么的真实。 宁晚清连忙闭上眼睛:“你怎么这么烦呐,别再出现了行不行!” 厉云深脚步一顿,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沉下:“怎么了?” “见过将军!” 灵雾和绛鸾连忙行礼。 宁晚清轰的一下脸色涨红,睁开眼,就发现厉云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不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将军,我刚刚不是说你,我是说讨厌的蚊子……看,那边有蚊子飞过去!” 初冬的季节,基本上已经不见蚊虫了,宁晚清指了指,忽然觉得尴尬。 她垂眸:“将军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日赏菊宴,朝廷休沐。” “哦。” 宁晚清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低垂着头,任由绛鸾在她的脑袋上脸上倒腾着,等终于好了,灵雾就将早饭端了上来。 这是厉云深第一次在这里用早饭。 看起来和别处的没有什么区别,但吃进嘴里,才发现这些早点别有乾坤,甜的没有太甜,酥脆的更加酥脆。他是武将,胃口本来就大,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更是多吃了一半,一桌子的食物,在男人的风残云卷之下,全都光盘。 宁晚清捏着半个包子,有些呆呆的:“将军,吃饱了么?” 厉云深沉沉的嗯了一声。 吃饱了,府里就安排马车送他们进宫,从厉家去宫里其实也就半个时辰,但今日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妻女进宫赏菊,路上就会有些堵,等进了皇城,再去御花园,就到了下午,所以一刻都不能耽搁。 宁晚清和厉千钰坐着马车,厉云深骑着汗血宝马在前面,一行人慢吞吞的走着。 还时不时遇到其他府上的老爷少爷,那些人腆着脸跟厉云深打招呼,他却只是淡淡的嗯一声,一脸的漫不经心,那些人被怠慢了,也不敢有脾气,赶紧给厉家的车马让路。 宁晚清不由摇了摇头,放下车帘:“千钰,你大哥一直都这样吗?” 这副德性混官场,被人惦记上的话,明枪暗箭估计都躲不过来…… “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厉千钰的身前有些恍惚,“十几年前,父亲战死沙场,祖父状若痴儿,那时,大哥才十一岁,却要独自撑起厉家的门楣。我记得小时候,大哥很喜欢说话,虽然跟我不亲,但至少每次见到我都是笑盈盈的,不像现在,冷冰冰的,我完全不敢靠近。” 厉千钰说着,又叹气,“当初所有人都说厉家垮了,祖父无用,父亲早逝,嫡长子不过十一岁,又能如何?可是大哥却偏偏以十一岁的年纪,不顾祖母的反对,拿着父亲留下的枪戟,骑着汗血宝马奔赴战场。” “那场战役结束,大哥才满十二岁,他一身血色从夕阳中归城,他跪在祖母的面前,我至今都还记得,大哥说,祖母,我为父亲祖父报仇了!” 她的眼眶有些湿意,继续道,“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人敢小瞧才十二岁的厉家嫡长子。大哥的将军是自己挣来的,而不是继承祖父的官位……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哥渐渐地跟我们越来越不亲的,母亲常年在佛堂,大哥常年在外征战,说起来,偌大的将军府其实人并不多,很是冷清……” 宁晚清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上辈子十一岁的时候,她好像还在念小学,被老师父母逼着学习写字,偶尔偷懒就看电视到处疯玩……而那个男人,却已经奔赴战场,保家卫国…… 她看着马车前坐在马上的高大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敬仰。 厉千钰咬着唇,看向宁晚清:“大嫂,我姨娘虽然平时有些刻薄,但她绝不可能会对祖父下毒……她在地牢里关了一夜,该受到的教训也受到了,能不能请大嫂在大哥面前求求情,先把我姨娘放出来?” 宁晚清收回深思:“千钰,这件事将军在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没有办法帮你。” 厉千钰低下头,将自己的唇咬的发白。 第149章 赏菊宴 一年一度的赏菊宴,由皇后牵头举办,算是宫廷里比较大的宴会了。 大部分的官员夫人和名媛小姐都到了,彼此见礼,在御花园里成群的站着。 一行皇子走了过来。 当今皇帝陛下,不过四十多岁,膝下子女刚好十个。说来也是怪,别人求子都求不来,可是当今皇帝陛下却有九个儿子,仅得一个公主……皇帝偏爱公主,但后妃生公主的只有一个,于是皇帝又把亲弟弟的女儿言蹊郡主养在了宫里,陪自己解闷。 九个皇子以此走来,暗黄色的朝服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哪怕知道公主和郡主在皇帝陛下面前更受宠,但众人还是忍不住打量这些皇子,毕竟,未来继承大统的,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只能是皇子。 大皇子是当今太子殿下,二十出头的年纪,因是嫡长子,出生就是太子。 站在他身后的,是二皇子到九皇子,这些皇子都是皇帝陛下盛年时生下的,年龄隔的很近,最大的二十三岁,最小的也有十四岁,每一位都风姿卓绝,引人侧目。 几位皇子身边,是唯一的荣庆公主,才八岁,跟在萧言蹊身边。 荣庆公主偷偷拿了好些点心,偷偷的塞进自己的嘴里,嘴巴鼓鼓囊囊的,像一只小仓鼠。 萧言蹊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也就这点出息,这种点心我都瞧不上眼的。” “哼!”荣庆公主插着腰,“你吃到了好东西都不跟我分享,本公主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不玩就不玩,我还不想跟你一个小屁孩玩呢!” 萧言蹊潇洒的转身就走。 荣庆公主气的直跺脚,整个宫里,她年纪最小,又是女孩,也只有跟言蹊才玩的到一起,结果人家现在不跟她玩了!她委屈的转动眼眸,在人群里找自己的母妃。 萧言蹊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宁晚清。 虽然赏菊是在御花园,但是男席和女席分开,只有宁晚清和厉千钰走到了这边。 “晚晚,你终于来了!” 萧言蹊扑过去,挽住宁晚清的手臂。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宫里,别紧张,我陪着你。” 厉千钰谨记着厉老夫人的教诲,连忙道:“见过郡主殿下。” 萧言蹊挥挥手:“这么客气干什么,走走走,我们先出去逛一逛,这里也太闷了。我估计皇叔还有事情忙,他不来,这个赏菊宴也没法开始。” 她说着,带着宁晚清就朝另一条小道走去。 御花园里众人的目光刚落在这位鲜少出门的将军夫人身上,还没来得及把传言和眼前这个人对上,将军夫人就被郡主拽走了,众人的目光均有些惊疑不定,这位不受宠的将军夫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跟皇帝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言蹊郡主关系这么好了? 御花园很大,不停地有宫女和太监穿梭忙碌着。 宁晚清站定,转头看着萧言蹊:“你是不是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我了?” 萧言蹊摸了摸下巴:“什么事?” 宁晚清扶额,果然,这家伙真的忘了! 她瞪着她:“你说我中毒了,还说拿我的血进宫给御医看一看,看出什么结果了吗?!” “啊?你说这件事!”萧言蹊连忙正色,眼中的眸光变得认真起来,“我问了王太医,他说,你确实是中毒了,中了五石散!” “五石散?”宁晚清皱眉。 萧言蹊咬着牙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制毒的人了,一定会帮你拿到解药。” “这到底是什么毒药,很厉害吗?” “据说无解。” 宁晚清的表情一僵,她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切如常。 她依然难以想象自己中毒了。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五石散。”厉千钰皱起秀气的眉头,“对,祖母曾经念叨过,说宫里头几十年前出过一个大案,好像就是宫妃互相之间设计陷害,一位宫妃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五石散,下毒害死了好些宫女太监……” 说到这里,厉千钰脸色一变,连忙捂住了唇:“郡、郡主,我不该乱说话……” 萧言蹊的凝重的点头:“你说的虽然是宫廷里的秘闻,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那五石散毒性太隐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自己中毒,那宫妃死后,短短一个月内,两座宫殿的所有下人全都毙命,死状很惨,七窍流血。” 厉千钰的背脊上生出了一丝寒凉:“大嫂,你……” 宁晚清抬眸:“言蹊,我想请王太医亲自给我诊脉。” 不到最后一刻,她依然不死心。 萧言蹊目光复杂的点了点头。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萧言蹊便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笑着为宁晚清介绍御花园的景致。 “大姐!”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三人回头。 就见汪氏扶着腹部还未突起的宁玉华款款的朝这边走来。 萧言蹊弯唇一笑:“皇嫂,你有身子了,怎么还出来见风,万一被人冲撞了怎么办?” 宁玉华温柔的笑着:“你的太子哥哥成日把我拘在屋子里,实在是闷坏了,总不能大家都在御花园取乐,我却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躺着。” 汪氏没见过这位郡主殿下,但据说,这位郡主殿下在皇帝陛下面前受宠的程度不亚于太子,她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讨好的意味:“郡主殿下真是国色天资,不知以后谁有福气娶郡主殿下为妻。” 萧言蹊淡淡的抬眸:“皇嫂,这位是?” 汪氏面色一僵。 她好歹是太子妃的亲生母亲,却被人这样问,她脸皮再厚,也有些尴尬。 宁玉华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她和母亲这么亲密,面容也很相似,她就不信萧言蹊看不出来这是她母亲,故意有此一问,是想落她的面子么? 宁玉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晚清就笑着上前。 “原来是母亲和二妹妹来了,好一阵子没见了呢。” 她淡淡的笑着,眉眼里皆是笑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宁玉华总觉得那笑意非常刺眼。 第150章 换一个棋子 萧言蹊顿时恍然大悟:“哦,我记起来了,晚晚是宁家的大小姐。” 晚晚…… 这个称呼,让宁玉华的眼眸冷了一下。 她的好大姐什么时候跟郡主的关系这么亲密了,居然还喊晚晚? “不对啊,我听说晚晚之前在宁家的时候,经常被继母和继母生下的妹妹折磨虐待,皇嫂和宁夫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做那种事的人呢。”萧言蹊托着下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迷茫,“哎,也说不准,之前京城不是盛传,说宁夫人虐待宁太傅的老母么……” “郡主!”被人把黑历史拿出来说,汪氏的面色很不好看,可对面的人是皇上最喜欢的郡主殿下,她也不敢动怒,强压下怒火道,“臣妇有几句话对小女说,暂时告退了。” 说着,看了宁晚清一眼。 萧言蹊却护在宁晚清身前:“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也是一样的,我和晚晚不分彼此。” 不分彼此这个词,又让宁玉华的眉目挑了一下。 宁晚清无奈的道:“言蹊,你带着千钰四处转一下,我跟我二妹妹还有母亲有话要说。” 她都开口了,萧言蹊自然不会强留。 厉千钰却深深地看了宁家的几人一眼,这才跟在萧言蹊身后离开。 “大姐,你什么时候找到郡主这个靠山了?”宁玉华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嘲讽,“大姐不会以为有郡主护着,就可以跟宁家划清干系?” “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宁晚清淡淡的轻笑,“再怎么说,我身上都流着宁家的血,宁家出什么事,京城里的人肯定会联想到我,我倒是想划清干系,可惜一身的血没法换。” 汪氏的脸猛地变冷:“翅膀硬了是吗?” 说着,扬起手,习惯性的就要给宁晚清一巴掌。 宁晚清勾唇一笑,头偏了偏,那一巴掌直接落空。 汪氏盯着她,觉得这个继女愈发诡异了,上次回门,也是这样,躲开了她的一耳光,行动言语与曾经的那个宁家大小姐全然不同。 “母亲,这是宫里,别动手。”宁玉华皱眉提醒了一句。 汪氏才冷冷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打一巴掌,宁晚清脸上势必会留下印子,若是被皇后娘娘问起,那还真有点不好解释。 “大姐,我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宁玉华温柔的道。 宁晚清闲适的笑了笑:“我是想好好说,可是母亲非要动手,二妹妹,你是太子妃,这两年养尊处优一身气质,有空多教教母亲,免得她在宫里那么多贵人面前给我们宁家人丢脸。” “你!” 汪氏气的几乎晕厥,自她成了太子殿下的丈母娘之后,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奚落过她。 她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才终于抑制住了自己颤抖的手。 纵使涵养再好,宁玉华的面色也不好看,她冷冷的道:“二妹妹,出嫁女最终还是要靠娘家,尤其是靠娘家的兄弟,你是想切断自己所有的退路吗?” 如今宁家有几个嫡子,还算有出息,都是汪氏所出,宁晚清明白宁玉华话语里的威胁。 她轻笑:“二妹妹,只要在夫家混得好,用不着娘家的。” 听到这话,宁玉华忍不住笑了:“京城里谁人不知,大姐在将军府形同虚设。” “既然知道我形同虚设了,那还来找我干什么?”宁晚清不想再跟她们废话了,淡淡的道,“想来赏菊宴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了,母亲和二妹妹慢慢逛。” 她说完,转身就走。 汪氏的脸色顿时变得扭曲:“玉华,这个贱人油盐不进,不能再指望她了!” “我也有此意。”宁玉华缓缓勾唇,“母亲,既然这个棋子不听话,那咱们就换一个。” “你什么意思?” “让三妹妹来做这个将军夫人。” “不行!”汪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你三妹妹性格单纯,不适合嫁进将军府,况且,等太子登基后,将军府迟早要完,不能把你嫡亲的妹子推入火坑。” “母亲,等太子殿下登上皇位,我会让殿下封她郡土,不会让三妹妹凄苦无依。” 汪氏还是不同意。 宁玉华叹了一口气:“母亲,父皇生了九子,最小的九皇子也有十四岁,每一个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如果不拉拢将军府,太子殿下说不定……母亲,只要能让太子殿下顺利登基,我就是国母,三妹妹的未来自有我为她打算,您又忧心什么?” 汪氏不敢应下:“你三妹妹心思简单,恐怕难当大任。” “母亲,你只说同不同意。” 汪氏咬着牙,艰难的点头。 宁玉华抬手招了招,旁边的宫女琉璃将耳侧附了过来。 宁晚清出了御花园,就看到萧言蹊和厉千钰在前面等她。 见她一身无恙,萧言蹊才没有去问,拽着她的手腕道:“赏菊宴开始了,我们赶紧过去。” 厉云深是一品武将,宫里给宁晚清安排的座位很靠前,她和厉千钰规规矩矩的坐在了侧边上。 “皇上驾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划开,御花园里的所有人都弯下了膝盖,齐声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晚清混在人群中,十分不情愿的跪在地上行礼。 哪怕来这个时代几个月了,她也不习惯跪地,好在这次第一次进宫,以后也不会再来,她的心中总算是轻快了一些。 “平身。” 一个威严的嗓音响起,淡淡的,没有情绪,却能听出很重的威仪。 宁晚清坐回位置上之后,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着明黄色羽冠,看起来大概四十出头。皇后坐在他的身侧,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也很年轻,头顶着很重的凤冠,看起来富丽堂皇,却又让人不敢逼视。 皇上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太监去隔壁的男席去了,这边由皇后主持大局。 “皇后娘娘,依臣妾看,既然各家夫人小姐都在,不如让大家赏菊对诗?听说京中的才女不少呢。” 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响起,宁晚清看过去,就见是坐在皇后身侧的宫妃说的。 她认了出来,这是老夫人多次提到的毓贵妃。 第151章 毓贵妃 “妹妹所言极是,那不如从妹妹开始?”皇后看着身侧美艳的毓贵妃,轻声笑道,“我记得毓妹妹进宫之前,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皇上还给你封了一个京城第一名媛的称号呢。” 毓贵妃拿着帕子掩唇:“皇后娘娘就会打趣臣妾。”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大片的荷花从腰线蔓延至裙角,还有蜻蜓纷飞着,那绣工极其出色,乍一看去,那蜻蜓就像是活物。 这还是宁晚清来这个时代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女人。 她有些疑惑,毓贵妃这么美,怎么仿佛看起来跟皇后娘娘的关系很好? 宫里头为了争宠不是常常斗的你死我活么? 她正乱七八糟想着,毓贵妃就已经在皇后娘娘的吩咐下,做了一首赏菊诗,众人纷纷叫好。 有了毓贵妃带头,参加赏菊宴的千金名媛纷纷摩拳擦掌,想在这一次的宴会上博得一个美名,为以后的说亲做准备,这种展现才艺的事情,跟宁晚清一个已婚的人自然没什么关系,她乐的喝酒吃菜。 还别说,宫里御厨做的饭菜不比她做得差,别有一番风味。 她吃着喝着,忽然听到隔壁的园子里传来了一阵喝骂。 声音大若洪钟,气势凌人,透着威仪。 这边正在作诗的名媛闺秀吓得一愣,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连忙站了起来,眉心皱着:“去看看,是谁惹怒了陛下。” 一个太监连忙过去,不多时就来了:“回皇后娘娘的话,是陛下在喝骂九殿下。” 本来跟宁晚清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注意那边的情况,却突然听到了萧勋的名字。 她皱眉,朝那边看去。 御花园里的男席女席被高大的花木和屏风隔开,根本就看不真切。 但皇帝陛下发怒的声音十分清晰,许是震怒到了极点,连上前劝一劝的人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冷冷道:“滚出去!” 接着,有人簇拥着萧勋离席。 宁晚清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记得第一次看到萧勋,就是他被皇帝责打,离家出走。 现在这么多人面前,皇帝又突然发火,萧勋究竟做错了什么?堂堂皇子居然被驱赶离席? 她正想着,皇后就携着众嫔妃朝那边走去。 皇后一走,这边的名媛千金都松了一口气,围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 “九殿下又怎么了,皇上怎么发这么大火?” “听父亲说,皇上最不喜九皇子,无论九殿下做什么,都入不了皇上的眼。” “九殿下也太可怜了……” 宁晚清也觉得萧勋可怜,想出去透透气,看能不能碰到萧勋,作为朋友,这种时候应该安慰一下。 萧言蹊却走到了宁晚清的席位边,叹气道:“九弟只是学问做的不好,但是其他方面也很优秀,皇叔就是对九弟的要求太高了,我都替九弟心寒。” 宁晚清抿唇:“大宇朝风调雨顺百年,文臣治国,皇上自然是希望皇子们都能文韬武略……只是,萧勋明显不喜欢念书,这么逼他反而会让他更加厌恶那些之乎者也。” “走,我担心九弟又偷跑出宫,咱们去安慰一下他。” 萧言蹊拖着宁晚清的手往御花园外走。 迎面,却有一个女人款款走来,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将军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宁晚清懵了一下,她不认识这个人,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萧言蹊咳了咳:“三皇嫂。” 宁晚清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见过三皇妃。” 三皇妃摆摆手,笑道:“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军夫人,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问哪里不一样,宁晚清却急着找萧勋,笑了笑道:“臣妇还有事,先失陪了,请三皇妃恕罪。” 萧言蹊也冲三皇妃打了一个招呼,拉着宁晚清就走。 走远了,萧言蹊才道:“以后离三皇嫂远一点,她照你说话目的不纯。” 宁晚清透出疑惑的小眼神。 萧言蹊压低声音道:“皇城里谁都知道,三殿下文武双全,是皇叔最喜欢的儿子?太子哥哥跟三殿下也一向不合,我估摸着三殿下对皇位也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们争他们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你千万别莫名其妙被卷进去了。” 宁晚清听到这些皇位之争就头疼。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咱们赶紧找萧勋。” 萧勋住在宫里,距离御花园不远,萧言蹊熟门熟路的过去,门口的太监却说九殿下没回来。 她皱了皱眉:“晚晚,分头找,我真担心他想不开又跑了,跑了一时舒坦,明天回宫又是一顿臭骂。” 宁晚清点头,立马又摇头。 她第一次进宫,保不准就迷路了,到时候还得萧言蹊来找她! 她正要说话,就见萧言蹊风一般的已经走了。 她无奈极了,只得从萧勋住的宫殿门口离开,独自行走,好在宫里时不时就有宫女太监路过,她问着问着,就渐渐走回了御花园旁边。 她准备就在附近找一找,一个宫女突然低眉顺眼的走了过来:“将军夫人,言蹊郡主在那边,让奴婢叫您过去一趟。” 宁晚清没做多想,点头跟着宫女往那个方向走。 越走,宫灯越暗,宁晚清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了不对劲:“还有多远?” 那宫女脚步一顿:“就在前面。” 宁晚清只得跟着又走了几步,却发现眼前的树木更加苍翠,宫灯几乎没有。 有些阴森森的。 她正要开口,前面带路的宫女突然拐进了旁侧的小树林里,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宁晚清目瞪口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第一次进宫,就被人暗算了? 这运气也没谁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宫女把她引到这里来干什么? 宁晚清知道这是陷阱,她不打算多留,转身就要走,她的脚却踩在枯树枝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她一路走来,时不时就会踩树枝和树叶,并没有当一回事,然而此刻,这清脆的声音却莫名有些诡异。 突的,远处传来一个厉喝:“谁在那里?!” 第152章 踏进陷阱 宁晚清被这一声厉喝吓得不轻,她脚步一乱,又踩断了好几根枯树枝。 她知道,那个宫女不可能无缘无故引她来这里,一定有阴谋。 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她头都不敢回,拔腿就跑! 一个黑影却从上空分开,一把就抓住了宁晚清的手臂,将她拽起来,腾空拖到了树丛之后。 这边是树木掩映一片昏暗,而那边却是一大片空地,亮着几盏灯笼。 宁晚清被扔在了地上,她的胳膊在地上砸了一下,痛的她眉头都皱了起来,但此刻明显顾不上这些,她抬眼看去,吓,她面前居然围了一圈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人,穿着正黄色的袍子,这个年代,也就只有皇室的人能穿这么正的黄色。 她一惊,已经想起来,这不是刚刚才在御花园里见过的太子殿下吗? 太子盯着她,似乎在思考她为什么在这里,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声呵斥刚刚拎着宁晚清扔过来的侍卫:“敢对将军夫人不敬,你们一个个的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他的声音震慑力十足,周边的黑衣侍卫立马跪了一圈。 宁晚清没有办法将眼前的太子与多日前邀请她进太子府给宁玉华做点心的人联系在一起。 太子转过脸,又是一脸和煦的笑,吩咐旁边的宫女将宁晚清扶起来。 宁晚清低敛着眉眼,福了福身道:“不知太子殿下在此议事,是臣妇冲撞了,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却好脾气的道:“父皇在御花园与民同乐,吾也和几个臣子在这边赏菊,你既然来了,那不如同乐?” 宁晚清看了一圈,全是男人,她是疯了才会一起同乐。 她扯了扯唇角,微微笑道:“不必了,言蹊郡主还在那边等臣妇,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妇心领了。” “确实是吾唐突了,不过……”太子话锋一转,“吾有一件事想跟云深说,但他一直忙,半个月都没单独见上一面,既然将军夫人来了,那不如替吾转达一下?” 这点小事,宁晚清当然不会拒绝,她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 与此同时,她心里又很狐疑。 那个宫女大费周章的把她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她撞破太子殿下和其他臣子赏菊? 这又能怎么滴? 宁晚清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认真的听太子说话。 …… 御花园里的才艺表演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虽然九皇子殿下被皇帝陛下责令离开,但不久之后皇帝自己也走了,现场没有皇帝的低气压笼罩,各家的贵妇名媛都放松了许多,尽情的在皇后娘娘面前展现着自己的才艺,就希望今晚的赏菊宴上,将自己才女的名头给打出去。 萧言蹊找了一圈,总算是将萧勋安慰回宫里睡觉去了,她走回御花园,在人群里看了半天,都没看到宁晚清的身影,她眸子皱起,喊来两个宫女,让她们出去找人。 等了一会,宫女走过来:“回郡主,没看到将军夫人。” 萧言蹊托着下巴,不由有些担心,晚晚初次来宫里,很可能是迷路了! 她也是蠢,居然要跟晚晚兵分两路,就算分开找人,多少也该指派一个宫女跟着晚晚啊,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正准备离席亲自去找,或者去隔壁找厉云深帮忙,坐在高位上的毓贵妃忽然就道:“皇后娘娘,各位表演才艺也结束了,不如大家四处走一走赏菊?这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正艳,远远一看哪能看的真切?” 皇后似乎跟毓贵妃的关系十分亲密,闻言笑着道:“就依妹妹所言。” 话落,皇后率先站了起来,她身后立刻跟了一群宫妃,还有几个皇子的正妃,呼啦啦的一群人朝御花园的摆放秋菊的地方走去,那些品级贵妇和名媛淑女立刻跟上。从宴厅出去,就分成了好几条道,但抵不住人多,不管是哪条道,人都特别多,乌压压的,与秋菊争奇斗艳。 秋菊虽多,但一路赏来,也只是一盏茶的事。 众人正要打道回府,毓贵妃忽然道:“皇后娘娘,早在赏菊宴开办之时,臣妾就听说前头长了一丛野菊,说野菊也不对,应该是名贵的品种,宫中的人都未曾见过呢。因不知野菊土性,宫女不敢贸然移动,皇后娘娘可有兴趣移步一赏?” 每年的赏菊宴都是皇后牵头筹办的,全国最好的名菊都被送往了宫廷,这里的菊花已是奇景,还有比这更美的菊? 皇后起了一丝兴致,命令宫女在前头亮灯笼领路。 原本有些暗的宫廷小道亮了些许,众人一边闲谈一边朝那边走去。 渐渐地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宁晚清看着面前支支吾吾的太子,有些不耐烦。 但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她就算有一肚子不耐烦,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她垂下头道:“太子殿下若是没想好怎么说,那过几日派人递个信去将军府,臣妇自代太子殿下转达,臣妇先告退了。” 太子却暗暗地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不动神色的挡在了宁晚清的身后。 宁晚清看着这一变动,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隐隐约约觉得,太子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等谁来? 等来了又能怎么样? 这么多人在这里,就算看到她和太子说话又怎样? 诬陷她和太子有染是不可能的,况且,太子也不可能傻到这种程度沾染臣子的夫人! 宁晚清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她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几米远之外。 皇后娘娘带着一众宫妃的名媛越走越近。 虽然这里偏僻,但谁都想见一见野长出来的秋菊,因此乌泱泱的来了几十个人,加上太监宫女,这一片区域的人越来越多,好在有皇后在,谁也不敢高声语,倒还算安静。 “毓妹妹,哪里有野菊,你可别诓骗本宫。” 皇后笑着说道,虽然是质问,但语气却很舒缓,明显和毓贵妃关系亲厚,许多嫔妃都有些眼红。 毓贵妃长得这么漂亮,深得圣心,真不知道皇后娘娘偏偏和毓贵妃走得近,就算要拉同盟,也不该找毓贵妃这个没有子嗣撑腰的人啊…… 第153章 毒蛇 毓贵妃的笑容在宫灯的映衬下愈发绝色,她盈盈向前走着,绕过高大的古树,眼前忽然一片开阔。 皇后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不由一愣:“皇儿,你怎么在这里?” 太子紧绷的神色瞬间松开,他立马走上前:“见过母后!” 他身后的一众朝臣,都是太子东宫的谋臣,连忙过来行礼。 宁晚清乍一看到这么多宫妃携手而来,顿时就懵逼了,她还以为有什么大动作呢,就为了这个? 被皇后娘娘和宫妃们看到她在这里,又怎么样? 顶多说一句不知礼数罢了,还能如何? 宁晚清蹙着眉心走来,礼数周全:“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各宫娘娘,以及各位夫人。” 皇后一脸雍容华贵:“厉宁氏,你怎在此处?” “母后,儿臣与将军夫人初见,很是谈得来,不小心就多说了几句。”太子谦和的道,“打扰了母后与各位夫人小姐的雅兴,还望诸位恕罪。” 太子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惊了。 这位将军夫人,是何时跟太子殿下谈得来的?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的说和将军夫人走得近,这是告诉众人……将军府选择太子了,决定当太子党吗? 电光火石之间,宁晚清猛地就明白了这个点。 她暗暗地咬牙,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要坐实将军府太子党的意思! 难怪! 难怪咬着牙设计她! 搞不定厉云深,就拿她开刀! 她的手掐着自己的掌心,将愤怒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道:“皇后娘娘,臣妇也是刚来,没想到冲撞了太子殿下和朝臣议事,是臣妇不懂规矩,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秋菊飘香,想来太子殿下和朝臣是在赏菊,将军夫人来此处,倒是添了些许热闹呢,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罚你?” 毓贵妃笑着说了一句。 宁晚清不由看了一眼这个频频出现在厉老夫人嘴里的毓贵妃。 长得很美,笑的很甜,而且此刻还在为她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毓贵妃的笑容,让她想到了吐着红色蛇信子的毒蛇,而那条毒蛇仿佛攀附在她的小腿上,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宁晚清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收回了视线。 就她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太子已经跟东宫的谋臣走了,而皇后娘娘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面色亲厚的说着什么。 她唯一反击澄清的机会,没了! 宁晚清有些懊恼,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皇后的脸色缓缓地冷了下去:“厉宁氏不喜欢宫中的秋菊?” 问了是菊,但其实有另一层隐含的意思。 宁晚清不敢惹怒皇后,但更不想给厉云深添麻烦,他是战功赫赫的大英雄,怎么能平白无故被牵扯进夺嫡之争里,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臣妇对菊花过敏!” 她低着头,后退一步,一字一顿的说道。 皇后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放肆!” 宁晚清立马就跪在了地上,她从没这么利索的跪过,她手撑在地上,清脆的磕了一个响头:“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久居高位,身侧萦绕着一股冷彻之气。 所有贵妇和名媛都吓呆了,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刚刚他们还在惊叹厉家人终于做了选择,这一秒,却又不明白将军夫人为何要触皇后娘娘的眉头! 只有皇后明白,厉宁氏为什么要故意气怒她。 厉家手握大宇朝七成兵力,若是加入太子党,太子登基的事情基本上就万无一失了。 可厉云深冥顽固执,无论太子府如何威逼利诱,都丝毫不妥协。 若是厉家被其他皇子拉拢过去,那太子的地位又如何保得住! 没办法,只能出下策! 送女人,按棋子……所有手段都用尽,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这一次的局太子很早就在谋划,她心里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赏菊宴上上演。 就算拉不到厉家,也不能让三皇子有机可乘。 戏演到了一半,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皇后硬生生的将所有的怒火憋了回去,神色缓和:“厉宁氏,本宫何时说要罚你了,起来。” “是呀大姐姐,起来。”怀着身孕的宁玉华亲自扶着宁晚清起来,语气听起来亲热极了,“大姐姐,母后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罚人,您突然下跪,置母后于何种境地?再则,大姐和太子殿下聊得来,母后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罚你。” 皇子与大臣的夫人聊得来,明明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宁晚清不知道宁玉华怎么能说得出口! 她冷冷的抽出自己的手,抿着唇,不想再说什么。 毓贵妃却立刻将话题引到了别处,众人又说开了,只是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并不自在。 “大姐姐,事已至此,认了。”宁玉华压低嗓音,眉峰处是掩盖不住的得意,“所有人都知道厉家与太子府交好,那厉家就是光明正大的太子党,大姐姐,不管你怎么否认,这一点已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宁晚清轻嗤:“板上钉钉又如何?你觉得厉家会为太子办事?” “既然做了这个局,就没指望过厉家归顺太子殿下。”宁玉华摆弄着精致的指甲,“只要其他皇子顾忌着太子,不往你们将军府面前凑就行了,这就是东宫的目的,大姐姐,听明白了吗?” 宁晚清心口燃着一把火。 她的眼眸透出利光,冷然一笑:“那就谢谢二妹妹了,正好将军也想着怎么谢绝这么多皇子的橄榄枝,这不,太子殿下就把机会送上门来了。将军府忠于陛下,忠于朝廷,不会成为任何皇子的羽翼,二妹妹,以后可别再乱设计这种局了,记住,厉云深不是好惹的。” 宁玉华捏紧帕子,一字一顿:“是么,那大姐姐还不如想一想回府了怎么跟厉云深解释!” 宁晚清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宁玉华的脸上。 萧言蹊在边上拉了拉她的袖子,将她拽离了旋涡中心:“晚晚,你没事?” 宁晚清深吸一口气:“没事。” 她是没事,但将军府有大事! 莫名其妙就被化为太子党,肯定会被当今圣上忌讳,她必须得赶紧跟厉云深说清楚! 第154章 太子相邀 厉云深对赏菊宴毫无兴趣。 文官围着艳丽的秋菊吟诗作对,武馆只能大口喝酒吃肉,再聊一聊边疆的战事。 “云深,怎的躲在大佬爷们之中喝酒,来来来,吾跟你喝一杯。” 太子突然走了过来,大大咧咧的武将再不懂礼数,也明白这个人不能得罪,纷纷站起身来行礼。 “各位平身。”太子谦和的笑道,又看向厉云深,“借一步说话。” 厉云深却淡淡的把玩着酒杯:“太子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太子谦和的面孔下不由生出了一丝恼怒。 这个厉云深就是这般冥顽不灵,不管他怎么套近乎,都不搭理他,好歹他也是堂堂太子殿下,除了父皇,还从未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 可这个人是厉云深。 手握重兵,在夺嫡的节骨眼上,他没有办法得罪。 太子深吸一口气,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吾三日后在竹林备下薄酒,云深若是有空,大家一起聚一聚。” 厉云深淡然道:“若是无事,微臣定会去。” 太子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这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边上的好几个武将就围了过来,低声议论道:“将军,太子拉拢你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我一介武夫都看得出来,将军千万不要被蒙蔽了!” “对,将军是神武大将军,根本不需要在九个皇子中做选择,没必要让自己落到刀锋上。” 厉云深淡淡的抿了一口酒,没说什么。 对他而言,谁做皇帝,无关痛痒。 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好大宇国的疆土,并无其他野心。 夜渐渐沉了,杯盘狼藉,赏菊宴终于是散了。 有拔得头筹的名媛兴高采烈,也有发挥失常的人垂头丧气,宁晚清出了御花园,这才看到了候在回廊里的灵雾和绛鸾,两个人脸上都很兴奋,跟在宁晚清的身后低声的说着今日在宫中的见闻。 宁晚清的心却十分忐忑。 她怎么都没想到,今天进宫一趟,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虽然她已经竭尽所能遏制了事态发展,但那些贵妇名媛看她的眼神依然很奇怪,尤其是三皇妃,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她给吞了。 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厉云深走出来。 说来也是怪,一看到这个人,她紧绷的弦瞬间散开,好似什么都不怕了。 在走出宫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厉云深已经听说了发生在御花园后面的事,好几个东宫谋臣都过来跟他打招呼,套近乎,他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却还是驱散不了那些讨人厌的苍蝇。 “将军!” 宁晚清迎了上去。 厉云深点点头,与她并行,淡声道:“今日入宫,可有人为难你。”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么一问,宁晚清瞬间就委屈起来,她的喉咙紧了紧,道:“咱们进马车里说。” 她正要上马车,就看到厉千钰和好几个名媛千金一起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 想来千钰今夜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宁晚清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大哥,大嫂。”厉千钰提着裙子走过来,跟着宁晚清上了马车,宁晚清本来是想在马车里跟厉云深仔细说一下今夜发生的事情的,厉千钰跟了上来,她只能暂时压下,她躬身进马车,强扯起一抹笑,“千钰,什么事,这么高兴?” 厉千钰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所以宫廷的大小聚会我从来都不去,算起来,这应该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和那些名媛闺女打交道。我以为她们都会瞧不起我,没想到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们都很好,还给我送了荷包。” 宁晚清瞟了一眼那荷包,做工还挺精致的。 不过第一次见面就送荷包,那些名媛真的是喜欢厉千钰这个人,还是喜欢她身后代表的势力? 但这话,她一个当大嫂的不好直说。 宁晚清笑了笑:“你常常一个人窝在府里头确实是憋坏了,有时间可以请今天认识的朋友来府里玩,也热闹热闹。” 厉千钰眼底放光:“我今天还跟她们说大嫂你的厨艺特别好,等她们来府里做客时,大嫂能不能做一些点心送过来……” 宁晚清自然是点头应下。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将军府门口,老夫人早就睡了,顾氏不管事,大家各回各的院子。 经过这一路,宁晚清的心情平静多了,两人并行到了静心院。 厉云深路上已经听御风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淡淡的道:“跟我进书房。” 宁晚清察觉到他神色不虞,一进去就道:“将军,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我去找萧勋的时候,迷路了,一个宫女带着我走到了太子议事的地方,并用各种理由和借口将我留下,然后被皇后娘娘和一众嫔妃贵妇撞破……” 厉云深却皱起眉:“你找九殿下干什么?” “……”这是重点吗?重点不是应该太子究竟想干什么吗,虽然话题偏了,但宁晚清的心情更轻松了一些,她顿了顿道,“萧勋不是被九皇子责骂了吗,言蹊担心她出事,我们就出去找人,结果人没找到,我自己走丢了。” “这么笨以后就不要往自己身上包揽事情了。” 厉云深淡淡的道,声音带着一些严厉,却又有着一丝宠溺。 等等! 宠溺? 宁晚清感觉自己仿佛产生了一丝丝的幻觉。 这个男人或许可能对她感兴趣,但宠溺是什么鬼?她得癔症了吗? “这件事与你无关,这个局不是做在你身上,就是做在千钰身上,都是针对我而来。”厉云深捻着指尖,眉宇间闪过一丝肃杀之色,“太子想以此舆论逼迫我妥协,他太小看我了。” 宁晚清有些忧心:“可是这样不会得罪太子吗?万一他真的继承大统,那你岂不是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厉云深却饶有兴味的看向她:“你在担心我?” 他漆黑的眼眸闪动着笑意,犹如浩瀚星河,将宁晚清深深地吸了进去。 血液忽然倒涌,她的脸色瞬间涨红。 厉云深嘴角的笑意勾的更深:“你脸红什么?” 第155章 硝烟已过 “我才没有脸红,你看错了!” 宁晚清十分不自在的收回目光,然后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 叫你好色!被抓了个现行!以后得给我记着,不许被美色耽误! 她正在心底警告着自己,那双吸住了她所有目光的眼眸忽然在眼前放大。 她猛地后退:“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厉云深却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宁晚清觉得自己是见鬼了,她竟然在男人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情愫! 她今天真的是眼花了,居然三番五次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连忙道:“天、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我先回房了。” 厉云深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压出了一抹浅笑。 今夜宫廷之中发生的事情他并未放在心上,他想知道的是,宁晚清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圆房的事,可以着手办了。 宁晚清一晚上都在做梦,梦到了一个十分羞耻的梦,醒来了脸颊都红通通的。 作为一个现代女青年,她应该正视人体的这种正常欲望,对? 一定是她最近肾火太旺,得炖点药膳羹去去火,不然真的得被整出病来! 她正准备叮嘱灵雾去买食材,就看到张妈妈走进了静心院:“少夫人,老夫人让您去一趟。” 宁晚清点头,看来老夫人是知晓了昨夜宫里头发生的事情。 她换了一件衣裳,跟着张妈妈去了正居堂。 老夫人正在喝茶,见她过来,淡淡的道:“今儿一大早,皇后娘娘的赏就送进了将军府,指明是给你的,你昨儿做了什么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 这语气,听起来倒不像兴师问罪的样子,宁晚清福身道:“祖母,不瞒您说,我应该是被算计了。” 厉老夫人猛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有人故意引我去御花园偏僻的地方,被太子殿下给堵了,又被人设计被皇后娘娘抓个正着,让孙媳有苦说不出。”宁晚清缓缓说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孙媳已经跟将军说过了,想来将军应该会有应对之法。” 厉老夫人摇摇头:“厉家树大招风,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撕开脸皮!选择哪位追随哪位皇子是小事,就怕被皇上忌惮结党营私,这可不是小罪名。” “对不起祖母。”宁晚清自责的道,“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也不会让厉家面临这种局面。” “不怪你,就算不是你,也是千钰,你们两个太单纯,太子殿下恐怕早就想好了拿你们开刀。” 这话说完,宁晚清都愣了一下。 单纯? 厉老夫人居然用单纯这个词语来形容她? 她怎么隐隐约约还记得,在厉老夫人的心里,她就是个不怀好意,图谋不轨的人呢? 这才多久呢,厉老夫人就对她改观了? 不过这是好事,宁晚清心下一松,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祖母,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皇后娘娘赏了,就接着,但记着,务必要与太子府有关的人保持距离,别让人拿到话头。” “是祖母。” 宁晚清从正居堂出来,莫名感觉这一场硝烟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太子殿下妄图拉拢将军府,这一招下下策,恐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宁玉华妄图让她和厉云深心生嫌隙,可惜,厉家没有哪怕一个人怪她…… 咦,她的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想到这里,宁晚清又恍惚记起来,整个将军府,最针对她的两个人,一个去了聂家当顾姨娘,一个现在还被关在地牢里…… “少夫人,不好了!”灵雾急匆匆的走过来,“奴婢刚刚听人说,柳儿在地牢里,咬舌自尽了!” 宁晚清面色大变:“你听谁说的?” “地牢的侍卫跟他的亲妹子说的,他的亲妹子在偏院里洒扫,现在全府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宁晚清猛地僵住,面前浮现出了柳儿笑盈盈伺候她的样子。 柳儿虽然有些小心机,但说实话,柳儿是鲜活的,是灵动的,她并不讨厌柳儿。 可活生生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宁晚清拔腿就往地牢的方向冲,却只看到周姨娘一身狼狈的走了出来。 厉千钰和厉辙在地牢门口迎接,母子三人抱在一起。 周姨娘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你们差点就看不到姨娘了,我的命好苦哇……” 厉千钰也跟着哭了起来。 反倒是厉辙,眉峰皱起:“姨娘,如果不是你犯浑搞这些事,又怎么会被大哥关起来?” “子不言母过,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来指责我?”周姨娘气的语无伦次,“现在案子水落石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柳儿那个贱丫头自作主张给老将军下毒,凭什么把我关这么久!我也为厉家生了一儿一女,厉家完全不把我当人看……” “够了!” 厉辙冷怒着一张脸。 “姨娘,事实是什么,还需要我拿到台面上来说吗?是我去求了大哥,才全了你的脸面。柳儿那个丫头是替你死的,姨娘还是想一想怎么堵住柳儿家里人的嘴!” 周姨娘被自己的亲儿子毫不留情的戳开遮羞纸,气的一噎,倒在了厉千钰的怀里:“我不活了!不活了!干脆死了算了!” “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厉千钰一头雾水,一边哭一边问。 周姨娘只顾着撒泼。 厉辙感觉自己的脑仁疼,甩袖就走,走了几步,却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他眉目一凛,拱拳道:“大嫂!” 宁晚清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并不真切,她抿了抿唇:“柳儿怎么死的?” 厉辙低敛下眉眼:“大嫂,我没脸见你了,你去问大哥。” 他低头就走。 宁晚清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抱头痛哭的两母女,摇了摇头。 她回到静心院,等厉云深回来。 然而,有关于这件事的各种言论,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在将军府传遍了。 第156章 柳儿自尽了 “听说是柳儿那个丫环丧尽天良给老将军下毒,禁不住招供,自尽了!” “那天柳儿不就认罪了吗,怎么今天才自尽,会不会有什么冤情?” “谁知道呢,一个丫环而已,死了就死了,只是可怜了王婆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 这些话被灵雾一字不改的传入了宁晚清的耳朵里。 事情定然是柳儿做的,可是背后指使柳儿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想到刚刚在地牢门口听到的话,宁晚清敢笃定,这件事与周姨娘脱不开干系。 周姨娘为什么要害老将军? 柳儿到底是被谁逼得自尽的? 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过了中午,太阳升至头顶,宁晚清才看到厉云深负手走进了院子。 她连忙迎了上去。 厉云深却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递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宁晚清一愣,低头看去,竟是一盒海棠红的胭脂,绯色的胭脂粉,看起来成色极佳。盒子上面还画着一幅仕女图,十分雅致。 “我看你的梳妆台上连胭脂也没有,送给你的。” 胭脂盒被递到了她的手上。 宁晚清却没接,她抬起头,愣愣的问道:“柳儿怎么死的?” 厉云深脸上的柔情顿时消散,他抿了抿唇:“你不需要知道,稍后我让江总管给你送几个丫环过来伺候。” “我不是缺丫环……”宁晚清摇头,“我就是想知道柳儿是怎么死的。” “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是我的丫环,我必须要知道。” “畏罪自杀。”厉云深妥协,绝美的薄唇张开,缓缓的道,“就算不自杀,也会被杖毙。意图谋害有功名在身的老将军,其罪当诛!” 宁晚清低下头:“柳儿身后还有人,那个人呢,也是其罪当诛吗?” 厉云深觉得这些脏污耳朵的事情没必要说给她听,但她又是明显一副不问到誓不罢休的样子。 他转过身淡淡的道:“家丑不可外扬。” 是了,周姨娘就是家丑,一切因周姨娘而起,却由柳儿来顶锅。 她不同情柳儿,只是觉得,凭什么周姨娘是背后主使,却偏偏能逃过一劫? 明明来这个时代这么久了,宁晚清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领悟到这里的生存法则。 是她过于顽固的守着自己所为的原则底线,还是她难以融入这样的社会? 厉云深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低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突然有点累。”宁晚清转身,回到了厢房。 厉云深看着手中没有送出去的胭脂盒,忽然有一丝的气闷。 他给她洗清了嫌疑,又买了礼物送给她,她不仅没有一个笑脸,还质问他一番。 他真想把她的心剖开来看一看里面是什么颜色。 宁晚清拿了两锭银子递给绛鸾:“拿去给王婆子,让她给柳儿备一份薄棺。” 绛鸾心里十分不好受,她和是柳儿同一时间被选到静心院当值的,两人关系还算亲厚,乍一听到柳儿在地牢里自尽的事,她比谁都难过……可她幼年经历了大劫,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人为能改变的,她捏紧了银子,去找柳儿的母亲王婆子。 王婆子对着柳儿的尸体哭天抢地。 柳儿是撞墙死的,额头被撞了一大大的窟窿,血糊了一脸,连原本的五官都看不出来。 旁边有人道:“王婆子,赶紧别哭了,被将军知道,怕是连你也没好果子吃!” “我的柳儿啊!可怜的柳儿啊,她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在老将军的饭食里下毒?冤枉,冤枉啊……” 王婆子哭的几乎晕过去。 绛鸾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心下一叹,走过去,把两锭银子塞进王婆子的袖子里:“事已至此,让柳儿体面的走。” 王婆子将绛鸾的手打翻,两锭银子滚落在地,她怒意顿生:“柳儿是少夫人的丫环,没有少夫人的命令她又怎么敢对老将军下手!是少夫人的错!是她害死了柳儿,我要去找少夫人拼命!” 绛鸾本还唏嘘柳儿一条命无缘无故就没了,猛地听到王婆子往少夫人的身上泼脏水,她温婉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怒容:“王婆子,这是少夫人仁义给柳儿的丧葬费,别青口白牙胡说八道!老将军中毒的事是将军彻查的,柳儿禁不住逼问自杀,如果这件事跟柳儿没关系,她又为什么自尽?” “我可怜的柳儿,生下来就为奴为俾,哪敢把主子招供出来,她一个忠仆,最终落得个自尽的下场,真的不值……少夫人敢做不敢当,让我的柳儿顶罪,我要去告状,我要去找人要个说法!” 周姨娘正从杂院门口路过,听到王婆子还要去告状,气的面色铁青。 她大步走进来,居高临下的道:“王婆子,你要告状只管告去,你这么仇视将军府,我也不敢再用你。我在外面的庄子本来是你家那口子和儿子管着的,我想来想去,还是收回来……” “姨娘……” 王婆子突然停止了嚎哭,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她仿佛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她是在周姨娘的院子里干粗活的,一直都知道周姨娘看少夫人不爽,时不时想踩少夫人一脚,这种时候,周姨娘不是应该上来踩一脚坐实少夫人的罪名吗,怎么会为了给少夫人开脱而用她的丈夫和儿子威胁她,不准她再把事情闹大? 难道……背后那人是周姨娘? 这么一想,王婆子吓了一跳。 厉家人为了维护将军府的脸面不会对她赶尽杀绝,可是周姨娘不一样,这简直就是个泼皮户,当了将军府十几年的家,也没养出一些气度,却学会了许多阴狠的手段,王婆子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她跪在地上爬着把两锭银子捡了起来,抱着柳儿就往外走。 周姨娘冷哼一声,抬步就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她的身后,却始终跟着两个黑衣侍卫。 周姨娘的眼底浮上一抹不耐烦。 昨天她在地牢简直是脱了一层皮,没想到出来了,厉云深还派两个人盯着她。 她再怎么说,都是厉云深父亲的女人,他这么做,对她就是大不敬! 可是,她自知理亏,毕竟老将军中毒的事,跟她脱不开干系,只能等这个风头过了,她再想办法把被人踩下去了的面子捡起来。 第157章 宁老夫人病危 天还没亮,宁晚清睡得迷迷糊糊的,厢房的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灵雾一脸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小姐,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宁晚清揉了揉脑袋坐起来,看着灵雾苍白的脸,一点一点的清醒过来:“又出什么事了?” “宁老夫人病危了!宁家一大早就派人来将军府传话,说让小姐回府见老夫人最后一面!” “什么?” 宁晚清的睡意彻底消散,她掀开被子就下床,灵雾连忙给她梳妆。 自从那次见过宁老夫人一面后,宁晚清再也没去过宁家,一来她不是原主,对宁老夫人的情感并不深,二来宁家有好几个讨厌的人,她真的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细算起来,距离那一天也有一个多月了,宁老夫人上回就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这一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而且不久前她还写过打油诗传遍全京城,想来汪氏也不敢故意不给宁老夫人请郎中。 宁晚清让人去跟厉老夫人说了一声,弯腰上了马车就朝宁家赶去。 宁家还是那个宁家,看到她到来,守在门口的侍卫连忙行礼:“见过大小姐,太傅和夫人在正厅等着。” 宁晚清猛地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是来探望宁老夫人的,宁振博和汪氏在正厅等她干什么,商议事情? 她忽的想到前夜宫里发生的事,那件事就是太子和宁玉华一手谋划的,难道,是来探她的口风? 正好,她也正有一肚子气没处发。 宁晚清掸了掸自己袖子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冷的道:“前面带路。” 两个侍卫不由愣了一下,他们在宁家做了十几年的守门侍卫,虽然见过大小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也知道大小姐唯唯诺诺,比二小姐身边的丫环还不如,这次一见,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起来竟无比贴合将军夫人这个身份,英姿勃发,眉宇中还暗藏着一丝杀气。 宁振博和汪氏在正厅里等着。 汪氏边等边道:“老爷,这次一定不能心软,如果宁晚清还不能为我们所用,那这颗棋子就直接废了!你也别心疼这个女儿,咱们还有雅然,让雅然代替她姐姐嫁去将军府,这也没什么。” 宁振博背着手道:“你以为将军府是平常人家,你想把哪个女儿嫁过去就嫁哪个过去?” 汪氏轻笑:“这可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到时候太子找皇帝陛下要个圣旨赐婚,厉家他敢不娶吗?” 宁振博倒没再多说什么。 如果事情顺利,三年五载之后他就是当朝国丈,这个身份比太傅又高了一层,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一个女儿而已,弃了就弃了。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门口款款走来了一个身影。 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长裙,群裾用黑色的金线绣出大片的牡丹,莫名添了一丝贵气。 明明看着这个继女长大,可此刻,汪氏就像是不认识了她一般。 “父亲,母亲。” 宁晚清端着一张虚伪的明艳艳的笑容,福身行礼。 她起身:“我先去看看祖母。” 她转身就要离开,宁振博却叫住了她:“你祖母还有一口气在,先不用急着去见她老人家。” “哦?父亲还有别的事吗?” “听说前夜在宫中的赏菊宴上,太子殿下同你说了许久的话?”宁振博板着一张脸说道,“既然你与太子殿下走得近,太子殿下对你又赞誉颇多,我还听说皇后娘娘还给你赐了赏,那你现在跟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有几件事,为父要叮嘱你一下……” “等一等。”宁晚清打断他,脸上恰到好处的出现一丝迷茫之色,“父亲,你说的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明知道宁晚清在装傻,但宁振博还是得板着脸解释一句:“加入太子阵营,帮助太子殿下及早继承大统……” 宁晚清猛地瞠大眸子,掩住嘴唇,惊慌失措的左看右看。 看她这幅样子,汪氏十分不耐烦:“你就说,愿不愿意帮助太子继承大统?” “这、这种话也能拿出来说吗?”宁晚清故作恐惧道,“当今圣上才五十岁,龙体安康,丝毫没有油尽灯枯的征兆,若是这话被皇帝陛下听到了,岂不是治我们宁家一个谋反的罪名?父亲母亲,这话只有我听见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到处乱说,免得宁家被满门抄斩!” 汪氏脸都绿了,皇子争夺太子之位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这朝堂之上的官员谁没议论过两句? 但如果被人捏住把柄往皇帝陛下面前一告,皇上肯定会追究。 “我先去探望祖母了。” 宁晚清不想再看他们的脸色,抬步朝宁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哐啷一声,汪氏将桌子上的一套青瓷茶盏扫落在地,一脸的怒容:“老爷你也看到了,这个宁晚清简直是油盐不进,既然这样,那不如……”她眼神冷下来,闪过一丝狠厉。 宁振博在厅里来回走了好几步,几番欲言又止,终于,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冷冷的道:“通知太子殿下,动手!” 汪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早就该这样了。” 她说完,勾了勾手指,附在自己心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宁老夫人的院子一片萧条,明明都病危了,可是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她走进去,才听到元嬷嬷压抑的哭泣声,许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宁晚清鼻尖一酸,眼泪莫名其妙的就落下来了,她快步走了进去。 一个多月不见,宁老夫人更瘦了,眼眶深深地凹进去,枯瘦的手就像冬日的树皮一样。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元嬷嬷错愕的抬起头,眼泪还悬挂在侧脸上。 宁晚清擦拭着眼角:“父亲派人送信给我,说祖母病危,让我来见最后一面。” 元嬷嬷用帕子捂着手:“这半个月,老夫人一直都是这样,半睡半醒,大夫也没说病危啊,老爷怎么就通知大小姐回来了……不过回来了也好,老夫人梦里面一直念叨大小姐的名字……” 第158章 手掴宁雅然 宁晚清听到元嬷嬷的话,绯色的唇紧紧地抿起来。 看来,宁振博和汪氏是故意借着宁老夫人的名头让她回来的,就是为了说刚刚那番话吗? 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宁晚清飞快的动用着自己的脑子,却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她只得先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坐在宁老夫人的病床前伺候老夫人喝药。 既然她占了原主的身体,那就帮原主尽一尽最后的孝道,把宁老夫人送走后,她才算是真的了无牵挂。 一碗药,宁晚清喂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半的药汁都被宁老夫人吐了出来。 元嬷嬷直流泪:“老夫人一直就是这样,喂药喂不进,吃的也少,再这么熬下去,恐怕宁家真的要办丧事了!” 宁晚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是大夫,没有治病救人的本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老夫人最后的时间,多陪老夫人一阵子,她叹气道:“元嬷嬷,你去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这几天我就住在祖母这边,照顾她老人家。” 元嬷嬷一愣:“这,这不太好了,大小姐已经是将军府的人了,怎么能留在宁家过夜。” “宁家也是我的娘家,住几天谁又能说什么?” 宁晚清的话音刚落下,门外,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嗤笑的声音,接着,房门被人一脚给踹开。 这个院子,年久失修,房门被一踹,就破了一个大骷髅。 这可是宁老夫人的房间的门! 宁晚清简直不敢相信宁雅然这个亲孙女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 “大姐姐,你这眼神怎么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宁雅然穿着一身艳红的裙子走进来,眼睛嫌恶的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宁老夫人,这才冷嘲热讽道,“大姐姐说宁家是你的娘家,你可有曾为你的娘家思考过一二?嫁进将军府一年多,从未给咱们宁家办过一件实事!你知道爹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 “啪——!” 宁雅然话音一落,宁晚清就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你竟然敢打我?你居然敢在宁家打我?谁给你的胆子?” 宁雅然简直要疯了,如惊怒的豹子一样冲了上去。 宁晚清跟着金戈蹲了几天马步,后来她自己有时间的时候,也经常在院子里练习,她的力气比一般的名门闺秀都要大,她捏住宁雅然的手臂,冷冷一甩,眼神里透着十足的冷意。 “打的就是你!你这种目中无人、不孝不顺、以下犯上的人,就该打!” 宁晚清的眼神跟刀子似的,毫不留情的剜着宁雅然身上的肉。 “你若是今日不修好祖母的门,我跟你没完!” 宁雅然被她身上释放出来的寒意给吓到,不自觉的就缩紧了脖子,却又觉得自己怕一个从小被欺负到大的宁晚清十分可笑,她捂着自己的脸怒道:“这是我家,你还敢命令我?我告诉你,我听到爹娘说了,他们不要你这颗棋子了!” “以后的将军夫人是我,而不是你宁晚清,你就等着受死!” 宁雅然说完,转身就跑出去搬救兵。 宁晚清收回有些发麻的手,目光的冷意一点点的散去。 “大小姐,您不该这么冲动和三小姐对上的,夫人最疼三小姐,肯定会来找大小姐麻烦的。”元嬷嬷一脸的担忧,“门坏了就坏了,老奴去隔壁换一块门板来就行了,何必因此而给夫人发泄的借口?大小姐,趁夫人还没来,您赶紧回将军府。” 宁晚清淡淡的敛眉:“让她来,我是将军夫人,还怕她不成?” 再怎么说,她都是将军夫人,以前厉云深厌恶她,所有人都可以不把她放在眼底。 但现在…… 虽然借着厉云深的势在宁家作威作福不太对,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祖母在最后的时光都不得安宁。 一直到下午,汪氏都没有来为宁雅然报仇,这不像汪氏的性格。 宁晚清托着下巴,眼中透出了一丝狐疑,她总觉得,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太阳刚落下去,就有人送来了吃食。 “夫人听说大小姐来了,特意命厨房做了大小姐最爱吃的鱼,还是从前的厨子做的,大小姐慢慢吃,奴婢稍后过来收拾餐具。” 桌上摆着的菜除了一道红烧鱼,还有鸡肉和红烧肉,再加几个小菜,看起来十分可口。 以前原主在宁家的时候,十几年,从未吃过一餐这么丰盛的晚餐。 今天倒是稀奇极了。 宁晚清拿着筷子,木质的,很轻。 她笑了笑,从头发间拔下一根银钗放进了红烧鱼的汤汁里,那银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 “有毒?!”元嬷嬷惊得面色苍白,“夫人给大小姐下毒?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大小姐打了三小姐一耳光,所以就要大小姐丧命吗?” 宁晚清将银簪擦干净,妥善的放回了袖子里,面上一片冷然之色。 汪氏要杀她,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宁雅然,还有刚刚谈崩的事,她拒绝跟他们成为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他们要她死,空出位置来给宁雅然。 好毒的心! 宁振博知道吗?如果知道,会阻止汪氏这么做吗? 宁晚清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发寒,她忽然想到,萧言蹊说她中了五石散,会不会五石散的毒也是汪氏下的? 这么一想,宁晚清完全坐不住了。 汪氏这明显就是想要她的命! 她今夜睡在这里,恐怕明天都无法见到升起来的太阳! “元嬷嬷,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祖母!” 她说完,转身就朝院子外走去,然而,刚刚送来晚餐的丫环却拦在了她的面前:“大小姐,请问要去哪里?” 宁晚清冷眼发出寒芒:“怎么,本将军夫人去哪里还要向你一个下人汇报?” 她冷然用将军夫人的身份来压人,然而那丫环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宁晚清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 她一把将丫环推开,拔腿就走。 然而,周遭却忽然出现了凌乱的脚步声,十几个黑衣人从树丛里围了过来。 第159章 追杀 宁晚清的神色猛的一变。 刚刚还只是猜测而已,但现在,猜测已变为了事实。 她盯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黑衣人,一字一顿:“我乃当朝一品将军夫人,你们若是敢动我,厉云深绝不会放过你们!” “大小姐,我们是宁家的侍卫,当然得为宁家办事,大小姐去了那边可别来找我们麻烦!” 领头的黑衣侍卫说完,冷冷的给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她围拢过来的黑衣人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就像是一个突破口,宁晚清来不及多想什么,抿着唇冲了出去。 “追!” 一声喝令,身后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原主在宁家过了十四年,对宁家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她没有走正门,飞快的朝西边的偏门冲去,只要逃出偏门,外面就是集市,她就不信宁家的人敢在集市上堂而皇之的对她动手! 然而—— 还没等她跑到西边的偏门,迎头就有两个黑衣人斜着冲刺过来,将她逼到了另外一条路上,这条路的外面是一片小树林,临近黄昏,那里恐怕一个人都没有,宁晚清不想走这一条路,可是四面都是杀手,她别无选择,只能被逼着从那条路上夺门而出。 夜色暗了下来,树林里更是黑沉。 宁晚清越跑越没力气,但她清楚,只要停下来,就是死,她不能停。 她跑得很快,身后的黑衣人却突然加快了脚步,那夺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的,一道劲风从她的头顶刮过,一个黑衣人一个跃身,直接落在了她的前方。 “大小姐,别跑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跑出我们的手掌心不成?” 宁晚清眸子一眯:“你什么意思?” “夫人交代了,不能让你死在宁府,晦气。”领头的黑衣人把玩着手中的刀,“依属下看,这片小树林就不错,有花有草,也适合安息,大小姐,你自己选一个死法,免得说属下不近人情。” 宁晚清面色煞白。 她刚刚跑的最快的时候,将这群黑衣人扔在了几十米开外,她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跑出去,没想到,这群人的目的就是将她逼出宁家……汪氏,这是真的打算对她痛下杀手!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拖延时间吗?可是就算能成功拖延,又会有谁来救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 随即,她又哂然一笑。 他怎么会来救她,怎么会呢? “大小姐,既然你不选,那就别怪属下下手无情了。” 领头的黑衣人拿着一把寒光森森的剑,一步一步的朝宁晚清走过来。 她吓得连连后退,却一脚踩进了一个泥坑里,整个人摔倒在地,她瞪大眼睛,看着黑衣人举起了剑,那把剑在月光中,猛地朝她刺来。 “啊——!” 宁晚清吓得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传开,反而响起兵刃交接的脆响,她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刚刚挥剑的黑衣人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一道细微的伤痕,黑红的血一点一点的渗了出来。 她惊得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玄色袍子的男人,和那些追她的黑衣人缠打着。 那些黑衣人似乎是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现,一个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断了气。 短暂的兵刃之声过后,周遭立马陷入了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宁晚清的眼底渐渐地浮上了一层雾气,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了下来,她呜咽一声,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男人的怀中,捂着脸在他的怀里痛哭起来。 厉云深的身体猛地绷紧。 他的身上还有着很浓的血腥味,手中的剑还在滴血,甚至周边还有没死透的人在挣扎,可这些都变成了虚幻的背景……他的每一个细胞和毛孔都真实的感受到扑在他怀中的女人身上的柔软,还有她的眼泪,浸湿了衣衫,滚烫着他的皮肤…… 一向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手抬了又抬,终于,还是轻轻地拍打着女人的后背:“别哭了……现在没事了。” 宁晚清哭的声嘶力竭,劫后重生的恐惧如潮水一般将她给淹没,她明明不是个脆弱的人,也很少哭,可此刻却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揪着男人的衣衫哭了个痛快,直到冷风袭来,她才徒然反应过来,夜深了…… 她连忙后退一步,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将军……嗝……让您看笑话了……” 厉云深感觉自己的怀里顿时空落落的,夜风吹来,他感觉衣衫上的眼泪更加灼热了。 他昨夜给她送了胭脂,她没有收。 今天下朝回来,就听府上的人说宁老夫人病危,她去了宁家。 他虽是宁家的女婿,但以宁家和厉家水火不容的状况来看,他去不去探望都不会引人口舌。 但他还是来了,宁家的人却告知他,宁老夫人病情太重,她要留在宁家伺疾。 相思是什么感觉,他也就是今夜才尝了个透,他很想翻过宁家的围墙,去见她一面。 却,听到了打打杀杀的声音。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来,她会遭遇什么。 那一刹那,他仿佛尝到了失去的痛苦,这是他人生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绝望的滋味。 幸好他来的及时。 “谢谢将军救我……” 宁晚清一说话,嗓子就拉扯的疼,是吓得,也是苦的。 厉云深走过去,抿了抿唇:“走,回府。” 宁晚清点头,正要走路,膝盖一软,差点摔在地上,虽然现在危险已经过了,可是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软的不行,不仅是嗓子疼,手关节,膝关节都发酸发涨…… 还不等她站直身体,腰上就覆盖上了一只灼热的大掌,她被打横抱了起来。 她刚想说不用了,男人却突然抱着她飞了起来,他的脚尖点在树梢,带着她迅速的飞过这片树林,踩着屋檐,飞过热闹的集市,落在了将军府最高的一处高楼之上。 整个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第160章 圆房之事 漆黑的苍穹之下,皇城灯火通明,照亮着天空。 而皇城之外,是夜晚的集市,此时夜深了,只有零星的一些小摊,以及数点灯火,如星光,如萤火,光虽少,却足够吸引人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光源汇成一条长河,勾勒出京城夜晚的面貌。 宁晚清胸口的恐惧和郁气一扫而光,她扭过头,唇角弯起一抹笑意:“京城的夜色真美,如果再早一个时辰,一定能看到更多的灯火。” “下次提前一个时辰带你来看。”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擂鼓一般,宁晚清的心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揣了一直小鹿,在她的心里左右横冲直撞,弄的她脸色涨红。 厉云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有着厚茧的手突然盖住了她的额头,目光徒然一沉:“你发热了?” 宁晚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没有,就是有点热。” “夜深露珠,怎么会热?” 厉云深冷冷的搂住了她的腰,带着她一跃落在了地上,又打横将她抱起,走回了静心院。 静心院里的一众侍卫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金戈,将军和少夫人之间的感情什么时候有这么好了,他怎么不知道? 御风的面色却十分复杂,看来,将军这个大英雄,是要栽在少夫人这个美人身上了。 厉云深无视众侍卫的目光,将宁晚清放在了床上,声音低沉道:“你好好躺着,我去找御医。” “……” 宁晚清的脸色更加涨红。 她嚅嗫着嘴唇,一把揪住了厉云深的衣裳:“我真没事,别兴师动众……” 就是这个男人突然靠近她,她有点紧张而已,万一被御医看出来,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厉云深看出了她的窘态,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窘,他站起身来,淡声道:“好,那不请御医,我让厨房做点吃的来给你压压惊。” 他说完,忽然感觉腰间一松。 他眸光猛地往下扫,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宁晚清缓缓地低头,当看到自己手中抓着的东西时,脸顿时又红透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煮熟的虾子。 她像触电般的,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扔开:“将、将军,我真不是故意的……” 谁能来救救她,她抓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抓这个男人的腰带啊!! 抓就算了,居然还扯了一下! 还扯开了! 宁晚清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捂着脸躺倒在了床上,装死。 厉云深抬起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拿着腰带系好。 他本来有些尴尬,当看到宁晚清装死时,薄唇却勾出了一抹笑意。 他忽然生出了一种逗一逗她的心思,他咳了咳:“先前就跟你说过,唤我夫君。” 宁晚清脸颊一热,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圆房之事,我已告知祖母,她会安排一个好日子。” 宁晚清猛地掀开被子:“这种事你也跟祖母说?还让她老人家来安排?” 还有没有一点隐私可言啊?! 啊!不对!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圆房了,她迟早要走的好不好! 宁晚清的嘴巴张了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心口突然升上来了一股闷气,憋闷的慌,她再度倒到了床上,拉被子盖过了自己的头顶。 厉云深以为她不舒服,也歇了逗她的心思,静静地走出了房间。 同一片夜空之下,宁家正兵荒马乱。 “砰!” 一个青瓷茶杯被汪氏砸在了地上,她一脸的不可置信:“都是一群饭桶吗?这么多人连一个黄毛丫头都制不住,宁家白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简直要气死我了!” 宁振博也气的不轻:“所有人,全都死透了?” 站在底下的管家瑟瑟发抖:“是,全都死了,一剑封喉。” 这是宁家花重金私下养的死士,一共就只有一百人,今夜,就死了二十几个,而且是一招毙命,宁家养在暗处的依仗,在别人面前,却不堪一击,这件事犹如一巴掌扇在了宁振博的脸上,让他震怒不已。 汪氏猛拍着桌子:“一定是厉云深!他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让宁家的死士变得不堪一击!老爷,这也足够证明,厉云深和宁晚清那个小贱人已经暗度陈仓了,不管我们做什么,宁晚清恐怕都不会向着宁家!老爷,我们必须要想别的办法!” 宁振博烦躁无比:“有厉云深护着,我们又能把宁晚清怎么办?” 他其实还是有私心,如果日后太子没有顺利登基,宁家站错了队伍,有宁晚清这个将军夫人在,宁家的下场应该不会太惨…… 他这个想法刚浮出来,就被汪氏看穿了:“老爷,今晚刺杀宁晚清的死士可是你安排的,你觉得,宁晚清还会为宁家着想吗?恐怕她现在正在吹枕边风,让厉云深把咱们宁家给灭了呢!” 宁振博的神色顿时变得铁青。 就在这时,汪氏身边的大丫环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夫人,刚刚老夫人身边的元嬷嬷来报,说老夫人在呕血,可能是不行了,想请大夫来府里给老夫人诊脉。” 汪氏眼珠猛地一转,压低声音道:“老爷,有了今夜的冲突,宁晚清恐怕不会再来宁家了,我们也不好再下手,如果老夫人出事,那……” 不愧是做了多年的夫妻,宁振博很快就明白了汪氏的意思,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犹疑,他再怎么不近人情,那躺在病床上的人,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老爷,母亲在床榻上已经躺了好几年,每天都是喝药扎针,她老人家也恨不得早点走了算了,何必勉强留着一条命受折磨呢。况且,我们也不是不给老夫人请大夫,只是迟一些罢了……” 宁振博紧紧捏着拳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缓缓的道:“半个时辰之后,请大夫进府。” 那丫环是汪氏的心腹,又怎么会不知道汪氏在想什么,她低低的应道:“是!” 夜越来越深,明亮的月亮渐渐的被乌云笼罩,苍穹之下,漆黑一片,所有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第161章 宁老夫人故了 宁晚清是被外面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她盯着凌乱的头发坐起来,大脑放空了几秒钟,这才回过了神,她披上衣服,下床出去,就看到厉千钰正准备带着丫环离去,看到她出来,厉千钰立刻走过来,低叹道:“大嫂,节哀。” 宁晚清不明所以:“千钰,什么意思?” “大嫂,你,还不知道吗?”厉千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结结巴巴的道,“我一起来,丫环就跟我说,说……” 灵雾连忙弯着身子请罪:“小姐,天还没亮时,宁家就派人来说宁老夫人故了……奴婢看你好不容易睡下,没有将您叫醒,请小姐恕罪。” “什么?” 宁晚清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呆立着,若不是灵雾扶了一把,她就直接栽倒在地上。 “大嫂,你没事?” 厉千钰满目担忧。 宁晚清闭上眼眸,将眼底浮上来的雾气压了回去,她的眼眸再度睁开:“灵雾,备马车。” 厉千钰忙道:“大嫂,我知道你是必须得回去一趟的,马车早就备好了。” “千钰,谢谢你。”宁晚清深吸一口气,“灵雾,绛鸾,你们留在将军府,今晚太阳下山之前我没回来的话,让将军去宁家接人。” 昨夜汪氏刺杀她失败,她今日再次去宁家,必然凶多吉少。 白天有宾客在,宁家定然会收敛一二,她怕就怕到了晚上,再被堵在宁家回不来。 灵雾却暗自垂泪,昨天去宁家她没有陪着一起去,晚上小姐是被将军抱着回来的,宁家就是个狼窝,她真的不敢让小姐一个人回去面对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她更咽的道:“小姐,奴婢幼年也得过老夫人的照拂,想去老夫人的牌位前拜一拜,求小姐带奴婢回宁家。” “等老夫人出殡后,你再去她的坟前拜也不迟。” 宁晚清绝不会让灵雾涉险,淡淡的推开她,抬步朝外面走去。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除了车夫,厉千钰还给她安排了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 放在平时,有两个侍卫就够了,但宁家铁了心要杀她,这两个侍卫跟摆设也差不多。 她抿了抿唇:“到了宁府,你们就在门口守着,太阳下山之前我没出来,就回府报信。” 两个侍卫立刻应下。 她提起裙角,掀开车帘正要进去,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却由远及近,急促的停在了马车的面前。 “见过将军!” 门口的侍卫连忙行礼。 厉千钰惊讶的道:“大哥,现在不是上朝的时候吗,你怎么回来了?” 宁晚清也正有此问。 厉云深一双鹰隼般的眼眸盯着半个身子探进了马车的女人,淡淡的道:“你就准备一个人去,狼入虎穴?” “我必须得回去,那是我的亲祖母。” 这是唯一对原主好过的人,原主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都是宁老夫人给的。 她必须代替原主,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太阳下山之前不回来,就让人回府报信,离太阳下山还有六个多时辰,足够宁家将你毁尸灭迹。”厉云深冷冷的道,“明明有依仗,却偏偏一个人一腔孤勇,何必?” 他将马头调转,命令道,“我随你一起去。” 他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儿嘶鸣,长啸奔出去,朝阳金黄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给人一种出奇可靠的安全感。 宁晚清低下腰,坐进了马车里。 宁老夫人是夜晚丑时去世,宁家的讣闻在天亮之时就已经通知完毕了。 宁晚清到的时候,宁家已经挂上了素镐,整个府邸一片萧肃,下人的脸上尽是哀泣之色。 宁府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因是去世的第一天,来宁家的都是嫡亲的姻亲。 越是靠近灵堂,宁晚清的神情越是麻木,只是她不断抖动的眼睫毛,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厉云深一进宁家,就被下人迅速的告诉了宁振博。 汪氏一脸不可置信:“这个小贱人居然还有本事让厉云深跟她一起回来奔丧,我就不信厉云深会在宁家待一天!老爷,你先去接待厉云深,拖着他,其余的我来想办法。” 宁振博冷声道:“厉云深在宁家时最好不要动手,我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爷放心,我知道轻重。” 在大宇朝,嫁出去的女儿属于泼出去的水,回家奔丧自然要回,但夫家只需要在出殡那日出面就行了。像厉云深这种大人物,就算全程不露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所以汪氏才会这么震惊。 宁振博立刻迎了出去:“厉将军百忙之中还抽空来下官家,实在是下官之幸,快里面请。” 宁晚清冷着一张脸:“我昨天离去时,祖母还好好的,为什么半夜就……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振博隐着心中的怒气,叹了一口气道:“她老人家这口气拖了一个多月了,大夫说是大限已至,无力回天……” 说着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宁晚清知道宁老夫人身体的器官早就衰竭了,迟早都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巧了,昨天她遭到暗杀,祖母半夜就去世,很难让人不把这两件事情关联起来。 但现在明显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和厉云深并肩跟在宁振博身后往里面走。 灵堂里,哭声萦绕着,哭的最狠的,是原主的姑姑,也是宁老夫人唯一的女儿,这个姑姑是当年宁家唯一的嫡出女儿,和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顾宁家反对嫁到了郑家,然而结婚两年,郑家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姑姑觉得无颜再面对自己的父母,这么多年,从未回过宁家。 再次相见,却是天人永隔。 宁晚清看着宁珠哭的几乎晕厥,叹了一口气,走过去道:“姑姑,别难过了,祖母在天有灵若是知道,肯定会伤心难过的,她老人家最惦记的就是你。” 宁珠一听,眼泪流的更加凶。 她靠在宁晚清的怀里默默流泪,半晌才发现,宁晚清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当初宁晚清出嫁,虽然大办,但宁珠在郑家过的不好,也不想让娘家人看笑话,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厉云深,她试探性的道:“厉将军?” 第162章 太子妃有孝心 宁晚清看着眼前的宁珠,脑中浮现出了原主小时候的几幕场景。 幼年时,宁珠刚出嫁,在郑家日子过的还行,回娘家的时候会给每个侄女侄子带礼物,那时候,原主在宁家饱受折磨,就连下人都可以随意骂她羞辱她,而这个姑姑,却给了她一对比宁玉华的手镯还要漂亮的耳环。 虽然那对耳环最后落进了宁雅然的手里,但却成了原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印象。 说起来,偌大的宁家,大多数人自私自利,而宁珠的性格里,却没有这样的杂质。 想到这里,宁晚清笑着道:“姑姑,这是我的夫君。” 夫君两个字,让厉云深的心口莫名一热。 他说过很多次,让她唤他一声夫君,但她从未喊过,这还是第一次。 “见过厉将军。” 郑嘉是四品官员,见到一品大官的机会少,必须要见礼,宁珠将礼数都尽到了。 厉云深却拱了拱手:“一家人,姑姑不用客气。” 说完,他又立在一旁,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宁振博的脑门有点疼,灵堂里来来去去都是人,跪在这里烧纸的都是嫡亲的孙子孙女,外姓人一般上了两炷香就走,这个厉云深怎么就像长在这儿了一样呢? 他顿了许久才道:“将军,灵堂烟大,不如去隔壁书房一叙?” 厉云深淡淡的道:“宁太傅去忙,本将无需您招待。” “……” 宁振博很是迷惑。 他这个大女儿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格唯唯诺诺,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厉云深究竟看上她哪点了? 而且看这样子,不是一般的看上。 一个男人跟在女人屁股后面形影不离,这是会被人笑话了,可厉云深像没事人似的,就这样静立着,离宁晚清只有三步远的距离。 宁珠和宁晚清跪在灵堂前烧纸,灵堂静悄悄的,只有香烛偶尔发出一声扑哧的声响。 来上香的大多是宁家本家人,每个人几乎都看到了站在灵堂边上的厉云深,他已经尽量站在光线暗的地方,却还是那般引人注目,让宁家人心中遐想不已。 忽的,门外传来太监的高喝声:“太子妃娘娘驾到。” 太子妃宁玉华,算是宁家这么多女儿中,嫁的最好的,不出意外,她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宁家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纷纷出去迎接。 宁珠也站了起来,看向宁晚清:“走,出去迎一迎玉华,我也有好多年没看到她了。” 宁晚清摇摇头:“姑姑去,我在这里陪祖母。” 宁珠是宁家人,自然知道宁家内里的情况,她也不强求宁晚清,提着裙角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汪氏一脸的喜悦:“玉华,你有身子,说了让你别回来,你怎么还是回来了?” 宁玉华拿着帕子拭泪:“我就只有这一个祖母,她老人家故去,我怎么能不回来?母亲,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祖母不行了,这样我还能见祖母最后一面……” 她说着,眼泪滚滚落下,身形也有些不稳。 汪氏连忙劝道:“你别哭了,对肚子里的龙孙不好,眼泪收一收,咱们进去给你祖母上个香就算了,别把自个累着了。” “不,我要多陪陪祖母,送祖母最后一程……” 宁玉华一片孝心,宁家的人纷纷唏嘘:“太子妃的孝心日月可鉴,老夫人能有你这个孙女,去了那头也能安心投胎了。” 在众人的围捧之中,宁玉华施施然的走了进去,她的泪眼在看到跪在灵位边的宁晚清时,猛地染上了一丝狠毒,她走过去,开口,声音却是柔弱的:“祖母,玉华来看您了,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呢,玉华都没来得及见上您最后一面,祖母……” 她哭的肝肠寸断,到最后,竟捂着胸口晕厥了,汪氏连忙派人将她送到厢房去休息。 宁家人无不唏嘘:“瞧瞧,太子妃多有孝心,哭成这样,反观另一位宁家女,啧啧。” “话不能这么说。”宁珠淡淡的道,“悲伤不一定表现在脸上,晚清的难过不比任何人少。” “哟,宁珠,说起来,这还是隔了五六年咱们头一次看到你呢,是不是老夫人不故去,你都不会回宁家?”宁家旁支的一个庶女嫁的比宁珠好,出言讽刺,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是看到宁晚清嫁得好,让厉将军亲自陪着奔丧,就想巴结宁家?” “巴结宁家还不如巴结太子妃呢,玉华是个顾忌娘家的人,哪像那丫头……” 宁珠的脸色顿时涨红。 她是宁家嫡女,心高气傲,在郑家过的最凄惨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回来求娘家。 怎么到了这些人的嘴里,她就变成了一副小人心肠! 她一个人也说不过这么多长舌妇,冷冷的又跪在了灵堂边,默不作声的烧冥币。 那宁家庶女得意的道:“一个月前,我去太子府瞧玉华,稍微提了一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当差的事情,她立刻应下,过了半个月,就把我不成器的儿子调到宫里头当值去了,虽说只是一个小侍卫,但在宫里当差总比成天瞎混要强,你们说对?” “玉华真善良,嫁得好也不忘提携娘家人。” “看来下次我也得厚着脸皮去太子府讨一杯茶喝。” “在哪个宫当差?” 一个男声突然传来,本来是一群已婚妇女在闲聊,突然插进来一个男声,很是突兀。 几个贵妇立刻闭嘴不言,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阴影处,厉云深淡淡的看向她们。 几个人进灵堂的时候,是看到了他的,后来他一直不做声,跟隐形人似的,她们也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他猛地出声,几个人连忙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他的坏话…… 厉云深再度开口:“本将问你,你不成器的儿子在哪个宫当差?” 那宁家庶女不由一噎,自己说儿子不成器是自嘲,别人这么说她儿子,她心里很不爽好不好! 可是对方是煞神将军,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反驳,老老实实的道:“马良宫。” 这话一出,刚刚一起跟她闲聊的贵妇们全都惊呆了。 马良宫,那不是专门洗夜壶的宫殿吗…… 第163章 帮她出气 宁家庶女脸色涨红:“你们别误会,我儿子是在马良宫当侍卫,又不是洗夜壶的太监!” 话是这么说,可天天在马良宫待着,总会沾上一点臭味,在场的几个贵妇纷纷掩住了鼻子。 宁家庶女气的七窍生烟,在宫里当值是多大的荣耀,这些人简直没眼光。 “本将可以让你不成器的儿子去尚宝监当值。” 厉云深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现场不由响起了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尚宝监,是宫内的十二监之一,掌管印鉴兵器等,在这里当值的侍卫,都是皇帝的亲信。 能找关系把人塞进尚宝监,那关系得很硬,比如说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皇帝陛下的亲侄子,某位公主的亲儿子……宁家的这位庶女找宁玉华把自己的儿子塞进了宫里头,虽然只是个不受待见的马良宫,她也很得意,压根就没想过尚宝监,此刻,却听到厉云深说,他可以让她儿子去那里当值…… 她眼底放光,声音颤抖:“厉将军,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本将从不说虚言。” 这相当于是天降惊喜,哐啷一声砸在了宁家庶女的头上,她高兴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忙道谢:“厉将军,真不知道原来你人这么好,等有机会,一定带着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登门拜谢。” “谢就不必了。”厉云深目光冷彻,“你去问问本将的夫人,只要她点头,这件事今日就能办成。” 这句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让那宁家庶女一身都是冷的。 闹了这半天,居然是这个意思,让她去宁晚清面前伏低做小? 笑话!怎么可能! 她出嫁的时候,宁晚清才两三岁大,那时候她是庶女,有机会欺负一下宁晚清这个嫡女,当然可劲的欺负,她还清楚的记得,宁晚清喊她一声姑姑,求她不要再打她了,她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如果宁晚清在地上跪着求她,她就放她一马…… 才三岁大的宁晚清跪在地上,磕头求她,她觉得自己扭曲的心态得到了满足,哈哈大笑的离去,后来她嫁人了,这些事情早就被她给忘了,被厉云深这么一提,她又突兀的想了起来。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惨白。 她原本是不相信宁晚清这个贱丫头有本事勾住厉云深的心,如今再看,怕不仅仅是勾住了心,分明是迷得厉云深神魂颠倒,在老夫人的灵堂之前,就帮宁晚清出气。 “怎么,魏夫人不想为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谋个好前程?” 这宁家庶女是嫁到魏家,给魏家的庶子当正妻,虽然是正妻,可自己男人天生就比别人矮一截,她在妯娌中间可谓是天天受气,然而身份低下,连反驳都没勇气。好不容易娘家出了一个太子妃,借着太子妃的势把自己儿子送进宫里当值,总算是给自己挣回了一点脸面,终于在妯娌间扬眉吐气。 如果,她儿子从马良宫被调到了尚宝监,那她在魏家的地位岂不是更高了吗? 魏夫人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在魏家天天伏低做小,什么好都没讨到,反而天天受气,此时,只需要在她的侄女面前说几句软言细语,就能改变自己和儿子未来的命运,不管怎么想,这笔买卖都不亏! “厉将军,只要晚清点头,你就会把我儿子调进尚宝监,是吗?” “当然。” 魏夫人最后一次确认后,抬步,咬着牙,就朝正在烧冥币的宁晚清走来。 宁晚清就跪在不远处,那边的动静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神情有些莫名,她怎么都没想到,为了给她出气,厉云深居然耐着性子跟一群女人说话。 他对她,真的是不一样了。 从昨天开始……不,从很久很久之前,他对她似乎就再也没了疾言厉色。 她感受到了他的欲望,可是他从未对她动粗,甚至还找祖母定一个黄道吉日圆房,他似乎,在认真对待这段感情……那她呢,又该怎么面对?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宁晚清的心里想了很多,魏夫人走了过来,也在她的身边跪了下来。 “晚清,你记得姑姑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宁晚清头也没抬:“魏夫人,您是庶女,上香后可以自行离去,不需要留在这里。” 魏夫人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被这么戳心窝子也没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老夫人是我的嫡母,我要为她老人家多烧点纸钱,免得她老人家在那个世界没钱花。晚清,当初你祖母多疼你啊,你应该也不忍心让她老人家失望。” 宁晚清平静的抬头:“魏夫人,我的记忆很好,哪怕是一岁时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所以我劝一句,别做无用功了,我不会点头的。” 让厉云深帮这种人进尚宝监,她只会觉得浪费人脉。 魏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那也是你的表弟,你就不能拉一下你表弟吗,他出息了也能帮你。” “我为什么要帮他?”宁晚清勾唇,“我都没听过他喊我一声表姐呢。” “这还不简单,我现在就让人回去叫他来宁府,你想听多少声表姐都行。” 宁晚清嗤笑,这完全是没下限了。 周围宁家旁支的几个人都有些眼热,如果能让她们的儿子也进宫当值,她们也愿意讨好宁晚清啊,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宁晚清远远地看了厉云深一眼。 那个男人站在白色的素锦下,一身玄色的衣袍,面容沉静,看不出情绪。 然而,当她转过脸去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转过脸看向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宁晚清仿佛看到他沉静的眼眸中,有一团火在静静地燃烧着,缓慢而冷沉,她在这种目光中,似乎读到了一种宿命的错觉。 难道,她穿越千年而来,是为了他? 她的心口猛地一滞,迅速的转开了目光,她捏紧指甲,呼吸都跟着不稳起来。 他对她的感情,这么多天,她看的很明白。 她自己……好像,或许,大概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开始关注这个男人。 而且以前要离开这里的心那么强烈,现在不知不觉的就淡了下去。 第164章 命中带煞 灵堂里发生的事,被丫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主院。 宁玉华卧在贵妃榻上,眉宇间缓缓浮上来了一股狠厉之色。 “贱人!居然敢当众打太子妃的脸,我看她是活的不耐烦了!”汪氏狠狠的拍桌,“玉华,你赶紧想想办法,看怎么送她去见阎王!” 宁玉华冷笑:“昨天宁晚清刚回宁家,祖母就驾鹤归西,母亲就不想想为什么?” 汪氏皱起眉,一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记得母亲告诉过我,宁晚清的亲生母亲就是生她难产过世的,而她降世之后,她外祖那头开始逐渐落败,而祖母也是从那时开始害病,她命中带煞,专克亲人。” 汪氏的眼睛一亮:“我儿不愧为太子妃,这脑袋想事情果然比我周密。你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串起来了,只是……”她压低自己的声音,“厉云深就是个瘟神,他不走,咱们的计划也没法实施!” 宁玉华轻笑:“母亲放心,太子殿下自有安排,您和爹爹一定要稍安勿躁,千万别让他们提前有了防备。” 汪氏自然是点头应下。 宁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她驾鹤西去的所有后事都是按照命妇该有的规制来安排的,到了下午,宫中的东西都赐下来,宁府也渐渐热闹起来。 灵堂里只有嫡亲的血脉跪着,偶尔有低低的啜泣声。 宁晚清扭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转头看去,就见那处阴影的地方,那个男人还站立着,背脊挺直,犹如一个骑士,就默默地守护着她。 他有多忙,她很清楚,可是他却毫无怨言的在这里浪费时间。 宁晚清按着膝盖站起身,朝他那边走过去:“这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你先回将军府,我没事的。” 厉云深声音沉缓:“你跪着,我站着,比你轻松。” 宁晚清的心里莫名涌上来了一股温热。 正感动着,男人忽然抬手,往她的手里塞了一点东西,她低头一看,竟是一块酥饼。 当朝有规定,长辈辞世,嫡亲的子女孙女孙子都必须哭灵一天,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水。 她饿了大半天,确实是有点头晕眼花,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给她偷偷送来了酥饼。 不能吃东西这个规定是这个时代的,宁晚清并不想遵守,她可不想把自己的肚子饿坏了。 再说,哭灵并不是不吃东西才代表自己悲痛…… 她躲在男人身后的阴影处,三两口就把一块糕饼吞进了肚子里。 却不小心噎住了。 厉云深转身就去给她倒水,然而,就在这时,灵堂外忽然传来了太监尖利的嗓音。 “太子殿下嫁到!” 灵堂里的人不由都愣住了,太子乃是天家之人,并不受民间的三纲五常束缚,再者,就算是在民间,隔了一辈儿的长者去世,做女婿的也可以隔日再来上香……就比如今天,宁家的女婿也就只有厉云深一个人来了。 太子突然造访,众人着实是惊讶,接着,就议论开了。 “看来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感情非常不错,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专程过来祭拜?” “谁说不是呢,太子妃才嫁过去多久啊,肚子都这么大了,是个有福气的。” “我还听说太子至今都没娶侧妃呢,开了脸的丫头还是太子妃的贴身丫环,瞧瞧,太子多疼太子妃,都不忍心让太子妃脸上没光……” 宁家的几人正议论着,就有一个婆子走了进来,低声道:“好像有大事发生了!” “什么事,什么情况?” 刚问完,灵堂门口乌泱泱就走来了一大群人。 为首之人,穿着黄色的衣袍,眉宇间自带一股威严和贵气,他走进来,接过下人递来的三炷香,认真的在宁老夫人的灵堂前拜了拜,将香插入了香炉,这才收起一脸的悲痛,目光静静地盯着众人。 而太子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穿着袈裟的和尚,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法器,在太子祭拜之时,他们已经将灵堂围了起来,每个人嘴里都小声的念着经,声音虽小,可是却密密麻麻的,听得在场的人心里瘆得慌。 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对方的身份是太子,在场的人很多甚至都没见过太子一眼,也都不敢问。 厉云深站在人群中,并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这些事情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宁振博听说太子来了,立刻从书房赶来,身后还跟着“弱不禁风”的太子妃宁玉华。 “太子,您怎么来了?” 宁玉华被汪氏扶着走到了太子身边,柔声问道。 太子眉目冷沉,忽然低叹,他看着灵堂,突然又摇了摇头,他这副做派,让人更加心慌。 宁振博拱手道:“太子殿下百忙之中抽空来宁府,应该不仅仅是祭拜微臣的亡母?太子殿下有话尽可明言,微臣受得住。” “岳丈大人,实在是……”太子叹息,“今日吾与父皇在殿内讲学,国师忽然闯入大殿,说天降灾星,那灾星,就在宁家。原本宁家的一品诰命夫人能压制住这一颗灾星,然则宁老夫人大限已至,撒手人寰……灾星没了压制,肆无忌惮,父皇唯恐灾星伤人,特命孤来宁家拿人!” 吓! 这番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都吓到了。 这个时代,鬼神之说不盛兴,但是在很多人心中,这种东西还是值得敬畏的。 皇宫设有国师,国师天天观测天象,总能预测未来半个月的天气,在臣民眼中,国师眼可通天,既然国师说宁家有灾星,那灾星就一定在宁家!人群之中出现了骚乱,谁都怀疑站在自己身侧的那个人就是太子口中的灾星。 宁晚清站在厉云深身旁,淡淡的嗤笑了一声。 什么灾星,什么命中带煞,都是和尚道士算命的糊弄人的玩意儿,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信,尤其是堂堂太子,未来的天子,居然把这种事说的跟真的一样! 厉云深蹙了蹙眉,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165章 灾星 灵堂变得有些骚乱起来。 太子抬手压了压:“诸位不必害怕,国师说了,这灾星是宁家之人,灾难也只会降临在宁家人头上……” 这话没说完,灵堂里更加骚乱起来。 今日是宁老夫人去世第一天,在灵堂里的人,全是宁家人,全须全尾的宁家人。 太子咳了咳,继续道:“宁太傅三朝元老,是难得的大忠臣,又是吾的老师,父皇担忧岳丈大人会被灾星伤到,这才命令吾立刻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宁老夫人歇息……” “老夫人这一生就希望宁家家宅兴旺,没有人比她老人家更希望抓到灾星了。”汪氏上前道,“太子殿下,赶紧让人施法把灾星找出来,以告慰老夫人在天之灵。” 太子点了点头,目光沉重:“让所有宁家人去院子里。” 宁振博立刻吩咐管家去办。 而在灵堂里烧纸的孙辈全都站了起来,几十个宁家的直系旁系血脉都站到了院子里。 刚刚这一群人还害怕的不行,在被法师围起来之后,忽然又害怕起来。 灾星? 什么是灾星? 宁家风光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从没听说过呢? 而且这么大的宁家,也没有谁看起来像灾星啊? 会不会法师说是谁,那就是谁,会不会自个就被点到? 人群心思各异,谁都不敢说话,生怕被旁边虎视眈眈的法师给盯上。 宁晚清站在最后面,眉头皱的紧紧地,她虽然不懂什么权谋,但也分明感觉到,今天这一出戏,好像是针对某一个人来的…… 会是针对谁? 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男人,难不成,是针对厉云深? 就为了报厉云深没有加入太子党的仇? 可也不对,厉云深不是宁家人,抓灾星也抓不到厉云深的头上来…… 她正想着,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突然被一只粗粝的大掌给握住,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把手抽回去,却被男人紧紧地握住。 一丝等同于甜蜜的情绪莫名其妙的就从宁晚清的心口浮上来了。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像谈恋爱……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谁让她以前没谈过……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忽然铃声大作,一个法师跃上案桌,手中的桃木剑不知道用什么仿佛悬浮在了空中,桃木剑不停地旋转着,越转越快,然后猛地顿住,那剑头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个方向,位于这个方向上的人猛地朝两侧推开,让出了一条道,路的尽头,是宁晚清所在的位置。 她的眉毛猛地一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难不成,太子今天做的这个局,是冲着她来的? “急急如律令!” 法师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那把悬空的桃木剑念了一串经文,又喷了一口狗血,桃木剑突然自燃起来,在空中不停地震动,震动的越来越剧烈,然后猛地,破空而来。 宁晚清不相信鬼神之说,但那桃木剑确确实实的是朝她飞过来了。 她当机立断,蹲下身,可是那桃木剑也突然折了方向,对准她的胸口刺过来。 “卟!” 厉云深冷冷抬手,将那把桃木剑握紧在了手中,剑锋剧烈的震动着,几乎要飞出去。 他眸子一眯,指尖悄然用力,咔嚓一声,桃木剑碎成了两截。 “我的天星剑!” 那法师长啸一声跑过来,捡起断成两截的桃木剑举起来,又是悲痛又是盛怒。 “天星剑陪了我几十年,竟然毁在了你这灾星手中,难怪皇帝陛下让我等亲自来捉拿!” 法师说着,抬手就要去抓宁晚清的手臂。 厉云深冷冷将她护在身后,冷笑:“此剑是毁在了本将手上,你是说本将是灾星?” “非也非也!”法师自然知道厉云深是什么人,并不敢跟他对着来,将怒气压下去道,“灾星乃厉将军身后这位,极阴型八字,天生带煞,天生克亲人,唯一能压制住她的宁老夫人已经故去,从此之后,她一身的煞气再无阻拦,宁家危矣!若不是太子妃出自宁家,皇帝陛下根本就不会派我等来宁家管这等闲事!” 太子也走了过来,一脸冷肃:“云深,法师说了,她命中带煞,恐危及到你,你还是先避一避。” 厉云深忽然大笑:“微臣还记得两年前,当朝国师给微臣批卦象,说微臣命中带煞,年满二十后,会有血光之灾。皇帝陛下为了帮助微臣避灾,特别找了命硬的女子嫁入将军府,若微臣的夫人命不够硬,又怎么能在将军府待一年之久?” “若非说有煞星,那只能是本将。” 厉云深声音洪亮,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的面色出现了一丝不快,为了安排今日这出戏,他请了父皇出面,又请动了天师府的这群人,天时地利人和达到了最佳时机,没想到厉云深居然出来搅局。 之前玉华就告诉他厉云深和宁晚清之间的关系大有进展,他还不信,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难怪宁家迫不及待要弃掉这一颗棋子。 他沉了面色,淡淡的道:“云深,此事是父皇吩咐下来的,吾必须要带着灾星向父皇回禀。” 几个法师和尚围过来,凶神恶煞的看着宁晚清。 宁晚清再不信这些,也被搞得有些心慌,如果她被按上了灾星的名头,恐怕下场有点惨。 她抿了抿唇,开口:“太子殿下,总不能就因为这些法师一句话,就断定臣妇是灾星,这对臣妇而言,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太子还没说话,周边就有人议论开了。 宁家旁支的几个妇人争先恐后的说道:“我还记得当初余氏生产之时,天降暴雨,还有惊雷,天象怪吓人的,当初我就在想这孩子命数不好,果然,刚生完,余氏就去了,连带着余家也没落了,还因为一个小错,就被皇帝陛下贬官了,可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止呢,汪氏刚进门的时候,据说前头还怀了一个儿子,好像就是被这位冲撞了一下,儿子就没了,这才有了玉华……哎,果真是个灾星,这么多年咱们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 第166章 我看谁敢动 “老夫人虽然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但是也还能吊着命,我前几天来看她老人家的时候,还能说话呢,突然就不行了,不会是被这位给克的?” “谁说不是呢,昨天她不是回了一趟宁家吗,说不定就是那时候害的……” 宁家的一些长舌妇说的有鼻子有眼,一些不知情的人也都信了。 太子淡淡的挥手:“把人带走。” “我看谁敢动!” 厉云深一声喝出,犹如惊雷炸开,那些和尚道士都吓得待在原地,不敢乱动。 太子面色十分不好看:“云深,你不听吾的命令这没什么,难不成连父皇的命令也要违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并没有人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家。”厉云深冷然的道,“臣子的家事,微臣认为,太子殿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太子目光阴郁下来,他和厉云深都在国子监念过书,算得上是同窗,两人关系曾经也不错,只是如今夺嫡之争甚嚣尘上,他们之间其实早就形同水火,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将军,居然敢直接质问他这个太子,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太子冷冷的甩袖:“如果今日,本宫一定要把灾星带回宫内受审呢?” 太子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厚,一向以吾自称,而此刻,却被逼的用上了本宫。 宁玉华冷了脸色,她没想到厉云深为了护住宁晚清,居然不惜跟太子杠上。 她走上前,柔声的道:“厉将军,父皇一向深明大义,若是查明大姐姐不是灾星,一定会放她出宫的,有太子殿下在宫中看着,大姐姐不会出事的……” 厉云深眉宇森冷,没有言语,却如一尊雕像一般直挺挺的站在宁晚清的身前。 太子的耐心到了极致,冷冷抬手:“那就别怪本宫不给你们将军府面子了,来人!” 宁府外,忽然冲进来了十几个御林侍卫。 厉云深冷笑,淡然的抬手,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他的手掌破空而出,那些侍卫生生定住了脚步,不敢再前进一步,太子格外恼怒:“好你个厉云深,这是公然与本宫作对,公然与父皇作对,你等着!” “太子殿下,请息怒!”宁玉华连忙抓住了太子的袖子,又上前,低低的看向宁晚清,“大姐姐,若是太子殿下去殿上告知父皇此事,你知道等着将军府的会是什么吗?蔑视皇权,其罪当诛!” 宁晚清眉毛一跳,她对这个时代的律法不熟悉,还真不知道忤逆太子的命令有这么严重。 厉云深却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她的手:“你在宁家好好待着,我去去就来。” 他说着,淡淡的点了点头,暗处,两个穿着黑衣的侍卫踏风而来。 一个是朱七,一个是秦九,之前宁晚清在冷月阁被禁足的时候,就是这两个侍卫看守在门口,他们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 两个人立刻站在了宁晚清的身后,将她保护的严严实实。 厉云深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冲盛怒中的太子道:“微臣随太子殿下入宫向皇帝陛下解释。” 太子冷哼一声,拂袖就走。 厉云深大步跟上。 两尊煞神一走,宁家院子里紧绷的气氛豁然散开,所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只是那些人看向宁晚清的目光中,夹裹着一丝明显的敌意。 “大姐姐,真没想到将军这么在乎你,宁愿得罪父皇,也要保下你。”宁玉华皮笑肉不笑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如果大姐姐在宁家出了事,咱们宁家还真没办法向厉将军交代,不如我派人送大姐姐回将军府?” 宁晚清淡笑:“我还要陪着祖母,就不劳太子妃费心了。” 她大步向灵堂走去,跪在了牌位前,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烧着冥币。 宁珠跟着她走进来,低声道:“晚清,你还是回将军府,人言可畏,你留在这里怕是……” “姑姑,你赶紧的,离这个灾星远一点!” 宁雅然走进来,一脸的尖酸刻薄,抬手就把跪下去的宁珠拉开,宁珠猝不及防,差一点摔倒。 宁雅然唉声叹气的,围着宁晚清转圈圈:“啧啧,真没发现,原来咱们宁家有一个灾星,难怪自从生下你之后,爹爹的官位就一直没有什么变动,都是你害的。” 宁晚清的最佳抽了抽:“父亲大人是正一品太傅,还想进一步?你先去问问皇帝陛下答不答应。” 正一品往上,那可就是皇位了。 这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可以给宁雅然定一个谋反的罪名。 宁玉华给宁雅然使了一个眼色,上前,也在宁晚清的身侧蹲下来,她缓缓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冷厉之色:“你灾星的名头,可是当朝国师定下来的,你知道父皇有多信任国师吗?你不会以为厉云深去父皇面前给你求个情,你就没事了?” “看来太子妃笃定我会因为灾星的名头被皇帝陛下处理是吗?”宁晚清头也不抬的说道,“既如此,太子妃又何必跟我一个将死之人废话呢?这里烟大,太子妃怀有身孕,还是避一避。” 宁玉华见她油盐不进,很是恼怒:“如果你能劝动厉云深帮助太子夺得帝位,我可以保你一命。” “嗤。”宁晚清发出一声讥讽的笑,“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下我的命了。” 宁玉华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此时厉云深去了皇宫,宁晚清身边又只有两个侍卫,宁玉华恨不得让人立刻杀了宁晚清。 可是,这件事已经闹到父皇面前去了,如果这个关头,宁晚清死在了宁家,那宁家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而且,因为这件事将厉云深彻底激怒的话,恐怕之后想把宁雅然嫁进将军府也会有点难。 宁玉华想了许多,终于成功的把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 夜幕渐渐降临,宁家的旁支都回去了,只有嫡系的血脉留在灵堂守灵,灵堂安静极了,只是偶尔传来蜡烛噗嗤发出的声音。 第167章 恐有大祸 宫内亮满了灯笼,尤其是皇帝所在的地方,漆黑的天空都被照亮。 皇帝在文华宫接待朝臣,此刻,文华宫殿门口站满了和尚和道士,还有几个天师拿着桃木剑在观察星象,偶有低声的经文从这些人的嘴里传出来,路过的宫女太监听了,感觉阴森森的可怕极了。 “毓贵妃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突然划破文华宫的上空,只见一个穿着水粉色宫裙的女子盈盈走来,她肤色如雪,一身矜贵优雅的气质,让人不敢逼视。 守在文华宫门口的太监连忙拦住了毓贵妃的去路:“贵妃娘娘,皇帝陛下正在里面议事。” “议的可是宁太傅的家中事?” 毓贵妃温柔的问道,那太监硬着头皮道:“奴才不知。” “不管你知不知,本宫都必须要进去。”毓贵妃淡淡的道,“今儿这事,也只有本宫能化解。” 这太监在文华宫门口守了两个多时辰,门口的和尚一直在念经文,他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再加上大殿里面还偶尔传出皇帝的震怒声,吓得他是两股战战,生怕怒火蔓延到他自己的身上。 毓贵妃凉凉的扫了那太监一眼,抬步朝大殿里走去。 殿内,气氛紧张。 国师跪在殿下,手中举着桃木剑:“皇帝陛下,微臣夜观星象,一年前就察觉到有灾星降世,降落之地正是京城,直到昨夜宁老夫人陨落,微臣才测算出灾星的下落。此灾星命格极硬,害人不浅,若是不除,大宇朝恐有大祸。” 太子也跪在地上:“父皇,大宇朝风调雨顺百余年,千万不能被一颗灾星毁了啊。” 太子话是这么说,可是却有一点迷惑。 之前他和国师私下说过灾星之祸,但说的仅仅是家祸,而非国祸,怎么短短一夜的功夫,国师就把祸患上升到了这个高度呢?还是说,国师察觉到厉云深不好对付,特意夸大了莫须有的事实? 此时太子也不好细问,只能随着国师的步调往下走。 皇帝极其信任国师,闻言,冷冷的拍了拍龙椅:“既是灾星,那就速速除掉。” “来人!”皇帝淡淡的招手,“派人捉拿灾星归案!” “慢着。”厉云深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声音冷沉,透着一股煞气,“敢问国师,你口中所说的灾星,可是宁家大小姐宁晚清?” “正是。” “有何证据?” 国师被人质疑,气的吹胡子瞪眼:“桃木剑指向宁家大小姐,这就是证据。” 厉云深忽然冷笑,他抬手就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大殿里的太监和侍卫吓得立刻护住了皇帝:“大胆厉云深,竟敢带凶器上殿!立即放下武器!” 厉云深拱手:“皇上,此剑毫无杀伤力,不算武器。” 他用手弹了弹剑刃,确实很软,一捏就变了形状,守在皇帝身边的侍卫这才散开。 突然! 厉云深将软剑一掷,软剑突然悬浮在了空中,他单手控着剑,猛地用力,那剑直直的朝国师的面门飞过去。 国师六十多岁,年纪大,稍有定力,可即便如此,也被吓得连连后退。 “敢问国师,末将是否也可以说,国师乃天降灾星?” “你!你这是瞎糊弄人!”国师跪在地上,冲皇帝行礼,“皇帝陛下,微臣利用桃木剑寻找灾星,那是天命所定。而厉将军是用内力控剑,他想让剑落在谁的头上,剑就会落在谁的头上。” 厉云深也跪下来,拱手道:“皇上,凭什么国师的桃木剑是天命,而微臣的就非得是内力所为?今日国师必须要给微臣一个说法,否则,微臣绝不会承认末将的夫人是灾星。” 皇帝看了刚刚那一幕,眉头死死地皱着。 宁家发生的事情他没看到过,但刚刚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 若厉将军是内力控剑,那国师也可能是用内力指使桃木剑落在宁大小姐的头上。 这个案,还真不好断。 太子见皇帝沉默下来,心中不由焦急起来。 今天这一出戏,他筹谋已久,甚至联动各方,若是失败,他以后再有何威严可言? 突的,太子又顿住。 若是厉云深拒绝处置灾星,那不就是公然与皇权作对么? 如果他能说服父皇收回厉云深的兵权,那他的人岂不是有机会拿到虎符? 太子眉目一低,计上心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说不定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然而,就在这时,大殿的门被人推开,女人娇软的声音传来:“皇上,该吃药了……” 皇帝的身体常年抱恙,每天夜晚入睡前,都必须喝药,今日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辰,只是这边一场官司久久没停,这才耽误了时间。 看到毓贵妃进来,皇帝的脸色这才松缓了一些,他招了招手:“你怎么过来了?” “臣妾在寝殿等了这么久,皇上您都不来……”毓贵妃无视殿下跪的一大群人,依偎在皇帝的身侧,“皇上,赶紧趁热把药喝了……” 等皇帝喝了药,毓贵妃这才柔柔的笑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一脸的凝重?” 国师被厉云深摆了一道,一肚子的气,见毓贵妃又将话题转了回去,立刻抓住先机道:“皇上,贵妃娘娘,微臣师承张琰太师,微臣跟着太师学习了二十余年,这才敢开门收徒。微臣说不上手眼通天,但根据星象推测凶吉还是没问题的。灾星一年前开始显现,昨夜达最盛,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厉云深还没来得及说话,毓贵妃忽然面色苍白的软倒在了皇帝的怀中:“皇上,张琰太师臣妾听说过,据说七八十年前,天降异星,张琰提前一年就感知到了异象,专程赶去了有异象的小山村,阻止了一场天灾人祸,救了千人的性命,因为这件事,当地人还给张琰立了牌位金塑像,没想到国师竟是师承张琰太师。皇上,既然国师说有灾星,那就一定有,不会错的……张琰活了一百多岁,一生说出的预言,就从没失算过。” 第168章 天作之合 毓贵妃提到张琰,国师不由老泪纵横。 “微臣的师傅享年一百三十九岁,是真正的天寿,若不是他老人家泄露天机太多,一定能活的更长久。微臣不敢说学到了师傅所有的本事,但十之八九还是有的,微臣绝不敢夸下海口。”国师长叹道,“灾星必除,否则国运有损!” 毓贵妃吓得花容失色:“皇上,灾星不能留,不能让大宇朝受到危及啊……” 皇帝一脸冷沉,面孔阴沉的仿佛滴出水来。 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扣着龙椅座,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厉云深抬头,缓缓道:“不知皇上可还记得,数年前,国师亲自给微臣批命,说微臣乃煞星。” 国师不知道厉云深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忙道:“厉将军的煞星非天注定,而是后天杀戮过多造成。煞气太重,会损伤体格,重则危及家宅。臣记得,数年前臣为厉将军批命时,厉将军是很赞同微臣的言论的。” 言外之意就是,数年前你都相信我,为什么现在不相信。 厉云深勾唇,淡然开口:“微臣正是听了国师之言,这才娶了宁家大小姐为妻,她命格属阴,若真如国师所言是灾星,那与末将这个煞星岂不是天作之合?灾星能压制煞星,煞星又何尝不能压制灾星?皇上,您以为呢?” 国师被噎住,嚅嗫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煞星乃国祸,灾星也是国祸,两祸相依,是祸上加祸,还是福祸相抵? 坐在龙椅旁边的毓贵妃却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早就听探子说过厉将军与将军夫人感情甚好,她原本还不信,可此刻,她不信也得信。 厉云深,多冷傲的人,任何女人都近不了他的身。 她和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每年都会见好几次面,可即便如此,她也入不了他的眼。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女子能走进他的心里,没想到,那位宁家的大小姐,竟这样猝不及防的坐稳了将军夫人的位置! 毓贵妃的眼尾浮上一抹暗芒,她死死地捏住了手中的帕子。 而皇上此刻似乎也有了主意。 …… 天色越来越暗,漆黑的天空中连星星都看不见。 主院的厢房中,茶盅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汪氏气急败坏的扬手,一巴掌扇在了前来报信的丫环的脸上,那丫环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厉云深简直是胆大包天!违抗太子之命就算了!居然还敢违抗圣旨!皇上怎么能容他!” 宁振博背着手走来走去:“他军功赫赫,在军中和朝廷里极有威望,他是吃定了皇上不会发落他!我只是没想到宁晚清居然有本事能让厉云深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失算了,失算了!” 汪氏怒不可遏:“那现在怎么办?就让那个小贱人在眼皮子底下活着吗?我们设计了这么一场大戏都没能要了她的命,她肯定会记在心上,这种被人惦记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宁振博怒道,“太子设计这一场戏,让他自己想办法收场!” “你,你什么意思!”汪氏气的跺脚,“太子可是你的亲女婿,他好你才能好,你别在这里推卸责任!我告诉你,宁晚清这个小贱人的命不能留!” 宁振博冷冷甩袖:“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们宁府,这时候动手简直是把把柄交到政敌的手上,你一个内宅妇人,还是别管了!” 汪氏气的不轻,和宁振博也说不通,连忙招丫环过来去太子府传信。 主院门外,宁雅然躲在暗处,等屋内的声音没了,她这才站起身来,手中的帕子被她快绞烂了。 宁晚清! 好你个宁晚清! 父亲和母亲不敢收拾你,我还不敢吗? 宁雅然咬着牙,附在丫环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气势汹汹的朝灵堂走去。 冬天的夜,很冷,哪怕燃了炭火,宁晚清的手脚也是冰凉凉的。 宁家嫡支的血脉很多,可夜深人静之时,灵堂里却只跪着寥寥数人,汪氏所出的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根本就没来守灵,反倒是一个庶出的才两岁大的庶小姐被逼着跪在灵堂烧纸钱,倒在自己的姨娘怀里直打瞌睡。 “哎——”宁珠长叹一口气,“大嫂居然连场面功夫都不做了,可想而知我娘在宁家这些年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我自己心高气傲不愿在娘家人面前露怯,却没想到娘走的最后一段时光身边连个尽孝的人都没有。” 宁晚清握住了宁珠同样冰冷的手:“姑姑,不怪你,祖母她老人家也不愿意让你看到她弥留之际的颓败之相……” 宁珠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哟,姑姑怎么又哭了?”宁雅然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带进来一群下人,宁静的灵堂顿时喧闹起来,她站在一侧,手里握着暖炉,冷笑,“我记得姑姑以前最疼我二姐姐了,现在怎么跟大姐姐走这么近?今儿太子殿下可是说了,大姐姐是灾星,谁靠近她谁就倒霉,姑姑,你赶紧走远一点。” 宁珠擦了擦眼泪,摆出长辈的姿态:“雅然,外人这么说就算了,自家人怎么也能说这种话?” 宁雅然冷笑一声:“姑姑先出灵堂,我有事跟大姐姐说。” 她来者不善,宁珠又怎么可能会出去,淡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姑姑不是外人。” “来人,请姑姑出去。”宁雅然冷冷的吩咐,她身后的一众家丁侍卫连忙上前,押着宁珠就往外走,其余的姨娘和庶子庶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退出去避让,灵堂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秦九和朱七挡在宁晚清的面前,目光冷冷的盯着宁雅然。 “这还有贴身侍卫保护呢。”宁雅然语气讥诮,“这当了将军夫人果然不一样,想当初,我让你跪在地上给我擦鞋,你可是连反抗都不敢呢。” 宁晚清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眼底的冷意和恨意一闪而逝。 冷意是她的情绪,而那恨意,是原主残存的一丝情感,原主畏惧汪氏,更畏惧宁雅然。 因为宁雅然毫无千金小姐的做派,行事恶毒至极,总是用最残忍的办法来羞辱原主,让原主痛不欲生。 第169章 母亲的骨灰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对我大姐姐说。” 宁雅然突然露出了一丝贤淑的笑容,冲她带进来的丫环侍卫挥了挥手。 那些人听话的退了下去。 此刻,灵堂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大姐姐,让你的两个侍卫也出去,看着碍眼。” 宁晚清冷冷的睨着她:“宁雅然,你要做什么我无所谓,但是我警告你,别扰了祖母的清净。”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顾忌祖母呢。”宁雅然说话,永远轻飘飘的带着一丝嘲讽,她冷笑着,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她摇了摇,轻笑,“大姐姐,你猜猜这是什么?” 宁晚清不想跟她玩打哑谜的游戏,冷冷的抿唇,“有话就说,否则,我会让他们请你出去。” 见她不接招,宁雅然有些急了,声音拔高,尖利的嗓音划破灵堂的烛火:“宁晚清!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过来看清楚这是什么!” 宁雅然猛地将盒子揭开,狠狠地砸在了案几上,盒子里飘出一阵烟,待震出来的烟雾散去,她才看清那是什么,灰色的粉末,透着一股阴寒…… 还不等她看清里头装的什么,她身体心脏的最深处,突然发出了一丝嚎啕的嘶吼,紧接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一把将那个盒子抱在了怀中。 这一系列的行为,全都不是她的大脑控制的,可是她偏偏做了。 只能是,原主残存的意识在影响她。 为什么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会让原主情绪波动这么大? 宁晚清不可置信的盯着盒子,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猛地明白过来,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呆呆的抱着盒子,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来在将军府一年优渥的生活没让你忘本,居然还记得这是你母亲的骨灰。”宁雅然笑着,可是那笑容却如毒蛇一般,“哎,大姐姐,这是你母亲的骨灰呢,照理说,我也要喊她一声母亲,我也不想大不孝的毁了骨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宁晚清呆呆的睁着眼,脑海里涌现出原主痛苦的回忆。 原主的母亲生她难产,但并不是生孩子的那一天去世的,而是染上了一种恶疾,出血不断,被大夫诊断为传染病,最后一口气咽下去后,大夫让宁家必须毁掉尸体,否则恶疾会传染……于是堂堂余家的嫡小姐,宁家的当家夫人死后,连完整的尸首都没留下,成了一盒尘土,这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而更令原主不可接受的是,母亲的骨灰被宁家放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就算是想祭拜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骨灰在哪里,这件事也成了原主的一个心病。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骨灰竟然落到了宁雅然的手中。 “大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伤心了。” 宁雅然恶意的笑着,突然上前,一把将宁晚清手中的盒子夺走,盒子没有关上盖子,这么一抢,一小半的骨灰落在了地上,和尘土混在了一起。 宁晚清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可是所有的行为都被原主支配着,甚至声音也不属于自己:“还给我!把我娘的骨灰还给我!” 她扑上去抢盒子。 宁雅然将盒子高高的举起来:“你再过来,我把盒子里的骨灰全部倒出去。” 她站在窗户口,外面起了大风,骨灰隐隐有吹散的趋势。 “宁晚清”绝望的瘫坐在了地上,整个意识都是虚无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原主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之后,宁晚清终于找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支配权,缓缓开口,“宁雅然,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把骨灰盒还给我?” 其实,人死如灯灭,宁晚清并不在意什么骨灰。 可是原主在意,甚至为了这一盒骨灰,差点复活过来。 她不想让原主死的都不安心。 既然这是原主死之前唯一的夙愿,那么,她愿意帮原主达成所愿。 “大姐姐,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吗?”宁雅然将伸出窗外的手收回来,目光带着嫌恶的盖上了盒子,漫不经心的笑道,“宁家人都知道祖母和大姐姐的感情深厚,如今祖母撒手人寰,而大姐姐又被国师断言是灾星,大姐姐不想连累宁家,悲恸过后,一头撞死在了祖母的棺材上。” 她说完,眨了眨眼睛,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大姐姐,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是不是非常感人?大姐姐死后,你孝顺贤良的美名一定会传遍整个京城,多好的事啊。” 宁晚清被她这番话弄的都笑了:“宁雅然,一盒骨灰就想换我一条命,你怎么想的?” “大姐姐,反正你迟早要死,当做灾星被处死,和因为孝顺撞死在祖母的棺材上,这两种死法,可是千差万别呢。”宁雅然狠戾的垂下眉眼,“还有,如果大姐姐不愿意自己撞,我可以帮你。” 宁晚清正疑惑宁雅然还有什么后招时,身后突然传来咚咚两声闷响,她回头,就见秦九和朱七相继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将军府的人未免也太蠢了。”宁雅然掩着唇得意的笑起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香囊,“这是只对男子有用的迷魂药,啧啧,一刻钟都没有就晕了,将军府的侍卫还不如咱们宁家的。” 宁晚清抿着唇,眸子眯了起来。 整个宁家,汪氏最是歹毒,宁玉华美艳的背后更是阴险扭曲,她从未想过,一向顽劣的宁雅然竟也有如此心机。 也就是说,从宁雅然进灵堂开始,就在谋划这一步。 之前的骨灰之争,根本就是障眼法! “哈,大姐姐,你不是要骨灰吗,给你!” 宁雅然十分大方的把骨灰盒塞进了宁晚清的怀里,紧接着,拍了拍手,之前推出去的侍卫全都涌了进来,将灵堂围的严严实实。 宁晚清抚弄着骨灰盒,实则是在安抚灵魂深处的原主。 待得原主彻底平静下来,她这才抬眼,看向宁雅然,眼神中带着一丝讥诮。 第170章 我不喜欢将军 宁雅然冷笑的盯着独自站在灵堂之上的宁晚清,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父亲不敢对宁晚清下手,无非是怕皇上怪罪。 母亲不敢对这个贱人下手,自然是怕父亲迁怒。 二姐姐如今贵为太子妃,也不适合做这种肮脏的事。 那么,就让她来做。 宁晚清这个小贱人,哪怕是成为了将军夫人,那也只有被她唾弃的份! 宁雅然好整以暇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丫环还给她上了一杯热茶,她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道:“大姐姐,我数三声,如果你不主动撞死在祖母的棺材上,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她正要开始数数,就听到了一声笑。 她恼怒的抬头:“都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 宁晚清轻声道:“你费尽心机让我死,不就是希望我死之后,你嫁进将军府当新的将军夫人吗?” 宁雅然抬起下巴:“将军驰骋沙场,战功赫赫,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将军夫人!而我,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还略懂兵法,只有我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将军的身边!” “你说得对,当初母亲就该把你嫁到将军府去,而不是选择我去当这一颗棋子。”宁晚清不动神色的循循善诱,“你说,如果当初你嫁给了厉云深,还会有后面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吗?” 说到这个,宁雅然也是一肚子的气,当初母亲和二姐姐都鬼迷心窍的让宁晚清这个小贱人当将军夫人,不管她怎么闹怎么反对都无用,直到这件事由皇上亲自下旨确定下来,她才明白无力回天。 她对厉云深一见钟情,她多希望站在他身边的是她。 明明有这个机会,可母亲却怎么都不愿意给她。 她气了整整一年,终于,机会来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宁晚清必须死! 只有宁晚清死了,她才能有机会成为新的将军夫人! “母亲生生耽误了你一年的时间,还让你从原配成为了续弦。”宁晚清淡淡的继续道,“再则,如今将军府和宁家已经算是撕开了脸皮,你觉得我死之后,厉云深会心甘情愿娶你为妻吗?难道再一次上演我当初嫁进将军府的戏码?你觉得,皇上还会配合太子府演这一出戏吗?” 宁雅然被宁晚清这番话弄的有些心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军数月前才归京,我和将军久别重逢,小别胜新婚,所以感情看起来才算是不错。如果此刻,我死在了宁家,你说,将军会不会找宁家的麻烦?” “而且,整个宁家人都知道,在我临死之前,你在灵堂待了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而且我的贴身侍卫也被迷晕了,你说,将军会不会认为你是杀死我的罪魁祸首?” “三妹妹,你编的故事很好听,可是这个故事除了给我一个死后的好名声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宁雅然反鼓起两腮:“你就是不想死,才有这么多理由!” “这个世上,谁想死?”宁晚清摊开手,“三妹妹,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一年多前,我是被当做一颗棋子送入将军府的,说实话,我的日子并不好过,将军府的水很深,一个个勾心斗角,我玩不过。我在宁家受尽折磨,嫁到了将军府,每天也要看人脸色,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宁晚清说着,垂下眼睑,有眼泪从眼尾流了出来。 “不怕告诉妹妹,其实我一直都想离开将军府,只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如果妹妹愿意帮我,等祖母下葬之后,我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京城,对外宣称我暴毙而亡……这样,我的死与宁家毫无关系,而你也可以顺利嫁进将军府,这样双赢的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的交易,当然好! 可是宁雅然并不认为宁晚清会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送到她的眼前! 她故意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冷笑:“过惯了将军府锦衣玉食的生活,习惯了被人围捧奉承,你真的舍得走?” “这样的生活,让我一直悬在半空中,总有一种随时会摔死的感觉,我并不想要。”宁晚清抿唇,“但是三妹妹你就不一样了,父亲母亲疼你,太子妃是你的亲姐姐,你自己也足够优秀,去了将军府,你一定能俘获将军的心,一定能大有所为。” 宁雅然被她描绘出来的样子说的蠢蠢欲动,她静默想了半晌,站起身来,走来走去,又突然定住身影,冷冷问道:“你跟将军同床共枕几个月,我就不信你对将军毫无感情!” 将军许多年前大胜归朝时,那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刻入了她的心里,也刻进了全京城许多女子的心中,她不信宁晚清全然没有心动。 “三妹妹,不瞒你说,我和将军……哎——” 宁晚清说了一半,又停下,似乎说不下去。 “到底怎样?”宁雅然追问。 “我和将军成亲至今,根本就没有同房。” 宁雅然的眼睛瞪得老大:“怎么可能,将军看起来对你还不错,怎么可能会这样……” “将军对我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我……”宁晚清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实凄苦一些,“我不喜欢将军……我更喜欢文弱的书生……我怕将军,怕他靠近我,怕他突然闯进我的房间……” “三妹妹,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帮我逃离将军府,好不好?” 宁晚清声泪俱下的演绎着。 宁雅然的防备之心降了一些,再加上宁晚清描绘出来的场景实在是太美好了,比起将宁晚清逼死在灵堂,刚刚那些场景才是她期待看到的。 她拧了拧帕子,高傲的抬起头,冷声道:“好,那我就跟你做这个交易,祖母下葬之后,我再让人给你传话,我们走!” 她抬步就走,屋里的侍卫呼啦啦跟着她走出去,灵堂里一下子空旷下来。 宁晚清两腿一软,跪坐在了蒲团之上。 只要今夜能逃过一劫,就够了……之后,她绝不会再掉以轻心。 她低低的擦着额上的汗,却没注意到灵堂外的窗口,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171章 一股无力感 厉云深站在宁府的高墙之上,看着漆黑的苍穹,心里忽然凄冷一片。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刚刚她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她不喜欢将军,喜欢文弱的书生。 她还说,她害怕他,她觉得他很凶…… 以前别人怕他,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是统领万军的将领,若是手下的人不怕他,那又怎么会听从他的命令呢? 可是这一刻,他却不希望她怕他。 “御风,守着宁家灵堂,不许离开半步。” 厉云深冷冷扔下这句话,掀袍点着脚尖,掠过屋檐墙角,很快就消失在了宁府。 御风不由愣住了。 今夜在宫中将军速战速决,为的就是快点回宁府陪着少夫人。 都已经到了宁府了,还没进灵堂呢,怎么就要走了? 而且,将军为了保住少夫人,不惜得罪了太子殿下,甚至让皇上起了忌惮之心,这件事,将军难道不打算第一时间告诉少夫人吗? 御风一向觉得自己聪明,但这一刻,他忽然读不懂将军的心了。 厉云深直接用轻功飞到了楚王府。 他悄无声息的落进后头的院子里,一脚将一扇门给踢开。 躺在床上的萧夜寒被惊醒,正要怒骂,就看到厉云深一脸失魂落魄的走进来,他连忙穿上衣服,对躺在床上的侍妾踹了一脚,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那侍妾睡得正香,莫名其妙被吵醒,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大男人,侍妾红着脸躲在被子里穿好衣服,低着头连忙跑了出去。 “哎,我说你大半夜的怎么跑到我屋子里来了?”萧夜寒穿好衣服,又成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大半夜的,他甚至还随手拿了一把玉骨扇,一边摇,一边道,“我听我爹说你今天下午去面见皇上了,发生啥事了?” 厉云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笑:“萧夜寒,你竟沉迷女色至此,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萧夜寒用扇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两眼一懵:“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变天了,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今儿丫环还在议论什么灾星的事,好像跟宁家有关。” “哎——”萧夜寒眼睛一亮,“你娶进门的夫人不就是宁家的人吗,你愁成这样,不会是……” “别胡思乱想!”厉云深打断他的遐想,“你我是兄弟,我也不打算瞒你,我打算与我那位夫人假戏真做。” “嗯?”萧夜寒手撑着桌子,“假戏真做?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厉云深声音发沉:“当初娶她,迫不得已,但相处多日,难免日久生情,从今往后,她就是明正言顺的将军夫人,还需要我解释的更清楚吗?” “这、这不是挺好的吗?”萧夜寒不解,“你来找我是?” “我想让她当将军夫人,但她,似乎不愿意。” “靠,还有这样的女人?”萧夜寒干脆一脚踩在椅子上,手撑着膝盖,“你这个将军是实权在握,谁都不敢得罪,比我爹那个闲散王爷可风光多了。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就是个香饽饽,居然还有人不想当,这个女子可真够特立独行的,如果她不是你的夫人,我还真的对她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兴趣了!” 他的话刚说完,一道夹杂着杀气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开玩笑,我这不是开玩笑吗?”萧夜寒缩了缩脖子,“我觉得,是你平时太凶了,女人看到你就害怕,谁愿意天天对着你这张脸啊。” 凶。 又是这个凶字。 方才在灵堂,宁晚清也是如此对别人说的。 厉云深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有这么凶吗? “你还别说,如果我不是跟你从小在一块儿闹腾,我也不敢这么对你说话!”萧夜寒啧啧道,“你看你这个眉毛,隐含着杀气!还有眼神,特别狠戾,好像随时要把对方碎尸万段一样!尤其是你平时穿的这一身衣服,不是玄色就是黑色,跟黑无常似的,你说说,谁敢靠近你半步?” 厉云深皱眉:“那依你的意思?” “第一步,改善形象,弱化杀气。”萧夜寒说的头头是道,“你要弄清楚她喜欢什么,然后朝那个方向去努力。如果她喜欢白色的,那你就穿白色的衣袍,她看了有亲切感,自然就会愿意跟你说话,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厉云深的眉眼突然沉下来:“她说她喜欢书生。” “书生?”萧夜寒摇头,“那完了,你这气质跟书生完全不搭边啊,怎么改造都不行!哎,云深,与其改变你自个,还不如换个少夫人呢。放眼整个京城,环肥燕瘦,什么美人儿都要,只要你开口,自然有人送到你的榻上去,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厉云深的心一点点的沉到了谷底。 连萧夜寒这种情场高手都没办法,那他该怎么办? 一个人的喜好与生俱来、深入骨髓,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改变她? 她喜欢书生,他是将军。 无法改变。 想用力都有一股无力感。 厉云深放下茶杯,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朝房间外走去。 萧夜寒看着他萧条落寞的背影,不由收了扇,在房里来回走动着。 他跟厉云深这家伙幼年相识,至今已有十几年,他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也没破过色戒,如今终于有女人走进了他的心里面,他这个做兄弟的,怎么说都要帮一把。 不行,他明天得去宁府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将厉云深迷成这样。 厉云深从楚王府离开,再一次落到了宁府的屋檐上。 一墙之隔的内外。 灵堂里烟雾缭绕,经文阵阵,宁晚清低着头,动作缓慢的烧着冥币。 夜风中,身形挺拔的男子卓然而立,如青松,如雕塑,他的目光穿过薄如蝉翼的纱窗,落在那一片剪影上。 她说,她想逃离将军府…… 她的声音那样婉转低柔,更咽着,他该成全她吗? 第172章 动心的感觉 冬日的黎明来的有些迟。 阳光穿过层层厚云才落在了院子里,但并没有驱散灵堂里的悲伤和肃穆。 “晚清,你跪了一夜,先去休息,下午再来。” 宁珠扶着她站起来,声音沙哑的说了一句。 宁晚清揉了揉有些疼的膝盖,低声道:“姑姑随我一起去休息。” 宁珠却摇头:“我陪着母亲的时间太少了,我必须要陪着她老人家走完最后一程,晚清,你可以把这当成是我舍不得母亲,也可以当做,是我的自我救赎,如果不这么做,我下辈子都不会好了。” 她说着,眼泪又落下来。 宁晚清明白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朝灵堂外走去。 天色亮了,灵堂里的人渐渐多了,但大多是下人在忙碌,宁府的主人到这个时辰都还没来灵堂看一眼。 宁晚清知道宁振博冷血,却没想到如此冷血。 她知道有些事不能想,越想自己的心就愈发不能平静,她抿了抿唇,看向院子里的阳光,树上没有树叶,阳光毫无阻拦的照遍大地,落在人的身上应该暖洋洋的,可她只觉得心寒,手脚也都是冰冷的。 “小姐!” 她正缓慢的挪动着步子,就看到灵雾和绛鸾并肩朝她跑了过来。 之前担心宁府暗箭难防,她把这两个丫环留在了将军府,还命令她们不许出府,她们怎么来这里了? “小姐,是将军让我们来的。”灵雾上前,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将军说您昨天一整天水米未进,特意让我们备了稀粥,您先吃一点。” 宁晚清下意识的看向她们的身后:“那将军呢?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是江总管转告奴婢将军的吩咐。”灵雾道,“奴婢听人说,昨天晚上宫里发生了大事。” 昨天在宁府发生的事情,宁晚清一直都记挂着,可是她人在灵堂,根本就没办法打听消息。 绛鸾咳了一声:“都是府里的丫环婆子在传,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灵雾你可别误导少夫人。” 灵雾垂下头:“这件事与小姐密切相关,奴婢也不会乱说!小姐,昨日宁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所有人都说小姐是灾星,将军府的人也这么说,奴婢听了真替小姐觉得不值。幸好将军成功说服了皇上,否则小姐还指不定怎么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 宁晚清蹙眉:“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绛鸾福身道:“太子殿下和将军在文华宫发生了争执,后来还引来了毓贵妃,总之几人在殿上吵了起来,一方说要处置灾星,以平天下,一方却说少夫人的灾星身份与将军的煞星身份是天造地和,杀不得。” 宁晚清没料到事情居然会闹这么大,她呐呐的道:“那后来呢?” “后来,将军说若是除了灾星,那他身体里的煞气可能会压制不住,若国师执意如此,那他愿意上交兵符,请有能之士接管这二十万精兵。” 宁晚清猛地僵住。 这番话,不就等于是威胁皇权了吗? 你不听我的,那我就撂挑子不干!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这么做,不就等于蔑视皇族,等着被杀头吗? 厉云深为了保住她,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仿佛有一只大掌扼住了宁晚清的喉咙,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血液也突然冲到头顶。 她指尖颤抖着,脑子也混混沌沌的,各种念头交织缠绕。 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动心的感觉吗? 她对厉云深动心了? 这一刻,心里有一个声音那样清晰的告诉她,是的,她对那个男人动心了。 原来,动心这样简单。 要承认自己动心,也没有那么的难。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门口,一个挺拔的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平日都穿暗色,整个人冷肃狠戾,而今日,却偏偏一身白,映衬着院子里的白色帷幔,就像是一位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宁晚清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男人径直朝她走来,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淡声道:“御风和金戈会一直在暗处保护你,这几天我有事,可能不会时时都在宁府。” 宁晚清听着他的声音,感觉那声音就像是通了电一样,让她心口酥酥麻麻的,她点头:“好,那你忙,我这边没事的。” 厉云深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他进来还没有一分钟,这就走了? 宁晚清感觉心口被人挖了一块,顿时空荡荡的,这种情绪,酸酸涨涨的,在她的胸腔里鼓胀、升腾、发酵着。 “小姐,先用餐。” “好。” 宁晚清回过神来,将这种陌生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带着两个丫环去了她曾经在宁家住过的院子,破破烂烂的,门是坏的,窗户是纸糊的,也烂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啦啦的往里灌,她一年未归,这个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到处都是蜘蛛网,一片萧索。 “宁家也太轻视少夫人了!”一向寡言的绛鸾看到这场景,气的脸都涨红了,“少夫人虽然是出嫁女,可也是堂堂将军夫人,哪有将军夫人回府却连住的院子都没有的?” 灵雾叹了一口气:“在宁家,一直都是如此,绛鸾姐姐,我们先把院子收拾一下,总得给小姐腾出一个用餐的地方出来。” 绛鸾点头,卷起袖子就开始收拾。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宁晚清回头,就见杂草遍生的院子门口,穿金戴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宁玉华扶着丫环的手,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一看到她,宁晚清的眼眸就眯了起来。 昨夜宁雅然逼她自杀失败,宁玉华这是来补刀了吗? “大姐姐,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宁玉华浅笑一声,跨过门口走进来,皱着眉摇头,“这个院子也太破太小了,大姐姐,你住我的院子,太子殿下黄昏时会来接我回太子府,我的院子正好空着。” 第173章 全都得罪了 宁晚清不知道宁玉华又想玩什么花招,淡淡的敛着眉眼道:“这个院子虽然破败,但也是母亲赐给我的小院,我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太子妃的美意只能心领了。” 言外之意,当初这个院子就是汪氏赐给她的,怎么,如今嫌弃又破又小,当初赐的时候怎么不说,要玩花样,她可不奉陪。 宁玉华倒也不恼,不紧不慢的抚弄着自己长长的指甲,低笑道:“大姐姐看起来比往昔果敢了许多,果然成了将军夫人,这底气跟以前也大不一样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宁晚清不耐烦的道,她实在是讨厌打哑谜。 “既然大姐姐这么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宁玉华缓缓勾唇,“我听三妹妹说大姐姐跟她达成了一笔交易,她助你离开将军府,你帮她成为将军夫人,是有这回事吗?” 宁晚清挑眉:“还真是姊妹情深呢,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大姐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三妹妹上了你的当,我把你的心思可看的一清二楚。”宁玉华换了一副嘴脸,冷冷哼道,“当初我有办法送你进将军府,现在就有本事拉你下来,你休想算计雅然。” “是么?”宁晚清丝毫不惧,“到底是我算计宁雅然,还是你这个亲姐姐算计她?她爱慕将军是真,你想利用她也是真!宁玉华,你贵为太子妃,为了给自己铺路,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妹妹,我真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冷血残忍的人,太子娶你做妻子,一定是他此生最大的败笔!” “你!” 宁玉华被踩到了痛脚,惊怒之下,扬手就一耳光甩了过去。 然而,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被捏住。 御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突然蹿了出来,将宁玉华狠狠一甩,声音冷怒:“太子妃要对将军夫人动手,那得先问问将军同不同意。” 宁玉华脸色扭曲:“反了!真是反了!我一个堂堂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居然连教训一个朝廷命妇的资格都没有?好,好得很!宁晚清,你给我等着!” 她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她身后的丫环嬷嬷连忙跟上,生怕她走的过急伤到了腹中的孩子。 “这个宁府,真是一个狼窝。”金戈也从树上跳了下来,摇头叹息,“少夫人,真是难以想象过去的十几年你在宁府是怎么保住这条命的。” 宁晚清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也忘的差不多了,不过——”她皱眉,“得罪太子妃,会不会对将军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嗐,将军昨天在皇上面前,把太子本尊、当朝国师、毓贵妃全都得罪了一个遍,这不也没什么事?”金戈摆了摆手,“不过少夫人,这个院子确实不是人住的,不如让将军去找宁太傅说一声?” 御风忽的就想到了昨夜厉云深背影萧条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将军近日会很忙,怕是没什么时间。” “忙?忙什么?”金戈有些不解,“皇上不是给将军放了几天假吗?” 御风瞪了他一眼:“将军忙什么难道还要跟你汇报吗?” “哦。”金戈郁闷的摸了摸后脑勺,自从夫人误会他和少夫人之间有什么之后,他感觉自己在将军面前都不受宠了,将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也不交给他办,现在连这些事情也只跟御风说,完全不告诉他…… 御风将金戈失落的样子尽收眼底,只想在心里骂他一句蠢货! 他淡淡的道:“少夫人,将军府离宁府坐马车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若是住不惯,属下护送您会将军府。” 宁晚清点头:“好,这件事晚点再说。” 说话间,灵雾和绛鸾已经将院子里的石桌收拾了出来,摆上了精美的菜肴,跪了一夜,宁晚清饥肠辘辘,风残云卷般的将几碟子的点心一扫而空。 她还想躺一会,但条件不允许,便提着剩下的一碗粥和绿豆糕朝灵堂走去。 已经渐渐有人前来吊唁祭拜,灵堂里人来人往。 宁玉华昨日拜了一下就走,今天倒和宁雅然相携着跪在蒲团上,两个人泪水涟涟。 尚书夫人看到这一幕,忙道:“太子妃快别哭了,哭大伤身,您还怀着孩子呢。宁老夫人有您这样的嫡亲孙女,真是她老人家的福气。” 宁玉华借着尚书夫人的手站起来,用帕子擦着眼泪:“是我不好……祖母病危,我却没有陪在她老人家的身侧,我不配当祖母的孙女……” 旁边的侍郎夫人也连忙来扶:“哎呀,千万别哭了,您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室的血脉,哭坏了太子殿下可要忧心了。” 宁雅然的眼珠转了转,立马站起身:“二姐姐,太子殿下早先还交代我,让我盯着你别让你哭狠了,走,我扶你回厢房去休息。” 宁玉华福身:“诸位夫人,玉华身体不适,只能暂时失陪了。” 几位官员夫人都怀过孕,知道怀孕之人久居灵堂是什么感受,立刻理解的道:“守灵守了一夜,太子妃这娇弱的身体哪里受得住,后面还有好几天,千万别把自己累坏了。” 宁玉华在几位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中离去,宁雅然也搭着顺风车走了。 看着这一幕,宁晚清的嘴角不由扯了扯。 这个时代没有演员这个职业实在是太遗憾了,不然,就凭宁玉华这演技,不捞个影后当一当都说不过去。 那几位夫人的目光转了转,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 宁家的大小姐,将军夫人,这两个身份,都足以让她在京城名声大噪。 然而,不管她是哪个身份,在京城的存在感都极低。 若不是皇后娘娘举办了赏菊宴,恐怕她们都还不知道这位将军夫人长什么样。 美则美矣,可身上始终没有将军夫人该有的大气和骁勇,这样的女子,又怎能站在将军的身侧呢? 几位夫人冲宁晚清点了点头,点了三炷香放进香炉,这才离开。 这一上午,断断续续的有不少夫人来祭拜。 快到中午到时候,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174章 萧夜寒找上门 “萧世子到。” 灵堂里的人听到这话,都不由惊了惊。 “楚王府什么时候跟宁太傅交好了,他们不是政敌吗?” “是啊,我可听说宁太傅最瞧不上萧世子不学无术的样子,经常在国子监拿萧世子当反面教材呢!” “看,萧世子进来了,宁家死了人,他居然穿的花花绿绿的,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号花花公子。”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宁振博拱手迎了上去:“萧世子光临寒舍,真是寒舍之幸。” “宁太傅,别来无恙。”萧夜寒随意的打开玉骨扇,从下人手中接过三炷香,上了香后,不着调的道,“我一直听说宁家子嗣繁盛,宁老夫人子孙绕膝,这灵堂里怎么就这么点人?” 宁振博老脸不由一红:“昨夜守灵,宁家体弱的子女扛不住,天一亮,就回院子里休息去了。” 事实上,也就只有汪氏所出的四个子女休息去了,其他的庶出子孙都被强硬留在灵堂凑人数……至于旁支的,也没这个义务一天一夜的守在灵堂里不吃不喝。 “难怪没见着太子妃,原来是去休息了,看来太子妃的身体堪忧啊。”萧夜寒说的头头是道,“本世子记得好多年前太后娘娘去世之时,宫中好几位妃子身怀六甲,怀的就是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是龙脉,即便如此,那两位妃子也恪守孝道,在灵堂前跪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连皇伯父都感动了,还给那两位妃子升了位分……” 意思就是,人家后妃怀了龙子都没有恃宠而骄,你一个太子妃而已,有什么好矫情的,才跪一天就这副鬼样子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宁振博满头大汗,他怎么感觉这个萧世子是来找茬的? 汪氏也听出了萧夜寒的深意,干巴巴的笑道:“萧世子有所不知,太子妃是早产,在母胎内就没养好,怀孕之后身体更是亏空的厉害,这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嫡子,太子妃哪敢儿戏,只能好好养着了,相信老夫人在天之灵也能理解。” “哦,是吗?”萧夜寒作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我怎么听说太子府上有一个侍妾也怀了身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太子的血脉呢,在皇家,庶出的子嗣也是血肉,宁夫人可要叮嘱太子妃,千万不能忽视太子殿下的任何一个血脉啊。” 汪氏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太子府上仅有一个侍妾,那就是宁玉华的陪嫁丫环琉璃。 琉璃成为太子侍妾才不到两个月,这么快就有了身子? 难怪这次老夫人过世琉璃没有在玉华身边跟着伺候,原来是怀了身子,这个丫头居然敢在太子妃有孕的时候怀孕,简直是胆大包天! 汪氏狠戾的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浮现出一抹阴毒。 而旁边的众人也议论开了。 “太子妃这才怀孕多久,这么快就有侍妾怀上身子了?” “还说太子宠爱太子妃呢,我看也不过如此。” “若是太子妃的肚子出了什么差错,那太子府说不定就有庶长子了,你们说太子妃会怎么处置庶长子?” 几个宁家的旁系讨论的声音很低,却还是传入了汪氏的耳中,她气的不轻,这事本是太子府的机密,没想到就被这萧世子抖落了出来,把他们宁家的脸扔在地上被人踩! 宁晚清跪在灵堂的侧边,听到这一来一回的几句话,不由对这个成功挑起了汪氏怒火的男子十分感兴趣。 她扬眉看去,正好对上了男子扫过来的眼眸。 标准的桃花眼,眼尾上挑,带着一抹轻浮的笑意,这就是名震京城的花花公子,萧世子吗? 长得倒是不错。 而且有胆量,居然敢跟宁家硬杠上。 “宁家大小姐在否?”萧夜寒一脸正色的道,“厉将军有话让我转告宁大小姐,请宁大小姐出来一叙。” 他说完,摇着玉骨扇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宁晚清眉心一褶,站了起来。 汪氏却拦在了她的面前,压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是你招萧世子来的?” 宁晚清淡淡道:“这是我第一次见萧世子。” “别以为又勾搭上了萧世子,我就会怕了你。”汪氏狠戾的威胁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的选择!” 宁晚清都被气笑了,她压低声音,挑衅的道:“母亲,我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只能怪太子无用,竟无法说服皇上砍我的脑袋!也能说明,母亲将我嫁给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将军,皇上想动我都要忌惮一二,更何况区区太子,又何苦区区朝廷命妇?” 她说完,甩了甩袖子,大步走出去。 汪氏被气得七窍生烟。 从来只有她羞辱威胁宁晚清这个小贱人的份,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反了,真是反了! 昨天掌掴雅然,上午蔑视玉华,现在,又来挑衅她! 好!好得很! 她若是不给自己和两个女儿出这一口恶气,她就不姓汪! 宁晚清无视身后熊熊怒火的注目,走到了挂满白色帷幔的院子,美男子摇着扇子站在光秃秃的大树下,她忽然很好奇,这大冬天的,摇扇子真的不冷吗? “你就是云深娶进门的夫人?” 萧夜寒收了扇子,目光审视着站在面前的女子。 她穿着白色的丧服,头发挽起,发间没有任何首饰,只簪了一朵素白的小花,她面色清冷,眉宇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她的容颜和他见过的许多美女比起来,还算是上乘,只是……厉云深那家伙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怎么就栽在了这样一个并不算出挑的女人身上? “萧世子,请问将军有什么话让您转告给我?” 宁晚清迎着萧夜寒审视的目光,淡然的问道。 萧夜寒回过身,眯着桃花眼道:“哦,没什么,我只是找个借口瞧瞧将军夫人长什么样。” 宁晚清脸色一冷:“那你现在瞧清楚了吗?” “这么近的距离,我可是连夫人脸上有多少根毛孔都一清二楚呢。”萧夜寒笑嘻嘻的道,“夫人果真是大美人,难怪把厉云深迷得七晕八素,别说他,就连我的心都有点砰砰直跳呢。” 第175章 我不喜欢他 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难怪京城人都说萧世子是花花公子,还真一点都没冤枉他! 宁晚清皮笑肉不笑的招了招手:“那萧世子,你再靠近一点,我让你看的更清楚一点。” “哦?” 萧夜寒来了兴趣,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每每听到他这轻浮的话,都会满脸绯红,然后嗔视他一眼,转身就跑,少部分性子烈一些的,骂他一声登徒子,再警告两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顺着他的调戏往下走。 难不成,这位将军夫人除了喜欢书生,还喜欢他这种矜贵的公子哥儿? 厉云深啊厉云深,你没想过有朝一日你的女人居然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萧夜寒想仰天长笑三声,但表面上他还是十分矜持:“既然夫人有请,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缓步上前,一步一步,走的优雅又倨贵,颇有几分京城花花公子的风姿。 他走近了,才发现这女子的皮肤是真的好,肤如凝脂,如雪一样的,而且脸上没有任何瑕疵,就像是初生的婴儿那般…… 他正看着…… 突然! “萧世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宁晚清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碗没喝完的粥,那一碗粥尽数泼在了萧夜寒衣袍的前襟上,黏黏腻腻的汤汁和饭粒在他的衣服上糊成一团,看着都恶心! 萧夜寒的脸都绿了,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故、意、的?” “萧世子,您怎么能这么说?”宁晚清面上出现惶恐之色,“这是我姑姑刚刚没喝完的粥,我刚好肚子饿了,想喝一口,没想到萧世子突然靠近,我被吓到了,手一抖,就……” 萧夜寒咬牙切齿:“明明是你让我靠近的!” “我……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宁晚清抬起水润的眼眸,她长长的羽睫扑闪着,从头到脚都写着无辜两个大字! 萧夜寒算是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子算计,他都被气笑了。 这女人,果然有意思,难怪厉云深那个不开窍的家伙会迷上。 他不去看胸襟前的狼狈,冷冷一哼:“你是云深的人,我就不找你的麻烦了,咱们说正事。” “何事?” 宁晚清后退了几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萧夜寒翻了个白眼,一边摇扇子一边道:“云深派我来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想问你,你喜欢他吗?” 宁晚清的脸轰的变红,这人,话题怎么突然转的这么快? 她喜不喜欢厉云深,跟这个花花公子有什么关系! “哎,你这是害羞了?”萧夜寒贱兮兮的一笑,勾唇道,“害羞就说明你喜欢云深,是这样吗?” “你别乱说!”宁晚清盯着他,心口狂跳,习惯性的口是心非,“我是被迫嫁到将军府的,我才不喜欢他!” “不喜欢?那可惜了。”萧夜寒遗憾的摇头,“云深昨夜跟我说他可喜欢你了,他说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娶你为妻,你当真不喜欢他?” 宁晚清的心里仿佛被人打翻了一瓶调味瓶,酸甜苦辣的味道都有,又像是有人在油锅里倒了一盆水,噗嗤一声,所有的情绪都炸开,她的脑袋昏昏沉沉起来。 刚刚萧夜寒说什么来着,说厉云深喜欢她?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厉云深对她有兴趣,但喜欢?谈得上吗? “哎,问你话呢!”萧夜寒看着她仿佛被雷劈了的样子,用扇子戳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你到底喜不喜欢厉云深,他虽然是个将军,打打杀杀的,但不得不承认,长得嘛,虽然比我差了点,但也还算俊朗,我就不信你没心动!” 他一副探究的模样,让宁晚清有种最私密的隐私被窥探的感觉。 她是动心,动心了又怎么样,干嘛要告诉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 她抬起下巴,轻笑道:“萧世子,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跟云深是最好的兄弟,你喜不喜欢他,这件事对我而言很重要,你赶紧说,两个字还是三个字?” 宁晚清弯唇一笑:“你是保媒拉纤的媒婆吗,对这种事就这么感兴趣?还是说,你对厉云深有别的想法?” 萧夜寒一脸懵:“什么想法?” “你说呢?” 宁晚清的脸上是恶意的笑,还暧昧的眨了眨眼睛。 “靠!”萧夜寒谩骂出声,“老子是纯爷们!只对女人感兴趣!厉云深那么一个粗大老爷们,老子才不喜欢他!” “是啊,你不喜欢他,又凭什么觉得我喜欢他?” 宁晚清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朝灵堂走去。 “喂,那就是说你真的不喜欢他咯?”萧夜寒又不死不休的问了一句。 宁晚清简直服了,只想快点将他打发走:“是是是,不喜欢!” 萧夜寒将玉骨扇打开,眉心拧着。 看样子,云深没有骗他,这女人果然对云深毫无兴趣,居然还污蔑他的性取向! 云深这追妻之路看来很漫长了。 他正要去找厉云深,一抬头,就看到院墙之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人,不是厉云深还能是谁? “咦,稀奇了,你居然穿白色的衣衫,改性子了?” 萧夜寒走过去打趣道,却发现厉云深眉眼冷沉,散发着一股郁气。 “哎,你这是怎么了,被皇上训了?” 厉云深负手而立,他的眼神仿佛淬过寒霜,冷厉骇人。 有一种穿透心肺、深入骨髓的冰冷。 萧夜寒猛地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刚刚我跟你夫人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厉云深没说话,表情却表明了一切。 “不算数不算数,我就是随口一问,她也是随口一答,当不了真。”萧夜寒跟厉云深一同长大,太明白他这样的神情代表着什么了,他连忙解释,“这是你们夫妻俩的闺房秘事,她又怎么会告诉我一个外人,今天你想法子接她回将军府,好好问问她呗。” 厉云深捻着指尖,面色冰冷。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到她不喜欢他的言论了。 第一次可以说不是出自本心,那第二次呢,也是如此吗? 一向杀伐果断的厉云深,此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第176章 厉家的荣辱 接近日暮,宁府渐渐的安静下来。 宁晚清今夜不打算守灵,她揉了揉膝盖,扶着绛鸾的手站起来。 她刚走出去,就看到厉云深站在门口,他静静而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白天萧夜寒对她说的话,瞬间涌入大脑,宁晚清的脸腾的变红。 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急切的迈动着步伐,朝那个男人走去。 “将军,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了?” 厉云深回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一日不见,仿若三秋。 少年读书时,读到这一句话,他总是不明白一日何以比得过三秋。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诗经里蕴含的深意。 如果,她也如他一般所想,那该多好。 可是,她不喜欢他,甚至,还害怕他。 “今夜先回府,明早我再让人送你来。” 厉云深说完,抬步就朝外面走去。 宁晚清皱了皱眉,看向身旁的丫环:“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将军心情不好?” 绛鸾摇摇头:“将军一向如此。” 灵雾也道:“是,奴婢都不敢直视将军的眼睛。” 难道是她想多了? 宁晚清跟了上去。 将军府里一切如常,宁晚清回到院子简单梳洗了一下,刚吃了一口晚饭,就被厉老夫人派人叫过去。 她迅速解决完晚餐,跟着张妈妈进了正居堂。 “昨天下午在宁府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厉老夫人靠着软塌,声音有些虚无,“你是灾星也好,不是灾星也罢,总归是嫁进了我们厉家,那便是我们厉家的人。深儿为了你,不惜与国师太子为敌,你要记着深儿对你的付出。也希望你以后,凡事以厉家为先,将厉家的荣辱看成你自己的荣辱,并用生命去守护,你,做得到吗?” 宁晚清站在廊下,在厉老夫人的铮铮言语中,整个人不由呆住了。 今天她才敢承认自己对厉云深动心,厉老夫人就把这么大一块石头扔过来,让她背在身上……厉家的荣辱,这么大的责任,她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女子,根本就承担不起! 她甚至,都还没有做好当将军夫人的准备。 “怎么不说话?”厉老夫人的目光扫过来,“你有什么异议,只管跟我说,这里没有外人。” 宁晚清嚅嗫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在几天之前,她还在想着怎么顺利从将军府逃走。 这才短短几天,她的心态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如果她对厉云深动心了,那么,离开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留下…… 她真的能胜任将军夫人这个角色吗? 夺嫡之争,朝堂的尔虞我诈,还有宁家人的小动作,以及暗处的看不见的旋涡……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真的能够应付吗? 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推入悬崖? 宁晚清咬着唇,犹豫着,不敢说一个字表明自己的立场。 可是旋即,她又想到,为了保护她这条小命,他在朝堂之上得罪了太子和国师,还引起了皇上的忌惮。 古往今来,多少将军功高震主被皇上给除掉。 可是他,为了她,将厉家置于危险之中…… 或许,可以试一试,对吗? 复杂翻涌的情绪终于被理清,宁晚清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正要开口,门口就突然走进来了一个身影。 “祖母。” 厉云深走进正堂,拱手行了礼。 厉老夫人终止了对宁晚清的逼问,淡淡的道:“你怎么过来了?” “刚刚祖母所言我都听到了。” 厉云深缓缓地开口,面色有些发沉。 厉老夫人眉头一皱,吃不准厉云深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家乃将门之家,厉家的荣辱应该由男人来承担,而不是让一个柔弱的女人来背负原本不属于她来承担的责任。”他一言一语,掷地有声,“祖母,朝堂之上虽风起云涌,但孙儿还能应付,请祖母宽心。” 厉老夫人的手轻轻地在桌面上点了点。 她刚刚对宁氏所说的一番话,表面上是让宁氏承担厉家的荣辱,但事实上,她算是正式承认了宁氏将军夫人的身份。 因为是将军夫人,所以必须要承担那些常人所不能承担的责任。 她年轻的时候,老将军出征,那她便成了将军府的顶梁柱,谁能说女子无用? 只是深儿的母亲性子过于懦弱,在深儿的父亲去世之后,就躲进了佛堂,青灯古佛了十余年,对俗事不理不睬。 可,将军府总要有人来主持大局。 她年事已高,活不了几年了,总要培养出下一个担起将军府门楣之人。 辙儿的婚事都没着落,她就不指望那个了,唯一能培养的对象也就只有一个宁氏。 再加上昨日深儿在宫中为了护住宁氏,与太子撕破脸皮,她心中也就有了数。 看来,这小俩口的感情应该是有了进展,可偏偏,方才厉云深又说了这样一番话,不需要女人来背负责任? 她让宁氏承担的,不仅仅是女人该承担的责任,而是身为厉家人,身为将军夫人,必须去面对的东西,除非,深儿不愿意让宁氏做将军夫人。 可也不太像。 深儿要真的不喜宁氏,这两天也就不会频频去宁家吊唁了。 厉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支走了宁晚清,单独留下厉云深,问他:“深儿,祖母老了,不懂你的想法,你不妨明言。” “她既不愿,何必勉强?” 厉云深负手而立,侧脸在阴影中,平添了几丝落寞。 刚刚他在正居堂外站了许久,祖母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而她的沉默,他也看到了。 她无法正面回答祖母的问题,所以唯有沉默。 因为,她不喜欢他。 因为,她想逃走。 这样的她,怎么会愿意和他一起,共同承担起将军府的荣辱呢? “祖母,有什么事等宁老夫人下葬之后再说。” 厉云深转过身,月白色的袍子在烛光中无声的掀起又落下,他阔步出去,留下一室的寂静。 厉老夫人眯起了眼眸,瞳仁中闪过了一丝厉色。 亏她之前还断定宁家亏待宁氏十余年,宁氏绝不会沦为太子的走狗! 想来也是,宁氏身上流着宁家人的血,不为宁家的荣辱而奔走,难不成还会为厉家? 第177章 未来的结局 宁晚清浑身疲倦的躺在榻上,可是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起身,站在窗口朝外看去,发现书房的烛火还是亮着的,厉云深也没睡? “小姐,要起夜吗?” 灵雾在门外守着,听到动静,忙隔着门问了一句。 宁晚清裹了一件披风,推开门走出来:“睡不着,我想走一走。” “小姐,这都什么时辰了,能走去哪里?”灵雾忙扶着她,“冬夜风大,不小心就会染上风寒,小姐还是先进去躺着,明日去了宁家,还有得折腾呢。” 宁晚清看着离的不远的书房:“将军呢?” 灵雾道:“奴婢一个时辰前看到将军进了书房,现在都还没出来,江总管进去送过一次茶。” 宁晚清点了点头,靠着门口,不由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有话要对他说,可是他好像很忙。 不过他确实也应该忙,刚得罪了国师和太子,朝堂局势不稳,他作为将军,肯定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至于她的那一点点小心思,等祖母下葬之后再说也不迟。 然而这一等,宁晚清就足足有四五天没看到厉云深的人影,之前天天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萧夜寒不是说厉云深喜欢她吗,有这么对自己喜欢的人的么? 宁晚清莫名有些委屈。 哪怕她不断的在心里说服自己厉云深很忙,可那股委屈还是与日俱增,渐渐地在心里发酵着。 直到宁老夫人下葬前的夜晚,她满身疲惫的从宁府回来,刚走到静心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厅堂里。 她眼眸一眯,脸色也冷了下来。 竟是前些日子嫁去了聂家的顾烟夕! 她怎么来了? 关键是—— 宁晚清的目光落在了旁侧厉云深的脸上,他这几天都不在将军府,听江总管说,他很忙,要上朝,还要接见外国使臣,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怎么就有时间和顾烟夕相对饮茶? 顾烟夕一脸的笑盈盈,她拧着帕子,低声道:“表哥,烟夕这次来,是听说表嫂家里出了事,特意来陪表嫂说说话的,既然表嫂不在,那烟夕就先告辞了。” 厉云深淡漠的坐着,沉声道:“江总管,送表小姐出去。” 顾烟夕的脸色不由僵了一下,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厉家,姑母都没见着,没想到表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她回去。 她昨天听聂家人说了宁家发生的事,她真的不相信表哥为了宁晚清那个贱人,竟能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来,她想试探一二,可是她的身份又不允许她问那么多。 顾烟夕觉得颓丧极了,她觉得她的人生从嫁进聂家后,一切就全完了。 她咬着唇,不甘不愿的转身,正要离开,余光就看到大堂的门口,站了一个身影。 她嘴角一勾,冷冷一笑,再度转身,一脸的娇柔:“请表哥转告姑母,烟夕改日带了礼物再去看她,希望她不要介意烟夕的失礼。” 她说着,忽然抬步上前,拿着帕子在厉云深的领口拂了拂:“怎么还有树叶在这里呢,表哥以后可要多注意一些,时辰不早了,烟夕告辞。” 她施施然的往外走,在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宁晚清时,勾唇淡淡的笑了笑:“表嫂,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呀。” “表小姐,我瞧你倒是清瘦了一些。”宁晚清将刚刚映入脑海的一幕驱散出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听说聂夫人正要给表妹夫说亲呢,据说是要给表妹夫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一说到这个,顾烟夕的脸都青了。 当初聂洪承诺她,等她进门之后,一定将她扶正,哪怕不扶正,也不会娶正夫人进门来恶心她。 可谁料,聂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聂洪立马就投降了。 一旦明媒正娶的夫人进门,那她这个顾姨娘的身份这一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 宁晚清淡淡的笑:“表小姐放心,有将军府给你做后盾,哪怕新夫人进门,也不会有人敢对你无礼的。” “别得意的太早!说不定,你也会有求我的一天!” 顾烟夕扯着帕子,狠狠瞪了宁晚清一眼,转身就走。 宁晚清看着她的背影,淡然的收回了目光,这几天在灵堂跪着,别的收获没有,京城的八卦倒是听了不少。 聂家虽然是清贵之家,上下都好相处,但谁让顾烟夕是自己使了下作的手段嫁进去的,在整个聂家人的眼中,她就是那阴沟里的老鼠。 据说,聂夫人痛恨自己的儿子被勾引算计,成天让顾烟夕立规矩,天不亮就要在廊下站着,吃饭的时候也不能上桌,顾烟夕在聂家的日子,比一般的丫环都还不如。 宁晚清的心中毫无同情,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一切,都是顾烟夕自找的。 “回来了?” 厉云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宁晚清连忙回过身。 大概有五天,不,六天没见了,隔得那么近,居然连见一面都困难。 他的容颜还是像六天前那般冰冷,看她的眼神,与看其他人毫无区别。 宁晚清在心里深深地怀疑萧夜寒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她只是一厢情愿,贸贸然的把自己的心思抖落出去,那岂不是闹大笑话了? 短短一瞬之间,宁晚清心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低下头:“嗯,明天祖母下葬,你有时间去吗?” “我随你一起去。” 宁晚清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弦绷着,心脏也一直扑通扑通的在响。 在没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她从不会这样的! 完了完了! 她觉得自己惨了! 先喜欢上的人,从今往后就会在一场感情里占下风,他们之间还没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了她未来的结局。 宁晚清咬着唇,一言不发的转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厉云深看着她的背影,微不可查的蹙紧了眉。 这五六天,他强迫自己不要去见她,强迫着把她从自己的脑海中挖出去,努力了这么多天,他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完全做不到。 她嫁给了他,上天已经注定她是他的人,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做这些无意义的纠结和挣扎。 第178章 你吃醋了 房间里点了蜡烛。 宁晚清坐在桌子边,眼睛盯着跳跃的烛火,忽然之间,眼眶变得酸涩起来,有雾气在眼底凝结,紧接着,一串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委屈,更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咬着唇,拼命的忍着,可眼泪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一颗一颗的砸在桌子上。 她生怕被灵雾和绛鸾看到,转身就走到了床榻上,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躲在被子里低声的抽泣着。 上一世她活到了二十多岁,但事实上,她没有交过男朋友,没有谈过恋爱,她根本就不懂情为何物,原来爱情来得时候,这样的突然,酸酸甜甜的,让人无法控制。 怎么办,她这是陷进去了吗? 怎么办,她是不是有点无药可救了? 宁晚清掀开被子,又呆呆的坐直了身体,她憋了五六天,憋的实在是太难受。 不行,她一定要去找厉云深问个清楚!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她就让位,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人,难不成还会缠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放么? 宁晚清抬手擦了擦眼泪,穿上鞋子,又走出了房间。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好像是……萧夜寒! 那个家伙这么晚了怎么会来将军府?! 宁晚清脚步一顿,停下了步子。 声音隐隐约约从书房里传出来:“……云深,我昨儿去了一趟百花苑,那个叫鸢尾的姑娘还问你怎么不去呢。上次你去了一次之后,把那里的姑娘们都迷得七晕八素的,就连最喜欢我的牡丹,也被你勾走了魂。哎,我真是亏了血本!为了补偿我,今天你必须得再跟我去一趟百花苑,不然牡丹都不肯跟我说话了……” 厉云深开口说了什么,可惜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宁晚清一个字都没听清。 “好,既然宁老夫人明日下葬,那我改天再来找你,不过人家鸢尾姑娘说了,她想见你一面,就算见不到,那你送给什么东西给她留个念想也成……嗯,我觉得这块玉不错,我拿去送给鸢尾了……” 话音一落,书房的门就被打开,萧夜寒忙不迭的跑出来。 待看到宁晚清站在门口,他恶意的勾唇:“嫂子别生气,云深跟鸢尾姑娘只是红颜知己,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还是让云深跟你解释,我走了!” 宁晚清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她怎么忘了,这是古代,是封建社会,男人是可以娶很多个老婆的。 而且正妻还不能生气,必须笑着把外面的女人迎进门,这样才叫贤妻,才会被世人称颂。 她还以为厉云深会例外,没想到,男人都是这副德行! 算了,就当她的真心喂了狗! 她恶狠狠地瞪了厉云深一眼,转身就走。 “夫人!”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声夫人,让宁晚清心口蓦的一跳,仿佛漏了半拍。 她痛恨自己这样的反应,一点骨气都没有。 她停下步子,盯着追过来的男人,一字一顿:“别叫我夫人!谁是你的夫人了?如果你喜欢鸢尾姑娘,我可以把将军夫人之位让给她!” 厉云深眸子一眯,眼中浮现出一抹冷气。 他缓缓启唇:“你就这么不愿意当这个将军夫人?” “是,不愿意,一点都不愿意!”宁晚清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仿佛在发泄这五六天以来所有的冷遇,她抬着下巴倔犟的道,“不管是顾烟夕,还是这个鸢尾姑娘,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让贤。” 厉云深盯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 忽的,他笑了。 “你笑什么?” 宁晚清更是恼火,盯着他低吼了一声。 厉云深迈开步子,一步步朝她逼近,他弯腰,靠近她的耳际:“夫人,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吃醋了吗?” 吃醋? 她才不会吃醋! 宁晚清仿佛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厉云深,你少自恋了,我又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吃醋!你爱喜欢谁喜欢谁,你想娶谁进门就娶谁,我都管不着!” 她说话的时候,厉云深的那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越说越心虚,就好像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都被人看穿了一样,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烧的厉害。 “懒得跟你废话,我要睡了!” 宁晚清果断转身,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哐的一声将两扇门给关上。 她背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呼吸。 刚刚她明明是在怒骂那个男人,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东西一样? 房间里点着蜡烛,宁晚清的剪影十分清晰的映在窗户上。 厉云深看着那纤瘦的剪影,时而拍拍胸口,时而抓抓头发,时而蹦蹦跳跳……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她一脸懊恼的模样。 原来女人吃起醋来,是这副模样。 可爱的,又像是往他心里灌了蜜,甜丝丝的滋味一点一点的散开,慢慢的蔓延到他的心肺,让他整个人感觉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江总管站在院子里,远远看到厉云深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将军一向冷言冷语,就算是笑,那也是冷笑,他还从未在将军脸上看到过如此温暖的笑容,这笑容深及眼底,像是雪山融化,又像是春花绽放,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来将军和少夫人之间成了! 江总管高兴的想唱歌! 这阵子,将军和少夫人之间不停歇,倒霉的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少夫人一手好厨艺,自从和将军关系扑朔迷离之后,就再也没在静心院公开的做过什么好吃的吃食了。 现在么,只要等宁老夫人一下葬,少夫人心情一好,肯定就会做很多美食,他这个将军跟前的第一号大红人,到时候可就有口福咯。 宁晚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厨艺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眼前总出现厉云深的影子。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等明天过后,她要搞一本清心咒来念一念。 第179章 入土为安 翌日。 天还未亮,宁晚清刚梳洗完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卧房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形,如一棵青松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宁晚清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走过去,语音如常的道:“将军,早。” 厉云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身洁白的素衣,乌黑的发间只簪了一朵素雅的小白花,她身姿柔弱,在冬日的冷风中,如一朵顽强的开在深谷中的幽兰。 他等她走过来后,这才转身,与她并肩朝外走。 他缓缓道:“夫人,昨夜睡的可好?” 他这声夫人,让宁晚清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暗恨自己的不争气,面色冰冷冷的道:“还行。” “等宁老夫人入土为安后,我去宫里请一位太医来给你看一看,这几天你的面色不好,身子骨需要养一下。” 厉云深的声音很低很沉,可是每一个字都透着关心。 宁晚清饶是铁石心肠,也有些软了。 或许萧夜寒说的没错,厉云深是真的喜欢她,不然又怎么和和气气的对她说话,还要给她请太医呢? 太医是专门给宫里的贵人看病的,请回府有多麻烦她是知道的。 “少夫人,请上马车。” 江总管候在将军府门口,点头哈腰的请宁晚清上去。 又牵来了汗血宝马:“将军,请上马。” 厉云深却淡淡的道:“把马牵回去,本将今日坐马车。” 他说完,轻轻一跳,就跳到了马车上,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江总管咽了咽口水,我的个乖乖哟,将军跟少夫人这发展的也太快了,这大庭广众之下,光天化日的,在马车里行那种事好像有伤风化? 呸呸呸! 江总管在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下,少夫人的亲祖母过世,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间跟将军做这种事,他真是想太多了! 马车平稳的朝前行驶。 宁晚清盯着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有些目瞪口呆:“将军,你不是骑马吗?” 这个男人手长脚长,一进来,显得马车里的空间逼仄极了,连空气都少了许多。 厉云深动了动伸展不开的大长腿,淡淡的道:“骑马出街太引人注目。” 宁晚清觉得十分不自在。 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就见穿着白色孝服的宁家下人正在清晨的官道上清场,路边全都是看热闹的人,许多人议论纷纷着。 “哎,这宁家老夫人也是个可怜人,生的时候没有享到儿孙福,死后排场再大又有什么用?” “瞧瞧这宁家,出了一个太傅,一个太子妃,一个将军夫人,还出了一个内阁辅臣,这是老天对宁家的荣宠,可惜宁家人不惜福,竟让宁老夫人悲惨的死去,宁家会遭报应的。” “谁说不是呢。” 宁晚清听着百姓的言论,不由悲从心头浮上来。 宁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原主的母亲余氏,宁老夫人,可以说都是被宁家给害死的。 宁晚清的手伸进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这是原主母亲的骨灰。 她并不想把这么令人瘆得慌的东西随身携带,可不带着的话,原主的灵魂就会不断的在她的心灵深处悲鸣,她有些头疼,难不成,让她带着这个骨灰在身上一辈子吗? “这是什么?” 厉云深沉声问她。 “我娘的骨灰。”宁晚清低头,脸上出现一丝悲伤之色,“我娘生我时难产血崩,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却染上了恶意,大夫说我娘所染之病能传染,宁家的人怕被传染,就把我娘关在了一个屋子里,多日未管……直到三天后我娘悄无声息的死了,他们才敢靠近那间屋子……他们害怕我娘的尸体将恶疾传染给府里的人,于是一把火,连带着那个关我娘的房子,一起烧了。这骨灰,还是十几年后,我第一次看到……” 宁晚清说着,忽然,男人抬手,用指腹拂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她摸了摸脸,原来她竟然哭了。 她没见过余氏,对余氏毫无感情,明明只是讲述一段过往而已,怎么就哭了呢? 是原主在悲鸣,还是她在哭泣? “人死如灯灭,应该让你母亲尽早入土为安。” 厉云深轻轻地擦去她不断落下来的泪珠,低低的说了一句。 入土为安。 好一个入土为安。 多么容易的事,可对余氏来说,却难如登天。 她的骨灰在人世间放了十五年,从未得到过安宁,而她死后,余家被皇上迁怒赶出京城,连一个为她讨回公道的人都没有,若是宁雅然没有拿着骨灰来威胁她,恐怕,余氏的灵魂永世不得安宁。 宁晚清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骨灰盒,低低的道:“我不想把我娘葬在宁家,她这一生的悲剧,全都是宁家导致的……将军,能不能请你帮我打听一下余家的消息,我想让母亲葬进余家的祖坟。” 厉云深点头:“今日之事结束后,我就会让江总管联系余家的人。” 宁晚清长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时代,女子出嫁之后,那就是外姓人跟,按照世俗的约定来说,是没有资格葬回本家的祖坟的。 可是原主的母亲不葬入的余家的祖坟的话,还真没有别的地方可葬了。 她现在只希望,她那从未谋面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顾念着这个女儿,愿意接纳女儿回到祖坟安葬。 一路七七八八的想着,宁家很快就到了。 喇叭声、唢呐声、和尚念经声、痛苦声……萦绕在整个宁府的上空。 宁晚清的眼眶又是一酸。 她和厉云深走进宁府,就看到偌大的堂屋里,站满了人,棺材被放置在正中间,七七四十九个道士正对着棺材在做法,还有许多和尚在念经……这是这个时代丧葬的习俗,等走完这个流程,才会让死者入土为安。 宁晚清站在人群中,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你还有我。” 厉云深却悄然的握住了她的手,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的掌心蔓延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心口不由一暖,这莫名的悲伤也散去了不少。 第180章 倾慕你已久 时辰一到,下葬之礼就开始了。 宁老夫人唯一的嫡子宁振博由人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在棺材的最前面,宁振博身后,是宁家所有的男丁,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亦或是旁支,全都要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乌泱泱的一大波人。 宁家男丁之后,就是宁家的女眷,以及外戚。 宁晚清依照辈分站在了人群中间的位置,厉云深是她的丈夫,就站在她的身侧,他们都穿着孝服,头上还戴了一顶白色的孝帽,一眼看去,一大片白色的人海缓慢的移动着,哭声震天,冥币纷飞。 所有送行的人中,只有宁珠最为悲伤,她哭的肝肠寸断,若不是两个丫环扶着,恐怕早就晕厥了,她扶着棺材,一路哀唱着。 比起宁珠的悲痛,宁家晚一辈的子孙可以说是相当冷漠了。 汪氏所出的两个女儿两个儿子,都是一脸的冷漠。 而其他几个庶出的子女这些天饱受守灵的折磨,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不耐烦。 至于那些旁支的后辈,对宁老夫人更是没什么感情。 他们擦拭着眼角,显示出悲痛的模样,也不过是怕招惹口舌而已。 冬日的天空苍茫而悠远,冰冷的风迎面吹来,沧桑而又悲凉,所有的色调都是灰色的,被北风吹起来的枯叶也仿佛发出了低低的哀鸣之声,目送着一生坎坷的宁老夫人归去。 宁晚清目光平静,跟着人群,一步一步的朝下葬之地走去。 宁雅然和宁晚清是平辈,又都是嫡女,她们的位置很近。 她悄悄地打量着站在宁晚清身边的厉云深。 一身白色的孝服,丝毫挡不住他浑身的英气,哪怕这里的每个人都穿的一样,可她依然能一眼就看到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多年前,在战马上的一眼,她的心就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这还是许多年后,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他。 宁雅然悄悄地羞红了脸,她揪着帕子,鼓足勇气,向侧边靠了靠,低低的道:“将军。” 然而,周边的哭声太大,大风将她的声音吹远。 宁雅然不死心,又靠近了一点,拔高了声音:“将军!” 厉云深眉头一挑,冷眸扫去,就见身边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了一个女子。 宁雅然见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羞的脸色涨红,她低着头,绞着手指,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这一瞬间,又哑然了,她不知道该对自己的心上人说什么…… 她第一次被自己的心上人关注,一不小心就走神了,此时送葬队伍已经走到了京郊,地面上有很多碎石,她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扑去。 她正恼恨自己居然要摔在地上被心上人看笑话时,心中却有个声音响起——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身体一歪,就这么倒在了厉云深的怀里,还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 宁晚清一心沉浸在悲痛之中,方才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动,此时宁雅然突然发声,她才猛地回头,然后,就看到宁雅然倒在了厉云深的怀里,两个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 宁晚清的脸色顿时变了。 宁雅然将宁晚清的神色尽收眼底,得意极了,她伸出纤纤玉手,一把搂住了厉云深的脖子。 “谢谢将军……” 她的声音千回百转,仿佛黄莺在唱歌。 厉云深的眉心浮起一道褶子,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本能的想把宁雅然扔在地上,余光却看到了宁晚清不悦的脸,他忽然想知道,如果他抱着宁雅然不放,宁晚清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比吃醋更可爱呢?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宁雅然见厉云深没有放开自己,心中暗道京中人都说将军宠爱宁晚清之事,果真是假的! 这不,有美入怀,将军都舍不得推开。 “将军,其实,我倾慕您已久……” 宁雅然趁此机会,表露着自己的心意,她娇羞极了,整张脸都是红的。 宁晚清就在旁边看着,怒火冲破头顶,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祖母即将下葬,整个送葬的队伍痛苦声震天,宁雅然居然还有心思在这种时候勾引姐夫! 还有厉云深这个渣男,刚刚还对她温声细语,转眼就把小姨子抱在了怀里! 男人的话果然不能当真,她真是太天真了! 宁晚清气的想暴走,可这是送葬的队伍,站队排位都是有规矩的,她不能乱走! 可是旁边这一幕,又不断的在刺激她的眼球,她气的捏紧拳头,抬脚就踢了一个小石头过去。 小石头,还没有拳头大,对厉云深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避过。 他却偏偏被一个小石头打乱了步伐,一个没站稳,朝前一个趔趄,怀里的宁雅然没抓稳,整个人直接摔了出去。 后面送葬的人哭的头都晕了,根本没注意到前方发生的事情,宁雅然摔在地上,本来还想娇柔的让厉云深把她扶起来,没想到后头的人直接一脚踩在了她的手臂上,她痛的怒吼出声:“让开!都给我让开!谁踩了我,给我站出来……” 以宁雅然为中心,周边突然一片混乱。 而厉云深早就和宁晚清走到了前面。 宁晚清看到宁雅然被人踩踏,心中的怒火这才消了一些,她冷冷扫了一眼身侧的男人,低着头懒得言语。 厉云深低低的耳语:“夫人,生气了?” “生气?我怎么敢生气?”宁晚清头也不抬,冷笑,“还请将军能尊重一下我的祖母,不要在她老人家的下葬之日做这种沾污眼球的事情!” 厉云深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悔。 但事实上,从他记事以来,他就从未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就算做了,他也有扭转局势的能力。 可此刻,看着宁晚清板着的小脸,他突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脑子被门夹了吗,居然做出那么弱智的事情来! 可此时已到了安葬之地,厉云深有话也没法再说,只能沉默的站在宁晚清的身边,同她一起静默着,为宁老夫人祈祷。 第181章 刺客围剿 宁家的陵墓很大,占了半个山头。 宁老夫人的棺柩被放进了早已修建好的陵寝之中,无数道士和尚念着经,将陵墓覆盖起来。 漫天黄色的冥币纷纷落下,枯黄的树叶因哭声震动而凌落,天空是苍茫的,大地之色也是萧条的,仿佛一同在哀恸。 宁晚清跪在人群中,磕了三个响头。 祖母,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请您勿念! 祖母,希望您来生托生到一个好人家,子嗣不求多,但求恭孝…… 她规规矩矩的磕完了头,这才站直了身体。 乌压压的人群中,只有宁珠还在声音沙哑的哭着,其他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葬礼结束,人群渐渐的散去。 宁晚清站在路边,悲痛的收回了目光,她摸了摸袖子里的骨灰盒,等原主的母亲正式入土为安,那原主最后的执念就消弭了。 处理完原主的事之后,那么,她也就成了真正的宁晚清。 哭和笑,都由心而发,而不是因为灵魂深处的一抹幽魂。 “在想什么?” 男人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晚清收起了深思,低低的道:“没什么,将军,我们回府。” 她的声音淡淡的,冷漠的,冰冷的,仿佛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厉云深知道是自己自作自受,好脾气的道:“这么多天,你一直吃素,脸色看着太虚了,我带你去醉仙楼,想吃什么随便点。” 宁晚清扯了扯唇角:“我觉得醉仙楼的大厨做的菜还不如我自己做的,甚至还不如绛鸾做的,将军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将军自己去,我先回府了。” 厉云深摸了摸鼻子,继续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差人回去买食材。” “不用了,有什么吃什么。”宁晚清淡淡的,见厉云深还要再说,抬头认真的道,“将军,我很累,只想快点吃完洗漱,然后睡一觉。” 她话音刚落,就察觉到男人的脸色猛地一变。 她哂然一笑,看,这个男人的耐心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而已,才几句话,这就不耐烦了? 萧夜寒还说这男人喜欢她呢,如果这就叫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 她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眸子里也淬上了寒冰,转身欲走,然而,一只遒劲的手臂却突然揽住她的腰,将她腾空抱起,她心中骇然:“厉云深,你干什么?” “抓紧了!” 厉云深一身冷喝,将她抱紧在了怀中,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挥舞着剑和迎头扑过来的人厮杀起来。 宁晚清这才注意到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十几个穿着黑衣的刺客,那刺客目露凶光,手中的剑对准厉云深的命脉就刺了过来,一看就是取人性命的。 这里距离墓地不远,宁晚清本能的想呼救,翘首看去,却见那边也出现了零零碎碎的刺客,将宁家人逼得四处逃窜,宁家从文,都是文弱的书生和豢养在后宅的女眷,毫无抵抗之力,宁晚清一扫眼,就眼睁睁看着好几个丫环小厮丧了命。 就在她庆幸绛鸾和灵雾没有跟着来时,一道热乎乎的猩红的血就溅在了她的脸上。 她扭头看去,就见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破了一个碗大的口子,那血失去了控制,飞飙出来,而那黑衣人至死眼睛都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别看。” 厉云深的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紧接着,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听,不要看,很快就没事了。” 宁晚清浑身发抖。 她是一个现代人,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何曾经历过? 刀剑碰撞的声音、血肉被刺入的声音、鲜血飞飙的声音、凄厉的惨叫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宁晚清趴在厉云深的怀里,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她强迫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她怕引开厉云深的注意力,她怕他受伤…… “噗——” 突的,如此清晰的声音入耳,宁晚清浑身一惊。 她不受控制的转头,就看到厉云深抱着她的那只手臂上,被一把剑砍伤,血浸湿了衣袍,蔓延出来,整条手臂都血淋淋的。 即便如此,他依然强有力的抱着她。 “松开我……”宁晚清的声音在发抖,“别管我了,你先对付他们……” 他是战神,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如果不是她这个拖油瓶,这十几个黑衣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厉云深的手却松也没松,冷冷道:“抱紧我,我们换个地方再战!” 此处过于空旷,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他实在是难以招架,若是换个地形,他倒是还有些胜算! 厉云深当机立断,抱着宁晚清,几个升起,人就落在了附近的一片森林之中。 森林里树木多,他站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前,以树为盾牌,护住了自己的背后,这才举起软剑,对准了面前的一群黑衣人。 “谁派你们来的?” 厉云深冷冷的发问。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冷笑道:“把你怀里的女人交出来!否则,你们两人一起死!” 宁晚清浑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她来这个时代才短短几个月,不可能得罪谁啊……不对,她和汪氏,天生立场相悖,天生就是敌人,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汪氏派来的! 谋杀当朝将军夫人,汪氏这是疯了吗? “想让我们一起死?呵,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厉云深话音一落,手中的软剑一挥,一道无形的剑光震出去,离得最近的黑衣人生生被震的吐出了一口黑血。 那黑衣人捂着胸口,冷笑道:“真不愧是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功力果然不是我等宵小之辈能比的!兄弟们,今日若不能杀死这两人,我等回去了也是以死谢罪的下场,倒不如奋力一搏!都给我冲!” 那些黑衣人都是精心培育的死士,自然知道任务失败的下场,他们眯着眼睛,呈扇形围了上去。 宁晚清被厉云深护在怀中,眼睛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但光听声音,她就能感觉到战况十分激烈,甚至,她感觉到厉云深的身体僵硬了好几下,抱着她的那条手臂的力气也明显小了很多……他又受伤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滴落,宁晚清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第182章 滚落山崖 “受死!” 一个黑衣人拿着一把刀,当空劈了过来,刀锋的目标,正是宁晚清的后背。 前方有两个黑衣人钳制,右侧有三个黑衣人虎视眈眈,而左侧,那把刀已经逼近,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根本就容不得厉云深作太多的思考。 他甚至没有想过,如果他出事了,宁晚清又如何敌得过这么多黑衣人的围剿? 他的身体先于理智,一个翻转,挡在了宁晚清的身前。 “噗嗤……” 锐利的刀锋直接刺进了血肉里,那黑衣人只觉得痛快,又握着刀柄,将刀锋朝下划去,几乎要把厉云深的后背给劈开。 宁晚清猛地张开眼睛,就看到厉云深的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虚弱的仿佛死了一般。 那群黑衣人似乎觉得胜券在握,放缓了步调,一步一步的朝“瓮中之鳖”走过来。 宁晚清的眼眶就没干过,从黑衣人出现到现在,那眼泪一直都在流,此时此刻,当看到厉云深一身的血时,她的眼泪反倒是止住了。 她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撑起厉云深的身体,冷冷的抬眸,扫向那群人:“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的命给你们,放了他。” “不可……” 厉云深还有一丝气息在,单手握住了宁晚清的手,另一只手则将垂落在地的软剑捡了起来,然而,他受伤最重的部位就是手臂,似乎是连软剑也无力举起,又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那群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堂堂战神,居然死在了我等的剑下,真是快哉!” “求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他是大宇国的将军,若是他死了,边疆的战事当该如何,还请你们为了大宇国的未来,为了大宇朝的臣民,放厉云深一条生路好不好,我在这里给你们跪下了……” 宁晚清突然跪了下来,她用力拽着厉云深的袖子,男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像一滩软泥一样。 宁晚清咬着唇,趁那些黑衣人松懈时,猛地抱住了厉云深的身躯,然后猝不及防的滚进了草丛里。 刚刚她略微观察了一下地形,这里是森林,此处有一个矮坡,这个矮坡里长了好几棵树,从外面甚至能看到树梢,足以说明这个深坑很深,若是滚下去,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若是逃不过,那也只能天意如此。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厉云深能撑住,千万不要半路就死了! 她也相信这个从千万场战争中爬摸滚打出来的男人,能禁得起这样的伤! “臭娘们,居然敢跑,快追!” 身后,是黑衣人叫嚣着追过来的声音。 宁晚清抱着厉云深,在深坑里越滚越深,视线也越来越黑,就像是掉进了宇宙的黑洞,永远也不知道深坑的尽头在何处。 无数树梢和坚硬的石块从宁晚清的脸侧划过,她疼的几乎晕厥,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晕,否则她和厉云深死了都没有人收尸,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深坑里终于透出了些微的亮光,那一丝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给人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宁晚清神情一松,抱着厉云深就滚落在了深坑尽头的草地上。 她浑身上下仿佛散架了一样,痛的坐都坐不起来,她抬头看去,从这个角度看,这个深坑是一个天洞,两座山的缝隙之中,衍生出了一个洞,洞中长了高大的树木,大多是沿着石壁长起来的,直到最顶峰,难怪在上面的时候,她竟能看到树梢,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是不知道深坑之下,是什么地方…… 她也没心思去观察这些,转身看向厉云深。 男人浑身是血,树枝和石头将他的衣服全都割破成了细条条,他的手臂还在出血。 宁晚清忍着痛意爬过去,她把自己裙角被割破的裙子撕扯成布条,简单的给厉云深包扎好止血了,这才跛着脚起身,朝深坑里面走去。 药食为一家,她懂食材,也略微通药理,尤其是草药,她还是认得一二的。 在这种原始的丛林中,更容易发现草药。 果然,她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丛长得极为茂盛的刺儿菜,这是一种野菜,但也有止血的功效,现代医学证实,这种野菜还可以抗菌,实在是最好不过了……她立即将整颗拔了过来,摘下叶子咬碎,敷在了厉云深的伤口上。 忙完这一切,天色就已经有些暗了。 宁晚清也懒得在给自己包扎伤口,她站起身来,环顾着四周,这里是森林,冬天的林子甚至还能听到野兽的咆哮,若是天色彻底黑下来,她和厉云深没死在黑衣人的剑下,恐怕要成为野兽的晚餐了。 她眯着眼睛,四处查看着,终于看到了一条小道,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附近,一定有村落! 宁晚清抬脚就想去找人来帮忙,可是,一回头,就看到绿草茵茵的草地上,厉云深满脸虚弱的躺着,他身上都是血,很容易引来野狼,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真的合适吗? 可让她带着厉云深走,她也做不到,她根本就扛不动这么大一个大活人! 宁晚清在心里纠结了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走回去。 她的膝盖被岩石撞了,疼的要命,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锋上,但是她没办法……她认命的走进森林,找了一种格外柔韧的藤条,坐在原地开始编织担架……她并不会编这种东西,但略微想象一下,也能编出一个大概,也不知废了多少时间,她终于将担架编出来了一个雏形,她走过去,用藤条系住厉云深的手脚,正要用力,忽的,林子里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宁晚清吓得整个人呆立住。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只有略微的黄昏光影照亮这一片山头,夜晚的寒气袭来,让宁晚清浑身都是僵冷的。 但她在心里说服自己,只要找到了村落,她和厉云深就能得救了。 可她还没行动呢,隐隐就有脚步声传来。 不会是饿狼…… 怎么办? 她绝不是饿狼的对手,厉云深又昏迷成这样! 宁晚清咽了咽口水,飞快的将厉云深腰间的软剑给抽了出来,拿在手里当防身的工具。 第183章 他是我哥哥 “丫头,看来咱们父女俩的运气不好,连一只野鸡都没法逮到带回去给你娘,哎——” “爹爹,我们明天再来。” 有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并且越来越清晰,宁晚清心口一松,哐啷一声将软剑扔在了地上。 真是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是饿狼来了! 等等! 是有人来了? 宁晚清惊得睁大了眼睛,她的运气要不要这么好啊! 她飞快的绕过树林,就看到旁边的羊肠小道上,一对父女一边说话一边快速的走着,两个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 许是没料到这么晚了山林里还有人,那走在前面的少女猛地看到宁晚清,吓得惊叫一声:“你你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三十出头的汉子利落的上前,将自己的闺女护在了身后,一双虎虎生威的眼睛瞪着宁晚清:“谁?” “你们别怕,我是京城人士,不小心从那里……”宁晚清回头指了指两座山峰的中间,“掉落下来,那位是我的……哥哥,他摔伤了,流了很多血,能不能请你们帮忙把我哥哥带到有人的地方去,再帮我哥哥请一个郎中?求求你们了,我可以给你们银子。” 她摸了摸袖子,是空的,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她摸了摸发间,咬咬牙,将厉云深送给她的那个玉簪递了出去:“这个给你们。” 那少女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厉云深,有些害怕的道:“爹爹,那个人伤的好重,如果不请郎中,恐怕活不过今晚……” 那汉子也不是心恶之人,看了一眼那玉簪,没要,淡淡的道:“我先帮忙把你哥哥扛回去。” 他上前,拽住厉云深的手臂,一扯,将厉云深扛在了肩头。 宁晚清看着这一幕,简直是心惊肉跳,她甚至都听到厉云深发出了闷哼的声音,她很想让那汉子换个姿势,可是人家分文未取,她还提各种要求,未免显得太多事,她吞了吞口水,将话给咽了回去。 然而那少女却轻呼道:“爹爹,这个人受伤太重了,不能这样,我扶着他,爹爹把他背在背上。” 少女一开口,那汉子也没拒绝,两个人勉强将身高八尺的厉云深背在了背上,那汉子常年干重活,几百斤的猎物他都能一口气背下山,别说区区一个大活人了。 宁晚清感激的看了一眼那少女,少女的眼眸如林中的小鹿一样灵动,笑着道:“我叫俞霜,请问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你喊我阿清就可以了,那是我哥哥,他叫阿深。” 宁晚清半真半假的介绍了两人的来历,无父无母的兄妹二人进京探亲,没想到半路遇到了飞贼,被几个小毛贼追杀逼进了树林里,一不小心滚了下来,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俞霜同情他们境遇的同时,也把这边的情况也说了一下。 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叫大北村,这里的居民世代狩猎,猎到了猎物自己吃,或是拿到镇上去换柴米油盐,大北村的人几代几代的生活在这里,非常闭塞,就像俞霜,她长到十五岁,也就去过两次镇上,再远的地方,连听都没听说过,就连京城两个字,也是听村子里稍有见识的村长说起过,才记在心上的。 “阿清姐姐,你们真的是从京城来的吗?你们掉下来的那个地方,村子里的人叫天堑,据说很多年以前,那个天堑里掉下来好几箱金银财宝,我无数次想象过天堑之上是什么,我以为是天庭,有神仙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京城。”俞霜碰到了外面来的人,话匣子也打开了,“阿清姐姐,京城是不是就有戏文里说的皇上和皇后,那些人是不是特别漂亮?阿清姐姐,你和你的哥哥都长得好漂亮,我娘是村子里最漂亮的,你们比我娘还要好看呢。” 被人当面夸漂亮,宁晚清有些讪讪的笑道:“是你见的人太少了,有机会去京城的话,你就会发现长我这样的,实在算不了什么。” 俞霜露出期盼的眼神:“我会有去京城的一天吗?”随即,她的语气又低落下来,“哎,算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多挣一点钱,给我娘亲把病治好呢。” 宁晚清问她:“你娘怎么了?” “得了重病,郎中说要去大城市,只有那里才有好的大夫和药材……”俞霜低头,“我连镇上都没出去过,何谈京城呢。” “没事,你娘会好起来的。” 宁晚清拍了拍少女稚嫩的肩膀,无声的承诺着。 她和厉云深的这条命,就相当于是这对父女救回来的,等厉云深恢复以后,他们迟早要回到京城,到时候带着俞霜的娘亲去京城治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一行人走了许久,终于在天彻底变黑之前到了村庄。 这是世代而居的村落,很少有人搬出去,这个村子看起来还算挺大的,还开了荒,种了许多粮食。 俞壮汉带着两个外乡人进村,不少人都问起,俞壮汉是个话少的淳朴的汉子,应付两声就过了,径直带着宁晚清进了吴家的院子。 俞家就四口人,俞壮汉两夫妻,一儿一女,女儿十五岁,儿子才五岁,小小的院子里,满是药箱。 见他们回来,吴家的小儿子俞放高兴的扑了过来:“爹爹,阿姐,娘亲今儿多吃了小半碗稀粥,娘亲还跟我说了好久的话呢,娘亲的病是不是要好了?” 俞壮汉一脸的沧桑,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是,你娘亲马上就好了。” 说着,他又吩咐道,“阿霜,赶紧去烧水,再煮一锅红薯饭招待客人。” 俞霜立即去忙了。 俞壮汉将厉云深安置在了侧边的厢房,这是吴家小儿子的卧房,房间很小,但一应东西俱全。 宁晚清忙检查了一下厉云深的伤口,虽然有些崩裂,但好在并不严重。 俞壮汉站在门口道:“我已经让阿放去请郎中了。” 宁晚清点点头,只期望今天晚上厉云深不要发高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184章 事情愈发糟糕 俞霜做好了红薯饭端出来,里面加了一些肉干。 这真的是红薯饭,吃起来十分粗糙,往下咽的时候,还能刺到嗓子。 宁晚清艰难的将一小碗红薯饭咽下去,俞霜炖了一些红薯粥给自己的娘亲,又匀了一些出来递给宁晚清:“这是给阿深哥哥的,姐姐想办法给阿深哥哥喂下去,肚子吃饱了,伤也能好的快一些。” 宁晚清猜得到这是这个小家庭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食物了,她也没挑剔,端进去喂给厉云深,可是,粥刚勺进去,就顺着他的薄唇流了下来。 她无奈,只得叹了一口气将红薯粥放在了床头。 幸而今天早上两人还吃了一些早餐,不然她还真担心厉云深的身体撑不下去。 没过多久,俞壮汉就领着一个穿着灰色短襟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留着一撇一捺的山羊胡,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 他一进来,就坐在了床边,看了看厉云深的伤,不由一惊:“这是刀剑之上,谁伤的?” 宁晚清擦了擦眼角,眼眶发红:“那些土匪人人一把刀,对着我哥哥就砍,哥哥为了护住我,浑身上下都是伤,求大夫救救我哥哥……” 那郎中又探了一把脉,不由摇头:“伤太重了,病人的脉象很虚浮,恐怕……算了,我还是开一副止血的方子给你,等会再帮忙把药送过来,不过,病人伤太重了,这副药也只是拖一拖时日罢了,若是今夜病人发热,恐怕扁鹊再生也没法子……” 宁晚清的心咯噔了一下,忙抓住了郎中的手:“没有什么退烧的方子吗?” 郎中摇摇头:“有,但是对病人的身体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不管有没有用,都请郎中一试。”宁晚清再次将玉簪拿下来,“这是诊金,拿去镇上换钱,应该能换几两银子。” 郎中也不识货,随手将玉簪收下,叹气道:“你还是要有点心理准备。” 说完,摊开纸笔,开始写药方。 宁晚清看着躺在床上的厉云深,眼眶氤氲上了一层雾气,她以为遇到俞家父女,能捡到一线生机,没想到郎中却轻易地给厉云深下了死刑…… 不,他可是大将军,在鬼神手中无数次捡回来一条命,他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在几个黑衣人手上的! 如果,如果不是她,厉云深也不会伤成这样…… 宁晚清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一大滴一大滴的落下来,落在了厉云深的手背上。 “阿清姐姐,别哭,你哥哥不会有事的……”俞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抱着宁晚清低声道,“郎中每次都说我娘亲药石无医,可我娘亲还不是活了这么多年,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宁晚清点头,擦干了眼泪,接过郎中递来的药方,去抓了药,又找俞霜借了药罐子,开始熬药。 药罐在院子里熬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俞霜连忙帮着把药罐子移到了廊檐之下,中药的味道一点点的蔓延出来。 宁晚清把熬好的药端进去,她走到床边,仔细的给厉云深喂药,可如之前一样,药刚送进嘴里,又被厉云深用嘴巴抵了出来。 这样下去,根本就不行。 宁晚清抿着唇,当机立断,她喝了一口药,俯下身,将嘴里的药渡进了厉云深的唇舌里。 她的唇,冰冷如雪,男人的唇,灼烧如火。 两人的唇瓣贴合在一起,是冰与火的交融,一种异样的情愫从宁晚清的心口升腾起来。 她顾不得去细究那股情愫是什么,一口接着一口,终于将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汁喂了下去,她又喝了一口水,将自己唇舌里的中药味给冲下去。 刚喂完药,俞霜就走了进来:“能喝进去药是好事,阿深哥哥肯定会没事的。” 突的,俞霜惊叫一声,“阿深哥哥的脸怎么这么红,呀,是不是发烧了?” 她用手摸了一下厉云深的额头,脸色骤然一变,“阿清姐姐,快打盆冷水来给阿深哥哥降温,再这么烧下去,阿深哥哥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难怪刚刚他的唇那样的火热……原来是发热了。 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开始发展,宁晚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绝望慌乱,她强迫自己镇定想下来,按住了不断颤抖的指尖,轻声道:“阿霜,你们家里有酒吗?” 俞霜皱眉:“阿清姐姐,你要酒干什么?” “降温。” 酒精含有乙醇,而乙醇能带走热量,更关键的是,酒精能杀菌,在现代的医院,很多临床护士都是用酒精消毒的。 “有酒,是十几年前我出生的时候,我爹爹埋下的女儿红。”俞霜道,“可是阿清姐姐,酒精的降温效果还能比冷水好吗?” 宁晚清无力解释,低低的道:“阿霜,我知道女儿红对待嫁女儿的意义,我也不会白药你爹爹为你准备的女儿红,我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阿清姐姐,你说这些干什么,人命关天的时候,几坛酒算什么?”俞霜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厉云深,脸颊莫名绯红,她飞快的跑出狭窄的房间,去找俞壮汉挖女儿红。 宁晚清根本就没注意到俞霜的那一个眼神,在女儿红还没挖出来之前,她走出屋子,看着外面冰冻的雪水,取了一些出来,端进来,用帕子帮厉云深擦拭着额头和手脚。 等擦完一遍,俞壮汉就将一坛开封的女儿红扛了进来,放在地上,声音豪迈道:“阿清姑娘,还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就可以了。” 宁晚清感激不尽:“俞大叔,我和我哥哥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别提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 俞壮汉大手一挥,转身走出了小屋子。 宁晚清将门关上,然后把厉云深一身的血衣脱下来,她用帕子沾了酒精,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厉云深的全身。 她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擦了一遍又一遍…… 第185章 吃她豆腐 夜渐渐深了。 漆黑的苍穹看不到一点星光,飘雪越来越大,如鹅毛似的,渐渐地覆盖地面。 大北村位于大山之下,被几座山重重包围着,一落雪,气温就骤降,连哈出一口气都感觉气息能在空气中结冰。 这么冷,可是厉云深的身躯却滚烫的吓人。 一坛酒不间断的被擦在他的浑身上下,可是,温度不降反增,宁晚清的一颗心越来越沉。 再这么烧下去,就算能捡回来一条命,恐怕脑子都给烧坏。 酒精无用,她到底该怎么办? 宁晚清捂着脸,拼命地将眼泪压了下去,她抬眸看向窗外的白雪,雪光映着微光,照亮了狭窄的卧房。 她咬着唇,低头,将系在腰间的腰带给解开。 她的命,是厉云深救回来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一定要把这个男人救回来! 她将外面的小袄脱下,又将里面贴身的里衣扯开,只露出了一件火红的肚兜,皮肤一接触冷空气,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冻的浑身发抖。 可是,她没有办法退缩。 宁晚清一咬牙,将门给推开。 冷风卷着雪花飘进来,落在她的皮肤上,迅速的融化成水,她战栗着,抬起脚,一步一步的朝院子里走去。 大雪下了大半夜,已经深的没过了脚踝,她踩下去,整个人躺在了雪地上,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她闭上眼睛,紧咬着牙关,一声也不吭。 直到她的四肢逐渐僵硬,浑身冻的几乎失去了知觉,她这才慢慢的从雪地上爬起来,她手脚并用的爬回了卧室里,然后迅速的爬上小床,两只手将男人的身躯抱住,用自己冰冷的躯体为厉云深降温。 她一抱上去,厉云深的身体就抖了一下。 极致的冷与热交融,犹如冰与火,总会分出一个胜负。 宁晚清身上的寒冷一点点的褪去,而厉云深身体上的火热似乎也褪去了一些。 这个充满绝望的夜晚,宁晚清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再一次起身,朝雪地里走去…… 一夜大雪,第二日,天色放晴。 太阳还未出来,小小的卧房里,就睁开了一双漆黑摄人的眸。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装饰,让厉云深心中警铃大作,他正要坐直身体,浑身上下就传来剧痛,他一低眉,所有的血液顿时涌上头顶! 他的怀里,居然趴着一个身无寸缕的女子! 那女子肌肤如雪,脸颊苍白,长长的羽睫下,是挺翘的鼻梁,再往下,是饱满润泽的唇,只是那唇带着苍白,有一种病态的美。 女子精巧的下巴之下,是如天鹅一般的雪颈,再往下一寸,是高耸的柔软雪肌…… 厉云深浑身一紧,手也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却掐住了女人的细腰。 “嗯……” 许是被他捏疼,怀中的女人不由发出了一声软语,她皱了皱眉,翻个身,没有醒过来的趋势。 厉云深咽了咽口水,低眉端详着宁晚清,却发现她一身雪肤之上,间或有不少的於痕的刮伤,手臂、背部、大腿、小腿……膝盖处破了皮,淤血肿了一块,伤的还挺重……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徒然回归,厉云深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左臂完全使不上力气。 还有他的后背,痛的几乎炸裂。 他抿了抿唇,拉过被子将宁晚清盖上,扭过头,目光看向窗外,不动声色的推测此地究竟是何处…… “你醒了?”宁晚清猛然惊醒,掀开被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俯身摸了摸厉云深的额头,与昨天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不由弯唇,露出一抹明艳艳的笑,“烧退了,太好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说完,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她习惯性的拉了拉衣服,却只摸到了自己光洁的肌肤…… “啊——!” 宁晚清发出一声惊恐的叫,迅速的钻进了被子里,她清淡的眸子带着一股恼怒瞪着面前的男人。 昨天她把命豁出去了救他,一大早的,他居然吃她豆腐! “咳咳!”厉云深收回目光,“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宁晚清躲在被子里窸窸窣窣的穿着衣服,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这里是大北村,这里的人都没去过京城,我也不知道距离京城有多远,等你好了之后,咱们再去镇上打听一下……咳咳咳咳!”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这咳嗽来的又猛又急,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了一样。 厉云深眸子一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昨夜,是用自己的身体为我降温?” “才没有!”宁晚清怎么可能会承认是自己脱光了衣服趴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抬起下巴指了指屋子里的半坛酒,“我用酒精给你降的温,效果还不错,只要今天别再发热,这一关就算是挺过去了。” 厉云深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他低低一叹:“等会请个大夫来给你看一看,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 宁晚清刚想拒绝,那股忍不住的咳意又袭了上来,她捂着胸口咳了一个够,这才起身道:“我去给熬药,你好好躺着。” 她裹紧了小袄,推开门,朝外面走去,门一开,一股冷风就吹了进来。 厉云深躺在床上,还盖了被子,被这风一吹,都感觉到了一股寒凉,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昨夜究竟是怎样用身体为他降温的! “阿清姐姐,我刚刚听到你们屋子里有声音,阿深哥哥是不是醒了?” 俞霜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一脸的高兴。 宁晚清打了个喷嚏,又咳嗽了好几声,这才道:“烧是退了,不过伤口还没愈合,恐怕还要在你们家里借住几天。” 俞霜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娘这几天也好些了,爹爹打算去村长家里借一只老母鸡回来炖汤,我娘喝一点,也给阿深哥哥喝一点,喝鸡汤伤势也好的快一些。” 宁晚清知道老母鸡在这个村子里是稀罕的东西,俞家能分出一碗汤了,实属是良善之家,等回到了京城,她一定要数倍回报俞家。 因此,她也没推辞,弯唇笑道:“阿霜,谢谢你和你爹,等我哥哥伤好了,就带着你娘去京城治病。” 俞霜笑弯了眼:“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也要去京城见见世面。” 第186章 将军百战死 俞霜站在房间的门口,透着开了一半的门,正好能瞧见躺在床上的男子。 昨日初见,男子的眼睛闭着,浑身都是伤,即便如此,她都能瞧出这男子卓绝的仪表,他和村子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今日,阿深哥哥的眼睛睁开了,这双眼睛可真漂亮,就像是森林里翱翔的老鹰,更像是猎豹,哪怕没有什么情绪,那眼眸中也暗藏着威仪和攻击力。 俞霜心口蓦的一跳,飞快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宁晚清蹲在院子里熬药,熬药也不过半个时辰,就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她又咳了好几声,浑身都咳的没有了力气。 她恨不得躺在床上睡一觉,可是她睡了,谁来照顾厉云深? 她揉了揉眼睛,将药汁倒进了碗里,端着药进了房间,又将房间的门给关上。 厉云深的手受了伤,使不上力气,宁晚清便一点一点的喂他,等喂完了药,她又从旁边拿出一盒药:“你翻个身,我帮你上药。” 厉云深听话的翻身,将绑着纱布的后背露出来,狰狞的伤口如一条大蜈蚣一样盘踞在他的背上,宁晚清怔怔的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咳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为男人换了药,这才松了一口气:“等会我再请村子里的郎中来给你看一看,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厉云深盯着她,声音低沉着,又温柔如水:“我常年上战场,大伤小伤都是家常便饭,这点伤,养个两天就差不多了,两天后,我带你离开此处。” 宁晚清忽的一阵心酸。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句话她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突然就体会到了其中的深意…… 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应该被尊重,可在大宇朝,却沦为皇位之争的工具,还被人追杀,落魄至此。 拿性命去守护的皇朝,却想要了他的命。 何其不公。 宁晚清低低一叹,忽的又咳嗽起来。 “阿清姐姐?”俞霜敲了敲门,推门而入,“这一大早的我都听到你咳了好多次,特意把郎中给你请来了,给你和阿深哥哥都诊一下脉。” 俞霜走进来,看也不敢看躺在床上的厉云深,连忙侧身让郎中进来。 郎中先给厉云深诊脉,目光里有一丝震惊:“昨日脉象虚浮,今日却格外有力,病人无恙了,不过伤口处的药一日两次,一定要记得换药……将养个十多天,差不多就痊愈了。” “郎中,我哥哥的左手伤的最重,伤好之后,会影响左手拿东西吗?” 宁晚清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她这声音一出,躺在床上厉云深的眯起了眼睛,哥哥?她对这里的人说他是她的哥哥? 这倒是有趣了,这么大的妹子跟哥哥同室而眠,这村里的人难道就没觉得有什么吗? 厉云深这么想可就是错怪了俞家的人,他伤的那么重,俞壮汉只当宁晚清要彻夜不眠的照顾,谁能想到这两人能躺到一张床上去? “你兄长左臂重伤,短时间内对拿重物肯定会有影响,具体有多大的影响,还要看恢复情况。” 听到郎中的话,宁晚清的心不由沉了沉,一个将军的左手若是废了,这意味着什么,她简直不敢想象! 为厉云深诊脉后,郎中又给宁晚清诊脉,刚刚听俞霜的话,郎中还以为只是简单的风寒,然而诊脉过后,郎中的脸色凝重极了:“阿清姑娘,你内体寒气极重,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 俞霜不解:“什么叫寒气极重?” “女子本弱,属阴,最怕寒气,若是寒气入体,日久天长,则会侵袭入宫,轻则月事不畅,重则影响怀孕。”郎中的语气十分严厉,“阿清姑娘,你这一身的寒气明显是刚刚入体,还不算太重,我给你开两副方子,一副止咳,一副驱寒,一日三次,你一定要记得服用,半个月后,我再替你诊脉。” 宁晚清没想到她居然病的这么严重,她吞了吞口水:“这药我要吃多久?” “止咳的药,什么时候不咳了就可以停了,但是这驱寒的,必须连着服用至少半年,方能看出效果。” 郎中摇了摇头,低头写了两副药方。 宁晚清叹了一口气:“算了,就开一副止咳的,驱寒之药等我回京之后再找人瞧一瞧。” 那郎中浮起一丝不悦:“阿清姑娘是信不过在下的医术?” “不不,我怎么可能会信不过您……”宁晚清有些赧然,“实在是……我身上没有值钱之物,拿不出诊金……” 她话音一落,身后,突然递过来了一把软剑。 “用这把软剑当做诊金,可否?” 厉云深淡淡的看向山羊胡的郎中,缓缓地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清冷中夹杂着一股摄人心魂的魄力,那郎中在大北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可是一听到这声音,就不由自发的将这个男子跟大人物联系在了一起。 他连忙将软剑接过来,点头道:“自然可以,阿清姑娘,等会我让人给你把药送来。” 宁晚清却有些不可置信。 那把软剑她是知道的,是厉云深命人用玄铁打造的极锋利,极柔韧的武器,整个大宇朝都找不出第二把,他居然把这么珍贵的剑当诊金送人了? 送走了郎中,宁晚清又想到了郎中的话,不过很快她就想开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不孕而已,不生就不生嘛,少了一个小崽子缠着她,简直就是美事一桩! 她很快就想开了,起身跟着俞霜去了隔壁的房间。 作为客人,她自然是要去看一看俞家的女主人的。 俞大娘三十多岁的年纪,躺在床榻上,一脸羸弱的病态,她的脸色也因为常年没有见光而显得发黄,她倚靠着枕头,手里还拿着几根线,在打络子。 见他们进来,俞大娘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虚弱的笑着:“这就是阿清姑娘,果真如阿霜所说,确实长得漂亮,你站在门口就好了,离我远一些,免得我把病气过给了你。” 宁晚清却跟着俞霜径直走了进去。 第187章 我是你的夫君 宁晚清和俞大娘说了好一会的话,在对话中得知,这个大北村还真是落后的厉害。 这里的人基本上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狩猎织布,种一些田地,将几个孩子拉扯着长大,就是一生,淳朴极了。 只是俞大娘得了病,常年卧床,看病吃药花了不少银子,才让这个家一直处在贫困线以下,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腥味。 从俞大娘的房间出来,宁晚清的心情格外复杂。 京城与大北村,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是权利争夺的核心地,一个是民风淳朴到了极致的小山村。 也幸而这里有这样一个闭塞的村落,否则,她和厉云深从天坑里掉下来,恐怕不是饿死,就是沦为野狼的腹中餐。 看着宁晚清从房间里走出去,俞大娘招了招手,将俞霜叫到了床边,低声道:“见了这位阿清姑娘,我大概能想象到她的兄长到底是何模样了,难怪能让我的霜儿记在心上。” 俞霜脸颊羞红:“娘,你乱说什么呢!” 俞大娘笑道:“那女儿红是你爹爹当年亲手埋的,当年你大伯馋了,想挖出来一坛喝一口,你都气的跟什么似的,而今,却甘愿拿出一坛来给阿清姑娘的兄长,你心里在想什么,是瞒不过为娘的。” “娘,你别说了,羞死人了!” 俞霜将脸埋进胸前,耳尖都红透了。 俞大娘叹了一口气道:“阿清姑娘也说了,他们是从京城来的,京城是什么地方,不用为娘说,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配得上?阿霜,为娘劝你,还是将这样的心思收回来罢,免得丢了心,然后伤了心。” 俞霜脸上的羞红瞬间褪去,整张脸都没有了血色。 从在森林里偶遇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了阿清姐姐头发上的那根玉簪,昏暗的光线下,那玉簪发出莹莹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还有阿清姐姐身上穿的衣衫,虽然看起来破烂不堪,可是仔细看就能知道,那衣衫是用锦线织出来的,衣摆处甚至还绣了金线,就是这么名贵的衣衫,阿清姐姐却随手撕了用来包扎伤口,可想而知,阿清姐姐和她兄长的来历定然不简单。 她从小生长在闭塞的村庄,没有见识,长得也不及京城的姑娘,她凭什么惦记阿深哥哥? 俞霜沮丧的从俞大娘的房间里走出去,闷闷的坐在门口准备晚餐。 宁晚清丝毫不知俞家的母女俩人进行了一场深入的对话,她给厉云深又换了一次伤口,喝了郎中送来的药,这才得了空闲,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 厉云深半躺在床榻上,静静地端详着宁晚清的容颜,他的心中一片宁静。 从军打仗这么多年,他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宁静过。 他掀开被子,静悄悄的坐了起来,他拿了一条薄被,盖在了宁晚清的身上。 他一动作,宁晚清就惊醒了,她的眼眸从茫然变得讶然:“你怎么起来了,郎中说了要好好躺着,赶紧躺下,伤口再裂了我可不帮你换药了。” 她嗔怪却又暗含着关心的语气让厉云深心中一暖,情不知所起,他抬手,一把握住了宁晚清纤细的手指。 他的掌心,依然是灼烫的。 宁晚清的手指不由一抖,触电了般的,下意识的就要把手指收回来,然而,她用力时,男人更加用力,牢牢的抓着她的手指。 “你,你干什么?” 宁晚清忽然发现小小的屋子里,透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她咽了咽口水,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窗外,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俞霜和俞放说话的声音。 “夫人。”厉云深声音发沉,他离她很近,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兄长。” “我……”宁晚清耳朵发烫,浑身都紧绷着,“说夫妻多难为情,还是兄长方便一些,你,你先放开我,我去帮阿霜做晚餐……” 厉云深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低低的又道:“夫人,等从这里回京后,我们圆房,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夫人。” 宁晚清心头狂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比谁都明白!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流露出这种意图了! 她不敢深入这个话题,用力挣脱出来,像兔子一样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到了夜晚,她给厉云深换了药后,甚至都不敢在房间里多待,俞霜连忙将自己的床铺让出来了一半,热情的道:“阿清姐姐,昨夜你照顾了阿深哥哥一晚上,今夜就好好睡,我不会吵你的。” 宁晚清连忙点头。 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只是匆匆的喂药换药,然后待在俞霜的屋子里不出去。 厉云深一个人躺在俞放的小小的房间里,郁闷的要命,早知道,他就忍一忍了,等到了京城再说那些话也不迟,明知那女人脸皮薄,他居然还逗她! 如今长夜漫漫,他只能一个人孤单的躺着,偶尔还能听到隔壁宁晚清和俞霜说话的声音,映衬的他愈发凄凉。 好在日之后,伤口渐渐愈合,厉云深也能下床了。 能下地后,他不顾宁晚清的阻止,在大北村里走了一圈,还跟村里的几位老者攀谈了一阵,也算是把大北村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大北村在京城以北,距离京城的脚程应该不超过两日,但此处多山,怕是得走六七日才能到京城的地界。”厉云深对宁晚清说道,“你我身上都有伤,徒脚走六七日不现实,什么时候回京还得再等等。” 宁晚清当然不愿意这个时候走,正是隆冬,大雪纷飞,雪化了又下,整个村庄都在大雪的掩盖之下,如果走山路,还极易发生血崩,她不愿冒这个风险。 而且,还有俞大娘这个病人。 “你们不用顾忌我。”俞大娘笑着道,“我病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换一个大夫,也诊不出好坏,能活多久全看命,也就阿霜这丫头不信命。” 厉云深目光淡沉的道:“你们救我一命,我自当还一命,俞大娘千万勿妄自菲薄。” 俞霜高兴地眼泪都淌下来了:“娘,你听到了吗,阿深哥哥说会还你一命,你的病有救了,京城的大夫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俞大娘阖着眼眸,脸上的神情莫名,也不知是高兴还是认命。 第188章 他真疼你 天越来越冷,门口的雪结成了厚厚的冰。 就在这冷雪侵袭之中,新年如约而至。 宁晚清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秋天的时候,我酿了好些桂花酒,还说要跟你、萧勋、言蹊一起,喝个不醉不归,却没想到过年的时候,我们竟然到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京城里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他们认定我们死了吗?还有人相信我们还活着吗?” “想这些做什么?”厉云深的伤已经大好了,他披上俞壮汉借给他的袍子站起来,道,“你在屋子里待着,我跟俞壮汉上一趟山。” 宁晚清一听就急了:“你的伤还没好全,外面又下这么大的雪,你别出去了。” 厉云深却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的仿佛滴出水来:“我听说大北村过年的习俗是桌上必须碗碗是肉,光靠俞壮汉一个人可不行,你在家里等着。” 说完,也不等宁晚清再阻止,他步履稳健的跟俞壮汉一起,朝北方的大山走去。 “阿清姐姐,有我爹爹在,阿深哥哥不会有事的。”俞霜站在她身后道,“阿深哥哥看起来对谁都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疼你这个妹妹,如果我有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宁晚清有些干巴巴的笑了笑,她连忙将旁边玩雪的俞放扯过来:“有个弟弟也不错,阿霜,我还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弟弟呢。” 俞霜心思复杂,那种少女的悸动除了被她亲娘看出来,她自己掩藏的很好,她以为自己能将那种心动掐死在摇篮里,可是这十多天,每日看到阿深哥哥,她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如果不为自己努力一下,她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想到这里,俞霜低声道:“阿清姐姐,你哥哥长得这么俊朗,结亲了吗?” “结……结了。”宁晚清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你问这个干什么?” 俞霜的脸颊瞬间苍白,她从未在阿清姐姐嘴里听到类似嫂子的称呼,她还以为阿深哥哥没有婚配,没想到…… 她的手指掐着掌心,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就是问一问,你们坠下山崖这么多天,你嫂子应该很担心,她会不会以为你们已经死了?” “等雪停了我们就回京,嫂子……不会担心多久的。” 宁晚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当初干嘛要说她和厉云深是兄妹呢,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俩圆,她现在可算是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俞霜满心的失落,她转身去劈柴,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 这个小村庄食物贫瘠,大多是山里的野味,但即便是野味,也就集中在野兔野鸡这种好捕的猎物上,而且连着多日大雪,山里根本就见不到活物,就连这唯一的一只野兔还是多日前俞壮汉从山上逮回来的,冰冻在外面的雪地里,专门留着过年吃的。 宁晚清虽然擅厨,但俞家每日都是煮红薯饭,最多再加一道野菜汤,她实在是没有发挥的余地,便一直没有插手俞家的厨房,最多帮着劈柴生火。 宁晚清和俞霜两人忙碌着,到了黄昏,日光暗下来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声高喝。 俞霜扔下菜刀就迎出去,紧接着发出一声高呼:“爹爹,你们居然抓到了一头野猪,还有两只野鸡!太好了!” 俞壮汉将接近三百斤的野猪放下来,抹了抹脸道:“如果不是阿深在,你爹爹我可能早就沦为了野种的腹中餐,哪有命带着野猪回家过年?” 山里的野猪不少,但野猪的攻击力太强,单独上山的猎人根本就不敢和野猪对上,除非一个家族七八个猎人一起围剿,才能有把握打回一头野猪。 而今日,仅仅两个人,就成功撂倒了一头成年大野猪,这是俞壮汉想都没想到的事情。 俞霜的眼中带着崇拜:“阿深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宁晚清站在屋门口,看着在风雪之中走进来的男人,心口忽然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他穿着俞壮汉的衣衫,粗布棉麻的衣服,可依然无法遮挡住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俞壮汉一身的猪血,而他从衣襟到冬靴,都干干净净,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 可是只有宁晚清知道,一头野猪对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 俞壮汉将野猪放在案台上,用杀猪的刀开始分解猪肉,一刀下去,野猪被劈成两半,猪内脏也被刮下来倒进了一个盆子里…… 宁晚清卷起袖子去帮忙,俞壮汉剁猪肉,俞霜生火,她则开始处理猪内脏,在京城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不太会做猪下水吃,她在这个小山村里正好可以试一试…… 大北村有一个习俗,谁家里杀猪时,要请杀猪饭,明日就是除夕,今日请村子里的人吃杀猪饭,热闹又喜庆。 俞放看到满院子的猪肉,一蹦三尺高,立刻去村子里请走得近的几家人过来吃杀猪饭。 俞家夏季的时候腌了酸菜,还用红薯做了红薯条,宁晚清捞出一点酸菜,按照当地的习俗炖了一碗酸菜红烧肉,又用红薯条搭着白菜炖了几根野猪排,把这两样东西炖好之后,她又开始收拾猪下水。 大北村没什么调料,但好在野猪野味足,就算少了卤菜的调味,味道一样佷鲜。 宁晚清用现成的调料将一副猪肠猪肚,再加上猪头,全都炖进了锅里,用大火烧着。 俞霜好奇的在一边看着:“阿清姐姐,你居然会做菜。” 宁晚清笑了笑:“之前我哥哥大伤未愈,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做这些,现在我们兄妹俩都好了,自然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闻言,俞霜不动声色的道:“姐姐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吗?” 宁晚清点头:“算是。”主要是她嫌弃将军府的厨子做菜还不如她做的好吃,想吃好吃的,只能自己动手。 俞霜却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娘亲说阿清姐姐家底不一般,可她听人说,家底不一般的人家,都会请丫环和厨娘,正经的大家小姐是不需要自己做饭的。 也就是说,阿清姐姐和阿深哥哥其实也就是一般的人家? 那他们家和阿清姐姐家的差距应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第189章 给你当小妾 菜香味开始溢出来的时候,俞放也带着十几个人来了院子。 风大雪大,气温又低,只有一些不怕冷的汉子跟着来吃杀猪饭,看到俞家的院子里放着半扇野猪肉,所有人都惊呆了。 “阿放这小子请我们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俞壮汉,你赶紧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打到这么一大头野猪的?” “看起来起码有三百斤,这么肥这么壮,没有十个人估计拿不下来!” 俞壮汉一边剁着猪排骨,一边道:“是阿深的功劳,野猪冲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吓蒙了,如果不是很阿深,你们现在该参加我的葬礼了。” “呸呸呸!”出来抽劈柴的俞霜听到这话,立刻皱眉道,“爹爹,过年的好日子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俞壮汉自知失言,连忙道:“怪我怪我,我的错。” 院子里的人闻到了香味,一个个惊奇极了:“霜丫头,你的厨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会是你娘起来做的杀猪菜?” 俞霜笑着指了指厨房:“是阿清姐姐在做菜呢,她的做法很稀奇,我见都没见过。”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京城来的人呢,京城里的吃法跟咱们这个小山村肯定是不一样的,今儿可有口福了。” 一群人帮着抬桌子椅子,准备了两个方桌,十几个人围着两个桌子坐下来,厉云深被几个壮汉簇拥着坐在了主位上,俞壮汉还把上次没用完的女儿红拿了出来,一人倒了一杯。 不多时,俞霜就把厨房里做好的菜一碗一碗的端了出来。 酸菜炖肉,这是大北村常见的菜式,可是众人却注意到,这肉跟他们往常看到的不一样,猪肉应该是白的,可是这酸菜里的肉红彤彤的,看着格外有食欲。夹一块放进嘴里,咬一口,满口生津,肉的香味,夹裹着糖的甜味,肥而不腻,让人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李壮汉忍不住道:“野猪肉居然还能这么做,真好吃!” 俞霜笑眯眯的介绍道:“这叫红烧肉,用白糖炒出来的,再用大火炖,可香了,你们慢慢吃,还有好吃的菜呢。” 紧接着,白菜粉条炖肉,还有烧排骨,小炒肉,都被端上了桌,这些菜,这里的村民也不陌生,肉还是那个肉,白菜也是地里的白菜,可为什么吃起来,跟他们往常吃的就是不一样呢? 俞壮汉猛吃了好几口,等肚子里装了一点吃的,这才道:“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阿清姑娘这么贤惠的媳妇。” 李壮汉立刻心动了,冲着厉云深喝了一杯:“阿清姑娘是你的妹子,你们兄妹关系亲厚,你能不能透露一下阿清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夫婿?我有三个儿子,壮实的有,聪明的也有,还有一个念过书呢,阿深你明儿得了闲,去我家一趟,你瞧着看谁适合当你妹夫!” “李壮汉,话不能这么说。”另一个壮汉插话,“阿清姑娘长得这么俊,肯定也想嫁个长得俊的夫君,你那三个儿子……嗐,不是我说,长得真的有点磕巴……阿深,我儿子那是千里挑一的好,人模样长得好,阿清姑娘见了,肯定能看上。” 李壮汉不干了:“喂,你说谁长得磕巴?” 那壮汉也是个冲脾气,一拍桌子站起来:“长得磕巴还不让人说了吗?” 俞壮汉简直头疼,这两个人都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会吵架……他正想着怎么劝架时,俞霜就端着盘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跟她一起从厨房里出来的,还有浓浓的香气。 “这道菜简直绝了,你们尝尝!” 俞霜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七八双筷子就伸了过来,那两个正在吵架的壮汉生怕自己没得吃,互相瞪了一眼,连忙夹了菜放进自己的嘴里。 “这味道,真是人间极品!”李壮汉激动的瞪大眼睛,“阿清姑娘真的太厉害了,我一定要让她当我的儿媳妇!” 旁边的壮汉将嘴里的菜囫囵吞枣的咽下去,呛声道:“也要阿清姑娘看的上你儿子!” 厉云深捏着酒杯,脸上神情莫名。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群热情而又搞不清状况的乡亲们。 一个个惦记他的媳妇儿,有问过他的意见吗? “哎,阿深,我发现你也不错,一个人就能猎到一只野猪,也算得上是咱们大北村数一数二的壮士了!”李壮汉竖起了大拇指,“正好我还有一个女儿,阿深你要不要去我家瞅一眼?” 宁晚清洗了手进饭厅,正好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开口道:“李大叔,我已经有嫂子了,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你女儿做妾的话,我想我哥哥应该不会拒绝。” “做妾?”李壮汉喝了酒,脑子有些不清楚,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头一年去镇上的时候,听说只有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纳妾,看来你们家是大户人家,让我女儿当妾去享福,也不错,阿深,等饭吃完了,你就去我家跟我闺女见一面,我闺女长得漂亮,你看了肯定喜欢……” 厉云深喝了碗里的酒,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 宁晚清被他这一眼吓得不轻,咳了咳道:“我哥哥脸皮薄,别说在这些了,各位难道不想知道这道菜叫什么吗?” 其他的菜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可是最新端上来的这一盘菜,看着是肉,吃着确实也是肉的味道,可是他们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肉是野猪身上的哪个部位。 俞霜扑哧一声笑道:“各位叔叔伯伯,这是猪下水,咱们平时杀了猪,这些内脏都是不要的扔了,可是阿清姐姐呢,就是用咱们看不上的猪下水,做出了这样一道美味佳肴。” “真的假的?”李壮汉尝了一口,“不能,猪下水一股味道,洗又洗不干净,做出来比大白菜还难吃,霜丫头你别编排谎话骗我!” 俞霜俏皮的一笑,转身走进厨房,端出来了一个大盆子。 第190章 谁叫我心软 那盆子是装菜的大盆子,里面还放着没有切好的猪肠和猪耳朵,还有四个大猪蹄子。 俞霜笑眯眯的道:“阿清姐姐,你赶紧告诉大家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宁晚清站在饭桌边,笑着道:“洗猪下水的时候,加一点红薯粉,揉一揉搓一搓,就能洗的干干净净,再用大料放在锅里炖两个时辰,让大料的香味把内脏难闻的味道压下去,熟了后切成片,吃起来又软又香,不比红烧肉差,哪家的嫂子想学着做,我明儿可以上门去教。” 李壮汉连忙举起手:“阿清姑娘,赶明儿你去我家,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你,我还有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如果你看上了哪个……” “咳!”厉云深将李壮汉的话打断,淡淡的看向宁晚清,“你咳嗽未愈,先进屋。” 这个时代,无论是京城还是村庄,都有着男女不同席的规矩,这个院子里只有两个女子,也不可能额外再开一桌,宁晚清和俞霜两个人就在厨房里,坐在火堆旁,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阿清姐姐,你刚刚说你在家里经常做饭,那你嫂子呢,也有这么好的厨艺吗?”俞霜一边吃着菜,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宁晚清心虚的要命,自然没有发现俞霜的反常,摸了摸鼻子道:“我嫂子厨艺还行,有时候她自己做,有时候让丫环代劳。” “呀,你们家里还有丫环?”俞霜瞪大眼睛。 “有几个粗使的丫环婆子伺候着,这在京城不算什么大事。” 俞霜将心中的震惊压下去,又道:“那……你哥哥有妾吗?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刚刚听李大叔说大户人家都兴纳妾,好奇问一问。” 宁晚清抓耳挠腮,模棱两可的道:“我哥哥没有纳妾,不过这在京城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比如我哥哥的父亲,他娶了妻子,也纳了一房妾室。” 俞霜都没心思去想,为什么宁晚清要说我哥哥的父亲,而不是我们的父亲……她的心思全都在,纳妾在京城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上……那是不是代表,她也有机会? 就算阿深哥哥娶了妻子,她也可以嫁给阿深哥哥? 俞霜的心徒然一跳,脸颊绯红。 宁晚清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没什么,我吃饱了,进屋给我娘送饭。” 俞霜盛了一碗稀粥,飞快的冲进了俞大娘的卧房,好像身后有饿狼在追一样。 宁晚清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饭,这野猪肉比家猪肉更香,更有嚼劲,这顿饭吃的她肚子圆鼓鼓的,撑的半死。 一顿饭结束,夜色也彻底黑了。 外面来吃杀猪饭的汉子们都喝了酒,有些醉意,但也不影响走路,几个人骂骂咧咧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俞壮汉喝的最多,早早地睡下了,俞放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俞霜忙忙碌碌的在收拾碗筷。 宁晚清想上去帮忙,也被俞霜按了回去:“阿清姐姐,饭是你做的,碗就让我来洗,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对了……”俞霜走出一步,又回过头来叮嘱道,“你哥哥也喝了酒,好像还喝的挺多,你给他打点热水洗一洗,散散酒气。” “阿霜,你真贴心,谁娶了你可真有福气。” 宁晚清逗弄了俞霜一句,转身就跑,她去厨房里打了一盆热水,拿了帕子,推开了旁边的小卧房。 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酒气,厉云深半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你在看什么?” 宁晚清好奇的问了一句。 “看书。”厉云深将书放下,“这是大北村的前人写的书,算是地理志,我大致推测了一下大北村周边的地形。” 宁晚清扫了一眼那本书,繁体字,文言体,她看了半天也没整明白一句话,不由衷心的道:“你真厉害。” 她说着,拧干了帕子递过去:“你喝了酒,先擦一擦身体,免得刺激到伤口。” “你帮我擦。” 醇厚低沉的男音突然响起,宁晚清的脸色猛地一红。 她把帕子往水盆里一扔,故意气哼哼的道:“爱擦不擦,反正受伤的不是我。” “前天还愿意主动替为夫换药,今日怎的连擦身体都不愿了?”厉云深勾唇看着她,“我们是夫妻,早该坦诚以待,过来。” 坦诚以待…… 这几个字,完全可以是别的意思,宁晚清的脸烧的更红了。 她偏不过去,反而后退一步,顾左右而言他:“李大叔说要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你当妾,不如让李家的闺女提前嫁过来伺候你。” 厉云深的眸光蓦的一沉,之前在京城,她心心念念让顾烟夕嫁给他当妾,如今来了这小山村,她居然还是开口不离纳妾之事,她就这么希望别的女人嫁进将军府? 感受到了男人眼眸中的寒意,宁晚清莫名有些发憷。 她低着头,绞了绞手指,妥协道:“算了,谁叫我心软呢。” 她走过去,又拧干了帕子,帮厉云深擦着脸,他的脸俊朗绝美,她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心跳徒然就漏了一拍。 就在此刻,男人突然抬起大掌,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狠狠一拽。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前栽去,扑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她吓得连忙挣脱:“你的胸口上有伤,还没好,你是疯了吗,快放开我!” “你是担心我的伤?”厉云深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一字一顿的问她,“而不是抗拒离我这么近?” 宁晚清猛地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咬着唇道:“只有你的伤好了,我们才能尽快离开这里,我担心你的伤有什么不对吗?” “嘴硬。” 厉云深忽然一笑,蹦出了两个字。 宁晚清恼羞成怒:“谁嘴硬了,我才没有嘴硬,你放开我!快点松手!” 但是男人的手掌如铁钳一般捏着她,她根本就无法挣脱,她不由用另一只手去推男人的胸口。 “唔!” 厉云深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额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第191章 此生有你足矣 “你怎么了?” 宁晚清吓了一跳,生怕他的伤口又崩裂了,连忙将他胸口的衣服给扒开。 突的,耳边却响起了男人轻笑的声音,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鼓起两腮,怒道:“厉云深,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厉云深闷闷的道:“是真的痛,但你如此关心我,我觉得高兴。” 宁晚清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将帕子扔回盆子里,咬着唇道:“懒得理你,我走了。” “夫人,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厉云深忽然从榻上起身,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你心里有我,你骗不了我的眼睛。” “谁心里有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宁晚清扬起脖子就吼道,“还有,我没躲你,别自以为是!” 厉云深突然伸手,将她圈在了怀里,低声一叹。 “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我都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心里有你,这里——”他将宁晚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着,“我这里,全是你。” 这样的情话,从这个男人绝美的嘴唇里溢出来,让宁晚清头皮发麻。 她感觉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心脏,狠狠地捏着,她血液倒涌,呼吸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告白吗? 所以,他是真的喜欢她的? “你……” 宁晚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刚开口说一个字,厉云深突然弯腰,含住了她饱满润泽的唇。 他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吞了下去。 他冰冷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啃咬着,他的大掌伸进她的发间,在她的乌黑密林中不住的摩挲着。 宁晚清浑身软的像面团一样,就这么挂在了男人的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抱着滚到了榻上,男人的手也从她的衣摆下方伸了进去,当冰凉的指尖触及到她滚烫的肌肤时,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她倏然坐直了身体,一把将厉云深给推开。 “怎么了?” 厉云深情到深处,根本无法控制,一脸郁闷的看着她。 “不行……”宁晚清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似的,呐呐的道,“这里是俞家,怎么能……” 厉云深握住她柔软的手:“好,我会尽快带你回家。” 宁晚清不由一窘,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她特别想做这种事似的…… 她将脑袋低低的垂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抓着男人的领口:“我问你,如果李大叔非要把自己的闺女送给你当妾,你怎么应对?” “他这么希望自己的闺女当妾,我可以为他介绍别的大户人家,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大户人家。”厉云深淡淡的说道,他漆黑的眼眸如黑曜石一般,静静地看着宁晚清,一字一顿, “夫人,纳妾于京城之人再寻常不过,就连我父亲,也纳了一房妾室,但与我而言,不管是娶妻还是生子,都不是我这一生必须要做的事。直到你走进了我的心里,我才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我厉云深这一生,有你足矣。” 与其说这是情话,倒不如说是誓言。 这个男人,在这样一个几乎人人纳妾的时代,居然向她承诺,此生有她足矣…… 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个男人待她至此? 无言的感动在宁晚清的心间流淌,但是,她面上却表露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你一生有我足矣,我跟你也一样。” “跟我什么一样?” 厉云深看着她,好整以暇的问道。 宁晚清气哼哼的羞红了脸:“反正就是那个意思,非要人家说的那么明白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想听你说。” 厉云深靠近宁晚清的耳际,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朵上,痒痒的,让她心里更痒。 她挣脱着想跑,却被男人搂住了腰,一把掀翻到了床上。 宁晚清简直要吓死了:“我都跟你说了,这里是俞家,你别乱来。” “我就……亲一亲……” 就亲一亲…… 可怜巴巴的一句话,让宁晚清瞬间举手投降…… 厉云深俯下身,绝美的薄唇一点点的靠近她红润的唇…… “阿清姐姐,我烧了水,你快来泡脚!”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了俞霜的声音,宁晚清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她也顾不得去看厉云深的反应,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看着她像兔子似的跑了,厉云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深深地弧度。 他抬手,用粗粝的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留着宁晚清红唇的温度…… “咦,阿清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俞霜好奇的看了宁晚清一眼,“是不是发热了?” “没有没有,就是穿多了,有点热。” “你穿的也不多呀,才三件,明天雪停了,温度还会降,你多穿一点……” 宁晚清胡乱的点头应着,甚至俞霜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满脑子整颗心,全都被那个男人给沾满了。 夜晚睡觉,她甚至又梦到了令人脸红心跳的那一幕,天还没亮,她就被自己梦中的大尺度给吓醒了。 她干脆起身去给俞家人准备早饭。 今日是除夕,大北村的乡亲都会在家里准备年夜饭,宁晚清昨夜答应了李壮汉去教李大嫂做猪下水,等吃过早饭,她就让俞霜带着她去了李壮汉家中。 李壮汉家里人多,还有许多乡亲听说宁晚清会做猪下水,一个个把家里的事情先放着了,组队跑到李壮汉家里来学做菜。 宁晚清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她不仅教了乡亲们做猪下水,还教他们腌制了几道比腌白菜更美味好吃的腌菜,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俞霜连忙拽着宁晚清的手回家去做年夜饭。 俞壮汉正在院子里忙着,俞放也在帮着生火,却没看到厉云深的身影。 宁晚清佯装无意的回了一趟卧房,也没看到厉云深。 昨夜两人坦白心意后,她其实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这个男人,所以今天招呼都没打,拉着俞霜就溜了。 没想到回来,厉云深居然也不见了。 那个家伙去哪了? 第192章 救命之恩 厉云深不在院子里,宁晚清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俞霜跑去俞壮汉那里问了问,跑回来道:“阿清姐姐,我爹爹说你哥哥去镇上了,镇上离我们村子有点远,你哥哥应该晚一点才能回来。” 宁晚清皱眉:“他伤还没大好,去镇上干什么了?” 俞壮汉抱着一大堆干柴进来,闻言,道:“你兄长这几天一直在跟我打听镇上的事情,比如马车多少银子一辆,再比如一路去京城,要备多少干粮,他应该是着急回京了。” 宁晚清点点头,京城局势过于复杂,他们失踪了接近一个月,也不知道将军府情况如何…… 别的她倒不担心,就怕京城的人以为厉云深死了,以前的死敌为难厉家的一群老弱妇孺,唯一的男丁厉辙只是一个书生,这些事未必应付的过来。 “阿清姐姐,你们这就要回京城了吗?” 俞霜停下手里的活,脸上一片失落之色。 她低着头,犹豫了许久:“能不能请阿清姐姐带上我和我娘,我想带我娘去京城治病……” “阿霜!”俞壮汉厉声呵斥道,“你娘的病,我会想办法治的,不要求别人!” 俞霜委屈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晚清连忙放下锅铲,认真的道:“俞大叔,你们救了我和我哥哥的命,你们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和哥哥无以为报,帮俞大娘治好顽疾是我和哥哥共同的心愿,希望俞大叔不要推辞。” 俞壮汉叹气道:“那是老毛病了,就算舟车劳顿去京城治,恐怕也治不好,白白麻烦你们……”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宁晚清笑着道,“我也给俞大娘看过了,她应该是肺热,大北村草药匮乏,治不好俞大娘正常,等去了京城,随随便便找个大夫,开几个方子,保证药到病除。” “真的吗?”俞霜喜极而泣,又看向俞壮汉,“爹爹,如果娘的病真的无药可救,我也不会求阿清姐姐,可娘的病分明是可以治的啊,为什么我们要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呢?” 俞壮汉捂着额头坐在地上:“京城……太远了,路上的盘缠、看病的诊金、还有抓药的银子……这都是钱,等过两年我攒一点银子后,再带你娘去京城。” “俞大叔,银子的事不用你操心。”宁晚清又道,“等我哥哥回来再说这些,阿霜,你也别想了,你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俞霜擦了擦眼泪,继续忙活年夜饭。 两个人一起做饭,又有俞放添柴,不过一个时辰,年夜饭就做好了,除了大北村风俗必须要有的几样菜,宁晚清又添了几道凉菜和热菜。 饭菜刚摆上桌子,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鞋子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是阿深哥哥回来了!” 俞霜说了一声,拉着宁晚清的手就要出门去迎接。 宁晚清突然又别扭起来,咳了咳道:“我刚刚在灶里扔了两个红薯,我得盯着,你去。” 俞霜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出去迎接别人的兄长,她扭扭捏捏的犹豫了一会,借着倒酒的功夫去了院子,就看到满身风雪的厉云深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阿深哥哥,今天镇上热闹吗?” 厉云深随意的点了点头,跨步朝厨房走去。 宁晚清正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呢,就看到厉云深走了进来,她特别不好意思,移开视线,干巴巴的道:“你回来了?” 俞壮汉忙招呼道:“回来了就开饭,阿霜,扶着你娘亲起来,今夜的团年饭,我们一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他话音一落,俞大娘自个就撑着墙壁走了出来:“我这身体再不济,也不会缺席年夜饭的。” 俞霜高兴极了,连忙摆碗盛饭,又给俞壮汉和厉云深倒了两碗酒,俞家就这几个人,也不管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一共六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宁晚清就坐在厉云深的旁边,从这个男人回来之后,她就总感觉不自在。 “我刚刚在房间里听到你们说要去京城治病是吗?”俞大娘吃了几口菜,靠着椅子虚弱的道,“我这副身体,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阿清,阿深,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但我去不了,也没这个命去那么远的京城。” 俞霜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娘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她比谁都知道的清楚,去年爹爹用牛车带着娘亲去镇上治病,还没到医馆,娘亲就因为颠簸的山路晕厥了……若是一路奔波去京城,这么远的路程,娘亲的身体怕是真的受不住…… “无妨。”厉云深淡声道,“我今日去镇上打听了,三日后会有车队去永城,永城距离大北村不过三日的路程,俞大娘在马车上躺三天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俞霜一愣:“永城?不去京城了吗?” 厉云深摇头:“永城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正好,我们也有一点事要在永城办,大娘先在永城看看,若是大夫治不好,再转道去京城。” 宁晚清皱眉:“我们去永城要办什么事?”她怎么不知道? “你的外祖家就在永城。” 宁晚清猛地明白过来,她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骨灰盒,心中又淌过感动。 这件事她还准备回京城了再办,没想到这个男人记在了心上,京城的事还等着他回去处理,他却一点都不着急,想先让原主的母亲回归余家…… 俞大娘听到厉云深的打算,连忙摆手:“这也太麻烦了,真的不用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勉强还能撑两年的。” 看着这一家善良淳朴的人,宁晚清道:“大娘,您再推辞就是跟我们客气了,那我和哥哥也没脸再住在你们家里了,你这是变相的要赶我们走吗?” 俞霜也道:“娘,等治好了你的病,我一定会千倍百倍的回报阿清姐姐和阿深哥哥,你放心……” “好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阿深,来,我们喝一个。” 厉云深拿起酒碗,和俞壮汉碰了一杯。 一顿饭结束,屋外就响起了燃炮竹的声音,烟花直冲漆黑的苍穹,照亮了大北村的夜。 第193章 抵达永城 除夕第二天,雪停了,天放晴了。 积累了一个月的冰雪开始融化,村里人为了出行方便,也组织了扫雪队,将主道清理的干干净净。 而俞家的人,则在为出行做着最后的准备。 俞大娘是肺病,常年卧床,身边离不得人,而俞壮汉不放心妻儿远行,执意要送她们一路去永城,俞放才四五岁,也不可能独自一人留在家中,于是最后决定,俞家四口人一起出门,直到俞大娘病治好之后再回大北村。 俞壮汉在这个小山村里生活了三四十年,对这里的感情已经融入了骨髓,出行的前一夜,特意办了践行宴,喝的酩酊大醉。 离开的这一天,艳阳高照,驱散了入冬以来的阴霾和寒冷。 村里人准备了牛车送俞大娘去镇上,牛车上先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又铺了一床厚棉被,这才让俞大娘躺下,盖上挡风的被子。 牛车上垫的厚实,车子颠簸一下震一下,俞大娘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俞壮汉这才放下了心。 厉云深和俞壮汉两人赶着牛车,宁晚清和俞霜跟在车后走着。 一向活泼的俞霜此时神情恹恹的:“我在这里长大,跟这里的山这里的水早就融为了一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大娘生的不是什么重病,调养一个月应该就好了,你们一家人不会离开太久的。”宁晚清安慰道,“再说,有机会出大山见见世面也挺好的,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俞霜低着头,眼睑低低的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晚清只当她是担忧俞大娘的病情,安抚了几句话后,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一行六个人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终于走出了大山,到了镇上。 这个镇子跟宁晚清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很小,商铺不超过十家,马车倒是挺多,但大多是过路的商旅停在此处休息或是补给。 厉云深带着他们去了驿站,驿站门口停着一列车队,正在装货,看样子即将出行。 看到他们过来,车头的男子立刻拱手走过来:“云公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赶紧先进去喝一口水,车队一炷香后出发。” “劳烦郑掌柜了。”厉云深也回以拱手,率先朝驿站里面走去。 几个人一人喝了一杯热茶,浑身的疲惫这才消散了一些,俞霜好奇的道:“阿清姐姐,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你们兄妹姓云。” 宁晚清只能干巴巴的笑,还是等去了京城再解释身份这种事,现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郑掌柜给他们安排了两个马车,宁晚清和俞霜带着俞大娘坐一辆马车,另外三个人坐一辆。 马车摇摇晃晃,一整天都在往前行进,俞大娘身体虚弱,好在并不晕车,靠着马车一直昏昏沉沉的。 而俞霜被这么癫了半天,吐了好多次,整个人也跟着倒了下来,躺在马车里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宁晚清也很郁闷,从京城到大北村,一眨眼的功夫。 没想到回去的路,却这么远。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三天后,车队终于抵达了永城。 永城算是周边最大的城池了,但比起京城,依然逊色不少,几人下马车的时候,暮色渐沉,天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 郑掌柜是个热心的人:“诸位一时半会也难以找到落脚的地方,不如先随我去驿站将就一晚上?” 厉云深淡淡的道:“郑掌柜带着这么大的车队,繁琐的事情不少,你自去忙,明日早晨我会让人将银子送去驿站。” 郑掌柜连连摆手:“不必了,不过是顺路的事,哪能要银子?” 面前这个男子,一身贵气浑然天成,他巴不得能结交,哪能索要银子伤了和气? “若没有我们一行人占用了两辆马车,郑掌柜还能多拉一些货物。”厉云深不容置疑的道,“天不早了,郑掌柜先回驿站,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郑掌柜点点头,挥手带着车队走了。 宁晚清凑近厉云深,低声道:“你哪来的银子?” “到了永城,还怕没有银子?”厉云深淡然勾唇,“走,去客栈。” 宁晚清皱了皱眉:“刚刚郑掌柜不是说了吗,天色已晚,客栈怕是都住满了。” 厉云深俯身,靠近她的耳际:“有我在,你还担心找不到住的地方?” 宁晚清耳朵一烫,连忙躲了一下。 不过话也确实如此,有这个男人在,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操心。 一两银子都没有,就能忽悠住郑掌柜带着他们一行六个人来了永城,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厉云深带着他们径直去了街角的一个院子,他轻轻地扣了扣三声门。 很快,一个农妇将门拉开,紧接着一脸惊喜:“公子,您来永城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做准备……” 厉云深淡淡的做了一个噤音的手势。 那农妇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连忙让开路,恭谨的道:“各位先进屋。” 俞霜惊奇极了:“阿清姐姐,这是你们在永城的家吗?” 宁晚清也是一脸懵:“我不知道,我哥哥在外面做生意,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进了主院,那农妇立刻下去安排晚餐。 厉云深坐下来,淡声道:“俞大叔,这里是我在永城置下的别院,你们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刚刚那位是明妈妈,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吩咐她,她都会办好。” 俞壮汉一脸不自在:“这院子也太大了,不是我们农户人家住得起的,阿深,你给我们几个人随便安排个地方住就是了,没事的。” “大叔,我哥哥都安排好了,你们就别推辞了。”宁晚清笑着道,“咱们趁早请大夫回来给大娘治病,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俞霜握着宁晚清的手,声音更咽:“阿清姐姐,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你,谢谢阿深哥哥,等我娘的病好了,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宁晚清很是无语:“你们救了我哥哥,那是不是也要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俞霜又哭又笑的抬起头:“阿清姐姐,你真好。” “好啦好啦,别说这些了,明妈妈把饭菜都安置好了,我们去吃饭。” 第194章 不可谓不聪慧 坐了三天的马车,舟车劳顿,饭后,俞家人回房去休息了。 宁晚清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两进的四合院,比起京城的将军府来说,实在是算不上大。 但这么小的院子里,却住了上十个人,除了明妈妈,还有两三个丫环,以及十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侍卫。 一个这么小的院子,不至于让这么多侍卫守着,这些人待在这里,肯定有别的用处。 宁晚清摸了摸下巴,抬脚又朝后院里走去。 “你想知道什么,问为夫,不需要在心里胡乱猜测。” 她的身旁,徒然响起了厉云深的声音。 她吓得一个激灵,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吃太多了,走一走消消食,怎么了?” 厉云深失笑的看着她:“既如此,那为夫就回房休息了。” 他转身欲走。 宁晚清恼火的看着他:“不许走,陪我走一走。” 她的声音有些大,不远处刚好经过的明妈妈吓了一大跳,这女子究竟是谁,怎么敢如此嚣张跋扈的命令公子? 明妈妈扫了一眼厉云深,却见自家公子一脸宠溺的笑,她仿佛见了鬼一般,吓得瞪大了眼睛。 公子被他们私底下尊称煞神,从不会笑,这是中邪了,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厉云深全然不知自己这副神情落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可怕,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好。” 这三天,两人没有坐同一辆马车,抵达休息的驿站后,也是分开入住的,根本就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此刻的相处,竟是那天互相袒露心意后的第一次独处。 宁晚清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情,才是最自然的,可她越是扭捏,越显得不自然。 “这是十几年前我父亲在永城躲避敌军追捕时,置下的别院。”厉云深缓缓地开口道,“后来,这处别院成了厉家的军机处,也相当于是厉家的千里眼顺风耳。” 宁晚清惊讶极了:“那皇上知道这个别院的存在吗?” “可以说知道,也可以说不知道,单看皇上是否在意。”厉云深淡声道,“京城的局势我已有了大致的了解,我们先在永城待几天,再返京。” 宁晚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来猜猜看,我估计我们坠下山崖之事被朝廷压下来了,现在除了厉家和几个核心大臣,恐怕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出事了。” “哦,你怎么猜到的?”厉云深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这还不简单。”宁晚清勾唇,露出得意的笑容,“你说此处是厉家的军机处,那就该知道你出事的消息,可刚刚你进来别院时,明妈妈虽然惊讶,但也没有震惊错愕,这说明,我们坠崖之事被厉家瞒的很紧,连厉家的军机处都没得到消息……想来也是,你是镇守一国的大将军,如果你出事的消息被传出去,恐怕边疆也会大乱……” 厉云深看着她,眼中的赞许之色更甚。 当朝女子不从政,女子读书也不过是吟诗作赋,根本就不会涉及朝堂局势。 没想到他的夫人仅仅是从明妈妈的一个寻常的神情中,就猜中了京城的局面,不可谓不聪慧。 他何其有幸,竟能娶得如此夫人。 宁晚清一看厉云深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她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我们一个月没回京城,祖母和母亲肯定急坏了,将军,你赶紧派人送信回去……” “还叫我将军?”厉云深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满,“叫夫君。” 明明在说正事,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就用这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 宁晚清感觉自己的血槽都空了。 她呐呐的张口:“夫、夫君……” “夫人。” 厉云深牵着她的手,目光灼灼,仿佛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宁晚清勾着他的手指,低头轻声道:“等回京城后再这样叫我行不行,怪不好意思的……” 厉云深的手,将她的下巴勾起来,轻笑道:“你还会不好意思?” “不然呢?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脸皮特别厚啊?”宁晚清外强中干的瞪着他。 “你脸皮再厚,也没有我厚。” 厉云深这句话说完,俯身就含住了她的唇。 宁晚清简直都惊呆了,古人不都含蓄的吗,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她,真的好吗? 她还来不及反抗,就被男人打横抱起,脚尖一点,就把她扔到了卧房的床榻上,男人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眼看着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宁晚清气喘吁吁的抬起头:“不行,不行啊……你别这样,说好了等回京城再圆房的……” “我……没法忍了……” 厉云深难得的红了脸,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宁晚清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我不管你,你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别来找我……” 别怪她见死不救,她上辈子活到了二十多岁,都没交个男朋友,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只有略微的恐惧! 而且,这具身体才十六七岁,太娇弱了,她真的有点害怕这副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男人的狂风暴雨……虽然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但能拖一天是一天也算是她的保命绝招了。 厉云深郁闷的坐在床边,等身体消停了,这才又扑过来,把宁晚清按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这才放开。 宁晚清摸了摸自己发红的嘴唇,不满道:“每次都是你自己引火上身,明明难受的要命,却偏偏还要这样,你说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这样……” “你们男人?”厉云深挑起眉,“你还见过谁?” 宁晚清的嘴角扯了扯,她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上辈子网络那么发达,她什么猪没见过? 她摸了摸鼻子道:“我瞎猜的,哎,你别再来了,我要回房睡觉了,这三天都快累死了。” “这就是你的房间,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宁晚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打了一个哈欠,拉过被子就甜甜的沉入了梦乡之中。 等她睡着了,厉云深才转身离开。 第195章 三生有幸 京城。 文华宫气氛一片凝重。 皇帝将一叠奏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找个人都找不到,简直是一群饭桶,来人,把他们拖下去,砍首示众!” “皇上饶命啊皇上,不是属下无用,是真的找不到……”御林军统领吓得登时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请皇上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会把厉将军和将军夫人找回来,求皇上饶命!” 接连一个月,因大将军失踪之事,朝堂上已有数十人被斩首。 皇上的性情本就暴戾无常,损失一名大将后,那股暴戾因子愈发控制不住,几乎是每次发怒,就会有人因此丧命。 那御林军统领以为自己今日必定命丧于此时,一个穿着宫裙的女子袅袅走了进来。 一看到那女子,御林军统领狠狠地舒出了一口气,整个皇宫,皇上最听的就是毓贵妃的话,有毓贵妃在,他狗命得保矣。 “皇上,御医说您肝火太重,不能动怒,来,喝一口冰糖雪莲羹消消火。”毓贵妃笑着喂了皇帝一口羹,这才叹气道,“厉将军能遇到皇上这样的明君,也算是他三生有幸。” 皇帝撑着头,低低一叹:“厉爱卿为大宇朝浴血奋战,保卫疆土,却死在了本朝人的手中,实在是大宇朝之耻,朕一定要把那背后之人找出来!” “皇上,那人敢对厉将军动手,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胆子对皇上您动手,您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幕后黑手找到,诛杀九族,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皇权的下场。”毓贵妃冷冷的说道,她的眼中,透着杀伐果断的利光,再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眸子深处暗藏着一抹悲恸,只是那悲恸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皇帝的眼中透出一丝嗜血的光芒,冷冷道:“派人盯着九个皇子的府上,有任何异动立即向朕汇报!” 那御林军统领听着心头不由一跳,皇上这是为了厉将军,要查自己的九个儿子了吗? 虽然这件事明显是皇子干的,可为了一个毫无血缘的将军,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未免也太…… 御林军统领咽了咽口水,悄悄地看了一眼毓贵妃。 他总觉得,刚刚是毓贵妃故意激怒皇上,明明是追杀厉将军的事情,却被毓贵妃上升到了背叛皇权的高度,难怪皇上会这么生气。 尽管心中诸多狐疑,一个小小的御林军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领命下去办了。 从文华宫离开,毓贵妃脸上的柔笑尽数散去。 她捏着帕子,如幽魂一样游走在御花园。 “妹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正在御花园赏花,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招手让她过去。 毓贵妃的面色淡淡的,始终没有太多的情绪:“无事,臣妾有些累,先回去了。” “妹妹这可是跟姐姐生分了?”皇后看着她,轻声道,“从你进宫至今,本宫一直拿你当亲妹妹对待,任何事也从未瞒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何至于如此?” 毓贵妃抬起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皇后娘娘,你真的什么事也没瞒过臣妾吗?” 从前,毓贵妃都是亲热的称呼皇后为一声姐姐,今日却直呼皇后娘娘,皇后隐隐约约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皱了皱眉:“本宫不懂你这话是何意。” “皇后娘娘决意刺杀厉将军之时,可有知会过臣妾?”毓贵妃的眼眸里透出一种奇异的光,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冷笑起来,“臣妾无儿无女,在宫中依附皇后娘娘,可臣妾扪心自问,多少次皇上呵斥怒骂太子殿下,都是臣妾为太子说话,才让太子免除责罚。九个皇子,除了太子,哪个皇子不是日日被皇上怒骂,甚至还被皇上扇耳光杖责?只有太子,独善其身。” “人人都说是太子过于优秀,皇上最疼这个儿子,所以舍不得责打。可皇后娘娘你心里清楚,若不是臣妾的耳边风吹得好,太子不会比其他几位皇子的境遇好多少。” “为了让太子顺利登上皇位,臣妾做了所有臣妾能做的事……” 皇后娘娘走过去,握住毓贵妃的手:“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一直都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以后太子登基,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是,你都知道,你明知道厉将军于我而言意义非凡,却还默认太子动手!”毓贵妃一口血梗在喉咙口,眼睛都是赤红的,“无论是谁,敢对厉将军动手,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皇后抬起手臂,声音都在颤抖:“妹妹,你现在是后妃,是皇上的女人,你怎么还能惦记别的男子?” “是又如何?”毓贵妃冷笑,“他死了,我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皇后娘娘,你我姐妹一场八年,我也不希望撕破脸皮,但太子这一次,实在是踩到了我的底线,希望皇后娘娘不要怪我!” 皇后冷怒的抬眉:“你想做什么?” “很快,皇后娘娘你就知道了。” “毓贵妃,你就不怕我把你心中有人的事情告诉皇上吗?” “不怕。”毓贵妃冷然笑道,“八年前皇上逼迫我入宫时,就知道我心有所属,他一直都知道,又怎么会责罚于我?皇后娘娘,臣妾还有事,先告退了。” 毓贵妃转身就走。 皇后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小贱人,居然敢威胁本宫!快,快让太子进宫!” 底下的人立刻点头去东宫叫人。 皇后的心里却坠得慌,这次太子铤而走险对厉云深下手,她起初是反对的,可是太子和宁家拧成了一股麻绳,非要至宁晚清于死地,她也就没有了反对的余地。 她一直都知道毓贵妃心系厉云深,可毓贵妃都进宫八年了,且深得皇上宠幸,她还以为毓贵妃早就把那心思压下去了,没想到,毓贵妃的执念居然还如此之深。 一个有着执念的女人,在一个暴君耳边吹枕边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第196章 厉家准备丧事 一连多天,京城的局势都格外紧张。 驻守在皇城的御林军将京城围的严严实实,不管是进京还是出京,搜查盘问的都特别严格,一时之间,京城里的百姓都有些风声鹤唳,生怕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而将军府,更是一片死气沉沉。 正居堂里,丫环小厮小心翼翼的行走着,生怕发出一点点响动。 厉老夫人躺在榻上,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苍白,她额上搭着帕子,阖着眼眸有气无力的躺着。 周姨娘从门外走进来,低低一叹:“老夫人,刚刚出去打听的人传话回来,说是那片山都被平了,可还是找不到将军和少夫人的影子,山里的人说,山中常有猛兽出没,将军和少夫人怕是……” “你胡说!” 厉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睛,只是她病重,那眼神毫无杀伤力,有的只是悲痛和不可置信。 周姨娘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老夫人,将军失踪一个多月,怕是真的不好了……老话说得好,死者为大,应该尽早入土为安,就算没有尸首,也该尽早给将军和少夫人立一个衣冠冢啊,难不成让厉家的人死后成为孤魂野鬼吗?” “姨娘,大哥不会死的!”厉辙走进来,少年之气的脸上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神情,“大哥是将军,曾以一己之力击退匈奴,他手中的剑,能扫平千军万马,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几个小毛贼杀死?” “对,大哥不会有事的。”厉千钰蠕动着嘴唇,颤抖着声音道,“人都没死,立什么衣冠冢,姨娘,这样的话你别再说了!” 周姨娘却低着头,拧紧了帕子。 将军府就是靠厉云深给撑起来的,厉云深死了,将军府也就倒了。 她自然是不希望厉云深出事的,可这都一个多月了,再不愿意接受事实,也只能接受,与其沉浸在悲痛之中,还不如想一想在这种时候怎么撑起厉家的门楣。 她是一个没什么远见的妇人,但也能猜到,一旦厉云深之死传出去,会引发多大的风波。 厉家一向屹立于百官之上,得罪了不少人,厉云深无故惨死,恐怕前来清算的人会有不少。 与其等着被人找上门,还不如趁此机会,借着皇上残存的那一点点惜才之心,给辙儿某一个大官儿,这样,厉家才不会沦为泥土任人践踏。 这满屋子的人,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千钰,扶我起来。” 厉老夫人拿走额上的帕子,扶着厉千钰的手,慢慢的坐直了身体,厉千钰连忙在她老人家身后放了一个软靠。 厉老夫人喝了一口参茶,这才道:“周姨娘言之有理,一个月了,若是深儿没死,早该回来了,而不是故意让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揪心。人死后,若是没有墓碑,那与孤魂野鬼无异,厉家的人,决不能成为游魂。周姨娘,准备丧事!辙儿,你入宫一趟,将此事告知皇上,让皇上早做准备。千钰,你去写讣告,请厉家的旁支来一趟。” 厉老夫人将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丝毫不给任何人拒绝的余地。 厉辙一瞬间像是大了十岁,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进宫。 厉千钰的眼睛里布满了泪珠,迟迟都没有落下,她吸着眼泪,颤抖着手,终于写完了讣告。 这一个月,京中早就有人盛传厉家大将军被人追杀,死在了山崖里的消息,只是厉家与往常无异,京中的百姓也只当是谣言而已,并未当真,可这一日下午,厉家的门口就挂起了白色的帷幔,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的身上也挂了白花,整个府邸透出一种低沉肃穆的气息。 门口的百姓全都不可置信。 “难不成厉将军真的死在了刺客手中?” “我表兄的儿子在宫里头当差,说是找厉将军的尸体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估计是被野狼叼走吃了!” “厉家一门忠烈,三代都没有善终,如今厉家全是老幼妇孺,厉家算是彻底完了。”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远在便将的威武将军半个月前被皇上紧急召回了宫中,我猜以后大宇朝的虎符就该落在威虎将军手上了。” “哎,厉将军尸骨未寒,皇上就宠幸新人,叹哉悲矣!” “……” 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着,厉家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白色的帷幕在寒风中漂浮着,下人小厮全都换上了白色的素衣,府中的正堂之上,甚至还放置了一个棺材,只是这棺木里,放的是一副铠甲,那铠甲铮铮发着寒光,如最衷心英武骑士。 在这具棺木的旁边,另有一个棺材,只是棺材是空的,如法炮制放了一套女子的衣衫。 厉家办丧礼的消息传出去还没一个时辰,就有人登门了。 威虎将军被皇上急召回宫,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没想到竟是给他加官进爵,大宇朝第一将军的位置,成了他的,而那寓意着千军万马的虎符,也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虽名为威虎将军,但这么多年,先是被厉老将军压着,后来,又被厉家的小子压着,他这一辈子,在战场上,永远是副将,功劳不是他的,苦劳也轮不到他上,他憋屈了快二十年。 现在,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把这么好的机会赐给他。 威虎将军带着几个侍卫,雄赳赳气昂昂的闯进了将军府,他跨步正要进去,却仰头看到了将军府的门楣。 那牌子上,写着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将军府。” “把这个牌子摘下来。”威虎将军冷冷道,“将军都死了,还配称什么将军府?” 厉家的人都在灵堂,门口守着的小厮哪敢阻止新晋的威虎将军,低着头连忙跑进去汇报给厉老夫人听。 威虎将军一路毫无阻拦的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摆在院子里的两口大棺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来人可是威虎将军?”厉老夫人扶着张妈妈的手,强撑着走出来,一张脸上波澜不惊,“敢问威虎将军,我厉家可与你有旧怨?” 第197章 这条手臂废了 威虎将军走进正院,一脚踩在了椅子上,浑身都透出一股嚣张跋扈的意味。 他冷冷的道:“旧怨可大了,老夫人,虽说人死如灯灭,但厉云深活着的时候可没少给本将军罪受,本将不送他一程又怎么说得过去?” 厉老夫人杵着拐杖,冷怒道:“你想干什么?” 威虎将军冷笑,忽然抽出了腰间的刀,那刀寒光四射,一抽出来,院子里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好几度。 在场的丫环小厮都吓得后退一步,呼吸都浅了许多。 “大胆!”厉家唯一的男丁厉辙冲上去,一脸怒意,“此乃将军府,当众拔刀,你将厉家置于何地?厉家三代忠烈,忠于朝堂忠于皇上,你此举,无疑是藐视皇权!” “好一个藐视皇权!”威虎将军不怒反笑,撑着腰哈哈大笑起来,“若厉家还是从前的厉家,本将自然退避三舍,可惜,失去了厉云深的厉家就跟一只蚂蚁差不多,只要本将动动手,就能把你们厉家这些老弱妇孺给捏死。” “不过,本将乃是大将军,赫赫威名,不至于跟你们这些老弱妇孺过不去。” 他说着,缓慢向那两口红漆棺木走去。 他走的很慢,手中的刀向前,猛地就将棺木给劈开,他的刀尖,将棺木里的那一副铠甲挑出来,往身后一掷:“此乃上好的玄铁打造的铠甲,据说能挡住普通刀剑的伤害,这么好的铠甲被葬进黄土岂不可惜?小的们,谁抢到就是谁的,这可是厉家大将军的铠甲呢,战神护体,能保你们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小侍卫们疯狂的抢夺着那件玄铁铠甲。 威虎将军见状,笑的更大声。 厉辙的一双眸子变得赤红极了,大哥的尸骨没有找回来,这唯一能当衣冠冢的铠甲,却被人如此糟践。 大哥活着的时候,受万人敬仰,如今身死,怎能受此侮辱? “来人,把铠甲夺回来!把这一群人从厉家赶出去!” 厉辙咬牙切齿的吼道,守着厉家的护卫拿着刀剑就冲了出来,领头的,是金戈和御风。 他们早就想动手了,但没有吩咐,又不敢动手,如今厉辙一声令下,他们再也无法控制胸中熊熊燃烧的怒意,冲上前,和那些抢夺铠甲的侍卫打成一团。 那些侍卫没料到厉家的人敢动手,猝不及防就被击中了要害,顿时倒下了一大片,猩红的血四处飞溅。 “反了!简直是反了!” 威虎将军怒不可遏,他拔刀就想跟最凶猛的金戈和御风缠斗,可是只扫一眼,他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个侍卫的对手。 他刀锋一转,落在了眼前厉辙的身上,下一秒,他的刀刃就对准了厉辙的脖子。 “都给我住手!”威虎将军冷冷的喝道,“厉家的人再敢动手,我就杀了这小子!” 御风握着剑的手颤抖着,一字一顿:“二少爷乃朝廷命官,你敢对二少爷动手,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威虎将军又大笑起来,“若是没有皇上的命令,本将哪敢公然闯进厉家?实话告诉你们,厉家手握兵权三十多年,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如今厉云深尸体都没了,皇上恨不得把你们厉家处之而后快!谁敢反抗,直接杀无赦!” “不可能!”厉辙眼眸猩红,怒声道,“厉家三代忠烈,皇上不可能会这么做!” 威武将军一脸不惧:“是么,那你就看看本将动了你们厉家,皇上会不会发落本将!来人,把这两口棺材给我砸了!” 那些侍卫立刻围过来,手里的刀剑毫不留情的朝棺材劈过去。 厉老夫人惊的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张妈妈的怀里。 周姨娘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浑身颤抖着,如鹌鹑一样躲在了屏风的后头,还把想出去反抗的厉千钰按在了怀里,不许她跑出去自讨侮辱。 厉辙眼看着上好的棺木被劈成碎片,仿佛看到了厉家的门楣在他的手上,被人践踏成了泥。 他再也控制不住,和威武将军撕扯成一团。 然而,他一个文弱书生,又怎么可能是力大无穷的威虎将军的对手,很快就被威虎将军一脚踩在了地上:“厉家小子,你要是乖乖的束手就擒,还能有个好下场,再反抗,本将不介意先斩后奏!” “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厉辙低低的咆哮一声,猛地将旁边一个小将的刀剑抽了出来,直指威虎将军的脖子。 “老子让你一二,还真以为老子不能耐你何?”威虎将军一脚铲过去,厉辙惨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一只蝼蚁还妄想跟老子同归于尽?可笑!” 威虎将军抬起脚,狠狠踩在了厉辙的手臂上,咔嚓,发出了骨节碎裂的声音。 “辙儿!” 周姨娘一声惨叫,差点晕过去,她再也躲不下去了,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跪倒在了地上:“威虎将军,求求你放过我儿子,他是读书人,手不能废,求求你了……” “呵,读书人那就滚回去拿毛笔,居然敢拿剑砍老子,这条手臂我看也不用留了!” 威虎将军的脚不断用力。 厉辙痛的几乎晕厥,可是哪怕痛到死,他也没有发出一声惨叫,这是他身为厉家人的风骨,哪怕是死,也不会向敌人求饶。 他是厉家唯一的男丁,哪怕所有人都倒了,他都不能倒。 这些人,不就是想看厉家的笑话吗,他绝不会低头! 厉辙忍着剧痛,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瞪着威虎将军,眸子里迸发出巨大的寒意。 就在此刻,一道劲风袭来,唰的一声,一条手臂从空中飞起,沉闷的一声响后,落进了被劈开的棺材里。 “啊——我的手!” 凄厉的喊叫声传来,划破厉家的上空。 那条血淋淋的手臂就落在周姨娘的眼前,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厉辙手臂上的痛感瞬间消失,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就见刚刚还嚣张至极威虎将军捂着自己的手臂,在原地嗷嗷直叫。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厉家门口,缓缓走来了一个身影。 第198章 给太子下马威 威虎将军痛的在地上直打滚,一抬头,却看到厉云深缓缓朝正堂走来。 他吓得脸色顿时煞白,整个人浑身的血液僵住,连动都不会动了。 他跟着厉云深上战场这么多年,见过厉云深最凶残可怕的模样,他对厉云深,有着来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甚至厉云深还没说一句话,他的两条腿就开始发软,如一条死狗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而跟在威虎将军身后的心腹并没有感受到他内心的恐惧,指着剑看向走进来的人,声音亮若洪钟:“来者是谁?是人还是鬼?从实招来!” “大哥,真的是大哥吗?”厉辙捂着自己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隐忍了多时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大哥,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厉云深的目光缓缓扫过院子,一地的棺木,破烂的铠甲,神情各异的人,还有那条血淋淋的手臂,以及被吓得快晕厥过去的威虎将军…… “御风!金戈!” “属下在!” 御风和金戈两个铮铮硬汉,此时也是泪眼模糊,他们顾不得问这一个多月将军去了何处,两人齐齐上前,听从命令。 “送威虎将军去太子府,其余人,关进地牢!” “是!” 厉家的侍卫有了主心骨,基本上没有耗费什么力气,就把威虎将军带来的几十个侍卫全都扔进了地牢,而威虎将军则被小厮拖了出去,他手臂上的断口没有处理,猩红的血逶迤了一地。 厉家终于归于平静。 厉老夫人的眼睛缓缓张开,颤颤巍巍的走上前,一把将厉云深抱进了怀中:“深儿,你这个该死的混小子,真是吓死祖母了!” 厉云深任由厉老夫人在他的身上捶打着,轻声道:“祖母,孙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厉老夫人的眼泪肆意的流着,浑身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厉千钰泪眼模糊的走过来,“我还以为大哥……大嫂呢,怎么没看到大嫂?” “我在这里呢。”宁晚清从院子门口走进来,一脸清丽的笑,“一回来就看到祖母也哭,千钰也哭,还有二弟,你一个男子汉怎么也哭的跟孩子似的?都赶紧回屋子洗一把脸,张妈妈,你伺候祖母洗个脸换一身衣服,杨妈妈,吩咐人把这院子收拾一下,至于那两口棺材……” 她冷然的勾唇,“送到太子府去,说不定威虎将军用得着。” 杨妈妈连忙去办。 厉老夫人却道:“深儿,你一回来就断了威虎将军一条手臂,等于是给了太子殿下一个下马威,太子殿下会不会……” “深儿要的就是太子恼羞成怒,乱中出错。”厉云深缓声道,“祖母,这次安置葬礼让您老人家废了不少心神,等今日过了,好好休息几天。” 厉老夫人摇头:“我倒是还好,主要是千钰和辙儿,这两个孩子以为你真的死了,一天天的哭,我差点没忍住把真相告诉他们。” 厉辙一听就懵了:“祖母,您这话是何意?” 宁晚清噗嗤笑道:“我和将军捡回一条命后,就给祖母写了信,就连今日这场葬礼,也是将军让老夫人准备的。” “大哥,大嫂,你们也太过分了,骗我们很好玩吗?”厉辙要气死了,他揉了揉自己差点废掉的手臂,气鼓鼓的说道,“以后我再也不相信祖母了。” 厉老夫人拉过厉辙的手:“提前告知你,你刚刚又怎么会配合的那么好?” 厉辙撇撇嘴:“您老人家也不怕我的手真的被威虎将军踩断。” “你大哥在暗处盯着呢,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厉老夫人道,“这次的事情对厉家很重要,辙儿你立了大功,祖母给你一个特权。” “什么特权?” “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祖母不掺和。”厉老夫轻快的道,“你姨娘也不准掺和,全权由你自己做主。” “您可真是我的好祖母!”厉辙高兴的蹦起来,感觉自己的手臂都不疼了,之前祖母忙着给他说亲,说的不是这家的嫡女,就是那家的庶女,他连人家姑娘面都没见过,根本就不敢娶回家,但子女嫁娶,一向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他也不敢明着反抗,就一天天拖着,没想到被祖母瞧出了他的意图。 厉辙一直挂心的事情被解决,也不怪厉老夫人骗他的,利索的转身回院子洗漱了。 厉老夫人有许多话要说,但也知道孙儿和孙媳赶了很远的路才回京,便让他们先回院子休息,晚上再一起吃洗尘宴。 回到静心院,宁晚清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曾经,她从未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直到离开了一个月,那种迫不及待的归家之情,才让她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早就对这个地方有了感情。 这里已经从暂时的住处,变为了如避风港一样的家。 灵雾和绛鸾看到宁晚清完好无缺的回来,又是哭又是笑,宁晚清很是无奈,轻声道:“晚宴开始之前,去东巷里把俞家的姐弟接来将军府一起用餐。” 十天前,俞大娘在永城治好了顽疾,俞壮汉便带着俞大娘回到了大北村。 俞霜和俞放原本也是要跟着回去的,只是在永城的短短几天,俞壮汉和俞霜都看到了不同于大北村的世界,他们清晰的认识到,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大山,才能脱离祖祖辈辈山里的生活。 于是,俞放被托付给了他们,而俞霜则以照顾弟弟的名义,跟着一同来了京城。 俞家人是她和厉云深的救命恩人,她巴不得能帮助俞家获得更好的生活,二话不说就带着两人上京。 只是厉家如今身陷囹圄,情况复杂,不太适合让外姓人住进来,于是她让俞家姐弟住进了厉云深在京城购置的别院里。 今夜的洗尘宴,俞家姐弟作为厉家主心骨的救命恩人,肯定是要入席的。 宁晚清回到静心院后,心情格外平静,然而,京城却开始变得不平静,反倒卷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第199章 救命之恩大于天 太子府。 浑身是血的威虎将军被厉家人抬着扔在了太子府的门口。 威虎将军被当今皇上一道圣旨从边疆紧急召回,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代表着千军万马的虎符赐给了他,那天后,他便成了太子府的常客。 虽然威虎将军回京不过短短数十天,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威虎将军和太子殿下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等日后太子殿下登基,威虎将军的荣宠恐怕会更甚。 但谁都没想到,厉家办丧事这一天,威虎将军居然被生生斩断了一条手臂,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在了太子殿下的府上。 “太子殿下……是厉云深……他没死……”威虎将军凭借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请太子殿下为微臣做主,为微臣报仇……” 威虎将军说了这么一句话,由于失血过多,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厉家的人也太目中无人了!”宁玉华护着自己的腹部,站在殿内,一脸的狠绝,“太子殿下,不管厉云深生或者死,他都只是一个将军而已,他此举,就是在太子殿下您的脸上打了一耳光!您是父皇亲自定下的未来储君,他敢蔑视您,就是蔑视父皇,太子殿下赶紧进宫去皇上面前奏上一本。” 太子温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冷,他扶着椅子坐下来,声音依然带着不可置信:“怎么会失手呢……失踪一个月,还能活着回来,难道上苍也庇佑着他?” “太子殿下,他人已经回京了,再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宁玉华在旁边劝道,“趁父皇还不知道此事,太子殿下一定要抢先一步,将厉家的恶行写成奏折递上去。” 太子却轻轻地摇头:“父皇派重兵找了厉云深整整一个月,他是父皇的爱将,守护了父皇的江山,他死而复生回来,父皇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怪罪他,只怕是赏都来不及……” 说到这里,太子脸上惶然,“威虎将军在厉家作恶,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厉云深又把威虎将军扔在本宫的殿外,这件事若是传到父皇耳中,本宫恐怕要备受牵连!” “玉华,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面见母后。” 宁玉华立刻道:“太子殿下,臣妾同您一同前去。” 太子的眼神一暗,他想到三日前入宫时,父皇对他失去了往日的和颜悦色,甚至差点将一个砚台砸在他的头上,听母后说,是毓贵妃在背后挑唆…… 如果他只身进宫,怕是又会被父皇喝骂,但若是带着怀有身孕的玉华进宫,父皇看在孙辈的份上,应该不会对他动手…… 思及此,太子立刻道:“你换上宫服,虽本宫去见母后。” 比起太子府的风声鹤唳,厉家将军府一片欢腾。 厉云深完好无缺的归来,又削掉了威虎将军的一条手臂,简直是大快人心,将军府的下人走路都豪气万丈的许多。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顾氏也被从佛堂请了出来。 从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出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了佛堂里,老夫人怕她想不开,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盯着,如今厉云深回来,顾氏也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不同,脸色始终淡淡的。 厉家人席地而坐,两人一桌,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待坐好后,宁晚清才带着俞家两姐弟进来。 俞霜脸上尽是忐忑,俞放的两只大眼睛左看右看,充满了好奇。 “俞姑娘,俞少爷,多谢你们救了老妇的孙儿和孙媳,请受老妇一拜。” 厉老夫人走出主位,扶着张妈妈的手拜了下去。 俞霜一惊,连忙过去将老夫人扶起来:“晚辈哪敢受此大礼,您快快起身,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顾氏也站起来,捻着佛珠走近:“俞姑娘,救人虽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们厉家意义非凡,这是谢礼,请笑纳。” 顾氏身后的海棠捧了一个托盘上来,里头放着一块白玉佩,还有一套笔墨纸砚。 很寻常的谢礼,但这两样东西是俞霜和俞放从未见过的,寻常中又透着一股不寻常。 俞霜连忙推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怎么能要谢礼呢,夫人快快收回去。” 顾氏淡淡的道:“救命之恩大于天,俞姑娘还是收下。” “好了,都坐。” 厉老夫人挥了挥手,俞霜连忙牵着俞放坐到了末尾的位置。 宴席正式开始。 厉家是将门之家,不比那些诗书世家,规矩并不算严,一家人吃饭时,气氛更是活络。 厉辙百感交集的举起酒杯:“大哥,你在的时候不觉得,你走的这一个月,我才意识到我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日后,小弟一定好好念书,争取早日入内阁,撑起厉家的门楣。大哥,大嫂,我们敬一杯。” 厉千钰也站了起来:“大哥,大嫂,你们这一个月肯定吃了不少苦,千钰却无法为你们分忧,千钰自罚一杯。” 宁晚清不由笑道:“千钰,你想喝酒就直说,还扯这个借口,姨娘是明事理之人,今天这种时候又怎么会不让你喝酒?” 周姨娘平日和宁晚清不对付,根本就不会顺着宁晚清的话说,但今日确实特殊,她扯了扯嘴角道:“少夫人说的是,千钰,喝三杯就差不多了。” 坐在末位的俞霜听着这些人对宁晚清的称呼,心口一阵阵的发凉。 被丫环领进将军府时,她就已经足够震撼了,这个巨大的消息她还没消化,就好像又听到了更加了不得的事实。 老夫人称阿清姐姐是孙媳,厉家少爷和小姐称呼阿清姐姐是大嫂,而刚刚这位姨娘,称呼阿清姐姐是少夫人…… 如果阿清姐姐是少夫人,那她和阿深哥哥岂不就是夫妻? 俞霜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抖,顿时就没有了任何食欲。 俞放从未吃过如此美味佳肴,边吃边道:“阿姐,你快吃呀,再不吃都冷了。” 俞霜垂下头,随意的应和道:“嗯,你多吃一点。” 第200章 制造了一个麻烦 杯盘狼藉,酒足饭饱,一顿饭结束了。 厉老夫人年纪大了,禁不住熬,饭后就被张妈妈扶着回正居堂休息了。 顾氏面色冷淡的叮嘱了厉云深几句话,这才带着秋棠回到佛堂。 周姨娘没什么颜面对面厉云深和宁晚清,拉着厉千钰就走了。 反倒是厉云深对自己唯一的弟弟有些刮目相看,带着他去了书房,两兄弟也不知在书房里说什么。 宁晚清带着俞霜两姐妹往将军府外走,边走边道:“那处别院你们安心住着,就当是自己家,明日我会想办法送阿放去京城的私塾里念书,阿放以前虽然没认过字,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私塾有蒙学班,收的都是不识字的孩子,阿放才四岁多,年龄正好……” 她说了一路,俞霜也没有半分回应。 她不由讶然:“阿霜,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想法?” 俞霜摇了摇头,唇角溢出了一抹苦笑:“阿清姐姐,之前听你说,你和阿深哥哥是兄妹,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你们是夫妇……” 若不是她唇角的苦笑太过于醒目,宁晚清都不会察觉到某些古怪。 不管她和厉云深是兄妹还是夫妇,和阿霜的关系,好像都不大? 难不成…… “阿清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俞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就是惊讶,你们一人是将军,另一人是将军夫人,实在是太震撼了。我和爹爹随手救的人,居然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我一时难以想象……阿清姐姐,时间不早了,我……我和阿放先回别院了,明日再见。” 她再也无法在宁晚清审视的目光中待下去,拉着俞放的手就上了马车。 宁晚清看着马车消失在将军府门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么久以来,她好像忽视了某些不该忽视的东西。 阿霜性子单纯,她一直把阿霜视为妹妹,但她从未想过,阿霜竟然对厉云深生出了别的心思。 这不怪阿霜。 是她最开始就没把事情说清楚。 试问,如果一开始她就说厉云深是她的丈夫,那阿霜又怎么可能会对别人的丈夫生出情感呢? 宁晚清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制造了一个大麻烦。 她一边想,一边回到了静心院。 书房里还亮着昏黄的烛火,她进了卧房,让灵雾准备热水,绛鸾特意备了花瓣,两个丫环在旁边伺候着,宁晚清终于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 她阖着眼眸躺在浴桶里,淡淡的道:“我失踪的这一个月,府里头都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问话,绛鸾不由微微惊了一下。 少夫人想离开将军府的事,她心里非常清楚,她一直害怕少夫人突然哪一天就不见了。 平时,她也注意观察过少夫人的一举一动,少夫人只对吃食有兴趣,对将军府的其他人和事都全然不放在心上,哪怕是给老夫人和夫人送药膳羹,也都是有目的性的。 她还从未见少夫人主动问起过将军府内发生的事。 这一次,少夫人和将军一起失踪月余,难不成,少夫人的心境也改变了? 灵雾从小为奴婢,思维早已固定,她想不到那么多,听到宁晚清问起,连忙道:“这次将军和少夫人遇刺之事府里瞒的很紧,奴婢们并不知道太多,但这一个月,将军府内人人都如惊弓之鸟,受不得一点惊吓。当年老爷死后,夫人一头撞在了棺材上要求殉葬,所以这次将军发生意外,老夫人特意命令下人不允许将此事告知夫人。而后来,老夫人病了,倒下了,府内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这个家,全是二少爷担起来的……周姨娘趁乱敛财,也是被二少爷发落了一通才消停,好在小姐是个识大体的,二少爷主外,小姐主内,将军府并没有大乱……” 宁晚清缓缓地点了点头,难怪刚刚接风宴上,一向喜欢挑事的周姨娘半个屁都没放,原来早就被自己的亲儿子发落了。 她又道:“那京城呢,又有什么动静?” 灵雾摇了摇头:“老夫人不允许府内下人打探消息,所以奴婢也不知道。” 宁晚清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太多,睁开眼睛从浴盆里站起来:“把衣服拿过来。” 绛鸾连忙低头去取挂在屏风上的衣服。 “吱呀——” 厢房的门却在这时候被人推开。 宁晚清原本一脸的清淡,在看到走进来的人时,吓得顿时钻进了浴盆里:“你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进夫人的房间何须敲门?”厉云深一脸坦然,又道,“你们都下去。” 绛鸾和灵雾哪敢多留,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就溜了出去,还贴心的将房门给带上。 只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咳。”厉云深不自在的咳了咳,“水都凉了,还不起来?” “你出去。”而今的宁晚清再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心中再也没了恐惧,冷冷的命令道,“我喊三声,你不出去的话,我就……” “就怎样?” 厉云深被她如此一威胁,反倒来了兴趣,迈步,朝浴盆走来。 清亮的水面上,浮着一层艳林的花瓣,层层叠峦的花瓣之下,是被水包裹着的雪肤,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错觉,才更加刺激人的感官。 厉云深的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水下。 “臭流氓!” 宁晚清见他这么不要脸,两只手伸出水面,捧了一手水,对着男人的脸泼过去。 “你敢泼我?” 厉云深将脸上的水珠抹下来,却见眼前的女人缩进了浴盆里,连脑袋都躲进去了。 他这会不急了,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倒要瞧一瞧,这个女人能在水下憋多久。 宁晚清上辈子在游泳馆学过游泳,专门练过闭气,随随便便憋个两分钟还是不成问题的,她躲在水面以下,两只眼睛瞪着面前虎视眈眈的男人。 很快,她就后悔了。 两分钟对闭气的人而言,很长! 可是对站在边上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刹那! 她是脑子被门夹了,居然躲到水下去! 再说,她又没错,有什么好躲的。 哗啦一声。 宁晚清破水而出,一身雪肤在黄色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第201章 开一家铺子 厉云深整个都呆了。 宁晚清也呆了,她赤着脚跨出浴盆,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扯过衣衫,披在了肩上。 将自己的遮的严严实实之后,她这才没好气的道:“你这时候进来干什么?” 厉云深的耳尖红的透光,他避开自己的目光:“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后天是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要办什么事吗?” “圆房。” 噗—— 宁晚清一口血都快喷出来了。 今日刚回京城,她还以为他定一个黄道吉日办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是圆房! 有那么急吗? 她咽了咽口水,脸上笑的灿烂极了:“将军,恐怕不行哟,我来月事了。” 厉云深的脸上倒是没有出现类似于失落的神情,皱眉道:“我听人说妇人来月事,会腹部阵痛,要不要我请大夫给你诊诊脉?” 宁晚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点事哪里需要请大夫,我有点累,先休息了,将军赶紧回房。” 她说完,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厉云深看着她逃避的样子,目光很沉。 他是她的夫人,他想跟她住在一个房间里同床共枕,要达到这个目的,恐怕还得费不少心思。 第二天清晨起来,绛鸾和灵雾立刻摆满了一桌子的美食,宁晚清吃的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在大北村和永城那种落后的地方待了这么久,现在她再也不会挑剔京城的食物了,虽然不如她做的,那也绝对是美食,是美食,就不能辜负! 吃完早餐后,宁晚清起身就去正居堂。 厉老夫人气色很好,吃了一碗粥和一碟子点心,将宁晚清喊来坐在她的侧边,拉着她问了许多大北村的事情。 “阿霜那孩子我看是个好的。”厉老夫人感叹道,“能为了弟弟,奔赴千里来京城,合该成全她一片拳拳之心。晚清,等会你去库房取纹银一千两给俞家的姐弟,就当做是他们在京城安身立命的家当。” 宁晚清不由有些感慨,之前老夫人只会冷漠的称呼她一声宁氏,这一个月不见,居然喊她晚清,她心里莫名有些温热。 她笑了笑,往老夫人身边靠了靠,搂抱着老夫人的手臂道:“孙媳听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给阿霜一千两纹银,还不如教她如何在京城安身立命,祖母,您觉得呢?” 厉老夫人被宁晚清这么搂抱着,浑身都不自在。 他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都是清淡的性子,谁跟她都不亲近,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抱这么紧。 她抽了抽自己的手臂,没抽出来,也只好随她去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那你跟祖母说说,你要授之以什么渔?” “这个,我得想一想。”宁晚清摸着自己的下巴,“俞家世代都是猎户,就连阿霜一个小姑娘,打猎也不在话下,可是京城附近并没有打猎的地方,她一身本事也没有施展的地方。不过……或许可以帮阿霜开一个店子,她守着店子赚一点进项,拱阿放读书,等有了出息,就可以把俞壮汉和俞大娘接进京城享福了,祖母,您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晚清,你忽略了很多东西。”厉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京中之人排外,阿霜一个猎户女在京中开店铺,恐怕不到三天,店子就会被人砸了。厉家感念俞家的救命之恩,可以帮她一时,却不能帮她一世,能当一时的靠山,却不能一辈子都靠着厉家,你得为俞家日后着想。” 宁晚清恍然顿悟:“祖母不愧是祖母,懂这么多,那照祖母的意思,该当如何?” “晚清,我看过你的嫁妆单子,寒颤的根本就不像是个大户嫡女该有的排场,祖母猜,你的库房里应该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就不打算为你自己的儿女挣一番体面?” 宁晚清脸色爆红:“祖母,您说什么呢?” 她和厉云深还什么都没发生呢,现在说儿女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厉老夫人看着她害羞的样子,不由失笑,深儿都来找她拿圆房的黄道吉日了,想必抱重孙的时间不远了。 她见宁晚清羞的脑袋都快扎到地里去了,淡声将话题转开:“你擅厨,会做的小点心五花八门,依我看,你可以合伙和俞家的姑娘开一个点心铺子。” 厉老夫人的话,犹如一盏灯,瞬间照亮了宁晚清眼前的路。 从来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开始,她无不想着从将军府逃走,甚至,还在山上埋了许多银子,为日后逃走做准备。 因为心不安定,没有安全感,所以她才处处为自己留余地。 可现在,她的心接纳了厉云深,接纳了厉家,接纳了自己是将军夫人这个事实,那么,她是不是也该找一找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价值? 她是国宴大厨,会做的菜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她在这个时代卖吃食,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铺面,那岂不是间接实现了上一辈子的梦想? 宁晚清白皙的脸布满了朝气,她看向厉老夫人:“祖母,我真的可以吗?” “京中的贵妇手上都有自己的嫁妆铺子,那是他们在婆家立足的底气。”厉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淡淡的却又有力的道,“你想做什么,祖母都支持你。” “祖母,你真好……” 宁晚清眼眶一热,扑进了厉老夫人的怀里,感动的无以复加。 上辈子,哪怕是她的父母,也没有这样支持过她。 他们只会说,为饭店打工,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厨师就可以了,别成天好高骛远想着开店…… 那遥不可及的梦想,没想到在这里,却有了实现的可能。 “不过有一点可要记着,你是将军夫人,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必须把将军府的一切放在首位。”厉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打趣的笑道,“这个点子是祖母出的,到时候赚到了银子,可要记得给祖母分一点。” 宁晚清噗嗤一声道:“祖母,那你可得入股啊,我的嫁妆库房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还得靠祖母投资。” 厉老夫人戳了一下她的太阳穴:“你这丫头,都算计到祖母的头上来了……” 第202章 拿你当妹妹 厉老夫人让杨妈妈从公家库房里取出来了一千两银子,当做是给俞家的谢礼。 接着,又从自己的私人小库房里取出了五百两银子给宁晚清,算作是她的入股。 有厉老夫人入股,宁晚清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她带着一千两银子去了厉家的别院。 别院位于京城东街,两进两出的小院子,这里是许多寒门官员家临时租住的片区,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未来可期的人。 宁晚清敲了敲小院的门,俞霜开门看到是她,惊讶的道:“阿清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住的习不习惯。” 宁晚清走进院子,随意看了看,很宽敞,两个人住完全够了,打理的也十分干净,她走进去,笑了笑,招了招手,她身后的灵雾托着一个箱子走上前,将箱子给打开。 一大箱子的银锭子,看的俞霜目瞪口呆。 她长这么大,连完整的银子都没见到过,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她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阿清姐姐,这是干什么?” “这是祖母给你们俞家的谢礼。”宁晚清话一说完,俞霜就开始摆手,她按着俞霜的手,认真道,“阿霜,救我们的,除了你,还有俞大叔和俞大娘,你和阿放都有谢礼,总不能俞大叔没有,你说对?况且,昨天送给你和阿放的东西是我母亲送的,而今天这些银子,是我祖母的心意,你收下。” 俞霜嚅嗫的嘴唇:“太……太多了……不能拿,我爹爹教过我,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想,更不能拿……” 这一幕,宁晚清早就料到了,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轻声道:“既然你不要,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与你商议。” 俞霜见灵雾把装银子的箱子盖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给宁晚清倒了一杯清茶:“阿清姐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你和阿放奔赴千里入京,人生地不熟,身上也只有俞大叔留给你们的几两银子,几两银子省吃俭用,在京城也能过十天半个月,可是十天半个月之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俞霜倒是没有一筹莫展,显然是早就想好了:“我会女红,到时绣了荷包和绣品拿去京城的锦绣坊换钱,可以养活我和阿放,等我攒到了银子,一定会把住在这里的租金还给阿清姐姐。” 听到俞霜自己的安排,宁晚清又是一愣。 她还以为俞霜是一股莽撞之心跟随上京,没想到,俞霜心中全有盘算,而且并未打算依附将军府生活。 她的心里,不由对俞霜敬佩了些许。 这个年代,女子能有如此独立的意识,已经算是不易。 宁晚清毫不留情的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京城的笔墨纸砚你可知什么价钱?一个月前我问过下人,一个中等的砚台,就是一两银子,至于好一点的宣纸,要价都是五六两。所以才有人说,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普通的人家都得倾家荡产。阿霜,你算得很明白,可是现实很残酷,靠你绣荷包,你和阿放在京城根本活不下去。” 俞霜脸色一白:“我……” “阿霜,我想开一家买点心的铺子,我们合伙开。”宁晚清抓着她的手,脸上笑盈盈的,“这一千两银子,就当是你的入股,给你算三成股份……” “不行,这一千两银子不是我的,怎么能算我的股份?”俞霜义正言辞的拒绝,“阿清姐姐,我可以帮你在铺子里帮忙,工钱你看着给就行了。” 宁晚清见她固执的模样,有些头疼,叹气道:“阿霜,昨天你也看到了,我算是高门大户的少夫人,祖母根本就不允许我抛头露面。我必须要找一个合伙人,她要帮我去做我无法去做的事情,阿霜,我跟你很投缘,一直拿你当妹妹,也十分信任你,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把事情都交给你。你想想,我的所有事情几乎都需要你去办,难道你不值三成的股份吗?” 俞霜被说的晕乎乎的:“可是阿清姐姐,你不是有丫环吗,她们不能做吗?” “她们要伺候我,我一步都离不开她们。” 听到宁晚清的话,身后的灵雾不由扯了扯嘴角,就没见过比她还轻松地丫环,小姐下厨都是自己来,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这个丫环才是主子! “阿霜,阿放要念书,他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无论怎么样,你都得为阿放着想。”宁晚清又道,“你再好好想想,想通了就派个人给我传话。” 俞霜点点头,心神不宁的把宁晚清送了出去。 宁晚清没有直接回将军府,反而乘坐马车上了京城最繁华的那条街。 她从前没有生出过开铺子的心思,所以不太关注这方面,如今厉老夫人一语道破了她心心念念的梦想,她便无时不刻想让这件事尽快走上正轨。 马车行了一路,她就让灵雾把街边的每家小吃店的点心都打包了一份带回府里。 这天晚上,她晚饭都没吃,就坐在餐桌边,一份份的小吃试过去,还在本子上记下来每家点心的味道。 绛鸾惊讶的道:“少夫人,这是?” “你也来试一试。”宁晚清招了招手,“你比灵雾有做点心的天赋,等以后铺子开起来,说不定还得用上你,你多提点意见。” 灵雾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小姐对开铺子的事情十分热衷,十二分心思都放在这上头,她自告奋勇道:“小姐,奴婢最喜欢吃点心了,让奴婢也试一试。” 宁晚清巴不得多一个人来试,但前提是,她们必须要说出每一种点心好吃的地方,以及还可以改进的地方。 虽然她坚信自己的厨艺能秒杀这个时代的御厨,但这个时代的人更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她并不算了解,在开铺子之前,市场调查还是有必要的。 宁晚清就这么忙碌着,直到深夜,才终于将市场调查的结果整理出来了。 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子,才发现一整天都没看到厉云深了。 第203章 镇国大将军 将军府一片祥和,皇宫却人心惶惶。 夜幕降临,皇宫里四处亮着宫灯,犹如白昼。 文华宫传来一阵不间断的咳嗽声,守在门口的公公立刻端了药盅送进去。 厉云深站在殿下,眉目微臣:“一个月前微臣上朝时,皇上龙体安康,怎的一个月未见,龙体就抱恙到了这个程度?” 皇帝将一碗黑药仰头喝尽,目光中透出一丝暴烈的光芒:“萧宴胆子太大,竟把手伸到了朕的身边,那威虎将军,就是他强行提拔上来的。” 萧宴,就是太子殿下的大名。 厉云深深知皇帝的性格,天生为帝,养出了刚愎自用的性子,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更别说自己的儿子了。 对太子和几个皇子,皇上动辄打骂,怎么可能会听太子一言而提拔威虎将军? “朕在位三十余年,欲百年之后将大好山河交到太子手中,奈何太子狼子野心,竟不愿再等十多年,这一个月来,朕才知道,原来朕的朝臣,有一半都在为太子办事!”说到这里,皇上气的又咳嗽起来,他的手指颤抖着,“有此太子,是朕之不幸,也是大宇朝百姓之不幸!” 厉云深从厉家的军机处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但万万没想到,皇上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居然已经水火不容到了这个地步。 但皇上性子暴烈,顺着皇上此言往下说,未免火上浇油,厉云深拱手道:“皇上,据微臣所知,三皇子殿下能文能武,给太子殿下造成了极大地压力,太子殿下许是担心三皇子夺走太子之位,才会笼络朝臣。” “你竟还为这个逆子说话!”皇上大口的喘气道,“你这次出事,就是他的手笔,他拉拢你不成,便欲痛下杀手,好在你吉人自有天相,没有出事,否则萧宴下一步的动作就是逼宫!” 皇上抚着胸口,硬生生将咳嗽给忍了下去。 从前,厉家屡立战功,他担心厉家功高震主,威胁皇权,对厉家明暗之中都有打压。 可这次的事情,却让他明白,厉家,才是真正的大忠臣。 宁愿得罪太子,也不愿卷进夺嫡之争。 这就说明,厉家忠的主,是朝廷,是他这个皇上,而不是太子那个未来的皇上。 皇上看厉云深越发顺眼,冷声道:“来人,拟旨。” 旁边的公公连忙准备笔墨纸砚,将明黄色的圣旨给铺开。 皇上冷冷道:“厉家三代忠烈,两代战神为护住大宇朝的臣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朕感念厉家,特封厉云深为镇国公,起爵位可世袭,令,再封厉云深为镇国大将军。素闻将军夫人娴雅恭顺,封一品镇国夫人,钦此。” 厉云深一听,面色大变,掀袍跪在了殿下:“请皇上收回成命!” “怎么,你这是要抗旨?”皇上拿起玉玺在圣旨末尾印下了印章,冷冷道,“从此以后,你便是镇国大将军,请务必牢记镇国二字,保卫大宇朝,保护百姓,这便是你们厉家的使命。” 那负责拟旨的公公脸色变了又变,笑着道:“镇国大将军,还不快领旨谢恩?” 在大宇朝,可世袭的公爵之家,都是皇室的支脉,从未有旁姓之人得封公爵的历史,这还是大宇朝开国以来头一位。 就在一个月前,皇上还在念叨如何削弱厉家的兵权,没想到仅仅一个月之后,厉家就成了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那公公摇了摇头,若是太子能料到这一幕,也不知道会不会再丧心病狂对一国大将军下手…… 厉云深知道此事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皇上给尽他荣宠,将他架在了最高处,为的是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以后的厉家,便是镇国公府。 能出将军,那就是镇国大将军,下一辈没有适合当将军的人,那也能世袭镇国公这个位置,这对厉家的后辈算是一件好事。 厉云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微臣谢主隆恩。” “再赐良田百亩,及一百两黄金。”皇上面色透出一丝倦意,挥了挥手,“退下。” 厉云深手捧着圣旨,退出了文华宫。 他一走,皇上再也控制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用白色的帕子捂着唇,等咳嗽完,那帕子上赫然多出了一抹嫣红,那红色的血还透出一抹黑。 公公吓坏了,连忙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御医院距离文华宫并不远,王太医很快就被人请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当朝郡主萧言蹊。 “皇叔!”萧言蹊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一个箭步冲到了龙椅边,目光里带着担忧,“上次不是说好点了吗,怎么咳成了这样,皇叔,太医开的药您要按时吃,不能嫌苦,俗话说,良药苦口,吃了苦药病才能好……您这样,言蹊看着难受……” 皇上的唇角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没事,朕就是伤了风寒,养养就好了。” 萧言蹊点点头,让开位置,让王太医前来诊脉。 王太医按在皇上的脉搏处,脸色越来越凝重,许久之后,他才转头对萧言蹊道:“郡主殿下,您先回避一下。” 萧言蹊摇头:“王太医,有什么事你就说,不用避着我。” 皇上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挥了挥手:“言蹊,出去。” 萧言蹊咬着唇,见自己的皇叔一张脸苍白至极,唇角还勾着一抹黑色的血,她顿了顿,转头走向殿外。 她一走,王太医就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檀木锦盒,小心翼翼的揭开。 那盒子里,放着一枚半个鸡蛋大小的黑色丹药。 皇上目光一沉,将丹药取了出来:“还剩多少?” 王太医伸出五根手指头,低声道:“此药耗费极大,耗时极长,十分不易,皇上不可过于依赖。” 皇上张嘴就将丹药咬成两半吞了下去,又喝了一口水,这才道:“加派人手,继续炼丹,一个月三十枚,这是最低的限度,否则,朕不介意换个人。” 王太医脖子一缩,连忙点头应是。 第204章 是厉家负了我 领旨之后,厉云深并未离去。 哪怕此时已经渐渐入了深夜,他也依旧在文华宫门口等着。 候了约莫半个时辰,王太医就垂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厉云深阔步迎了上去。 王太医眸子一眯,暗暗猜测厉云深是不是来问他皇上的龙体情况,此事乃机密,一般人根本就不会堵着太医来问,这厉将军未免也太没眼色了…… 王太医正想着,厉云深拱手就走了过来:“素闻王太医是太医署的翘楚,末将能不能厚着脸皮请王太医出诊?” “太医无召不得出宫,只要皇上应允,我等自愿为将军效力。” “这是小事。” 和王太医说好时辰之后,厉云深这才折身朝宫外走去。 还没到宫门口,却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去路:“厉将军,贵妃娘娘有请。” 纵观整个皇宫,能称得上贵妃的,就只有毓贵妃这一位。 皇后统揽了掌管六宫的大权,而这位毓贵妃,则揽获了帝王的所有宠爱,在宫中风头极盛。 厉云深目光淡淡的道:“朝臣不得与后妃私下见面。” 那小宫女低声道:“厉将军,贵妃娘娘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事的。” “天色已晚,请贵妃娘娘早些休息,微臣要回府了。” 厉云深冲小宫女拱了拱手,迈开长腿,阔步朝宫门口走去。 此时也很深,临近宫门的侧边没什么人,偶尔巡逻的侍卫走来走去,天黑月高,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这边的动向。 那小宫女想到毓贵妃交代下来的话,大着胆子拽住了厉云深的衣袖:“厉将军,如果奴婢无法将您带回毓秀宫,贵妃娘娘会打死奴婢的,求厉将军行行好,给奴婢一条活路……” 厉云深冷冷的将自己的衣袖拂开:“你生或者死,与本将何干?” 语毕,抬步就走。 “云深,你果然还跟以前一样,对旁人的生死漠不关心。” 黑暗中,一个娇软的声音渐渐传来,昏暗的花影处,穿着宫裙的毓贵妃袅袅走来,那纤腰如细柳一般,摇曳生姿。 “我不过是想见你一面,没曾想,竟如此难。” 她盈盈走来,在距离厉云深仅仅还有一步之遥时,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她的手臂抬起,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朝男子绝美的脸庞触去。 厉云深眸子一沉,往后避了一步:“贵妃娘娘,请自重。” “云深,你当真就丝毫不顾念你我之间的情意?”毓贵妃眼眸一湿,如梨花带雨,“入宫七年,我无时不刻都在想我们曾经的过去,如果我没有入宫,是不是……就能成为你的夫人,和你一起看尽世间繁华,看遍云卷云舒?甚至这一次遇险,我也能陪你一起生,一起死……云深,我忍了八年,我真的以为我能把对你的情意妥善的存放在心中,可直到这一次你出事,我才知道,你从来没有从我的心里离开过,云深,求求你,不要对我如此冷漠……” 她的眼泪,一串一串,晶莹的落下来。 厉云深的眼中冷漠更甚:“毓贵妃,您身为后妃,身为皇上的女人,心中怎可暗藏着别的男子?七年前你入宫,一切已成定局,请毓贵妃好自为之。” “不,七年前明明有办法的,是你,是你们厉家负了我,云深,我不奢求别的,只求你再给我一点温存……” “七年前,厉家无错。”厉云深的声音冷到了极致,“我与你虽是青梅竹马,但并无婚约,否则,皇上也不会指定让你入宫,封你为妃。毓贵妃,你是皇上最宠爱的后妃,若皇上知你如此举动,恐怕你的本家族人都会受你牵连。” 毓贵妃的脸色一寸寸灰败。 是,当年她爱慕云深,两家也有结亲之意,可说到底,在皇上下旨之前,两家并未正式的将亲事给定下来。 厉家忠于皇上,不愿横生枝节。 说到底,是厉云深不在意她,无论她嫁给谁,他都不在意。 而她,为了家族,为了族人,含泪成为了三千宫妃中的一人,这七年,她用尽手段,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也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宠幸,她成了家族中最闪耀的那个人。 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午夜梦回时,那个出现在她梦中的人,让她几近泣血。 如果能重来,她绝不会入宫。 可若真的能重来,谁又会为她拼一把,带着她离开京城,永远不踏入皇城呢? 毓贵妃的眸子狠狠地闭上,在睁开,所有的眼泪都已逝。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倏而轻笑道:“谈感情谈不妥,那不如,我们来谈谈权势?” 厉云深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眯起眼眸:“毓贵妃,天色不早了,微臣要赶在宫门关闭之前离开,告辞。” “不必急在这一时。”毓贵妃将耳边的一缕碎发勾在莹莹玉手上,压低声音道,“厉家三代忠烈,每一代都是忠臣,但是你也知道,厉家功高震主,不管是你的祖父还是你的父亲,抑或是你,都曾遭到过皇上的质疑,皇上对厉家,不可谓不忌惮。当然,太子刺杀你之后,皇上就对你改观,认为你是大忠臣,甚至还给厉家加官进爵。” “可是云深,你有没有想过,厉家的恩宠和杀身之祸,都是皇上一念之间,皇上能给予你这些荣耀,也能在眨眼之间给你收回去,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厉云深冷冷道:“毓贵妃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明言。” “你我合作。”毓贵妃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你助我儿登基,我保你厉家百年无忧。” 厉云深手指一顿:“据我所知,毓贵妃入宫七年并无所出。” “要一个儿子还不简单吗?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我随随便便就能多一个儿子出来。”毓贵妃水润的眼眸露出轻笑,“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太子是未来储君,太子拉拢微臣,微臣尚能拒绝,又怎么会与毓贵妃您合作?”厉云深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毓贵妃有心思算计这些,还不如想想怎样伺候皇上,保龙体安康。” 他说完,再也不愿多待,转身就走。 第205章 金子分你一半 宁晚清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自己的计划,还没等到厉云深回来,她就已经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厉云深已经上朝去了。 她走在院子里,发现下人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似乎还带着一股热切。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把在厨房里试吃的灵雾喊出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呀,小姐,将军没跟您说吗?” 宁晚清一脸懵逼,昨天完全厉云深还没回来他就睡了,等她今天醒来,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哪有机会说话? “恭喜小姐,被圣上特封为一品镇国夫人!”灵雾满脸的喜气,“老夫人虽然也有一品诰命在身,但外人看到老夫人,也只是称一声厉老夫人,而小姐以后出去,人人都得恭敬的称您一声镇国夫人呢。” 宁晚清忙打断她:“等等,我是镇国夫人,那将军又是什么?” “将军身上有两个官衔,一是镇国公,二是镇国大将军。”灵雾笑着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军和小姐回来的第二天,皇上就大力赏赐,以后小姐也能享福了。” 绛鸾站在边上道:“皇上还赐了百亩良田及百两黄金,奴婢早晨听杨妈妈说,老夫人要把这些金子分给少夫人一半呢。” 宁晚清被这个惊喜砸的晕乎乎的,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即,她又忽然意识到,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厉家手握重兵,本就招人眼红,如今又被封为镇国公,恐怕全京城的目光都要落在厉家,厉家估计被这一道圣旨顶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宁晚清皱眉,将这件事消化后,面色变得淡然起来,她进了厨房,借着现有的食材做了一份酥软可口的小食,提着食盒去了正居堂。 “我正要让杨妈妈去请你,你自个倒是来了。”厉老夫人亲热的拉过她的手,“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宁晚清温婉的笑道:“祖母大病初愈,除了吃稀粥,也可以尝一尝这酥软的葱丝饼,容易消化,多吃两块也没事。” 厉老夫人自从吃过宁晚清亲手做的食物后,就再也瞧不上府里厨师做的东西,她也不再推辞,一连吃了两口葱丝饼,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将军府被封为镇国公府之事,你当是知道了?” 宁晚清点点头,目光有些凝重:“其实祖母,我觉得这并不算是好事,厉家树大招风,怕是……” 厉老夫人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严肃:“此乃圣恩,不管好坏,臣民都得接着,厉家屹立在京城接近百年,起起伏伏数十载,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见老夫人毫无担忧,宁晚清也只能将隐忧压下去,笑着道:“孙媳这不是怕成了镇国夫人后,想开铺子做点小生意也被人盯着嘛。” 厉老夫人失笑的摇摇头,对身后的杨妈妈道:“将宫中送来的金子取一半出来。” 杨妈妈立刻拿了钥匙去娶金子,不一会儿,就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之上,放着黄灿灿的一大堆金子,差点亮瞎了宁晚清的眼。 一两金子相当于十两白银,这可是五百两白银! 一两银子就相当于是现代的五六百块钱,这么一大堆银子,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而且,这个时代还残存着以物易物的交易模式,五百两白银的购买力只会更多,给普通人花几十年都花不完! 宁晚清的眼睛落在金子上,一副舍不得移开的模样,让厉老夫人很是无语:“晚清,把你的口水收一收。” “啊,我流口水了吗?”宁晚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即一嗔,“祖母,您又打趣我!” 厉老夫人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杨妈妈不由错愕,自从老爷走了,老将军又病了之后,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这位少夫人到底是哪里得了老夫人的欢心? “好了,这赏赐本来就是给你的。”厉老夫人收回了笑意,“至于那良田百亩,暂时充公,让厉家的宗族去打理。” 宁晚清除了会做些吃食,对打理田产什么的毫无经验,她连连点头:“这些东西本就是皇上赏赐给厉家的,一切都听祖母的吩咐。” “是啊,这金子和田地都是皇上赏赐给咱们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未免太偏心,竟直接分了一半的金子给少夫人。”周姨娘甩着帕子走进来,一脸的不忿,“金子和田产都应该充公。” 这一个月,将军府岌岌可危之时,周姨娘大肆敛财为自己留后路,此举被厉辙唾弃,还被厉老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她很是安分老实了些日子。然则,当得知宁晚清被封为一品镇国夫人后,她就坐不住了。 之前宁晚清什么都不是,就能拿到将军府部分掌家之权。 如今宁晚清贵为镇国夫人,也就比皇亲国戚低了一个档次而已,那将军府以后岂不就是宁晚清的天下了?这还得了? 周姨娘拧着帕子道:“老夫人,您还有另外一个亲孙子和亲孙女呢。” 意思是,如果给宁晚清一半的金子,那也要给厉辙和厉千钰。 五十两金子对厉家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她挣的是那个脸面。 不然,老夫人这么偏心的事被下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厉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我的决定你也要置喙?周氏,你来厉家二十年,我以为你和厉家的所有人一样,都将厉家的荣辱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想到,深儿一出事,你就暴露了本性。辙儿主动发落了你,我给辙儿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你竟还敢来我面前晃荡?” 周姨娘被说的心口一慌,下意识的就解释道:“贱妾就是嘴碎随口说几句。” “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出去。” 厉老夫人下了逐客令,周姨娘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第206章 周姨娘被掳 周姨娘愤愤不平的从正居堂离开。 她越想,越不甘心。 她嫁进厉家二十年,为厉家添了一儿一女,若是没有她,厉家的香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她才是厉家的大功臣。 前阵子厉云深出事,厉家被太子针对,她不就是为了辙儿和千钰的安危着想,这才从库房里拿了一点公家的东西回去以防万一么,最后不是还回去了吗,怎么一个个的老拿这件事说道? 说什么她没把厉家的荣辱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人都死了,荣辱还有什么用? 周姨娘撇撇嘴,抬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如今掌家之权大部分都在厉千钰手里,她得趁这个机会多捞点好处…… 她脚步一转,朝厉千钰平时看账本的地方走过去,这里刚好是一条小道,窄窄的,仅容一人通过,林荫道上方是刚刚抽出绿芽的古树,将头顶的日光遮的严严实实。 而在将军府内,就仅有这么几位女眷,除了厉老夫人,其他人都不习惯带着丫环出行,此时,仅有周姨娘一人。 这条路,她是走惯了的,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踩着莲花步穿过林荫道,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一个黑影突然从茂密的树枝飞了出来,在周姨娘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惊叫声堵了回去。 “再敢挣扎,一刀宰了你!” 凶狠的话,从黑衣人的嘴里说出来,带着阴戾之气,周姨娘吓得浑身都在打摆子,想挣扎都没了力气。 那黑衣人十分满意她的表现,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扔到了林荫道边上的假山里。 见黑衣人十分清楚此处的假山内另有乾坤,周姨娘的脸色不由更白了,这处比较僻静,除了在厉家待了好多年的下人,没有人知道这假山里面是空的,可这个黑衣人却知道! 要么,这个黑衣人是厉家的。 要么,这个黑衣人把厉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十分可怕! “你,你想干什么?”周姨娘的牙齿都在打颤,“这里是将军府,到处都是守卫,你……你最好别乱来?” 那黑衣人猛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按在了周姨娘的脖颈处,一字一顿阴冷极了:“听说厉老将军被人下毒病危,始作俑者就是你?” 周姨娘眼睛一瞪,顿时就慌了。 难不成,是老将军曾经的部下找她来复仇了? 她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道:“误会,这是一个误会,老将军就是吃多了积食,身体好着呢。再说了,如果真的是我给老将军下毒,厉家如何能容我?小兄弟,这一切都是误会,快把匕首收起来……” 她伸手,想把匕首给推开。 黑衣人却猛地朝前,锐利的刀锋从周姨娘的指腹划过去,顿时鲜血淋漓,周姨娘痛的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黑衣人冷笑道:“敢对老将军下毒,厉家都能容你,看来你在厉家的地位十分不一般,周姨娘,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周姨娘疼的直吸气:“我不会做交易,也不会跟你做交易,你赶紧放了我,不然将军府的人不会放过你的,不,不对,现在是镇国公府,你敢对我动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定会诛你九族!” “别跟我扯这么多,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你的儿子,听说你们厉家想送厉辙去内阁?呵,如果我主子插一手,你们什么都别想了。” 周姨娘这个人,虽然自私没脑子,但谁敢动她的儿子,她就敢跟谁拼命,她也顾不得手上的伤痛,突然从假山之下蹦起来,掐过去:“竟敢拿我儿子威胁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有匕首了不起吗,你有本事就捅了我,反正你也逃不出将军府……” 她一边说,一边去撕扯黑衣人的蒙面口罩。 那黑衣人完全没料到刚刚被吓成了狗的周姨娘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口罩也被扯下来了一半,他眼中顿时露出凶光,浮上了一股杀气。 “那边好像有声音……” 假山外,突然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那黑衣人眸子一凛,飞快的将匕首收起,脚尖一点,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假山内。 周姨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随即怒声道:“好你个小毛贼,别以为蒙了面罩我就认不出你,下次见到了,我一定要让你为自己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黑衣人落荒而逃,在京城四处走了一圈,确认没有人跟着后,这才从太子府的侧门进去,直奔书房。 太子正在批阅奏折,一抬眼,就看到心腹一身狼狈的进来,太子温润的眉眼顿时一沉:“别告诉本宫任务失败了。” “请太子殿下降罪!”黑衣人双膝跪地,拱手抱拳,“是属下太大意了,误认为一介女流好对付,被她找到机会反扑,请太子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太子冷冷的道:“你今日此举,无异于打草惊蛇,恐怕下一次你连厉家的围墙都翻不进去了。” 黑衣服十分愧疚:“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负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却始终都想不到一个完全之法。 威虎将军被斩断一臂后扔到他的府上,无疑是在他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原本是想去父皇面前告一状的,却没想到他还没去,就听到厉家加官进爵的消息。 “镇国”二字的分量有多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如果他猜的没错,父皇说不定还赐了厉云深尚方宝剑,上可斩昏君,下可杀奸臣。 有尚方宝剑在手,厉云深在朝堂上可以横着走。 而太子府,和厉云深早已水火不容。 拉拢不成,反成了登基路上的拦路虎,除了斩草除根外,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厉家是将门之家,保卫森严,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所以,他只能从厉家唯一的短板——周姨娘身上入手,没想到第一次出击,就惨败。 而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 太子拧着眉,总觉得他的处境有些不妙起来。 第207章 下了死刑 宁晚清没什么负担的就收下了老夫人赐给她的五十两金子,折合下来就是五百两银子,在这个时代能办很多大事。 她既然决定开铺子,那就必须要本钱,这五十两银子无疑是雪中送炭。 虽然会让府中人颇有置喙,但只要她赚的足够多,之后再把这笔钱还给公中,那也就没什么好说道的了。 宁晚清让绛鸾在屋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又让江总管买了一些宣纸和画笔回来,然后坐在屋子里写写画画了大半个下午。 江总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头疼的想撞墙。 少夫人回府了,他还以为自个从此以后便有了口福,没曾想,以前喜欢在厨房里鼓捣的少夫人,现在居然迷上了写字作画。 写字作画又不能吃,看着还不如他画的,少夫人您改一个爱好成不? 江总管心中想法特别多,但是,他一个字都不敢吭! 绛鸾盯着宁晚清写写画画的东西,看的一头雾水:“少夫人,您这写的是什么字,画的又是什么?” 为了方便,宁晚清是用简体字写的,打算等定稿之后,再让绛鸾腾一遍,她也不遮掩,勾唇笑道:“画的是店铺的装修样式,这写的么,就是之后要准备的东西,我得一样样列清楚。” 除了这些,她还要找厉云深要几个人帮着盯装修,她既然来了这个时代,就要尊重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女子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绛鸾是念过书的,也学过画画,可是她左看右看,也看不懂这宣纸上写了什么画了什么…… 外面的日头渐低,到了傍晚,绛鸾连忙去小厨房备餐。 一出去,迎头就看到厉云深走了进来,连忙屈膝行礼:“见过将军。” 宁晚清听到声音,一脸高兴的放下笔,跟着迎了出来:“你可回来了,绛鸾,快去备餐。” 从回京之后,这个男人一直都在忙,每日天不亮就走了,大半夜才回来,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说过话了。 她脑子里有许多想说的话要对他说,尤其是她准备要做的生意,必须要问一问他的意见…… 宁晚清一头热血,正要把自己设计的店铺递给厉云深看时,忽的,就看到厉云深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穿着朝服,看起来不像是大臣,倒像是…… “这位是王太医。”厉云深的脸色有些凝重,“王太医在太医署是翘楚,是专为皇上诊脉的御医。” 宁晚清不知所以,连忙见礼:“王太医。” “镇国夫人客气了。”王太医也回了一个虚礼,然后将手提的箱子打开,取出了一团红线,恭敬道,“镇国夫人请坐,先让微臣给您把脉。” 宁晚清愕然。 厉云深居然让专门给皇上看病的太医请回来给她诊脉? 皇上不会有意见吗? 现在厉家水涨船高,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不怕被人弹劾? 然而,这些念头还没有在宁晚清的心中存放多久,她就看到王太医一张平静的脸,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她的心也不由咯噔了一下。 之前在大北村,那郎中就说过,她宫内受寒……虽然一直在喝中药,但并不见好,这件事,厉云深一直都记着,她自己反倒忘了,直到看到王太医凝重的面孔,她才有些慌神。 “镇国夫人,再把您的舌头伸出来看看。” 宁晚清依言伸出舌头。 “脉象虚浮,舌质黯淡发白,体内阳气不足,寒从内生。”王太医缓缓道,“镇国夫人,您体内阴寒过盛,损伤了阳气,阴寒偏盛,阴盛则寒,您这宫寒之症不是一副药方就能好的,需要按照微臣开的药方,连续不断服用三月,三月后,微臣再给您诊脉……” 宁晚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能开药方,那至少说明还有救,刚刚王太医那副神色,真是要吓死她了。 “不过——” 王太医话锋一转,语气更加严厉。 厉云深的心被提了起来,皱眉道:“王太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镇国夫人除了宫寒之症外,脉象还有中毒之相。”王太医道,“单看脉象微臣无法断定,需要镇国夫人配合取血,微臣带回太医署研究。” 宁晚清如遭雷击,萧言蹊跟她说过中毒之事,但从知道自己中毒至今,她的身体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样,她便没有当一回事。 如今,被这个时代最厉害的太医指出来她中了毒,那种直面的痛击,才让她真正的意识到,她的身体可能真的中了某种毒。 她顿了顿,尽力平静的道:“数月前言蹊郡主曾取了我的血送去太医署研究,后来言蹊郡主告诉我,说我中了五石散,她说这是西域毒药,无解……” “原来中五石散的是镇国夫人!”王太医错愕极了,言蹊郡主是他的关门弟子,当初那帕子上的血就是他亲自验的,是五石散,绝对错不了,他艰难的消化了这个消息,站起来,对僵立着的厉云深拱手,“镇国将军,五石散无解,请恕微臣无能为力。” 王太医是太医署最优秀的大夫,而整个大宇朝最优秀的太医都在皇宫。 王太医这番话,无疑是给宁晚清下了死刑。 厉云深的手指猛地攥紧,缓缓道:“我记得十几年前五石散祸乱后宫时,太医署有研制过解药。” 王太医点头:“是研制过,但除了缓解毒药带来的痛苦之外,没有任何用……改日微臣让人将那副方子送来镇国公府。” 厉云深的一双眼睛看着坐在榻上的女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王太医缓缓地退了出去。 宁晚清和厉云深的目光对视。 他那一双黑色的眼眸中,浮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宁晚清的心口蓦的一疼。 这个男人,在心疼她。 而这种心疼,让他手足无措,他只是一个将军,又有什么能力去解毒? “其实没事的……”宁晚清早就知道这件事,此刻倒没有那么哭天抢地,笑着道,“按照言蹊的说法,我中毒至少有半年了,这半年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不是说五石散是烈性毒药么,怎么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我觉得那毒药应该对我没用……” 五石散是本土毒药,而她是异界的灵魂,说不准真的没用呢? 第208章 谁是下毒之人 王太医匆匆离去回宫去取数十年前研制失败的解药,虽然是半成品,但足以缓解中毒者的痛苦,尽管宁晚清并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 她清亮的眼眸眨了眨,面容渐渐染上了一抹委屈。 厉云深上前一步,情之所动,将她紧紧的揽紧在怀中,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一定会找到解药治好你,别害怕。” 被他紧紧搂着,宁晚清浑身的细胞都紧绷起来,她咬着唇道:“谁害怕了,我才没当一回事呢。” 声音娇媚,带着一丝嗔怪,两分撒娇,勾动着人的心弦。 厉云深不由将她搂的更紧。 “哎,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宁晚清伸手把桌子上的简笔画拿起来,笑眯眯的道,“祖母觉得我厨艺不错,可以开一家点心铺子,这是我设计的铺子点心陈列柜,你觉得怎么样?” 厉云深扫了一眼,只觉得这简笔画让他眼前一亮,关键是以前从未见过,可是,他此刻并没有心思追问,眉宇淡淡的道:“很好。”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人的,宁晚清笑了笑道:“我把这个铺子的股份分成了三份,一份是祖母的,一份是我的,还有一份是阿霜的。她一个猎户家长大的女子,在京城难以谋生,也不能光靠着那点银子过日子,你说对,还有阿放呢,他过几天就念书了,也是一大笔银钱支出……” 宁晚清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抬头看着男人沉沉的面庞,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在想谁给我下的毒?” 厉云深摇头:“我是在想这世上比王太医医术还好的人是谁,但,给你下毒的人我也会查出来,敢给堂堂将军夫人下毒,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宁晚清想让气氛轻松一点,故意逗他:“说不定对方给我下毒的时候,我还不是将军夫人呢。” 她这话一出,厉云深的眼眸更深,搂着她的手更紧。 宁晚清的眼眸也徒然一冷,当初言蹊告诉她她中了毒后,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汪氏,可后来仔细一想,汪氏折磨她羞辱她从未避过任何人,就算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杖毙,估计都没有人敢说什么,根本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的给她下毒。 况且那五石散是西域之药,十几年前大乱宫廷之后,就被大宇朝列为了禁药,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拿的到这种毒药,汪氏一后宅女子恐怕压根就不知道五石散的存在,所以她早就打消了汪氏下毒的可能。 “汪家上一辈有嫡女入宫为妃,你的继母未必没有可能。”厉云深缓缓道,“就算只有一分可能,我也不会放过她。夫人,你在屋里好好待着,我去去就来。” 宁晚清一下子就急了:“你干什么去?” “半个时辰后你就知道了。” 厉云深松开她,转身就朝静心院外走去。 宁晚清顿时焦急起来,他们一回京,厉云深就斩断了威虎将军的一条手臂,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又去找汪氏的麻烦,肯定会得罪宁家。宁振博是当朝太傅,为官这么多年,手底下的门徒众多,虽然都是文臣,但这些文臣联合起来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也够厉云深喝一壶的了。 他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宁晚清正焦急时,就看到杨妈妈急匆匆走来:“少夫人,老夫人让您去一趟。” 宁晚清强自冷静下来:“祖母找我所为何事?” 杨妈妈看向宁晚清的目光多了一丝同情,叹气道:“少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宁晚清不由抿了抿唇,难不成,祖母也知道她中毒之事了? 她环顾静心院四周,小厮丫环婆子都按部就班的忙碌着,虽然刚刚王太医给她诊脉之事并未避着人,但静心院的人在知道她中毒后,转头就告诉了厉老夫人,这件事让她心里生出了微微的不舒服的感觉。 哪怕厉老夫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她还是会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有机会她得在院子里培养自己的人了。 既然决定留下,那就要按照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活着。 宁晚清跟着杨妈妈走进了正居堂。 厉老夫人的目光毫无遮掩的扫过来,那目光里,有疑惑,有不可置信,有悲怆,久久才道:“王太医所言,可是真的?” “祖母,我觉得,当不得真。”宁晚清走过去,搂住厉老夫人的手臂,声音软软的说道,“五石散是烈性毒药,我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王太医年纪大了,偶尔诊错了脉也在情理之中。” 厉老夫人不言语,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认识一位民间的神医,据说是华佗在世,我让人寻一寻他的踪迹,把人请进来给你再诊一次脉。” 说完,也不等宁晚清说话,又道,“杨妈妈,你去寻一些人参灵芝拿去厨房,炖点补品给静心院送过去。” 宁晚清不好拂老夫人的好意,只得应下了。 等她一走,厉老夫人就靠在了榻上,缓缓道:“若宁氏真命不久矣,你们觉得,我该如何?” 站在身后的张妈妈垂首道:“宁氏和将军这次共患难后,夫妻情分明显比以往更深,将军恐怕不会任由少夫人就这么被毒死……” “可中了五石散的,没有人活下来。”厉老夫人是亲眼见证过当年后宫的祸乱的,叹气道,“宁氏怕是……” “老夫人,少夫人瞧着不像福薄之人,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奴婢觉得少夫人一定能逃过这一劫。” “希望。”厉老夫人撑着头,“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竟这么大胆子,居然敢给将军夫人下毒?” 张妈妈摇摇头,又试探道:“将军府戒备森严,不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会不会是宁家的人?” 厉老夫人眸子倏然紧拧:“不会没有这个可能,宁家连宁老夫人都能苛待,更何况一个没有母亲的孤女?” 张妈妈脸色难看:“这宁家也算是诗书礼仪世家,怎么会如此行事?” 厉老夫人手撑着额,眼神低沉。 第209章 杀了宁晚清 宁家。 自厉云深死而复生回京后,京城局势诡谲多变起来。 身怀六甲七个月有余的宁玉华被嬷嬷扶着到了宁家。 “玉华,你这么重的身子,有什么话让宫女来传个话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汪氏连忙迎上去,扶着宁玉华坐在了软榻之上。 宁玉华靠在榻上,手扶着凸起的小腹,轻声道:“是太子殿下让我来一趟,爹爹,您是太子的老师,他想问问您,为今的景况,该如何逆转?” 宁振博摇摇头:“皇上宠信厉家,如今厉家的风头比宰相一家还要风光,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动应乱动。” 宁玉华捏紧帕子:“连着多日,太子被父皇责难,毫无太子之尊,被朝堂之人取笑,太子如何能忍?威虎将军断了一臂,被皇上收回了虎符,这口气,太子又该如何咽下去?爹爹,您一定要给太子出一个万全之策。” “都是宁晚清那个小贱人害的!”汪氏怒声道,“如果不是她不听话,我们何至于与厉家为敌?不杀了那个小贱人,难泄我心头之恨!” “对,一定要把宁晚清给杀了!”现在一边的宁雅然咬着牙恨恨的开口,手中的帕子也快被她拧烂了。 她真是太蠢了,居然相信宁晚清那个小贱人的话,还在家里做着成为将军夫人的美梦!没想到,一个月,那个小贱人就成了人人羡慕的镇国公夫人! “二姐姐,让太子殿下找人把宁晚清抓过来,我要亲手杀了她!居然敢骗我,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啪——” 宁雅然话音一落,响亮的一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爹爹,你为何打我?” “你怎么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宁振博怒道,“就你这副模样,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嫁进厉家?我劝你,趁早把这份心思收回去,别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真的要对宁晚清动手,那也不该让太子出面!太子妃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你还要给太子府找麻烦是吗?” 宁雅然眼泪汪汪的:“爹爹,如果当初是我嫁进厉家,如今厉家和太子府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二姐姐肯定不会怀孕七个月还要跑回娘家讨主意!设计让宁雅然嫁给厉云深之事就是我们宁家所为,太子殿下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二姐姐头上,二姐姐在太子府又该如何自处?” 宁玉华的脸色蓦然一变,她冷冷勾唇道,“我的处境还轮不到你来担忧,既然爹爹拿不出什么好主意,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挺着肚子就站了起来,贴身服侍的琉璃连忙扶着她往外走。 汪氏看着宁玉华的背影,叹气道:“雅然,你何苦戳你二姐姐的心窝子?” 这一阵子,朝堂风云万变,太子原本只有琉璃一个伺候的,后来在几个官员的怂恿之下,连着纳了两房侧妃……想到这些,汪氏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老爷,我们总不能就这么看着玉华失宠?” 宁振博甩袖道:“她肚子里怀着太子的种,又怎么会失宠?太子膝下无儿无女,玉华无论生个什么出来,都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风凉话。与其担心玉华,还不如想想怎么把雅然这个丫头嫁出去!” 宁雅然脸色一白:“不,我不嫁!” 汪氏拉了宁雅然一把,对宁振博叹气,“我会为雅然相看的。” 说完,拉着小女儿就走出了主屋。 到了外面,汪氏这才正色道:“你爹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厉家你就别想了,那不是好归宿。我先前就合计过,你大哥的那位同窗就不错,明年春闱定会高中,你嫁过去后,就是官太太,宁家门楣高,那家人也不敢欺负你,以后多的是享福的日子……” “不!”宁雅然发出一声尖叫,“凭什么二姐姐可以当太子妃,我只能嫁给这种人?娘,都是你生的,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汪氏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玉华比你聪慧,她能坐稳太子妃的位置,你能吗?你胸无城府,性格鲁莽,也就只能当一个官太太,这是你最好的选择,我明日就让你大哥请这位同窗来一趟宁家……”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不嫁!”宁雅然哭着跑了。 汪氏按了按眉心,只觉得格外烦忧。 她从来就没想过让小女儿当棋子嫁进厉家,她不算是一个好母亲,但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可后来,玉华劝,老爷也劝,而雅然也鬼迷心窍了一般非要嫁给厉云深,她是毫无办法了,才答应了这件事。 如今厉家成了镇国公,又和太子府水火不容,雅然嫁入厉家明显不可能,她自然要为小女儿重新铺路。 她设想了各种可能,才选择了这个前途无量的书生,没想到,居然被小女儿说偏心! 她要是偏心,何苦劳心劳力? 汪氏叹了一口气,边想着事情边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忽然,一道劲风袭来,汪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后颈子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接着,她被一盆冰冷刺骨的水给浇醒。 初春的水里有些薄冰,从汪氏的头浇落到了每一寸肌肤之上,她浑身一抖,冷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皮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猛的,她瞪大双眼,目光中透出愤恨:“小贱人,你居然敢对堂堂太傅夫人动手?” 坐在汪氏面前的,正是宁晚清。 她完全没料到厉云深得知她中毒后,竟直接把汪氏抓了过来,虽然直觉告诉她五石散很大可能不是汪氏所为,但过去的十几年汪氏对原主的所作所为,几乎让原主死了一百次! 既然厉云深把汪氏抓过来了,那她不介意为原主出一口恶气。 宁晚清坐在软榻上,冷然笑道:“太傅夫人辱骂镇国公夫人,又该怎么惩罚呢?” “你敢!”汪氏怒不可遏,“我是你名正言顺的母亲,你敢如此对我,乃不敬不孝之徒,皇上不会饶过你的!贱人,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210章 审问汪氏 “哐。” 宁晚清冷冷的合上了青瓷茶杯盖子,发出一声脆响。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记得我五岁时,有一日在宁府花园遇见你,不过是没有行礼,就被你找了个由头甩了十个耳光。如今,你胆敢公然辱骂镇国公夫人,那我不介意把这十耳光还回去。”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 汪氏的话还没说完,宁晚清就冷冷道:“灵雾,当初我是怎么被扇耳光的,你替我扇回去。” 想到十多年前的那一幕,灵雾的眼圈都红了,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五六岁,眼睁睁看着小姐被一个粗大的婆子打了十个巴掌,小姐的一张脸肿的不成样子,而二小姐和三小姐还在旁边看笑话,小姐羞愤的发了一场高烧,差点丧命…… 灵雾深吸一口气,抬步缓缓的朝被绑起来的汪氏走去。 汪氏见宁晚清真的敢吩咐人动手,不由慌了,恨恨道:“灵雾,你一个低贱的丫环也敢打我?我告诉你,你今天哪根手指头碰了我,明日我就让人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剁下来喂狗!” 灵雾浑身一抖,一种深植于骨髓深处的恐惧不由蔓延上来,她从小就在汪氏的支配下长大,汪氏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崩溃,哪怕汪氏此刻被绳索绑着,灵雾的身子依然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宁晚清的心也狠狠一震,原主性格软弱,导致跟着原主身边的人就跟着受尽欺凌,照顾原主长大的奶娘,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找来郎中而死……如今她们终于摆脱了汪氏,可那种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恐惧依然笼罩在头顶。 哪怕她不是原主,她也能体会到这一种阴影。 不破,则不立。 宁晚清站起身,一步步朝汪氏走去。 汪氏眼中几乎喷火:“好你个宁晚清,当初我就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免得养虎为患,竟然对自己的母亲动手……” “呵。”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汪氏的背脊骨上爬上来,她扭过脖子,就看到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跨过门槛,冷然走了进来。 最普通的衣袍,却被他穿出了气宇轩昂的贵气,汪氏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厉云深,比堂堂太子殿下,更具有上位者的气势。 她的心里也十分清楚,宁晚清这个小贱人是绝无本事把她掳来此处的,那么,就只可能是厉云深! 为了帮这个小贱人报仇,厉云深竟然敢做这种触犯大宇朝律法之事,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竟比她认为的还要深一些。 这一刻,汪氏无比懊悔,当初她是脑子进水了吗,居然把宁晚清嫁来了厉家! “母亲二字,你还真配不上。”厉云深站在汪氏面前,缓缓开口,“就算本将夫人亲手掌掴你,那你也得受着,谁让你作恶多端?不过——” 他话锋一转,“教训你这种人,还轮不到堂堂镇国公夫人亲自动手。” 他一字一顿都淬满了寒意,汪氏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气,她颤抖着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把解药交出来。” 厉云深冷冷盯着她。 汪氏连忙摇头,“什么解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再说一遍,解药交出来,否则,你会后悔的。” 汪氏怕极了他这样的语气,总觉得自己小命不保,比起被厉云深这样审问威胁,她宁愿被宁晚清扇耳光,可,这不是她能选择的。 她继续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解药,我从来没对任何人下过毒,何来的解药?镇国公,一定是您弄错了,你们放了我,我让宁家帮着一起查!” 厉云深眼神一冷,杀意顿起,他负在身后的五指凝聚起一股内力,猛的朝汪氏的脖子伸过去,汪氏吓得闭上了眼睛,然而,那只手还没触及到汪氏时,就被一双纤细素白是手给拉住了。 宁晚清握住厉云深的五指,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个男人身上的杀气太明显了,她真的怕他没忍住把汪氏给杀了。 汪氏再怎么不堪,那也是太傅夫人,在皇后娘娘那里也是说得上话的,无故死在了厉家,只怕会给厉家招来祸患。 “应该不是她。”宁晚清轻声道,“给她一点教训就算了。” 厉云深将手收回来,看向汪氏,一字一顿:“半个时辰内,让你的心腹丫环把东街胭脂巷八号铺面的地契送过来,否则,我断你一臂后再扔你回宁府!” 汪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厉云深斩断威虎将军手臂一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可皇上不仅没有惩罚厉云深,反而给他加官进爵,那威虎将军也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啊,就这么给废了……若是她也被断了一臂,估计宁振博也没这个本事为她讨回公道。 损失一个铺子,就能留下一臂,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汪氏连忙道:“好,我这就叫人把地契送来。” 而一旁的宁晚清,神色却格外复杂。 东街胭脂巷八号铺面,并不是卖胭脂的,而是卖吃食的,正是汪氏的嫁妆铺面,因坐落在胭脂巷的拐角处,又是卖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中独一份卖吃食的,生意极好。 宁晚清看京城地图时,就看中了这个铺面,想买下来,可当得知是宁家的铺子时,便歇了这份心思,别的人,她可以高价盘下来,可是宁家与她至死不休,她就算出到十万两银子,汪氏也绝不可能让她如愿。 她早就把目光移到了别处,没想到,厉云深却用这一种方法,帮她要来了这个铺子。 “我查过了,这个铺子曾是你亲生母亲的嫁妆。”厉云深缓缓道,“汪氏嫁进宁家后,将你母亲的嫁妆全都霸占了,我会一样一样的帮你拿回来。” “其实,不必如此。” 宁晚清叹气。 原主母亲的骨灰被她妥善葬进余家陵墓后,原主的灵魂就彻底消失了,对于宁家,她根本就没有必须复仇的执念,她只想过好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 第211章 别再针对厉家 汪氏被御风送回了宁府。 她除了一脸的仓皇之色,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不妥,她第一反应就是将此事告知宁振博,可转念一想,胭脂巷的铺子是余氏的嫁妆,若是被宁振博知道,肯定不会允许她擅自把余氏的嫁妆给出去。 可若是不给,她敢笃定厉云深绝对有本事再把她给抓走。 那她的手臂,肯定保不住。 汪氏咬牙将妆奁盒中的地契拿了出来,让心腹送去了新晋的镇国公府。 这家铺子是旺铺,一年挣来的银子接近一千两,是她手上最挣钱的铺子,给出去后,汪氏感觉自己的身上仿佛掉了一块肉。 不过,好歹破财能消灾,她也就把这口憋闷之气咽下去了。 可是还没到下午,太傅府的嫡长子宁长远就一脸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宁长远,宁家嫡长子,如今不过十六岁,却在去年高中,被当今皇上点为榜眼,入了六阁,是本朝最年轻有为的少年,不知羡煞了朝中多少大臣。 而这个儿子,也是汪氏最大的骄傲。 她听到宁长远恼怒的骂人,连忙走了出去:“你们几个都是饭桶吗,伺候大少爷都伺候不好,一个个都滚出去!” 说着,又笑着迎上去:“远儿,不是说今儿下午有诗书会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宁长远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母亲,我很早之前就跟你和爹爹说过了,不要和厉家为敌,你们非不听,现在好了,我的前程全毁了。” 汪氏不由大惊:“发生什么事了?” “厉云深手下的一名猛将在皇上面前参了我一本,说我仗势欺人,恃强凌弱,认证物质样样齐全,皇上听闻大怒,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罢了我的官位。”宁长远一脸颓败,“皇上根本就不管此言论是真是假,此举无疑是为厉家出气!母亲,既然把大姐嫁进了厉家,那就该与厉家交好,而不是三番四次和厉家对着来。大姐姐是将军夫人,玉华是太子妃,咱们宁家什么都不用做,都不可能因为夺嫡之争陷入倾覆,母亲你和爹爹这是害了我们整个宁家!” “怎么可能?”汪氏脸色煞白,“我已经把胭脂巷的铺子给他了,他怎么还能对你下手?” “远儿,我去找你妹妹,玉华是太子妃,她一定有办法的。”汪氏急匆匆的往外走,却被宁长远一把给拉住。 “如今皇上忌惮太子殿下,朝中人人都知道,太子若是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免不得又会触怒皇上。”宁长远叹一口气,“母亲,我知你不喜欢大姐姐,可她姓宁,不会把宁家逼上绝路的,还请母亲劝一劝爹爹,别再针对厉家了。” 门外,宁振博走了进来,冷冷的道:“远儿,你以为我们宁家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就算我们愿意退让一步,可厉家愿意吗,太子殿下又愿意吗?站在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便由不得自己!” “老爷,总不能看着远儿被罢官?”汪氏无力的道,“远儿十六岁入内阁,前程一片大好,不能就这么毁了啊!宁晚清她恨的是我,我去找她,让她冲我来,放远儿一马!” “你找她?你找她又有何用?”宁振博也是一脸的无力,太子被皇上所不喜,他是太子的太傅,也跟太子一样,被皇上冷落,他现在,是进退两难。 “今天厉云深抓我去厉家,威胁了我许多,最终却找我要胭脂巷的铺面,这一定是宁晚清那个小贱人的主意,她定是想把她母亲的嫁妆拿回去!”汪氏道,“只要我把余氏留下来的嫁妆都还给她,她肯定会放远儿一马!远儿是她的亲弟弟,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远儿前途渺茫?” 听到亲弟弟二字,宁长远不由赧然,和宁晚清这个大姐姐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他从未喊过宁晚清一声姐姐,如今要求人了,就说是亲弟弟,未免太薄凉…… “厉云深居然敢抓你?”宁振博脸色一变,“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真以为自己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就敢如此无法无天吗?” 汪氏苦笑:“威虎将军被断了一臂,皇上又说过什么?反而封他为镇国公……” 宁振博淡淡的道:“只要太子能顺利登基,远儿的前程会比之前更好,夫人也不必急着去讨好宁晚清,没这个必要。” 汪氏看着一脸颓丧的儿子,心头在滴血。 那厉云深,一面抓走了她审问,逼走了胭脂巷的铺子,一面又罢了她儿子的官职! 这个人,果真是手段狠厉! 汪氏心中全是恼恨,但也知道,如今的宁家不适合与厉家对上,暗地里,她有找了数十个数一数二的高手守在了宁府四周,生怕自己再一次被抓走。 而镇国公府,一片宁静。 宁晚清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厉老夫人请来的神医对这种情况也表示不甚清楚,神医通过探脉能感知到她有中毒的迹象,但若是真的中了五石散,根本就不可能跟没事人一样,也只能叹一声怪哉后离开。 宁晚清歪着头,笑盈盈的看向厉云深:“我说了,我真的没事,老话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我在汪氏的手上死了无数次,现在福报就来了,你就别整天皱着眉头了。” 她伸出手,去抚平厉云深眉间的褶皱。 男人却握住她纤细素白的手指,放在了唇边,他绝美的薄唇亲吻着她的指尖,触电般的感觉蔓延至宁晚清的全身。 这几天,这个男人一直在想办法找郎中,通过各种途径打听五石散的解药,他们两人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坐下来一起好好说话了,这还是回京后,他第一次如此亲近她。 宁晚清的心出奇的柔软,她生不出任何排斥的感觉。 她嘴唇一抿,上前一步,抱紧了男人精壮的腰,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夫君,谢谢你,不管我有没有中毒,我都希望跟你一起走完余下的时光,你呢?” 第212章 余生的时光 厉云深的浑身不由一震。 他环抱住怀中的女人,手臂不断的收紧,仿佛要把她融进骨髓中一般。 宁晚清的呼吸都有些不稳起来,她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佯装嗔怒道:“你是想勒死我吗?” 闻言,厉云深连忙松开了她,俊美冷决的脸上布满了小心翼翼:“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刚刚的话,能再重复一遍吗?” 她喊他夫君。 她还说,她想跟他一起走完余生的时光。 他怎么感觉,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呢? 他都还未给过她承诺,她怎么就率先扑进了他的怀中? “好话只说一遍!”宁晚清别过脸,脸颊上满是绯红,她轻哼一声,“你没听到就算了,没听到我说的话就不作数!” “夫人。”厉云深低叹,握住了她不安绞在一起的双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也希望跟你一起走完余下的时光,不管夫人的身体康健或是中毒,我都会不离不弃,守候你一生一世。” 无言的感动在宁晚清的心间蔓延,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经历过这种事。 她低低的垂着头,脸颊红的已经仿佛要滴出血来。 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 从未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承诺。 没想到,她一缕飘来异世的灵魂,竟能遇到这样一个他。 如果转换了时空和身份,他们还能再遇见吗? 顷刻之间,宁晚清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突的,身前的男人弯下腰,冰冷的薄唇落在了她的红唇上,轻轻地吻着。 他的吻,和他的人不一样,吻是和风细雨,落在她的唇上,眉毛上,眼睛上,脖子上,慢慢的,移向她的耳朵,她的脖颈。 这是她最敏感的位置,他的吻,让她的小脚趾忍不住痉挛起来,她的手,抓着他的衣襟,眼眸闭着,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怎么的,她被男人抱起来,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她领口的衣服,被拉开,雪肤触及到春日冰凉的空气,起了一颗一颗的小疙瘩。 宁晚清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厉云深漆黑的眼眸如黑曜石一般,就这么灼灼的看着她:“可以吗?” 宁晚清很想提醒他,他之前说的圆房之夜并不是今日,而且现在是青天白日,并不是夜晚,这种时候干那种事,被人发现了,她可就没脸见人了…… 可此刻,一切正好,情到浓时,她若再说拒绝的话,岂不是煞风景?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何必再矜持? 想到这里,宁晚清满脸羞红,低低的垂首:“可以……” 厉云深狂喜不已,他眸色更深,轻轻地将宁晚清身上的衣服解开,她外面套着一件水绿色的小袄,小袄下,是夹棉的里衬,里衬解开,是一件大红的肚兜。 那肚兜上,绣着一对鸳鸯,正在戏水,可以说是非常应景了。 厉云深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勾,那鲜红的肚兜带子变散,落在了他的掌心,两只雪白的玉兔跃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厉云深将手中的肚兜随手一放,身体向下俯去。 宁晚清羞的无法直视男人的目光,她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感觉到男人一点点的朝她靠近,他身体带着滚烫的如火一般的温度,驱散了一些寒冷,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忽的! 翅膀扑腾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尖锐的叫声。 “流氓!抓流氓!抓流氓!”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宁晚清整个人一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在屋子里飞着打转的八哥富贵,整个人呆若木鸡。 这只八哥,是怎么飞进来的? 而且,这只八哥说话怎么这么利索了? “穿衣服!穿衣服!” 富贵一边飞,一边叫嚷着,好像生怕外面的人不知道她没穿衣服一样。 宁晚清气的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过去,没想到,却抓住了床边的肚兜,肚兜很轻,半空中就落了下来,却被富贵用嘴接住,叼着大红的肚兜在屋子里直转圈圈。 宁晚清简直要疯了:“快把窗户关起来,别让它飞出去了!” 要是被府里的人看到她的肚兜被一只八哥叼走了,她以后就不要再出门丢人现眼了! 谁知,那只通人性的八哥似乎听得懂她说话一般,叼着肚兜就朝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飞去,飞走之前,八哥还用那一双绿豆眼瞅了一眼宁晚清,仿佛在挑衅一般。 宁晚清气的差点仰倒。 “砰。” 就在此刻,厉云深冷然弹出了一颗小玉坠,窗户应声合上,八哥一头撞在了紧闭的窗户上,撞得晕乎乎的落在了地上。 厉云深犹觉得不够,又弹了一个小石子过去,正中富贵的脑门。 宁晚清虽然跟富贵不对付,但也有些担忧:“不会死了?” “点了它的穴道,两个时辰后醒来。”厉云深声音淡淡的,喉结却滚动了一下,“我们继续。” 宁晚清的脸色又是一红:“富贵飞来这里,祖父肯定也来了,说不定找你有事,赶紧……赶紧穿衣服……” 她飞快跑下床,把肚兜捡起来,胡乱的穿在身上。 她看也不敢看男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穿好了衣服就跑过去把富贵捡了起来,咳了咳道:“你把它的穴道解开了,不然等会没法跟祖父解释。” 厉云深知道,恐怕只能等到晚上了。 他把腰间的系带系好,淡淡的弹了一道劲风过来,正中富贵的后脖子。 “臭流氓!臭流氓!” 八哥眼睛一睁开,就开始乱叫喳喳,厉云深冷冷道:“再乱喊,让你睡一个月。” 富贵脖子一缩,似乎有些害怕,往宁晚清的怀里躲了躲,正靠在最柔软的位置上。 厉云深的眼眸又是一深,走过去,直接将富贵提了起来。 “孙媳妇,孙媳妇!”门外,突然传来了老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 宁晚清一阵后怕,连忙去开门,笑着走出去:“祖父,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怎么不给我做吃的了。”厉老将军老顽童一般的道,“我不管,今儿你要是不给我做好吃的,我就不走了。” 第213章 快抓流氓 “主人!主人!” 被厉云深提着的富贵突然叫嚷起来。 厉老将军的目光扫过去,不由狐疑道:“咦,富贵的毛怎么乱了,谁欺负我的富贵了?” 宁晚清讪讪的笑:“它自己乱飞撞到了窗户上。” “没有!我没有!”富贵看到了靠山,在厉云深的手掌里剧烈的挣扎起来,“主人,快救我!” 厉老将军大手一伸,把富贵提溜过去,皱眉道:“怎么了,好好说。” 富贵像个小人儿似的,小眉毛一挑,绿豆般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得意,小翅膀扑腾个不停:“青天白日耍流氓,快抓流氓啊——” 那个“啊”字还没落音,富贵瞳孔一直,整只鸟突然朝下栽倒! 厉老将军顿时急了:“富贵,你怎么了富贵!” “祖父,依孙儿看,这只八哥话太多,怕是咬到舌头了。”厉云深淡淡的道,“孙儿请个兽医来给它看看。” 宁晚清摸了摸鼻子道:“祖父,我觉得富贵确实太活泼了一点,让郎中看看也好。” 说着,她又道,“刚刚文娘子来说,大厨房里送来了半扇黑山羊,孙媳等会儿烤点羊排,再做一点羊肉串,祖父可以尝一尝,看好不好吃……” 听到有好吃的,厉老将军立刻把富贵扔到一边,眼中放光,搓了搓手:“孙媳妇,上回那个桂花酿还有吗?” 宁晚清一笑:“上回只酿了几坛子,已经见底了,不过如今初春的季节,桃花已经开了,孙媳可以再做一点桃花酿,味道不会比桂花酿差。” “一点可不够,我要喝好多好多!”厉老将军来了兴致,“京郊有一处桃花源,漫山遍野的桃花,我今儿下午就带人过去摘桃花,孙媳妇可要说话算话。” 酿酒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宁晚清满口应下来,厉老将军每天都被关在正居堂无事可做,如今能出去放风摘桃花,厉老夫人也没有阻拦,反而叫了不少丫环婆子陪着一道出府,就当是春游了,周姨娘和厉千钰也跟着一道去了桃花源。 厉老夫人也叫了宁晚清一道,但她实在是忙,抽不开身。 胭脂巷的铺子地契汪氏送来后,她就亲自去看了,因是卖吃食的店铺,装修什么的用不着大改,只是内里的陈设需要重新摆放一下。 而她前阵子订购陈列柜已经送来了宁家,这是木质的放置点心的柜子,上面照着玻璃,只是这个时代,玻璃名曰琉璃,是相当名贵的东西,就这么小小的两个陈列柜,就花了她两百两银子。 余霜看着陈列柜,面上带着惊奇:“这世上居然会有这种东西,隔着还能看的如此清楚,阿清姐姐,这是不是太破费了?” 宁晚清摇摇头,弯唇笑道:“虽然破费,但也值得。阿霜,这家店铺三天后开张,你有信心吗?” 余霜有些紧张:“招呼客人收银子我都可以,可,万一没有人光顾怎么办,还有,咱们这家店铺到底卖什么吃食?” 宁晚清指了指店铺的后院:“我们去瞧瞧就知道了。” 绛鸾和灵雾很早就来了,绛鸾心细,学会的点心多,算是这家店铺的主力,此时,灵雾在揉面,绛鸾正在给点心做造型,一个一个漂亮的点心被放在了蒸笼里。 “这是羊乳奶皮酥。”宁晚清捻起一块做好了的糕点出来,“用羊乳和榛子松仁制成,关键在食材的配比,你尝尝。” 余霜从未听过这么复杂的点心名字,将信将疑的接过来放进口里,香甜酥脆的口感,还伴随着清新的坚果清香,满齿生津。 她的瞳仁不由发出光亮:“阿清姐姐,这也太好吃了,比咱们村口的二大娘做的点心还好吃……”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脸红道,“阿清姐姐你别笑话我,我这十几年都生活在大北村,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灵雾噗嗤一声笑道:“余姑娘,就算是京城的诸位见过世面的贵妇千金,在这羊乳奶皮酥的面前,也会赞口不绝。” 余霜的目光又看向其余的几道点心,好奇道:“这些呢,又是什么?” 灵雾擦了擦手背上的面粉,得意的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家小姐研究出来的点心,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来,这是枣泥卷,这是蜂窝黄金糕,这是杏仁豌豆黄……” 灵雾一样一样的介绍过去,每介绍一样,就会让余霜吃一块,余霜一边听一边吃,肚子撑的都快爆了,可嘴巴依然停不下来……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刚刚她还在担心没有人光顾店铺,这一刻,她充满了信心! 然而—— “小姐说了,这些糕点,二两银子一块,三天后正式开张。” 听到灵雾的话,余霜的眼睛都瞠大了:“二、二两??”她爹爹一年到头攒下的银子都没有二两! “自然。”灵雾歪着头笑道,“正街上的宗德坊的点心,是二两银子一包,也不过四块点心而已,那种干巴巴没什么味道的点心还敢卖这么贵,也不怕天打雷劈。” 余霜:“……”卖二两银子一块,你们就不怕被雷劈么? 只是这话,她终究不敢说。 虽然点心的味道堪称一绝,可卖的这么贵,恐怕没什么人来买啊……余霜又陷入了忧愁。 宁晚清看出了她的顾忌,笑着道:“京城不比大北村,这里达官贵人多,全大宇朝最有钱的人都在此处,二两银子一块,并不算贵。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我们人手不够。” 她身边靠得住的丫头只有绛鸾和灵雾,可哪怕她们二人一起做点心,三天之内,也做不出多少。 而开业那天,她打算试吃,一旦,人流量定然会很大,余霜一个人肯定也忙不过来。 厉云深虽然拨给了她几个侍卫,可那些都是男人,在做生意的事情上,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而厉老夫人那边已经出了很多力,她不好意思再麻烦。 只能等这家铺子走上正轨后,她再招几个人进来帮忙。 第214章 手底下缺人 胭脂巷的铺子,是宁晚清的第一家店铺,她起名为,清记,主营糕点干果。 清记的招牌送来店铺后,她这才打道回府。 这几天,为了铺子顺利开张,她忙的脚不沾地,而手上能用的人只有三人,一回到厉家,她倒在软塌上就不想起来。 刚躺下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静心院的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绛鸾和灵雾留在铺子里做点心,是二等丫环墨雨进来禀报:“少夫人,老将军提了好多桃花过来,请问放置在何处?” 宁晚清这才记起来,今日下午,厉老将军去京郊的桃花源采摘桃花去了。 她揉了揉后腰,有气无力的道:“你让底下的小丫环先把桃花洗干净晾晒起来,这是要酿酒的,一定要晒干。” 墨雨连忙领命下去。 宁晚清这才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大厨房走去。 文娘子早已得知今日少夫人要烤羊排,半扇黑山羊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看到宁晚清过来,文娘子连忙迎上去:“少夫人,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如您吩咐,奴婢来忙活?” 这几个月,文娘子跟着宁晚清已经学会了好几道菜,这几道菜让文娘子顺利在大厨房里站稳了脚跟,她现在对宁晚清可算是心服口服。 宁晚清看着文娘子,不过三十多岁的妇人,却穿着一身灰布衣衫,看起来同四五十岁的婆子没太大的区别。 以前宁晚清从未观察过文娘子,她教文娘子做菜,一来是自己想偷懒,二来也是希望文娘子给她在厨房里行方便,后来她接管了掌管厨房的权利,她懒得管,就全部让文娘子来管,她知道,在将军府所有人的眼中,文娘子就是她的心腹。但事实上,她除了知道文娘子有个弟弟,其他的一概不知。 想到这里,宁晚清在椅子上坐下来,轻声道:“那就劳烦文娘子了。” 说着,她又仔仔细细的把烤羊排需要用的到调料说了,然后将烹饪的步骤说了一遍,文娘子是厨娘出生,学这方面学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放在火上的羊排就发出了阵阵香味。 宁晚清淡声问道:“文娘子,你跟着我这么多时日,我还不知道你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呢?” 文娘子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喜。 上面的人打听手底下人的家里情况,一般就是想从手底下人的家里调几个人过来用。 若是三四个月之前少夫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她肯定不敢把自家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可现在的少夫人和四个月前的少夫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巴不得跟着少夫人的脚步走。 思及此,文娘子忙道:“回少夫人的话,奴婢是厉家的家生子,男人是前院子里管树苗的张强,奴婢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十六了,没有正经的差事,二儿子和小闺女还不到十岁,都是玩闹的年纪。” 宁晚清点点头:“我听说你有一个弟弟。” “是有一个弟弟,二十出头。”文娘子有些赧然,“被奴婢的爹娘养废了,成天喝酒闹事,奴婢也懒得管他了。” “这样,你明日中午之前,把你的大儿子和你弟弟都带来府上我看一眼。”宁晚清淡声道,“我这里有几样差事需要人去做。” 文娘子一愣:“可是少夫人,我弟弟就是个混账,他给您办差事是办不成的……” “无妨,我正好需要这样的人。”宁晚清站起身来,“细火慢烤一个市场后,羊排就熟了,麻烦文娘子把控一下火候。” 文娘子直愣愣的点头。 她坐在锅炉编,脑子里不断回响少夫人刚刚的一番话,想来想去,她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少夫人最近准备开铺子的事情,整个镇国公府没有人不知道,她也听说了,她从未将这件事跟自己联系在一起过,没想到,少夫人居然打算让她家里的人来沾手此事。 别人不知道少夫人的厨艺,可她心里门儿清。 少夫人若是开铺子,恐怕京城一半卖吃食的店铺都得关门。 文娘子寻思了许久,意识到这件差事以后怕是不得了! 她烤好了羊排,让人送去了静心院,连忙告假回了一趟自己的家。 张强是厉家前院里管树苗的,初春的时节,正是联系树苗的时候,他很忙,基本上不在家中,小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文娘子上头的爹娘早就过世了,唯一的弟弟是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也是因为早早没了爹娘,所以她弟弟文忠的亲事至今都没有说成。 直到天黑,文忠和张二弟舅甥俩才跨门走进来。 文娘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又干什么去了?” 张二弟缩了缩脖子:“娘,你不是嫌弃我游手好闲吗,我今儿跟着舅舅一起去找活儿干了,可人家嫌我瘦没力气,不要我。” 文忠一脚踩在凳子上:“我说姐,别怪我没拉二弟一把,是他自己不争气,身上一点肉都没有,人家码头搬货的都不稀得要他。” 文娘子瞪了文忠一眼:“行了,我给你找了个体面的事儿,你明天跟我去一趟,还有你二弟,你给我站好了,别畏畏缩缩的,不然少夫人看到你这样,也不稀得用你。” “少夫人?”文忠立马把脚放下来,“姐,你是去少夫人那里找门路了?” “我一个厨房里做饭的厨娘,哪里能在少夫人面前说上话?”文娘子冷冷道,“是少夫人手底下刚好缺人,让我带你们两个不争气的过去瞧一瞧,若是被看上了,以后就跟着少夫人混,可不比去码头搬货要好?” 文忠得意的笑道:“姐,这我可就要说了,我文忠的名头在码头上响亮的很,少夫人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名字,才指明让我过去。二弟,你这是占了你舅舅的便宜呢。” 张二弟点头:“娘,我什么都不会,少夫人想让我干什么?” 文娘子还没说话,文忠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人家堂堂镇国公夫人,就算让你提鞋,也是你的运气,明天去了要好好好表现,别拖我后腿!” 文娘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混不吝,一个畏畏缩缩,她简直替这两人发愁。 不过,若是少夫人真的看中了这两个人,她说不定就得为少夫人发愁了…… 第215章 她是他的女人 今晚在静心院开席。 初春空气里带着凉意,丫环婆子们在堂屋里安排了一桌,好在厉家人少,一桌完全能坐下。 宁晚清吩咐丫环将每样菜挑了一些送去佛堂给顾氏,这才笑盈盈的扶着厉老夫人坐下来。 她和厉云深靠着厉老夫人而坐,身侧坐着厉千钰,接着是周姨娘和厉辙,再往下,是厉老将军,他老人家本来应该坐在主位之上,却嫌弃主位距离烤羊排太远,挑了靠近门口的位置稳稳当当的坐着,厉老夫人也拿他没法子。 厉老夫人知道厉老将军等不及了,笑着道:“开吃。” 话音一落,厉老将军就用手抓了一根羊排往嘴里塞,他本就是将军,素来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大根羊排,不一会儿就被他啃得干干净净,接着又朝另一根伸过去。 厉辙是个斯文人,打算吃点小菜再吃羊排,见状不由急了:“祖父,一共就只有七根羊排,一人一根,你的没了。” 厉老将军立刻吹胡子瞪眼:“谁吃得快就是谁的,别挡着我!” 他把厉辙的手拍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飞快的干掉了两根。 厉云深眉目一挑,不动声色的夹了两根过来,一根自己吃,另一根放在了宁晚清的面前。 大盘子里只剩下了一根,厉辙急眼了,伸手就去抢,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被厉千钰给拿走了。 厉千钰笑盈盈的道:“二哥,上回你去参加诗书会,不是吃过烤羊排么,我还从未吃过呢,这一根就给我。” 厉辙想吐血,他之前吃的烤羊排干巴巴的,跟啃干柴似的,他吃了第一次就不想吃第二次,可这第二次是大嫂做的啊,这好不容易等回来大嫂下厨,他却一根都没捞着,这都什么事儿啊…… “来,辙儿,姨娘这个让给你吃。”周姨娘虽然不舍,但到底心疼儿子,把属于自己的羊排放在了厉辙的面前。 厉辙本来想推辞一番,但见一桌子的人都吃的满嘴流油,也懒得行那些虚礼了,低头就咬了一口羊排,一股完全不同于之前烤羊排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仿佛为他打开了另一道门,让他看到了绚烂绽放的彩虹,更像是漫天的星火,人生从未如此满足过。 “咕噜——” 周姨娘咽了咽口水,她连忙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把口水咽了下去。 还好这菜的味道也很不错,不然,她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从自己儿子手里把羊排给抢过来…… 周姨娘连着吃了好几口菜,这才抬眼,看向正在吃饭的宁晚清:“少夫人,我听说您在胭脂巷盘了一个铺子,这是打算做买卖了?” 这事儿整个厉家都知道,宁晚清也不打算瞒着,笑着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买卖混混时间也挺好的。” “少夫人是不是打算做吃食的营生?”周姨娘笑眯眯的道,“就是不知道少夫人是打算开饭店呢,还是卖点心?” 宁晚清正要说话,厉老夫人就放下筷子,淡淡的道:“周氏,你嫁进厉家之时,也带了几个嫁妆铺子过来,我可曾问过一二?” 周姨娘讪讪一笑:“老夫人您别误会,我这不是随口一问聊一聊么,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周家家底薄,她进厉家做妾时,就带了两个嫁妆铺子,一个是杂货店,至今要死不活的吊着,一年就能赚两三百个银子,还得看运气。另一家是绸缎店,年前就被京城的锦绣坊挤兑的关门大吉了。她这不是想问问少夫人的营生,如果听起来不错,她就出几个钱跟少夫人合伙也使得……谁知,话还没聊到那里去,就被老夫人给拦截了。 “大嫂,姨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做什么营生呢。”厉辙一边吃一边抽空道,“大嫂如果开饭店,开业那一天,我就带着昔日的几十个同窗去给大嫂捧场。” 宁晚清一身疲累,根本就没心思去猜周姨娘在想什么,她看向厉辙道:“我的铺子是卖点心的,三天后开张,到时只要是你的同窗过来,我给你们半价。” “才半价?”周姨娘嘀嘀咕咕道,“都是一家人,还收什么钱啊,就算也值不得几个银子。” 厉辙脸色一变,筷子一放,话还没出口,宁晚清就笑着开口,声音温和极了:“一家人自然不要钱,我的糕点不好吃也不收钱。三天后开张那日,到场的顾客都可品尝,既然是品尝,那自是一块即止,想要多的可就没了。等三日后开业结束,清记正式营业。二弟,我还是这句话,你的同窗来清记,我打五折。若是带回去家里人不爱吃,全额退款。” 她轻柔的声音落下,席上一片宁静。 周姨娘的脸色很难看,她总觉得,这是宁晚清故意玩这一招打她的脸。 而厉辙却不由啧啧称奇,用试吃来吸引人流,在京城可谓是前无古人,大嫂这一招可真是妙极了。 厉云深的目光则落在宁晚清布满了笑意的脸上,眼中渐渐流露出欣赏之色。 她生意上的事情,他从不过问,但御风和金戈整天在暗处保护她,她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御风都会一字不落的汇报给他。 他有些好奇,她这些做生意的奇奇怪怪的点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先前觉得,她是天生的厨娘,而今,又觉得,她天生适合做生意。 但不管她天生适合做什么,她都是他的女人。 一顿饭中间虽然出了一点不愉快,但也算是其乐融融,一向不吃肉的厉老夫人也罕见的吃了几块羊肉,饭后满足的扶着张妈妈的手回了正居堂。 等静心院里的人散了,宁晚清这才彻底松懈下来。 她倒在软塌上,起都不想起来。 直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洗漱的脸盆被放在架子上的声音,她这才懒懒的道:“墨雨,就放在那里,我自己来。” 她习惯了灵雾伺候,换个人会不习惯。 而且墨雨是院子里的洒扫小丫环,脾性怎么样她也不清楚,经过柳儿一事,她不敢再用不放心的人…… 可是,屋子里并没有响起离去的脚步声,反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渐渐向她靠近。 第216章 谈恋爱不如赚钱 宁晚清一睁眼,就看到厉云深拿着湿热的帕子朝她走过来。 她想到白日的事,心口莫名一紧,连忙坐起身来把帕子接着:“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躺着就好,我给你擦身子。” 厉云深的声音极其柔和,帕子覆盖在宁晚清的额头上,轻轻地帮她擦着脸,又擦了擦脖子,又去擦她的手。 宁晚清心头直跳,连忙躲开:“真的不用了,我打算沐浴。” “来人,抬热水来。” 厉云深高喊一声,门就被人推开,江总管带着两个小厮走进来,抬了两大桶热水进来,倒进了浴盆里,江总管笑眯眯的道:“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老奴就候在院子里呢。” 宁晚清莫名尴尬,点头道:“劳烦江总管了。” “不劳烦不劳烦。” 江总管极有眼色,带着两个小厮退了下去。 屋内的木盆里盛满了热水,热气渐渐氤氲出来,整个厢房里都弥漫着一层水汽,让空气里都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宁晚清觉得有一丝燥热,她拉了拉自己的领口:“将军,我要沐浴了。” 她的意思是,让他赶紧出去,不然她怎么洗澡? 谁知,厉云深却眸光漆黑的看着她:“将军?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唤我的。” 宁晚清顿时闹了个大脸红:“夫……夫君。” 厉云深看着她绯红的脸,自己的喉头重重的滚动了一下,他为难她,又何尝不是在为难自己? 她这几日有多累,他全看在心里,今日,就放她一马。 “清记开张结束后,搬回主卧。” 厉云深低沉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就走出了厢房。 宁晚清的心口咚咚直跳,这句话的意思是,开业结束后,就圆房么? 她整个人晕乎乎的跨进浴盆里,一边洗澡一边想事情,明明清记还有许多琐碎的事情等着她整理出来,可这一刻,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 哎—— 她不由长叹一口气。 有人说,谈恋爱不如赚钱,这话是没错的。 一谈恋爱,就什么都搞不成了…… 她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这三日,绛鸾和灵雾一直都在胭脂巷的店铺里,两个人齐心协力,总共做出了九样点心,每样三百块,整个店铺里都萦绕着点心糕饼的香味,许多路过的人闻到了香味都忍不住驻足一问,可惜守在前院的是金戈和御风,两个人一脸冷色,让人看到就生出一股寒意,谁也不敢进去一探究竟。 这家铺子很大,前面是店铺,中间是一个小院子,后面还有两间罩屋。 绛鸾和灵雾还在不知疲倦的做点心,余霜用定制来的油纸和盒子将点心包起来,摆放在琉璃展柜里,而宁晚清则坐在罩屋里喝茶,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叫张二弟,是文娘子的儿子,在张家祖宗这一辈排第二,所以叫二弟,他今年十六岁,长得很瘦也不高,之前在饭店里做过店小二,但后来饭店经营不下去倒闭了,张二弟就闲赋在家了。 另一个叫文忠,是文娘子的亲弟弟,二十二岁,在这个年代算是大龄青年了,却没有正经职业,也没有婚配,典型的无业游民一个。 宁晚清合上青瓷茶杯的盖子,淡声道:“知道我让你们来干什么吗?” 张二弟老实的摇了摇头。 文忠上前一步,点头哈腰道:“回少夫人的话,小的猜少夫人是想让我们来帮忙跑腿?胭脂巷这里人流量大,生意不会差,就余姑娘一个人肯定打理不过来。” 宁晚清比文忠舅甥俩晚来这里一刻钟,她没想到的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文忠就把清记的事情打听的差不多了,她笑了笑道:“对,我手底下缺人,镇国公府里的下人很少出府,对京城不甚熟悉,我也不好用他们,所以找了文娘子,不过,你们得有让我信服的本事,我才会放心把差事交给你们。你们说说,都会些什么?” 文忠拍了拍胸脯道:“少夫人,小的十几岁就在码头上搬货,京城各方面的事情小的门儿清,哪家的掌柜厚道,哪家的抠门,哪家的胭脂水粉好,哪家专门坑蒙拐骗,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宁晚清的眼睛亮了亮,当初听文娘子提到文忠时,她想到就是这个。 她笑了笑:“好,我会吩咐你做事。” 文忠一听,就知道帮镇国公府做事是妥了,腰杆都直了不少。 张二弟更加紧张,嚅嗫着道:“少、少夫人,我什么都不会……不,不是,我会做菜,平时跟我娘学的。只是我娘觉得男人不能拘泥在厨房里,不让我接触厨房里的东西,可是我真的喜欢做菜……” 宁晚清抬眉:“我这里不是饭店,做菜肯定不行,你可愿意学着做点心?” 若是张二弟学得快,绛鸾和灵雾也能轻松点,等以后她再找几个厨娘来,这清记的生意才能真正走上正轨。 张二弟一喜:“少夫人,小的可以吗?” 他是文娘子的儿子,从小到大在厨房里耳濡目染,十分清楚对一家卖吃食的店铺来说,厨房意味着什么。很多点心铺子的作工坊和店铺是分开的,就是怕被店铺的员工把做点心的技艺给偷学走。就比如现在,少夫人做点心的人也是自己的贴身丫环,明显是信不过旁人。 可现在,少夫人却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咳咳!” 突的,文忠却咳了咳。 张二弟猛地明白过来,一脸颓然:“少夫人,我娘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自有我去与你娘说。” 张二弟这才高兴起来:“谢谢少夫人,以后我一定全心全意听少夫人的话,做出全京城最好吃的点心来。” 宁晚清也笑了:“好了,那你现在去厨房,绛鸾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张二弟连忙往厨房里跑,那边不断地有香气溢出来,简直是要命,他早就忍不住了。 文忠舔了舔嘴唇:“那小的呢,要做什么?” 第217章 争抢着去干活 宁晚清打量着文忠。 和文娘子的面容有五分相似,只是文娘子忠厚,而这文忠似是有些奸猾之相。 这样的人,不该重用。 不过如果只是雇佣关系,用这样的人反而会有好处。 她淡淡的道:“清记明日开张,在场的所有糕点都试吃,你有把握招来至少一百人来店铺试吃吗?” 文忠立刻道:“不过就是一百人而已,对小的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别说一百人,就算是叫五百个人过来,也不在话下。” 宁晚清淡笑:“一百人便好,最好是家底富裕一些的人家,你若是办得好,我会给你赏银。” 文忠听到这话,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少夫人把张二弟那小子喊到厨房去做事,明显是想长久重用张二弟。 对他呢,却说什么给赏银。 如果打算一直用他,怎么可能一开口就提赏银? 少夫人这是不信任他啊! 文忠躬了躬腰道:“为少夫人办事,哪能要什么赏银,这是小的的荣幸。不过……” 他压低声音道,“少夫人说明日所有糕点都试吃,既是,如何挣银子?这京城之人虽然都是达官贵人,但也有不少乞儿流浪汉,若是那些人得了消息,小的担心会踩破清记的门槛。” 宁晚清看向文忠的目光多了一丝赞赏,能在自己的分内之外思考到别的事,这个文忠的脑子还算活络,但也确实应该活络,否则也不可能当小混混,还在混混群里混的这么开…… 宁晚清笑着道:“厉家将的侍卫在此,不会有人敢闹事。” 文忠一听就明白了,敢情镇国大将军不仅支持少夫人做买卖,还给了厉家将给少夫人差使! 所以,就算少夫人这门生意日日亏本,也不碍事,谁让镇国大将军全力支持呢? 想通了这一点,文忠才不管铺子赚不赚钱呢,他的态度愈发恭敬:“少夫人,眼看时间不早了,小的去会一会昔日的朋友,让他们明日来清记捧场了,小的先告辞了。” 宁晚清点了点头。 她又去厨房晃了一圈,明日开业要用的点心都准备好了,灵雾和绛鸾正在准备后日要售卖的点心,张二弟在一边认真的学习着,连她进来了也未曾发现。 宁晚清确定每一样东西都没有疏漏之后,起身回到了镇国公府。 明日开业,光这几个人还不够,但静心院除了绛鸾和灵雾两个一等丫头,只有墨雨墨雪两个二等的丫环,另外几个四个粗使的小丫头,才八九岁的样子,堪不得大用。 她将墨雨和墨雪两人叫到院子里,淡声道:“我准备开一间铺子,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明日开张,会很忙,你们跟我去一趟,听从绛鸾和灵雾的吩咐就好。” 两个小丫头高兴极了:“是少夫人!” 看到她们高兴,宁晚清有些莫名。 府里的丫环大多是厉家的家生子,她不太敢差使厉家的人给自己做事,所以她宁愿从文娘子那里找人,也不会去动底下丫环小厮的心思,一来她和这些下人的关系并不算好,二来,厉家的丫环为少夫人在外面的生意做事,说出去名不正言不顺,她怕这些下人心生异心……却完全没想到,她提出来后,两个小丫头这么高兴。 还不等她问个究竟,江总管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少夫人,听说您手底下缺人?”江总管腆着脸笑道,“您看老奴怎么样?” 宁晚清的嘴角抽了抽:“江总管,您这是何意?” “老奴听人说您的铺子明日开张,就在胭脂巷,铺子开在那里生意肯定好,再加上少夫人您出神入化的厨艺,明天的客人肯定爆满,到时候人手忙不过来,可就不好了。”江总管笑眯眯的,“老奴明日休假,不如去铺子里帮忙?” 宁晚清:“……江总管,您这把老骨头了,还是好好休息。” “少夫人您可别小瞧老奴,老奴力气大着呢,搬货打水都不在话下。”江总管忙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您就随便给老奴安排个活儿,老奴不怕苦不怕累。” “大嫂,让我去帮你!”厉辙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玉骨扇都顾不上摇了,连忙道,“江总管,府里头一大堆事等着你处理,你就别出府凑热闹去了!” “二少爷,老奴记得您的手臂还没好利索,您是伤患,明日去了少夫人的铺子,不是添乱么?” 江总管不甘示弱的顶回去。 宁晚清见这两人吵吵嚷嚷的,撑住下巴:“寻常只有人争着抢着拿好处,我还从未见过谁争抢着去干活,江总管,二弟,你们说说,这到底是为何?” 江总管愤愤不平:“二少爷,您也算是见多识广,吃遍了山珍海味的人,怎么能跟老奴去争这个机会呢?老奴活了大半辈子了,伺候了厉家老小一辈子,您就不能让老奴吃一口好的吗?” 厉辙被说的俊脸一红:“谁要跟你争一口吃的?我不过是想帮大嫂的忙而已,大嫂,你千万不要听江总管乱说!” 江总管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还能看不明白厉辙在想什么吗,他冷哼一声,一副懒得戳穿的模样。 宁晚清实在是无奈,失笑道:“这几日清记太忙,实在是余不出多的,等开张过后,我会让绛鸾把每样点心打包一份给每个院子送去,当然,江总管你劳苦功高,你那份肯定少不了,别争了。” 江总管和厉辙,一老一少两个人都闹了一个大脸红。 这实在是怪不了他们,谁让少夫人做的吃食那么好吃…… 等江总管和厉辙走了,静心院里年纪小的丫环和粗使的婆子也围了过来,纷纷提出明日去清记帮忙,清记虽然缺人,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帮上忙的,说不定还会越帮越乱,宁晚清许诺一定会给静心院的每个下人发一份点心,这才抽出了空闲。 暮色刚刚降临,金戈托着一个盒子,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宁晚清轻蹙的眉间终于舒展开。 这是她三日前让金戈去定制的东西,明日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第218章 清记开张 金戈送来的盒子里,是一套月白色的男装袍子,衣角和袖口都绣着暗纹,这是京城富家少爷惯常的打扮。 宁晚清将袍子抖开,仔细看着做工,十分满意。 金戈摸了摸脑袋:“少夫人,这衣服是给谁做的?” “明日你就知道了。”宁晚清卖了一个关子,“等明日过后,我做一顿晚餐犒劳你们,你先下去。” 金戈立刻变得美滋滋,这几日,整个静心院都在想方设法在少夫人面前露脸,希望被少夫人看中调到外面的铺子里去做事……那些人自然不是喜欢在外面做事,而是,少夫人的铺子是卖吃食的,若是能去铺子里帮忙,岂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到美味珍馐? 这样大好的机会,就这样降临在了他的头上,御风肯定羡慕死他了! 金戈转头往外走,冷不丁的,突然感觉背脊一寒。 他抬头,就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自己,而那双眼眸的主人,是厉云深! 他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御风对他说过,要他离少夫人远一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是这样! 他缩了缩脖子,声都不敢吭,悄摸摸的就走了。 他这幅样子,就差在脸上写下心虚两个字了。 厉云深走进去,就看到宁晚清嘴角含着笑,那抹笑意入了眼底,让她整个人发出一层晶光。 他走过去,声音低沉:“金戈跟你说了什么,怎的如此高兴?” “这跟金戈有什么关系?”宁晚清看着他,十分无语,“我的铺子明日就要开张了,我自然高兴,你不高兴吗?” “高兴。”厉云深缓缓道,“你高兴,我就高兴。” 但如果你是因为别的男人而高兴,那就…… 宁晚清又想到他两日前对她说的话,开张结束后,让她搬回主卧。 也就是说,明天晚上,她要跟他住在一起。 突然紧张起来了怎么办?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手忙脚乱的把桌子上的一包点心打开:“我特意带回来的,你,你尝一尝。” “是你做的吗?”厉云深问。 “不是,是绛鸾做的,味道和我做的差不多。” “我只吃你做的。”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听到宁晚清的耳朵里像情话。 厉云深看着她:“明日开张,可需要人手?” 宁晚清摇了摇头:“铺子就那么大,人多了顾客都没地方站,放心,我忙得过来。”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厉云深转身离开了厢房。 宁晚清看着他的身影走进书房,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从他们回京后,朝堂局势大乱,而他身为镇国公,身上的担子又增加了许多。 寻常人只道是厉家享受着无上的荣宠,只有她知道,他背负着什么东西。 可惜,她不懂朝堂之事,无法为他分担。 不过,等她的铺子开起来了,也能帮厉家减少一些经历负担,希望这一天能早些到来。 第二日,天气大好。 这是新年过后,第一次出这么大的太阳,树木吐露绿芽,迎春花也长出了花骨朵。 清记点心铺门口左右两侧,摆放着开满了迎春花的花篮。 迎春花不是什么名贵富贵之花,黄色的花骨朵点缀在青翠的绿叶之间,为胭脂巷增添了几许活色,而迎春花之上,挂着一幅牌匾,用红色的帷布蒙着。 清早的胭脂巷,已经来了不少人,这家铺子上个月还日进斗金,这才几天,就易了主,在周边做买卖的众人都十分好奇,店铺的门还没开,门口就有不少人驻足。 绛鸾和灵雾是在铺子里过了一夜,两人把门打开,就看到许多人议论纷纷些什么。 “两位姑娘,请问你们这家铺子是卖点心的吗?”有好奇的人问道。 灵雾笑着道:“是的,卖点心,等会开张后各位可以进来尝一尝。” 又有人道:“这铺子之前也是卖点心,可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可就问到灵雾了,这铺子之前是做什么的,她一无所知。 绛鸾淡声开口:“自然是不一样的,稍后开张后,各位进来尝一尝自然就知道区别了。” 有人不屑的翻个白眼:“不就是想让我们花钱买点心么,说,多少钱一包?” 灵雾有些生气,这些人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以为他们强买强卖不成? “不要钱。” 一道清丽的声音从人群之后响起。 众人回头,就看到一位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少年,摇着扇子朝这边走来。 这少年身形清瘦,羽冠束发,白色的衣袍将他的气质衬托的犹如谪仙出尘,在场的人不由呆了一下,然后纷纷让出了一条通道。 “小姐……” 灵雾看着走过来的人,呆呆的喊了一声。 她知道小姐长得美,但从不知道,原来小姐打扮成男人后,也如此俊俏…… “喊公子!”宁晚清合起扇子,轻轻地在灵雾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冲围过来的众人拱手,“今日是清记开业,多谢各位前来捧场,余某在此谢过。” 原主母亲姓余,而这铺子又是原主母亲的就嫁妆,她便以余公子身份现于众人面前。 一来方便她行事,二来,与厉家划清关系,清记出了事连累不到厉家,也不会被有心人指责清记借着厉家的名头四处敛财…… “炮火来了!” 文忠领着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搬了好几个炮筒过来,放在了清记的门口。 宁晚清环视一圈,人都到齐了,正要吩咐文忠点火,就看到胭脂巷口,缓缓走来一行人。 为首之人,穿着玄色的袍子,一身冷沉的气息,那不是厉云深还能有谁? 在他身后,是摇着玉骨扇的萧夜寒,他桃花眼挑起,带着笑意看向这边。 再往后,是厉辙,还有厉千钰,就连金戈御风,还有江总管也来了。 宁晚清简直都惊呆了,她不过是开个店铺而已,这些人都来凑什么热闹? 这不是公开告诉别人,她身后有背景有靠山吗? 在场的众人一看来的这群人身上穿的衣服,以及无形之中流露出来的气场,就知道这些人不简单,原本准备找茬的人,一下子就熄了火,退到了边上。 宁晚清咳了咳,镇定自若的迎上去。 第219章 都别跟我抢 “你们怎么来了?” 宁晚清走过去,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时候,不应该上朝么? 厉云深看着不一样的宁晚清,嘴角微勾:“今日休沐,过来凑个热闹。” 萧夜寒大大咧咧的说道:“嫂子,你这一身真俊俏。” “叫我余兄。”宁晚清正儿八经的道,“只要看到我这身装扮,那就以兄弟相称,厉兄,萧兄,厉二少爷,厉小姐,还有你们这几位,都里面请。” 她说着,拍了拍手,“文忠,点礼炮!” 文忠应声,捂着耳朵就把炮筒给点燃。 砰砰几声巨响,轰隆隆的声音在胭脂巷炸开,前来围观的人更多了。 万众瞩目之下,宁晚清伸手把招牌上的红色帷幕扯下来,露出“清记”两个大字。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小店开业,所有点心一律,请诸位有序进店品尝。” 宁晚清拱手对众人道。 围观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这位小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所有点心一律? 这得耗费多少银钱? 不过看了一眼站在宁晚清身边的几个达官贵人,众人就明白过来,这家铺子的老板只怕是不差钱。 这胭脂巷的老板大多是卖胭脂水粉和成衣的,和清记也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大家都笑呵呵的进去品尝点心。 店铺里,是俞霜负责招待。 琉璃陈列柜里,摆放着精致的点心,直勾人的口水。 而店铺两侧,靠墙放置了两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有序的放着各种各样的点心酥饼,每一块酥饼都用油纸包着,方便人取用,也不会弄脏手。 一个妇人看着这些点心,十分吃惊:“这点心的样式我走遍大江南北见都没见过,这是怎么做的?” 灵雾笑着道:“就是在传统的样式上翻了新,不值当说太多,大娘,您尝一口。” 那大娘原本以为这家店铺卖的是点心的样式,却见灵雾一脸笃定,狐疑的捡起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散布于唇齿之间,酥香可口,比她吃过的所有点心都要好吃,她想夸赞一句,可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几个男人顾不得那么多,捡了一块就扔进嘴里,然后,脸色顿时一变。 “太……太好吃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我每样都要吃一块,都别跟我抢!” 店铺不大,同时最多也只能容纳二十多人,可这二十多人进来后,就不愿出去了。 灵雾十分头疼。 宁晚清展开玉骨扇,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若是觉得点心尚可,明日可来清记购买。” 有不差银子的人道:“今日买不行吗?” 宁晚清摇头:“今日是试吃,诸位请随意。” 点心多由面粉所制,吃三四块就会有饱腹感,胃口再大的人也吃不过五块,她倒是不担心这些人把这么多点心全部吃光。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共九样点心,在场的人都想每一样都吃一块,可惜,胃只有那么大,只能依依不舍的出去了,打算等明日再来买。 从店铺开张后,店子里一直都有人。 俞霜负责接待,绛鸾和灵雾介绍各种点心,张二弟打杂,文忠则在门口拉拢客人。 一片欣欣向荣。 见一切都朝着正轨发展,宁晚清总算是松开了一口,她抬步,朝后面的罩房走去。 这里被她改成了书房,隔壁改成了茶室,算作平时休息的地方。 坐在书房,透过小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前面店铺里的繁荣。 萧夜寒是个大男人,不喜欢吃这种甜甜腻腻的点心,但尝了一口之后,也不得不竖起了大拇指:“嫂子……哦不,余兄,这点心的味道真不错,比宫里御膳房的点心还要精致可口,你这个铺子从今日过后,风头肯定会超过宗德坊。” 宗德坊是京城的老字号,京城里的人买点心,都认准宗德坊这个牌子。 宁晚清自知根基尚且,浅笑道:“萧世子这话说的太满了,我目前就指望这店子赚的钱能把我的成本赚回来就行了,其他的不敢贪多。” 萧夜寒轻笑:“宗德坊一包点心二两银子,我看你一块点心二两银子都有人抢着要,你信不信?” “萧世子,你怎么知道我给清记的点心定价是二两银子一块?” “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萧世子哈哈一笑,却莫名感觉一道冷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干巴巴的摸了摸鼻子,“你明儿把铺子里的九种点心装成一盒,一共装十盒,给我留着,我拿到宫里送去给皇伯父皇祖母以及几位娘娘尝一尝。” “萧世子给我捧场,那我就给你半价。”宁晚清大方的说道。 萧夜寒失笑:“本世子还差这点银子不成,等会就让人把钱送来。” 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话,厉云深的越来越郁闷。 他是个将军,对做生意一窍不通,这时候,竟找不到话要跟宁晚清说。 他思忖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憋出一句:“你给我装两百盒。” 宁晚清:“……” 萧夜寒:“……” 厉辙讶然:“大哥,你要这么多干什么,咱们厉家也没这么多人啊。” “给厉家将的将士。”厉云深点了点桌子,“两百盒怕是不够,五百盒,银子我会让人送来这里。” “……”宁晚清简直要醉了,她开这个铺子,可不是为了赚自家人的钱好么? 五百盒点心,那就是四千五百块点心,绛鸾和灵雾两个人得不眠不休做至少五天! 本来就忙的快疯了,这男人是故意来找事的? 厉云深完全没往这方面想,故作镇定道:“怎么,不可以吗?” 萧夜寒说要十盒,她欢天喜地的就应了,他要五百盒,给她捧场,她怎么这幅表情? 宁晚清见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简直头疼:“这些点心酥软甜腻,是给女人准备的,送给大老爷们吃不太合适?不如我酿一些烈酒,送去军营给那些厉家将,想必他们会更喜欢。” 第220章 有人找茬 厉千钰这阵子一直在打理厉家的庶务,算是明白宁晚清的顾虑。 她笑了笑道:“大哥,我觉得大嫂说的有道理,不过大嫂,你能不能给我留五盒点心,我要给祖母祖父,还有我姨娘。” 宁晚清道:“这些我早就让人送回府了,你不用操心。” 江总管小声的在旁边道:“少夫人,还有老奴呢……” 金戈弱弱的开口:“少夫人,还有属下……” 御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金戈一眼,少吃一口会死吗? 金戈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敢说你就不想吃吗? 御风还真不敢说……他对天发誓,他不是嘴馋,就是好奇到底是个什么味道,让这些人像是丧失了理智似的…… 几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萧夜寒喜欢凑热闹,起身就要往外走,宁晚清连忙拦住他:“你们在里面坐着,我出去处理。” 以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总不能次次都要这些人帮她出头。 她起身朝外走,就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拽着俞霜的胳膊往外走。 一边拽一边骂骂咧咧:“老子看中了你是你的福气,别在这里跟老子玩欲迎还拒这一招!” 俞霜拼命挣扎着:“你放手!放手!你再这样我就报官了!” “报官也是你理亏,谁怕谁!” 肥头大耳的男人揪着俞霜往外走,还没走出去,身后就传来了清脆的嗓音。 “这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冷着眉眼走出来,冷眼一扫,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立刻过来,将俞霜救了出来。 俞霜忙躲在了宁晚清的身后。 那肥头大耳的男人冷笑的插着腰:“余公子,这个女人欠我五百两银子,我要让她卖肉偿债!” “阿清姐姐,我没有欠他这么多银子!”俞霜连忙否认,“阿放不小心摔坏了他们家的一盆花,他说那盆花是最为名贵的兰花,价值三百两银子,我身无分文,怎么拿得出来?他却连日开始算利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算的,才两三天,就滚到了五百两银子!他不止一次的逼我为娼……” 宁晚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怒气,京城天之脚下,居然还有人敢做这种事! 那油腻男人冷冷笑道:“我说那盆花值三百两银子,就值三百两,你要么老老实实的把钱还了,要么,陪我睡一觉,我再送你去百花苑,赚来的钱什么时候把欠下的银子还清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你走!” 清记铺子里围观的人都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个油腻的男人他们都认识,这是京城出了名的恶魔,诨号李大鬼,专门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这李大鬼背景不简单,谁也不敢得罪,在京城的市井之中几乎是横着走。 “余公子,我见你一身气派,好心劝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李大鬼冷笑道,“今儿是余公子的铺子开张之日,我也不想闹事,把俞霜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俞霜是我朋友,你说带走就带走?”宁晚清冷然一笑。 “怎么,余公子这是要跟我作对了?”李大鬼脸色一冷,“跟我李大鬼作对是什么下场,在场的人应该都知道,余公子,你确定要保俞霜?” 周边的几个街坊立刻道:“余公子,李大鬼的舅舅是宫里当差的,得罪不得!” “若我偏偏要保俞霜呢?”宁晚清悠闲的展开玉骨扇,轻轻地摇了摇,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既然余公子非要插手此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大鬼突的招手,门口突然涌进来了七八个小混混,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李大鬼冷笑:“不把俞霜交出来也行,拿一千两银子给我,我和俞霜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俞霜气的脸色铁青:“刚刚还是五百两,怎么又变成了一千两?” “这是老子的规矩!”李大鬼冷笑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剑,“余公子,赶紧的!” 宁晚清怒极反笑。 皇上赏赐给厉家的黄金折合下来也只有五百两银子,这李大鬼一开口就是一千两,真是好大的口气! 有个在宫里当差的舅舅就敢如此胡作非为,这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兄弟们给我上!”躲在一边的文忠本来就是道上混的,放在平时,他不敢和李大鬼对上,但此时正是立功的大好机会,他怎么会错过,一扬手,他的几个小混混兄弟连忙围上去,把李大鬼一行人包围起来。 李大鬼看到文忠,哈哈大笑起来:“余公子,你不会是让文忠为你这家铺子保驾护航,还不如找我李大鬼呢!兄弟几个,先把文忠绑起来扔出去!” 文忠丝毫不惧的挡在前面:“你想在这里闹事,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拿着手中的棍子就冲了过去。 宁晚清扇子一展,早早守在门外的御风和金戈就飞了进来。 她之前跟他们说过,除非她开口,否则铺子里的事情不需要他们插手。 一看到她动作,早就蓄势待发金戈和御风踮脚进来,只用了一招,就把李大鬼一行人给制服了。 李大鬼带着他的小跟班在京城这条市井上可以说是横行霸道,还从没踢到过铁板。 一是因为他确实有靠山,有两把刷子。二是他精明,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的跟班在这家铺子面前蹲守了好几日,就只看到几个女人来来去去,所以他才敢上门找茬。 可刚刚,不过是一瞬间,他就被制服了。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一身的气势,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的护卫。 但,这又如何? 李大鬼怒声吼道:“姓余的,赶紧叫这几个人放开我,否则,我让我舅舅把你这个店铺给砸了!” “哦,你舅舅是哪位?”宁晚清冷笑着问道。 “我舅舅啊,说出来可要吓死你,你给我听好了!”李大鬼抬起下巴道,“我舅舅就是当朝四品官员通议大夫郑大人。” 郑大人? 宁晚清眸子一眯,这个官位她怎么好像隐隐在哪里听说过一般? 第221章 哪个郑家 在场的许多街坊邻居不少都听说过这位郑大人。 “可是与宁太傅府上结亲的那位郑大人?” 李大鬼的脑袋高傲的抬起:“正是。” “呀,这可不得了!”有人立刻恭维道,“听说郑大人马上就要升为三品了,以后郑家一路往高处走,咱们普通人可惹不起。” 李大鬼更是得意:“怎么样,你们怕了?我这个人好说话的很,不会怪你失礼,余公子,你要么把俞霜交出来,要么,拿一千两银子出来赎人。别浪费我的时间了,快点!” 俞霜脸色发白。 她是偏院闭塞的小山村里走出来的,根本就不明白一个四品的官员与将军哪个官位大。 她看到李大鬼嚣张狂妄的样子,以为自己当真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她抓着宁晚清的手,低声道:“阿清姐姐,你帮我还了这一千两银子,我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何必做牛做马,跟着我,以后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李大鬼淫笑的说道。 “敢问一句,你舅舅所娶的妻子,可是宁太傅府上原先的大小姐?”宁晚清缓缓开口。 “正是。”李大鬼冷笑,“宁家那可是正一品的钟鼎世家,与郑家是姻亲,所以我劝你,赶紧退一步,别把我惹恼了搬救兵。” 宁晚清的嘴角缓缓拉开一抹冷笑。 郑家,原主姑姑宁珠的夫家,宁珠不顾宁老夫人的反对,嫁过去十几年,为郑家生儿育女,没想到,短短几年,郑家就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那位素未谋面的姑父,家里娶了好几个姨娘,外面还养了一个外室,庶子庶女接近十个! 宁珠在夫家受尽折磨,宁家人除了宁老夫人,一个个冷血至极,并没有人为她出头! 郑家却有脸借着宁家一品官员的裙带关系,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 宁晚清真替宁珠不值。 她握紧手中的扇子,一字一顿:“御风,金戈,把这群人打一顿扔出去!” “是!” 御风金戈一手拎一个,直接扔出了门外。 李大鬼摔的满头是包,恶声威胁道:“你给我走着瞧!我要让我舅舅平了你这个铺子!” “那我也不介意在这里说一句,以后,凡是姓郑者,不得进入本店!”宁晚清站在门口冷言,“各位街坊邻居实在是对不住了,本店小本生意,得罪不起大人物,也不敢做大人物的声音。除了通议大夫这个郑家,其他姓郑的人家本店还是欢迎的。”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叹气道:“小公子,那郑家虽然不是欺男霸女的恶霸,但架不住人家有权有势啊,那些大人物随便动一根指头,你这个铺子怕是就要关门了。” 宁晚清拱手笑道:“这是京城,天之脚下,我相信京官府尹不会不管的。” 她谢了外面好心为她说话的人,这才避过身,将早已等在外面的顾客迎进来。 虽然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但美食的诱惑没有任何事能够干扰,那些进来试吃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去了。 俞霜却满脸忧愁跟着宁晚清到了后面的院子里:“阿清姐姐,是我连累你了……都怪我,阿放打破了一盆花,我看着不值什么钱,就赔了五两银子过去,谁曾想他居然有个做官的舅舅……阿清姐姐,你把我交出去,我不能在这里连累你……” 宁晚清按住她的肩膀:“你忘了我的身份吗?” 俞霜呆呆的:“我知道你是将军夫人……哦不,是镇国公夫人,是不是官位比李大鬼舅舅的官位要高?” “哈哈,这位姑娘的话真有意思!”在后罩房看了许久热闹的几个人走出来,萧夜寒大大咧咧的打量着俞霜,“镇国公是正一品,通议大夫是四品,你说哪个官位高?” 俞霜嚅嗫的嘴唇:“四好像比一要大……” 萧夜寒笑的肚子都疼了:“嫂子,这姑娘是从哪个旮旯角里来的,居然连这都不知道,笑死我了哈哈哈!” 俞霜脸一红,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妞。 宁晚清横了萧夜寒一眼,拍了拍俞霜的手臂:“那位郑大人见了我要行礼,没什么好怕的。” 俞霜点了点头,一抬眼,却看到徐徐走来的厉云深。 她的脸忽然就是一红。 从知道阿清姐姐和阿深哥哥是夫妻之后,她就已经将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给收回去了。 可那是她第一次动心,不是说收得回就收得回去的…… 她低垂下头,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宁晚清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蹙眉道:“你刚刚说阿放不小心砸碎了李大鬼的花盆,你们两家住的很近吗?” 俞霜将自己的心思压下去,点头开口:“就在隔壁。” “那你得换个地方住了。”宁晚清抿了抿唇,“这家铺子现在主要是由绛鸾灵雾还有你撑着,你们三个人如果住在一处,遇到事情还能多商量,不如,你住到厉家来?” 之前朝堂局势不明,她不敢让俞家姐弟住进来,但现在么,应该没多少人敢惹厉家,俞霜和俞放两个人住进厉家反而更安全。 这是她和厉云深的救命恩人,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姐弟二人住在外面受人欺压。 厉云深也开口道:“俞姑娘,厉家有许多空余的院子,你和令弟可以住进来。再者,厉家有族学,阿放念书也方便。” 俞霜和俞放留在京城的目的,就是希望俞放念书,改换俞家的门楣。 她抬眼,极力压抑心口情绪的波动,福了福身:“那就谢过镇国公了。” 宁晚清一笑:“你以前不都叫阿深哥哥么,叫镇国公也太见外了。” 俞霜连忙摆手:“我那时候不懂事,乱叫的,阿清姐姐……不,镇国公夫人,以前是我太失礼了。” 宁晚清故意板着脸:“你这么叫不就是太见外了吗,你就叫我阿清姐姐,叫他……厉大哥就行了。” 厉大哥听起来确实好一些,俞霜立刻应下来。 这时,厉云深才开口:“夫人,郑家与你可有什么过节?” 厉云深认识的宁晚清,是一个单纯心中无仇无怨的女子,她对宁家的恨只是浮于表面,周姨娘屡屡针对她,她也是毫不在意,这样的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不容许郑家的人踏入这家店铺之中。 第222章 清记三美 宁晚清看了一眼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抿了抿唇道:“晚上回去再跟你说。” “哟?”萧夜寒挑起桃花眼露出兴味的笑,“你们夫妻俩是打算躲到被窝里去说悄悄话啊。” 宁晚清的脸顿时一红,眼神毫无杀伤力的瞪过去:“你乱说什么?” 厉云深的耳廓也悄无声息的染上了一层红晕,他用拳头抵了抵薄唇,沉声道:“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先走了,有什么事就让御风去通知我一声。” 宁晚清忙点头,送他们一行人出去。 这群人走了,宁晚清这才全身心的投入到招待客人的活儿中。 她一身白色的衣袍,气质出尘如玉,往店子里一站,就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而俞霜,长相清秀,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宜家宜室的类型,许多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移不开。 更不要说绛鸾这样的天资绝色,为了怕引起骚乱,宁晚清特地嘱咐绛鸾在后厨忙,可少不得有时候要送点心出来,便被许多人看去了容颜。 但前有李大鬼被打一顿扔出去,那些人即使觊觎绛鸾和俞霜的美色,也不敢造次。 但,并不妨碍他们将“清记”的三美给宣扬出去。 一美是美食,二美是绛鸾和俞霜两大美人。 于是乎,来清记的人更多了,门槛都几乎被踏破。 原本准备的点心足够支撑到夜晚,甚至还担心吃不完,所以宁晚清才让文忠去呼朋引伴,没想到,刚过午时,店内所有的点心全都被吃光了,连残渣都不留。 许多慕名而来,却连看都没看到点心影子的人立马不干了,把清记围的水泄不漏。 “余公子,你这不是忽悠人吗,说好了试吃,咱们大老远的过来,肚子都是空的,别说点心了,茶都没吃上一口,简直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就是,你这店铺开张第一天就愚弄顾客,以后怎么在街上开下去?” 宁晚清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用扇子压了压,示意群众安静,这才朗声开口:“这一点确实是小店思虑不周,但小店人手确实不够,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为了补偿各位,小店临时决定,从明日开始往后的一个月内,每日前十位来店铺购买点心的顾客,赠送各色点心一份。” 各色点心一份,那就是九块点心! 很多人今天一大早就挤进来了,可是肚子空间有限,也没吃到九块。 这点心有多好吃,没有吃过的人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但同时,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贵! 今日虽然是,但也不妨碍一些真正想买的人询问价格,据说一块点心就二两银子! 比京城最出名的宗德坊的点心要贵四倍! 九块点心,那就是十八两银子,贫穷一点的百姓省着一点花用,都能花大半年了。 于是,宁晚清这话一出,在场的大部分人立刻沸腾了:“余公子果然是大气之人,十份点心,那就是一百八十两银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在下明日一定来捧场!” “天哪,我没听错?”有不知情的人瞪大了眼睛,“一百八十两银子?那这意思是,一份点心是十八两银子?不是……你们怎么不去抢钱呢?” “宗德坊的老点心谱子都不敢卖这么贵,你这凭啥呢?” “就是,卖这么贵还有没有人管了?” 文忠往前面一站,冷冷的挥挥手:“做生意就是你情我愿之事,不愿意买我们也不会强迫,愿意买的自然知道咱们铺子里的点心值这个价,做买卖只要彼此愿意,轮得到你们废话吗?” “嗤,卖的比黄金还贵,我看有谁会卖,呸!”一个小混混在清记门口呸了一声,转头就走。 有几个人冷嘲热讽道:“仗着会做点心,就卖这么贵,真以为大家伙儿少了你这一口吃的啊。” “真是想钱想疯了,大家都走走走,别被人家当冤大头!” 门口的人一哄而散。 虽有不少人觉得清记的点心味道极品,可确实也觉得价格太贵。 偶尔吃一次尚可,但若是天天吃,怕是得吃破产。 如果街坊邻居都觉得贵,给清记施加了压力,清记降价了,那岂不是更好? 于是一时之间,门口的人走的一个都不剩了。 文忠的面色顿时一变,有些忐忑的看向宁晚清:“少……少夫人,我……” “叫公子。”宁晚清弯唇一笑,“不用放在心上,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看向空荡荡的店铺,问绛鸾:“明天能有多少点心拿出来卖?” “奴婢和灵雾熬夜做点心,再加上张二弟帮忙,或许能做出五百余块点心出来。”绛鸾擦了擦手道,“少……公子,奴婢和灵雾这几天都在铺子里忙,没有人伺候您,奴婢心下不安,不如……” “厉家多的是下人,不少你们两个。”宁晚清展开扇子,微微思索了一会,轻声道,“赠送十份点心,那就是九十块点心,除此之外,再做两百块点心足矣。” 张二弟在一边不安的说道:“小的虽然在后面,但也听到大家说话了,二两银子一块点心,确实贵了,怕是买的人不多……公子,小的是不是多余的,如果不需要小的,那小的就回去……” “还没正式开张呢,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干什么?”宁晚清缓声道,“绛鸾灵雾做完点心就回府,张二弟和文忠留在铺子里守着,阿霜,你现在跟我一道回去。” 俞霜抿了抿唇:“阿清姐姐,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接了阿放再去镇国公府。” “我跟你一道去。” 宁晚清抬步往外走,铺子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是她新购置来的,与厉家毫无关系。 不过车夫却是厉云深给她找的,是府里的侍卫秦九,专门贴身保护她的。 除此之外,还有御风和金戈整天跟着她。 照她来开,用不着这么夸张。 可厉云深却说…… “给你下毒之人还未找到,他见你没死,必然会再下毒手,我不放心你独自出门。” 想到这句话,宁晚清顿时美滋滋的。 第223章 我拿你当亲妹妹 俞霜看着宁晚清满脸甜蜜的笑,那笑容,就像是春花盛开,莹莹生出光华,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忍不住问道:“阿清姐姐,你想什么呢,怎的如此高兴?” “咳。”宁晚清不自在的咳了咳,“就是想明日开张的事情。” 俞霜垂下眼睑,犹豫了许久:“我住到镇国公府,会不会给阿清姐姐带来麻烦?我来京城这几天,听人说大户人家的后宅十分复杂,我担心……” “厉家人口简单,不会有事的。况且,你是我夫君的救命恩人,厉家都会视你为座上宾,没有人敢为难你。阿霜,我拿你当亲妹妹,你再这么胡思乱想,就是要跟我生分了。” 俞霜攥着手指,心仿佛被一团绒线给缠绕住了,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清姐姐对她掏心掏肺,给她住所,分她店铺的股份,现在还要把她接到镇国公府去住,阿清姐姐对她,毫无堤防,可是她却…… “阿清姐姐,你就是我亲姐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生分。” 宁晚清展唇一笑:“那就好。” 马车在巷子里停下。 两人还没下马车,就听到了俞放大哭的声音。 俞霜脸色一白,掀开车帘就下去,然后,就看到一个小混混提着俞放的领子往巷子的另一头拖。 “姐,阿姐,快救我!” 俞放拼命的挣扎着。 那人见到巷子里来了人,将俞放扛在肩头就跑。 充当车夫的秦九一个箭步冲过去,锋利的刀刃指在了小混混的心口上:“把人放了。” 那小混混只是个无奈,哪敢跟有刀剑的人硬拼,扔了俞放就要跑。 却被秦九一脚给踹翻:“说,谁派你来的!” “是,是李大鬼!”那小混混跪地求饶,“他让我把这小子抓到李家去,他就会给我五十两银子,这一切都给我没关系,你们要找就找李大鬼去!” 秦九手中的刀举起又落下,在小混混的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子,这才道:“滚!” 小混混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慌不择路的就跑了。 俞霜跌跌撞撞的冲过去,将吓得直哭的俞放抱进了怀里。 宁晚清下了马车,一张脸低沉的仿佛滴出水来:“看来这个李大鬼是非要自寻死路不可了。” 御风和金戈也从马车顶上飞下来,冷笑道:“借着有一位四品官员的舅舅,就敢如此作威作福,是时候让将军出手整顿一下这群败坏朝纲,鱼肉百姓的蛀虫了。” “这点小事,就不用将军出手了。”宁晚清淡声笑道,“你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我自有办法。” 御风双手一拱:“少夫人,将军交代过属下,不能让您陷入危险之中……” “谁说我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了?”宁晚清勾唇冷笑,“收拾李大鬼简单,但他背后的郑家,再怎么说都是四品官员,将军动他,少不得会招来朝堂之上人的口舌,有更简单的办法,何须让将军动手?” 金戈压低声音:“少夫人,快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是了。” 宁晚清收了冷笑,走过去,摸了摸俞放的脑袋:“阿放,别怕了,从今天开始,住到阿清姐姐和阿深哥哥的家里去,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阿霜,赶紧收拾东西,趁天黑前回府。” 俞霜再也不敢说推辞的话了,她实在是被刚刚那一幕给吓坏了。 她白着脸,把几件衣服收拾好,坐上马车,带着俞放一道去了厉家。 宁晚清将姐弟俩安置在赏荷居,这是一个小院子,两姐弟住着正好,而且离她的静心院很近,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有下人帮着收拾院子,宁晚清就带着他们去了正居堂。 厉老夫人正吃过晚餐在喝茶,见到他们进来也不惊奇,白日的时候,江总管就已经汇报过此事了。 “瞧瞧这孩子,天可怜见的,脸都吓白了。”厉老夫人把俞放拉过去,又嘱咐江总管,“府里来了久居的贵客,明儿你出府买一批人进来,给俞家两姐弟派几个人伺候,另外,少夫人那里也要人,得寻一些老实靠得住的。” 没曾想老夫人居然还惦记着此事,宁晚清有些感动:“祖母,人还是我自己找,您年纪大了,还是不要操这方面的心了。” “我可记着我的三成股份呢。”厉老夫人笑道,“你要是嫌我老婆子找的人不好,那你就自己选,看中了哪个就跟我说……不过呢,张妈妈杨妈妈可不行,她们平日得陪我说话解闷。” 宁晚清噗嗤一声笑出来:“祖母,孙媳哪敢跟您抢人啊,再说了,张妈妈杨妈妈这么厉害的人,让他们去铺子里帮忙,不是大材小用么?” 这话不仅恭维了厉老夫人,也让张妈妈杨妈妈听着心里妥当,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俞霜原本紧张不安的心也放松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同样紧张不安的俞放。 这边说完后,宁晚清带着两姐弟去了赏荷居,又让人上了晚餐,这才起身离开。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俞放的眼睛都直了:“阿姐,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那是不是以后每天都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俞霜早就领会到了京城钟鼎之家的富贵繁华,此刻又忍不住一叹。 她和阿清姐姐,和阿深哥哥,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家世背景,而是这家世背景带来的各种观念的悬殊……有些事情,根本是她想都不能想的…… 她摸了摸俞放的脑袋,柔声道:“阿放,虽然我们先前救了阿清姐姐和厉大哥,但阿清姐姐不仅收容了我们,还给了我们在京城安身立命的家,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念书,等你长大后有出息了,一定要报答阿清姐姐和厉大哥,知道吗?” 俞放将小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含糊不清的说道:“阿姐,我知道的,你也要努力帮阿清姐姐做买卖呀……” 俞霜温柔的笑,当然,她当然会帮阿清姐姐做买卖,不仅是帮阿清姐姐,更是成就她自己。 第224章 你要沐浴吗 宁晚清回到自己往常住的厢房,走进去,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少夫人,将军已经吩咐奴婢把您的东西搬到主室去了。”墨雨走过来,低眉说道,“少夫人现在需要沐浴吗,奴婢让人太热水去主室。” 宁晚清忙碌了整整一天,自然想沐浴,缓解一下疲劳。 可是,去主室沐浴? 还是算了。 她顿了顿:“先打点水过去我净手,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再沐浴。” “是。” 墨雨连忙下去安排。 宁晚清解开了披风,拿着披风朝不足五十米的主室走去。 主室亮着昏黄的灯,影影绰绰的,里头的人在干什么,她看不真切。 虽然足足做了三天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还是紧张…… 她的手心浸出了汗,把门给推开。 “哗啦——” 她忽然听到了水声,目光下意识的就朝水声发出来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 她的脸腾的涨红,整个人都呆住了:“你、你怎么在沐浴……” 厉云深确实在沐浴,他正要起身,就看到宁晚清走了进来,他起也不是,继续洗也不是,只能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维持着自己的平静,淡声道:“日暮已至,沐浴有何不妥?” “没,没有不妥。” 宁晚清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的转过身。 虽然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但她依然看的清楚,这个男人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胸口和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疤痕,新伤交织着旧伤,像是勋章……明明那样可怖的伤疤,可是她却生不出害怕的情绪,反而…… 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些疤痕…… 宁晚清越想越脸红,她感觉自己真的太不要脸了。 “哗啦——” 又是水声在身后响起,她听到男人跨出浴盆,脚踩在了地上,然后拽过了衣袍,似乎裹住了身体,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可要沐浴,我让人抬热水进来。” 厉云深醇厚低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且越来越近。 她连忙回头,露出干巴巴的一笑:“不用了,我还要看账本,你先就寝。” 厉云深突然低笑一声:“你在紧张?” “没、我才没有!”宁晚清鼓着两只眼睛看着他,“我是真的有账本要看,你瞧,我都带回来了,今天熬夜也得看完!” 这份账本是她做的,账目早就烂熟于心,她带回来不过是为了再合计合计,看不看也无所谓的…… 厉云深将账本接过来,刚看一页,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虽然是将军,没有做过买卖,但也知道,这账本跟寻常的账本不太一样。 上面这些奇奇怪怪的形状符号,他见都没见过。 宁晚清生怕被看出异样,咳了一声道:“我在宁家时,无人教我读书写字,寻常的字我是不会写的,这些符号是我自己记账的习惯,只有我自己能看懂。” 她连忙将账本抢回来揣进了衣袖里。 这账本,是她依照现代的记录方法画的表格,记账目非常快,后期查询也方便,比这个时代的账本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倍,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教会这里的每一个人,可惜,她能力有限,又不会写这个时代的字,这种伟大无私的想法也只能想想作罢。 做不来功德无量的事,那便只能自己来了。 厉云深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我让江总管给你找一位账房先生。” “不用了。”宁晚清立刻拒绝,账房先生做的账,太慢,而且难看懂,她还真不如自己来。 “夫人……”厉云深突然一声低叹,“我支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我不想你劳累。” 宁晚清被他声音里的低哑弄的心头发热,她的嗓音也温柔下来:“好,等铺子走上正轨后,就找专门的账房先生来管账,我只负责收银子就行了。” 厉云深突然执起了她的右手,将她的袖子给卷了起来。 他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肌肤,她白皙的雪肤之上立刻起了一层一层的小疙瘩。 “你,你干什么?”宁晚清挣扎了一下,她还没洗澡好不好…… “别动。”厉云深的目光集中地盯着她的手腕,将她的袖子卷到了手肘上,这才放下,声音低沉道,“我今日见了一位神医,他说中五石散者一个月后,右手便会出现树杈状的中毒痕迹,当那树杈状的痕迹蔓延至掌心时,便是中毒者身死之日。” 宁晚清连忙将袖子卷到了胳膊上,露出莲藕般的玉臂,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唇角渐渐弯起一道弧度:“据我所知,我中毒至少有三个月了,可是我的右臂上,毫无痕迹,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我根本就没中毒?或者,五石散对我无用?” 厉云深神情复杂:“那位神医被皇上召进了宫中,过几日我会请他来一趟镇国公府为你诊脉。” 看着他一副凝重的样子,就连俊朗的眉宇间,也刻了一个深深地“川”字,这几日,她在为清记忙碌,而他除了忙朝堂之事,怕是其余的时间都在为她找神医上…… 她自己身体没反应,一直没心没肺的,却让他忧心至此。 她低眸,张开手,抱住了男人精壮的身躯:“夫君,在一切还未来临之前,我们好好享受所拥有的一切可以吗?” 厉云深身体僵硬,接着将她抱进了怀中,薄唇附在她的耳际:“一旦你的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为夫。” 这是他的女人,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就算她的身体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他也要寻来解药。 以及,找到那个给她下毒的人…… “好。” 宁晚清声音温柔,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听着他心脏有力的心跳声,这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拥有那样强烈的安全感。 原来,一旦当自己的心安定下来,才真正的有归属感。 才会明白,原本茫然又怯弱的自己,在明白一切的心悸之后,会如冰融的春水一般,缓缓地流向那个意中人。 今天的夜色很好,月亮很美,像一盏琉璃灯,照亮了院子。 第225章 提拔一等丫环 天还未亮,厉云深就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躺在身侧睡得正香的女人,嘴角勾起了一抹柔软的弧度。 昨夜情到浓时,一切刚刚好,但思虑到清记今日第一天营业,他便放了她一马。 这是他们头一次同床共枕。 虽然没有真正的圆房,但他心已满足。 他娶她为妻,所有章程按规制而来,那圆房,也一定要有仪式,他不会委屈她一分一毫。 厉云深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这才起身穿衣,出门上朝。 天色微亮之时,宁晚清才撑了一个懒腰起来,她两眼茫然的看着略微陌生的床帏,这才猛然意识到,她搬来主卧了! 她忙看了一眼枕边,空荡荡的,床前挂着的朝服也不见,那个男人应该是去上早朝了。 去了也好,省的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太尴尬。 宁晚清心情愉悦的喊人进来。 绛鸾和灵雾的精力投放在店铺后,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就成了墨雨和墨雪。 墨雨打水来给宁晚清净手洗脸,墨雪给她梳头,同样是羽冠束发,一身白色的长袍。 墨雨看着出尘俊逸的宁晚清,兴奋的道:“少夫人,奴婢们今日还要去吗?” 虽然昨天她们只是在后厨里做打杂烧柴之事,但也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热闹繁华,谁不想出去呢? “不用。”宁晚清笑了笑,“我已经跟江总管说了,将你们两个提拔成了一等丫环,以前绛鸾和灵雾做的事,现在交给你们来做。” 听到这话,墨雨和墨雪都是一惊。 她们之前都是破败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来了静心院后,因为静心院没有丫环,她们便被破格提拔成了二等丫头,这已经是运道极好之事了,没想到,这才多久,又被提拔成了一等丫环……一等丫环,那就相当于是主子的心腹,如今的绛鸾和灵雾,就是她们的以后…… 墨雨和墨雪连忙跪下:“多谢少夫人,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为少夫人做事。” 宁晚清又道:“不过你们两个年纪实在是太小,许多事都不清楚,所以我特意请了祖母身边的杨妈妈过来教你们一些规矩,日后静心院来了小丫环,你们也要尽心教导,听明白了吗?” 墨雨和墨雪也不过十二三岁,听到宁晚清这么说,连忙点头应下。 等吩咐完两个丫头,宁晚清这才去找俞霜,两人乘坐马车一同前往清记。 时间还早,这条街在晨雾中沉睡着,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径直去了后面。 灵雾揉面,绛鸾给点心做造型,张二弟烧柴,文忠则在般一些重物……几个人忙的热火朝天。 宁晚清检查了一下摆放在铺子里的货物,正好是三百块点心。 这九样点心的菜谱她交给了绛鸾和灵雾两个人,但通过这几天来看,负责主要核心工作的,还是绛鸾。 或许,可以让灵雾做点别的事…… 宁晚清将这件事先放在心里,抬头笑道:“半个时辰后,开店门,文忠,你负责维持一下外面排队的秩序。” 文忠干巴巴的应下,其实在他看来,一块点心卖这么贵,会有人来买才怪!就算有人排队,估计也就是为了争抢每日十份的点心……等那十份抢完了,估计店门口会门可罗雀…… “绛鸾,你带着张二弟在后厨做点心。”宁晚清继续道,“灵雾,阿霜,你们同我一起在铺子里招待顾客。” 灵雾忙道:“小姐……公子,绛鸾姐姐一个人怕是做不过来。” “让张二弟帮忙揉面。”宁晚清淡声开口,“若是张二弟力道不足,我再请一位会揉面的厨娘过来。” 张二弟连忙拍了拍胸脯:“公子,您别看小的人长的小,力气可不小!” “那我就放心了。” 宁晚清这才起身往店铺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怎么还不开门啊,这余公子不会是反悔了不想平白无故送点心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就在这里等着,有白拿的点心不拿白不拿!” 文忠往门缝里看了一眼,高兴地道:“公子,外面好多人,街口都被挤满了,我这就把店门开了。” 宁晚清举起扇子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半个时辰还没到。” 文忠有些心急:“万一这些人等的不耐烦走了怎么办?” “走了损失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宁晚清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等着。 看着她不急不忙的样子,文忠这才把心中的焦虑压了下去。 一杯茶喝完,半个时辰终于过去,文忠这才把店门打开。 这店铺门口是宁晚清亲自设计的,用琉璃展柜做了隔挡,将顾客拦在门外,不会造成店内拥挤,同时在外面等候的顾客也能看到展柜里摆放的点心,一举两得。 “开了!门开了!” 排队站在门口的人一片热闹欢腾,尤其是排在前面的人。 俞霜将包装精美的一盒点心递给第一个人,微笑着道:“慢用,请走好。” 那人高兴地不得了:“原来真的是送,谢谢余公子,我赶明儿再来!” 后面的人都沸腾了,一个接一个的排队过来领点心,九块点心,满满当当一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没有排在前十的人却有些垂头丧气,但清记点心的价格这些人昨日就知道,既然来了,那多多少少也会买几块回去……排在后头的人看着琉璃展柜中的点心,暗自思量着等会要买哪几块带回去给自家的娃娃尝一尝,然而,就在这时,队伍的前面却出现了骚乱。 俞霜看着眼前的无赖,气的眼睛都红了:“您是第十一位顾客,按照本店规矩,您必须花钱买点心,如果您觉得价格过高无力承受,可以选择离开。” “凭什么前头那人拿点心,我就要花银子?这不公平!”那个无赖一拍桌子,冷冷的喝道,“我一大早就来排队了,就是听说你们会发放点心,不然谁会来!你们不给我点心也行,那得赔偿我几两银子,不然,哼,今天你们这个生意就别想做下去了!” 坐在里面的宁晚清听到这混账话,莫名觉得熟悉,她唇角一勾,走了出来。 第226章 将计就计 宁晚清走出去,看着那无赖,冷冷一笑:“李大鬼是你什么人?” 那无赖一愣,这人怎么知道他是李大鬼派来的? 随即,他抬起下巴冷冷一哼:“什么李大鬼,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哦,连李大鬼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宁晚清慢悠悠的说道,“这京城市井之中,谁人不知这李大鬼有一个在朝中当通议大夫的亲舅舅?我听你的口音,应该也是京城人士,怎么会不认识李大鬼?” 那无赖又是一愣,轻哼一声:“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明明认识却说不认识,我看你分明是心中有鬼!”宁晚清的声音猛地变冷,“李大鬼昨日铩羽而归,今日却派你来闹事,我清记与他李大鬼究竟有何仇怨?” 那无赖不接宁晚清的话茬,冷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管,今天我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你们必须给我送一份点心,不然我就不走了!” “如果我不送呢?” 那无赖冷笑一声,招了招手,不知道从哪儿突然涌出来了十几个小混混,把清记门口都围住了。 原本在排队的人都吓得连忙闭闪到了一边。 宁晚清心底冷笑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惶恐:“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讨一份点心尝一尝。”领头的无赖一笑,“一份点心而已,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赶紧给,不然我不知道我手底下的这几个小兄弟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 宁晚清目光一闪,看向余霜:“拿一份出来。” 余霜愤愤不平,想拒绝,可是门口十几个黑衣人,容不得他们拒绝。 她拎出一份点心拿出来,放在了那无赖的手上。 可是,她刚放过去,那无赖却手一松,一盒精美的点心摔在了地上,砸的稀巴烂。 文忠气的鼻子都歪了,想发作,却被宁晚清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她压下怒气,笑道:“阿霜,再拿一份出来。” 见宁晚清这么好说话,那无赖愈发嚣张:“一份可不够,我这里这么多兄弟,一人一份!” 宁晚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你们这有十几个人呢,一人一份,那就是两百两银子,小店第一天开张,成本都没赚回来,赔不起啊,各位行行好……” “我看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兄弟们,给我上!” 一大群人朝清记围过去,一副要砸店子的架势。 摆在最门口的琉璃展柜是宁晚清花大价钱定制的,她可舍不得被砸,电光火石之间,她给隐在人群中的御风和金戈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迅速的朝店子里走去,文忠和余霜也退了回去,几人动作果断的,立刻将店门给关上了。 那无赖完全没料到清记第一天开业就敢关门,目瞪口呆之时,就见人群中突然飞出来了两个人,将几个无赖一脚一个给踹翻。 围着看热闹的人连连后退,议论纷纷的。 “这清记也太惨了,正式开张第一天就被地痞无赖给盯上了,以后还怎么在这条街上混下去?” “那个无赖我认识,就是李大鬼的手下,看来清记是得罪李大鬼了,我估计啊,清记过两天就得关门大吉了。” “哎,太可惜了,清记的点心比宗德坊好吃多了,就这么被逼的关门,实在是可惜。”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李大鬼的亲舅舅是四品官员郑大人,谁敢得罪?” “……” 外头讨论的火热,清记铺子里的几个人却大眼瞪小眼,最终,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 她展开扇子,轻轻一笑,全然没有了刚才在外面那副惶恐不安的神色。 文忠这些年与各种人打交道,最会察言观色,一看这笑容,顿时明白了几分,试探性的道:“公子,方才您是故意的?” “算你聪明!”宁晚清笑着道,“从今天开始,清记歇业三天。” 余霜十分吃惊:“阿清姐姐,这才第二日,甚至都还没真正开始卖点心,怎么就能歇业?” “是啊公子。”绛鸾也道,“昨日做了三百余块点心,今日也做了快一百块,若是歇业,这么多点心如何处置?” “把点心包起来,送十盒去楚王府。”这是昨日萧夜寒定的,“再包十盒送到镇国府。” 一共接近三百块点心,九块装一盒,一共也只有三十余盒,早上送出去了十盒,再这么一分,就只剩下了四五十块点心,宁晚清又道,“至于剩下的,你们几个就分了,点心处理完后,大家就回去歇三天再来。” 刚上工两天就休息三天,这让文忠和张二弟十分没有安全感。 他们犹豫了半晌想说话,宁晚清却像是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淡声道:“文忠,一个月后我打算再开一家铺子,这三天你去给我打听一下有没有旺铺出租售卖,多打听几个铺子,三天后把消息送到我这里来。” 文忠忙道:“好,小的一定把京城的旺铺的信息都打听来。” “张二弟,这三天你好好练习一下揉面的诀窍,以后厨房里揉面的活儿都交给你。” 张二弟高兴的道:“是公子,小的一定找我娘多学学。” 等文忠和张二弟散了,灵雾咬着唇走过来:“小姐,那奴婢呢?” 之前她就是协助绛鸾做点心的,如今张二弟帮绛鸾打下手,厨房里也用不着她,她感觉自己很多余,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你跟着我学习打理铺子。”宁晚清缓声道,“以后我也不可能日日来这里,得让你来盯着。” “就这?”灵雾睁大眼睛,“余姑娘就可以,小姐为何要奴婢来……” “阿霜有她要做的事,你家小姐有你家小姐要做的事,而你,是代替我去做。”宁晚清拍了拍她的手,“你同我一起长大,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会一直陪着我的人,所以,只有你能代替我去做这些事。” 灵雾眼睛一热:“小姐……” 她还以为小姐不要她了,没想到,小姐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第227章 他们一起扛 宁晚清一路上都在琢磨着一些事。 胭脂巷的清记只是她第一步,未来,她还会在京城开更多的铺子。 但第一家铺子一定要打好基础,这样才更好开分店,不然,根基不稳,很容易坍塌。 厨房之事都可以交给绛鸾,店内销售可以交给余霜,而她自己,负责研发新产品就行。 至于灵雾,这是原主从小的玩伴,也是原主最信任的人,对原主的衷心不是几个词语能形容完全的,所以,让灵雾代表她去做一些事情最好不过。 她并不仅仅是商人,更是镇国公夫人,代表着厉家的脸面。 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也知道什么事该高调,什么事该低调。 这几天,宁晚清埋头在院子里写食谱,除了那九样点心,她还打算做点别的点心,比如梅子蜜饯和干果什么的,她知道的做法和这个时代不太一样,现代的那些高级料理材料这个时代也没有,她得细细的琢磨一番,才能找到替代之物。 忙了一个下午,她撑了个懒腰,就见金戈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少夫人,好消息!今日上朝,郑大人被御史弹劾了,说他利用职务之便,在郑家老宅所在的平江胡作非为,大肆敛财,被当地人怒骂贪官。再加上前两日郑大人的亲外甥在京城胭脂巷大闹,致使新开的店铺关门之事,闹的文武百官人尽皆知。御史弹劾时,竟连一个为郑大人说话的人都没有。” 宁晚清一笑:“那皇上怎么惩处郑大人的?” “革职查办,待此事查清后再审。” “将军知道此事了吗?” 金戈摸了摸脑袋:“不瞒少夫人说,其实这件事就有将军在中间推波助澜,否则,两位御史大人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郑家在平江的所作所为……” 宁晚清放下手中的笔:“那御史大人可知晓是将军在推波助澜?” 金戈讪讪的笑:“是将军亲手把郑大人的罪状送到御史大人手上的。” “……” 宁晚清简直要无语了,她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整郑家,为的不就是不连累厉家么,那个男人怎么就非得坏她的事?厉家本来就被人盯着,带头搞垮郑家,免得不会被人扣上一个仗势欺人的帽子。 厉老夫人对她说过,要把厉家的荣辱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可那个男人,怎么就…… 金戈道:“少夫人,有将军出面,郑大人这一次不死也会脱一层皮,但如果将军沉默不言,怕皇上只会雷声大雨点小,毕竟,郑大人也算是为朝堂做过一些实事,皇上还算重用他。” 宁晚清知道,厉云深也是想帮她出一口气。 不,是想帮原主的姑姑宁珠出一口气……她默了默,淡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她还在想,这郑家也太不堪一击了,没想到,竟是厉云深出了力。 也罢,她领他的情就是了。 不管这件事会对厉家造成什么影响,他们一起扛。 见天色不早了,宁晚清走进了静心院的小厨房,原本做饭的地方被空置,放了一个简易的蒸馏器,这是她仿造现代蒸馏器的样子做出来的,目的是蒸馏出一些烈酒,送去给军营的厉家军,这是她答应过厉云深的事。 一口蒸锅,一个冷却器皿,底部放了一个锥形的蒸汽管,再加一个接水管和一个接酒管。 虽然简单,但也能蒸馏出烈酒。 绛鸾将信将疑的盯着蒸馏器:“少夫人,这真的能制出烈酒吗?” “快了,等会尝一尝你就知道这酒有多烈了。” 宁晚清十分自信的道,这个时代只有浊酒,度数很低,喝多了才会有感觉。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有时候喝不到一口热汤,喝上一口烈酒也是好的,而且酒能壮人胆,喝酒后士气能大增,她早就想蒸馏出烈酒送给厉家军了。 忽的,厨房门口走来了一个人:“好香……老奴怎么闻到酒香了,咦,少夫人在这里,少夫人,您是不是又在酿酒?闻起来比年前的桂花酿还要醇香,能不能让老奴尝一口?就一小口?” 宁晚清都还没闻到酒香,就看到江总管一脸馋样的走进来,她不由失笑,看了一眼蒸馏器,就见接酒的器皿里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酒液,她取了一个勺子来,递给江总管:“你自己尝尝,看味道如何?” 江总管迫不及待的走进去,搓了搓手,用勺子拼命的刮,刮了一大勺往嘴巴里送。 还没尝到酒,那醇厚的酒香就直冲鼻腔,他迫不及待的将一勺子酒全都咽了进去。 瞬间,火辣辣的酒在腹内散开,顿时冲上头顶,他只觉得脑袋很晕,扶着桌子道:“少、少夫人,这酒也太上头了,老奴头晕,敢问少夫人,这是什么酒?” “这是白酒。”宁晚清笑道,“米酒蒸馏出来的,度数比较高,一天一小口即可,江总管你刚刚喝多了,赶紧回去躺一会。” 江总管脑袋发晕:“这种酒老奴从未喝过,虽然辛辣,但很香很醇,少夫人,给老奴留一点,老奴先去躺一会了。” 宁晚清点头,让绛鸾好好盯着蒸馏器,结束后再把蒸馏出来的酒用小酒坛装起来。 厉家军接近五百个人,起码要装五十个坛子才够。 好在蒸馏器放在这里只需要人盯着即可,不费什么功夫,否则她还真懒得弄。 转身回到院子,她就看到一身朝服的厉云深阔步走了进来。 这几日,两人一直同床共枕,早已没了最初的不适与尴尬,宁晚清含着笑走过去:“夫君,你回来了,先净手,准备用餐。” 厉云深换了一身衣袍,坐在了餐桌边,桌子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虽简单,但看得出来,每一道菜都是费了功夫才做出来的。 这几道菜,都是宁晚清亲自下厨做的。 她可没忘记这个男人的话,他说,他只吃她做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前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日后,只要有她在,定然让他吃到最美味的食物。 第228章 洞房花烛夜 宁晚清取了一杯烈酒放在了厉云深的面前:“尝尝。” 还没喝,厉云深就闻到了极为醇厚的酒香,他举起酒杯,阖上眼眸闻了闻:“你酿的?” “嗯,比寻常的浊酒黄酒烈一些,喝一小口足矣。”她笑了笑,“你快喝一口,如果味道可以,过几日我就让人把这酒送去军营,让所有厉家军都尝一尝。” 军营禁止喝酒,但也不是死命令,偶尔打赢了一场胜仗,或是抓住了敌方的首领,那必定是要喝酒庆祝的。 但送去军营的酒都是浊酒,几大碗几大碗喝下去,往往都没什么反应,军营的战士都是硬汉,谁不爱喝烈酒? 可惜,烈酒只有西域才有,且都是进贡给朝廷的,普通的将士根本就难以一品。 厉云深抿了一口,漆黑的眼眸一亮,透出欣喜:“此酒口感厚重,酒香浓郁,比西域进贡给皇上的烈酒更醇,夫人,这酒你是怎么酿出来的?” 宁晚清一笑:“吃完饭后,你去厨房一看便知。” 厉云深迫不及待的吃完饭,跟着宁晚清取了小厨房,这一会儿的功夫,接酒的器皿里已经盛了小半的酒液,看着晶莹剔透,犹如清水,可是却又溢出源源不断的酒香。 厉云深眼眸中的惊喜越来越盛,紧接着,转过头,看向宁晚清:“夫人,你怎么会懂这些?” “我……就是自己瞎琢磨的。”宁晚清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让人照着这个蒸馏器再做几套出来,以后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厉云深摇了摇头:“这是夫人琢磨出来的,那就是属于夫人的东西,如果你想开酒坊,我去给你找个铺子。” 宁晚清不由失笑:“我开点心铺子是因为我喜欢做点心,享受做美食的过程,但是酿酒还是算了,我不爱喝酒,也不爱酿酒,今天鼓捣这个,只是想送给你。” 简单的几句话,却叫厉云深心花怒放。 他一把将宁晚清揽进怀中:“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宁晚清脸色绯红,低低的道:“今日朝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为了给我姑姑出气,你帮着御史大人弹劾了郑大人,你也不怕给厉家招口舌。厉家几代人的军功,才成就了今日的厉家,以后你做事可不能这么毫无顾忌了。” 厉云深突然捏了捏她的鼻子:“朝堂之事,我自有计量,为夫不是鲁莽之将,又怎会因为此事连累厉家?” “这就好。”宁晚清抬眸看着他,眼神清亮清亮的,“郑家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就别再插手了,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议,都与我们无关。” 厉云深点了点头,突然弯腰,将宁晚清打横抱了起来。 他靠近她的耳际:“夫人,祖母应该告诉你了?” 宁晚清被他抱在怀里,一颗心跳的砰砰直响,她有一些发蒙:“告诉我什么?” “今日大吉,适合洞房花烛。” 低醇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喷洒出来的呼吸夹裹着阵阵酒香,令宁晚清浑身的细胞都紧绷起来。 她忽的记起来,祖母好像派人来叫她去一趟正居堂,她也答应了过去,后来金戈告诉她郑家之事,她一高兴就给忘了……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被厉云深抱进了主卧之中。 她这才注意到,主卧里已经焕然一新了,所有的床帏都换成了大红色,窗户和门上也贴了许多双喜字,床上铺着鸳鸯戏水的床单,床头点着龙凤呈祥的蜡烛……这里究竟是什么时候布置成这般的,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厉云深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整个人覆盖上来。 宁晚清有些怵:“我,我还没沐浴……” 她话音一落,厉云深就拍了拍手,门被推开,墨雨和墨雪两个丫头抬了热水进来,她们的动作很快,倒完了水,转身就出去了。 但宁晚清还是看到了她们嘴角抿着的笑意。 她不由捂住了脸。 天哪,不会整个厉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厉云深要圆房? 这种事,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广而告之? 很光荣吗? “怎么,要为夫帮你沐浴?” “……我自己来。” 宁晚清只感觉一言难尽,她像小兔子似的跑到了浴盆边上,艰难的把屏风移过来,这才脱去衣衫,踏进了浴盆之中。 虽然和那个男人同在一室沐浴挺不好意思的,可若是不沐浴,等会那啥的时候,万一闻到了她身上的汗臭味,只怕会更尴尬…… 宁晚清就在这种既紧张不安,又兴奋期待的复杂情绪中,艰难的把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搓的干干净净,等水冷的差不多了,她再也磨蹭不下去,这才拽过衣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慢吞吞的朝大红色的床移过去,原以为厉云深会急不可耐的扑上来,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朝浴盆走来,脱去长袍,就踏进了水盆里。 宁晚清一惊:“水已经冷了,我让人送热水进来……”而且,这是她刚刚沐浴过的洗澡水,他一个大将军,用女人的洗澡水沐浴,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究了? “不用。”厉云深声音淡淡的,似乎在克制什么,“我要的就是冷水。” 宁晚清心头一跳,目光不可抑制的朝下扫去。 然后,整个人猛地呆住! 他他他他居然已经有反应了! 这个大色狼! 她转身,飞快的爬到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厉云深将自己的身体沉进了冷水之中,待小腹的浴火消退了一些,他这才起身走出来。 他禁欲了二十年,所有的细胞和血液仿佛都在等这一刻,他怕他的冲动和鲁莽伤了她,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办法缓解浴火…… 可…… 他苦笑,感受着身体的冷和硬,只能无奈的披上长袍,一步一步的朝大床走去。 宁晚清躲在被子里,听着那沉重的脚步声,犹如大锤砸在自己的心口上,她像每一个等待着洞房花烛夜的女人一样,不安又期待,害怕又充满了憧憬…… 第229章 为何不和离 宁晚清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动一下就疼。 她在心里把厉云深骂的狗血淋头,可男人天还没亮就进宫上朝去了,她想骂都找不到对象。 墨雨和墨雪两个丫环等天亮了才进来,嘴角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动作小心翼翼的犹如对待病患,慢慢的帮宁晚清洗漱打扮。 看着铜镜中,自己脖子上的几个於痕,宁晚清想死的心都有了。 昨天夜里,那个男人食髓知味,压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她哭泣,她求饶,他才放她一马,可到了半夜,却又在她身上摸摸索索把她给折腾醒…… 早知道厉云深解禁之后会这么不要脸,她就该把这事儿一日一日往后拖。 宁晚清在脖子上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这才把那暧昧的淤青给遮住,她扫了一眼大红色的床,轻声道:“屋子里的喜庆之物都撤了,换成平日里用的。” 墨雨连忙点头:“是。” 墨雪端着早膳进来,摆放好十几碟子点心后,这才道:“少夫人,郑夫人给门房递了帖子,要求见您。” 郑夫人? 原主的姑姑宁珠? 宁晚清的手指点了点梳妆台,淡声道:“让她先在偏厅里候着。” 宁珠自从嫁去了郑家,很少与娘家的人来往,更是从来没有找过这宁家几位高嫁的侄女,今日来厉家,定是为了郑家之事。 毕竟厉云深对付郑家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有厉家在其中推波助澜。 那么宁珠这个时候来,是为郑家说情的? 宁晚清不愿意往这个方面去想,她沉默的吃完了早餐,这才去了偏厅。 看到她来,宁珠迎了上去:“晚清,姑姑早些时候就该来看你,你死里逃生回到京城后,一切可好?” 宁晚清笑道:“姑姑你看看我,脸都圆了一圈,怎么会不好?姑姑今日来,应该是有别的事?” 宁珠顿了顿,才道:“昨日朝上之事,不知你可曾听说?” “听将军说了。”宁晚清垂下眼睑,“我听说,郑大人在平江借用四品之官的名头大肆敛财,郑家的旁支姻亲也借着通议大夫这个名号在京城市井之中胡作非为,皇上听闻此事,格外震怒,郑家这一次怕是……姑姑如果是来为郑大人求情,那恕我无能为力。” 宁珠的表情僵了一下,接着一叹:“晚清,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宁珠柔柔弱弱的模样,宁晚清的心口生出了一丝郁气,这么好的人,为什么非要遭受那些不公和羞辱? 她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姑姑,我可以明白告诉你,胭脂巷的那家清记,是我的铺子。” 宁珠猛地一愣,继而明白了什么,低头发出哂笑:“我知道了,今日是我唐突了,我先走了。” “姑姑,那样的人,你真的还要四处找门路为他求情吗?”宁晚清站起身,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和那位郑大人青梅竹马,当初不顾反对下嫁给他,他本应该珍视你,可这么多年,我只看到他如何一步步践踏你的底线。姑姑,错了不要紧,关键的是要迷途知返,你不能让这个错误一错再错,错了自己一生……还有表弟和表妹,姑姑难道忍心看着他们被外室养的庶子庶女糟践吗?” 宁珠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一滴一滴的淌落下来。 这么多年,除了嫁进郑家的头两年她过过舒心的日子,渐渐地,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她有着宁家嫡女的高傲,不愿意承认自己选错了人,可是京城里谁人不知郑夫人只是一个摆设,谁人又不知四品官员郑大人在外面已经养了好几个外室? 而她的一儿一女在郑家,也是不受重视,遭了无数不公平的待遇。 有时候,她想回宁家请求兄长帮她出头,可,她的儿子姓郑,还要仰仗郑家才能一生顺遂,她不敢与郑家作对。 因为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疯狂爱上的少年,已经被时光塑造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她真的怕那个男人毁了她儿子的一生。 所以她一直忍,一直忍,一忍就是十余年。 她习惯了忍,习惯了默认一切。 “姑姑。”宁晚清叹了一口气,“实在过不下去了,可以和离,你还年轻,还有自己大好的人生,何苦在郑家耗尽自己的青春?” “和离?” 宁珠怔怔的,她从未想过这一条路。 就算如今郑家危难,她也从未想过抛弃郑家离去。 她选择了这个男人,就想着跟随着他一辈子,哪怕他早已变心…… “对,和离,有宁家给姑姑撑腰,郑家不敢不从。”宁晚清冷冷的道,“若是我爹不愿出面,那我让将军出面,定然会在皇上的审判下达之前,让你成功与郑家脱离干系。” 见宁珠神色还是怔怔的,宁晚清又道,“姑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表弟着想,我知道表弟是个读书人,夫子都夸表哥学问做得好,可是郑大人却把唯一送去国子监念书的机会给了一个庶子,姑姑,你就甘心表弟一身的才华得不到好的教导吗?” 宁珠有些动摇:“可是和离之后,我又能去哪?” 宁家早就从内里烂了,她是万万不可能再回宁家去住的! “姑姑当年不是有许多嫁妆吗,我知道肯定被郑家花去了不少,但应该也有剩余,姑姑拿银子在京城买一个三进院,带着表弟表妹单独过日子,岂不是比在郑家好?”宁晚清开口道,“再说句不好听的,如今郑家被两个御史大人弹劾,就算不死也会掉一层皮,与其和这样的郑家扯上关系,还不如干净利落的斩断。” 说完,宁晚清勾唇笑了笑,“这只是我一个晚辈的建议,姑姑听听便罢了。” 宁珠咬着唇,深深地看向比她小了接近二十岁的侄女,缓缓道:“谢谢你晚清,我会好好想清楚的,今日叨扰许久,我先走了。” 宁晚清目送着宁珠离去,久久,又是一叹。 让这个时代的女人主动提出和离,几乎不可能。 可是这么多年,宁珠在郑家过的生不如死的日子,她仅仅是听旁人议论,就恨不得撕开郑家伪善的面孔。 在原主幼时,宁珠算是施舍了一些善意,她也不介意帮宁珠一把。 第230章 大把赚钱 郑家被皇上革职查办后,清记重新开张。 虽停业三天,但这三天,清记的名头却已经响彻在京城的街头巷尾。 原因有二,一来,清记三美自开业第一日起就已经传出去了,市井之人既想吃美食,也想看美人,天天盼着;二来,郑大人落马,起因正是那成天在市井作恶的李大鬼,而李大鬼又是因为找了清记的麻烦,才被两位御史大人给盯上,以至郑家面临倾覆。 是以,清记的名号一下子就打了出去。 重新开张这一日,门口排队从街头排到街尾。 宁晚清坐在铺子的书房里清账,略微一算,她今日进账至少是八百两银子。 跟她一起算账的灵雾简直是目瞪口呆。 “八百两……”灵雾咽了咽口水,“小姐,之前还在宁府的时候,奴婢听府里的人说起这家铺子,一年的利润似乎是五千多两,是夫人手里铺子盈利最高的铺子。小姐您算一算,盈利最高的铺子一年收益才五千多两,而清记,只需要短短两个多月就能挣到五千两,一年下来,怕是得有一万两银子……” 宁晚清合上账本,淡声笑道:“我这一日进账八百两,还没除去成本呢。” 她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敲了敲:“你们的工钱,食材购置费,门面装修费……除开这些,一日的收益大概是七百五十两。” 灵雾连忙摆手:“小姐,奴婢和绛鸾姐姐都是您的丫环,为您做事是应当的,不需要给我们付工钱。” 宁晚清淡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给你们,你们接着就是了。” 她说完,又道,“让文忠来一趟。” 灵雾心情复杂的喊文忠进来。 文忠一整日守在铺子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食客,心里头羡慕极了。 虽然那些银子没有经过他的手,但他脑子活络,算了算有多少块点心,又算了算一块点心多少银子,大概就能算出这家铺子一天下来能挣多少钱。 他以前觉得二两银子一块点心没有人买,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只要点心够美味,就不愁卖不完,估计卖十两银子一块都有人抢着来…… “文忠,我让你看的铺子有消息吗?” “有的。”文忠把怀里的几张纸递过去,“公子,小的问了十几家,最终就觉得这三家还不错,一家也在胭脂巷,之前是卖绸缎的,生意清淡,掌柜的打算把铺子卖出去。还有一家在城南,原先是做酒楼的,也是因为生意不好要转让,不过这个老板不愿卖铺子,只打算租出去,一年的租金一千两银子。还有一家在城西,是三家铺子连在一起,老板说要卖就一起卖了,一共是八千两银子。” 文忠口快,口齿清楚,将三家铺子的情况说的清楚明白。 宁晚清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缓声道:“我只想卖铺子,租没必要,那两家愿意卖铺子的,你再去接洽一下,若无无法压价,那就延长交付时间,选一家更合适的买下,谈妥之后再来找我。” 她手上没什么银子,也只能等清记这边赚了一些钱之后,才能购置铺子。 她说完,从袖子里扔了几块银子过去:“买铺子少不得要请人喝酒吃茶,你拿着。” 文忠连忙将银子揣进兜里:“小的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公子把事情办好。” 两人刚说完,绛鸾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公子,四百多块点心全都卖完了!” 宁晚清看了看日头,刚过午时,现在时间还早得很,一般掌柜都不会这个时候关铺子。 可是点心卖完了,这铺子也没办法再开下去。 绛鸾又道:“张二弟正在揉面,灵雾也在帮忙,半个时辰后会有五十块点心出锅,可是外面的人都有些等不及了……” 宁晚清展开玉骨扇,微微思索着。 她考虑到京城的购买能力,让绛鸾一日做出四百块点心即可,却没想到,一天才过一半,四百块点心就一售而空,是她太小看京城富贵人家的购买能力了…… 银子是赚不完的,却不能把人给累坏。 她抬眉,淡声道:“告诉候在外面的顾客,想买点心,明日赶早,清记一天只售卖四百块点心,多的没有。” 绛鸾忙道:“公子,若是奴婢和灵雾加快速度,一日应该也能做出六百块点心。” “没必要。”宁晚清道,“点心多了,大家也就不稀奇了。” 她那个年代,不是流行饥饿营销么,刚好可以用在此处。 她人手不够,没有办法凭空变出那么多块点心出来,那就用这种方式营销,一来,能让清记铺子里的点心以最快的速度卖光,二来,也能打出名气…… 她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食谱递给绛鸾:“每日清记关门后,你和张二弟在后厨研究一下这几道食谱,有牛肉干猪肉脯,还有许多干果蜜饯,也可以放在铺子里试一试销路。这些干货,一次性可以多做一些,缺人手就跟我说。” 绛鸾点头:“是。” 第一日营业结束,宁晚清带着绛鸾誊写出来的账本回到了镇国公府。 她衣裳都没换,径直去了正居堂。 她账本还没拿出来,厉老夫人就道:“今儿清记开张之事我听人说了,据说门口行人如织,买点心的人就没有断过,还听说这铺子一日只售卖四百块点心,架子大得很呢!” 宁晚清一窘:“祖母,我给您送银子来了,您怎么打趣我呢。” 厉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才卖了一日点心,就来给我送银子,你就不怕你那个铺子周转不过来?” “祖母,不管能不能周转,您这份银子都不能少。”宁晚清把账本递过去,“今日净盈利七百五十两银子,给祖母取了三分之一,请祖母笑纳。” 厉老夫人看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原本打趣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这么多?” 她知道清记的生意好,但想着顶多也就两三百两银子,没想到,竟是七百多两,这也太吓人了! 厉家最赚钱的庄子,一个月的盈利都没有这么多! 第231章 聚宝盆 “清记的账本,除了你我二人,不许给第三个人看。” 厉老夫人抬起眸子,浑浊的眼眸里布满了严厉之色。 宁晚清一怔,点头道:“祖母的意思是,必须我亲自做账?”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厉老夫人抿了一口茶道,“如今的厉家,已是镇国公府,权利至高无上,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若是被人知晓京城最赚钱的铺子也是厉家的,那厉家不仅占了权,也夺了钱,权钱最扰乱人心,到时候,怕是厉家会沦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宁晚清突然就明白了厉老夫人的担忧。 她靠着厉老夫人的手臂,轻声道:“祖母,我是顶着我母亲的姓氏去开的铺子,众人只知道清记背后之人姓余,断然想不到厉家上来。” “但清记内里的人知道,你身边的丫头,你从文娘子那边找来的帮工,还有深儿身边的侍卫。”厉老夫人道,“这世上,没有透风的墙,清记是厉家铺子的事,迟早人尽皆知,而你,需要死守这本账簿,不能让人知道清记是一个聚宝盆,听明白了吗?” “是,孙媳明白了。” 从正居堂出来,宁晚清再一次将厉老夫人的话回忆了一遍,越想越是心惊。 厉家满门武将,能在众多勾心斗角的文官之中站稳脚跟,怕是与厉老夫人脱不开关系,她老人家年纪虽大,但一双眼睛却能洞悉许多事情。 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她现在最缺的,应该还是人手。 这几日,宁晚清没有再去清记,她将那边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俞霜处理。 她规划着再找几个人帮忙。 正思考着,墨雨走了进来:“少夫人,言蹊郡主来了。” 宁晚清讶然,自从大北村回京后,她还没跟萧言蹊见过面。 她换了一身衣服,连忙迎了出去。 “晚晚,你都不去宫里看我!”萧言蹊委屈巴巴的走进来,“还有,你在京城开了一家点心铺子,为什么没有派人去宫里给我传个话?” 宁晚清不由更加讶然,她之前还以为自己身份掩藏的很好,没想到萧言蹊还是查出来了清记是她的铺子,看来厉老夫人的忧虑并不是不无道理。 她让墨雨去上茶,又让墨雪拿了点心上来:“开铺子这么小的事情,怎能拿到你这位郡主面前去?你想吃什么点心,跟我说就是了,我派人送到宫里去。” “哼,你就是说的好听罢了!”萧言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点心,双手抱胸,“要不是我偷偷溜出宫,还不知道胭脂巷开了一家新铺子,若不是我尝了一口,更不会想到是你开的!我兴冲冲的去买点心,结果,买不到!晚晚,你不给我送吃的就算了,居然还不准我买,我讨厌死你了!” 宁晚清没忍住,抬手掐了掐她气的跟包子似的脸,失笑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不就是几块点心么,只要有我在,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萧言蹊这才一口一块点心,一口气把桌子上的点心席卷而空。 她喝了一口茶,这才道:“真好吃,难怪宫里的好几位妃子都在念叨,晚晚,你再给我包几份,我带回宫里给皇伯父皇祖母,还要给几位娘娘。”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了一个钱袋出来,“这是皇伯父给我买点心的金子,你拿着。” 宁晚清怎么敢收皇上的钱,忙道:“皇上能看上我做的点心,那是我的荣幸,言蹊,你回宫后告诉皇上和皇后,就说清记每日会为皇上皇后还有皇太后送上一份点心。” 她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开铺子,那必须得小心翼翼,一日三份点心就当是交保护费。 萧言蹊噗嗤一笑:“皇伯父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君王,这金子你就放心拿着。晚晚,你先去做一些点心,我找云深哥哥还有点事。” 宁晚清自然猜到萧言蹊不仅仅是为了点心来的,她指了指书房:“将军在书房里,你直接过去就是了,我先去厨房。” 萧言蹊点点头,提着裙子朝书房走去。 江总管禀报后,带着萧言蹊走了进去,一进去,萧言蹊白皙的脸上,就浮上了一抹凝重。 “言蹊郡主怎么来了?” 厉云深放下毛笔,拂袖站起了身。 萧言蹊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发白:“云深哥哥,皇伯父身体有恙。” 厉云深眸光紧缩:“王太医不是说皇上龙体已大好吗?” 前阵子每日上朝,皇上都会剧烈咳嗽,有一日甚至咳了血,满朝皆惊,但第二日,皇上就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了龙椅之上,朝堂上蠢蠢欲动的各种心思才被压了下去。 就连他,也觉得皇上是真的治好了顽疾。 “王太医,他……”萧言蹊低叹,“他用了偏门的法子,我昨夜才知道,王太医从西域拿到了一个炼丹的药方,从好几个月之前就在给皇伯父炼丹,我问了伺候皇伯父的宫女,那宫女说,皇伯父最近每日至少一颗丹药,每到夜里,不停地咳嗽,而天亮上朝之后,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我担心那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 厉云深的脸色沉下来:“你可拿到了丹药?” 萧言蹊伸出掌心,手掌赫然多了一枚褐色的丹药。 她递过去:“我跟着王太医学习医术这么多年,也颇懂药理,这药闻起来没什么异样,但是我掰开一小块喂了我的鹦鹉,当天晚上,鹦鹉暴毙而亡。” 她身子一抖:“我旁敲侧击的劝了皇伯父,可是他似乎格外信任王太医,云深哥哥,宫里人人勾心斗角,我不知道该信任谁,只能找你,你赶紧想想办法……” 厉云深闻了闻,确实闻不出异样来。 给九五之尊服用的药物,想来王太医也不敢明面上在丹药里下毒。 他用手指碾开丹药,将粉末撒进了茶水里,那水中即刻开始冒泡泡。 萧言蹊的脸色更白:“这丹药,不是毒药,胜似毒药,长此以往,皇伯父怕是命不久矣,云深哥哥,我们一定要阻止皇伯父再服用这种丹药。” 厉云深抿唇:“你先回宫,我自有办法。” 第232章 最尊贵的女人 皇宫。 萧言蹊带着贴身宫女,提着点心进了毓秀宫。 毓秀宫是后六宫最大的宫殿,每一朝的皇后都是居住在此处。 进了宫门,是长长的回廊,回廊两侧,摆放着一盆又一盆艳丽的花朵,花瓣硕大,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名贵的品类。 还未走近,就听得宫妃的笑语。 萧言蹊嘴角带笑的走进去:“言蹊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宫娘娘,今日阳光和煦,各位娘娘都在赏花吗?” 皇后拉着萧言蹊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侧,笑道:“言蹊怎么有空来本宫这毓秀宫了?本宫记得,你最喜欢往太医院跑的。” “言蹊是来给各位娘娘送点心的。”萧言蹊让身后的宫女把东西呈上来,“京城的胭脂巷最近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言蹊废了好大的劲才买了这么一些,各位娘娘尝一尝,如果喜欢,言蹊再让宫女买一些回来。” 旁侧的一位宫妃眼睛微微发亮:“这铺子可叫清记?昨日我母亲托人送了一叠清记的点心进来,那味道比御膳房的御厨做的还要美味许多,只可惜我母亲只拿了一碟子进宫,我也没有多余的拿来给各位姐姐品尝一二。” 旁边一位妃子道:“我听说这个清记的点心很难买到,就算天没亮去排队,也未必能买到一块,真有这么好吃吗?” “既如此,大家就都尝尝。” 皇后一吩咐,围在边上的宫妃连忙捡了一块放进唇舌之中。 紧接着,赞誉的声音不绝于耳。 “果然如容妃娘娘所说,这清记的点心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言蹊郡主,可否让你的宫女明日也给我带一些回来?” “如果不麻烦的话,给我也带一份……” 萧言蹊笑了笑:“都是小事,明日我让人送进宫来。” 她说完,抿了抿唇,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言蹊能不能跟您单独说几句话?” 其他几位妃子非常识趣,立即纷纷找理由离去。 皇后躺在软榻上,一举一动都雍容华贵:“说罢。” “言蹊昨日进文华宫时,看到皇伯父吐血了。”萧言蹊声音微微颤抖,“王太医说皇伯父龙体无恙,可既然无恙,又怎会吐血?皇后娘娘,言蹊怀疑王太医根本就没有尽心尽力为皇伯父治病,所以想请皇后娘娘从民间找郎中给皇伯父诊脉。” 皇后的凤眸微不可查的一蹙,她拨弄着自己细长而又精致的指甲,淡淡的道:“整个大宇朝医术最好的郎中都在宫里,若是连王太医都治不好皇上,怕是没有人能治得好。” 萧言蹊看着皇后一脸平静,心中大骇。 她一个侄女,亲眼看到皇伯父吐血,吓得差点晕厥。 可作为皇伯父的结发妻子,在听说皇伯父吐血后,竟然毫无反应。 是因为皇后娘娘早就知道此事,还是有别的原因? 萧言蹊的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她低低的垂眸:“是言蹊太害怕,六神无主才会说刚刚那番话,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皇后从软榻上起身,轻轻地将萧言蹊扶起来:“你也是关心则乱,怨不得你,你放心,皇上乃九五之尊,自有神明护体,皇上不会有事的,你看你,这几天怕是思虑过重,眼睛都熬红了,快回去歇着。” 萧言蹊低着头,缓缓退出了毓秀宫。 她一走,皇后的脸色倏然就变冷了:“把太子请过来。” 底下的太监连忙去太子府叫人。 不到半刻钟,太子匆匆而来。 “本宫说过多少次,事情做的隐秘一点,再隐秘一点,怎么就被言蹊那个丫头给发现了?”皇后拂袖怒道,“这一次吐血被言蹊亲眼看到,若是下一次被文武百官瞧见,王太医怕是要被兴师问罪!” 太子压低声音道:“母后,丹药的剂量已经减半,若是再减,那丹药就与寻常的补药无异了。儿臣等了这么多年,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只有父皇死,这大好江山,才能成为儿臣的囊中之物。” “太子,凡事不能太急。”皇后冷冷道,“急,必生乱,乱,必出事端。若被文武百官察觉,若被皇上知晓,你,以及本宫,还有本宫的母族,就全都完了。” “母后不必忧心。”太子拱手,温和的脸上露出一抹诡谲的冷笑,“王太医医术高明,就算是民间最厉害的神医来了,都断然不可能从丹药中看出任何端倪。不出三个月,儿臣就能位极九五,而母后,则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再也不用和其他女人勾心斗角……” 皇后被太子描绘出来的一番场景陶醉了,若是真有那一天,如今冒一点险又算的了什么? 皇上才五十岁,却有了九个儿子。 就算她的儿子嫡长子,贵为太子,谁又能知道以后发生什么? 更何况,那几个皇子人人优秀,尤其是三皇子,能文能武,是皇上最为满意的皇子,她无时不刻都在担忧三皇子夺走太子之位…… 与其日日担忧,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皇后脸色一冷:“好,就按你说的办,文华宫的几个宫女和太监本宫也会换成毓秀宫的人,此事一定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匆匆跑来了一个宫女,正是皇后最大的心腹。 “皇后娘娘,不好了,王太医被抓走了!” 皇后脸色勃然大变:“你说什么?” “半个时辰前,镇国公突然闯进了太医院将王太医给抓走了!”那宫女大口喘气道,“婢子四处打听,才得知镇国公将王太医带去了文华宫。” 太子一向温和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错愕:“怎么会……” “皇儿,别慌。”皇后努力保持镇定,“言蹊那丫头跟厉家一向来往甚密,本宫猜厉云深应该知道皇上昨夜吐了血,今日是来找王太医兴师问罪的,你先去文华宫走一遭,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拱了拱手,转身就离开毓秀宫,朝文华宫走去。 第233章 我是冤枉的 文华宫。 “扑通——” 王太医被扔在了大殿上,十分狼狈的摔在地上。 厉云深一脚将他踢开,掀袍单膝跪地:“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将手中的奏折合上,眯眼看着殿下:“爱卿,这是何意?” “王太医为皇上诊脉,却忽于职守,致使皇上龙体欠安,微臣让王太医来一趟,只是想让他亲口告诉皇上,他给皇上配的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皇上,微臣冤枉!”王太医跪在殿上,脑袋不停地在地上磕,“微臣尽心尽力为皇上治病,从不敢有任何懈怠,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啊!” 皇上站起身,目光冷沉:“王太医确实尽心尽力为朕治病,这数月,朕的身体大有好转,全是王太医的功劳,朕正准备拟旨,赏赐王太医良田百亩。” 厉云深抬起头,看向王太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意。 王太医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尖一抖,两条腿都软了,额上不停地有冷汗流下来。 皇上眸子眯起:“爱卿,看来是朕太纵容你了,居然敢对太医院的太医动手,来人,送王太医回御医院……” “皇上且慢。” 厉云深转眸,抬手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桃木黑色的盒子。 他将盒子揭开,一字一顿缓缓道:“这可是王太医为皇上制作的药?” 皇上脸色更冷:“你怎会有此药?” “那就是了。”厉云深将褐色的药丸取出来,冷眼扫向王太医,“你不妨告诉皇上,这丹药都是由什么药材制成?” 王太医在他的威压之下,有些瑟瑟发抖,声音颤抖着:“这丹药是由人参灵芝等大补之物炼成,对皇上的身体大有裨益,皇上连着服用两月之久,龙体安康,不出半个月,就能痊愈,还请镇国公明察。” “那你吃了。” 厉云深手腕一转,一把捏住王太医的下巴,将黑色的丹药塞了进去。 “呕——” 王太医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单手伸进喉咙,想把药物抠出来。 “嗤。”厉云深发出一声冷笑,“既然是大补之物,王太医为何不好好享用?” “这,这是皇上的御用之物,岂是微臣能享用的?”王太医面如土色,可是那药已经咽进了他的肚子里,无论他怎么用力呕吐,都没有办法把丹药吐出来。 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面色微沉:“厉云深,你到底想干什么?” “皇上,微臣只是不愿皇上被奸臣所害!”厉云深再度单膝跪地,“这种丹药微臣曾有耳闻,确实是大补药材制成,但这里头却含有青玄石的成分,青玄石没有毒,可若是将青玄石磨成粉末吃进去,日复一日,服用之人的腹部就会积累一层石头,腹部也会一日一日的肿胀起来,等到哪一日腹部无力再承受,便是服用此药之人的死日。” 皇帝的面色突然变白。 这两个月,他的身体确实有好转,但是腹部,却一天一天的大起来。 摸上去,很硬,他也曾惶恐过,但王太医告诉他,这是因为他体内聚集着的龙气被丹药唤醒,才会如此…… 想到某种可能,皇上怒意勃发,他拿起桌子上的砚台,猛地砸下去:“说,这丹药到底是何物?”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这确实是大补之物,里面绝无什么青玄石。”王太医万分惶恐,“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皇上啊,请皇上明察秋毫,还微臣一个清白!” 厉云深冷冷的盯着他:“你是不敢,但你身后的人敢。” 王太医声泪俱下:“微臣听不懂镇国公在说什么,微臣进宫做御医接近二十年,伺候过先帝,又伺候皇上,微臣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镇国公怎么能如此污蔑微臣,微臣真的是无辜的……” “既如此,那你不妨自证清白。” 厉云深冷然勾唇,忽然从自己的袖子里抖落出一个包袱。 他将包袱揭开,数十颗褐色的半颗鸡蛋大小的药丸滚落出来。 “既然你说这是大补之物,那你全都吃了。” 王太医吓得差点晕过去:“这丹药得来不易,怎么能浪费在微臣这里,微臣万万不敢服用御用之物。” 皇帝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蠢,他冷冷的道:“朕命令你吃了。” “皇上……”王太医不停地磕头,“此药大补,一口气吃这么多,会要了微臣半条命的。” “只是半条命而已,又有何妨?” 厉云深的声音充满了嗜血的冷酷,他站起来,一把捏住王太医的下巴,捏开他的嘴,拿着药丸,一副要把药丸强行塞进去的架势。 “说出背后指使之人,否则,这些药我会一颗一颗塞进你的肚子里。这丹药是你炼成的,你该知道一口气服用这么多,死状会有多难看。” 王太医真的快吓傻了,他蠕动着嘴唇,有气无力的道:“是,是太……” “儿臣见过父皇!”殿门外,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镇国公也在,正好,荆州水患可以向镇国公请教一二。” 皇帝脾气暴躁,眼看着即将问出幕后主使,太子却闯了进来。 他冷冷横眉:“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父皇……”太子瑟缩一下,忙跪在了地上,“儿臣知道父皇最近冷落儿臣,是为了锻炼儿臣处理政事,这些天,儿臣为荆州水患夜不能寐,终于想出了一个好点子,特来告诉父皇,请父皇点评一二。” “太子殿下真是好兴致。”厉云深缓缓地拉开唇角,“太子殿下素来仁爱宽厚,看到王太医如此狼狈,怎么不询问一二?” 太子眼神躲闪:“王太医定是得罪了父皇,才会陷入此境。” “既然知道王太医得罪了皇上,那太子为何又这个时候闯进来?”厉云深的语气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还是说,太子殿下故意打断皇上审问王太医?” “你!”太子差点被激怒,忍了忍,看向龙椅上的人,“儿臣不知父皇正在审案,这就离开。” 他转身就走。 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给了王太医一记警告的眼神。 第234章 太子被废 “站住。” 太子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负手一步一步的走下殿。 他每走一步,太子的背后就渗出一滴冷汗,等皇帝走到他的面前时,他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大片细细密密的汗珠,将他的里衣给浸湿。 太子攥紧拳,躲开眼神:“父皇还有何吩咐?” “你刚刚那个眼神,朕看的一清二楚。”皇帝一字一顿,犹如刀锋,“太子,朕知你平庸,但好在你为人宽厚,有帝王之范,所以朕才早早立你为太子。可刚刚那个眼神,带着威胁,警告,甚至还有杀意,你告诉父皇,你这是何意?” 太子两条腿一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儿臣……儿臣是想警告王太医从实招来,莫要再浪费父皇的精力……” “厉爱卿,你来说,你觉得太子是何意?” 厉云深抬起眼眸,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太子那个眼神是看向王太医,不如问问王太医那眼神是何意。” 王太医恨不得自己晕过去。 可是在巨大的恐惧前,他下意识的想自保。 “太……太子殿下,是,是……”王太医哆哆嗦嗦的说道,“微臣八十岁的母亲在太子府做客,太子是威胁微臣……若是说出背后主使之人,那微臣八十岁母亲的性命,怕是不保……” “父皇,他血口喷人!”太子怒声道,“儿臣只是警告他不要再惹怒父皇,绝无任何意思!儿臣甚至都不明白,他是怎样从儿臣一个眼神中看出这么多东西来的,他这分明就是想诬陷儿臣!” 厉云深好整以暇的勾起唇:“诬陷?诬陷什么?” 太子怒道:“他就是想诬陷制作那丹药的幕后之人是儿臣!” “呵,这就有趣了。”厉云深冷笑,“太子怎知道皇上是为了丹药之事拷问王太医?” “……” 太子的嘴唇蠕动着,整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 宁晚清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整理这几日的账本。 除去成本,这四日,净盈利接近三千两银子。 这笔钱就算放在厉家这种公爵之家,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她托着下巴,打算趁这个午后,把清记所有员工的薪资给定下来。 这个年代,在铺子里帮工的工钱一般都不高,就连掌柜,一般也只有一个月二两银子的进账,底下的小二厨娘之类的,能拿到一两银子一个月都算是天价了。 清记收益好,她自然不会克扣手下的人。 她正细细的计算着,就看到俞霜带着绛鸾急匆匆的回来了。 此时,刚过午时,就算铺子里的点心卖完了,她们也不该这么早回来。 “少夫人,宫里出事了,整个京城的铺子都被关门了。”绛鸾面无血色的走过来,“奴婢听说,太子殿下被废黜了。” “什么?!” 宁晚清大惊。 她想到了宫里会发生各种事,却唯独没想过,太子会被废黜。 她和太子有过几面之缘,虽然被设计过一次,但也知道,这位太子在朝堂之上的威望很高,如果不出意外,皇上百年之后,就是太子登基之时。 她还听说,皇上最近龙体欠安。 这个当口,太子怎么就出事了? 若她只是一介平民,她自然不会关心宫里的事。 可厉云深刚被封为镇国公,掌管宫内几千御林军,权利极大,且深受皇上信任,若是宫中发生动荡,厉家多多少少都会受些影响。 宁晚清完全没了算账的心思,拧着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到了晚上,厉云深还没回来,厉老夫人将宁晚清叫去了正居堂。 “我派人去宫门口打听过了,太子确实是被废黜了,被关在太子府。”厉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大皇子三岁被立为太子,东宫势力无人能动摇,真不知道太子为何会生出这等险恶之心。” 宁晚清不明白,轻声问道:“祖母,太子为何被废?” “太子命人给皇上下毒。”厉老夫人压低声音,“皇宫已经封了,此事只有几个朝中重臣知晓,你千万不要告诉给任何人。” 宁晚清连忙点头:“孙媳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万万不敢告知给别人。” “你记着,宁家之人,一律不要见。” 厉老夫人交代了一句,这才让宁晚清离开。 她走在府内,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都道是帝王无情,果然是无情只在帝王家,亲生儿子居然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毒手,难道就真的不能多等几年吗? 太子被废,还剩下八位皇子,为了太子之位,宫中肯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宁晚清忽然想到了萧勋,这位最小的九皇子。 初次见面,是在京郊的矮山之上,萧勋被皇上怒抽了几鞭子,离宫出走……她那个时候就知道,皇上脾气不好,有家暴倾向,但即便真的如此,太子也不该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啊…… 一向温厚的太子尚且如此,那其他几位皇子呢? 会不会为了争夺皇位,兄弟手足相残? 宁晚清想的有些头疼,夜色越来越深,她坐在书桌边,一边写写画画些什么,一边等着厉云深的归来。 然而,直到第二日清晨,厉云深才匆匆回来,还多带了一个人进府。 “皇上雷霆震怒,太子被废,皇后被禁,宫中大乱。”厉云深脸色冷沉,“九皇子年幼,不适合留在宫中,在镇国公府暂住几日。” 宁晚清看着萧勋失魂落魄的样子,忙让墨雨带着他去了客房,又命墨雪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夫君,忙了一夜,等会先睡一会。” “我小憩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宰相会入府,你唤醒我。” “好……” 宁晚清长叹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 宫中乱成一团,九皇子都被送出来避难了,可想而知宫里头的情形有多严峻,而他身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又是御林军的统领,这些事都必须得他亲自处理。 她不需多问,好好陪着就是。 宁晚清轻手轻脚的走出卧房,忙去厨房做了一些易消化的餐食,做完后,正好过了半个时辰,她端着点心去叫醒厉云深。 厉云深却已经穿好了衣衫,匆匆朝外走去。 这一去,又是夜晚才回来。 第235章 我不想委屈了你 宁晚清准备了夜宵。 厉云深虽然一身疲惫,却还是坐在了餐桌边,他喝完了一口粥,这才看向面前的女人。 “让夫人忧心了。”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疲累,“皇上在彻查太子下毒之事,无数人受到牵连,这几日京城不太平,你把清记的铺子先关几日。” 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宁晚清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事,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夜深了,夫君先就寝,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厉云深突然低叹,他伸过长臂,将女人捞进怀中:“等此事了了,我带你去京郊狩猎散心。” 宁晚清有些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狩猎的事。” “我不想委屈了你。” 他抱着女人,手在她的腰间细细的摩挲着。 两人刚成为正式的夫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作为一等镇国公,无法置身事外。 很多年以前,每当发生这种大事,他都想着独善其身,坚决不让厉家搅进去。 可现在,看着怀中的美娇娘,他却在想,独善其身的下场,很可能是满门覆灭。 若是择贤明,那是不是可以保厉家无忧,也能让他的夫人永远无忧无虑的做美食? 厉云深在想什么,宁晚清无从得知,只是第二天天还没亮,男人就穿上衣袍去了书房。 她低叹一声,发现自己什么都帮不上。 她叫了绛鸾和灵雾去大厨房,仔细的教她们做一些干货蜜饯之类的小点心。 等宫中之事了了,这些小点心也能摆到铺子里去售卖。 宁晚清本来想做一些牛肉干,可是这个年代,牛是耕田用的,是百姓的好帮手,并没有多少人吃牛,她只能买了许多猪肉回来,一部分做猪肉干,一部分做猪肉脯,工序不算复杂,一个下午,就已经做出了成品。 宁晚清从厨房出来,准备吩咐江总管去镇上买些包猪肉脯的油纸回府,就看到静心院的大榕树下,一个削薄的身影静静地站立着,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萧条的意味。 是萧勋。 自己的亲哥哥要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这个事实恐怕他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 “萧勋。” 宁晚清走过去,嗓音如常。 站在大榕树下的人回过头,一双眼睛毫无神采,眼睑下布满了乌青,很显然,昨夜他并没有睡好。 “堂堂九皇子殿下做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好。”宁晚清笑盈盈的,“我刚做了好多猪肉脯,要不要去尝尝?” 萧勋垂下眼睑:“不用了,我……” “哎,必须得去尝尝!”宁晚清去拽他的袖子,“咱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不给我这个面子?走啦走啦!” 她不由分说的把她拽进了厨房。 绛鸾和灵雾看到九皇子进来,连忙行礼。 镇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宫中大乱,九皇子在此暂住。 虽然宫中的几位皇子夺嫡之争与九皇子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再怎么说,这位九皇子都是皇嗣,哪怕皇位不可能落在九皇子头上,但以后肯定也是一位闲散王爷,是以镇国公府的下人对萧勋都非常恭敬。 萧勋本来没什么心思吃任何东西,可是一闻到浓郁的香味,立刻口中生津。 宁晚清捡了一块猪肉脯递到了他的唇边:“尝尝,最好再提一点意见。” 萧勋漆黑的眼眸看向那纤纤白玉般的素手,红色的猪肉脯在她莹光般的指尖中显得愈发诱人,他喉头一滚,就这么张开唇,把猪肉脯咬进了嘴里,顿时,唇齿间都是猪肉脯绝美的滋味。 “味道很好。”萧勋由衷的赞叹,“哪怕是御厨,也不可能把猪肉做的如此美味。”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宁晚清将包好的一包猪肉脯递进了萧勋的怀里。 他将油纸包打开,拿起一块放进自己的嘴里,可是这滋味,不知为什么就是比不上方才宁晚清亲自喂他的那一块…… 他微微失神,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宁晚清看着他怅然失色的样子,心头轻轻地一叹。 太子这件事,怕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清楚的,只要这件事没有完结,那萧勋就永远不可能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她记得,萧勋和太子的关系是很不错的。 太子被废,以后还指不定会怎么样,萧勋每日听闻宫中之事,怕是要的抑郁症。 看来,得给他找点事做,才能让他不去想宫里头的事。 她的眼珠转了转,弯唇一笑:“萧勋,你是九皇子,天天吃宫里的御膳,嘴刁,对食物的要求也高,不如,你来帮我试一试菜?” 萧勋果然被转走了注意力,俊眉轻蹙:“试菜?” “我打算开一家酒楼,在酒楼之前得把菜色定下来,我投了不少银子,花费了不少力气,这一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萧勋,咱们是好朋友,你就帮帮我。” 其实,那幢酒楼的铺子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买,就算买下来了,也未必是做酒楼,但此时此刻,也只能用这么理由让萧勋有点事儿做了。 萧勋有些茫然:“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不需要你懂,你只需要吃我做出来的菜,点评一二即可。”宁晚清弯唇一笑,“以后酒楼开起来了,我可以给你分红。” “分红是什么?”萧勋一脸茫然。 旁边的灵雾知道这位九皇子好相处,不由噗嗤笑道:“回九皇子殿下的话,分红就是以后小姐的酒楼赚了多少银子,就从这些银子里拿出来一些给您,就算您什么都不做,每年都会有一笔不菲的分红。” “那可不行。”萧勋忙摆手,“阿清,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 之前得知宁晚清是厉云深的夫人之后,他被强行要求改口叫嫂子,可这情急之下,又喊了一声阿清,但宁晚清从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她笑了笑道:“九皇子殿下,你这分红可不是白拿的,我那间酒楼以后可要借着你的身份狐假虎威呢,你不会不愿意?” 萧勋抿了抿唇,突然安静下来。 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大哥被废,以后的太子大概是三皇兄或是四皇兄,总归跟他没什么关系,做闲散王爷非他所愿,可执政之才他没有,带兵打仗也不行,以后,他除了做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外,好像没有任何一条路可走。 他看向宁晚清,目光坚定:“阿清,我想跟你学做生意。” 第236章 性格古怪的人 宁晚清看着目光坚定的萧勋,不由轻叹一声。 太子被废之后,朝纲大乱,各朝臣心目中肯定已经有了太子人选,免不了会分阵营对抗。 稍微心狠手辣一点的皇子,怕是会直接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以清除登基路上的阻碍。 若是萧勋转而从商,说不定反而能保住一条命。 宁晚清面色复杂,轻叹一口气:“这件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就帮我试试菜。” 萧勋手里拿着猪肉脯,面色低沉的应下了。 既然对萧勋做了开酒楼之事,宁晚清就决定将这件事放进日程。 她手上的银子虽然不够,但可以找厉老夫人借,再多分给老夫人一点股份就是了。 为今之计,最难的还是人手问题。 灵雾跟着她统管全局,绛鸾以后的重心定是放在点心铺,有张二弟帮忙,那边尚能周转。 若是开了酒楼,那就必须请厨子来,而且这位厨子要在短时间内学会她的菜谱,还有一点是厨子的人品要够扎实,总不能学完了她的菜谱,就拍拍屁股走人自个再去开个新酒楼跟她打擂台? 宁晚清有心请文娘子当酒楼的主厨,可如今厉老夫人年纪越来越大,早就习惯了文娘子做出来的吃食,她倒不好这时候把文娘子要走,只能自己找人了。 萧勋试完了一桌子的菜,抬眉道:“阿清,醉仙楼的厨子曾是宫里的御厨,或许我能帮你。” “御厨?”宁晚清的眼睛都亮了,“你真有把握?” “没有。” “……”宁晚清眼中的光迅速熄灭,“你堂堂九皇子,这点事情还没把握啊?” 萧勋摇了摇头:“闵德辉曾是御膳房最德高望重的厨子,深的我父皇的信任,他满六十岁后,被父皇许可放出皇宫在家颐养天年,但这个闵大厨最喜欢鼓捣食物,哪怕到了六十岁,也喜欢进厨房鼓捣,就被醉仙楼的掌柜请去当厨子了。闵德辉性子古怪,不是一般人他不会同意当大厨,定是醉仙楼有什么他认定了的东西。” “阿清,我只能介绍你和闵大厨认识,但请他来酒楼当厨子,就得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身怀绝技的人一般性格都比较古怪,宁晚清完全能理解,她笑了笑:“好,那你带我去。” 两人都换了寻常普通的男装,带了几个侍卫,准备去一趟醉仙楼。 到了繁华的市井上,耳边却传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 “哎,这几天京城里好多铺子都关门了,听说宫里发生了大事。” “我有一个侄子在宫里当侍卫,他偷偷告诉我,说是太子被废了,皇上正在查这件事呢。” “啊?太子被废了?太子三岁就成了太子,是正宫嫡出的大皇子,怎么可能会被废掉,你这个侄子消息不靠谱啊。” “要不是太子出事了,京城怎么可能戒严,现在连出京城都不允许了,还有当朝国舅罗家,已经好多天没有人进出了,一看就是出事了……” 每走几步,就有各种各样的人议论着宫里的事。 这次的事宫里虽然封了口,但事态严重,这些寻常的百姓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些端倪来。 宁晚清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萧勋,有些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带着萧勋出府,原本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的,没想到,还是逃不开这件事。 “醉仙楼到了。” 萧勋声音平和,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驻足看向三层酒楼的招牌。 “这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走,进去,我请你吃一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晚清从善如流,跟着走了进去。 宫里形势严峻,宫外也戒严了,照理说街上应该没什么人,可街上的铺子关了不少,也就只有醉仙楼这样大的酒楼还在营业,有些人又想出门打探消息,是以,醉仙楼三层竟都坐满了顾客。 宁晚清和萧勋等了半盏茶,这才有人离去有了空位。 宁晚清翻开菜单,菜色很丰富,而且名字取的很诗意,光看菜名,就能感受到后厨那位闵大厨的厨艺。 她合上菜单,弯唇扬声道:“翡翠琉璃汤、玉树挂金钱、翠柳啼红、青龙卧雪、丹凤朝阳……就这五道菜,快点给我们上上来。” 站在边上写菜名的小二目瞪口呆:“这位客官,你说的菜名醉仙楼的菜单上可没有。” “没有?”宁晚清眉心一蹙,“就这么简单的几道菜你们醉仙楼都没有,这是故意的?” 那小二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找茬的意味,他站直了身体,冷哼哼的道:“若醉仙楼没有,那整个京城就都没有,这位客官,如果您是来找茬的,那赶紧走。门在那边,是来用餐的,那就按照菜单上的菜名来点。” “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居然连这些菜都做不出来,实在是有辱御厨闵德辉的大名,把你们闵大厨喊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菜都做不出,是看不起我,还是自己厨艺堪忧,根本就做不出来?” “你!” 那小二怒了,一只手指头指着宁晚清的鼻子。 萧勋却不动神色的投来冷冷的一瞥,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可是那目光却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丝丝寒意从那双眼睛里泄出来,让那小二猛地僵住。 “老朽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厨艺堪忧?”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带着傲气的声音从后厨的方向传来。 宁晚清目光扫去,就看到穿着一身白色厨师衫的闵德辉走了出来。 对于这种德高望重的大厨师,宁晚清是敬佩的,但她今儿来,就是砸场子的。 她勾唇露出一丝冷笑:“你就是闵大厨,也不过如此嘛。”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闵大厨,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扔出去!”醉仙楼的掌柜出来,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打手过来。 闵德辉手一拦,冷冷道:“老朽当了四十多年的厨师,你还是第一个说老朽厨艺堪忧的人,老朽倒是要瞧瞧,你何来的底气说如此狂妄的话!” 第237章 挑战御厨 宁晚清手中的玉骨扇展开,绯色的薄唇勾起。 她用扇子指了指身旁的小二:“把我刚刚点的菜名再报一遍。” 那小二在醉仙楼干了好几年的活儿,别的不会,论起记菜名没人能比得过他,他把汗巾往肩膀上一搭,开口道:“翡翠琉璃汤、玉树挂金钱、翠柳啼红、青龙卧雪、丹凤朝阳,一共五样。” 闵德辉立即吹胡子瞪眼:“别以为好听一点的名字就能当菜名,你这水平还真逊了点。” “到底是我逊,还是闵大厨逊?哦不,闵大厨连这么简单的菜都做不出来,根本就不配称大厨。”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醉仙楼的掌柜彻底怒了:“来人,把他扔出去!” “慢着!” 闵德辉捻了捻自己的胡子,思索了半晌,这才开口。 “你若是有本事做出这五道菜,且非投机取巧,老朽从此不再自称大厨!” “那不能。”宁晚清拱了拱手,“闵大厨曾为御厨,为皇上做过菜,若是您都没有资格自称大厨,那纵观整个京城,恐怕没有人敢说自己会做饭了。这样,如果我能做出那几道菜,闵大厨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闵德辉大手一挥:“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都答应,前提是,你要把这几道菜做出来。” “自然。” 宁晚清踱了两步,嘴角一直挂着盈盈笑容。 她转头看向萧勋:“你随我一起去厨房。” 萧勋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自然是点头跟上。 醉仙楼的厨房很大,因为是开酒楼,厨房里的食材也特别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都有,而且大部分食材都是半成品,明显是为了加快上菜的速度……这倒方便了她。 宁晚清站在厨房门口,回头道:“烦请闵大厨、掌柜、还有几位厨娘回避一下。” 那掌柜立刻不干了:“有什么好回避的?” “擅厨者,做菜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若是被旁人学去了,我拿什么安身立命,想来闵大厨也明白这个道理。” “铜掌柜,我们先回避。” 闵德辉并不认为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冷哼一声走出了厨房,其他帮厨的人也纷纷退出去。 宁晚清看了一眼灶膛:“萧勋,你添一点柴火,保证火不灭就好。” 她说完,走到食材区去挑选食材。 她虽报了五个菜名,但要全部做下来,那得费好一阵功夫,所以只能挑一样最简单,且最有说服力的菜来做。 她眼珠一转,立即有了主意。 而醉仙楼的大堂外,早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闵大厨,您还真是脾气好,居然会给那种人面子,要是我啊,早就把人扔出去了。” “闵大厨曾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御厨,自然不会把这种虾兵蟹将放在眼底,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他闹腾闹腾,给大家看个趣儿,也不挺好的嘛。” “哈哈,我倒是要看看那五道菜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群用完了餐也不离去,就这么聚集在大堂里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有人不耐烦起来。 闵德辉却气定神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等着。 他是厨子,自然知道一道精良的菜最需要的是火候和时间,只要能让他尝到好菜,多等一会也无妨。 “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闻到了闻到了,好香……” “不对,香味又没了,一丝儿都闻不到了……” 众人讶异着,就连闵德辉也嗅了嗅,确实是有一股浓汤的味道,好似是他上午熬出来的老鸭汤,不,还有乌鸡汤和排骨汤的味道,几股浓郁的香味融合在一起,竟格外好闻……那小子,不会是把他熬出来的汤随便倒在一个碗底,就算是做出了一道菜? 闵德辉的眼底浮现出一道不屑。 正愁这日子过的太平静了一点,这不,这小子上来凑趣了。 他要好好想一想,等会要怎么把那小子骂的毫无还嘴之力,哼! “快看,厨房那边有人出来了!” 一个人惊叫一声,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移了过去。 众人瞩目之下,两个穿着白色衣袍的少年男子并肩走了出来,两个人的手中都托着一个托盘,而那托盘的正中间,用白瓷大汤碗放着一碗菜。 等走得近了,众人才看清那是什么菜。 “哈哈哈,小子,就拿几块白菜叶来糊弄闵大厨,你小子是活腻了?”有人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站在外围的人不清楚状况,挤开前头的人看去,就见那两个白瓷大汤碗中,盛放着一大碗清汤,清汤正中央,放着几片白菜叶,青绿的嫩白菜叶宛如莲花盛开,造型是好看,可惜,再怎么好看,也改变不了这是白菜的事实。 大堂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嘲笑声。 醉仙楼的掌柜耐心告罄,横眉道:“来人,把这两个小子抓起来送进官府,就说他们扰乱醉仙楼正常经营!” 宁晚清不疾不徐一笑:“等了一个时辰,翡翠琉璃汤都没尝一口,就要把我送官府?我若真去了官府,吃亏的可是你们。” “少在这里给我故弄噱头!”掌柜冷冷的道,“一碗白菜汤也好意思叫翡翠琉璃汤,真当我们大家伙都没见过世面不成?” “这嫩白菜叶青色翠色交错,可不就像是翡翠和琉璃,叫此名甚好。”宁晚清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缓声道,“既为大厨,那就该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可口的菜色,我敢说,我这一碗白菜汤,比你们所谓的山珍海味更美味,若是不信,大家可来一试。” 两碗翡翠琉璃汤分别被放在两张桌子上,一份给闵德辉品尝,另一份给围在周边看热闹的人品尝。 闵德辉盯着面前的清水白菜,看不出丝毫的端倪,却隐隐约约,闻到了浓郁的高汤香味。 难不成,这小子是用他熬出来的高汤煮的白菜? 嗤,即便如此,那也只是高汤煮白菜,口味比起山珍海味还是差远了! 第238章 此菜只应天上有 “粗鄙之食,老朽不屑。” 闵德辉站起身,背着手朝后头走去,一脸的不屑。 “闵大厨此言,未免太瞧不起白菜了。”宁晚清轻笑着道,“于普通百姓而言,白菜是餐桌上每日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哪怕是御膳房,御厨每日也会备一些白菜,听说当今皇上,也爱吃白菜的菜心,能缓解疲惫,修身养性呢。” 闵大厨冷笑:“你做出来的菜,岂能与皇上的膳食相提并论?” “就是,就你这半吊子水平,还敢跟御厨比,也不怕笑掉我们大家伙儿的大牙!” “正愁这几日京城没什么乐子呢,这件事可够我笑好几天了!” “哈哈哈,居然拿一碗开水煮白菜来挑战闵大厨的权威,可笑,可笑至极啊!” “你们先别笑了,快来尝一尝……” 此起彼伏的笑声中,突然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放着开水白菜的餐桌边,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一个人,他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白菜叶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细细的咀嚼着,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仿佛尝到了什么人间绝品。 醉仙楼的掌柜不屑:“一根白菜而已,至于吗?” “此菜只应天上有……”那人陶醉着,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片白菜叶往嘴里送。 一碗翡翠琉璃汤,总共也不过六七片白菜叶,周边的人见他吃了一片又一片,不由口舌生津。 有那还没来得及吃饭的人,拿起筷子连忙吃了一口,顿时,脸上放光,有些语无伦次:“太、太、太好吃了!我的天哪,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菜!” 说着,他捧起大碗,咕噜咕噜把清水似的白菜汤全都灌进了自己的嘴里。 旁边的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醉仙楼的掌柜,他开酒楼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谁吃菜吃成这副德行! 就连高傲不屑的闵德辉,眼眸也闪了闪,他低头,看向摆在他面前的另一份翡翠琉璃汤。 汤色澄清,犹如清水,可隐隐约约间,却能嗅到一丝香味。 他微微低头,离得近了,那股香味愈发浓厚,若有若无,香味又是淡雅,又是浓郁,如此矛盾,却又恰到好处。 明明是高汤煮熟,为何香味能做到如此清雅? 更关键的是,为何汤色清淡如水,丝毫看不出浮油,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闵大厨,您老人家瞧不上这开水白菜,赏给在下吃可否?” 一口把汤喝完了的那人舔了舔嘴唇,走过来腆着脸说道。 闵德辉却冷冷伸出手:“拿筷子来。” 站在边上的小二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筷子递了过去。 闵德辉的面色始终是冰冰凉凉的,很有御厨的气势,可是,当他尝到那白菜时,脸色骤然一变。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菜,为何,如此醇香,如此爽口? 他没忍住,又夹了一块白菜放进了唇舌之中。 那掌柜看到闵德辉吃了一块又一块,实在是好奇,也拿着筷子吃了一口,然后呆住:“这白菜怎么回事,为何如此美味,堪比山珍海味,可是吃起来,又确实是白菜,难道是这汤?” 他瞅了一眼汤色,“这么清淡,不像是高汤,可香味浓郁,这……” “是用老母鸡汤、老鸭汤,还有骨头汤合并煮出来的高汤。”闵德辉放下筷子,目光复杂的看向宁晚清,“若只是单纯的用高汤煮白菜,不可能不油不腻,这位小公子,能否说一说这道菜你是如何做出来的?” “极繁即极简,这就是做菜的乐趣。”宁晚清兜了一个圈子,“怎么样,闵大厨对我这道翡翠琉璃汤可算满意?” 闵德辉在宫里服侍贵人四十多年,最会的就是能屈能伸,他拱了拱手:“在下心服口服。” “若不是醉仙楼后厨食材和调料不够,我今日定会把另外四道菜也做出来,可惜你们没口福了。”宁晚清一副遗憾不已的样子,“闵大厨,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 闵德辉点头。 “那可否进一步说话?”宁晚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闵德辉点头,正要走过去,就被醉仙楼的掌柜一把拽住了胳膊,在他耳边低声道:“想尽一切办法,把这道翡翠琉璃汤的菜谱拿到手。” 闵德辉没有应声,跟着宁晚清去了楼上的包间。 “闵大厨,我听说您在这醉仙楼做了三年的厨子。”宁晚清一边扇扇子,一边说道,“头一年,醉仙楼还偶有新的菜式出来,可是最近这一年,已经有整整半年没有推出新菜色,那我是不是可以认定,闵大厨已经黔驴技穷了?” 闵德辉淡淡的道:“菜式的研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醉仙楼下个月就能推出老朽这半年潜心研制出来的一道新菜。” “半年才一道菜,闵大厨啊闵大厨,您对得起自己御厨这个名号吗?”宁晚清道,“就我这种半吊子功夫的厨子,半年起码能研制出一百道菜来。” 闵德辉的嘴角抽了抽:“别说大话。” “实不相瞒,今日拿到翡翠琉璃汤,是在下第一次做。”宁晚清拉开唇角,“第一次做菜就能让闵大厨心服口服,您就该相信,这世上有很多人比你更有做厨子的天赋。” 闵德辉虽不服气,但因刚刚那道菜,也没有脸争辩,冷冷道:“你不是说要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吗,你只管说。” “我打算开一家酒楼,闵大厨去给我的酒楼当厨子。” “呵,小公子有当厨子的天赋,半年还能想出一百道新菜式,要我作甚?”闵德辉气哼哼的道,“再者,我和醉仙楼签了十年的合约,我不可能走,小公子,你换一个要求。” “我大胆预测一下,醉仙楼怕是很快就开不下去了,到时我再来找闵大厨。” 宁晚清说完,轻笑一声,扇着扇子就走出了包间。 她听金戈说起过,这醉仙楼原本是当今皇后娘娘手上的产业,太子成亲后,便给了太子府,后来太子为了取悦太子妃,便亲手送到了宁玉华的手中,这醉仙楼背后的人,便是宁玉华。 如今太子被废,醉仙楼倒台是迟早的事! 第239章 嫡小姐被推入水 从醉仙楼出来,萧勋看向宁晚清的目光都带上了崇拜:“阿清,你也太厉害了,就这么一招,就直接把闵大厨给收服了,还有你那道开水白菜,简直是人间绝品,可惜,我就只吃到了一片菜叶子,实在是太遗憾了。” 宁晚清用扇子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明日我再给你做,你想吃多少,我做多少,如何?” 只要能让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暂时放下宫中的那些糟心事,让她做几道菜而已,并不算什么大事。 萧勋却十分感激:“我要怎么谢你才好?” “真想谢我,那就想想这开水白菜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今日和闵大厨切磋厨艺,那道翡翠琉璃汤应该是打出了名气,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应该会有不少酒楼推出这道菜。 可惜,这些人充其量只能模仿个五六成而已,最关键的几道工序,这里的厨子花上个十几年也不可能琢磨清楚。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文忠看中的那个酒楼走去。 虽然暂时买不起,但提前看一看,做一些规划也是可以的。 宁晚清绕过这条街,准备坐马车去城南,却突然听到街心传来了一阵骚乱。 “没银子还敢来请大夫,去去去一边去,别堵在这里影响我们生意,赶紧滚!再不管我就报官了!” “有银子,有银子的,是我出来匆忙忘了带银钱,我们夫人是通议大夫郑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可能会少你这几两银子,快让大夫出来跟我去一趟,人命关天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灰布衣衫,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一脸的焦急,就差跪在地上求那药铺的伙计了。 那伙计一脸冷笑:“通议大夫郑大人?哈哈,我可听说这位郑大人被皇上关起来了,据说要被发配到边疆去呢,你们郑家的银子怕是都被拿去通门路了,别想骗我!” 中年妇女哀求道:“就算郑家如今比不上从前,可皇上一日不下旨,我们夫人就依然是四品诰命夫人,我们家小姐落水了,命悬一线,再耽误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那伙计在药铺当差,生离死别见多了,当下就挥手道:“赶紧滚,没得晦气,快走!” “慢着!” 一道清丽的嗓音传来,众人看去,就见一位穿着白色衣袍的少年缓缓走来。 那少年抬起白葱般的手,将一锭银子扔了过去:“够吗?” 那伙计把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眼中放光:“够!够了够了!” “既然够了,那就让大夫出来!” 伙计连滚带爬的进去请大夫出来。 那中年妇女的目光落在宁晚清的脸上,眼中又惊又疑,想开口,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宁晚清却轻声道:“崔妈妈,我姑姑怎么了?” 崔姑姑,是原主姑姑宁珠的贴身婆子,一个月前在宁老夫人的灵堂上,她见过的。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 崔妈妈喜极而泣:“原来真是大小姐,我还以为认错了……” 宁晚清点头:“在外喊我公子即可,我刚刚听你说,你们家小姐落水了,哪个小姐?” 崔妈妈一听,呜呜的哭起来,语无伦次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那日宁珠听了她的话回郑家后,便将和离之事提上了日程,可如今的郑家在家主郑大人入狱之后,便一天天的落败,为了把郑大人捞出来,郑家的白花花的银子不停往牢里送,可还是杯水车薪。 就算皇上还没判决,但郑家人也清楚,郑家怕是再也难以光复曾经的荣华富贵了。 而这个时候提出和离的宁珠,无异于是落井下石之人,于是,整个郑家上上下下,便将心中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宁珠的身上。 这几日,宁珠在郑家可谓是寸步难行。 而原主姑父最宠爱的妾为了在郑家站稳脚跟,便第一个站出来,给宁珠难堪,竟当着宁珠的面,将郑家唯一嫡出的小姐推进了河里。 全府上下,竟也没有人来救。 是宁珠,冒着四月冰寒的池水跳进去,将郑书琴救了上来。 “小姐还昏迷着,夫人也突然发高烧说胡话,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崔妈妈抹着眼泪哭诉道,“夫人房里的银子全都被老夫人搜刮走了,现在,连请大夫的银子都没有……” 怒火一层一层的从宁晚清的胸口上蔓延出来。 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就算撇开原主和宁珠的关系不谈,她也会为这个可怜的女子出头。 她深吸一口气:“那表弟呢,怎么样?” “少爷他……”崔妈妈哭的更凶了,“两天前,少爷想从郑家偷偷跑出去给宁太傅报信,却被老夫人发现罚了二十杖,少爷的腿都快被打断了!” “这郑家人,未免也太无耻了!”萧勋一脸平静的神色也出现了怒容,“枉我从前还觉得郑大人德才兼备,没想到郑家的所作所为却如此令人作呕!” 宁晚清抿了抿唇,冷声道:“崔妈妈,先带大夫给姑姑治病,不要打草惊蛇。” 她倒是要亲眼看一看郑家那几个人的丑恶嘴脸! 崔妈妈连连点头。 马车在郑家的后门口停下。 如今的郑家日益萧条,银钱也全都拿来走门路,已经养不起诸多的仆妇,下人被卖了不少,后门这里也只有一个老妈子守着。 这老妈子早就收了崔妈妈的好处,看到崔妈妈带人进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声张。 几个人一路往里走,竟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等进了宁珠住的院子,场面更是萧条,屋子里的桌椅全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了一张床,而床上的那床被子,比镇国公府下人盖的被子还要薄。 破败的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两人皆面色苍白,浑身湿漉漉的。 一府的当家主母和嫡出小姐落水后,竟连帮她们换衣衫的人都没有,由此可见,宁珠在郑家究竟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宁晚清别过头,不忍再看,冷声道:“大夫,先给他们母女俩诊脉。” 第240章 把他们抓起来 大夫把了脉,拿银针在宁珠和郑书琴的穴位上扎了几针,不一会,两人都剧烈的咳嗽起来。 “还好,不算严重。”大夫收了针,开始写药方,“湖水咳出来后就没事了,不过可能会受寒,这副药一日三次,连吃半个月。” 崔妈妈连忙拿着药房去抓药。 宁晚清在病床边坐下来,轻轻地帮床上的两个人把湿漉漉的头发拆开擦干,又去衣柜里找了衣衫出来,帮忙给换上,只是床上也湿了,根本就不能睡人。 看来,今天得把宁珠从郑家给弄出去,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过分的事。 她叹了一口气,走出里间,她沉眉看向左侧的虚空:“御风。” 她一声落下,虚空之中,御风不知从哪儿突然飞了出来,恭敬的站在了她下首的位置。 “你去看看这郑家有多少护卫。” “属下已经查探过了,护卫二十人,家丁十人,丫环仆妇八十余人。” 宁晚清的脸上又浮现出冷意,郑家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有丫环仆妇八十个伺候的人,可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说法果然是有依据的,可为什么,连给当家主母请大夫的银子都没有呢? 她冷冷开口:“凭你和金戈之力,能打过这些人吗?” “少夫人,您未免也太小瞧我和御风了。”金戈不满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拿我们与护卫家丁相提并论,那就是侮辱将军。” 这语气,可真够自大的,一看就是厉云深那家伙带出来的兵! 宁晚清清了清嗓子,道:“既如此,那我有一件事交给你们去做。” 御风拱拳道:“请少夫人吩咐。” 她压低的声音,细碎的说了几句,御风领命就走。 萧勋负手道:“阿清,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即可。”宁晚清道,“必要之时,我自然会借你的势。” 她展开玉骨扇,想找一张椅子坐下来,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物,只得叹一口气,带着萧勋去了院子,两人在大榕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来。 夏初的阳光不算炽烈,穿梭过榕树叶,细细密密的落在了女子的脸上。 她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那一根一根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她的头发全都束了起来,露出小巧圆润的耳垂,耳垂往下,是白皙的脖颈,他这个角度,甚至能隐隐约约瞧见锁骨。 萧勋不自在的收回了目光,手里随意捡了一片树叶摆弄着。 不一会儿,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你们是谁,竟敢擅闯郑家,谁给你们的本事?赶紧把我们大少爷交出来,否则立刻送你去见官!” 话音一落,御风就抱着一个虚弱的少年进了院子,在他身后,是一路穷追不舍的几个家丁。 那少年,是郑家的嫡长子,郑书予,今年还不到十四岁。 这么多年,宁珠为了保存自己的尊严,从未让这一子一女回过宁家,是以,这也是宁晚清第一次和这位表弟打照面。 “没想到还有帮凶!”领头的家丁看向宁晚清和萧勋,招了招手,“一起上,把这几个人抓起来交给官府,别以为我们老爷现在被关起来了,郑家就会被人欺辱!” 宁晚清只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就见那些人全都被御风一掌打飞了。 她冷然勾唇:“让郑家说的上话的人过来。” 领头的家丁胸口疼,瞪了宁晚清一眼,拔腿就跑。 “简直是不堪一击。” 宁晚清轻笑,同时又默然,就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人,差点要了宁珠和郑书琴的命。 “你是大表姐?”郑书予跛着脚,走向宁晚清,拱了拱手,“多谢大表姐出手相救,书予日后一定加倍奉还。” “你是我表弟,我让你还什么?”宁晚清柔声道,“进去看一看你母亲和妹妹,等会表姐带你们走。” 郑书予清隽的眸子睁大:“表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离开?” 宁晚清又笑:“你很想离开这里?” “是,可是母亲不愿离开。”郑书予垂下眸子,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就生出了离开郑家的心思,可我那时候太小了,无能为力,我只有拼命地念书,想考取功名,希望有朝一日有能力与父亲相对抗……不,他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父亲,一个心中没有妻子,没有子女,也没有百姓苍生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当我的父亲。” “对,他不配。”宁晚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还伤着,情绪别太激动了,先进去,乖。” 郑书予点头,跛着脚,艰难的朝屋子里挪动。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房间门口,院子外,就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在我郑家伤人!”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杵着拐杖,面上带着愤怒,她的身侧,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脸的妖娆,只需要一眼,宁晚清就能猜到这个妇人应该就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小妾,也就是把郑书琴推进湖里的罪魁祸首。 她冷然勾唇,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不过是几个月不见,没想到郑老夫人竟像是老了十几岁,这岁月催人老,郑老夫人一定要注重保养……哦不对,如今郑大人身陷囹圄,郑老夫人哪有时间保养面容?” 她一开口,就往郑老夫人的心窝子上插了两刀。 郑老夫人气的眼前发晕,还没说话,又被宁晚清抢白:“哟,倒是老夫人身边这位夫人看着十分貌美,这头上的玉簪可是稀罕的好东西,据说五百多两银子一根呢……” 这话一出,那宠妾脸色一白,连忙道:“这玉簪是街边摊买的小玩意,十几个铜板,不值钱……” 若是被老夫人知道这簪子值钱,只怕会立刻拿去当铺换成银子,然后塞给牢房那些贪官…… 宠妾面色不虞的看了一眼宁晚清,恶狠狠道:“你是何人,竟敢在郑家猖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几个人抓起来!” 第241章 休夫书 如今的郑家就这么几个家丁,刚刚这几人被打的屁滚尿流,哪里还敢上前去讨打,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 “都聋了不成?”那宠妾怒道,“一个个简直反了,竟连我的吩咐也不听了!” 看着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宁晚清勾唇笑起来:“你可知他们为何不敢把我抓起来?” 那宠妾冷着脸,恨不得亲自上前把这张笑盈盈的脸给抓烂,一个男人居然长得比她还标致,这怎么不让她嫉妒? “因为,他们惹不起我。”宁晚清展开扇子,在院子里踱步,“被你们推进湖中的郑家嫡出大小姐,是我的亲表妹,被你们羞辱践踏的郑夫人,是我的亲姑姑,现在,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吗?” 能喊宁珠姑姑的,除了宁家的人,没有旁的。 可惜如今的宁家,也自身难保。 郑老夫人将拐杖用力的在地上杵了杵,声音发冷:“宁家的人,我郑家未必惹不起!我们郑家不过是留后审判,但宁家,是废太子那条船上的,如今太子被废,宁家又比郑家好了多少?” “郑老夫人,您还真是眼拙,到了现在都还不明白我是谁吗?”宁晚清冷冷笑道,“我姓宁,既是宁家大小姐,也是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太子被废一事闹的再大,牵连的人再多,也不可能烧到我身上来。” “……” 郑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不由后退一步。 是,太子翻船,宁家可能全家覆灭,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影响镇国公府,因为负责彻查太子东宫党的人,就是镇国公! 镇国公想让谁死,随便安一个由头,那个人就不可能活到明日! 郑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你究竟想干什么!” 宁晚清将早就拟好的一纸和离书扔过去:“你代替你的儿子,在上面签字。” 看到偌大的“和离”二字,郑老夫人的脸都绿了:“皇上权利再大,也不可能管人家夫妻之事,你一个晚辈,又仅是镇国公夫人,你凭什么手伸这么长?” “我就问你,签不签?”宁晚清见她不接和离书,手一松,任由那张纸飘落在了地上,冷笑道,“既如此,那九皇子,麻烦您帮我拟一份休夫书来。” “九……九皇子?”郑老夫人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旁边那位清贵的小公子身上,一张脸青白交加,“九皇子殿下大驾光临,老妇有失远迎,还请九皇子殿下恕罪!九皇子殿下,您刚刚也亲眼目睹了镇国公夫人如何逼迫我儿子与儿媳和离,她一个晚辈,擅自插手长辈婚姻,简直是天理难容,还请九皇子殿下为我们郑家做主啊!” 萧勋一脸冷沉:“我觉得休夫书比和离书要好,来人,准备笔墨。” “九皇子殿下!”郑老夫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可,万万不可!” 若是她儿子被宁珠这个贱人给休了,那她郑家岂不是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老夫人,既然姐姐执意要与夫君和离,那何不成全姐姐?”那宠妾柔弱的开口,“万一宁家受到太子牵连被诛九族,我们郑家怕是会更惨……” 诛九族…… 郑老夫人脸色更白…… 她之所以拒绝宁珠和离,就是想借着宁家的名号再挣扎一下,可如今,宁家也垮了,那留着宁珠又有何用,平白浪费郑家的银子养这几个人…… 想到这里,郑老夫人镇定了许多:“还是和离……书琴可以带走,但书予不行,书予是我们郑家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光复门楣……” “嗤。”宁晚清毫不留情的笑出来,“就你们这个郑家,还有可继承的东西吗?再者,郑家宠妾灭妻,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应该把光复门楣的希望放在几个庶子庶女身上,郑老夫人,我说的可对?” 郑老夫人的脸色更加清白交错。 郑家是四品官,在遍地是官的京城虽不显贵,但因为郑大人年轻,未来仕途可期,所以也无人敢惹,从来没有人敢在郑家人面前说郑大人宠妾灭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毫不留情的把这个点说出来,像是一巴掌打在郑老夫人的脸上。 宁晚清好整以暇的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既然同意和离,那就把字签了,从此之后,我姑姑与你们郑家再无关系。” 郑老夫人被羞辱到了极点,绷着脸皮道:“和离可以,但书予必须要留在郑家。” “姑姑,就依祖母所言。” 身后,郑书予从房门口走出来,他跛着脚,艰难的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然后蹲下身,将飘落在地的和离书捡起来,恭敬地递到了郑老夫人的面前:“祖母,请签字。” 郑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长孙,以前她很疼这个孙子,可慢慢的,她发现这个孙子在看向郑家的每个人时,眼底都含着敌意,于是慢慢的,她将那疼爱之心,转移到了几个庶子庶女的身上,没想到,祖孙二人就此生分。 “祖母,我姓郑,愿意留在郑家,但如今母亲妹妹相继落水,身体孱弱,我作为男儿,必须要将母亲和妹妹照顾好,等安置好她们,我自会回郑家。” 宁晚清想说一句,却被萧勋拉住了手臂,还轻轻地冲她摇了摇头。 她低低一叹,古代很注重宗族血统,这也是郑老夫人为何明明不喜欢这个长孙,却非要长孙留在郑家的原因,也是郑书予明明厌恶郑家,却又不得不顶着这个姓氏过完下半生。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郑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手,颤颤巍巍的在和离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虽不是本人,但在这个时代,母亲是可以代替子女签署某些条约的。 宁晚清将和离书收起来,淡淡的吩咐:“崔妈妈,你扶着姑姑,我扶着书琴,现在跟我去镇国公府。” 崔妈妈走后,宁晚清又扫向金戈:“你先行一步,回去告诉江主管,让江总管收出一个院子出来。” 金戈领命而去。 第242章 汪氏求饶 一路颠簸,到了镇国公府,宁珠就幽幽醒来了。 她虽然一直昏迷着,但其实也是混混沌沌的,周遭发生的事情她大约有点印象。 她看向穿着男装的宁晚清,轻声一叹:“给你添麻烦了。” “姑姑,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宁晚清搀扶着她往府里走,笑着道,“你和书琴就住在这里养身体,不管有什么事,都等身子养好后再说。” 宁珠咳了咳道:“你先带我去拜见厉老夫人。” 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宁晚清没有拒绝,让人把郑书琴和郑书予安置在清净的小院子里后,这才带着宁珠去正居堂。 郑家母子三人入住的事,江总管早就来汇报过了。 厉老夫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否则也不会允许顾氏青灯古佛十余年,更不会允许周姨娘一个妾室掌家那么多年,她骨子深处是宽厚和豁达。 她慈爱的看向宁珠,低叹道:“安心在厉家住着,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晚清说,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多谢老夫人怜悯。”宁珠福了福身,继续道,“这些年我的嫁妆被郑家挥霍一空,但城郊庄子的地契一直被我贴身收着,他们并不知道还有那一处所在,才得以留到今日。等书琴身子好一些后,我们就会搬到庄子里去,这些日子怕是要叨扰老夫人了。” 厉老夫人摆摆手:“厉家人口少,每天都冷冷清清的,有你们母子三人在,也能热闹一些,你大病未愈,就别在我这里吹冷风了,赶紧回去休息。” 宁晚清笑着道:“谢谢祖母,我先带姑姑下去了。” 等出了正居堂,宁珠不由一叹:“之前你嫁进厉家时,人人都道厉家是狼窝,没曾想,厉老夫人竟如此有风范,难怪厉家能一路高走,家风好,门风好,子孙后代又怎么会差?” 接受厉云深后,宁晚清也觉得厉家哪哪都好,虽然周姨娘有时候很烦,但也不影响大局,她笑道:“所以啊姑姑,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 安置好郑家的三个人后,金戈立刻进来汇报:“少夫人,郑家并没有什么举动。” 宁晚清点点头:“继续盯着。” 郑家如今自身难保,她不是很担心郑家的人找上门来,但她担心走上绝路的人会不顾一切的搞事情,所以先防一手。 谁料第二日,宁家居然来人了。 太子虽然被废,但也只是口口相传,朝廷并没有正式下公文,与太子府有关的家族也都还未受到牵连,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迟早的。 汪氏顶着一张憔悴的脸上门来,她的脸色很不好,眼睑下是深深地乌青,眼尾多了几条沟壑,看着就像是老了好几岁,想来宫里头的事把她吓得不轻。 宁晚清可没心思去同情宁家,她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清茶:“母亲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正好有人给将军送了最新的毛尖茶叶,口感醇厚,母亲试一试。” 墨雨碰了一杯清茶递过去。 汪氏哪有什么心思喝茶,她低眉:“晚清,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对不起你,但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宁家遭了难,你也不会落到什么好处……” “哎母亲,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说无论我在厉家发生何事,都不要回去找父亲帮忙,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呢,想来母亲也对太子妃说过……哦不对,太子已经被废了,怎能再称二妹妹为太子妃?”宁晚清一副失言的样子,懊恼的道,“母亲宽心,二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就算做不成太子妃,一辈子吃穿也不用愁。” 汪氏差点吐出一口血。 她把女儿养这么大,就为了一辈子吃穿不愁吗? 她要的是高高在上,要的是成为国母,让所有人唯命是从!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甚至,宁家,还有汪家都会受到牵连。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才不会来这里自讨没趣。 汪氏深吸一口气,把内心的愤怒和憋屈压下去,这些日子求爷爷告奶奶,能屈能伸已经成为了她最大的优点。 “你二妹妹肚子里还有皇室的血脉,皇上定然不会重罚你二妹妹,我就是担心她在太子府被下人轻视,连带着孩子都受到折磨……”汪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玉华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最疼的就是她,我怎么忍心看她受苦……” 宁晚清的心中却止不住的冷笑,你疼爱你的女儿可以,因为疼爱,就可以折磨别人的女儿吗? 原主在宁家时,受到的折磨比宁玉华简直惨了千倍万倍。 她低眉,声音冷淡:“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要说,我派人送你回去,我还有事要忙。” 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汪氏知道,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可如今,太子投毒案是厉云深在查,她唯有求厉云深,宁家才可能逃过一劫,否则,满门覆灭! 厉云深是什么人,她很多年前就听过,杀人如麻,能把人的脑袋当球踢,让她去找厉云深求饶,她根本就办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说动宁晚清帮她吹枕边风,可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竟如此冷血无情! 汪氏恨的咬牙,却又不能发作,她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了昨日下人汇报上来的消息。 她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办。” 宁晚清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你的正事不就是给宁家找一条活路么,这又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我听说你姑姑和郑家和离了,我奉你父亲之命,来接你姑姑回宁家。”汪氏摆出一副温婉的样子,“若是早知道大妹在郑家过的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和你父亲早就去找郑家的麻烦了,可惜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你姑姑在哪里,你赶紧带我去见她。” 宁晚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汪氏在打什么鬼主意,想利用宁珠来劝服她?休想! 她站起身,淡淡的道:“等姑姑身子好了,她自会去宁家见你们,希望那一天到来后,宁家没有被查封。” 汪氏银牙几乎咬碎,好你个小贱人,若是这一次宁家能平安无事,她一定要让这个小贱人好看! 第243章 放手一搏 太子府。 这里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宫女和太监低垂着头,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府里的气息有些阴沉沉的。 正宫里,宁玉华倚窗而立,她原本精致娇美的容颜浮上了沉重的青灰色,她一只手覆盖在高高耸起的腹部,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落。 “太子妃,您要为腹中的孩儿着想啊,再哭下去身子都要哭坏了。” 候在旁边的琉璃上前,拿着帕子轻轻帮她拭去了眼泪。 宁玉华苦笑:“一个出生就注定是阶下囚的孩子,还不如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太子妃,小主子已经七个月了,他能听到您说话呢。”琉璃故作轻松的道,“等孩子生下来,这太子府也能热闹许多,皇上知道自己有了第一个长孙后,也一定会宽恕太子的。” 宁玉华的唇畔带着苦笑。 太子就算被宽恕,那也不可能再当太子,而她也不可能再被人恭敬的唤一声太子妃娘娘,她还不到二十岁,这一生就已然看到了尽头。 她虽贪恋权势,却也是真心爱慕太子,走到了这一步,她势必会跟太子同进退,只是肚子里这个孩子…… “玉华!” 大殿门口,太子匆匆走来。 “我刚刚得到消息,老三的人今夜会对太子府动手。” 太子虽被废被关起来了,但太子党人数众多,且有不少衷心之士,太子要打听什么消息并不难。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宽厚的脸上浮现出怒容:“我已经被父皇废黜软禁在此处,老三居然还要派人来刺杀,他真当以为我死了,皇位就是他的了吗?” 宁玉华握住了太子的手:“那我们该怎么办?” “母后被幽禁,自身难保,怕是也帮不了我们。”太子握紧拳头,“当太子这些年,我也养了一批暗卫,我会让他们守好太子府,绝不会让刺客闯进来,玉华,你不要担心。” “不,殿下,那些暗卫是您最后的底牌,不能在这种时候亮出来。”宁玉华咬着唇道,“您能探听到三皇子对太子府下手的消息,说不定就是三皇子故意抛出的诱饵,一旦被三皇子抓住太子府暗中养私兵的证据,皇上定会龙颜震怒,到了那时,怕是什么挽回的机会都没了。” 太子脸色阴鹜:“如果我不采取任何措施,老三的人就会长驱直入,直取你我二人性命。” 宁玉华将头靠在太子的肩膀上:“能与殿下死在一处,玉华此生也值了。” 太子满眼都是动容,如果说最初娶宁玉华是为了她的美貌,以及她身后的宁家,那么现在,则是她愿意共同赴死的心打动了他。 但,他一个大男人,不需要妻子陪着一起死。 他温和的眉眼间出现一丝果敢,冷声道:“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我们的孩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世界就死,玉华,你从这里逃出去。” “逃?”宁玉华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我能逃到哪里去?若是被皇上知晓,定会判我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不,不能逃。” “你怀有皇嗣,父皇不会给你定罪。”太子笃定的道,“你从这里逃出去,我会让暗卫安排你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村庄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我侥幸扳回局面,我派人去迎接你回来做皇后娘娘,但如果我失败了,你一定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着,将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殿下,我不走……” 宁玉华掩面痛哭,扶着肚子站都站不稳。 太子面色沉静:“玉华,你必须走,接下来的事,你不适合知道。” 宁玉华嫁进太子府两年,和太子做了两年夫妻,两人素来恩爱,太子在想什么,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给皇上下毒是死罪,哪怕是皇上的嫡长子,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贬为庶人。 她知道太子不甘心,想放手一搏。 太子被废黜的事民间还不知道,若是这时候皇上驾崩,那殿下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还能继承大统…… 可这一招太凶险了,她赌不起。 “琉璃,本宫就将太子妃交给你了,你务必要照顾好太子妃,若有怠慢,本宫的暗卫绝不会饶你。” 琉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婢子谨遵殿下之命。” “殿下……” 宁玉华的眼泪哗哗往下流,一边是同床共枕了两年的夫妻,另一边,是在腹部不停动来动去的孩子。 最终,母性占了上风。 她微微福身:“玉华等着殿下来接。” 说罢,她擦干眼泪,抬起头,又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琉璃,我们走。” 太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宁玉华很快就被送出了太子府,夜幕降临后,无数黑衣人将太子府围了起来。 …… 厉家,静心院。 宁晚清躺在藤椅上,一边吃着猪肉脯,一边看这个时代的小说消遣,看着看着,右眼皮突然狂跳起来。 她以为是烛光昏暗,眼睛开始罢工了,便把书一扔,起身走到了外面,本能的朝书房的房间看去,就见书房一片黑暗,这都快半夜了,厉云深怎么还没回来? 这几天,她跟他每次都是匆匆见一面,然后分开,话都说不了两句。 她真希望宫里的事情快点儿结束,不然这日子过的总让人莫名心慌。 她打了个哈欠,躺到了床上,床头亮了一盏灯,她一边看书,一边打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耳边忽然听到卧室门口传来墨雨和墨雪说话的声音。 “听说宫里又出事了,太子起兵造反了。” “天,太子给皇上下毒还不够,居然起兵造反,他这是不要命了?皇上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谁知道贵人们怎么想的,嘘,小声点,别把少夫人吵醒了。” 宁晚清已经醒了,她披上衣袍走出来,声音有些沙哑:“太子造反了?” 墨雨忙道:“奴婢也不确定,不过外面守更的婆子是这么说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时候,还得等天亮了才知道。” 宁晚清一叹,再度回到了床边坐着。 太子给皇上下毒,最坏的下场应该就是贬为庶人,如今起兵造反,皇上肯定是不会留他这条命了。 真是可惜了宁玉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都七个月了,生下来也能活,哎…… 第244章 不平等条约 翌日,太阳高照,万里无云。 宁晚清一夜没睡,有些无神的坐在院子里,春末夏初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一整个上午,厉云深还没回来。 过了午时,俞霜却回来了,声音里带着紧张:“阿清姐姐,今日街上突然多了好多排查百姓的侍卫,是不是宫里又发生大事了?” 宁晚清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宫里发生任何事都跟咱们开铺子没关系,我昨天把这半个月的盈利算了一下,这是你的分红。” 俞霜看着那厚厚一叠银票,眼睛瞪得老大:“阿清姐姐,你……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阿霜,你每日在铺子里招待客人,难道不知铺子赚了多少银子?”宁晚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好了分你三成利润,这是半个月的分成,你先拿回去,阿放的衣物笔墨可以多添置一些,还有你,喜欢什么小玩意都可以买回来……” 俞霜当然知道铺子的生意很好,点心卖的也贵,但她是个实心眼的人,从来没有具体的算过这么多块点心能卖多少银子。 她知道银子会很多,却没想过有这么多。 “好了,不要再推辞了,你再推辞,我都不敢让你替我卖点心了。” “阿清姐姐,你……” 俞霜眼眶发热,她不过是随手救了两个人,谁能知道,这两个人竟然改变了她的生命…… “哟,这银票不少呀。” 门口,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宁晚清抬眸,就见周姨娘甩着帕子走了进来。 “少夫人,我听说胭脂巷的铺子生意很好,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能不能让我也跟着开开眼?” 宁晚清皮笑肉不笑:“日进斗金?没想到周姨娘说话也文绉绉的,难怪能养出厉辙这么优秀的儿子。” “那可不,辙儿聪明是一回事,最要紧的,还是我教导有方,他四岁的时候,我就告诉他,要想有出息,就必须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哎不是,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周姨娘紧急刹车,把话题拉了回来,“少夫人,我刚刚听说,你给了俞姑娘三成的利润?” 宁晚清一看周姨娘这样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道:“其实我想把铺子所有的利润都给阿霜,可惜阿霜不愿意要。” 周姨娘顿时急了:“少夫人,有这种好事可不能便宜了外人,俞姑娘不愿意要,那你给我啊……” “阿霜是我认的干妹妹,怎么能算外人?而且她救了我和将军一条命,就算她想要十万两黄金,祖母和将军也会恭敬地奉送给她。”宁晚清轻笑着,“至于周姨娘……如果让祖父知道你曾经在他食用的羊乳里下过毒,你还是想一想怎么在祖父的手下捡回一条命。” 周姨娘脸色一白,冷哼道:“不给就不给,瞎威胁什么啊,哼!” 说完,甩着帕子就走了。 宁晚清无奈的摇头,厉千钰和厉辙都很好,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娘,成天就盯着那么一点蝇头小利…… 俞霜有些尴尬的道:“阿清姐姐,我觉得这样真的不太好,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给我一成利润,一成就够了,这么多我真的不能拿。” 宁晚清沉凝了片刻。 如今铺子刚开起来,周姨娘就眼热的找过来了,以后铺子门面扩大,眼热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阿霜一个弱女子,若是被盯上,后果不敢想象。 她顿了顿道:“好,那就给你一成利润,但前提是,阿放以后念书的所有笔墨纸砚以及上学的费用,全都由我包了。不能反对,反对的话就继续拿三成利润。” “……好。” 俞霜赶鸭子上架似的接受了“不平等条约”。 两人正说着,墨雨走了过来:“少夫人,郑夫人和郑小姐求见。” 宁晚清连忙让墨雨把人请进来。 “姑姑,表妹,你们身体还没痊愈,怎么就出来吹风了,赶紧进来坐。” 宁珠无奈的道:“是这个丫头非要来瞧一瞧她的表姐。” 郑书琴十一岁,长得娇小可人,因为大病还没好,脸色是苍白的,却依然挡不住那股娇憨的姿态。 “原来你就是大表姐。”郑书琴的声音脆生生的,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多谢表姐救命之恩,滴水之恩,书琴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有志气。”宁晚清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把身体养好。” “其实表姐,书琴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宁晚清扬眉:“哦?” 宁珠拉了郑书琴一把,可是小丫头脾气倔,上前一步道:“我姓郑,我母亲姓宁,我们不可能永远住在厉家,我听府里的下人说表姐很会做生意,所以我想请表姐帮忙给我想一个营生。母亲的嫁妆还剩下一个庄子,庄子常年种着庄稼,一年的收益还没有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供哥哥读书都不够,表姐能不能为我们出一个主意?” 宁珠板着脸道:“晚清,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我已经想好了,那庄子继续租给附近的农民,每年收六十两银子的租金,除此之外,我再接一些绣活,总能供书予念书的……” 宁晚清却摇了摇头,看向郑书琴:“表妹,做生意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而且大宇朝崇尚士农工商,你一下子从官家小姐变为商女,你自己能接受这样的转变吗?” 郑书琴点头:“什么狗屁官家小姐,我根本就瞧不上,当商女又如何,只要手上有银子,谁又敢瞧不起我和我娘?” “好!”宁晚清就喜欢她这种果断的气势,笑道,“等我抽时间跟你去一趟庄子,总要去了才知道你适合做什么营生。” “那就先谢过表姐了。” 宁珠的目光不由有些复杂,她这个女儿年纪虽小,但主意却大得很,至少比她要强。 如果她能有这样的气魄,这十多年又何至于过成这样? 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书琴,此事能成则成,不能成,也不能怨你表姐。” “娘,我些道理我比你通透,而且,我相信表姐的话。” 郑书琴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娘性子软弱,这么多年一直被踩在烂泥里,性子愈发柔弱,而哥哥要念书,那么在哥哥考上功名之前,就让她来撑起这个家。 她一定要让郑家的人后悔这么对他们母女三人。 第245章 少夫人宴请 俞家姐弟和郑家母子三人先后入住,原先空旷的院子都有了人住,厉家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江总管又买了一批下人进来,让宁晚清先去挑人。 她手上可用之人确实不多,花了两个时辰好好挑了一番,这才回静心院。 回去的时候,发现书房门口多了几个侍卫,她心中不由一松,担心了接近一天一夜,那个混蛋终于回来了。 自从跟他交心之后,她感觉自己无时不刻都活在恐惧之中。 虽然不怪他,但到底因他而起。 宁晚清瞪了书房一眼,卷起袖子去了厨房。 大厨房里放着许多新鲜的鱼肉,她用刀将鱼片薄薄的削下来,整整三条大鱼,削了整整一盆。 看着她的刀法,墨雨都惊呆了:“少夫人,您的刀工又快又好,不过奴婢有个疑问,为什么做这么多?” 少夫人最近下厨,一般是给将军打牙祭,可是这一盆鱼肉,未免太多了一些。 “我准备做个酸菜鱼,这菜就是要人多才好吃,墨雨,你给我打下手,墨雪,你去通知静心院里的丫环婆子,告诉他们半个时辰后来花厅用餐。” 这话一出,大厨房里的人都惊呆,少夫人这是要请吃饭吗? 天哪,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好的事? 墨雪舔了舔嘴唇:“是少夫人,奴婢这就去通知大家。” 宁晚清冷冷一笑,刀起刀落十分利索,墨雨感觉她家少夫人不是在切土豆,而是在剁排骨,简直太可怕了! 一个月前宁晚清就让人买了许多白菜,她全部制成了酸菜铺在坛子里,这时候翻出来,酸味扑鼻,味道刚刚好。 她将酸菜利落的切碎,混着各种调料,在油锅里一炸,顿时,香气在整个厨房里蔓延开。 静心院里的下人也都闻到了香味,所有人奔走相告。 守在书房外的御风和金戈敏锐的捕捉到了院子里丫环的低声细语——半个时辰后,少夫人请吃饭,亲自下厨,酸菜鱼,那是什么美味佳肴? 御风一本正经的开口:“金戈,你进书房把此时告诉将军。” 金戈:“为什么不是你去?” 御风凉凉的扫他一眼:“将军最讨厌议事时有人闯进去。” “……”金戈瞪他,“特么的,只有这时候你才会想到让我进去是?” 御风两眼望天:“反正我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你随意。” 金戈做了一番剧烈的天人交战之后,认命的敲响了门。 厉云深冷冷的抬眼:“进来。” 金戈一进去,就感觉刀子似的目光扎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急中生智:“将军,少夫人让属下来说一声,半个时辰后请大家吃饭,将军注意时间。” 他说完就溜了。 这书房里的人,都是朝堂上的官员,有文官也有武官,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太子下毒造反之事,基本上都是交给这群人在处理。 这些人没日没夜的忙碌了几天几夜,一个个累的不行,刚刚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奇异的香气飘进来,立刻把所有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镇国夫人也太客气了,居然请我们吃饭。” “需要商讨的事还有许多,半个时辰也不够,不如用完餐后继续?” “张大人言之有理,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厉云深冷冷的盯着这群人,他什么时候说过留他们下来吃饭了? 他最近一直忙,唯一能和宁晚清独处的机会就是吃饭了,这群人凑什么热闹? 几个人闻着外面要命的香味,口水都流出来了,谁还顾得上厉云深这要杀死人的目光?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变得格外难熬。 议事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因为每个人都格外心不在焉,明明彻查太子党是重中之重,这些朝臣却被饭菜的味道扰乱了心智。 厉云深干脆放下折子,淡淡的扬声:“金戈,问问少夫人还有多久。” 金戈乐呵呵的点头去办,半盏茶后,金戈垂头丧气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将……将军,江总管已经命人为各位大人送来了饭菜。” 书房里的人听了一喜,纷纷站起来往外走。 厉云深紧随其后,金戈哭丧着脸,领着人去了前厅,越走,那香味越远。 张大人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了:“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我们走错了?” “对啊,香味从这边发出来的,不应该去这里吃饭吗?” 金戈欲哭无泪:“江总管吩咐在前厅。” 呜呜呜,为什么少夫人只是宴请丫环婆子吃饭,为什么没有他的份儿? 要是他说是自己搞错了,将军肯定能用眼神冻死他! 算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行人在桌子边坐下来,下人开始上菜,都是些寻常的笋子鸡丁、什锦豆腐、油焖猪蹄之类的,根本就不是刚刚在书房里闻到的那股味儿。 厉云深五官敏锐,轻而易举的就闻到了几百米之外酸菜鱼的味道,他冷冷道:“金戈,过去那边看看。” 看什么看啊,他刚刚已经看了一次,再看,口水都能把自己给淹死。 金戈连忙抬手摸了摸嘴角,还好口水没有流下来。 此时,正巧有丫环从正厅门口经过,一个个眉飞色舞的。 “少夫人做的饭菜真的太好吃了,在厉家当下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少夫人说那道菜叫酸菜鱼,其中的配菜要腌制整整一个月才行,少夫人说,这一顿饭是特意犒劳我们这些下人的。” “少夫人真善良,我越来越喜欢少夫人了……” 金戈:我也是下人,我天天给少夫人赶马车,为什么不能喊我一起去吃饭…… 厉云深转眸一想,顿时就明白了。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笑:“诸位大人慢慢用餐,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 他起身就走,满桌子的朝臣却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能吃到什么极品美食,没想到跟他们家里的也差不多,早知道就不该抱太大的期待。 而另一边,厉云深信步走向花厅,那酸味香味越来越浓,夹杂着鲜美的鱼肉香,令他不由加快了脚步,与此同时,嘈杂声也越来越大…… 第246章 男人这种生物 静心院的花厅是一个极美的存在,古典的亭子,蜿蜒的回廊,以及蔓藤般的花草,将这里点缀的犹如秘境。 可此刻,这里却乌泱泱的全是人。 丫环婆子没大没小的围坐在餐桌边,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素衣的女子。 她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酒杯,大大咧咧的在说话,身边围着的下人自然是不断恭维,气氛非常热络。 厉云深的眸子扫向餐桌上,中间放着一个大锅,锅里是浮在汤上的白色鱼肉,红色的油,绿色的辣椒,还有土豆莲藕配菜,厉云深难以想象,一个铁锅竟能同时容纳这么多菜色,五彩斑斓的,刺激着人的味蕾和眼球。 他负手走过去,还没靠近,就有人发现了他。 丫环婆子乌拉拉的站起来行礼,十分惶恐:“见过将军。” “都退下。” 厉云深发话,谁敢多留,虽然没吃饱,也只能遗憾的离去。 宁晚清喝了一点酒,脸颊染上了一丝酡红,她清亮的眼眸横过来:“你一来他们就走了,真是没趣。” 厉云深走近她,低声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当贤妻良母久了,就不允许我任性一回么?”宁晚清轻哼一声,“你不是还是议事么,赶紧去,别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 厉云深低声闷笑:“你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是镇国公,是御林军的统领,宫里头的事全都归你管,你忙成这样,我干嘛要跟你生气?哎,我还没吃饱呢,懒得跟你废话。” 宁晚清拿着筷子继续吃菜。 厉云深在她身边坐下来,扭头吩咐站在边上的墨雨:“再取一双筷子来。” 墨雨连忙去办。 筷子拿来了,厉云深顺手夹了一块鱼肉,正要放进嘴里,宁晚清就打了一下他的手臂,鼓起脸颊道:“墨雨,把锅里温着的酒菜拿上来。” 厉云深勾起唇:“原来给我留了。” “哼。” 宁晚清懒得搭理他,她本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和下人吃一锅菜没什么,但她知道厉云深有洁癖,所以特意留了一份酸菜鱼给他,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因为她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 厉云深将鲜美的鱼肉放进唇舌中,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也吞进去,等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抬头道:“夫人,等太子之事查清后,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你以为我是想出去散心吗?”宁晚清的眼圈瞬间红了,“昨夜宫里出事,我一直在等消息,等啊等,一直都不到,直到书房里有了动静,我才知道你没事……厉云深,我是你的妻子,当宫里出事后,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厉云深的心突然狠狠一震。 宫里出事后,他做了很多部署,却唯独没有想过派一个人回来送信。 他还以为她是嫌府里太闷,原来,她是担心他。 甚至不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只是希望能把他引过来,对他说这一番话。 他低叹,将女人搂进了怀里。 “你个大混蛋,放开我!”宁晚清狠狠地瞪他,这阵子她学着做贤妻良母的样子,这家伙却丝毫不领情,她暴露出原本的面目,他居然就缠过来了,男人这种生物,就是欠打! “不,我一辈子都不放开你。”厉云深弯腰就把她打横抱起来,一脚将卧室的门踹开,把人放到了床上。 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厅,躲在花丛里的下人们就全都涌了出来,又按照之前的位置围坐在了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天。 “哎,少夫人和将军可真恩爱,好羡慕少夫人。” “你羡慕的来么,你会少夫人这手厨艺吗,你有少夫人长得美吗?” “我这不就是说说而已嘛,只要能继续留在少夫人身边伺候,我就心满意足了。” “少夫人不是又买了一批丫环婆子进来么,咱们这些老人的等级肯定会升一升的,不过前提是,表现要好,不能因为少夫人脾气好就偷懒耍滑。” “……” 一群丫环婆子知道将军和少夫人在卧房里办好事,一个个悠闲自在的吃吃喝喝,花厅入口却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九、九皇子殿下?” 众人连忙行礼。 萧勋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做生意的好点子,特意来找宁晚清商量的,没想到一来,就闻到了浓郁的食物的香味,虽然他已经吃过晚餐了,可那馋虫还是被勾出来了。 他扫了一眼满桌子的杯盘狼藉,清隽的脸上透出一丝不自在:“你们少夫人在吗?” 因为喝了酒,下人们的胆子都有点大:“九皇子,刚刚我们将军把少夫人扛进卧房里去了,他们现在在嘿嘿嘿呢,怕是没时间见您。” 萧勋的面色顿时一僵:“好,那我明日再来。” 他转身,步履如常的走出了花厅,他的手指却蓦的变得僵硬起来。 很早就知道阿清是厉哥的妻子,他应该叫一声嫂子,那时候,他也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境变了? 他看向阿清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就好像是关闭了许久的房间,突然照进来了一丝阳光,他舍不得将这唯一的阳光驱逐出生命。 这一晚,萧勋郁闷了。 月光很好,镇国公府的景致很美,他拿了一壶酒,靠在湖边的假山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在宫里的时候,他的一言一行总有太监宫女盯着,父皇说他年纪小,不能喝酒,于是那些太监一滴酒都不让他沾,他还是在阿清那里,尝到了美酒的滋味。 他现在喝的酒,也是阿清给他的,叫桃花酿。 味道很好,可是喝着喝着,为什么他从自己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萧条的味道? 萧勋就这么醉在了假山边。 直到第二日周姨娘按照惯例去找老夫人请安,这才发现假山里躺着一个人,吓得以为上回绑架她的那个刺客又来了,直到丫环提醒:“姨娘,好像是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 周姨娘的嘴巴都咧开了,自从九皇子住进厉家后,她就有了一系列的计划,现在,终于可以实施了…… 第247章 我心悦阿清 周姨娘一点点的靠近躺在假山石头上的人,离得近了,那张脸看的更加清楚。 清隽的脸庞,出色的五官,浑身都是贵气,这可是当今皇上的第九子,堂堂九皇子殿下啊。 周姨娘心里眼底全是笑。 上次千钰和聂家的婚事她就看不上,幸而有顾烟夕捣乱,否则她的千钰肯定成了那不闻一名聂少奶奶。 一个四品官员家的少奶奶,她还真瞧不上。 她的千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贤淑温顺,应当配得上皇子。 依她看,九皇子正正合适。 虽然皇位轮不到九皇子来坐,但依当今天下的形式,九皇子日后肯定会被封为王爷,那千钰嫁过去,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妃,身份上比不过皇后娘娘,但千钰是庶出的,身份上差了一截,她也就不争那个虚名了。 周姨娘把身边的丫环招过来,正要耳语几句,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呓语。 “阿清……” 微弱的声音从萧勋的唇瓣溢出来。 周姨娘眸子一眯,挥了挥手:“你先退下。” 如果九皇子醒了,那这件事就没法办,还不如先在九皇子殿下混个脸熟。 周姨娘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甩着帕子上前,正要行礼,却发现人还是睡着的。 她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萧勋究竟醒了没有。 “阿清……” 又是一个名字从萧勋的嘴巴里溢出来。 周姨娘不由皱起了眉,阿清?这是何人?九皇子做梦都在念此人的名字,应该是很重要的大人物…… 周姨娘正想着,又听到了下面一句,整个人如遭雷击—— “阿清,你知道吗,我心悦你……” 心悦…… 这不是告白才会有的台词吗…… 周姨娘倏然瞪大了眼睛,九皇子才十四岁好不好,这么丁点大,怎么就有了心悦的女子? 阿清?阿清到底是谁,是哪家的闺秀千金? “阿清!” 躺在假山上的萧勋失声吼了一句,猛地坐直了身体,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茫然。 “见过九皇子殿下。”周姨娘福了福身,笑着道,“妾身正准备喊人来送九殿下回卧房休息呢,没想到九殿下自己醒来了。这天气虽然一日比一日暖和,但夜里风大,在外面睡怕是会伤寒,等会让郎中给九殿下诊个平安脉罢。” 萧勋站起身来,淡声道:“不用麻烦了。” 一言一语,矜贵优雅,依然是那个不可触犯的九皇子殿下。 然而,他刚走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九殿下,冒昧问一句,阿清是谁?” 萧勋身体一震,回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姨娘无意识的摆弄着手中的帕子,掩嘴笑道:“刚刚九殿下睡着的时候说了梦话,一直在喊阿清这个名字呢……哎呀,阿清,阿清,妾身忽然记起来,咱们府上的少夫人也叫阿清呢,老将军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少夫人的。” 嘣—— 萧勋心中紧绷的弦突然崩断。 他的脸色倏然变白,阿清是他心中最隐秘的秘密,怎么能被第二个人知晓…… 他毕竟只有十四岁,常年生在宫里,没有参与过任何勾心斗角,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忽然慌了手脚。 而周姨娘是什么人,她一辈子屈居在后宅,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她提阿清,不过是为了让萧勋主动说出真正的阿清是谁,却没想到,竟让她看到九殿下的脸失去了血色。 难道——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萧勋的脸色涨红,手紧紧的攥着,半晌,才缓缓开口:“今日之事,不许告诉第三个人。” 果然…… 九皇子果然心悦少夫人…… 天哪,这都什么事儿啊! 周姨娘顿时陷入了凌乱,她只是想找个机会撮合九皇子和千钰而已,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种事? 不对,这可是天赐良机,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件事,把婚事直接给定了。 想到此处,周姨娘的脸笑的跟一朵花儿似的,她上前道:“九殿下,刚刚是妾身听错了,您才没有喊少夫人的名字呢,喊的是千钰。” 萧勋眯起眼眸:“千钰?” “千钰呀,就是厉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九殿下应该见过的。”周姨娘掩唇轻笑,“不瞒九殿下,千钰就是妾身所出,如果九殿下心悦千钰,妾身就去找老夫人说这件事,老夫人一定会很高兴。” 周姨娘兀自笑着,可萧勋却从这笑容之中读到了一丝威胁。 这个女人在威胁他。 如果他不娶厉小姐,那么,这个女人就会把他心悦阿清的事说出去。 他从小跟着厉哥长大,在他心目中,厉哥的分量甚至超过了几位皇兄,而今宫中大乱,厉哥还为他提供了这个避风港湾,他若是觊觎厉哥的妻子,会受万人唾骂。 他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他清楚的知道,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和阿清产生什么别的联系。 那么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娶厉家小姐,反而还能和阿清多一层另外的联系,或许,也只能这样了。 他的眼眸阖上,清隽的面容上浮上了一丝厉色:“周姨娘说的对,我心悦厉小姐,但宫中大乱,此时不宜提亲。” 周姨娘没想到九殿下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同意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自然自然,就算要议亲也得等宫中平静再说,况且,九皇子殿下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娶正妃那定然是要赐婚的……” 周姨娘陷进了自己的美梦之中,丝毫没察觉到萧勋已经走了。 他手里拿着空空的葫芦酒壶,脚步沉重的在地上拖着,忽而,露出了一声嗤笑。 他一个堂堂九皇子,竟混到了这么惨的地步。 有家不能回,有心爱的人不能说,甚至还要被一个姨娘设计,被迫娶一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 可笑,何其可笑…… 太子哥哥虽然可怜,可好歹,太子哥哥的枕边人是太子自己争取来的…… 还有二皇兄三皇兄,他们的正妃都是自己的选择,而他……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罢。 第248章 一个月后赐婚 萧勋亲口承诺愿意心悦千钰,周姨娘怎么可能会一个人藏着掖着。 从假山离开,她立刻就去了正居堂。 厉老夫人虽是后宅妇人,但因厉家在朝堂上的地位,所以她不得不时刻紧盯着宫里头的事,太子之事尚未了结,她日日忧虑,几乎一整夜没睡。 张妈妈熬了驴胶燕窝端进来:“老夫人,有将军在,您不用操心这些事,没得把身体给累垮了。” 厉老夫人一边喝燕窝,一边摇头道:“深儿也不过二十出头,他要思虑的太多,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杨妈妈笑道:“老夫人,还有二少爷呢,二少爷文采不菲,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 几人正说着,周姨娘一脸喜悦的走了进来:“老夫人,好事,大好事!” 厉老夫人看着她咋咋呼呼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何事如此慌张?” “妾身刚刚在假山池遇到了九殿下,您才九殿下说什么了?” “什么?” 周姨娘压低声音一笑:“九殿下说,等宫中平静后,会让皇上给他和千钰赐婚,让千钰做他的正妃。” “你说什么?”厉老夫人放下盅子,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张妈妈也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姨娘听错了?” 九皇子殿下在宫中虽然不太受宠,也不可能继承皇位,但也是皇室的嫡亲,以后肯定会被封为王爷,厉家虽然位及权臣,但小姐再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庶女,让一个庶女当王妃,这是皇室之大忌,根本就不可能。 张妈妈问的隐晦,厉老夫人却丝毫不给周姨娘脸面,冷冷道:“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 周姨娘丝毫没有觉得尴尬,急忙又道:“老夫人,妾身所言千真万确,绝不敢有半句假话,否则让千钰这辈子永远都嫁不出去。” 这个毒誓还真是毒。 厉老夫人终于正了神色:“究竟是怎么回事?” “妾身清晨有在湖边散步的习惯,今儿一大早就在假山边碰到了宿醉的九殿下,当时九殿下睡着了,妾身准备让人把九殿下送回去休息时,就听到九殿下在梦里喊了一声千钰的闺名。老夫人,妾身当时真的吓傻了,九殿下这时候也醒了,他见我听到了梦话,也不再瞒着我,他说住进厉家后,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了千钰,便一见钟情了,他说他心悦千钰,想娶回去做正妃……” 周姨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厉老夫人将信将疑道:“杨妈妈,请九殿下来一趟。” 杨妈妈领命正要去,外头院子的小丫头就进来汇报:“老夫人,九殿下求见。” 萧勋已经换了一身衣衫,墨色的衣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青竹,将他的气质衬托的更加优雅倨贵。 厉老夫人连忙扶着杨妈妈的手站起来:“老身见过九殿下。” 其他人也纷纷行礼。 萧勋拱了拱手:“厉老夫人无须多礼,快坐。” 周姨娘笑颜如花:“九殿下这么急匆匆的过来,可是有事?” “是。”萧勋淡声道,“在厉家叨扰多日,我打算启程回宫,特意来谢老夫人这些日的照拂。” 周姨娘的嘴角垮了下来:“九殿下,您忘了刚刚……” “闭嘴。”厉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周姨娘一眼,转头,恭敬的道,“这些都是老身的分内之事,杨妈妈,安排马车,再派四个侍卫,将九殿下妥善送回皇宫,万不可有任何差错。” 杨妈妈立即领命去办。 萧勋再度拱了拱手,转身,朝外面走去。 周姨娘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这件事没有过明路,她一点都不安心,她张唇想把人叫住,却又不敢造次。 就在这时,萧勋缓缓的回过头:“一个月后,我会让父皇赐婚。” 他说完,迈开步伐,一步一步,从正居堂走向外面,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却丝毫没有温度。 不知道为什么,厉老夫人感觉今日的九皇子和昨日好像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老夫人,您听到了吗,九皇子一个月后会让皇上赐婚!”周姨娘快乐疯了,“九皇子果然说话算话,哈哈,千钰以后就是九皇妃啊,哈哈,那我就是九皇妃的娘……” 厉老夫人冷冷扫了她一眼:“出去。” 周姨娘迫不及待的想跟厉千钰分享这个消息,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张妈妈上前一步:“老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厉老夫人摇头:“我只是在想,这件事究竟是福是祸。” 厉家如今的权势已无人能及,若千钰嫁进了皇室,局势恐怕会更加复杂。 厉老夫人按着额头:“去把小姐唤过来。” “是。” …… 静心院。 宁晚清昨日请了院子里的所有婆子和丫环吃酸菜鱼,唯独漏了小厮侍卫,还有江总管。 这些人很不满,一整天都在院子里拉着一张脸,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看着宁晚清。 宁晚清被他们看的全身发毛,摸了摸鼻子:“不然,晚上大家一起吃火锅?” 江总管:“少夫人真是太善良了,不过,火锅是什么?” 金戈:“火锅都不知道,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那你知道,你说!”江总管踹了金戈一脚。 金戈一哼:“火锅啊,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一定是美味佳肴,让人吃了还想吃,少夫人,我说的对不对?” 江总管翻了个白眼,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么?谁不知道少夫人做出来的食物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啊? 宁晚清看着他们摇头:“好了好了,你们都去忙,等做好了一定叫你们,我发誓。” 围在边上的人才念念不舍的散了。 宁晚清在大厨房里炒火锅料,一边炒一边让绛鸾把制作步骤写下来,这份食谱,她打算抽个时间给闵大厨送过去,意在提醒闵大厨不要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火锅料刚炒好,墨雨就流着口水进来了:“少夫人,将军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您。” 宁晚清连忙擦了擦手,将信接过来。 算这个男人识相,昨天她闹了一通脾气后,他好歹算是知道了时不时给她一点消息。 不然她还得换着法子折腾他。 拆开信,匆匆扫完几行字,宁晚清的脸色有些煞白。 第249章 太子斩首 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 皇上终于下了决心,今日上朝之时,宣布将太子推出午门斩首,所有太子党余孽一律处死。 朝廷上与太子稍微有点牵连的,不是贬官就是流放。 唯一还算好一点的,就是宁家,太子妃是宁家二小姐,照理说,宁家会因为此事万劫不复,可偏偏皇上只是把宁振博贬为了六品小官,甚至都没有追究宁玉华畏罪潜逃之事,宁家竟然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了一条命。 宁晚清思来想去,总觉得是厉云深从中推波助澜。 宁家也是她的娘家,她身上流的是宁家的血,他应该是为了她,才会保下宁家。 其实也没必要。 宁家满门蛇蝎之人,流放到边关去,一辈子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宁晚清将信纸扔进灶膛烧成灰烬,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太子最后的下场,居然是被斩首。 堂堂太子殿下,皇后和皇上的第一个儿子,三岁被立为储君,却走到上了这样一条绝路。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太子,是在一个午后。 她去京郊的矮山,遇到了离家出走的萧勋,两人回京时,偶遇太子殿下,那时,太子以为她是厉老将军身边的小厮,带着她去了太子府,还让她给宁玉华做了一顿点心。 那时候宁玉华怀孕不过三个月,而今,她七个多月,马上就要生产了,却落入了这样的绝境。 幸好宁玉华逃走了,不然那个孩子多无辜…… 宁晚清从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可亲生父亲砍亲生儿子的头,以及宁玉华腹中的道胎儿,总让她觉得唏嘘,她一整日做事都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做火锅她在行,就算是心神不宁,做出来的火锅也让静心院里的众人直呼人间绝品。 就连清竹院的厉辙嗅到香味也跑过来了,挤在一群侍卫从中痛快的吃着火锅,吃的满嘴都是油。 宁晚清看着大家伙热闹的样子,弯唇笑道:“墨雨,你把火锅分一点出来,给老夫人和小姐,还有九殿下都送一点过去。” “大嫂,你不知道吗?”厉辙辣的直吸气,“九殿下早上就走了,祖母亲自派人送回宫的。” 宁晚清惊了一下,以她和萧勋之间的关系,他回宫应该会跟她说一声的,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不过,太子马上就要被斩首,萧勋或许是去见太子最后一面的。 皇家兄弟寡情,但也不是没有情,而且萧勋是个重情义的孩子…… 花厅里热闹非凡,宁晚清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之间心情会不好,她靠在床头,正思考着事情。 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墨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少夫人,秦九送来的。” 宁晚清把信接过来,上面一句话:“宫中议事,晚归。” 看着冷冽风骨的墨迹,宁晚清不由笑弯了唇。 他是真的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居然隔两个时辰又给她带回来了一封信,她笑着道:“墨雨,让秦九把这盒点心给将军带去。” 这是她私下做的牛肉干,比猪肉脯美味了不止一百倍。 只是这个年代不提倡吃牛肉,她废了好大的劲也就只买到了半扇,不敢大张旗鼓的做牛肉火锅,便全部做成了牛肉干,有事没事吃两口。 收到这封信后,宁晚清的心情才轻快了一些。 连着几日,厉云深都没有回来,但一天之内会给她带三四封信回来,她只觉得甜蜜,丝毫没觉得那男人无情。 很快,就到了太子斩首这一日。 也是这一日,朝廷将太子的罪状公之于众,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亲儿子给亲老子下毒,还造反。 亲老子把亲儿子送上了断头台。 自大宇朝开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种父子相残之事,这一日,街头的百姓全都围在了午门外。 宁晚清让江总管约束镇国公府的下人,不允许任何人出去看热闹。 百姓看热闹纯属是为了热闹,但若是镇国公府的人去了,难免会招人口舌。 镇国公府距离皇宫并不远,离午门自然也不远,门口的侍卫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远处的喧嚣。 一辆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口缓缓停下,余霜和绛鸾一前一后走下来。 每日下午,清记的点心卖空后,她们都会一同回来,门口的侍卫早就认识她们了,恭敬的将两人往府里迎。 余霜正在跟绛鸾说今日点心的问题,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从镇国公府门口的花丛里爬了出来。 “行行好,给我一口水喝……” 沙哑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余霜错愕的回头。 “我饿了三天,求求你们给我一点水,给我一点吃的……” 那衣衫褴褛的乞丐爬行着向镇国公府门口靠近。 守门的侍卫警惕的抽出了剑:“什么人,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余霜看了那乞丐一眼,惊愕的道:“她好像……好像怀着身子……” 绛鸾看去,果真如此,那肚子凸出来很多,应该有至少六个月了。 她的记忆突然回到了儿时,父亲被贬官,家里被抄,母亲怀着弟弟,在那个风雪天被迫与她分开,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幕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绛鸾走过去,低声道:“你等一会,我进去给你拿一些食物和水出来。” 那乞丐一把捉住了绛鸾的小腿,抬起头,露出一张污迹斑斑的脸:“能不能带我进去……我,我好像快生了……” 绛鸾惊的把自己的脚挣脱出来:“我只是府上的奴婢,做不了主,这是二两银子,你拿着去找大夫……” 绛鸾的话没说完,恍恍惚惚从那乞丐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狠戾。 她还来不及反应,镇国公府门口突然又停下了一辆马车,厉千钰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那乞丐似乎知道这里能做主的人只有厉千钰,两只手一转,立马抱住了厉千钰的腿,哀求道:“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腹中的孩子,求求你了……” 第250章 太子妃现身 厉千钰将衣衫褴褛怀着身子的乞丐带进了院子,她是厉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带人回府不需要向任何人通禀。 她让丫环带着乞丐去罩房洗漱,又拿了一身宽大的衣服,取了二十两银子,让丫环给乞丐送过去。 做完这件事后,厉千钰就到书房看账本去了。 此事对她而言,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她有一件更大的事要忧虑,就是她的终身大事。 前几日祖母告诉她,一个月后,九皇子殿下会请皇上赐婚,求娶她做九皇妃。 她和九皇子只远远地见过一面,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九皇子会对她一见钟情。 她一个庶女,若是成了九皇妃,岂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厉千钰看着账本就开始叹气,她只想找一个寻常的夫君,普普通通的过一生,就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老天爷都不能帮忙实现? 九皇子……那是她配得上的吗? 厉千钰正发愣着,丫环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您刚刚带进府的乞丐不见了。” “不见了?”厉千钰站直身体,“派人去找了吗?” “找了,整个院子找遍了都没找到!”丫环急的跪在地上,“都怪奴婢疏忽,那乞丐说要喝水,奴婢也没多想,连忙去厨房给她找水喝,没想到一回来,人就跑了,放在桌子上的银子都没拿……小姐,那乞丐会不会是故意混进镇国公府里来的?” 连一个小丫环都能想到的事,厉千钰如何想不上去。 如今朝堂正值多事之秋,大哥奉旨彻查太子之事,前几日皇上的判决下来,许多官员都受到了牵连,那些人不敢把怒气发在皇上身上,肯定会拿大哥出气……那么,那个乞丐会不会是故意博取她的同情,混进厉家,杀人灭口…… 厉千钰脸色一白,连忙道:“去找江总管,让他集结府内所有侍卫,先保护祖母,还有大嫂,快!” …… 宁晚清又在算账。 清记的收益超乎她的想象,每日的收益基本上都可以超过一千两银子,再过一阵子,她就该把买酒楼的钱赚到了。 她正打着算盘,忽然就看到静心院的花丛里有草木在摇晃。 她眉心一蹙,看向灵雾:“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灵雾点头正要去,金戈的身影突然从院子里的树上飞下来,他脚尖点地,掠过花丛,伸手就从深深的花丛里提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那人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那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全是污迹,看不出五官,只有眼睛里带着一道冷光。 盯着那双眼睛,宁晚清忽然产生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谁!” 金戈将人扔在院子的地上,抽出长剑,将乞丐的长发挑开。 宁晚清这才注意到,这乞丐是个女子,而且腹部凸起,一看就是怀孕了。 怀孕…… 宁晚清猛地站直了身体,不可置信的走过去。 离得近了,那股熟悉感越来越浓,直到瘫坐在地上的乞丐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带着利光的眼。 “太子妃……” 宁晚清捂住嘴,惊呼出声。 金戈也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的端详着面前的乞丐,怎么都无法将这个人和之前雍容华贵的太子妃联系在一起。 被人认出来,宁玉华也不装了,她手撑着地,艰难的站直了身体,她站起来后,肚子大的有些吓人。 “大姐姐,看到我如今狼狈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宁玉华脏污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当初我怎么虐待你的,你现在可以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宁晚清蹙起眉:“你不是逃了吗,为什么还在京城?为什么要偷偷混进厉家?” 宁晚清突然痴狂的笑起来。 她也想问自己,为什么如今还在京城。 殿下将心腹全都给了她,带着她一路顺利逃出太子府,逃出京城,在京郊的一个小村子里安了家。 她依照殿下所说,打算安心的养胎,安心的将孩子生下来。 可是安顿下来的第二日,就听闻殿下造反,被皇上关进了地牢,紧接着,她听人说,殿下被判了斩立决。 她以为皇上会念及父子情分,多多少少留殿下一条命,是她把皇上想的太仁慈了。 如果殿下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用她吩咐一句话,带着她出京的心腹又带着她回到了京城,他们决定这一日劫狱。 可是那些心腹还没靠近地牢,就被厉云深的人抓起来关了进去,几十个人,就剩下了她一个。 殿下不能死。 她也不能死。 他们还要一起将皇儿养大呢。 宁玉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大姐姐,求求你救救殿下,他不想造反的,是被逼的,只要皇上愿意留他一条命,他愿意改姓归隐,从此不再沾染朝中之事。” “大姐姐,我如今能求的只有你了,求求你快去午门找厉云深,让他不要下令斩首,求他留殿下一命……” 宁晚清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无论是在原主的记忆中,还是在她的记忆里,宁玉华都是那开在高山之上的雪莲,高贵优雅,不可亵渎。 哪怕是曾经的宁玉华在羞辱原主时,也从不曾自己动手,因为,宁玉华怕脏了自己那高贵的手。 就是那样一个极其高傲的宁玉华,此时此刻,为了太子,竟愿意穿上乞丐服,将自己浑身上下弄的脏兮兮,就连她一向引以为傲的乌黑发丝也沾上了油腻腻的脏污,甚至,她还跪在了地上,向她曾经最瞧不起的人求饶…… 该是有多爱,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宁晚清心中五味陈杂,却又不得不实话告诉她:“朝堂之事我不懂,也不会插手,你或许可以去求求皇上,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皇上或许会留太子一命。” “不……” 宁玉华拼命的摇头,皇上性格暴戾,喜怒无常,被殿下两次挑战帝皇的权威,又怎么可能放过殿下? 她去求皇上,就是羊入虎口,说不定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金戈,把太子妃妥善送出去。” 宁晚清淡然的下了逐客令,转身就走。 没有将宁玉华送去官府,已经算是她心善了。 金戈提着剑,上前一步:“太子妃,请。” 宁玉华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冷色,她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剪刀,站起身朝宁晚清的背影冲过去。 第251章 一个死婴 宁晚清只听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她还来不及躲避,就听到一声惨叫。 她回头,看到原本跪在地上的宁玉华扑倒在了地上,而她手里的那把剪刀,插入了手臂的位置,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把人扔出去!” 厉云深收回手掌,冷冷迈步,走到了宁晚清的身边,低沉道,“没事?” “没事。” 宁晚清摇头,握住了厉云深的手。 这么多天过去,她终于看到了活的厉云深,想来,他的事情应该忙完了。 那么,太子斩首的事,应该也结束了。 扑倒在地上的宁玉华似乎也猜到了这一点,她的双眼顿时失去了神采:“殿下……殿下不会死的……厉云深,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殿下,我要为殿下报仇!” 她将手臂上的剪刀拔出来,疯了一样的朝厉云深扑去,污迹斑斑的脸上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刚刚宁玉华突然偷袭,金戈没做好侍卫的职责,这一次,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宁玉华,宁玉华刚迈出一步,金戈就抬脚踢了出去,宁玉华的身体像一片枯黄的树叶一般,在空中飞落,摔在了不远处的青石板上。 “啊——” 宁玉华发出一声惨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血……好多血……” 站在宁晚清身后的绛鸾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说道。 她想到了那个冰雪天,大着肚子的母亲身下漫出了殷红的血迹,她甚至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渡过这个难关…… “灵雾,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郎中。”宁晚清连忙吩咐,“墨雨,把厢房收拾出来,墨雪,快去烧热水。” 似乎是猜到了宁晚清要干什么,厉云深淡淡的道:“她是太子妃,也在砍头名单之列,我会送她去大理寺,你别管了。” “夫君……”宁晚清拽住他的袖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太子下毒谋反之事,与她又没关系……” “她是太子妃,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既然享受了太子妃带来的荣耀,那么也必须接受惩罚。”厉云深拍了拍宁晚清的手,“皇上并没有派人去找她,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这是我的指责。” “她确实应该受到惩罚,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宁晚清叹气,“她应该早产了,等她生完孩子,你再把她送去大理寺。” 厉云深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宁玉华被人抬到了厢房,一路上都是血,看的人心惊。 郎中和稳婆都被请来了,稳婆看着七个月大的肚子,转头就想跑,对上厉云深那双眼眸后,只能提着心继续接生:“再加把劲,用力……孩子的头就要出来了,快用力……” 灵雾站在床头,六神无主道:“她都晕过去了,怎么用力,稳婆你快想想办法!” 稳婆看着宁玉华一身狼狈的样子,心道应该是镇国公府的夫人善心给这个乞丐救命,于是下手很重,狠狠地掐在了宁玉华的人中上,留下了深深地指痕,宁玉华一声痛呼醒了过来。 灵雾连忙往她嘴里塞了一块人参片,压低声音道:“太子妃,快用力,孩子就要出来了!” 宁玉华的眼中先是茫然,紧接着被疼痛取代:“孩子才七个月出头,怎么可能这时候出来,你们弄错了,我不生,我不生了……” “你说什么胡话!”稳婆在她的肚子上拍了一下,“孩子都要出来了,还能不生啊,你再不用力,孩子就憋死在你肚子里了,说不定还会一尸两命,快用力,快点生!” 宁玉华失血过多,脸色非常白,她已经差不多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了。 她被厉云深那一掌打飞,又被一个侍卫踹飞,应是早产了。 孩子才七个月,生下来如何能活? 宁玉华的心里生出了一股一股的绝望,她救不了殿下,也保不住皇儿,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睁着眼,看着床幔,耳边是稳婆尖锐的声音,身下的疼痛撕裂开,她的五脏六腑都是疼,可是她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嘴角缓缓的露出了一股诡异的弧度。 她的目光穿过白色的床幔,恍恍惚惚的好像看到了一个明黄色的影子。 那是十六岁的殿下。 他们在一场桃花宴上相遇,渐渐相熟,而后,他向皇上请求赐婚,她成了他的太子妃。 她以为这一生会安宁静好,会成为国母俯瞰天下,却没想到,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转头,抓住灵雾的手,一字一顿:“把……把我……和殿下葬在一起……” 她说完,直接晕死过去。 “哎呀,产妇晕了,没有力气生,这孩子肯定得闷死!” 稳婆慌乱的叫起来。 宁晚清一直坐在外间,听到声音,她推开门走进来,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向床榻走去,却看到宁玉华一张脸上死气沉沉。 她的心里浮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伸出手指探了探,不可置信:“宁玉华,你醒醒,醒醒……你孩子还没生完,你怎么能死,快醒过来!” 然而,床上的人毫无声息。 稳婆摸了摸宁玉华的脉,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死了……人死了,这孩子也没法生了……” 宁晚清抿唇道:“剪刀给你,把孩子掏出来。” “……”稳婆瞪大了眼睛,“这,这不好,就算人死了,也不能糟蹋她的尸体……” “先把孩子弄出来再说。” 宁晚清冷冷的命令道。 这稳婆五十多岁,接生了几十年,自然用过这样的法子接生,不过这种接生办法一般只用在贫困穷苦的人家,或是青楼勾栏,这是下作的法子,她不太敢,但是有宁晚清发话,她便有了底气,拿着剪刀朝下面而去。 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嘹亮的婴儿的啼哭。 只是那孩子刚哭了一声,就突然没了声响。 “少夫人不好了,这孩子没气了,被憋死了!” 宁晚清扭头,冷声道:“刚刚还哭出了声,怎么会被憋死,快想办法!” 稳婆心知七个月的孩子根本就养不活,随意的倒腾着,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见孩子哭出声。 就在这时,灵雾惊呼一声:“少夫人,太子妃流了好多好多血,地上全是血……” 第252章 永无出头之日 大量的血从宁玉华的下体流出来,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血雾。 丫环婆子提着热水进进出出,耳边全是喧闹。 宁晚清心中忽然变得空旷起来——宁玉华就这么死了,而她唯一的孩子,竟也没能活下来。 许是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也许是同情心作祟,宁晚清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接生婆走去,手指颤抖着,将那个浑身发紫的巴掌大的婴儿抱了过来。 孩子浑身皱巴巴的,几缕黑色的发丝贴着脑袋,可怜极了。 忽然,她感觉手心一热,竟是这孩子尿了,接紧着,怀里弱小的人儿突然蹬直了腿,嘴巴一张,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活了!孩子活了!” 稳婆激动的叫起来。 “快,快让奶妈进来,给孩子喂奶!这么小的孩子,七个月大早产,必须得好好养着,不能吹风……” 稳婆絮絮叨叨的说着,奶娘听到声音也走了进来,将孩子接过去。 这奶娘其实就是厉家府上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宁玉华生产,宁晚清临时拉来凑数的,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奶娘将孩子抱走,稳婆领了赏银退下,宁晚清不敢去看床上的人,轻声吩咐道:“把这里收拾干净,给太子妃净身,梳妆,再换上华服。” “是。” 屋子里的人连忙领命去办。 宁晚清走出屋子,发现厉云深还在外面等着。 她看向他,低声道:“宁玉华死了。” “我知道。”厉云深抬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人死如灯灭,既然她死了,那身前的恩怨就烟消云散了罢,你打算把她的尸身葬在何处?” “灵雾说,她死前的唯一愿望是和废太子合葬。”宁晚清轻笑,“其实我也不是同情她,就是觉得这种恶毒的女人,为了废太子把自己的一条命都折腾掉了,听起来还蛮感人的。废太子虽然被废,也是皇室的人,尸首应该也是由皇室处理?” “你说的没错,太子将葬在皇陵一公里以外,用玄青石做石碑,将太子尸首压在九泉之下,皇上对太子算是彻底没了最后的父子情分。” “太子第一次投毒,皇上尚且能留他一条命,谁让他又想不开造反?”宁晚清摇摇头,“太子葬在附近,那里有重兵把守,我是没这个本事替宁玉华完成最后的愿望的,夫君,你觉得应该把宁玉华葬在何处?” 厉云深淡淡的道:“乱葬岗。” “……”宁晚清十分无语的瞪着他,“好歹也曾是太子妃,扔到乱葬岗会不会太随意了?” 厉云深睨着她:“难不成你还想把她葬进宁家的祖坟?” “你说得对。”宁晚清勾唇,“她是宁家的人,荣辱和宁家紧密相连,如今她死了,确实应该交给宁家来处理她的身后事。而且,她有亲生父母,有亲妹妹亲兄弟,完全轮不到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来管。” 想到这里,她立刻快步走出去,吩咐人准备了一辆破败的马车,把宁玉华妥善的放上去,又叫了临时奶娘把孩子抱过来,决定亲自去宁家走一趟。 厉云深看着马车,牵了一匹马,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宁振博因太子之事牵连,官降五品,被贬为了编纂侍郎,曾经太子的太傅,一夜之间,就成了内阁一名编纂修书的六品小官,在这个位置上的官员,都是不到二十五岁的小年轻,而他,年近六十,人生逆转,成了整个朝廷的笑话。 那些曾经膜拜惧怕他的小官,见他落难,纷纷上前来踩一脚,他在内阁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上了两天朝,就以身体不适休假回家养病了,他看着没病,但浑身都是郁气,吃不好也睡不好,人迅速的苍老了一圈。 尤其是太子被斩首后,他像是戳了气的皮球,直接瘫倒在了床上。 太子三岁时,就成了他的学生,他教太子四书五经,教太子治国之道,比教自己的亲儿子还要用心,他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太子的身上,可是,太子却死了。 哈哈,太子死了。 而他这一生也完了,宁家门楣垮了,不复从前。 汪氏拿帕子擦着眼泪:“老爷,这次太子造反的事您是真的不知情,皇上怎么能把你降为六品芝麻小官呢,这不是平白羞辱我们宁家吗?不过老爷也别垂头丧气,咱们还有儿子呢,好好教他们,他们迟早也会像当年的你一样,成为一品大官……” “闭嘴!”宁振博有气无力道,“完了,全都完了……我们宁家是永无出头之日了,你让两个儿子辞官,回老家去经商做买卖,说不定还能光复宁家的门楣,若是执意做官,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个六品芝麻官……” 汪氏不蠢,她刚刚那番话也不过是安慰宁振博而已,此时听到宁振博连后路都想好了,不由呜咽出声。 她当了一辈子光鲜的官太太,如今年逾四十,却要去经商做买卖,这对她而言无异于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她哭着哭着,又想到了宁玉华,宁玉华也被判了斩立决,但她在太子的帮助下逃了,她怀着七个月的身孕,而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处境……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心腹婆子走进来汇报道。 汪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小姐?哪个大小姐?” “就是镇国公夫人。” “她怎么来了?”汪氏连忙将眼泪擦干,看向宁振博,“老爷,我看她就是来看我们的笑话的!上次我求上门去,她将我好好羞辱了一顿,如今太子刚被斩首,她就来了,真以为宁家被贬官了就奈何不了她吗?” 宁振博撑着身体坐起来,满脸无力道:“再怎么说,她都是一品国公夫人,得罪不得,扶我起来,我倒是要去会一会她到底来作甚!” 汪氏连忙命令丫环给宁振博洗漱穿戴。 宁晚清被人迎进大堂里坐着,她喝了半盏茶,才看到汪氏扶着宁振博走过来。 距离上次见到原主的父亲已有接近两个月了,可两个月不见,犹如是隔了接近二十年。 宁振博还不到五十岁,怎么瞧着,像是有了七十岁? 看来太子被斩首之事对他的打击不小! 第253章 恶心的东西 “见过镇国公夫人。” 宁振博站在下首处,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汪氏撇撇嘴,不情不愿的福了一个身。 宁晚清放下茶盅,淡声道:“我今儿来,是给你们送礼的。” 她说话时,头上戴着的珍珠玉簪随着节奏摇摆着,正好反射出了太阳光,发出耀眼而璀璨的光芒。 这一丝光撞进了汪氏的眼睛里,刺的她眼睛疼,她没忍住,拧着帕子冷笑道:“送礼?呵,镇国公夫人莫不是来嘲笑我们宁家的?别忘了,你也姓宁,宁家败落,你也讨不到任何好处!想看我们的笑话?呵,你自己转头看看,看全京城又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 宁晚清皱起眉,冷然开口:“我没这个闲工夫看你的笑话,我要送的礼物就在宁府门口,如果你们不要,那我就扔在门口,你们随意。” 她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她好心好意把宁玉华母子二人送来,却被汪氏一顿喝骂,换成谁心情都会不爽好? “老爷你听听,她说的是给我们送礼,可我们不要,她就要扔在门口!”汪氏语气里全是不屑,“我看,她送的肯定是恶心我们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跟着去看看。” 宁振博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论识时务者,谁也比不过他。 他如今只是一个六品小官,不管日后是继续混官场,还是改行做买卖,都不能得罪大人物。 而他这个大女儿,如今就是他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不管送什么来,他都得好好接着。 他还有儿有女,宁家的所有事都等着他去张罗,不能这么任性破罐子破摔。 宁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辆破败,另一辆华贵,汪氏冷冷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别卖关子了!” 她话音一落,马车里忽然传出婴孩的啼哭声,紧接着,是奶娘哄孩子的声音。 汪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宁晚清,别告诉我,你是给我送孩子来的!” “你猜的八九不离十。”宁晚清走上前,把车帘子挑开,淡声道,“下来。” 先下来的是灵雾,她跳下车,扶着奶娘一起下来,奶娘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隐隐约约能看到孩子的脸。 那张脸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刚生下来还没有两天的婴儿。 汪氏蹙眉冷笑:“镇国公夫人莫不是在耍我们?” 宁晚清指了指另一辆破败的马车:“你去车上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汪氏甩着帕子:“凭什么要听你的。” “那我去。”宁振博不知道宁晚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抬步朝那辆马车走去。 汪氏拉了宁振博一把:“老爷,你身体不好,在这边等着,我去。” 她甩着帕子,扭着腰肢,嘴角含着冷笑,一把将马车的车帘给掀开。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当看到马车里的那张脸时,汪氏的嘴唇顿时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她扶着侧壁,颤抖着,目光往下,看到女人的肚子平坦极了,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明白了什么……她抬手,推了一把马车里的人:“玉华,醒醒,是娘来了,玉华?” “她难产死了。” 宁晚清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的在汪氏身后响起。 汪氏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扭过头,一把揪住了宁晚清的领口,失声吼道:“是你!你是害死了玉华对不对?宁晚清,你以前在宁家所有受的苦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冲我来,为什么要对玉华动手,为什么……她还没有二十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可以……” 宁晚清将汪氏的手打开,整了整领子,冷然道:“我没有杀她,是她要刺杀我,我没有送她去大理寺已仁至义尽。还有那个孩子,是宁玉华拼死生下来的,我也给你们送来了,从今以后,望你们好自为之。” 宁晚清招了招手,奶娘忙走过来,将怀中的襁褓递给了汪氏。 汪氏浑身颤抖着,根本就不敢抱孩子,她盯着孩子的脸许久,拼命的摇头,然后躲在了宁振博的身后。 奶娘抱着孩子,一脸的为难。 “放地上。” 宁晚清淡声吩咐,奶娘忙弯腰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初夏的天气虽然不冷,可刚出生的孩子也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人扔开了,触及地面的第一秒钟,孩子张开嘴大声嚎哭起来。 奶娘带了孩子一个时辰,有些不忍,宁晚清一道冷光扫来,奶娘讪讪的收回了手,跟着宁晚清离开。 汪氏终究是不忍,她难以接受宁玉华已死的事实,可是孩子的啼哭一声一声的传来,她的心都碎了。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步一步的朝孩子靠近。 “站住。” 宁振博忽然出声。 汪氏以为在说自己,连忙站住,宁晚清也以为是让自己站住,蹙眉扭过了头。 宁振博的目光扫过那辆破败的马车,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也就是说,太子妃从太子府逃出去后,一直和镇国公夫人在一处?” 宁晚清淡淡的道:“她在何处我不清楚,今日太子斩首之时,她混进镇国公府意图谋杀我,我本想送她去大理寺,但她动了胎气早产,我不得已才来宁家走一趟。” “太子妃被皇上判了斩立决,皇上发动了御林军四处搜查太子妃的下落,却没想到,在镇国公府。”宁振博冷笑一声,“镇国公夫人可知,你这行为是窝藏叛国贼,罪同谋反!你说,若是我把此事上报给皇上,皇上该如何处置镇国公府?” 闻言,宁晚清不由眯起了眼睛。 “上报皇上,那宁大人的意思是,想把宁玉华唯一留下来的儿子也交给朝廷?” 宁振博冷笑:“我这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应该大义灭亲,以身作则,这个小孽种根本就不该留下!” 宁晚清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最初,她以为宁振博只对原主这个女儿无情,因为原主浑身上下确实没有任何闪光点,她也认了。 后来,发现宁振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格外无情,宁老夫人的晚年凄惨至极。 还有宁珠,是宁振博的亲妹妹,在郑家过得那样悲惨,宁振博也没说给亲妹妹撑腰出头…… 如今,宁玉华,这个宁振博引以为傲的女儿,她还以为宁振博会将宁玉华好好安葬,将宁玉华和太子的孩子好好抚养成人,没想到,竟能听到宁振博如此丧心病狂的话。 第254章 你是疯了吗 “来人!” 宁振博突然一声令下,宁家的护卫和家丁朝宁晚清的方向围拢。 金戈从车夫的位置跳下来,抽出剑挡在了宁晚清的身前。 “哇哇哇——” 婴孩的啼哭在宁府门口响起,这孩子虽然早产看着小,但哭起来却震天动地。 汪氏抱着孩子,两眼泪汪汪:“老爷,孩子饿了,你赶紧吩咐人找个奶娘回来……” “来人,把孩子抱走!” 宁振博的声音里充斥着冷漠,目光甚至都没在孩子的脸上停留。 宁府的管家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冲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把孩子从汪氏的怀里夺走。 汪氏此时此刻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两眼都是不可置信:“老爷,你干什么,你是疯了吗?” “我看你才是疯了!”宁振博冷嗤,“这个孽种是叛贼之子,必须交给皇上处置,你若是敢留下来,就是窝藏叛贼,一旦被皇上发现,整个宁家都要陪葬!” “可……可这是玉华的孩子……”汪氏的嘴唇蠕动着,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 宁晚清厌恶汪氏,可此刻,却又觉得汪氏恶毒薄凉的骨子里,至少还流着一个正常母亲的血液,而宁振博,用冷血无情来形容,都侮辱了这个词。 “宁大人,所以你打算把我交给皇上处置?” 宁振博冷哼:“我绝不会徇私枉法,哪怕是亲女儿,我也不会丝毫留情。” 更何况,他和这个大女儿早就形同陌路,这个女儿怨恨他,而他也从未为这个女儿做过什么。 如果在宁家的荣辱和女儿的性命的两者之间选一样,那他必定选择前者。 他是太子的太傅,亲自教导太子学问,如今太子造反,皇上便迁怒于他,可是他从未怂恿过太子谋反,他落得此下场,何其无辜,宁家决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他以为翻身无望,没想到,机会就这么送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将出逃的太子妃和太子之子上交给皇上,那皇上定会允许他将功补过,或许,宁家还有机会…… 宁振博袖子一甩:“把人抓起来!” “宁大人好大的排场!” 一个冷冽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接着,是哒哒的马蹄声,一个玄色的身影从马背上跳下来,他一出现,宁府门口的气温徒然降了好几度,当看清来人的那张脸时,原本朝宁晚清靠近的十几个护卫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刀剑也不由纷纷落在了地上。 宁振博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惧意,却强作镇定道:“原来是镇国将军,不过,就算是镇国将军,我也不会怕,为祸朝堂之人,我今日一定要交上去给皇上处置。我知道凭借一己之力对付不了你,但没关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把折子递到皇上面前。” “老爷……”汪氏抓住宁振博的袖子,“为何一定要两败俱伤,为何一定要把玉华和孩子交上去……老爷,求求你别这样做……” “蠢货!你懂什么!”宁振博冷冷道,“想光复宁家,就必须得听我的!” 汪氏被甩开,双腿一个踉跄瘫坐在了地上,她捂着脸,痛苦的呜咽出声。 她当然想光复宁家,可是更想保住玉华死前最后的尊严,也想把玉华唯一的血脉妥善养大……如果闹到皇上面前去,玉华可能如太子一样,连一个全尸都没有,还有这个孩子,怕是也…… 汪氏抬起头,目光盯着站在她面前不足两步远的宁振博,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成婚接近二十年,同床共枕,共同谋划了很多事,她以为自己最了解这个男人,却原来他薄凉至此,会不会有一天,他的薄凉也会落到她的身上来…… “宁大人曾是一品大官,应该知道谋杀朝廷命官怎么处置?”厉云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勾唇,冷酷的脸上露出一股子渗人的杀气,“逃犯前太子妃宁玉华潜入镇国公府,意欲谋杀镇国公夫人,整个镇国公的下人都是认证,物证么,在这里。”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带血的剪刀,扔在了地上。 “人证物证俱全,可直接交由大理寺审判,轻则死刑,重则牵连家族。”厉云深捻着指尖,轻声道,“本将的人查过了,宁玉华在潜入镇国公府之前,曾在宁家附近出现过,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是宁大人指使宁玉华对本将的夫人动手?宁大人作为幕后主使者,罪同谋杀。宁大人既然决议大义灭亲,那就上大理寺。” 宁振博脸色勃然怒变:“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让大理寺查一查就知道了。”厉云深牵住宁晚清素白的手指,冷笑着勾唇,“宁大人,对不住了,夫人,我们走。” 宁晚清的脸上没有丝毫同情之色,她转身,任由厉云深拉着她走向马车。 “镇国公将军,请留步!”宁振博将涌上来的心血吞下去,屈服了,“刚刚是下官胡说八道,还请将军不要跟在下计较。” “胡说八道?”厉云深头也不回,“胡说八道本将可以原谅,但是,这些人胆敢拿刀剑指着本将的夫人,罪该万死。” “是是是,下官明白了。”宁振博看着宁家唯一还剩下的几十个护卫,闭上眼,冷声道,“来人,把刚刚冒犯镇国公夫人的几个人拖下去,杖责五十,赶出宁府!” “大人,我等衷心宁家,为大人出生入死,还请大人网开一面,不要赶我们走!” 宁振博又如何舍得宁家唯一还剩下的这些衷心之士,他不过是想搏一搏,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将功补过,没想到,竟连最后的护卫都折进去了,他狠狠闭上眼睛,挥手:“再求情,加五十杖!” 厉云深这才勾起了唇:“宁大人果然大义灭亲,今日之事,本将就当没看到过。” 他抱着宁晚清,飞身上马,马儿长啸一声,消失在了宁府门口。 灵雾和奶娘连忙上了马车,金戈吁的一声,马车也疾驰出去。 只留下另一辆破败的马车,还有泪眼汪汪的汪氏,以及嚎啕大哭的婴孩…… 第255章 宫寒难受孕 汗血宝马疾驰在宽阔的官道上,玄色的衣袍和碧色的裙角在风中纷飞着。 风声从耳边刮过,初夏的风带着温暖和凉意扑面而来,宁晚清郁结的情绪一扫而空,她张开双臂,感受着风从手指缝中穿梭而过的感觉。 厉云深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子之事已经完结,皇上给我放了三日假,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宁晚清心中一动:“你之前不是说带我去狩猎吗?” “咳。”厉云深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一茬,咳了咳道,“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前几日我问了内官,才知初秋是养兽的季节,狩猎得等到秋季。” “也不是非要去狩猎,就是想出去走一走,玩一玩,每天闷在府里都快闷死了。”宁晚清靠在男人的怀中,思索着说道,“有了,之前我表妹说请我去一趟京郊的庄子,我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不如你陪着我们一起去。” 厉云深蹙眉:“京郊并没有什么好玩之处。” “表妹说她们家的庄子在桃花源附近,周边大户人家的庄子极多,精致也特别好,我们去瞧瞧嘛。” 宁晚清的声音变得软糯,撒娇着说道。 她一用这种语气说话,厉云深就毫无招架之力,他忽然搂紧女人的腰,侧过身体,吻住了她的唇。 “唔……你别乱来……” 宁晚清都要吓死了,这可是马背之上,他不专心骑马弄啥呢! 汗血宝马似乎也感觉到主人心不在焉,从鼻子里呼出了重重的喘息声,马步也有些不稳。 宁晚清张开牙齿咬在男人的嘴巴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幸而这是小道,没什么人,万一被别人瞧见了,她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呃咳,她好像也没什么英名…… 看着她这副害羞又恼怒的模样,厉云深如一只吃饱了的野兽,低笑着勾起了唇。 “表哥表嫂真是恩爱呢。” 巷子的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宁晚清心道,刚说这里没人,怎么就蹦出来了一个活人,这不是存心看她出丑么? 她连忙看去,就见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马车的颜色和巷子的墙壁融为一体,难怪她刚刚没看到。 那马车的车帘挑起,露出一张精致的,却又带着些许嫉恨的脸。 是顾烟夕。 “好巧,竟能遇到表妹。”宁晚清率先开口,“表妹最近可好?” 顾烟夕挑开车帘,扶着丫环的手走下来,冲着厉云深福了福身:“多谢表哥惦念,烟夕一切都好。” 她说着,莫名其妙就流下来了两串眼泪。 宁晚清心中一连道了十几声卧槽。 明明是她顺口问顾烟夕过得怎么样,怎么就成了厉云深惦念了? 还有,这女人一边说自己一切都好,一边又开始哭,搞什么? 宁晚清按住了厉云深的手,拉开唇角笑道:“表妹一哭我都想哭了,表妹自从嫁去了聂家,至今也有三四个月了,我怪想表妹的。” “……”顾烟夕的眼泪僵在脸上,恶狠狠的瞪了宁晚清一眼。 她明明是为了自己如今的悲惨遭遇哭泣,怎么到了宁晚清的口中,她哭就成了思念之意呢? 她用帕子擦了擦涟涟不断的眼泪,声音颤抖道:“表哥,其实无论什么苦什么累烟夕都能自己一个人扛过去,若不是今日在此遇见表哥,烟夕也不会说这些,烟夕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宁晚清好整以暇勾唇,她总觉得,顾烟夕是故意在这条路上等厉云深。 厉云深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出了什么事?” “我……”顾烟夕呜咽起来,“上个月郎中给我诊脉,说我宫寒,难以受孕,聂家找遍名医,都医不好我的病……如果我不能受孕,那我的下半辈子可就没有任何依靠了……表哥,能不能请你帮我从宫中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帮我诊脉开药?” 不只是想到了什么,厉云深的眉心蹙了一下。 他记得刚从大北村回京时,宫中的御医也曾说过他的夫人宫寒,而宫寒会导致不孕。 夫人为什么会宫寒,正是因为在大北村时,为了帮他退烧,在雪地里卧了一夜…… 见厉云深不说话,顾烟夕哭的更凶:“表哥,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如果我不能生孩子,婆婆就会给夫君纳妾,还说要给夫君娶一位正妻回来……表哥如果不帮我,那我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姑母了……” 虽说顾烟夕如今的一切是她自己造孽,但一个女人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确实也蛮可怜的。 宁晚清正要说话,厉云深就沉声道:“我会让御医去聂府,你不用担忧。” 顾烟夕喜极而泣,福身正要道谢,就听到一声“驾——”,厉云深骑着马就走了。 宁晚清有些不满:“喂,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她了?” 厉云深踢着马肚子:“何意?” “我说,你不会对你表妹余情未了,看她过得这么惨,所以心软了?”宁晚清噘嘴故意找茬,“说起来,顾烟夕长得比我美,性格比我贤淑温柔,跟你又是嫡亲的表兄妹,她嫁给你当夫人才是众望所归……” “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厉云深实在是无奈,“我想请御医为你诊脉,看看你的宫寒之症是否有所缓解,顺便再给表妹看病,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话听着心里才算熨帖,不过…… 宁晚清瞪着他:“你听顾烟夕说宫寒不能受孕,不会也担心我不能生孩子?厉云深,如果我真的不能生孩子,你是不是想娶小的?或者说,休妻再娶一个?哼,你们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 厉云深顿时无语凝噎。 他忽然感觉,自己还是忙一点好,忙起来了,这个女人应该就不会无事找茬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唔……!” 宁晚清说的正痛快,嘴巴就被堵住了,带着侵略性的吻充满了男人的荷尔蒙,她瞬间就缴械投降了。 第256章 我读书少 宁珠的嫁妆庄子是宁老夫人为她购置准备的,都是中规中矩有收成的好庄子。 这是京城的西郊,遍布着大户人家的许多庄园,有大有小,庄子里都长满了各种庄稼。 宁珠从嫁到郑家后,就没来过这里,每年都是庄户上的管事婆子把账本和收益拿到郑家给她,好在这管事婆子曾是她的奶娘,对她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差乱。 今日来庄子的有不少人,都是趁着京城安定,出来放松放松心情的。 厉家除了厉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想走动,所有人都来了。 厉老将军犹如一只放出来的野兽,骑着马四处乱跑,厉云深简直头疼,到底是谁同意祖父出门的,他的本意是想陪夫人好好放松玩一玩,这下好了,估计这一天都得耗在祖父身上了! 厉千钰盯着一眼坐在马车里的厉辙:“二哥,你也是男子,为何要跟我们挤在一起?” 厉辙的脸皮非常厚:“我是文人,要讲斯文,你是不会懂的。” “不会骑马就不会骑马嘛,说的这么高尚。”宁晚清弯唇一笑,“初夏麦苗泛黄,迎着夏风也算是一幅农园美景图,二弟有兴趣可以作几幅画让我们点评一二。” 厉辙高傲的抬着下巴:“我只对画美人感兴趣。” “美人自然会有,我和绛鸾,还有书琴阿霜等会都会去麦田里走一走,二弟记得把我们都画下来。” 厉辙眼中放光:“真的允许我画你们?” 他的三十六张美人图至今还没收集整齐,一直想画大嫂,可是有大哥在,他哪里敢,今日大嫂发话,他生怕是在逗自己。 “当然是真的。”宁晚清微微一笑,“不过,这画画完了,你得送给我。” “那不行,我要收集起来的。” “既如此,那就算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厉辙很不开心,他心道,画了一遍,他再临摹一副送给大嫂算了,“行,我画了送给你还不成么?” 等下了马车,宁晚清就把这件事交代下去了。 郑书琴很是不解:“表姐,为什么要让厉家二少爷画我们?” “宣传。” 宁晚清神秘一笑。 既然要帮宁珠做生意,那就要做到极致。 她已经提前了解过了,因为这个庄子靠近桃花眼,每年初春初秋冬日来此游玩的人特别多。 有时候人多,桃花源都被占满了,那些文人雅士有时候无处可去,最后只得败兴而归。 如果可以,倒是能把宁珠的这个庄子改造成为一个和桃花源差不多的去处。 只是桃花源的桃花长了几十年,早已成了一处风景,就算想模仿也模仿不来,而且种树耗时太长,不划来。 倒不如借用现代的娱乐场所,打造一个乡村休闲的庄园,既别具一格,又能令人流连忘返。 听了宁晚清的一番话,郑书琴简直是云里雾里:“表姐,可能是我读书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厉千钰也一脸茫然:“我读了一些四书五经,可也还是不懂。” “我倒是听出来了一些意思。”厉辙拿着扇子道,“我读书这些年,每年同窗相聚都会找一个清雅的去处,纵观整个京城,最清雅的地方就是桃花源,那里桃花成林,每年春季,桃花雨不知吸引了多少文人雅士。当桃花谢了,还会有桃儿,也算是别致的风景。到了冬日,桃树枝丫落满了雪花,也可以如画。桃花源虽好,但只有一处,有时候人特别多,很多贵公子哥儿都不愿去那里看人头。” “如果桃花源附近有一家差不多的清雅小馆,有别致的风景,有风花雪月,有烤羊肉烤鹿腿,那肯定会有很多人争先而来。” 郑书琴的眼底放出亮光:“这个注意好……可是,娘的庄子里种的全是庄稼,唯一的风景就是麦穗,这……这怎么可能吸引的到文人雅士?” 宁晚清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别着急,我只是说了一个概念,后面怎么操作咱们再慢慢商量。” 宁珠的庄子占地接近两百亩,很大一片地,种满了麦子,泛黄的麦穗在微风的吹拂下如海浪一样翻滚着,宁晚清很喜欢这样的田园精致,但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士肯定不喜欢,既然要做,那就要一定做到最好。 她围着庄子走了一圈,又向几个农户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去年秋天庄子上种的是红薯,但去年年成不错,红薯大丰收,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红薯,价格压的很低,宁珠没有任何门路,也没有心思想这些,导致去年大半年的收成全都积压在了地窖里。 那农户唉声叹气:“天天给我们吃红薯,舌头都吃起泡了,希望今年的麦子能卖个好价钱!” 宁晚清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要把这个庄子改造,需要花费一笔不小的银子,正好,地窖里的红薯可以借用一下。 “孙媳妇,阿清,快过来!” 宁晚清正沉思着,就听到不远处的麦穗从中,一个老头抬起了头,一脸的兴奋。 “鸟窝!这里有好多鸟窝!“ 厉老将军身后,还跟着一脸黑沉的厉云深,厉云深腰间带着佩剑,手里拎着好几个鸟窝。 宁晚清噗嗤一声笑出来,快步走了过去。 “喂,厉云深,怎么回事,鸟怎么到你身上做窝了。” 一个清冽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宁晚清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田埂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正是萧夜寒。 萧夜寒三步做两步走过来,十分不满:“出来玩都不叫我,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厉云深扫了他一眼:“你怎么来西郊了?” “他们约我去桃花源喝酒对诗,我嫌无聊,跑出来逛一逛,就看到了你们厉家的马车。”萧夜寒的眼睛看向宁晚清,“嫂子,我听厉家的下人说,你做饭可好吃了,不知小弟今日可有口福?” “有有有,今天中午就吃鸟蛋,我孙媳妇做的可好吃了!” 厉老将军把衣兜里的鸟蛋露出来,好家伙,都快四五十颗了。 萧夜寒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57章 去野外放松 午饭是庄子里的厨娘准备的,因为有贵客登门,饭菜尚可,宁晚清在厉老将军的强烈要求下,点了一个火堆烤鸟蛋。麦田宽广,鸟窝特别多,就这么随便撸了一遍,就有接近一百颗鸟蛋。 鸟蛋烤熟后,斑点的蛋壳微微裂开,溢出蛋独有的香味,萧夜寒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他拿起一个鸟蛋,烫的两只手来回捣,胡乱的剥壳后扔进嘴里,虽然烫,但那滚烫的温度下,是绝美的鸟蛋的味道,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也吞下去,他忙不迭的又去拿下一颗鸟蛋,拿到手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急不可耐了一些,一点世子的派头都没有,可是一抬头,就见所有人都是他这副模样。 平日看起来温婉贤淑的厉家小姐低着头,用帕子挡着嘴,囫囵的吞了一颗鸟蛋。 平日面不改色一身冷沉的厉云深一手一颗鸟蛋,像是不怕烫一样,接二连三的往嘴里扔。 “够了,够了,你们够了!”厉老将军急了,将一大碗鸟蛋抱进了怀里,“这鸟蛋是我找来的,你们不准吃!” 厉辙讲究斯文,才吃了一颗,拉着厉老将军的袖子哀求道:“祖父,好祖父,求求你再给我一颗,我都没吃到味儿……” “臭小子,老子一大把年纪了,没几年活头了,别跟老子抢吃的,滚滚滚,一边去!” 厉老将军抱着碗蹲到了大门口,迅速的将鸟蛋往嘴里扔,然后再利索的把壳吐出来。 用舌头牙齿剥壳,宁晚清此生第一次见。 她虽然没捞到鸟蛋,但心情确实是不错。 等吃完饭了,宁晚清这才将自己的大概想法跟宁珠讲了一遍。 宁珠年轻的时候是大家闺秀,从未做过买卖,后来嫁进郑家,郑家全都是各种烂摊子事情等着她处理,她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庄子了,甚至可以说京城现在是个什么形式,她都是两眼一抹黑。 因此,宁晚清说什么,她既提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也没有底气反驳,笑着道:“晚晴,姑姑我什么都不懂,你看着办就是了,这是我背着郑家人攒下来的两百两银子,你先拿着。” 郑书琴也拿出一个小荷包:“表姐,这里面是五百两银子,还有我的一些首饰,你都拿去。” 宁晚清忙推拒:“我只是提意见而已,具体怎么操作还是得姑姑自己来,我怎么能拿你们的钱。” “晚晴,跟你说句实话,我不会做生意,书琴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书予要念书,更不会来管庄子上的事。”宁珠满脸愧色,“我想把这个庄子上的生意都交给你,你看着给我一些分红就是了。” “娘,我们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郑书琴鼓起两腮道,“表姐,我虽然年纪小,但有自信可以管好家里的庄子。不过娘说的也对,我因为年纪小,没有阅历也没有经验,所以还需要表姐从旁指导。我想让表姐教我做生意,表姐只需要教我就可以,这个庄子以后的收益我给表姐一半。” 宁晚清满脸赞许的看向郑书琴:“你我是嫡亲的表姐妹,我自然会帮你,不过收益就不用了,你们自己收着。” “如果表姐不要,那我也不敢让表姐教。”郑书琴抬起下巴,眉宇间有着少女独有的自傲和自尊。 萧夜寒见她们能为这种事吵起来,不由道:“哎哟我说,这营生还没做起来了呢,谁知道有没有收益,万一亏了,还得自己掏钱,现在争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才不会亏!”郑书琴瞪了萧夜寒一眼,“这是我娘的嫁妆铺子,种庄稼都没亏过,现在改做小馆更不会亏!” “那个……”旁边宁珠的奶娘踌躇道,“小小姐,去年庄子里种的红薯就全积压在地窖里了,一个铜板都没挣到,确实是亏了……” 萧夜寒哈哈大笑起来,郑书琴羞的脸色涨红。 宁晚清无奈摇头:“带我们去看看地窖里的红薯。” 地窖就在庄子后面,打开地窖,还没进去,就看到圆溜溜的红薯堆在地窖里,虽然过了一个年头,但因为地窖挖的很专业,红薯保存的特别好。宁晚清笑道:“姑姑,明日我派几个人来教庄子上的人做红薯干。” 这件事宁晚清刚刚说过,宁珠不知道红薯干是什么东西,但又知道这个侄女儿不会坑她,连忙点头应允。 “少夫人,奴婢刚刚在庄子外走了一圈,看到了不少水嫩嫩的野菜。”绛鸾手里拿着几根菜走来说道。 宁晚清眼睛亮了,这不是水芹菜么,野生的比家里种的好吃多了。 她立刻拿了一个背篓:“走,我们去采野菜去。” 萧夜寒大手一挥:“厉辙,她们采野菜,我们去掏鸟窝,今儿中午没吃够,顺便再打一头鹿回来,云深,去不去?” “去去去!”厉云深没点头,厉老将军就猛点头,“我年轻的时候,徒手杀死过老虎,今天晚上我们吃老虎肉!” 萧夜寒和厉辙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如果真的被厉老将军打到了老虎,就凭厉老将军这护食的样子,老虎肉也没他们的份儿好吗? 厉云深的脸色很黑沉。 他好不容易休假三天,是想带着夫人游山玩水,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的好不好? 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不仅要和夫人分开,还要被拖去掏鸟窝? 一到庄子外,空气更加新鲜,宁晚清的心情更加放松,从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她还从未如此开心过。 她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背着背篓,步履放松又轻快。 采野菜这种活儿,只有余霜是做惯了的,她卷起袖子,教大家认野菜:“这是马齿觅,可以清热解毒,山里特别多。还有这个,是蕨菜,春天的时候很嫩,特别好吃,现在老了,大家不要采……” 几个人规规矩矩的跟着余霜学习野菜知识,忽然,不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还夹带着说话的声音。 第258章 厉云深,我要杀了你 宁晚清抬头,就看到一群翩翩少年骑着骏马缓缓行来。 初夏的季节,草木旺盛,小野花点缀在翠绿的树叶从中,看着生气盎然,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那些少年身上的勃发朝气和锐利。 在这群人中,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萧勋。 而萧勋,一眼就看到了田野里,那一道靓丽又独特的身影。 这么多个时日,他终于能放下了她,却没想到,竟在这样的场合下,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眼睛。 他不敢上前。 因为他怕。 他怕再多看她一眼,再多与她说一句话,他这些时日的压抑就全都成了徒劳。 他艰难的转移开眼眸,拉了拉缰绳,缓声道:“那边有农女摘菜,免得惊扰,我们换个去处。” 这群人都是京中的贵公子哥儿,从一品到四品不等,论地位,萧勋第一。 九皇子殿下发了话,这群人自然没有异议,一个个纷纷将马掉头,信马由缰而去。 宁晚清有些诧异。 她刚刚分明挥了挥手,萧勋那家伙怎么跟没看到似的? “是九皇子。”厉千钰也认了出来,有些失神的盯着那个背影,“我听说皇上将几位皇子拘禁在宫中念书,九皇子怎么出宫游玩了?” 宁晚清摇摇头:“萧勋年纪小,可能皇上不会对他这么严厉。” 厉千钰摇摇头:“九皇子的学问在几个皇子中做的最差,是以皇上对九皇子最为严厉,非打即骂,九皇子此行皇上若知道,倒没什么大事,若是背着皇上偷偷溜出宫来的,皇上怕是又得震怒。” “咦?”宁晚清狐疑的看着她,“千钰,我怎么发现你好像特别担忧萧勋会被皇上发落一样。” “大嫂,我没有……” 厉千钰的脸颊瞬间飞上了两朵红霞。 祖母告诉她,九皇子会在一个月后请求皇上赐婚,距离一个月就剩下二十多天了,她的心一直提在嗓子口。 祖母还说,九皇子毕竟是皇室之人,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皇上反对九皇子娶一个庶女为妃也情有可原,让她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其实,在刚刚那一瞥之前,她一直都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 可是方才,那骏马之上的少年,就像初夏的风,猝不及防的吹醒了她沉睡的心,让她的心同他一起飞走了。 这种酸酸涨涨,害怕又期待的感觉,让她的整张脸红透了。 “小姐,您的脸好红。”灵雾不由开口,“这田野里风大,是不是吹的发热了?” 厉千钰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穿多了,有点热。” 她摸了摸脸颊,连忙蹲下身来挖野菜,可是宁晚清却注意到,这小妮子把刚刚俞霜扔在地上的杂草全都放进了竹篓里,一看就是有心事。 宁晚清摇摇头,看来厉老夫人不用再忧心千钰的婚事了,这丫头明显是有心上人了。 这天晚上的饭菜很丰盛,除了鸟蛋和野菜,还有鹿肉和兔肉,宁晚清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子,所有人都吃的满嘴是油,尤其是厉老将军,嚷嚷着明天还要出来游玩。 厉云深泪流满面,他休假的目的是为了和夫人游山玩水好不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拖油瓶? 累了一天,宁晚清倒床就睡。 刚睡着,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给吵醒,她皱眉,借着窗外昏暗的烛光,看到男人趴在她的身上。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干嘛?” 厉云深抓着她的手腕,不答反问:“你说呢?” 感受到身体被某个东西抵着,宁晚清的睡意瞬间去了大半,她简直想暴走了:“今天又是游玩又是打猎,你就不累吗,赶紧睡觉好不好?” 厉云深盯着他,目光如野狼:“你今天只对我说了三句话。” 宁晚清眨眨眼睛:“然后呢?” “这是我入朝为官以来第一次休假。”厉云深盯着他,“大婚那日我都未曾休沐。” 宁晚清鼓起两腮:“这话你还好意思说么,大喜的日子都不请假,足以说明你有多轻视我这个妻子。厉云深,你要是不喜欢我,咱们趁早不过了,反正我也不是没了你活不下去,呜呜呜……” 她捂着脸,假哭。 厉云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说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提成婚那日的事? 大婚那日他确实心不甘情不愿,如果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这个女人,打死他都不会做那些事。 女人还在他的怀里哭,他低叹一声,躺在了她身侧,将她抱进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后背是有节奏的轻轻地抚拍,宁晚清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妈妈的襁褓中躺着,这种被安全感包裹的滋味,让她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然而第二天,却是在男人的身下醒来,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她怒吼:“厉云深,我要杀了你——” 墨雨和墨雪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推开门就闯了进来,然后就看到了极为不和谐的一幕,两个丫环脸色涨红,连忙又退了出去。 厉云深波澜不惊,继续压着宁晚清。 宁晚清简直想死的心情都有了,早知道这个男人解禁后会这么猛,她就不该半推半就的同意,现在居然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了,谁能来救救她? 刚这么想,房间的门再度被敲响。 金戈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将军,属下也不想这么早叨扰您和少夫人,主要是宫里来人了,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让您速速入宫……” 厉云深眉目竖起,冷然启唇:“可有说什么事?” “属下不知,但李公公神色焦虑,应该是发生了大事。” “皇上召你进宫,你还磨蹭什么?” 宁晚清趁机挣脱出来,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蓬松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双灵动清澈的眸子。 厉云深将玄色的衣袍披上,低声道:“回来再收拾你,我进一趟宫。” 他将腰带系上,又佩了一柄宝剑,眉宇间瞬间染上了只有上位者才有的气势,和刚刚在床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宁晚清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禽兽! 第259章 找茬的人来了 这阵子,除了清记,宁晚清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京郊的庄子上。 她让宁珠请了十几个婆子去庄子,将地窖里的红薯全都洗净去皮,然后放在大锅里炖煮,直到煮烂后,再用木槌捣成糊糊,接着,把红薯糊糊涂抹在干净的布料上,放在太阳下暴晒,晒干后,小心翼翼的把干红薯糊撕下来,剪成小片片,可以就这样吃,也可以用热油过一遍再吃,总之,这样的吃法,这个时代没有。 郑书琴提前订购了一大批瓷坛子,将红薯片等量的放进坛子里密封,然后用马车拖到京城,放在清记里售卖。 清记的所有点心都是限量销售,有时候生意好一点,太阳还没出来之时,所有点心就被大户人家全买走了,好在铺子里常备着蜜饯干果干肉,那些特意来买点心的人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而这一天,清记铺子里多了一道点心,叫金枕片。 清记的名声早就压过了宗德坊,成了京中首屈一指的点心第一绝,只要是清记出品的点心,就没有不好吃的。 这金枕片一出来,短短两天功夫,就卖的干干净净。 当宁晚清将三千五百两银子交到宁珠手中时,她的两只眼睛呆愣的瞠大:“晚清,我有一个想法,不然继续让庄子种红薯算了,三千五百两银子……这可是庄子接近十年的收益……” “姑姑,这金枕片是用红薯做的,一般的厨娘尝一尝就会知道,再琢磨一番,大致的做法也能学个七八成,这红薯片没有任何技巧,不能当做长久生意来做。”宁晚清道,“这三千五百两银子就当做改造庄子的费用,设计图我已经给了表妹和表弟,这件事就交给他们兄妹俩了。” 宁珠点头,将银票分出一半递给宁晚清:“这是你应得的。” 宁晚清摇头:“姑姑,红薯庄子上的,做红薯的人也是你请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她从银票里只拿出了一百两份额的:“这一百两就当是制作红薯的方子钱,姑姑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宁珠叹气,只能应下。 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个侄女在身边帮忙指点,她这个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两人正说着话,宁珠的奶娘突然挑开门帘,急匆匆的走进来:“夫人,您赶紧出去看看,郑家的老夫人带着人找上门来了,小姐和少爷正在应付……” “什么,郑家来人了?”宁珠脸色煞白,连忙往外面走,又吩咐,“奶娘,快让庄子上所有的壮年男子出来,免得郑家人闹事。” 奶娘连忙领命去办。 宁晚清这阵子经常往庄子上跑,眼看着清净的庄子渐渐红火起来,她替姑姑感到高兴。 郑家早就因为各种罪名加身垮了,她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时候为什么郑家人还要找到这里来闹事。 “……娼妇养的小贱货,你给我让开,这是我郑家的产业,哪轮得到你们作威作福,再不让开,就休怪我动粗了……” 郑家老夫人站在庄子的门口,大声的怒吼着,而她骂的对象,是她的亲孙女,郑书琴。 郑书琴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得到过这个祖母的丝毫关爱,她祖母没有任何的奢望,却完全没料到,有一日,她居然会被自己的亲祖母指着鼻子骂小贱人,还骂她的母亲是娼妇。 “祖母,慎言。”郑书予上前一步,将妹妹护在了身后,“不知祖母前来所为何事?” “书予,祖母亲自前来,是特意来接你回郑家的,你是郑家的人。不过,在此之前,祖母有一件事交代你去做。”郑老夫人冷冷道,她指了指面前的庄园,“这庄子是郑家的,以后也会是你的,你帮祖母把地契拿回来。” 郑书予的脸色更加冰寒:“这是我母亲的嫁妆,何时成为了郑家的庄子?祖母莫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分不清事实了?” “你!”郑老夫人一耳光甩过去,“没大没小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了?来人,把门撞开,进去找地契!” 宁珠那个小娼妇,居然敢背着她私藏地契,别以为和离了她就拿小娼妇没法子! 郑老夫人一声令下,站在她身后的几个粗壮家丁连忙冲了过去。 “我看你们谁敢动?” 宁晚清从里面走出来,面上带着清冷的笑。 她睥睨着门前的一群乌合之众:“郑老夫人,据我所知朝廷的判决已经下来了,你的儿子被摘了乌纱帽,要蹲七年监牢,也就是说,你们郑家不再是官家。朝中有令,非为官者,府中仆从丫环不得超过三十名,我略略一扫,郑老夫人今儿带来的家丁就超过了三十名。郑老夫人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找我姑姑的茬是?” 郑老夫人这阵子差点就走火入魔了。 郑家所有的银子都扔进了无底洞,可儿子还是被判了重刑,儿子坐牢,郑家空了,她的后半辈子可该怎么过啊? 她倒霉的时候,却听人说宁珠这个小娼妇日子过的极好,她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宁珠私藏了一个嫁妆庄子,难怪敢叫嚣着和离,原来庄子就是小娼妇的底气! 今儿她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毁了小娼妇的好日子! “少给我胡说八道!”郑老夫人怒声道,“我管你是谁,反正今日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哪怕是告到官府那里去,我也是占理的一方。” 她说完,挥了挥手,后面的人一拥而上。 宁晚清冷怒的蹙眉,这个老婆子,简直是找死。 她正要让金戈和御风拦住这些人,就听到了哎哟哎哟痛呼的声音。 她扬眉看去,顿时石化。 那三十个家丁拿着棍棒从后面一拥而上,不是真的是谁踩了谁,也不知道是谁撞了谁,总之有个人向前摔去,撞倒了前面那一个,前面那个又撞了身前的人,一连串的人倒下,最后砸在了郑老夫人背上。 郑老夫人年纪大了,被这么一撞,就摔在了地上。 可是后头的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何事,还拥挤着往里面冲,于是,一个又一个的鞋底板踩在了郑老夫人的身上、脸上…… 第260章 被绑架 宁晚清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没动一根手指头,对方就已经被打趴下了。 “废物!饭桶!” 郑老夫人怒声呵斥着,终于将那群家丁给震住了,可是她满身疮痍,浑身上下都是脚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报官!快去给我报官!”郑老夫人干脆躺在地上撒泼,“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镇国公夫人如何仗势欺人,我要让皇上给我一个公道……” 她骂骂咧咧的叫嚣着,宁晚清只觉得头疼。 她冷静的吩咐道:“金戈,只能委屈委屈你了,既然她要报官,那你把她扔到官府门口去。” 金戈立刻领命,上前就揪住郑老夫人的领子,将她扔在了马背上。 他鞭子一抽,骑着马就走了,远远还能听到郑老夫人惊怒的吼声。 宁晚清的目光扫向剩下的三十多个家丁,冷笑道:“怎么,还要我请人把你们一同扔到官府门口去吗?” 那些家丁见郑老夫人被修理的这么惨,谁敢再出头,一个个灰溜溜的就走了。 “谢谢你表姐。”郑书琴低下头,一脸都是难堪,“我真的没想到祖母会做这种事,在我心目中,祖母虽不睿智,但也绝非市井泼妇,今日才算明白原来在利益面前,我们这些亲孙女亲孙子都得靠边站。” “既然看清了你祖母的真面目,以后就不要对郑家心怀希望了。”宁晚清笑道,“以后别再顾念血缘亲情,她敢惦记你的东西,你就敢把她赶走,不要觉得有任何心理负担。” 郑书琴轻轻地点了点头。 事情忙完后,宁晚清准备打道回府。 庄子上的事情有郑书琴和郑书予把关,她就不用再操心了,以后可以把心思放在酒楼的开办上。 金戈提前一步离开,御风充当车夫,宁晚清弯腰上了马车。 她来庄子上,只带了墨雨一个丫环,墨雨是眼睁睁的看着满地窖的红薯变成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她十分崇拜的看向宁晚清:“少夫人,您可真厉害,比奴婢的娘还厉害。” “你娘?”宁晚清生出了一点兴趣,“这话怎么说?” “少夫人恕罪,是奴婢冒犯了,奴婢的娘怎可与少夫人相提并论,请少夫人责罚。” “……”宁晚清无奈的看着她,“说过多少次了,在我身边无需小心翼翼,你也知道,我身边缺人,如果你娘擅厨,可以让她找个时间来一趟镇国公府。” 墨雨眼中放光,正要说话,忽的,她那双放光的眼眸里露出了惊恐,她盯着宁晚清的身后,嘴唇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有……有刺客……” 宁晚清猛地回头,就见马车的车窗处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蒙着黑色面罩的脸。 马车疾驰向前,那人却稳稳的攀附在马车的边缘。 “御……” 宁晚清刚发出一个字,口鼻就被捂住了。 马车里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御风拉了拉缰绳,放满了速度,试探性的喊道:“少夫人?” 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呼呼从耳边刮过。 “糟了!” 御风扔开缰绳,脚尖一点,掀开车帘,就看到车厢里只有墨雨满脸苍白的倒在地上,而少夫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 宁晚清的头痛的几乎炸裂开,喉咙很干,导致嗓子也很痛。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无力的喊道:“墨雨,墨雪,拿水来,我要喝水……” 她的声音却在空旷里传出去,她吓得一个激灵瞠大双眸,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天花板是破破烂烂的,还有许多蜘蛛网,屋子墙壁破败,正中间供奉着一尊掉了金漆的佛像,这里应该是一个寺庙。 她怎么会在这里? 宁晚清揉了揉疼的发蒙的脑袋缓缓坐直了身体,她刚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门口就走来了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蒙面人。 这个人身影挺拔,长得很高,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宁晚清曾在厉云深身上感受到过,但很明显,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厉云深。 但是他却有着和厉云深差不多的气场。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刺客,或许是一个身份牛逼的厉害人物。 这个人抓她干什么? 宁晚清的脑中闪过各种念头,脸上却透出茫然:“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黑衣刺客冷然上前,声音沙哑,明显是特意变了声音:“老实呆着,一个时辰后自会放你离开。” 放她离开? 那就是说根本就不会伤害她? 可是为什么又抓她呢? 宁晚清挠了挠头发,想不通,干脆坐在了地上:“我饿了,你拿点吃的来给我。” 黑衣刺客声音发冷:“再多饿一个时辰又不会死。” “那可未必。”宁晚清把玩着地上的小石头,“郎中说我身体虚空,一顿不吃就会饿坏,饿坏了就会吐血,一吐血就会元气大伤,如果厉云深来的时候看到我在吐血,你就惨了。” 她说着,莫名感觉喉头一阵腥甜。 有没有搞错,她只是故意吓一吓这个人的,怎么突然想吐血…… 她捂着唇,再将手拿下来,一滩殷红色的血迹落在掌心,她苍白的唇边也染上了血迹。 她吓了一跳,抬头怒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吐血?” 那黑衣刺客甩袖道:“等着!” 说完,刺客快步出去,不过是一瞬间,手里就多了一包荷叶鸡,扔在了宁晚清的面前。 宁晚清确实是饿了,她用水把血迹洗干净,揭开荷叶开始撕扯鸡腿,这鸡肉还挺香的,就是肉质不够鲜嫩,应该是一只老母鸡,唔,老母鸡炖汤才好喝,烤成这样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吃的正香,猛地,就听到寺庙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心中一喜,有人来救她了。 黑衣人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老实呆着,敢出去一步,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虽然知道黑衣人不敢对自己动手,但宁晚清还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试探,反正救她的人已经来了,她也不急在这一时。 第261章 她是无辜的 寺庙前,是一处荒地,杂草丛生,超过了人的膝盖。 空地上,站着两个身影,一个穿着黑色衣襟的蒙面刺客,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清隽少年。 “放了她。” 清隽少年单手背在身后,单薄的身体中透出一股锐利之气。 “呵,原来是九皇子来了,可惜,我等的不是你。”黑衣刺客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对面的人,“走。” 萧勋冷然勾唇:“我不走你又当如何?” “不走,那就别怪我手中的剑无情了。” “三皇兄,你当真要对我动手?” 黑衣刺客的身体猛地僵住,拿着剑的手都有些不稳,他的眉宇间全是不可置信:“你胡说什么?” “我知道三皇兄从未将我放在眼底过,但于我而言,三皇兄和太子哥哥没什么不一样,我站在你们的身后,每日看着你们的身影,无论你们中的哪一个,就算是化成了灰,我都认识。”萧勋淡淡的抬眉,“三皇兄,她是无辜的,放了她。” “她既然嫁给了厉云深,那就不是无辜之人。”三皇子冷冷将黑色的面罩拉下来,露出一张邪妄冷沉的脸,“老九,这不关你的事,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三皇子的眼睛眯起来:“老九,你别告诉我,你看上那个女子了。” “如果我说是,你就会放了她吗?” 萧勋不答反问,一双漆黑的眼眸里透着坚定的光,无数的杂草丛中,他的眼眸是那样的清亮。 宁晚清侧身躲在寺庙门口,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原本是想偷偷看一眼是谁来了,没想到,居然让她听到了刚刚那一番对话。 萧勋看上了她? 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堂堂九皇子殿下,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这种女人? 况且,她已经嫁为人妇,他喜欢她也太划不来了。 所以,这绝不可能! 宁晚清又猫着腰往外看了一眼。 萧勋的唇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三皇兄,不管我是否喜欢她,你都不能伤她一分一毫,如果你要动她,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不过我提前说一句,日暮之前我要去一趟父皇那里,如果我没去,父皇定会派人四处找我,三皇兄有本事在一个时辰之内抹去我所有的踪迹吗?” 三皇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恼怒。 为了今日,他筹谋多时,为的就是抓住厉云深的软肋,逼迫厉云深为他所用。 太子被斩首后,朝堂局势多变,他的每一位手足兄弟都想成为下一任的君主,他又怎么能坐以待毙。 却没想到,坏了他大事的人,竟是他从未提防过的老九。 “三皇兄,我对皇位毫无兴趣,我也没有能力坐稳那个位置,我今天不过是想保护那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罢了。” 萧勋淡淡的说道,眉宇在夕阳的光晕下透出一种奇异的柔和,就好像是为了保护那个人,他宁愿去死。 三皇子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脚尖点地,几个跃起,身影就消失在了寺庙四周。 萧勋的掌心摊开,手心已经濡湿,谁都不会知道,刚刚和三皇兄对峙时,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抬步,正要走进寺庙,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转头看去,橘黄色的一轮落日下,映着一幅骏马长啸图,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从马上翻身下来。 夕阳的逆光很强,隔得近了,萧勋才缓缓道:“厉哥,你总算来了。” 厉云深眸子一眯:“九皇子,怎么会是你?” “我刚赶到此处,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用轻功逃走了。”萧勋面色镇定的道,“走,进去看看。” 两人阔步迈进去,就见破烂不堪的寺庙正中央,一个穿着碧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手里扯着一根大鸡腿,正吃的津津有味,见他们进来,她连忙招手:“唔,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荷叶鸡还剩一半,你们快来尝尝,可好吃了。” 她满嘴油光发亮,连头发都沾上了一些食物的碎屑,厉云深不由失笑:“你怎么还吃上了?” 他走过去,嘴角含笑,指尖轻柔的将她唇边的油渍给抹去。 宁晚清嘟囔着道:“夫君,我好累,你快带我回家,我想泡个澡再睡个觉。” 厉云深将她打横抱起来,抬步往外走。 看着他们的背影,萧勋的五指缓缓收拢,他苍白的唇抿了抿,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宁晚清躲在厉云深的怀中,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不由轻轻一叹。 萧勋是她在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希望他们友谊长存,更希望他能寻觅到自己的幸福。 她搂紧厉云深的腰,闭上了眼睛。 汗血宝马一路飞驰,宁晚清也一路昏昏沉沉的,直到到了镇国公府,她才睁开了眼睛。 她看向给她拧帕子的男人,轻声道:“夫君,今天掳走我的人是三皇子。” “我知道。”厉云深淡声开口,“九皇子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他应该早就到了寺庙,却骗我说刚到。九皇子身边没有随从,他也没有武功,能让刺客主动离开,说明那个刺客知道他的身份。而敢抓堂堂镇国公夫人的人,整个京城也就那几位。” 宁晚清不由叹气:“走了一个太子,又来一个三皇子,夫君,不然你辞官算了,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真怕哪天把小命给玩完了。” 厉云深帮她擦干净两只手,低声道:“你想让我辞官。” 宁晚清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他这么一问,她倒是认真思考起来:“你是将军,一旦上战场,就生死由天,其实挺危险的,如果能辞官再好不过。” “如今几位皇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大打出手,皇上身边需要衷心之士,等新皇登基,天下大定后,我就辞官。” “那我岂不是得盼着皇上死,才能盼到你辞官……唔!”宁晚清瞪大眼睛,“你干嘛亲我?” 厉云深嗓音沙哑:“这是你乱说话的惩罚。” 宁晚清摸摸嘴唇:“只有我们两个人,又不会被别人听了去,你怕什么?” “隔墙有耳。” 男人低低说完,倾身上前。 宁晚清欲哭无泪:“隔墙有耳啊大兄弟,你就不怕给人上演活春宫啊……” 第262章 皇上赐婚 清记开张满了一个月,宁晚清带着账本去正居堂交账。 厉老夫人略略的翻了翻账本,眉宇间全是不可置信:“一个月,就赚了两万两银子?” 宁晚清点头:“祖母,我现在是人手不够,如果再多几个能帮得上忙的人,赚到的银子还能再翻倍。” “让文娘子跟着去。”厉老夫人当机立断,“她原来就跟着你学会了不少菜,有她在,你能省不少事。” “哎呀祖母,文娘子是专门给正居堂做吃食的,我要走了文娘子,您这边可怎么办?” “你这丫头还故意推脱。”厉老夫人打趣道,“你不早就看上了文娘子么,你再推辞,我就不给了。” “好祖母,我可没推辞。”宁晚清挽着厉老夫人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道,“以后,就让孙媳亲自给祖母和祖父做一日三餐,希望祖母不要嫌弃。” “我倒是想吃你亲手做的,可你有那个闲工夫吗?”厉老夫人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放心,府里还有别的厨子,文娘子早把几道拿手菜交给新厨子了,你就放心。” 两人正说着,张妈妈突然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厉老夫人嗔道:“你跟了我大半辈子了,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慌慌张张的?” “老夫人,宫里来人了!”张妈妈忙道,“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亲自来宣旨,让厉家的所有人都去前厅接旨。” 宁晚清皱眉:“宣什么旨?” 张妈妈哪知道宣什么旨,摇了摇头。 厉老夫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宇一皱,镇定吩咐道:“先给我更衣。” 一盏茶的时间后,厉家的所有人都跪在了前厅。 李公公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九子年及十五,宜婚娶,当择淑女与配。兹闻镇国公府之千金厉千钰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与九皇子闻之甚悦。为成佳人之美,汝许配予皇九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则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读完,前厅里忽而变得寂静。 宁晚清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压低声音凑近厉云深:“如果我刚刚没有理解错误的话,皇上是想把千钰许配给萧勋当正妃?” 厉云深淡然点头,膝行向前:“臣接旨。” 厉千钰也如梦初醒,连忙拱手将圣旨接过来:“臣女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将手里的拂尘一挥,恭敬地笑道:“恭喜厉小姐成为九皇妃,在下这就回宫了。” 厉老夫人让人拿了几张银票当赏银塞进了李公公的手中,李公公也乐意沾这个喜气,又笑着恭喜了几句,这才离开。 “快,快把圣旨给我瞧一瞧。”周姨娘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将明黄色的圣旨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眉眼里全都是笑意,“好,真好,千钰竟真的能与九皇子喜结良缘,我们千钰以后就是堂堂就皇妃了……” 厉老夫人被她一惊一乍的声音弄的脑壳疼,淡淡的挥了挥手:“千钰,同你姨娘下去。” 厉千钰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她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 想到自己日后要和那样一个男子携手一生,她的胸口就像是揣了一只小鹿,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令她脸颊绯红不已…… 厉老夫人将所有的下人都遣散,正厅里就剩下四个人。 她轻轻地吹了吹清茶,淡声道:“可知我为何留你们下来?” 厉云深蹙眉道:“可是千钰和九殿下的婚事有何不妥?” “这门亲事是九殿下亲自求的,那日离开厉家之前,他对我说,他对千钰一见钟情。”厉老夫人低眉道,“如果九皇子有意参与储位之争,那赐婚无疑于是拉拢厉家。但如果九皇子无意皇位,他此举,却将厉家拉入了争夺皇位的旋涡。这场婚事,百害而无一利。” 厉辙不解:“可是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婚事也没了任何回转的余地。” 宁晚清的表情有些讪讪的。 昨日她还在怀疑萧勋喜欢她,今天就被啪啪打脸。 人家萧勋对千钰一见钟情了,她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宁晚清摸了摸鼻子道:“祖母,我跟九皇子还算熟识,据我所知,他想经商,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厉老夫人的手一顿:“此言当真?” 宁晚清忙点头:“他亲口对我说的,应该是真的,祖母,如果九皇子和千钰真的两情相悦,这场婚事也不一定是个坏事。九皇子文不行,也没有武功,他有自知之明,根本就不会去争夺皇位。等他们完婚之后,让千钰跟着我做生意,远离朝堂之争,对厉家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厉老夫人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从正居堂出来,宁晚清还在琢磨萧勋和厉千钰的事,她干脆去了一趟厉千钰的院子。 就见厉千钰拿着一块玉佩摩挲着,而这块玉佩,宁晚清曾在萧勋的腰间看到过,她嘿嘿一笑,将那玉佩夺过来:“好啊千钰,有心上人了都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亲嫂子吗?” 厉千钰的脸顿时涨红,跺脚道:“大嫂,你,你还我!” “萧勋那家伙什么时候把定情信物都给你了,你呢,什么时候看上萧勋那个闷葫芦的?”宁晚清八卦的问道。 厉千钰将玉佩抢过来,红着脸道:“大嫂能不能别问了,怪不好意思的。” “看你脸红的,是害羞了?能害羞,就说明你满意这门亲事。”宁晚清正了正色道,“千钰你心里也清楚,如果选择嫁给九皇子,那就注定一辈子只能做一个皇妃,不能有任何别的心思,你明白吗?” 厉千钰点头:“大嫂,这些道理我懂。”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绣嫁妆了。” 宁晚清又打趣了厉千钰几句,这才离开。 厉千钰拿着玉佩,嘴角缓缓的浮上了一抹甜蜜的笑。 九皇子能心悦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她一定不会辜负九皇子和皇上的一片心,努力做好九皇妃。 九殿下,我等你来娶我…… 厉千钰闭上眼眸,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263章 身份的象征 清记酒楼在万众瞩目之中开业了。 因太子倒台,醉仙楼关门歇业,闵德辉顺利解除了合约,被宁晚清挖到清记来当主厨。 有清记点心铺珠玉在前,又有闵德辉这个活招牌在,清记酒楼开张第一日,就人满为患。 酒楼一共有三层,一楼是大堂,迎接普通的宾客,二楼是包间,迎接贵客,三楼是雅间,接待贵族。 此时,一楼二楼人满为患,三楼的各个雅间也都是人。 宁晚清坐在窗户边,看着一楼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容。 照这个形式发展,清记酒楼挣来的银子会是清记点心铺的至少五倍。 就在这时,一楼的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 宁晚清冷笑勾唇,开张的日子就有人来给她添堵,她倒是要去瞧一瞧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正要起身,却听身后的灵雾惊呼道:“公子,那个女扮男装的人不是言蹊郡主吗,郡主怎么也来了?” “咳。”宁晚清连忙往楼下走,“我估计她听说了我今儿开张,特意来捧场来了,你赶紧让人把这个雅间收拾一下,我带她上来。” 萧言蹊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世家小姐,都是做公子哥儿打扮,一个个清隽秀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宁晚清迎着一行人往里走:“萧兄前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幸而还有空雅间,赶紧楼上请。” 萧言蹊被她一声萧兄叫的心口熨帖,展开纸扇摇了摇,轻哼道:“废话不多说,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全都上上来。” 小二立刻去办。 但这一下,可算是点了马蜂窝,坐在大堂里的顾客也不乏有些富商和官员之子。 他们费尽功夫才在大堂里占了一个位置,本来还得意洋洋,却没想到比他们后来的,直接被引到雅间去了,换谁都心里不舒服。 一个公子哥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冷笑道:“怎么,这开酒楼的还兴走后门啊,我来的时候说雅间满了,怎么这会儿就有空的多出来了,这是瞧不起谁呢?” 另一桌的大老爷们也扯着嗓子吵起来:“谁还差这几个钱了,说,雅间要多少银子,老子有的就是银子!” “不就是银子吗,我也有!” 大堂里吵吵闹闹起来。 萧言蹊扇子一挥,冷眉扫向那些人,正要说话,宁晚清就按住了她的手。 她上前一步,对大堂里的众人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诸位恐怕还不清楚,清记酒楼推出了会员制,只要有会员卡,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三更半夜子时来此,都会有雅间提供,在坐的各位手上若是有会员卡,我这就带去雅间用餐。” 大堂里的所有人均一脸懵逼:“会员卡?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会员卡,就是身份的象征,会被我们酒楼奉为座上宾。” 宁晚清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卡,那张卡是金色的,正面雕刻了清记二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众人一下子就觉得会员卡这个东西高端起来,好像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有人没忍住问道:“怎么样才能得到一张会员卡?” “缴纳十万两白银,则可赠送一张会员卡。”宁晚清笑着道,“从清记开张至现在短短几个时辰,已派发出去了五张会员卡,三楼共设六个雅间,会员卡不会超过六张,请问谁对最后一张会员卡感兴趣?”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十万两白银! 为了一张酒楼的会员卡,花十万两白银,那五个人是疯了吗? 宁晚清看着众人面面相觑的脸,又笑了笑:“除了会员金卡,酒楼还推出了银卡,银卡虽不如金卡尊贵,但也可以享受先上菜的特权,缴纳一万两白银即可赠送一张银卡,银卡限量二十张,先到先得,有需求的可以找店内小二咨询,各位,在下先失陪了。” 宁晚清转身,带着同样瞪大眼睛的萧言蹊朝三楼的雅间走去。 而楼下的一群人再也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毕竟人家有金卡,雅间是花了十万两银子买来的,他们还是洗洗睡…… 一进雅间,萧言蹊就抓住了宁晚清的袖子:“你特么是抢钱你知道吗?十万两银子,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 宁晚清噗嗤一笑,将金卡塞进她的袖子里:“我们俩的关系谈钱未免太庸俗了,这张金卡就当我送你的,不过有一个条件。” 萧言蹊就代表着十万两银子的金卡揣进怀里,激动不已:“别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都行。” “我这里不是还有一张金卡么,你能不能帮我推销出去?”宁晚清眨眨眼,“你是郡主,常年在贵人中行走,你认识的达官贵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推销一张金卡出去应该很容易?” 萧言蹊咳了咳:“那个晚晚啊,你是不是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大宇朝王爷一年的俸禄也才三千多两银子,你让他拿十几年的俸禄来办一张酒楼的金卡,他是疯了吗?” “谁让你给王爷推销了,这张卡,是我特意为皇上陛下准备的。”宁晚清压低声音道,“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萧言蹊愤愤的瞪着她,“你这个爱财如命的女人,连皇上的钱都要赚!” 宁晚清微微一笑。 她要赚的当然不是皇上的钱,她只是想借用这个机会,告诉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这金卡银卡都是身份的象征,连皇上都愿意花钱办会员卡,那你们呢? 只要那些达官贵人办了清记酒楼的会员卡,以后就不愁没生意了。 她正想着,同萧言蹊一起进来的几位世家小姐试探性的说道:“我是户部侍郎之女,我的身份自然不能与皇上郡主相提并论,能不能允许我办理一张银卡?” 另一位小姐也道:“我母亲对食物的要求极高,我也想办一张。” 萧言蹊一共带了四个世家小姐来,一眨眼的功夫,四张银卡就卖出去了。 宁晚清不由轻嗤,这个年代王爷的一年的俸禄只有区区三千多两银子,户部侍郎一年的俸禄估计也不超过两千两银子,可这位户部侍郎家的小姐眼睛一眨不眨,一万两就花出去了,看来,这朝堂之上的贪官不少…… 第264章 做御膳 “唔,晚晚,这个粥好鲜美,真好吃。” 萧言蹊一口将一碗粥喝光,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她在椅子上靠了一会,满足的直叹气:“晚晚,再给我上一份粥,我要带回宫给皇叔,皇叔这几日胃口不好,御膳房的大厨都被发落了好几个,不过,我相信皇叔一定会喜欢清记的膳食。” 宁晚清站起身道:“既然是给皇上打包膳食,怎么能一碗粥就打发了,我去厨房瞧一瞧,给皇上搭配出几样荤素搭配又营养的餐食出来。” 萧言蹊嘻嘻一笑:“晚晚,你简直太好了。” “我又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为了那张金卡。”宁晚清故意哼了一声,推开雅间的门走了出去。 她下了楼,直接去了后厨,后厨正忙得热火朝天。 闵德辉是大厨,文娘子是帮厨,还有几位负责切菜、择菜、洗菜的厨娘,在大堂里招待的小二一共有十个,他们受过训练,有条不紊的候在后厨门口,上菜的上菜,点菜的点菜,跑堂的跑堂,还有专门负责收拾桌子的。 人多,却井然有序。 看到宁晚清进来,文娘子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咳,叫公子。”宁晚清转头看向闵德辉,“闵大厨,你先停一停手里的活,做几道御膳,送进宫给皇上吃的。” 闵德辉吹胡子瞪眼:“管他皇上还是皇后,也得先等我把手上的活儿做完再说。” 宁晚清摸了摸鼻子,这老头还在生气呢。 前阵子醉仙楼垮了,这老头看到她找上门,非说是她暗中搞垮了醉仙楼。 后来她露馅,不小心暴露出自己是女子的事实,闵老头大呼自己被骗了,死都不肯来清记当厨子。 再后来她好说歹说,总算是说服了闵老头,却牺牲了自己十坛上好的桃花酿。 难怪萧勋说这老头性子古怪。 宁晚清也懒得废话,她卷起袖子,支了一口大锅,开始做御膳。 御膳讲究烹饪精湛,菜色惊奇,必须要让人眼前一亮,而皇上龙体久病未愈,不能吃太油太腻之物,想让皇上心甘情愿花十万两银子办金卡,她必须得费一番功夫。 宁晚清仔细的挑选食材,用尖刀小心翼翼的将食材最鲜嫩的部位切下来…… 她切着切着,忽然感觉到身后多了一双眼睛,她猛地扭头,就见闵德辉一双大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她手里的食材。 “哼,别白费功夫了,皇上最不喜欢吃鸡肉。”闵德辉冷哼一声,拿着锅铲继续在自己的锅里倒腾着,只是那双小眼睛时不时斜过来,默默地看着宁晚清在鸡肉上捣腾,默默的在心里猜度着这样处理食材的目的是什么…… 宁晚清也不撞破闵大厨的小心思,含着笑继续做菜。 一个时辰后,五道菜新鲜出炉,她用上好的砂锅将饭菜装起来,提步就要走。 闵德辉的心里直痒痒:“喂,你就这么走了?” 宁晚清轻笑:“不然呢?” “……”闵德辉顿时气的不轻,这丫头,难不成还要他亲口说尝一尝皇上的御膳么? “噗——”文娘子没忍住笑出声,“闵大厨,公子每道菜都做了两份,特意给您留的,您忙完后再吃。” 闵德辉怎么可能会等到忙完后,他迫不及待的就把锅盖揭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他明明看到那丫头又是鸡又是鱼,可是这么乍一看,竟连鸡肉和鱼肉的影子都没瞧见,他随意尝了一口什锦粥,那鲜美的味道让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能把一道粥的味道做的如此极致…… …… 夜晚,宁晚清累的腰酸背痛回到了静心院。 她之前筹划的是让清记的食物遍布整个大宇朝的每个角落,可现在,才两家铺子,她就已经快累挂了。 她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墨雨,给我按一按腰,疼死了。” 一双大手按在了她的腰上,力气很大,按的恰到好处,她很满意,可渐渐地,那双手却开始不安分,从腰线处不断往下移……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回头就看到厉云深站在床前,正在给她按摩。 “怎么是你?”宁晚清瞪着他,“进来都不吱一声,你属猫的啊?” “我以为你睡了。”厉云深将她抱进怀里,“开酒楼这么累,不如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 宁晚清嘟着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我会的菜,其他人都不会,而且祖母说过,清记的账本不能落在有心人的手中,所以我还得担任账房先生的职责,阿天哪,我为什么想不开要开酒楼。” 厉云深淡声道:“清记的菜单我看过了,一共三十六道,文娘子会做十二道,闵大厨会十道,还有十四道是你在处理,你可以直接交给闵大厨,以后厨房的菜你每个月更新一张菜谱,足以维持清记日常的运营。至于记账,让江总管来,他是我的心腹,你可以信任他。” 厨房的事宁晚清本来就打算慢慢的转移到闵大厨的手里去,闵大厨性格古怪,但性格古怪的人向来不会轻易变通,所以她暂时认定闵大厨是可信任的人,不过…… 她皱眉,“江总管每天处理府上的事就忙的抽不开身,让他去给清记管账本,他愿意吗?” “你觉得他愿意吗?”厉云深反问。 宁晚清不由想到,这些时日,江总管像只跟屁虫似的,总在清记门口瞎晃悠,她当然知道江总管馋一口吃的,时不时会让灵雾送一些吃的给江总管,若是让江总管每天抽一个时辰去清记清账,估计那老头会乐颠颠的。 她笑了笑:“好,我明儿就去找江总管说这件事,他老人家也不容易,我再给他开一份工资。” 第二天,宁晚清还来不及去找江总管说这件事,就被萧言蹊请进了宫中。 “晚晚,皇叔对你昨夜送进来的膳食非常满意,特意召你进宫想给你赏赐呢。”萧言蹊拉着她往文华宫里走,“皇叔脾气是有些不好,等会进去了,皇叔说什么你都应着,没事的。” 宁晚清点点头,忐忑不安的走进了文华宫。 第265章 给厉云深送女人 “皇上正在批阅奏章,烦请镇国公夫人稍候。” 李公公恭敬的说了一声,还让宫女给宁晚清奉了茶,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丝毫的错来。 宁晚清这才肯定皇上不是故意晾着她,是真的有事。 殿内。 “咳咳咳!” 皇帝掩着唇,一口血又被吐了出来,黑色的血看着触目惊心。 “皇上……”毓贵妃吓得花容失色,“臣妾这就去叫太医过来。” 皇帝摇摇头:“老毛病,叫太医过来,除了让朕喝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一群废物。” 毓贵妃担忧极了,她拿起手边的雪莲汤递过去:“皇上,这是臣妾亲手炖的雪莲,您喝一口,把嘴里的血腥气压下去。” 皇帝拿起白色的盅子,喝了一小口,当清凉的味道吞进腹中时,他不由想到了昨日吃到的那一顿膳食。 那一碗粥,是他平生吃过最鲜美的粥,御膳房里没有一个厨子比得上。 他放下盅子,抬头问站在门口的李公公:“镇国公夫人怎么还没到?” 李公公咯噔一下连忙跪在地上:“回皇上的话,镇国公夫人早就到了,奴才见贵妃娘娘在此,怕镇国公夫人打扰,这才没有通禀。” 皇帝挥了挥手:“让她进来。” 坐在龙椅边上的毓贵妃冷冷的垂下眼睑,眼尾扫过一道暗芒。 不多时,李公公就领着人进来了。 宁晚清一身深紫色的宫服,头发高高的挽起,插满了珠翠,显得有些老气横秋,可是她脸色稚嫩白皙,即便如此,也遮不住一身的清丽和雅致。 毓贵妃瞧着,眼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嫉妒。 她年轻的时候,也有这般好颜色,可惜岁月不饶人,新人换旧人…… “昨日言蹊送进宫的膳食,可是你亲手烹制?” 威严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力,不过宁晚清没有心情去想这些,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恭敬的福身道:“回皇上,昨日的膳食确实是臣妇所做。” “朕听言蹊说,你还想让朕花十万两银子办清记酒楼的会员卡?”皇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十万两银子,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 宁晚清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妇……臣妇只是开个玩笑,那张金卡就当是臣妇孝敬皇上的……” 她简直都想哭了,早知道她就不找萧言蹊那个家伙办事了,一点都不靠谱! 皇帝大手一挥:“来人,赏白银十万两!” 李公公连忙端着托盘走上来,托盘里放着一大摞银票,厚厚的,一看就知道不少。 宁晚清摸了摸鼻子,十分不好意思:“皇上,臣妇不敢收,您还是收回成命……” “皇上亲赐,怎可推辞?”毓贵妃的脸上浮上一抹柔笑,“镇国公夫人有一手好厨艺,这是大宇国之福。皇上近日来胃口不佳,每日进食甚少,唯有昨晚对镇国公夫人的手艺非常满意,镇国公夫人不如留在宫中,为皇上料理一日三餐?” 宁晚清心中咯噔一下,她又不是厨子,留在宫里给皇上做饭算怎么回事? 她面露难色,毓贵妃却冷冷道:“为皇上做御膳,是多大的殊荣,怎么,镇国公夫人不愿意吗?” 她当然不愿意! 哪个朝廷命官的夫人会愿意做这种事! 不过…… 她恭敬的垂首道:“臣妇只是一个开酒楼的,对御膳的规制不甚了解,怕做错了触犯龙颜……” “无妨。”皇帝淡淡的开口,“按照你的方法做就是了,你是一品命妇,自然不能与厨子相提并论,你在宫中暂住一个月,就住在毓秀宫,毓贵妃,朕就将镇国公夫人交给你了。” 毓贵妃嘴角微微勾起:“是,皇上,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镇国公夫人。” 那照顾两个字,她咬的极重。 宁晚清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李公公,去一趟镇国公府,传达朕的旨意。”皇上淡声吩咐,“再把镇国公夫人用惯了的丫环带两个进宫。” “是。” 李公公连忙去办。 宁晚清整个人已经石化了,直觉告诉她毓贵妃不安好心,可是皇上已经下达旨意,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虽然只住一个月,可一个月啊,整整三十个日日夜夜,会发生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云黛,送镇国公夫人去毓秀宫,本宫还有几句话对皇上说。” 穿着宫女装名唤云黛的女子低眉顺眼的走向宁晚清,领着她往外走。 她们的身影一消失,毓贵妃就轻声道:“臣妾素闻镇国公将军和镇国公夫人伉俪情深,如今镇国公夫人在宫中小住一个月,镇国公将军怕是要独守空房了,皇上,依臣妾之见,不如……” 皇帝一听就明白了毓贵妃的意思:“爱妃和朕果真想到一处去了,厉爱卿成亲两余年,身边只有一位夫人,未免太凋零了一些,爱妃,你找几个容颜出色的女子,给厉爱卿送过去。” “是皇上。” 毓贵妃福身,应了下来。 宫里四处都是亭台楼阁,高高的宫墙将蔚蓝的天空分割的支离破碎,宁晚清跟着云黛在宫里走了接近半个时辰,这才看到了毓秀宫的牌匾。 “镇国公夫人,这边请。”云黛十分恭敬,带着宁晚清进了侧边的偏殿,“夫人先休息片刻,稍候婢子会带您去御膳房。” 宁晚清点点头,将房门给关上。 她坐在柔软的榻上,微微失神。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透着不寻常,她必须得尽快见到厉云深,让那个男人赶紧把她给捞出去。 然而,她刚坐下还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毓贵妃的声音。 她猫着腰,贴着门侧,听着外面的动静。 “皇上发话,让本宫寻几名绝色女子送去镇国公府,你们家中有容颜姣好的姐妹,可带进宫来让本宫瞧瞧。”毓贵妃拨弄着自己精致的指甲,缓缓说道,“皇上赏赐给镇国公的女子,最低也能做一个姨娘,可比宫女的身份尊贵多了,你们可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 毓贵妃的声音非常轻柔,可是听在宁晚清的耳朵里,就像是世上最恶毒的语言。 第266章 进入御膳房 后宫最近的变动,宁晚清也听说了一些。 一直以来,毓贵妃和皇后情同姐妹,两人在任何事上都同进退,情意堪比亲姐妹。 可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毓贵妃和皇后闹翻了,皇后是六宫之主,要为难一个小小的毓贵妃简直是轻而易举,那段时间,毓贵妃在后宫被无数宫女太监欺辱,日子过的可谓是水深火热。 然而,还没过半个月,太子勾结王太医给皇上下毒之事就被查了出来,太子失势,皇后倒台,宫中格局大变,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一个月前是皇后执掌封印,而今,皇后身处冷宫,虽然没有被废黜,但凤印却已经移交到了毓贵妃的手中。 而今的六宫众人,唯毓贵妃马首是瞻。 宁晚清明白,毓贵妃在后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个一品国公夫人,是绝对不能得罪毓贵妃的。 她忍了又忍,才终于将怒火压下去。 哼,厉云深那家伙要是敢纳小妾,她就去养小白脸! 宁晚清拍了拍手,转身坐回了榻上,靠着枕头决定先小睡一会儿。 毓贵妃眸光轻转,落在了厢房紧闭的门扉上,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接近日暮,厢房的门被云黛敲响,与此同时,云黛还送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灵雾,另一个丫环,宁晚清没有见过。 等云黛走了,灵雾才压低声音道:“小姐,她叫燕婉,是将军安排保护您的丫环。” “属下燕婉,见过少夫人。” 小丫头双手抱拳,做了一个平日御风和金戈行礼的手势,宁晚清顿时就明白了,这丫头应该也是府里的暗卫。 想来厉云深那家伙也知道她住在宫中危机重重,这才给她安排了燕婉。 她弯唇笑了笑:“这一个月,就麻烦你了。” “这是属下应当做的。” 燕婉规规矩矩的站在宁晚清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就像一尊雕塑一般,她虽然不说话,但宁晚清却因为她的存在而格外有安全感。 她走出厢房,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云黛:“带我去御膳房。” 云黛低头应是。 御膳房离毓秀宫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后,宁晚清就站在了御膳房的门口。 “这位是镇国公夫人。”云黛对御膳房里的众人介绍道,“皇上素闻镇国公夫人擅厨,特命镇国公夫人来此烹饪御膳,为期一个月。” 御膳房的众人连忙行礼,一番见礼过后,宁晚清终于被带到了灶台上。 她翻看着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而且全都是每样食物身上最鲜嫩的部位,整个大宇朝最好的食材怕是都集中在这里。 她是一名厨师,厨师最喜闻乐见的事,就是满屋子的食材,因为这意味着她接下来可以大展身手。 宁晚清随手拿起了一块萝卜,准备试一试御膳房里切菜的刀快不快,谁料,她的手刚摸到萝卜皮,另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毓贵妃交代晚膳要吃萝卜羹,这是毓贵妃的份额,请镇国公夫人选择别的食材。” 宁晚清初来乍到,自然不会跟别人抢东西。 她的手一转,拿了一块冬瓜,正要雕花,旁侧又响起一道声音:“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最喜欢吃三鲜冬瓜羹,千万不要动福寿宫的东西。” 宁晚清撇了撇嘴,手中的刀转了一个圈,抬起眼眸,扫向厨房中的众人:“那你们说,我能动哪些?” 这一问,厨房里的众人又瞬间哑巴了。 像是明白了什么,宁晚清轻笑:“何大厨可在?” 一个中年男人冷漠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就是何大厨,镇国公夫人有何事?” “我听说你是负责皇上御膳的厨子,皇上今日晚膳的食材你应该备好了,全都拿过来,我来处理。” 宁晚清冷冷的发话。 这些人明显是排外,怕她厨艺超群,将他们给比下去。 本来她打算藏拙,可惜,这些人毫不给她藏拙的机会。 幸而她跟闵德辉平时会聊几句,这才知道闵大厨出宫后,继任闵大厨位置的是一个姓何的男人。 闵大厨还说,这位何大厨心思狭隘,眦睚必报,唯一的优点就是衷心。 这样的人最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为了能继续伺候皇上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好在,她只在这里待一个月。 宁晚清不去看何大厨难看的脸色,淡声道:“一个时辰后,皇上要用膳,如果何大厨没有提前备好食材,那我也只能将今日御膳房发生的事情向皇上如实以告。” 她毕竟是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府是如今最是炙手可热,一个官位末等的厨子自然是不敢得罪。 何大厨转身,将准备好的食材拿了过来。 所有的食材都是用金银托盘摆放整齐,鸡鸭鱼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宁晚清不由皱眉:“这么多?” 何大厨冷冷道:“御膳规制十八道菜,上菜的顺序以及每道菜的分量都是有讲究的,镇国公夫人不要弄错了。” 宁晚清捏了捏下巴。 上辈子她是国宴大厨,操办几十道菜的国宴都不在话下,这十八道菜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只是,她需要人帮忙。 那何大厨看着她深思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 他们能当皇上的御厨,都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在几百个厨子里激烈竞争后,才能有资格踏进御膳房。 送去给皇上食用的御膳,就算是最普通的一道萝卜,食材处理和呈现都十分繁琐复杂。 一个后宅妇人的厨艺再出众,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烹饪出十八道御膳。 等皇上吃过了这位镇国公夫人做出来的御膳,才会知道他的厨艺是多么优秀。 何大厨双手环胸,冷漠的在一边看着。 宁晚清也不打算找这个心胸狭窄的人帮忙,她的眼珠转了转,捏了一团糯米粉,迅速的捏着揉着,做成各种造型,放进了蒸笼里。 何大厨低声冷笑:“皇上龙体欠安,太医说过,不能食用糯米。” “这不是给皇上吃的,是给各位品尝的。”宁晚清笑着道,和善极了,“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希望大家能多多教我,这一道点心吃起来味道还不错,言蹊郡主就十分喜欢,你们都可以尝尝。” 几个帮厨的宫女和老嬷嬷怎么会拒绝吃的,连忙围了过来。 第267章 绝色美人 在御膳房做事的宫女太监最不少的就是一口吃的,但这还是她们人生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几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等等,这是怎么做的?” 宁晚清笑着道:“你们想学,我可以教你们,可是皇上一个时辰后要用膳,我怕时间来不及。” “镇国公夫人,您要做什么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 “要切菜吗,婢子的刀工极好,连太后娘娘都夸过呢。” 宁晚清指了指几道菜:“这几样放进砂锅里炖,炖半个时辰后熄火,这几样放进油锅炸至金黄捞出来,还有这几样,用开水烫一遍切碎……” 在她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三四个宫女井然有序的忙开了。 这几个宫女本就是御膳房里打杂的,平日就是干这些活的,做起事来极为麻利。 御膳房的角落里。 矮胖的叶大厨压低声音道:“何大厨,您可当心点,如果她做的膳食让皇上满意,你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何大厨冷笑:“一个后宅妇人做些花哨玩意儿或许能行,可做御膳?她还是再学个十几年再来。” “话可不要说的这么满。”叶大厨摇摇手指头,“她是镇国公夫人,自然不会来抢你首席御厨的位置,可是她却能让皇上对你不满。哪怕她只有一道小小的点心入了圣心,都是你走向万劫不复的第一步。” 何大厨冷着眼,没有说话。 宁晚清丝毫没有意识到那边的风云涌动,她一旦拿着锅铲,身上的气场就变了。 就好像风云变幻之下,她手握锅铲,天下都是她的,她掌勺颠勺之间,天下顷刻颠覆。 不过半个多时辰,一道一道精致的菜肴就被放置在了银质的托盘中,色香味俱全,诱惑着每个人的味蕾。 叶大厨吸了吸舌头:“还真别说,这位镇国公夫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菜色确实不错,至于味道么……”何大厨轻嗤,“这是御膳,皇上说可以,才算是可以。” 叶大厨摇摇头,给了何大厨一个怜悯的眼神。 文华宫的太监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李公公带着人进来,冲宁晚清行了行礼:“有劳镇国公夫人了,奴才这就把御膳给皇上送去。” 宁晚清还有不少善后的事情要做,而且明日上午还要准备早膳,她现在也可以把食材备着了。 …… 文华宫。 一道一道的美食被宫女太监端上来,摆满了整张桌子,珠玉琉璃般的菜色看得人目不暇接。 李公公站在边上,用银针将每道菜戳了一下,这才摇摇头,拿着筷子递到了皇帝手中:“皇上,请。” 皇帝冷沉的目光扫向桌子对面:“厉爱卿,陪朕用膳。” “是。” 厉云深一身朝服,玄黑色的深沉颜色将他的脸色衬的愈发冷厉。 皇帝吃了一口御膳,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镇国公夫人的厨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敢开酒楼,厉爱卿可真是好福气。” 厉云深吃着美味精致的食物,却味同嚼蜡,他忽然放下筷子,单膝跪地:“皇上,能否让微臣见夫人一面?她从小没有习过宫廷礼仪,微臣担心她不知礼数触怒贵人。” “看来厉爱卿与夫人果真是伉俪情深,这才分开一日都不到,就求着朕要人。”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毓贵妃说的果然没错,幸而她早有准备。厉爱卿,别跪着了,先起来。” 厉云深的心中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不等他想明白,皇帝突然就轻轻击了击掌。 大殿的门口,忽然涌进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那些女子跪在地上,娇羞的低着头,那眼神看向厉云深,带着欲迎还羞的意味。 “这是毓贵妃特意为你挑选的,都是宫中的绝色美人,你挑两个带回去。”皇帝拍了拍厉云深的肩膀,“镇国公夫人所作的膳食甚合朕胃口,在她教会御厨之前,朕暂时不会放她出宫,她在宫里的这些时日,就让这些美人儿陪你解闷。” “微臣夫人所作膳食能对上皇上的胃口,这是她的荣幸,也是厉家能为皇上尽的一份绵力,不过……”厉云深拱手,“皇上和毓贵妃的心意微臣领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好整以暇的勾唇:“哦?看不上?” “非也。”厉云深低垂下眉眼,“微臣父亲年轻时纳妾,正是府上的周姨娘,周姨娘嫁进厉家后,多次为祸,幸而微臣母亲早已不理俗事,否则厉家难以平静。微臣的祖母年事已高,微臣不希望厉家后宅出现争风吃醋影响家宅的事,还请皇上体谅微臣,收回成命。” 皇帝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起来:“女人如衣服,你不愿意要,朕又怎么会强迫你?好好陪朕用晚膳,晚膳后,你带着朕的赏赐去毓秀宫找镇国公夫人叙话。” 厉云深眉目舒展:“谢皇上恩准。” …… 毓秀宫。 “你说厉云深公然违抗了皇上的旨意?” 毓贵妃的手一顿,精致修长的指甲就这么被她硬生生给掰断了。 她冷静下来,把玩着那断裂了的指甲,微微勾唇:“看来是美人儿不够美,你,再去物色一批新人进宫。” 小太监恭敬的低着头:“依奴才看,并非是美人儿不够美,而是镇国公根本就看不上除了镇国公夫人以外的任何女人。” “是么?”毓贵妃脸上出现一丝阴冷,“镇国公夫人?呵,镇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夫人,还不是得被本宫踩在脚底。你去告诉三殿下,让他想个办法,一年前的那种药,再送一些过来。” 小太监一惊:“娘娘,一年前那药用了不少,可是人没死,会不会无效……不然让三殿下送别的毒药过来?” “只有五石散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人,本宫暂时还不想让自己手上沾血,让你去办就去办,废话什么?” “是,娘娘!” 小太监点头,打开门匆匆离去。 毓贵妃端详着被自己掰断了的精致长指甲,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第268章 夜明珠 宁晚清用完餐后,回到了毓秀宫。 她住在偏殿,站在门口远远能瞧见正殿那边的情况,此时已是日暮,正殿门口亮起了一盏一盏的灯笼,昏黄的烛光映着翠绿的绿植,还有硕大的花瓣,看起来美极了。 她抬起头,仰望星空,古时的天空一片澄净,星辰闪烁,像棋盘。 “在干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她浑身一抖,扭过头,不可置信:“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厉云深自然的牵住了她的手,“皇上命我给你带赏赐来。” 宁晚清十分惊讶:“什么赏赐?” 厉云深失笑:“你就不问皇上为何给你赏赐?” “这还用问,定是我做的御膳让皇上十分满意,这才给我赏赐,别卖关子了,赶紧拿出来。” 厉云深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檀木做的锦盒,他将盒子轻轻揭开,一道绚丽的光芒从盒子里照出来,将这有些昏暗的偏殿照的亮若白昼。 “是夜明珠!”宁晚清高兴的将硕大的夜明珠取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的摆弄着,“皇上也太大方了,居然赏赐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夫君,你替我谢谢皇上了吗?” 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厉云深只觉得天空的星辰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看来进宫给皇上做菜也不亏嘛。”宁晚清将夜明珠往空中一扔,又接住,然后放进了檀木盒子里,“夫君,你给我带回去,放进我的梳妆盒里,好好锁起来,千万别弄丢了。” 厉云深将檀木盒放进袖子里,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道:“在宫中,一切小心,不可任性妄为,每日我都会来看你。有什么事,你让燕婉带话,她轻功好,出宫一趟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宁晚清顿时觉得闷闷的:“其实,我住在宫外也能给皇上做御膳,为什么非要把我拘禁在这里呢,好烦。” 厉云深低沉开口:“我会尽快带你出宫,再忍几日。” “那你说话算话,最多给你十天时间,不,五天……呕……”宁晚清的胃部突然一阵翻涌,她干呕了好几声,这才把想吐的恶心感压下去,“怎么会想吐……难不成是御膳房的食材有问题?不应该啊……” “我去请御医。” “喂,要不要这么夸张,我现在已经好了。”宁晚清拉住他,却被男人强行打横抱起来往外走,她吓得不轻,古代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她能被唾沫性子给淹死,她拼命挣扎着道,“厉云深,你放我下来,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厉云深停下了脚步,却没有把她放下来。 “哼,我问你,我进宫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把我支开一个月,然后招一批美人儿进府,坐享齐人之福,是不是?” 厉云深纳闷的看着她:“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宁晚清一巴掌拍在他硬朗的胸膛上,冷哼道:“少装蒜,我亲耳听到毓贵妃说准备了好几个绝色美人,还让皇上亲自下旨送给你,莫非你想否认?” “确有其事。” “好啊,果然是这样!”宁晚清顿时炸了,“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太大的期望,三妻四妾什么的,对你们来说就是正常操作,哼,我也要养小白脸,气死你!唔!厉云深……唔唔唔,放开……” 宁晚清又被堵住了嘴巴。 她气的想打人,每次她发泄情绪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喜欢来这一招,仗着力气大了不起啊,咬死他! 说咬就咬,宁晚清一点儿都不口软。 嘶的一声,是男人抽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厉云深恼怒的看着她:“你属狗的?” “要亲就亲皇上赐给你的那些女人,别来烦我!” 宁晚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抬脚在他的脚上碾了一下,转身就冲进了厢房。 厉云深只觉得莫名其妙,随后,他忽然低笑。 这女人,明显是吃醋了,醋劲这么大,咬人的力气也不小,看来在宫里暂时没受什么委屈。 毓秀宫正殿。 毓贵妃躺在貂毛软榻上,眉心忽然皱起:“外面何人在喧哗?” 云黛连忙走过来,低声道:“回贵妃娘娘,是镇国公来了,正在和镇国公夫人说话。” 毓贵妃倏然坐直了身体,她扶着宫女的手走出正殿,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正好能看到偏殿的情况。 漫天星辰之下,只站着一个男子。 他一身墨色的朝服,浑身上下都透出冷冽的气势,他卓然而立,就像是这天地间最令人仰慕的存在。 毓贵妃的眸中出现了一丝痴恋。 “贵妃娘娘,婢子刚刚听见镇国公夫人在质问镇国公将军绝色美人之事,紧接着,镇国公夫人负气离去。”有宫女低声汇报着。 毓贵妃嘴角微勾:“走,去会会。” 她漫步走下台阶,却见那站在星空之下的男人要走,她勾唇,轻柔开口:“还请镇国公留步。” 厉云深负手而立,目光带着一丝冷沉:“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没有吩咐就不能与你说话吗?”毓贵妃轻笑着,“本宫听皇上说镇国公对今日的那几个绝色美人不太满意,不如镇国公对本宫说一说,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儿?本宫也好为镇国公寻来。” 厉云深的眉宇间染上了一丝寒气:“贵妃娘娘是皇上最疼爱的宠妃,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宠妃,希望贵妃娘娘不要再插手微臣之事。” “所以,镇国公是彻底抛弃了你我之间青梅竹马之谊?”毓贵妃的嘴角勾着一抹薄凉的笑意,“就因为宁氏?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了她不纳妾?” “她可以什么都不好,但,微臣心中只有她一人。”厉云深的声音淡淡的,“贵妃娘娘,皇上龙体欠安,希望娘娘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照顾皇上身上,天色已晚,微臣先告辞了。” “嘶啦——” 毓贵妃死死拧着手中的帕子,那锦帕就这么被细长的指甲划开,撕成了两半。 第269章 落井下石 皇上将东海夜明珠赐给镇国公夫人之事,次日一大早就传到了御膳房。 那东海夜明珠是东瀛国进贡的,整个大宇朝也只有三颗,一颗在太后娘娘那里,一颗在言蹊郡主手上,还有一颗居然被皇上掠过十几名嫔妃,赐给了一位朝臣夫人。 御膳房里的众人看向宁晚清的眼神又变得恭敬了不少。 “镇国公夫人,小的来协助您。” 叶大厨是个圆滑的性子,昨日看宁晚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今日一听说皇上喜欢镇国公夫人做出来的膳食,态度立刻大变样,一则他一个小小的厨子得罪不起一品诰命夫人,二则跟镇国公夫人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学几招呢。 宁晚清也怕皇上多留她在宫里住,丝毫没有藏拙的指导叶大厨处理食材…… 何大厨站在厨房的角落里,一双眼睛阴鹜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皇上的早膳规制是十二道,大部分是点心,以面食为主。 宁晚清拌了馅料,揉面做了一笼小包子,又搭配了锅贴饼和一些常见的早膳,因锅贴饼看起来不够精致,她特意用刀子小心翼翼的将锅贴饼切成了对称的形状,又将蒸好的包子放在了正中间,寓意着飞龙在天。 她拍了拍手,把所有的点心放进金质的托盘之中,又用盖子盖上,以保持温热。 李公公笑眯眯的甩着拂尘道:“镇国公夫人,昨夜的晚膳皇上十分满意,只是好几道菜都叫不上名字,所以今日皇上特意让奴才来把镇国公夫人请过去,毓贵妃也在文华宫,正好一起用早膳。” 宁晚清将手洗净,跟着李公公慢慢走向文华宫。 此时天色刚亮,太阳还未出来,稀薄的晨光笼罩着偌大的宫殿,偶有飞鸟掠过。 这一刻,宁晚清才体会到了宫殿之美。 辉煌、磅礴,如一头巨兽屹立在大地之上。 文华宫是所有殿宇中最恢宏的一座,门口每隔一米就站着一个侍卫,还有宫女和太监低头随伺在屋檐下,大殿里非常安静。 宁晚清走进去,规矩的行礼:“见过皇上,见过毓贵妃娘娘。” “免礼。”皇上招了招手,“给镇国公夫人赐座。” 小宫女立即端了一个小凳子过来放在了餐桌边,宁晚清规规矩矩的坐下,比皇上和毓贵妃矮了一大截,她也不介意,笑眯眯的介绍今日的早膳:“臣妇问了何大厨,他说皇上素来喜欢吃包子,臣妇就露了一手,这是灌汤包,皇上拿筷子夹一个,对,再咬一口,吸一口汤汁……” 皇帝听着宁晚清的话,夹起一个灌汤包,刚吸一口汤,就惊住了:“朕还从未吃过味道这么鲜美的包子,李公公,再赏!” 李公公低眉顺眼的走过来:“敢问皇上,赏何物?” 皇帝回忆了一下,他赏过金子田地,还赏了夜明珠,确实也不知道再赏什么,便问道:“镇国公夫人,不如你自己说说你想要什么?” 宁晚清再怎么不识趣,也不会伸手找一国之君要东西,她福身道:“这是臣妇分内之事,皇上已经赏过一次了,若是再赏,被镇国公知道,怕是要教训臣妾不知好歹。” 皇帝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毓贵妃就道:“皇上,臣妾知道您高兴想赏赐东西,那也得等早膳用完后再说嘛,臣妾还一口都没吃呢。镇国公夫人,还有几道膳食没有开盖,你赶紧给皇上说说都是什么稀奇的美味珍馐?” “这是萝卜煨汤,清水煮萝卜,保持着萝卜最本真的原始食材味道,清晨喝一碗,对肠胃好。” 宁晚清将摆在面前的盖子一一揭开,缓慢的介绍着,最后,到了锅贴饼,她把盖子揭开,却愣了一下,这造型,跟她最开始摆放的好像不一样。 而且她只放了一个包子进来,目的是摆盘好看,可此刻,盘子里却放了两个包子,而且包子的正中心还被点了红色的墨汁,明艳艳的十分刺眼,看起来格外怪异。 她也只是疑惑了一瞬间,正要继续介绍这锅贴饼,就见皇上和毓贵妃的脸色全都变了,她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目光微转,就见大殿里的宫女太监的脸色也都变了又变,李公公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丝类似于惶恐不安的神情。 这道菜有什么问题吗? 电光火石之间,宁晚清忽然发现盘子里的锅贴饼造型有些眼熟,这不是她在厉云深书房里看到过的军旗图吗? 当时厉云深对她说,这是蛮国的军旗,是蛮国最古老的一种图腾,当地人以这种图腾为尊。 上战场时,对方的战士穿着的铠甲上,也会绘制这样的图腾,所以大宇国许多人都认识这个图形。 可现在,她做好的锅贴饼却被摆放成了图腾的造型。 到底是谁,故意这么害她? “镇国公夫人,你,你怎可将蛮国图腾当早膳送进文华宫来?”毓贵妃温柔的声音里暗藏着利剑,“大宇国与蛮国几百年来水火不容,蛮国杀我大宇国臣民几十万人,两个国家之间有着数不清的血海深仇,你拿着蛮国的图腾献给皇上,你是故意给皇上添堵吗?” 皇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手指一顿,将银质的筷子扔在了餐桌上,连眼前美味的珍馐也没有心思享用了。 毓贵妃连忙拍了拍皇帝的胸口:“皇上不要动怒,镇国公夫人年纪小,或许并不懂这些,还请皇上不要跟镇国公夫人一般计较……” 这句话,无疑又是往宁晚清身上泼了一盆脏水。 大宇国与蛮国之间的血海深仇,寻常的百姓都能道出个一二三出来,而堂堂将军夫人却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做将军夫人? 这盆脏水泼的可谓是不动声色。 宁晚清的眉毛挑了挑,不动神色的打量着毓贵妃,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位毓贵妃为何要落井下石。 第270章 消灭蛮国 皇帝脸色阴沉,负手站了起来,一身的郁气。 毓贵妃忙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早膳给撤下去?” 李公公同情的看了一眼宁晚清,挥了挥手,外面候着的宫女鱼贯而入。 “慢着。”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毓贵妃妩媚的眼眸眯起来:“没看见皇上心情不悦吗,皇上念及镇国公战功赫赫的份上,就不追究镇国公夫人你的责任了,还不快速速退下!” “皇上,请容臣妇把最后一道菜介绍完。”宁晚清镇定的挺直背脊,面色沉静的开口。 她不去看皇帝和毓贵妃冷沉的脸上,缓缓勾唇道,“这是锅贴饼,将精细的面粉做成圆饼,贴在铁锅边烫熟,只是这饼子因为被烫熟,看着有些干有些糊,怕影响皇上用膳的胃口,臣妇特意将锅贴饼摆放成了一个独特的形状。” 毓贵妃冷笑:“哦,这蛮国的图腾还是镇国公夫人特意而为之?” “自然。”宁晚清微微笑,“皇上,这锅贴饼的造型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叫,消灭蛮国。” “每一块锅贴饼就当是蛮国的领土,还请皇上和毓贵妃一起,将蛮国的所有领土全部消灭。” 她的声音铮然有力,在大殿里响起,带着一股魄力。 “好!这个名字深的朕心!” 原本脸色阴沉的皇帝忽然阴转晴,抚掌大笑起来。 他站着夹了一块锅贴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块,更是赞叹不已:“这道消灭蛮国,甚好甚好,镇国公夫人可以多做一些,给太后她老人家也送过去,她老人家最恨蛮国,定会格外喜欢这道菜。” “臣妇领命。” 宁晚清福身,轻声应下,抬眸间,她却捕捉到了毓贵妃不可置信的神色。 没想到,她宁晚清竟能急中生智,转危为安。 毓贵妃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一大早她就差人混进了御膳房,买通了何大厨,布下了一个完美的局,就这么被破了? 皇上就因为这么一个菜名,就放了这个女人一马? 毓贵妃依然是不可置信,但皇帝显然已经把这件事翻篇了。 “镇国公夫人,今日朕必须要给你赏赐,否则愧对这道菜,说,你要什么赏赐?” 宁晚清之前推却了一次,心知不能再推第二次,她想了想,福身道:“臣妇听说皇上写的一手好字,能不能厚着脸皮求一幅皇上的墨宝?” 事实上,皇上文采出众,却唯独字不怎么样。 宁晚清这么一说,皇上倒来了兴趣:“哦,你听谁说的?” 宁晚清抓了抓头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刨根问底,她也是随口一说好不好? 忽的,她想到了那日宣读给厉千钰的那份圣旨,圣旨上的字,好像……不怎么样……至少比起厉云深的字,是差了好大一截的? 额,那她刚刚岂不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宁晚清连忙补救:“臣妇侥幸看到过皇上的字,那字矫若惊龙,入木三分,让臣妇一直念念不忘,总想着,若是能得到皇上一幅墨宝,这一生也算是无憾了。” 皇帝十分怀疑的看着她:“朕怎么不觉得朕的字写的有多好?” “咳,那是因为皇上没有看到过臣妇的字。”宁晚清的脑袋都快埋到地里去了。 离上朝还有一会儿,皇上冷声吩咐:“李公公,笔墨纸砚伺候。” 很快,宫女就将写字要用的一切都备好了。 皇帝饶有兴味的道:“镇国公夫人,你先写一个,让朕瞧一瞧你的字。” 宁晚清摸摸鼻子:“皇上,臣妇觉得,您还是别瞧了。” 皇帝却一记威严的目光扫来。 圣命不可违抗,宁晚清只好老老实实的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膳”字。 七歪八扭,跟蜈蚣似的。 皇帝的嘴角直抽:“你……就拿这样的字和朕的字比?” “镇国公夫人,皇上的墨宝岂是你的字能比拟的?”毓贵妃憋着一股怒气,终于找到了机会,冷冷道,“堂堂一品诰命夫人,竟写出堪比稚子……不,连稚子的字都不如,宁大人究竟是怎么教女的?” “贵妃娘娘或许不知道,臣妇从小未曾念过书。”宁晚清哂然一笑,“现在会写的几个字,是镇国公教的。” 皇帝挥了挥手:“女子无才便是德,不会写字也无妨,爱妃何必动怒?” 宁晚清虽然不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但皇上是帮她说话,她在心里默默的记住了皇上的好。 皇帝心情倒是不错,拿着毛笔,随手写了四个字。 蒸蒸日上。 宁晚清一看到这四个字就喜欢上了,这不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四个字吗。 她一个做买卖的,自然是要蒸蒸日上。 等回去,一定要让人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在清记酒楼的正中央。 她正美滋滋的想着,就见皇上拿起玉玺,在这幅字的末尾按了一下,这下都不用她说,所有人都会知道,皇上赐给了她一幅字。 虽然字不算极品,但有玉玺加持,这幅字也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宁晚清连忙福身:“臣妇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大手一挥,负手朝外走去,李公公尖利的嗓音拉开:“恭送皇上上朝!” 一大群宫女太监簇拥着皇上走出去。 宁晚清端详着那幅字,吹了吹,想着怎么毫无折痕的带回去,却忽然感觉到一道尖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动声色,倏然抬头,就对上了毓贵妃那双来不及收回恶毒情绪的眼。 宁晚清的大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她拉开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臣妇听祖母说,毓贵妃与厉家有旧,故而让臣妇在宫中时与毓贵妃多走动,可臣妇怎么觉得,毓贵妃好像……不太喜欢臣妇?” 毓贵妃抚弄着长长的精致指甲,冷笑:“看来镇国公夫人的感觉还挺敏锐的。” 宁晚清目光也冷了几度,这位毓贵妃是不打算掩藏敌意了吗? 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毓贵妃正面碰上,为何这位毓贵妃如此讨厌她? “自作聪明的小把戏玩多了,小心把脑袋给玩掉。”毓贵妃冷冷道,“云黛,好好伺候着镇国公夫人,本宫不希望今日的事再发生。” 云黛连忙跪下:“是,婢子领命。” 第271章 撞破毓贵妃秘密 宁晚清施施然的回到了御膳房。 她手上带着的,是皇帝刚刚赐给她的墨宝。 她让灵雾和燕婉将墨宝展开,轻笑道:“叶大厨,你过来瞧瞧,这,墨宝如何?” 叶大厨早就听说宁晚清凭借一桌早膳又得了皇上的赏赐,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弓着腰凑过来道:“真不愧是皇上的墨宝,这力道,这笔锋,这走势,啧啧,一般人还真写不出来。” 宁晚清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一边正在切菜的何大厨身上。 今天上午她做早膳时,何大厨从头到尾都没有帮忙,可是在点心装盘时,何大厨却在她的身后晃了好几圈,当时她还以为何大厨是拉不下面子向她讨教厨艺,如今再回忆,怕是这何大厨在找机会动手脚。 方才若不是她急中生智,现在肯定被皇上厌恶,在宫里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这何大厨果然如闵德辉所说,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御膳房的首席大厨。 宁晚清淡然一笑:“何大厨,你觉得皇上的墨宝如何?” “我没念过书,不认识字,不懂得欣赏。”何大厨头也没回,不冷不热的扔了这么一句话。 “啪!” 宁晚清将案板上的一个厚重的瓷碗重重的砸在了砧板上。 御膳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何大厨也惊疑的扭过头,当看到宁晚清眼中的寒冷之意时,他切菜的手一顿,刀锋划过食指,殷红的血霎时流了出来。 他的目光躲闪着:“我,我去太医院拿创伤药。” 宁晚清眼中冷意闪动,低声道:“燕婉,好好盯着他!” 她还要在御膳房至少半个月,若是有何大厨坏事,她说不定哪一次就中招了。 所以必须要把何大厨给踢出去。 到了夜晚,燕婉悄无声息的从屋顶上落在了厢房的地面上,宁晚清正在看书,吓了一跳,随即眼底又发出兴奋的光芒:“是不是抓到何大厨坏事的证据了?” 燕婉摇摇头:“少夫人,属下看到他进了毓秀宫,被毓贵妃的贴身嬷嬷领了进去。毓贵妃身边有许多护卫,属下不敢打草惊蛇。” 果然是毓贵妃! 宁晚清在文华宫的时候,就觉那件事与毓贵妃有关,看来何大厨是毓贵妃的人! 一个何大厨在御膳房坏事,再加上毓贵妃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她若是不做点什么,迟早得死在这深宫里头! 宁晚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猛地击掌:“燕婉,走,我们去堵何大厨!” 燕婉抬头:“敢问少夫人,怎么堵?” “毓秀宫是毓贵妃的地盘,我大大咧咧的去堵,肯定见不到人,那就……偷偷的听他们说什么,我也好早做防备。” 宁晚清从衣柜里找了一身暗色的衣服换上,又拿了一块纱布蒙住脸。 燕婉的嘴角抽了抽:“少夫人,您这样会被人当成刺客抓起来的。” 宁晚清:“不让人发现不就行了,燕婉,厉云深说你轻功好,你带着我去。” 燕婉伸手,替宁晚清把暗色的衣服穿好,抓住她的手,突然发力,两个人瞬间就上了屋顶。 燕婉的脚尖迅速点着屋顶的瓦片,带着宁晚清穿梭在星空朗月之下,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落在了一片竹林之中。 “少夫人,此处是毓贵妃卧房的西侧,那里有一扇窗户,正对着毓贵妃的床,这里是唯一能接近毓秀宫正殿且不被人发现的地方。但是,毓贵妃是在花厅里接见何大厨,这里什么都听不见。” 宁晚清猫着腰躲在竹林里,撑着下巴道:“不然我们去何大厨回御膳房的必经之路上去堵他?不行,这样肯定会打草惊蛇,若是让毓贵妃察觉到我在盯着何大厨,她肯定还会有后招。” 她的话刚说完,手臂突然被燕婉按了一下,将她的脑袋按进了竹叶后面。 “少夫人,好像有人进了卧房。” 宁晚清拨开竹叶看去,就见毓贵妃扭着腰肢走了进来,而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暗色衣衫的男子。 宁晚清还以为是何大厨,她凑近了一点,整个人却猛地呆住。 这哪是什么何大厨,分明是三皇子! 三皇子怎么跑到后妃的闺房里来了,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就在她震惊之时,就看到一身暗色衣衫的三皇子突然上前,一把搂住了毓贵妃纤细的腰肢,那双手毫不留情的在毓贵妃的身上揉搓着,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毓贵妃娇柔的喘息声。 燕婉毕竟是个少女,听的一阵面红耳赤,低声道:“少夫人,我们走。” “等等!” 宁晚清拉住她。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两个人怎么滚到一起了?按照礼数,三皇子应该喊毓贵妃一声母妃,他们俩现在却……这是乱伦啊我的老天爷!” 她越说越觉得震惊,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如果有相机就好了,她一定要把这劲爆的一幕拍下来。 “哎呀,你好坏,能不能轻一点……” 毓贵妃娇柔的推了三皇子一把,猛地,她却发现好像隐隐约约有几道视线盯着自己。 她脑袋一转,就看到了开着的窗户,嗔怪道:“看你猴急的,窗户都没关,被人看到了你还要不要当你的三皇子了?” “这三皇子我早就当腻了,换个身份也无妨。” 三皇子似乎什么都不惧,抱着毓贵妃就把她扔在了床上,床就在窗户边上,宁晚清看的更加清楚,毓贵妃的衣服就只剩下了一件肚兜,在看下去,就是少儿不宜了。 她忙拉着燕婉道:“走走走,赶紧走,千万别被发现了。” 燕婉早就想走了,拽着宁晚清的手臂,拉着她站起来。 许是蹲着太久,宁晚清的脚和小腿全都麻了,她刚站直身体,就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咔嚓——” 枯树枝断裂的声音顿时响起,她吓得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目光下意识的看向那扇窗户。 正干柴烈火的一对男女,也停下了动作,两双眼睛惊疑的扫过来。 第272章 只有我心疼你 “快去看看,谁在那里?” 毓贵妃拉过薄被盖住了自己身体,一双眼睛里全是冷意。 三皇子从她身上起来,眼中渐渐笼罩起一层杀气,他阔步走过去,却只看到了夜风中摇曳着竹叶,以及一只受惊的野猫。 他松了一口气,将窗户给关上:“一只野猫而已。” 毓贵妃身上的冷意顿时消散,纤细柔白的手臂缠上去:“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你说,如果皇上知道你我……会不会一怒之下……” “我不会给父皇这个机会。”三皇子的手轻抚着女人细嫩的肌肤,调笑道,“日后等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会让你成为国母。” 毓贵妃嗔怒道:“我是你母妃,封母妃为皇后,你也不怕被天下人唾骂。” “母妃?小爷就喜欢干母妃,这样才刺激不是吗?” 三皇子压在毓贵妃的身上,两人滚在了一起…… 半个时辰后,毓贵妃香汗淋漓的靠在三皇子的胸口,她有气无力的道:“今夜特意来找我,定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还是母妃懂我。”三皇子压低声音道,“我上次掳走了宁氏,想用宁氏当诱饵威胁厉家为我所用,可惜被老九坏了好事。那日之后,宁氏身边多了许多暗卫,我无法动手,如今宁氏又住进了深宫,我更是没有办法对她下手。不过,我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毓贵妃冷笑:“宁氏如今住在毓秀宫,想要对宁氏动手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既然要一劳永逸,那就得从厉云深入手。”三皇子轻声咬着她的耳朵,“你给父皇吹枕边风,让父皇下旨,要厉云深去边关对敌。” 毓贵妃的表情顿时一僵:“让厉云深去边关?” “我在边关安插了人,只要他去,就是自投罗网,等着他的便是死无全尸。” “……” 毓贵妃绯色的唇张了张,没有说话。 “毓儿,告诉我,你可还是念着厉云深?”三皇子的声音缓缓变冷,“七年前,是他负了你,你大好年华,却被送进宫陪我父皇那个老头子,你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在深宫之中无非是熬到油尽灯枯,孤独死去。如果没有我,我父皇死后,你的后半辈子当该如何?毓儿,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心疼你。” 毓贵妃阖上眼眸。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她和三皇子无非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 可三皇子也说得对,如果她没有和三皇子达成合作,那么,皇上死后,她的后半辈子必定凄惨孤独。 而她的孤独,都是厉云深赐予的。 如果七年前那个男人站出来,说她是他的未婚妻,那她就不会被迫入宫,就不会落入今天的境地。 毓贵妃睁开眼:“你想让我怎么做?” “好戏开场后,你就知道了。” …… 宁晚清连着喝了好几杯水,这才把扑通乱跳的小心脏给安抚下来。 “燕婉,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燕婉低头:“属下领命。” 宁晚清站起来,又琢磨了一圈,隐隐约约能明白毓贵妃和三皇子搅在一起的原因。 可是太子斩首的事情刚过去,三皇子就肆无忌惮的染指皇上的妃子,真的不怕成为第二个被斩首的皇子吗? 还有毓贵妃,她如今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没有皇后这个头衔,但事实上在宫里的地位和皇后也差不了多少。 这个毓贵妃简直就是在玩火自焚! 宁晚清抓了抓头发,烦躁的想,她到底应该当没看见过那一幕呢,还是找个机会戳穿毓贵妃和三皇子之间的龌龊苟且呢? …… 次日,上朝。 今日早朝的氛围和平日不一样,压抑的气氛在大殿上蔓延。 皇帝震怒的将一摞折子甩了下去:“半个月前边关大败,直到今日才让朕知晓,你们倒是知道瞒报消息了,你们一个个的,简直就是不把朕放在眼底!” 二皇子上前:“父皇,近来半月您身体抱恙,儿臣实在是不敢拿边关之事烦扰父皇,这才命人将此事压下,父皇要罚就罚儿臣。” 三皇子却道:“边关乃大宇朝的门户,边关被破,敌军便可直入大宇国内部,侵略大宇朝的城池,残害大宇朝的百姓,此事危及江山社稷,又怎么能不让父皇知晓?父皇,依儿臣之见,应委派战将前往边关,消灭蛮国,以保我大宇国盛世太平!” 另有好几位大臣附议:“边关之事已拖了两个月有余,还请皇上下旨,让有能之士前往边关灭蛮!” 皇帝虽然脾气暴躁,但也算得上爱民如子,他冷冷道:“依各位之见,谁合适?” “儿臣觉得镇国公可受此重任。”三皇子拱手道,“镇国公骁勇善战,曾生擒蛮国统领,蛮国的将士听闻镇国公的名号就会闻风丧胆,不敢上战场,有镇国公在,边关之乱无忧矣。” 兵部尚书却摇了摇头:“镇国公是大宇国战神,代表着大宇国将士的战魂,对付蛮夷小国,让镇国公亲自上阵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依微臣来看,让周副将前往边关灭蛮绰绰有余了” 皇帝的手点在龙椅上,面色微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缓缓扫视着下面的众人,又道:“还有谁有不同的意见?” 三皇子微微转头,一道冷厉的目光从他眼中放出来。 他身后的几个臣子立即纷纷上前。 “皇上,微臣推举镇国公将军,有镇国公出征,能事半功倍,一劳永逸!” “皇上,微臣也推举镇国公!” 皇帝冷冷开口:“此事朕会好好与镇国公商议,散朝!” 众人渐渐散去,皇帝却将厉云深留了下来。 “厉爱卿,你以为呢?” 厉云深拱手道:“半年前微臣一直在边关与蛮国作战,蛮国的将士大半都成了大宇国的俘虏,短短半年之内,蛮国的兵力绝成不了气候,这一次边关大乱,或许是守卫疏忽所致,让周副将去一趟应该就能让蛮国知难而退。” 皇帝点头:“那就依厉爱卿所言,来人,宣周副将觐见。” 第273章 金童玉女 宁晚清在御膳房忙碌了一上午都没看到何大厨的身影。 昨夜何大厨特意去了一趟毓秀宫,毓贵妃不可能没有安排什么事给何大厨,这一上午严密防守何大厨动手脚,可把宁晚清累的不轻。 直到膳食安全的送到了文华宫,她才松了一口气。 燕婉从御膳房外走过来:“少夫人,何大厨一上午都在房间里,午餐都是小太监送进去的。” 宁晚清点头:“你继续盯着,他有什么小动作你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燕婉领命退下。 宁晚清带着灵雾往外面走,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她忽然就生出了一丝惆怅。 这么多伺候的人,可是你却不知道哪些是想害你的,哪些是想来看你笑话的。 难怪有一句诗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 她一个宫外的人,在宫中才住了几日,就觉得浑身疲惫。 “晚晚,原来你真的在这儿!” 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紧接着,穿着粉紫色宫服的女子冲过来,一把将宁晚清给抱住。 宁晚清吓了一跳:“言蹊,你怎么来了?” 萧言蹊轻哼一声:“来御膳房了,也不说做点菜给我送去,还得我自个找来。” 宁晚清也一副气哼哼的样子:“我来宫中两天,都快被人给欺负死了,你作为我的朋友,不帮我出气就算了,还怪我。” “谁?谁欺负你?” “我说了你能帮我报复回去吗?” “当然能,我去告诉皇叔!”萧言蹊道,“皇叔最疼我,我看谁不顺眼,皇叔就能帮我教训谁。” 宁晚清汗颜,如果她说是毓贵妃,皇上可不会为了一个朝臣的女眷去质问自己的爱妃? 听说如今后宫妃子七八十人,皇上最宠的就是毓贵妃,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毓秀宫过夜。 若是告诉贸然告诉皇上毓贵妃红杏出墙了,皇上肯定得赐她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她应该想个法子拿到证据。 宁晚清的眼珠转了转,试探性道:“没谁欺负我,我就是逗逗你,哎言蹊,你跟你三皇兄熟吗?” 萧言蹊更是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听说三殿下文韬武略,比太子出色,但一直没机会接触,所以问一问。” “这样啊,可惜三皇兄性格太冷,跟我们这些萧家人都不熟,我跟他从小到大就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如果你想接触三皇兄的话,我可以找二皇兄帮忙,他们两个年龄只差了两个月,平日还算合得来。” 宁晚清不想把其他人拉进这趟浑水,摇了摇头:“我就是问一下而已,你别太当真了,我一个朝廷命妇若是去接触皇子,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指不定给我安一个拉党营私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走,我带你去宫里逛一逛。” 萧言蹊拉着宁晚清往外面走,刚走出一步,迎面就走来一个穿着墨色朝服的男子。 萧言蹊的脸色立刻耷拉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算了算了,晚晚,明天这个时辰我再来找你。” 她说完,兔子一样就跑了,还不忘回头冲宁晚清挤眉弄眼。 厉云深负手阔步走来。 他身形挺拔,站在深红色的宫墙之下,月色和雪色之间,他也成了一抹绝色。 路过的宫女偷偷的拿眼睛看这位如今红的发紫的镇国公,又用羡慕的眼神扫向被全京城女子羡慕的镇国公夫人。 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昨夜一别,隔了数十个时辰,在宫墙分隔之间,犹如三个春秋未见。 宁晚清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每日都会来看你。”厉云深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道,“昨夜睡的如何?” “不好……” 晚上做梦时,总梦见两个人影在床榻之上,梦中的她隐隐约约能认出那两人是毓贵妃和三皇子。 她拉了厉云深一把:“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宫中她不甚熟悉,但厉云深是御林军统领,宫里头一共有多少块青石板他都清清楚楚。 他牵着宁晚清的手,绕过御膳房的长廊,走到了一处红树林中,然后沉声对跟在身后的灵雾道:“你在这里守着。” 灵雾轻声应下。 这红树林很大,红色的叶子从浅红过渡到血红,极有层次的美,像是一幅画。 宁晚清惊叹:“宫中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 厉云深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她:“燕婉呢,怎么没有跟在你身边?” 宁晚清摘下一片火红的叶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让她盯着御膳房里的何大厨,那位何大厨有问题。” 厉云深眸子微眯:“何大厨?” 宁晚清将昨日在文华宫里遇到的惊险说了一遍:“我怀疑此事与毓贵妃有关,昨夜让燕婉带着我去毓秀宫的主殿之后,却发现毓贵妃和三皇子殿下在一起……” 她的声音压的极低,“三皇子和毓贵妃在……在行那种事,你懂的?” “哪种事?” 并非厉云深不懂,而是,难以置信。 毓贵妃与他青梅竹马,且前阵子还在纠缠他,怎么可能会与三皇子搅合在一起。 “哎,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宁晚清抱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拉低,靠近他的耳际,“就是男女之事,毓贵妃给皇上戴了一顶绿帽子!” 厉云深看着宁晚清的眼眸,从那双清丽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认真。 他抿了抿唇:“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三皇子从毓秀宫正门而入,据我推测,毓秀宫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三皇子和毓贵妃的关系。”宁晚清点着下巴道,“不过那些人也应该都是毓贵妃的心腹,想找人证,怕是没这么容易。” 厉云深神色一变:“你找人证做什么?” “当然是揭发毓贵妃和三皇子偷情的事。”宁晚清道,“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皇上,这件事都该尽早查明。” “皇上龙体欠安,此事绝不能被皇上知晓。” 厉云深缓缓的开口,却让宁晚清的眉头皱的更紧。 第274章 心里全是你 “毓贵妃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妃子,皇上对这件事有知情权。” 宁晚清拧着眉,轻声反驳道。 “哪怕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也该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否忠诚。况且,我听李公公说,皇上的身体情况已经渐渐好转了,尤其是近来,不再咳嗽,胃口也变好了很多,只要我们能找到证据,就应该把证据上呈给皇上。” 厉云深的声音却有些低沉:“李公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宁晚清看着他:“那其二是什么?” “皇上的病症并未好转,而太医院众人束手无策。皇后被打入冷宫后,毓贵妃就是皇上如今最为宠幸的后妃,若是皇上知道自己的宠妃和儿子做出了乱伦之事,怕是会加剧病情恶化。”厉云深按着宁晚清的肩膀,低沉道,“此事,必须先瞒着皇上。”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毓贵妃借着皇上的宠爱和信任,肆无忌惮的和三皇子搅合在一起吗?” “我会查明这件事。” 宁晚清没有再说话,她抿紧绯色的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云深粗粝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生气了?” “怎么会?”她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毓贵妃为何要如此针对我,祖母曾告诉我,毓贵妃与厉家有故,厉家的许多次危机,都是毓贵妃化解的,可这两天我在宫中所遭遇的不好的事,感觉都与这位毓贵妃有关,夫君,毓贵妃与厉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厉云深抵拳咳了咳:“毓贵妃本家姓楚,在我祖父那一辈,厉家和楚家就是世交。” “原来是世交。”宁晚清点点头,顿时睁大眼睛,“那你和毓贵妃,岂不是青梅竹马?等等,我想想,莫非毓贵妃和你原本是一对,她嫉妒我嫁给了你,所以想方设法给我下套……也不对,毓贵妃六七年前就入宫为妃了,她若是喜欢你,就不会进宫为妃……” 厉云深的背脊紧绷着,他难以置信,这个平时迷迷糊糊的小女子,第六感竟如此敏锐。 随便瞎猜,居然都能猜中事实。 他抓住女人的手,干巴巴的道:“祖父曾经想让厉楚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但在提亲之前,毓贵妃被皇上看中,楚家将毓贵妃送进了后宫,此事便不了了之。我不知毓贵妃竟会对你下手,今晚之前我会再派一些人进宫暗处保护你。” “好啊厉云深,果然是这样!”宁晚清瞬间就炸了,“毓贵妃如果没有被皇上看中成为妃子,如今的镇国公夫人应该就是毓贵妃?她长得那么美,知书达理,雍容华贵,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你不愿将毓贵妃与三皇子苟且之事告知皇上,是不是怕她被皇上砍头……” “胡说八道些什么?” 厉云深捏住她的下巴,用自己的薄唇堵住了她叭叭叭乱说一通的小嘴。 等女人彻底没声了,他才道:“我和毓贵妃从未开始过,心里怎么可能会有她?你摸摸这里。” 他把她的手放在胸口上,那里,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着。 “这里,全都是你。” 愤怒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甜蜜。 宁晚清靠着男人的胸口,轻哼道:“我不管,反正毓贵妃就是因为你才对付我,你得帮我出气!” 厉云深搂着她:“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红树林中,一男一女依偎着,像最温柔的画卷。 当天日暮之前,宁晚清就明显感觉到暗处多了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她知道是厉云深派来的。 安全感是有了,可惜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总让她浑身上下都难受。 入夜,燕婉匆匆走进来,神色凝重。 “少夫人,属下奉命盯着何大厨,申时一刻,何大厨被人带出了宫,属下找人打听后才知道,何大厨在床下藏了诅咒小人,被人告发,皇上下令驱逐其出宫,其子孙后代永生永世不得入京。” 宁晚清错愕的抬头,她还在等何大厨搞幺蛾子呢,这就被赶走了? 何大厨是毓贵妃的人,能在毓贵妃的手下把人弄出宫去,除了厉云深,不会有其他任何人。 “少夫人,属下刚刚感受了一下,将军派了至少二十个暗卫在毓秀宫四周保护您。” 宁晚清十分纳闷:“这些暗卫到底躲在哪里呢,晚上在哪里睡觉,怎么吃饭方便?” 燕婉的嘴角扯了扯:“少夫人,暗卫自然有暗卫法子。” …… 毓秀宫正殿。 “砰!” 水晶琉璃盏被从雕花檀木桌上掀下去,碎了一地,宫女太监也跪了一地。 毓贵妃满脸恼怒:“都给本宫滚出去!” 一群下人瑟瑟发抖的退下,屋子里只留了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莫动怒,一个厨子而已,走了一个,奴才再找一个就是了。” 毓贵妃气的脸色铁青。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厨子的事! 厉云深明知何大厨是她的人,却还是用强硬的手段将何大厨驱逐出去! 他已经完全不顾他们过去青梅竹马的情谊了。 那她,又何必再对过去念念不忘? 为了一个宁晚清,就敢如此公然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她倒是要看看那宁晚清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毓贵妃一脚踢开地上的琉璃盏,阔步朝外面走去。 …… 初夏,宫中花开正好。 宁晚清拿了一本书坐在院子里看书,这是她在偏殿里随意找的一本,讲的是大宇朝的国事。 她对这些历史不太感兴趣,可实在是太无聊了,不看书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正琢磨着文言文里某句话的意思,云黛就走了过来:“镇国公夫人,毓贵妃在御花园办了花茶会,邀请后宫中的所有女眷赏花,贵妃娘娘特意让婢子带您去御花园。” 宁晚清招了招手:“稍后我还要去御膳房给皇上做晚宴,我就不去了,替我谢谢毓贵妃的好意。” 云黛却恭敬的道:“太后娘娘也在御花园,上次太后娘娘吃了镇国公夫人送去的消灭蛮国,很是欢喜,说想见一见镇国公夫人。” 既然太后也在,宁晚清想着毓贵妃应该不会搞什么花招,她换了一身衣裳,跟着云黛去了御花园。 第275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御花园百花盛开,蝴蝶和蜜蜂忙碌的在花丛中飞舞着,中间的亭子里,坐着十几位宫妃,这些妃子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比御花园的花儿还要娇艳。 十几位妃子的正中间,坐着一位看起来约莫六十岁的贵妇,头上满是珠翠,脸上尽是威严。 宁晚清知道,这位应该就是当朝的太后娘娘了,保养的十分年轻,根本就不像是皇上的母亲。 她走过去,毕恭毕敬的行礼:“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给毓贵妃及各宫娘娘问安。” “免礼。” 太后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宁晚清,顿了顿,才道一句,“镇国公夫人瞧着年轻,没想到居然能做出那样堪比极品的美食出来,难怪皇上一直对你赞誉有加。” 宁晚清忙谦虚道:“是皇上仁厚,臣妇这点厨艺真称不上是极品。” “镇国公夫人未免太谦逊了,据说京城那家清记酒楼背后的东家就是镇国公夫人,清记自开张后,第二天就成了京城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好去处,可惜整整三层的酒楼,预定的席面都排到三年后去了。”毓贵妃捏着帕子说道,“本来臣妾还打算为太后娘娘置办一桌席面,让太后娘娘尝一尝民间的美食,可惜排不上号。” 宁晚清一听,就知道这毓贵妃又在打歪主意,她笑了笑道:“有臣妇在此,太后娘娘何须去排队,一个时辰后臣妇会去御膳房为皇上置办晚膳,定会为太后娘娘送去膳食。” “一个时辰?那未免也太久了一些。”毓贵妃低眉冷笑,“臣妾听说清记有一道点心,似乎是叫什么凉糕,京城里的好多贵妇千金都尝过,可惜臣妾只听说过名字,却未见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太后娘娘,我们何不趁着赏花的机会,让镇国公夫人给我们做一道点心送来?” 太后听那凉糕的名字,就来了兴趣:“不知镇国公夫人是否方便?” 一位贵人笑道:“太后娘娘发话,镇国公夫人怎么会有不方便之处,能为太后娘娘做点心,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宁晚清哪有继续推辞的道理,她低声应下,就跟着去了最近的膳房。 因做凉糕的事是毓贵妃提出来的,为了防止有人动手脚,做凉糕时,宁晚清凡事亲力亲为,各种食材调料她都检查再检查,以防被人动手脚,半个时辰后,一锅凉糕总算是出锅了。 再到御花园的时候,还是那些人,似乎都在等这份凉糕。 宁晚清将凉糕亲手呈上去,笑道:“这凉糕,消暑清凉,夏天吃最好,但因加了糯米粉,不易消化,太后娘娘食用一块即可。” 站在太后身后的宫女原本要来拿一块凉糕,却在听到宁晚清的话之后,脸色突然就变了。 太后的脸上也浮起了一阵不悦。 毓贵妃一脸惊惶的走过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从未吃过凉糕,也不知这凉糕是由糯米粉做的,早知如此,何必让镇国公夫人做这些,是臣妾该死,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冷冷的道:“不知者无罪,摆驾回宫。” 太后虽然没有责罚,但兴致却全没了,看向宁晚清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探究和威严。 宁晚清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位穿着紫色衣衫的贵人冷冷道:“太后娘娘不能食用糯米,否则会浑身起疹子,前些年因为误食糯米粉差点命归黄泉,镇国公夫人,您作为厨子,难道连宫中各主子的饮食喜好都不清楚吗?如果方才你没有说这凉糕里有糯米粉,太后娘娘一口吃下去,你可知后果是什么?” 宁晚清瞬间就明白了。 也就是说,只要她接受了做凉糕这个任务,无论她怎么小心翼翼的堤防,都会踏进毓贵妃的陷阱。 就算太后娘娘没有食用,那她也会惹太后娘娘的厌恶,以后在宫中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这个毓贵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要想不被毓贵妃设计,只有给毓贵妃一个出其不意…… 宁晚清站在原地正思索着,忽然,一个妃子走到她面前,撞了她一下,她还没说什么,那妃子就捂着肚子,扶着宫女的手缓缓的软倒在了地上,失声惨叫道:“孩子,我的孩子……” “快,叫御医!”毓贵妃脸色大变,冷静的吩咐道,“德妃身怀龙子三月有余,胎盘不稳,你们几个小心点扶着,千万别出了岔子……” 说罢,毓贵妃眼色冷冷刺过来,声音带着刀锋,“镇国公夫人,你到底是何居心?暗害太后娘娘不成,便将毒手伸向了德妃,德妃肚子里怀的可是龙子,若是龙子出事,皇上绝不会顾忌什么镇国公夫人的身份,你就等着给龙子赔命!” 宁晚清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毓贵妃,到底是谁居心不良?你引诱我做凉糕上呈给太后娘娘,若太后娘娘误食,罪全在我。若太后娘娘侥幸没有食用,那我也会惹得太后娘娘的厌恶,你这一招还真是高!”她走到躺在地上痛苦惨叫的德妃身边,轻笑,“我站在原地,德妃从亭子里走出来,是她撞向我,跟我可没有半分关系。” 德妃扶着宫女的手,失声吼道:“就是你,你看到我经过,故意伸出腿绊了我一跤,镇国公夫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害我?” “真是可笑,你怀孕未满三个月,整个大宇朝除了宫里的几个人,谁会知道?”宁晚清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我又不知道你怀孕,为何绊你?就算知道你怀了,我有必要绊你吗?我是镇国公夫人,不是宫妃,我害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好处?我倒是想问问,德妃娘娘故意撞我,假意摔在地上,这一举一动到底是想干什么?” 德妃被宁晚清连番质问弄的有些六神无主,下意识的就看了毓贵妃一眼。 第276章 残害龙子 毓贵妃冷冷的瞪了德妃一眼,目光里带着警告。 德妃捂着腹部,嚎啕大哭起来:“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没有孩子臣妾就活不成了……” 旁边的宫妃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镇国公夫人,我刚刚是亲眼看到你伸脚绊了德妃,你就别狡辩了。” “镇国公骁勇善战,是大宇国的大功臣,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娶宁家的女人,前太子妃抛下太子畏罪潜逃,而今镇国公夫人居然把手伸向了深宫,真以为仗着厉家皇上就不会责罚吗?” “镇国公夫人,本宫劝你还是早点认罪。” 宁晚清不慌不忙的露出一抹冷笑:“没有罪,为何要认罪?” “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的。”毓贵妃冷冷的抬手,“来人,把镇国公夫人宁氏抓起来,送进宗人府!” 宁晚清一听,脸色就冷了。 宗人府,是专门掌管皇室各种事宜的地方,皇室宗亲犯罪,都是被送往宗人府。 体面的皇亲贵族一旦被送进那个地方,就会遭受最严苛残酷的拷问,没有罪的人进去再出来,也会被折磨的去掉半条命! 毓贵妃,居然打着这个主意! 她决不能去那里! 她的目光扫向暗处,示意暗处的暗卫立即去找厉云深过来。 只要厉云深在,毓贵妃就不能动她。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她抬起下巴,睥睨着走过来的小太监,冷声道:“没有皇上下令,也没有皇后娘娘的懿旨,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她一言一语,透露出藐视天下的魄力,眼眸里带着刀光剑影。 那些围过来的小太监不由一愣,一时之间竟不敢过去。 毓贵妃暗道一声废物,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宁晚清这个小贱人送进宗人府。 哪怕厉云深有本事把宁晚清再弄出来,可这一进一出,宁晚清怕是早就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儿。 毓贵妃招招手,不知从哪儿突然涌出来了十几个侍卫。 这是要动真格了。 燕婉冷然上前挡在了宁晚清的身前,她不动时,毫无存在感,此时站在宁晚清的面前,就像一尊煞神。 毓贵妃冷笑:“先把镇国府夫人身旁的两个小丫环抓起来。” 侍卫一拥而上,灵雾轻而易举被制服,燕婉却和十几个侍卫缠打在了一起。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在宁晚清的生命安全没有受到波及时,一般不会现身,因为,这里毕竟是皇宫,厉家军出现在此处,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因而暗卫只是用石头等暗器帮助燕婉脱身。 可宫中的侍卫实在是太多了,燕婉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按住了两条手臂。 毓贵妃笑起来:“镇国公夫人,请,难不成还想让人动粗?” 宁晚清挺直背脊:“我没有罪,我是不会去宗人府的!” “既然没有罪,那又为什么不敢去,宗人府的大人秉公执法,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毓贵妃冷笑,“来人,把她抓起来!” 两个侍卫抓住宁晚清的胳膊,想拽着她走。 她却冷冷的抽出来:“谁敢动我,就是对镇国公夫人不敬,镇国公若是知道了,你们就等着受罚。” “嗤,你残害龙子,此乃死罪,你以为镇国公还会保你。”毓贵妃冷冷的拧着帕子,“带走!” 两个侍卫有毓贵妃罩着,也不再惧怕镇国公府,强硬着拽着宁晚清的手臂。 忽然之间,一股绞痛的感觉从宁晚清的小腹蔓延上来,她眉心一蹙,有些站不稳。 “住手。”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御花园众人全都看了过去。 就见百花丛中,一个单薄消瘦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一举一动皆是冷清。 毓贵妃勾唇:“原来是九殿下,九殿下今儿怎么有空来御花园赏花了?” 萧勋的目光扫向宁晚清,就见她脸色苍白,嘴唇紧咬,似乎在忍受些什么。 他顿时恼怒,冷冷的道:“放开镇国公夫人!” 两个侍卫看了毓贵妃一眼,毓贵妃轻笑道:“九殿下怎么还管后宫之事?今日镇国公夫人残害德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本宫必须要给德妃娘娘一个交代,还请九殿下不要插手后宫之事。” 萧勋轻轻地掸了掸袖子:“若是我非要插手呢?” “哦?九殿下这是要跟本宫作对了?”毓贵妃把玩着精致的丹蔻指甲,“一个不受宠的九殿下,在宫中犹如隐形人,九殿下该做的,应该是讨好本宫,让本宫在皇上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怎的居然敢坏本宫管理后宫?” 萧勋看到冷汗从宁晚清的额上滴落,一滴一滴的溅落在花丛中。 他心口忽然一阵揪紧,阿清向来坚强,此刻却露出这样的神情,怕是刚刚打斗时伤到了哪里。 他再也顾不得,冲过去,冷然将两个侍卫推开,扶住了差点栽倒在地上的宁晚清。 他轻声道:“阿清,你没事?” 宁晚清摇头:“没,没事……”就是腹部很痛,痛的她快晕了…… “九殿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毓贵妃不由大怒,“你维护一个残害皇子的罪犯,妨碍本宫处理后宫之事,此事本宫一定会上报给皇上!” “残害皇子?”萧勋冷冷的开口,“半个月前,我怎么听说德妃娘娘的宫女去太医院开了清宫药?我身为男子,不懂何为清宫药,想必毓贵妃不会不懂?” 毓贵妃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而躺在宫女怀里的德妃,脸色也倏然变白,却强做镇定道:“九殿下,你休得血口喷人,腹中的龙儿是本宫盼了多年才盼来的,怎么可能偷偷去太医院开这种药,定是你诬陷本宫!” “是不是诬陷,让宗人府去德妃娘娘的寝宫搜查一番就知道了。” 萧勋冷冷扔下这句话,不再去看众人惊变的脸色,抱着宁晚清飞速朝太医院走去。 宁晚清捂着自己的腹部,大汗淋漓,连喘气都有些困难,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了…… 第277章 身怀有孕 宁晚清被萧勋送到了太医院,躺在西厢的软榻上。 九皇子在宫中存在感极低,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位皇子殿下,太医不敢怠慢,连忙过来诊脉。 老太医捻着山羊胡,神色微变:“是喜脉。” 恍恍惚惚间,宁晚清听到了喜脉两个字,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抓住老太医的袖子:“喜脉?” “恭喜镇国公夫人,喜脉两月有余,只不过……”老太医摇摇头,“镇国公夫人本就宫寒,难以受孕,胎儿极其不稳,再加上方才受到了惊吓,下体见红,这孩子怕是……” “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保住这个孩子。” 萧勋冷然的声音响起,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寒意,他站起身,看着躺在软榻上脸色羸弱的女子。 “阿清,我去找厉哥过来,你先别动。” 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应该就是腹中胎儿的父亲相陪。 萧勋漆黑的眼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他又叮嘱了太医几句,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而宁晚清大脑都是空的。 她居然怀孕了?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手轻轻地覆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如初,丝毫不像多了一个小生命的状态。 可是很奇异,她似乎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里多了另外一个心跳。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她就像一缕孤魂野鬼身处在异世,没有安全感,亦没有归属感。 是后来,厉云深一点点的靠近,他不动声色的关心,他对她的爱,才让她渐渐地有了真实感。 她愿意在将军府和他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那种愿想,就像是浮在万丈天空之上的浮云,无法落地。 而这个孩子,却将所有的愿想变成了可以实现的现实。 这是属于她和厉云深的孩子。 她在这里终于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终于不再是一缕孤魂…… 御花园发生的事,半个时辰后就被毓贵妃添油加醋的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目光冷沉:“德妃此时如何?” “回皇上的话,德妃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了,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毓贵妃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皇上,都怪臣妾多事,就不该叫德妃娘娘去御花园赏花的……可镇国公夫人未免也太嚣张了,她仗着镇国公如今的荣宠,便不将德妃放在眼底,德妃是皇上的女人,肚子里还有皇上的血脉,皇上一定要给德妃主持公道啊。” “砰!” 皇帝性子本就暴虐,怒火轻易被挑起,一脚就把面前的椅子给踢翻了。 皇帝早年身体健硕,连生了九个儿子,然而近年来,后宫却再无女人怀孕,德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时隔七八年后,第一次有人怀上龙种,这是帝王能力的象征,皇帝对这个孩子很看重。 “传镇国公夫人觐见。” 皇帝冷冷的说道,面色带着隐怒。 李公公正要去宣旨,大殿门口,萧勋缓缓走来。 一看到萧勋,毓贵妃的眉毛就不由跳了一下,直觉告诉她,这个一向存在感不强的九皇子会坏事。 萧勋单膝跪地,拱手道:“父皇,儿臣有要事汇报。” “没看到朕有事?”皇帝的语气很是不善,“滚出去,明天朕要考你功课。” 萧勋不卑不亢继续跪着:“儿臣要说的事与德妃有关。” 皇帝看着面前这个最小的儿子,忽然发现,这个儿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从前老九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可现在,却镇定自若,周身气势也终于有了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 皇帝冷冷开口:“说。” 萧勋低眉,缓缓道:“半个月前,儿臣身体抱恙,去太医院拿药,却意外看到德妃娘娘的宫女鬼鬼祟祟的在太医院的药房里不知干什么,第二日,儿臣又看到那个宫女将一包药渣埋在了冷宫后面的大槐树下,儿臣取出药方让太医院的太医查了查,才知那是清宫药。” “儿臣听说,清宫药是堕胎之后的女子才会服用的药,当时德妃怀孕两月有余,儿臣也是略有耳闻,实在是不懂德妃为何会服用这种药物,于是儿臣多了一个心眼,多方观察,隐隐约约猜到,德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早就没了。今日德妃娘娘撞在镇国公夫人的身上,怕是蓄意为之,想将堕胎之事栽赃在镇国公夫人的头上。” “这一切都是儿臣推测,还请父皇明察!” “九殿下,你说这种话栽赃德妃究竟是何居心?”毓贵妃冷冷的开口,“德妃年近三十,膝下无子,这个孩子就是德妃的命,也是德妃后半辈子的倚靠,她怎么可能会故意堕掉这个孩子?皇上,臣妾与德妃一向交好,臣妾可以笃定,德妃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来!” 皇上冷怒的站直身体:“来人,把镇国公夫人和德妃都带过来!” 毓贵妃连忙求情:“皇上,德妃刚刚小产,怕是无法挪动……” 萧勋也道:“父皇,镇国公夫人刚刚被诊断出身怀有孕,且有早产风险,怕是也无法来觐见。” 身怀有孕…… 这几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毓贵妃的心上。 她一个踉跄往后退一步,差点没站稳。 就在此刻,大殿门口又走来一人,厉云深从逆光中缓缓露出挺拔的身形,殿内的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而两个侍卫中间,还押着一个女子。 女子头发凌乱,神情悲戚:“皇上,救救臣妾……” 皇帝面色巨变。 他虽不喜欢德妃,但德妃是他的女人,此刻却被侍卫押着。 他冷怒的将桌子上的砚台扔下去:“厉云深,你这是作何!” “皇上!”厉云深跪下来,神情恭敬,“微臣听闻拙荆伤了德妃娘娘,这才进宫彻查此事,却不想,被臣查出了一桩龌蹉的事。皇上,德妃曾怀有身孕不假,却在半个月前堕胎了,至于德妃娘娘为什么堕胎,皇上不妨亲自审问!” 德妃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祈求道:“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的孩子就是被镇国公夫人撞掉的,镇国公就是为了保护那个女人,才在我身上泼脏水,臣妾真的没有和侍卫苟且……” “什么?!”皇帝勃然怒道,“和侍卫苟且?” 第278章 德妃的下场 太医院的疗养室非常寂静。 萧言蹊坐在病床边,神色夸张的讲着刚刚宫中发生的一件大事。 “以前德妃对我挺好,还给我送过不少首饰玉器,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在皇叔面前替她说几句好话,我也确实是这么做了,只不过皇叔实在是不喜欢她……我这没想到,她得不到皇叔的宠爱,居然和侍卫偷情,还怀了侍卫的孩子!” “当初德妃怀孕的脉象还是我诊出来的,也是我亲口告诉皇叔的,那时皇叔龙体抱恙,每日心情沉郁,德妃怀孕的事情让皇叔高兴了许多天,却没想到,竟是一个野种……” 宁晚清看着她:“这件事查清楚了吗?” 萧言蹊沉重的点头:“云深哥哥将人证物证全部上呈给了皇叔,德妃无力狡辩,晕死过去,皇叔也吐了一口黑血……皇叔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次被德妃气成这样,又要大伤元气。” 宁晚清看着床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没想到就这么被扯进了宫斗的旋涡之中。 德妃将堕胎的事栽赃在她的头上,是为了掩盖红杏出墙的事实,那毓贵妃呢,从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到毓贵妃,宁晚清不由又问了一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德妃?” “打入冷宫了。”萧言蹊的眼中带着厌恶,“她该庆幸这样的事无法昭告天下,否则她早就被送进宗人府了,不过她的宗族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不出半个月,陈家必垮。” 陈家,就是德妃的本家。 宁晚清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宫里的女人,她总共就认识三个人,皇后因太子之事疯疯癫癫,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而德妃因这件事,怕也是再无出头之日,至于毓贵妃……一个胆敢勾结皇子给皇上戴绿帽子的人,下场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宁晚清忽然有些心疼那个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男人。 娶了一屋子的女人,到头来,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对他是真心的。 生了那么多儿子,也全都是各怀心思。 似乎,就只有言蹊这个侄女真正的心疼那位皇叔。 宁晚清转过眼眸,轻声道:“皇上被气得吐血,胃口大伤,你派个人去镇国公府找绛鸾,让她带一些酸菜泡菜来给皇上开胃,那是我特制的,皇上应该会喜欢。” 萧言蹊摇头:“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惦记着别人呢?” “皇上又不是别人。”宁晚清笑道,“一国之君若是出了事,大宇朝必乱,我也只是想为我夫君分忧而已。” “……”萧言蹊瞪了她一眼,“行行行,好好好,知道你和云深哥哥恩爱好了,别再故意说这些话刺激我这个孤寡老人了。” 宁晚清的心情松快了一些:“我在宫里这几日,听说皇上好像要给你赐婚,似乎是……” “闭嘴!”萧言蹊有些恼,“我都跟皇叔说了不嫁,不嫁,他怎么非不听!” 看着她暴躁的样子,宁晚清抿嘴笑,心里思忖着,这件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否则不会一个随随便便的宫女太监都会知道当朝郡主即将要被赐婚一事。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门口就忽然传来了行礼问安的声音:“参见贵妃娘娘。” 穿着繁复宫裙的女子摇曳的走进来,满头的珠翠在日光下发出锐利的光芒,她扶着宫女的手,一步步朝床榻走来,雍容华贵的面孔上多了一丝自责:“镇国公夫人,本宫是特意来给你赔罪了,今日御花园之事,是本宫偏信谗言,差点铸下大错,本宫命人送来了上好的千年人参和灵芝,给镇国公夫人做安胎药的药引。” 千年的人参确实是好东西,据说价值连城,万金难求。 宁晚清扫了那人参一样,嘴角微微翘起,她讥诮的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又咽了下去。 既然毓贵妃送来了珍贵的补品求和,那她又何必把事情闹的过于难堪? 还不如给毓贵妃这个面子,放敌人放松警惕,好让她给予致命的一击。 想到这里,宁晚清微微一笑:“那就谢过贵妃娘娘了,臣妇身体不适,无法起身谢恩,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毓贵妃心里恼恨的滴血,面色却一片温和:“本宫已经命人将毓秀宫向阳的暖阁收拾出来了,那里每日都有太阳照进来,适合养胎,镇国公夫人若是不方便起身,本宫命人抬轿子过来。” 宁晚清垂着眼眸,迅速的在心里思量着对策。 她不怕毓贵妃对她下手,她怕的是毓贵妃丧心病狂要除掉她腹中的孩子。 正在她思索之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他一进来,就挡住了门口逆光照进来的光芒。 毓贵妃脸上所有的表情一僵,眸光微暗,迎上去:“镇国公日理万机,怎么来这里了?” 厉云深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快步走向床榻,握住了宁晚清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宁晚清摇了摇头,刚刚萧言蹊已经告诉她了,厉云深一进宫就把德妃给处置了,他来的不晚。 “你感觉如何?” “喝了药,已经没事了。” 厉云深这才点点头,弯腰就把她抱起来,沉声道:“我们回家。” “这恐怕不妥。”毓贵妃不动声色的拦在了他们面前,“本宫知道镇国公心疼夫人,可镇国公夫人是皇上亲自召进宫的,没有皇上下旨,任何人都不得带镇国公夫人出宫。且皇上被德妃气的吐血,此时水米未进,醒来必定是要用膳的,镇国公夫人走了,何人为皇上准备膳食?” 厉云深却冷冷的睨向她:“这就不需要毓贵妃操心了。” 毓贵妃神情一僵,捏紧帕子道:“本宫受皇上所托执掌六宫,这件事必须得本宫来操心。” “贵妃娘娘言之有理。”宁晚清忽然出声,“不过臣妇身体不适,确实无法进御膳房,想来皇上也能谅解。” 毓贵妃脸色变的更冷,正要说话,宁晚清就又开口了。 “不过皇上乃一国之君,臣妇身为朝廷命妇,又怎能视若无睹,贵妃娘娘,不如我们各退让一步?” 第279章 暂留宫中 “臣妇的贴身丫环将臣妇的厨艺学去了七八分,做出来的口味也差不多,不如让她进宫打点皇上的膳食?”宁晚清淡淡笑着说道,“臣妇自然也不会当甩手掌柜,在御膳房的厨子学会臣妇的几道菜之前,臣妇不会离开皇宫,如何?” 听到她不离开皇宫,毓贵妃的神色这才松动了一些,又露出一副慈笑的模样:“那就辛苦镇国公夫人了。” “我不同意。” 厉云深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他的声音如他的人一样,带着极强大的压迫感。 毓贵妃瞧瞧抓紧了帕子,淡声道:“镇国公,皇上病危,需要镇国公夫人留在宫内伺候皇上膳食,这是皇上下的旨意,镇国公是想抗旨不遵吗?” 厉云深丝毫没将毓贵妃放在眼底,眸光带着肃杀的寒意,正要说话,就被宁晚清拉了一把衣领。 宁晚清低低的凑近他的耳旁:“送我回毓秀宫偏殿,我有话跟你说。” 她话音一落,厉云深眼中冷意更甚:“我带你回家。”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宁晚清本来身体就不适,声音有些沙哑,她故意撒娇,又带着一些娇软,“宫里那么多御医,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在宫里这么久,都还没好好欣赏一下宫里的景致呢,你就再让我待一阵子好不好嘛……” 她一边说,还一边摇厉云深的袖子。 这磨人的样子,厉云深哪里招架得住。 他眉眼间的冷厉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宠溺,他低头在女人耳际说了什么,抱着她朝外走去。 毓贵妃离他们近,亲眼看到他眉宇间的冷厉有多冷,又亲眼见证了他情绪的变化。 她从不曾在厉云深的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情,这是第一次。 不过是因为一个女人。 嫉妒之火在毓贵妃的心里熊熊燃烧,她却保持着完美的笑,将那嫉妒十分巧妙的遮掩下来。 毓秀宫偏殿。 厉云深将宁晚清放在床榻上,一双眼睛里的深情都快溢出来了。 他坐在床边,低着头,一点点的靠近。 就在宁晚清以为他会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吻时,男人的脸却贴向了她的腹部。 “这里,真的有了个孩子吗?” 她顿时哭笑不得:“怎么,太医说的话还有假吗?” “看起来不像。”厉云深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见那些孕妇,都是大腹便便,你的肚子太小了。” “我才怀孕不到两个月,能有多大?”宁晚清推了他一把,正色道,“在抓到毓贵妃的小辫子之前,我是不会出宫的。” 厉云深不赞同的皱眉:“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你?”宁晚清冷哼,“毓贵妃是你的青梅竹马,在你面前哭一哭,求一求,只怕你立马心软。你给我多派几个像燕婉这样可以放在明处的暗卫过来,我在宫里会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我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的。” 厉云深的眉宇依然冷沉:“我不需要你带着孩子涉险。” “这不是涉险,只是想让毓贵妃知道我不是那等好欺负的人。”宁晚清冷冷的说道。 一而再,再而三,泥人都有三分性子,比起指望别人,她更想亲手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明明亲眼看到了毓贵妃和三皇子苟且,让她就这么离开皇宫,她有点不舍的。 只要她再找机会,一定能找到证据。 看着倔犟又执拗的女人,厉云深毫无办法,而且这件事确实又是皇上下了旨意的。 他强行带她离开皇宫,不仅惹她生气,更是抗旨,少不得又要被御史弹劾一阵子。 他抚摸着她青黑的发丝,轻声道:“你在宫里只有两件事,第一,听御医的吩咐,养好身子。第二,打点皇上的膳食,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要做什么,让丫环和宫女去做,听明白了吗?” “知道啦。” 宁晚清讨好的露出一个笑容。 “今天晚上,你得把人给我送进来,听到没?” 厉云深还能说不么,他无奈的摇头,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又摸了摸她的腹部,这才离开。 天还没黑,云黛就领着四个丫环走了进来。 镇国公夫人身怀有孕,且胎盘不稳,有流产的风险,送几个丫环进宫来伺候,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 看着面前和燕婉差不多气质的四个暗卫,宁晚清心中的底气更足,她低低的吩咐:“你们不需要做什么,就给我好好盯着毓贵妃和三皇子,有任何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四个暗卫齐齐领命。 只是接下来一连多天,毓秀宫风平浪静,三皇子再也没有来过。 宁晚清的身体在太医的调养下,也渐渐好转,只是每天依然要喝那苦的要命的中药。 她不想喝,可是为了孩子,只能皱着鼻子将汤药一股脑的灌下去。 自德妃打入冷宫,陈家被皇上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发落之后,宫中的人对镇国公夫人更加忌惮。 知情的,知道是因为德妃红杏出墙,皇上找陈家泄愤。 不知情的,却以为是德妃得罪了镇国公夫人,镇国公拿陈家做筏子,有心给全京城的人看。 镇国公权势滔天,深的皇上信任,谁敢在这时候得罪镇国公夫人呢? 是以,这阵子,宁晚清在宫里的日子还算是轻快。 只是有时候在园子里走动时,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盯着自己,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往往只能看到毓贵妃和煦的善意的笑脸。 她清楚的知道毓贵妃厌恶她,谋划着怎么弄死她。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因为,她也在谋划着怎么抓到毓贵妃红杏出墙的证据,送毓贵妃去冷宫和德妃见面。 宫中一片祥和之时,皇上却突然下旨,封二皇子为太子。 大宇朝有立长的传统,因而大皇子三岁就被立为了太子,如今大皇子被斩首,二皇子为长,被立为太子似乎无可厚非。 可,二皇子母妃势薄,本身又过于平庸,并非最好的太子人选,一时之间,朝廷鼎沸。 第280章 再立太子 大宇朝的皇上年轻时还会御驾亲征,因为上过战场,脾气难免有些粗暴。 尤其是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喝三次药,又苦又难喝,身体却完全不见好。 身体差,脾气也就更差。 上朝时,皇帝刚宣旨立二皇子为太子,朝上就有人反对。 皇帝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三皇子的党羽。 老三能文能武,确实是好的人选,可惜心太野,又好战,立老三为太子,等未来登基后,老三定会发动灭蛮之战,让大宇朝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皇帝脾气暴躁,但不代表不爱他的百姓。 他冷冷的道:“吴大人,你倒是说说,二皇子为何不能成一国之君?” 那吴大人哪敢说二皇子的坏话,颤颤巍巍的道:“微臣只是觉得三皇子更合适,三皇子文韬武略,在几位皇子之中尤为出色,若是三皇子继承大统,一定能让大宇朝繁荣昌盛。” “哦?”皇帝冷冷笑,“你的意思是,朕选错人了?” 皇帝这语气,极为不善,吴大人冷汗涔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三皇子已经看出了一点端倪,上前一步,铮铮道:“父皇,儿臣认为二皇兄宽厚仁爱,当立为太子。” 皇帝却并没有放过他,缓缓问道:“那你觉得,吴大人该如何处置?” 那吴大人不由惊了,他不过是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这就要被处置了吗? 他忙看了一眼三皇子。 三皇子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阴鹜,父皇这哪里是询问他的意见,分明是打他的脸。 吴大人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此刻,父皇是想借他的手,除掉对二皇兄不敬的朝廷命官。 刚立下二皇兄为太子,就迫不及待的为二皇兄肃清绊脚石,父皇就这么看重二皇兄吗? 三皇上狠狠吸了一口凉气,单膝跪地:“吴大人蔑视当朝太子,意欲挑拨皇子间的关系,还请父皇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吴大人简直不可置信,他是三皇子的心腹,怎么能…… 还不等他震惊完,皇上就冷冷的下令:“来人,摘去吴大人的乌纱帽,拖下去,杖责三十。” 吴大人年纪偏大,一把老骨头,三十杖下去,虽然要不了人命,但也会落下病根。 朝廷上的人都不由默然,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立二皇子为太子。 而且看这架势,皇上有心要为二皇子肃清所有怀异心的朝臣,似乎想势必要交给二皇子一个无忧的江山。 认清这个事实后,朝廷上的人再也无人敢多说什么。 朝廷上的事,很少会传到后宫,但立太子是大事,且皇帝又命毓贵妃备宴席,以庆贺立太子之事,是以宁晚清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 她坐在偏殿的槐树下,望着绚烂细碎的槐花,轻声道:“燕婉,这几日让人盯紧一点,三皇子必有异动。” 三皇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和毓贵妃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搞在一起,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如今太子另立,到嘴的鸭子飞走了,三皇子肯定会乱。 一乱,就会出错。 第二天夜晚,天色刚黑,宁晚清正在和绛鸾赏脸皇上第二日的早膳,燕婉就静悄悄的走了进来:“少夫人,三皇子乔装成小太监进了毓秀宫。” 宁晚清忙站起身:“他们去了哪里?” “在毓秀宫的竹林里。”燕婉道,“竹林空旷,难以藏身,少夫人还是别过去了。” 宁晚清摸着下巴:“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燕婉摇摇头。 听不到,那就两眼一抹瞎,什么有用的消息都得不到。 而且就算这时候喊皇上过来,让人把毓贵妃和三皇子堵在竹林里,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捉奸要在床,所以,应该把那两个人逼回主卧,她才好进行下一步。 宁晚清勾了勾手指,在燕婉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毓秀宫后面种了一大片竹林,这竹子是十几年前种下的,经过这么多年的繁衍,长成了茂密的一片,清冷的月光洒下来,从削长的竹叶缝隙里散落,落在两个人的肩头。 宫女和太监远远地守着,毓贵妃和三皇子相对而立。 三皇子拢了拢黑色的披风,眉宇间肃沉一片:“父皇开始肃清朝廷,不出半个月,我的心腹全都会被父皇清除,到了那时,就算有天机,我也不可能再坐稳太子之位。” “那你想怎么做?” “不知道。”三皇子摇摇头,冷沉的眉宇间浮现出了一丝难得的茫然,“未立太子之时,我可以耍尽手段,让父皇瞧见我的好,可如今二皇兄成了太子,我除了让父皇瞧见我的好之外,还得设计让父皇瞧见二皇兄的坏,我不知能不能成。” “三殿下,不管能不能成,你都必须一试……”毓贵妃靠近他的耳际,“废太子尚在之时,你在朝廷上的呼声就很高,如今皇上掠过你立下二皇子,朝廷之上反对的人何止一个吴大人。等哪一日二皇子站稳了脚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剪断你的羽翼。” “三殿下,你的那些羽翼都是你自己亲手培植起来的,你就舍得送他们下黄泉?” 三皇子自然不舍的。 他一直在想一个万全之策,只是又不敢贸贸然提出来。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以及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就是这片竹林,每日清晨竹叶上会有晨露,再等几个时辰,露珠就该有了,你们将露水收集起来,明日镇国公夫人给皇上做早膳要用到这些露水呢。” 有宫女好奇的问道,“为何偏偏要取竹叶上的露水?” “这我怎么知道?总之镇国公夫人的膳食精巧美味,皇上赞不绝口,你们若是做得好,少不得也会得赏,赶紧过去。” 竹林远处,走来了十几个宫女太监。 毓贵妃脸色一变,忙松开了三皇子的衣衫,冷淡的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那些宫女似是没料到毓贵妃深夜会在此处,连忙行礼。 毓贵妃淡淡的抬手,从容不迫的带着三皇子朝正殿走去。 第281章 丧心病狂 宁晚清和燕婉等在毓秀宫正殿的后面。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角度,正好能看清卧室里的那张床榻。 很快,她就看到卧室的门被推开,毓贵妃和三皇子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三皇子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脑袋低低的垂着,直到门关上了,这才一把将帽子取下来,露出一张和皇帝有五分相似的面孔。 宁晚清勾了勾唇,低声道:“不用惊动皇上和皇后,随便引几位后妃过来就行了。” 后宫里的女人最爱争风吃醋,毓贵妃盛宠不衰,早就惹人眼红了,只要这一幕被后宫里的其他女人看到,毓贵妃的荣宠就算是到此结束了。 宁晚清不急,静悄悄的守着。 她以为这两人一进门就会急不可耐的往床上滚,没想到,两人竟在桌子边坐下来,低声的说着什么。 宁晚清没有习武,听力不行,她用口语问燕婉:“他们说什么?” 燕婉一边听,一边捡重要的话告诉她:“三皇子在与毓贵妃商谈朝堂之事,毓贵妃让三皇子早做准备,三皇子……少夫人,三皇子居然想造反!” 燕婉的脸色全变了,拉着宁晚清又往丛林里躲了躲。 宁晚清更是讶然,前有废太子造反被废被斩首,三皇子怎么不吸取教训,居然还想着造反呢? 为了皇位,这些皇子未免太丧心病狂了! “少夫人,他们提到了太子册立大典。”燕婉又道,“听不见了,他们滚到床上去了……” 宁晚清捂住了燕婉的眼睛,低声道:“我们先撤。” 回了偏殿,宁晚清连忙又换了一身衣服,去了毓秀宫门口的荷花池。 她刚到,迎面就走来了五六位宫妃。 如果没听到三皇子要造反的消息,她定会放这些宫妃进去捉奸,可此刻,不行。 她虽然很想把毓贵妃送进冷宫,但在国家大事面前,那种小仇怨可以忽略不计。 她怕打草惊蛇,更怕三皇子心有堤防,将造反的时间提前或者延迟。 如果让三皇子得逞,那大宇朝怕是要大乱。 她是一个来自和平世界的灵魂,厌恶战争,反对战争,如果能在无声无息之中打消三皇子的念头就好了……但,这不是她一个后宅夫人能解决的事,这件事必须得告知厉云深。 她将脑中的想法压下去,面上笑盈盈的:“见过贞妃娘娘,娴妃娘娘……” 她给各位妃子一一行礼。 这些妃子早就知道镇国公夫人住在毓秀宫,也知道这位镇国公夫人惹不得,一个个面色温和:“镇国公夫人无须多礼,我们姐妹过来,是想跟毓贵妃说说话,关于太子册立大典的事,毓贵妃没说清楚,我们也不好擅自做主。” 宁晚清笑道:“太子册立大典在七日之后,还早着呢,你们有什么事,明日再来也不迟。” 德妃娘娘不咸不淡的说道:“太子册立是举国最重要的事,必须提前置办好一切,我们不敢拖延时间,今晚必须要去找贵妃娘娘讨个主意。” 其他几位妃子纷纷应和。 宁晚清的眉毛挑了挑:“我刚刚去找毓贵妃,门口的宫女说娘娘歇下了。” 几位妃子对视一眼,都闻到了猫腻的味道,几人眼中的目光更是坚决。 “娴妃娘娘,我这里有一道养颜美容的方子,很是适合三十岁的妇人,我之前就想着送去给娴妃娘娘试一试,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既然娴妃娘娘有空,不如去我那里坐一坐?”宁晚清盛情相邀。 娴妃有些意动,她三十岁的年华在妃子中虽然不算年纪大,但也不算年轻,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调养肌肤,可惜还是抵不过时光的残忍。 宁晚清又道,“贞妃娘娘,我听说您后腰处有一块伤疤,去太医院拿了许多方子都不见好,我这里有一道改善肌肤的方子,虽然不能消除疤痕,却能让女人的肌肤如锦缎一样光滑柔软,摸起来就像婴儿那般柔嫩……” 贞妃娘娘的眼中立刻浮现出了期盼之色,她幼时腰上就多了一块疤,因为长在身后看不见,她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可是初次侍寝时,皇上在摸到她的后腰时,脸上却浮现出了嫌弃,这让她十分难堪,所以后来,她总是费尽心思的去找祛疤的药方,这么多年了,丝毫没有进展。 虽然这镇国公夫人的方子未必有用,可聊胜于无。 宁晚清见她意动,又看向另一位妃子,不动神色的用她们最想要的东西勾着。 末了,她轻笑:“既然各位娘娘都有心,那就去偏殿里坐坐,我还做了一些点心和花茶,味道挺不错的,太后娘娘也喜欢。” 几位妃子原本是听到有人议论毓贵妃和三皇子之事,特意跑来捉奸的,可现在耽误了这么久,而且毓秀宫毫无异常,她们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十分痛快的跟着宁晚清去了偏殿吃点心喝花茶。 三皇子酣畅淋漓的从毓贵妃的身上下来,轻浮的笑道:“难怪父皇最宠你,你这床上的功夫,比百花楼里的头牌都厉害。” 毓贵妃佯装不满:“你居然还跟青楼的姑娘勾搭上了。” 三皇子轻笑着捏她的脸:“吃醋了?” 毓贵妃才懒得吃醋,她靠着床榻,正要叮嘱几句,门就被人敲响。 “娘娘,方才贞妃娘娘娴妃娘娘带着七八位宫妃来了毓秀宫。” 毓贵妃脸上慵懒的神情顿时消散:“她们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不过隐约听见娴妃娘娘是来找您的,后来被镇国公夫人带去了偏殿喝茶。” 三皇子眉目倏然一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毓儿,你说,娴妃和贞妃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毓贵妃的脸色很难看:“我和娴妃贞妃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同在宫中这么多年,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来我的毓秀宫,莫非,真的听到了什么风声?” 看到她焦虑,三皇子不由出言安慰:“她们这不是没来吗,别多想。” 毓贵妃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宁晚清把那么多宫妃带去偏殿,她多多少少也能想明白,无非是和其他宫妃拉进关系,来排挤她。 却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她躲过了那么多宫妃的堵门。 这样也好…… 不,不好,贞妃和娴妃已经起了疑心,那就一定会拿到她和三皇子苟且的证据。 毓贵妃缓缓抬头:“三殿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说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一下……” 第282章 虎头鞋 翌日。 宁晚清刚带着绛鸾从御膳房回来,就看到毓贵妃坐在正殿门口的亭子里,似乎是在赏花。 见到她回来,云黛立刻将她请了过去。 “本宫听说昨儿个夜里,镇国公夫人送了许多珍稀的养颜美容的方子给各宫的娘娘,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福气?” 她一边说,一边抚弄着自己涂了丹蔻的长长指甲,一举一动间皆是风情。 宁晚清被她头上的簪子晃了眼,眨了眨眼睛道:“不知贵妃娘娘想要哪方面的方子?” “近来本宫的头发每日总会掉几根,照这么下去,不出半年,本宫得变成一个秃子,不知镇国公夫人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贵妃娘娘多吃何首乌,可以生发,也能令头发乌黑如缎。”宁晚清不慌不忙的开口,“臣妇见娘娘眼下有乌青,应该是过于劳累没有睡好,娘娘以后注意睡眠,方能保青春永驻。” 毓贵妃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副笑脸:“有劳镇国公夫人了,你身怀有孕,还为皇上操心,云黛,把本宫准备的厚礼拿上来。” 云黛端了一个托盘上来,里面竟是一双红色的虎头鞋。 “之前本宫怀过一个孩子,可惜没留住,这双虎头鞋是本宫亲手为那个孩子缝制的,本宫的孩子没有福气,就把这福气给镇国公府未来的小公爷。”毓贵妃将虎头鞋拿起来,端详了短短一瞬,就又放了回去。 云黛捧着托盘,跪在了宁晚清的面前。 不知怎的,宁晚清的心口莫名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是属于毓贵妃死去的孩子的鞋子,却拿来给她的孩子,这个寓意就不怎么样。 宁晚清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毓贵妃如今的权势就跟皇后差不多,拒绝是需要勇气的。 她刚犹豫一会,毓贵妃的冷笑声就传来:“怎么,镇国公夫人瞧不上本宫赏赐的东西?” “怎么会?”宁晚清拉开唇角露出笑容,“这虎头鞋做工精良,又是娘娘亲手做的,臣妇怎么会瞧不上?燕婉,把虎头鞋收起来。” 燕婉上前,接过托盘,那一瞬间,宁晚清注意到,燕婉的眉眼变了一变。 她心里便知道,这虎头鞋果然有问题。 她笑了笑:“谢谢贵妃娘娘的赏赐,臣妇就不打扰娘娘赏花了。” 她转过身,步履轻松,缓慢的走回了偏殿,一进去,她的脸色就变了:“燕婉,把那虎头鞋拿远一点!” “少夫人,您也闻到麝香了?”燕婉惊讶道。 “居然是麝香。”宁晚清只觉得这虎头鞋可疑,哪可能知道是麝香,她拧着眉道,“这毓贵妃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对我肚子里的孩子下手!燕婉,你去前朝守着,将军一下朝就把他带过来。” 燕婉连忙去办。 灵雾看着那虎头虎脑的鞋子,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害怕:“小姐,这鞋子怎么处理?” 扔肯定是不能扔,外面全都是毓贵妃的人。 留自然也不能留,否则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 而且屋子里住的都是丫环,麝香这东西闻多了,对这些丫环以后怀孕生子都会有影响。 宁晚清盯着那鞋子,冷冷道:“烧了,避着人一些。” 灵雾自然知道,她将虎头鞋揣进袖子里,去了旁边的杂物房处理。 宁晚清咬着牙,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坐在主殿门口赏花的毓贵妃,脸上的冷意渐渐浓郁。 她一定要搞清楚三皇子和毓贵妃到底想干什么。 不多时,厢房的门就被敲响,宁晚清一把将厉云深拉了进来。 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厉云深不由低笑:“怎么了,想我了?” “想你个头!”宁晚清横了他一眼,她将昨夜偷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不安的道,“如果三皇子造反,这件事对皇上的打击肯定很大,夫君,你有没有办法阻止三皇子?” 厉云深也正了正神色:“三皇子的拥护者虽然多,但他手上并没有多少兵力,造反不太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听错了倒有可能,但这是燕婉亲耳听到的。”宁晚清抿唇道,“还有毓贵妃推波助澜,太子册立大典那一天,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拧着眉,绯色的唇紧抿,一说话,耳垂上的珍珠耳坠跟着摇晃,发出的微弱柔光映衬在侧脸上,显得她肌肤如雪。 许是怀孕了,她的脸有些丰腴,下巴多了一点肉。 厉云深没忍住,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 宁晚清心里一跳,忙打开他的大掌:“喂,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好好听着行不行?” 厉云深失笑:“朝堂上的事自有男人去操心,哪需要你费神费力?夫人,好久没抱你了,抱一抱。” 他伸手,求抱抱的样子,让宁晚清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男人,人称煞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此时,却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像……就像一只大狼狗。 宁晚清抿唇轻笑:“我觉得你好像一只狗哦。” 厉云深的脸色瞬间就黑了:“狗?” “是呀,大狼狗,很凶,但是毛茸茸的,又很可爱,让人想摸一摸。” 宁晚清一点都不怕他黑脸,走过去,踮脚,摸了摸他的脑袋。 男人一丝不苟的发型,被她的手一摸,立马就乱了。 他恼怒的按住她乱动的小手:“别摸了。” “哎,摸一摸又不会少一块肉,不得不说,你这个发质还真的不错,乌黑发亮……” 厉云深哪受得了她这么摸,一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 他搂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道:“可以吗?” “你疯啦!我怀着孩子,而且这里是宫里头,还在毓秀宫,你敢乱来我打死你!” “我不乱来,就抱一抱,亲一亲,摸一摸……” “厉云深,不行!” 两个人在屋里嬉笑打闹,门口守着的灵雾和燕婉对视一眼,脸颊都红了,识趣的退开了好几步。 远处,毓贵妃看着紧闭的偏殿厢房门,眉目间染上了浓重的阴云。 第283章 破釜沉舟 初夏的阳光炽烈,却又不显燥热。 这是大宇朝时隔十多年后,再一次举办太子册立大典。 全宫戒严,文华宫大典门口一片肃静,二皇子穿着明黄色的太子服,在国师的唱声中,一步步的朝大殿内走去。 直到钟声响起,皇帝亲手为太子戴上官帽,太子册立大典才算结束。 庄严而又肃穆的典礼结束后,接下来是稍微放松一些的宫宴。 宫宴是毓贵妃筹办,其他宫妃协助,宴会的地点就在御花园的平台上,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送来阵阵花香,这里是举办宫宴的好去处。 夜幕刚降临,御花园就亮起了一盏一盏的宫灯,昏黄的宫灯将翠绿的花草照亮,透出一股静谧和谐的美。 三品以上的朝臣和朝廷命妇有序的进宫,在御花园里成群的聊着。 因皇帝和毓贵妃以及刚被册立的太子还未到场,在场的人都没有太多的拘束。 宁晚清走在人群中,目光清冷,一直都含着警惕。 今天早上从睁开眼睛开始,她的警惕就没有放松过。 虽然这次的宫宴与往常的差不多,但是她注意到,周边多了许多防护的侍卫,燕婉还告诉她,暗处也藏着一批御林军。 看来厉云深是做了防备的。 但即便如此,宁晚清还是难以放下心,那件事不发生,她就无法安心享受接下来的宴会。 “皇上驾到!太子驾到!毓贵妃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划开,御花园里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齐齐下跪行礼。 宁晚清偷偷看了毓贵妃一眼,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丝毫看不出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 重要人物一到场,宴会就开始了。 身为新太子的二皇子满脸和煦,举着酒杯和忠臣言笑晏晏,侃侃而谈,宴会上一片盛世太平。 就在宴会快进入尾声时,宁晚清注意到,毓贵妃靠近皇帝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扭着腰肢,离开了御花园。 宁晚清忙站起身:“燕婉,跟我一起过去。” 燕婉领命,迅速的跟上。 “喂,晚晚,你干什么去?”萧言蹊就坐在她身旁,忙问了一句。 宁晚清不想把萧言蹊拉下水,低声道:“酒洒了,我去换一身衣裳。” 她说完就走,步履匆忙。 不远处的萧勋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放下酒盏,隐没退到人群中,朝宁晚清消失的方向走去。 御花园很大,到处都亮着宫灯。 今夜宴请了许多朝臣,宴会进行到末尾时,许多朝廷命妇都走到小花园里在散心。 宁晚清低着头,穿过人群,走向一条小道。 有燕婉在前面带路,她很快就走到了一处没有人的假山后。 燕婉做了一个噤音的手势,又指了指假山,然后拉着宁晚清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好,我会引皇上去那处,你别走太远……”毓贵妃压低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虽说必须破釜沉舟,但你也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破釜沉舟,又怎么能让父皇刮目相看?”三皇子的声音透着狠戾,“毓儿,这是一块令牌,你找机会放到二皇兄身上,切记。” 两人匆匆说完,立刻从假山后出来,一左一右离开。 宁晚清靠着树干,眼珠缓缓地转动,看向燕婉:“他们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燕婉摇头:“属下听不明白。” 引皇上去那处…… 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破釜沉舟…… 宁晚清将几个短句串联在一起,猛地瞠大了眼睛。 她忙拉了燕婉一把:“快,快去找将军,三皇子找了人刺杀皇上!” 燕婉脸色一变,知道这话不是开玩笑,转身就要去找厉云深,刚走出一步,就又回过头:“少夫人,属下不能丢下您一个人。” “我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去找将军,晚了皇上就会出事了!” “不,属下必须谨记将军的吩咐。”燕婉像是一下子执拗起来,扶着宁晚清道,“少夫人,属下带您一起去找将军。” 宁晚清知道燕婉不可能扔下她一个人独自回去,可若是回御花园晚了,刺杀发生,三皇子救驾成功,二皇子又被陷害,那,事情就难以回转了! 她有些慌,让燕婉带着她用轻功赶过去,然而,燕婉刚搂着她飞起来,她就感觉腹部一阵撕扯的疼。 定是刚刚走急了,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弯着腰,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阿清,怎么了?” 黑夜中,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仿佛救命稻草一样。 宁晚清忙看向黑暗中走过来的人:“萧勋,快,快去御花园救驾!” 萧勋面色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楚!”宁晚清大口喘气,见萧勋不动,只好详细的解释,“三皇子找了刺客刺杀皇上,并嫁祸给了二皇子,他还打算上演假装救驾有功的戏码!你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快去!” 萧勋的面色有些迟疑:“可是你……” “我没事,孕早期腹部刺痛是正常的,你去晚了皇上就危险了,别墨迹了!” 萧勋收回手:“燕婉,好好照顾你们少夫人,若少夫人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决然转身,快步朝御花园走去。 宁晚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抓住燕婉的手:“有萧勋在,皇上应该没事,你先送我回偏殿躺一会……” 御花园,依然是一派平和。 萧勋赶到的时候,毓贵妃正带着皇上太子一行人前往御花园边的荷花池旁,是因有人说初夏的季节,荷花池里开了一朵荷花苞,毓贵妃觉得是好兆头,特意请皇上去一睹花颜。 萧勋的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 这位三皇兄文韬武略,无论走在何处,都十分张扬,可此刻,一向张扬的三皇兄,却隐没在人群里,右拳紧紧地攥着,微拧起的眉显示他此时非常紧张。 萧勋还注意到,厉云深的目光,一直落在三皇兄的身上。 或许,三皇兄早就暴露了。 只不过…… 萧勋低眉,迈步,朝厉云深走去。 第284章 刺杀 “阿清在御花园后侧摔跤,出了点事,身边的婢女送她回去了。” 萧勋走过去,站在厉云深的身侧,低低的说了一句。 厉云深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三皇子的身上,听他这么一说,本能的扫向人群,果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眸子眯起:“她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她的头上都是汗,我想送她回去,她拒绝了。”萧勋的声音清冷极了,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厉云深扫了一眼前面的三皇子,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后退一步,看向身侧的副将:“盯紧三殿下,我一刻钟后回来。” “是!” 副将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今晚会发生些什么,郑重的领命。 萧勋落在人群的最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与他清隽清雅的气质就像是两个极端,像天边的云彩,和地里的污泥,浑然不同的感觉,可偏偏就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皇上,您看,这就是臣妾跟您提到了荷花苞。”毓贵妃和皇帝走在最前面,她脸上带着笑意,纤纤素手指着被宫灯照亮的湖水,“荷花是盛夏盛放,此时刚夏季,这儿就有了花苞,这是天降祥瑞,预示着我大宇朝这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这一年开春至今,朝堂之上的事就没断过,前朝后宫,每一件事都令皇帝心力交瘁。 乍然看到一株柔嫩的花苞从淤泥之中生长出来,亭亭玉立,濯清涟而不妖,就像是最脆弱的生命在寻求大地的灵气,渴望着生机。 皇帝不由龙颜大悦,挥手道:“好,这荷花池好好养着,到时……” 到时什么,还没说完,忽然之间,哗啦一声,荷花池水之中,突然冒出了几十个水淋淋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穿着夜行衣,用黑色的布将脸遮的严严实实,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刀剑,几乎是眨眼之间,那些黑衣人就落在了地面上,手中的刀剑无情的斩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护驾!快护驾!” 御林军副将早就预料到会有事情发生,准备充足,临危不乱,大批御林军从暗处涌出来,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父皇,儿臣保护您撤退!” 三皇子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将皇帝和一众嫔妃护在身后,他一面击退黑衣人,一边带着众人往安全的地方撤离。 “二皇兄,快来这边!” 一片混乱之中,三皇子还不忘保护新册立的太子殿下。 今夜是太子册立大典宫宴,二皇子是主角,他喝了许多酒,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突然见到无数黑衣人拿着刀剑朝他围攻,他吓得抱头蹲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皇帝的目光从二皇子的身上扫过,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三皇子一把将二皇子揪起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因为保护二皇子,他疏于防护,手臂被刺客一道划过,鲜红的血飙出来,他不由发出了一声闷哼。 “皇上,太子,快从这边走!” 御林军的副将终于冲破重围冲了过来,将宫里地位最高的一行人保护起来。 三皇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懊恼,他眯着眼,沉声道:“季副将,刺客的领头人在那边,你功夫好,带着人去抓头领,这边交给我!” “可是……” “没什么可是,快去,一定要抓到活口!” 三皇子不由分说的命令道,季副将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没有异议,拿着刀就朝那边去了。 三皇子眼神微转,连连后退:“父皇,再坚持一刻钟就到文华宫了,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他拿着剑,和面前的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不远处的阴影下,身形削瘦的萧勋颀长而立,他冷眼看着那边的打斗,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忽的,刺客中,一个人点地飞起,冲破三皇子的防护,拿着剑朝被护在人群中的皇帝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三皇子什么都顾不得了。 “父皇小心!” 他失声怒吼一句,扑了过去。 这个场景,在他的脑海里演绎了不下上百次,他也提前设想过刺客手中的那把剑刺在他身上的哪个部位,才会对自己的伤害最小,却又能立即血流成河,让父皇心疼他。 可是,当他奋不顾身扑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噗嗤”一声,是血肉被锐器刺进去的声音。 眼前,九皇子萧勋不知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以身体为盾牌,挡在了皇帝的面前。 殷红的血飞飙出来,滚烫的,溅落在皇帝的脸上。 这一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 毓秀宫偏殿。 宁晚清躺在软榻上,喝了一碗安胎药,腹部的疼痛这才消退了一些。 这里距离御花园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远远的能听到一些喧嚣,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比燕婉后进宫的几个暗卫探听了消息匆忙过来:“少夫人,御花园出现了几十个来历不明的刺客,那边一片混乱,将军在赶来毓秀宫的半路上折回去保护皇上了。” 宁晚清惊愕的抬眼:“将军为何要来毓秀宫?” 明知御花园今晚要发生大事,厉云深是脑子抽了,居然这个时候来找她? 她顿时变得有些坐立不安,扶着燕婉的手站起来:“你们再去探听消息。” 不一会儿,打听消息的丫环又进来了:“少夫人,刺客全都伏诛,将军押着刺客去地牢审问了。” 宁晚清忙道:“有人受伤吗?” “宾客都受到了惊吓,许多朝臣都被刀剑刺伤,太医们正在救治。皇上没有大碍,几位贵人中,只有九殿下受伤最重,九殿下帮皇上挡了一刀,那一刀正好刺在心口,当场吐出一大滩血,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你说什么?!” 宁晚清眉目一皱,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她想的最差的情况,就是三皇子代替皇上挨了一刀,没想到,挨这一刀的居然是萧勋! 她让他去通风报信,不是去送死的啊! 而且他回去的时候,分明有足够的时间告知厉云深这件事,怎么会这样? 宁晚清来来回回的走着,又命燕婉去打听消息。 第285章 好自为之 甘泉宫。 这是九皇子的居所,此时,太医院所有德高望重的太医都聚集在这里。 刺客的长剑从九皇子的心脏正下方穿膛而过,鲜血如注,心脏跳动衰竭,几近死亡。 太医用千年人参和银针吊着,才勉强维持着九皇子的一条命。 在今夜之前,谁都知道九皇子不受宠,在皇宫里还不如得宠的太监宫女。 可是今夜之后,宫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九皇子救了皇上一命,以后定然会有不同的际遇。 而另一边的文华殿,同样围着不少太医。 皇帝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刀剑无眼,身上也落了不少伤,主要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躺在龙床上恹恹的,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老九救回来,救不回来,你们就跟着一起陪葬,别围在这里给朕添堵,都滚出去!” 太医们哪里还敢多待,低着头屁滚尿流的就走了。 二皇子的酒早就被吓醒了,颤颤巍巍的捧着一碗药走过来:“父皇,儿臣伺候您喝药。” 皇帝掀起眼皮,一看到二皇子的脸,就想到了方才他亲自册立的太子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这样的太子,如何能担当起治理国家的大任? 可太子册立还没有一天,当天册立当天废黜,他还不知道要被天下多少人笑话! “咳咳!” 皇帝郁结于心,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咙一股腥甜,一口血生生被咳了出来。 “父皇!” 二皇子吓得不轻,连忙凑过去,却被皇帝一脚给踹开:“回你的永安宫去,别在这里烦朕。” 二皇子虽然胆小,但并不愚笨,光看皇上对他此时的态度,与今日白天有天壤之别,他就隐隐明白了什么,他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徐徐退下。 他刚走,三皇子就走了进来,还伴随着一身血腥气。 皇帝的面孔终于缓和了一下:“老三,你身上多处受伤,让太医先看一看,其他事容后再说。” 皇三子拱手道:“回父皇,儿臣方才与镇国公将军共同审问了刺客,从刺客的怀里找到了这样东西。” 他拿出一枚令牌:“这是江湖上的一个专门培养杀手的组织,要想请动这些杀手,雇佣者也必须要持有这样的令牌才能号令,父皇可以下一道令搜查,看谁拥有这令牌,那幕后黑手就是谁。” 皇帝早就没有力气处理这些事了,他叹气:“你和厉爱卿看着办。” “是,儿臣遵旨。” 三皇子恭敬的退下,他刚出去,毓贵妃就从大殿的圆柱后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我已经买通了太医署的张太医,九皇子……呵,怕是没有命享受为皇上挡刀的荣誉了。” 三皇子脸色一冷:“毓儿,你千万不要乱来,在刺客的事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动老九。” “老九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威胁。”三皇子蹙眉,“他的心思也不在争夺皇位上,就算救了父皇一命,最多是以后的封地大一些,别的依旧是原样。毓儿,你在文华殿好好照顾父皇,我先去审问刺客。” 毓贵妃甩了甩袖子:“既如此,那我就让张太医别下手了,九皇子还真得感谢你这位三皇兄心软呢。” 三皇子刚赶到地牢,就看到厉云深从地牢里走了出来。 他神色一顿,忙迎上去:“镇国公将军,为何不审问了,那些刺客都是死士,时间一长,我担心他们会自尽。” “已经审完了。”厉云深神色冷淡,看向三皇子的眼神里含着一股莫名的意味,“末将常年征战,对付这些穷凶极恶的刺客自有一套法子。” 三皇子的眼眸闪了闪:“父皇已经同意下一道搜捕令,镇国公将军,您看什么时候开始搜查?” “搜查?”厉云深淡然勾唇,“已经审问出了结果,末将看就不必搜查了,免得闹的人心惶惶。” “那么请问镇国公审查出了什么结果?” “在找到证据之前,请恕末将不便透露。” “你!”三皇子有些恼怒,“镇国公,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件事是父皇交给本殿下办的,你对本殿下隐瞒结果,这是想作甚?” “三殿下怕是搞错了,本将亦身为御林军的统领,行刺皇上的刺客,末将有审查权,只需要向皇上一个人汇报。” 厉云深甩袖就走。 “站住!” 三皇子拔出腰间的剑,指着厉云深的后颈。 “镇国公,厉云深,本殿下劝你放聪明一点,别跟我作对,否则……” 他的剑按在了厉云深的脖子上。 厉云深眉毛都没挑一下,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讥笑:“怎么,三殿下是做了亏心事,想杀人灭口吗?” “厉云深,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本殿下,你以后自有大好前程,否则,本殿下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 “是么?” 厉云深的声音里带着不屑,食指和中指夹住剑刃,冷冷一扔,那剑就从三皇子的手中脱落,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厉云深的嘴角始终都带着一抹讥笑,深深地看了三皇子一眼,转身就走。 这么多年,三皇子从未在朝堂上的任何人眼底看过这样的神色,他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瞒不住了。 父皇是那么的信任厉云深,一旦厉云深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父皇肯定会怀疑他。 父皇有九个儿子,死了一个太子,少了一个他,还有另外七个选择,他其实真的没有多大的优势。 三皇子的心里生出一丝惶恐,用最快的速度捡起剑,朝厉云深的后背刺去。 只要杀了厉云深,那么,谁都不会知道那些刺客与他有关! 利刃破空而来,在距离还有一寸的距离时,厉云深猛地避开身体,剑被他的手挥出来的劲风劈成了两半。 “三殿下,上次你劫持末将夫人的账还没算,现在又多加了一笔,希望三殿下好自为之。” 厉云深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狠意,威胁的涵义十足。 三皇子无力的看着那断了的剑刃,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第286章 他有了软肋 厉云深阔步进了甘泉宫。 甘泉宫里,一群太医正在商量开什么药方,见到厉云深进来,连忙行礼。 厉云深冷冷的道:“想办法,让九殿下醒来,本将有话要对九殿下说。” 太医们不由面面相觑:“九殿下失血过多,一时之间怕是难醒来。” “九殿下若是醒不来,你们全都得陪葬,但他若是此时醒来,之后再出问题,本将可以为你们担保项上人头。” 听到他这么说,几个太医都有些意动。 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镇国公,若是镇国公在皇上面前为他们求情,他们肯定能保住命。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约而同的道:“那就冒险一次罢。” 长长的银针被拿出来,刺进了昏厥的九殿下的眉心,另外的针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后脑勺中,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就看到九殿下的眉心皱了皱,手指也蜷缩起来。 “你们都退下。” 厉云深坐在床榻边,冷冷吩咐道。 太医们忙退下,还关上了厢房的门。 “九殿下,你现在应该能听到我说话。” 萧勋的眉头皱的更紧,却无法睁开。 “我只想与你说一件事,太子被斩首,二皇子胆小懦弱,三皇子谋划刺杀,另外的几位皇子个个都不是善茬,而每一个觊觎皇位的人,都会来拉拢厉家,而我们厉家,不屑于攀附权贵,也不屑于卷入夺皇位的争斗之中。但形势如此,厉家不卷入,那些人就会拼了命的把厉家拉入旋涡之中。” “若厉家只有我一人,我什么都不怕,但末将上有祖母祖父,还有刚娶进门的夫人,已经她腹中的孩儿,我不敢拿厉家那些老弱妇孺冒险,所以九殿下,我想跟你合作。” “如果你愿意,那就睁开眼睛。” “如果你不愿意,那末将只能另外寻找同伴。” 睁开眼睛,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比登天还要难。 可是,要成为一个仁君帝皇,必须要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力,他不希望自己看错人。 他希望九皇子萧勋能凭借着意志,捡回这条命。 只要萧勋能活,愿意当皇帝,那么,他愿意倾尽厉家的力量帮助他。 萧勋的手指蜷缩起来,脸上毫无血色,他一用力,头上的银针都在颤抖,看着十分骇人。他的长长的黑睫毛抖动着,几乎是过了好几个时辰那么久,他的眼皮抖了抖,终于艰难的睁开。 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盘踞着骇人的血丝,却聚集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厉云深的眸中浮现出了一丝赞赏:“好,九殿下既然能睁开眼睛,那末将必当遵守承诺,希望九殿下好好养病,早日回归朝廷。” 他起身就要走。 “厉哥。”萧勋却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声音沙哑,像是砂子磨在地面上,破碎不堪,他却还是艰难的发声,“阿清……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会……保护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厉哥,请相信我。” 厉云深颔首:“九殿下不要多说话,好好养病。” 他转身:“快来人,九殿下醒了!” 门外太医涌进来,看到清醒的九殿下,一个个都惊呆了,连忙诊脉开药方熬药。 厉云深退出了甘泉宫,抬步朝毓秀宫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 因宫中刚遭遇刺客袭击,到处都是侍卫在巡逻,每隔十米就亮着几盏宫灯,将幽幽深宫照的如白昼一样。 他径直去了毓秀宫的偏殿,那里的灯已经灭了。 想到今夜的惊险和身不由己,厉云深起身就跃进了偏殿的厢房里。 他夜视很好,看到床幔之下,躺着一个妙曼的身影,他掀开床幔,躺在了那人儿的身旁,将她揽进了怀中。 宁晚清疲累的厉害,哪怕心里装着一肚子的事,也倒床就睡着了。 她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怀抱抱着自己,身体扭了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抱着厉云深继续睡了。 厉云深不由温柔的勾起了唇。 他本不欲卷进权谋之争中,但他有了软肋,便不得不妥协。 翌日,太阳从窗户外照进来,宁晚清撑了一个懒腰睁开眼睛,摸了摸床边,还是温热的,却没了人。 所以她昨天晚上应该不是做梦,厉云深忙完后应该就是在这里就寝的。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不得安宁,更别说负责宫里安保工作的厉云深了,她打了个哈欠走出门。 燕婉立刻前来汇报:“少夫人,经过一夜的诊治,九殿下醒了,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宁晚清松了一口气:“那皇上呢,如何?” “听说皇上吐血了,一大早就在发脾气,好多宫女太监都被牵连了。” “我知道了,绛鸾,随我去御膳房。”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止是皇帝,估计太后,几位娘娘,还有各宫的皇子们,都不好过。 俗话说,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美食能治愈一切。 “少夫人,还是交给奴婢。”绛鸾扶着她,“御膳房烟大油大,您怀了身子还是少去。” “我教给你的那些菜你每天做几样估计已经没有库存了,今日我指挥,你和灵雾忙。”宁晚清笑着道,“不止要给皇上做,还要给太后娘娘和九殿下做一些,走。” 自从绛鸾进宫后,宁晚清已经有很长一阵子没有来过御膳房了。 看到她进来,御膳房的众人连忙恭敬的行礼。 这一次皇上遇到刺客,又是镇国公带兵搜查审问,手中的权利大的令人不敢相信,谁又敢得罪这位镇国公夫人呢? 况且镇国公夫人的肚子里,怀的还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不出意外,这位嫡长子一生下来就该是世子。 在众人尊敬艳羡的目光中,宁晚清坐在了软榻上,淡声指挥着绛鸾准备食材。 叶大厨也在旁边帮忙,还十分狗腿的给宁晚清送上了燕窝粥:“镇国公夫人,这燕窝粥是贡品,喝了养胎。” 宁晚清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她正好也迫不及待想出宫了,便笑道:“叶大厨很有做厨子的天赋,有叶大厨帮忙,绛鸾这丫头事半功倍,那就劳烦叶大厨了。” 叶大厨忙道:“不劳烦不劳烦,小的还能多学点厨艺呢。” 谁都知道,镇国公夫人迟早离开御膳房,到时谁掌握了镇国公夫人的厨艺,谁就是御膳房的顶级御厨。 第287章 要江山也要美人 皇帝的御膳自有李公公送去文华殿,宁晚清带着一碗精细的小米粥去了甘泉宫。 甘泉宫之所以名为甘泉,是因为十几年前这座宫殿的入口处有一处活泉水,格外清澈甘甜,只是宫人不知节制,泉水很快就枯竭了,这宫殿也就因此而荒废。九皇子长大后,宫中也只剩下这一处还没住人的地方,便被安置在了此地。 这个宫殿很小,前前后后才四五间厢房,走进去的廊檐下没有奇珍异花,反而长满了杂草,由此可见这座宫殿平素里根本就没有人打理。 宁晚清一路走进去,看到的太医很多,宫女太监只有三四个,作为一个皇子,身边服侍的人竟比她这个朝廷命妇还要少。 她心情复杂的走向主殿,门口,是萧勋的心腹太监,叫小泉子。 见到宁晚清来,小泉子连忙道:“镇国公夫人,您来的正是时候,九殿下刚刚醒,胃口不好,小的正绞尽脑汁劝九殿下喝粥呢。” “就你机灵,还知道我带了粥过来。”宁晚清笑着摇头往里走,一进去,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她的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就吐出来。 她忙用帕子掩唇,将反胃的感觉压下去,在门口站了站,这才走进去。 萧勋躺在榻上,满脸苍白,嘴唇干枯没有血色,白色的纱布包在他左胸的位置,若不是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眸,宁晚清差点以为他死了。 “你昨天,怎么……”她低叹,又不好过于追问,“还好没出事,不然我非得内疚死。” 如果不是她让萧勋前去御花园通风报信,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不,阿清,幸好你提醒我,否则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皇死于刀剑之下,而无能无力。”萧勋说完一句话后,休息了片刻,喘了喘气,继续道,“幸好父皇没事,否则我的下半生将饱受煎熬。” 宁晚清没料到他居然是这种想法。 都说皇室无亲情,再加上前有太子给皇上下毒,后有三皇子找刺客袭击,她便也认定,萧勋对皇上应该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没想到,为了救皇上,萧勋竟愿意豁出去一条命。 也是,萧勋这样的纯良少年,从小被忽视,便比任何人都需求父爱。 幸而他还有命活着,以后,皇上对他的关注应该会多许多。 宁晚清将小米粥拿出来,笑着说道:“你身体虚,只能吃流食,等你好了,我再做大餐给你吃。” 萧勋点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光华,他接过碗,却因为手臂没有力气,手一抖,粥就洒在了胸口。 宁晚清忙帮他擦干净,又喊道:“小泉子,快来喂你们殿下喝粥。” 小泉子连忙跑进来,刚走一步,就感觉到一道凉凉的目光扫来,他的脚步立即一顿,差点忘了,他亲眼见过九殿下画过镇国公夫人的画像,九殿下怕是巴不得和镇国公夫人独处……虽然有点不对劲,但他是九殿下的人,自然得成全九殿下的心思。 小泉子突然捂住肚子:“唉哟,殿下,小的肚子好疼,想来应该是吃错了东西,不行了,小的要去茅房!” 说完,转身就溜了。 整个甘泉宫伺候的人就那么几个,一个在门口,一个在熬药,还有一个关键时候上茅房去了,宁晚清无奈,只好自己接过粥碗,拿勺子吹了吹:“还得我亲自来照顾你,真不知道你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 她本来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谁料,萧勋的眼眸忽然落在了她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眸从她的眼眉往下,落在她的鼻梁,唇齿,脖子……一点点往下,这样的眼神,让宁晚清感觉仿佛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她不由一僵,继续保持笑意:“昨日的宫宴千钰没有来,今日听说了你受伤的事,肯定会来宫中一趟,未来的九皇妃照顾九殿下,这件事传出去后定会成为一桩美谈,你说对?” 萧勋缓缓收回目光:“她一个闺阁少女,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还是别吓到她了。” 他的言语里确实是带着关心,宁晚清怀疑自己刚刚那一刹那的感觉只是错觉而已。 但是她也不敢再在这里多待,忙喂完了小米粥,又轻松了说笑了几句,这才离开。 她一走,萧勋眼底的神采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躺在榻上,缓缓开口:“出来。” 屋子的横梁上,一个身影落了下来,那人穿着巨大的斗篷,浑身上下都被遮的严严实实,声音破碎沙哑:“没想到九殿下居然还是一个情种,可惜,看上的是镇国公夫人,这辈子都别想抱得美人归了。” 萧勋一记刀眼飞过去:“若是再让我听见这话,你我就不必合作了。” “九殿下何必动怒,有我们在,江山有,美人也有。”那黑衣人脚踩在凳子上,“可惜你谋划的太迟了,朝堂上的势力早就瓜分干净,你半点好处的捞不到,要想稳妥的拿下江山,咱们得从长计议。” 萧勋垂下眼睑缓声道:“厉家,跟我是一条船上的。” “此言当真?”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好,甚好!有厉家在,这江山简直就是囊中之物。九殿下,请容在下回去与主君商议后再给九殿下一个答复,这段时间,就请九殿下好好养病。” 黑衣人往房梁上一跃,顿时就消失了。 萧勋躺在榻上,阖上眼眸,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这阵子,皇帝和萧勋都病倒在床,膳食都是宁晚清在安排,半个月后,皇帝终于能上朝,她这才有了歇息的机会,与此同时,朝堂也发生了巨变。 太子册立那一晚的刺客,被查出来与三皇子有关,三皇子被关进了地牢,等候审问。 而御林军又在二皇子的寝宫发现了江湖上的令牌,二皇子也被认为有嫌弃,暂时剥夺了太子的名头。 后宫中最受宠的毓贵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开始闭门不出,整日将自己关在深宫里,仿佛消失了一样。 就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宁晚清终于出宫了。 第288章 夫妻分房睡 进宫不过一个月,宁晚清却有一种忽如隔世的感觉。 她刚下马车,就看到镇国公府门口站着一大群人,厉老夫人为首,老将军嘻嘻哈哈的站在她的身侧,另一侧,是厉千钰和厉辙,还有周姨娘不情不愿的站着,以及后头,俞霜和俞放,静心院的所有仆妇,还有一些院子里和她相熟的大管事,都等在门口,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欢迎着她的回家。 宁晚清的眼眶一热,胸口有温流淌过。 她不过是去宫里小住了一个月,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事,没想到,居然劳这么多人挂心。 “祖母……” 她上前连忙行礼。 厉老夫人却抓住了她的手,拍着欣慰道:“回来了就好,可算是回来了,周氏,快去安排洗尘宴。” 周姨娘甩着帕子说道:“老夫人天天都在家里念叨着少夫人,依我看啊,宫里头有吃有喝,比镇国公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呢,换成是我,才不会这么快回来呢。” “姨娘!”厉千钰不由冷声道,“我听说宫里头要招粗使婆子,姨娘若是想去,我找个法子送姨娘去。” 周姨娘面色讪讪的:“我也就是一说,当什么真,我去厨房看看,看洗尘宴备办的如何了。” 厉老夫人的脸上很是冷沉:“千钰,你以后是九皇妃,若是有这样的亲生母亲,少不得会给你惹事,记住,该给脸色看时就要给脸色,哪日被九殿下看到周氏这副嘴脸,心中又会如何想你?” 厉千钰忙低头:“是,祖母,千钰知道了。” 厉老夫人这才宽了神色,拉着宁晚清道:“我算了算,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快三个月了,最近胃口怎么样,爱吃酸的还是辣的,我特意找了几个嬷嬷回来,专门伺候你吃喝,还找了几个奶娘,你有时间了就过目一下……” 宁晚清只感觉头皮发麻,忙道:“祖母,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一眨眼孩子都三个月了,我还道迟了。”厉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肚子,“都三个月了,肚子还是平坦的,想来是在宫里担惊受怕没吃好睡好,从今儿起,你就安心养胎,谁找都不见,一定要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以后生孩子才不会受罪,知道吗?” “祖母,我……” “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先回院子里洗漱,然后再来正居堂吃洗尘宴。”厉老夫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的亲孙子身上,“深儿,晚晴怀了身子,你最好别近她的身,我让人在书房给你铺了被褥,你这几个月就在书房就寝。” 厉千钰脸色有点黑:“祖母,这点事就不用您老人家来安排了?” “我若是不安排,你们年轻人干柴烈火的不知分寸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厉老夫人故意板着脸,“我会让杨妈妈亲自盯着,杨妈妈,每天都要来跟我汇报一次。” 杨妈妈忍住笑道:“是,老夫人。” 一旁的厉辙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大哥,就听祖母的,祖母她老人家有经验。” 厉云深还想再说几句,就被宁晚清拉住了袖子:“好啦,我们先回静心院洗漱,等会还要用晚膳呢。” 宁晚清拉着厉云深快步往静心院走,身后还传来厉老夫人“慢点慢点”的声音。 等到了静心院,看到厉云深黑沉的脸,宁晚清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了,不高兴了?” 厉云深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分开了一个月,还要再分开七个月,我怎么受得了,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崽子就不该这时候来。” “喂,厉云深,你这是嫌弃我儿子是?”宁晚清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不止是杨妈妈,我还要让祖母身边的张妈妈也过来,一左一右在书房盯着你。” 厉云深顿时头大:“我错了,夫人,我错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就倒到床上去了,也就导致去正居堂的时候晚了一刻钟,厉老夫人是过来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俩干什么去了,于是更加严厉的吩咐杨妈妈,一定要让两人分房而睡。 到了夜晚,杨妈妈果然守在主卧门口,亲自伺候着宁晚清睡下,然后让灵雾和墨雨守在卧室门口,这才去了书房,亲自盯着厉云深处理公务。 厉云深那个郁闷,身边冷沉的气息都飘散出了好几米以外,金戈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家将军一眼,有了夫人还要独守空房,真是可怜。 这一夜,宁晚清睡得神清气爽。 很神奇,她认床认的居然是静心院的这张床,睡了一觉,所有的元气都补充回来了。 刚起来,余霜就带着清记酒楼的管事进来。 这一个月宁晚清在宫里时,清记点心铺是余霜在打理,后来绛鸾去宫里后,就干脆歇业了,余霜就去了清记酒楼帮忙,清记酒楼的管事是闵德辉的老乡,老实可靠,这一个月都是这个管事管着,虽然没能让清记酒楼乘势一炮而红,但好在没出什么乱子。 钱管事跟着余霜进来,行礼完后,这才说道:“回少夫人,这个月酒楼一切如常,前堂和后厨都井井有条,但二楼包间每日预定的人太多,需要至少提前一个月才能预定到,小的认为,可以将酒楼适当扩建。” 宁晚清见他不仅做事,还会想事,赞许的点头:“这件事也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你做得很好,先下去。” 钱管事连忙退下,宁晚清又看向余霜:“不是说让钱管事和江管家一起来的吗?” 她去宫里后,做账的事情就交给了江管家,她还想看看酒楼赚了多少钱呢。 余霜却一脸为难:“阿清姐姐……江管家,他……他老人家……我不好去找……” 宁晚清眉目一挑:“发生什么事了?” 余霜跺了跺脚,有些气愤:“江管家他不是成了酒楼的账房先生么,他是镇国公府里的管家,深受将军和老夫人信任,谁也不敢管着他老人家,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居然被一个青楼的女子迷得晕头转向,今早就宿在青楼,我哪里敢去那种地方!” 第289章 江总管的第一春 百花苑。 山茶是这里新来的姑娘,长得清纯可人,小家碧玉的类型。 太阳从窗外照进来,山茶这才睁开了妩媚风情的眼睛,她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老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却还是将厌恶压下去,趴在老男人的胸膛上,娇柔道:“恩人,醒醒,快醒醒。” 江管家昨夜喝了不少酒,醒来脑子都是蒙的,他忙坐起身来:“完了,今儿少夫人回来第一天,昨夜交代了让我今日过去的,我要是去晚了,少夫人肯定会生气的!” “怕什么,你可是将军府的老人,老夫人都要敬你三分,少夫人又能把你怎么着?”山茶的手指在江总管的胸口打着旋儿,“你不是答应了人家,找个机会把人家安排进清记酒楼当差的嘛,都这么久了,还没消息啊?” “这事儿得少夫人发话我才敢。”江总管一边说话一边穿衣服,“少夫人回来了,我得拿账本去给少夫人看,山茶,我昨儿带回来的账本呢?” 山茶面色一僵,指了指案桌:“喏,你昨儿喝多了,酒全部泼在了账本上,又不小心把灯打翻了,账本烧着了,若不是我胆大,现在可就啥都没了。” 江总管吓得不轻,连忙过去,就见那账本烧黑了一半,关键的数字什么的全都看不见了。 他吓得顿时脸色苍白,将军信任他才让他进清记当账房先生,现在账本却毁了,他拿什么跟少夫人交代。 “瞧你,吓成这样。”山茶披了纱衣从床上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本子扔过去,“我从小不识字,每次你看账本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跟着写写画画,这本账上的东西,都是我在你账本上学着写来的,你看看,是不是原来的?” 江总管随手一翻,看到进出的账都能合上,顿时狠舒了一口气,抱住山茶就道:“你真好,等我赚足了钱,明儿就把你赎回去。” 山茶推了他一把:“行了,赶紧去找你的少夫人报账去。” 江总管这才拿着账本走了。 山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接着,轻轻地嘲讽笑出了声。 静心院。 刚用过早膳,墨雨就说江总管来了,宁晚清的神色有些莫名,咳了咳才让人进来。 江总管低着头往正厅里走,一直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 宁晚清打量着江总管,听金戈说,似乎是五十岁,在厉家做了几十年的管家,终身大事一直被耽搁,导致现在成了一个老光棍,虽然看上青楼的女子有点上不得台面,但老男人也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嘛,这一点宁晚清还是格外能理解的。 她也不想问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直接直入正题:“江总管,这一个月辛苦你了。” 江总管连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少夫人,这是老奴做的账本,请您过目。” 因为只有一个月的流水,账本也只有一本,薄薄的,宁晚清接过来,上面写的是繁体字,一长串的数字读起来非常费力,但她也不着急,一行一行慢慢看,越看眉头却皱的更紧。 她不是会计出生的,自然看不懂账本的猫腻,可是这账本和清记点心铺一比,就总觉得有点问题。 当初点心铺一天的净盈利都能有八百两银子,后来走上正轨后,一天一千两进账算是正常,可现在,那个比清记点心铺大了不止十倍的酒楼,一天的盈利居然才五六百两银子,她在宫里的这一个月,酒楼堪堪才赚了一万两银子,这是清记点心铺半个月就能赚到的钱。 她皱着眉,开始仔细算账,出账进账都没有错,可是为了盈利这么少? 江总管见宁晚清半天不说话,心里有点忐忑:“少夫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宁晚清合上账本,摇摇头:“没什么大问题,但跟我想象中的有些差距,江总管,酒楼一般什么时候客人比较少,我想去一趟看看。” 江总管忙摇头:“少夫人,您现在怀着身子,还是别去人多的地方了,这一点老夫人也亲自交代过,您想知道什么,老奴去打听了来告诉您。” 这种事,必须亲自跑一趟才能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宁晚清扬了一下手里的账本,笑道:“这一个月江总管辛苦了,既然我回来了,做账的事就不好劳烦你了,你先休息几天。” 江总管点头应下,出去的时候,心里却狐疑极了。 这个酒楼有多赚钱,谁都没有他这个账房先生清楚,可少夫人怎么还像不满意似的? 宁晚清翻出稿纸,用现代的方法算了一下账本,依然是对得上号,每一个数据正算反推都没问题。 如果账面上的数字都是没问题的,那会不会是往上填写数据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呢? 可这些数据都是江总管亲自填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宁晚清纠结了一天都没想清楚,晚上厉云深办完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夫人趴在桌子上,对着宣纸上一堆奇奇怪怪的符号直叹气。 “怎么了?”他问。 宁晚清抬起头,蹙眉:“清记点心铺一天赚多少银子,你知道吗?” 厉云深低笑:“听祖母提起过,据说点心铺一年赚来的银子,能养活镇国公府的所有人。” 这话也不算夸大,宁晚清继续道:“那你觉得,清记酒楼一天应该能赚多少?” “只多不少。”厉云深缓缓道,“我每日上朝都会经过那间酒楼,天还未亮,酒楼门口就有大户人家的丫环小厮排队在领号。” 领号这个事情是宁晚清引用了现代的就餐方法,凭号码入座,一天多的时候能有一百多桌。 她用毛笔杵着下巴:“可是,酒楼每日的盈利还没有清记点心铺的一半。” 厉云深终于知道她在烦什么了,目光扫过账本:“江总管做账我清楚,不会有什么纰漏,但他这个人年纪大了,很容易被底下的人糊弄,如果账不对劲,那应该是手下的人出了问题。夫人,明日我陪你去一趟酒楼。” 宁晚清眼睛一亮:“祖母都不允许我去的,你真的愿意陪我去?” “宫里龙潭虎穴都闯过,还怕去一趟酒楼?” 宁晚清一天的烦恼顿时一扫而空,扑进了男人的怀中。 第290章 去酒楼视察 宁晚清腹部尚未凸起,穿着月白色的长袍,乍一看去,依然是那个清隽的少年。 马车缓缓停在了清记酒楼哦门口,她用扇子撩开车帘,看着熙熙攘攘的食客,笑道:“夫君,今日我们便也装作是普通的食客,进去尝一尝闵大厨的厨艺。” 厉云深欣然点头。 两人从马车上并肩走下来,一位少年清冷如空中冷月,另一公子冷彻如夜中黑鹰,两人一出现,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清记酒楼里的小二记忆力极好,只在第一日见过酒楼的东家,但那出尘卓绝的风姿他半生也不会忘记,一见到人进来,他连忙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余东家,余公子,这开张一个月,您可来了,快里面请!” 说着就把宁晚清往雅间上带。 宁晚清本来想低调的听一听大堂里的客人对清记酒楼的评价,被小二这么大着嗓子一喊,顿时有数十道目光扫过来,还伴随着许多议论的声音。 “早就听说清记的东家是一个翩翩少年,没想到这么年轻,长得可真俊。” “小二喊他余公子,这京城好像没有姓余的大户人家,谁知道这位余公子大来头。” “还是别瞎猜了,反正身份显贵的不得了,据说皇上还办了这清记酒楼的金卡呢,至于办银卡的,全都是三品二品官员家的夫人千金,总之啊,这清记酒楼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 “瞧见了吗,来一趟还跟了那么多侍卫,一个个看着就不好惹,吃饭吃饭,别瞎议论了。” 虽然有人提醒别瞎议论了,但大堂里的人还是忍不住窸窸窣窣的议论。 宁晚清听着这样的声音进了雅间,一进去,才卸下了故意伪装出来的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掀开窗子看向楼下,挽唇道:“夫君,你说如果他们知道我是个女人,表情该有多精彩?” 厉云深盯着她的腹部,轻笑道:“再过一个月,你若是还来这里,不用你说,这些人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我算了算时间,得到冬天才能把这个小崽子生下来。”宁晚清愁眉苦脸道,“大冬天的生孩子,想想就冷,等生完这一个,打死我都不会再生第二个。” 厉云深温柔的看着她:“好,都听你的。” 两人用完餐后,直接去了后厨。 过了午餐的高峰期,后厨里清净下来,闵大厨靠在椅子上哼戏曲,文娘子则忙着在备菜。 一见她来,文娘子连忙高兴的迎上来:“少……公子,您回来了。” 闵德辉也坐了起来,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其实有话要问,但是又拉不下脸。 宁晚清点头,随意的看着厨房里备办的食材。 她曾经管理过酒店的大厨房,多少食材能做多少菜,她心里门儿清,她随意瞥了一眼,大约就能看出这些食材能做什么菜,分别能做多少,而且菜谱上的价格都是她自己亲自定的,短短顷刻之间,她心里就有了一本账。 她走了一圈问道:“这厨房里的食材一天能用完吗?” 闵德辉剔牙道:“当然能,有时候还不够,我老胳膊老腿的,差点就折在你这个厨房了。” “闵大厨,您才六十岁呢,什么老胳膊老腿的,别妄自菲薄,这不还有文娘子帮您么。”宁晚清笑了笑,继续之前的话题,“食材备办都是什么人在做?” 文娘子忙道:“是我的弟弟文忠在办,之前公子找的人嫌活儿重,工钱少,干了两天就拿架子,被江总管开除了。正好公子又不在,江总管只能让我去想办法,正好清记点心铺不是关门了么,我弟弟又没事情做,我就让他暂时来这里帮一下忙,既然公子回来了,我这就让他走。” 宁晚清抬手压了压:“谁做都一样,只要可以信任,文娘子,把这几天的采购账单拿过来我看看。” 文娘子搓了搓手:“账单都在文忠那里呢,我这就喊他来面见公子。” 文忠在酒楼后门说闲话呢,就听说东家来了,别人不知道东家是谁,他心里清清楚楚。 他忙猫着腰去了厨房,听到文娘子说要他来,他立马就从门后面走出来,弓着腰笑道:“公子,小的今儿出门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公子来了,小的见过公子。” 看着他油嘴滑舌的样子,厉云深心生不喜,眉毛蹙了一下。 他冷着脸的样子就有些渗人,如今一皱眉,那股冷意成几何倍蔓延出来,文忠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宁晚清横了他一眼,他才缓和了一下神色。 “听说这半个多月厨房采买之事都是你在做,把采购的单子拿给我瞧一瞧。” 文忠连忙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叠单子,一张张整整齐齐的放着,恭敬的递了过去。 宁晚清坐在椅子上,一张一张看着,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她连忙又把袖子里的账本拿出来,这么一核对,问题就出来了。 她抬起眼皮,缓缓开口:“白萝卜究竟是一文钱一个,还是一文钱一斤?” 文忠立马乐呵呵道:“公子,这白萝卜当然是一文钱一个了,不过在我的讨价还价之下,那个卖菜的老农说一文钱一个可以,如果买十个,再送一个。小的用这个法子,光买萝卜,就给酒楼省了不少钱呢。” 宁晚清低眉,采购单上写的是一文钱一个,但是账本上,却是一文钱一斤。 一个白萝卜白白胖胖,小一点的都有一斤半,再大一点还能超过两斤,按照账本上这么算,买萝卜的钱都生生多出了起码一百多两银子。 还有其他的各种菜色,全都是这种记账的方式。 宁晚清的目光渐渐沉凝:“文忠,你跑一趟,把江总管请过来。” 文忠原本还以为少夫人会夸自己做得好,一抬头就看到了少夫人严肃的面孔,顿时就意识到可能是哪儿出了问题,他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跑出去找人。 “夫君。”宁晚清压低声音看向身侧的男人,“如果江总管有问题,我怕是要做一件惹祖母不快的事情了。” 第291章 愿一生追随恩人 江总管匆匆赶来。 他是镇国公府的大管家,又是清记酒楼的账房先生,地位非同凡响,他一进来,酒楼里的几个小二和帮厨就争先恐后的打招呼,放在平日,江总管会跟他们说笑几句,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他去了三楼的雅间。 一进去,就感觉气氛凝重,一股无形的气场压迫着他,他正要开口请安,迎头就有一个小册子砸在了他的脸上。 厉云深是将军,杀伐果断,对付敌人从不屑于绕弯子。 宁晚清原本打算旁敲侧击江总管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厉云深却懒得费这个功夫,直接将账本扔过去,声音带着一股冷意:“江总管,你在厉家当了几十年的管家,是祖母最信任的人,这才委任你来给少夫人当账房先生,可你,却做了什么?” 江总管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奴才一直兢兢业业打理酒楼的账本,绝不敢偷懒耍滑,还请将军明察!” “连账本都是别人做的,你跟本将提兢兢业业?” “将军,账本是奴才亲手做的,绝不敢有半字虚言……” 江总管战战兢兢的说道,一抬头,就看到落在地上的账本打开,露出了正楷的毛笔字,这确实是他的字迹,不对,这是山茶的字迹,这个账本是昨天上午山茶誊写的副本。 可是山茶的字迹怎么跟他这么像? 这种时候,江总管没有心思想这些,他膝行向前,忙道:“奴才亲手做的账本被烛火烧了,这是……是他人帮忙誊写的一份新的,奴才绝不敢欺瞒将军与少夫人。” “什么人!” 厉云深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冷意,目光骇人。 宁晚清看着平日里神色自得的江总管被吓得不轻,连忙拉了一把男人的袖子,开口道:“江总管,你是厉家的老人了,将军一向信任你,因为这账本有问题,将军才找你问罪,关于这份账本的事,你最好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将军,也好让我们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总管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虽然年纪大,但是并不糊涂。 稍微联想一下,就明白自己是被人下套了。 他阖上眼眸,缓缓开口:“是山茶……” 他孤身一人接近五十年,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可是半个月前,却被这个叫山茶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原因无他,主要是山茶长得太像他曾过世未婚妻了,他没把控住,便和山茶有了露水情缘。而这半个月,山茶安分守己,对他服服帖帖,关心体贴,他便生出了给山茶赎身的念头。 他一个半老的男人,娶一个十几岁的如花少女,哪怕这个少女是青楼的,他也赚了。 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可是却没想到,山茶居然非善类。 “将军,少夫人,是奴才识人不清……”江总管不停地磕头,顿了顿,又道,“山茶一个良善的女子,不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事来,一定是有人胁迫她……” “来人!” 厉云深冷冷的吩咐。 “御风,去把山茶带过来,金戈,去查一查,这个山茶到底是何方人士!” 御风和金戈连忙去办。 江总管却面如土色瘫坐在地上,宁晚清叹了一口气:“江总管,你先起来坐着。” 江总管顶着厉云深刀光般的眼神,哪敢起身,他跪在地面,低着头,心头惶然。 不多时,御风就带来了一个穿着粉色纱衣的女子。 这女子脸很小,巴掌大,乌黑的发丝落在肩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一看到江总管,那女子的眼泪就落下来了,爬过去,唤道:“恩人……” 江总管十分心疼,可将军和少夫人都在这里,他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能用眼神安抚山茶。 “你就是山茶?”宁晚清拿着茶盅,缓缓开口,“多大了?” 山茶连忙规规矩矩的跪好:“我,虚岁十六。” 虚岁才十六,实际年龄应该就只有十四岁,这么小,就被卖进了青楼,如果这个女子没有故意坑害江总管,她也不介意释放一下自己的同情心,可惜…… “才十六岁,你爹应该也才不过三十出头,江总管的年龄,当你父亲绰绰有余,若是你让父亲知道你跟了一个老男人,你觉得你父亲会如何?” “我没有父亲。”山茶低垂着头,“就算有又如何,小女子身在青楼,还能有自己的选择不成,况且——” 她的一双盈盈美目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男人,“爱情从不在乎年龄,就算江大哥比我大两轮三轮,我也爱他……小女子愿意一生追随江大哥。” “山茶……”江总管动容的看向她,两人含情脉脉,你侬我侬。 宁晚清感觉自己就像那棒打鸳鸯的恶毒巫婆,她放下茶盅,缓声道:“江总管犯了大错,死罪一条。既然你愿意一生追随江总管,那想必也愿意追随江总管一起死?” 山茶的脸色蓦的一白。 “看你吓的。”宁晚清轻笑,“江总管为厉家半生劳苦,将军可不舍得让江总管去死,不过,最近正好有一批囚犯要被流放到边关苦寒之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江总管,将军决定将你流放边关,你可有异议?” 江总管磕头:“谢将军少夫人愿意给奴才一条生路,奴才没有任何异议。” “那山茶,你呢,可愿意跟着一起去边疆?”宁晚清勾唇问道。 “我……”山茶脸色发白,忽然眼泪滚滚落下,“小女子自然是愿意的,可是……我肚子里怀了江大哥的孩子,如果跟着一同去苦寒之地,我担心孩子保不住……江大哥,我愿意跟你一起出生入死,可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来过这个世界,我舍不得……” 江总管的脸上全是震惊:“什么?你怀了我的孩子?” 山茶点点头,一脸柔弱。 宁晚清万万没想到,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女居然能在一条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她冷笑:“既如此,那灵雾,去街上找一位郎中过来。” 第292章 背后之人是谁 郎中还没来,山茶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江总管不由大急,他还没将山茶扶起来,宁晚清就冷冷的发话:“来人,提一桶凉水过来。” 御风连忙领命,从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井水最是寒凉,哪怕是初夏,那水也冰寒入骨。 江总管呆了一下:“少夫人,这是……” “江总管,你年纪大了,识人不清,今儿我呢,就是要让您老看看这个女子是什么妖魔鬼怪。”宁晚清勾唇一笑,声音蓦的变冷,“泼水!” 一大桶水泼在山茶的脸上,薄薄的纱衣贴着她的身体,显露出妙曼的曲线。 才十四岁,身材就这么好……宁晚清不由咽了咽口水,立马又正色,目光冷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人,轻笑:“醒了?” 山茶满脸都是水,一双眼睛落在江总管身上:“江大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对我?就因为有权有势,所以可以草菅人命吗?” 江总管心疼极了,可是又知道,这件事他无法插手,无法干预,只能低低的道:“山茶,少夫人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是了,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别怕……” 山茶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错……” “既如此,那为何谎称怀孕?”宁晚清冷笑,“害怕被戳穿,便装晕,你这脑子怕是进水了?山茶,念在你只有十六岁的份上,只要你交代背后主使人,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山茶缓缓的跪直了身体,摇头:“小女子一介青楼女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宁晚清使了个眼色,灵雾连忙将账本拿过去,摊开放在地上。 山茶的眼眸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她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哐!” 厉云深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弹了一颗小石子过去,匕首应声落地。 江总管简直不可置信:“山茶,你,你拿刀做什么……山茶!” 他一声惊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山茶给了他一个冷彻美艳的笑,然后,嘴角有血液流出来,紧接着,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御风上前查看,摇摇头:“咬舌自尽了。” “山茶,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自尽!”江总管爬过去,拼命的摇着少女的肩膀,可惜,身已死,温度渐渐褪去,嘴角的血液也开始凝固。 这时,金戈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将军,这个女人一个月前突然出现在百花苑门口卖身葬父,百花苑的老鸨见她花容月貌,便把人买进了青楼,至于这人是什么来路,那老鸨也不知情。” 到这一刻,江总管才知道自己中了美人计,他苦笑:“山茶说她是平江人士,随着父亲来京城投奔远亲,父亲身染重疾去世,她也只能流落青楼,奴才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将军,少夫人,是奴才大意了,奴才任由将军处置。” 江总管是厉家的老人了,宁晚清也不想做的太难看,而且这件事,确实是江总管着了人家的道,她轻声吩咐:“金戈,你带江总管回府,在这件事查清之前,江总管不许踏出房间一步。” “是!” 金戈和江总管关系一向不错,扶着江总管起来,两人一同消失在了雅间。 宁晚清托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着,一转头,就见身侧的男人一脸冷怒,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江总管是被人骗了,他一把年纪了还没娶老婆,一时之间着了别人的道不是很正常么,江总管看清了山茶的真面目,以后就不会犯错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让江总管颐养天年了,这些事也不适合再让江总管打理。” 她话说完,厉云深忽然将她抱进了怀里:“是我提出让江总管帮你做账,没想到差点被人钻了空子。” “你说,会是谁呢?”宁晚清靠着她的胸膛,“接近江总管,让山茶销毁账本做假账,到底是想干什么?” 厉云深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我看怕是难查了。”宁晚清摇摇头,“山茶死了,江总管什么都不知道,百花苑的老鸨那儿也问不出什么来,除非你派人去平江,可是去了平江又怎么查呢,连山茶姓什么都不知道……” “放心,会查出来的。” 厉云深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事情解决了,那回府,事关江总管,还得跟祖母汇报一下。” 两人刚从清记酒楼出去,秦九就御马前来,拱手道:“将军,边关八百里加急发来战报,皇上请您速速进宫商议。” 厉云深的面孔染上了严肃的身上,转头吩咐御风:“把少夫人安全送回府,我进宫一趟。” 宁晚清担忧的看着他:“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记得写信回来,我和祖母都念着呢。” 厉云深点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一个月前边关发生战事,是周副将领命前去与蛮国作战,蛮国早在三年前就已溃不成全,厉云深全然没有放在眼底,却完全没想到周副将居然败了,让蛮国的铁骑踏平了边关的小城池,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依厉爱卿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容倦倦,眼睛里盘踞着无数鲜红的血丝,一看就是连着几日没睡好。 厉云深看了一眼战报,眉间蹙起:“周副将性格谨慎,作战时从不主张冒进,可这一次,却被敌人引诱进了山谷,全军覆没,微臣斗胆猜测,边关的战士中或许是出了内奸。” “依微臣之见,让人带领两千精兵去边关支援即可,蛮夷不足为惧。” 二皇子走出一步,拱了拱手,恭敬的道:“用两千精兵对抗蛮夷的铁骑,胜算很低,镇国公认为,这朝堂之上,谁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皇帝却一记冷眼扫来:“让你说话了吗?” 二皇子浑身一抖,脸色蓦的煞白。 自从太子册立大典结束后,他名义上是太子,可地位却直线下降,父皇冷落他,朝堂上的大臣看轻他,现在就连他在朝堂上说话,都会引来父皇的谩骂。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喝多了酒不是他的错,面对刺客时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为何父皇不愿再给他一次机会? 第293章 御驾亲征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新立的太子就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谁都知道,这样的局面,厉云深不能离开京城。 季副将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末将跟随镇国公八年,虽不如镇国公骁勇善战,但对付那些蛮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请皇上允许末将前往边关剿灭蛮夷!” 丞相站出来,一脸不赞同:“周副将前去边关,却让大宇朝损失了一座城池,季副将和周副将半斤八两,此次前去,万一又让我大宇朝少了一座城池,谁来负责?” 皇帝捂着胸口,似乎在极力压抑什么:“那丞相以为,可以派谁前往?” “三殿下。” 丞相此言一出,朝堂顿时哗然。 前阵子太子册立大典的晚宴上的那场刺杀,许多女眷都受到了惊吓,一些运气不好的还受了一点伤,而那场刺杀经查明,是由三皇子指使的,如今三皇子被关在大牢里,等候发落,若是皇上心情不好,估计也会落得和前废太子一样的下场。 这种时候了,丞相居然还敢提三皇子。 众人都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皇帝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怒意。 “皇上,微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年迈的丞相双膝跪在了地上,叩首道,“三皇子文韬武略,是九位殿下中武学最为出色的,他犯下了大罪,死不足惜,可微臣认为,可以让三皇子将功补过,让他带领精兵前往边关,击退蛮夷,收复失地,这样,大宇朝能多一员猛将,而皇上也不必痛失爱子……” “丞相,三皇子意图刺杀皇上夺取皇位,罪不可赦,何来将功补过?”户部尚书愤怒道,“我大宇朝泱泱之国,能率兵打仗的将领多的是,不需要让一个意图谋夺皇位的人去抵御蛮夷!” 丞相怒目相向:“难不成你想看到皇上和三殿下父子相残吗?” “若非三殿下要刺杀皇上,皇上又怎么会把三殿下关起来,这是三殿下罪有应得!” “……” 朝堂上分成两派吵了起来。 “咳咳!” 皇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吵闹声才被压下去。 “朕让你们来,不是看你们吵架的!”皇帝怒意勃发,“丞相,你年纪大了,退下!” 丞相乃是三朝元老,被皇帝当朝呵斥,无颜再觐见,跪着退下了。 而丞相都被呵斥了,其他人又敢再说什么? 皇帝冷冷怒喝:“散朝,都给朕滚出去!” 朝堂上的大臣生怕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一个个走的比谁都快,不一会儿,大殿上就只剩下了几位皇子,以及目前皇上面前最大的红人厉云深。 “噗!” 皇帝压抑已久的一口血终于控制不住吐了出来,李公公吓得不轻,惊慌失措的喊道:“宣太医,快宣太医!” 皇帝却用手拦住了他:“你也知道,朕这个毛病是好不了了。” 自从服用了那金丹之后,他的身体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掏空了,稍微一动怒就会吐血。 他总感觉,自己时日无多。 他阖上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威严的目光看向垂首站在下面的八个儿子。 老大生下来就是太子,却对他下毒,已经被斩首。 老二顺位成为太子,可是性格太懦弱,这样的皇帝根本无法管理好大宇朝。 老三制造刺杀事件,现在锒铛入狱,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让老三将功补过。 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平素不争不抢,性格平和,也难当大任。 而老九,因为母妃出生卑贱,生下来就受到唾弃,在宫里过的连一个得宠的太监都不如,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他忽略了的儿子,却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奋不顾身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愧对老九。 皇帝缓沉开口:“老二,边关此时的情况,一个季副将怕是难以摆平,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二皇子瑟缩着上前,犹豫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依儿臣看,镇国公乃是百姓口口传颂的战神,让镇国公前去边关,定能大获全胜。” “京城近来太乱,厉爱卿必须留在京城镇守大局,朕离不得他。”皇帝淡淡的开口,“御驾亲征,能激励士气,可朕身体渐颓,怕是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你们几个,有谁愿意代朕御驾亲征?” 这话一出,空旷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御驾亲征,整个萧家往上数三代,才有过一次,那次御驾亲征大获全胜,可是先帝的胸口却中了一箭,哪怕后来救回来了,也因为伤势太重,元气大伤,还不到五十岁就因为身体被各种病痛折磨而去世了。 御驾亲征就意味着,随时可能掉命,在场的几位皇子,谁都不敢应声。 皇帝眼中的失望渐浓:“老二,你是太子,未来的帝皇,由你代替朕御驾出证名正言顺,你可愿前往……” “儿臣……儿臣愿意……”二皇子的声音在打颤,两条腿都在打摆子,强撑着一口气道,“只是儿臣没有学过功夫,不会骑马,儿臣怕给父皇丢脸……儿臣……” 他这副浑身抖如筛糠的模样,让皇帝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怒意。 都说虎父无犬子,为什么他生出了这么一群胆小如鼠的不孝子? 国难当头,一个个居然想当缩头乌龟。 就在这时,大殿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小泉子扶着重伤刚愈的萧勋走了进来。 一进来,他就松开了小泉子的搀扶,挺直背脊走进大殿。 他身影削薄,可是此刻,在逆光的照射下,却拉长了影子,显得高大起来。 他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儿臣见过父皇,儿臣听说边关发生战士,周副将已战死,儿臣夜不能寐,希望能为我大宇朝献出一点绵薄之力。若可以,儿臣愿意代替父皇御驾亲征!儿臣伤势已经痊愈,一定不辱使命,将蛮夷赶出我大宇朝的领土!”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在大殿上回荡着。 皇帝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最小的儿子,眼里流露出震惊之色。 所谓的御驾亲征,不过是他拿来试探几个儿子的理由而已,没想到,最后胜出的,竟是老九。 第294章 再废太子 镇国公府。 宁晚清将江总管的事情和厉老夫人讲了一遍。 厉老夫人只能叹气:“当年老将军受伤,深儿的父亲去世,母亲选择当姑子,那时厉家风雨摇摆,全靠江总管打理,他的终生大事也被耽误了,怪不得他……过阵子后,就送他去厉家的庄子上颐养天年,不能让人苛待了。” 宁晚清点头:“孙媳知道,这是清记酒楼的账本,我刚整理出来的,祖母看一下。” 厉老夫人摆摆手:“酒楼是你自己的铺子,以后账本就不用给我看了,还有,你是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执掌中馈的事我会让千钰交到你手上,你不会可以慢慢学,以后厉家的荣辱,就都靠你和深儿了。” “可是祖母,我,我没有时间打理这些……”宁晚清连自己的两个铺子都没时间打理,哪还有精力搞这个,她的眼珠转了转道,“祖母,不如赶紧给二弟娶一房媳妇进来,让二少夫人来打理中馈,也好让我乐得轻松。” 厉老夫人不由摇头失笑:“别的府上,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挣着抢着抢当家祖母的权利,你倒好,送上门的掌家之权都不要,白白送给面都没见过的弟媳,你真的愿意?” “母亲不也是如此吗,为了父亲,甘愿放弃尘世间的所有荣华富贵,青灯古佛十余年。我们厉家就有禅让的传统,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就好。”厉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才神神秘秘的道,“我已经给辙儿物色了内阁大学士府上的千金,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过几日便能交换生辰八字,把亲事给定下来。” “真的假的,这么快,厉辙知道这回事吗?” “哪会让那小子知道,等事情定下来了再说不迟,你记得别走漏了风声。” 宁晚清连连点头,内阁大学士是正二品官员,与厉家结亲,还算的上是门当户对,不过……她皱眉想了想,大学士府上好像没有嫡女,只有一个庶出的女儿,难道祖母是打算给厉辙娶一个庶女当夫人? 厉辙也是庶出,这倒是没什么,只是……若让周姨娘知道了,怕是得强烈反对。 在周姨娘的眼里,估计自己的儿子可以娶公主郡主…… 公主郡主就算了,未必会执掌中馈,大学士府上的千金就不一样了,一定是大家闺秀,而且有着良好的教养,一定能把厉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宁晚清正想再打听一下这位未来弟媳的情况,就见杨妈妈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老夫人,宫里又出事了。” 这个“又”字,用的可谓是精妙。 最近两个月,宫里频频出事,京城风声鹤唳,百姓都不大出门了。 皇宫里更是一片萧条,以前还有后妃争宠的传闻被津津乐道,现在宫里头哪个妃子最受宠也没人知道…… 厉老夫人的面色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听说二皇子被废了……” “什么?!”厉老夫人大惊失色,“这距离太子册立大典才一个月,怎么就被废了?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为何要废了二皇子?” 杨妈妈摇摇头:“奴婢不知,但二皇子虽然没了太子之位,却成了众皇子中第一个被封为王爷的,皇上还赐了二皇子一座府邸。” 厉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这事只有等深儿回来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完,又看向宁晚清,“在辙儿尚未娶亲之前,府上的事情还是由你来打理,生意上的事交给俞姑娘,你就暂时别抛头露面了。” 宁晚清明白老夫人的意思,皇宫政变,京城也不会安宁,尤其是边关出现战事,未来的几个月局势怕是会非常严峻。 这时候她抛头露面做买卖,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肯定会拿来做文章。 从正居堂离开,宁晚清又去了俞霜的住处,只将太子被废的事情说了,这才面色凝重的道:“我今日出门也去了一趟点心铺,张二弟进步不错,绛鸾的技巧他能学到八分,以后,你和张二弟守在点心铺里,能做多少卖多少,不用逞强。” “至于酒楼,我会交给文娘子打理,灵雾从旁协助,你有空可以多教一教灵雾,她性子浮躁,毛手毛脚,需要你指点。” 俞霜连忙点头:“这两个月我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管理一个点心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绛鸾姐姐不来帮忙的话,点心铺赚的银子可能会少一半。” “少就少,绛鸾我有大用。” 她被老夫人委以重任打理镇国公府,她是不懂这些的,不过绛鸾曾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想来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会一些,而且绛鸾性子谨慎低调,做事认真细致,管理后宅的事,需要的就是绛鸾这种心细的人。 宁晚清将自己能用的人都分派了重要的事情,还是发现自己人手不够。 还好这么多年墨雨和墨雪也锻炼出来了,她把这两人唤到跟前来:“江总管年纪大了,旧疾复发,没有办法再担任管家一职,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好的人代替,便暂时让绛鸾总管全府,从今天开始,墨雨,你跟着绛鸾,听从她的吩咐。” “是,少夫人。” 墨雪眨了眨眼睛,“那奴婢呢?” “你跟着我,现在,让全府的所有人把手上的活儿停一停,来静心院来训话。” “是。” 墨雪连忙去叫人。 宁晚清坐在摇椅上,轻轻地喝了一口茶。 既然已经答应了祖母,那就要在厉家的二少奶奶进门之前,把厉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本不想和府上的下人有太多的来往,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既然要接这一摊子,那就要立威,威立住了,以后她才会省事,绛鸾在府上办事的时候才不会被人刁难。 此时正是晌午过后,正是休息的时候,各院子里的奴仆杂役来的也快,半个小时后,静心院里就站了乌压压的一大片人。 以前听江总管说厉家上上下下共有多少人,她还没什么概念,此时一看,才不觉咂舌。 就这么不到十个主子,伺候的人加起来居然有三百多人。 第295章 犯了一点小错 宁晚清坐在高位之上,目光静静地扫过眼前的三百余人。 这些人看起来是随便站着,事实上,管家婆子和管事的都站在前面,越底层的越靠后,前面的几个婆子都低眉顺眼的站着,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她淡淡的道:“从右边第一个开始,仔细介绍一下自己叫什么,哪里人,以前在府里负责什么活儿,绛鸾,你仔细写下来。” “是,少夫人。” 绛鸾摊开笔墨纸砚,跪坐在一旁开始记录。 站在前面的婆子一个一个自我介绍,大多是府中的家生子,有管理库房啊,采买的,针线房的,厨房的,下人买办的……宁晚清一路听过去,心里大概有了数。 她正准备问几个问题,就见静心院的门口,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哟,少夫人这是在训话呢。”周姨娘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满脸都是不甘,“老夫人说了,这府里的中馈由千钰来执掌,不知少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宁晚清轻笑:“千钰是未来的九皇妃,迟早嫁给九殿下,再让她执掌中馈不太合适。” “让少夫人来执掌中馈更不合适!”周姨娘本能的就道,说完,却发现院子里的众人都用异样的神色打量着自己,她甩袖道,“我掌管厉家十余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在我的指点之下,千钰也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老夫人说,未来会让二少夫人执掌中馈,依我看,少夫人还是暂时别沾这件事了。” “这二少夫人不是没进门吗?”宁晚清的笑意逐渐变冷,“如果周姨娘没有犯错,我自然不介意把权利移交给你,可惜我和将军一样,从不会给犯错的人第二次机会。” 周姨娘咬牙:“少夫人说这话就不凭良心了,我一心一意为将军府着想,是犯了一点小错,可老夫人都原谅我了,愿意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少夫人何必揪着不放?” “一点小错?”宁晚清冲灵雾使了一个眼色,灵雾转身就从屋子里抱出了一摞账本,“周姨娘,这些都是将军府这十几年来的账本,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账目总对不上,我打算找个厉害的账房先生来看看,算一算这十几年,周姨娘到底贪了公中的多少银子!” 她的声音到了后面,猛然变得冷冽,如一道利剑朝周姨娘破空而去。 周姨娘撑着一口气道:“哼,我是贪了一点点小银子,那又怎样,老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放眼整个京城,哪个执掌中馈的妇人不拿一点公中的银子,我只是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反正老夫人不追究,我也……” “嗤!”宁晚清都要笑了,犯错都能理直气壮,除了周姨娘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她的手指在座位把手上点了点,淡淡道:“十两百两银子便罢了,据我目测了一下,周姨娘至少贪了上万两银子,将军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五千两银子,周姨娘贪了一万多两银子,心里不会觉得不安吗?” “你胡说,我没有!”周姨娘矢口否认,“别仗着自己是少夫人,就可以随意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宁晚清重重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原本我根本不想跟一个姨娘计较,毕竟你也为厉家做了不少事,可惜,你自己非要送上门来!御风,金戈,去一趟周姨娘的院子,给我搜!” “是!”御风金戈领命。 “不许去!”周姨娘连忙拉住了他们两人,“我再怎么身份低贱也为厉家生儿育女,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搜我的院子!我要去见老夫人,请老夫人来为我做主!” 宁晚清面色清冷:“还不快去搜!” 御风将周姨娘一把推开,和金戈用轻功迅速去了周姨娘的院子。 周姨娘知道那两人武功很高,自己凭两条腿是不可能追上去的,她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哭天抢地的嚎叫。 “若是周姨娘没有贪公中的银子,我在所有人面前向周姨娘道歉,但如果真的搜出来了大量的银子,那么——,请周姨娘以后再也不要插手府上的事。” 周姨娘的眸光直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个出生低贱的姨娘,所思所想也就这么一点事,眼界决定境界,对她而言,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一对儿女,以及藏在床下的那一大堆金银珠宝。 她无法想象自己藏了十几年的珠宝被搜刮走的样子—— “少夫人,这是在周姨娘房里找到的东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御风和金戈就拿了一个大包袱过来,包袱打开,闪闪发光,里头全是金银财宝,还有许多珍稀的首饰珠宝,这何止是一万两银子,略微扫一眼,起码价值三四万两。 “周姨娘,我真是小瞧你了。”宁晚清冷笑。 “都不准动我的东西!”周姨娘趴在包袱上,“中馈之事我不管行了,这都是我的东西,你们谁都不准碰,我先走了……” “站住!”宁晚清站起身走过去,靠近她的耳际,“周姨娘,想走可以,你得找一只替罪羊给我,否则这事儿我没法向将军交代。” “我,我……” 周姨娘抱着怀里的东西,目光突然扫向了身后的心腹婆子。 那婆子脸一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怂恿周姨娘贪污公中的银子,一切与周姨娘无关……” 宁晚清一笑,冷然吩咐:“金戈,把她拖下去,杖责三十,赶出将军府。” 三十杖,对女子来说相当于是要了半条命。 周姨娘脸色一白,本能的要求情,宁晚清皮笑肉不笑的道:“周姨娘心疼自己的奴才的话,想分担一下我也不会介意。” 周姨娘立马闭上了嘴巴。 宁晚清不由摇了摇头,周姨娘是厉辙和厉千钰的亲生母亲,老夫人对周姨娘能百般容忍,她一个新进门的少夫人又怎么会发落这个对厉家有功的姨娘呢?况且千钰是未来的九皇妃,还有厉辙前途也不可小觑,她才不会作死对付周姨娘。 她的目的,就是希望周姨娘能安分守己,别成天搞幺蛾子。 第296章 杀鸡儆猴 “啊……啊!” 院子外,传来被杖责婆子的惨叫声,院子里站着的下人都白了脸色。 这一年多,少夫人的存在感极低,又不管理府上的庶务,许多下人并没有谁把少夫人当一回事。 可如今,却见这位少夫人雷厉风行,对周姨娘丝毫不客气,周姨娘的心腹婆子,说杖责就杖责,一点情面都不给。 众人发现,他们似乎好像小瞧了这位少夫人。 “好了,继续。”宁晚清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只要你们好好为我做事,服从安排,不谋取私利,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刚刚轮到谁了,继续说。” 一招杀鸡儆猴,让院子里的众人都收了不少心,规规矩矩的应着。 三百多号人,一人说一分钟,也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等绛鸾将所有人的信息记录下来,宁晚清才挥手让众人散去,她拿着名单看了看:“绛鸾,你自己选几个靠得住的婆子先用着,用不顺手直接换人,一切有我,你别怕。” 绛鸾有些发憷:“少夫人,奴婢不是怕,就是觉得自己年龄小,也没经过什么事儿,很多东西都不懂,那些婆子打心底里肯定就不会听从奴婢的吩咐……” “那些事情又不是你来做,你不需要懂。”宁晚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们不听你的,你就告诉我,或者,直接跟金戈说,那家伙武力值高,府上的下人看到他都怕,有金戈站在你身侧,没人敢小瞧了你去。” 绛鸾还是一副十分心虚的样子。 宁晚清无奈道:“每个岗位上的事情那些下人都做惯了,没有人管理,他们也能把事情做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盯好那些管事的婆子,别让她们出幺蛾子,谁敢给我惹事,我就让谁滚,好了,你赶紧熟悉熟悉你以后要做的事情。” 绛鸾只觉得背上压了一座山,把自己都快压垮了。 但同时她也知道,如果她做好了,以后便是将军府的管事丫环,地位比以前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难以想象,半年之前,她还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洒扫丫环。 才半年,就一跃成为了将军府最有权力的丫环。 把事情全部交给绛鸾后,宁晚清这才觉得无事一身轻,躺在床榻上给自己捶腿。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笑眯眯道:“宝宝,以后妈妈就安心给你做胎教了,管他什么管理中馈啊做买卖啊,妈妈统统都不管了,你要乖乖的哟,别给妈妈闹腾,听到了吗?” 腹中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再等一阵子就会慢慢出现胎动,她上一世有一位同事,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经常被肚子里的孩子给踹醒,孩子生下来之后,果然是个混世魔王,能把天捅破的那种。 她就希望自己能生个小棉袄,或者是小暖男,人生就圆满了。 她正摸着肚子和宝宝说话呢,忽然,胃部一阵翻涌,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怀孕这阵子,她的情况还算好,只是偶尔会有早孕反应,她来不及拿痰盂,从袖子里拿出雪白的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唇,等这阵反胃的感觉过去,她一看帕子,猩红一片。 她居然……又吐血了! 上次吐血,好像是三皇子绑架她,在那个庙里面吐了一点血。 她当时身体没有大碍,也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肚子里有孩子,她不敢冒险。 尤其是,太医说过,她中了五石散。 虽然她的身体丝毫感受不到五石散的侵蚀,可还是害怕。 也许是有了孩子,便有了软肋,这一刻,她忽然迫切的需要那个男人在她身边。 正念着,门口就传来了行礼的声音。 厉云深一身冷肃的走进来,面孔上的冷凝在看到她之后,才消散了些许。 宁晚清将帕子放下,走过去:“我听说二皇子被废了,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上怎么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厉云深牵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倦意:“边关大乱,身为太子的二皇子没有未来帝王的风范,便被废黜,大宇朝一连废了两个太子,皇上也没了再立太子的心思,等边关战事完结之后再议。” 宁晚清一顿:“边关战事告急,那你……作为镇国大将军,是不是得……” 她不想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怕一说出口,就成了真。 这个陌生的时代,所有的安全感都是这个男人给予的,她不愿和他分开。 “九殿下自请出战。”厉云深道,“代替皇上御驾出征,鼓舞士气,收回失地。” 宁晚清惊愕的睁大眼睛:“萧勋?他?他才十四岁,又不会功夫,一个月前受了伤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这样的人怎么去战场打仗?皇上再不喜欢这个小儿子,也不能这样送自己的儿子去边关送死啊。” 厉云深眸光一深:“你很关心他?” “喂,厉云深,你吃什么醋!萧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担心一下他都不行吗,你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皇上会让萧勋去?能不去吗?” 厉云深看着她,淡声道:“他是皇子,去边关只是走个形式,会有无数人保护他,不会有事的。如果他能击退蛮夷,以后的大宇朝可能要变天了。” “你的意思是——”宁晚清神色围边,还知道避嫌,压低了声音,“如果他立了功,就有可能成为第三任太子?” 厉云深点了点头。 “哇,那这是好事,夫君,你得多派点靠谱的暗卫跟着他,让他平安归来。他小时候没有母妃,皇上又处处忽略他,可以说前面十几年的岁月都生活在黑暗里,如今,曙光终于来了,等他成了太子,我看谁再敢欺负他。” “咦,也不对,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当过太子,两个人的结局也不怎么好,还有那么多皇子呢,万一眼红搞事情怎么办?萧勋才十四岁,年纪小,又没有势力,万一被哪个皇子暗杀了怎么办……” 宁晚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第297章 擅闯后妃寝宫 宫墙深深。 毓秀宫是除了皇后宫殿以外最大的殿宇,就算是到了夜晚,也灯火通明。 可自从三皇子入狱后,毓秀宫就变得沉寂起来。 往常每个月都有十多天宿在毓秀宫的皇上,也有一个多月没来了,若不是毓秀宫的宫女太监还在宫里头走动,宫里的诸多妃子差点都要以为毓贵妃也被打入冷宫了。 毓秀宫的正殿里,只亮了一盏红灯笼,微微的红光将主殿照亮,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光着足,在宽敞的大殿上舞蹈着,没有人伴奏,有的只是窗外的风声,和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之声。 大殿门口,跪着一个宫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舞结束,毓贵妃这才停下,她站在窗前,目光看向窗外的明月。 犹记得七八年前,她还是一个少女,第一次参加宫宴时,就穿着红裙表演了一舞,那一舞,赢得了皇上的倾心,同时,也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心——因为,那天为她伴奏的人,是厉云深。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一个大将军,居然会吹笛子。 那玉色的笛子被他握在掌心,仿佛被赋予了灵气,吹出来的音符让人沉醉。 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跟在他身后唤他一声云深哥哥,却只有那个晚上,让她倾慕他。 她的梦是嫁给他,可,他却不顾她的请求,拒绝向楚家提亲,于是,她被家族送进了皇宫。 他是将军,她成了宠妃。 他们便再也不可能了。 可是,她得不到,她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得到! 咔嚓一声,毓贵妃留长的精致的小指甲,被自己硬生生给掰断了。 原版以为未来皇位非三皇子莫属,可现在,朝堂局势一片大乱,她身为皇上的枕边人,竟也看不懂谁才会是下一任太子。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忽然在暗处响起,跪在大殿门口的云黛正要细看是谁,就只感觉一道劲风袭来,她后脑勺一疼,眼前一黑就栽倒在了地上。 毓贵妃猛地回头,就见大殿门口,一片漆黑之下,红光与黑夜相接的地方,一个削瘦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以前还单薄的犹如一个没长开的少年的九殿下,此时看去,竟格外成熟,与三殿下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毓贵妃收起眼中的惊诧,勾唇,淡然道:“九殿下怎么来本宫的毓秀宫了,难不成……”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萧勋就冷然开口:“毓贵妃放心,我再怎么荒唐,都不会和父皇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你……”毓贵妃眼眸闪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毓贵妃还真是绝情,三皇兄锒铛入狱月余,也不见毓贵妃去地牢里瞧一瞧,可怜三皇兄一片痴心,死到临头了都未把毓贵妃给供出来。” “你,你胡说什么!”毓贵妃的面色出现了一抹惶然,“九殿下,你擅闯后妃寝宫,还伤了本宫的婢子,此事要是传出去,皇上一定会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那如果毓贵妃和三皇兄苟且的事传出去,父皇又会给你治什么罪?”萧勋犹如站在地狱,每个字都充斥着黑暗恶修罗的冷酷,“毓贵妃,有些事隐瞒的再好,都不代表你没做过,也不代表不会有人知道。” 毓贵妃跌跌撞撞的后退一步,咬牙:“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不,我希望你能亲口将这件事告诉父皇。”萧勋上前,一双眼睛里涌动着暗潮,“怎样说更残忍,怎样说令人更愤怒,你就怎样去说,出了任何事,我给你兜着。” “你究竟想做什么?”毓贵妃对上了他那双眼眸,“况且,你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九皇子,即将奔赴战场,我凭什么相信你能为我撑腰?九殿下,你是皇上最小的儿子,有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最好就别惦记,前面的几位殿下就是下场。” “呃!” 萧勋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了毓贵妃的脖子。 他缓缓地收紧五指,一字一顿:“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现在去找父皇,把你和三皇兄之间的苟且,一字一顿的全数告诉给父皇,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让楚家灭门。” 毓贵妃的眼中浮现出了惊骇之色。 宫里头的人都说这位九皇子学武不行,念书也不行,是九位皇子里资质最差的一位。 可为什么,他掐住她脖子的手,那样有力,只要再加大一点点力气,她就能立刻去见阎王。 这一刻,毓贵妃突然意识到,她,不只是她,皇宫里的每个人,恐怕都小瞧了这位九皇子。 他的野心,怕是并不比三皇子小。 “好,我去,我去找皇上说,咳咳咳……” 萧勋手一松,毓贵妃跌坐在了地上,她看向萧勋的眼眸里依然带着惊怒。 “那我就在文华宫等毓贵妃驾到了。” 萧勋甩了甩宽大的袖子,转身就走出了毓秀宫。 这座宫殿没有亮灯,显得夜色沉沉,但其实才戌时初,到了文华宫,这边就亮起来了,门口跪着一排宫女和太监,再往里走,是依次跪在地上领罚的太医,这一个月以来,皇上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每夜咳血,清晨一定要喝药,否则根本就无法正常上朝。 领头的太医战战兢兢的爬过来:“九殿下,皇上又吐血了……” “你们也都辛苦了,留一位下来守夜,其余的人回家好好休息一夜再来。”萧勋沉声吩咐道。 “谢九殿下体恤。” 几位太医感恩戴德的退下来。 毓贵妃整日闭宫门不出,后宫无人统领,而前朝的几位皇子害怕被重病之中的皇上痛骂,每日只来一次请安便再也不敢过来,就只有九殿下每日都守在这里,在文华宫伺候的人,最近都习惯听从这位宽厚的九殿下的吩咐。 其余的皇子也想利用这个机会和父皇拉进关系,可又害怕触及父皇的逆鳞。后来一想,不管老九表现的有多好,他的母妃身份卑贱,就注意他无法继承大统,这么一思忖,另外的几位皇子就更不愿过来了。 第298章 你这个娼妇 太医退下后,一半的宫女太监也跟着退下了,文华宫显得清净下来。 不多时,就听到李公公拉长了嗓音:“毓贵妃到——” 守在门口的宫人连忙行礼,恭迎毓贵妃前来。 这阵子,鲜少有宫妃来皇上这里,就算来了,也会被打发走,这还是那日刺杀事件发生后,毓贵妃第一次来此处。近来皇上脾气愈发暴戾不堪,众宫女太监苦不堪言,看到毓贵妃过来,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恭迎着,带着她进了殿内。 大殿里散发出浓郁的苦药味,一个太医跪在案前捣药,正中央站着一个削瘦颀长的身影,除了这两人,大殿里一片空荡。 “毓贵妃来了。” 萧勋回过头,嘴角勾着一抹浅笑。 “父皇睡了一整日,想来要醒了,既然毓贵妃来了,那就把这碗药端进去,喂给父皇喝下。” 毓贵妃看着他嘴角的那一抹浅笑,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朝自己袭来。 她不懂,为什么九皇子一定要让她主动向皇上坦白她和三皇子之间的事,可当她掀开明黄色的床幔时,顿时就呆住了。 她抖着手,有些不可置信:“皇上,不过一个月未见,您……您怎么憔悴至此?” 皇帝一脸苍白,嘴角失去了血色,干枯翻皮,眼睛上下全是青色,而头上还插着数十根银针,乍一看,和一个濒死之人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皇上,哪受得了她接下来的那番话的刺激? 怕是得直接气死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就明白了一些什么。 大皇子买通王太医给皇上炼制有毒的丹药,三皇子找来刺客刺杀皇上,那么九皇子利用她来气死皇上这件事,也就显得比较平平无奇了。 皇家之间的亲情,还真是寡淡的可怕…… 大殿的外间,萧勋挺直而立,他看向窗外越来越亮的明月,缓缓道:“你也退下。” 那太医已经将药都配制好了,起身恭敬的退下。 太医刚走,店内就忽然传来一阵喝骂:“贱人!楚毓儿,你这个娼妇,朕如此宠你,你怎敢,怎敢——噗!” “皇上!” 毓贵妃在殿内吓得尖叫起来。 守在殿外的李公公也听到了声音,连忙往里面冲,却被萧勋拦住了:“李公公,父皇说他有很重要的话跟毓贵妃说,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毓贵妃出来再说。” 李公公站在门口平气凝神的听,发现殿内的声音小了下去,便松了一口气。 然而,才过一会,毓贵妃就大惊失色的从里面冲了出来:“快,快宣太医,皇上吐血了,晕过去了,快点啊!” 李公公吓得魂飞魄散,那些刚回家的太医们又被召进宫来。 大殿内一片混乱。 毓贵妃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了站在阴影处的少年身上。 她迈开步伐,走过去,失声冷笑:“九殿下,我知道你是什么目的,所以我直接拔了皇上天顶穴的银针,哪怕扁鹊再生,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害死九五之尊,我罪责难逃,自会以死谢罪,还请九殿下放楚家一条生路。” 萧勋转头,看向不断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既然毓贵妃答应了帮我的事,我自然不会把那个秘密说出去,而父皇身死,你的秘密也绝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楚毓儿,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会动你,来人,送毓贵妃回毓秀宫。” 暗处,不知从哪儿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将毓贵妃的去路给拦住了。 毓贵妃心口浮出阵阵惊惶,她真的是小瞧了这位九殿下! 皇上已死,此时在宫中的只有这一位殿下,恐怕大宇朝要变天了! 翌日。 已经过了上朝的时间,皇上却迟迟没有现身,朝堂的众人吵嚷成一团。 许久,李公公才一脸疲惫的走出来,拉开细长的嗓音道:“皇上龙体抱恙,今日早朝取消!有事明日再奏!” 大宇朝开国这么多年,还从未发生过罢朝的事,年迈的丞相顿时惊了:“皇上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的连上朝都不行了?” 李公公眼中悲痛,却一个字都没法告知众人。 皇上无法上朝的事,以光速传遍了京城,宁晚清深居后宅都听说了。 她以为厉云深不上朝会回家,却见书房空空如也,往常守在将军府的御风和金戈也不见了踪影,她莫名嗅到了一股严峻的味道。 她也不想在这个当口去找厉云深,吩咐人请了一位郎中入府。 “少夫人身体并无大恙,安胎药继续喝着,等有了胎动之后再诊一次脉看看。” 宁晚清又把另只手伸出去,“你好好跟我探一探,除了怀孕的脉象,难道就诊不出中毒么?” 那郎中连忙道:“少夫人,小的医术虽然不及御医,但中毒的脉象还是能诊出来的,您的脉象铿锵有力,并不像是中毒。您是不是因为怀孕,生出幻象来了,不然小的再给少夫人开一副安心宁神的方子?” “灵雾,送这位郎中出去。” 宁晚清有些恹恹的趴在了榻上,一般的郎中看不出她中毒,看来只能找太医。 可是找太医,未免又要惊动厉云深,他那么忙,她也不好分开她的心神。 正烦着,杨妈妈就一脸高兴的来了:“少夫人,老夫人的闺中密友来京城了,正在正居堂和老夫人说话,棠夫人年轻时是宫里的女医,她听说您怀孕了,执意要给您诊脉呢,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随老奴去一趟正居堂?” 宁晚清眼眸一亮,连忙站起了身:“去,当然去,绛鸾,把我前几日做好的牛肉干拿一盒出来,我送去给祖母和棠夫人打打牙祭。” 如今京城形势很不好,镇国公府的守卫也格外森严,走几步就能遇到一群巡逻的侍卫。 宁晚清暗忖,宫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不过有厉云深在,她相信不管发生多大的事,镇国公府都是安宁的一隅。 她走进正居堂,就看到厉老夫人身边,坐着一位穿着红色绸裙的老妇人,看着神采奕奕,十分有精神头。 第299章 皇帝驾崩 这位棠夫人,也算得上是大宇国的传奇女子。 十六岁入宫,从宫女一路晋升,最终成为了一品女医,是皇宫里许多宫女奋斗的目标。 年满五十岁后,棠夫人就申请出宫颐养天年,但事实上,出宫后,她游山玩水,走遍了大宇朝的每一寸土地,还去了周边的邻国,将她的医术传遍所有她能走到的地方,许多地方的百姓甚至还为她修了塑身,如今她已经七十岁了,却好似还有无穷的活力。 宁晚清很羡慕这样的人,一生活的潇洒,活的通透。 “你这眼神倒是有趣。”棠夫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又扭头对厉老夫人道,“你这个孙媳妇长得真漂亮,珠圆玉润的,有福气。” 宁晚清:“……” 她哪里珠圆玉润了,不过是每天被逼着多喝一碗汤,胖了两三斤而已,哪有这么夸张! 厉老夫人却忧虑的摇了摇头:“看起来有福气,但事实上,命里福薄,你给她诊脉后就知道了。” 棠夫人的食指并中指搭在了宁晚清的脉搏上,初探去,没有异常,她还说了几句胎儿无恙的话,可是到了后面,棠夫人满脸沟壑的脸忽然透出了凝重,嘴唇抖了抖,不可置信:“五石散?” “老姐姐,你的医术果然厉害。”厉老夫人赞了一句,声音又萎靡下来,“我们厉家可谓是寻遍名医,只有寥寥几个郎中能从脉象中看出是中了五石散,老姐姐,你可有办法解毒?” “这脉象很奇怪。”棠夫人眯着眼眸细细感受着,“五石散是剧毒,照理说脉象会很明显,可若不是我用内力探脉,怕是根本就诊断不出来。” 她说着,将宁晚清的袖子卷了起来,就看到她的手掌心往上,在手臂的中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条青色的线。 “当这条线变成红色,蔓延至心口时,便是中毒者的身亡之时。” 厉老夫人面色一变:“老姐姐,你对此毒如此了解,一定知道解药的配制之法对不对?” 棠夫人却摇了摇头:“此毒无解。” 宁晚清原本还算镇定,听到这些话,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将惶恐不安压下去,轻声道:“就算无解,那棠夫人应该也能想出延缓毒性发作的办法?” “我的药方只能针对寻常中此毒的患者,你的情况太特殊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呈现出这样的脉象。”棠夫人摇摇头,“还有,你身怀六甲,许多药都用不得,只能——我给你开一个药浴的方子,每日三次,每次半个时辰,坚持三个月后,我再给你诊脉,切记,一次也不能落下。” 宁晚清忙站起来行礼:“谢棠夫人,若是我能挺过这一劫,一定给棠夫人塑金身。” 棠夫人却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是活佛,哪需要人给我塑金身,你肚子里怀的可是厉家下一辈的嫡长子或者嫡长女,丝毫马虎不得,你别胡思乱想,有任何情况,就让人找我来一趟,最近一两年我都会在京城。” 厉老夫人握住了棠夫人的手:“幸亏有你。” 宁晚清又向棠夫人道了谢,这才扶着灵雾的手向静心院走去。 手臂上的那条隐隐约约的青色痕迹她早就看到了,可是她不敢跟五石散联系在一起,这次被棠夫人坐实,她心里的惶恐被无限的拉大。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不怕,可是肚子里有孩子,她便成了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她希望能顺利生下孩子,让他看一看这个世界有多大,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热闹美好…… 希望,能有这样的机会…… 她一路缓慢走着朝静心院走去,半路,却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厉辙。 厉辙一身紫色的官服,满脸焦虑,一看就是刚从宫里回来。 她正要叫住人问问情况,就听到青天白日里,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打雷了,可分明又晴空万里。 她周边的下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是宫里敲钟了!” “是丧钟!” “莫非,皇上驾崩了?” 下人面色惶恐,又怕猜错了,一个个将声音压得极低。 “厉辙!” 宁晚清提着裙子走过去,拦住了厉辙的去路,她面色镇定:“宫里出什么事了?” 厉辙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半晌,才轻声道:“皇上陛下崩了,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宣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女眷立即入宫吊丧……大嫂,按照规矩,你也要去……” “皇上驾崩了?” 宁晚清有些不可置信,皇上也才五十岁,这么年轻,怎么突然就死了? 她上一次见皇上,还是在太子册立宫宴上,皇上精神很好,那一夜虽然受了惊讶,但太医不是说没事吗,怎么才几十天,人就没了? 她惊疑着,却被灵雾和绛鸾扶着回到了静心院,帮她换上了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还在她的膝盖上系了棉絮,免得她跪的太疼,收拾好后,厉老夫人、厉辙、宁晚清还有厉千钰,乘坐马车朝皇宫去。 皇帝驾崩是国丧,钟声敲响之后,京城里的官员们全都来了皇宫,挤在了狭窄的官道上。 马车挨着马车,可是没有人敢说话。 今日一大早皇上罢朝,说龙体抱恙,他们就以为是皇上生了一场病,可才几个时辰,皇上怎么就走了? 但众人来不及为突然死去的皇上悲痛,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已经有三个皇子折在了这件事上,如今最大的就是四皇子,也是目前呼声最高的皇子,新的太子还没立,皇上就驾崩,最大受益者无疑就是四皇子。 那些朝臣迅速的在心里思量,这种时候,是该保持中立,还是迅速的朝四皇子靠拢呢? 然而,众人刚进宫,太后娘娘就又连着发布了一道懿旨。 说是懿旨,但事实上,是在龙床上找到的皇上没来得及宣布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身体日虚,深感立储之重。朕与内外文物群臣合词共议,再三思虑,谨于今时昭告天下,封九子萧勋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即皇帝位……” 第300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 文华宫的大殿门口,密密麻麻的跪着文武百官和家眷。 厉家是一品大官,又深受皇恩,跪在除后妃皇室的最前面。 宁晚清怀有身孕,刚满三个月,厉老夫人不敢马虎,让厉千钰挡住那边众人的目光,又让厉辙跪在宁晚清的正后方,这才压低声音道:“别傻跪着,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省点力气,接下来整整七天,照这么下去,你可受不住。” 宁晚清心里淌过一丝暖流,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又怎么敢偷懒,不过到底是顾忌肚子里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往后靠了一点,用脚支撑了一点力气。 整个大殿上弥漫着压抑的哭声,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按照这个朝代的规矩,帝王驾崩乃国丧,普通的百姓也必须在家中跪拜哭丧,更别说这些和皇上走得近的朝臣了。 哭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李公公就拿着圣旨出来了。 一大段文绉绉的话,宁晚清没听明白,却看到圣旨念完后,周边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厉千钰,扶着她的那只手都颤抖起来,她忙问:“刚刚李公公说什么……” “新任太子,是九殿下……”厉千钰的嗓音直发颤,“圣旨说,皇上驾崩后,由九殿下继位……” 而今日,皇上驾崩了。 那就是说—— “萧勋是新任的皇上?!”宁晚清吞了吞口水,“那千钰,你岂不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厉千钰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对朝堂上的夺嫡之争并不了解,但也知道,不管太子怎么废又怎么立,都不可能轮到九殿下……她这样的身份,做九皇妃都是高攀……皇后娘娘……那简直无法想象…… “臣等恭迎新皇登基!” 殿外的大臣很快就消化了这道圣旨,不知道是谁起头,文武百官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叩首,恭迎新的皇帝登基皇位。 宁晚清微垂着脑袋,稍稍挑眉,就看到文华宫的门口,缓缓走出来两个人。 走在前方的,是穿着明黄色袍子的萧勋。 多日不见,他更瘦了,少年的清隽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沉,仿佛短短一个月之内,他就已经破茧成蝶,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变成了即将登位的年轻皇帝。 宁晚清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怕这个少年会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 这是她来这个时代交的第一个朋友…… 她正感叹着,就看到殿内,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一身冰冷冷的铠甲,腰间别着长长的佩剑,面孔冷凝,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杀气。 难怪他昨夜未归,原来是和萧勋在一起。 或许,皇上昨夜就驾崩了,宫中大乱,他在宫中稳定局面,保护着未来的新皇。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厉云深的目光扫来,瞳孔里的冷意在遇到她的目光时,瞬间消散,他勾了勾唇,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神情。 宁晚清也冲他点了点头,连忙又低下了脑袋。 “诸位,父皇崩逝,吾心忧矣,登基大典还是等父皇入葬皇陵后再议。” 萧勋站在大殿门口,声音沙哑,一听就知道这是哭的,完全能想象到他有多悲痛。 年纪最大的丞相上前一步:“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九殿下领旨登基!” 丞相一发话,又有不少人跟着附议。 但宁晚清却注意到,跪在她身后的二品官员侍郎却沉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看就知道,这是不满意九皇子登基。 她隐约记起来,侍郎家的嫡长女似乎是嫁进了五殿下的府邸,是五皇妃。 五皇子很少参与夺嫡之争,瞧,现在还跟着丞相起哄让萧勋赶紧登基呢。 估计这位侍郎大人在骂五皇子没心眼,把到手的皇位给让了出去。 不过,就算是顺位继承,也轮不到五皇子,宁晚清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被关进地牢里了的三皇子都被放出来允许为先皇哭丧,可是那群皇子里,却唯独少了四皇子的踪影…… 难不成,这位四皇子搞幺蛾子去了? 宁晚清七七八八的想着,就听萧勋沙哑冷沉的声音传来:“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同时举办,诸位不用再劝!” 他说完,拂袖就走。 众大臣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子众多,不登基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几位皇子争起来,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大臣,赌对了那自然是好,可万一赌错了,那赔上的就是一家老小几百口人命! 夺嫡旋涡,谁都不敢沾。 宫里头被巨大的哭声弥漫着,有人情真意切,也有人虚情假意。 像宁晚清这种,和皇上算有那么一点点交情的人,最多也就唏嘘几句,让她哭,她真哭不出来,只能拿着帕子,做出一副哭的十分伤心的模样。 这一日,哭到了夜幕,宫人才将跪着的文武百官遣散。 想到明日一大早还得来,宁晚清就欲哭无泪。 厉老夫人也是一身疲惫,扶着杨妈妈的手上了马车,低声道:“你身子本就不好,还怀着孩子,明日去了宫里,你直接晕过去,晕了便可以去后宫里歇息一日。厉家如今位高权重,不会有人敢说闲话的。” “祖母,您老人家都没说累,我又如何敢装晕?”她强笑着道,“还有六日,撑一撑就过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宁晚清就再一次跟着厉老夫人进宫,宫门口遇到一些相熟的官家太太小姐,也都是一脸苍白,大家都不想用这样的形式为先皇哭丧,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废。 许是昨夜睡得不好,宁晚清刚跪了一个时辰,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沉沉的。 她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个来回,这才舒缓了一些。 一片哀嚎的哭声中,太监尖利的嗓音格外清晰:“镇国公夫人安在?” 宁晚清猛地端正了坐姿:“臣妇在此。” “太后娘娘昨日因悲痛晕厥,两天水米未进,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素闻镇国公夫人擅长厨艺,特命奴才请镇国公夫人去御膳房熬一碗药膳粥。” 第301章 千古第一自恋 如今新皇还未登基,皇宫里地位最高的就是太后,太后娘娘有请,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这文华宫的大殿门口哭声不断,吵的人脑仁疼,宁晚清巴不得有个借口离开。 若是太后娘娘不着急,她还可以慢悠悠的熬粥,比跪在这里轻松多了。 那太监带着宁晚清一路往后宫里走,越走,路越陌生,她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狐疑:“不是带我去御膳房吗?” 那太监却也不说话,只低着头走。 有过一次被坑的经验,宁晚清还是很谨慎的,她停下步子,冷淡的道:“太后娘娘的宫殿在何处,我知道,我还是自己过去,不劳烦公公了。” 那太监却停下步子:“镇国公夫人,到了。” 门前,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门口有几个洒扫的宫女。 她蹙眉:“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镇国公夫人进去就知道了。” 她才不会进去! 如今国丧,若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她可就完了! 她转头就走。 “阿清——”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特意让人请你来,你怎么都不进来?” 一身明黄色太子龙袍的萧勋从殿内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像初夏里的暖阳。 宁晚清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你呀,还没坐上龙椅呢,就以公谋私……” “既然知道我以公谋私,那就进去,好好躺一躺。”萧勋走过来,和以往的那个少年没有什么不同,“皇祖母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进去,睡一觉,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再去文华宫。” 宁晚清绞着手指:“这于理不合,万一被人知道……” “谁都不会知道。”萧勋看着她,“就连这几日贴身保护我周全的厉哥也不知道,阿清,别担心,我是储君,有我在,没有人敢把你什么样。” 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再寻常不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宁晚清从他的语气里,读到了一丝深情和空寂。 见鬼了! 她真是千古第一自恋! 萧勋对厉千钰一见钟情,不顾千钰的身份请皇上赐婚娶千钰为正妃,对千钰可谓是深情。 她在这里自恋什么呢。 宁晚清唾弃了自己一番,笑盈盈的说道:“那就谢谢九殿下……咦,不对,应该叫你太子殿下……” “叫我萧勋,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改变不了我是你的朋友,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喊我的名字。” 能跟未来的皇上做朋友,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宁晚清连忙开口:“萧勋,那我先进去休息了,你有事就去忙。” 她转身朝殿内走去,走就有宫女准备好了厢房,还端了一盆温水给她洗脸净手。 萧勋站在殿外,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为了站在最高处,他成了最厌恶的自己,坠入了黑暗之中。 但只要能守护那一道光,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殿下,众臣还等着您去商议大事。” 小泉子站在萧勋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提点了一句。 他是陪着殿下一起长大的,近来这一个月,他感觉殿下像是变了一个人,往常沉默的少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变成了和前面几个皇子差不多的冷血残酷。 只有在提到这位镇国公夫人的时候,殿下周身的冷冽气场才散了一些。 萧勋不知小泉子心中所想,迈步朝文华殿走去,迎面却碰上了厉云深。 萧勋露出和煦的笑:“厉哥,我正要去找你,我见阿清神色不太好,便命人带她来碎玉轩休息,等会厉哥忙完了,可以直接带阿清回府。” “有劳殿下了。”厉云深行了一个礼。 萧勋是上位者,可以不注重礼节,但他一个臣子,礼数不能废。 他拱手道:“微臣去碎玉轩看一看。” “阿清已经睡下了,等会再来。”萧勋不动声色的拦住了他前去的道路,“那些老顽固又在叫嚣,还有四皇兄也暗中集结叛贼,厉哥,我们先去处理这些事。” 厉云深看了一眼碎玉轩,安宁,宁静,确实不宜打扰。 他点点头,跟着萧勋去了前殿。 大皇子被废后斩首,二皇子被赐了封地远离京城,三皇子身上还有官司,按照顺序,这太子的位置,怎么都该轮到四皇子来坐。 这位四皇子没什么野心,排位在正中间,上面有优秀的兄长,下面还有一群弟弟,他当闲散的皇子十几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有成为太子的可能。这短短三个月内,前面三个皇兄接连下马,他便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正想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时,父皇却驾崩了。 听到丧钟的那一刻,他心中是暗喜的,因为太子还未立,那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可还没高兴半天,父皇去世前立下的圣旨就宣读了,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老九有什么好,胆小又懦弱,念书也不会念,武功更不行,哪里比得上他? 四皇子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总觉得到手的皇位就这么飞了,再加上母妃和四皇妃的怂恿挑拨,他愈发觉得,是老九联合厉云深,一起哄骗父皇写了立储的圣旨! 殿外,哭声震天,殿内,四皇子满脸恼恨。 “老九,父皇前日还能早朝,太医说父皇身体无恙,为何会突然驾崩?”四皇子的语气带着咄咄逼人,“这半个月,都是你守在父皇身边,你妖言惑众,蛊惑父皇立你为太子!国子监大人曾说过,你资质平庸,毫无皇子风范,就这样的你,父皇怎么可能让你当下一任的皇帝,这中间一定有鬼!” 萧勋一脸沉痛:“父皇的身体一个月前就出了问题,被刺客惊吓后,便一日不如一日,父皇怕龙体抱恙的事传出去,引起朝堂动荡,才不允许太医将此事告诉诸位皇兄。如果四皇兄不满意我登基为帝,我愿意将太子之位让出来。” 他说完,拱手行礼,后退一步。 四皇子被他这一招弄的一头雾水,他不过是质疑了一下圣旨的真假,老九这个小狐狸就要把皇位让出来给他,若是传了出去,他还怎么做人?他就算真的要皇位,也是要老九失德,他“不得已”而继位,而不是“逼宫”! 第302章 以他完败而告终 “小泉子,笔墨纸砚伺候!” 萧勋淡淡的吩咐着,小泉子弓着腰去准备。 大殿上还有许多文武重臣,一听未来的皇帝来真的,连忙道:“殿下,万万不可,皇上遗旨封殿下为太子,那您便是大宇朝未来的天子,怎可禅让给四殿下,这于理不合!” “四皇兄觉得我不够资格,想必五皇兄、六皇兄、七皇兄还有八皇兄也是如此,而我自己也清楚的知道,我年纪最小,无论是文学还是武学,都不及几位皇兄十分之一,既然是君主,那一定要择优选之。”萧勋拿起毛笔,淡沉道,“四皇兄聪慧果敢,边关大乱时,曾提出过围魏救赵的妙计,父皇大赞不已,四皇兄完全有资格坐上那龙椅。” 这话一出,四皇子的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 因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皇位扯上关系,他也就没有培养过自己的势力,更没有让自己的德智也跟着朝太子的方向发展,他上朝这么多年,唯一提过的有建设性的意见,就是那个围魏救赵,父皇确实是夸赞了他。 作为一个闲散的皇子,能提出这样的建议自然不错。 可要成为一国之君,只能提出这种建议,未免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和萧勋一向走得近的八皇子上前一步道:“四皇兄的围魏救赵确实击退了蛮夷,但,一句话的提议,又怎么会比得上九皇弟的亲力亲为?若是父皇没有驾崩,那今日就是九皇弟出征的日子,他年纪最小,却在父皇问我们几个时,第一个站了出来,试问,除了九皇弟,谁还有这样的勇气?” 四皇子嘀嘀咕咕:“这不是没去吗?” “我已经和镇国公商定了去边关的时间。”萧勋一边写圣旨,一边淡淡的道,“等父皇下葬后,我会亲自领兵前往边关,四皇兄,皇位就让给你了。” 萧勋将写完了的圣旨拿起来,吹了吹,漫不经心的道,“小泉子,盖上玉玺,拿出去宣读。” “殿下,万万不可啊殿下!” 一群重臣跪了下来。 他们心中的君主最优人选未必是九殿下,但这是先皇的遗旨,既然皇上选择了九殿下,那么,他们就拥立九殿下,一定要让九殿下顺利登上皇位。 萧勋淡淡的看着众人:“既然四皇兄认为自己能坐稳这个位置,那何不给四皇兄一个机会?” 四皇子恼怒不堪,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能坐稳这个位置了? 九皇弟,别以为你自己现在是储君,就可以这么给他泼污水! “先皇遗旨是让九殿下登基,四殿下若是有异议,那就是抗旨。”厉云深冷然上前一步,关节分明的手指搭上了腰间的佩剑,“此乃尚方宝剑,先皇所赐,上斩昏君,下诛奸臣,四殿下,抗旨不尊,乃逆臣,微臣失礼了!” 他猛地将尚方宝剑抽出来,架在了四皇子的脖子上。 四皇子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两条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周边,响起了微弱的嗤笑,传进四皇子的耳朵里,确实那么的扎心,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厉云深收回了剑,又淡声道:“九殿下,待先皇下葬后,臣等恭迎殿下登基。” 底下的众臣也一并呼喊。 萧勋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策,目光扫向另外几位皇子。 五皇子带着另外几个弟弟道:“九皇弟,我们几个做皇兄的,日后一定辅佐你将这大宇朝的江山治理的国富民安!” 几个皇位争夺的有力选手表态,事情也就结束了。 萧勋上前,亲手将四皇子扶起来,声音和煦:“四皇兄,我们已经少了大皇兄,再也不能少任何一人,你没事?” 四皇子有苦难言。 今日这一出,以他完败而告终。 他不仅落得一个贪心皇位的名声,还烘托出了老九的宽容大度! 老九这家伙,以前一声不吭,谁都没料到,最后竟成了下一任的皇帝!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拱手道:“九皇弟,方才是我唐突了,以后,我一定会辅佐你治理江山。” 萧勋含着笑意拍了拍四皇子的手,当殿内的人退下时,他嘴角笑却渐渐变得冰冷。 殿内发生的一切,除了一些朝廷重臣外,无人知晓。 哭丧依然在继续,文武百官,几百个家眷,跪了密密麻麻的一条长龙,还有无数个宫女太监,哭声震天。 而在后宫的碎玉轩,一片宁静。 两个小宫女动作轻微的扫着地,似乎是生怕吵醒了殿内的人。 午后的阳光从窗格里照进来,宁晚清打了一个哈欠,缓缓地睁开眼睛,当看到日落西山时,她吓得一个激灵,天哪,她居然在国丧期间,躲在这个小宫殿里睡了一下午! 给太后熬粥都不用这么久好不好! 她连忙起身,刚穿上鞋子,外面的宫女就端着一盆水进来了:“婢子伺候镇国公夫人净手。” 宁晚清点头,随意洗了手和脸,转身就看到有小太监端着流水般的食物进来了。 山珍海味,大多是补品。 昨天开始,宁晚清就没吃过肉,这会儿口舌生津,馋的不得了。 伺候的宫女恭敬道:“这些都是殿下吩咐的,请镇国公夫人享用。” 说着,还帮她布菜,倒了茶,伺候的十分妥帖。 跟皇帝交朋友,果然是一件占便宜的事儿…… 宁晚清也不会矜持,她肚子里怀了个娃儿,对她来说,天大地大,都没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她喝了一口鱼汤,接着大口大口吃菜,味道倒是不错,比之前在御膳房里吃过的美味多了。 刚吃完,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萧勋来了,高兴地道:“萧勋,这么多我都吃不完,你——咦,是夫君,你怎么来了?” 宁晚清更高兴,起身就扑过去。 自从宫里发生变故,他们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说过话了,就连这两日在宫里,也只能遥遥相望,缓解相思。 厉云深的目光从那还凌乱着的榻上扫过,落在了桌子上的美味珍馐上,抬手,抹去了女子嘴角的残渍。 第303章 性格决定命运 “新皇登基的不安定因素基本上已经清除,今夜我随你们一同回府。” 厉云深揽着她的腰身,附在她的耳边低语道。 他喷出来的热气洒在她的皮肤上,烫烫的,她躲了一下,故意嗔怪道:“哼,反正对你来说,国家比家人重要。” “没有国哪有家?” 厉云深理所当然的反问,气的宁晚清噎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国大于家的道理,可这话从自己的丈夫嘴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自己不被重视的错觉。 她气的转身抱胸:“哼,你就跟你的国过日子去,我带着孩子自己过……” “夫人,我誓死保卫大宇朝,也誓死保护你和孩子。”厉云深反手搂住她,再一次靠近她的耳畔,声音沙哑暗沉,“我想你……” 他说着,一双手开始胡来,从腰间摸着蹭着,手还企图伸到衣服里去。 他太知道她的敏感部位是哪里了,或轻或重的按压着,一双手四处点火,都说孕妇更敏感,宁晚清这时才明白什么叫做敏感,那双手摸着她的身子,她的两条腿顿时就软的不成样子了,站都站不稳,只能趴在男人的胸膛上。 自从知道她怀孕后,他们从不曾这么亲密过。 身体像是干涸太久,终于看到了甘霖,心甘情愿的沉浮。 但她怀有身孕,且现在又是在皇宫,还在国丧期间,厉云深也不能真的做什么,他亲了亲,摸了摸,满足了一下浅层次的念想后,便松开了她。 他粗粝的大掌牵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带你回家。” 此时,日落西山,橘黄色的夕阳落在宫殿的楼宇上,洒下温和的光。 两人并肩走出碎玉轩,缓缓走向宫门,坐上了回镇国公府的马车,刚上去,宁晚清一错眼,就看到汪氏站在宫墙之下,和一个眼熟的女子在说话。 宁家被贬为六品官,在国丧期间,自然是要来哭丧的。从一品沦落为六品芝麻官,在大宇朝开国以来,这样的事不是说没有,但毕竟少,宁家这几个月就像是臭狗屎,谁都不愿意沾。 而此刻,竟然还有人愿意和汪氏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话,宁晚清好奇,就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便惊讶了,那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不是宁雅然吗,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身素白色的宫裙,身量很小,清清瘦瘦的,只是那张脸有点肿,像是被人打了,完全不复往日宁家三小姐的光鲜亮丽,也不怪宁晚清第一眼没认出来。 关于宁家,自从那天将宁玉华留下来的孩子送过去后,她便再也没有特意打听过宁家的消息。 厉老夫人跟她同一辆马车,看到她的视线,淡声道:“宁家被贬后,宁家三小姐仓促之间嫁给了一个秀才,原本是板上钉钉能考上举人的,结果因为宁家被贬一事,考场上得罪了人,被人在饭食里下药,还没考完人就晕了。那家秀才将此事全怪罪在了宁家三小姐的头上,宁家三小姐嫁过去还没两个月,就被折磨的没了人形,听说似乎在闹和离。” 宁晚清放下车帘,没再去看宁雅然那副一看就遭受了家暴的样子。 以前原主被宁雅然教训过不知道多少次,她也没必要释放多余的同情心。 一个人过什么日子,是由自己的性格决定的。 宁雅然骨子里自私卑劣,最喜欢玩弄身份地位不如她的下人,而如今,宁雅然嫁给了一个没有官身的秀才,可想而知心里会有多憋屈,而这种憋屈,会让她做出很多极端的事来,极端的事做多了,自然也会走向自我灭亡。 宁晚清默了默,没忍住,还是问道:“那祖母,您有听说宁家最近多了一个孩子吗?” “咦,我还当你不知道呢。”厉老夫人道,“你父亲的小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小妾因为难产死了,那孩子养在你继母汪氏的名下。” 原来是这样。 还算是没泯灭人性。 宁晚清笑了笑,依偎在厉老夫人的手臂上,嘟囔着:“好累啊,回去了我要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厉老夫人推了她一把:“先用餐,肚子里的孩子饿不得。” “我已经用过餐了……”宁晚清自然而然的答道,“宫里的厨子手艺精进了不少,我吃的好饱。” “你用过餐了?什么时候?你不要告诉我,太后娘娘留了你用膳。她老人家我清楚,最喜欢清净,最烦有人去康宁宫烦扰,晚清,你老实告诉祖母,这一下午,你去了何处。” 这个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笑嘻嘻的道:“是萧勋……就是九殿下啦,他用太后娘娘当借口,带我去了后宫一个僻静的宫殿里休息。祖母,您别误会,我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皇子,他也不知道我是将军夫人,我们的相识是纯粹的,也是关系纯粹的朋友,所以他才照拂我。” 厉老夫人的眸子闪了闪,顷刻间没有言语。 孕妇确实该照拂,可,这不合礼数。 就算要照拂,这么多人,有别的孕妇,也不该照拂她一个宁晚清。 千钰,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身体也算娇弱,九殿下既然对千钰一见钟情,那不是该找理由让千钰休息半日吗? 厉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看事情一向通透,可这一瞬间,却有些看不懂那位未来天子的想法。 到了第二日,下午,宁晚清又被一个太监以同样的理由叫走。 她是巴不得躺着睡一下午,可是昨天厉老夫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还记在心里,她站在碎玉轩前,对那宫女道:“殿下在吗,我想见他一面。” 那宫女立即领命去请人。 宁晚清坐在碎玉轩门口的院子里,看着盛开的花,这些花一看就很名贵,这个小小的宫殿,没有人居住,居然还种着这么多名贵的花,看起来比毓秀宫的花还要好看呢,也不知道萧勋准备这么一座宫殿是干什么的…… 她正欣赏着百花盛开,隐隐约约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她一转头,就看到碎玉轩门口的宫道上,两个人并肩朝这边走来。 第304章 重色轻友 “殿下,我……” 厉千钰羞红着一张脸,羽睫剧烈的抖动着,她饱满的红唇张了张,终于还是勇敢的抬起了头。 她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少年,唇齿轻启,“谢谢殿下关怀,千钰感激不尽。” 萧勋负手而立,他的目光穿过百花,落在了碎玉轩花丛中的女子。 她腹部平坦,丝毫看不出孕态,可她丰腴的脸颊却很容易让人联想上去。她比以前胖了,气色极好,珠圆玉润,眸色漆黑,朱唇似霞,风一吹,略宽大的宫服紧贴着她的身姿,勾勒出一道曲线,宫服上的蝴蝶也仿佛翩翩起舞。 她往那儿随意一站,便成了他眼中最亮丽的景致。 萧勋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你进去,好好休息,什么都别多想。” 他说完,转身就走。 厉千钰痴迷的看着他的背影,原本她对九殿下没有任何想法,可国丧期间,九殿下却冒着被御史大人弹劾的风险,带着她来这里休息,只有现在,她才真切的认识到,原来九殿下是真的在意她,想必,他说的一见钟情,也是真的? “瞧你这一脸花痴样,想什么呢。”宁晚清走出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还有四十天就会举办皇后册立大典,你这都等不及了?” “大嫂,你乱说什么!”厉千钰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走啦走啦,我们进去,万一被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我们在这儿,肯定会给殿下带来麻烦的。” 宁晚清被她推着扶着进了厢房。 一进去,宁晚清就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厉千钰又害羞起来:“殿下说……不忍心看我受苦,让我来这里休息……殿下还说,昨日本来打算叫我过来的,但我是未来的皇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怕给我造成困扰,今日便称大嫂你给太后娘娘做膳食需要人照拂,便送我来了此地。” “好哇,原来是这样!”宁晚清拍了一下桌子,“我就说萧勋这家伙怎么突然开始照拂我了呢,我还以为是我跟他之间朋友情深,原来啊,我只是一个幌子!千钰,你这个未婚夫很可以,重色轻友……” 厉千钰害羞的不行:“大嫂,殿下他很看重你这个朋友的……” 宁晚清本来就是故意逗她,看她一张脸涨红,伸手就捏了一把,两个人笑嘻嘻打闹成一团。 国丧一共七七四十九天,皇室的人需要哭丧四十九天,朝中的大臣在这里哭丧守灵七日即可,第八天,宁晚清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打了一个哈欠起来。 过了最初的七天,京城的买卖经营也走入了正轨,宁晚清在家里憋得慌,喊了御风和金戈一起,打算去两个铺子里视察一番,没想到,还没进铺子里头,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各种闲言碎语。 “没想到最后登上皇位的是九殿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守好这大宇朝的江山。” “他能不能守好我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不过啊,这未来的皇后娘娘一介庶女,怕是当不起一国之母这个身份啊。” “也不知道先皇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庶女嫁给九殿下当九皇妃啊,一个庶女,上不得台面,不是拉低了九殿下的身份么?” “你知道什么,镇国公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厉家的庶女比别家的嫡女还矜贵呢,这全京城,除了厉家的千金,九皇子还能娶谁?” 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厉家逼迫九皇子娶厉家的千金,九皇子没有办法,只能答应。 听到这话,宁晚清气的差点把那人痛骂一顿。 她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注意身份,才没在大街上跟人吵起来。 她走了一路,发现老百姓们大多都是这么想的,九皇子能成为登基的黑马人选,全都是因为厉家保驾护航,如果没有厉家,九皇子现在最多就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而为了巩固这种关系,九皇子不得不将皇后的位置给了厉家的女儿。 明明是一见钟情的浪漫桥段,在这些百姓的口中,却成了政界联姻,强强联合。 宁晚清气的都没去铺子了,堵着一口气回了镇国公府,喝了绛鸾炖的汤,这才舒服了一些。 这汤是宁晚清写的食谱,绛鸾照着炖的,还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味道极其鲜美。 宁晚清吩咐道:“盛一碗出来,我送去给祖母也尝尝。” 绛鸾却道:“少夫人,您下午出去后,太后娘娘一道懿旨召老夫人进宫了。” 她一愣:“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绛鸾一个奴婢又怎么可能知道,摇了摇头。 宁晚清的心情有点复杂,先皇还没下葬,宫中很乱,太后娘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不快,这种时候就算是想找人说话,也不可能找平素不来往的厉老夫人,难不成,是为了萧勋和厉千钰之间的婚事? 街头的老百姓都津津乐道了,朝堂上的官员不可能没有人提起。 千钰的身份当九皇妃都够呛,更别说皇后娘娘了,这事情,怕是要出岔子了…… 等了许久,都不见厉老夫人回来,厉云深也没有回到的迹象,反倒是厉辙,一脸复杂的回了府。 宁晚清将他叫了过来。 如今厉辙已经是朝廷上一个七品芝麻官,似乎是在内阁做事,官不大,但因着厉家的门楣,前程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娶一品内阁大学士的女儿当夫人。 “厉辙,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厉辙抿了抿唇,淡声道:“女人不能插手朝政,大嫂还是别问了。” “皇后册立之事,往大了说,是朝政,往小了说,就是女人的事,我怎么就不能问了。”宁晚清瞪了他一眼,“别以为现在当了个芝麻官儿就有了派头,我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我就是了。” 厉辙见她有生气的迹象,也不敢招惹。 整个镇国公府谁不知道,他大哥惹恼了大嫂,都会被从房间里赶出来,更别说他一个庶出的弟弟了。 他顿了顿,低头道:“确实是因为皇后册立的事,朝堂上现在站了两派。” 第305章 册立皇后之事 “哪两派?”宁晚清淡声问,不等厉辙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应该是一派赞同千钰当皇后,另一派不赞同?” 厉辙看了她一眼,神色耷拉下来:“一派主张让丞相的嫡长孙女当皇后娘娘,另一派主张暂时不设立皇后之位,等皇位稳固之后,再立丞相的嫡长孙女为皇后。” “……” 宁晚清瞬间无言,说来说去,这皇后的位置就和千钰没什么关系是? “千钰和萧勋是先皇赐婚,那些老顽固是想抗旨吗?” 厉辙苦笑:“先皇赐婚,是让千钰做九皇妃,而不是皇后娘娘,而且确实,千钰一个庶出的女儿,怎么能当一国之母,这个道理,我明白,祖母也明白,我也希望千钰能明白。” 宁晚清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那千钰,可能坐不上皇后的位置了。 可萧勋那样在乎千钰,而千钰明显也爱上了萧勋,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就要这样生生被分开吗? “丞相说,让他的孙女当皇后,千钰做贵妃,分位仅在皇后之下,也算是全了厉家的面子。”厉辙继续道,“九殿下说需要考虑,等先皇下葬之后,再商议具体怎么办。” 宁晚清知道,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登上皇位后,等待他的是什么。 朝上没有一个可用的朝臣,周边的皇兄蠢蠢欲动,还有如今战乱不断的边关……一件事处理不好,就会满盘皆输,这样的萧勋,太需要一个强势的女子来助他一臂之力了,而厉千钰,显然不是最佳人选。 且厉家世代效忠朝廷,哪怕厉千钰没有成为皇后,厉家也不会翻脸…… “大嫂,我先去跟千钰通个气,免得她太难过……” “哐当——”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宁晚清回头,就看到厉千钰一脸泪痕的站在静心院的门口,手里的汤盅砸在了地上。 很显然,他们刚刚的对话,厉千钰全都听到了。 厉辙抬步就要追去,宁晚清拉住了他:“还是我去,只有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 她怀着孕,走不快,可厉千钰又不想被人追上,飞快的朝前跑着。 “唉哟!” 宁晚清捂着肚子蹲下来,忽然叫起来。 厉千钰脚步一顿,转过身,忙回头将她扶起来:“大嫂,你没事?” 宁晚清忙抓住了她的手臂:“再跑下去,可真的要出事了,千钰,你扶着我,咱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一会儿。” 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的很,厉千钰哪敢再跑,听话的扶着宁晚清坐进了亭子,两人挨着坐下来。 “千钰,刚刚厉辙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 “嗯。” 厉千钰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里还有着哭腔。 “你怎么想的呢?”宁晚清问,“如果萧勋同意让丞相家的嫡长女为皇后,让你当贵妃,你愿意吗?” “我……” 厉千钰舌尖发苦。 她从未觊觎过皇后的位置,但曾经可能成为皇后,最后却被一脚踢走,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平复心情。 “你大哥应该有办法取消婚约。”宁晚清开口,“嫁给寻常人家当正室夫人,比在宫里头当妃子强多了。” 她这话一出,厉千钰的小脸就白了。 得,宁晚清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宁愿当妃子,也不愿意另嫁他人。 想想也是,萧勋长得好,又对厉千钰一见钟情,就算是进宫为妃,有皇上护着,以后也不会过什么苦日子,再说了,还有厉家呢,有这么强大的娘家,在宫里也不可能受欺负。 “大嫂,我和殿下是先皇赐婚,我不可能悔婚,这是对先皇大不敬。”厉千钰绞着手帕道,“我是姨娘所出,身份低微,本就没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就连贵妃也是抬举了我,无论殿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能接受。大嫂,你别担心我,我挺好的。” 越是难受,就越会粉饰太平。 很多女人都会这样。 宁晚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萧勋做下决定之前,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 到了夜晚,厉老夫人一回府,宁晚清就去了正居堂,果然,太后娘娘找厉老夫人去宫里的原因,就是谈这一桩婚事,为了和厉家永以为好也,太后娘娘拿出的诚意,除了给厉千钰贵妃之位以外,还承诺明年给厉辙提一提官位。 “我没同意。”厉老夫人板着脸道,“千钰是先皇赐给九殿下的正妻,无论九殿下是什么身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若不让千钰当皇后,那就取消婚约。” 宁晚清也赞同老夫人的意思,可是:“祖母,千钰她铁了心想嫁……” 厉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没说话,厉家繁荣了几十年,厉老夫人从未被人这样看轻过。 哪怕是庶女,那也是厉家唯一的女儿,也是照着嫡女的样子养大的。 当妃子就是给人当妾,厉家没有把清白的女儿送过去给人当妾的传统。 许是把厉家当成了自己的家,许是这里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和归属感,也或许是她早就把厉家的每一个人看成了自己的亲人,厉千钰的婚事,宁晚清很上心。 夜晚厉云深回府后,她特意端了一碗汤盅去书房。 话还没说,就被男人拉进了怀中,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这才看着她道:“从不进我书房,今日过来,怕是想跟我说册立皇后之事?” 心思秒被看穿,宁晚清也不藏着掖着,叹气道:“你说这个事情要怎么搞?祖母不让千钰嫁进宫里,千钰却铁了心要嫁,这事情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让你继续打理那两个铺子。”厉云深宠溺的捏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子,“朝堂之事,自然会权衡各方利弊给出最有利的方案,过几日皇上就会在朝堂上宣布了,别急。” 宁晚清托着下巴:“不是我急,我是替千钰急,她那么喜欢萧勋,却没法成为萧勋的正妻……萧勋那么喜欢千钰,都成了皇帝了,还没办法娶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皇后,啊,好虐啊……” 第306章 面见太后娘娘 关于皇后册立之事,无论宁晚清怎样急都没用。 随着宁晚清的腹部一日日凸显,先皇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也到了,这一日,乌云密布,大雨迟迟没有落下,乌云压的很低,天色也有些暗沉,大宇朝的文武百官携家眷齐齐跪在文华殿的门口,为因病驾崩的先皇送行。 宁晚清跪在人群中,看着那雕刻着巨龙的石棺被几十个太监抬起来,踩着哀乐的节奏,一步步的朝皇陵走去,所有的大臣冲着皇陵的方向叩首,悲鸣声四起,梵音绕梁,纸钱纷飞,在这样的天气下,更显得悲凉。 在为三十三年的一代帝王,就这样终结了一生。 旧的时代落幕,新的时代开启。 再过七日,便是新皇登基和皇后册立大典,这件事,引起了全京城所有人的关注。 丞相家的长孙女和厉家的庶女,谁适合做一国之母,一目了然。 街头百姓议论纷纷,就连一直热情投身于事业之中的俞霜都听到了动静,还特意来询问情况。 宁晚清摇头:“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封后大典在即,想来这几日就会知道是谁了。” “那厉小姐还好么?”俞霜在厉家住了这么久,经常和厉千钰有接触,一个性格温软,一个爽朗大方,平时也算聊得来,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俞霜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从食盒里取出了一盒点心,“阿清姐姐,这是我照着你的甜点方子做的奶油蛋糕,厉小姐平时喜欢吃枣子,我便做了枣子口味的,你帮我拿去给她,多吃甜点心情好,希望厉小姐能熬过去。” 宁晚清这几日天天去厉千钰的院子,两个人也聊了许多,平时性格恬静的大小姐,到了这个关键时候,却死活都不松口,铁了心要嫁到宫里去当妃子,厉老夫人已经没招了,她一个当嫂子的又能说什么? 她将点心接过来,叹气道:“我等会去一趟。” 她说完,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盯着俞霜道:“我记得,你也有十六七岁了?” 俞霜心中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结结巴巴道:“阿……阿清姐姐,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京城的名媛闺秀年满十四岁就会定亲,十六岁就会嫁人,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宁晚清一副好姐姐的模样,“你爹娘不在身边,这种事也只能我来给你操心了。你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 俞霜的脑中蓦的闪过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她强扯起唇角:“阿放还小,等他能独立了,我再考虑嫁人的事。” “……”宁晚清十分无语,“阿放才五岁,等他能独立,你都成老姑娘了好吗?” 俞霜抿了抿唇,没说话。 宁晚清感觉自己成了那种最遭人嫌的催婚长辈,她连忙打住了话题,开口道:“你现在手上也有了多余的银子,找个时间把你爹娘接过来,有他们照顾阿放,你也能轻松一点。” 最关键的是,有爹妈催婚,俞霜的终生大事才不会被耽搁。 俞霜前脚刚从静心院离开,厉千钰就穿着一身宫服走了进来,一脸纠结。 “大嫂,太后娘娘召我入宫,你,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宁晚清握住她的手,手心里全都是汗,可想而知这丫头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长嫂如母,宁晚清自然不会拒绝,她换上宫服,跟着厉千钰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一路上,厉千钰都沉默着,小脸时而郁结时而苍白,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拧烂了。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小太监领着她们两人朝康宁宫走去。 康宁宫位于皇宫的中轴线上,是一座恢宏的殿宇,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这座宫殿透出来的庄严和肃穆。 一进去,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跟着太监进了正殿。 这是宁晚清第二次见太后,第一次是在毓贵妃精心准备的御花园赏花宴上,毓贵妃故意企图用糯米粉挑拨她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好在那一次,太后没有上当,那时她就觉得太后应该也是一个睿智的人。 和睿智的人打交道,她这种直肠子的人容易吃亏,厉千钰这种软绵的性子更容易吃亏。 今日太后喊厉千钰来宫里,说的无非是皇后册立之事。 厉千钰未必招架的住。 宁晚清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存在感,生怕太后把她给支出去。 “千钰,你小的时候,哀家也抱过你,一直以来,你都是个乖巧的孩子。” 听到太后的前奏语,宁晚清就大呼不好,这明显是先夸人乖巧,然后用乖巧来道德绑架,后面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太后放下茶盅,低叹一口气,“如果老九早早就定下了太子之位,他正妻的位置绝不可能轮到你,你和他的婚事,是在他不是帝王的前提下达成的,如今,他即将要成为九五之尊,那么,你就不合适做皇后了,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臣女……明白。”厉千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好,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那么,就听哀家的话,你现在去一趟御书房,亲自告诉老九,说你愿意把皇后之位让出来,愿意做贵妃。” “……是。” 厉千钰在太后的威压之下,没有丝毫的反抗,如牵线木偶。 这一切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没什么好惊诧错愕的,她早就千百次的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结果了。 太后欣慰的看着她:“千钰,以后你进宫后,哀家会照拂你,任何人都不会欺辱了你去……” “太后娘娘……”一直沉默不语的宁晚清忽然开口,“既然太后娘娘和九殿下已经商议好了由谁做皇后,那……千钰还是别去找九殿下说话了?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可能会误会是我们厉家的女儿对九殿下纠缠不休,既然千钰已经成了贵妃,还是留些最基本的体面和尊严。” 太后的面孔忽然浮上了一丝冷意:“千钰必须要亲自去找老九说清楚,这是哀家的命令。” 听到这里,宁晚清忽然弯唇淡笑。 第307章 楚毓儿挑衅 “太后娘娘,臣妇愚钝,却也能猜出,怕是九殿下不愿意让丞相的长孙女为皇后?” 宁晚清面色恭敬,嘴角勾着一抹淡笑。 “据臣妇所知,九殿下对千钰一见钟情,也是九殿下自己找先皇求了赐婚的圣旨,如今九殿下位居高位,更不可能委屈自己心爱的女人低人一等……但太后娘娘不可能让后宫失衡,于是,想让千钰主动提出当贵妃,给九殿下一个措手不及。” “请问太后娘娘,臣妇说的对吗?” 太后的脸都青了,她从一个后妃成为皇后,又扶持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手段非常人能及,在她成为太后至今,已经没有什么事能逼得她再动用手段了,只有在册立皇后这件事上,老九铁了心要让一个庶女当一国之母,她这才不得不插手。 明明厉千钰都同意了亲自去找老九,却被宁氏戳穿了一切。 太后冷冷的放下茶盅,哐的一声,一股威压感从空气中弥漫过来。 久居高位的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宁晚清,此时也有些忐忑,她当众戳穿太后的小心思,万一太后恼羞成怒……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心直口快。 “你说的确实不错。”太后的声音变得威严感十足,“老九毕竟年轻,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新任的帝王,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皇子的阶层,哀家不替他思虑,谁来替?千钰,你扪心自问,自己有没有资格当一国之母?” 厉千钰低着头,两只手死死地绞着。 半晌,她抬起头,水润润的眼眸中含着一抹坚定:“太后娘娘,无论臣女为皇后还是为贵妃,这都不是臣女能决定的,臣女愿意听从太后娘娘的旨意,但,臣女终会成为九殿下的女人,所以臣女尊重九殿下的意思。”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她听太后的,但更听未来皇上的。 也就是说,皇上让她当什么,她就当什么…… 太后气的郁结:“这么说,你打算违抗哀家的懿旨了?” “臣女不敢。”厉千钰忙垂下眼眸,恭敬的道,“臣女会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将太后娘娘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九殿下。” “好!很好!”太后蓦的变了脸色,“你们厉家的人个个都厉害,仗着那点功劳,居然作威作福到哀家的头上来了!好得很,滚出去!” 太后冷冷的下了逐客令,宫里的嬷嬷脸色也不好看,冷着一张脸将两个人送了出去。 刚走出康宁宫,厉千钰整个人就垮了,倒在了宁晚清的怀里。 “大嫂,我……我快晕了……” 宁晚清又何尝不是,她扶着厉千钰,赞许道:“这没想到,你居然有勇气和太后正面刚,不愧是厉家的女儿,也不愧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厉千钰有气无力的道:“大嫂,你就别打趣我了,方才我真怕太后娘娘会让人掌嘴,说我冒犯了她……” “你是萧勋,未来皇上的心上人,太后怎么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打你?” 这一说,厉千钰的嘴角翘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她怎么都没想到,在朝堂文武百官和街头百姓都议论她不配坐上皇后之位时,那个少年居然会一意孤行的保护她,甚至逼得太后娘娘不得不设计圈套让她主动退居为贵妃…… 原来,他的心里真的有她。 他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那她又有何惧? 一股力量缓缓地流淌进厉千钰的四肢百骸,她慢慢站直了身体,整个人焕发出了另一种生机:“大嫂,再陪我去一趟文华殿好吗?” 宁晚清摸了摸腹部,孩子很安静,没有闹她,她恬静的笑:“好。” 下午的时光,文华殿很安静,宁晚清站在大殿外,没有进去,人家小两口说私密的悄悄话,她自然是没有必要进去的,她随意站在殿外欣赏着花花草草。 眸光微动,就看到大殿远处的走廊上,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身形萧索,脸颊凹下去了一大块,瘦的有些吓人,这不是毓贵妃么,不,很快就要称之为毓太妃了。 先皇驾崩后,宁晚清听人议论起毓贵妃过。 都说先皇离世后,毓贵妃多次想上吊自杀随之而去,幸而宫女解救及时,才将人给救了回来。可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她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毓秀宫也渐渐变得萧条起来。 宁晚清就觉得奇怪,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位毓贵妃似乎还念着厉云深,怎么突然之间就对先皇爱之入骨了?这一点都不像是毓贵妃的行事作风,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思忖着,毓贵妃就一步步走来了。 直到走近了,宁晚清才发现她的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一脸病态,很是骇人。 毓贵妃似乎也才注意到宁晚清的存在,嘴角拉开了一抹诡异的弧度:“肚子比之前大了,不知道有没有命生下孩子呢。” 宁晚清眸子一凛:“你什么意思?” 毓贵妃却冷笑一声,理也不理,她拂袖往文华殿里走,直到被太监拦下:“殿下和厉小姐在议事,请贵妃娘娘稍候。” “毓贵妃,你把话说清楚!”宁晚清追上去,“什么叫做我有没有命生下孩子?” 楚毓儿脸颊凹陷,一笑,神情就愈发诡异,她苍白的唇张了张,吐出三个字:“五、石、散。” “……”宁晚清满脸错愕,“你怎么会知道……” 她中五石散的事被隐瞒的很好,除了厉家的人、太医院的几个太医以及萧言蹊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除非楚毓儿在太医院有人…… “五石散,西域奇毒,无解,中毒者必死无疑。”楚毓儿冷笑,“你中毒一年余,还没死,只能说命大,不过,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一年余…… 楚毓儿怎么会知道她中毒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 难不成—— 宁晚清一把抓住了楚毓儿的肩膀,盯着她:“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嫉妒我嫁给了厉云深,巴不得我死……” 第308章 被罚禁足 “啊——” 楚毓儿忽然发出一声娇呼,整个人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倒在了地上。 而此刻,周边正好有一行宫女路过,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镇国公夫人,虽然先皇崩逝,但我也是上了皇家玉碟的贵妃,你怎么能对我如此无礼?”楚毓儿摔在地上,娇弱的控诉,“是,厉家手握重兵,风头无人能及,难道这样就可以欺辱先皇的后妃吗?” 楚毓儿一脸憔悴,再加上瘫在地上,一脸的楚楚可怜,用旁人的眼光来看,就像是宁晚清仗势欺人一样。 就在这时,紧闭的文华殿的门突然被打开。 楚毓儿咬着唇站了起来,率先开口:“九殿下,镇国公夫人藐视宫规,照宫规当如何处置?” 宁晚清一口血梗在胸腔里,她怎么都没料到,楚毓儿居然用这种白莲花的手段来坑她。 向萧勋告状,萧勋怎么可能会站别人! 宁晚清自信十足,冷着一张脸站在边上,关于五石散的事,她一定要问清楚。 萧勋的目光淡淡的,从两人身上扫过,他抿着唇,正要说话。 楚毓儿突然用帕子擦拭眼泪:“本宫再怎么说也是先皇最疼宠的妃子,没想到先皇一走,本宫就要受此羞辱……皇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您龙体康健,怎么就突然走了呢,是不是被人故意谋害……” 她梨花带雨的哭起来。 萧勋的脸色猛地一变,他眸子一眯,锐利的视线冷冷落在楚毓儿的身上。 许久,他才道:“来人,送镇国公夫人回府,因藐视宫规,冲撞毓贵妃,禁足一个月!” 宁晚清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厉千钰也顿住了:“殿下,这应该是个误会,大嫂……” “还愣着干什么,送镇国公夫人和厉小姐速速离宫!” 萧勋冷然发话,立马有小太监过来请两个人出去。 “殿下果然好气魄。”楚毓儿露出一张明艳艳的笑脸,可惜她脸色惨白,那张脸怎么看都有些令人瘆得慌,她轻声笑,“听说殿下铁了心让厉家的庶女做皇后?” 萧勋冷漠的看着她:“跟你有关系吗?” “自然是没关系的,不过殿下的痴心深情令我震撼,我还以为殿下真的有多爱厉小姐呢,原来——”她掩唇嗤笑,“原来殿下的心上人,另有其人呢。” 锐利的视线猛地射来。 楚毓儿走到这一步,走就丢弃了许多,她才不惧怕一个还未变强的少年皇帝,她冷笑:“我在书房看到了镇国公夫人的画像,每一笔描摹的极为深情,原来未来的天子喜欢臣子的夫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天下人怎么看你,厉云深怎么看你,宁晚清又会怎么看你?” 萧勋猛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殿下,你尽可以杀了我,但是这样的话,我留下的密信也会被人寄出去。九殿下逼死先皇,假造圣旨,篡夺皇位的事若是传出去,你这个位置,还坐得稳吗?” 萧勋眼中透出狠厉的光,却又不得不松开手。 楚毓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继续笑着:“殿下谋杀先皇是其一,心悦镇国公夫人是其二,我手握殿下的两个把柄,那么作为交换,殿下是否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说。” 极不情愿的一个字。 楚毓儿淡笑:“我想换个身份,换一种活法,希望殿下安排我出宫。” “你是上了皇族玉牒的妃子,重新安排身份并不容易,至少得等我登上皇位才能安排。”萧勋冷冷的道。 “好,我不着急,殿下什么时候安排好了,我就什么时候毁了那封密信。” 楚毓儿轻轻地拂袖,转身,离开了文华殿。 萧勋死死拧着眉心,回头,一字一顿:“小泉子,安排人,盯紧她!” 小泉子大气都不敢出,连忙点头应是。 萧勋一步一步,走到曾经作为皇子住过的宫殿,他走进书房,手伸向左边第三格,抽出一副画卷,明艳的少女站在花丛中,花瓣从空中纷纷扬扬,蝴蝶在她周身飞舞,整张图透出一种静谧的美。 他又摸了摸,从另一个格子里抽出另一幅画卷。 还是同样的女子,环境却变了,她身在御膳房里,周边是烟火气息,而她不食人间烟火,像出入凡尘的仙子。 这个书房里,还有许多许多以这个女子为主,勾画的画卷。 萧勋将所有的画卷找出来,点燃了一堆火,将他一笔一画描摹出来的女子,放进了火堆里,大火舔舐着女子甜美的笑容,慢慢的化为灰烬,可是女主的音容却更加清晰的映在他的心口。 阿清…… 究竟要怎样,才能放下你…… 究竟要怎样,才能拥有你…… 宫殿外,马车疾驰在宽大的官道上,宁晚清看着旁边一直低头微笑的小女子,有些气愤的道:“萧勋曾经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瞧瞧,他今天搞定了你,便不把我这个中间人当回事了,明明是楚毓儿作妖,非罚我禁足,去他大爷!” “大嫂,殿下他也是身不由己……”厉千钰道,“先皇刚刚崩逝,后宫里的妃子若是有点什么闪失,御史大人肯定会给殿下按一下不尊重太妃的罪名,他还没登上皇位,自然不能招惹这些是非……” “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宁晚清故意气哼哼道,“以后别喊我大嫂。” 厉千钰羞的满脸通红,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才算是把宁晚清给哄好了。 只是被罚的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厉老夫人自然也知道。 新皇还未登基,发出的第一道旨意居然就是给镇国公夫人禁足,厉老夫人都不知道该没脸,还是该庆幸。 至少说明,未来的天子对他们厉家的媳妇没兴趣对? 厉老夫人用这个理由遣散了自己心里的怒意,但厉云深,却没那么好说话了。 一回府,他就找宁晚清了解了一下今日的情况。 宁晚清被楚毓儿摆了一道,气得要死,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第309章 十万火急战报 “等九殿下顺利登基皇位后,为夫亲自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厉云深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凑近她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四个月了,禁足一个月,正好可以好好养胎,七日后的登基大典以及皇后册立大典也不用去,在家里乖乖呆着。” 每次去宫里,都没什么好事,尤其是现在还得罪了太后,宁晚清更加不想去了。 她靠着男人的胸口,有气无力的道:“希望萧勋登基后,你就能闲下来……” 这阵子,这个男人忙的晕头转向,经常夜不归宿,若不是知道他去了宫里,她都怀疑他在外面养小的了。 “夫人,以后不可再直呼九殿下的名讳。”厉云深握着她的手提醒道,“以前他是不受宠的皇子,就算失礼,也不会有人计较。但等登基大典结束后,他便是大宇朝新的国君,你以后见到他,要尊称一声皇帝陛下。” “我当然知道不能触犯龙威这个道理,不过上次在碎玉轩,他强烈要求我在没有人的时候称呼他的名字,我还能违抗不成?”宁晚清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不过呢,既然夫君这么说了,我当然要谨言慎行,从今往后,萧勋就是皇上,看到他,我不止要尊称他,还要行礼,对不对?” 厉云深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承诺道:“九殿下年纪小,但早慧,被推上了这个位置,他也有能力稳定大局,等他登上皇位后,我会休沐一段时间,好好陪你。” “这还差不多,现在孩子四个月,正是做胎教的时候……唉哟!”宁晚清忽然捂着肚子,“臭小子,他又踢我了,才巴掌大的娃儿,就有胆子踹他亲妈,以后生下来了,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厉云深感觉这是一件十分奇异的事,他宽厚的手掌覆在了女人的腹部,细微的感受着,半晌都没感觉到什么动静。 宁晚清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家伙肯定欺软怕硬,知道他爹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就不敢造次了!所以夫君啊,你有时间就得多陪陪我,肚子里的这个臭小子才会少折腾我。” 男人是第一次当丈夫,更是第一次当父亲,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宁晚清拿过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笑眯眯的:“今天晚上,你的手放在这儿,不准动,让我好好睡个整觉。” 她都这么说了,厉云深又怎么会把手拿开。 他一只手从她的脖子下面伸过去,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腹部,将小女人抱在怀里。 这段时间他很忙,每夜回府时,她已经睡了,怕影响她休息,他大多都是在书房就寝。 今夜两人亲密相贴,他才讶异的发现,怀里的女人丰腴了不少,后背臀部,前胸小腹,都软绵绵的…… 宁晚清窝在男人怀里,闭上眼睛,满足的睡着。 还有七天,宫里的事情就结束了,等他忙完了宫里头的事,再让他去找楚毓儿问一问五石散究竟是什么情况。 美人在怀,厉云深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他刚冒出一点点意动,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将军!边关传来十万火急战报!” 厉云深的手一动,没有立即起来,压低声音道:“战报内容是什么。” “季副将战死。” 宁晚清并没有睡死,外面一有人说话她就醒了。 季副将的名号她是听过的,上次宫中被刺客袭击,就是季副将带领御林军伏诛了刺客,后来被先皇封为大将军,带领两万精兵去边关剿灭蛮夷去了。 蛮夷人数并不多,带两万精兵绰绰有余,将蛮夷剿灭只是迟早的事。 季副将怎么就死了? 宁晚清睁开惺忪的眼睛,推了一把同样震惊的男人:“季副将都死了,你还躺着干什么,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厉云深情绪有些复杂,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你好好睡。” 这一走,整宿都没能再回来。 边关是抵御外敌的进口处,如果那里出了问题,蛮夷便能跨过城池,闯进大宇朝的腹地,到了那时,会有无数百姓遭受生灵涂炭。 新皇还未登基,边关就出了问题,这件事耽误不得。 厉云深深夜就进了皇宫,文华殿的灯笼也亮着,年轻皇帝短短几天也养出了几个心腹,这时候都来了,一个个跪在地上,满头大汗。 萧勋看着像一个文弱少年,发起脾气来,和先皇也差不多。 厉云深一进来,萧勋脸上的怒意才散去了不少,他瘫坐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厉哥,你身边还有适合举荐去边关杀敌的将士吗?” 一连折了两个副将,周副将和季副将,都是厉云深的左膀右臂,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他抿了抿锐利的唇角:“或许,边关的形势比我们以为的更严峻。” 跪在地上的一个年轻的三品官道:“依微臣看,应该让镇国公亲自率兵前往边关,那些蛮夷草寇一听到镇国公的威名,怕是连刀枪都拿不稳了。殿下,微臣举荐镇国公!” 另外的几个官员也齐齐道:“为了大宇朝的江山社稷,百姓安宁,还请殿下派遣镇国公前往边关御敌!” “京城不安稳,镇国公既为镇国,那就必须要在京城镇住那些不安宁的势力。”萧勋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睑下一片乌青,不由自责,“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换成大皇兄或者三皇兄,他们一定能稳住京城的局势……” 底下的人顿时又不说话了。 先皇驾崩,遗旨写明让九殿下登基,这件事在文武百官的眼中都显得有些怪异,许多人都怀疑这遗旨是假的,但,镇国公却坚定不移的相信这是真的遗旨,每日像一尊煞神似的保护在九殿下的身边。 九殿下才十四岁,以前就不是当储君养大的,没有太多的治国之才,手上能用的官员也没多少,朝堂上一大半的人都是另外几个皇子阵营的……谁都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顺利的把九殿下送上皇位。 一旦镇国公离开京城,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很有可能会开始新一轮的谋划。 第310章 他开始惜命 “殿下,不妨听微臣一言。” 萧勋抬起眼眸,看向站在大殿上的人。 他一身暗色的朝服,身形高大挺拔,往大殿里一站,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连他这个未来的天子都不如。 他只是一个少年,而他,浑身上下都透出成年男子的魅力。 他与他之间,隔的不仅是年龄的差距,还有时光的打磨雕琢和阅历。 萧勋将心中涌起的神思压下去,颔首道:“厉哥,你说。” “六天后殿下登基,这六天内,不能出任何乱子,微臣必须要在京城守着。”厉云深言之铮铮,“待殿下登基后,这张令牌微臣交给殿下,这是先皇病危后给微臣在,有这张令牌在,能统领紫禁城的所有御林军,还能调动大宇朝储备的十万精兵,就算微臣不在京城,殿下也能应付所有的动乱。” 那张令牌上,跳动着烛光,显得更加金光点点。 这原本就是一国之主该拿在手里的东西,是先皇病危,无力掌管,才托付给了厉云深。 在萧勋登基后,这张令牌他自然会物归原主。 厉家三代忠臣,他对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的私心,龙椅上的人是谁,他就忠于谁。 萧勋沉默着,半晌没有言语。 跪在下面的三品官员是萧勋新提拔上来的,对即将登基的皇帝十分衷心,一直想施展自己的抱负,他对萧勋提的第一个建议,就是把镇国公府的兵权收回来,否则,厉家权势过大,光芒太盛,必会功高震主。 但收回权势的过程,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怎么都没想到,厉云深居然会把这张统领御林军的令牌主动交出来。 能主动交出来,只能说明镇国公识时务,更加说明,那张虎符想拿回来,怕是得费一番大工夫。 三品官员拱手道:“殿下,微臣觉得镇国公所言极是,御林军由殿下您自己统领,无论那一方势力想乱,您都有本事压下去。倒是京城由殿下自己控局,边关有镇国公扫除蛮夷,足以保我大宇朝江山无忧矣。” “厉哥,我不想你去边关……”萧勋像是变回了那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少年,语气都变得极软,“我不想当皇上,也不想被人当眼中钉,我也没那个能力坐稳这个位置……” 厉云深看着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少年,语气里也少了一丝恭谨:“殿下,人总要学会长大,您骨子里流着萧家的血脉,注定是天子,只要您坐上那个位置,就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微臣去往边疆最多三个月,等清除蛮夷的余孽之后,便会班师回朝,尽心辅佐殿下统治大宇朝的江山。” 萧勋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淡淡的垂眸:“阿清怀孕有四个月了,她应该不愿意你去边关……” 提到宁晚清,厉云深难得沉默了一下。 方才上半夜,他抱着自己的女人,向她承诺,等新皇登基后,便好好陪她养胎。 而如今下半夜,他便来了宫殿,向未来的天子请旨带兵出征。 “厉哥,你好好陪着阿清养胎,边关御敌我另有人选。”萧勋慢慢得道。 这话一出,殿内的其他几个人却向厉云深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为了陪家里的女人养胎,而不去边关作战,这样的人,配当镇国公么? 但这也只是那些人的腹诽之语罢了,如今镇国公权势滔天,交出去了一张令牌,还有一张更厉害的虎符,谁敢招惹。 “殿下,微臣自请去边关三个月,等班师回朝之时,距离她生产还有月余,微臣恳请殿下下旨!” 厉云深单膝跪在了地上。 萧勋的眼尾浮上了一抹暗芒,却被他很好的压了下去,他捏了捏太阳穴:“夜也深了,此事明日再议。” 众人慢慢散了。 此刻,天边已经泛白,朝霞透出红光,照亮了这个大殿。 厉云深早朝告假,回到了镇国公府,天才蒙蒙亮,只有洒扫的小丫环在忙碌。 他一路走回静心院,推开主卧的门,看到了裹在薄被里的女人。 她自从怀孕了,开始体热,晚上睡觉也只穿一件肚兜,此时两条如藕节一般的手臂从被子里顽皮的探出来,却丝毫引不起男人的旖念,他将她的手放回去,就这么沉默的坐在床边,目光静静地描摹着她的每一寸容颜。 他充分的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失职。 他把她拉进了自己的世界,却没有办法让她做一个寻常的内宅妇人。 祖父年少从军,父亲也是年少从军,祖母和母亲的生活是怎样的清苦寂静,他感同身受。 父亲战死在沙场后,母亲也像是被抽掉了灵魂,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再也激不起母亲的任何兴趣。 如果他不幸,马革裹尸,葬身沙场,那么,她呢,她当该如何? 上战场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怕过死,可是现在,他却变得格外惜命。 他害怕自己死在战场上,害怕自己不会再回来,害怕自己看不到孩子出世…… 他害怕的太多太多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许是他的眼神情绪太过于灼热,天还没亮透,宁晚清就睁开了眼睛,眼里刚射进来一道光亮,就看到厉云深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她不由吓了一跳:“大早上的,你坐在我床边干什么,不去上朝吗?” “我告了假,今天休沐。”厉云深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下来,他淡淡的笑着,“你今天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出去逛逛。” 宁晚清狐疑的瞪着他:“我怎么记得昨天晚上有十万火急的战报,好像是说季副将战死了,你今儿怎么还有心情出去玩呢?再说了,我不是被萧勋那家伙禁足了吗,出去玩就是抗旨,我可不想惹怒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厉云深将她的衣服拿过来:“你起来,今天我伺候你穿衣。” “你你你,你吃错药了?”宁晚清的脸色涨红,“你把衣服放床上,叫墨雨进来,你赶紧出去!” 看着她这副害羞不已的样子,厉云深不由失笑。 第311章 带你去看奇景 最终,厉云深自然是没有出去,他一个大老爷们,又怎么搞得懂女人的衣服怎么穿,于是,宁晚清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总算是把衣服穿整齐了,只是刚走出房门,灵雾的脸就红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靠近她的耳际提醒:“小姐,您的扣子……” 宁晚清一脸懵:“扣子怎么了?” “扣斜了……”灵雾抬手就帮她把两个扣子扣回到了正位,又迅速退到一边。 宁晚清恼怒的瞪了一眼厉云深,幸好灵雾眼尖发现了,若没有,她今天岂不是要顶着扣岔了的扣子在外面瞎晃悠一圈啊。 厉云深遒劲的手臂圈住她的身体,将她往怀里一带:“先去用早膳,用完后,为夫带你去一个地方。” 既然这个男人不提朝堂之事,宁晚清也懒得问,两人吃完早膳后,就坐上了驶向郊外的马车。 这天天气很好,盛夏快到了,阳光炽烈,却又没那么燥热,郊区有不少世家千金名媛来这边踏青赏花。 马车到了一处愈发僻静的深谷里,刚下马车,就有微凉的风迎面拂来,还伴随着一些奇怪的声音。 “夫君,这是哪里?” 宁晚清扭头四处看,绿树掩映,满地都开满了野花,红色的白色的绿色的粉色的,花朵儿在微风中摇曳,令人目不暇接,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山谷之中,花瓣幽幽,落在肩头,梦一样的美。 厉云深弯腰就从地上摘了一把花,递给了侧边的女人:“我听你说过,希望有朝一日走遍大宇朝的大江南北,看北方的大雪,南方的日落,希望游历每个地方的奇景,今日,我便带你来看京城的奇景。” 宁晚清嗅了嗅野花,满鼻腔都是花粉的味道,有些呛鼻,却透着沁人心脾的甜美。 她环顾四周:“你别告诉我,京城的奇景就是这漫天遍野的野花。” 她虽然爱极了这些肆意生长的小野花,但这再怎么看,都算不上奇景。 厉云深故作神秘,拉着她的手,妥善的牵着她,朝野花更深处走去。 那股隐隐约约的震动声愈发明晰,越往那边走,温度也越来越低,空气里都似乎夹杂着水汽,让宁晚清的头发都有些濡湿。 渐渐地,越来越近。 宁晚清的眸子诧异的张大:“我知道你要带我去看什么了。” 厉云深好整以暇一笑:“你猜是什么?” 他料定她不可能猜到,因为此处是皇家禁地,非达官显贵的人不能踏近一步,虽然她以前是宁家遭人践踏的大小姐,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带她来这里? “是瀑布!”宁晚清笑盈盈的道,“一定是瀑布,我以前去看瀑布的时候,隔老远就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震的我耳朵都快聋了!” 厉云深讶然:“你以前来看过瀑布?” 宁晚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哎呀,就是在梦里看过罢了,以前宁玉华和废太子一起来看瀑布,在我面前炫耀,我做梦就梦到了……” 心像是被蜜蜂扎了一下,有些细细密密的疼,厉云深的手指紧了紧:“以后,我会陪你。” 宁晚清回握住他的手,心中流淌着一股热流。 两人紧紧牵着手向瀑布的方向走去,走出小树林,就看到银色的瀑布就九天之上倾斜而下,如白龙出海,声音浩大,气势如虹,那声音就像是层层叠叠的巨浪涌出的海面,扑面而来。 激流是陡峭的石壁上落下,丝丝水花迸溅开,落在两人的脸上,凉丝丝的。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宁晚清忍不住吟诗道。 厉云深看了她一眼:“之前就知道夫人有作诗的天赋,如今一看,果真不同凡响。” “我……拾人牙慧罢了。”宁晚清才不会强行给自己冠一个才女的名号,她指着瀑布上空道,“那上面是什么,为什么会有激流源源不断落下来?” 她上一世也看过瀑布,但从来没有去过瀑布的上方,一直很好奇。 “想看?” 男人的闷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她连忙点头,腰间顿时多了一股力道,将她往空中一带,她顿时脚尖离地,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她连忙抓住男人的衣襟,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巨大的轰隆声,瀑布的水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冷沁人心,几乎是眨眼之间,她的脚就落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她睁开眼,就发现周边的风景骤然变了。 “你也太厉害了,说上来就上来!” 宁晚清扶着男人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倾斜身躯,朝下看去,巨大的水浪翻滚着朝下,下方,是湍急的瀑布,而上面,是水流很急的宽河,那河流从上游的密林而来,源源不断的注入下方。 此场面,太震撼,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站在高处,能将底下的小树林一览无遗,满地的小野花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近处的树冠,远处的小道,还有更远处延绵不断的山峰,就连天上的云和太阳,都变得大气磅礴起来。 “太美了。” 她低声喃喃道。 “三个月后,初秋的天气,这里的树林会变红,会更美,为夫再带你来。” 厉云深搂着她,在她耳边说道。 宁晚清有些不满:“为什么非要三个月之后,每个月来一次不可以吗?” 她只是故意这么反问一句,没想到,迎来的却是男人的沉默。 他今日特意休沐,陪她出来玩,本就有些可疑,再加上此刻的沉默,让宁晚清有些不安起来,她转头,看向他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大宇朝边关失守,周副将和季副将相继阵亡,朝堂之上再无可独当一面的大将,所以……” “所以你必须出征,时长三个月?”宁晚清接过他的话,缓缓地说道。 空气都安静下来,显得瀑布的声音愈发震耳欲聋。 原本她还觉得这个声音震撼磅礴,此刻只觉得吵闹。 她不是一个过于依赖男人的女子,不然,她也不会在这个时代开拓自己的事业,可是,一个女人怀孕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希望丈夫陪在自己身边的,以前他早出晚归,天天都在宫里头,她心里都有些抱怨,若是他一走了之三个月,她无法想象自己的思念会有多重。 第312章 给厉千钰添妆 新皇登基在即,整个厉家都忙碌起来。 厉云深是一品重臣,手握重兵,成为了此次登基大典的主要负责人,他天天在宫里做准备工作。 而厉家因为封后大典,也全都忙的团团转。 厉千钰的嫁妆是从小备到大的,但厉老夫人想着,她最多嫁一个公爵之家,嫁妆也是按照这个规制备办的,后来九殿下忽然求娶,嫁妆的规格便又上了一个等级,那会,厉老夫人托了不少老友,才把嫁妆该有的给补齐。 然而如今,厉千钰要嫁进皇宫成为一国之母,这嫁妆便愈发不可同日而语,短短七天的时间,完全备办不起来。 厉千钰倒是不在意,她将绣好的嫁妆咬断最后一根金线,淡声道:“嫁妆只是身外之物,多与少,只是一个形式罢了,殿下不会在意这些的。” 周姨娘是个能闹腾的,但这几日为了家宅宁静,厉老夫人将她给禁足了。未来的国母要是有这么一个生母,此话传出去,厉千钰以后在宫中难以服众。 就连从不管事的顾氏,听到消息,也从佛堂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匣子,面色冷淡的递过去:“这是我年轻时候的嫁妆,本来是打算留给我的女儿的,但我这辈子,没有福气生女儿,便给你。” 厉千钰受宠若惊,不敢接。 厉老夫人慈爱道:“你就接着,你是厉家唯一的小姐,不给你给谁?” “谢谢母亲!” 厉千钰诚惶诚恐的接过来,她虽是庶女,但在这府里从未和嫡母相处过,见了别的府上庶女凄惨的生活,所以她心里总下意识的害怕和嫡母相处,如今再见嫡母,都已经是隔了好几年了,这个嫡母很少出现,每次出现必定是大事。 她没想到自己出嫁,竟能劳动嫡母出现。 她将梳妆匣子揭开,里头是一副红宝石翡翠玉头面,用的是最好的料子,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宝石依然发出熠熠光辉,灼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厉千钰忙道:“母亲,这也太贵重了。” “你是皇后,天下最贵重的东西本来就该属于你。”顾氏淡淡的道,“我就不送你出门子了,秋棠,回佛堂。” 秋棠立刻扶着顾氏往佛堂走。 她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就像一阵风。 宁晚清对顾氏的认识又刷新了一层,她觉得顾氏这样的女人,之所以选择青灯古佛一生,一定是当初的爱情故事太过于凄美,她穷极一生也走不出来。 明天就是新皇登基大典以及封后仪式,这一日,厉家很热闹,不停有人来添妆。 宁晚清还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孔,顾烟夕。 “表嫂,你这肚子日渐大了,郎中可有说过是男是女?”顾烟夕被丫环扶着坐在椅子上,柔声的开口问道。 一听这话,宁晚清就有些心里不适。 上次在街上偶遇,顾烟夕求着厉云深帮她请太医,于是第二天,厉云深就找了一个太医去聂家帮忙诊脉。 光这样便也罢了,可她却听说,顾烟夕非要人家太医给她开一副生儿子的药方。 这生儿子又不是药方能决定的,可把人家太医为难的不轻,当然后来顾烟夕还是怀上了,算上时间,大概正好一个多月。 宁晚清的突然微微凸起了一个小尖儿,顾烟夕却完全没影子,可顾烟夕孕妇的派头却十足。 “表嫂,太医说过了,我这一胎定然是男孩。”顾烟夕说着,又看向厉千钰,“千钰表妹,给我诊脉的那位是赵太医,你去了宫中后,一定要让赵太医也给你开一副方子,你早日为殿下生下皇长子,那自然就是太子……” “顾姨娘!”宁晚清冷冷的打断了顾烟夕的话,“妄议朝政大事,是想进大理寺被审吗?” 顾烟夕脸色一白,顾姨娘,这个词就像是梦靥一样,让她难以安身。 果然,宁晚清这话一落,周边的太太小姐们,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 能来为未来的皇后娘娘添妆的,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只有她,四品官员家的姨娘,身份最为低微……原本喊厉千钰一声表妹,能被人另眼相看,可一声顾姨娘,又让她被打回了原形。 周边,亦没有任何人为她说话。 也是,聂家的姨娘是镇国公府上的表妹,嫁去了聂家总是作妖,聂夫人每次参加宴席都会把家里的顾姨娘数落一番,可以说,顾姨娘这三个字在很多贵妇千金的耳朵里,就等于作妖的女子。 于是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嫌恶。 屋子里的气氛正尴尬着,忽然,厉千钰的丫环匆匆跑进来:“来圣旨了,快,小姐,出去接旨!” 今日是登基大典前一日,宫里头忙的要命,这时候,九殿下居然还传了旨意过来,在场的人都好奇是什么,于是,浩浩汤汤一群人簇拥着满面绯红的厉千钰朝前厅走去。 来传旨的是小泉子:“传殿下旨意,赐镇国公府厉小姐黄金千两,良田五百亩,赤金头面八套,水绸锦缎十匹,古画十幅,古籍孤本百册……当做添妆,钦此!” 小泉子的话音一落,周边人全都惊讶了。 九殿下登基之际,居然还不忘给未来的皇后娘娘添妆,而且这张礼单上的东西,无不是大宇国最稀有最珍贵的的东西,看来九殿下对厉家小姐一见钟情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众人之前还以为九殿下是忌惮厉家的权势,才不得不娶厉千钰一个庶女为皇后,如今看来,说不定人家本来就郎情妾意,与权势无关…… 一众太监将红色绑着绸布的箱子流水般的抬进来,所有人的眼里都是艳羡,尤其是那些还未出阁的少女,她们也想这样,十里红妆出嫁,可全京城,只有一个皇帝,也只有一个厉千钰,这种事,是羡慕不来的。 而厉千钰,眼光浮动,漆黑的眼眸里闪动着别样的情绪。 宁晚清握住了她的手:“殿下对你一片倾心,明日过后,你便是他的结发妻子,那神圣的一幕我怕是看不到了,不过,我会在府里祝福你,希望你和殿下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她说完,旁边的世家夫人千金也纷纷祝贺,不论那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刻,厉千钰是真的感受到了幸福。 第313章 满腹怨念 翌日,晴空万里,天气极好。 今日是大宇朝时隔四十多年的新皇登记大典,及皇后册立大典。 按照规矩,全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都必须到场恭贺新皇和新的皇后,可唯独,宁晚清却去不了。 新皇尚未登基发布的第一条惩罚令,就是禁镇国公夫人的足,这件事,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据说镇国公夫人是得罪了毓贵妃,毓贵妃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亦是如今最有地位的太妃,为了维护先皇的尊严,新皇给镇国公夫人禁足也不算太过分。 而厉家的人又都认为宁晚清怀孕四个月,确实也不该去皇宫跪拜一天,便也没有提出异议。 偌大的镇国公府,就是剩下宁晚清一个主子。 “啊,好无聊!”她趴在软榻上,重重的叹息一声,“绛鸾,你过来给我念书……” “回少夫人,绛鸾姐姐还在铺子里忙,并未回府。”墨雨在边上说道。 宁晚清又叹气。 绛鸾在清记点心铺里忙,俞霜去了清记酒楼,灵雾则去视察了,她的丫环一个个都找到了人生目标,忙的不亦乐乎,唯独她,一怀孕就被禁止在管生意上的事,实在是没意思。 现在怀孕才四个月呢,未来还有六个月,想想就可怕。 她想偷偷跑出府逛一逛,可是,心里又压着一些事,根本就没有办法放开了心情去玩。 她身体里的毒药在棠夫人的药方调理之下暂时是压制住了,可还是让她惶恐。 还有,边关的战事愈发吃紧,萧勋登基后,是不是马上,厉云深就要带兵去边关了呢? 她站起身来,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现在是夏季,去边关打仗,再回来就是秋天了,三个月,九十天,其实也不算长。 与其悲伤秋月,还不如做点准备。 宁晚清立马去了大厨房,厉家上下几百口人,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有。 她看了一圈,让人把所有的萝卜黄瓜都切了晒干,这些东西晒干后,就是小小的一团,再拌一点酱和辣椒油,就是极好的下饭菜。 据说边关打仗极苦,战事吃紧的时候,每天只有干粮吃,就是那种吞下去还刺嗓子的干粮,将士吃不好,又怎么会有力气打仗呢? 宁晚清有私心,她亲手给厉云深做了几罐子的菜酱,还有猪肉酱牛肉酱,没有肉的时候吃这些也能打打牙祭,做完后,她又觉得,御风和金戈平日对自己也不错,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又做了两份。 可是做完,又觉得,总不能就主将和副将有好吃的,让其他的厉家军都看着? 她感觉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于是又让负责采买的人出去买食材,让府里所有的厨娘帮着一起做,整整一天,厨房里就在忙着做酱菜,大坛子小坛子放了整整一个大仓库,整个厉家的上空都弥漫着酱菜的味道。 “你们都给我保密!”宁晚清神神秘秘的说道,“这时候告诉将军,这些就成了他们前往边关的负担,等到时候,我派人跟在他们军队后头,给他们一个惊喜,你们都不许泄密,听到了吗?” 那些下人哪敢违抗她的意思,如今的厉家,基本上就是这位少夫人当家,而且少夫人脾气好,从不摔打下人,这些人都很喜欢她,最主要的是,跟着少夫人还能混许多好吃的,别看这酱菜不起眼,可是他们却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个个恨不得明天再来帮着做。 用过晚餐,天就黑了。 俞霜知道今日就宁晚清一个人在府里,早早就回来陪她说话。 宁晚清撑着下巴看向她:“我听说你爹娘下个月就过来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呢?” “这点小事哪还需要跟你说?”俞霜笑道,“这个把月阿清姐姐给我的银子,我在京城置办了一处两进的宅院,等我爹娘一到,我和阿放就会出去和爹娘住在一起,阿清姐姐,到时候我爹娘肯定会请你过去吃酒,你要是不方便,就直接拒绝,没关系的。” “方便,怎么不方便了?”宁晚清巴不得出去透透风,“你爹娘来了也好,让他们给你物色一个好夫君,到时候我给你添妆!” 俞霜的脸红了:“阿清姐姐,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哎呀,害什么羞嘛,大家都是女子,讲点私房话又没关系,我是真把你当妹妹的,你就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给你介绍一个。金戈?你觉得他怎么样?不行不行,太木了,配不上你的聪慧。御风?也不行,太冷了,冬天得被他那张脸冻死……” “咳!” 院子门口,忽然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宁晚清一回头,就见厉云深带着御风和金戈走了进来,那两个家伙,脸都是黑的。 咳咳,说坏话被人当场听到,是有点尴尬。 宁晚清摸了摸鼻子:“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俞霜也尴尬不已,连忙往外走:“阿清姐姐,我明天再过来,先走了!” 说完,夺门而走,她的脚步在擦过厉云深时,停顿了一瞬,哑声道:“厉大哥,我先告辞了。” 御风和金戈站在厉云深的身后,两个人的眼底皆是怨念。 御风闷骚,有什么都不会说,金戈却幽幽的道:“少夫人,我已经二十了,再耽误下去,就是下一个江总管……” “……”宁晚清满头黑线,“放心放心,这事情我有谱,我院子里的丫头多得很,灵雾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墨雨呢,墨雪呢……” “少夫人!”墨雨墨雪从里面的屋子里走出来,羞恼的跺了跺脚。 宁晚清:“……” 今天她是点背,怎么说谁谁就出现…… 她干巴巴的笑了笑:“墨雨墨雪,你们年纪也不小了……” 墨雨:“少夫人,奴婢才十三岁……” 对于一个丫环来说,十三岁就说议亲的事,确实是……太早了。 “你们都下去。” 厉云深淡淡的说道,在场的几个人带着怨念退下了。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第314章 萧勋的选择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呢。”宁晚清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角勾了一抹笑意,“今日登基大典还顺利吗?” 厉云深点头:“皇上虽然年少,但这段时间迅速成长,他一定治理好大宇朝的江山。” “那千钰呢,她那边怎么样?”宁晚清又问。 厉云深摇了摇头,淡声道:“我也是今日才知,丞相府的嫡长孙女成了新皇的贵妃,赐号娴。” 宁晚清默了默,没有说话,既然厉千钰决定嫁进宫里,那么迟早会有这一天,不是丞相府的嫡长孙女,也会是户部大人家的二小姐,或是别的府上的大小姐……这皇宫里后妃有几百个空置的位置,萧勋又如此年轻,从他登基后,想去宫里伺候的千金小姐怕是不少……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厉千钰选择了这一条,那只能继续走下去,好在,厉家尚在,能成为她最大的靠山,而萧勋又钟情与她,哪怕后宫女子再多,千钰应该也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宁晚清笑着,抬手帮厉云深宽衣:“你今天也累了,早点睡。” 厉千钰却忽然抱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沉闷而低哑:“夫人,晚晴……我可能,三日后,要出征……” 宁晚清一僵,继而弯唇笑道:“到时,我站在城墙之上,送你出行,送所有厉家军出行。” 她的声音,通过缓慢跳动的心脏蔓延到男人的心口,令他的胸口有些闷疼。 他不是多情的男子,也从不会多愁善感,甚至也不会常表达内心的感情,可这一刻,所有的柔情泛滥而出,他低头,咬住了宁晚清的唇。 …… 皇宫。 偌大的皇城里,亮满了无数火红的宫灯,文华殿被照的亮若白昼,无数宫女太监来来回回,人那样多,可是,萧勋却觉得心里头空洞洞的。 “皇上。”小泉子静悄悄的走进来,低声道,“皇后娘娘差人来问,皇上何时去坤宁宫就寝?” 坤宁宫,是历任皇帝的住所,新皇登基后,那里就焕然一新,迎接了新的主人,厉千钰住在那里。 萧勋缓缓回过神,淡声道:“新皇登基,诸事当立,今夜朕哪里都不去,你差人去坤宁宫,还有毓秀宫说一声。” 如今丞相府的长孙女娴贵妃住在毓秀宫。 今夜是帝后的洞房花烛夜,却又偏偏一同娶了娴贵妃进来,镇国公府和丞相府都是权势滔天的世家大族,都得罪不起,小泉子深知新皇登基,四处受到钳制,就连新婚之夜都没法随同自己的心意选择,只得低叹一声,让人去两个宫殿去传话了。 夜越来越深,蜡烛落下来,噗嗤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勋抬起眼眸,起身,朝殿外走去,小泉子连忙跟上:“皇上,摆驾何处?” “无须兴师动众,朕走一走,想一想朝堂之事。” 小泉子点头,跟着萧勋走出了文华殿,殿外,每条路上都亮着红灯笼,喜庆的比过年还热闹。 一路走过去,不停的有人行礼,年轻的皇帝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但他向来情绪内敛,并没有表现出来。 小泉子伺候了他十几年,对他的情绪感知格外明显,低声道:“皇上,不如去僻静处走一走,没有人打扰,皇上才能缕清朝堂之事。” 萧勋点头,脚步一转,却忽然顿住,他看向僻静的另一头,不受控制的,脚步走去。 小泉子一愣,心下一惊,赶紧跟上。 这条路的尽头,是碎玉轩。 碎玉轩算是宫里头僻静又小的宫殿,说是宫殿都抬举了,只能算是一个清幽的院子。这个院子,是十几年前,后宫里分位最低的一位宫妃居住的,也就是如今的皇帝的亲生母亲,只是这位地位低微的后妃生下皇子后,还没来得及晋升妃位,就殒命了。 宫里人都说这里风水不好,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荒着……直到,两个月前先皇驾崩,九殿下才命人把这里收拾出来,自那位后妃去世后,这里住过的第二个人,就是镇国府的夫人。 在为先皇哭丧的七日里,镇国公夫人几乎天天都会在这里休息一下午。 小泉子看着年轻的皇帝走进了碎玉轩,他正要跟上,萧勋就淡淡的道:“你在外面候着。” “是。” 小泉子哪敢再跟进去。 他曾见过皇上画过那些画,也见过皇上把那些画藏在何处,更见过皇上看着那些画失神的样子…… 他原本以为皇上是怕得罪丞相,才没有去和皇后娘娘洞房花烛夜,事实上,怕是皇上心中另有所属…… 小泉子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年轻的皇上…… 碎玉轩夜晚是没有人的。 主殿里漆黑一片,萧勋摸索着点亮了一个灯笼,幽幽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房间,里面的陈设所有的一切都整整齐齐,但依然能看出这里有人住过的痕迹,而不是像过去的十几年那样,死气沉沉。 萧勋的嘴角含着一抹莫名的笑,他迈开步子,走向床榻。 榻上的被子都换过了,闻起来有肥皂水和阳光的味道,他脱掉鞋子,躺在了床上,枕着那个枕头,盖着她曾盖过的被子,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躺在这张床上,他所有的烦躁和不安这才被驱除。 夜,漆黑一片。 小泉子在殿外等的焦急不堪,可是他不敢进去催促,直到天边出现了一丝霞光,想到马上就会有宫女前来洒扫,若是被宫女发现本该在洞房花烛夜皇上却在碎玉轩睡了一夜,传出去怕是会引得无数人猜疑…… 小泉子不敢再耽搁,连忙往碎玉轩里走,他刚站在主殿门口要敲门,就见门突然被拉开。 穿着齐齐整整的皇上从里面走出来,淡淡的道:“摆驾文华殿。” 小泉子如梦初醒:“是!” 稀薄的晨光中,两个身影慢慢朝文华殿走去,一路上,碰到了许多宫女太监,待到了文华殿时,接近上朝时间只有不到半个市场,勤勉的大臣们早就到了…… 第315章 三月之期 三天后。 边关战事告急,大宇朝的常胜将军自请带兵出征,新皇封其为威武镇国大将军,率领两万精兵去边关支援。 大宇朝一连折损两名大将,原本不引人注目的战事让全京城的人都开始关注起来。 出征这一日,京城里的人都来送精兵出征。 厉家门口,宁晚清望着穿着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弯唇微微笑道:“夫君,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无论战胜或者战败,她都等他回来。 “夫人,等我回来,三月为期。”厉云深翻身上马,又道,“祖母,厉家又要交给您了。” 厉老夫人送过自己的夫君出征,也送过自己的儿子上战场,而今这个孙子,她也送了无数次,这样的送别,贯穿在她所有的生命中,她杵着拐杖,看向坐在汗血宝马上的孙儿,看着那张脸,犹如看到了那祖孙三代。 “深儿,你放心去战场,厉家一切有我,去。” 厉辙也上前道:“大哥,厉家除了你,还有我,如今的我,也能顶起厉家的一片天地,大哥就放心。” 厉云深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微微颔首,长鞭落在马身上,马嘶啸一声,飞奔出去,后面跟着的厉家军,也策马扬鞭,一对精兵穿过京城的官道,走向城外。 宁晚清的眼底瞬间氤氲上了一层水雾。 对于厉家人来说,送家人出征几乎每年都会有一次,可她,是第一次。 三个月的分别不算长,可一旦和可能死亡联系在一起,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害怕。 “大嫂,那蛮夷的国王前年败在了大哥的手上,是大哥的手下败将,如今大哥亲自出征,那蛮夷众人自会不战而败,不用害怕。”厉辙安慰道。 宁晚清却没那么乐观:“都说蛮夷被大宇朝的国威所震,不敢侵犯疆土,可是今年开始,蛮夷却频频侵犯边关,甚至还占领了两座城池。若是没有依仗,又怎么敢和大宇朝叫板?还有周副将和季副将,我听人说他们勇猛异常,当主将也不为过,却接连死在了沙场,我总觉得,蛮夷那边怕是有什么暗中的力量协助。” 厉辙也是个聪明的人,他微微一思忖,也发现了一丝诡异,随即又一笑:“大嫂一个后宅妇人都能思虑到的东西,大哥更会考虑到。大哥久经沙场,什么魑魅魍魉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他不会有事的。大嫂就好好养身体,给咱们厉家生个大胖小子。” 厉老夫人笑道:“辙儿这话没说错,晚清你别多想,好好养胎是正事。还有辙儿,等这次你大哥回来后,我就会正式把你和内阁大学士家闺秀的亲事定下来,你呢,就把院子里那些莺莺燕燕都散了,没得招人闲话……” 厉辙摸了摸鼻子:“能不娶妻吗?” “不能!” 厉老夫人一句话就驳回了,厉辙只好老老实实的应下。 他实在是不想娶个女人进门管着自己,看看大哥那德行就知道了…… 可又知道厉家人丁凋零,他作为厉家的子孙,有为厉家开枝散叶的责任。 厉家的一切都如常进行着。 好像厉云深带兵出征只是一个插曲,就好像每个人都笃定三个月后他会获胜班师回朝。 可是宁晚清的心里却堵得慌,她一夜一夜的接着做噩梦,每到夜里都被噩梦惊醒,梦里头那样清晰的恐惧,可是一醒来,梦见了什么却全都忘了,她整个人迅速的憔悴下去,显得肚子凸出来,看着有些吓人。 厉老夫人连忙把她叫到正居堂来说话:“当年我和老将军刚成亲才三日,他就带兵出征去了,整整三年,等他获胜回京时,深儿的父亲都会背诗了……再后来,深儿的父亲也长大了,他跟着老将军出征,每年都会有一次,我从少年的少女,慢慢的,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妪,却还是年复一年的将每一个厉家人送上战场。” “晚清,你当我不心疼,不焦急吗?可,这是厉家必须承担的荣辱,厉家是将军世家,手拿虎符,可以调动千军万马,厉家被人尊崇,所以必须用尽一切力量去保护这些敬仰我们的人。男人上战场,那我们女人,就该守好这唯一的净土。” “如今我还在,还有力气当厉家的顶梁柱,但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晚清,你就是厉家的当家夫人,是堂堂镇国公夫人,厉家上下几百口人,都需要你来撑着。这一次深儿出征,我允许你伤心伤神,但是下一次,我希望你能挺直背脊,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风风雨雨,都有能力带着所有的厉家人一起,面对一切未知的风雨,你能做到吗?” 眼泪悬挂在睫毛上,宁晚清的嗓子有些发堵,她咬着唇道:“祖母,我……我怕我没那个能力。” “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那就必须要有这个能力。”厉老夫人的声音变得威严起来,“外面的男人班师回朝,那我们热烈相迎接。若他们死在了沙场,我们也不能倒下,必须站直身体,为他们办一场体面的丧礼。深儿的父亲过世,我唯一的儿子死了,可是我没有流一滴眼泪,因为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而你,也不能……” 宁晚清捂住脸:“祖母,厉云深不会有事的……” 她一说,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厉老夫人无奈:“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有事,蛮夷就是乌合之众,说不定不到三个月,深儿就回来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能倒下。” “祖母,我知道……”宁晚清抽噎着说道,“我会向祖母学习的,一定会把厉家撑起来……” 等走出正居堂后,宁晚清的手却覆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轻轻地道:“宝宝,以后我绝不允许你习武,不允许你从军……” 她没有厉老夫人那样坚强,她做不到几十年如一日的送自己最亲近的人上战场,也无法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只想自己的孩子平凡安宁的过好这一生…… 第316章 相思病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如约而至。 静心院树木很多,一到夏天,那硕大的枝叶笼罩下一片阴影,十分清凉。 宁晚清坐在树下看账本,墨雨站在一边给她轻轻地打扇,周边安静极了,间或传来蝉鸣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小半个月了,宁晚清也渐渐适应了。 出征作战对厉家的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她已经成为了厉家的一份子,那也只能慢慢习惯。 因厉云深带兵出征,京城百姓的心大定,新皇登基后,京城显示出一片繁盛。 宁晚清手下的两个铺子,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正算着账,打算等过了这阵子,再开一个分店时,就见周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走了进来。 “少夫人,看账本呢。”周姨娘笑眯眯的,头上的赤金琉璃钗让她整个人显得贵气了不少,“刚刚皇后娘娘来懿旨了,让我去宫里陪她赏花呢,老夫人说让我也带着少夫人去宫里头散散心,少夫人,走?” 自从厉千钰成为皇后,周姨娘便隔三差五往宫里跑,和那些世家勋贵的夫人打成一片。 那些世家勋贵的夫人谁瞧得起一个当姨娘呢,可谁让人家肚子争气,生了个当皇后的女儿呢,于是那些勋贵都耐着性子和周姨娘攀扯。 周姨娘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别人瞧不起她,于是每次去宫里,都想拉着宁晚清一道,宁晚清是镇国公夫人,诰命一品夫人,身份上碾压无数人,她想着,有宁晚清在,那些贵妇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可是,每次她邀请宁晚清一道,这位少夫人都岿然不动。 “周姨娘,我怀着身子,不好去宫里,你自个去。”宁晚清淡声拒绝,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一群贵妇打机锋。 周姨娘叹气:“皇后娘娘得了许多好东西,想送给你这个大嫂呢,你怎么就不全了千钰这份心呢。” “姨娘,少夫人身体不适,实在是没法去宫里头。”绛鸾在一边温声道,“等少夫人身子稍微好一点了,再去宫里拜见皇后娘娘也不迟。” 周姨娘眼睛一横:“主子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 宁晚清淡淡的扬眉:“周姨娘现在的派头可越来越盛了,静心院的丫头再怎么不懂事,也轮不到你来训斥?” “我这不是怕这些丫头没大没小的怠慢了少夫人么?”周姨娘丝毫没有觉得难堪,端着架子说道,“少夫人既然身体不适,那我就自个去宫里头了。” 说完,甩着帕子就走了。 “小姐,这个周姨娘简直越发无礼了。”灵雾愤愤不平的道,“有了个当皇后的女儿,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先皇后什么下场,难道她没听说过吗?儿子被砍头,母族被诛灭……奴婢真担心周姨娘这行事作风给厉家招来祸患!” 宁晚清将账本合上:“老夫人还在呢,轮不到她翻天。她是没想过千钰有一日能成为皇后,惊喜之余自然行事荒唐,等她过足了瘾,自然会消停。若是一直这样荒唐,不等我出手,老夫人自然会给她一点教训。” 灵雾便也不说什么了。 自从将军出征后,少夫人就一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任何事都无法让少夫人上心。 她真的担心,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孩子都受到影响。 周姨娘这样肆意张扬,她多希望少夫人能拿出点力气来收拾周姨娘,可惜少夫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灵雾叹了一口气,给绛鸾使了一个眼色,绛鸾也摇了摇头。 少夫人这是心病,相思病,只有将军班师回朝后才能缓解。 “圣旨到!” 尖利的嗓音划破上空,宁晚清扬眉看去,就见小泉子带着一众太监走了进来。 她连忙扶着绛鸾的手站直了身体,正要下跪接旨。 小泉子就连忙道:“皇上说了,此次传旨要低调,连厉家老夫人都没有惊动呢,镇国公夫人身怀六甲,也没必要行此大礼,站着接旨就是了。” 宁晚清点头:“烦请公公传达皇上旨意。” “近日苦夏,太后娘娘口舌发苦,没有胃口,连日来不进水米,身体每况愈下,皇上惦念太后娘娘的凤体,便只能厚着脸皮来叨扰镇国公夫人,希望夫人能进宫为太后娘娘做一顿膳食。” 这是皇上的旨意,且又是为了太后,宁晚清岂有抗旨的道理,她双手将圣旨接过来。 小泉子和善的笑道:“镇国公夫人洗漱打扮一番后,就跟着咱家进宫。” 宁晚清点头,任由绛鸾和灵雾给她穿上了宫服,灵雾腹诽皇上不厚道,竟然让一个孕妇去宫里做饭,绛鸾到觉得,做做饭也没什么,至少能转移一下少夫人的注意力,不然思念成疾,身体迟早出毛病。 半个时辰后,宁晚清就被小泉子带到了康宁宫。 太后躺在床榻上,满脸憔悴,自从皇上死后,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 “皇祖母。”萧勋坐在床边,声音低沉,“您多多少少吃一点,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 “哀家八十了,也该走了……”太后咳了咳,继续道,“倒是你父皇,他死的不明不白……哀家派人查过了,定是与楚毓儿那个妖妃有关……老九,你一定要把那楚毓儿关起来拷问,为你父皇报仇!” 萧勋眸色如墨,淡淡的道:“毓太妃一个女流,怕是没这么大的本事害死父皇。依孙儿看,自从大皇兄联合王太医制造有毒的丹药后,父皇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再加上后来大皇兄和三皇兄造反,父皇眼看着自己被亲生儿子残害……想不开,身体自然越来越颓败……” 太后重重的叹一口气:“身在皇家,没有骨肉亲情,这就是最大的悲哀。老九,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子女,莫让他们步了这些皇叔的后尘……” 萧勋重重点头:“孙儿遵命。” 此时,有宫女在殿外道:“皇上,太后,镇国公夫人到了。” 第317章 不踏入后宫 太后脸色微微一变:“老九,你怎么把镇国公夫人宣来了?” “素问镇国公夫人擅厨,当初父皇病危时,也是她负责父皇的膳食。如今皇祖母日日没有胃口,孙儿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萧勋道,“皇祖母好好躺着,孙儿将皇祖母的喜好说与镇国公夫人听。” 太后叹息:“镇国公夫人身怀六甲,实在不易,做一顿膳食就放人回去,免得落得一个苛待吓臣的坏名声。” “孙儿知道。” 萧勋起身朝殿外走去,他步履有些快,竟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阿清!”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女子,声音里夹裹着一丝欣喜。 只是当他的眼眸触及到女子高耸的腹部时,眼中的光灭了灭,他勾起唇走过去,“瞧着你像是清瘦了不少。” 宁晚清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须多礼。”萧勋忙将她扶起来,手在即将碰触到宁晚清的手臂时,又顿了顿,他收了收神色,“走,朕带你去康宁宫的厨房。” 宁晚清点头跟上。 她和萧勋虽然是朋友,相识于身份之外,但现在,他是君,她是臣,他们决不能再向以前一样来往。 失礼了是小事,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说不定又会给厉家扣上一顶大逆不道的帽子。 萧勋听着落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脚步声,心里一沉,他给小泉子使了一个眼色,小泉子立刻带着周边的宫女太监退下了。 萧勋慢了两步,想和宁晚清并肩,可宁晚清却后退了两步,始终落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恪守君臣礼仪。 “阿清……”萧勋一叹,转身看着她,“你可还是在生我的气?” 宁晚清微微讶异:“皇上何意?” “上次你与楚毓儿起争执,我罚了你禁足,整整一个月,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宁晚清不由失笑:“这点事,哪值得我放在心上?皇上是九五之尊,臣妇只是朝廷命妇而已,又怎么敢生皇上的气?” “你看你,说这话就是跟我生分了。”萧勋叹气,“我们是朋友,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我们都是朋友……” 宁晚清看了看周边,没有人,这才敢笑了笑,抬头道:“当然是朋友,不过还是得小心点,不然被人知道我和当今皇上以朋友相称,肯定会被人扒了皮。厉云深如今又不是京城,到时候朝廷上的大臣参我一本,我可就惨了。” “厉爱卿不在,可我在,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萧勋言之凿凿。 宁晚清依旧还是笑:“行了,你把自己顾好就得了,刚登基,四处都是隐患,小心被人暗算。” 萧勋的眸光闪了闪:“阿清,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是怕你没能力守住这大好的江山。”宁晚清弯了弯唇,“你那些个皇兄,哪个是省油的灯,万一有人起兵谋反,到时候倒霉的不只是你,还有厉家,厉云深少不得又得上战场,我就希望他能没有忧虑的待在我身边,陪着我把孩子生下来……” 她说着声音又低落下去,脸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的褪去。 萧勋的心突然一揪。 他看到她的发丝垂落,挡住了白瓷般的侧脸,不由自主的,就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拂开了她的头发。 宁晚清忙收了情绪,抬起头,却落入了萧勋漆黑深邃的眸光里。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仿佛带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引着她去探寻那眸子里掩藏着怎样的情绪…… “皇上,大嫂,你们在干什么?”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宁晚清连忙抽出神,回头望去,就见厉千钰和周姨娘两人联袂而来。 “臣妇见过皇上。”周姨娘行礼后,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宁晚清的脸上,“少夫人好大的排场,皇后娘娘请不动,原来只有皇上的圣旨才行。” 宁晚清没料到在宫外,周姨娘还对付自家人,她淡淡的凝眉:“我来宫中是给太后娘娘做膳食的。” “小泉子,带镇国公夫人去御膳房。”萧勋淡淡的道。 小泉子从不远处走来,恭敬的带着宁晚清下去了。 这边的僻静处,很快只剩下了三个人。 厉千钰的一双眼眸像是沾染了无数的情愁,就这么幽幽的望着年轻的皇帝。 “哎哟,臣妇还是先行告退了。”周姨娘掩嘴一笑,“皇后娘娘,臣妇下次再来陪您赏花。” 她说完就走了,将空间留给了刚新婚不足半个月的小夫妻。 “皇上。”厉千钰缓缓开口,声音里依然沾染着愁,“此处离坤宁宫不远,皇上要不要去喝杯茶?” 萧勋摇了摇头:“朕还有事。” 说完就走了,目光未在厉千钰的脸上停留哪怕一秒钟。 厉千钰的情绪忽然失控,她快步过去,拦住了萧勋的去路:“皇上,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萧勋蹙眉:“皇后这是何意?” “皇上说对臣妾一见钟情,不顾文武百官的反对册立臣妾为皇后,可是臣妾入宫半个月,皇上却……”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皇上连一步都没有踏进过坤宁宫,可是因为臣妾做错了什么,皇上才冷落臣妾?” 萧勋看着她与厉云深有三分像的五官,声音淡淡的:“朕初登基,忙着稳定大宇朝的江山,怎有时间去后宫?不止是你,娴妃的毓秀宫,朕也未曾踏足。好了,无须多想,朕还有事要处理。” 他说完,再次转身就走。 厉千钰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真的只是忙吗?忙到连自己一心取回宫的心上人也没有时间安抚一二吗? 她曾以为皇上是真的爱她,可是这半个月,她在皇上身上看不到任何深情,她总觉得自己错了…… 可若是皇上不爱她,又怎么会娶她,又怎么会力排众议让她当皇后? 为了厉家的权势吗? 可是就算皇上不娶她,大哥也会不遗余力的帮皇上稳定大宇朝的江山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厉千钰站在原地,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抬头,就看到离她不远处宫廊上,一个穿着宫裙的女子笑盈盈的看着她。 那女子,正是和她同一天进宫的娴贵妃。 第318章 后妃的心思 看到娴贵妃袅袅娉娉的走来,厉千钰立刻收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端出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嘴角夹着一抹淡笑:“娴妃也来赏花?” “花没赏到,倒是瞧见了一出好戏。”娴贵妃随手掐了一朵牡丹,面色带着一丝讥讽,“进宫小半月,皇上从未踏足毓秀宫,臣妾还以为皇上是去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臣妾一直以为皇后娘娘会得到皇上的独宠,没想到……呵,连皇后娘娘也是独守空房呢。” 厉千钰的心像针扎似的疼,她努力维持着皇后该有的端庄,淡淡的道:“皇上刚登基,江山万里都需要皇上亲自打理,但凡是明君,都该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前朝上。” “嗤,皇后可真深明大义,那么请问皇后娘娘又知不知道,前朝已经有许多大臣给皇上上奏折,希望皇上今秋选秀女呢?”娴贵妃轻笑一声,“皇后娘娘愿意皇上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国事之上,可朝堂上的大臣却不这么认为呀。” 她说着,上前一步,“如今偌大的后宫,只有臣妾与皇后娘娘两个人,着实是空虚了一些,皇后娘娘以为呢?” 厉千钰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虽然早知道身为皇后,迟早会面对这一切,可她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早。 她和皇上都未曾洞房花烛夜过,那些朝臣,居然就要再送新的女子进来…… 原本,她可以依仗皇上对她的情意。 可现在,她连圣意都摸不透,心如浮萍般,寻不到落脚点…… “皇后娘娘,臣妾的祖父已经打算送臣妾的庶出妹妹进宫来了,臣妾自然无力阻止。”娴贵妃轻轻地笑着,“臣妾是为了家族的荣辱才入宫,但皇后娘娘不一样,您是皇上的意中人,您真的能忍受那么多女子与您一同伺候皇上吗?” 厉千钰的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失态。 她深吸一口气道:“娴贵妃,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是一国之母应该履行的职责,如果皇上有意广选秀女,本宫自会一力支持,也希望娴贵妃能从旁协助。” 娴贵妃的脸色顿时变了,死死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呵呵呵呵……” 忽然间,一道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的假山处传来。 娴贵妃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撺掇皇后的话被人听了去,立即道:“谁在那里?” “哀家出来随意逛一逛,没想到能听见这么精彩的言论,这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果然是经久不衰。” 楚毓儿从假山后走出来,脸上挂着笑意,可那笑意看着,总给人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她化了很沉重的妆容,可她事实上也不过是二十出头,非常年轻,妆容再庄重,也掩盖不住她的年纪,她却自称哀家,举手投足之间故意露出一种老气横秋的意味。 这还是厉千钰和娴贵妃进宫后,第一次看到这位太妃。 这位毓太妃的传奇事迹,她们多多少少都是听说过一些的,如果不以儿子论胜算,那么毓贵妃就是上一届宫斗的最大胜者……据说先皇临死前,都指明让毓贵妃陪伴的。 两人连忙行礼:“见过毓太妃。” “进宫小半个月了,据说小皇上还没宠幸过后妃?”楚毓儿轻笑,“你们呀,也太没用了,连争宠的手段都不会,难怪被冷落这么久,再这么下去,迟早人老珠黄,老死宫中……” 厉千钰垂了眼睑,她皇后的身份,并不允许她去做任何争宠的事,而且,皇上亲口说心悦她,她以为就算自己不争宠,皇上也会来她的坤宁宫…… 娴贵妃倒是不这么想,她虽然是丞相府的嫡女,可没能当成皇后,已让她方寸大乱,再加上这小半个月的冷落,她的心早就乱了,不然也不会故意来厉千钰面前来说那些话,她现在,巴不得有人来为她指点一二。 “毓太妃,您的意思是?” 楚毓儿轻轻一笑:“前朝之事确实繁杂,但皇上总不至于连去后宫的时间都没有。尤其是,皇上才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再忙,也需要纾解一下身体的需求的……” 这话说的厉千钰和娴贵妃两个黄花大闺女一阵脸红。 “哀家听说,皇上登基那一日,也就是你们两个入宫那个晚上,皇上去了碎玉轩,在那儿过了一夜。” 闻言,厉千钰和娴贵妃两人皆是一愣。 那天晚上,她们都在自己的宫里等皇上前来恩宠,但是后来小泉子派人来传话,说皇上公务繁忙,在文华殿处理折子,一晚上都未休未眠…… 为何毓太妃说皇上去了碎玉轩? 碎玉轩,又是何处? 娴贵妃自然是不知道这个堪比冷宫的院落,可厉千钰知道,为先皇哭丧那几日,每天下午她都会去碎玉轩休息一下午。 大婚当夜,皇上为何会去那里? 楚毓儿将两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轻笑道:“想知道为什么,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她边说边笑,扬长而去。 娴贵妃眸光闪动:“皇后娘娘,您可知碎玉轩在何处,是什么地方,谁住在那里?” 她的第一反应是,皇上在那里养了一个小宫女…… “那里没有人住。”厉千钰缓声道,“本宫听人说过,皇上的母妃曾住在那里……” 娴贵妃松了一口气,又皱起眉:“那皇上又为何在大婚之日,去自己母妃住过的寝宫睡一宿?” 厉千钰摇了摇头,她又怎么知道? “臣妾倒是要去看看碎玉轩是什么地方。”娴贵妃转身,让太监在前头带路。 厉千钰的面色不由沉了一下。 一个多月前先皇崩逝时,她和大嫂每天下午都在那里渡过,那里,是她和皇上的秘密小院。 皇上为了让她偷得片刻安宁,便用拙劣的法子将她唤去了碎玉轩。 她这小半个月虽住在坤宁宫,但心中总会回忆起当初在碎玉轩的那些时光,那时,皇上的眼里全是她…… 她抿了抿唇,开口:“娴贵妃,本宫与你一道去。” 第319章 未被宠幸的皇后 厉千钰和娴贵妃一道去了碎玉轩,却只有低等的宫女和太监在洒扫,半点发现都没有。 即便如此,毓太妃的那番话也深深地扎进了两人的心中,尤其是厉千钰,几乎是百转千回,却又想不出任何思绪。 …… 宁晚清在御膳房看了一圈,给太后炖了一碗鸡丝小米粥,再添上了她特意从镇国公府带来的一罐子酸菜。 这是她怀孕后,胃口不好,绛鸾照着她的方子泡制的。 里头有青黄瓜和白萝卜,绿油油的,看着清新可口,尤其是在这夏日看到,更是让人满口生津。 太后半坐在床榻上,尝了一口,讶异道:“难怪先皇在世时,指明让镇国公夫人来御膳房准备御膳,原来镇国公夫人的厨艺真令人心服口服。就这黄瓜和萝卜,哀家还以为是从地里刚摘下来的呢,没曾想,居然如此开胃,很酸,但是可口,称为上品也不为过。” 宁晚清忙俯首道:“太后娘娘过誉了,这等粗食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若非臣妇听皇上说太后娘娘三日未进水米,定不会给太后娘娘准备如此粗陋的食物。” “镇国公夫人太谦逊了,别站着了,坐。”太后淡声道,“你坐着陪哀家说会子话。” 宁晚清自然是点头应下。 其实她骨子里真的不喜欢与上级虚与委蛇,但太后是一个刚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她心里便多了一分同情。 先皇在世时,权利无上,可是真正希望先皇好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先皇的亲生母亲太后娘娘了。 “好哇,皇祖母居然偷偷叫了晚晚进宫给自己做好吃的!” 殿外,那人还未进来,就先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嗓音,紧接着,珠帘被掀开又落下,响起碎玉般的声音,然后,一个穿着翠绿色宫裙的少女就快步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连带着死气沉沉的大殿里都多了一些生机。 宁晚清抬眼看去,弯唇一笑,是萧言蹊。 自从先皇崩逝,哭丧结束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皇祖母,有好吃的也不说派个人叫言蹊过来陪您一起吃。”萧言蹊往榻上一坐,十分随意的搂住了太后的胳膊,一看就知道两人平时非常亲密。 太后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就知道吃,吃胖了看谁愿意娶你!” 萧言蹊嫩脸一红:“皇祖母,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嫁!就是不嫁嘛!您再提这个事情,我就再也不来康宁宫了!” 她起身,坐到了宁晚清的身边。 宁晚清不由失笑:“等言蹊郡主遇见了那个人,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我天天被关在皇宫里,遇见的无非是宫女太监,最多再能和太医们打打交道,遇到那个人?哼,在梦里遇见还差不多,再说了——”她话锋一转,“我们这种皇室女,嫁给谁根本就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太后靠着床榻淡淡的道:“你是郡主,嫁给谁自然轮不到自己做主,不过,哀家还是会给你一定的自主权利,你看上了全京城哪家的公子哥,只管来跟哀家说,趁哀家还活着能为你做主,不然等哀家死了,你也就只有送去给别国和亲这一条路了。” “才不会!”萧言蹊扬起下巴,“老九跟我关系好,他才不会送我去和亲!” “老九,老九,老九都是皇上了,你再这么目无尊卑,小心被御史大人参一本。”太后又瞪了她一眼。 祖孙两人斗嘴起来,倒是让太后的精神好了不少。 等太后用完膳,萧言蹊非要拉着宁晚清去御花园里赏花,好在如今后宫空虚,御花园里空无一人。 “晚晚,你这肚子也太大了。”萧言蹊啧啧道,“上回见你,这肚子才刚冒尖儿,现在怎么感觉随时都会生了?” 宁晚清失笑道:“还有三个多月才生,你急什么?” “三个多月呀,那正好,云深哥回来,就能陪着你生孩子了。”萧言蹊笑眯眯的,挽住她的胳膊,“晚晚,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不如来宫里陪我住几日,我都快无聊死了。” 宁晚清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你饶了我,还不如你搬到镇国公府去住呢。” “你以为我不想啊。”萧言蹊撑着自己的下巴,“老九这家伙,自从当了皇上,就完全变了样,以前乖乖的喊我一声言蹊堂姐,现在呢,我想见他一面都见不到。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出宫的令牌,怎么就这么难呢?” 宁晚清不由讶异:“你想见皇上还见不到么?” “对啊,他好忙,忙的连去后宫的时间都没有,我听说啊,皇后和娴贵妃进宫后,老九都还没宠幸过她们呢。” 宁晚清的眉头蹙的更紧,刚刚她遇见萧勋,他还慢悠悠的跟她说话来着,怎么都看不出这是一个大忙人。 不过,他对她说的也都是关于太后膳食的话,想来是忧心太后的身体,这才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 她顿了顿,缓缓道:“你刚刚说,皇后进宫后,皇上还未宠幸过?” “对啊,我小时候跟千钰一起长大的,她进宫后我可高兴了,天天往坤宁宫跑,可是千钰的心情好像一直都不太好的样子,我这几天都不敢过去了。”萧言蹊长叹一声,“以前我还觉得老九坐不稳这个皇位来着,现在一看,老九这么勤勉,肯定会是一个好皇上,只不过,后宫的女人就惨了……” 宁晚清缓慢的站直了身体:“那言蹊,你带我去一趟坤宁宫,我去跟千钰说说话。” 萧言蹊本来就闲得很,巴不得宁晚清在宫里多留一会,她立即点头,还让人抬了软轿过来,两个人坐着软轿直奔坤宁宫。 这一朝的皇后虽是庶女出生,可却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千金小姐,亲哥哥乃权倾一朝的镇国公,还有一位哥哥已进了内阁,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是以,就算皇后出身不好,宫里的奴才也并不敢小瞧,整个坤宁宫庄严肃穆,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侍卫严密巡逻,愈发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第320章 皇上肾虚 进了坤宁宫,宁晚清愈发觉得此地庄严巍峨。 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厉千钰一个主子,其余的所有宫女太监,都是为了服侍她而存在。 难怪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拼了命的都要往上爬,这样至高无上的宠爱,谁不想拥有? 她看过大宇朝的历史书籍,基本上每一届的皇后都是政治联姻的手段,没有几个善终的。 但千钰不一样,她是萧勋还是不起眼的九皇子时,就被皇上赐婚成了九皇妃,而且还是萧勋求来的。 后来萧勋成了皇上,不顾文武百官的反对,坚持让一个庶女成了皇后,此等深情,早已被民间的说书先生改成了话本,据俞霜说,以皇上皇后为蓝本改成的话本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那个茶馆每天都是爆满。 可是—— 宁晚清看着坤宁宫的繁盛,不知怎么的,就感受到了一丝孤寂。 民间的人都说皇上有多宠爱皇后,可是谁又会想到,皇后进宫后,居然还没得到过宠幸…… “言蹊郡主,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厉千钰满脸笑意的将两人迎进了殿内,又命宫女上茶,是最好的碧螺春,满室都是茶香。 “方才在康宁宫外遇到大嫂,我还以为大嫂给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做完膳食后就会回镇国公府呢。” 萧言蹊快言快语的道:“若不是我拦着,晚晚早就回去了。” 宁晚清噗嗤一声笑道:“可不是我要回去,我肚子里这孩子当初在宫里被人害过,一来这儿就害怕,老在踹我,你们说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桩事。”萧言蹊摸着下巴道,“那个德妃之前不是跟侍卫苟且,被皇叔扔到大理寺去了吗,后来皇叔身体不好,这件事便也搁置了。没想到皇叔下葬皇陵的那一天,大理寺传来消息,说德妃自尽了,据说是为皇叔殉情。啧,她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殉情?怕是畏罪而亡!” 厉千钰蹙眉,缓缓道:“先皇下葬的那一天,皇上好像派人去了一趟大理寺。” 那天她在文华殿外,正好听到去大理寺的人前来复明,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字眼,却听不真切。 “难道,是老九让德妃自尽的?为了给皇叔报仇?”萧言蹊纳闷道,“可也不对呀,德妃也就是红杏出墙而已,按照大宇朝的律例,最多贬为庶人,死倒是不至于。而且老九生性温良,杀人这种事他肯定做不出来。” 德妃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宁晚清早就放下了这件事,她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开:“千钰,你这小半个月在宫里感觉怎么样?” 厉千钰的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还行,与厉家没有太大的区别。” “真的还行吗?”宁晚清不动声色的道,“才小半个月不见,你就瘦了,穿着这些厚重的宫裙,显得你的脸愈发清瘦,千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大嫂说,大嫂帮你出主意。就算大嫂不行,这不还有祖母吗,她老人家见多识广,没什么事解决不了。” 宁晚清的声音非常温柔,像是潺潺的溪涧清流。 厉千钰再也无法伪装自己的情绪,她鼻尖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幸而萧言蹊及时将所有人都遣散了,才没让厉千钰在下人面前失态。 “大嫂,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厉千钰用帕子掩着自己的唇,呜咽出声。 萧言蹊也道:“后宫确实也没发生什么事,娴贵妃那边跟皇后一样的处境,可能真的是老九太忙了。” “不,我总觉得……觉得……”厉千钰更咽着,将自己最隐秘的猜测说出口,“我觉得皇上的心上人……并不是我……” “怎么可能!”萧言蹊拔高声音,“老九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要皇叔赐婚?他要是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力排众议让你当皇后?” “是啊,他要是不喜欢我,又怎么会为我做那么多?” 厉千钰陷入了一种十足矛盾的情绪里。 无数的事实可以证明萧勋喜欢她,可是还有无数个事实证明,萧勋并不喜欢她。 她总觉得,她和娴贵妃在皇上的眼中,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千钰,可能是皇上真的太忙了,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宁晚清缓缓的开口道,“新国初立,各方面虎视眈眈,皇上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你如今是皇后,掌管六宫,你该想的,应该是如何协助皇上治理好新朝。” 厉千钰忍着眼泪点头:“大嫂,我知道,我明白……” 知道归知道,明白归明白,可是一颗心还是没有着落点。 宁晚清又说了一些安抚的话,这才和萧言蹊离开,一出坤宁宫,萧言蹊就道:“晚晚,我怎么感觉老九怪怪的?” “怎么怪?” “当初皇叔最忙的时候,也能抽出时间宠幸后妃,白天处理公务,晚上雨露均沾,简直是游刃有余。怎么到了老九这儿,就完全不行呢?难不成,老九他……” 宁晚清蹙眉,“他怎么?” “他肾虚?!”萧言蹊捂住了嘴,“天哪,说不定就是我猜测的这样,不然一个年轻大小伙子,放着两个女人不宠幸,成天在御书房里看折子,这怎么可能嘛!一天两天还行,这都半个月了,他忍得住?要我说,就是身体不行!绝对是!” 宁晚清无语凝噎:“你还真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学医数年,这些基础的病症我还是能看的,不行,我得去一趟太医院,跟几位太医商议一下该给老九怎么食补……” “哦?食补?”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带着冷沉,“言蹊堂姐看出朕有何病症了?” 萧言蹊吓了一跳,回头就对上了萧勋的一张脸,她本来想像以往那样插诨打科一番,却见萧勋的眼眸黑沉的厉害,一时之间竟也没了打趣的心思,干巴巴道:“没,没什么,老九……哦不,皇上,你来坤宁宫是看望皇后的,我和晚晚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走了!” 第321章 边关寄来的信 萧勋看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坤宁宫门口,他这才收回了视线,迈步朝外走。 小泉子一愣:“皇上,不是来看皇后娘娘的吗?” 萧勋淡淡的道:“朕突然记起来,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处理。” 小泉子了然的垂眸,哪里是还有一点事情没处理,想必是皇上听说了镇国公夫人来了坤宁宫,才会特意来“偶遇”……皇上的这份心思,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会出大事。 萧勋眸色幽黑,淡然的离开。 而坤宁宫内,厉千钰好生收拾洗漱后,压抑着雀跃道:“皇上怎的还未进来?” 方才大嫂和言蹊郡主刚走,宫女就说皇上来了,这还是她进宫后,皇上第一次来坤宁宫。她连忙让宫女和嬷嬷给她打扮,将眼底的红血色压下去后,又换了一身玫红色的裙子,这才从寝宫里出来,她满脸都是雀跃,是每一个等着心上人来看自己的少女该有的样子。 “皇后娘娘……”心腹宫女迟疑的道,“皇上,又走了……” 厉千钰水眸一颤:“走了,怎么就走了呢?” “不知,奴婢看到皇上在坤宁宫门口遇见了言蹊郡主和镇国公夫人,等言蹊郡主离开后,皇上就走了。” “……” 厉千钰的红唇张了张,终于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上若是真的心上有她,又怎么会经过坤宁宫门口时,都不进来看她一眼呢? 她进宫半个月,皇上难道不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吃的惯不惯,想不想家,有没有人苛待…… 不,连她的亲生母亲都不关心这些,皇上又怎么会关心? 厉千钰苦笑一声,将头上的钗子拔了下来。 这是那一日太后娘娘召她进宫,她来文华殿见皇上时,皇上亲手插入她的发间的。 皇上对她说,让她安心绣嫁衣,安心等着做大宇朝的皇后娘娘。 她以为,等着自己的是一身荣华和荣宠,却不想,满心凄凉无人懂…… …… 宁晚清回到镇国公府时,正好日暮,她被唤到了正居堂用膳。 桌子上的菜都是适合孕妇吃的大补之物,大厨还花了不少小心思,让菜既有营养又美味。 宁晚清安静的吃着,虽然没胃口,但为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她多多少少也会吃一碗饭再加一碗汤的。 “这次让你过来,是有东西给你。”等她吃完了,厉老夫人这才道,“杨妈妈,把东西取过来。” 杨妈妈抿唇笑着,从屋子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揭开,里头放着一封信。 “这是今儿上午边关送来的家书,这是深儿写给你的信,你自己拿回静心院去看。” 宁晚清清冷的眸子里顿时亮起了一道光,她抿了抿唇,将心里浮上来的笑意压下去:“谢谢祖母。” “这有什么好谢的,灵雾,赶紧扶着你家主子回去看信。”厉老夫人道。 灵雾应了一声,接过信,扶着宁晚清出去。 看着她们走远了,厉老夫人才摇摇头:“幸而深儿送了家书回来,不然这样下去,她的身子迟早受不住。” 杨妈妈叹气道:“将军身居高位,以后这样的情况不会少,若是每一次少夫人都这般,怕是……” “习惯就好了,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总归我还在,还能撑起厉家的门楣。”厉老夫人缓缓道,“她还年轻,还有悲伤秋月的资本,但若是哪一日我走了,她哭也必须站起来,守护住厉家……” “老夫人您乱说什么,您身子骨好着呢,肯定会长命百岁。”杨妈妈宽慰着说道。 厉老夫人摇了摇头,她的身子骨确实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说不定下一次风寒就撑不过去了……人终有一死,她倒是不怕死,就是怕死了之后,厉家没有人能撑起来……顾氏不中用,周姨娘上不得台面,辙儿尚未娶妻……也就只有一个宁晚清了…… 一回到静心院,宁晚清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封。 看到刚劲有力熟悉的字,她的眼眸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吾妻,见字如面。” “今日刚抵达边城,众将终于见面,议事良久,此时方才抽出时间来写信……” 信不长,两张纸,道尽了他这几日在前往边关路上的趣闻,语气轻松,带着淡淡的宠溺,丝毫感受不到战乱的凶险。 宁晚清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这封信应该是七八日前写的,今日才寄到京城来,信的末尾,还提到,她派人送去的那些酱菜还有烈酒,厉家军格外喜欢,后来一同出征的精兵闻到了味儿,都来讨要一口,不到三天,几车子的酱菜就全都吃完了。 这家伙不好意思伸手要,只是在信里说这东西有多好吃…… 也就只有真的没太大的凶险,才会如此惦记一口吃的。 积压在胸口小半个月的石头,因为这一封信终于落下,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开口道:“灵雾,你出去一趟,喊文娘子来见我。” 灵雾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气。 自从将军出征后,小姐不止是不关心旁的事,就连以前最喜欢做的买卖,也都撒手不管了,而今天,将军不过是寄来了一封信,小姐就恢复了神采,喊文娘子来,自然是为了酒楼的事,只要小姐把心放在酒楼的经营上,心情自然会松快许多,毕竟,谁不希望天天看着银子滚到自己怀里来呢? 然而,当把文娘子叫来之后,听到宁晚清的吩咐,灵雾顿时石化了:“小姐……您是说让清记酒楼歇业七日?” 宁晚清点头:“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 问题太大了! “酒楼的包间预定已经排到半年之后了,歇业七日,那些排队的便要再往后延迟七日,都是达官贵人,闹起事来闵大厨和文娘子怎么应付的了?小姐,最主要的是,歇业七日,得损失多少银子?” “半年都等的了,再加七日又怎么了?”宁晚清淡淡的,“银子永远都赚不完,我还有大事交代你们。” 文娘子一切以宁晚清为主,恭敬道:“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第322章 边城情况 清记酒楼歇业七天,大门关着,但里头却忙得热火朝天。 宁晚清定制了许多坛子罐子,让文忠购置了许多食材回来,将清记酒楼里头堆的满满的。 所有的小二和伙计帮忙摘菜洗菜,她又雇了一些婆子来切菜,而文娘子则带着将军府的厨娘腌制酱菜,将萝卜、黄瓜、芥菜等素材放在青色的坛子里,牛肉猪肉之类的,就放在白色的瓷坛里,四处香味扑鼻。 整整七日,酒楼里就在做酱菜,几千两银子的食材都被做成了酱菜,坛子罐子全都装的满满的。 住在酒楼附近的百姓们早就闻到了香味,本以为是清记新研制出来的美味食物,没曾想第七日的夜晚,几十辆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口,将所有的坛子罐子都拖走了,那些望眼欲穿的人全都望了个空。 刚做好的酱菜全都堆在马车上,一路去边关,整整七日食材在酱里泡着,大豆做的酱汁,浇淋上红色绿色的辣椒末,那些辣椒籽在酱汁里充分发酵,最美味的辣味被激发出来,所有的食材也被泡到了极致,食物原本的味道和酱汁完美的融合,一揭开坛子的盖子,那香味便扑鼻而来。 “好香!卧槽好香!” 军营上空,奇异的香味飘散开来,正在值岗的侍卫都用力嗅了嗅,越是嗅,那香味越是诱人,连口水都流下来了。 “听说是京城那边送来的东西,肯定是少夫人做的酱菜!” “快去将军的营帐,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走,快去!” 不知谁叫了一声,那些闲着没事的当兵的飞快的朝军营正中间的那个营帐围拢。 盖子是金戈揭开的,他看着被酱汁裹起来的牛肉粒,眼泪都快淌出来了:“少夫人真好,太感动了!” 在边关不过半个多月,他天天吃干粮,嘴巴干的都起了一层泡,起泡就算了,主要是嘴巴里一点味儿都没有。 想跟厨子提点要求,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厨子也难的很。 这边城一直在战乱之中,山里林里连一根野菜都找不到,更别说改善伙食了。 这战争还没开始呢,厉家军就因为这寡淡的干粮,一个个精神都打不起来,一听说少夫人送来了酱菜,金戈第一个就冲来了,还没得到厉云深的许可,就迫不及待的揭开盖子,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酱,伸出舌头舔了舔,顿时眯上了眼睛,辣,够味,刺激了他所有的味蕾,简直太好吃了! “将军,您尝一口!” 金戈把自己的手指头伸过去。 御风嫌弃的瞪了一眼:“能不能将就一点,手收回去!” 金戈讪讪的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现在处在军营,一切从简,他们身上这衣服都半个月没换了,哪有那么多要讲究的。 御风瞅了一眼那罐子酱牛肉,喉结滚了滚,也想尝一尝,只是他性格内敛,终是做不出金戈这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几人正说着,营帐外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特娘的,这些人都是狗鼻子吗?”金戈连忙把盖子盖起来,抱着一坛子牛肉到处找地方,“我得藏个好地方,不然这群家伙进来,就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御风摸了摸鼻子,望天:“这东西是少夫人给将军的,将军还没发话,你就当成自己的东西了,你也是蝗虫!” “只要有好吃的,当蝗虫又有什么可耻的!”金戈理直气壮的说道。 一直在看公文的厉云深勾了勾唇,眼中透出些微的笑意:“御风,你让厨子把那些坛子里的酱菜平均分下去。” “将军!”金戈一个箭步冲来,“两万人,全部分下去,那将军吃什么?” “分到多少就吃多少。”厉云深勾唇道,“二十辆马车,这么多酱菜,难不成本将一个人吃?” “那肯定啊,那是少夫人特意送来给将军的,怎么能被那群小子给分去,一个个跟饭桶似的,分那么一点他们也觉得不够。” “这些就是夫人给他们备的。” 厉云深看着和酱菜一道被送来的一封家书,嘴角的笑意更深。 他的夫人,这个女人,平时就是个小女人,打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却没想到,这种时候,她也有大义。 她说,希望他得胜归来,她说,希望所有的厉家军一个不少,她说,她等着他们归来…… 她说,她会尽她所能为他们准备吃食烈酒,希望他们在军营也能像在家中一样…… 那封信上,有一滴濡湿。 或许,她哭了,写信的时候哭了。 明明字里行间都是深明大义,可还是有着小女人细腻的心思,眼泪都控制不住。 想象着宁晚清思念他的模样,厉云深的心口都是鼓胀饱满的,有人等着自己班师回朝,那种感觉格外新奇,他此时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飞回去…… 这一晚,因为有从京城送来的美味酱菜,军营里一片欢腾,只是那二十辆马车送来的酱菜,不到半刻钟,就一扫而空,金戈心疼的差点吐血。 酒足饭饱后,大部分将士进营帐休息,而主营这边,还是灯火通明。 “将军,末将刚刚去了一趟边城的城中,那边民不聊生,百姓沿街乞讨,只是……”新升上来的曹副将满脸愤恨,“那个袁大人,居然还在府里花天酒地,十几个不足十二岁的少女被强迫……简直是惨无人道!将军,我怀疑那个狗官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御风目光微沉:“边城已被蛮夷攻占,照理说,边城的官员应该是蛮夷,怎么还是当初的袁大人?难道,袁大人是蛮夷那边的内奸?” “就算不是内奸,这种狗官也该死!”金戈冷冷道,“将军,我这就潜进城中,杀了那个袁步义!” 厉云深的手指点着桌边,声音冷彻:“周副将和季副将的死因尚未查明,不得轻举妄动。” “说不定就与那袁狗官有关!”金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他抓过来问个究竟!” 第323章 内奸 夜黑风高。 主营内聚集着七八个人,厉云深负手而立,冷冽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地图。 边关他来过多次,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了解,甚至与大宇国交接的蛮夷境内,他也曾进入过,还画了一幅蛮夷的境内地图。 这些地图周副将和季副将也熟知,照理说,他们再怎么糊涂,都不应该殒命在两国交接的小树林里。 因为那个小树林附近有深潭,只要从深潭跃下去,就能获得一线生机,这个秘密跟了厉云深数年的人都知道。 可是偏偏,周副将和季副将就是在那里折损的。 他总觉得,军营里有内奸。 可袁步义? 那个贪官肥头大耳,早就叛变了,根本就算不上是内奸。 “将军,有战报!” 营帐外,秦九高声禀报。 厉云深脸色一变,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去:“怎么回事?” “半刻钟前,两里外的红树林起了烟雾,据探子来报,有人故意放火,还发现了蛮夷的踪迹!” “好啊,我们都还没进攻,那蛮夷居然敢来进犯!”金戈怒意勃发,“将军,属下愿意带领两百骑兵去会一会那蛮夷!” 曹副将也拱手道:“末将愿带领两百精兵从旁包抄,将蛮夷活捉!” 一群人摩拳擦掌。 厉云深却淡淡的抬手:“且慢。” 御风相对冷静:“将军可是发现有什么猫腻?” “周副将和季副将都是在那红树林折损的,那里怕是有问题。”厉云深沉声道,“吩咐下去,让一队侍卫前往一里地外,隔断火源,保护我方粮仓。” “将军,为何不将那蛮夷捉拿回来?”金戈不解的问。 御风代为回答:“若你此时真的去了,怕是会跟周副将季副将一样,有去无回。” 金戈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去年我还会过那些蛮夷,都是些凶悍之辈,难不成他们也学会了搞三十六计?” “不得不防。”厉云深的神色淡淡的,“我们已在此驻扎半个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再等三日,便去杀那蛮夷片甲不留!在此之前,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是!” 众将领命。 当夜,有厉家军隔断火源,那大火在一里以外的树林就灭了,那接近蛮夷地界的红树林被烧的一片焦黑,露出了漆黑的山石,显得可怖而又冷峻。 隔日,又下了一场大雨,因那大火而起的烟雾顿时被雨水冲刷干净,天空一片澄澈。 可是等到第三天,那蛮夷又放了一把火,整个山头烧的通红,大半天的天空宛如白昼。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天气都是乌压压的,能见度很低。 “特娘的,那些蛮夷到底想干什么?”闻着空气里烧焦的烟味,金戈没忍住骂娘,“隔几天就放一把火,山头都烧秃了,以前站在小山包上还能看到蛮夷的军旗,现在勉强才能看到十几米以外的地方,跟个瞎子似的。” 厉云深眸子一眯:“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啊?什么话?”金戈稀里糊涂的。 御风接话道:“上一次大火后,最近的那座山全都被烟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后来下了一场雨,这才好了。没想到才一天,那蛮夷又放了一把火,他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只是想示威吗?” “不是。”厉云深捻了捻手指,“他们要的就是因大火而起的烟雾。” “烟雾?”金戈皱眉,“他们故意搞这么多烟雾干什么?” “远处的山头我们都看不清,如果蛮夷趁机袭击军营……”厉云深缓缓道,“秦九,吩咐下去,所有人严阵以待!” 秦九连忙领命而去。 “曹副将!”厉云深冷声吩咐,“你带着两千精兵守好大本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曹副将不由着急道:“将军,末将在边关镇守十年,最大的愿望就是上阵杀敌,还请将军能给末将这个机会!” 厉云深眸色淡淡的:“本将自有安排,你好好守着大本营!” 曹副将的手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再说话,他点头,领命下去了。 “将军可是怀疑曹副将?”御风低声道,“这半个月属下昼夜都和曹副将在一起,特意观察过,他一个大老爷们,粗神经,每天最大的乐事就是谈论女人,目前来看,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厉云深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周副将和季副将应该就是被自己人害死的,不可不防。” “是。” 御风领命,连忙下去安排。 到了中午,太阳光很烈,可依然压不下去黑沉的雾气,营帐周边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一片浅雾之中,大宇朝的两万将士都穿上了铠甲,手中拿着长矛,整整齐齐的站在军营前的空地上。 另有两千精兵被留了下来,由曹副将带领镇守。 厉云深一身玄色的铠甲,手中拿着一柄长戟,顶端有红缨随风飘扬着。 他转头问军师:“边城什么时候落日?” “酉时初。” “好。” 厉云深淡淡的应下,却没有说话。 曹副将的眼珠转了转,上前:“将军,请问什么时候出行,我等好为出行的战士践行!” “不急。”厉云深缓声道。 曹副将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再说话。 两万人站在乌云之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沉,厉云深才突然道:“所有将士听令!” 操练场上顿时响起了齐声的呼喊。 “蛮夷屡次侵犯我大宇朝的疆土,而今又放火烧山,多次挑衅,尔等可愿意随本将一起灭一灭蛮夷的威风?” “愿意!愿意!愿意!” 声音齐整,气震山河,所有的厉家军在此休养了大半个月,就等着上战场,每个人都恨不得亲手杀死蛮夷,以告慰曾战死的战友。 每人一杯烈酒下肚后,齐整的朝两公里以外的红树林进军。 那曹副将看着厉云深带着一万八千精兵渐渐远去,眉宇间不由头上了焦虑。 还有半个时辰,蛮夷众人就该来了,可厉云深却带着人走了。 纵使大本营有粮草又如何,厉云深去的可是蛮夷的深腹之处,只要他占领了那里,没有粮草又怎么样? 曹副将不由急的抓耳挠腮。 第324章 噩梦 白雾弥漫,周边传来鬼怪的吼叫声。 宁晚清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白雾之中前行,不知自己去向了何处。 “有人吗?” 她扯开嗓子叫了一声,却只有回声传来,一声一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忽然,那暗处的鬼怪叫声徒然变大,越来越清晰,就像是在她的耳边一样,她猛地扭头,就见周边的白雾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血色,大片的血雾弥漫开,空气里全是血腥气。 这是哪里? 宁晚清瞠大了眼眸,拼命的想从血雾里看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猛地,一个锋利的剑刃破空而来,指向她的眉心。 她浑身僵直,眼睛睁到了最大,她终于看清了拿着剑柄的那人的面容。 冷峻的侧脸,犀利的眉峰,冷彻的眼眸,高挺的鼻梁…… “厉云深……” 她喃喃出声。 可是那人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那剑刃往前进了一公分,额心顿时传来痛感。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就感觉那剑完全刺进了她的眉心。 “啊——!” 宁晚清痛呼出声,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睡在小榻上的墨雨连忙过来,点燃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下,宁晚清满脸苍白,冷汗从她的额头不算渗出落下来,被子都是湿的。 “少夫人,您可是做噩梦了?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奴婢端一碗姜茶来给您喝口压压惊。” 宁晚清点头,等墨雨出去了,她却靠着床榻,两眼有些呆滞。 梦里的场景实在是太真实了,那种恐惧和害怕攫住了她的心,让她犹如身临其境。 都说梦是相反的,如果方才的梦反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宁晚清捏了捏眉心,想不通,便也不再去想。 时间慢悠悠的已经到了盛夏,距离厉云深去边关已有一个月,这期间,他们来回书信也才两封而已,一切都如常,边城的一切也尽在厉云深的掌控之中,她怎么会做这种噩梦呢? “少夫人,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您是再睡一会,还是?”墨雨帮她拧干帕子擦脸,细声问道。 宁晚清总归是睡不着了,她让墨雨给她拿来衣服,披着衣服去了院子里。 天快亮了,天边出现了微微的白光,皎月变得宛若透明,高高的悬挂在漆黑的苍穹之上。 清晨的威风夹裹着凉意,让盘旋在宁晚清心头的恐惧情绪总算是散去了一些,她随意的在府里走着,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散心…… 忽然,稀薄的晨曦之中,一个穿着紫色宫服的少年行色匆匆的朝府门口走去。 墨雨讶然:“那不是二少爷吗,这还没天亮,怎么这么早就要去上朝?” 许是心有所感,宁晚清快步走了过去:“二弟。” 厉辙忙停下了步子,有些诧异怀孕的女子竟这么早就起了,顿了顿道:“大嫂怎的不多睡一会?” 宁晚清没有回答他的话,抿唇问道:“这么早入宫,可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子时宫里就有人来传话,让我们提早半个时辰去文华殿和皇上议事。”厉辙的眉头紧紧皱着,“皇上登基后,处事一向不急不躁,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联想到昨夜的噩梦,再加上厉辙此时的行色匆匆,很容易让宁晚清联想到不好的事,她将不安的情绪压下去:“有什么事及时传个话回来,尤其是边关的事,更是耽误不得,我和祖母等你消息。” 厉辙方才大脑还是蒙的,听到宁晚清说的边关,他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如今新皇登基,有镇国公坐镇,四海皆平,几个皇子也都封了王爷,安安分分的去了封地,一时之间,朝堂风平浪静,新朝唯一的忧虑,就是进犯频繁的蛮夷……但有大哥亲自率兵迎战,厉辙从未担心过这个问题…… 当年蛮夷的国王还在时,都被大哥亲自取了首级,如今的蛮夷王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青年而已,又有什么能力和大哥对抗呢? 可若是蛮夷真的没有依仗,又怎么会频繁进犯? 这事情越想越不对。 宫中大半夜的来传消息,怕是真的与边关的事有关。 厉辙蹙眉道:“大嫂,你先别乱想,我去一趟宫里。” 看着厉辙匆匆离去,宁晚清的那颗心愈发不安。 她扶着墨雨的手回到了静心院,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时间是那样的难熬。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宁晚清去了一趟厨房,为厉老夫人做了一些早点,除了适合上了年纪的人吃的小米粥,她还做了椰蓉拔丝糕,糯米做的糕点透明晶莹,在椰蓉粉里滚一圈,顿时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大胖小子,咬一口,满口都是清香软糯。 与食物打交道,宁晚清的心才豁然开朗。 她带着做好的去了正居堂,老夫人也早就起了,人上了年纪,少眠。 “今儿倒是稀奇了,你居然这么早来给我送早膳。”厉老夫人诧异极了,“怎么,今儿怎的有心情做吃食?” 被厉老夫人一番挤兑,宁晚清十分不好意思。 自从厉云深离开京城后,她就像失去了所有动力,每天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出挑不出格,也不会让人挑出一丝儿错处来,但这样的她,终究是少了灵动与活泼,让厉老夫人愁的不行。 本来以为宁晚清做了膳食过来时想通了,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让厉老夫人又有些无奈起来。 “晚清,你怎么成天琢磨这些事?皇上让辙儿去宫里,有可能是江南水患之事,也有可能是边城难民处理之事,也有可能是朝堂新官员提拔之事,更有可能是后宫纳妃之事……你怎么净往不好的方向瞎想?” 宁晚清神色有些沉:“祖母,我昨儿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一个梦而已,能说明什么,别胡乱往自己身上套,你坐下陪我用膳,吃完后回去睡一觉。” 有厉老夫人的话,宁晚清又放心了一些。 真不是她喜欢胡思乱想,而是她一个现代人,第一次经历这些,难免心慌,再加上这颗心脏每天都没有落脚点,还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了什么一样…… 第325章 出事了 到了中午,厉辙总算是回来了,只是一张脸上,愁云惨淡。 他一回府就往正居堂走,步履匆匆。 宁晚清一直陪着厉老夫人说话,并没有离开,因为她知道,一旦有消息,正居堂肯定是最早知道的。 “祖母,出事了!” 厉辙一进来,就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厉老夫人脸色微微苍白,好在见过大场面,还算比较镇定,淡淡的道:“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慌慌张张的,你大嫂还怀着身子,莫吓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一出,厉辙顿时就抿住了唇。 他心里慌张,但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大嫂的面说,他顿了顿才道:“今日太后出事了,咳了血,太医说要好好调养,不然很难活过今年……” 厉老夫人跟着一叹:“太后老人家经历了那么多事,身体早就虚空了,希望能挺过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宁晚清却垂着头,默默地喝茶。 她前几日去了一趟宫里,太后的身体情况她很清楚,一个月前就开始咳血,总不至于厉辙今日才知道。退一步说,就算太后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和厉辙也没什么关系,他不至于方寸大失的跑进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放下茶盏站起来:“祖母,上回孙媳答应给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做酱菜,差不多已经好了,我拿一些过来让二弟送到宫里去,也算是为太后娘娘的身体尽一份心了。” 厉老夫人点头:“去。” 宁晚清低头,转身走出了正居堂。 她一走,厉辙脸上的焦急再也掩盖不住。 “坐下,沉下心。”厉老夫人板着脸道,“一个字一个字好好说,别乱了章法。” “祖母,不是我乱,是边关出事了!”厉辙攥紧了拳,“大哥带着一千八百精兵出战,被蛮夷围困在了红树林,如今下落不明!” “哐!” 厉老夫人手上的茶盏盖子落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饶是镇定如老夫人,此时脸色也有些苍白:“深儿精通兵法,怎么可能会中陷阱!” “因为出了叛徒!”厉辙狠狠地拍桌子,“边关城的守卫袁步义和边关驻守的曹副将早就跟蛮夷狼狈成奸了!袁步义这个贪官,大哥肯定心里有数,就是被曹副将这个狗东西坏了事!” 厉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你慢慢道来。” 原来,当日厉云深带着一万八千精兵出战,和蛮夷在红树林缠斗起来,输赢暂时不知。 但后方却出了祸事。 留下来驻扎大本营的两千精兵被曹副将胁迫去围剿战友,那两千精兵不从,曹副将却不知从哪儿抓来了他们的父母家人威胁,那些精兵不得不用手中的长矛指向最亲密的战友。 于是,一拨人斗成一团,蛮夷收得渔翁之利。 一万八千精兵死伤无数,而厉云深不知所踪。 这是昨夜传来的急报。 “皇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厉辙咬牙,“我提出带人去边城找大哥,可是皇上不让,说我年纪轻轻,怕又着了曹副将和袁步义的道。祖母,您说怎么办?” 厉老夫人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厉云深失踪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夫人硬气的道,“厉家军还有五百人等在京城,我会找一个妥善的人率领他们去边城寻人。辙儿,皇上说的对,你年纪小,又是厉家唯一的男丁,你不能去。”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乖乖听祖母的话,好好上朝,有什么消息立即回来告诉祖母。” 厉辙十分不甘心,只得吞下这口气。 ……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灵雾看着宁晚清跌跌撞撞的走进静心院,吓得忙扔下了手中的活儿去扶着。 却发现自家小姐的手心里全是汗,还被掐出了深深地指痕。 “小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您身上怎么这么冷,快喝一杯热茶。” 宁晚清握着茶杯,两眼毫无焦距。 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只有肚子里的小家伙不安的挥舞着胳膊,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提醒她不要想不开。 是了。 当听到萧勋说厉云深失踪了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亲自带着厉家军去边城找人。 直到孩子踹了她一脚,她才反应过来,她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千里迢迢,她一路奔波,孩子肯定会出事。 可是,谁去找他? 宁晚清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中低落。 灵雾吓得不轻,连忙去喊绛鸾过来,绛鸾看着少夫人肩膀不停耸动,有些手足无措。 “少夫人,别哭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绛鸾轻声劝道,“等会还要药浴呢,棠夫人改进了方子,说新的药方会一点点清除余毒,也能保证孩子不会受到毒药的影响,少夫人不然先试一试?” 提到孩子,宁晚清什么都能放下。 只是坐进了浴盆里,她的思绪又开始飘远。 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一点用都没有! 丈夫出事,她除了哭泣流泪,居然想不出任何法子! 不,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宁晚清咬牙,开口命令道:“灵雾,明日你去把清记两个铺子的收成都归拢一下,换成银票拿给我。” 灵雾不敢多问,连忙应下。 “绛鸾,你去找何八,让他来见我。” 何八,是留在京城的厉家军中职位最高的将领,他不仅掌管着剩余的五百厉家军,还负责镇国公府的安全事项。 绛鸾不知道宁晚清要干什么,也只能应下。 沐浴完后,宁晚清找出纸笔,将她需要解决的事情一一列了出来。 为今之计,最关键的就是要找到厉云深,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她必须知道更多消息。 她放下毛笔,披上了一件披风,让墨雨扶着,去了厉辙的院子。 夜幕已经沉下来了,以往二少爷的院子都是丝竹声声入耳,女人娇笑声四起,今夜却格外安静。 她还没进去,就嗅到了浓郁的酒香。 厉辙在喝酒。 看到她进来,厉辙强笑了笑:“大嫂怎么来这儿了?” “今天皇上对你说了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 厉辙脸色一遍,完全不敢相信宁晚清居然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下意识的就看向宁晚清的腹部,生怕孩子出事。 第326章 进宫 宁晚清从容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面色淡然。 “别瞒着我了,我都知道。” 她的目光看向远方渐渐稀薄的日光,眼眸里沉着一抹幽深。 “你该瞒的不是我,而是祖母她老人家,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又怎么好让她老人家操心这样伤心伤肺的事?二弟,从今天开始,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 厉辙睁大朦胧的带着醉意的眼眸,看向静静坐在院子里的女人。 稀薄的微光在她身上笼罩,形成了一层柔光,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半个月,厉辙多多少少也听说过静心院的情况,大嫂思念成疾,每日郁郁寡欢。 关于大哥的事,肯定不能让大嫂知道。 但确实,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也不适合再操心。 而他,是厉家唯一的男丁,这一切,必须由他来支撑起来,可笑他居然还在这里喝酒。 “砰!” 厉辙将酒坛子狠狠砸在了地上,瓷片纷飞。 “大嫂,你回去,大哥的事我来扛,你和祖母好好吃好好睡,别忧心那么多。” 宁晚清眯起眼睛:“你一个文官,你能做什么?” “那大嫂一届女流,还是孕妇,又能做什么?” 很好。 厉辙的话成功堵住了宁晚清。 她勾唇笑了一声:“文官做不了什么,女流更做不了什么,那不如,我们一起撑起厉家的门户?” 她说话时,微薄的月光在她眼底闪烁,还有灯笼的红光映在她的眼底,整个人熠熠生辉。 …… 厉老夫人一夜未睡,她刚起来,杨妈妈就来传话。 “老夫人,何八去了少夫人的院子。” 厉老夫人一愣:“她是知道了些什么?” “昨夜少夫人还去了二少爷的院子,和二少爷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今天一早,何八就在静心院外候着了,老夫人,需要老奴把何八唤过来吗?” 厉老夫人的手点了点,叹了一声:“朝堂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宁氏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我是怕她哭闹崩溃,这才让辙儿瞒着。如今瞧来,她不仅没有崩溃,竟开始想法子了。只要有事做,人就不会倒下,且让她去忙。” 杨妈妈点头应下。 “拿朝服来,随我进宫见太后娘娘。” 杨妈妈连忙应下。 …… 静心院。 何八跪在地上,声音铮然:“少夫人,属下愿意带领五百精兵前往边城救人,请少夫人准许!” 旁边,厉辙也在,他沉声道:“你且再等一日,等我请示了皇上,自然让你前去。” 宁晚清沉声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一个组织,叫暗门,你们可有听说过?” 厉辙一个文官,对江湖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何八却道:“属下知道暗门,这是一个杀手组织,只要出得起高价,他们什么活儿都接,不知少夫人为这个作甚?” “我还听说,只要出得起高价,暗门能帮你找到任何你想找到的人。”宁晚清从匣子里拿出一叠银票,“何八,你想办法找到暗门的人,把这十万两银票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找人。这些江湖人士,人脉多,路线广,只要他们出手,多多少少肯定也会打探到一点消息。我们明着找,他们暗着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十万两银子。 这无异于是一笔巨款。 饶是富贵钟鼎如厉家,一口气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何八郑重的接过银票,拱手道:“是,少夫人,属下一定不负重托!” 等到何八出去,宁晚清的肩膀才有些垮。 她顾不得喝水,抬眼看向厉辙:“你去一趟宫里,不管用任何办法,都要说服皇上同意出兵找人。” “昨天晚上皇上召我们彻夜长谈,说的就是这件事。”厉辙苦笑,“从周副将到季副将,再到大哥,朝廷已经这损失接近十万精兵,再也损失不起。在没有完全对策之前,所有人都不赞同发兵边关。” 这,也算是宁晚清预料之中的事。 新朝刚立,内部都还没稳固,何谈对外? 她抿了抿唇道:“那你说服皇上,允许厉家军出征。” 厉辙点头,正要去,他的小厮阿三就走了进来:“少爷,不好了,小的刚刚看到老夫人被人抬着进来了。” “什么?!” 厉辙一个箭步往外冲。 宁晚清也扶着绛鸾的手飞快走出去。 只见府里的两个小厮用软塌抬着厉老夫人急匆匆的往正居堂走。 厉辙失声吼道:“祖母!发生什么事了祖母?” 厉老夫人虚弱的抬手,唇角上还沾着血:“切勿……轻举妄动……” 说完,直接昏死过去。 杨妈妈拿着帕子在旁边哭泣:“老夫人去宫里拜见太后娘娘,不知太后娘娘说了什么话,竟刺激的老夫人直接吐血。好在宫里的太医已经看过了,暂时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卧床将养着……” “杨妈妈,别说了,先伺候祖母喝药。” 宁晚清拍了拍杨妈妈的肩膀,眸色变得更加幽深。 厉辙亲自送厉老夫人回了正居堂,这才走向宁晚清:“大嫂,太后娘娘究竟对祖母说了什么?” 宁晚清摇摇头:“只有祖母醒了才能知道,只是方才,祖母说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这话,什么意思?” 厉辙也是摇头,许多事,他都不敢去想。 宁晚清撑着额,低低的道:“你安排一下,我进宫见千钰,她是皇后,我们不知道的事,她必定知道。” “大嫂,还是我去。” “千钰是后宫女眷,你跟她怕是没法与她单独说话,还是我去。”宁晚清挺直了背脊,“你放心,我还好,身体没事。” 她吩咐绛鸾送来了一碗鸡汤,将鸡汤喝完后,这才准备进宫。 厉辙又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进宫,安排了软轿跟她一起。 马车的帘子放下来,宁晚清这才松垮下肩膀,无力的靠在车壁上。 灵雾看着心口直疼,她很想说,让小姐不要这么累,可是如今的厉家,除了小姐和二少爷能独当一面,还能有谁…… 而失踪的人,又是小姐的夫君…… 第327章 求见皇上 坤宁宫。 小太监刚进去汇报,厉千钰就亲自出来迎了。 她头戴着沉重的凤冠,整个人显得十分威仪,可是那双眼睛却深深地凹陷下去,眼底全是赤红的血丝。 “大嫂,二哥。” 她一说话,声音也是嘶哑的,嗓子破碎不堪。 三人进了花厅坐下,所有的下人都被支下去。 只有在亲人面前,厉千钰的眼泪才敢放肆的落下来,她更咽的道:“我才知道祖母进宫了,想去康宁宫时,就听闻祖母吐血被抬出了宫,你们定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对吗?可事实上,我身为一国之母,竟也不知道为何。” 宁晚清的脸色愈发凝重:“竟是一点消息都探不到吗?” 厉千钰咬着唇:“我知道大哥和兵部尚书大人交好,今日上午特意让宫女去上朝必经之路上去堵人,可是兵部尚书大人什么都不说,还让我别管了。那是我亲大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怎么能不管!” 厉辙狠狠地咬牙:“当初厉家被封为镇国公,那些人巴巴的跑过来巴结,如今大哥一出事,一个个比谁都跑得快!” 宁晚清豁然站直了身体:“我要去见皇上!” “皇上一直在御书房,任何人都不得觐见!”厉千钰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自从昨日清晨知道大哥出事后,我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去一趟文华殿,可是皇上根本就不愿意见我。” “我去求皇上。”厉辙也站起来,“总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始终保持着平静:“千钰,我们三人一起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三人一起朝文华殿走去。 边关出事,蛮夷侵占大宇国的城池土地,朝堂上也并不宁静,哪怕此时不是上朝的时间,御书房门口也有许多的大臣等候议事。 见到厉家三个人联袂而来,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变。 平常和厉家关系不好的,冷冷一笑,和厉家走得近的,此时连忙背过身去,生怕被厉家人搭话。 “小泉子,进去禀告一声,就说本宫和镇国公夫人还有修书编撰大人求见。”厉千钰淡淡的说道,在厉家人面前她是一个脆弱的小女子,可是到了这些朝臣和宫人面前,她俨然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小泉子低低的垂着头,十分为难:“回皇后娘娘,皇上正在里面议事,怕是不得空。” 厉千钰还想再说,宁晚清就拉了她一把:“无妨,我们等着就是了。” 三人避开正门,站在了侧边。 正是盛夏的季节,太阳明晃晃的照下来,照的人能出一身汗。 而宁晚清为了进宫,特意换上了厚厚的朝服,里三层外三层,不到半刻钟,身上就开始冒汗。而她本来就是孕妇,孕妇体热,比一般人怕热,她的脑门上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大嫂,不如你和二哥先回去,我在这里等着就是了。”厉千钰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宁晚清弯唇笑了笑,“我怀孕六个月,胎很稳,不会有事的。” 她倔强的挺直背脊,抿着唇角,淡然的站立着。 她是来询问事情的经过缘由的,并不是来哀求博人同情的,她绝不会倒下。 接近中午,太阳越来越大,御书房的门开了又关,有人出来有人进去,来来回回的,却始终没有人宣他们进殿觐见。 大殿里,正在说边关之事。 年轻的皇帝和众臣子脸上都是严肃,一些事来来回回议论了好多遍,却依然定不下来。 小泉子候在大殿门口,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又看了一眼腹部高耸吓人的镇国公夫人,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趁大殿空旷时,走过去道:“皇上,您交代奴才,任何人来都不见,尤其是皇后娘娘。但是现在,皇后娘娘是和厉家的人一起求见,皇上要见吗?” 萧勋放下折子,冷冷道:“厉家的人?你是说厉辙来了?” “除了编撰大人,还有……镇国公夫人。” 萧勋冷漠的脸色顿时有了波澜:“她来了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若是皇上不见,奴才这就打发人回去。”小泉子低低的道。 “大嫂!” 就在此刻,殿外传来一阵惊呼,是厉千钰的声音。 小泉子还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就见原本坐在龙椅上的人像是一道残影,飞快的卷了出去。 小泉子目瞪口呆,连忙跟出去。 宁晚清被太阳当头照着,忽然眼前一晕,靠在了厉千钰的身上。 厉千钰吓得不轻,大哥已经出事了,如果大嫂也跟着出事,那厉家的门楣可算是真的倒了! “我没事……” 宁晚清扶着厉千钰的手臂站直了身体,她站稳后,松开手,继续挺直背脊,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大嫂,不如我先送你回去,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厉辙生怕她出事,眉头紧紧地拧着。 忽然,一道明黄的身影从大殿门口走出来。 门口的大臣和宫人连忙跪地行礼:“见过皇上!” 宁晚清的眼珠缓慢的转动着,目光落在了来人的身上。 他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整个人透出浑然不一样的气势,就像是天生的王者。 曾经那个孱弱的少年,已经成了帝王。 宁晚清收回视线,和所有的朝臣一起跪拜在地上:“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勋的手指紧了紧,目光在她高高突起的腹部上停留了片刻,他忍住了走过去的冲动,声音淡淡的:“镇国公夫人随朕进来,其他人散了。” 厉千钰连忙道:“皇上,镇国公夫人身体不适,还是让臣妾陪着。” 萧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既然身体不适,好,那来人,送镇国公夫人回去。” 厉千钰的脸色一僵,唇苍白的吓人。 “是,臣妇遵命。” 宁晚清应声,又冲厉千钰和厉辙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这才退了一步,却没走,站在殿外等候着。 宁晚清护着腹部,跟着萧勋一步步走进大殿。 第328章 帝王的深情 殿门从背后关上,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宁晚清知道如今尊卑有别,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相处,她垂头,恭敬的道:“皇上,臣妇求见,是想问清楚边关之事。臣妇听闻镇国公率兵前往边关,一万八千精兵和镇国公一同被蛮夷围攻,最终精兵成为俘虏,而镇国公失踪,请问此事为真吗?” 萧勋目光如水,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 而她始终低垂着头,像每一个进殿面见圣上的人。 他站在大殿的光影中,缓缓开口:“任何大臣,哪怕权高位重如你的夫君厉云深,他也不会这样堂而皇之来来质问朕这个皇上,宁氏,请问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这么质问朕?” 说着,不等宁晚清回话,他又道,“你既然敢如此质问,想必依仗的是你我之间的私交。既然依仗了私交,那为何又要以臣妇自称?” “我说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唤我名字。” 他的声音最初是冷冽的,有着上位者的气势,可是说到此处,又莫名低沉。 就像是被拨动了琴弦,让宁晚清的心产生了某种不适。 她依然低着头,恭敬的道:“以前是臣妇目无尊卑,竟妄想着与皇子做朋友,是臣妇错了。皇上,镇国公将军为大宇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曾立下过汗马功劳,臣妇不求别的,只求皇上能派兵前往边关找人。” “阿清……” 萧勋忽然低叹,两个字里包裹着浓稠的情绪。 宁晚清的心狠狠一跳。 她并不蠢,很早很早以前,她就怀疑过萧勋对她有别的感情。 可是后来,他向皇上请旨赐婚,说他对厉千钰一见钟情,她便认定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现在,这一声阿清…… 她像是窥破了许多从未发现过的情感,一时之间,她心有戚戚。 “皇上,臣妇别无所求,还请皇上应允。” “如果,我不答应呢?” 萧勋突然上前,伸出食指,意欲勾起宁晚清的下巴。 当那根手指伸过来时,无疑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宁晚清的心顿时沉进了谷底,她连忙避开。 萧勋收回空落落的手,低低的道:“阿清,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江山社稷,这才没有派兵前往边关。” “我需要一个理由。” 宁晚清抬起了头,和萧勋的目光对视。 这是她进殿后,第一次抬头露出自己的脸。 她的脸愈发丰腴了,只是眼底下却有很重的乌青,眼底的血丝很重,像是一个病人。 萧勋的心有些疼。 为了厉云深,她竟这般不顾自己的身体吗? “好,那我给你理由。” 萧勋回身走向龙椅,从书桌上扔了几个折子摔下去。 “我和厉家交情颇深,这些折子都被我压下来了,如果被有心人知晓,不止是厉家,还有你们厉家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牵连!” 宁晚清的心尖一颤,蹲下来,去捡折子。 她怀了孕,根本就没法蹲,只能先跪在地上,再弯腰,才能艰难的把那扔在地上的五六个折子捡起来。 萧勋抿了抿唇,有些不是滋味,她捡的这样艰难,他不该把折子扔地上的。 宁晚清将折子打开,原本生涩的繁体字,此时看着毫无障碍,她迅速的翻完一本,又看下一本,六七本折子的内容都差不多,全都是弹劾厉云深、弹劾厉家的。 分明是厉云深遭遇背叛,被堵在红树林围攻。 可是折子上却说,厉云深早已与蛮夷王勾结,故意带着一万八千精兵向蛮夷王投诚。 还说,他此时并不是失踪,而是在蛮夷国的地界隐藏起来了…… “满纸荒谬!”宁晚清怒声将折子撕碎,“厉家满门忠烈,怎么可能会背叛大宇朝!这些人就是嫉妒厉家位高权重,便颠倒黑白给厉家泼脏水!皇上,折子上的话不能信!” “我当然知道不能信。”萧勋的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我会保住厉家,阿清,相信我。” 宁晚清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情绪:“皇上,臣妇别无所求,只希望皇上下令,允许厉家军前往边关找人。镇国公已经失踪三日了,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请皇上下旨!” 她话音刚落,大殿门忽然被推开。 小泉子一脸焦急的走进来:“皇上,变成守卫曹副将求见!” 萧勋眸光一冷:“宣!” 曹副将? 宁晚清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昨夜,厉辙不是说此人是叛徒吗,与边城七品官袁步义勾结,早就投靠了蛮夷国,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还来宫里求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清,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先派人送你去碎玉轩休息,可否?” 宁晚清不想走,可是,她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耽误萧勋议事。 她抿了抿唇,低头道:“是,臣妇告退。” 殿外,小泉子恭敬的道:“镇国公夫人,奴才带您去碎玉轩休息。” 厉千钰快步走来,正好听到了碎玉轩三个字,她的眉毛挑了挑,却没有在意,看向宁晚清道:“大嫂,皇上怎么说的?” 宁晚清摇摇头,正要说话,就看到大殿外,几个侍卫押着一个穿着铠甲,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 她清楚,这应该就是曹副将。 想知道边关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刚从边关回来的曹副将更清楚。 但是,她一个朝廷命妇,根本就无法和曹副将单独对话。 原本还想借用她和萧勋之间的朋友感情做点事,可现在,萧勋对她…… 她长叹:“怕是难了。” 厉千钰的心一沉。 “二弟。”宁晚清转眸,“你盯紧曹副将,看他有什么动作,其他的事,我只能再想办法了。” “好,我知道,大嫂,你还是先回去,我怕你撑不住。”厉辙道。 宁晚清忙碌了一天,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她要救厉云深,但也不会愚蠢到伤害肚子里的孩子。 她点头:“有任何事,送消息回府。还有千钰,你千万沉住气,多去太后娘娘那里走动,别人不知道的,太后娘娘肯定知道。” 厉千钰应下:“大嫂,我心里知道,我派人送你回府。” 宁晚清看向紧闭的大殿门,绷紧了下巴,转身离开了文华殿。 第329章 厉家要亡 马车一路颠簸,到镇国公府时,宁晚清的脸色有些苍白。 绛鸾一直稳着补身体的乌鸡汤,见少夫人回府,连忙将大补汤端上来。 宁晚清毫无胃口,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 她逼着自己喝了两碗汤,又吃了一碗小米粥,这才放下筷子。 腹中有了食物,她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她看向绛鸾:“祖母醒了吗?” 绛鸾点头:“老夫人下午就醒了,精神有些不济,又睡了过去,不过杨妈妈派人来传话,说少夫人您什么时候回府,就什么时候去一趟正居堂,老夫人有话要交代。” 宁晚清点头站起身,脚步却突然虚浮,又坐了回去。 “小姐!”灵雾心中蔓延着酸涩,“不然小姐明天再去正居堂……” 宁晚清摇头:“我没事,你们俩扶着我去。” 绛鸾冲灵雾暗暗地摇了摇头,两个人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一起扶着宁晚清去正居堂。 此时已经夜幕,正居堂亮着昏黄的灯笼。 见到她来,杨妈妈连忙进屋,宁晚清阻止她:“别吵醒祖母,我就在这儿等着。” 厉老夫人心中有事,想来也睡不长久。 “少夫人,老夫人醒来后就一直在等您回府,您赶紧随老奴进来。” 宁晚清哂笑。 连她一个嫁进厉家不到两年的人都会为了厉家上下奔走,心力交瘁,更何况厉老夫人? 厉老夫人在厉家掌局六七十年,如今厉家出事,怕是没有比她老人家更忧心的了。 一进去,宁晚清就看到厉老夫人面色发白的靠着软塌,不过是一天而已,老夫人就像是突然之间老了七八岁,脸上的沟壑深的那样可怕。 宁晚清的眼泪顿时就上来了。 她拼命的忍,才忍了下去。 如果让老夫人看到她这样懦弱,这样没用,她老人家肯定会拖着病体起来撑起厉家。 她怎么忍心让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去经历这些? “祖母。” 宁晚清快步过去,坐在了床榻边。 她的声音极力压抑,却还是带着一丝更咽。 “晚清,你可算是回来了……”厉老夫人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跟你和辙儿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你们怎么还跑去宫里面圣?” “祖母,太后娘娘究竟对您说了什么?” 厉老夫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薄凉的冷笑:“太后说,厉家气数已尽,她也无能为力。” 宁晚清的唇艰难的张开:“什么叫做气数已尽?” “人祸!这是人祸!”厉老夫人的语气激愤起来,“是有人想要我们厉家亡,而天家默许了这一切。” 宁晚清的脑子炸开,心颤抖着:“怎么可能……厉家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天家为什么要默许他人陷害厉家?厉家倒了,大宇朝便再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将,这对大宇朝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厉家功高震主,尤其是被封为镇国公后,又拥立了新皇登基,新皇后也是厉家唯一的女儿,可以说,整个大宇朝,没有任何家族的力量能与厉家抗衡。”厉老夫人闭上了眼睛,“我去找太后时,太后说,深儿一死,可保厉家其他人无恙。若我们执意要找回深儿,怕是……整个厉家都会遭受无妄之灾。” 宁晚清的脸上依然是不可置信。 太后年迈,手上的权利并不大,若说是太后默许有人栽赃厉家,那绝无可能。 那么,便只能是…… 宁晚清的心狠狠一抖。 萧勋吗? 他? 当初那个孱弱的少年,他竟默许厉家灭亡? 他的皇位都是靠厉家来的,坐稳皇位之后,就迫不及待就杀掉功劳最大的臣子? 不可能! 绝无可能! 可是,无数的历史事件又告诉她,这件事情恐怕是真的…… 宁晚清阖上眼眸,再度睁开,眼底已一片清明。 她看向同样失神的厉老夫人:“祖母,那您,是怎么想的?” “我厉家向来人丁单薄,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处。深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赔上整个厉家,我也会安排人去边关。”厉老夫人颓然的声音里迸发出一股气势,“宁氏,你扶我起来。” 宁晚清没有上前,她静默的坐着:“我和祖母的想法一样,但是厉家的其他人……” “我会给他们一个离开的机会。”厉老夫人淡声道,“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和厉家共存亡。” “我明白了祖母。”宁晚清垂首,“这些事情就交给我,祖母静心养病,我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厉老夫人皱起眉:“你身怀六甲,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深儿唯一留存世间的血脉,你还是……” “祖母!”宁晚清打断她的话,“我和厉家共存亡,如果厉云深当真……那我……杨妈妈——” 她没再说下去,轻喝一声:“照顾好祖母,有什么事及时来静心院向我汇报。” 杨妈妈连忙应下。 “祖母好好养身体,我先走了。” 宁晚清站起身,冲厉老夫人福了福身,这才转身出去。 “哎——” 厉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在榻上。 “从我第一天嫁进厉家开始,就总在担心这一天的到来,没想到都一脚踏进了棺材里,这一天才算是来了。” 杨妈妈劝道:“老夫人,老奴方才看到少夫人说话,感觉少夫人跟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安逸的日子里少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这关键时候,少夫人却能带着二少爷一起进宫面圣想办法,依老奴看,老夫人可以相信少夫人……” 厉老夫人苦笑:“不相信她又能如何,我这具身体根本就顶不上大用了……” 她顿了顿又道,“厉家面临此难,外界怎么言论我们管不着,但府内若是有人动了小心思,你直接撵出去,还有,派个人盯着周氏,她若是敢在这种时候出幺蛾子,直接遣回周家。” 杨妈妈有些迟疑:“可周姨娘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遣回周家会不会太……” “若厉家亡了,千钰这个皇后的位置又能坐多久,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办。” “是!” 杨妈妈没再废话,忙出去安排事情。 第330章 和厉家共荣辱 回到静心院时,夜色已经染透,天空很黑,看不见一丝的星光和月光。 宁晚清没有入睡,她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毛笔,一点一点的疏离整件事。 此乃人祸。 天家默许。 边关叛贼。 会不会,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和边关勾结,故意给厉家布局? 可又不对,萧勋登上皇位才不过一个多月,他能力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拢边关的势力。 而且周副将和季副将战死时,萧勋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九皇子而已。 那时候皇上的身体还行,有二皇子当太子,三皇子虎视眈眈,那个时候,恐怕是萧勋自己都没想到他会是下一任的皇帝吗? 他应该不会那么早就开始未雨绸缪。 可若不是萧勋默许,谁又敢对权倾一朝的厉家动手? 如今厉家被人冠上了谋逆之臣的罪名,她又怎么可以擅自让厉家军前往边关寻人? 若是不去边关,拖一日,厉云深便会多一分危险。 她该怎么办? 宁晚清的两只手撑着头,渐渐地没入发丝,烦躁、焦虑的情绪一点点将她给淹没。 “少夫人,二少爷求见。”绛鸾急匆匆的禀报。 这么晚了,厉辙还来找她,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宁晚清整了整神色,步履沉重的走了出去。 “大嫂,你可知那曹副将回京是干什么?”厉辙脸上还有着怒气,“他竟倒打一耙,说大哥与蛮夷勾结,还说大哥曾许以重利威逼他背叛大宇朝,他迫于厉家的权势,不得不答应,如今他是趁着蛮夷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一路被人追杀着回到了京城……” “那他可有说你大哥如今的情况?”宁晚清说着话,手指也渐渐攥紧。 厉辙激愤的声音顿时变低:“他说,当日大哥带着一万八千精兵进了红树林,那里被大火焚烧过很多次,几个山头都被焚烧了,山上常年萦绕着云雾,根本就没法上山找人。那一万八千精兵死伤过万,还有五千成了蛮夷的战俘,另有两千投降,还有一千精兵,以及大哥,都不知所踪。” 宁晚清的心狠狠一沉:“时至今日,你大哥到底失踪多少天了。” “失踪的那一天,是初八。” 今日,已经十三了。 整整五天。 宁晚清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行军打仗力求从简,那些战士身上带着的干粮绝不会超过一日所用。若是那些山林没有被焚烧,还能祈求山林里有野果野味,可如今,光秃秃的山头,怕是连水源都找不到,他们,如何能撑过五日? 她闭上了眼睛:“朝廷上的人都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那些人趁此机会,都来踩厉家一脚!”厉辙声音愤愤,“以前厉家得势时,一个个围过来巴结,如今厉家出事,一个个就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以前大哥提携过的一些人虽然不至于做这种落井下石的勾当,可那些人不得皇上重用,说的话没有分量,他们便也都沉默了。如今,厉家勾结蛮夷,意图谋反的罪名,怕是很快就要坐实了,而我——” 厉辙苦笑一声,“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宁晚清抵着自己的眉心,“对,暗门!绛鸾,你快去找何八过来!” 暗门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那边一定能打探到别的消息。 绛鸾正要走,忽然就见何八急匆匆的来了:“少夫人,出大事了!” 宁晚清和厉辙的脸色齐齐一变。 “将军留守京城的五百厉家军突然出兵前往边城了!” “你说什么?!”厉辙怒喝,“不是说了吗,没有我们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厉家如今被人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擅自发兵,这个罪名肯定会被坐实!” 何八满头大汗:“属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没有军令,厉家军是绝无可能擅自出兵的。而军令在属下这里,根本就没动过,属下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突然失控……” 宁晚清压了压唇角:“祖母说的对,是有人故意要亡厉家。” “谁?是谁要亡厉家?”厉辙愤怒不已。 “天家。”宁晚清一字一顿,“厉家功高震主,早就犯了众怒。” 厉辙捏紧了拳头:“我去找皇上!” “没用的!没用!”宁晚清摇头,“如果不是皇上默许,你觉得厉家会被陷入这样的境地吗?如今你大哥不在,厉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圣旨到——” 忽然,漆黑的天空被火把照亮,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厉家的上空。 宁晚清和厉辙对视一眼,两人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同叹了一口气,可两双眼睛里,不约而同的又浮上了一抹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和厉家荣辱共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率两万精兵前往边城,作战失利,彻底损失了边关两座城池,镇国公虽下落不明,但罪责难逃,现革去厉家诸人所有官职,等候发落!” “钦此!” 小泉子念完圣旨,脸上的冷色也消散了。 他上前一步,略微靠近宁晚清,“镇国公夫人,此事尚未有定论,您一定要稍安勿躁,切不可伤了腹中的胎儿。” 宁晚清跪在地上,淡然的扬起眼眸:“这番话是公公自发对我说的,还是皇上交代公公转述的?” 小泉子脸上的神色僵住。 这话,自然不可能是他自愿说的,但也绝不是皇上让他转述的。 他跟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自然能把皇上的心思猜和八九不离十,皇上不待见厉家,可是却十分关注镇国公夫人的状况,每天至少都会问三到五次,他也是怕这圣旨传下去,镇国公夫人怒急攻心,这才提点了一句。 宁晚清接过圣旨,扶着丫环的手站起来:“多谢公公提点,也请公公转告皇上,厉家上下皆忠于朝廷,就算被污蔑被泼脏水,厉家也是一门忠肝烈胆!” 小泉子神色复杂,深深地看了一眼宁晚清,这才离开郑国公府。 朝廷的人一离开,厉家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革去厉家诸人所有官职—— 这意思就是说,厉云深不再是镇国公,厉辙不再是编纂修书,厉老夫人和宁晚清也不再是诰命夫人,厉家所有人都成了庶人白丁…… 第331章 血写遗书 边关。 红树林。 这里一望无际都是烧焦的木炭,一场大雨过后,仍旧没能彻底熄灭大火,不少被烧焦的树桩子还隐隐闪烁着一星半点的火星,只要有大风吹来,又是一起山林大火。 好在下了雨,有水。 隐藏在黑焦林中的一千个厉家军还算没有被逼进绝路。 厉云深站在高高的光秃秃的矮山上,看着山下旗帜飘扬的蛮夷驻扎地,他的眉宇间浮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冷厉之色。 戎马十载,这是第一次,他被曾经的手下败将逼得走投无路。 “御风,在最高的地方,插上大宇朝的旗帜!” 他缓缓开口命令。 御风猛地一惊,大宇朝的旗帜是红黄之色,若是拿出旗帜插上,那他们无疑会暴露行踪。 他想劝,却发现没有办法劝。 他们被困在这个山头已经第五日了,早已弹尽粮绝。 就算蛮夷不攻上来,他们也会一个个饿死渴死,死在这漆黑被烧焦的山头上。 可若是拼死冲出重围,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哪怕那一线的生机是多么的渺茫。 御风一个字都没说,转头,从行军的背包里取出了战旗,军旗一出来,被风吹开。 红色黄色的旗帜给这烧焦的大地添了一抹亮色。 一看到军旗,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军人们全都站了起来,他们向军旗行了一个礼,整齐有序的排成了方阵。 他们一身的铠甲早已染了血,沾了灰,脸上都是焦黑,一身狼狈,谁都没比谁好。 可是他们的眼底,却都有着一抹光。 那是坚定和信念。 他们愿意用生死去守护大宇朝的每一寸疆土。 哪怕终会死,血终会流尽,他们也愿意用一条命去换蛮夷国的一条命! “宁死不屈!宁死不屈!” 一千厉家军举着手中的长矛,高声大喝,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震人耳膜。 厉云深的目光从每一个厉家军脸上扫过,缓缓道:“你们可愿意随本将一同,冲出重围?!” “愿意!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厉家军一片热血,厉云深的心头滚烫着莫名的情绪。 他从军多年,如今的形势他十分清楚,十之八九,他们这些人会死在异国他乡,魂都难回故里。 但身为军人,必须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不知名的矮山。 他沉吟道:“所有人,分成四列!左骑三百由御风统帅,右骑三百由金戈率领,中骑跟着本将,另剩一百殿后!” 他话音刚落,山下忽然传来雷鸣般的鼓声,这是作战前的号角。 紧接着,马蹄声从山下而来,由远及近,震动着山林。 而厉云深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他冷冷道:“每个人撕下军袍写一封血书就近埋下,如果有缘,算是给家人的遗书。” 都是随厉云深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士,大家沉默着,咬破手指写下了简短的遗书。 而厉云深,早就写好了最后一封信。 大片的血色,不到三句话,是他唯一能留下的东西。 ——对不起阿清,对不起祖母,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厉家,我先走一步。 ——我是将军,是大宇朝的将士,哪怕我注定会死,我也希望有一场快战,实现我作为将军的荣耀,也希望这一战,终不辜负厉家的百年门楣。 ——人生在世,胜要胜的光明磊落,败也不输阵势,孩子,为父会是你的骄傲。 高大挺拔的身影蹲下来,在一棵被烧焦的树边挖了一个坑,将沾血的锦帛埋了进去,碎石和泥土一点点的将锦帛埋葬。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那如花一样笑着的女子。 阿清! 别了,我的阿清! 与此同时,那震耳的马蹄声也停止了,漫山遍野都是蛮夷的骑兵,他们坐在高马之上,手里拿着锐利的长矛。 他们顶着浑身狼狈不堪的一千厉家军,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惧色。 这是手下败将对身为战神的厉云深天生的恐惧。 若不是用了龌龊下作的手段,他们怎么可能将战神围堵在这山上? 他们看向厉云深的眼神,既痛恨愤怒,又带着害怕和崇敬,还有着略微的怜悯,以及畅快,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厉云深平静的转过身,反手握住长矛,嘴角勾着一抹冷笑:“总算是来了,本将等的都不耐烦了!” 为了围剿厉家军,蛮夷国派出了所有的精锐部队,整整一万骑兵,气势傲人。 可是一千厉家军丝毫不怕,每个人脸上都是浩然正色,青丝飞扬,长戟带着杀气。 “唰!” 厉云深挥舞着长矛,破风而去。 明明隔着十几米,可最前面的几个将士却吓得腿软,明明对方的人数不及他们十分之一,可却犹如面对千军万马雄兵一般。 厉云深看着那面上生出惶恐之色的虾兵蟹将,冷笑一声,起身一跃,霎时间,兵刃交接。 一时之间,铁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红树林中,只见一千厉家军在无数穿着坚硬铠甲的蛮夷人从中劈波斩浪,三方列队呈扇形朝蛮夷围拢,一点一点的攻进蛮夷军的核心,刀剑在日光下发出寒光。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用鲜血祭拜这大宇国的疆土。 鲜血洒落在焦黑的大地上,无数人的头颅落在了地上,厉家军的人数越来越少。 三列队形已经被打散,左骑只剩下十来个人,被蛮夷国将士围拢,全部陨灭。 接着是右骑,无数人中了剑伤,倒在地上蠕动,蛮夷的人尤觉得不够,纷纷上前补刀。 最终,只剩下最大的一团厉家军。 以厉云深为中心,一点一点的探入蛮夷国的核心,那正中间的大马上,坐着蛮夷国最大的将领。 而厉云深的目标,是在战死之前,取下他的首级。 他一身的铠甲早已开裂,左臂上开了一道口子,大大小小的伤多达数十处,但是他的眼眸依然寒烈,目光冷冷注视着坐在高马上的蛮夷将领。 那将领被这样的眼神盯的有些发虚,高声命令道:“谁取下厉云深首级,赏白银十万两!” 此言一出,军心振奋,蛮夷的骑兵不要命的朝厉云深的方向围拢。 第332章 望来世再见 人多必生乱,乱了章法,必能找到破绽。 几十个骑兵的长矛黑压压的刺过来,简直避无可避。 厉云深却忽然爆发出了震动山河的气势,一声怒吼震破天,方圆十米内的骑兵齐齐被震飞,死伤无数。 他手持长矛,起身一跃,脚尖点着骑兵的头颅,飞快的朝中间的将领逼近。 那将领周边围着一圈死士,见他逼近,纷纷将手里的长矛给刺去,厉云深冷冷一喝,单手将十几只长矛紧紧夹住,再大力一甩,那十几名死士顿时从马上摔下来,落下来时,又砸伤了地上的不少蛮夷军。 厉云深冷然勾唇,将夹住的十几只长矛扔了出去,他手法极准,百发百中,每只长矛都刺中了一个蛮夷军,那将领周遭顿时被洗空。 “厉、厉云深,我告诉你别乱来!”将领吓得魂飞魄散,“你若是跪地求饶,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蛮夷国定会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转世投胎!” 厉云深懒得跟他废话,长驱直入,直取那人的首级。 那将领吓得从马上翻落,屁滚尿流的往蛮夷军人群中逃,那蛮夷军为了保护己方首领,形成人墙堵住了厉云深的去路,然而,这人墙不堪一击,厉云深一脚踹起一个已死透了的蛮夷军人飞过去,便撞到了一片人墙,蛮夷军顿时人仰马翻。 厉云深眸子一眯,将陪伴了他数十载的长戟扔了出去。 那长戟破空而去,直接命中了那将领的后脖子,大片的血飙出来,那将领直直倒在了地上。 “杀啊,为主将报仇!” “杀杀杀!” 蛮夷国士气大起,甚至原本受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伤者也站起来,一同朝厉云深围剿。 而此刻,一千厉家军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御风浑身是血,一条胳膊已经没了。 金戈浴血奋战,胸口插着一支箭,血流如注,可是他还在战斗。 厉云深弯腰,随意捡起一支长矛,再次和蛮夷国的军人缠斗起来。 他一点一点的精疲力尽,亲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身上全是伤,铠甲染满了敌人的和自己的鲜血。 可他无法停下,长矛挥起再落下,便是一条人命。 “噗嗤——” 他的后背忽然被刺入了一支长矛,耳边所有的嘈杂战鼓声戛然而止,他的耳边只传来那一日,京郊林中瀑布的轰隆声,在他的心神回荡。 他仰面躺在了地上,漆黑的瞳仁中是乌泱泱的天空。 周边的蛮夷军似是不敢相信一代战神厉云深会在他们的眼前倒下,一个个皆是不可置信,且不敢上前,他们害怕这是一个圈套。 于是几千个蛮夷军将倒在地上的厉云深团团围住,就这样警惕又恐惧的看着。 厉云深染了血的唇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弧度,似是一抹浅笑。 我无愧于江山,无愧于臣民,无愧于大宇朝,无愧于厉家……却唯独,有愧于你。 阿清! 孩子! 望来世再见! …… 轰隆—— 惊雷劈下,静心院里的一棵大槐树直接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倒在了院子里,另一半依然孤傲的生长着。 宁晚清猛地惊醒,汗淋淋的从床上做了起来。 她又做噩梦了,只是梦了什么,一醒来便忘的干干净净,只是依稀记得,有血雾在梦里蔓延,到处都是嘶吼声和惨痛声,就像是人间炼狱。 第八天了。 厉云深失去消息已经第八天了。 可是她却想不到任何办法救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守好厉家,等他归来。 宁晚清用帕子擦干了湿润的眼角,披上衣服起身,她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那大槐树已奇异的姿态生长着,明明一半的骨肉被惊雷劈落,可它依然顽强地没有倒下。 那她呢? 少了厉云深,她还能这般顽强地活着吗? 会的,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哪怕是为了孩子,她都必须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天渐渐亮了,下人们出来清扫夜晚狂风骤雨刮落下的树叶。 原来静心院里伺候的下人婆子多达二十多个,但自从三天前皇上那道圣旨下来之后,厉家便遣散了许多仆役,如今还在府里的这些,都是自愿留下来的,他们多多少少都曾经受过厉家的恩泽,哪怕厉家倒了,也希望能和厉家一起走完最后一程。 “少夫人,外面风大,您进去歇着。”绛鸾走过来,低低的说道。 宁晚清摇了摇头:“扶我去正居堂,我和祖母说会话。” 绛鸾无奈一叹。 如今厉家被革去了所有的官职,与庶人无异,于是这偌大的厉府便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短短三天,外面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许多百姓都说厉家与蛮夷勾结,才落得了如今的下场。 还有人说是皇上念及厉家以前的功劳,这才没给厉家定下叛贼的罪名。 皇上虽未定罪,可实际又与定罪了有何区别? 如今厉家的每个人,都在漩涡里挣扎,直到最后…… 宁晚清还没走到正居堂,墨雨就匆匆的追来了:“少夫人,谢夫人求见。” 谢夫人? 宁晚清皱眉:“谁?” “二品内阁大学士府上的夫人,奴婢已经带着人去花厅坐着了。” 宁晚清猛地记起来。 先前祖母给厉辙找的夫人,不就是内阁大学士府上的千金么? 这种时候,谢家的人找上门来,怕是只有一种可能。 “墨雨,去找二少爷一同来花厅。” “是。” 墨雨匆匆去了。 宁晚清转身,朝花厅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深紫色衣裙的贵妇站在花厅中,贵妇打扮的十分雍容华贵,与如今的厉家形势极为不符。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位谢夫人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宁晚清压了压唇角,迈步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谢夫人回过头,看到宁晚清突起的腹部,微微诧异:“镇国公夫人这是快生了?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厉夫人了。” 宁晚清就当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微微福身:“见过谢夫人,请问谢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第333章 悔婚 谢夫人往花厅的榻上一坐,神情里多了几分倨傲。 “这次来,是想将谢家千金的生辰八字给拿回来,你怕是做不得主,让厉老夫人来见我。” 宁晚清冷冷的勾了勾唇角。 厉家曾是正一品大官,一个二品官员在厉家面前还真不够看,以前这些人要拜访厉老夫人都得排队,可现在,这位谢夫人却来厉家,指名道姓要见厉老夫人,行为倨傲,丝毫不把厉家放在眼底。 厉云深还没死呢,厉家还没倒下呢。 “谢夫人,谢小姐的生辰八字早就送去寺庙了。”宁晚清淡淡的笑,“不过今天早上,寺庙的人又送来了。” 她轻笑,“得道高僧说,贵府的小姐与我厉家八字不合,娶她过门,会给厉家找来杀身之祸,所以这门婚事,怕是难结了。” “你胡说!”谢夫人冷冷怒喝,“是你们厉家勾结蛮夷,通敌叛国,与我们谢家又有什么关系?” “勾结蛮夷?通敌叛国?”宁晚清连声反问,“这两个罪名,皇上可从未给厉家定下,请问谢夫人是听谁说起的?哦,自然是谢大人了,谢大人回到谢家,居然还与谢夫人议论朝堂之事,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又该怎么想呢?” 谢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如今你早已不是诰命夫人,不过是一个庶民而已,竟然敢往二品朝臣身上泼脏水?我看你是活腻了!” “人人都说谢夫人贤良淑德,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信不得。” 比起谢夫人的失态,宁晚清倒是镇定多了,她勾唇,脸上露出一丝清浅不已的笑容。 “谢夫人,厉家早已成了庶民,却还住着一品官员才能住的大宅子,你说,皇上为何不把宅子收回去呢?因为,厉家是国之栋梁,厉家倒了,大宇朝也会大伤元气。皇上和我们厉家的每一个人一样,都在等候厉云深的归来。” “谢夫人,厉家落难时谢家撕毁婚约,传出去,谢家怕是没脸。不过我们厉家向来大气,不会与这种落井下石之人计较。今日,是厉家执意悔婚,而非谢家撕毁婚约。” 宁晚清一口气说完,扭头命令。 “墨雨,送客!” “好!很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谢夫人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你,等着!” 宁晚清丝毫不惧。 皇上都没拿厉家怎么样,一个小小的谢家又能如何? 再者,此次悔婚,是谢家的错,宣扬出去,谢家必定会受万人唾弃。 等谢夫人走了,厉辙才姗姗来迟。 哪怕是没听到谢夫人的话,厉辙也猜到了一些,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生辰八字图,不屑的一笑:“谢大人长得那么磕巴,这位谢小姐也不会美到哪里去。我画了三十六张极品美人图,一般的闺阁千金可入不了我的眼。大嫂,麻烦你派个人把这生辰八字图送回谢家。” 看着厉辙一脸轻松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宁晚清紧绷的心也松开:“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无所谓啦,孑然一身也未尝不可,不过大嫂,得道高僧当真算出这位谢小姐克我们厉家?” 宁晚清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是拿来堵谢夫人的话而已,她嫌弃我们厉家家道中落,我嫌弃她们家的千金命中克夫,礼尚往来,有何不可?” 厉辙怔了一下:“大嫂,这是大哥出事后,你第一次笑。” 他话一说,宁晚清的笑容顿时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无非是苦中作乐罢了。 “大嫂,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厉辙没有人可以商量,只能来问宁晚清。 他被革去了官职,去不了皇宫,如今宫里的消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从京城的市井之上听一些朝廷对厉家的态度。 但他心里清楚,大哥的下落一日没有明晰,那么朝廷也不会真正对厉家动手。 毕竟厉家三代将军,为大宇朝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厉家的女眷孱弱被责罚,恐怕会寒了不少人的心。 宁晚清靠着花厅的软塌,唇瓣溢出一丝苦笑:“何八每天都会给我传来边关的消息,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如今的希望,全都在暗门上。 如果暗门也找不到厉云深,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大嫂,我想——”厉辙绷紧了下巴,“我想去一趟边城,我要去找大哥。” 宁晚清一愣。 “厉家除了我,全是老弱妇孺,我必须为厉家寻求生路。”厉辙苦笑,“我活了十六年,什么能力都没有,只能依仗大哥,所以我必须得把大哥找回来。” “我不同意!” 怒吼声从花厅外传来,紧接着,周姨娘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把拽住了厉辙的胳膊。 “你是我生的,你这条命也该由我做主,我不许你去边城!” 厉辙蹙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我必须去。” “我不许!”周姨娘失声道,“我去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也绝不会允许你去!如今你大哥下落不明,厉家就只有你这一个独苗,你死了,厉家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厉辙的目光落在宁晚清的肚子上,“大哥还有一个遗腹子。” “谁知道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儿又有什么用?”周姨娘咬牙,“辙儿,如果你非要去边城,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姨娘!” 厉辙十分恼怒的喊了一声,可周姨娘变色不变,甚至还将发间的钗子拔下来,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宁晚清静默的看着,顿了顿才道:“二弟,边城还处在战乱之中,你一个文弱书生确实不该去。厉家如今什么都没了,我们任何人都不能有事。而且,我相信你大哥不会出事的,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他回来呢。” 她说着,唇角弯起一道弧度,“我们总不能没有你大哥了就活不下去,不然你大哥回来后,肯定会说我们没用。这日子呀,要照样继续过,二弟,你如今赋闲在家,是不是也该找点事做?” 厉辙不是很赞同,“大嫂,我觉得我们应该想法子救大哥。” “你大哥,一代战神,顶天立地,他一定不会放弃我们的。”宁晚清看向院子里被惊雷劈成两半的大槐树,摸着腹部一笑,“我们等他回来就好。” 厉辙看着她,神色复杂,久久才道:“好。” 第334章 周姨娘跑路 劝别人的时候,能摆出一百个大道理,可是轮到自己身上,便怎么都走不出来。 回到静心院,宁晚清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 她翻开这几日清记的账簿,日收入降低了许多。 边城被蛮夷侵占,战火不断,京城的百姓忧虑国事,对吃食的追求也没那么高了。 好在目前外界并不知道清记的背后东家姓厉,否则清记的两个铺子都会遭受无妄之灾。 宁晚清随便算了一笔账。 厉家如今上下一百多口人,吃穿用度每天就得花费五六百两银子,再加上她还要给暗门高额的劳务费,一天没有两三千两银子的收入,根本就无法让厉家正常运转。 她又翻开了厉家的账簿,公中还有十几两银子,还有许多珍贵的古董字画,全部换成银两,也能有五六十万两银子,但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动。 所以目前她必须得扩大清记的经营。 一间干果蜜饯铺子,一间酒楼,或许还能再开一家别的铺子。 卖吃食肯定不行,不然清记暴露,到时候所有铺子都会被一网打尽。 忽地,宁晚清想到周姨娘以前说过的话。 周姨娘嫁进厉家时,似乎带了一个假装铺子,是卖绸缎的。 她迅速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件事的可行性,这才吩咐:“墨雨,让周姨娘过来见我……算了,还是我自己去一趟。” 这阵子厉家出事,周姨娘还算安分,并没有起什么幺蛾子。 刚刚在花厅用自杀威胁厉辙,在宁晚清看来,也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护,并无不妥。 然而,她刚走到周姨娘的院子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娘,你这么做置厉家于何地,置我于何地,让我有何颜面去见祖母,去见大哥大嫂?” “还见他们干什么,你跟我走,离开京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这些好东西都是我从库房里拿的,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娘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你真是疯了!”厉辙愤怒的吼叫道,“厉家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没把厉家当成自己的家吗?祖母说了,厉家的每个人都该与厉家共荣辱,如果你非要走,我不拦着你,但是,我绝不会离开。” “辙儿,你怎么这么傻,厉云深死了,厉家也就倒了!”周姨娘语重心长的劝道,“现在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怎么就不懂为娘的一片苦心呢?” 厉辙狠狠甩手,推门而出,忽然愣住。 “大嫂,你、你怎么在这儿……” 周姨娘跟着出来,脸上带着许多警惕,她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周姨娘,你想去哪儿,我派人送你走。”宁晚清的面色十分平静,“不过厉辙不能走,他姓厉,必须承担他作为厉家人的责任。” 厉辙抿唇:“大嫂,我不会走,死都不会走。” 周姨娘一巴掌打在厉辙的脸上:“你真是要气死我啊,你不走,就等着朝廷发落厉家,被判斩立决!你们不走,好,不走,那我走!少夫人,你说话算话,现在立即给我准备马车!” “慢着。”宁晚清道,“人可以走,厉家的东西得留下。” 周姨娘瞪着眼睛:“那都是我的东西,我人走了,东西也必须带走。” 宁晚清低笑:“带走可以,但是你也必须留下一样东西。” 用一样东西换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周姨娘没什么不愿意的,她轻哼一声:“什么东西?” “你当年嫁进厉家时的嫁妆铺子,就是那卖绸缎的锦绣庄。” 一听到是这个,周姨娘的心松快了不少:“你要,给你就是了。” 那个铺子在她手上十几年,不温不火,最多的一年,也才赚了几百两银子而已。 如今用一年几百两银子的铺子换这么多价值几万两银子的古董,她求之不得,当下就从匣子里拿出铺子的地契递过去:“东西给少夫人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宁晚清看了一眼地契,侧身让开:“请。” “姨娘!” 厉辙失声唤了一声。 周姨娘背着一大包袱的古董,回过头:“辙儿,是你不愿意跟我走的,所以你怪不了我。” 她说完,狠心回头,决绝朝外走去。 宁晚清轻轻地拍了拍厉辙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姨娘的选择不能说错,只能说是人的本性,你往好处想,至少你姨娘不会被厉家牵连,能活着一条命,对吗?” 厉辙赤红着眼睛:“我们也都会活着,不会有事的。” 宁晚清点头,是的,她会活着,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她转身,将手里的地契递过去:“二弟,我委托了暗门找人,每天都需要大量的银子,所以我们需要赚钱,而且赚快钱。” 厉辙蹙眉:“这个铺子十几年来都没有任何水花,你要这铺子作甚?” “你帮我去打听一下这间铺子的情况,再招三十个绣娘,许以重利。” “大嫂,你这是?” “等人招齐了,你便知道我要做什么,不过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既然这铺子原本是周家的,那就顶着周家的人去办事,万事求稳妥。” 厉辙点头,立即去办。 周姨娘的娘家不算太穷,否则也不可能置办的起京城的铺子,后来周家借着周姨娘的身份赚了不少钱,还捐了一个薄官,被朝廷分配到了小城镇,是以,就算打着周家人的旗号在京城做生意,也不会被人抓到小辫子。 这锦绣庄是卖绸缎布匹的,隐没在许多布坊之中,十分不起眼,生意很不好。 铺子有两层,一楼迎客,二楼堆积了这么多年来压在库房里卖不出去的陈品,这么一年压一年,整个二楼都被堆满了,甚至还有些好料子被老鼠啃了许多洞。 看着这么多料子被毁了,宁晚清十分心疼,但好在,有库存的绸缎,那么她就不用购买原料了。 当天夜晚,厉辙就用市场价三倍的佣金找了三十个绣娘,安置在厉家的小别院。 第335章 赚钱 宁晚清没有学过服装设计,也没有专门学过画画。 她只是将市面上的成品衣做了稍微的改动,比如说腰部收紧,或者将裙摆变换花样,使之更具现代感,整个制作过程,她分成了好几道工序,有专门绣花的、裁剪的、拼接的……哪怕这些绣娘学到了一星半点从这里走出去,也断然不可能偷走服装的精髓。 一个夜晚,就制成了十几套女子衣裙。 宁晚清让厉辙拿进锦绣庄挂起来,她则打扮成普通妇人的模样进了这锦绣坊。 这条巷子都是卖绸缎的,客流量密集,只是锦绣坊实在是不起眼,一上午都没进来一个人。 厉辙不由有些焦急:“大嫂,就算真的有人来,这件衣服也卖不了多少银子,你还是别累着了,我让人送你回府。” 宁晚清的目光淡淡的:“那你觉得,要价多少合适?” 经过昨夜,厉辙对布匹也有了一些了解,这些衣服都是用最普通的绸缎制成的,而这绸缎只需要二两银子一匹,一匹布至少可以做四套这样的裙子。 为了好看,这些裙子周边都用金银线绣了花边,很是好看,但再好看,成本也不到一两银子。 厉辙思量了几秒钟才道:“十五两银子。” 为了不打击大嫂的积极性,他特意多说了五两银子。 哪怕他从小到大没有缺过银子,他也知道十几两银子买一件衣服算是顶天了。 “二弟,你也太保守了。”宁晚清失笑摇头,“再加一百两如何?” 厉辙瞠大眼眸:“一百两?都可以买几十匹这样的料子了。” “料子再多又如何,比不上这件衣服。”宁晚清淡淡的说道,“二弟且看着。” 这些成衣是她在这个时代女性寻常穿着的衣服上改良的,俗话说,衣服好不好,主要看裁剪,这些衣服在裁剪上是花了大工夫的,哪怕料子不算什么高档次,哪怕花色并不够出挑,但就凭这裁剪的手法,这些衣服就能得到贵人的青睐。 一百多两银子一套,真不算贵。 铺子里冷清清的,宁晚清也不急,她摊开笔墨纸砚写写画画着些什么。 忽然,门口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谢小姐,马上盛夏,到时少不得要去避暑山庄游玩,皇上若是有闲暇,也会去,你芳龄正好,若是被皇上看中,说不定还能被封为贵妃呢。所以今日,咱们一定要挑那最漂亮最绚烂的料子,给你做最好看的衣服,将那皇后娘娘给比下去。” “你小声点,这可是外面!” 宁晚清抬头,就看到两个女子带着丫环走了进来。 右边那位穿着水蓝色的衣裙,五官小巧精致,一看就是旁边那位女子口中的谢小姐。 整个京城,也就只有内阁大学士姓谢。 那么这位,就该是谢家唯一的庶出小姐,差点成为厉家二少奶奶的谢小姐。 宁晚清微微转眸,就见厉辙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不屑。 想来方才她们的对话,厉辙也听到了,为了成为妃子,所以谢家才悔婚。 她冷然勾唇,正不知道怎么赚钱,鱼就送上门来了。 她扶着肚子站起来,迎过去。 “这家铺子的布料都太暗沉了,不适合你的肤色,谢小姐,我们换一家再看看。” 谢小姐点头,和同伴准备离开。 宁晚清走过去:“两位小姐,何不看一看本店的成衣?” 一般大户人家的千金是不屑于看成衣的,首先布料不会好,其次款式烂大街,所以京城的名媛千金都是自己买布料请人做衣服,听到宁晚清这么说,那心直口快的女子脸上出现一丝嘲讽,正要说话,就见宁晚清取来了一件淡粉色的成衣。 她不由惊讶:“这衣服瞧着也没什么不一样,花也只是普通的蔷薇,怎么看着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宁晚清道:“穿上更会不一样,两位小姐不如一起试一试?” “丹心,这粉色很适合你。”谢小姐缓声道,“你要不要试试?” 那名为丹心的女子犹豫了片刻,不是不想试,而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在外面试衣服有点不合礼俗。 “小姐且宽心,后罩房就是试衣间,不会有任何人闯进去。”宁晚清把衣服放在她身上比划,“小姐肩膀偏宽,而这粉色的裙子肩部做了特殊处理,小姐定能穿出窄肩。” 宁晚清一眼就道出了那女主的缺陷,她诧异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去试衣服,不过片刻,她就穿着粉色的裙子出来了,满身都是蔷薇花开,将她整个人衬的十分娇弱。 “丹心,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那女主照了铜镜,满意的不行,这手艺,可比府上的绣娘强了不止一百倍。 “这位小姐请放心,本店每样款式的衣服不做第二套,这件裙子穿出去,便是京城的独一份儿。”宁晚清适时开口,“若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小姐也只管明说。” 那丹心满意极了,哪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忙推谢小姐也选裙子。 谢小姐早就动了心,却不知怎么选,期期艾艾道:“这位夫人,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 宁晚清稍微一打量,就把她身材的缺陷瞧进了眼底,她转身就取了一件衣服下来,是淡紫色的牡丹花裙。 “小姐身材玲珑,只是这胸口似乎是平了一点……” 宁晚清的直言,让谢小姐闹了一个大脸红。 可不是嘛,这么多年,她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原因就是胸太平了…… “这件牡丹裙胸口绣了花边,还有几根系带,系带交叉而下,收紧了小姐的身形,变也能突出胸围,这件衣裙,正是为有这样烦恼的世家小姐设计的,小姐不若一试?” 谢小姐红着脸把衣服拿进去试穿。 宁晚清淡淡的笑了笑,抬眼看向站在角落里收拾布料的厉辙,那家伙打扮成普通小厮的模样,一脸的不平。 表面上说看不上谢小姐,心里其实还恼恨谢家悔婚的? 甚至还有些怪她卖衣服给谢小姐? 没关系,等会就有好戏看了。 第336章 战死沙场 宁晚清虽然不懂服装设计,可她是从现代社会来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最简单的设计也能比这个时代的成品衣好看,谢小姐一出来,那名唤丹心的女子眼里就露出了惊艳的光:“太美了!就像是从天边下凡的仙女!” 那谢小姐脸色绯红,嗔道:“你这人,说话也没个正形态!” “谢小姐,真的很美,这件衣服比你们府上绣娘做的衣服美太多了,你要是穿上这衣服,出现在皇上面前,皇上肯定会为你神魂颠倒,以后啊,你就是后宫里最受宠爱的妃子……” 那丹心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可声音并不小,连站在老远地方的厉辙都听个清清楚楚。 谢小姐的脸红彤彤,看向宁晚清:“这件衣服我要了,多少银子……” “不卖!” 厉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是冷漠。 “我突然记起来,三天前户部侍郎家的千金订下了这件衣服,一件东西总不能卖两次,还请谢小姐把衣服换下来。” 谢小姐万万没想到自己穿在身上了的衣服还要被人强行脱下来,她咽了一口空气:“她出了多少,我出双倍。” “这不是双倍还是三倍的事,这是经商的信誉问题。”厉辙的声音很冷硬。 宁晚清明白厉辙为什么忽然对谢小姐发难。 谢家悔婚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位谢小姐存了进宫为妃的心思,进宫为妃不就是和厉千钰对上了么? 厉千钰可是厉辙的亲妹妹。 “谢小姐,做生意确实要讲究诚信,你再看看别的衣服?” 谢小姐好不容易遇见满意的衣服,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放弃:“我出三倍。” “三天前,户部侍郎千金花了五百两银子定金,三倍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谢小姐要拿这么多银子买这件裙子?”厉辙的声音里带着讥诮。 谢小姐的眼睛都瞪大了,五百两银子,一件裙子五百两?!! 这不是抢银子吗? 她的那些上好料子的锦绣裙子就没有超过五十两银子的,这家店子也太坑人了! “拿不出来就把衣服脱下来。”厉辙冷冷道,“我们还要给户部侍郎府上送去。” 谢小姐神情一僵,她父亲是二品大官,又深的皇上重用,如果她因为拿不出银子而被迫脱下这件衣服,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她怕是无颜再去参加京城的任何宴会了。 她咬咬牙:“好,一千五百两银子,我出。” 她摸了摸口袋,将银子扔出去,一包银子也才四五十两银子而已,她压下心中的不甘,又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银票递过去。 厉辙冷冷的接过来:“那这件衣服就属于谢小姐了,谢小姐慢走。” 那名唤丹心的女子见这个店子的衣服这么贵,犹豫了半晌才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银子?” 宁晚清面色淡淡:“三百两银子。” 那丹心松了一口,许是有五百两作对比,三百两银子也变得可以接受了,她顿了顿才道:“那你们能不能先帮我留着这件衣服,我晚点让人送银子过来。” 宁晚清看了她一眼,三百两银子虽然多,但一般的世家大小姐不可能拿不出来,她又想起刚刚这丹心在谢小姐身边恭维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许多,开口道:“只给你留到夜幕,过时不候。” 那丹心连忙道谢。 两人这才挽着手走出去,虽然买到了心仪的衣服,可实在是被宰了狠狠一刀,谢小姐十分不爽。 厉辙拿着银票扔进抽屉里:“大嫂,下次她再来,直接开价两千两银子。” 宁晚清强扯起唇角笑了笑:“边关战事还未消停,皇上不可能这么早纳妃,那位谢小姐不可能进后宫与千钰为敌,你就别担忧了。” 厉辙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大宇朝多事之秋,厉家如今跌进深谷,他作为厉家唯一的男丁,肩头压力一天比一天重。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该出来卖衣服赚钱,可是除了这件事,他还能做什么呢? 只能等着……等着罢了。 等边关的消息,等暗门的消息…… 到了下午,外出的贵妇千金渐渐多了,铺子里的十几件成衣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光了。 三百到五百两银子一件,竟然还供不应求。 这是厉辙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那些朝臣一个月的供奉都不超过一百两银子,居然舍得拿几百两银子买衣服?” 宁晚清淡淡的笑:“任何时候,女人的钱都最好赚,尤其是有权有地位的女人,她们花钱的力度超乎你的想象。”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二,“你再去招五十个绣娘去别院制作成衣,记住,衣服的每个细节都要分开,这样不仅可以防止技术流出去,也能提高效率。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银子……上次给暗门那边的银子应该快用完了……” 厉辙都记了下来,等说完挣钱的事,他这才低低的道:“大嫂,我想进宫见千钰,她是皇后,她应该有办法……” “现在最痛苦的人就是千钰,你还去找她,不是给她添麻烦吗?”宁晚清的声音有些发冷,“而且,千钰性子单纯,她虽然是皇后,手上怕是也没多少权利,你去找她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给人落下话柄。二弟,只要我们手上的银子足够多,就能找人代替我们去边关,你懂我的意思吗?” 朝廷拒绝派兵,留在京城的五百厉家军中计全都被打入了地牢,如今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必须步步为营。 如果不是肚子里有孩子,她早就只身一人去边城了。 想到这里,宁晚清的喉咙忽然一阵腥甜,一股血气往上涌,她连忙拿起青瓷杯喝了一口水,将那腥味给压了下去。 最近一阵子,她时常有这样不舒适的感觉,她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她不敢深想…… 店铺外,忽然有人群躁动起来。 “边关八百里急报——镇国大将军厉云深战死沙场!” 宁晚清的眼眸突的瞠大,那股腥甜再也压不住。 “噗!” 一口血喷出来,洒在了墙上的锦绣上,大片殷红。 第337章 毒性发作 镇国大将军战死沙场的急报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个时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宁晚清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来,被厉辙安排马车连忙送回了厉府,等他回府后,才发现不知是谁把消息传回了厉家,厉老夫人扛不住,也吐了一口血。 还不等厉辙将郎中请回来,宫里的圣旨就到了。 “奉天承运……厉家三代戎马,为大宇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难得的大忠臣,朕悔之,特恢复厉家镇国公爵位,可世袭,念及厉家只剩厉辙一男丁,特封厉辙为新任镇国公,择日上任,钦此!” 小泉子将圣旨递到厉辙的手上,也说不出恭喜的话。 走上前压低声音道:“原镇国公战死在蛮夷地界的红树林,据探子回报,镇国公被上千蛮夷用战戟刺穿,尸骨无存,只带回来了一件铠甲,皇上特许厉家为原镇国公建衣冠冢。” “啊——!” 厉辙悲愤的吼叫,将脸捂在那带血的铠甲上嚎哭。 小泉子叹了一口气,带着宫里头的人走了。 厉家,顿时陷入了一片低低的哀鸣之中。 虽然厉家洗清了谋反的罪名,也恢复了一品镇国公的爵位,可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高兴的起来。 那哭声连成片,笼罩在厉府上空,老天似乎也哀鸣起来,轰隆一声雷劈下来,开始下雨。 “都别哭了!”厉辙擦干脸上的泪水和雨水,“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谁敢在老夫人面前提我大哥,谁就滚出厉家!” 这些人,都是厉家的家生子,受过厉家的恩惠,在厉家最难的时候都不愿意离开,可想而知有多么的衷心。 厉老夫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谁都知道,谁敢这时候去刺激老夫人呢? 倾盆大雨下,众人起身,慢慢腾腾的回到自己该回到的地方,他们也不避开骤雨,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看出来自己在默默地哭泣。 厉辙狠狠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走进了正居堂。 他面色逐渐镇定下来,看向郎中:“我祖母和大嫂的情况怎么样?” “老夫人悲伤过度,是心病,药石难医。”郎中叹了一口气又道,“少夫人也是动了胎气,不过好在月份足够大,没有太大的影响,老夫已经开了一副安胎药,连着喝三日就没事了,不过——” 听到这个转折,厉辙的心顿时揪紧。 他们厉家,已经禁不起任何风雨了…… “观少夫人脉象,似乎有中毒的征兆,只是老夫才疏学浅,看不出是什么毒药。” 一听这话,厉辙的目光顿时扫向了站在边上的灵雾。 灵雾咬咬牙:“是五石散,几个月前老夫人请了棠夫人来为小姐诊治,开了好几副药方,小姐每天吃药,还有药浴,上回棠夫人诊脉时分明说毒性已经被压制下去了,怎么会……” 那郎中的医术不怎么样,却也是见多识广,他一听,连忙道:“那你去看看你家少夫人手臂上是否有青色的树杈状印记。” 灵雾的脸色顿时惨白:“四五天之前,奴婢就注意到小姐的右手手臂上有青色的印记,但是小姐说没什么事,奴婢也就没在意……大夫,小姐是不是毒发了……” 郎中摇摇头:“五石散没有解药,只能等死罢了,当手臂上的青色印记蔓延至胸口时,那便到了死期。” 灵雾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而厉辙的脸色也苍白至极,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嫂身体中了毒。 以前有大哥给大嫂找郎中,后来是祖母给大嫂找来了棠夫人,如今,只能靠他了。 他开口:“灵雾,好好照顾大嫂,我出去一趟。” 灵雾点头,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宁晚清一脸惨白,眼皮剧烈的跳动着,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眼皮都无法睁开。 灵雾看着眼泪直掉,幸而小丫头送来了安胎药,她连忙给宁晚清喂了一口,等喂完这碗汤,宁晚清终于悠悠转醒。 她的眸子没有焦距,半晌才回过神来:“灵雾,你告诉我,厉云深没事,他没事对不对!” “小姐……”灵雾更咽的捂住嘴,“方才宫里来圣旨了,朝廷承认冤枉了厉家,恢复了厉家一品镇国公的爵位……还……还带来了将军上战场时穿的铠甲……” “不,不,不可能是真的!”宁晚清的心口一阵一阵揪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绝不相信他死了!” 灵雾哭的更大声了。 方才小泉子拿来的那件铠甲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么厚的铠甲,被划出了无数道口子,正胸口的那一块是一个黑洞洞的口子,那里沾满了鲜血,只是看那样一件铠甲,就能想象出将军在战场上究竟遭受了什么。 宁晚清捂着心口,掀开被子就下床。 “小姐,您去哪里,您身子还没好,外面还在下雨,您躺着,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是了!” “铠甲,我要他的铠甲……” 灵雾擦干眼泪去拿铠甲,那件铠甲被叠放在上好的檀木盒子里,底下垫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缎,上面落了不少铠甲上已经凝结的血痂。 宁晚清的手不断的颤抖,抖啊抖,终于摸到了那件铠甲。 眼泪再次从眼眶落下来。 这件铠甲,是他出征之前,她亲手给他穿上的。 如今他下落不明,这件铠甲却代替他回来了,铠甲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 但铠甲伤了残了破了,并不代表厉云深死了啊。 凭什么用一件残破的铠甲来断定一个人的生死? 宁晚清大力将铠甲甩开,那十几斤重的铠甲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灵雾连忙爬过去:“小姐,这是将军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否则连衣冠冢都建不成……小姐,您肚子里还有将军的孩子,您一定要节哀,不可悲恸过度,奴婢求小姐了!” 绛鸾端着药碗走进来,也跪在了地上:“少夫人,请为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不要沉浸在悲恸之中。” “我为什么要悲?为什么要痛?他不会死的,不会死!”宁晚清脸上的眼泪慢慢干涸,“扶我起来喝药,再扶我去看看老夫人的情况。” 第338章 顾氏 厉老夫人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脸上的沟壑很深。 “晚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一定要撑住,深儿走了,你肚子里的便是他唯一的血脉,你千万不能有事。” 宁晚清抿了抿干枯的嘴唇:“祖母,厉云深不会有事的,您老人家一定要撑着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厉老夫人苦涩一笑,面容满是哀愁。 忽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晚清,去一趟你母亲那里,我怕她做傻事。” 闻言,宁晚清的心也紧了紧。 当年厉云深的父亲战死沙场,顾氏差点殉葬,如今唯一的儿子又传来了噩耗,怕是…… 她立即起身,“祖母,您好好养病,我去去就来。” 佛堂。 夏季越来越近,佛堂门口的大树越来越茂盛,落下一片阴影,地上落着稀稀拉拉的几片树叶。 顾氏站在佛堂门口,轻轻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秋棠,这阵子府里发生了何事?” 秋棠手指一紧,“没什么大事,一切如常。” 她的声音带了一丝莫名的沙哑,她跟了顾氏十几年,顾氏瞬间就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支支吾吾。” 秋棠极力保持镇定,“夫人,真的没什么事,奴婢不敢欺瞒。” “是吗?”顾氏缓缓开口,“既如此,那为何佛堂门口的树叶三天无人打扫?那供奉的佛像,以往是每日清洁,近来却隔了好几天一次,若说府上无事发生,你觉得我会信吗?” 秋棠的身体一抖,连忙跪了下来:“夫人,这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再也不敢了。” 顾氏这几日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原本没有多想,可一看到秋棠的反常,她心中便浮起了极为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她唇角一压,“你不说也无妨,我出去走一圈自然会知道怎么回事。” 她话音一落,就听到了秋棠压抑的哭声,她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是不是深儿出事了?” “夫人,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能垮啊!”秋棠抱着顾氏的小腿,“奴婢知道您伤心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大少爷一定不希望您悲痛伤心,大少爷只想夫人您好好活着……” “不可能!” 顾氏一脸冷决。 “深儿答应过我,不会步他爹的后尘,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死在战场上!” 秋棠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她永远都记得当年大将军战死沙场时,夫人的悲痛欲绝,那时候还有大少爷这个牵挂,夫人才没有做傻事,如今大少爷也走了,夫人了无牵挂,想死的决心怕是比十几年前那一次更为强烈。 从大少爷失踪的消息传来后,她就每日惶惶不安,她害怕下人不小心走漏消息,便精减了佛堂伺候的下人,没想到夫人却偏偏因此而看出了端倪。 她一抬头,就看到顾氏往外走,顿时慌了,“夫人,您去哪里?” “去问个清楚。” 顾氏提步就走。 许是早就经历过一次诛心之痛,顾氏的情绪暂时没有崩溃,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却又带着一丝急切和惶然。 “母亲?” 宁晚清刚走到佛堂门口,就和顾氏撞了个迎面,看到顾氏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宁晚清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 “母亲这么急是要去何处?” 顾氏深吸一口气:“边关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宁晚清正在庆幸顾氏还不知道情况时,就看到秋棠一脸泪痕的追了出来。 她的心顿时了然。 顾氏暂时还没有选择那条绝路的原因,是因为顾氏并不确定厉云深死了。 “母亲,边关传来急报,说将军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了。” 宁晚清的话让顾氏的大脑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 “但是母亲,您信吗,您相信厉云深会这么死掉吗?蛮夷从几百年前至今就一直是大宇朝的附庸国,他们曾是祖父的手下败将,后来又是父亲的手下败将,厉家就是蛮夷的克星,如今蛮夷之人听到厉云深三个字,许多胆小的人都会吓得尿裤子,试问,这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对付的了战神厉云深?” 宁晚清的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她不只是在说服顾氏,更是在说服自己。 顾氏扶着秋棠的手站直身体:“对,我儿不会死,不会死的……” “所以母亲,我们一定要振作起来,等待厉云深活着归来。”宁晚清握住顾氏的手,“母亲,祖母年纪大倒下了,周姨娘跑了,而我……还有两个多月就生了,厉家真的没人了,我能不能请求母亲搬出佛堂,主持厉家大局?” 顾氏看向宁晚清的腹部,许是多日忧心,她瘦了,显得肚子非常大,看起来和足月临盆的产妇差不离。 秋棠巴不得有事情让夫人忧心,这样夫人才不会寻死。 便连忙道:“少夫人身怀六甲,若此时执掌中馈怕是不太合适,而且少夫人腹中的胎儿是大少爷留在世间的唯一子嗣……” “秋棠姑姑,这话不对,我和将军还会有其他的孩子,这不是唯一一个。” 宁晚清轻轻抚摸着腹部缓缓的说道。 秋棠一愣,紧接着眸子一红。 十几年前大将军战死的战报传回京城时,夫人也是这般,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大将军已经死了的事实,直到大将军的尸体被找到运回京城,夫人才彻底崩溃,想随着一起去了。 而今的少夫人不就是十几年前的夫人吗? 用一个虚假的事实支撑着自己艰难的活下去。 就像是厉家每个女人的宿命。 何其悲哀? 顾氏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宁晚清的肚子上,淡声说道:“你好好养胎,厉家有我在。” 宁晚清的心终于彻底松开,扯起唇角笑道:“谢谢母亲。” 她将府里的事情简单交付给顾氏后,这才精疲力尽的回到静心院。 她喝了一碗安胎药,吩咐道:“灵雾,绛鸾,锦绣坊的事情你们盯着一点,再把何八给我找来。” 如今何八一直和暗门在一起,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吩咐何八。 第339章 厉辙请求出战 文华殿。 这几日大宇朝一直不太平,就算不是上朝时间,大殿门口也站满了许多朝臣。 这是厉家恢复一品镇国公的爵位后,厉辙初次进宫,他进宫不为别的,只想求见皇上安排一位太医去厉家,祖母和大嫂身体日益消瘦,他害怕厉家再有人出事。 在宫殿门口等候皇上召见时,没想到却听到了十分可怕的言论。 众大臣围在一起说话。 “哎,我大宇朝国运不济,年初至今就不安宁,先是皇室多次有人谋反,紧接着边关失守,多名大将战死沙场,就连战神厉云深也死在了蛮夷之地,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 说话的是丞相,他是三朝元老,说出的话分量很重,立马有人接茬。 “丞相大人,这一条路是哪条路?” 年迈的丞相大人哀叹:“求和。”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求和?向大宇国的百年附庸国蛮夷求和?岂不是灭我国威?” “若是不求和,那就等着边关城池一个个失守,等着蛮夷的铁骑踏入京城!” 户部侍郎连连点头:“如今战神厉云深都战死了,整个大宇朝论作战,谁比得过厉云深?派谁去都是一个死,难道说,兵部侍郎大人想为国出征?” 兵部侍郎连忙摇头,他虽是管兵部的事,但对带兵打仗只会纸上谈兵,若是他去边关,就等于送命好吗?谁不想好好活着? 看那厉家,厉云深死了,厉家便垮了,就算恢复了镇国公爵位又如何,厉家的二少爷手无缚鸡之力,镇国公这个爵位在他手上只会一日一日衰败下去,厉家迟早被踢出京城的豪门贵族圈子。 “所以今天老夫来求见皇上,是想劝皇上同意议和。”丞相甩了甩袖子说道,“新朝初立,当休养生息,若是能求得一时和平,对大宇朝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所以希望稍后面见皇上之时,诸位大人能同我站在一起进谏!” “我等誓与丞相大人共进退!” 众位大臣被边关的战事搞得整日心力交瘁,巴不得休战,对丞相的提议十分赞同。 “嗤!” 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原来是新任的镇国公大人,不知有何见教?” 厉辙脸上挂着讥诮的笑:“把贪生怕死说的如此光明真大,厉某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户部侍郎刚退了厉家的婚事,和厉家算是明面上撕破了脸皮,他冷笑一声:“那镇国公又有何高见?” “蛮夷乃我大宇朝百年附庸国,还有周边的那么多小国都是以我大宇国为首,若是大宇国向区区一个蛮夷投降,那么,大宇朝百年国威将毁于一旦,谁想踩一脚都能来踩一脚。今日损失一座城池,明日便有楚国、百花国等区区小国来侵占我大宇国的疆土。” “百年国威,岂能任由人灭?”厉辙拔高声音,“我大宇朝万千将士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守卫的疆土被人抢夺侵占,只需朝廷一声令下,自有无数人愿意前往边关,抛头颅,洒热血!” 他言之峥峥,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 不少年轻的朝臣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去正视厉辙的眼睛。 提议求和的丞相大人久久没有言语,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可如今,除了求和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等日后大宇朝养出了一批新的将士,再扬百年国威也不迟。 “哼!我看你是别有用心!”户部侍郎冷笑道,“你厉家死了一个厉云深,差点家破人亡,成千上万个将士前往边关,那便是成千上万的家庭破亡。你到底是何居心?” “是啊,厉云深都死了,谁还能比他厉害?” “哪个将士敢领兵出征,怕是嫌自己命长?” “既然镇国公大人提出了异议,我觉得倒不如让镇国公带兵前去,厉家有当将军的渊源,镇国公从小耳濡目染,想必所学颇多,此次前去,乃是众望所归!” 户部侍郎的话一出,大殿门口一片寂静。 众人只觉得户部侍郎这个提议太毒了,且不说厉辙一介文弱书生人人皆知,再加上边关凶险异常,怕是有去无回,而厉辙是厉家如今唯一的男丁,若是厉辙死了,厉家就绝户了!让一代钟鼎世家断子绝后,这能不毒吗? 户部侍郎感受到了周边异样的目光,摸了摸鼻子,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厉辙就开口说话了。 “户部侍郎大人此言正合我意,希望诸位大人稍后面见皇上时,能为我出言!我厉辙虽不是武将,但也愿意穿上铠甲,前往边关,守卫我大宇朝的疆土和百姓!” 他的话,让大殿门口更加安静,寂静在每个人之间蔓延。 就在这时,文华殿的门被推开。 “镇国公能有此抱负,朕心甚慰。”萧勋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走出来,“但朕不愿再失去任何一位朝臣!城池失去了能再夺回来,但如果人死了,便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厉辙的心突然下沉。 萧勋面色淡漠:“诸位进殿,关于议和之事还需要细细商议。” 他转身走进大殿,光与暗交接处的暗影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仿佛一团漆黑的阴影笼罩。 接下来大殿里的声音厉辙再也听不清晰,他只觉得耳边有无数声音在嗡嗡作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国之大臣居然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向一个小国投降……大宇朝百年国威,那么多的将士誓死保卫疆土,为何这些朝堂上的人要投降? 为什么?! 厉辙满脑子都是纷繁的杂念,后来他们商议出一个什么结果他也无心去听,强行闯进太医院扯出了一个太医去厉家这才算是终于出了宫。 那太医受过厉家的恩惠,倒是没有反抗,认认真真的给厉老夫人的宁晚清诊脉。 诊出来的结果和早先的郎中一模一样,连药方都开不出来。 厉辙一脸郁气的让人把太医送回宫。 “二弟,我没事。”宁晚清牵强笑道,“我中毒一年多才毒发,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不用为我担忧,你今日去宫里,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厉辙的脸上立即浮出了一丝不忿。 第340章 皇上心上人 顾氏听闻厉辙从宫里回来,也来了静心院。 厉辙不可置信:“母、母亲,您怎么……”话说一半,他忽然顿住,苦笑一声,“母亲是得到消息了?” 顾氏淡淡的道:“不用想着如何瞒我了,说!” 厉辙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都说了,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这淡淡的陈述让顾氏眉心紧拧起来。 “如今的新皇是谁?” 宁晚清反应过来顾氏久居佛堂,怕是连近半年来朝堂之上的变化都不知道,于是仔细的说了一遍。 顾氏不由大怒:“早就听闻九皇子无才无德,没想到还如此懦弱无能,大宇朝的江山迟早毁在他手上!” “母亲切勿动怒!”宁晚清道,“若是朝廷真的决定议和,那让我们厉家情何以堪?厉家三代都在蛮夷手上折了命,如何能与蛮夷和平共处?还有厉云深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旦议和,厉云深的事便被搁置,我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无数百姓的家人,儿子,丈夫,或是父亲死在蛮夷手里,大宇朝与蛮夷不死不休,议和根本就不可能!若厉云深还活着,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用保护的国家和敌人成为朋友?如果他已经死了,那我们更要为他报仇雪恨!” 宁晚清的心揪疼的厉害,“我要见皇上!” 顾氏摇头,“厉家虽然恢复了爵位,但深儿下落不明,你已经不再是一品镇国公夫人了,你没资格面见皇上,我去。” “母亲,您久居佛堂,京城很多人差不多忘了您的存在,您去求见皇上,起不了任何波澜。”宁晚清冷静的说道,“我是将军的遗孀,我去求见皇上为将军报仇雪恨名正言顺,我去请求朝廷派人去边城打听将军的消息没有任何人能指摘。” 顾氏面色坚决,“你肚子里有我们厉家的血脉,我不允许你冒险。” “对啊,就因为我肚子里有孩子,所以我必须得去,孩子如果有意识,他应该也想为救自己的父亲献上一份绵薄之力。”宁晚清的声音变得柔和,“母亲,我必须得去。” 声音虽然温柔,可十分果决。 “那我们一起去。”厉辙开口,“但此事一定要瞒着祖母。” 顾氏点头:“我会安排下去。” 宁晚清垂下眼帘,眼底一片墨色。 她去见了何八,可是暗门传回来的消息同样是……厉云深死了。 他们说他被一万蛮夷军围攻,死在了战场上,尸体被几千支长矛穿过,惨不忍睹…… 她始终无法相信,她宁愿相信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他之所以不出现,定然是在等待一个反扑蛮夷军的机会,如果朝廷都放弃了,那厉云深真的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 御书房。 子夜,夜很黑。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萧勋和一个黑影相对而立。 “皇上,做人还是遵守承诺比较好,若是我们把您做下的那些事昭告天下,您觉得您这皇位还坐的稳吗?” 闻言,萧勋一声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哪敢威胁大宇国的皇帝?”黑衣人讥诮开口,“除了边城,大宇朝还要将永城、云城、平县等八个城池割让给蛮夷国,否则……” “八座城池?你主子还真是会狮子大开口!”萧勋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约定的是三座城池,那便是三座,多一个都不行!” 黑衣人轻声一笑:“之前也没说让我们帮你杀了厉云深啊!” 萧勋的脸色猛地一变。 “虽说厉云深死了对我们蛮夷也有好处,但对你的好处更大不是吗?我们只要八座城池算是很厚道了,皇上,还希望你尽早做决断。” 萧勋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压了压唇角:“回去告诉你主子,八座城池一个都不会少!” 黑衣人笑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宇朝有您这样的皇上,一定会世世代代无穷无尽也!” 黑衣人说完,满足而去。 萧勋的眼底猛地浮现出一丝冷意,他的食指轻轻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他身后的屏风突然从两侧拉开,十几支利箭从里面飞出来,那黑衣人还来不及转头,就发出一声闷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很快,御书房的梁上就落下来两个侍卫,他们迅速的将尸体处理干净,就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浓浓的檀香也将血腥味压了下去。 “小泉子,上茶。”萧勋淡淡的吩咐。 守在原地御书房门口的小泉子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低眉顺眼的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杯香茗。 萧勋将茶一口饮尽,心中的烦躁却丝毫没有减弱。 他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小泉子连忙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跪了一天了。” 萧勋步履一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转过身,从侧门离开了。 小泉子无声的叹息,摇摇头跟着萧勋走了。 御书房的灯却还亮着。 厉千钰跪在大殿门口,膝盖早已红肿,但她依然一脸坚毅,脸上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见到皇上! “唷,皇后娘娘怎么还跪着呢,我刚刚看到皇上去康宁宫了呢!”娴贵妃摇曳着走近,高傲的说道,“皇后娘娘以为自己还跟以前一样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么?呵呵,你们厉家垮了,你不想着怎么保住自己一国之母的地位,反而来这里胁迫皇上,皇上对你的情意迟早被你消耗殆尽!” 情意? 皇上对她有过情意吗? 厉千钰悲从中来,咬着唇道:“谢谢娴贵妃提醒,但见不到皇上我是不会起来的。” 娴贵妃冷笑一声:“别跪了,毓太妃让我们去见她。” “请娴贵妃代我向毓太妃告罪一声,我……” “毓太妃要说的事与皇上有关。”娴贵妃压低声音,“毓太妃说皇上另有心上人,她知道那心上人是谁。” 厉千钰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她抿了抿唇,没动。 “我也不想来找你一起去,可是毓太妃说那个人与皇后娘娘颇有渊源,所以皇后娘娘不去,毓太妃就不会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娴贵妃冷然道,“厉家的一切已经注定了,皇后娘娘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固宠,否则你失宠,厉家就是真的完了。” 第341章 真相 厉千钰看向空荡荡的大殿,终于站起了身,可是跪的太久,她刚站起来就又栽倒下去,幸而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才算堪堪稳住身形,启唇道:“走,先去见毓太妃。” 娴贵妃的脸上露出一抹得逞后的笑。 此时已经很晚了,过了子时,宫里安静异常,偶尔能听到野猫的叫声。 楚毓儿成为太妃后,搬到了比较偏远的宫殿,一路过去,连个执勤的太监都遇不上。 等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才算是到了。 门口守着一个老太监:“请两位娘娘稍后片刻,太妃娘娘正在沐浴。” 大半夜的,居然在沐浴,厉千钰感觉怪怪的,也隐隐约约意识到,或许毓太妃就是在等她到来。 她两条腿因为跪了一天酸软的厉害,也没有精力应付任何人,便靠坐在软榻上休息等候。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楚毓儿一身火红的薄衫宫裙,婷婷生姿的走出来。 她刚沐浴完,头发微微湿润,就这样随意的披在肩头,十分勾人。她衣服很薄,风一吹都能看到妖娆的腰线,她唇色很红,一看就知道精心打扮过,这对一个太妃来说,无疑是十分大胆的行为,厉千钰的唇张了张,没有说话。 “大晚上的,皇后和娴贵妃来我的住处,是为何事?”楚毓儿一甩长袖坐在榻上,红唇透出冷笑,“当哀家不用睡觉的吗?” 娴贵妃的嘴角扯了扯,明明是这位太妃说一定要子时过后再来,她们来了却又把一切推到她们身上,不过,谁让她们有求于人呢? 娴贵妃好声好气的道:“太妃娘娘,是臣妾叨扰了,还请太妃娘娘恕罪。” “你下去,哀家要和皇后说话。” 楚毓儿面色淡淡,一双眼睛却冷冷注视着厉千钰。 娴贵妃不由一噎,敢情这毓太妃是专程想跟皇后说话,而她只是一个传话筒罢了! 她好歹也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居然被毓太妃如此作践! 娴贵妃深吸一口气,甩袖离去! 反正厉千钰是个蠢货,无论毓太妃说了什么,她都有法子从厉千钰的嘴巴里挖出来! 等娴贵妃走了,厉千钰才缓缓抬头。 “毓太妃特意让娴贵妃带臣妾过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臣妾说?” 楚毓儿从榻上坐直了身体:“你知道厉云深为何会失踪,又为何会战死沙场吗?” 厉千钰抿了抿唇,果然什么皇上的心上人都是幌子。 只是她也没料到楚毓儿居然会跟她提起厉家的事,厉家如今四面楚歌,她谁也不敢相信,垂眸道:“蛮夷奸恶狡诈,我大哥一个不慎遭了暗算……蛮夷国害我大宇朝损失几大猛将,我求见皇上,是希望皇上与蛮夷对抗到底……若是议和,不止是伤了厉家人、万千将士的心,更是让无数百姓跟着心寒……” “呵,你以为皇上会听你的吗?”楚毓儿走下榻,缓缓靠近厉千钰,“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皇上一手推动的呢?” 厉千钰凝着眼眸:“还请太妃娘娘注意言辞,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哈,你可以当作没听见,但不代表有些事没发生过!”楚毓儿看向窗外漆黑的月色,“蛮夷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对付的了骁勇善战的厉家军,若是没有靠山没有依仗,蛮夷怎敢如此嚣张?” “千钰,我只比你大六岁,我对厉家如何,难道你不知道?如今厉云深身死,我的悲伤不比你们厉家的任何一个人少!你知道吗,我进宫七年,就想了他七年,他是我的挚爱,是我……” 楚毓儿捂住胸口,那里疼的厉害,一颗心仿佛被一把匕首肆意翻搅着。 而厉千钰早已瞪大了眸子。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祖母想为大哥迎娶楚家的女儿,只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楚毓儿进了宫,她常常听祖母说,宫里头的毓贵妃是厉家的旧识,经常在皇上面前为厉家美言,厉家权倾朝野也有毓贵妃的推动。 她真以为这是基于厉家和楚家的交情,却怎么都没想到,原来楚毓儿的心上人是大哥! 厉千钰艰难的眨了眨眼睛,实在是不明白楚毓儿大半夜的把她叫过来,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一直念着他,想着他,可是他呢,爱上了宁晚清那个什么都不如我的女人!” 楚毓儿大笑起来,声音令人有些瘆得慌。 “我在宫里为他铺路,他呢,最后却死在了女人手里,我该说他活该呢,还是说他悲哀呢?” 厉千钰捏紧手指:“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大哥,是死在了你大嫂宁晚清的手里,是宁晚清害死了厉云深!” 楚毓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一点点的震进厉千钰的耳膜之中。 她愤怒的瞪大眸子:“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乱泼脏水!我大哥是被蛮夷军所害,与我大嫂又有什么联系?我看毓太妃是得了癔症,开始胡言乱语了,我明日就请太医过来为毓太妃诊脉!” “癔症?我也多希望我是得了癔症,可没有!”楚毓儿大笑,“本来四天前我就该离开大宇朝,该离开这个死水一般的地方了,可是……他们说厉云深死了,哈哈,说他死了……他那么厉害,怎么可以死掉?我……我楚毓儿,没有离开,还留在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帮厉云深报仇!” 厉千钰看着她,只觉得她疯了。 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如此疯狂的笑,只有疯了的人才会不计后果说出这些可怕的话。 她转身就想走。 “千钰,你大半夜的来这里,不就是想知道皇上的心上人是谁吗?” 楚毓儿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是你的好大嫂,宁晚清。” “萧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爱上了宁晚清,当他无权无势的时候,他只能默默守候,可是当一个男人拥有了权利之后,他便会渴望更多,除了江山,他还要美人。” “为了那个美人,他能做出任何毁天灭地的事,更何况只是杀一个人呢?” 厉千钰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第342章 只求一个公道 长夜漫漫。 萧勋对着一盏灯,枯坐到天明。 直到天边微微泛出了白光,他这才起身,拉开碎玉轩宫殿的门。 小泉子在外面站了一夜。 每隔几天,皇上都会来碎玉轩睡一宿,而这一夜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守着。 好在,今夜没有任何人来。 看到萧勋出来,小泉子连忙低眉顺眼的跟上,两人在漆黑的黎明中慢慢的走回到了文华殿。 刚进入大殿,就有小太监匆匆而来。 “皇上,镇国公大人,厉家厉夫人,还有厉家少夫人,跪在宫殿门口求见!” 萧勋的手指一动,缓缓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泉子提着心道:“寅时末。” 上朝时间是卯时末,中间有整整一个时辰,来来往往的宫人大臣不知会有多少。 小泉子顿了顿,大着胆子道:“皇上,不如奴才带人去将他们打发了?” “不必。”萧勋走上龙椅,声音冷沉,“就让他们跪着。” 小泉子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这时,天还没亮,漆黑的苍穹上还有星星和弯月,落在这一片殿宇之上。 宫殿门口是一条长长的宫道,两侧是高高的红墙,将漆黑的天空分割的支离破碎。 此时还早,这条宫道里只有早起的宫人在忙碌,时不时传来车轮转过的声音。 厉家的事,没有人不知道。 厉家的人跪在这里,似乎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那些宫人谁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被牵扯进去。 虽是夏日,但清晨风凉。 顾氏常年拜佛,跪在青石板上倒是没什么感觉,她转头轻叹:“晚清,你还受得住吗?” 宁晚清目不斜视的跪着,手扶着腹部,声音温柔:“母亲,方才小家伙踹了我一脚,他好像很高兴呢。他能为救自己的父亲出力,一定也很高兴的。” 顾氏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厉家的三个人就这样跪在宫廊里,背脊挺直,每个人身上都是浩然正气。 天渐渐亮了,周遭走动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 “咚!” 一声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宁晚清还没回头,就见厉辙惊讶的道:“张护卫,你怎么……” 一个二十出头的穿着铠甲的男子跪在了厉家三人的身后,他身上穿着暗纹铠甲,一看就知道是宫里守卫的御林军,此时,应该是这位张护卫当值。 他低着头,言之铮铮:“将军于我有再生之恩,我愿同镇国公及两位夫人一起向朝廷请愿,为将军报仇,为所有死在蛮夷手上的兄弟们报仇!” 厉辙的手指动了动,压着唇角,没有再说什么。 紧接着,又是连着几声咚咚咚的闷响,清晨值守的御林军如浪潮一样在厉家三人的身后跪下,还有那年少的敬仰战神的少年压抑的哭出了声,声音在宫墙之上萦绕缠绵。 宁晚清扶着腹部的手指紧了紧,她面色依然平静庄重,做好了厉家少夫人的本分。 可是,她的眼眶却渐渐酸涩起来。 原来,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厉家的牺牲和惨烈,朝廷忽视,百官忽视,皇上忽视……可是,有这么多护卫,他们每个人都记着厉家曾做出的贡献。 他们多么渺小,却愿意和厉家站在一处,只求一个公道。 顾氏的眼眶也红了,她低头的瞬间,用袖子擦掉了眼角边的眼泪,背脊挺的更直,整个人庄重和威严。 进宫的长廊跪了数不清的人。 来上早朝的朝廷官员都吓了一跳,厉家会来求见皇上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可是这么多人…… 厉家不是已经垮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追随? 每个人都带着震动又复杂的心情走进文华殿,上朝时,一切如常,只是没有再敢提厉家两个字。 上朝两个时辰,很快就结束了,那些朝廷大官一个一个的走出宫门。 原本以为跪了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宫门口的队伍越来越长,甚至……出了宫廊外,还有百姓跟着一起跪下,京城大街上,跪了密密麻麻的一片人。 所有人的心都震动不已。 皇上没有发话,文武百官也不敢惹事。 到了中午,太阳越来越大,炽烈的阳光照下来,宁晚清浑身都是汗,滚滚落下。 她却依然挺直着背脊,一动不动。 孕妇尚且能坚持,谁又敢有半分懈怠? 明明时间越来越久,这些人该慢慢打退堂鼓,可是出乎人意料的是,他们仿佛拧紧成了一条绳,一股无形的力量鼓舞着他们,让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 这一幕,被小太监传回了文华殿。 萧勋坐在九五龙椅上,眉心的郁气越来越盛。 厉家的人以为跪个天,他就会妥协攻打蛮夷吗? 真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懦弱不堪一击的九皇子? 他既然已经决定牺牲那些城池,那么,便永远都不会后悔。 萧勋五指缓缓收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捏紧成拳。 小泉子从殿外走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不见。” “可是皇上——”小泉子艰难的道,“皇后娘娘已经连续七日来求见皇上了……” 作为一国皇后,连续七天来求见皇上都被闭之门外,就连小泉子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奴才不敢!” 小泉子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他什么都不敢多说,转身就跑了出去。 厉千钰站在文华殿外,一看到小泉子落荒而逃的跑出来,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她的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冷的厉害,直到毫无知觉。 她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弯曲膝盖,跪在了大殿门口,以往,她都是安静的,默默地等待皇上有时间的那一刻,可是昨夜她清楚的知道,无论她怎么跪怎么求,皇上都不可能来见她。 安静的女人,在这后宫里就像枯井,慢慢的耗去青春和生命。 既如此,那还不如—— “皇上!”厉千钰跪在地上,拔高声音喊道,“求皇上见臣妾一面!皇上,求皇上见臣妾一面!” 她跪在门口,周而复始的重复这一句话。 第343章 与朝廷作对 厉千钰的声音有着少女的尖锐,就算大殿的门关着,那声音也清晰的传进了殿内。 萧勋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扔在了桌子上,冷冷的站直了身体。 他一起来,周边伺候研磨的宫女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冷然走到门口,太监连忙把门推开。 “皇上,您终于愿意见臣妾了!” 厉千钰喜极而泣,膝行上前。 “臣妾的母亲、哥哥还有大嫂跪在宫殿外,还请皇上开恩见一面。” 萧勋面无表情,可是眼底却透着冷意:“厉辙乃镇国公,他想进宫就能进,何须下跪?而你的母亲和大嫂如今已是庶人,朕日理万机,可没时间见两个庶人。” “皇上,您明明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为什么不愿意见一面?见一面也好,见一面让我们厉家死心不好吗?”厉千钰抱住萧勋龙袍衣摆,“他们跪在宫殿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传出去,于皇上不利,皇上……” 萧勋抬脚将她给撇开:“还想当皇后,就给朕闭嘴!” 厉千钰看着他,眼泪滚滚而下。 太陌生了…… 她怎么忽然觉得这个人这样陌生呢? 当初她嫁给他,是为了那份深情,可事实上,从没有什么深情,一切都是一个幌子。 幌子而已…… 如今大哥已死,兵权回收,他便再也没了任何顾忌,所以连皇后之位都不愿给她了是吗? 厉千钰满心痛苦,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知道,有些话没有办法诉之于口,她的嘴唇颤抖着:“皇上,臣妾的大嫂身怀六甲,还有两个月就该生了,她身体一直不好,郎中说要卧床静养,她在殿门口跪这么久,孩子可能保不住啊……她肚子里的是臣妾大哥唯一的血脉,这个孩子不能有事……” 她哭的肝肠寸断,可是萧勋的脸上依然是没有任何波澜。 “皇上,臣妾记得当初您和大嫂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大嫂怀着身子跪那么久,不说孩子,她自己的身体可能都会出事,如果大出血,随时都会一尸两命……” 萧勋的眉心拧紧成了褶子。 厉千钰哭着倒在宫女的怀里,更咽泣不成声。 “来人,送皇后回坤宁宫。” 萧勋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文华殿。 厉千钰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缓缓道:“皇后有召见庶人的权利?” 那宫女是厉千钰从厉家带进宫的陪嫁,是她的心腹,叫红玉。 红玉一脸的不赞同:“娘娘,皇上大怒,您还召见厉家的人,这不是存心和皇上作对吗?” 厉千钰看向红玉:“你的爹娘也在厉家,如果厉家真的垮了,你当真能坦然接受。” 红玉咬咬牙:“有二少爷在,厉家再怎么没落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若是娘娘触怒皇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到时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奴婢是为了娘娘着想,娘娘既然已尊为皇后,那就不该插手朝堂之事。” 厉千钰抿着唇,没有说话。 如果她深受皇上的宠爱,在厉家与皇后之位中间,她或许会犹豫许久。 可是如今,皇恩不再,她唯一剩下的,便是厉家。 她阖上眼眸,无力的说道:“传厉夫人和厉少夫人来坤宁宫。” 红玉还想再劝,却见皇后一脸决绝,便只能将所有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宫殿门口,长廊上。 长长的一条队伍整齐的跪着,每个人腰杆挺直,面色庄重。 许是不愿沾染上厉家的事,许多宫人不敢再走这条路,纷纷从侧门出宫,于是这条宫道上,除了这跪着的人,再没有其他任何人。 即便如此,所有人也不敢有任何松懈。 忽然,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闭的宫门忽然被拉开,一个穿着铠甲将军样的人带着几百号御林军从里面走出来。 宁晚清跪在最前面,她眯着眸子看向来人。 许久,她才想起来,这不是去年被贬为庶人的威虎将军么? 当初厉云深和她滚入山崖,这位威虎将军仗着先太子的势力,在厉家作威作福,肆意伤人,后来被厉云深生生砍断了一条胳膊,不生不死的扔在了太子府门口,这才消停了。 她还以为这位威虎将军和先头的大皇子一起被斩首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在宫里当值。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哟,我当是谁在宫门口扰乱秩序呢,原来是厉家的人。” 断了一条手臂的威虎将军摇头甩手的走来,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刀,满脸凶神恶煞。 “宫规里说了,扰乱宫廷秩序的,全都抓起来按在宫门口杖责二十!” “来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几百个侍卫瞬间围拢,杀意四起。 厉辙冷冷抬眸:“我看你们谁敢动?!” 威虎将军冷笑:“您是镇国公大人,小的自然不敢动,不过其他人……呵,庶民也敢妄想进宫面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挥了挥手,那些侍卫朝宁晚清和顾氏两个女人而去。 就在此刻,那些原本跪在后面的几百侍卫突然起来,和威虎将军带来的侍卫形成了对立之势。 “好啊你们,领着皇粮,却与朝廷作对,来人,把这些以上乱下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威虎将军一声呼喝,两拨人缠打起来。 跪在厉家阵营的侍卫怕伤了宁晚清这个孕妇,主动引着威虎将军的人去远一点的地方缠打。 宁晚清抿着唇,手指在袖子里颤抖着。 这些侍卫不知是谁的儿子,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父亲……却宁愿跟他们厉家站在一起,得罪了朝廷。 他们厉家人有厉家以往的功劳护体,或许不会有事。 但这些人,不一样。 他们是宫里最底层的存在,天子一怒,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宁晚清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正要说话,宫廊的远处就飞来了一个娇俏的粉色身影。 “住手!”萧言蹊飞快的奔过来,手里握着一把尚方宝剑,“本郡主说住手!都没听到吗?!” 她高声娇斥,那些缠打的正激烈的人终于停下,却已经有不少人受了伤,地上溅了许多不知是谁的血。 第344章 和亲 “见过郡主!” 威虎将军倒是行了一个恭敬的礼。 萧言蹊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带着你的人,滚!” 威虎将军迟疑的道:“回郡主殿下,属下奉命行事,还请郡主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奉命?奉的哪门子的命?”萧言蹊冷冷道,“皇上一直在御书房处理公务,并未下令处置宫门口的事,本郡主看,你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想公报私仇是不是?!” 威虎将军的冷汗都下来了:“回郡主殿下,在宫门口巡逻是属下的本分,不需要皇上下令也该及时处理……” “放你的狗屁!” 萧言蹊一脚踹过去,那威虎将军猝不及防,一下子翻到在地。 一把剑指在了威虎将军的眉心。 “再不滚,本郡主把你的另一条手臂也剁了!” 威虎将军哪敢再多留。 虽然这只是一位郡主,可谁不知道郡主和皇上关系亲密,得罪了郡主,就等于是得罪了皇上。 威虎将军连忙带着自己的一群手下跑了。 “晚晚,你没事?” 萧言蹊将剑扔下,飞快的蹲在了宁晚清的面前,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肚子这么大,一直跪在这里怎么行?走,我带你进宫见皇上!” 宁晚清摇摇头:“我如今不再是一品诰命夫人,没有皇命不得入宫。” “言蹊郡主,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顾氏缓缓开口,“这是我们唯一能为那些战死的亡魂做的事。” 萧言蹊抿了抿唇,看向跪在他们身后的人:“威虎将军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你们都回去。” 宁晚清也有此意:“诸位的心我们厉家明白,只能来日再报。你们都上有老下有小,别得罪了朝廷引火上身,离开。” 那些侍卫都是凭借着一腔热血跪在了这里,并没有想太多,如今宁晚清一说,他们才觉得是自己莽撞了,帮不上厉家不说,还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们贱命一条,可他们都还有家人啊…… 侍卫们一个个的站起来,走到厉家三人面前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离开。 萧言蹊明媚的眼底忽然笼罩了一层阴影。 她忽然苦笑一声,就这么随意坐在了地上,她一个郡主,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着,委实是不妥,她的贴身宫女连忙过来扶。 萧言蹊却一把将人给甩开。 她低着头,轻声道:“你们跪他是没用的,他决定了的事,不会有任何缓和的可能。” “晚晚,你知道吗,他要跟蛮夷国议和,蛮夷国提出要八个城池,他居然答应了!” “蛮夷国怕是也没想到大宇朝的新皇这么懦弱无能,然后又提了一个十分可笑的条件。” 宁晚清的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用沙哑的嗓子道:“什么条件?” “蛮夷要大宇朝嫁一位公主过去和亲,否则永不休战。” 萧言蹊的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浑身都透出一股无力感。 宁晚清的心咯噔一下:“皇上让你嫁过去吗……” 萧言蹊摇了摇头:“是才八岁的荣庆公主。” “……”宁晚清的唇张了张,半晌没有言语。 八岁,就算是在早婚的大宇朝,这个年纪都太小了,为了议和,萧勋就这么没有底线吗? 顾氏眼底浮动着愤怒:“厉家三代人的牺牲才稳固了大宇朝强国的地位,却被皇上毁个一干二净。要城池就给城池,要公主就给公主,那日后我大宇朝岂不是任由蛮夷国予取予求?何谈国威?何谈百姓安康富足?” 厉辙咬牙:“这件事就没有人提出反对吗?” “只是还没有公布罢了。”萧言蹊咬着自己的手肘,“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老九真的丧心病狂让荣庆公主去和亲,那我……代替荣庆去蛮夷。” “言蹊……”宁晚清握住了她的手,“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一定不会。” 萧言蹊只是笑:“晚晚,别跪了,没有意义,任何意义都没有,老九变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没有存在感的少年了,他为了稳固皇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顾氏沉声道:“他与蛮夷和亲,不就是引狼入室吗,大宇朝都不保时,他的皇位又怎么保得住?” “母亲,或许……”厉辙压低声音,“或许这本就是皇上和蛮夷的一场交易。” 不然,没有任何人支持的九殿下怎么可能逆袭成为皇上?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 顾氏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浮起笑意,只是那笑意令人瘆得慌。 宁晚清的身子摇晃着,声音干涩:“言蹊,你回宫,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不见到皇上,我们是不会走的。” 萧言蹊将心事说出来后,脸上的郁色消散了不少,她拍拍尘土站起来:“你们等着,我去找皇上。” 她急匆匆的来,利落的走。 却在厉家三人的心中扔了一记炸弹。 如果皇上和蛮夷达成了某种交易,那么厉云深……是不是也是这交易中的一环? 很多事情不能想,也不敢想,否则心中的恐惧将会被无限的放大,那恐惧丝丝入骨,蔓延至四肢百骸。 宁晚清死死地稳着身形,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这样才会让心没那么疼。 …… 坤宁宫。 红玉匆匆跑回来:“娘娘,奴婢无法出宫门,那些守门的侍卫说,皇上有令,不许坤宁宫的任何人出去!” 厉千钰的面色十分不好看,她捏紧手指道:“皇上这是分明要把厉家往死里逼啊!” “红玉,你随本宫去宫门口!” 她甩袖往外走,红玉只能跟上。 宫门外跪着那么多人,门内的守卫森严了许多,看到皇后娘娘急匆匆而来,那些守卫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还不等他们说一个字,就见穿着深紫色宫裙的皇后面向文华殿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门之隔。 门外是厉家的三个人。 门内是厉家的另一人。 门内门外犹如天堑,可是几人的跪姿的神态一模一样,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守门的侍卫连忙派人去文华殿传话。 “啪!” 萧勋一把将折子扔在案几上,脸色冷沉。 “让她跪,我看她能跪多久!” 小泉子屏气凝神,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话。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原本明艳的太阳被乌云笼罩,轰隆隆,晴空当下,忽然一道惊雷响起,就见清朗的天空顿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小泉子不敢说话,却故意走出大殿,没有关门。 门外的雨被风刮进来,殿门口顿时湿了一片。 萧勋的脸色如同天边席卷而来的乌云,阴沉沉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 第345章 厉夫人晕倒了 “禀告皇上,言蹊郡主求见。” 有小太监跪在殿前汇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萧言蹊意图闯进来的声音。 萧勋只觉得无比厌烦,冷冷道:“言蹊郡主殿前失仪,禁足三个月,来人,把她带回去!” 小泉子的眼中露出浓浓的不可置信,当初皇上还是皇子时,在宫中存在感极低,若不是有言蹊郡主护着,那时的皇上只怕会受更多的苦楚,而今皇上登基后,谁都知道言蹊郡主与皇上关系亲厚,对言蹊郡主十分恭敬。 可此刻,言蹊郡主只是在不恰当的时候求见,竟就被禁足三个月,这不就是相当于是在郡主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吗? 宫里上上下下的人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议论言蹊郡主呢! 小泉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到萧勋一脸的冷沉,他便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大殿外萧言蹊的声音越来越远。 轰隆一声巨响,雨越来越大了,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上,溅出大片的水花,大殿门口湿了一片,有雨水蔓延进来。 乌云压得越来越低,此时正是下午,可天边压了黑黑的乌云,看起来就像是夜晚一样。 太监和宫女都躲在廊檐下躲雨,大殿门口空无一人。 出了文华殿,再往外走到宫门口,就能看到大宇朝的一国之母,当朝的皇后娘娘,厉千钰跪在大雨之下,她乌黑的发丝湿淋淋的,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的从她的额上落到脸上,再滚滚落到衣服上,她的衣服一层一层的裹在身上,浑身狼狈不堪。 身边有宫女给她打上了伞,低低的劝道:“皇后娘娘,还是回去,这么大的雨,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可就不好……” 厉千钰满脸的冷沉,脸上毫无表情,她的目光静静的看向文华殿的方向,抿着唇,一字一句道:“你先回去。” 红玉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急得直跺脚,可是又毫无办法。 城门之下站着无数守门的御林军,那些御林军盯着一国之母直摇头,低低的议论着些什么。 “真是搞不懂厉家的人到底想干什么,蛮夷这么强悍,死了一个副将一个副将再加一个主将,要是再派人过去了还不是战死沙场的下场。他们厉家人死光了,就想让所有的人为他们陪葬吗?” “可不是呢嘛,反正打仗又不会派他们女人去,而且厉家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厉辙,于情于理皇上都不可能派厉辙去边疆,到时候真的打起仗来,倒霉的还不是我们。” “你们这么说可就太过了,这几十年来,大宇国的江山不就是靠厉家守着的吗,如今厉家的人全都死在了蛮夷手上,厉家的女人自然会想为他们复仇。” “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咱们大宇国都不该向一个小小的蛮夷国求和,这样置我大宇国的国威于何地?就算不想打仗,也该用别的方法……” “哎呀,快看!厉夫人晕倒了。” 砰的一声,顾氏倒在了地上。 雨幕之下,顾氏突然晕厥栽倒,雨一滴一滴的砸在她的脸上。 厉辙连忙跪着爬过去,大声喊道,“母亲,您怎么样了?母亲……” 宁晚清扭过头脱下外面的披风,披在了顾氏的身上,她抿了抿唇,轻声道:“二弟,你送母亲回去。” 厉辙拼命地摇头:“不,大嫂,你送母亲回去!” 宁晚清轻轻的开口:“二弟,你在这里没什么用。” 厉辙的脸上全是雨水,他一说话雨水就窜到了他的嘴巴里,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提高声音道:“大嫂,你的身体比母亲更弱,母亲都晕倒了,下一个晕倒的就是你,你肚子里还怀着大哥的孩子。你连孩子的命都不要了吗?” 宁晚清苦笑着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她怎么会不要孩子的命呢? 她不仅想要孩子的命,更想要厉云深的命,她想让他们都好好的活着。 可是现在,她别无选择。 她只能用自己去威胁那个坐在九五至尊上的男人。 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赌自己在萧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她将所有的心思沉下去,抬起头,满脸雨痕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二弟,长嫂如母,现在母亲晕过去了,你便要听我的话,回去。” 厉辙也是一个固执的人,他是厉家唯一的男丁,大哥走了,那么就该由他来撑起厉家。 他怎么可能会任由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跪在宫殿门口,而自己却带着母亲回去呢? 他挺直背脊,固执地跪在地上。 雨哗啦哗啦的往下落,轰隆又是几声雷,雨越来越大。 宁晚清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当初看起来那么不靠谱的厉辙,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挡在厉家所有人的面前。 可是,又怎样呢? 萧勋疯了,他不会有任何怜悯。 能留着厉家镇国公的爵位,都是他最大的善意了。 为厉云深报仇,可能吗? 不可能! 就算他们跪死在这里,也不可能。 她只求,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能顾念往昔的情谊,同意派人前往边关找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 宁晚清闭上眼睛,一字一顿道:“厉辙,母亲身体不好,再淋下去,怕是要跟祖母一样躺在床上起不来……你和皇上没有什么交情,但我不一样……我跟他是朋友,他说过,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厉辙看向倒在地上的顾氏,雨水哗啦啦的,顾氏的脸色更苍白了。 他知道皇上还是九殿下的时候,经常来厉家,每到饭点都会去静心院蹭饭吃,他一直都知道皇上和大嫂的关系不错。 他低下眉眼:“大嫂,我先送母亲回去,马上就来,你撑住。” 他决然起身,弯腰扶起顾氏,飞快的朝宫廊外走去。 宫廊外,站着无数百姓。 那些百姓都沉默着,眼中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不敢走近宫廊,也不愿离开。 这一刻,厉辙忽然明白大嫂为什么一定要撑着身体跪在这里了。 一是想求皇上心软。 二是,想让百姓知道厉家的立场,就算朝廷真的不作为,那日后厉家也不至于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第346章 我带你进宫 文华殿。 “皇上,厉夫人晕厥,镇国公送她回府了,宫廊外,只有厉家少夫人一人还跪着。” 小太监每隔一刻钟就来回话,大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冷沉。 萧勋的手轻轻拨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绿扳指,眼中的浮上了沉沉的冷光。 他猛地站起来朝外走去。 小泉子连忙示意御前的太监撑开皇上出行的仪仗,萧勋却冷冷回头:“朕一个人走一走。” 谁也不敢再动。 小泉子默默地垂下了头,看着萧勋撑了一把伞,独自走进了雨幕之中。 他低声吩咐:“把宫门口的所有侍卫全都遣散。” 皇上和厉家少夫人的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一定会出乱子。 底下的小太监连忙去办。 萧勋的鞋刚踩在地上,就被浸湿了一大片,夏天的雨水很冷很凉,从鞋底板一点点的蔓延上来,整个身体都染上了一层凉意。 他收敛着眉眼,一步步朝宫门走去。 他走的很慢,却又并不算太慢,半个时辰后,他就停在了宫门口。 那里,跪着厉千钰,红玉撑着一把伞也跪在她身边。 虽然打着伞,可雨实在是太大了,厉千钰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明黄色的身影,眼眸中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她的嘴唇蠕动着,终于发出了声音:“皇上,您终于愿意见臣妾了吗?” 萧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绝不会娶她。 但,如果不是她,他的皇后便也只会是如今的娴贵妃。 坐上了这个位置,便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他抿了抿唇,低低的开口:“红玉,扶皇后回坤宁宫。” “皇上,求求您见一见臣妾的母亲和大嫂,她们还跪在外面……” 厉千钰膝行向前,揪住了萧勋的龙袍下摆,那里也落了不少雨点,湿淋淋的。 萧勋后退一步:“朕不会见她们,但也不会阻止你见她们的权利。” 他说完,转身就走,并不算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厉千钰的眼泪和雨水一同滚落。 皇上太绝情了。 对她当真是没有丝毫的情意。 那对大嫂呢? 他甚至都没走出宫门看一眼大嫂。 厉千钰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动了动僵硬的膝盖,正要站起来时,一个跄踉往前栽去,幸好红玉扶住了,不然她这一跤摔下去,肯定会晕过去。 “娘娘,奴婢扶你回去。” 厉千钰摇了摇头,她扶着红玉的手往宫门外走,那里守门的侍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门虚虚的开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声音和雨水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心头沉重。 厉千钰抬头看去,厚重的雨雾下,两道高高的红色宫墙中间的宫廊上,跪着一个消瘦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薄衫,雨水早就渗透进了布料,紧紧地裹着她娇小的身躯。 她的腹部格外突出,雨一滴一滴的砸在腹部上,水花溅开。 厉千钰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一把将红玉手里的伞拿过来,快步走了过去。 宁晚清强撑着一口气跪在地上,她的大脑开始发晕,眼前的景物也开始重叠,那种晕眩感越来越重,就当她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住倒地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的头上也笼罩了一片阴影,雨水终于没有了。 她抬起头,唇角艰难的弯成一个弧度:“千钰,你怎么来了?” 恍恍惚惚间,她都忘了用尊称。 厉千钰扶着她起来:“大嫂,我带你进宫。” 宁晚清浑身无力,她的身体一会热一会冷,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受寒了。 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萧勋都没有出来看她一眼,看来,是她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情分。 她苦笑着,任由厉千钰和红玉搀扶着她往宫殿里走。 坤宁宫。 宫女不停地送热水进来,宁晚清整个人沉在浴盆里,温热的水没过她的头顶,她才觉得自己仿佛是活过来了。 她踏出浴盆,穿上宫女送进来的干净柔软的衣服,这才走出了厢房。 “大嫂。” 厉千钰也刚沐浴完,她拉着宁晚清坐在了软榻上,又放了一个小方枕在宁晚清的背后。 “需要请太医来诊脉吗?” 宁晚清摇摇头,方才在雨里她的身体确实是十分不适,但沐浴完后,已经好多了。 许是心中有一口气撑着,她知道自己不能倒,身体便也争气,还能稳稳的坐在这里说话。 她压了压唇角道:“皇后娘娘,臣妇真的不能去见皇上吗?” “大嫂,你为什么一定要见皇上呢?”厉千钰苦笑着,“大哥已经死了,就算皇上答应为大哥报仇,又得战死多少将士?就算皇上愿意去找大哥的尸骨……那蛮夷荒地,红树林里野兽出没,大哥的尸首真的还在吗……” “别说了!”宁晚清压抑着眼泪,“所以千钰,你觉得皇上做的是对的吗?” 厉千钰咬住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当然是错了。 可皇上为什么针对厉家,为什么害死大哥,还不是因为她宁晚清? 一股愤恨从厉千钰的心尖上蔓延出来,又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 这怪不了大嫂,怎么能怪大嫂呢? 是皇上自己,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害的大嫂孤苦守寡,痛苦一生…… 如果大嫂知道大哥死亡的真相…… 不,决不能让大嫂知道! “大嫂,不管对不对,他都是皇上,他的决定没有人能更改。”厉千钰的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她强扯起一抹淡笑,“大嫂回去后,劝一劝二哥,让他别再跟皇上对着来了,吃亏的只能是我们厉家……” 宁晚清抿着唇,没有说话。 厉千钰这么劝她,只能说明,萧勋那里是真的完全没有了任何一丝突破的可能。 没有朝廷的支持,要报仇,何其难? 要去边关寻人,也难。 怎么办,再难她也只能沿着这条路走到黑。 宁晚清撑着身体站起来:“既如此,那臣妇就先告退了。” 厉千钰看了她一眼,手指掐着掌心,轻声道:“大嫂保重身体。” 宁晚清点头,缓慢的朝外走去。 第347章 你害死了他 坤宁宫外,开着火红的牡丹花。 雨噼里啪啦砸下来,牡丹花的花瓣被打落一地,石阶一片殷红。 娇艳的牡丹花后,站着一个穿着金丝锦缎宫裙的女子,她乌黑的发丝里插着一根凤簪,整个人和牡丹花一样娇艳,可是她的身上,却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她狠狠地抬手,将唯一还完好的牡丹花揪下来,撕扯成碎片。 楚毓儿的一张脸变得扭曲起来。 厉千钰实在是太让她失望了。 整个厉家都被宁晚清牵连,厉千钰但凡有点智商,都该一刀宰了宁晚清,可是她没有。 居然就这样让宁晚清完好无缺的走出宫去。 就是因为那贱人肚子里怀着厉云深的种吗? 呵,厉云深都死了,那个种留着又有什么意思? 楚毓儿抬步也跟着走了过去,她身后的宫女冯嬷嬷连忙快步跟上。 冯嬷嬷的心中隐隐浮上了一层不好的预感。 十天前,皇上答应娘娘,放娘娘出宫,让娘娘开始新的生活。 娘娘才二十四岁,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得知娘娘能出宫时,她比谁都高兴。 她是娘娘的奶娘,那一年娘娘被迫入宫时,是她一直陪在娘娘左右,眼看着娘娘从最不起眼的才人,成为了宠冠六宫的贵妃。 谁知道,这样的荣宠还没维持三年,先皇就崩逝了。 冯嬷嬷以为,她和娘娘会在宫中空寂的老死,再无人问津。 但十天前,皇上给了她们出宫的机会。 本来,娘娘已经将所有的宫女太监嬷嬷都遣散了,连行李都收拾好了,甚至,娘娘都想好了出宫后去哪里安家……谁能想到,边关的一道急报,就改变了娘娘的想法。 镇国公死了…… 于是娘娘,疯了…… 她是娘娘的奶娘,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娘娘对镇国公的一往深情呢? 冯嬷嬷看着急匆匆走在前面的楚毓儿,心头长长一叹。 罢了,无论娘娘要做什么,她陪着就是了。 雨渐渐小了,空气里透着些微的凉意。 宁晚清的每一步都放的很慢,她不敢再去透支自己的身体。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凌乱急促的步伐,她的心里忽然寄了一丝残存的希望,一回头,就对上了楚毓儿妖艳诡异的面容。 她的心咯噔一下,忙后退了一步。 “躲什么?”楚毓儿冷笑着上前,“想见皇上?呵,你真以为皇上喜欢你,你就能求仁得仁吗?” 宁晚清的眸子猛地眯起来。 萧勋喜欢她,这件事楚毓儿怎么会知道? 她绷紧了下巴,不动声色的看向周边。 这里刚走出坤宁宫的范围,因为还在下雨,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雨点落在叶子发出的声音。 “宁!晚!清!” 楚毓儿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带着极重的恨意。 她从冯嬷嬷的伞下走出来,走进了渐渐下小的雨雾中,雨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浑然不觉。 她猝不及防的抬手,一把掐住了的宁晚清的脖子。 宁晚清完全没料到森森宫墙里,楚毓儿居然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行为! 就连冯嬷嬷也惊呆了,连忙上前:“娘娘,不能乱来……” 楚毓儿的利眸扫过去:“滚!” 冯嬷嬷看着她眼底的利光,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娘娘……真的是疯了! “楚……毓儿,你放开我!” 宁晚清大口的喘气。 她淋了雨,浑身酸软无力,被这么掐着脖子,呼吸都困难起来,可是又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放开?为什么要放开你?我只想杀了你,用你的鲜血去祭奠厉云深的亡魂!” 楚毓儿扭曲着一张脸,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 宁晚清抓着她的手,艰难的呼吸道:“有什么……我们好好说,你……松开……” 楚毓儿阴沉着一张脸,眼里杀意毕现。 “就算想我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对……让你死个明白……” 楚毓儿忽然松了手,狠狠一甩,宁晚清狠狠地跌在了地上,她扶着自己的腹部,才没让孩子受伤。 她艰难的挪动着身体:“毓太妃,我们到底有什么仇怨,你要亲手了解我的性命?” 这宫里的贵人,把自己都看的格外尊贵,对待厌恶的人,都会让手下的人去处理,很少有贵人会自己动手杀人。 可是这楚毓儿,居然会亲自伸手来掐她的脖子。 她忽然记起—— 很久之前,楚毓儿提到了五石散,所以,楚毓儿很早之前就对她起了杀心吗?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是你,害死了厉云深!” 楚毓儿的眼里透出恨意。 “如果不是你勾引萧勋,如果不是萧勋喜欢上了你,他又怎么会对付厉云深,怎么会勾结蛮夷要了厉云深的命……” “你、你刚刚说什么?”宁晚清顾不得脖子的疼痛,僵硬的抬起头,“你说谁害死了厉云深?” 看着她如遭雷击的样子,楚毓儿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快感。 “我说,是你,是你害死了你的丈夫,害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罪魁祸首就是你!” “你跪在宫门口惺惺作态,简直是令人恶心!如果不是你的存在,厉云深会在这种时候去边关吗,就算去了,他也不会死!区区蛮夷,根本就伤不了他!可为了杀死他,萧勋丧心病狂勾结蛮夷,给了他致命一击!” “贱人,你别装了,你早就知道萧勋喜欢你了,否则你又怎么会用苦肉计逼他见你?可惜,你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他巴不得你跪,巴不得你生病,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掉了,他不是能更好的占有你吗……” “你!胡!说!” 宁晚清的眸子变得猩红,血红色在她的眼底蔓延扩开。 她咬着绯色的唇,“为了一个女人与蛮夷勾结,这根本就不可能!”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你这个女人,在萧勋登上皇位之前,他就已经勾结上了蛮夷。”楚毓儿的脸上出现疯癫之色,“如今他成为皇上,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他杀了厉云深,不就是为了得到你吗,我偏偏——不会让他如愿!” 楚毓儿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朝宁晚清刺过去。 第348章 拖下去杖毙 “哐!” 一颗小碎石破空而来,楚毓儿手里的匕首就这么被打飞。 冯嬷嬷的脸都吓白了,连忙跪下来行礼:“见过皇上!” 萧勋疾步而来,他冷冷的扫了一眼花容失色的楚毓儿,弯腰将宁晚清扶了起来。 宁晚清死里逃生,浑身都没有半分力气。 当萧勋的手触摸到她的手臂时,一股浓浓的反感从她的心口上蔓延上来。 即便她不信楚毓儿的话,可那些话还是扎进了她的心口最深处,让她无法再用以前的目光去看萧勋。 她的躲避,萧勋又怎么会不知? 他抿了抿唇,用低冷的声音道:“毓太妃意图谋杀厉少夫人,来人,将她打进地牢,朕亲自审讯!” 楚毓儿哈哈大笑起来:“萧勋,你狼子野心,害死先皇,残害手足,对厉家……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御林军捂住了口鼻,拖了下去。 “娘娘,娘娘……”冯嬷嬷惊慌失措的喊道,又连忙磕头,“皇上,太妃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对厉少夫人动手,还请皇上念在先皇的份上,留太妃一条活路……” “主子犯事,不懂劝诫,何以为奴,来人,拖下去,杖毙!” 萧勋的话,带着森冷的寒气。 冯嬷嬷还来不及求饶,就被御林军拖了下去。 宁晚清只觉得浑身发凉,她后退一步,退出了萧勋的气息范围。 她低着头,扯着唇角道:“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阿清,你我之前何须一个谢字?” 萧勋长长一叹,声音里夹带着深深地无奈。 若是没有方才他狠戾的让人杖毙冯嬷嬷的那一幕,宁晚清或许还会觉得这是当初那个纯良的少年。 终于,他们之间还是拉开了深深地鸿沟。 她想问楚毓儿说的那些话,可是,她不敢问。 一旦那张皮被撕下来,厉家只怕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有些事,只能暗暗的去查。 “皇上,臣妇先回去了……” 她不敢多留,转身就想走,然而,手臂却被萧勋给握住了。 她的心不由沉了沉。 和萧勋认识这么久,哪怕是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也不曾做出这种逾越的行为来。 她不动神色的站定脚步,淡淡的回头:“皇上,还有事吗?” 萧勋从她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疏离,他的拳缓缓收拢,轻声道:“阿清,不是我不愿意见你,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才明白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每走一步,都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 “那现在呢,为什么又能来见我了?” 无论宁晚清怎样克制,这句话还是泄出了她心里的不满,她抿了抿唇,低下头。 “对不起皇上,臣妇最近精神有些恍惚,言语之间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萧勋叹了一口气:“你在大雨里跪了一个多时辰,我让太医给你诊脉,你怀着孩子,千万不能染病……” “多谢皇上的好意,臣妇回厉家后再请郎中诊脉就是了。”宁晚清后退一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如果皇上没什么事的话,臣妇就行告退。” 她迫不及待想走的样子,让萧勋的眼底不受控制的浮上了一丝郁气。 他捏了捏手指:“你跪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见我吗,如今我来了,为什么又急着要走?” 宁晚清低着头,眼底下一片阴影。 厉千钰劝她不要再进宫求见萧勋,还有楚毓儿方才的那番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把一切都看的太简单了。 宫里的勾心斗角,人心险恶,一切的肮脏和罪恶,原来就在身边。 大宇朝和蛮夷国有没有勾结成奸,其实,她让暗门去查,一定能查得到。 她没必要打草惊蛇。 她福了福身道:“皇上,臣妇只是希望朝廷出兵,为臣妇的丈夫报仇雪恨……不过,转念一想,冤冤相报何时了,两国和平共处,还百姓一个盛世太平也挺好的。所以,臣妇放弃了,希望大宇国和蛮夷两国交好,生生世世永保和平。”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勋就是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他沉了一口气:“小泉子,安排轿子送厉少夫人回府。” 小泉子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皇上没有不顾伦理道德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他领命立刻去办。 很快,就有太监抬来了宫里头最大最软的软轿,宁晚清也不推辞,扶着宫女的手坐了进去。 看着轿子慢慢走远,萧勋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殆尽。 他转身,阔步朝地牢走去。 “放我出去!萧勋,放我出去!不然我把你做的丧尽天良的事情全都抖落出去!” 楚毓儿抓着地牢的栏杆,不顾形象的嘶吼着。 周边的几个地牢没有人,只有几个狱卒守在那里,一脸的凶神恶煞。 萧勋刚走到地牢门口,就听到楚毓儿的嘶吼声。 小泉子连忙将地牢里的人全都疏散。 空荡荡的地牢里十分阴冷潮湿,萧勋走进去,淡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一身明黄色的金蟒龙袍,与这地牢格格不入。 “呵,你来了!”楚毓儿的脸上露出森然的笑意,“萧勋,你踩着累累白骨坐上了皇位,每到夜半子时,你就不害怕那些亡魂来找你索命吗?” 萧勋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哪一个上位者手上没有沾血,就算是父皇,他也是踩着亲生手足的骨骸上去的。楚毓儿,我问你,你对阿清说了什么?” “哈哈哈,所有你不想让她知道的,我全都说了!”楚毓儿疯狂的笑起来,“萧勋,你处心积虑登上皇位,处心积虑害死厉云深,不就是想得到宁晚清吗?我偏不会让你如愿!你害死了她深爱的人,她只会恨你,恨你,一辈子都恨你!就算她答应跟你在一起,也会筹谋着如何要了你这一条命为厉云深报仇!” 一道冷光扫过去,带着十足的杀气。 楚毓儿什么都不怕了,大笑着:“死,大家都一起死……” 第349章 顾氏的后招 宁晚清刚从软轿上下来,就碰到了从厉家匆匆赶出来的厉辙。 厉辙看着她,不可置信得道:“大嫂,你,你怎么回来了?” 宁晚清抿了抿唇角,低低的说道:“走,进去,有什么话,见了祖母再说。” 厉辙见她面色如常,身上也穿着干净的衣服,心中便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让小厮去叫静心院的丫鬟过来,自己则在前面领路,和宁晚清一起去了正居堂。 厉老夫人身体抱恙,靠着软榻不停的咳嗽,她人老了,脸上的沟壑越来越深,杨妈妈和张妈妈在旁边服侍着,一脸的担忧疲惫。 看到宁晚清和厉辙并肩走进来,厉老夫人的脸上总算是起了一丝波纹。 “你们两个孩子可算是回来了,晚清,你过来。” 宁晚清走过去,坐在了厉老夫人的床榻边。 她握住厉老夫人枯槁般的手,咬着唇说道:“祖母,今天是我唐突了,我不应该带着二弟和母亲去宫门口求见,是我错了。” 她的语气很低,情绪非常低落,声音说到后面,像是从胸腔里面挤出来的。 厉老夫人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反手将宁晚清的手握紧,询问道:“晚清,你跟祖母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宁晚清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那些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祖母说。 那么多的阴谋诡计,那么多肮脏不堪的东西,她怎么忍心告诉这个年近八十的老人? 厉老夫人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怎么能察觉不到她的情绪? 她盯着宁晚清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缓缓的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能平静的回来,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说明你进了宫,也见到了皇上,皇上究竟说了什么,让你就这么放弃了为深儿报仇?” 宁晚清抿着唇一字不发,可是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掌心。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那指甲越掐越深。 厉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切已成定局,报仇或者不报仇又能怎么样呢?打仗劳民伤财,多少百姓将死在了蛮夷的铁骑之下?只是我的深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就这么死在了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厉老夫人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宁晚清的心口一阵愤懑,她捂着自己的心脏,咬着唇说道:“祖母,朝廷已经向蛮夷求和了,割了八座城池给蛮夷,还要把年仅八岁的荣庆公主嫁过去和亲,确实是一切已成了定局,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退让,她的妥协,她脸上的淡然和平静,让厉老夫人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明明几天之前,她还不相信深儿已经死了,明明她那么渴望去边关找到深儿,哪怕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可是去了一趟宫,她便放弃了,放弃了一切…… “不,我没有放弃,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弃,我一定要找回孩子的父亲。” 宁晚清护着自己的腹部。 朝廷已经指望不上了,她也不敢再相信那个坐在九五之尊上的男人,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就在这时,杨妈妈走过来,低声的说道:“老夫人,夫人来了。” 宁晚清惊了一下,顾氏不是刚晕倒回来了吗,不在床榻上休息,来这里干什么? 而厉辙已经转身迎了出去:“母亲,您受寒太深,郎中说需要躺着静养,您怎么过来了?” 顾氏满脸苍白的走进来,她扶着丫鬟的手坐在了小榻子上。 厉老夫人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苦了你了,嫁进我们厉家……真的是苦了你啊。” 顾氏面色平静,低低的说道:“母亲,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深儿的父亲,虽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但我这一生无悔。” 她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白色的玉佩,中间刻着一个玉龙,有绿色的光隐隐流动着,看起来无比威仪。 厉老夫人的脸色忽然一变:“这不是当初深儿的父亲送给你的吗?” 顾氏常年没有面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她勾了勾唇角,浮现出一丝类似于笑容的神情:“是啊,这是深儿的父亲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这个玉佩意味着什么,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 “当年我刚嫁进厉家时,深儿的父亲被皇上封为了御前大将军,掌握着千军万马,那个时候朝廷动荡不安,将军四面受敌,危机四伏,有一次我出去拜佛,被一些贼人围攻,受了不小的伤。” “后来查明,那伙贼人就是来自于蛮夷国,他们的目的是利用我来牵制深儿的父亲的势力,从那以后,大将军便雕刻了这一枚白玉佩送给我,这枚白玉颗能够号令一千精兵,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使用过,现在终于到了它发光发热的时候。” 顾氏的话音一落,室内皆惊。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愕,尤其是厉老夫人,这一枚玉佩当初她也见过,也不止一次的看到顾氏将这枚玉佩拿在手中把玩,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枚白玉佩居然能号令一千精兵。 顾氏轻声的说道:“留着这一枚玉佩,就好像深儿的父亲一直留在身边保护我,所以我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可是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顾氏紧紧握着玉佩,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久久,她才郑重的将玉佩递在了宁晚清的手中:“答应我,一定要找到深儿,无论生或死,都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京城,才是他的故乡。” 宁晚清抬起手,将白色的玉佩接过来。 玉佩上面自带着顾氏的体温,温温和和的,握在手中,莫名给人一种安宁心神的感觉。 她将玉佩紧紧的捏在掌心,张了张唇正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张妈妈面色焦急的走进来:“老夫人,侍卫何八求见。” 宁晚清的眸子一眯。 这些天何八听她的吩咐,一直在与暗门联系,如今何八回来了,应该是暗门那边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第350章 遗书归来 一身玄色黑衣的何八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跪在地上,给众人行礼之后,这才开口:“暗门那边,有消息了……” 他一说话,宁晚清就有些心惊。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就像是被石头刮过一样,破碎不堪。 一个人只有哭了,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的心,没由来的一沉。 她看到何八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布包,他低着头,将布包缓缓打开,顿时露出一块沾着泥土沙石,上面还有不少血迹的白色锦帛。 “这是暗门的人在蛮夷地界红树林里找到的,是将军留下的遗书……” 何八的嗓子更加沙哑,眼睛都是红的。 宁晚清的手颤抖着,将那块锦帛接过来,她打开,看到了用血书写的龙飞凤舞的文字。 她的心像是被子弹击中,顿时鲜血淋漓。 她忍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把遗书递到了顾氏的手里:“母亲,这是将军的字迹吗,是吗?” 只一眼,顾氏的脸就变得煞白。 她在雨中跪了接近两个时辰,先前晕厥了,好不容易醒来,如今看到这张遗书,再也无法撑住。 她眼前一晕,再度栽倒。 “夫人!” 秋棠连忙扶着顾氏,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厉老夫人强撑着一口气:“杨妈妈,安排人送顾氏回佛堂,派人好生照顾。” 杨妈妈担忧的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还算镇定,这才起身和秋棠一起扶着顾氏出去。 “晚清,把东西拿给我。”厉老夫人又道。 宁晚清抿着唇角。 她之所以把遗书递给顾氏,是因为她对厉云深的字迹并不熟悉。 但刚刚,顾氏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上面的字,只怕就是厉云深亲手写下来的。 究竟是到了怎样的地步,他才会扯下身上的衣袍,用血留下这份遗书。 宁晚清轻声道:“祖母,还是让二弟来念遗。” 她对繁体字不熟悉,而且那字迹龙飞凤舞,她害怕看错字…… 最主要的是,她不敢看,一看,眼泪就会止不住…… 厉辙的手指也颤抖着,他拿起锦帛,展开,目光也变成一片血红。 “对不起,阿清,对不起祖母,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厉家,我先走一步……” 厉辙的声音很低沉,念着念着,变得沙哑起来,他的眼泪也不受控制的从眼眶落下。 “我是将军,是大宇朝的将士,哪怕我注定会死,我也希望有一场快战,实现我作为将军的荣耀,也希望这一战,终不辜负厉家的百年门楣……” “人生在世,胜要胜的光明磊落,败也不输阵势,孩子,为父会是你的骄傲……” 遗书念完,屋子里到处都是压抑的哭声。 “噗——” 厉老夫人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祖母!” “老夫人!” 屋子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幸而老夫人身体不好,一直有郎中住在厉家,张妈妈连忙派人去请郎中。 宁晚清站在偏厅,看着丫环婆子进进出出的忙碌着,眼底的泪意渐渐被风干。 无论她多么坚信,都还是无法改变。 他真的死了。 他就这么死了。 宁晚清抬手擦掉眼泪,走出了屋子。 何八还在外面跪着。 她面色如常:“何八,暗门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只是她声音沙哑,出卖了她此刻的悲痛。 何八恭敬的道:“回少夫人,暗门那边还查到,先前几次大宇国的副将葬身红树林,都是因为变成守卫袁步义与蛮夷主将勾结……而将军这次遇害,也与袁步义脱不开干系。” “你手下还有多少人?”宁晚清淡淡的问。 何八顿了顿才道:“将军留下来的五百厉家军,全都被关进了地牢,卑职手下,仅有两名侍卫。” 宁晚清点头。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玉佩,递过去:“拿着它,去胭脂巷尾的棺材铺找一个姓夜的人,让他明天一早来见我。” 何八有些惊讶,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去办。 宁晚清转身,看向忙乱的正居堂,踩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朝静心院走去。 “大嫂。” 厉辙安顿好厉老夫人,追了过来。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他一开口,声音也是沙哑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刚刚流的泪比他前头十几年还要多。 他亲眼看到母亲将那块白玉佩交给大嫂,心里只觉得自己不争气。 不然,母亲该信任的是他啊。 宁晚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上朝,家里那么多张嘴,还要靠你的俸禄。” 至于她赚来的银子,全都填了暗门那个大窟窿。 好在,也不算白花了那么多钱。 至少,暗门的人帮她拿回了遗书…… 呵,遗书。 她是不是该庆幸,他在临死的前一刻,一直惦念着她和孩子呢? 宁晚清抬头看天,将眼泪逼了回去。 “少夫人!” 忽然,一个影子走过来,跌跌撞撞的跪在了她面前。 她低头一看,竟是好几个月不见的江总管。 自从山茶那件事之后,江总管就被关起来了,说好了查清山茶的来源后再处置江总管,没想到山茶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厉云深就这么…… 她苦笑着:“江总管,你怎么来了?” “少夫人,老奴听说将军……”江总管更咽着,“老奴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求少夫人给老奴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当年大将军的后事是老奴一手操办的,将军的后事,也交给老奴……” 后事!! 这两个字,给了宁晚清当头一棒。 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栽倒在地上。 是啊,厉云深已经死了,是该办葬礼了。 有人说,人这一生,会死三次。 第一次,是身体的死亡。 第二次,是举办葬礼,宣告这个人死亡。 第三次,便是活着的人彻底忘了他,那他便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原来,已经到这一步了。 宁晚清的眼眶酸酸涩涩的,她忍了又忍,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那江总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江总管含泪退下。 宁晚清摸了摸腹部,抬步,朝佛堂走去。 厉云深真的死了……顾氏,怕是会想不开…… 第351章 葬礼 厉家的佛堂,坐落在整个府邸的最后方。 这里非常清净,如今厉家的下人急剧减少,这里便成为了最为清静的所在。 宁晚清一路走过去,都没有碰到几个下人。 她刚走到佛堂门口,就碰到了急匆匆走出来的秋棠。 看到她过来,秋棠明显有些惊讶:“见过少夫人,少夫人怎么来了?” 宁晚清的眉头蹙起来:“你不好好照顾母亲,怎么跑出来了?” 秋棠连忙恭敬的回禀道:“回少夫人的话,夫人刚刚醒来,让奴婢去老夫人那里拿一点药材回来。” 宁晚清皱眉:“什么药?” “夫人说她身体有一些虚,一口气提不上来,让奴婢去正居堂那里借一些千年人参过来提气。” 宁晚清的心不由咯噔一下。 她推开秋堂,护着腹部,匆匆的朝佛堂里走去。 她的步履很快,绛鸾需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跟上,宁晚清顾不了那么多,她推开佛堂的门就走了进去,刚进去,她就看到顾氏站在椅子上,而那房梁之上赫然悬着一条白绫。 “母亲!” 宁晚清惊的尖叫一声,顾不得自己还怀着身子,飞快走过去,连忙抱住了顾氏的双腿。 顾氏沉默的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握着白绫。 见她动作不太激烈,宁晚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缓缓的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母亲,只有活着,才能讨回一切……将军也一定希望我们都好好的活着。” 顾氏苦笑:“我已经青灯古佛了十几年,唯一的念想便是深儿,如今深儿也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宁晚清压了压唇角,艰难的开口道:“母亲,您以前有将军,现在还有将军尚未出世的孩子呀……您是孩子的祖母,孩子的名字,我想让您来取……” 顾氏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宁晚清的腹部上,她的唇畔勾起了一抹苦笑:“我不是什么读书人,取名字还不如让老夫人来。” “将军说过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由母亲来取。” 宁晚清不动声色的扶着顾氏的手臂,将顾氏扶着从椅子上站下来,又带着顾氏坐到了软榻之上,她轻轻的说道:“母亲,将军去世了,父亲也早就不在了,如果您也走了,那孩子生下来,便只有我和祖母两个亲人,而今祖母年纪大了,刚刚又咳了不少血,我真的害怕……” 她说着,语气渐渐的低落下来,她的头,也不知什么时候也靠在了顾氏的肩膀上。 顾氏这一生就只有厉云深一个儿子,厉云深性格冷淡,不善与人亲近,顾氏还从来没有和晚辈这么亲密过,当宁晚清靠过来的时候,她的心不可抑制的一软。 当初深儿的父亲过世时,她心如刀割。 如今深儿走了,宁氏的心情同她以往应该是一模一样,宁氏之所以没有寻短见,估计还是因为有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那宁氏会不会也…… 顾氏打量着宁婉清的神情,她虽然怀了孕,但满脸都是丰腴,如少女一般。 这样的宁氏,即使再嫁,也一定能找一个好的婆家。 厉家一向开明,就算宁晚清真的再嫁,估计老夫人以及厉家的所有人都不会反对,如果真的如此,那这个孩子可就连母亲都没了…… 顾氏抬起手,放在了宁晚清的腹部上,轻轻的说道:“好,既然这是深儿的遗愿,那孩子的名字就交给我来取,这几天我好好想一想,看看取什么。” 宁晚清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她最怕的,就是顾氏寻短见,只要顾氏好好活着,只要厉家的人都还在,不管有什么苦难,他们都能一起扛过去。 宁晚清和顾氏又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佛堂。 她的一只脚刚踏出门槛,身体一个踉跄不受控制的朝前栽去,幸好绛鸾扶的及时,才没有摔在地上。 “少夫人,您先回去躺着,这么大半天连一口水都没能喝上。” 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夫人,绛鸾一颗心十分的疼。 宁晚清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一点,她走着走着,忽然喉头一股腥甜,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唇,就见帕子上沾满了殷红的血。 “少夫人,您……您……” 绛鸾吓得面色苍白,六神无主。 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知道,这些天宁晚清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致。 她扶着绛鸾的手缓缓道:“你去帮我把棠夫人请过来……哎,算了,还是我亲自登门去找棠夫人,如今厉家水深火热,还是不要让棠夫人无缘无故惹上我们厉家的官司……” 绛鸾急得直跺脚:“少夫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别人着想,奴婢这就去请棠夫人过来。” “你现在去请棠夫人一定会惊动主母,祖母若是知道棠夫人过来,便会知道我又毒发了,祖母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何必又让她老人家为我担惊受怕。” 宁晚清满眼果决,护着自己的腹部,她扶着绛鸾的手,一步步朝门外走去,正好碰到了处理事情的江主管。 “少夫人,您这是去哪里?” “江主管,给我备一辆马车。” 江主管是个犯过错的人,什么都不敢多问,连忙去找了最柔软的马车,又铺了好几层褥子,这才将马车牵到了厉家府邸门口。 宁晚清坐进马车,周边没有了任何人,她这才松懈开了肩膀,躺在马车里,捂着自己的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里簌簌的落下来。 整个厉家,年迈的厉老夫人,频频寻短见的顾氏,还算年少的厉辙子,以及在宫里出不来的厉千钰……她没有任何可以指望的人,只能靠自己,只能强撑着一口气…… 虽然厉云深死了,但是她一定会撑起厉家的门楣,不会让厉家倒下,不会让厉家任人嘲笑,厉家以前是怎样,以后便是怎样。 她没有能力替他报仇雪恨,那她便替他守好厉家,保住厉家的繁荣昌盛。 马车徐徐的朝棠夫人暂住的别院驶去 绛鸾坐在外面,听着马车内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心头一片疼痛。 坐在边上的灵雾,眼眶都红了,想哭却又不敢哭。 第352章 无性命之忧 “少夫人,很奇怪,虽然毒药已经蔓延进了您的心肺,但您的身体好像……”棠夫人的手指搭在宁晚清的脉上,目光沉凝的说道,“那些毒进入您的身体后,除了能让您咳血,应该也没有别的不适的症状?” 宁晚清看着手臂上的一条树杈状的青色印记,抿了抿唇道:“是,除了咳血,确实没有别的症状,棠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管是宫里的太医,还是江湖上有名气的神医,都说中了五石散后,活不过半年,而且毒发后,中毒之人会十分痛苦不堪,最终七窍流血而死,而她,细细算来,中毒快接近两年了,却丝毫不像那些太医所说…… “应该是你的体质问题。”棠夫人思索了半晌才道,“这毒对你的身体侵蚀不及寻常人的十分之一,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总咳血……我给你开一副方子,先喝半个月再看。” “还有……”棠夫人神色复杂,“厉家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心情沉郁会加重毒性蔓延,你还怀着身子,凡事多考虑考虑孩子。” 宁晚清护着自己的腹部,刚好小家伙不安分的翻了一个身,踢了她一脚。 她温柔的笑了笑:“棠夫人,我应该能活着生下孩子?” “能。”棠夫人无比笃定的说道,“你的脉象平稳,没什么大事,五石散虽说有毒,但不至于让你有性命之忧……” “这样,我就放心了。” 宁晚清脸上在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那棠夫人,今天多谢您了,等厉家渡过危机,再邀您上门吃酒。” 棠夫人起身,拿起毛笔写了一封方子递过去:“你祖母怕是又得伤神,这是我特意为她开的一副方子,你带回去,让她一天两次喝着,过几日我就去看她。” “谢谢棠夫人。” 宁晚清心情复杂的拿着方子,这才离开府邸。 有了棠夫人的保证,她始终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只要能或者生下孩子就够了…… 回到静心院后,江总管正等候着。 看到她回来,江总管连忙上前汇报:“少夫人,将军的棺……” “别说。”宁晚清抬手阻止他继续说话,“关于后事的安排,一个字都不要跟我说。江总管,你有经验,就算真的拿不定主意,那就去找二少爷……” 只要一听到关于厉云深的后事安排,她的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 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流泪的时候。 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不能沉溺在悲恸之中。 江总管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静心院…… 趁这个空隙,灵雾连忙端来了乌鸡汤,里头还放了一块百年的人参片,她也是怕小姐撑不住…… 宁晚清惦记着孩子,即便是吃不下,也会强迫自己多吃几口。 她艰难的将一碗鸡汤喝完,看向外面,已经夜幕了。 “小姐,不如睡了?”灵雾劝道。 宁晚清根本就睡不着:“你给我拿毛笔和宣纸过来。” 关于以后的事情,她要好好规划一下…… “阿清姐姐。”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是俞霜。 厉家出事后,清记的两个铺子全权交给俞霜在管理,她每天忙完了铺子里的事,还会回府来跟她说几句话,只是她心情不好,每次也没能和俞霜多说什么。 “阿清姐姐,我今天回府时,看到街边有卖虎头鞋的,真可爱,我就买了两双回来,一双男娃娃穿的,一双女娃娃穿的,这样,不管阿清姐姐生什么娃娃,都有虎头鞋穿。” 俞霜说着,又从布包里翻出了好几样东西,有小孩子穿的肚兜和衣服,还有小孩子玩的拨浪鼓小玩意,甚至还有不少小孩儿吃的零嘴…… 看着这些东西,宁晚清的眼眶不由一热。 俞霜是在劝她,要想着孩子,不要想不开。 她怎么会想不开呢? 人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着。 “阿霜,谢谢你。”宁晚清将东西接过来,“你别担心我,我没事……明天厉家会广发讣告,清记的铺子暂时歇业三日,你也休息几天。” “阿清姐姐……” 俞霜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声音都更咽起来。 “你哭什么?”宁晚清抬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珠,“没事呢。” 俞霜的眼泪更加汹涌,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眼泪。 厉大哥……他那么厉害,怎么就……就死了呢? 她就只想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远远地看着就好,现在,连这么一个卑微的要求都没了。 俞霜捂着脸,呜咽出声。 看到别人哭,宁晚清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可能人悲恸到了极致,连眼泪都不会有了? 夜幕渐深,宁晚清在绛鸾和灵雾的劝说下,终于躺在了床榻上。 但是厉家的其他人,还在忙碌。 江总管命人买回来了办丧事需要的一切,白色的帷布从屋檐上拉开挂起来,府邸门口挂上了几个白色的大灯笼,所有的下人都换上了白色的丧服,一个玄黑色的灵柩被放在正堂的院子里,白色的灵幡在夜色中飘扬,厉家的气氛格外沉闷。 整整一夜,厉家的下人都在布置。 天还没亮,宁晚清就醒了。 她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了无数白色的帷布,灵雾给她拿来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帮她簪在了发间。 满目皆是白色,令人心头沉重。 她看到何八从门外匆匆走进来,这才稳住了情绪,淡淡的道:“灵雾,去准备上好的碧螺春。” 她径直走到了书房。 这里,曾是厉云深办事的地方,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而今,他走了,这里还有他尚未用完的墨水,还有他写了半幅的字,这些东西,就好像一直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少夫人,人到了。” 何八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他一身黑在白色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除此之外,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有着深深刀疤的脸。 第353章 吊丧 这是夜冥。 是厉云深父亲的亲信,掌管了厉家最精锐的一千精兵。 十多年前,这些精兵锐不可挡,就算如今那些精兵年龄稍大,也不过是三十余岁,潜伏在京城保护厉家的这些年,他们并没有松懈练武。反而因为没有上战场,他们的功夫渐渐朝江湖靠拢,学了许多庙堂之外的本事。 “属下见过少夫人!” 夜冥双手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夜统领。”宁晚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厉家如今的形势,想来你们也听说了?” 夜冥点头:“大将军临终前有过吩咐,除非夫人拿着白龙玉佩发出指令,否则我们这些人都不得轻举妄动。所以就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属下也一直没有现身,直到何八找来……既然如今夫人将白龙玉佩给了少夫人,那属下便唯少夫人是从!” 宁晚清坐在软榻上,抿了抿唇道:“你去查一件事,朝堂之上,谁和蛮夷接触最为密切,确定了是谁,直接把人抓过来。” “是!” 夜冥拱手抱拳领命,丝毫没有犹豫。 宁晚清知道,他办得到。 这一千精兵养精蓄锐十多年,早就锐利无比,只要他们出手,那便没有做不到的事。 她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夜冥和何八退下后,宁晚清这才缓步走出书房,一步步的朝厉家的正堂走去。 那里,满是满色,地上洒满了冥币,踩着冥币往里走,就能看到香烛袅袅,以及院子里放着的灵柩。 漆黑的灵柩,像是一块沉闷的大石头,堵在宁晚清的胸口。 她走过去,将灵柩推开,果不其然,里面放着那沾满了血,破了很多洞的铠甲,还有一封用血写的遗书。 她的手,颤抖的抚摸着铠甲,轻轻地将铠甲拿起来,抱进了怀里。 铠甲上,大洞小洞几十个,那刀剑戳入他的身体时,他该多疼啊…… 宁晚清悲恸的抱着铠甲,眼中一片干涸,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但是身边的人却全都哭了起来。 “顾夫人顾小姐到。” “聂家顾姨娘到。” 顾家是顾氏的娘家,算是厉家最近的亲戚,讣告一发出去,顾家就来人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宁晚清将铠甲放回去,合上灵柩,转身看向门口。 顾家的顾夫人是续弦,很年轻,身边的顾小姐是她自己的女儿,才十一岁,再往边上,站着是顾烟夕,也就是众人口中的聂家顾姨娘。 如今的顾烟夕,怀孕五月有余,停着一个大肚子,扶着丫环的手,孕态十足的走了进来。 顾夫人领着两个女儿在灵堂上了香,这才转头打量着宁晚清。 整个厉家,厉老夫人病着,顾氏不愿触景生情,厉辙还在上朝,也就只有宁晚清一个主子撑着场面。 顾夫人是后嫁进顾家的,和厉家来往少,打算安慰两句话后就走,就当是走个过场。 顾烟夕却率先冷笑一声:“表嫂,不得不说,你还真是个灾星!” 灾星两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眼中迸发出愤恨的光。 “半年前,国师就说过,你是天降的灾星,如果不是表哥护着,你早该祭天了!你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后来,又克死了自己的亲祖母,宁家也因为你从一品朝臣沦落到了六品芝麻官……你早死了多好,就不会克死表哥了……表哥那么厉害,战无不胜,蛮夷根本就奈何不了他,都是你,是你命带衰星,表哥才会死……” 她话音一落,宁晚清的脸色就变了。 这个顾烟夕,分明是来找茬的。 “你克死了表哥,姑母怎么能容下你,我一定要告诉姑母,让她把你这个丧门星赶出厉家!” 顾烟夕冷冷的拂袖,气得不轻。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爱慕着表哥,一直求而不得,哪怕现在她早已嫁给了别人,怀了聂家的孩子,表哥依然是她心目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我还以为我算来得早了,没想到有人比我来的更早。” 门口,一个靓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穿着打扮普普通通,只有那双眼睛,露出愤恨的光芒,倒让她多了一些光芒。 这是大半年没见的宁家三小姐,宁雅然。 宁晚清不由冷笑,如今厉家出事,这些人便都迫不及待的来踩一脚,真当她好欺负? 宁家落败后,宁雅然嫁给了一个读书人,可是无论宁振博怎么提携帮忙,她的夫君都没有办法谋得一官半职,她堂堂宁家三小姐,曾经京城人人羡慕追捧的千金小姐,如今竟落魄至此。 怪谁? 还不是怪宁晚清这个贱人! “我怎么记得,厉家并没有给三妹妹的夫家发讣告?”宁晚清冷冷勾唇,“厉家可不欢迎不速之客。” “你以为我想来吗?”宁雅然冷冷一笑,“我是代替父亲和母亲来的。” 宁家是厉家的姻亲,厉云深的丧事,自然会知会宁家。 宁雅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信纸,抖开,冷冷的说道,“这是昨夜父亲亲手写的信,信很长,我就不念了,意思就是说,从此以后,厉宁氏与宁家再无任何关系,无论你宁晚清是生是死,都不再是宁家的人。” “大姐姐,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父亲已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从此以后,生死不再相干。”宁雅然笑的张狂,“你是天降的灾星,只要你在,就会家破人亡,宁家垮了,如今厉家也垮了,还不够验证这个事实吗?” 顾烟夕捏着帕子上前,冷冷道:“这个灾星,不止破家,可能还会破国!如今大宇朝内外交困,说不定就是你这个灾星害的!” “可不是吗!”宁雅然跟她一唱一和,“总之,我们宁家已经摆脱了这个灾星,其他人,我可顾不上了,宁晚清,你好自为之!” 她将那封断绝信冷冷的扔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顾烟夕只觉得痛快,如今厉家不复从前,宁家也公开和宁晚清断绝关系,那宁晚清以后就是一根草,她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如果,能让宁晚清背上灾星祸国的名头,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宁晚清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她淡淡的抿唇:“灵雾,把那封信捡起来。” 第354章 断绝关系 灵雾满脸愤然,小姐已经够伤心了,没想到至亲居然还上门来踩一脚。 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灵雾恨恨的瞪了宁雅然一眼,这才上前去捡信。 然而,她刚弯腰,手还没触碰到那张纸,宁雅然忽然抬脚,狠狠地踩上去,还碾了碾。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瞪我?” 宁雅然满心的愤恨,全都在这一脚上。 就在两年前,宁晚清还是她面前的一条狗,她想踩就踩,如今这条狗身后的狗,居然还来瞪她,她恨不得挖了这双眼睛。 “啪——!” 就在宁雅然用力的踩着灵雾的手背时,她的脸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顿时,她的侧脸火辣辣一片疼,整张脸都麻了。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你,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宁晚清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目光锐利极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打镇国公府的人?就算我夫君已亡,那厉家还是皇上亲封的镇国公,府里的一草一木,你一个平民百姓都没有触碰的资格!江总管,把这个人,扔出去!” 江总管早就忍不下去了,听到吩咐,立马喊了两个粗壮的婆子过来。 那俩婆子都是厉家的家生子,看着大少爷长大的,如今厉云深战死,她们比谁都伤心,可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捣乱,她们愤恨极了,抓着宁雅然的手臂就往外拖。 “放手!你们都给我放手!你们动我一下,我就去衙门告你们!” 宁雅然愤怒的嘶吼着。 宁雅然淡然的接过灵雾捡起来的信,上面字迹苍劲,确实是宁振博写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走近了两步,靠近宁雅然的耳际:“先前废太子的嫡子还活着,这事儿要是被当今皇上知道,你觉得,宁家会如何?” “你!” 宁雅然的眸子猛地瞠大,恨不得把宁晚清给掐死。 那个孩子,她早就劝娘掐死算了,可是娘非要养着,还给孩子捏造了一个别的身份。 可是那个孩子是儿子,是嫡子,而且和之前的太子长得一模一样,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宁家就全完了! 她劝了母亲好长好长时间,母亲都不愿意舍弃那个孩子。 她一直都知道母亲最疼的女儿是姐姐,只是没想到,母亲愿意拿整个宁家当赌注去陪那个孩子冒险。 “这封断绝信,我得好好留着,哪一日宁家被诛九族时,我也好独善其身。” 宁晚清将信放进袖子里,妥善收好,露出一个冷然的笑意。 宁雅然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背脊一凉,还想再说点什么,那两个婆子以为她要攻击少夫人,拽着她的手臂就将她拖了出去。 宁雅然一走,院子里就安静下来。 顾烟夕的脸色有些苍白:“那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居然就……” “顾姨娘,你这话可就错了,刚刚宁家已经跟我断绝了关系,我可没有什么妹妹。”宁晚清脸上的笑意变冷,“顾姨娘,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想被人请出去?” 顾烟夕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宁晚清居然敢赶自己出去。 “厉少夫人,我跟她不是一起的。”顾夫人连忙站出来澄清,“今儿我来这儿,就是想给深儿上一炷香,现在香上完了,我就告辞了。” 她说完后,拉着自己的女儿就走,看也没看顾烟夕一眼。 顾烟夕气的肺管子都炸了,厉家都这样了,真不知道她那个继母怕什么! “顾姨娘,你早已嫁为人妇,心中还惦记着自己的表哥,你说,你夫君要是知道了,还会不遗余力的对抗自己的母亲把你扶正吗?”宁晚清冷冷说道,“有自知之明的话,就赶紧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顾烟夕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我要去见姑母!” “母亲重病,没工夫见你,江总管,把她扔出去,动作小心点,免得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赖在我们厉家的头上。” “……” 顾烟夕气的想骂人,可是想到方才宁雅然的狼狈,只能将那些话给咽了下去。 她甩了甩袖子:“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狠狠地瞪了宁晚清一眼,转身就走。 人一走,宁晚清的肩膀就松懈下来。 灵雾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扶着她的手走到了灵堂。 宁晚清披上了麻衣,跪坐在蒲团之上,将土黄色的冥币扔进了火堆里。 慢慢的,厉家渐渐有人来了。 最早来的,大多是厉家以前的旧部,那些人都是糙汉子,满脸沉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灵柩里的铠甲磕了几个响头之后,这才离开。 整整一上午,灵堂里的人就没停过。 宁晚清始终默默地跪坐在灵堂下,动作迟钝缓慢的烧钱币。 过了晌午,厉辙终于下朝回府。 朝臣都下朝了,但来厉家上香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确实是厉云深提拔过的人,才会真情实意的来上香磕头。 厉辙默默地垂着头,站在堂屋里迎客。 原本以为这一天就这么过去,没想到下午,厉家又来了不速之客。 “啧啧,这葬礼的规格还真高,一个战败了的将军,有资格享受规格这么高的葬仪吗?” 断了一条手臂的威虎将军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铠甲的侍卫,这模样,一看就不是来吊丧的。 来者皆是客,厉辙冷着一张脸上前,递了三炷香过去:“威虎将军,请。” 威虎将军扫了那香一眼,突然冷笑着抬脚。 “砰!” 放在灵堂上的香炉,被他一脚给踹翻。 跪在下面的宁晚清脸色一冷,扶着灵雾的手就站了起来。 宁雅然和顾烟夕上门找茬尚且还知道找一个借口,可这威虎将军,一进来就踢翻香炉,明显是不管不顾……或者说,威虎将军身后有依仗,这才敢在厉家闹事! 厉辙的脸冷到了极致:“看来威虎将军不是真心来吊唁的,来人,请威虎将军出去!” “我看你们谁敢!” 威虎将军猛地将腰间的佩剑给抽了出来。 第355章 要厉辙的命 厉家所有人都哗然了。 都说人死如灯灭,生前所有的恩怨都该烟消云散。 可是这威虎将军却偏偏选在葬礼这一天来闹事,这不是故意给厉家难堪吗? 厉家的下人脸上都出现了愤恨的神色,只等着主子一声令下,哪怕是流血,也一定要将威虎将军给赶出去,不能让他辱了将军的灵堂。 “哈哈哈!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们厉家一个下马威!” 威虎将军拿着剑,指向厉家的每一个人。 “当年若不是厉云深打压,我他妈早就成了大将军,他风光无限,我却只能当一个小将领!我好不容易跟着太子混出了头,手臂却被他一刀给斩了!这样的深仇大恨,可不是他一死了之就能完事的!我这个人,眦睚必报,他让我活着狼狈,我就要让他死了也不安宁!” 他说着,手中的剑突然劈向棺木,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 那结实的玄色棺木,被劈出了一个深深地口子。 这威虎将军就像是有了执念一般,半年前他因为擅闯厉云深的灵堂,被砍了一条手臂,如今厉云深真的死了,他终于可以来报仇了! 他的剑毫不留情的戳开了灵柩,想将用来做衣冠冢的铠甲给挑出来。 宁晚清的心突然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那边扑去。 她知道自己阻挡不了什么,可还是要去阻挡,那是厉云深唯一留下来的东西,绝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黄齿小儿,居然敢来我厉家闹事!” 空中忽然跃来一个黑影。 宁晚清惊喜的看去,就见厉老将军手持一支长戟破空而来,那长戟尖锐的顶端直指威虎将军的眉心。 威虎将军放弃灵柩里的铠甲,险险的避开,但他的头发还是被长戟挑过,生生断了一缕发。 他怒不可遏,一个疯子,居然也敢来坏他的好事! 他大手一挥:“你们这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上!伤了不要紧,只要不死就行了!” 宁晚清的心顿时揪紧。 这威虎将军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有底气放这种狂言妄语? 厉家还是镇国公,还没有彻底的倒下,厉家在百姓中也有很大的威望,伤了厉老将军,他就不怕被全京城百姓的唾沫给淹死吗? 宁晚清迅速的找到江总管,将白龙玉佩递给他:“快,去胭脂巷棺材铺找夜冥,让他带人过来!” 江总管连忙跑出去找人。 威虎将军和厉老将军缠打在一起,一个断了一条手臂,一个年迈无力,两人竟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厉辙从下人手里拿了一把剑,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他是一个读书人,跟着厉云深耳濡目染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可这些功夫在威虎将军那边根本就不够看,他发现厉老将军是个难缠的,就将目光对准了厉辙?,他一个花剑转身,剑锋朝厉辙刺来。 厉辙转头躲过,可脸上还是被擦破了一道血痕。 “竟敢伤我孙儿!” 厉老夫人怒不可遏,持着长戟飞来,可他脑子一直不好,长戟还没刺过来,后脑勺突然一阵剧痛,他扔掉长戟,滚在地上,捂着头嚎叫起来。 “哈哈哈!天助我也!这个老东西发病了!” 威虎将军猖狂的大笑起来,他也不着急了,闲庭信步的上前,手中的剑就这么架在了厉辙的脖子上。 “厉辙,虽然你是镇国公,但是,那又怎么样,你身上没有军功,对朝廷也没有任何贡献,现在居然还刺杀朝廷命官,你说,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分明是你在厉家闹事,怎么能反咬一口?”厉辙愤恨的道。 “实话说了,有人让我取你的性命,让厉家镇国公的爵位到你为止,本来我还在想怎么名正言顺的杀了你,没想到,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威虎将军的脸上透着一丝狞笑。 宁晚清站在边上,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她看着那刀刺进了厉辙的脖子皮肤里,丝丝血渗出来。 这威虎将军敢大大咧咧的上厉家来闹事,甚至还要杀人灭口,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是谁? 到底是谁,一定要厉家灭亡? 宁晚清只能寄希望于江总管,希望他快点把夜冥带过来。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她上前一步,沉声开口:“威虎将军这话可就错了,就算厉辙死了,镇国公的爵位也不会到此为止,我肚子里,还有厉家的嫡系血脉。” 威虎将军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上,突然冷冷一笑:“怎么,你这是送上门来,想让我取了你肚子里孩子的命?” “你敢吗?”宁晚清丝毫不惧的看着他,“你能编造厉辙刺杀你,难不成还能对外谎称我一个孕妇刺杀你?若是我腹中的孩儿死在了你的手里,那么,全京城的百姓都不会放过你!厉家,是大宇国的战魂,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人吗?” 威虎将军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一想到那人许诺的重利,眼神又狠戾起来。 厉辙趁他这一瞬间的晃神,握紧了手里的刀,朝他刺去。 威虎将军好歹也上过战场,对付厉辙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紧接着,他扬起手中的长刃,朝厉辙的腹部刺过去。 “噗嗤——” 是利刃刺入血肉发出的声音。 宁晚清瞠大了眼眸,不敢相信威虎将军真的动手,也不敢相信挡在厉辙面前的,居然是早就卷款逃走了的周姨娘。 “娘——!” 厉辙心神俱裂,嘶吼一声,将倒在地上的周姨娘抱在了怀里。 威虎将军的刀正中周姨娘的心脏,周姨娘生生吐出了一口血,无力的倒在了厉辙的身上。 “辙儿,娘还是舍不得走……娘贪生怕死,还贪财,可是,娘舍不得你……” “娘,你别说了,先别说话!” 厉辙快疯了,失声吼起来。 “叫郎中来,快点叫郎中啊!娘,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既然这么舍不得你娘,那你们母子俩就一起去见阎王!” 威虎将军挥动着长刀,朝厉辙当头劈来。 第356章 被迫进宫 “皇上驾到!” 小泉子尖利的声音划破厉家上空,威虎将军手里的刀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半空中。 “来人,给朕将这个乱臣贼子拿下!” 萧勋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声音冷到了极致。 “哐啷——” 威虎将军手里的刀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拖出去,斩了!” 萧勋冷着一双眼睛,眼底透出杀气。 “皇上饶命啊皇上,微臣不过是奉命行事……” 威虎将军的话还没说完,站在萧勋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突然发出了一枚暗器,正中威虎将军的脖子,威虎将军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栽倒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瞪的浑圆。 宁晚清的眸子猛地一眯。 威虎将军说奉命行事,那奉的是谁的命? 她想再问,可没有机会了。 若是没有萧勋示意,那个黑衣人又怎么敢对威虎将军下手? 宁晚清低沉的眉眼,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落在自己身上,她死死捏着自己的手指,抿着唇,默默地朝厉辙走去。 周姨娘浑身抖动着,她的手无力的抓着厉辙的手臂:“辙儿,娘……娘只想带你走……” 说着,又是一口血呕出来。 厉辙哭的肝肠寸断,那把刀从心脏穿过去,他知道没救了,可还是失控的喊着郎中。 宁晚清走过去,低低的道:“周姨娘,你放心走,厉辙会娶妻生子,会和美一生……” “咳咳咳……”周姨娘又是一番剧烈的咳嗽,她突然支起上半身,瞪大瞳孔说道,“辙儿……为娘这辈子攒下的银钱,全都在……京郊庄子主院的床下面……你,你一定要……”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完银子的下落,眼睛一闭,没气了。 “娘!” 厉辙哭的几乎晕死过去。 宁晚清失神的站在一边,目光空洞找不到焦点。 先前周姨娘卷走厉家的财产,抛下亲生儿子逃走,她确实是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过周姨娘。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周姨娘居然没有离开京城,居然一直躲在厉家……甚至,还会愿意为了厉辙牺牲自己的命…… 她和周姨娘交手过很多次,每次她都觉得,周姨娘最看重的是钱财,儿女都在其次。 可现在…… 她心头复杂,目光落在了院子里被毁掉的灵柩上。 一场丧事还没办完,现在,又要办第二场丧事,厉家……究竟是得罪了谁? “阿清,你没事?” 萧勋走过来,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柔情。 宁晚清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一股寒凉从她的后背蔓延上来,就好像是有一条毒蛇,沿着她的小腿蹿了上来,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她低着头福身:“多谢皇上为厉家解围。” 萧勋沉了一口气道:“厉家往日权高位重,树敌太多,我觉得厉家不太安全,阿清,不如你跟我回宫……” “皇上!”宁晚清抬头,清冷的目光透出疏离,她声音冷彻,“臣妇乃厉家妇,生是厉家的人,死是厉家的魂,无论发生什么事,臣妇都不会离开厉家,更别说,这几天是臣妇夫君的身后事……” “镇国公一生戎马,为国殒命,他的身后事理应交给礼部来办。”萧勋看着她,缓缓的说道。 宁晚清心里冷笑不止,面色却没有给他任何多余的表情:“多谢皇上的美意,臣妇的夫君打了败仗,致使两万精兵命丧红树林,有什么资格让礼部办后事?皇上,若您真心吊丧,请上香,若只是来看热闹,那么,请回。” 她的话,毫不客气,硬邦邦,换成任何上位者,都不会忍受。 萧勋虽然才当了短短几个月的皇帝,但已然有了上位者的气势,他听着宁晚清话语里的冷意,眉心紧紧地皱起了一道褶子。 看来阿清果然是信了楚毓儿那个妖妇的话。 那么,他所有做的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事,阿清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 她对他这副态度,应该是信了楚毓儿的话。 那楚毓儿,果然是留不得了! 萧勋的眼底浮现了一道杀意。 他微敛着眸子,看向宁晚清,沉声说道:“你真不愿意跟我进宫?” 宁晚清面色淡淡的:“如果皇上是来征询臣妇意见的,那么臣妇只有一个回答,不愿意。” “所以,若是朕强召你入宫,你就愿意了?” 萧勋的称呼,已经从我换成了朕。 宁晚清恭敬的低眉:“若是皇上强行下圣旨,那臣妇也不得不从。” “好!很好!” 萧勋连最后的遮羞布也不要了,冷冷的笑出了声。 “皇后重病,卧床不起,朕特命厉家少夫人宁氏进宫陪伴皇后左右,钦此!” 此召一下,宁晚清的心就沉入了谷底。 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了今日威虎将军受何人指使,为何要来厉家闹事。 除了九五之尊,谁能给威虎将军那么大的底气? 呵,原来真是萧勋! 真的是他! 他想灭了厉家,斩断她所有的后盾,然后强行…… 后面的事情,宁晚清根本无法想下去,她护着自己的腹部,心被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 而厉辙,刚经历了丧母之痛,脑子昏昏沉沉的,听到萧勋下旨,他并没有深入思考,走过来,声音沙哑的说道:“大嫂,厉家有我,一切都会备办妥当,你进宫陪千钰……周姨娘的事,还请大嫂先不要告诉千钰,我怕她承受不住……” 宁晚清的舌尖都是苦的。 还好厉辙被蒙在鼓里不知情,不然,凭厉辙的血气方刚,一定会和萧勋起争执。 一个没什么实权的镇国公,哪有什么能力和当朝皇上对抗? 宁晚清阖上眼眸,再度睁开,淡淡的道:“皇上,请给两天时间让臣妇给夫君下葬,葬礼后,臣妇自当进宫陪伴皇后娘娘,还请皇上准允。” 那么多天都等了,萧勋也不怕再等两天。 况且,他也并不想逼她太狠。 他淡淡的颔首:“好,两天之后,朕派小泉子来接你。” 他说完,还算没有太绝情,从下人手里拿了三炷香过来,插入了灵堂前的香炉里。 他看着漆黑的牌位,一脸的冷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357章 折断他的手指 厉云深一品大将军,镇国公爵位,他的丧礼,本该办七七四十九日。 可是,他的尸首都未找回,仅有一件破烂的铠甲当衣冠冢,厉家连法事都没做,短短两天之内,匆匆下葬在了京郊的厉家祖坟,一起下葬的,还有厉家的周姨娘。 那一日,天色阴沉,重重的乌云掩盖了日光,大白天的,什么都看不清。 京城的百姓自发为镇国大将军送葬,一路上都是纷飞的冥币,宁晚清站在厉家祖坟外,就这么看着灵柩被葬下,掩埋上了黄土,竖起了白玉石的石碑…… 她的神情始终木木的,大脑昏昏沉沉间,她好像看到了上一辈子发生的事。 这种感觉就像上辈子意外坠水时,被水淹没口鼻产生的窒息感,此刻,她仿佛觉得自己的魂魄都飞走了。 是不是,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是不是,这里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是不是,梦醒了,所有的痛苦就烟消云散了? 宁晚清闭着眼,任由这种虚空的感觉在全身蔓延。 如果真的能回去就好了,再也没有勾心斗角,再也没有阴谋诡计,她可以继续当国宴厨师,每天做菜,和食材打交道,生活再简单不过…… 可是——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光景渐渐地复位,她的眼底慢慢的变得清明。 她若是真的走了,那厉家,可就真的完了。 她抿了抿唇,转过头,一步一步,稳稳地离开了厉家祖坟。 灵雾和绛鸾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惶,这样的少夫人,让她们觉得害怕。 一行人刚到厉家府邸门口,江总管就走了过来:“少夫人,夜统领在书房等您。” 夜冥来了! 那—— 宁晚清加快了步伐,朝书房走去。 灵雾低低的一叹:“绛鸾姐姐,小姐已经两三天没有睡过觉,也没好好吃过饭,怎么办啊?” 绛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将军走的这么突然,少夫人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按照约定,今天夜晚宫里就会派人来接少夫人进宫了,我们去准备一下……” 灵雾点头,和绛鸾一起去准备。 宁晚清进了书房,里面除了夜冥和何八,还倒着一个人。 那人被五花大绑,嘴巴里堵着布条,一双眼睛也蒙了一块黑布,这人的身上,还穿着朝服,一看就是刚从宫里出来的。 “少夫人,属下查到,直接和蛮夷接触的,就是他,五品侍中校尉,甑可务。” 宁晚清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让他自己说话。” 夜冥将甑可务嘴里的布条扯出来。 “你们是谁,居然敢抓我,知道我是谁吗,绑架朝廷命官是要坐牢的……” 夜冥的手段狠戾,并不想听这些废话,两只手化作利爪,掐住了他的脖子。 甑可务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 “我……我说!”他终于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宁晚清冷冷道:“你的上家是谁?” “什么上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甑可务发出一声惨叫,他不可置信的瞠大眼眸,就看到自己的小手指,被夜冥生生给捏断了。 宁晚清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可是,这个人,间接害死了厉云深,她没有任何同情。 若是这个人再嘴硬,她甚至不介意亲自去折断他的手指。 “上家……上家就是三……三皇子!”甑可务惊叫一声。 三皇子?! 宁晚清惊得站直了身体。 她还以为他的上家是萧勋,怎么会是三皇子? 几个月前三皇子谋反后,就被关进了府邸,后来皇上崩逝,新皇登基,这位三皇子也就退出了大众的视野,三皇子的势力应该都被先皇铲除干净了,怎么还会有党羽存在? 夜冥冷冷道:“三皇子势力尽失,他让你勾结蛮夷作甚?” “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传递信件,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甑可务疼的差点晕过去,“我的手指断了,快,给我请郎中接骨——啊!” 夜冥单手捏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扭,甑可务两只眼睛瞪大,就这么断气了。 宁晚清眉宇冷沉:“何八,把尸体处理了。” 何八拖着甑可务走出了书房。 “夜统领,朝廷五品官员失踪死亡,会查到厉家头上来吗?” 夜冥淡然道:“属下潜入甑家,无一人发现,不过当今的皇上并不是蠢笨之徒,他应该会猜到。” “就算他能猜到,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宁晚清抿着唇角,“夜统领,今天开始我就要住在宫里了,希望你能保护好厉家,我会尽快回来。” 夜冥皱起眉:“少夫人,当今皇上之所以能顺利登基,很有可能是勾连了蛮夷,若真是如此,那……” 宁晚清不得不佩服夜冥的敏锐,常年居在民间,竟然都能猜到这一步。 她顿了顿说道:“我会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厉家就拜托你了。” 这两日的葬礼匆匆结束,她都顾不上去安慰厉老夫人和顾氏,她们失去了至亲,心里的难受不会比她少半分。 两人正说着,外面就响起了江总管的声音:“少夫人,宫里来人了。” 宁晚清起身,面色沉默。 “少夫人,您进宫后一定要保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夜冥最后交代道。 宁晚清点头,走了出去。 夏日的阳光正好,炽烈的光从繁盛的枝叶中洒下来,满地的阴凉。 小泉子领着软轿候在静心院外,灵雾和绛鸾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院子里等待着。 两人跟宁晚清身后,扶着她上了软轿。 宁晚清的心情一片平静,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但没有,她比想象中的要坚强。 就算无法复仇,她也要趁这个机会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 文华殿。 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碎玉轩已经打扫干净了。” 萧勋冷彻的脸上带着一丝雀跃,好像这一刻,他又称为了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九皇子。 他来回走了几步,又吩咐道:“南藩国进贡的荔枝,还有上等的茶叶,都送去备着。” 小太监不知道碎玉轩将迎来哪位妃子,心里猜测了一堆,面上却十分恭敬:“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小太监刚退下,一个暗衣侍卫就走了进来。 “皇上,不好了,甑可务失踪了!” 第358章 发落小太监 萧勋的脸色顿时一沉。 甑可务,是三皇兄隐藏在暗处的的心腹,几个月前三皇兄党落马,甑可务没有受到影响,头上还是戴着那一顶乌纱帽,后来三皇兄被打入地牢,父皇却重病,也没来得及处理三皇兄一党。 再后来,他登基…… 关于三皇兄的处置,一直都有朝臣上奏折,多数都建议发落流放…… 是他,暗暗将三皇兄留在了京城,圈禁在三王府…… “皇上!” 又有小太监跑进来禀报。 “甑夫人报案了,京兆尹已经派人全京城搜查甑可务的下落!” 萧勋的心不停往下沉。 甑可务听命于三皇兄,而三皇兄如今为他所用,蛮夷的势力事实上是三皇兄的,三皇兄经营了五六年,就指望着利用蛮夷的势力造反,谁知功亏一篑……他在三皇兄落马之后,就开始着手吞下这些暗处的势力…… 可如今,甑可务却失踪了。 甑可务官职低微,手上也没什么实权,在朝堂上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这也是他选择继续留着甑可务的原因。 而今他失踪,十有八九是,朝堂与蛮夷勾结的事情落败了。 可纵观朝野,谁会特意去查这件事,就算查清了,谁又有能力避开耳目活捉甑可务? 只除了厉家。 厉云深就这么死了,最不甘心的就是厉家上下人等,厉云深留在京城的五百厉家军被打入了地牢,焉知他没有别的后手? 说不定,厉家暗处还养了一批护卫。 萧勋的眸子眯起了,里头透出森然的冷光。 那么,阿清—— “小泉子!”萧勋冷冷喝道,“带三王爷来见朕,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 小泉子连忙下去吩咐。 …… 一顶软轿晃晃悠悠的进了宫。 宁晚清原以为进宫后就得下地走,没想到轿子没停,直接停在了一座宫殿门口。 是碎玉轩。 几个月前先皇崩逝时,每到下午,小泉子都会带她来此处小憩。 当初,她总以为自己是沾了厉千钰的光,没想到,事实却让人浑身发冷。 宁晚清没有说什么,抬步慢慢的走进了碎玉轩。 此时正是盛夏,外面太阳炽烈,可是碎玉轩像是另一个季节,空气里都流淌着凉凉的冷意,令人心旷神怡。 “皇上特意命奴才将内务府的冰块都运来了,堆在碎玉轩的地窖里,地下藏着一座冰窖,这碎玉轩就是皇宫里最凉爽的地方,好多宫女太监都抢着来碎玉轩做事呢。” 送宁晚清进来的小太监是个话多的,笑盈盈的在边上解释着。 “整个宫里,除了皇上的坤宁宫和太后娘娘的康宁宫,也就只有碎玉轩得了这么多冰块,厉少夫人,皇上表面上对厉家的事不闻不问,其实心里清楚呢,这大宇朝就是靠着厉家才有今日,皇上又怎么会让厉家的人心寒呢?” 宁晚清脸色一冷。 绛鸾冷冷转头:“主子面前,哪有那么多话!” 那小太监笑盈盈的脸顿时一僵,连忙打了自己一耳光:“奴才该死,是奴才多嘴了。” 宁晚清冷冷抿唇:“滚出去!” 小太监忙不迭的滚了,滚到碎玉轩外后,却狠狠地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夫人啊,厉家早就垮了,还摆谱呢?不过是仗着皇上体恤厉家,才有机会进宫……” 他骂的正起劲,一转头,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跪在了地上。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厉千钰一身紫色的宫裙站在碎玉轩门口,面色苍白羸弱,眼神却透着冷彻:“你是哪个宫的?” “奴才在碎玉轩打杂……” “以后去辛者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厉千钰冷冷说完,抬步就走进了碎玉轩。 辛者库是宫里头最臭最累的地方,那小太监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巴子,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宁晚清刚在主殿坐下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 她才刚进宫,厉千钰就来了,看来,千钰一直在等她进宫。 “大嫂!” 厉千钰疾步走进来,一把握住了宁晚清的手。 看着她的样子,宁晚清吓了一跳。 不过是多日不见,厉千钰竟像是瘦了十几斤,脸颊凹陷进去,两只眼睛显得特别大,她那双手,也没有什么肉,就这么握着她,都能感觉到骨头。 “你,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厉千钰嘴角挂着苦笑。 大哥死了,厉家垮了,而她作为皇后,什么都帮不上,一日日伤心挠肝,瘦,再正常不过。 若不是一口气撑着,她早就病倒了。 “大嫂,幸而你还好好的……”厉千钰低叹着说道。 宁晚清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如果不是有孩子,现在的她应该和厉千钰一样…… “大嫂,趁皇上还在处理政务,我们长话短说。”厉千钰抓着宁晚清的袖子说道,“宫里不是久留之地,大嫂还是趁早离开……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离皇宫越远越好。” 宁晚清看着厉千钰眼底的焦虑,忽而就明白了许多。 外人没有身处其中,很多事情都不会明白,可厉千钰,是局中人,是萧勋的枕边人。 萧勋的心思,瞒不过她,自然也瞒不过厉千钰。 她抿了抿唇,反手握住厉千钰枯瘦的指尖:“千钰,我来宫里,只想查明三王爷的下落,你可知三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厉千钰蹙眉:“三王爷……几个月前先皇驾崩时,他还被关在地牢,这两三个月,我倒是没听到过关于他的事情,不知道是继续关着,还是已经被发配至边关了……” “千钰,我能相信你吗?” 宁晚清看着厉千钰的眼睛,缓缓的开口问道。 厉千钰不避不让,迎着她的目光说道:“大嫂,你是厉家妇,我是厉家女,我们都是厉家人。虽然我嫁进了皇家……但这几个月,我过得什么日子,整个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很怀念当初做厉家女儿的生活,大嫂,我们厉家,还会回到当初的安宁与平和吗?” 她说着,眼泪缓缓而落。 第359章 必死无疑 “皇上驾到!” 碎玉轩外,传来了小泉子尖利的嗓音。 正在屋子里说话的两人均是一惊,厉千钰攥着宁晚清的手,低低的道:“大嫂,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刚站起来,迎面就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低低的敛眉:“见过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萧勋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一瞬间,就收了回去。 厉千钰缓缓走到主殿门口,回过头,就看到明媚的阳光从窗台外照进来,一半落在大嫂身上,另一半落在皇上身上,两人皆是处在明暗光线的交界处,只是大嫂身上明媚偏多,而皇上则在阴影中逐渐沉沦。 那阴影裹住了皇上的大半张侧脸,虚虚实实什么都看不真切。 “参见皇上。” 宁晚清从榻上起身,恭敬的请安。 萧勋目光静默的看着她,半晌才道:“我派人去西域,请那边的巫师来大宇国,半个月后巫师抵达,你的毒应该能解。” 宁晚清的手指一僵,面色清淡道:“皇上怎知民妇中毒了?” “几个月前,言蹊告诉我的。” 萧勋淡淡的回答,只是那时,他自顾不暇,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前几日,在地牢,楚毓儿说了一些话—— “哈哈哈,我告诉你,宁晚清迟早会死,不信?哈哈,不信那就等着罢!她中了五石散,五石散啊,西域剧毒,无解,我还给她下了两次毒,她必死无疑!哈哈哈,萧勋,你枉费心机,也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最多,就只能得到一具被毒药侵蚀的身体……” 萧勋的耳边不断地回荡着楚毓儿的话。 他捏紧了手骨,淡淡的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宁晚清低垂着头,没有做多解释,她进宫别有目的,在此之间,暂时不适合和这个男人撕破脸皮。 她不说话,萧勋也不知再说什么。 他顿了顿,有些干巴巴的问道:“那你先休息,我去处理政务。” 他说完,走出了宫殿,却也不曾离去,就站在碎玉轩的门口,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主殿。 宁晚清坐在殿内,面色云淡风轻,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直到日头落了一点,站在进口处的绛鸾,才走进来低低的道:“少夫人,皇上终于走了。” 终于走了…… 站了一个时辰才走,这是对她到底有多深的情? 宁晚清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夏,她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扶我去见太后娘娘。” 绛鸾端了一碗汤过来:“少夫人先喝点东西再去,康宁宫离碎玉轩有点远。” 宁晚清看了厉千钰消瘦的样子,自然不会拿自己开玩笑,她一口气喝完了汤,又喝了一碗安胎药,这才出了碎玉轩,朝康宁宫走去。 两座宫殿确实离的原,好在她左右无事,走得慢,晃晃悠悠走过去,权当是散步了。 刚走到宫殿门口,就被一个老嬷嬷拦了下来,老嬷嬷看着她高高耸起的腹部,在脑子里刮了一圈也没想出来宫里有哪位贵人怀孕了,正欲问时,猛地发现,面前这个女主穿着黑色的素衣,发间还簪着一朵素雅的小白花,这是一身丧服。 全京城,刚办完丧事的,便只有厉家。 那老嬷嬷眯着眼睛想了想,厉家的少夫人好像就是长这模样。 可,厉云深战死,厉家少夫人也不再是一品诰命夫人,一介草民,是怎么入宫的? 看着老嬷嬷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宁晚清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整个皇宫,除了萧勋的亲信,怕是没有人知道她入宫了。 她淡声开口:“还请嬷嬷通报一声,就说厉家少夫人宁氏求见。” 老嬷嬷见自己果然猜对了,不敢多问什么,连忙进了殿内,不多时,就一脸恭敬的出来引着人进去。 自从先皇崩逝后,太后便一直卧病在床,连着好几个月了,都一直缠绵病榻。 宁晚清进去,就看到太后靠在床榻上,正在喝药,屋子里全都是一股药味。 “民妇见过太后娘娘。” 她屈膝行礼。 太后做了一个免礼的手势,又让人看座。 “宁氏,你节哀。”太后看着她一身素衣,叹了一口气说道,“厉爱卿乃国之栋梁,就这么死在了蛮夷之手,哀家也是痛彻心扉……” 太后一脸的伤痛并不像作伪,宁晚清低低的道:“不止是厉家,还有大宇朝的许多边关将士都死在了蛮夷的手下,蛮夷与我大宇国,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恨之仇,而今天,我大宇国却要用和亲的下下策与蛮夷修好……” “你说什么,和亲?”太后满脸错愕,“怎么可能!” 宁晚清惊得停住了话头:“太后娘娘,您不知道这件事?” 太后盯着她,半晌低叹一口气:“自从哀家病倒后,朝堂之上的事情,哀家不再过问,也不会再有人特意告诉哀家,原来,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宁晚清完全没料到,太后竟完全脱离了朝纲,看来,萧勋坐上皇位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聚拢了皇权,皇位早已固若金汤…… 不过,太后既然不知道前朝发生的事,那么,她正好可以打听一下别的事。 宁晚清垂眸,低低的道:“朝堂风雨变幻,康宁宫独享安宁,太后娘娘还是安心养病罢……不过,民妇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太后沉凝着眉眼,一直在思索和亲之事,听到宁晚清如此说,回过神道:“有什么只管问。” “民妇与三皇妃私交甚笃,自从几个月前那件事发生之后,民妇便再也没见过三皇妃,所以想向太后娘娘打听一下三皇妃的消息。” “老三……” 太后抿紧了唇角。 若不是老三造反,先皇怎会病情加重,突然崩逝? “被圈禁在了三王府。”太后冷冷道,“三王妃对老三的事心里有数,却助纣为虐,你还是别去见她了。” “是,民妇知道了。” 宁晚清恭顺的低头,又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 等她走了,太后眉目变得更冷:“去查一下,宁氏怎么会进宫,还有,关于和亲的事,让皇上过来给哀家一个说法。” 第360章 太后被软禁 康宁宫。 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跪在廊檐下,瑟瑟发抖。 他们从不曾看到太后娘娘发这么大的火,更不曾见过有人敢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思,哪怕是早已崩逝的先皇,也不敢和太后娘娘对着来,可如今…… “混账!” 太后将药盅猛地砸在地上,溅起无数碎瓷片。 太后年纪八十多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而今整张脸上都是盛怒,她指着眼前的萧勋,怒不可遏:“送公主去蛮夷和亲,这种事在大宇国的历史上简直是闻所未闻!你愿意求和,哀家不拦着你,但不许动荣庆!她是哀家唯一的孙女,不是你拿来求和的工具!” 萧勋沉着一张脸,抿着唇没有说话。 若不是蛮夷信口开河要公主嫁过去,他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妹妹嫁去那等蛮荒之地?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已经到了这一步,嫁个妹妹去蛮夷也就算不得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了。 这事,他一直好好瞒着康宁宫,皇祖母怎么偏生就知道了? 见他一言不发,太后只当他心存愧疚,语气也低落下来:“求和,只是一时下策,等大宇国缓过这口气后,势必要为先前战死沙场的将士报仇雪恨。将荣庆嫁过去,她这一辈子就毁了!若是非要以此掩人耳目,不如找一个貌美的宫女送过去……” “祖母,孙儿知道该怎么办。”萧勋不动神色的将话题转过去,“祖母年岁已高,不适合再因朝堂之事动怒,祖母好好养病罢,再过几个月,就是祖母八十七岁大寿,孙儿已经命礼部去备办了。” 太后淡淡的沉眉:“如今大宇国内忧外患,寿宴不办也不妨事。皇帝,哀家问你,厉家的少夫人宁氏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在宫中出入?厉家出事,朝廷求和,厉家怕是恨上了朝廷,让她入宫,少不得会引发一些祸事,明日就让人送她回去。” “祖母,是孙儿做主让她进宫的,她是厉家人,正好可以陪伴皇后左右。” “是吗?”太后苍老的眸子眯起来,“自打皇后入宫,你从未踏足过坤宁宫,更不谈宠幸了。你心中既无皇后,又怎会为了皇后而专门接宁氏入宫?哀家还听说,你让宁氏住进了碎玉轩?那里离坤宁宫甚远,既然是陪伴皇后左右,又为何让宁氏住那么远?” 太后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萧勋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 今日阿清才入宫,皇祖母就怎么知道了这么多,连阿清住在碎玉轩都知道。 难不成,是皇后来向太后告状? 萧勋的眉眼沉下来:“祖母,这些您就不要过问了。” 太后十三岁入宫,在宫里沉沉浮浮了七十余年,她只看一眼萧勋的神情,就察觉到此时必不简单。 太后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猛地记起来,碎玉轩,似乎是老九母妃曾经的住所。 那座宫殿荒废了许多年,直到老九被先皇重视之后,才被修缮。 太后又隐隐约约记起来,帝后大婚的那个夜晚,老九似乎就是在碎玉轩睡了一夜。 她初听闻此事,还以为老九是惦念亡母,如今再去细想,每一个细节都令太后心惊不已。 “皇帝,宁氏乃厉家遗孀,厉家百年钟鼎世家,厉家的女子,并无改嫁的可能。”太后缓缓的说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厉云深唯一的子嗣,不能有任何闪失,宫里钩心斗角,处处都是阴谋诡计,她不适合留在宫中。” 太后的话虽然隐晦,但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萧勋的下巴紧紧绷着,眉眼里透出一丝阴戾。 “来人,送宁氏回府!” 候在殿外的小太监还没进来,萧勋就冷冷的道:“皇祖母,好好养病,康宁宫外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 “所以,皇帝这是铁了心要留宁氏在宫里吗?” “是又如何?” “你!”太后一口气没上来,用力咳嗽了好几声才道,“简直就是荒唐!老九,皇家门楣,不是让你来侮辱的!无论如何,哀家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眼不见为净,那皇祖母就好好留在康宁宫。”萧勋甩袖,“来人,太后身体不适,当在康宁宫养病,从今日开始,康宁宫禁止任何人出入!” “你!你居然软禁哀家!” 太后脸上皆是不可置信,以及隐隐浮起的震怒。 然而萧勋不欲再说什么,行了一个礼后,转身就走出了康宁宫。 “太后,太后您没事?”殿外的嬷嬷连滚带爬进来,满脸担忧。 太后颓败的靠在床榻上。 她一生荣华,从未想过半截身子入土之时,竟被自己的亲孙子软禁了! 而理由,竟是那般荒唐! 猛地,太后身子一颤,厉云深出事,会不会也是因为…… 不,不会! 老九性子纯良,能坐上皇位都是因为先皇没得选,老九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萧勋径直走出康宁宫,小泉子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摆驾文华殿吗?” “去碎玉轩。” 小泉子不由默然,文华殿还堆着一大摞折子,皇上不去批阅奏折,居然要去碎玉轩…… 为了那位,皇上居然还跟太后娘娘闹翻了…… 小泉子内心震动,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至于劝,那是不可能的,皇上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听劝的人。 两人刚到碎玉轩门口,萧言蹊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萧勋,面色如常的说道:“我听说你召晚晚入宫了,她人呢,去哪了?” 萧勋眉头一皱,看向碎玉轩的管事嬷嬷。 “半个时辰之前,皇后娘娘带着厉少夫人一起离开了,应该是去了坤宁宫。” 萧言蹊皱眉:“我刚从坤宁宫过来,皇后娘娘也不在,她们是去御花园赏花了吗?我去看看。” 萧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从康宁宫到碎玉轩,要穿过御花园,阿清并不在御花园。 那她,去了何处? “去坤宁宫问管事嬷嬷,皇后带着厉少夫人去了哪里。” 小泉子感觉到皇上隐隐发怒,连忙点头去查。 第361章 顺藤摸瓜 一辆玄黑色的马车从宣武门驶出去,因赶车之人手持宫牌,守着宫门的御林军便直接放行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僻静的府邸门口。 车帘被掀开,一个穿着雪色衣衫的女子率先跳下来,然后转身,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下来。 “大嫂,你慢点。” 厉千钰小心翼翼的扶着宁晚清,深怕出差池。 这可是大哥留下来的唯一的遗腹子,若是出了事,把她砍头一百次都无法弥补。 宁晚清护着腹部站在了府邸门口。 这里一片萧肃,明明是大夏天,却给人一种寒意四射的错觉。 她们刚下马车,守在府邸两座石狮子边上的侍卫就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两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看不出从宫里来,但一身的尊贵气势却是普通的衣衫遮掩不住的。 厉千钰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金牌,冷冷的道:“这是皇后娘娘的令牌,请通行!”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府邸关押的是曾经造反未遂的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三王爷,因犯过死罪,并没有封号,就连这府邸里头,除了三王爷一家老小之外,再加几个伺候的老妈子,便再无旁人。 至于外来的访客……也就只有皇上每个月会来一次,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还不快让开,耽误了皇后娘娘的正事,你们耽误的起吗?” 厉千钰又是一声冷喝,她当了几个月的皇后,浑身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她一说话,那气势就自发的带了出来。 门口的两个侍卫只负责守门,能放谁进去,不能放谁进去,并没有人明确的告诉过他们。 思虑一二,两个侍卫不约而同的朝边上退了一步。 厉千钰明显松了口气,她转头扶着宁晚清的手臂,两人推开王府的大门,朝里面走去。 这座府邸,外面瞧着冷清,里面更是清冷,连一个下人都看不到,树叶落了厚厚的一层,也无人打扫。 好在所有的府邸格局都差不多,两人沿着中轴线往里走,片刻后,就到了正堂。 只是这里一片沉寂,桌子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很明显,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厉千钰错愕,“我特意去问了三王爷的母妃,她说三王爷和三王妃就关在这里的,怎么会没人呢?” 宁晚清抿着唇角:“应该是有人,只是不知道住在何处,好在这府邸不算大,我们再走走。” 此时,也只能这样罢。 厉千钰扶着宁晚清朝正堂后面的主院走去,边走边低声道:“大嫂,三王爷沦落到了这一步,就算是他指使的甑可务,可幕后的黑手也未必是他……” 能差使动三王爷的人,屈指可数…… 厉千钰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 宁晚清低低的道:“顺藤摸瓜,如今也只能这样,等见到了三王爷,再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早已认定厉云深的死与萧勋脱不了干系,她也希望能找到证据。 证明他是清白的,那她等于有了助力。 若证明一切都是他所为,那……等她生下孩子后,一切自有定论。 宁晚清拍了拍厉千钰的手背,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你少不得会被牵连。” “大嫂,你这是说哪里话,我本就是厉家女,查清大哥战死的真相本就是我的分内事,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厉千钰苦笑一声,“再说,我又有什么被牵连的资本呢?顶着一个皇后娘娘的名头,事实上,却是整个宫里最大的笑话……” 闻言,宁晚清沉默了。 关于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一开始就错了,再多说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哎呀大嫂,不要多想了,来都来了,一定要查到我们想知道的东西,不管之后皇上怎么处罚我,我都认了!” 厉千钰的话音一落,忽然,前方出现了一行人。 她以为是三王爷,一抬头,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冬日里的冰水,血液都被冰冻起来了。 “是吗?怎么处罚你都认了?” 穿着月白色长袍的萧勋从那一头阔步走来,这王府本就阴冷,他一出现,仿佛霎时回到了冬日。 厉千钰的手都抖了起来。 宁晚清握着厉千钰的手指,无声的安抚着她。 她敛着眉目,拉着厉千钰一起行礼。 “见过皇上。” “你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皇上?”萧勋的声音透着彻骨寒冰,“来人,把她拖下去!” 两个穿着黑衣的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厉千钰的肩膀。 厉千钰才不过十五岁,放在现代,正在念初中,这样的女孩,怎受得起这么大的惊吓。 宁晚清一把将厉千钰拦在身后:“皇上,是我威胁皇后带我来这里的,一切与皇后无关,皇上要罚就罚我!” 萧勋的一双眸子阴沉的有些骇人。 一看到这样的眼神,厉千钰所有的情绪就崩了。 她颤抖着嘴唇:“皇上,是臣妾逼着大嫂来这里的……皇上……” “带下去!” 萧勋冷冷一喝,那两个侍卫不敢再耽搁,拖着厉千钰就退了下去。 看着厉千钰被拖走,宁晚清极力压下去的崩溃还是隐隐散开……什么都没查到,还没见到三王爷,千钰就被关起来了…… 她真的太没用了! 可是,她不能倒下,她若是垮了,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皇上,看在我们曾经朋友一场的份上,就不要再瞒我了,关于上一场战役,厉家军及朝廷两万精兵命丧红树林的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宁晚清强撑着心神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年,她的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低唤一声,“萧勋,我只想要一个解释……” 萧勋的身体不由一震。 自从他坐上龙椅之后,阿清便再也没有唤过他的名讳了,他还以为…… “阿清……” 萧勋抿着唇,也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这样喊他,竟比他登上了皇位更有满足感。 他应当给她一个解释。 可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事,又如何解释的清楚? 说穿了一切,只怕,他会将她越推越远。 第362章 谁在操控傀儡 “阿清,你身怀有孕,身中剧毒,我先带你回宫。” 萧勋迈开步子,一步步朝宁晚清走来。 宁晚清微不可查的后退了一步,她隐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收拢,掌心都被掐出了指痕。 她睁着清澈的眸子,一字一顿道:“萧勋,我想去见三王爷,我们朋友一场,你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要求?” 她因怀孕,面色丰腴,但眼睑下却有着明显的乌青,很显然,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可是她那双眼眸,却透出坚定的光,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 萧勋的下颌骨紧紧地绷成一条直线,他负手而立,身后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手指关节泛出青白色的冷光。 他冷沉低眉:“我不是不同意你见三皇兄,只是,你来晚了一步。” 宁晚清心一沉:“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前,三皇兄服毒自杀了……”萧勋沉沉的抬眸,“他生前造反,犯下死罪,因他造反一事,加重了父皇的病情,若非此,父皇也不会这么快崩逝。我登位之后,朝堂许多人上奏提议将三皇兄流放,是我力保下了三皇兄,让他带着妻儿藏身在此,没想到……他居然寻了短见……” 宁晚清的身体有些摇晃。 萧勋的手连忙扶了过来,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避开了那一双沾着血的手。 半个时辰前,她和千钰刚从宫里出来。 怕是那时,萧勋就得到了消息,提前来了三王府,逼着三王爷自杀…… 不,或许三王爷并没有自杀,是被萧勋命人杀死的。 那可是他的亲哥哥,他怎么能…… 宁晚清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可是,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一般? 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 不,有的,有那么多人,都是萧姓皇家的人,大皇子三皇子为了皇位,不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拔出了长剑吗? 换成萧勋,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他们的骨子里,都留着冷漠残酷的血,都能将手中锐利的剑刺向自己的至亲。 无论怎么遮掩压制,宁晚清眼底的惊骇和厌恶…… 尤其是那厌恶,深深刺痛了萧勋的眼。 这几个月,对他而言,就像噩梦。 他不愿去回忆,不愿去想,他以为,只要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依然可以是当初的萧勋。 可他错了。 只要有了第一次,那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后面的无数次。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任何萧家人,都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去强取豪夺。 他没错…… 他又有什么错,父皇坐上皇位,不也是亲手杀死了当年的太子吗? 萧家的人的血脉里流着的就是这样的血,以前他纯良无害,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后来机会送上门来,他又怎会错过? “阿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宁晚清咬着唇,一字一顿的反问。 她知道自己该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伪装了。 再伪装着去找证据吗,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九五之尊,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谁又能给他治罪? 她最大的所求,不过是求个公道,可是在九五之尊面前,何谈公道? 她再一个所求,就是能顺利的生下孩子。 他在意她,哪怕她不愿意承认,她都知道,萧勋很在意她。 在意到,并不会伤她腹中的孩儿。 既如此,那又有什么好伪装的? 宁晚清轻笑着,眼中一片赤红:“甑可务暗中勾结蛮夷,每个月和蛮夷都有书信往来,而指使他的人,是三王爷,三王爷无权无势,再怎么谋划也不可能问鼎帝位,他这么做没有半分好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三王爷是傀儡,他身后另有人在操控。” “纵观整个大宇朝,能操控三王爷的人,会是谁?” 萧勋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一双眼睛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宁晚清。 “呵。” 宁晚清低低的一笑。 话都说开了,还怕什么? “萧勋,如果早知道你会为了我,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那我宁愿一年前的那个午后,从未遇见过你。” 她的嗓音沙哑极了,说出的话很低很沉,就像是一把利刃,直戳萧勋的心肺。 一年前的那个午后,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照亮了他所有晦暗不明的过往,是他最珍藏的记忆。 可这些记忆,对记忆中的另一个人来说,竟是最后悔的事。 没有什么,比这些话更伤人了。 萧勋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万箭穿心,鲜血淋漓,整个人痛不欲生。 宁晚清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快感,虽然有快感,可是她的心也有顿顿的痛蔓延开。 戳他一刀,就等于戳自己十刀,如何能不痛? “萧勋,你告诉我,你是为了巩固皇位,才对厉家动手的,你告诉我好吗?” 宁晚清看着他,有些失控的质问道。 当得知,是因为她,他才对厉云深动手时,这么多天,她一直活在懊悔之中。 如果她从未出现,厉家依然还是权倾朝野的大家族,她一出现,厉家便日渐没落…… 如果,萧勋只是为了稳固皇位,才对厉云深痛下杀手,那她可以原谅自己…… 可是,眼前的少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她怎么都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心一寸一寸变凉。 “阿清,厉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成了事实,你何苦还要追究不放?”萧勋声音黯哑的说道,“你腹中还怀着孩子,不应过多伤怀,走,我带你回宫……” 宁晚清凄惨的笑:“若是我不随你回宫呢?” “阿清,不要闹。”萧勋蹙眉,又上前一步,“你中了毒,必须好生调养……还有,你怀孕七月有余,再有一个多月也该生了,宫外的接生婆自然是比不上太医院的……” “我!不!去!” 宁晚清咬牙,一字一顿的蹦出这三个字。 脸皮都撕开了,她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留在宫里。 第363章 他还活着 萧勋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既已经带她入宫了,那绝无可能再放她走。 他连登上皇位,都是为了离她更近,更别说如今,面前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他又怎么会放弃? 等她生下腹中孩儿,再给她换一个身份,他未尝不能拥有她…… “萧勋,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从今往后,你当你的皇上,我做我的厉家妇,我们之间的所有情义,到此为止!” 宁晚清说完,冷冷的回头,她抚着自己的腹部,步履坚决的朝王府外走去。 此时,暮色四起,原本就冷清的三王府更加阴冷,夏夜的凉风吹来,将她的心吹得更冷。 这王府里没有灯笼,暮色一沉下来,四周都渐渐变得漆黑。 “若是我不答应呢?” 夜色中,萧勋的声音响起,宁晚清的脚步一僵。 她低低一笑,不答应就不答应,又能如何? 她迈步,继续走。 “你回厉家我自然不会阻止,只是皇后……”萧勋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偏执于不甘,“她私自闯入犯人关押府邸,擅用皇后令牌插手前朝之事,你说,我该怎样罚她才能服众?” 宁晚清的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回过头。 她和萧勋之间隔了二十多米,朦胧的夜色里,她只能隐隐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看不清那人的眉眼和神色,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萧勋身上散发出的郁气。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他居然用千钰来威胁她。 可笑她前一刻居然还用朋友的情意来质问他,而对方,早已没把她当朋友了。 威胁…… 她居然被威胁了…… 宁晚清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回答他的话。 她护着自己的腹部,就这么站在夜风中。 夏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仓皇无助。 …… 边关。 层恋叠嶂,绿叶掩映下,一片湍急的激流形成了天然的瀑布。 瀑布下,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将军,您愣着干什么,好不容易找到这么清澈的水源,赶紧下来洗一洗!” 金戈站在瀑布下的石头上,扯着嗓子对着岸上大喊一声。 可惜,瀑布轰隆隆的声音太大,轻而易举的就遮住了金戈的声音。 这半个月,他们一直在丛林里穿梭,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各种各样的污迹,这衣服根本就不能再穿了,可是谁让他们一直躲在丛林里,根本就没办法去买衣服呢?如今搜寻多日,终于找到了一处瀑布,游泳沐浴变成了最重要的事。 将军没听到,金戈也不在意,他一个鲤鱼打挺就钻进了瀑布底下。 “你这小子!”御风站在浅水区怒骂一声,“手臂才刚刚好,就敢下水,简直不要命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点伤算什么,你也赶紧下来!” 金戈从水里冒出来,将御风一把拽了下去。 半个多月前的那一场大战,御风伤到了小腿,为了早日恢复,他并不敢用力,就这么被拽下了水。 旁边的几个糙汉子见状,纷纷上前把惹事的金戈按在了水里。 瀑布底下一片欢腾,岸边上,却站着一个萧肃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破布长衫,这长衫一看就穿了许久,到处都是污迹和血迹,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周身出尘卓绝的气质。 他就那么站在岸边,自成一处绝色风景。 厉云深漆黑的眸光如出鞘的宝剑,暗藏着锋芒和锐利。 “阿清,你还好吗?” 他的薄唇抿紧,缓缓的呢喃出声。 这一别,已有一百一十多天,断联系已有三十三天,这么多天,她还好吗? “阿清,我很快就回去了,你等我……” 厉云深的目光落在轰隆隆落下的瀑布上,他想到了分别的前一日,他带她去看瀑布。 她说,他们要一起走遍大宇国的山川风光,一起游历千山万水…… 他以为,他要失言了。 谁能想到,天不亡他,让他生生捡回来了一条命呢? 那次战役过后,天降大雨,让蛮夷错失了处理尸体的最佳时机,一场大雨下来,原本战死的人,在大雨的侵袭下,竟缓缓地睁开了眼,那是求生的本能。 他何其有幸,能捡回一条命? 只是,这个山头被蛮夷军封锁了,还连着放了好几次大火,他们被逼退到了更原始的丛林了。 这二十多天,与世隔绝,外界发生了什么,他无法探知。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沐浴后,所有人在瀑布边的石板上集合。 “将军,我已经勘察过了,昨天夜晚子时,蛮夷那些野蛮人就已经从红树林撤军了。”金戈第一个说道,“我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发现那些人并未回军营,都去城里的窑子酒楼消遣去了。” 若不是怕被发现身份,金戈还会在边城里多逛一会,至少也得买几套衣服出来。 御风沉凝道:“这些日子,属下每夜都会潜进蛮夷军营,顺了十八支长戟出来,虽然不如我们先前的趁手,但对付那些狗腿子也尽够了。” 秦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图递过去:“这是属下重绘的蛮夷城内图,将军请过目。” 厉云深缓缓地点头。 如今蛮夷深信他们已死,如今要做的,就是打蛮夷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只有十八人,要对付蛮夷十几万的大军,难如登天。 好在,当初对战的大部分蛮夷军已回了蛮夷国都,只留了五千人在红树林驻守,而昨夜,这五千精兵也已经撤退到了边城,若他们继续在边城驻守,他或许还会忌惮一二,但这些精兵在红树林驻守二十余天,每日吃干粮喝冷水,怕是早就倦怠了,一回城就开始懈怠。 再加上大宇朝连连败退,那些蛮夷军估计没有任何设防。 那么,就该给他们一记痛击了。 在回大宇国之前,他一定要为二十多天前,惨死在红树林中的厉家军报仇雪恨! 厉云深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冷意,他冷冷的吩咐道:“所有将士,听我命令!” “是!” 衣衫褴褛的十八人,在这瀑布之下,自称一股气势。 哪怕只有十八人,但他们身上,却透出千军万马都难以抵抗的锐气。 他们死里逃生,他们从阎王手里捡回来了一条命,他们还活着,也是背负着两万人的命活着。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痛击蛮夷,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第364章 写休书 盛夏,气温越来越高,哪怕是坐在放满了冰块的殿内,宁晚清也觉得浑身燥热。 她心知,这不是盛夏的原因,只因她静不下心。 五日前,她被萧勋强行带回了宫,住在这碎玉轩里,除了灵雾和绛鸾贴身照顾她,其余人全都守在殿外,她走出去一步,都会有十几个太监宫女跟着,与软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饶是脑子不活络的灵雾,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私底下拉着绛鸾问:“我们小姐是厉家的少夫人,先前又被褫夺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有什么资格长居宫内?而且先前不是说进宫陪着皇后娘娘吗,这么多日,皇后娘娘就从未来过。绛鸾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绛鸾心细,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可是那么大逆不道的猜测,她哪敢说出口,她顿了顿道:“少夫人和皇上曾是朋友,如今少夫人中毒,将近临盆,住在宫里会得到最好的医治,你就别问了,好好伺候少夫人。” 灵雾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可她一个小丫环,什么都不敢问,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宁晚清的身侧。 宫里的吃食不是厉府能比的,每日的山珍海味流水一般的往碎玉轩里送,可宁晚清全无食欲,就算她强迫着自己吃东西,这几日也还是日渐消瘦下去,颧骨突出来,眼窝也变深了不少。 她坐在靠窗的榻上,一双眼眸无神的望着窗外的骄阳。 这五日,她每天都是这么靠着床榻坐着,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灵雾和绛鸾看着揪心,却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 骄阳渐渐西斜,暮色降临,被软禁的第五天也终于要结束了。 宁晚清程式化的从榻上下来,强逼着自己用了晚膳,这才回到了主卧。 她一进去,就将靠西的窗户给打开了,不多时,响起了夜莺的鸣叫,正好三声,一声比一声高。 门外,隐隐传来灵雾的声音:“这几天晚上,怎么总有夜莺鸣叫……” 灵雾自是不可能闯进来查看,她和绛鸾说着话渐渐走远。 那靠西的窗户外很快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一跃,跳进了卧房内。 “属下见过少夫人。” 来人正是夜冥。 自从宁晚清被软禁在宫中后,他每到夜幕,都会来宫里传递消息。 十几年前,夜冥是厉云深父亲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打过无数胜仗,也经常跟随大将军出入宫廷,对宫中的格局十分熟悉……甚至可以说,当初御林军的轮班制度,都是他制定的……这样的人,出入深宫,如入无人之境。 宁晚清看着他,眼底才算有了一丝波纹。 “少夫人交代的话,属下已经尽数转达给老夫人了,老夫人说,厉家有她在,不会出乱子。”夜冥缓缓道,“老夫人还说,希望少夫人不要乱来,不管为了什么,都要保重好自己。” 宁晚清低头哂笑。 就算保重好了自己,也会被萧勋用别的手段关在宫里。 如果这辈子都要被强行留在宫里头,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是舍不得孩子,舍不得孩子从小没了爹又没了娘,可是她就算活着,和孩子怕也是难以再见面。 萧勋……他已经疯了。 他能做出那么多事,自然也能想方设法给她按一个妃子的名头。 厉家只有厉辙为官,手上并无实权,厉辙又能帮她什么呢? 至于千钰…… 宁晚清淡淡的道:“夜统领,我让你锻造的隐形匕首,你制好了吗?” 她所谓的隐形匕首,就是类似于现代的可折叠水果刀,折叠起来时,看不出是匕首,藏在袖子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夜冥顿了一下才道:“回少夫人,匕首工艺过于复杂,铁匠铺的匠人需要研究一些时日。” “左右还有一个月才临盆,不急。” 宁晚清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夜冥却感觉心惊肉跳。 他从少夫人身上看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气息,就好像已经没了生存的渴望。 当年大将军战死之时,夫人多次撞棺,想同大将军一起离开。 他敢笃定,若是少夫人肚子里没有这个孩子,她一定会和夫人做同样的选择。 如今,少夫人要锻造隐形匕首,又提到临盆之后,是不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少夫人就打算…… 那可是弑君之罪! 不止是少夫人,整个厉家都会陪葬。 “夜冥,这封信你替我转交给厉辙。”宁晚清淡声道,“让厉辙一个人看,不要告诉任何人。” 夜冥接过信,点头离去。 …… 夜冥功力高深,像一个幽灵一样,飞快的出了宫,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落在厉家的府邸门口,江总管看到他,连忙带着他去了厉辙的书房。 “夜统领,大嫂在宫中如何?” 夜冥行了礼后,这才将袖子里的信递过去:“二少爷,这是少夫人让属下转交的信。” 这几日,宁晚清都是口述让夜冥传话,这还是第一次写信。 厉辙迫不及待的将信封给撕开,他一目十行的扫完,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夜统领,这封信真的是大嫂亲手交给你的吗?” 夜冥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大嫂希望,我亲笔写一封休书给她。” 厉辙的声音十分沉重,他又将信看了一遍,每个字都错不了。 夜冥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他低低的道:“少夫人说,希望二少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厉辙捏紧着拳头,这件事他自然不会告诉祖母,祖母身体不好,哪禁受得起这么大的打击? “我明日去见大嫂,亲自问她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夜冥沉默着没有说话,少夫人瞒了厉家人很多事,却唯独瞒不了他。 宫外一片祥和,宫内早就掀起了无数波澜。 皇后被软禁夺权,厉少夫人又住在宫内,独居碎玉轩,吃食用度都是最好的,早就引发了多方的猜测。 他能在宫里来去自如,自然也能感知到不一样的东西。 二少爷以为少夫人是想摒弃厉家,但事实上,少夫人这一手,是为了保全厉家。 第365章 为什么请休 盛夏雨多,这天又开始降雨。 一直待在碎玉轩的宁晚清终于动了,她披了一件紫色的披风,扶着灵雾的手朝殿外走去。 “夫人!” 殿外的太监和宫女齐齐行礼,并不阻止她去任何地方,低眉顺眼的跟在她身后。 他们以为宁晚清只是在碎玉轩走一走,却发现她走到了殿外,顺着宫廊朝未知的方向走去。 两个领头的宫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转头就朝文华殿跑去。 宁晚清也不阻止,就这么慢慢的走着。 她的腹部愈发沉重了,每走一步就得喘一口气,直到一刻钟后,她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坤宁宫。 上次的事之后,厉千钰被禁足了,关在空空荡荡的坤宁宫,这还是那件事之后,宁晚清第一次来这里。 萧勋只是不许厉千钰出去,却没有阻止任何人进去,宁晚清畅通无阻的进入大殿里,殿内坐着的人,除了厉千钰,还有外臣厉辙。 “大嫂。” 厉千钰和厉辙两个人都站起来,两兄妹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厉千钰在坤宁宫禁足七八天了,气色很差,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脂粉,她脸上带着不解:“大嫂,二哥说你想要一份休书,为何?” 宁晚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问:“休书写好了吗?” “没有。”厉辙的语气很不好,声音非常低沉,“大嫂先给我一个理由。” 宁晚清压了压唇角,绯色的唇有些发白,理由……这让她怎么说? 如果说了,厉辙又怎么会写休书? 这个时代,大哥身亡,族中兄弟代写休书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只要厉辙写了休书,那么,从此以后,她和厉家,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理论上来讲,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还是要交付给厉家抚养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 她不能让厉家的每一个人,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成为他人威胁她妥协的工具! 宁晚清狠狠地阖上眼眸,再度睁开,眼底已经一片冷清:“没有理由。” “……” 厉辙狠狠地甩袖,一些话卡在了嗓子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路从宫外进来,穿过无数宫墙,碰到了许多宫女,那些宫女的议论声,他不是没听见,可是,他不愿意相信。 那个跪在宫外恳求皇上的人,那个为了厉家付出一切的人,那个深爱大哥的人……怎么可能会自请休书呢? 他不信,可是又不得不信! “大嫂,你实话告诉我,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宁晚清蹙眉:“什么是不是真的?” 这些日子她天天关在碎玉轩,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都是萧勋亲自找的,不可能在她背后嚼舌根,宫里人的议论,她还真没听说过。 不过一看厉辙这个表情,她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 “那些小宫女都说大嫂深受皇上器重,住在碎玉轩,所食所用的东西比坤宁宫的规制还要高一等,那么请问,大嫂是以什么身份住在碎玉轩?” 厉辙盯着宁晚清,失声质问道。 个中缘由,别人不知道,厉千钰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甚至怀疑,当初皇上娶她为后,也是为了跟厉家有牵扯,更细的,她不敢再深入的想。 她拉了一把厉辙,声音有些冷:“二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厉辙压了压嗓音,“我知道大嫂不可能背叛厉家,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写休书可以,但必须给我理由。” 厉千钰没再说什么,大嫂要休书,她也想不通为何。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宁晚清垂眸,长长的羽睫扫下一片阴影,“我只是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真的太累了,我很累……” 她的声音接近于虚无。 厉辙和厉千钰无话可说,这么长时间以来,厉家的哪个人又不累呢? 可他们姓厉,而宁晚清,姓宁。 她当初能舍弃宁家,现在也能舍弃厉家。 厉辙的眸子死死地瞪着宁晚清,他不敢相信大嫂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是大哥深爱的人,可是在大哥死后,大嫂却要求离开厉家。 大嫂还那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他应该支持大嫂开始新的生活,对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不情不愿? 厉家……死的死,走的走,人,就剩那么几个了,一点点变得萧条…… “真热闹。” 低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殿内的三人均是一震。 逆光中,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阔步走来,他的脸上光明与阴翳并存,像是两个极端。 “参见皇上!” 三个人连忙行礼。 厉千钰低着头,面色苍白,嘴唇被咬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在发抖。 而厉辙,他知道的虽然不多,但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一些隐秘,他压着唇角,姿态恭敬。 “无须多礼。”萧勋淡然的道,他阔步走过去,坐在了主位上,目光落在殿内三人的身上,“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厉千钰咬唇不语,厉辙脸色不好看,也不知道说什么。 宁晚清始终一派波澜不惊,她手扶着腹部,淡然的开口:“皇上来的正好,刚好可以给民妇评评理。” 她语气平淡,就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萧勋感觉有一股春风拂面而来,将心底的燥热尽数驱除,他示意太监给宁晚清赐座,这才道:“评什么理?” “大宇朝并没有禁止寡妇改嫁的律法,既然亡夫已经入土,那民妇应当可自请休书。”宁晚清淡淡的开口,“但镇国公似乎并不愿意写休书,还请皇上给个说法。” 萧勋的眉头微微蹙起。 休书? 阿清要休书,是要跟厉家斩断关系吗? 可是,她肚子里…… 不过,只要能和厉家彻底没有关系,这个孩子还是很好处理的。 他颔首,冷声道:“虽说民间崇尚寡妇为亡夫守孝至少一年,但本朝民风宽厚,断然不会为难你,只要你心意已决,那朕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皇上体恤。” 宁晚清福身,行了一个大礼。 厉辙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想说点什么,却又畏惧皇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366章 与厉家再无关系 “谢谢镇国公赐休书。” 拿着笔墨还未干的休书,宁晚清的眼底有些干涩。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那民妇就先告辞了。” “朕同你一起走。” 萧勋没有避讳任何人,自然而然的走在宁晚清的身侧,和她并肩走出了坤宁宫。 “砰!” 厉辙终于还是没忍住,将案几上的琉璃灯砸在了地上。 “二哥!” 厉千钰沉着一张脸。 “你现在是镇国公,是厉家唯一的顶梁柱,就不能改一改冲动的性子吗?” “这叫我怎么平静的下来?”厉辙手指着殿外,“大哥尸骨未寒,大嫂却自请休书,她拿了休书后,是打算带着大哥的骨血嫁给皇上吗……” “闭嘴!”厉千钰拿出了皇后的气势,“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你有没有想过,大嫂她也是有苦衷的呢?她作为厉家妇,却被强迫入宫,住在碎玉轩,虽然没有被禁足,可是每次出行,身后都跟了一大堆下人,你有想过她的处境吗?二哥,你只比大哥小五岁,大哥走了,你代替了大哥的位置,就该像大哥一样立起来。” 厉千钰的声音有些更咽,“就算大嫂没有任何苦衷,你也不该怪大嫂,只能怪你自己能力不够,无法让大嫂依靠厉家……” 厉辙抿着削薄的唇,说不出一个字。 殿外,还在淅淅沥沥的落雨。 绛鸾撑伞,灵雾扶着宁晚清慢慢的走在夏雨里。 她们身侧,始终跟着萧勋,小泉子默默地替皇上打伞,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在前面的亭子里坐一会。” 宁晚清率先走进亭子,支开灵雾和绛鸾,目光淡淡的看着站在廊檐下的萧勋。 “皇上,民妇与厉家再无干系,还请皇上不要再为难厉家。” 她福了福身,声音清淡的说道。 萧勋看着她,忽然走进,他伸出手,握住了宁晚清的肩膀。 夏衫很薄,他的手一触碰过来,宁晚清就感觉到了滚烫的灼热,她像触电般的连忙避开。 萧勋却更近一步,再次握住她的手臂。 她和厉家再无干系,他们之间的阻碍又少了一层,总有一天,他会得偿所愿。 他的手捏的很紧,宁晚清避无可避,她压了压唇角:“皇上,请自重。” “阿清,我是什么心思,你应该清楚。” 萧勋的目光灼热的落在她的脸上,那目光像是实质一样,扫过她的秀眉,落在她绯色的唇上。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新的身份,安定候家的表小姐,你觉得这个身份如何?” “……” 宁晚清张了张唇,哑然无声。 早就料到了这些,她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她没想到,萧勋竟这么快就开始安排了。 给她换了身份,改个名字,可她还是她。 她参加过几次宫宴,京城里许多人都认得她这张脸,真以为如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不过,这些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她低头轻笑:“虽然我与厉家再无关系,但我还是希望,能为亡夫守孝三年。” “你想守孝我当然不会阻止,但这并不妨碍你成为安定候府的表小姐。”萧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等你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就命人送你去安定候府,你觉得如何?” 提到孩子,宁晚清的心不由一颤。 她最舍不下的就是孩子,最难以舍下的也是孩子。 可是萧勋的安排里,没有孩子…… 他会将厉家的孩子送去哪里,她不得而知,她绝对不会允许孩子成为萧勋手中的底牌。 宁晚清沉默着没有说话。 萧勋知道他太心急了,他把她逼的太紧,她怕是会更加厌恶他。 没关系,慢慢来。 他们都还年少,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萧勋将宁晚清妥善的送到了碎玉轩,又加派了人手守着,这才安心离去。 小泉子敏感的察觉到,皇上的心情似乎不错。 这是皇上登基以来,兴致最好的一天。 “皇上,娴贵妃在文华殿外候了多时,摆驾文华殿?”小泉子试探的问,他自然不是想替娴贵妃说话,只是不愿意看到皇上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女子身上罢了。 谁料,他话一出口,萧勋就皱紧了眉头:“传朕旨意,让娴贵妃绣一副百寿图,一个月后朕要见到成品。” 小泉子在心里默默地替娴贵妃点了一根蜡。 百寿图的绣品很难,寻常绣娘得花费三个月才能绣成,皇上却要一个月见到成品,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不过娴贵妃有了事情做,想必这一个月也不会再来文华殿,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小泉子先一步去文华殿传话。 娴贵妃听到,差点没晕倒在文华殿门口。 她是丞相的孙女,只会基本的绣工,绣百寿图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可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她又有什么办法,只得期期艾艾的回到自己的宫殿。 如今,她唯一庆幸的是,后宫里只有她和皇后两个女人,皇后尚在禁足,她就算一个月不去文华殿,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娴贵妃刚离开,兵部侍郎大人就一脸雀跃的阔步走来:“泉公公,皇上可在?” “皇上一刻钟后就到。” 见兵部侍郎一脸高兴,小泉子有些好奇,自从大宇国边关被蛮夷国侵占后,压力最大的就是兵部,兵部侍郎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 “严大人,您这是碰到什么喜事儿了?” 兵部侍郎严大人满面风光:“边关城的失地拿回来了,拿回来了,属于我大宇国的国土,终于收回来了!” 小泉子面色一僵:“严大人,您这是何意?朝廷并未派兵前往边城,怎么会……” “哈哈哈,天佑我大宇朝,天佑我大宇国的百姓,哈哈哈!”严大人畅意大笑,“泉公公,你可知是谁收复了失地?是镇国大将军,厉将军还活着,还活着哈哈哈!他带着十几个将士冲进了边城,将蛮夷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什么?镇国将军没有死?” 小泉子满脸的错愕,他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是眼睛却那么清晰的看到严大人脸上的笑容,以及—— 站在文华殿门口的皇上。 第367章 厉云深没有死 “皇上,边关捷报!” 兵部侍郎跪在文华殿下,将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城的奏折递上去。 “这封奏折是镇国大将军亲笔书写,详细的写了这半个月他们是如何在红树林蛰伏,并给蛮夷致命的一击……如今蛮夷受到重创,边城失地已经收回,若朝廷此刻派兵前往边关,一定能将蛮夷打个落花流水!” 严大人的声音十分激愤,他迫不及待的想给蛮夷一记痛击。 然,萧勋的脸色却十分阴沉。 他挥了挥手:“此事明日早朝再议,退下。” “可是——” 严大人想说应尽快派兵支援,否则蛮夷卷土重来,镇国大将军恐怕抵抗不了,但触及到萧勋冷沉的眉眼时,严大人所有的话不由咽进了肚子里。 皇上虽然年轻,但脾气和先皇差不多,都不太听得进臣子的意见。 严大人咬咬牙道:“那微臣先行告退。” 大殿里安静下来,萧勋沉着眉眼命令道:“出去问问,镇国将军还活着的事,有多少人知晓了?” “回皇上,宫里的人都知晓了……” 小泉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边关八百里的急报,是兵部侍郎当着许多大臣的面拆开的,第一时间就传遍了京城。兵部侍郎一路进宫,每遇到一个人,都会解释一番,还没面见皇上之时,朝野上下,便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遣御林军去碎玉轩,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谁敢乱说话,直接拔了那人的舌头!” 萧勋的眼底染上了一层阴戾。 小泉子暗暗地打了一个寒颤,他感觉殿内的温度徒然降低了好几度,大夏天的,脚底板都是凉的。 “是,奴才这就去。” 小泉子低眉顺眼的退出了大殿。 空旷的殿内,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他捻着大拇指上翠绿的扳指,眼中的阴戾越来越盛。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为什么厉云深要活着回来? 他已经打算放过厉家了,为什么……厉云深偏偏要这个时候回来? 再对厉云深下一次手,显然不可能。 可是,任由厉云深回京,毁掉他先前所有做出的努力,那他的皇位怕是都要保不住。 萧勋紧紧绷着下颌骨,咔嚓一声,大拇指上的扳指竟然被他自己给生生捏碎了。 …… “小姐,碎玉轩外面突然多了好多侍卫。” 灵雾白着脸从殿外走进来。 “奴婢问他们话,他们一个字都不说,这阵势有点吓人。” 宁晚清放下手中的茶盏,蹙眉:“那你试试能出去吗?” 绛鸾摇了摇头:“奴婢方才想去御膳房给少夫人端一碗鸡汤来,都不被允许出去,后来是管事嬷嬷去御膳房端来的。” 所以,她这是被禁足了? 宁晚清的眉心蹙的更紧。 之前她态度果决时,萧勋都没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如今她率先妥协拿了厉家的休书,他为何还要严密的看守着她? 难不成,他知道了她的计划? 宁晚清心口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卧房的窗口。 夜冥每晚都会来这边传递消息,今夜他来时,她一定要告诉他这几天先不要现身。 …… 京城一片欢腾。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镇国公死而复活的事。 所有人都以为镇国大将军死了,葬礼都办了,偏偏,他还活着,不仅如此,还收复了大宇朝的失地。 京城的百姓,每个人心里都畅快极了。 百姓们不知怎样表达内心的喜悦,将自家的瓜果蔬菜,还有大米粮食摆放在了厉家府邸的门口,以示庆贺。 百姓沸腾了,那厉家简直比过年还喜庆。 因上次的“丧礼”才过去不到十天,府内还是飘着白幡,灯笼帷幔都是肃穆的白色。 此消息一传回京城,不用上面的人吩咐,厉家的下人自发将所有的白色收起来,改成了喜庆的大红色,每个下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可是真的?” 厉老夫人撑着身体坐在了床榻边,苍老的面容上皆是不可置信。 杨妈妈高兴极了:“当然是真的,消息都传回京城了,错不了……” “祖母!”厉辙阔步走进正居堂,“祖母,大哥还活着!大哥好好的活着,还收复了大宇国的失地!祖母,您先好好歇息,我去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厉老夫人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忙道:“杨妈妈,你去佛堂告诉顾氏,辙儿,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厉辙恭顺的留下。 “你大嫂在宫中八日,发生了什么,我不想问。”厉老夫人沉沉的说道,“你现在进宫,把你大嫂接回来。” 厉辙抿了抿唇,虽然大嫂交代过他那件事不允许告诉祖母,但现在,大哥还活着,祖母心情好,应该不会受这件事的影响。 他犹豫了半晌道:“祖母,今日上午孙儿去了一趟宫里,写了一封休书给大嫂,现在……” “什么?你写了休书?”厉老夫人气的眼睛都瞪大了,“谁允许你这么做的?晚清早就跟我说过,她生死厉家的人,死是厉家的魂,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跟厉家共进退,你怎么能代替你大哥做这种混账事!” “祖母,您听我解释,是大嫂自己找我要的休书!”厉辙抬起头,“不过现在大哥还活着,那封休书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我现在就进宫告诉大嫂这件事,大嫂一定会很高兴的。祖母,您好好躺着休息,我这就进宫!” 厉老夫人挥了挥手,让他去了。 然而老夫人的心情却并不平静,厉家的少夫人在宫中住了长达八日,虽有皇后娘娘当幌子,但她心里清楚,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只是个中缘由,她不愿去深想,她年纪大了,不想再想那么多。 厉辙骑了一匹马,快速的朝宫内赶去。 他是当朝皇后的亲哥哥,又是镇国公,进宫只需要拿腰牌即可。 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过去,直奔碎玉轩。 只要一想到大哥还活着,哪怕在千里之外,他也浑身都是勇气,再也不顾忌旁的。 然而,他还没到碎玉轩的范围,就被御林军拦住了去路。 第368章 生擒夜冥 “后宫地界,外臣不得入内!” 御林军伸手拦住了厉辙的去路,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杀气。 厉辙冷冷道:“我有令牌!” 他拿出了厉千钰给他的宫内通行令,这是皇后的凤印,有凤印在,能去六宫的每一个地方。 然而,那御林军看也没看令牌一眼,面无表情道:“除非皇上亲自前来,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内,镇国公请回!” “你们!” 厉辙气的脸色铁青。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轨道。 他以为大哥还活着,所有的问题便都不再是问题。 可现在,他连大嫂的面都见不到,这就说明,大哥活着的消息传回京城后,皇上就将消息给封锁了,这是故意的! 他突然明白了千钰的那番话,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大嫂的处境? 是啊,他一直在指责大嫂在大哥尸骨未寒之时自请休书,指责大嫂背叛厉家,却从未想过大嫂也是有苦衷的。 一股寒意从厉辙的后背缓缓升上来。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碎玉轩,转身就走。 夜冥的本事,厉辙非常清楚,有夜冥在,一定能将大哥还活着的消息传递进深宫之内。 在大哥回京之前,他一定要将大嫂接回厉家。 厉辙骑马在京城街道上疾驰,停在了胭脂巷的末尾,那是一家棺寿铺,他飞快下马,冲进了铺子里头。 夜冥正在写信。 见他来,放下了笔墨:“二少爷可是为了大少爷还活着一事而来?” “是!”厉辙喘气道,“夜统领,你进宫告诉大嫂这个消息,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一定要把大嫂带回厉家!” 夜冥的手指顿了顿:“半刻钟之前,属下潜入了宫廷,但是,进不去碎玉轩,皇上加派了人手,将碎玉轩守得固若金汤。” “你也没有办法吗?” 厉辙按住自己的脑袋,懊恼和自责几乎将他给淹没。 “二少爷,今夜子时是宫中守卫最为懈怠之时,属下会再进宫一次。” 夜冥将手里的信折起来,递到厉辙的手中。 “厉府有专门飞往边城的信鸽,二少爷将这封信寄到边城去,越快越好。” 既然将军还活着,那么便要第一时间将京城发生的一切告知将军,尤其是皇上图谋的一切! 厉辙神情凝重:“好,我们兵分两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尽快告知。” 夜冥点头。 待厉辙骑马走了,夜冥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他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天边乌云席卷而来,大雨欲来。 天渐渐黑了,很快,就到了子时。 一个黑影在宫墙上跳跃着,他动作迅速,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那些守卫的侍卫往往还没看到他,他就已经飞出了几十米之外。 在宁晚清被关进碎玉轩后,每夜,夜冥都会来这里。 一是保护少夫人,二是传递消息。 短短这些时日,他已经将大宇朝与蛮夷的勾结查了个八九不离十,现在只需等将军回京,那么一切皆可真相大白。 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护得少夫人的周全。 夜冥像先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落在了碎玉轩的宫墙之外,他眯着眼看向来来回回的御林军,眼神更加凝重,比起白日,晚上的守卫似乎更加森严了,里里外外,至少有一百多个侍卫。 夜冥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蛰伏着,等待着最好的机会。 忽然—— 一个利刃破空而来,夜冥感知敏锐,几乎是在察觉到利刃的第一秒钟就起身避开,然而左侧又有一道长戟袭来,右侧上侧,皆是玄铁锻造的长戟,将他围了一个严严实实。 “夜统领,久仰大名!” 冷彻的声音从黑夜中传来,夜冥抬头,就见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萧勋缓缓走来。 他眸子一眯,忽然意识到,自己踏进了圈套。 “夜统领每夜都来宫中走一遭,怎的不去文华殿与朕喝杯茶?”萧勋的声音里淬着寒意,“犹记得父皇曾说过,天下之士,夜统领称第二,便无人再敢称第二。朕还道此生都难再见夜统领,却不想,夜统领竟自己出现了。” 夜冥负手而立,架在他身上的十几把长戟他似乎全然没放在眼底。 “原来皇上早知夜某多日连闯深宫,今日才围剿,让夜某不得不佩服皇上深谋远虑,难怪能击败那么多皇子坐上皇位,今日夜某被困于此,心服口服。” 萧勋冷笑。 为了稳固皇位,他扩大了御林军手中的权力,招兵买马,将整个皇宫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夜冥第一夜潜入碎玉轩时,就有人告知了他。 他当时不过是担忧阿清独在宫中,无人排忧,这才允许了夜冥的自由出入。 但现在—— 萧勋袖子一挥:“来人,把他关进地牢!” “是!” 几十个御林军挥舞着长戟一拥而上,夜冥眸子一眯,起身向上一跃,脚踩在了长戟搭成的支架之上,他用内力一震,那些手持长戟的御林军纷纷震开倒地,但倒了一批人,很快就围过来更多的人。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以一敌百了。 饶是夜冥功力再深厚,也架不住车轮战,很快,夜冥就满身是伤的被押入了地牢。 萧勋负手走进阴暗潮湿的地牢,隔着玄铁铸成的牢房,一张脸布满了杀意:“夜统领这身手不当将军实在是可惜,若夜统领愿意为朕所用,朕可以让你不死。夜统领是聪明人,朕相信你知道该如何抉择。” 夜冥浑身脱力的趴在地上,一字一顿的道:“皇上能杀镇国将军一次,但未必能杀第二次,待的镇国将军归京,皇上再当如何?” “朕当如何,不需要你一个阶下囚忧虑。”萧勋冷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你给出的答案不是朕想要的,那么世上可以再无夜冥这个人。” 他说完,负手而走。 “皇上!萧勋!” 地牢的另一侧,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是关在地牢有十多天的楚毓儿。 她一身宫裙沾满了污迹,头发凌乱,原本娇美的面容上沾满了黑色灰色的不明物体,一双眼睛失了焦,看起来早就不复往日的光鲜和亮丽了。 萧勋原本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一下。 “你们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厉云深还没死,他还没死对吗,他是不是还活着?!” 第369章 自杀相胁 碎玉轩。 孕晚期,宁晚清一直都少眠,住进碎玉轩后,更是夜夜不得安睡,整个人都虚无没有精神。 她躺在床上,浅浅的闭着眼睛,却忽然,听到了打斗声。 “少夫人,外面出事了。” 绛鸾也听到了声音,匆匆走进来。 “原本守在碎玉轩的侍卫都出去了,好像有刺客闯了进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彻底清醒过来,夜冥每个子时都会进宫来碎玉轩,会不会是夜冥被宫里的侍卫发现了? 她连忙披上了外衣,扶着绛鸾的手朝外走去。 “夫人,请回!” 刚走出厢房,门口的两个嬷嬷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之前是不允许出大殿,现在竟连厢房都出不去了,虽然站在厢房门口,但隐隐约约的,还是能听到兵刃交接的声音,还传来有人惨痛的叫声。 外面的打斗非常凶险。 几乎不用怀疑,一定是夜冥被发现了! 宁晚清咬牙道:“我要见皇上!”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夫人,夜已深,皇上早已入寝,明日奴婢再去请皇上过来!” “不,我现在就要见皇上!”宁晚清死死捏着自己的拳头,她一转身,将案几上的花瓶砸在了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瓷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不去请皇上,那就等着给我收尸!” 夜冥不能死! 夜冥绝对不能死! 宁晚清的手颤抖着,见那两个嬷嬷不动,她的手用力刺进去,顿时有血珠滚落下来。 “好好,夫人,您放下瓷片,奴婢这就去文华殿请皇上过来!” 两个嬷嬷在碎玉轩守了将近十天,心知皇上对这位夫人格外看重,生怕出事,其中一人连忙跑出碎玉轩去请人。 剩下的那个嬷嬷好言相劝:“夫人,您先把瓷片放下,万一伤到了自己,影响了腹中的孩儿可就得不偿失了。皇上还在安寝,从文华殿过来碎玉轩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夫人,您坐着等罢……” 无论嬷嬷怎么劝,宁晚清都没有松开手里的武器。 只有站在她身侧的绛鸾才知道少夫人此刻的身体有多么虚,继续是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绛鸾的身上。 嬷嬷的口水都说干了,宁晚清也没有松开瓷片。 碎玉轩外的打斗声却渐渐的停息,不多时,原本在殿外打斗的御林军三三两两的进了大殿,有条不紊的将碎玉轩再度围了起来,那些人面无表情,就好像殿外的事情并未发生过一样,但是仔细看,便能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溅了些鲜血,脸上或多或少有些伤。 厮杀结束了! 而且以夜冥失败而告终! 宁晚清的手颤抖的愈发剧烈,险些将碎瓷片掉在了地上。 “皇上呢,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找来,你去,快去让皇上来见我!” 她的声音有些失控,变得尖锐。 那嬷嬷见她情绪不稳定,连忙道:“好好,夫人,您冷静一点,奴婢这就去找皇上!” 有这么多御林军守着,那嬷嬷也不怕宁晚清会出去,转身就朝文华殿走去。 虽然这么晚打扰皇上是死罪,可若是这位夫人真的死在了这里,或者说受了严重的伤,皇上肯定不会放过她们这些伺候的人。 那嬷嬷一走,宁晚清浑身脱力的跌坐在了软榻上。 此时是子夜,只有两个守夜的宫女站在不远处,她们瞧到了这边的动静,亲眼看到两个嬷嬷被逼的毫无办法,又怎么敢靠近自找苦吃,于是默默地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少夫人,您这是何苦?” 绛鸾扶着她,用帕子帮忙擦掉额上的汗珠。 宁晚清强撑着心神:“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再因为我,受到牵连。” 如果不是她进了宫,夜冥根本就不会来这里,也就不会被御林军抓住……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很疼很疼,这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少夫人,快看,皇上来了!” 绛鸾不希望宁晚清沉浸在绝望的情绪里,连忙欣喜的喊道。 宁晚清抬头,目光穿过厢房的门,看到漆黑的暮色中,碎玉轩的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只是夜色太黑了,而宫灯又不够亮,她怎么都看不清走进来的人是谁。 但碎玉轩守卫森严,除了萧勋,应该也没人能这时候来。 宁晚清将心口的绝望压下去,扶着绛鸾的手站直身体,她已经想好了用什么条件来换取夜冥的命…… 然而—— “少夫人,不是皇上!” 绛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宁晚清也看了出来,那身影跌跌撞撞,步子虚浮,根本就不是萧勋。 沉沉的夜幕中,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愈发清晰,长裙,长发,是一个女人。 这宫里,能自由走动的女人,就只有两个,千钰还在禁足,那么这个女人,是娴贵妃? 她和娴贵妃素来没有任何交情,这大半夜的,娴贵妃来碎玉轩干什么? 然而,待的那身影越来越近,宁晚清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并不是娴贵妃。 那人的五官也清晰起了,消瘦脸颊,赤红的眼眸,凌乱的头发,浑身都是污迹斑斑。 第一眼,宁晚清还真没认出来是谁。 “毓贵妃!”绛鸾掩嘴惊呼,“少夫人,是毓贵妃……不,是毓太妃!” 宁晚清的心猛地一惊。 上次在坤宁宫门口,楚毓儿谋杀她,被萧勋发落后,宫里头好似再也没了楚毓儿这个人。 关于楚毓儿的下场,她一个字都不想问。 没想到,时隔这么长时间,楚毓儿竟然又出现了。 还是在这样一个深夜,门口厮杀刚歇,暮色最浓的子夜,楚毓儿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碎玉轩。 她是怎么冲进来的,为什么没有人拦着? 宁晚清的脑子里有诸多疑问,她抬眸看向楚毓儿的身后,那些侍卫像是才发现了不速之客,回过神追来时,楚毓儿已经走上了厢房的台阶。 “少夫人!小心!” 绛鸾看出楚毓儿意图不轨,连忙将宁晚清拦在了身后。 宁晚清一个踉跄倒在了软榻上,她看到楚毓儿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朝她狠狠的刺过来。 绛鸾挡在前面,那匕首,就这么刺进了绛鸾的胸口。 宁晚清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强撑起自己的心神,然而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她的肩膀被人重重的砍了一下,顿时就晕厥过去。 第370章 楚毓儿之死 像是经历了漫长的黑夜,她四肢无力的在黑夜里挣扎、挣扎、再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束缚。 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将宁晚清整个人都淹没。 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出绛鸾被匕首刺中的那一幕,她不知哪里来了力量,猛地从黑暗中挣扎出来,两只清冷的眼眸终于睁开了。 周遭,一片寂静。 宁晚清的眼珠迟缓的转了转,她看向上空,熟悉的灯笼和帷幔,这里还是碎玉轩。 她微微侧头,看到了门外的漆黑星空。 还是深夜,还在碎玉轩,放在她晕厥后,过了多久,又发生了什么? 宁晚清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找回了部分知觉,她想抬起自己的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可是手心却一片黏腻。 她不可置信的低头,当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时,瞳孔急剧的收缩。 地上躺着好几具身体,绛鸾的,灵雾的,还有……楚毓儿的。 楚毓儿的心脏那里,插着一把匕首,而她的手,正握在匕首的把柄上。 鲜血还在往外涌,她的两只手上全都是血。 楚毓儿的身体还是热的,血还在流,说明楚毓儿才刚刚断气不久。 宁晚清的眼眸里满是惊恐。 她刚刚不是晕厥了吗,为什么晕厥中的她会把匕首插入楚毓儿的胸口? 还有绛鸾和灵雾,她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是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晚清正要松开匕首,准备去看一看绛鸾和灵雾的情况,忽然,殿外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杀人了!” 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子夜的宁静。 娴贵妃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站在厢房门口,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唇。 “厉少夫人,你、你杀了毓太妃……你怎么能杀了毓太妃!来人啊,毓太妃被人杀死了!” 娴贵妃扯开嗓子一喊,碎玉轩的太监宫女,还有外面的侍卫全都围了过来。 几十个人围在门口,而门内,宁晚清呆呆的坐在地上,手还握着楚毓儿胸口上的那把匕首。 她的手上全是血,脸上也溅了一些血滴,周边躺着三具尸体,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 宁晚清脑中嗡嗡作响。 她可以断定,自己应该是昏厥了不到半刻钟,是谁打晕了她? 为什么她晕倒时,殿外的侍卫没有一个人冲进来救她? 为什么她醒来时,楚毓儿却死了? 不可能是她杀的,她一个孕妇,又昏迷了,哪有能力和疯了的楚毓儿缠斗? “不是我!” 宁晚清后知后觉的扔开匕首,拼命地摇头。 “不是你还能有谁?” 最初的惊吓过了之后,娴贵妃很快就平静下来。 她是宫妃,对宫里的女人门儿清,这个厉家的少夫人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住了这么久,她早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可是碎玉轩守卫森严,她想找麻烦都没得机会。 要不是听到有人说碎玉轩有刺客,她想过来看看热闹,也不会遇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呵,不管真相如何,她都一定要拔掉这个肉中刺! “来人,快去通知皇上!” 娴贵妃冷冷的命令。 宁晚清的目光迟缓的落在了绛鸾和灵雾的身上,绛鸾的腹部一个大血口子,面色苍白,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 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握住了绛鸾的手,还有微微的温热。 她抱着一丝期望,手探向绛鸾的鼻息。 顿时,她像是被人扔进了千年寒冰的冰窖之中,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缓缓地放下绛鸾的手,微微转动眼眸,落在了灵雾的身上。 方才楚毓儿冲进殿内时,灵雾还没起身,灵雾应该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对? 宁晚清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下来,她刚靠近灵雾,就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这么轻的伤,灵雾一定不会有事! 一定不会! 她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渐渐地靠近灵雾的鼻息。 轰—— 宁晚清的整个脑子都炸开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灵雾不是才受了一点小伤吗,怎么也会没了气息? “噗——” 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呕出来,却吐在了灵雾的身上。 “对不起灵雾,我不是故意的……” 宁晚清的哭腔带着颤意,她手忙脚乱的去擦灵雾身上的血,可是那血蔓延开,却越擦越多。 灵雾是穿着里衣从床榻上起身出来看情况的,雪白的里衣上沾满了血,原本看起来仅仅像是睡着了的灵雾,顿时满身血。 “灵雾,别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灵雾,你不是最爱干净吗,你赶紧起来给自己换一身衣服,灵雾,灵雾,你起来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宁晚清的情绪完全崩溃了。 她喊不醒灵雾,又转身去拽绛鸾。 “你也别睡了,醒来好不好,我一个人会害怕……绛鸾,你说过每天会给我炖汤,你要是醒不过来了,我就再也没有安胎汤喝了,绛鸾,灵雾,你们别扔下我……” 她就像是一个失去了至亲的孩子,伤心无助的坐在地上哭起来。 哪怕是把宁晚清视为眼中钉的娴贵妃,也感受到了浓浓的悲怆,她的胸口也产生了一种悲伤的共鸣情绪。 不过,她果断的从这种情绪中抽出身来,冷冷的吩咐:“来人,控制凶案现场,再去请大理寺的大人过来判案。” 娴贵妃心里清楚,若是让皇上判案,肯定会判宁氏无罪。 这件事,既然要闹,那就往大了闹,闹得越大越好,到了最后,皇上也不一定能保住宁氏! 而宁晚清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人,两只眼睛空洞无神。 她的眼前,不断的掠过一年多前初来这个时代的一幕幕场景。 那时候多快乐,虽四处碰壁,可她的心是充满希望的,灵雾也是鲜活的陪伴着她每时每刻。 那时,厉家一片祥和,厉辙还是无忧无虑的二少爷,天天骚扰绛鸾,想画一幅绛鸾的美人图。 她同情绛鸾,便要了绛鸾当自己的丫环。 灵雾和绛鸾,是陪伴在她身侧最长的人,说是主仆,但更多的是朋友,情同姐妹。 她还在想,什么时候给灵雾和绛鸾找一门好亲事,将她们嫁出去…… 可是现在,人没了。 人,一个个的,都慢慢的没了。 第371章 归京 边城。 “咔!” 筷子就这么被捏断了。 新上任的边城守卫薛大人吓得心惊胆战,连忙站起来行礼:“敢问将军,可是酒菜不合口味?” 厉云深低头,才发现筷子被自己给捏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胸口有一瞬间的悸动,那种悸动几乎要将他给淹没。 难道,是京城出事了? 他写了奏折快马加鞭送回京城,阿清应该知道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那便不会有人动厉家。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样不安? 他放下断了的筷子,淡淡的道:“黎明十分本将启程回京,边关诸事薛大人和御风商议着来。” 薛大人惊了一下:“可是将军,不是说好了三日后再归京吗?如今蛮夷大有卷土重来之势,边城百姓人心惶惶,若是将军现在离去,无疑是少了一个定心丸,末将担忧百姓会逃窜出城!” 厉云深淡然开口:“本将离去,此事只有这几人知,百姓如何得知?放心,本将已经写了奏折回京,不多时,朝廷就会派来援军,你只需要在援军抵达之时守好边城即可,薛大人,你能做到吗?” 薛大人是在原来的曹副将被厉云深一刀斩了之后提拔上来的,他能力一般,好在性格较稳,不会冲动行事,这也是厉云深选择他当新的边城守卫的原因。 厉云深转眼看向自己的人:“御风,你带一队人留在边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写信回京。金戈,你带两个人随我一同回京。” “是!” 两个人齐齐领命。 虽然边城情况比较严峻,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将军“死”了这么久,京城肯定会发生了很多大事,还有这次红树林被困,也与京城的某些人脱不开干系。 要想彻底铲除蛮夷,那就得从上至下,将大宇朝的叛贼给揪出来。 天还没亮,一行四个人轻装骑马离开了边城。 当太阳穿过云层洒向边城时,那四人已经行驶到了接近百里之外。 然,这时,却又一批汗血宝马停在了城门之下:“报!京城急报!请开城门!” 御风一直站在城墙上了望着远方,看到临城门的人,直接飞了下去,将那封信拿在了手里。 那报信的人忙道:“这是厉家急报,必须亲手交给厉将军!” 御风淡声道:“我是将军亲信,这就交给将军!” 他起身就跃到了城墙之上,将信妥善放进了袖子里,既然是从厉家寄来的信,想来应当是家书。 正好将军八百里疾驰回京,想来三天后就能抵达厉家。 这封信将军此时不看也罢。 御风没有想太多,快步走进营帐开始处理边城的事务。 从边城到京城,寻常坐马车,需要半个月,正常骑马一般是七天左右,然而厉云深一行人,仅用了三天三夜,骑垮了四匹汗血宝马,这才终于到了京城城外。 他进京时并未先给朝廷请奏,所以京城里,无一人知晓他回来。 他一身素衣,面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他身后的金戈三人也同样如此。 一行四人进京来,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因为京城这三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路上的行人都议论纷纷个不停,但厉云深无心去听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他归心似箭,踢了一脚马肚子,飞快的朝厉家的府邸奔去。 他身后,金戈挠了挠下巴道:“我刚刚怎么听到有人说,厉家的少夫人被休了?” “金统领,您耳朵听错了,将军这几个月都在边城,就算想休少夫人也没得法子啊,再说了,将军和少夫人伉俪情深,怎么可能会休掉少夫人!” 金戈又听了一耳朵:“咦,我怎么还听到有人说毓贵妃被人残忍的杀死了……” 旁边的人十分无语:“金统领,您什么时候跟那些娘们婆子一样喜欢八卦这些事了,宫里的人跟咱们这些当侍卫的有什么关系,赶紧回府,我老娘还等着我回去呢!” 金戈掏了掏耳朵,赶紧自己似乎是想太多了。 刚回京,事情多着呢,道听途说的东西信不得! 此时距离镇国大将军还活着的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一天,过去了足足七日。 厉家已经焕然一新了,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身上都系上了红绸,带上了大红花,门楣下挂着两个顶红的大灯笼,一看就喜气满盈。 厉云深翻身下马,脚刚落地,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就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叫声。 虽然眼前的人一身素衣,其貌不扬,脸上还长满了青色的胡渣,可是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是那样的熟悉! “将军!是将军回来了!快,快去通知镇国公和老夫人!” 两个侍卫激动的直跳脚,却也还知道礼数,跪在地上连忙行礼。 厉云深让他们起来,提着衣摆快步走进了府内。 自从知道他还活着后,厉家的人就一直在等待他的回来。 他们知道,将军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京城! “深儿!” 厉老夫人扶着杨妈妈的手颤巍巍的迎上来,一把握住了厉云深的手。 苍老的眼中浮现出泪光,“深儿,你瘦了,你这是受了多少苦啊,我的深儿,你终于回来了,深儿……” “祖母,哭大伤身,别哭了。” 厉云深轻轻地拍着厉老夫人的后背,此时,厉辙听到消息也冲了过来。 他一拳打在厉云深的胸膛上,又哭又笑:“大哥,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你终于回来了……” 厉云深也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哭,把眼泪收回去!” 听到这严厉的斥责声,厉辙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从小丧父,长兄便成了父亲,他对大哥的依赖,不亚于孩子对父亲的依赖。 如今大哥回来,他终于有了主心骨。 厉云深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每个人,却没有看到最期待的那个身影。 他缓缓道:“我先回静心院见阿清,晚上洗尘宴上再叙话。” 他说完,拔腿就走,厉辙的眼泪就这么生生的卡在了眼眶里,他下意识的就道:“大嫂不在静心院。” “那她在哪里?” 厉云深回身,蹙眉冷声问道。 第372章 锒铛入狱 地牢。 这里阴暗潮湿,是老鼠和蟑螂的聚集地,空气里都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厉夫人,这是我早上藏下来的馒头,你吃了。”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馒头,递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宁晚清的手里。 那女人瘦的不成样子,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手背上全是骨头,一点肉的瞧不见。 宁晚清摇了摇头:“我不饿。” “哎,我没管你饿不饿,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饿!”那妇人强硬着馒头塞了过去,“镇国大将军战死沙场,遗孀锒铛入狱,我现在就只求朝廷开恩,能让厉夫人活着将孩子生下来。” “是啊,厉家为大宇国抛头颅、洒热血,难道朝廷忍心让厉家断子绝孙吗?” “上天不公,朝廷不公,忠臣烈胆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我决不相信厉夫人会杀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厉夫人是被冤枉的!” “对,厉夫人是被冤枉的!” 宁晚清眼底干涸,她拿着冰冷干硬的馒头,缓缓道:“我们这里的人,不都是被冤枉的吗?” 这个地牢里关着的是新皇登基后,被肃清的反叛党家属,都是女人,上至六十多岁的老夫人,下至七八岁的孩子,在她被关在这里之前,七岁的孩子最受人照顾,她来了之后,这些人便开始照顾她。 地牢的伙食不好,甚至很多时候都是馊的饭菜,于是她们将没有馊的饭菜分出来给她。 地牢里阴冷,于是她们将尽可能多的干草垫在她的身下,生怕她被冻到。 而她之所以得到如此多的照顾,是因为,她是厉家的人。 整个大宇国,就没有人不知道厉家,镇国大将军,保卫大宇朝的疆土和百姓,老将军因为战争变傻,大将军死在了蛮夷,而今,连镇国将军也身死异乡,这让人怎么能不悲痛呢? 关在地牢里的人远离庙宇,却也能从牢狱的只言片语中猜到如今朝廷的形势。 便将所有的同情心放在了厉家的遗孀宁晚清身上。 宁晚清低着头,一口咬在了冷硬的馒头上。 其实她真的不饿,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太多的感知了,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时不时踢她一脚,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孕妇。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关到地牢里来的。 绛鸾死了,灵雾死了,楚毓儿死了……她忽然之间,像是失去了一切。 自由对她而言,又算什么呢? 她心里清楚,萧勋不会真的杀死她,他应该是在逐步的走他定下的计划。 他是想假装杀死她,然后再给她按一个新的身份吗? 为了让她的新身份合情合理,所以杀掉了伺候她最久的两个丫环? 呵。 她后来才知道萧勋心思很深,直到现在才看明白,原来他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她,是他看中的猎物。 她不会就这么妥协的,她一定要为厉云深、绛鸾、灵雾……报仇。 宁晚清狠狠一口咬在馒头上,艰难的将干涩的馒头咽下去。 忽然,腹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紧缩,哪怕她从未生产过,她也隐隐约约猜到,她恐怕是快要生了。 按照日子来算,她差不多还有半个月才到预产期,但这段时间,她心情剧烈起伏,身体的营养也跟不上,孩子怕是真的要生出来了。 可是这样的环境,生孩子的风险太大了。 …… “砰!” 厉府院子里的石桌生生被劈成两半。 “大哥,你别冲动!”厉辙连忙抱住厉云深的手臂,“这个案子现在是移交给大理寺在查,一切都在按照程序走,我找了很多人,都找不到门路,大嫂关进去已经三天多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大哥,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进宫后,先求皇上允许你见大嫂一面。” 厉云深的眉心紧紧的拧着,他的手骨被自己捏的咯吱作响。 短短半个小时,他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冷冷道:“我先进宫。” 他抬步就走。 “大哥!”厉辙又叫住他,吞吞吐吐道,“还有一件事,我提前跟你说一下,我……我以你的名义,给、给大嫂写了一封休、休书……” 厉云深豁然回头:“你说什么?” “大哥,不是我要写的,是大嫂要求我写的,当时皇上也在,逼我下笔,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厉辙口不择言的解释,“不过大哥你回来了,那封休书就不作数了,知道大哥还活着,大嫂肯定也会特别开心……” 他说了一些,却还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比如,皇上对大嫂有不一般的感情…… 大哥才刚从边关回来,还是先不要说这件事激化大哥和皇上的矛盾。 厉辙神情复杂的看着厉云深走出厉府,翻身上了马。 厉云深回京的事,被厉府的下人宣扬的人尽皆知,短短半个时辰,已经传到了文华殿。 外将回京,第一件事必须是进宫述职。 萧勋坐在龙椅上,一张脸棱角分明,眼神也愈发的漆黑锐利。 厉云深只给了他三天布下棋局,一切都很仓促,但是没关系,时间够了。 他总会有法子逼得他不得不退步。 “皇上,镇国将军在殿外求见!”小泉子碎步跑进来禀报。 “宣——” 换上了一身朝服的厉云深阔步走来。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厉爱卿平身。” 厉云深站起身,他的眸子经过沙场的洗礼,更加的锋芒毕露。 “回皇上,三个月前红树林之战,末将受了重伤,但并未殒命……末将带着手下十八名将士,在红树林蛰伏半个月,终于在蛮夷最薄弱之时,冲进了边城,将失去的城池夺了回来……” 厉云深将这几个月边城发生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遍。 萧勋淡淡的颔首:“真不愧是我大宇朝的战神,战神之名,厉爱卿当之无愧。来人,赐镇国将军黄金千两,良田千亩!另,九门提督有女十六,贤惠端庄,现赐婚镇国大将军,择吉日完婚,钦此!” 第373章 逼迫赐婚 厉云深猛的抬起了头,他的眸中浮现出不可置信。 “皇上,微臣已有夫人,不会另娶,请皇上收回成命!” 萧勋的眼尾浮上一分阴霾,冷然一笑:“也对,厉爱卿刚回京城,自是不知令弟已经代笔写了休书,厉爱卿如今也算是孑然一身,不过厉爱卿功高劳苦,全京城想要嫁个厉爱卿的名媛秀女数不胜数,朕特从中挑选了最为端庄之女,特为厉爱卿赐婚。” “弟代兄长写休书,是在兄长身死的情况下,微臣还没死,所以休书无效,宁氏永远是微臣的夫人。”厉云深面不改色,声音铿锵有力,“微臣回京,听闻毓太妃惨死,心中震撼,但微臣可以拿性命担保,此事与微臣夫人无关,还请皇上明察。” 萧勋眼尾的阴鹜更甚。 他少年时脾气软,那是因为不能强势,他没有父皇的宠爱,自己又没有实力,脾气硬起来就会受到更大的打压,所以,他将自己性格里面的暴戾因子藏的严严实实。 直到坐上了高位,那暴戾的一面,在权力的侵蚀下,一点一点的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所以,厉爱卿,这是要抗旨?” 厉云深跪在大殿之下,背脊没有丝毫的弯曲:“微臣并非是想抗旨,是不能为之。” “好!朕也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萧勋忽然一笑,那笑意渗出一股冷意,“厉爱卿不承认休书也行,只是宁氏杀死毓太妃,证据确凿,大理寺不日便会宣判,杀人偿命,宁氏怕是要被判死刑了。” “不可能!” 厉云深的表情终于变了变。 “她绝不可能杀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情没有查清,如果皇上信得过微臣,请让微臣参与此案的调查!” “厉爱卿为官多年,难道不知家属不能参与查案吗?”萧勋皮笑肉不笑的道,“赐婚之事,厉爱卿还是考虑几天再给朕答复。” 厉云深的拳头紧了紧,压了压唇角道:“微臣恳请皇上允许微臣和夫人见一面。” 萧勋低头,摆弄着扳指,倏而一笑:“想见她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承认休书有效,当你承认休书时,那与宁氏再无瓜葛,朕便允你探视。若你非当她是夫人,那便没有探视权。重刑杀人犯,家属是不能探监的。” 厉云深的眸子眯起来。 他回京还不到一个时辰,在厉家时,厉辙匆匆跟他说了京城的形势,还提到阿清在宫中住了半个月。 他只当是阿清进宫陪伴千钰,可如今,为何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还有此刻,皇上分明在逼他承认阿清已经被休了! 否则,他将不能见阿清! 而且,说不定,还要眼睁睁看着阿清被判斩立决! 这是皇上在威胁他,可是皇上为什么要拿阿清的命来威胁他? 厉云深在战场上行走了十年,最会观察敌我形势,他聪明的没有再继续抗旨,拱手道:“那就请皇上给微臣一日的时间考虑。” 萧勋淡淡一笑:“厉爱卿一去边城三个多月,皇后很是惦念,爱卿出宫之前,去一趟坤宁宫。” 厉云深心下一沉,皇上此举,分明是想让千钰告诉他某些隐秘的事实。 他既要救阿清,那就必须了解到整件事的始末。 他拱手道:“谢皇上!” 坤宁宫。 厉千钰在坤宁宫来来回回的走着,时不时看向大殿门口。 大哥回京了,一定会来看她的。 她虽禁足多日,但是该知道的事情一件都不少,她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大哥,让大哥想办法把大嫂救出来。 “娘娘,镇国将军求见。” “快让大哥进来。” 厉云深一身冷肃的走进来,淡然的挥了挥手,殿内的宫女太监识趣的退下。 “大哥……” 厉千钰泪水涟涟,看着时隔三个月未见的大哥,恨不得痛哭一场。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把毓太妃的事情好好跟我说一下。” 厉千钰含着热泪点头:“那天夜晚我被禁足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这一切都是从宫女的嘴里听来的……毓太妃不知发什么疯,冲进了大嫂所住的碎玉轩,最后的结果是,灵雾和绛鸾死在了毓太妃的手上,而毓太妃死在了大嫂的手上,宫女还说,这一切都是娴贵妃亲眼所见,人证物证俱在,大嫂……” “阿清为何会住在碎玉轩?” 厉千钰的眼泪顿住,最终还是哂然一笑:“大哥你知道吗,皇上,他心悦大嫂……” 厉云深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勾唇露出一抹了然。 那一年,阿清和当今皇上初识时,皇上处在人生的谷底,而阿清对他露出的善意。 也许就是从那一次善意开始,阿清便成了皇上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所以,他这次去边关对抗蛮夷被围攻,也是因这件事而起? 好,很好! 他凭一己之力送上帝位的人,到头来,居然狠狠的插了他一刀。 有些话一旦开头,后面的就能继续滔滔不绝的往下说了,厉千钰咬着唇继续道:“皇上他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娶我,他是利用我,和厉家产生联系……大哥你假死的消息传回京城后,皇上就逼着大嫂住进宫里,还逼着二哥写了休书……他一步步逼着大嫂走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皇上那么喜欢大嫂,他绝不可能送大嫂上断头台,大哥,这是一个陷阱,逼你妥协的陷阱!” 厉云深又何尝不知这是陷阱,可阿清是他的软肋,他的软肋被掐住,根本就别无选择。 不过,他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千钰,你什么都别管,安心等消息。” 厉云深安抚的对厉千钰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走出了坤宁宫。 厉千钰咬着唇,满心都是焦灼不安。 她已经从娴贵妃那里听说皇上打算给大哥重新赐婚了,皇上这么做是什么用意,她比谁都清楚。 皇上用大嫂的命威胁大哥,大哥到底该怎么办啊!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可以去找娴贵妃,让娴贵妃推翻自己之前的供词! 厉千钰已经被解除禁足了,她换了一身宫裙,朝娴贵妃如今所住的毓秀宫走去。 第374章 可饶你不死 如今宫中风头最盛的非娴贵妃莫属。 皇后禁足,宫内又没有其他妃子,宫廷的下人惯会见风使舵,一个个都在娴贵妃这里找存在感。 厉千钰到毓秀宫时,正好撞见内务府大总管将今年上贡的冰蝉夏衫陈列在了娴贵妃的面前,每年夏衫的布料都该死皇后选了之后,才分发给其他妃子,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律。 乍然看到皇后娘娘过来,内务府大总管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奴才见、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怎么纡尊降贵来毓秀宫了?”娴贵妃轻笑,“皇后娘娘就别怪大总管了,他先头去了一趟坤宁宫,皇后娘娘不是被禁足呢吗,大总管就只好来臣妾的毓秀宫了,既然皇后娘娘来了,那就请娘娘先选。” 厉千钰声音冷淡:“所有人都出去!” 娴贵妃不满道:“皇后娘娘,虽然你主掌六宫,但如今,皇上已经把凤印给了我,皇后娘娘来我毓秀宫示威未免太不把皇上看在眼底了?还是说镇国将军回京后,皇后娘娘就觉得厉家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对于娴贵妃的明朝暗讽,厉千钰根本就无心搭理,她沉着一口气道:“本宫再说一遍,都出去!” 她一动怒,身上就有了一国之母的威势,殿内的人不敢再多留,连忙退了出去。 娴贵妃没料到厉千钰竟真的这么做,一时之间倒愣住了。 “娴贵妃,毓太妃死的那个晚上,你为何会去碎玉轩?” 听到厉千钰的质问,娴贵妃的脸色冷了下来:“想去便去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那时已过了子夜,娴贵妃大老远的去碎玉轩,怎么想都很古怪。还有!”厉千钰冷冷道,“那天在碎玉轩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未曾亲眼看到厉家少夫人杀人,娴贵妃怎么就亲眼看到了?” 她冷冷拂袖,“依本宫看,你分明是有了什么荒唐的猜测,才故意将毓太妃之死嫁祸于厉家少夫人,说不定,毓太妃就是死在你娴贵妃的手上!” “你胡说!”娴贵妃面色一变,“再怎样也不可能是我杀的!就是不是我亲眼所见又如何,总而言之,皇上相信的是我,而不是你皇后娘娘!” “在今天之前,本宫或许没有办法,但如今,本宫的嫡亲大哥镇国大将军回京了,你觉得,皇上还会如以前一样冷落于本宫吗?” 娴贵妃咬牙切齿:“皇上不过是看在厉家的功劳上,才给你禁足,你以为皇上是真的宠你吗?” 厉千钰冷然一笑:“皇上也不过是看在丞相大人的份上,才不得不娶你为妃,半斤八两而已,本宫与你皆是可怜虫,谁也别看不起谁。” “娴贵妃,本宫大哥的能力有多大,相信你在丞相大人那里也耳闻过一些,若娴贵妃依旧空口白牙诬赖本宫大嫂,那就等着本宫大哥把这笔账算在你祖父的身上!” 厉千钰说完,拂袖就走。 娴贵妃气的脸色发白,一巴掌将桌子上的东西扇下去。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宁晚清杀人,可确实看到了宁晚清的手握着插在楚毓儿胸口上的匕首之上,她向皇上阐明了她看到了的场面,皇上让她说就是亲眼看到的。 既然皇上都默许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皇上当靠山,她才不怕厉云深,回京的镇国大将军,光有功劳没有兵权,能把她祖父怎么样呢? 对,她不怕! 厉家。 气氛凝滞,空气里浮动着低气压。 何八从门外匆匆走进来:“回将军,棺材铺的人说那日二少爷离开后,夜统领就再也没回去,夜统领向来独来独往,棺材铺的人还以为夜统领一直在厉府。” 厉辙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我之前去了一趟棺材铺,没看到夜统领,还以为……” 厉云深冷沉着一张脸:“夜冥武功高强,能对付他的人,只有大内高手。” 夜冥一去不复返,那就说明阿清被严严实实的看管起来。 厉云深抿唇接着道,“今夜,我亲自去一趟宫里。” 厉辙面带担忧,但他知道,除了大哥,怕是没有人能毫发无损的从宫里全身而退。 夜来的很快。 厉云深白日刚抵达京城,还未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又换上了夜行衣,身影如鬼魅一般,朝皇宫而去。 这一夜,注定无功而返。 皇宫大内被看守的滴水不漏,尤其是地牢附近,更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厉云深死过好几次的人,并不怕死,但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被发现行踪,那么朝廷便有了向厉家发难的借口,到时候别说救出阿清,恐怕整个厉家都会沦为陪葬。 厉云深在外围等了两个时辰,地牢在看守的护卫却越来越多,他干脆折返,径直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负责审案的大人睡在自家的床上就被拎了起来,一看是厉云深,他吓得顿时跪在了地上:“不是我,跟我无关,镇国将军要找就去找皇上,我就是个办事的!” 厉云深冷冷道:“本将听说三日后断案宣判,你若是能将宣判时间再推迟三日,本将可饶你不死!” “镇国将军,宣判的时间是皇上定下了的,我无权更改啊……” “你说,若是你的腿断了,无力去衙门审案,皇上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宣判的时间岂不是自动延长多日?” 大理寺大人吓得脸都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镇国将军大可放心……” 厉云深将他冷冷甩开,再多三日时间,六天,足够他谋划着将阿清救出来了。 那大理寺大人双腿发软坐在地上,一身里衣都湿透了。 他本想去禀报皇上,可是一想到方才镇国将军森冷的眼神,吓得动都不敢动。 镇国将军敢潜进大理寺威胁他,如果他轻举妄动,肯定会被打断两条腿!而且他还没有证据状告厉云深! 拖延三天……他一定有办法在不引起皇上的怀疑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延迟宣判时间。 第375章 五石散解药 镇国大将军得胜归京,朝廷赏赐的黄金和良田,还有许多金银源源不断的送进厉家,唯独,没有归还兵权。 厉云深手上能用的人,只有厉家原本的护卫,不足五十人,以及夜冥手下的一千精兵。 他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大将军,擅于排兵布阵,就算只有一千人,他也能让每一个人出现在最适合他的位置,发挥出以一敌百的效果。 十二个时辰,厉云深不休不眠,将一千个人安排下去。 他连着三天三夜赶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接收到了难以消化的消息,便连食欲都没了,一天一夜都在书房里研究战术部署。 金戈不擅长这些,站在书房外面直叹气。 江总管短短几个月老了十几岁,他站在书房门口:“金戈,你想想法子让将军吃点东西,这样下去怎么行?” 金戈精神也不太好:“将军要救少夫人也需要体力,等忙完了自然会吃。”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日暮西斜,厉云深才从书房里出来:“金戈,跟何华殿,最终皇上找了很多御医过去,最后什么情况,属下暂时还未打探到……” 厉云深眼底的光顿时熄灭。 能让萧勋在意的人,也只有阿清而已。 他捏紧了双拳,一字一顿:“更衣,进宫!” 要知道确切的消息,必须亲自进宫一趟。 若是阿清昨夜真的出事了,那他的这么多部署,又有什么意义? 面对千军万马不崩于色的厉云深,此刻像是被一只手握住了心脏,惶然找不到落脚点。 他可以用一千精兵攻进皇宫大内,也可以只身潜进文华殿将宝剑架在皇帝的脖子上,更可以不顾一切的带着阿清远走高飞……可是,当阿清出事时,他才发现,自己所有的所有的退路,都成了笑话。 如果阿清真的出事,再弑君再谋反,还有什么意义吗? 进宫的路上,厉云深沉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言语,厉辙怕他冲动行事,驾了一匹马跟在后面,可他的速度终究比不上厉云深,等他抵达宫门时,已经看不到厉云深的身影了。 文华殿。 一群大臣正是议事。 说的正是蛮夷的事,如今边城回收,要割让的八座城池也保住了,一群人正在热烈的讨论和亲的事是不是也该取消,有人赞同,有人反对,底下的人吵得热热闹闹,坐在高位上的人却始终冷着一张脸。 终于,萧勋发话了:“大宇朝立国百年,自然不可能与蛮夷和亲,先前出此下策乃迫不得已,如今镇国将军回归,何惧蛮夷?和亲之事,无需再议。” “是!” 这几天皇上的脸色十分不好,谁都不敢去触霉头。 底下的人话题又转移到了水患上,如今盛夏刚过,南方大雨连绵,有不少地方都受了灾…… “皇上,镇国大将军求见!” 就在此刻,小泉子匆匆走进殿内,用尖利的声音喊了一句。 萧勋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些波澜,他淡淡的挥手:“水患之事容后再议,所有人都退下。” 等人退出去后,萧勋站了起来,“宣镇国将军觐见。” 第376章 同意赐婚 厉云深阔步走进大殿,他没有行礼,一身冷肃站在殿下。 萧勋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负手从龙椅之上走下来,光影之中,两个人相对而立,中间离的很远。 “厉爱卿,你可知此乃蔑视皇权?”萧勋缓缓道,“若换了旁人,朕定当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厉云深淡淡的抬眼:“皇上真是愈发有帝王风范了,让微臣不由想起许多年前,皇上在厉家时如孩童一般顽劣孱弱的模样,当年皇上每被先皇责难,就会来厉家避风头,那时,是微臣的祖母亲自给皇上上药,皇上可还记得?” 萧勋的脸色沉了半分。 他坐上高位后,就不喜身边的人同他说起幼年的事。 那代表着不光彩的过去。 厉云深,相当于是看到了他所有不堪的过去,最孱弱的那个自己…… “厉爱卿记性不错。”萧勋冷然勾唇,“怎么,厉爱卿进宫,是来跟朕叙旧的吗?” 厉云深沉眉:“微臣听说昨夜地牢有产妇临产,出现血崩,特来宫中求见,只想问皇上一句话,昨夜血崩之人,是谁?” 萧勋的手指微动,淡淡的道:“厉爱卿既然问了朕,那朕也就直说了,你心中的猜测没错,血崩之人,确实是厉爱卿已经休弃了的夫人,宁氏。” 厉云深心中绷紧的弦豁然崩断。 他没有心思去纠正“已经休弃的夫人”这句话,眸底瞬间变得赤红:“微臣恳请皇上允许微臣见她一面。” “她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监,若不是看在她和朕过往有交情的份上,朕并不会发动太医院为她诊治。”萧勋冷冷的道,“厉爱卿和宁氏既已没有了任何关系,那就不要再管宁氏的事了。” 厉云深握紧了拳头,忍住了将拳头挥出去的冲动。 就算真的要弑君,也必须安顿好祖母、母亲、二弟……还有那些衷心于他的人。 更何况,现在阿清生死未知,只有太医才能救她。 厉云深麻木的松开手,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绳缠绕住,一点点的拉紧,痛苦从胸腔一点点的溢出来。 阿清和孩子出事,他却连去看一眼都不能。 “一个注定会上断头台的重犯,没什么好说的。”萧勋勾唇缓声道,“厉爱卿,不如我们来说说赐婚之事?” …… 文华殿分位三部分,前殿是皇上议事的地方,中间是书房,后面是皇上就寝之处。 这里,从来只有皇上就寝,历朝历代,从未有任何女子在这里宿过。 然而昨夜,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却被带到了文华殿的后殿的寝宫里,并在龙床上睡了一夜。 能在这里伺候的宫女,无一不是精心挑出来的,关于这位女子,谁都不敢说半句是非,一个个低垂着眉眼,眼观鼻鼻观心。 宁晚清靠在龙床上,身体发虚。 昨夜,她突然出血不止,腹部紧缩,她没有生过孩子,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却把周边的人都吓坏了。 她疼的在地上痉挛,那些人毫无办法,便在地牢里闹起来。 后来似乎是引来了狱卒,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富丽堂皇的房子里。 这个时代卧房里的装饰习惯用红色或是青色,可是这间房子,顶头的帷帐和她身上的床单,皆是明黄色,上头还绣着腾飞的龙。 只看一眼,她就隐隐约约猜到,自己怕是被萧勋带到了文华殿。 别说她现在没有能力反抗,就算能反抗,她怕也狠不下心逃走,她随时可能生产,地牢那样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孩子,她很怕,孩子一生下来,就面临着诀别…… 好在,萧勋心软了,给了她一线生机。 只要孩子能活,被囚禁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的,对吗? 宁晚清轻轻抚摸着腹部,轻声道:“宝宝,爸爸死了,只有你陪着妈妈,你不要出事,一定不要……” 她不知道萧勋怎么处置她,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她看向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女,从她醒了到现在,两个宫女除了送药和吃食过来,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她抿着唇,决定以不动应万动。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了说话的声音。 “哎,你们听说了吗,方才皇上给镇国公赐婚了,镇国公也领旨了。” 宁晚清的眉挑了一下,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一问三不知的宫女居然会躲在殿外议论前朝的事。 她挪了挪身体,以便更加清晰的听到外面的对话。 “什么镇国公,别乱说,现在的镇国公是厉家的二少爷,方才领旨赐婚的那位,是镇国大将军,这次镇国将军回来,厉家一下子有了两个一品大官,可谓是权倾朝野。” “可不是吗,皇上还把九门提督府上的嫡女嫁给了镇国将军,九门提督,那是从一品大官,这两家联姻,相当于是横扫整个京城,谁敢与之争锋?” “咯吱——” 一声响,是大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说的正起劲的宫女回头,就见一张惨白瘆人的脸出现在她身后。 “夫人!”那宫女迅速的反应过来,“太医说您即将临产,必须卧床静养,婢子扶你过去。” 宁晚清一把将宫女的手甩开:“你们刚刚说什么?谁是镇国公?谁又是镇国大将军?” 那宫女受到了一丝惊吓,瑟瑟发抖的低着头:“就是皇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 “镇国大将军不是死了吗?”宁晚清趁着一口气问,她的脸色接近惨白透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没……没死……”那宫女小心翼翼的道,“七八天前,边城就传来了镇国大将军还活着的消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夫人您怎么会不知道……” 宁晚清只觉得胸口一阵腥甜,她将那口血生生咽下去,继续问:“赐婚是怎么回事?” “镇国大将军获胜回朝,孑然一身,皇上做主给镇国大将军赐婚……”那宫女偷偷的看了宁晚清一眼,“夫人,您脸色不好看,还是躺着,婢子去唤太医!” 那宫女扶着宁晚清进了大殿,连忙去请太医,其余的宫女谁也不敢留在殿内,生怕被宁晚清抓住问一些她们没有办法的问题…… 整个大殿,空旷的,只剩下宁晚清一人。 第377章 终于见到你 “宝宝,你听到了吗,你爹还活着,没有死。” 宁晚清笑着说话,可是眼泪却止不住淌了下来。 她一直都不太聪明,沉浸在美食的世界里,很少去想那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事。 可这短短几个月,教会了她太多太多的东西。 她开始习惯从一个小小的事件却剖析暗藏的玄机,她开始学着说话时去观察每个人的神色微表情,她开始有目的的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她多希望自己还像以前那样蠢,看不透其中的玄机。 他还活着,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对。 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娶别的女人为妻,都建立在她主动索要了休书的基础上。 她不能怪他。 况且,如今的处境,还有她选择的余地吗? 她该选择信任。 信任他是被迫的,他那样在乎她,怎么可能在她即将临盆之时答应赐婚? 是萧勋逼迫的? 对,一定是萧勋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逼迫厉云深娶别人为妻。 对,一定是这样! 宁晚清反复的在心里如此这般说服自己,她脸上的血色才一点点的回归。 她刚调整好情绪,就见大殿门口,落下了一片阴影。 她的心顿时一沉。 昨夜她被送到文华殿后,萧勋还未现身,他现在过来,她应当怎么应对? 宁晚清在心里迅速思量着对策,然而,进来那人的气息却和萧勋完全不一样。 她错愕的抬头。 琴弦在刹那间崩断,耳边尽是嗡鸣之声,一瞬间,风云变幻。 在这一刻之前,她从未想过,前一秒听到宫女议论他还活着,后一秒就能见到他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 现在,他就站在大殿门口,黄色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 他和四个月前不一样了,眉毛很浓,眼光深邃,嘴唇边添了许多青色的胡渣。 久别重逢,可是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远处。 猛然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的惊喜感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害怕。 宁晚清的手开始发抖,眼底迅速的蔓延起一片水雾。 她想冲过去,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四个月来缠绕着她所有心神的名字,几乎从躯壳里冲出去。 倏而,她冷静下来。 不是她想冷静,而是,站在她咫尺之外的男人太冷静了,让她无法再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 “你回来了。” 久久,宁晚清听到自己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从最开始的激动兴奋到平静,不过是短短一瞬,心平静下来后,整个人就只剩下了彷徨和失落,以及,最后一丝的期盼。 “嗯,回来了。” 厉云深的嗓子十分黯哑,像是在克制某种强烈的情绪。 宁晚清的目光一直看着他,她轻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几天了。”他缓声道,“我听说,你让厉辙替我给你写了休书?” “……”宁晚清张了张唇,嗓子忽然变得又干又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胸口,却开始剧烈的起伏,那么多的情绪在盘旋发酵,像是急于找到一个突破口。 他不问她这三个多月过的好不好,不问她这段时间以来经历了怎样的凶险,不问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无恙……一张口,就是问休书之事……她为何会让厉辙写休书,他难道想不明白了? 既然他活着回来了,那封休书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既然休书已写,又是你亲口要求的,那我便当这是你希望的。”厉云深的拳紧紧的攥着,一字一顿,“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厉家妇,你的任何事,与厉家无关。” 哗啦—— 宁晚清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原来,最爱的人说这样残忍的话,无异于是在自己的胸口上插了一把锐利的刀。 她承受不住,真的承受不住。 她的背突然岣嵝了一下。 厉云深上前一步,手在快要碰触到她的肩膀时,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宁晚清艰难的挺直了背脊:“你实话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有人逼你做的?逼你和我断绝关系,逼你娶九门提督之女?” 厉云深的手指骨发出冷白的光。 他不需调动内力感知,就能知道这大殿里藏着至少十个武林高手,分别藏在大殿横梁的四面八方。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眨了多少次眼睛,都被这些人看的清清楚楚。 若是不照着萧勋的话做,那么阿清…… 他不敢再想,垂下眼睑,声音冷沉道:“算是有人逼我,但也不算逼我……昨夜皇上举办庆功宴,我喝多了,今晨醒来时,九门提督的嫡女躺在我的卧榻之上,无论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我的枕边,我都必须得对她负责……阿清,对不起……” 一口腥甜再度浮上来。 哪怕明知道厉云深是被人算计与九门提督之女有了肌肤之亲,可宁晚清还是无法接受她至深至爱的人,为了对别的女人负责,而弃她于不顾。 她将那口血咽回去,眸光清冷,口齿清晰的问:“你当真决定要停妻另娶?” “……”厉云深削薄的唇张了张,无论有多么的不愿意,此刻,他只能有一个答案,“是。” 简单的一个字,像一颗子弹击中宁晚清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要娶别的女人?” “是。”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真的要让别的女人当你的妻子?” “……是。” “我再……好,我知道了。”宁晚清低着头,长长的羽睫扫下一片阴影,“如果你是来特意告诉我这些事的,那么,可以走了。” 她转身,一步步的朝龙床走去。 当她坐在龙床之上时,厉云深的眸底浮上了一丝森冷的寒意。 那寒意几乎要将整个屋子给冰冻。 三天……最多三天,他一定要让萧勋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他无法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转身,阔步离开。 “噗——” 宁晚清扑到床边,生生的吐出了一口鲜血,血溅在明黄色的床帏上,漫开一朵朵殷红的花。 第378章 别用死来惩罚我 “不好了,夫人流了好多好多血!” 随着宫女的一声尖叫,文华殿后方的卧房里一阵兵荒马乱,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 一直候在殿外的萧勋脸色一变,迅速的走了进去。 他一脚将跪在殿内行礼的宫女给踢开,坐到了床边,一把握住那柔软无力的苍白的手指。 “阿清,你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宁晚清艰难的睁开眼睛,腹部剧烈的疼痛影响了她的视力,但她依然能看清,此时此刻坐在她床边的人,是萧勋。 她弯唇哂笑:“萧勋,你满意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逼着厉云深承认休书,逼着他停妻另娶,你真的……真的好深的心机……咳咳!” 又有血从她的嗓子里咳出来,血落在了萧勋的龙袍上。 萧勋的心口一阵阵紧缩,他手忙脚乱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这是刚才厉云深交给他的。 他托起宁晚清的头,轻声道:“这是解药,可以防止你腹中的孩子中五石散剧毒,阿清,你张开嘴,快吞下去。” 他还记得厉云深的话,必须要在临盆之前服下解药,否则孩子会有危险。 “何必?”宁晚清惨白着一张脸,避开了萧勋的碰触,“我杀了毓太妃,一命抵一命,何必多此一举救我?既然我注定要死,何必留着孩子在世上受苦。皇上,松开我,我受不起!” 她本来就浑身脱力,还拼命的挣扎着,不一会儿,额上就急出了一层冷汗。 萧勋拿着药丸,声音轻柔:“阿清,有什么事我们稍后再说,你千万不要拿你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我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出事,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宁晚清冷笑着,眼底带着毫不遮掩的讥讽,“就算给我换了身份,也改变不了我和孩子的母子血缘,只有这个孩子死了,我才会了无牵挂的任你摆布,不是吗?” 萧勋的手僵住。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阿清,我知道我做了许多让你无法理解的事,但请你相信,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更没想过伤害你肚子里无辜的孩子……” “无辜,呵……” 宁晚清睁着眼看向床帏,两眼无神,像被吹灭了的蜡烛。 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了这一场阴谋之中。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她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还有厉云深,厉家的每一个人,厉家军,上战场的每一个将士,谁不无辜呢? 九门提督的嫡女,是谁安排爬上厉云深的床,这一点,她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还有,为何厉云深会特意来告诉她那些话,想必,也是萧勋安排的。 或许,只要厉云深同意娶九门提督的嫡女,萧勋就会放她和孩子一条生路? 这应该就是他们交易的内容! 可是,他们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呢? 就这么左右了她的未来? 厉云深…… 宁晚清在舌尖念着这个名字。 她坚信这个男人不可能背叛她,就算是另娶,也一定是为了保全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办法活着回去,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再者,萧勋也绝不可能会放她回到厉云深身边。 她和厉云深之间,怕是再也不能了。 她狠狠地阖上了眼眸,再度睁开时,眼底终于有了光彩,她扭头看向萧勋:“事到如今,一切皆如你所愿,而我,却失去了一切,萧勋,你让我陷入这种局面,我无力脱困,所以请你,不要救我了。” 她说完,闭上了眼睛。 她身下的床单早已被血浸透,高高耸起的腹部一阵阵紧缩。 稳婆已经来了,在旁边低低的劝道:“夫人,您用力啊,不用力孩子就要闷死在里头了……” 这稳婆在宫中接生四五十年,即便是曾经最受宠的妃子,也没有荣幸在龙床之上生孩子,她看向宁晚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恭敬,又递了一杯参汤过去,“夫人,您喝一口,能帮助您发力,这样孩子才好生下来。” 宁晚清咬着唇,闭着眼,一言不发。 她身体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明明疼到了极致,却偏偏一言不发,浑身痉挛着。 “阿清……” 萧勋看着她,无力的唤了一声。 他没有办法,只能掐住宁晚清的下巴,逼着她先吃五石散的药丸,再将人参汤灌进去。 然而,却被宁晚清尽数吐了出来。 “阿清,我错了,真的错了,你不要拿自己的生死来惩罚我好吗?” 萧勋的声音像是穿过空荡荡的原野,透着无尽的荒凉,他的声音从狭窄的壁缝中传出来,带着无力和惶然。 这一刻,他似乎又成为了当年孱弱的少年。 “阿清,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更想……你好好的活着。” 宁晚清的唇瓣勾起一抹讥笑:“如果我愿意好好活着,你会放我走吗?” “不!” 萧勋果决的摇头。 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所有的棋子都布好了,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她走? “皇上,不行,夫人的血越流越多了,止不住!”稳婆满眼都是血色,惊慌失措的道,“产妇血崩,是情绪不稳,皇上,再这么下去,血流干了,夫人会死,孩子也会闷死……” “阿清,你听到了吗,你别这样,为了孩子,你振作一点好吗?” 萧勋无措的抓着宁晚清的肩膀摇晃着,就这么一用力,她身下涌出的血更多了。 他握着的苍白的五指,好像也在一点点的失去力气。 他看向躺在血水中的女人,面色苍白,嘴唇干枯,眼眸紧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 “阿清,我答应你,答应你!”萧勋崩溃,声音更咽的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阿清,你别折磨我了,求求你睁开眼睛,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宁晚清艰难的扫动着羽睫,声音虚弱,仅仅是气音,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答应你,送你走!”萧勋狠狠闭上眼睛,“只要你活着,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不会追究,但如果你今天死在了我这张龙床上,那么,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让你葬进萧氏皇陵!” 第379章 大婚 朝廷赐婚的圣旨第一时间就到了镇国府。 “……限三日内完婚……” 小泉子念完圣旨后,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领旨的人,这才带着一众太监走了。 “造孽啊……”厉老夫人长叹一声,“深儿,既然你心意已决,那祖母也就不劝你了。但无论如何,厉家的骨血都不能流落在外,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厉老夫人转身就回了正居堂。 人活到这个年纪,别的不能再奢求,只希望家里的人都好好的活着,只要还活着,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厉辙抿着唇角:“大哥,这样做,大嫂就能活下来吗?” 厉云深下颌骨紧紧地绷着:“她一定会活着。” “可如果大嫂活了下来,得知你娶了新的夫人,她怕是会……”厉辙不算多了解宁晚清,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九门提督家的嫡女,听说嚣张跋扈,若是大嫂跟她碰头,咱们厉家怕是要鸡飞狗跳了。” 厉云深冷然勾唇:“这圣旨上,可有提一句九门提督家的嫡女?” 厉辙一愣,飞快的将圣旨夺过来,他迅速的扫了一眼,圣旨上只说,三日内,镇国将军必须娶妻,但没有指明一定要娶九门提督家的嫡女。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厉云深淡淡的道:“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交易。” 他同意娶妻,同意不再插手阿清的事,但同样,皇上也必须答应,娶妻的人选由他自己来定。 “那大哥,三日后你打算娶谁?”厉辙疑惑的问。 “将军。” 两人正说着,府门口停下了一顶轿子,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在厉云深的面前行了一个礼。 “俞姑娘?”厉辙瞪大了眼睛,“不会是你?” 俞霜又行了一个礼:“见过二少爷,民女确实就是将军选择的人,不过……” 她脸上带着一抹释然的笑,“九门提督之女嫁给将军,可能会霸占阿清姐姐的位置,但我,是为了替阿清姐姐守住这个位置,我希望有一天,阿清姐姐能带着小少爷一起回来。” 厉云深声音冷沉:“俞姑娘,委屈你了。” 俞霜的眼睛蓦的一红,摇摇头:“不委屈。” 几个月前,当得知厉大哥战死沙场时,她的悲伤和难过并不比阿清姐姐少半分。 可她没有任何立场去难过,她只能在阿清姐姐无暇东顾时,将清记的铺子守好,希望能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帮助阿清姐姐走出阴霾。 谁能料到,这么多天之后,阿清姐姐一去宫中再也不回来,而厉大哥,却活着回来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无法知道详情。 但只要厉大哥需要她,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俞霜弯唇笑道:“如果没有将军和阿清姐姐,我和阿放至今还在那个小山沟,也不可能有能力将我的父母接到京城来,如今阿放书念的很好,我爹娘的身体也调养的很不错,这一切,都是阿清姐姐带给我的,能为阿清姐姐守住厉家,这是我的荣幸,希望将军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放心,你的婚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厉云深不是一个轻易给出承诺的人,此刻,却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 俞霜摇摇头:“将军,以前阿清姐姐就准备给我相看人家,但是我拒绝了,因为我此生不打算嫁人。将军,您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忙,我也要忙着去绣嫁妆。” 厉辙看了她一眼道:“嫁衣内务府已经准备好了,无需自己再绣。” “在我们大北村,出阁女儿的嫁衣都必须自己亲自绣,我的绣工还不错,三日内一定会绣出来的。” 听到俞霜的话,厉辙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次成亲,等于是权宜之计,既然只是为了应付皇上,那又何必亲自绣嫁妆? 本以为俞霜是受了大嫂的恩,是来报恩的。 可不知为什么,厉辙却从俞霜发红的双目中,读到了几分深情。 三日的时间,筹备一场婚礼,时间非常紧凑,好在有内务府派人来安置,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只是厉府所有的下人情绪都不高。 从前的少夫人肚子里怀着厉家的小少爷,忽然之间就进宫,然后因为杀了毓太妃而被关进地牢,而将军却娶她人为妻,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同时,所有人也都看不起俞霜。 这个从小山沟来的女子,少夫人拿亲妹妹一样疼,可是少夫人一消失,这个所谓的妹妹就爬上了将军的床,怎么能不叫人动怒? 只是下人再反对这场婚礼,婚礼还是得如约举办。 大红灯笼高高挂,高头大马脖子上系着大红花,大红花轿被抬着落在了厉家的门口。 参加喜宴的宾客鼓掌相庆。 一片火红的喜庆之中,厉云深背着花轿中的人朝礼堂走去。 人群热闹的议论开: “听说这位新的少夫人曾是镇国将军的救命恩人,就是去年冬天那场刺杀中,镇国将军坠落悬崖,就是这位新的少夫人救了他。” “这位少夫人真是好福气,居然能成为厉家的救命恩人,对厉家有恩,这可是什么家世背景都比不上的。” “谁说不是呢,只是可怜了原来的少夫人,至今身陷地牢,生死未卜……” “肚子里还怀着厉家的小少爷呢,也不知道那位小少爷能不能活下来……” 在众人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中,新郎新娘跪拜天地,由喜婆送着往洞房里走。 突然! 金戈从外面急匆匆走来,他是厉家的大侍卫,所有人都认识他,连忙给他让路。 他一脸惨白,步履都有些跄踉,他飞快的冲到了厉云深面前,瞳孔紧缩,大口的喘气。 “哎哎,你让一让,进洞房要踩着吉时进去,别误了时辰。” 喜婆推了金戈一把。 金戈却反手将喜婆给推开。 那喜婆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红戴绿,象征着和和美美,一向被人捧着,被这么一推,喜婆的脸色顿时变了:“今日可是将军的大好日子,你这是想跟将军抢新娘子吗?” 喜婆以为自己这么说了,会让厉云深勃然大怒,没想到,厉云深只是淡淡的将红绸松开,扔到了喜婆的手中,跟着金戈走到了一边。 “将军,属下刚刚听说……听说少夫人……生了……” 厉云深的眸色猛地一变:“还有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生了,金戈不会是这种表情。 “还有……”金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宫里的人说,少夫人血崩,一尸……两命……” 第380章 浴血重生 五年后。 青城小镇,一处不起眼饭馆门口,围着一大群人。 “宁娘子,你瞅瞅我家这米缸,里头全是碎石头,都是你家那个坏小子干的,一斤米五文钱,这一缸得有二十斤,你自己说说得赔多少银子?” “宁娘子,你看看我家的布,多好的花布,偏生被你家坏小子用墨水甩了一道,我这该怎么卖出去?” “宁娘子,还有我,我在家门口好端端的坐着,就被那个臭小子撞了一个屁股蹲儿,脑袋起了一个大包,抓药都得费十几个铜板呢,你说怎么赔!” “……” 众人的议论纷纷中,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素面女子从饭馆里头走了出来。 她乌黑的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在头上,脸上不施粉黛,眼尾处有一条很明显的疤痕,从她半张脸上横亘而过,一张寡淡的脸,看不出任何美感。 她卷起袖子,素手在那掺了砂子的大米里戳了一下,淡淡的道:“这是劣等的糙米,市价两文钱一斤,还有,这些米就算掺了砂子,也不过七八斤,我就按八斤给你算,小二,拿十六个铜板给米铺的王婆子。” 她又走到那拿着布匹的人面前,仔细的端详了一二,冷笑道,“这花布色染的不错,不过这道黑色的痕迹并不是墨汁,我瞧着,倒像是染色染垮了。周娘子,这种事情,应该不太好栽赃在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身上?” 那周娘子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愤愤的走了。 那个头上有包的大叔见宁娘子越来越不好糊弄,灰溜溜的走了。 等饭馆门口的人散了,女子双手叉腰,像河东狮一样怒吼道:“宁瞻,我数三声,你要是再躲着,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一!” “二!” “娘亲,我在这里!” 一个穿着玄青色衣衫的五岁男童从街边跑了过来,一蹦一跳的朝宁晚清扑过来。 “你给我站好!”宁晚清板着脸看他,“别黏糊糊的靠着我,自己站好,我问你答!” “哦。” 宁瞻可怜巴巴的靠墙站着,两只手不断的扯着衣角,一副委屈十足的样子。 若不是知道这小子惯会用这一招,宁晚清定然会心软。 她冷声道:“为什么往王婆子米铺的米缸里倒砂子?” 宁瞻低着头,嚅嗫的嘴唇:“能不说原因吗?” “必须说!” “我昨天晚上出去尿尿,听到她说娘亲的坏话,所以才给她一个教训。” 宁晚清的心忽然一揪,上前一步,将儿子抱在了怀里。 这家伙性格调皮捣蛋,经常惹祸,但十次有九次是为了替她出头。 她以寡妇的身份在青城安家立业,一个外乡人,独自在此谋生,个中的坚信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她无惧任何流言蜚语,但是宁瞻,却替她记在了心上。 每一个被这家伙恶作剧的人,都是在背后说过她坏话的人,她心里门儿清。 她也对宁瞻说过,不要再去在意别人说什么,可是这孩子,天生一股执拗劲头,也不知道像谁? “娘亲,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宁瞻捏紧拳头,稚气的脸上透出坚决。 有那么一瞬间,宁晚清恍然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 她摇摇头,迅速将那个影子驱逐出脑海,她认真的看着宁瞻:“你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知道!” 宁瞻点头,一转身,拿起一把扫帚,对着桌子就打起来。 一边打一边哭:“娘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捣蛋了,娘亲,别打了……” 他哭的狠,打的更狠,饭馆的桌子上多了好几道痕迹。 饭馆门口,几个人面面相觑。 “那个臭小子虽然有点讨人嫌,但有时候也会帮我搭把手干活,这要是被宁娘子不知轻重打伤了,我这心可真过意不去。” “其实,我也有错,我当那个小子的面说他娘不好,他记仇才推了我一把,我头上起个包不算什么,这孩子才五岁,这么打怎么行?” 几个人连忙上前拍门。 “宁娘子,这都是小事儿,别把孩子打坏了,快停手,瞻瞻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可别母子生分了……” “哐!” 门被拉开,宁瞻一脸垂头丧气的走出来。 “唉哟,小乖乖,你娘真能下狠手,脸都哭煞白了。”王婆子抱着宁瞻心疼的说道。 宁瞻歪着头道:“王奶奶,我想吃糖。” “好好好,走,王奶奶刚好有一块糖,从我孙子那里抠出来的……”王婆子抱着宁瞻去了隔壁。 宁晚清靠着门口,听着隔壁宁瞻和王婆子说话的声音,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淡笑。 这个小镇,都是平头百姓,而且基本上互相之间都认识,她来了五年,才勉强融进去。 普通人身上,有闪光点,也有人性最阴暗的点,比如说这些人,会在夜深人静时议论她一个寡妇有没有和镇上的其他男人有瓜葛,可是一到白天,这些人就笑盈盈的带着她儿子玩闹,还会藏了糖给宁瞻那小子解馋。 不能说她们是两面三刀的人,只能说,这样的人性,在每个人身上都有。 只要她们是真心的疼她儿子,那些闲言碎语其实她根本就不怎么在意。 到了下午,饭馆里才有生意。 这个饭馆前头是铺子,后头是住人的院子,五年前她生下宁瞻后,就来了这里。 她生产时大出血,身体不好,养了整整一年,身体恢复后,她就在这里开了一个小饭馆营生。 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带着孩子过安宁的生活。 饭馆里渐渐来了人,宁晚清卷起袖子去了后罩房。 她是寡妇,又有了孩子,并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客人多的时候,小二忙不过来,她经常会亲自出去送菜。 这饭馆虽小,但味道很独特,所以来这里吃饭的人不少。 今天城门的几个侍卫下工后,就来这里下馆子,几个人说的热火朝天。 “你们知道吗,镇国大将军又打了胜仗!” 宁晚清的手生生一顿。 第381章 他爹是谁 “可不是吗,听说这次直接攻到蛮夷的国都去了,镇国大将军直接取了蛮夷君主的项上人头!” “真不愧是大将军,果然厉害,看蛮夷那群狗腿子还怎么嚣张!” “这不,镇国大将军马上班师回朝,正好路过咱们青城。” “不会,从蛮夷边城回京,不需要从青城路过啊。” “确实不需要,这不是青城情况特殊么,上个月,山匪那么严重,青城知府毫无办法,朝廷只能让镇国大将军回京的路上,顺带来青城剿匪,咱们青城总算是走了一次好运。” “镇国大将军会亲自来吗,我们是不是能看到镇国将军长什么样了?” 一群大老爷们兴奋的议论起来,纷纷猜测镇国大将军长得有多彪悍,眼神有多锐利,手中的长戟杀气有多重…… 宁晚清失神的走过去,将菜放在了桌子上,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后厨。 “老林,下面的几个菜你来炒,我头有点晕。” 老林是饭馆里请来的帮厨,宁晚清有事的时候,他就升为主厨,办事十分尽力。 “娘亲,你怎么了?” 宁瞻刚从后院里过来,就听到宁晚清说了这么一句,肉包子脸上浮现出了浓重的担忧。 “娘亲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 “那娘赶紧去躺一躺。” 宁晚清点头,怀着沉重的心思去了后院。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被院墙围出来的四角天空,一时之间心头有些沉甸甸了。 五年了,她已经五年没有听到过那个男人的消息了。 她特意选了一个最为偏院的小镇,这里有多偏远呢,当初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半年后,她才来这个小镇,那时候都还没有人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他们只知道这个朝代叫大宇朝,最大的官就是知府大人,其余的皇上妃子,都是存在于话本里的东西。 所以,当镇国大将军要来这里时,他们才会这样兴奋激动,议论个不休。 可是,那些对百姓遥远的东西,却是她曾经那样清晰的经历过。 她不恨厉云深,从来都不恨。 她和他,不存在背叛,也不存在不爱了,只是发生了那么多事,再难回到曾经的纯粹。 她现在生活的很好,非常安宁快乐,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日子。 宁瞻站在后院的门槛上,靠着门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娘亲。 方才大堂里那些客人的话,他也听见了,母亲从来没有跟他提过镇国大将军。 可是,他却在母亲珍藏的妆奁里,看到了几封书信。 最早的时候,他不识字,便央求娘亲教他认字,认的字越来越多,他也就读懂了那些信的内容。 那是他的爹写给娘亲的家书。 他爹的名字,叫厉云深,每封家书的末尾,都缀了这三个字,龙飞凤舞,瞧着应该是个很大气的人。 他问起过爹爹,但是娘亲说,爹爹早就死了。 周大婶、王奶奶还有周边的每一个街坊邻居都告诉他,爹死了! 直到—— 他上了私塾,听了私塾夫子的讲课,他才知道,远在京城,有一个跟他爹爹同名同姓的人。 那个人,是大将军,杀敌无数,受所有百姓的敬仰。 这个人,不就是写信给娘亲的那个厉云深吗? 他的爹爹,没有死! 并没有死! 好好的活着,活在京城,受人敬仰,却将娘亲和他,扔在了千里之外的青城! 娘亲什么都不说,但他什么都明白。 他绝不会让厉云深那个负心汉好过! 宁晚清开的这个饭馆,不大不小,每天上午中午不开张,就晚上开火迎客,最多接待量六桌,每桌一百多个铜板,一天连一两银子都赚不到。 虽如此,但这在青城已经算是很高的收入了。 原来的宁晚清,总想着多赚钱,但是现在,她图的是安宁稳定,不求富贵,小康就行。 一个月就算只能进账二十两银子,供宁瞻读书也算是绰绰有余,更别说,她手上还有以前存下来的几千两银子,大手大脚的花,她都可以花一辈子。 日子就在这样不咸不淡中静静过去。 宁瞻每天要去学堂念书,宁晚清上午睡懒觉,中午才起来去准备食材,到了下午,才给饭馆开张。 她这派头,让王婆子和周娘子两个人经常碎碎念。 “早上起这么晚,昨儿晚上肯定去勾搭汉子了,哪家的男人那么倒霉被一个寡妇给勾搭上了。” “哎,我说你小声点,要是被瞻瞻那小子听到了,又得捣乱,我可真是怕了那个小子了。”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看到宁晚清走出饭馆,笑盈盈的打招呼:“宁娘子,你起来啦,今儿个准备了什么菜?” 宁晚清习惯睡懒觉,现在没人管她,乐的睡到日上三竿,她神清气爽的道:“今儿的招牌菜是爆炒兔丁,等会若是有剩的,就给你们送去尝一尝。” 王婆子和周娘子眉开眼笑,她们知道宁娘子厨艺好,每次吃饭时闻到隔壁传来的香味,都恨不得冲到隔壁厚着脸皮求蹭饭。 就拿这最常见的兔子肉来说,肉自然是比不上猪肉的,在一般的馆子里也卖不上价,但村里的猎户打着了送来卖,也只能收下,便宜点卖出去还是有人要的。 一般常年不吃荤腥的人才会馋兔子肉,家境稍微好点的都会吃猪肉。 然而这宁娘子,却把这兔子肉做的比猪肉还好吃,上回请她们吃席面的时候,她们连吃带拿,就恨不得把宁娘子的手艺给偷学回来。 可惜这年头,不管是女红还是厨艺,都是家传的绝活,一般都不外泄。 王婆子和周娘子也见好就收,继续笑嘻嘻的和宁晚清东拉西扯。 邻里关系就这样奇异的维持着某种平衡。 宁晚清和帮厨老林刚把所有的食材准备完毕,街道那一头就传来了阵阵骚动。 还不等她问个究竟,就看到街边的人连摊子铺子都不顾了,人挤着人往城门口涌动。 “宁娘子,你这反应也太迟钝了,赶紧跟上!” “就是,镇国大将军进城了,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周娘子拽了宁晚清一把,拉着她朝城门口奔去。 第382章 五年后的重逢 宁晚清被王婆子和周娘子一路拽着到了城墙的门口,青城所有的百姓呈两道分开,中间穿着铠甲的将士们骑着高头大马,朝城中缓缓地行来。 只需要一眼,宁晚清就看到了,最前面的那个人。 他骑着一匹棕色的汗血宝马,身上穿着银色的铠甲,手上拿着一支长戟,整个人威风凛凛,玉树临风,吸引了青城所有百姓的注意力。 这是时隔五年,宁晚清再一次看到厉云深。 那个人的身上仿佛有一股巨大的魔力,她的目光扫过去,就再也无法移开。 他还是如五年前一样,有着冷澈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绝美的下巴弧线,勾勒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五年的时光好像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还是那一个高高在上的,令人仰望的镇国大将军。 “天哪,最前面的那一位就是镇国大将军吗?我还以为大将军是一个威武的汉子,怎么看起来就像一个俊朗的小生,比咱们青城最年轻的秀才还好看。”王娘子痴迷着,盯着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不可置信地说道。 王婆子接话道:“可不是呢吗,这位大将军长得可真俊俏的,一点都不像手刃蛮夷狗腿子的大将军,我上回听人说这位大将军快三十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娶妻?” 旁边立马有一个中年男人回答道:“上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就说到了咱们的镇国大将军,听说啊,五年前皇上就给镇国大将军赐了婚,娶的好像是哪个一品官员家的嫡女,反正跟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扯不上任何关系。” 听到这话,宁晚清的心不可抑制的一阵紧缩。 当年她离开京城的那一天,就是厉云深娶妻的那一日。 她清楚地知道他娶了别的女子为妻,而且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她的心还是像刺入了无数把钢针,细细密密的痛,从胸口朝四肢百骸蔓延,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凝滞起来。 这五年,她像一个缩在壳里的乌龟,躲在这一个偏远的城市里,不想去探听有关于京城的任何消息,就是害怕听到令自己心痛的事情。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来的那样猝不及防。 她有了新的生活,而他也有了新的妻子,他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任何交集。 “呀,宁娘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手也怎么这么冰,你这是着凉了吗?” 王婆子准备拽着宁晚清的手跟着将士的队伍朝城里走,可是她的手一碰到宁晚清的五指,就吓了一跳,这手也太冰了,大夏天的手冰成这个样子可不正常。 周娘子见状,连忙摸了一下宁晚清的额头:“你的头倒是不热,只要不是发烧,一切都好说,等会儿去医馆里面看一看。” 宁晚清笑了笑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早上没有吃早饭,肚子有点饿,身体发虚。”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将士进城的队伍已经走远了,无数百姓人挤人拥挤在前面,将她们给挤开。 好在王婆子他们也只是看个热闹,既然看到了镇国大将军长什么样,便也知足了,一个个相携回到铺子里去守生意。 宁晚清的身影刚消失在街角,坐在最前方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就转过头看了过去,只是他转头转得太晚,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翠绿色的裙摆。 金戈顺着厉云深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马屁股,骑马走到了厉云深的身侧,笑嘻嘻的说道:“将军,这三个月在边城打仗,我的嘴巴里都淡出鸟味来了,咱们这好不容易进城,今天中午是不是得犒劳犒劳各位兄弟?” 厉云深蹙眉,总觉得方才那一抹翠绿色的身影有些眼熟,不过他也没有看清人的脸,便当是是自己的错觉,他淡淡的颔首道:“安大人,青城乃风水宝地,听说美食颇多,可否跟我等介绍一下哪家酒楼的饭菜最为可口?” 安大人是青城的知府大人,他骑马跟在厉云深的身后,听到厉云深呼唤自己,连忙行到前面来了。 “回将军,青城只是一个偏远的小镇,镇上饭馆颇多,但却并没有酒楼。将军和诸位将士可以去知府衙门,微臣会请青城最出色的厨师来给诸位准备晚膳。” 金戈露出了一脸苦相,他在边城作战的时候,每天吃的就是厨师做的大锅饭,几千个人,厨师做起饭来怎么会注意味道,他早就吃腻了。 他偷偷地压低声音道:“将军,其他人随安大人回知府衙门,属下陪着将军去青城里转一转?” 金戈跟着厉云深多年,他眉头一皱,厉云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好他也想吃点精致可口的东西,便淡淡的道:“好。” 金戈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又连忙凑到御风身边:“走走走,一起去,人多才热闹,打了胜仗自然要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副将领带着几千个精兵朝知府衙门而去,厉云深带着金戈和御风走向了青城的小街。 三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全青城的人都知道前面的那位长得最俊俏的那一个,就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前几天就是这个人取下了蛮夷君主的脑袋。 方才在城门口因为人多,所有百姓都人挤人,所以大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 但现在,这条街道上人并不多,那些人也不敢再往上凑,躲得远远的,生怕被镇国大将军身上的煞气所震慑。 这条街都是小饭馆,一个馆子挨着一个馆子,阵阵的香味传出来,金戈看花了眼,随便叫了路边的一个小孩过来:“你们青城最好吃的馆子是哪一家?” 金戈长得有点凶神恶煞,又坐在那么高的马背上,他一问话,那小孩都快吓哭了。 那小孩的娘亲连忙跑过来,将孩子抱在怀里,唯唯诺诺的说道:“官大人,最好吃的饭馆莫过于宁娘子开的那一家,前面第三家就是。” 第383章 桂花酿 宁晚清开的这一家饭馆叫做家常饭馆,馆子里面一共也就四个人,一个老板娘,也就是她自己,一个帮厨老林,还有一个小二,再加上一个打扫卫生的婆子。 平时店子里面的生意不好也不坏,作为老板娘,坐着数钱就是了,很少真的有需要她亲自炒菜的时候,除非官老爷、公子哥或者守城的侍卫们来了,指名让她炒菜,她才会去厨房里露两手。 从城门口回来,宁晚清就一直托着下巴坐在收钱的位置,两只眼睛无神地望着街道。 她正坐着发呆,忽然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青城是一个小城镇,很少有马匹经过,她终于收回了一点神思,朝外看去,就见三匹马停在了饭馆的门口,三个穿着铠甲的男人阔步朝饭馆里走来。 宁晚清的瞳孔猛得一阵紧缩,她迅速地低下了头,将耳边的碎发拨弄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 “老板,小二,把你们这里的特色菜都给我上上来!” 一坐在位置上,金戈就大声喊了一句,小二连忙快速的走过去,点头哈腰地招待着几个贵重的客人。 “今日我们饭馆的招牌菜有,宫爆鸡丁,红烧兔头,还有小炒野猪肉,都给各位客官上上来吗?” 这几个菜都是家常的小菜,京城不常见,边城更加没有,金戈也就吃个新鲜,大手一挥说道:“三个菜不够,其他的菜也看着上几个过来,还有,你们这饭馆里面可有酒?” 小二连忙接话道:“有的有的,这可是我们老板娘亲自酿的桂花酿,口味醇厚,连知府大人喝了都说好呢。” “桂花酿?”金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这等边陲小城也有这等风雅之物,上三坛过来。” 小二连忙下去搬酒坛子。 就在他们一来二去的说话声中,宁晚清低着头走到了后厨里。 厉云深正在喝茶,不经意的抬眼,就看到一抹翠绿的身影匆匆消失在他的眼帘之中。 他眉心一褶,这个身影,好像就是在城门那里看到了匆匆一瞥。 为什么这个女人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金戈正想说话,就看到将军的目光看着另外一个方向,他连忙看了过去,这一次他看到了,那是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裳的女人。 他不由有些错愕的说道:“将军,您什么时候还会盯着女人看?” 这些年,将军身边除了少夫人在,没有任何女人,皇上还有朝中的大臣,无数次的送女人来将军府,都被将军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自从那件事之后,将军醒来,便对女人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就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厉云深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 旁边桌子上坐着一桌客人,他们景仰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屡次想过来搭话,都找不到一个话头,忽然听到金戈提这家饭馆的老板娘,于是,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人就凑了过来。 “几位将军第一次到我们青城,怕是不知道这位老板娘的风流事迹。”那人的目光闪了闪,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挑,“她呀,是一个年轻的寡妇,守寡五年了,这寡妇的身段非常不错,第一次看到她的男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可惜呀可惜,这寡妇脸上有一大块刀疤,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不然咱们整个青城的男人可都要被她把心给勾走喽!”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只要有寡妇在的地方,就会有很多故事。 有人一开口提到这个寡妇,旁边就有几个人接着搭话。 “听说呀,这位宁娘子每天晚上卧房里都会出现不同的男人,所以这个饭馆中午和早上是不开张的,因为宁娘子早上起不来……” “虽然宁娘子长得不怎么样,不过那身材可真是绝了,也不知道宁娘子选择男人的标准是什么,说不定我以后也有机会呢……” “砰!” 忽然一声巨响,是厉云深将杯子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金戈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听到了这声巨响,才反应过来,将军一向不近女色,恐怕听到这些东西心头会非常反感,他连忙道:“行了行了,你们都混说些什么,吃你们的!” 见镇国大将军发怒,几个人谁还敢再凑过来,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桌子上,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走了。 此时,小二也搬了三坛桂花酿上来。 金戈率先将盖子揭开,霎时间,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样的香味让金戈产生了一丝恍惚,就好像忽然之间回到了五年前。 他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递到唇边,还是那一股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他无数的往事,他仰头一口将酒给喝尽。 闻到这股醇香的味道,御风的脸色也变了变,他轻轻的嗅了嗅酒香,又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旁边的小二:“你方才说,这桂花酿是你们老板娘亲自酿的?” 小二与有荣焉的说道:“那当然,我可是亲眼看着我们老板娘酿的,从摘桂花到酒出窖,都是老板娘亲力亲为。听说我们老板娘当年去了一个寺庙,被一个和尚给看中,才有了这样一道酿酒的方子,整个青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御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失望,继而,他苦笑一声,少夫人早就不在了,他还在期冀些什么呢? 厉云深淡淡的拧起了眉:“怎么,这桂花酿有什么问题吗?” 金戈拼命的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这样的小城不应该有这么高超的酿酒技术,所以多嘴问了一句,将军您喝一口,看比起京城的女儿红怎么样?” 厉云深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醇香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这酒不算很浓烈,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和酒香混合着冲进了他的鼻腔,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可是他的记忆深处却怎么也无法将这种熟悉的感觉给挖出来。 金戈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叫了桂花酿上来。 有些事情不能提,提了就是撕开伤疤,他不想再让将军像五年前那样陷入一种痛苦绝望的境地。 好在厉云深喝了酒之后,就将酒杯淡淡的放下了。 就在这时,饭馆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第384章 父子相遇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四五大的男孩,他皮肤很白,和青城的其他人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明明只是一个才四五岁大的孩子,可是他的身上却偏偏透着一股倨傲的气质。 他一进来,就吸引住了金戈的目光。 “御风,你快看,这孩子手上拿着一本《大国志》,这才多大呢,就能看懂这么难的书了?” 《大国志》是大宇国的历史人文风情的介绍,厚厚的一本书,语言晦涩,十岁以下的孩子都不可能看懂,就算是认识一些字的普通老百姓,都不一定会去看这样的书,可是眼前这个孩子却将这本书抱在怀里。 御风抬头看去,目光落在了孩子白净的脸上。 他的眉心忽然一皱,他怎么感觉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面熟,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这才是他第一次来青城,他敢肯定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孩子,那,这股熟悉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御风蹙眉思索着,忽然,就见那个孩子一个踉跄,朝他们的方向摔过来。 他还来不及过去扶,那孩子的怀里忽然飞出来了一个砚台。 很显然那个砚台刚刚用过,上面湿漉漉的,飞过来时溅起了一片墨汁,那砚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直接砸在了厉云深的身上。 厉云深穿着铠甲,即便如此,铠甲上也染了一层黑黝黝的墨汁,周边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孩子一脸自责地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跑来,他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块湿抹布,在厉云深的身上擦着,可是墨水沾上了湿抹布,那墨迹更加蔓延开,厉云深的身上变得一塌糊涂。 厉云深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浮起了一丝冷意。 金戈咽了咽口水,将军虽然没有什么洁癖,但是这铠甲陪伴了将军整整五年,将军有感情了,可现在却被一个砚台给糟蹋了,始作俑者虽然是个孩子,估计也不会轻易被放过。 “松开。” 厉云深压着唇角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冷意,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孩子,而稍微收敛自己身上的煞气。 他的话刚落音,站在对面的小小的一个团子就低下了头,两只手无措得拧着衣角,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连眼眶都是红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厉云深的心忽然狠狠一揪,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人轻轻的在他心上敲了一下,这个孩子,让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柔软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他抿了抿唇,收敛了一丝冷意,淡淡的道:“抬起头来。” 小团子浑身发抖,低低的垂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却也不敢抬头。 店里的小二算是看着宁瞻长大的,于心不忍,壮着胆子走了过来说道:“将军,他也是不小心,小的代替他向您赔罪……” 金戈看到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也开口劝道:“将军,一个孩子,就算了……” 厉云深盯着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半晌,才摆了摆手。 那小二松了一口气,抱着宁瞻就跑到了后厨里面。 “我的小少爷呀,你走路可得当心点,外面那位官爷可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杀人无数,幸好刚刚跑得快,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二一阵后怕得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然而,刚刚在外面还吓得瑟瑟发抖、可怜巴巴的宁瞻,此时却一脸的冷静,他的黑眸里透出一丝冷意,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那双眼睛和厉云深有七八分像。 “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躲在后厨里备菜的宁晚清走了过来,问道。 小二连忙后怕地将大堂里刚刚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宁晚清听了,眼神有些呆滞,她完全没有料到这对父子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她的薄唇张了张,正想说点什么,宁瞻就靠了过来。 “娘亲,刚刚我犯了大错,把砚台砸在了客人的身上,娘,你炒一盘菜,我去给那位客人送去赔礼道歉。” 小家伙说着,捏紧了拳头。 哼,那个人欺负了他的娘亲,抛弃了他们母子,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宁晚清满脸的苦涩:“你去后院好好念书,赔礼道歉的东西,我让小二送过去。” “娘亲,夫子说过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我犯的错,那就必须得我去赔礼道歉,怎么能让别人代替我去呢?” 见自己的儿子被教育的这么好,宁晚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她叹了一口气,把准备给宁瞻喝的补身体的乳鸽汤端了出来:“咱们饭馆里目前最贵的也就这碗汤了,你小心点端过去,千万不要洒在客人身上。” “好的,娘亲,我这一次一定不会再闯祸了!” 小家伙挺了挺胸脯,抬着下巴,将那一碗滚烫的乳鸽汤端了过来。 大堂里,厉云深三人一边吃饭一边喝酒。 金戈吃着菜的味道,总觉得隐隐有一种熟悉感,可是究竟哪里熟悉,他也说不上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御风,就见御风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连忙压低声音凑了过去:“唉,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菜的味道很熟悉?” 御风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五年前他吃先少夫人做的饭菜的次数并不如金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这菜和先少夫人做出来的饭菜口味非常相似。 可是这五年,先少夫人就是将军府的禁忌,谁也不能提。 哪怕知道这菜和先少夫人的厨艺很相似,他也并不能说什么。 “三位官爷,方才是我不小心将砚台弄脏了您的衣服,这是我娘亲炖的一碗乳鸽汤,让我送过来赔礼道歉的。” 金戈一回头,就又看到了刚刚那个闯祸的小子,他不由哟了一声,刚刚吓得瑟瑟发抖,结果现在又来了,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胆子大的嘛。 宁瞻低着头,将托盘里的乳鸽汤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第385章 再遇 白色的瓷碗里卧着一只小小的乳鸽,里面还放着枸杞,山药,红枣,还有那扑鼻的香味,勾起了人的所有的食欲。 香气缭绕之中,厉云深的眼光忽然有些迷茫,他仿佛看到了某些熟悉的影子。 “这乳鸽汤可真香啊,你们这个饭馆里的老板娘手艺还真不错。”金戈不由赞叹地夸了一句。 一提到自己的娘亲,宁瞻的脸上就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他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那当然了,我娘亲的厨艺天下第一,整个青城,就没有人不夸我娘厨艺好!” 他这副臭屁的样子和先前站在大堂里瑟瑟发抖,低头道歉的模样全然不一样,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厉云深眯起眼眸,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对上这个孩子的眼睛,他的记忆深处就好像有某种东西要冲破而出。 被厉云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宁瞻忽然心虚了一下,他刚刚好像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他收了自己的神色,低下头拿了三个小碗过来,恭敬的说道:“我娘说了,这乳鸽汤最补身体,我给三位官爷一人盛一碗尝一尝,如果好喝,就请你们原谅我方才的过失。” 他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金戈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我刚刚看到你手上拿了一本《大国志》,那本书你看得懂吗?” 宁瞻拿着小瓷碗的手一顿,点了点头。 “那我考考你。”金戈摸了摸下巴,“《大国志》说了咱们大宇国的历史,你说说,开祖皇帝怎么打天下的?” 这个问题根本就拿不到宁瞻,那本《大国志》他已经读得滚瓜烂熟了,不过,他还是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一只手拿着调羹,一只手拿着小瓷碗,目光看着远方。 他沉思着,忽然之间,像是失神了一样,手里的汤碗毫无征兆地朝厉云深的脸上泼去。 这是刚从炉子上拿下来的乳鸽汤,滚烫滚烫地,冒着浓浓的热气,这碗汤要是泼在脸上,绝对会烫伤。 厉云深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宁瞻的身上移开过,当宁瞻手上的汤碗一歪,他就已经起身避开了,即便如此,他的身上还是无可避免的溅落了几滴汤汁。 厉云深的眸子突然眯了起来。 之前那个砚台怎么砸到他身上的,他不得而知,因为他背对着大门。 可是现在,这个小家伙就在他的眼前,这孩子的所有动作都被他尽收眼底,刚刚这个小东西分明是故意想把这碗汤汁泼在他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宁瞻又变成了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小小的孩子缩成一团,肩膀瑟缩着,脸苍白着,看起来十足的可怜。 就算是杀人如麻的大恶魔,看到这样一个孩子,估计都不忍心痛下杀手。 厉云深掸了掸衣角,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不是故意的?我怎么感觉你就是故意的呢?” 宁瞻的肩膀一缩,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 他只是想悄无声息的帮五年前的娘亲出一口恶气,可若是此事闹到娘亲面前去了,恐怕娘亲会更加伤心难过。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娘亲伤心。 小家伙的嘴巴一瘪,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哭腔,他抬起头,眸子变得水蒙蒙一片:“呜呜呜,我真的错了,大将军,求求你放过我……” 一看到他那水雾般的眸子,厉云深的心就不可抑制的一阵酸涩。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样,他扭开头,不去看那孩子的眼睛,抿着唇,冷冷的说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吗?” 你当然没有得罪过我,你得罪的是我的娘亲,你伤了我娘亲的心,让我娘亲这五年每一夜都不得安睡! 宁瞻再怎么会伪装,终究都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几分愤怒还是从他的身上透了出来。 刚刚看到他哭,金戈还以为真的是这家伙不小心的,可是此刻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居然透出了一股愤怒,莫非真的是这孩子故意把砚台和汤往将军的身上砸? 可这孩子才多大一点,怎么就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厉云深将宁瞻脸上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将袍子一掀,站了起来:“不管你多大,都是个男人,男人之间有话就说,不要藏着掖着。” 宁瞻死死的攥着自己的小拳头,他恨不得一拳打在这个人的脸上,替娘亲出一口恶气。 他抬起头,白净的脸鼓成了小包子,一双眼睛愤怒地盯着站在他面前高高的厉云深。 两个人一个高一个矮,大眼瞪小眼。 金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得圆溜溜的。 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将军和这个孩子长得很像? 尤其是这个孩子发怒的样子,和将军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戈瞪大眼睛看向御风,御风同样也是一脸震惊。 “对,我就是讨厌你,我……唔!” 宁瞻豁出去了,口不择言的喊出来,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他的嘴巴被一只手掌给捂住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娘亲站在身后,冷着一张脸,将他的嘴巴给捂得死死的。 他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的愤怒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他的眼中露出心虚,本来想溜之大吉,可是一想到这个坏蛋也在这里,万一坏蛋又欺负娘亲怎么办?他不能走,他要留在这里保护娘亲! “是民女教子无方,还请将军饶命!” 清冷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饭桌边的三个人心神皆是一震。 厉云深看着面前娣娣垂着头的女子,一股莫大的熟悉感从心口浮了上来,他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子。 女子一头乌发,额前垂落一缕厚厚的发丝,将脸挡住了大半,而且她又低着头,从他的角度,仅仅只能看到优美的下巴弧度。 金戈和御风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少夫人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的声音和少夫人一模一样,还有刚刚的饭菜的味道,也和少夫人的做出来饭菜的味道极为相似…… 难道…… 第386章 代子受罚 “把头抬起来。” 厉云深绷紧了下巴,冷冷地抿唇说道。 他清晰的感觉到,当他的这句话说出口后,站在他面前穿着翠绿色衣裳的女子浑身抖了一下,抖动的幅度非常低,可他是大将军,触感本就敏锐,还是轻而易举地将这一丝抖动给捕捉到了。 这个女人,似乎很怕他? 宁晚清死死咬着自己绯色的红唇,她的两只手在袖子里紧紧的绞在一起,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头。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女人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她的右眼角上有一块很深很深的疤,疤痕穿过眼角,贯穿了半张脸,仔细看去,却并不显得可怖。 她的皮肤并不是很白,是灰色的,灰蒙蒙的,好像在脸上抹了什么东西。 金戈和御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个女人和少夫人长得不一样,可是为什么那一股熟悉感却越来越强了呢? “三位官爷,民女的儿子本性顽劣,但他绝没有恶意,还请三位官爷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母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像是一块碎石子在大理石地板上划过,让厉云深整个心都有些不舒服起来,又像是有一只大掌伸进了他的胸膛之中,将他的整颗心脏捏在手中,肆意地揉搓。 他转过脸去,不去看这个引起他内心情绪波动的女人,冷冷的说道:“可知你儿子对本将做了什么?” 宁晚清的唇忽然被咬破,一丝血从她的唇瓣滚滚落下,她连忙拿起帕子将血按下去,轻声道:“民女愿意代子受罚,还请将军示下。” 厉云深没有为难女人和孩子的习惯,但是只要一想到方才这个孩子看向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他就想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许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宁晚清一字一顿地开口道:“将军,小城百姓愚昧,有些说书先生会丑化将军的形象,民女之子看过一些话本,所以可能会对将军有一些误会……” 这么一解释也就说得通了,因为在民间的百姓看来,将军杀人如麻,嗜血如虎,比森林里的狼还要恐怖,会做出这种事也就不奇怪了。 厉云深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这一次是遇到了本将,如果下一次遇到了别人,可就不会这么善了了,你们下去。” “多谢将军。” 宁晚清微微福身,抱着宁瞻走到了后院。 “娘亲,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莽撞的……” 宁瞻拉着娘亲的袖子摇啊摇,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一颗酥奶糖。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闯了大祸了,看着娘亲伤神的样子,他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扇两巴掌。 他做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去招惹那个人呢? 宁晚清坐在院子的藤椅上,两只眼睛无神的望着随风摇摆的树叶。 她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头发遮了部分脸,加上眼角的疤,又给脸上抹了一层锅灰,她相信五年前的那些人看到她必定认不出来。 可即便如此,当她出现在厉云深的面前时,他的目光里全然是陌生,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 整整五年啊,几千个日日夜夜,她日夜思念着他。 她以为自己不去想,便能将他给忘了,可事实却全然相反。 她越是克制自己的思念,他的那张脸,他面部的轮廓,他的五官,他的身形,他的声音,他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愈发清晰的在她脑海中浮现。 五年的时光并没有抹去他的分毫,反而让他在她心里扎了一根针,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她爱他入骨,可是,他却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娘亲,你别哭,别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娘亲,求求你不要再哭了好吗?” 宁晚清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扑簌簌落下来,小家伙吓得手足无措,连忙用袖子去帮着擦眼泪,可是那眼泪越擦越多,他的袖子都湿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晚清终于止住了哭泣,她将眼泪给擦干,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问道:“瞻儿,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你的爹的?” 宁瞻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过娘亲,他拧着自己的衣角,扭扭捏捏的说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半夜起来尿尿,看到娘亲躲在房间里对着几封信在哭泣,后来我偷偷的看了那些信才知道,我爹叫厉云深,是大宇国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听夫子讲课之后才明白,他没有死,他在京城活的好好的,他不要娘亲了,也不要我了,我恨他,我想帮娘亲出一口恶气……” “傻孩子,大人之间的事情,你永远都不会懂,不过你要明白,你爹从来没有抛弃我们,是娘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了,所以,你以后不可以再像今天这样胡作非为了。” “那娘亲为什么要离开那个人呢?” “你现在还小,就算娘亲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宁晚清整理好情绪,站起身来说道,“该是你喝药的时辰了,我去给你熬药,你先去书房看会书。” 宁瞻不敢再忤逆娘亲的命令,点点头,转身就去了书房。 后院里有一个锅炉,是专门用来给宁瞻熬药用的。 这家小饭馆每个月净盈利是二十两银子,除开给每个人的工钱,大约还能剩十八两,这十八两银子大部分都用在了买药上。 宁瞻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宁晚清猜测,应该是她当年中了五石散之后,毒性全都被孩子吸收了,所以她自己安然无恙,导致孩子生下来之后,便先天虚弱。 吃了整整五年的药,调养了五年,身体都没有什么好转。 给宁瞻看病的郎中说,他这样的身体,必须得去京城找太医诊断。 可是皇宫里的那一群太医她当年是见识过的,拿她的五石散毫无办法,后来还是棠夫人用方子克制住了药性的蔓延。 她对五石散了解一些,宁瞻应该不是中毒,只是身体太虚。 第387章 御风的试探 夜色渐渐的黑沉下来。 宁晚清一向睡得比较晚,暮色四合之中,她坐在院子的躺椅上,仰着头,看着天空中如荧光一样的星星。 上一辈子生活在现代时,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明亮的星星,她喜欢看星星,哪怕每天晚上都有这么好的夜色,她都愿意天天在星空下仰望天空。 忽然之间,她的眼前掠过一道黑影。 宁晚清猛地坐直了身体,抬头望去,就见院墙之上,卓然而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这身影非常熟悉,是御风! 这么晚了,御风过来这里干什么? 厉云深都没有将她认出来,难不成御风把她认出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未免也太讽刺了。 宁晚清的眼睛眯起来,不管御风有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她都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既然整个青城的人都说她是风流寡妇,那她就把这个形象演绎得更深入一些。 她已经猛得起身站了起来,又不好再缩回去,她的眼珠转了转,在原地跺了跺脚。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只老鼠,我还以为是那个死鬼又来了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媚态,沙哑,勾人心魄。 她扭了扭腰肢,勾着自己的发丝,又在藤椅上坐了下来,自言自语地嘀嘀咕咕道:“铁匠铺的那个老田,他前几天卖出了一把宝剑,手上应该至少有五两银子,今天晚上,我得好好思量,怎么把他那五两银子给骗过来。” “还有城东的杀猪匠,他在我这睡了一个晚上,一个铜板都没给老娘……” 她说到气愤之处,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猛地砸了出去。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忽然被敲响。 宁晚清尽量不去看院墙上的那个黑影,就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个人,她扭着腰肢朝门口走去,将门给拉开。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把脑袋挤了进来:“宁寡妇,你还认识我不?我就是城东的杀猪匠,你昨儿在我那儿割了两斤猪肉呢,我还给你送了一个猪蹄子……”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宁晚清眸子一眯,双手一插,一副泼妇的样子:“好你个杀猪匠,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也不看看你自己长成个什么狗样,居然还惦记我的美色,我告诉你,我就算是跟猪睡,都不会跟你,给我滚出去!!” 他砰的一声,将院子的门给关上。 门外还传来杀猪匠哀求的声音:“唉哟,宁寡妇,我都快想死你了,你就让我进来行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声音里藏着一丝急不可耐。 宁晚清只感觉一阵恶心,以前这些人半夜来找她的时候,她都用石头砸了出去,没想到这些人还不死心,天天来,每天晚上都来,烦不烦?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烦的时候,院墙上还站着一个人,正盯着她。 “你先跟铁匠铺的老田打一架,谁赢了我就跟谁!” 宁晚清插着腰,扔下这一句话,便抬步走进了厢房。 站在院墙之上的黑影嘴角直抽。 这个风流的寡妇怎么可能是镇魂公府的少夫人,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感觉少夫人还活着。 御风没有兴致再多呆下去,飞身就离开了小小的院墙。 小小的青城因为郑国大将军的到来,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宁晚清开的这一家饭馆,每天早上和中午是不开张的,到了下午,小小的大堂里全都是人,大部分都是在边城苦寒已久的侍卫。 这些侍卫在边关作战数月,每天吃的就是大锅饭以及干粮,小饭馆里的饭菜对他们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老林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宁晚清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炒完了所有的菜,她这才轻松了一下。 她准备去后院准备自己的晚餐,路过走廊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马夫模样人牵着马匹到了马厩,这个人宁晚清认识,前天厉云深过来吃饭的时候,这个人也跟着是专门负责给马匹喂食的。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她脚步一顿,拿了几个馒头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位小哥,看你忙了这么久,应该还没吃晚餐,这馒头看起来其貌不扬,其实味道还挺不错的,尝一个。” “多谢老板娘,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伙子把馒头接过来,咬了一口,眼中立即透出了光。 “老板娘,你们这个饭馆果然是名不虚传,连馒头都跟京城的味道差不多,比边城好多了。这三四个月我在边城,可真是有苦说不出,边城鸟不拉屎的地方,连草都没有一根,每天吃干粮,干粮跟沙子似的,闹得我嗓子都痛了几个月……” 这个小伙子话还挺多的,宁晚清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离京城有三四个月了?如果我离开家三四个月,肯定会特别想我的儿子……” “可不是呢嘛,整整四个月,我跟我媳妇儿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面了,不过好在,等青城这边的土匪剿灭之后,我们就可以归京了。” 宁晚清低垂下眉眼,长长的羽睫在眼窝下扫下一片青黑色的阴影,她捏了捏手指,缓缓地开口问道:“镇国大将军怕是也想快点回去见自己的家人,哪怕是为了这一点,他也会尽快将土匪给剿灭的。” 那个马夫突然笑出了声:“之前大军出征时,在京城门口,咱们的将军夫人和大将军在城门口依依惜别了好久了,将军肯定也想将军夫人了。” 宁晚清的心忽然不受控制的一阵紧缩,她的手指关节泛出微微的冷光:“哦,是吗?你们将军和将军夫人可真恩爱。” “咱们将军前头也有一位夫人,不过我是新来的,关于先前那位夫人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现在这位夫人可受宠了。”那马夫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大大咧咧的说道,“新夫人嫁进将军府还没有一年,就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现在是咱们镇国公府唯一的小少爷呢……” 轰—— 宁晚清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差一点摔在地上。 第388章 风流的寡妇 “老板娘,你没事?” 那位马夫看着宁晚清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惨白,连忙开口问道。 “我没事儿……” 宁晚清按了按太阳穴,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虚浮的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刚刚马夫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他说,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很恩爱…… 他还说,将军夫人嫁进将军府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有孩子了…… 她走了还不到一年,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宁晚清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自己身在何时何地都有些晕乎乎。 这五年的思念,五年的入骨想念,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疯了一般的在想他,可是他呢,却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有了一个孩子,有了一个家,那样的甜蜜幸福。 是,她早就该猜到这一切,五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他不是正好和另外一个女人成亲吗? 她害怕他来找她,她害怕他来求她回去,所以她带着孩子躲得远远的,跑到了千里之外的青城,可事实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找她,甚至还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孩子。 对,只要一想到他和别人有了孩子,她的心就像被插进了一把尖刀,狠狠的绞了一番,再飞快地抽走,瞬时间,鲜血淋漓。 宁瞻呢,她的儿子,又算什么? 宁晚清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痛苦清晰的传来,她的神志,这才缓缓归来。 既然五年前已经决定离开,那么她和他之间不应该再有任何瓜葛。 她有了她的新生活,他也有了他的幸福,她在这里自怨自艾些什么呢? 平白无故的,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宁晚清刚在心里劝服自己,小二忽然跑到了后院来,拼命的拍她的门:“老板娘!不好了,城东杀猪的和打铁的在饭馆门口打起来了!” 宁晚清擦了擦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一把将门给拉开:“怎么回事?” 小二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两个人今天一大早就在城东打了一架,现在找到我们饭馆门口吵起来,这个说自己打赢了,那个又说他打赢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咳咳!” 宁晚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前天晚上为了迷惑御风,她故意说了那番话,没想到这个杀猪匠居然把她的话给当真了,当真也便罢了,居然还大庭广众之下闹到她的饭馆门口来了,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宁晚清一脸冷色的走到了铺子门口。 杀猪匠和打铁匠,两个人在门口吵得不亦乐乎,周边早就围了一大群人,议论纷纷个不停。 “听说啊,这两个人是为了争和宁寡妇睡一夜,这才打了起来。”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个宁寡妇也太不知廉耻了!” “杀猪匠和打铁匠两个人家里还有婆娘呢,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居然还在这里勾搭寡妇!” “所以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是我感觉宁寡妇不像这种人,凭宁寡妇那身段,嫁给县令大人当续弦都使得,怎么可能会跟铁匠和杀猪匠勾搭在一起?” “打铁匠和杀猪匠都找上门来了,这事还能有假?” “……” 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宁晚清阔步走到了门口。 因为饭馆每天下午才开张,开张之后她又一直在后厨里忙碌,所以其实她和这个小城镇里的人都不是很熟悉,平时打交道比较多的也就两个街坊邻居,这时她一出现,众人有一瞬间的安静。 “听说有人要找我?” 宁晚清把玩着一缕头发,嘴角勾起,噙着一抹冷淡的低笑。 两个吵得正起劲的中年男人立马停了下来。 杀猪匠转过头来,脸上的肉十分彪悍:“宁寡妇,今天早上是我打赢了,你不是说了吗?我跟老田谁打赢了你就跟谁!” 打铁匠不甘示弱的说道:“谁能证明你赢了?明明是我赢了,不然咱们再打一架,刚好让宁寡妇当裁判!” “谁输谁赢这种事儿还真说不好,我也没当过裁判,不会论断,不如这样,你们来跟我打。”宁晚清脸上的笑意愈发放大,“正好让诸位街坊邻居做个裁判。” 她本来就长得不丑,虽然脸上有疤,皮肤也黑了一点,可此时一笑,就犹如百花盛开,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移不开。 王婆子最喜欢看热闹,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宁娘子,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跟两个男人打,你要是不愿意跟他们两个,老婆子我出面帮你把他们赶走!” 打铁匠和杀猪匠前一秒还打个你死我活,此时此刻却又变得同心协力起来:“王婆子,这里没你什么事,给我闭嘴!” 两个人都长得十分彪悍,一发怒,眼睛圆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王婆子缩了缩脖子,往边上靠了一点。 宁晚清丝毫不惧,摊开手,淡淡的说道:“你们两个谁先来?” 这个时代讲究好男不跟女斗,跟女人打架,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以后做男人的威风该往哪里摆? 打赢了没什么好炫耀的,打输了,那面子里子全都丢干净了。 杀猪匠和打铁匠一起往后退。 宁晚清冷笑一声:“既然没这个胆子,那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到我饭馆门口来讨人嫌,我确实是个寡妇,但并不代表我风流。” “你们家里有婆娘有孩子,却天天惦记外面的寡妇和青楼的女子,我真为你们这种男人感到可耻!” 一番话说的打铁匠和杀猪匠两个人面色通红。 杀猪匠愤愤不平地说道:“宁寡妇,这你就不厚道了,昨儿个明明说的好好的,你让我和老田打一架,谁打赢了你就跟谁!你现在出尔反尔,不是故意耍我们玩吗?别以为你是个寡妇,我就不敢教训你!” “你杀猪的手艺确实是不错,可是这耳朵却有点背呀!”宁晚清好整以暇的一笑,“我是说,你们俩谁打赢了,谁就来跟我打,怎么,是怕了吗?” 第389章 击破流言蜚语 “跟……跟你打?”杀猪匠脸色胀红,“老子一个大老爷们,跟你一个娘们打算怎么回事?” 宁晚清露出一个明艳艳的微笑:“我看你就是不敢。” 她的激将法非常有效,这句话一说出来,杀猪匠就拍了拍胸脯,从人群里站出来:“这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到时候伤了你,你可别对着大家伙说我欺负你!” 宁晚清淡淡的说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可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话音一落,忽然卷起袖子,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哐的一声,菜刀的刀尖直接插进了桌子里。 “若是我赢了,以后,你们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饭馆门口,若是你赢了,我任由你们处置。” 她双手环胸,脸上是一贯的清冷之色,她的脸上有一块刀疤,凌厉异常,透出锐利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那个杀猪匠不由咽了咽口水,右脚微不可查的朝后退了一步。 他一个杀猪的,每天跟杀猪刀打交道,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将那把杀猪刀给亮出来过。 让他杀猪,他没什么好怕的,可是要让他把刀对准人,他却是不敢的。 周边的人群也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哎,这是干什么,宁寡妇这是疯了吗?” “我看啊,人家宁寡妇这是要为自己正名,这五年整个青城谁不说宁寡妇风流,可是我却从来没有青天白日的见她跟哪个男人调笑鬼混,她这是被逼急了!” “谁青天白日就跟男人鬼混,肯定是大晚上的才会勾勾搭搭呀,你这个人也太好骗了!” “就是,宁寡妇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是那身段可真是绝了,生了孩子还那么妖娆婀娜,青城那么多男人总有一两个爬上过她的床,这个时候装怎么贞洁烈妇?” “……” 杀猪匠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上,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如果真的退了,就会被别人嘲笑,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冷冷地说道:“那,宁寡妇,我们就来打一架!” 宁晚清勾唇冷冷一笑。 本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从来不在意谁在背后乱说话,也并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只要她和儿子过得平静安宁,她什么都不在意。 但是她不在意,并不代表瞻儿不在意。 自从瞻儿懂事之后,青城的街头巷尾都说宁寡妇养出了一个刁蛮任性的儿子,成天东家闯祸,西家惹祸,招猫逗狗,无恶不作。 但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谁白天讲过她的坏话,若是被瞻儿听到了,最快晚上或者第二天,瞻儿就会去那一家为她这个娘亲讨回公道。 她这个娘亲当的实在是太失败了,保护不了儿子,还处处要儿子来保护她,现在她也想明白了,与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还不如一举将这些流言给击破! 宁晚清微微一笑,抬起手臂,在插入木桌上的菜刀上拂过。 她的眼尾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杀猪匠脸上的恐惧。 杀鸡焉用牛刀,这把菜刀不过是一个震慑而已。 她忽而收起了笑,右脚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的上前,单手拽住了杀猪匠的右臂,狠狠一个过肩摔! 杀猪匠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瞬时一片安静。 谁都不敢相信,宁寡妇这个看起来弱风拂柳、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能将重达接近两百斤的杀猪匠给举起来,在空中抡起又扔下。 看到杀猪匠被狠狠的砸在地上,周边围观的人都感觉很痛。 宁晚清拍了拍手后退一步淡淡的笑道:“谁还想来再试一下?” 五年前还在京城的时候,她就让金戈教过她习武,虽然只学成了一个半吊子,至少她学会了怎样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壮。 后来生了瞻儿之后,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差,于是特意请了一个武夫来教自己习武,习的不是江湖上的武术,而是强身健体的散打。 功夫不怎么深,但保护自己足够了,对付杀猪匠和打铁匠这样这种的莽夫也绰绰有余。 她就凭这一招,就已经将周边的人给震慑住了。 青城一个偏远的不能再偏远的小城,哪有什么武林高手,就算是知府大人府上的侍卫,也不过是比平常人多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顶多和她打个平手,但是很显然,侍卫不会来趟这一淌浑水。 “所以,没有人想来试试吗?老田,要不要和我对一招?” 打铁匠老田被点到名字,连忙摇了摇头,他脸上的肉跟着摇头的频率直颤抖。 宁晚清勾唇冷笑道:“我这个人眼光高,别以为什么男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上我的床,我呸!” 在这个小县城呆久了,宁晚清说话也变得粗俗起来,不过,跟这些人讲话,越往粗了说,越往俗了讲,他们才会真的听进去。 她继续冷笑:“你们在背后怎么议论我,我心里清楚,不过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配惦记着我吗?” “作为一个大男人,连女人都打不过,也只配去吃软饭!可是吃软饭,你有长一张吃软饭的脸吗?”宁晚清毫不客气的说道,“瞧瞧我儿子那模样,你们就能想到我亡夫长的有多么英俊潇洒,那眉眼,一百个你们都抵不上,我就算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你们!” 宁瞻的小模样长得好,街坊邻居没有人不知道宁寡妇的儿子有多么的白白嫩嫩,那双眼睛,凤眼,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青城就没有能比他长的还标致的。 看了宁瞻这模样,就能想到这孩子的亲爹长得有多么的丰神俊朗。 杀猪匠和打铁匠对视一眼,两人看着对方那张长满横肉的脸,都觉得十分寒碜,连宁瞻在那孩子的千分之一都抵不上,宁寡妇能看上他们才有鬼了。 两人都觉得臊得慌,灰溜溜的就走了。 打铁的和杀猪的在青城普通百姓里算是高收入人群,这两个人都被臊着了,其他人哪里还敢多留,灰溜溜的走了个一干二净。 第390章 怡红院 这条街的另一头,一行人正好经过。 安大人惶恐不安道:“将军,青城大部分是一些没什么见识的老百姓,每天都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停,还请将军不要往心里去……” 青城很小,街道也就两三条,这位宁寡妇的名声安大人也是听过的,他当真以为这是一个风流不安分的寡妇,没想到方才,这位寡妇居然拿着一把菜刀和杀猪匠打铁匠打起来了,可真是太彪悍了。 金戈赞叹着点头道:“那位老板娘的身手不错,应该是学过功夫的。” 御风的神色有些复杂。 前天晚上他夜探饭馆之时,正好听到这位宁寡妇和杀猪匠的对话。 他记得很清楚,这位宁寡妇说的确实是杀猪匠和打铁匠,谁打赢了她就跟谁,可是到了今日,这话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他一时也猜不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宁寡妇。 不过,这些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等剿完了土匪,他们迟早要离开这个小地方。 厉云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近些年,他愈发的不近女色。 静心院的丫鬟都全被他给遣散了,他不喜欢女人接近,不喜欢关注女人,不喜欢闻任何脂粉味,哪怕有女人从他眼前经过,他都会觉得厌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却总也无法从那个寡妇身上离开。 那个寡妇的一言一行,她的身段,她的容貌,对他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将军,请,怡红院就在前面了。” 安大人生怕青城彪悍的民风给将军带来了不好的印象,连忙率先向前走去带路。 青城地方虽小,但是烟花之地还是挺繁盛的,怡红院门口站着许多调笑嬉戏的女子,她们穿着很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帕子,身上的脂粉味隔得老远都能闻到。 厉云深眉心皱起,心生抵触。 金戈大大咧咧的笑道:“将军,听说这青城青楼的女子很多是别国来的,十分有异域风情,咱们进去见见世面。” 安大人连忙殷勤的道:“怡红院的头牌是凝香,下官已经让凝香候着了。” 厉云深将心口的厌恶压下去,负手走进怡红院。 安大人早就和怡红院的老鸨打过招呼,他们一进去,老鸨就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哎呀,大将军您可来了,当初您打了胜仗,咱们怡红院的姑娘就希望有朝一日能伺候大将军呢。将军长得丰神俊朗,英俊潇洒,也就只有咱们怡红院的头牌凝香能配得上将军了。” 老鸨说着,就招了招手,一个穿着雪色长裙的女子聘聘婷婷的走了过来。 这女子长得确实是美,眼窝很深,鼻梁很高,略微带一点鹰钩,异域风情十分明显。 “奴家给将军请安。” 厉云深淡淡的嗯了一声,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 将打铁匠和杀猪匠臊走之后,宁晚清只感觉神清气爽。 王婆子讪讪地走了过来:“宁娘子,你说你,这么多年也不跟大伙解释清楚,害得我们都误会你了。” 宁晚清弯唇淡淡一笑:“王大娘活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您聪明睿智,不会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影响,自然也就不想解释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王婆子您偏听偏信,明显就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王婆子感觉十分尴尬,干巴巴地说道:“宁娘子,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当然不可能听信他们的那些闲言碎语,暗地里,我还帮你辩解过好几回呢。” 宁晚清淡淡的一笑,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无所谓别人心里怎么想。 周娘子比较心大,大大咧咧的走过来道:“话说开了也就好了嘛,宁娘子,街头那边的胭脂铺新来了一款胭脂,特别好看,走走走,你陪我去挑两款。” 天已经慢慢的黑下来了,宁晚清虽然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做,可也不想出去闲逛。 但容不得她拒绝,大大咧咧的周娘子就拽着她的胳膊去了大街上。 青城的夜市不像京城那样热闹,但还是有出来摆摊的,一些店铺也并没有关门,灯笼一盏一盏的亮起来,照亮了漆黑的街道。 还没到胭脂铺,宁晚清就听到路边的行人在议论。 “唉,你们都听说了吗,刚才大将军去了怡红院呢。” “不能,我听几个小侍卫说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很是恩爱,怎么可能会背着将军夫人在青城逛窑子。”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都是偷腥的猫,青城离京城有十万八千里,就算大将军在这边日日逛青楼,那头的将军夫人也不可能知晓。” “说起来也是,我还听说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一旦有钱了,就会娶一大堆女人回家,一个大老婆,无数个小老婆,家里还有会一堆庶子庶女。” “咱们的知府大人安大人不就是纳了一个小妾吗,知府夫人每天被那个小妾气得吐血,简直就是家宅不宁,真不知道大户人家为什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呵,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有些男人不也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吗?赚了那么一点点钱,就拿着几个铜板去青楼找女人……” 这话题说着说着就偏了。 宁晚清却站在原地,脸色煞白,手心浸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宁娘子,喂,宁娘子,你怎么了?”周娘子在旁边喊了一句,“我问你这两个胭脂盒哪一个更好看呢?” 宁晚清强扯起嘴角笑了笑:“都挺好看的,你不是想买两盒吗,都买了。” “一盒胭脂要半两银子,两盒胭脂就是一两银子,我要是拿两盒胭脂回去,我男人能杀了我!” 周娘子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只拿了一盒。 走出胭脂铺时,宁晚清抿唇淡淡的道:“你先回去,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点事情没做,还有,我儿子回来的时候你给他带个话,说我晚点回去。” “你放心去。” 周娘子拿着新买来的胭脂爱不释手,点头高兴的应了下来。 第391章 青楼头牌凝香 宁晚清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夜越来越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她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夜晚最繁盛的烟花之地。 怡红院是青城最大的青楼,哪怕夜很深了,门口都还站着三四个衣着很少的女子,那些女子浓妆艳抹,身上的脂粉味被夜风吹过来,有些呛鼻。 宁晚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她远远的站着,看着许多熟悉的面孔跟门口的女子调笑,那些男人曾经去过她的饭馆,甚至还有些人带着自己的媳妇儿一起去,这些男人有妻有儿有女,却在大晚上的来这里找乐子。 也不知道他们家里的妻子知不知道。 怡红院的对面是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宁晚清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叫了一碗馄饨,她一边吃馄饨,目光一边看着怡红院的门口。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好像只有真正的看到那一幕,她才会相信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她宁愿相信厉云深和如今的将军夫人很恩爱,都不愿意相信,她曾经深爱的人,变成了一个会去寻花问柳的渣男。 一碗馄饨很快就吃完了,她撑着下巴,目光打量着那些走进怡红院的男人,忽然,她眉心一凝。 刚刚一个女子手里的茶杯差一点落在地上,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子轻巧地将茶杯给接住,若是没有功夫,绝不可能接得住茶杯。 可是有功夫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来青楼卖身? 宁晚清又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只是这一个女子,几乎所有站在怡红院门口的女子,都或多或少会一点功夫。 这就有点奇怪了。 莫非—— 宁晚清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亮光,如果真的是她猜测的这样,那么,是她误会厉云深了。 想来也是,他之所以来青城,就是为了抓获土匪,大晚上不睡觉来青楼,必定是有正事要办,她怎么就被路人给误导了呢? 宁晚清付了馄饨的银子,站起身准备走,忽然之间,就听到怡红院门口的一群女子调笑起来。 “安大人,您别走呀,奴家还没好好伺候您呢!” “是呀,安大人,奴家近来新学了一首曲子,奴家唱给您听听呀?” 安大人被一群青楼女子包围着,乌纱帽都差点落在地上:“不用了,不用了,我改日再来……” “哎呀,安大人,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走走走,奴家带你去房间里面弹小曲儿。” 一个长相媚态的女子拽着安大人就往怡红院里走。 安大人刚从怡红院里出来,有正事要办,怎么可能会又进去,连忙往外挣脱,可是旁边围着的好几个女子却忽然一窝蜂围过来,扯手的扯手,拉腿的拉腿,安大人居然反抗不了半分。 宁晚清眉心一皱,她分明看到有好几个女子对安大人用了内力,这是故意不准安大人离开! 若安大人是出去报信的,那岂不是被拦截了? 若是安大人这一头出了岔子,那厉云深会不会有危险呢? 脑海中想了许多,但事实上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宁晚清抿了抿唇,迈开步子,朝怡红院的门口走去。 …… 怡红院二楼的厢房。 “将军,您喜欢听什么小曲,奴家为您弹奏。” 女子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清澈悦耳,又带着一丝丝的魅惑。女子的那一双眼睛更是充满了媚态,微微低垂的眉眼,波光流转,换成任何男人都会有些把持不住,可惜,她此时的对象是厉云深。 厉云深坐在椅子上,眉心紧紧的皱起,脸色十分冷沉。 见他不说话,女子没有丝毫的惧怕,勾着唇角道:“既然将军没有想听的曲子,那奴家就随意弹一首。” 她话音落下,就开始弹起来。 弹的就是寻常不过的小曲,然而,厉云深却灵敏地感知到,这琴声里面带着一股内力,若是普通的人听了,怕是要暂时丧失神志,可惜,他不是普通人。 厉云深坐如青松,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 反倒是那个女子,因为他过于平静,女子弹琴的手不由快了许多,一快便会生乱,一乱便会坏了节奏。 “技艺不精,那就别弹了。” 厉云深毫不客气的说道。 凝香面色一白,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是小女子班门弄斧了,还请将军不要介意,那将军,让奴家先陪着您喝酒。” 凝香倒是能屈能伸,她没有尴尬多久,立马站起身来,走到了餐桌边。 她白葱一样的手捏起一个酒杯,倒了一些清酒进去,递给坐在面前的男人:“将军,请慢用。” 厉云深将酒杯接过来,他轻轻地晃了晃,酒水晕染开,发出一阵清淡的酒香,他凑近用鼻尖嗅了嗅,清冷的眸光透出了一丝锐利。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套动作让凝香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自己谋划的所有事都被这个男人给看穿了。 “确实是好酒。” 厉云深淡淡的说了一句,将酒杯递到了唇边。 凝香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呼吸都不敢用力,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那只酒杯。 直到厉云深真的抿了一口,她紧绷的心才渐渐松开。 “将军好酒量,这酒有些辛辣,将军吃口菜压一压” 凝香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用筷子夹了一些青菜放在厉云深面前的盘子里。 厉云深面色冷沉,他拿着筷子夹起那青菜,正要放到嘴边,忽然间,他眼睛有些发直,不可自信地抬头:“你……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将军,您说什么呀?酒里什么都没有啊,您怎么了?” 凝香十分慌乱,快步过来,凑到了厉云深的旁边。 “你!你!” 厉云深的手握住了腰间的配剑,可是,他还未将那把剑抽出来,忽然眼珠一翻,直接栽倒在了餐桌上。 “将军,您没事,将军,您别吓我呀,将军!” 凝香推了推厉云深,见他没有办分反应,这才张唇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取下了蛮夷君主脑袋的镇国大将军,居然栽在了我的手上!” 第392章 土匪头子 凝香的笑声刚落下,房梁上忽然就落下了七八个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凝香,果然还是你厉害。” 为首的黑衣男人搂住凝香纤细的腰肢,在她的臀部狠狠掐了一把。 凝香娇笑着推着男人一把:“一刀哥,人家这么厉害,你要怎么奖励人家嘛。” 这个黑衣大汉,便是青城出了名的土匪头子封一刀。 五年前他在青城占地为王,落草为寇,青城离京城有十万八千里,这里的土匪日益壮大,直到去年才被上报至朝廷,只是近几年蛮夷频频进犯,朝廷一时也分不开神来处理这些土匪。 封一刀冷冷的笑道:“老子还以为镇国大将军有多厉害呢,还不是照样死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老子要把他扛到山上去,搞一票大的!” “一刀哥,这个镇国大将军真的太逊了,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一刀哥,你说这个镇国大将军的位置给你坐是不是也使得?” 封一刀最喜欢被人奉承,尤其是被美艳的女人奉承,他心里熨烫极了,又狠狠地在凝香的臀部掐了一下,低低的调笑道:“今天你干得很棒,晚上我好好犒劳你!” “唉呀,一刀哥,你可真坏!” 凝香娇笑着用拳头去捶封一刀的胸口,忽然之间,她的瞳孔急剧张大,脸上的笑就这么尴尬的僵硬在了嘴边。 封一刀浑然不觉,依然调笑着:“怎么,吓到了?放心,老子还算是怜香惜玉的,绝对不会把你给弄坏了……” “他、他、他他他……一刀哥,他醒了!” 凝香的脸上皆是惊惧,她一转身,就躲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你就是封一刀?” 冷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封一刀缓缓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就对上了一双锐利无比的眼。 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被这锐利的眸光给吓到了。 “你居然装晕?”封一刀不可置信的道,“你早就猜到了我们会对你动手?” 厉云深轻轻捻着指尖,漫不经心的道:“猜到今夜土匪会对我动手,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土匪头子亲自动手,早知道你封一刀会亲自现身,我也就不用费那么大功夫装晕了。” 他进青楼,故意喝下那带毒的酒,不过就是为了将封一刀给引出来,擒贼先擒王,要想剿灭土匪,那就必须将封一刀给抓住。 “真不愧为镇国大将军,难怪会取下蛮夷首领的脑袋!”封一刀冷冷一声大笑,“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你闯进了我的地盘,还想全身而退,那是绝无可能的,来人,都给我上!” 屋子里的七八个黑衣人呈包围之势,朝厉云深围过来。 厉云深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对战经验,怎么可能会把这几个黑衣人放在眼底。 他的眼神冷冷一扫,指尖忽然弹出去几个小石头,那七八个人顿时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封一刀的眼神这才真正的变了,他知道镇国大将军很不好对付,所以今夜,他召集了土匪山上武功值最高的七八个人过来围剿,可是还没动手,他的七八个兄弟就全都折损了。 ……他的武功并不比这七八个兄弟高出多少。 封一刀一咬牙,转身就跑。 土匪山易守难攻,只要他回到了土匪窝,镇国大将军再想抓到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然而理想与现实是有差距的,他的脚还没动,厉云深的眼睛就像钉子一样钉了过来,他的后背蔓延起无数的恐惧,双腿顿时发软,动弹不得。 “一刀哥,你快走!” 躲在角落里的凝香忽然冲了出来,拦在了封一刀的身前。 厉云深连封一刀没当回事,又怎么会把一个女人放眼里? 然而,变故却忽然发生。 挡在封一刀面前的凝香突然抬手,将自己胸前的衣襟给解开。 凝香本来就穿得少,她将胸前的系带一拉,整件薄衫就落了下来,只着一件肚兜,雪白的肌肤在灯笼下发出莹莹的光。 她似乎觉得不够,又将肚兜给脱了。 厉云深只感觉满目肉色,他连忙将目光给移开。 就这么移开的一刹那,封一刀找准机会就从窗户口夺门而出。 …… 宁晚清还是晚了一步,等她到怡红院门口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安大人被四五个青楼女子带着去了后院。 她在青城生活了五年,知道安大人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也曾数次召集过衙门侍卫去山上剿匪,然而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一次厉云深来青城,安大人肯定是卯了一口劲要把土匪给剿灭,可是这还没开始呢,安大人就被青楼女子给拽走了。 宁晚清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她跨步就往怡红院里走,却被门口的老鸨拦了下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宁寡妇吗?怎么跑到我们怡红院来了?咱们怡红院向来是没有女人来的,就算有,那也是来找自家男人的女人,你一个寡妇,能来找谁?” 宁晚清淡淡的说道:“我来找安大人。” “安大人?安大人今儿可是我们怡红院的恩客,就算是知府夫人亲自来了,我们也不可能放人,宁寡妇,你还是走!” 老鸨挥了挥手里的帕子,又暗暗给旁边的几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宁晚清知道自己若是不走,就会被门口的人给赶走。 她抿着唇,迅速的在脑海里思量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忽然从她的耳边掠过,她抬眸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慌不择路的朝怡红院门外跑来。 这个男人,她认识。 安大人曾经请人画过这个人的画像,贴了满城,是青城赫赫有名的土匪头子,封一刀。 她果然没有猜错,厉云深今晚来青楼,是和剿匪有关。 然而,还不等她庆幸自己猜对了,她的脖子忽然一紧,那个在她头上飞跃过去的黑影突然落地,单手扣着她的脑袋,将她狠狠的往后一拽。 宁晚清吃痛地皱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第393章 我要了她的命 封一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走了一步错棋。 他不该在不知道镇国大将军的真实实力之前动手,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一从怡红院出来,就感觉到四周潜伏着好几个高手,他根本就逃不掉。 他只能抓住唾手可得的人质。 “不准过来,再动一步,我就杀了她!” 厉云深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被封一刀钳制在怀里的女子。 每每一碰触到这个女子的目光,他的心口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明明这是他第一次来青城,也是他初识这个女子,可是为什么,他总感觉他们好像似曾相识? 他这么错愕了一瞬间,封一刀就以为手里的人质有用。 他冷喝一声,拽着宁晚清往后面走。 厉云深眸子一眯,迅速跟了过去。 他身上的杀气很重,全身的气场一放开,就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感,朝封一刀四面八方的逼过去。 “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了她的命!” 像是怕厉云深不相信一样,封一刀手里的刀紧了紧,在宁晚清的脖子上狠狠的按了一下,顿时,有血珠顺着刀口滚滚而落。 宁晚清一阵刺痛,她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别管我!先把他抓起来!” 这么多年来,封一刀在城外占山为王,残害了多少百姓,多少人无辜地死在他的手上,城里多少女人孩子惨遭他侮辱和毒手,无数人家破人亡,却又报仇无门,就连知府大人都对封一刀没有办法,普通老百姓又能怎么样呢? 她知道,封一刀所在的土匪山易守难攻,若是让封一刀逃回了老巢,那么下次想要抓他,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臭娘们,瞎逼逼什么?信不信老子扇死你!” 封一刀恶狠狠的在宁晚清的耳边威胁道,手中的刀又加重了力道,宁晚清感觉自己的脖子上的伤口变大了,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那鲜红的血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厉云深的眼,他只觉得有一股火从自己的胸口升腾而上,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血管,都叫嚣着要毁灭那个伤害那女子的人。 他眼中的杀气是那样明显,封一刀吓得两股战战,再也顾不得什么。 他将宁晚清扛在肩头,用轻功飞快地朝城外逃去。 厉云深立即跟上。 宁晚清脖子上的血开始倒流,流到了她的脸上,她用手一摸,黏糊糊的。 她忽然后悔自己去怡红院。 大晚上的,在家里好好呆着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出来作死? 如果不是她,厉云深现在一定已经将封一刀给捉住了。 风声从耳边呼呼的吹过,夜晚的风带着冰冷的凉意,她的整张脸渐渐的变得麻木起来,她听到耳边封一刀扑哧扑哧的呼吸声,很明显,封一刀的体力已经不支了。 青城的郊外宁晚清来过,她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就见重峦叠嶂,矮山起伏,差不多已经该到土匪窝了。 一旦上了土匪山,厉云深要抓住封一刀,就会变得难上加难。 宁晚清死死咬住自己的后牙槽,她的手在自己的头发间摸了摸,摸到了一根银簪。 封一刀用尽所有的力气抗着宁晚清往土匪山上没命的跑,还差一点点就到了土匪山! 只要上了山,他就再也不用怕这个所谓的镇国大将军了。 突然! “啊——!” 封一刀吃痛得发出一声尖叫,他扭头,就见宁晚清将一根银簪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背部。 “臭女表子!居然敢暗算我!” 封一刀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将宁晚清高高的举起来,往下狠狠的一扔! 这里的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大石头,就这么砸下去,宁晚清敢肯定自己绝对会摔个头破血流,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还两说。 然而—— 原本将她举起来的封一刀,忽然又发出了一阵吃痛的惊叫声,紧接着他的四肢开始无力,整个人朝后栽倒。 他一倒,宁晚清也跟着摔在地上。 就在她急剧思考着怎样避免自己的脑袋着地时,她的腰上忽然多了一只大掌,搂着她不停的旋转,旋转,最终,她的两脚落地,身体躺在了一个温暖宽厚,而又熟悉的怀抱中。 时隔五年,如此近距离的相遇,让宁晚清的心脏都忘记了跳动。 夜黑风高,树影婆娑,耳边传来蝉鸣,还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以及,这样近的距离,还有那个男人的呼吸声。 宁晚清连呼吸都忘记了,直到憋得自己满脸通红,才狠狠地舒出了一口气。 她这一呼吸,也惊动了抱着她的人。 “是本将唐突了。” 厉云深飞快地将她给松开,后退一步。 宁晚清一个踉跄,手扶着旁边的一棵树,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谢谢将军救命之恩。”她用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民女无以为报,唯希望……”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这样的话,厉云深听多了。 ……民女无以为报,唯希望以身相许,一辈子伺候将军…… 在边城作战时,他救过无数女子,也被无数女子用这样的借口纠缠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寡妇以身相许。 宁晚清的嘴角抽了抽:“将军,民女的意思是无以为报,唯希望将军做一顿美味的膳食,权谢救命之恩。” “……” 厉云深轻轻地咳了咳,扭头看向远处。 他们之间不过咫尺的距离,可是宁晚清却觉得犹如隔着天涯海角。 她如今这样的面容,也没指望过能被认出来,她淡淡的道:“将军,夜晚露深寒气重,我们先回城。” 厉云深抬头看向远处,吹了一个口哨,不到一会儿,就有好几个黑影从丛林深处飞了出来。 那几个暗卫将晕厥了的封一刀扛起来,又踩着轻功走了。 厉云深掸了掸衣领,也向前走去。 宁晚清连忙快步跟上,这里是森林,到了夜晚,会有狼群出没,她怕自己走慢一步,被狼群给盯上。 然而,她刚走出一步,忽然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她被封一刀扛着穿过大半个森林,手脚都是麻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凭自己的力气走回青城。 第394章 先夫人亡故 厉云深往前走了好几步,听到后面没有动静,便停下步子,回过头。 清冷的月光照下来,在翠绿的丛林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光,在这样的光辉中,站着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衫的女子。 她一头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皮肤白皙,在月光下显得清冷。 她的脖子上破了一道口子,血流满了整个脖子,连下巴和脸上也沾上了不少血迹。 她刚摔了一跤,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踉跄向前走了一步,刚走一步,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厉云深眉心一蹙,走了过去。 “这是止血的金疮药,你先抹上。” 他递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过去。 “谢谢将军。” 宁晚清和他保持着礼貌,生疏和客气。 她的脖子确实是痛,连忙将金疮药的粉末倒出,来敷在了脖子上。 这药粉带着一股清凉,一倒上去,那痛立即减少了大半,她弯唇笑道:“谢谢将军。” 她的笑容很好看,比天上的月牙还要美。 厉云深只觉得心口一动,更加不自在了。 他正要阔步离开,顿时想起,这女子身上没有半分力气,而这里,距离青城还有很远。 “你能自己走吗?” 他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宁晚清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五年前她怀着瞻儿的时候,有一次,她因为肚子大走不动路,于是,这个男人便将她打横抱起来,抱着她就这么走了一个时辰。 那个时候多么的甜蜜幸福,此时她的内心就有多么的痛。 宁晚清的嘴角强扯起一抹笑容:“没事,我能走。” 她弯腰在地上捡了一根棍子,杵着棍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走着。 厉云深没有再说话,只是他的步履却放慢了许多,一直不远不近的走在她前面两步远的位置。 只不过,宁晚清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前面有一条沟,她没跨过去,又摔到了地上。 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没稳住自己的身体,就这么栽进了男人宽大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充满了安全感的怀抱,让宁晚清贪恋不已。 当听到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时,她整个人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地从他的怀抱中退了一步。 厉云深看着她那惊惶的模样,心口又生出了那种莫名的情绪。 他淡淡的蹙着眉,压了压唇角说道:“你确定能凭自己的力量走回青城?” 宁晚清低头:“慢慢走,总会走到的。” 厉云深的下巴绷得更紧,他走上前,二话不说,打横就将面前的女人抱了起来。 宁晚清的瞳孔撑到最大,她不可置信的张纯唇,看向距离她只有咫尺的男人:“将军,这样不行,快放我下来……” 他已经娶了新的妻子,她怎么可以再跟他走得这么近。 “本将还要回城审问土匪头子封一刀,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墨迹。” 厉云深的脸色很冷,一言不发地朝前走。 宁晚清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她被男人抱在怀中安全感十足,路很不平,可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颠簸。 就当……是她时隔五年,偷来的一点点温馨和快乐。 厉云深的步伐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看到了城门。 宁晚清连忙挣扎着要下来:“将军,已经到了,您还是放我下来,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有何不好?” 厉云深抱着她,继续向前走。 宁晚清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将盘旋在心口长达半个时辰的话说出了口:“传闻将军和将军夫人感情很好,若是被人看到将军抱着我一个寡妇在城里行走,恐怕会给将军带来困扰……” “她不会介意这些。”厉云深淡声说道,“我亦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宁晚清苦笑,他问心无愧,可是她却问心有愧…… “再大方的女人,在感情上都是自私的。”她低头轻轻的说道,“将军夫人海量大度,但我不能因为将军夫人的大度,而不知廉耻的抱在将军的怀里……将军,还是放我下来。” 她的声音像是一根细细的线,缓缓地缠紧了厉云深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拉紧,那一种窒息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心间上,缓缓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厉云深只感觉浑身都透着一股无力感。 他想紧紧的将这个女子抱在怀中,可是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如何? 他的五指紧了紧,终于缓缓松开。 宁晚清的双脚落在地上,她连忙挺直了背脊站好:“今天晚上,谢谢将军……” “这话你都说了很多遍了,无需再提。”厉云深摆摆手,“青城已经宵禁,进出需要的文书,你同我一同进去。” 宁晚清点头垂眉跟在他的身后。 刚走出一步,前面的男人忽然顿住脚步:“你的亡夫什么时候过世的?” 宁晚清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问出口,厉云深也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着魔了一样。 他回过神来,压紧了唇角说道:“没事,我就是问问,只觉得你一个女人实在是不容易。” 宁晚清的眼光忽然变得有些酸涩。 他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居然还会在意一个寡妇过得容不容易。 她笑了笑说道:“还行,那——”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开口,“民女听人说,将军之前还有一位将军夫人,先前那位将军夫人离开将军府后,应该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 厉云深的唇抿紧,脸上没有过于复杂的表情。 顿了半晌,他才道:“本将前头那位夫人于五年前亡故了。” 什么?! 亡故!! 宁晚清的眼眸急剧的收缩,眼中全都是不可置信。 但不过片刻,她又了然的一笑。 是了,她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从京城离开,萧勋总要给厉家一个交代。 只有说她死了,厉家才会打消一切的念头。 所以,这就是厉云深这五年从来没有来找过她的原因吗? 宁晚清抓紧了自己的衣摆,紧张而又忐忑不安的问道:“那将军可有想念过先前那位夫人?” 第395章 他失忆了 夜晚的青城人很少。 宁晚清缓慢地迈动步伐,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被风吹着在空中飞舞。 昏黄的灯笼光辉洒在她的脸上,她脸上的小绒毛被照得清晰可见。 厉云深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耳边响起琴弦绷断的声音。 记忆好像霎时回到了五年前,可是却又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抿了抿唇,淡淡的说道:“早已不记得,又何来想念?” 宁晚清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五年前发生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厉云深的下巴绷得很紧,关于他失忆这件事,只有身边的少数几个人知道,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子说起。 宁晚清的眼中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这五年,她没有去探听他的任何消息,而他也从来没有来找过她。 两个人像平行的两条线,越走越远,渐渐的没有任何交集。 她想过无数种,可却唯独没有想过,他失忆了。 怎么会失忆呢? 失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呢? 宁晚清绯色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你的记忆中,就只有这五年发生的事吗?” “幼年之事记得些许,仅有近来五年格外清晰。”厉云深冷沉的说道,“我身边的人都说,失忆了是一件好事。” “那将军,你有想过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吗?” “既然那些记忆代表着痛苦,不要也罢。” 不要也罢…… 宁晚清喃喃的低下了头。 是啊,五年前她主动要了休书,而他以为她难产而死,一夜之间失去了妻子和儿子,那些记忆对他来说,便是最为痛苦的,不要也罢…… 就算找回了记忆又有什么用呢? 京城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啊。 而他娶了新的妻子,有了新的生活,忘了她,他才能更好的去接纳新的女人,才能开始自己不一样的新生活。 难怪……难怪他没有找过她。 难怪坊间传闻他和新的将军夫人十分恩爱,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难怪,五年后的第一次相遇,他竟没有将她认出来…… 也好…… 这样最好…… 宁晚清的唇畔挂着一丝哂笑,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人,转身,步履蹒跚,双眼没有焦距地朝自己的饭馆走去。 “你……” 厉云深想唤住她,可是刚说出一个字,他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他今天晚上的一言一行也太奇怪了。 原本最讨厌女人,却抱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穿过了大半个青城。 原本沉默话少,却对着一个认识还不到一天的女子,将自己内心最隐秘的秘密袒露出来。 这样的失控,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惊。 他必须得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为什么。 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厉云深这才转身回到了知府衙门。 家常饭馆的门虚掩着,宁晚清刚将大门给推开,大堂里打瞌睡的老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哎哟,老板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您可终于回来了,小少爷都过来问好几次了!” “老林,辛苦你了,你回去。” 宁晚清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 老林的家就在这条铺子后头,隔得很近,他稍微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宁晚清将大堂的门拴上,回身走到了后院。 宁瞻屋子里还亮着昏黄的蜡烛,她走进去,就看到小小的一个团子窝在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头歪下来,还差一点点就能摔到地上去。 她摇摇头走过去,将宁瞻抱起来,放到了旁边的床榻上。 这几年来都是如此,只要她不回来,宁瞻就不会睡觉。 这孩子虽然才五岁,可是心思很重,也不知道像谁。 “娘亲,你回来了……” 宁瞻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声,翻身滚到里面去,这才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小家伙是睡着了,可是宁晚清毫无睡意。 她干脆拿了一瓶桂花酿,坐在了后头的院子里。 此时已经过了子夜,月亮又大又圆的挂在正当空,清冷的月光给院子里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低低的一笑,举着酒坛子就递到了唇边,灌了一口酒进去。 醇香的酒入肠,腹部火辣辣的,她的头也跟着晕乎乎起来。 身体不舒服,但心理上却好受了一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莫名的、复杂的、各种情绪驱逐出去。 今晚醉一场,明早醒来,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宁娘子! 喝! …… 宁瞻自打开始念书之后,就起的格外早,公鸡打鸣第三声,他就起来了。 刚从床榻上坐起身,拉开房间的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定睛一看,就见院子的石凳旁边,歪着一个人影。 “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宁瞻飞快的跑过去,就闻到那酒味愈发的浓了,全都是从自己娘亲身上发出来的。 “娘亲,你喝酒了?这是喝了多少呀?” “喝……还要喝!”宁晚清神志不清的说道,“瞻儿,快去给娘再拿一坛酒过来!” 宁瞻急的不行。 娘亲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小酌几杯,但是从来没有喝的如此酩酊大醉过,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时辰还早,在饭馆里帮忙做事的人都还没来,宁瞻只能强撑着力气,将自己的娘亲扶起来。 好的宁晚清也不是全然醉死了,她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儿子,歪歪扭扭的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宁瞻目光一扫,就落在了自家娘亲的脖子上。 原本雪白的脖子,上面布满了血迹。 一大道狰狞的伤口横穿整个脖子,血早就凝结成痂,不只是脖子上,还有脸上衣服上全都是血,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宁瞻吓得呼吸都停住了。 是谁?! 谁伤了他的娘亲?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扶着宁晚清进了厢房,转身跑着去请大夫。 医馆开门比较早,他一进去就听到里面的人在议论,他本来没有在意,可是却听到了自己娘亲的名字。 第396章 为娘亲出口恶气 “唉,你们都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发生大事了!” “当然听说了,土匪头子封一刀被镇国大将军抓起来了!” “镇国大将军果然厉害!以后啊,咱们再也不用担心被土匪抢了钱财,伤了性命!” “昨儿个抓土匪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呢,听说当时封一刀从怡红院飞出来,正好宁寡妇从门口经过,就被封一刀抓住了当人质!” “唉呦,这个宁寡妇也太倒霉了,这都能被封一刀给抓住,不过没关系,有镇国大将军在,应该伤不了她半分!” “哪能呢,听说宁寡妇的脖子被封一刀砍了一刀,流了好多血,镇国大将军是厉害,可他主要目的还是要抓住土匪头子,怎么可能会顾忌一个寡妇的死活!” “说的也是……” 宁瞻刚抓好药,就听到了这么一番对话。 一股无名火从他的胸口盘旋而上。 他抓着药包飞快的跑回了饭馆,将药包递给老林,转身就朝知府衙门冲去。 衙门门口守着两个侍卫。 自从镇国大将军来到青城之后,衙门就安静了许多。 两个侍卫闲着无事,都有点打瞌睡,正当他们昏昏欲睡时,忽然有好几颗小石头从远处被扔过来。 “谁?谁在那边?” 一个侍卫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警惕地四处查看。 “哐!” 又是一个石头扔过来,正中这个侍卫的脑门心。 他气得怒吼,左看右看:“明人不说暗话,谁躲在暗处偷袭,赶紧给我出来!” 他话音落下,天空中四面八方忽然又落下来了十几颗小石头,打的他满头是包。 另一个侍卫警惕的查看,忽然一个黑影从他右边飞过去,他连忙道:“快点,偷袭你的人往那边跑了,快去追!” 两个侍卫抓紧了腰间的佩剑,朝那个黑影飞快地跑去。 衙门门口顿时一空。 下一刻,衙门门口的香樟树上,跳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宁瞻拍了拍手,握紧了手里的十几个弹弓,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哼,跟小爷斗,你们还太嫩了!” 他将弹弓别在腰间,大摇大摆地推开了衙门的门。 衙门是三进院,前面是一个空荡的院子,院子后头是审案的大堂,再往后便是住人的厢房。 宁瞻躲在树后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厉云深所在的书房。 他正准备猫着腰走进去,就看到书房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穿着侍卫铠甲服的男人。 这个男人他认识,上回他们去饭馆里面吃饭时,这个人和厉云深坐在一个桌子上喝酒吃菜。 应该算是厉云深的亲信。 给厉云深当亲信,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瞻从腰间取下一个弹弓,又在地上捡了一个又大又圆又坚硬的石头。 他眯起一只眼睛,拉开弹弓,将大石头狠狠的射了出去。 金戈坐在台阶下昏昏欲睡,忽然,一道劲风袭来,他本能地抬起手一挡,一颗大石头便被他夹在了两指之间。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看向石头射过来的方向。 原本以为是封一刀的属下跑过来复仇的,结果却看到一个小小的团子飞快的躲到了树丛里。 这个小家伙的身影有些眼熟啊。 金戈皱着眉头走了过去:“我看到你了,出来。” 宁瞻浑身一僵。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还要怎么帮娘亲出一口恶气? 小家伙的薄唇抿了抿,他偷偷的抓了一把石头揣在怀里,转过头一脸笑盈盈:“叔叔,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削薄的唇,漆黑的眼眸,棱角分明的五官,这张脸的辨识度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和将军长得极为相似,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小家伙,你不是宁寡妇的儿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迷路了……” 宁瞻从树丛里走出来,可怜兮兮的说道,他漆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白皙的脸带着一丝委屈,小嘴儿抿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看着这样的他,金戈浑身有些不适。 这孩子就像是缩小版的将军,将军在他面前做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有点无法接受……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宁瞻忽然将腰间的弹弓抽出来,五把弹弓被他握在小小的手上,每个弹弓上头都包了一个大石头,齐齐发出去,对准了金戈的脑袋。 金戈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五颗石头就先后砸在了他的脸上,因为距离隔得近,而且宁瞻用的力气又大,痛得金戈捂着脸嗷嗷直叫。 “你这个小混蛋,你打我干什么?” “打的就是你,就是要打你!” 宁瞻趁此机会,迅速地将另外的弹弓都拿了出来,一颗石头接一个石头,拼命的砸在了金戈的身上。 金戈被弄得毫无招架之力,不停的跳脚,只能堪堪挡住自己的脸不受伤。 看到他这副样子,宁瞻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那股盘旋在胸口已久的郁气,终于在这一刻消散的差不多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后领子忽然被人拎起。 “金戈,别怪我这么多年都瞧不起你,居然被一个孩子耍得团团转,你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御风将宁瞻拎在手上,一脸嫌弃地看相向满头是包的金戈。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大坏蛋放开我!” 宁瞻拼命的挣扎,然而御风的力气很大,他挣扎了半天都没能挣脱出来。 金戈抹了一把脸,扯着嘴角说道:“什么叫做我被一个孩子耍的团团转,我一个大人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御风啊御风,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欺负小孩子呢?赶紧的把人给我放开!” 金戈才不是想帮宁瞻开脱,他只是不想在御风面前丢脸而已。 御风冷着一张脸开口说道:“这里是知府衙门,未经传召,不得入内,你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是怎么进来的?有什么目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找到厉云深了,却被御风给抓住,宁瞻气的直跳脚。 “你管我怎么进来的,你赶紧放我下来,一个大人欺负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第397章 我最讨厌你 宁瞻的两条小短腿儿在空中不断的踢打着。 御风直起手臂,将他的后领子拎开:“说,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 宁瞻简直要气疯了,张牙舞爪的要扑过去,可是御风把他的后领子远远的拎着,他手短腿短,根本就够不到。 “大坏蛋,你放开我,快放我下来!” 金戈摸了摸自己被打疼的后脑勺,开口道:“哎呀,差不多得了,这孩子不就是迷路跑到这里来了嘛,赶紧放人家回家。” “问清楚了,再放他回家也不迟。”御风沉声淡淡的说道,“孩子乱闯知府衙门,就是家里的大人没有管教好,不如派个人去把他的母亲请过来。” “你这个大坏蛋,不许去找我娘亲!” 宁瞻气得从怀里掏出一只弹弓,对着御风的脸就打了过去。 要是被娘亲知道他单枪匹马跑到知府衙门来找厉云深,娘亲肯定又会伤心难过,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娘亲默默流泪。 宁瞻的弹弓耍的又准又稳,然而他一颗小石头刚射出去,就被玉御的手掌给拦住,连弹弓也一起没收了。 “这小玩意倒是做的挺精巧的,既然到了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东西了。”御风淡淡的说道。 金戈:“……” 这个人,简直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居然跟小孩子抢东西。 宁瞻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他终于停止了挣扎,耷拉着一张小胖脸,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来找你们将军的。” 御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们将军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宁瞻觉得眼前这个人特别可恶。 可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又没有办法还击回去,只能鼓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瞪着御风。 他黑溜溜的眼珠忽然一转:“我为什么不能见你们将军?你看看我的眼睛,还有我的鼻子嘴巴,是不是跟你们将军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你猜不出我和你们将军是什么关系吗” “……” 御风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和他们的将军长得十分相像。 但这个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那么多,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唉,御风……”金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你说,这个小家伙会不会是将军流落在外的骨血?” “胡说八道些什么?将军一向不近女色,更不可能在外面沾染别的女人,这个孩子也就仅仅是和将军长得像罢了。” 金戈咂舌道:“可是这也太像了,尤其是生气的样子,简直就跟将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哼!”宁瞻抬起下巴,轻哼一声,“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将军心里清楚,得罪了我,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金戈瞪大眼睛说道,“将军确实是不近女色,但是咱们二少爷……以前不是特别喜欢美女吗,这孩子会不会是二少爷流落在外的……” 这么一说,倒还是有点可能。 御风清楚的记着,五年前,当镇国公府还没有出事的时候,二少爷还是个风流翩翩的二少爷,院子里面养了十几二十个美人。 后来厉家出事,镇国公府的许多丫鬟吓人都被遣散了,若真有一个女子大着肚子被赶出去,孩子差不多也该是这么大…… 御风松开手,将小家伙扔在地上:“跟上,我带你进去见将军。” 宁瞻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迈开小短腿儿,跟着御风往书房里面走。 御风正要叩门,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他收回手,淡声道:“将军和知府大人正在议事,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宁瞻也没有急在这一时,他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些什么,可是他的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屏气凝神的听着书房里面的说话声。 “将军,封一刀既然已经认罪,那下官就依法处置了……” 两个人在里头说着关于封一刀的处置办法。 这个话题说完,知府大人安大人又接着道:“素闻将军和将军夫人伉俪情深,下官拙荆特意准备了一些薄礼,还请将军带去京城送给将军夫人,有一些女子喜爱的布匹以及首饰,还有胭脂……” “知府夫人有心了。” 厉云深淡淡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宁瞻转过头,透过薄薄的纸窗,看到厉云深将知府大人手里的薄礼接了过来,还仔细的看了看,全都是女人用的东西。 宁瞻又生气起来。 夫子说,五年前,镇国大将军被皇上赐婚,迎娶了新的将军夫人。 那个时候他刚刚才出世,他名义上的父亲就抛弃了他的娘亲,去跟别的女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才隔了五年而已,这个男人再碰到娘亲,居然不认识了。 负心汉! 大坏蛋! 宁瞻又从兜里套出了一只弹弓,对准书房里的那张脸射过去。 厉云深前一刻还在和知府大人说话,后一刻猛地扭头,抬手,两只手指夹住了飞过来的石头。 他锐利的眸子一眯,上前就将书房的门给踢开,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团子,一脸怒气地盯着他。 这个孩子,他之前见过,是那个女子的儿子。 “你怎在此处?” 厉云深的声音还算温和,收起了他一贯的冷沉气场。 宁瞻黑溜溜的眸子里全是怒气,两腮鼓着,双手叉着腰,像一只暴躁的小豹子。 “你害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是来替我娘亲讨回公道的!” 厉云深蹙眉:“你娘亲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转过头,看向知府大人:“立即把你们青城最好的大夫找过来。” 昨夜,那个女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是他疏忽了。 “我才不要你请大夫,我才不准你去见我娘亲!” 宁瞻气愤的吼叫道,他拿着弹弓又射了好几颗石头过去。 厉云深抬手一挥,就将几颗石头抓在了手心。 他的眉心蹙得更紧:“你似乎很讨厌我?为什么?” “对,我就讨厌你!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赶紧离开青城,离我远一点,离我娘亲远一点,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 宁瞻失声吼道,他的眼眶迅速的变红,眼泪在他的眼底蓄积,一颗一颗地滴落下来。 第398章 我要跟你拼了 宁瞻的眼泪像是滚烫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厉云深的心口上,将他的心脏灼烫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一股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如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压低了唇角,走过去蹲下身体,抬起手,想放在宁瞻的肩膀上,犹豫着,最终还是垂落下来。 “为什么讨厌我,为什么让我离你娘亲远一点?” 他缓缓地启唇问道。 “为什么讨厌你,你自己不知道吗?”宁瞻更咽着,失声吼道,“你当年抛弃了我娘亲,现在又想凑过去,还嫌伤我娘亲伤的不够深吗?” 厉云深的耳边传来嗡嗡嗡的琴弦崩断之音。 这孩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可是为什么合在一起,他却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呢?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面色平静,一字一顿的问道:“我什么时候抛弃过你娘亲?又什么时候伤过她?” 宁瞻猛地呆住。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小嘴,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居然是从他的嘴巴里说出去的。 他明明是来帮娘亲出一口恶气的,为什么要说那些事情? 娘亲在这个人面前伪装了面容,那就是不想被这个人认出来,他刚刚那些话不就等于自报家门吗? “你、你昨天晚上就伤了我娘亲!”宁瞻迅速的找到了说辞,鼓起两颊凶巴巴说道,“如果不是你,我娘亲怎么可能会被人当成人质,如果不是你,我娘亲怎么可能会受伤,都是你!我最讨厌你!” 厉云深是什么人,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经常审问敌方的内奸卧底,任何人的所有表情都不可能隐瞒过他。 这孩子分明是在说谎。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逼迫一个小孩子,可是内心的那一股悸动——对那个女人,以及对这个孩子的……那一股悸动,实在是太陌生了,他必须要弄清楚缘由。 厉云深淡然地站起了身体,手指捻着指尖,缓缓开口:“是吗?可是在昨夜的事情发生之前,你也很讨厌我。如果你实话告诉我原因,今天的事情我便可以不追究,但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么……” 他的声音冷了一度,“擅闯衙门,任何人都必须要杖责二十,你一个孩子,自然不可能让你受罚,最后还是得召你的娘亲前来,代你罚这二十杖!” “你!” 宁瞻小小的包子脸上充满了愤怒。 这就是他的父亲,这就是娘亲日夜思念的五年的男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他还没帮娘亲出那一口恶气,这个人居然还要打娘亲二十杖! 就因为他是大将军,就因为他是一品大官,所以想抛弃娘亲便抛弃,想重新娶妻便娶妻,想打人便能打人吗? “你凭什么打我娘亲,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娘亲,五年前的你伤她伤的还不够深吗?我要跟你拼了!” 宁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朝厉云深冲了过去。 厉云深的眉毛猛地皱起:“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五年之前的记忆他没有了,但是他也知道,他此生只和一个女人有过纠葛,然而,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我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宁瞻愤恨不已,眸子赤红的盯着面前的人,“你如今高高在上,人人景仰,就能将自己五年前的罪恶消磨干净了?” 知府大人安大人震惊了半天,此时才回过神来。 这个宁寡妇的儿子也太大胆了,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指责镇国大将军,这是不要命了吗? “大胆!”安大人冷冷一喝,“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安大人爱民如子,从不会伤自己的百姓,他将派人将他扔出去,不过是想保住宁瞻的命。 “慢着。” 厉云深拦住了走过来的侍卫。 “我五年前究竟有什么罪恶,你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他为人处事光明磊落,罪恶两个字跟他根本就不沾边。 宁瞻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他简直不敢相信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这个渣男居然还好意思装腔作势。 还是说,五年前他对娘亲的伤害,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忘记了? 娘亲痛苦的活了五年,而他却忘了那些让娘亲痛苦的事,逍遥自在地在京城娶妻生子,这对娘亲太不公平! 一股腥甜忽然从宁瞻的胸口涌起,他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一大口黑红的血喷了出来。 他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厉云深眼眸剧烈紧缩,将即将倒地的宁瞻搂进了怀中。 小小的身躯,软软的,让他心头柔软四溢。 御风眸光一沉:“属下这就去请大夫!” 厉云深点头,抱着宁瞻去了他暂住了厢房。 金戈跟在后头,满脸的惊疑不定。 他从小和将军一起长大,将军和哪些女人有过纠葛,他心里门儿清。 一个是当年将军的未婚妻,楚家的大小姐楚毓儿。 另一个是先前的将军夫人,宁家大小姐,宁晚清。 楚毓儿五年前惨遭毒手,为了查案,尸体被大理寺收走,他曾经还陪着将军去了一趟大理寺检查楚毓儿的尸身,楚毓儿定是死了。 而…… 当年,先少夫人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回厉家之后,将军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宫里。 可将军赶过去时,却只得到了一具满脸被毁容的尸身。 那具尸体和先少夫人不管是身形,样貌,肤色……全都一模一样。 将军质问过皇上,问仙先夫人为什么被毁容了。 皇上说,先少夫人在宫中受尽恩宠,躺上龙床,被宫女嫉妒,几个宫女合谋将少夫人的脸给毁了。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却又有许多疏漏。 五年前的将军根本就不相信少夫人死了,疯了一样的将整个皇城、整个皇宫、京城方圆几百里的城镇和乡村都翻了一遍,却根本就没有找到少夫人的影子…… 最后,将军思念成疾,抑郁成病,少夫人还未下葬时,将军就晕了过去,整整晕了一个月,再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399章 少夫人没死 将军对少夫人的深情,整个厉家无人不知。 将军晕厥过去,一个月后醒来后又失去了记忆,这对厉家来说无疑是一大幸事。 老夫人下令,关于少夫人的事,谁也不许再提。 于是这些年来,将军只知道自己前头有一位少夫人病逝了,一尸两命,其余的一概不知。 但是,他们这些跟了将军许多年的人都清楚地知道,将军内心深处深爱着少夫人,不然也不会将那些痛苦的记忆给清除。 如今,出现了一个和将军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而那个孩子说,将军曾经伤害过他的娘亲,难道说,先前的少夫人并没有逝世? 而那个孩子,难不成是将军的嫡长子? 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金戈的脸色就有些苍白。 如今的将军府,是有一位嫡长子的,受尽宠爱,是整个京城人人都羡慕的存在…… “将军,大夫来了。” 正当金戈想的出神时,御风带着大夫匆匆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厉云深冷沉的点头,让大夫跟着他进去。 御风正准备跟着进去,就被金戈拉了一把:“唉,我都想不明白了,你赶紧跟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以后还是多吃点猪脑,补补脑子!” 御风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行行行,我承认我蠢得了!”金戈挠了挠下巴说道,“我知道你聪明,知道你脑子转的比我快,那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快急死了!” 御风压了压嘴角,脸色变幻不停:“如果我猜的没错,先前的少夫人应该没有死!” “果然是这样,我也是这么想的!”金戈一拍大腿,瞪大眼睛说道,“当年少夫人的尸体被毁了,尤其是面容被毁的不堪入目,我就觉得有猫腻!可惜后来将军晕厥,再醒来后,老夫人不允许我们再追查此事,否则,当年一定会把少夫人给找出来!” “这仅仅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不要在将军面前胡说八道。”御风沉声说道,“而且,五年前的事情将军都不记得了,也没必要再用这件事情去影响将军现在的生活。” “御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金戈皱起眉毛说道,“让我瞒着将军吗?隐瞒将军先少夫人还活着的事实吗?你觉得这对少夫人,还有这个孩子公平吗?” 御风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如果那位宁寡妇真的就是少夫人,那么请问,少夫人明明还活着,为何不回京城?或许少夫人也有她的难言之隐,这不是我们当下人的能干涉的。” 金戈被堵的哑口无言,上次在饭馆里见到的那个女子,如果真的是少夫人,很显然少夫人是乔装打扮了一番,故意不想让他们认出来。 当年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少夫人为厉家做了那么多,少夫人对将军的深情天地感知,可现在,又为什么不愿意认将军呢? “金戈,你别忘了,京城里还有一位少夫人。”御风声音沉沉的开口,“将军和少夫人夫妻情深,感情很好,还有了一位小少爷。若先前的少夫人真的还活着,若那位宁娘子真的就是少夫人……将军该如何自处,先前的少夫人又该何去何从,金戈,这些你都想过吗?” “……” 金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一个局外人想这些问题都觉得头皮发麻,那处在局内的三个人,又该如何自处? “可是……”他嚅嗫着嘴唇道,“将军是局中人,他有权知道这一切……” “本将有权知道什么?” 身后,传来了一个冷彻入骨的声音。 金戈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站在台阶上的人:“将……将军,没什么……” “御风,你来说。” 御风低垂着眉眼,双手抱拳,低声道:“回将军,属下和金戈在说那个孩子的事情。” “我正要问你们这件事。” 厉云深压了压唇角,他的眉心拧得很紧,一道深深的川字凸显出来。 他负手而立,淡淡的开口,“五年之前,有哪个女人和我有过很深的纠葛?” “一位是楚家的大小姐,另一位就是先头的少夫人宁家大小姐。” 厉云深抿唇:“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除了这两个人呢,还有别人吗?” 金戈和御风齐齐摇头,这几十年来将军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能靠近将军身边的女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将……将军,先少夫人未必死了……” 金戈心一横,咬咬牙说道。 “当年少夫人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回厉家,等我们赶到宫中,看到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当时将军并不相信少夫人已经死了,属下也绝不相信……” 说到这里,金戈突然被御风狠狠的拉了一把。 五年前的事情,老夫人下过禁令,谁也不许再提一个字! 否则将会给厉家带来巨大的灾难! “继续说!”厉云深冷声道,“若本将铁了心要知道五年前的事情,多的是知道的办法。先前不过是怕祖母担心,且并没有非要知道的必要,而今本将身在迷雾之中,必须要拨开迷雾,才能知道如今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戈,你继续说。” 金戈的脸色有些苍白,老夫人为什么不允许他们提五年前的事情,他心里清楚。 若是让将军知道先少夫人是被宫里的那位害死的,那么,厉家和皇宫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无论厉家有多么高的权势,都不可能和皇权做斗争。 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鲁莽,而害了将军,害了整个厉家。 金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将军,方才是属下胡言乱语,还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也请将军不要逼迫属下!属下曾在老夫人面前发过誓,若是将五年前的事情告诉将军,属下便只能以死谢罪!” 厉云深淡淡的捻着手指:“那御风,你也不说?” 御风顺势跪了下来。 厉云深没再逼迫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去请那位宁娘子过来。” 第400章 寻找宁瞻 “将军,这孩子的脉象很是古怪。” 郎中捻着胡须,眉心死死地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探脉,越是摸脉象,眉间就皱的越紧。 躺在床上的宁瞻满脸苍白,唇角还沾了一丝黑红的血迹,他闭着眼晕厥的样子,毫无生机,让厉云深的心口莫名一窒。 他沉声道:“古怪是何意?” “脉象虚浮,如雀啄脉,节奏紊乱,忽疏忽密……此脉象是中毒者才有的,但在下观其五官舌苔,又并不像中毒的样子……”郎中诚惶诚恐的站起身,“宁娘子家的这位小少爷之病症,在下也曾听说过一些,据说是先天不足,在娘胎里就没养好,带了些先天的病症出来,一直要靠补药调理……” “无根治之法?” 郎中摇摇头:“许是有的,只是青城乃弹丸之地,郎中不超过十人,药材也有许多不足,要治疗如此复杂的病症,确实是有心无力……还请将军另请高明。” 厉云深挥手让他下去,冷冷的吩咐:“御风,把军医请来。” 青城西北方有一处密林,此乃深山老林,适合各种珍稀药材的生长,抵达青城后,军医日日背着药篓子在深山老林的找寻药材。 厉云深刚下令让御风去找人,门口,就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将军,青城可真是风水宝地,属下每次去后山,都能找到许多极品药引药材……属下恳请将军,让属下在青城多留半个月……” “虞军医,你来的正好。”御风忙出门将他迎进来,“快把东西放下来,这里有人需要医治。” 虞军医本来还想炫耀一二,听到有人需要医治,立即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跟着走进了厢房。 …… 宁晚清头痛欲裂的睁开眼睛,她按了按太阳穴,等头疼稍微缓解后,这才起身坐了起来。 她看向窗外,日光大亮,已是辰时末。 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裳,一身酒气,她真是疯了,昨天居然在院子里喝了一夜的酒。 这五年过的有多潇洒,昨夜的自己就有多可悲。 都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了,还有必要伤春悲秋么? 她哂然一笑,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高领子的衣服挡住脖子上的伤痕,这才起来去了前院。 老林和小二已经来了,一个在收拾大堂,另一个在备菜,一切和寻常没有什么两样。 “老板娘,方才学堂的小厮过来传话,问小少爷今日为何没有去学堂。”老林一边洗菜一边问道。 宁晚清的眸子猛地眯起:“瞻儿没去学堂?” 小二擦着桌子道:“一大早的,小少爷跑出去,又急匆匆跑回来……哦对,还有这包药,是小少爷扔给我的,说让我熬了端给老板娘喝,我这还没来得及……” 该死! 宁晚清暗骂一声。 她忽然记起来,今日天还没亮,她醉在院子里,是瞻儿扶着她进屋的。 她昨夜没有洗漱,脖子上一道深深地伤疤,其实伤得不重,只是她没有处置,血流了一身,看起来就有些吓人,瞻儿定然是去帮她讨回公道了。 可是,封一刀已经伏法,他找谁去讨公道? 她正准备出去打听,王婆子和周娘子就一起走进了饭馆。 “哎,宁娘子,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了呢。”周娘子说话耿直,大大咧咧的说道,“外面都说,昨天晚上你被封一刀劫持走了,成了人质,差点死在了封一刀手上。” “我就说宁娘子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王婆子拍了拍宁晚清的肩膀,“就算镇国大将军不救你,你肯定也会想办法自救的,赶紧说说,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怎么从封一刀手上逃脱的?” 宁晚清没料到昨夜的事情居然闹得人尽皆知,她抿了抿绯色的唇:“是将军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死在了封一刀的刀下。” “啊?是镇国大将军救了你?不能,他们都说大将军的任务是抓住封一刀,不可能为了你这个人质而有丝毫退让的……” “昨夜还有人亲眼看到将军追着封一刀而去,而你被封一刀钳制着,脖子都流血了呢。” 周娘子将宁晚清的衣领子拉下来,果然,一道狰狞的伤疤露出来。 “看看,如果将军真的会救你,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伤这么重?” “……” 宁晚清顿时哑口无言。 倏而,她眉心一沉,宁瞻这小子,会不会是听了街坊邻居的这些话,认定厉云深没有救她,害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所以去找厉云深麻烦去了? 那小子虽然才五岁,可是主意大得很,闯知府衙门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宁晚清再也顾不得和王婆子周娘子说什么,她将领子拉起来,跨步就走了出去。 她一路朝知府衙门而去,路上不少人都在议论昨夜活捉封一刀之事,有人看到了她,还拉着她问东问西,宁晚清哪有功夫搭理,随便应付了两句,赶紧抽身离开。 她刚到衙门门口,正准备跟门口的两个侍卫打听时,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晚清先是一僵,继而眉宇舒展开,露出一丝淡然的神情。 她的眼角上虽然有疤,但也遮不住她清丽的容颜,她的容貌在这个小镇上实在是太出挑了,所以,自打她来了青城,就习惯性将自己的肤色抹黑,掩盖住原本的面目。 此时突然见到五年前的熟人,也不怕露馅。 衙门门口的人,是正要去找宁晚清的金戈。 他呆滞的站在那里,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和少夫人相像,可是,那一股熟悉感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说她是少夫人,他不信。 说她不是少夫人,他也决不会信。 宁晚清被他看得心头发虚,咳了咳道:“这位官爷盯着民妇作甚?” “哦,没什么……”金戈连忙收回目光,“你……你儿子在衙门里,将军让属下去找你……赶紧随属下进来……” 宁晚清心口一沉。 那小子,果然是来了这里,希望不要闯祸,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第401章 活不过三月 宁晚清走在金戈旁边,总感觉金戈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她转头看去,金戈又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连忙将视线给转开。 她抿了抿唇,淡声道:“是民妇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是……”金戈结结巴巴的说道,“属下就是觉得,您和属下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所以不由多看了两眼。” 宁晚清目光淡然的看着前方:“世界上相同的叶子也有那么多,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金戈听着她的声音,愈发觉得熟悉:“您以前在京城生活过吗?” 宁晚清有些想笑。 金戈分明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可是这试探,怎么就如此拙劣呢? 她会有那么愚蠢么? 只是—— 她又有些笑不出来了,金戈这么蠢,都能开始怀疑她的身份,那么御风,岂不是更加怀疑? 还有厉云深,他是不是也…… 不会,他失去了五年前的记忆,无论她表现的有多明显,恐怕他都记不起她来。 只要她能把御风骗过去,就算是过了这一关了。 不过,宁瞻那个小子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连金戈都开始怀疑她了? 她镇定道:“民妇的儿子在衙门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金戈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说,跟将军差点快打起来,算大逆不道吗? 他还没想出说辞,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后院的书房门口。 那里,站在一个卓然而立的男人。 他一身玄色的衣衫,将他的身形衬托的颀长挺拔,那衣袍的袖口和衣摆上用金线绣着祥云,又给他冷沉的气场添了一丝出尘的优雅。 她收回视线,走过去,福身道:“民妇见过将军。” 厉云深站在台阶上,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无言。 金戈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说都不敢说一声,低着头赶紧溜了。 院子里没有旁人,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的摩挲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显得院子里越来越安静。 这种安静,透着几分诡异。 宁晚清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怕是,厉云深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 她不能慌! 京城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那么,曾经的宁晚清就是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掐着掌心,抬头,淡然道:“将军,民妇是来接儿子回家的。” “在此之前,本将先问你一个问题。” 厉云深直视着她澄清的眼眸。 她的眸子很漂亮,澄清的犹如溪涧的清泉,没有一丝杂质。 也正是因为她的眸子足够清澈,所以,便能清楚的看到她眸子深处暗含的惊惶与紧张。 “本将问你,你儿子的父亲是谁?” “……” 宁晚清的心脏突然就停止了跳动,她万万没想到,他要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他、他猜到了吗? 不,不应该,他再怎么聪明,都绝不可能猜到她还活着。 她不能乱了方寸。 “不知将军为何这么问?”宁晚清声音平静,“民妇的丈夫早在五年前就死了,关于亡夫的事,民女不想再提。” “为何不想再提?” 厉云深走下台阶,他一靠近,就有一股无形的气场漫开,如一张大网朝宁晚清围拢。 她有些扛不住这个男人的气势,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可是她后退,他便前进,始终保持着与她不过咫尺的距离。 “你与本将五年前究竟有过什么纠葛?” 男人的声音很低很沉,却并没有夹杂着冷意,只是那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宁晚清强撑着心神,淡声道:“民女不知将军这话是何意,实在是听不明白。民妇和青城的所有百姓一样,几天前才第一次看到将军,何来纠葛一说?” “是吗?” 厉云深盯着她。 “你儿子亲口告诉我,我们曾经有过很深的纠葛。” “……” 混小子! 宁晚清在心底暗骂。 她就知道迟早得被这小子坑死! 她深吸一口气:“童言无忌,将军不会还信了一个小孩子的话?” 厉云深冷然抿唇。 这个女人的嘴很紧,想从她嘴巴里套话,怕是不容易。 不过,他很是好奇。 如果他们曾经有过纠葛,那么,这个女人,就该趁此机会纠缠上他。 可是为什么,她总装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来? 还有那个孩子,长得那么像他,如果他和这个女人有过纠葛,那么这个孩子很可能就是他的骨血。 但是仅仅是怀疑,不敢下定论。 因为以他这副厌恶女子的性格,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曾经和一个女人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 他淡声道:“能不能信,等你的儿子醒来后,我再问问他。” 宁晚清敏感的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等我儿子醒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出什么事了?” 正说着,厢房的门忽然被拉开。 一个长着长胡子的老者走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道:“将军,那孩子有不足之症,病症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只能用药吊着命……不过,看样子,再过三个月,最多半年,这孩子的精元就会耗尽,到时,就算是华佗转世,也难救他性命……” “你胡说!不许咒我儿子!” 宁晚清如泼妇一样冲过去,揪住了虞军医的领子。 “你刚刚那番话是乱说的,对不对?” 厉云深蹙眉过来,将她的手给抓住,沉声道:“虞军医德高望重,行医五十余年,断然不可能拿病人的情况开玩笑。” “这位夫人,令子的情况,你可以先跟我说说,万一有一线生机呢?” 虞军医见过了太多失态的家属,对宁晚清的失态并不在意。 “我……我……” 宁晚清死死咬着自己的唇。 从瞻儿生下来,她就觉得孩子不对劲,后来才知道,她身体里的五石散,全都被瞻儿吸收了。 瞻儿虽然不至于中毒,但是五脏六腑都没有发育完全,也就导致,他生来虚弱,明明都已经五岁了,可是看起来就像才三四岁的样子,但是他的智商,却又比一般五岁的孩子超出了许多倍。 才三岁大的时候,就已经能读三字经、百家姓了,比她幼年聪明多了。 第402章 回京医治 瞻儿吸收了五石散,保住了她的命。 可是她这个当娘亲的,却没有能力保住瞻儿的命。 这些年,她花费了无数银两,到处寻医问药,每个郎中和大夫都说,瞻儿生来虚弱,必须用人参灵芝当药引,好好调理着,才能活的像个寻常人。 从未有人告诉她,瞻儿命不久矣啊! 宁晚清看着眼前的老者,不愿相信这个人的话,可是直觉又告诉她,不得不信! 这是军医,是厉云深带在身边的大夫,比青城里的郎中大夫的医术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她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却唯独,不能不信军医。 她忍了忍,将眼底的水雾逼回去,低声道:“方才是民妇唐突了,还请军医不要跟民妇计较。” 虞军医摆摆手,淡声道:“你是那孩子的娘亲,你先随我进来。” 宁晚清点头,跟着进了厢房。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宁瞻。 他毫无生气的躺着,脸色苍白,还带着一股青灰色,若不是他胸口有起伏,宁晚清都以为他没了呼吸…… 她冲过去,一把握住了孩子软软小小的手:“瞻儿,娘亲来了,你别怕,别怕啊,娘亲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 虞军医站在一边,淡声道:“你怀孕十月,身体可有过什么不适?” 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虞军医这话,是每个郎中都会问的。 宁晚清正要说话,抬眸,就看到厉云深直直的站在一边,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她当年中了五石散,这种毒药,据说是西域奇毒,曾在宫廷内流行,但也仅仅是存在于宫闱之间。 她远在边陲小城,却中过这种奇毒,只要有脑子的人,就能猜到,她去过京城。 可是,若隐瞒她中过五石散的事实,军医又怎么给瞻儿探病? 就算她此时让厉云深出去,事后,厉云深也会问虞军医,虞军医在厉家四五十年,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帮她保守秘密。 在暴露身份和救瞻儿面前,宁晚清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她握紧宁瞻的手:“我五年前,中了五石散,我没有受到毒药的影响,后来有郎中推测,我身体里的毒,应该都是被胎儿给吸收了,所以才导致孩子生下来,先天不足。” “五石散?!” 虞军医震惊的看向她。 “那是西域奇毒,中毒者活不过半年,你居然能活这么久……毒性转移到胎儿身上,这事,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 说完,虞军医连忙去探宁瞻的脉象,眉心紧蹙,“不是中毒的脉象,没有中毒……” 得到虞军医的这句话,宁晚清的心才落回了胸腔,她最怕的,就是宁瞻中毒,只要不是中毒,肯定会有办法救命的。 “但这孩子的五脏六腑都很虚弱,已经撑不住他身体的负荷……想来,应该是被五石散所累……” “虞军医,可有医治的办法?” “暂时……想不到……”虞军医摇头,“我乃军医,擅长外伤科,对于这种内科实在是束手无策……不过,四年前京城的棠夫人收了一位关门弟子,对医治内科颇有心得,夫人可以去京城找棠夫人的入门弟子看病。” 棠夫人…… 这个名字,多么的耳熟,时隔五年,宁晚清没想到还能从别人嘴里听到棠夫人。 当年她中了五石散,就是棠夫人给她医治,延缓毒药的蔓延,对五石散,棠夫人最有心得。 可是,瞻儿并不是中毒…… “宁娘子,本将不日将启程回京,你可随本将一道。”厉云深淡然的开口,“去了京城,会有最好的大夫给你的儿子医治。” 回京…… 宁晚清的手指猛地僵住。 她当年既然选择了离开京城,就从未想过回去。 京城,与她而言,是噩梦,是这五年所有噩梦的来源。 只要皇宫里的那位还掌控着生杀大权,她就绝不会踏进京城一步。 可她若是不去京城,瞻儿该怎么办? 虞军医说,瞻儿可能会活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 不! “娘亲……” 耳旁,响起了宁瞻软软糯糯的声音。 宁晚清连忙止住了深思,将孩子的手握的更紧:“瞻儿,娘亲在,在呢。” “对不起娘亲……”宁瞻更咽的道,“我不该这么鲁莽,不该来找那个人,是我错了……娘亲,我再也不敢了……” “没事……”宁晚清抱着他的手臂,“你好好躺着,先别说话……” “咳咳咳!” 宁瞻说完几句话,大口呼吸,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小脸涨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不过来。 宁晚清从未见过他这样,她的眼圈蓦的红了,连忙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厉云深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捏的生疼,他多想将这个孩子抱在怀中哄着,可是,他没有立场。 他沉声道:“虞军医,你赶紧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成这样,是肺受损,但他不仅仅是肺部有问题。”虞军医捻了捻胡须,“先喝一碗药把咳嗽压下去,不然这么咳孩子也受罪。” 虞军医只能先拟了一张药方让人去抓药,并不算对症,只能堪堪压下咳嗽。 看着宁瞻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宁晚清的心都碎了。 瞻儿从小身体就不好,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咳嗽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瞻儿变成这样? 她心疼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又不敢让宁瞻看到,只能背过身去擦眼泪。 斜侧方,递来了一块手帕。 她看去,是厉云深,那张帕子很是洁白,一看就是新的。 “谢谢将军。” 她没有矫情,将帕子接过来,擦干眼泪这才敢看向宁瞻。 有她帮忙顺气,再加上药很快就熬好了,等喝了药,宁瞻这才沉沉的睡去。 孩子平静了,宁晚清的心却无法平静。 她帮宁瞻盖好被子,站起身,抿唇道:“将军,我们谈一谈。” 有些事情,并不是她逃避就能躲过去的,她迟早得面对这一切。 第403章 他嫉妒 “将军什么时候回京?” “什么时候都可以。” 厉云深淡声开口。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她说什么时候走,那么,他便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宁晚清咬着唇,低声道:“将军,民女的儿子身体虽然不好,但一直以来从未发生过今日这样的事,民女想知道,为何他会突然吐血晕厥?” 厉云深的手指紧了紧,如实开口:“他质问我,五年前为何将你伤的那么深,质问我为什么可以将自己五年前的罪恶忘的一干二净……宁娘子,我也想问你,我五年前究竟做了什么,让你的儿子如此恨我?” 宁晚清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唇色发白,都快被咬破出血了。 如果早知道瞻儿对父亲的误会竟如此之大,她说什么也会将五年前的事情跟瞻儿说清楚。 她一直以为瞻儿还小,因为孩子太小,她说那些也不合适,所以便一拖再拖。 谁能想到,瞻儿居然来找厉云深的麻烦,竟还想为五年前的她讨回公道。 说实话,五年前的厉云深有错吗? 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萧勋逼的。 萧勋比他们做了选择,厉云深为了救她,没有选择。 而她,不可能再因为自己毁了厉家,所以她,也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的事,又何来怨恨? “其实也没什么……”宁晚清缓缓开口,“是他误会了,将军不用介怀。” 她低头,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 如果能,她可以一辈子不回京城。 可是现在,瞻儿命悬一线,再不医治,可能活不过三个月。 瞻儿,是她的命,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重要,为了瞻儿,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所以—— 她仰头,轻声道:“我想等瞻儿的身体恢复一些后再启程去京城,三日的时间,将军能等吗?” 厉云深点头:“那三日后出发。” “谢谢将军。” 宁晚清低头道谢。 她回身回到厢房,抱起沉睡中的宁瞻回家。 厉云深却走来,淡声道:“我送你们回去,孩子给我。” 宁晚清本来想拒绝,可是,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的身份,迟早得暴露。 到了京城,危机四伏,那么多的潜在危机,防不胜防,而她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这个男人。 不过,她只是依靠他进京,只要她掩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那她还是能抽身出来的。 是她主动要了休书,是她主动离开京城,她忍了五年没去找他,那也不会这个时候跟他再有瓜葛。 否则,她会唾弃这样的自己! 御风准备了马车,宁晚清和宁瞻坐在马车内,厉云深骑着马在前头。 这样的出行,引起了青城所有人的注目。 尤其是,前头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不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吗? 那,马车里的人,是谁? 所有人都好奇,远远地跟在马车后头,最终,马车停在了家常饭馆的门口。 老林和小二正坐在门口说闲话,冷不防的就看到一匹汗血宝马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两人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厉云深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边,在地下放了一张矮凳。 车帘被掀开。 老林和小二就看到,他们的老板娘抱着小少爷出来,而那被称为战神的镇国大将军,抬手接住了小少爷,将小少爷小心的接过来,两只手臂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护的很严实。 两个人直愣愣的看着,直到镇国大将军和老板娘一起走进了后院,两个人才回过神来,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隔壁的王婆子和周娘子连忙过来打探消息:“刚刚,我没眼花,镇国大将军跟宁娘子一起抱着孩子进后头去了?” “你老了我可没老!”周娘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后院,“我咋看着,镇国大将军和宁娘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 “噗——”王婆子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这张嘴可别胡咧咧了,将军岂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议论的?” 周娘子的嘴巴虽然被捂住了,但是饭馆门口,还远远近近围着许多百姓。 “天,宁寡妇不会胆大包天去勾搭镇国大将军?” “我去,她怎么这么大胆子,一个寡妇还敢跟镇国大将军扯上关系,她就不怕被将军夫人撕了吗?” “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本来就很正常,将军夫人说不定早就习惯了。” “可,可宁寡妇有儿子啊,带着一个拖油瓶还能去给大将军当妾吗?” “看你说的,难不成将军还养不起一个半大的孩子啊……” 众人的议论纷纷声中,饭馆门口走出来了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 他一出来,就伴随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在场的百姓哪里承受得住,纷纷作鸟散。 厉云深目光幽深的看向那些散开的人群,眸底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晚清一直在后院熬药,照顾宁瞻。 后院里药香弥漫,一大锅药,最终被熬成了一小碗。 暮色降临时,宁瞻才幽幽转醒。 宁晚清端着药碗走进去,一边喂药一边道:“瞻儿,你的病有办法根治了。” 宁瞻将口中的药咽下,低头道:“娘亲,如果要靠那个人才能治好我的病,我宁愿不治。” “瞻儿,是为娘没跟你说清楚,才让你有了这样的认知,这是为娘的错。”宁晚清吹了吹药,递过去,“当年是娘主动要了休书,也是娘心甘情愿离开京城,从头到尾,他都是无辜的,你不要恨他。” “可是这五年,娘你过的那样痛苦,他却娶妻生子,有了幸福的生活,这不公平!” 宁瞻将咳嗽的冲动压下去,大口喘气说道。 宁晚清帮他顺气,轻声道:“五年前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儿子,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这对他而言又何尝公平?他好不容易从那一场灾难中走出来,这是他的幸运,你不能因为他走出了过去,就去恨他,这对他也不公平。” 宁瞻低着头,薄薄的唇死死地抿着。 他知道娘亲说的对,知道自己不能怪那个人,可是,他忍不住! 只要一想到他的亲生父亲另有了妻子,另有了孩子,他就满心都是嫉妒! 对,是嫉妒! 而不是恨! 第404章 准备离开 “瞻儿,娘亲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决定了。” 宁晚清放下药碗,语重心长的说道。 “等你长大后就会知道,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被迫,很多选择未必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他是你的父亲,虽然没有养过你一日,但是你身上有一半的血是他赐予的,你不能恨他。” 她的声音很温柔,如低低的琴声,将宁瞻心头的嫉妒和愤恨驱逐。 他低着头,抱住宁晚清的手臂,声音沙哑的说道:“娘亲,我不恨他……” 只是那股嫉妒心在作祟而已。 “瞻儿,娘亲只有你了,你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所以,咱们去京城治病。”宁晚清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缓缓开口说道,“京城有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有办法根治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宁瞻从小就聪慧,去京城意味着什么,他能猜到个八九分。 他沉默了许久,才妥协着道:“好,我听娘亲的。” 等宁瞻睡了,宁晚清这才离开他的房间,她换了一件衣裳,去了前面的饭馆。 此时夜幕已深,饭馆已经打烊了,老林在清点剩下来的食材,小二在前面擦桌子扫地,周遭十分安静。 见到她来,小二连忙打招呼:“老板娘,小少爷没事?” “没事,已经睡了。”宁晚清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老林呢,让他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说。” 宁晚清平时性格软,脾气好,跟饭馆里的几个人都是嘻嘻哈哈,没大没小,这还是小二第一次看到这位老板娘露出如此严肃的神色。 想到之前镇国大将军来了这里,他不由提了提心,转身就去后厨把老林叫了出来。 “你们两个都坐。” 宁晚清的声音清清淡淡的,面色看不出喜怒。 老林四十多岁,比较年长,他在宁晚清对面坐下,率先开口:“老板娘要说什么直说。” “你们来这里帮工多久了?” 老林一愣,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马上就四年了。” 这个饭馆开张第一天,他就来这里帮忙了,最开始来这里的原因是工钱开的高,后来,越来越有归属感,便也不愿意离开了。 这里钱多事少,离家里也近,他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走。 不过,老板娘大晚上的怎么会这么奇怪的问题? 难不成,饭馆开不下去了? 也是……这些年小少爷身体不好,每个月看病吃药的银子一大把一大把往外撒,再厚的家底也得被掏空。 老林顿了顿道:“老板娘,若是手上差钱,我可以借给你,这些年承蒙老板娘关照,我攒了不少银子……” “老林,你想到哪里去了。”宁晚清失笑着道,“我手头还不至于差钱,我就是……准备离开青城……” “什么?老板娘,你要走?”小二惊慌着道,“你们孤儿寡母的,要去哪里?虽说蛮夷已经灭了,青城的土匪也被镇国大将军活捉了,但是这世道不太平,你和小少爷两个人去哪儿都危险,留在青城多好。” 宁晚清听得出来,这两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这四年的感情也没白相处。 她笑了笑道:“这不是要给瞻儿治病吗,青城的大夫什么都诊不出来,我想去京城求医。” “去京城?”老林瞪大了眼睛,“京城可远了,一路上翻山越岭,你们孤儿寡母能不能平安抵达京城都不一定……对了,我听说隔壁永城有一位大夫医术出神入化,我明儿去一趟永城将人给请过来,让他给小少爷诊脉……” 宁晚清摇摇头:“老林,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过不用担心,我和瞻儿会跟着镇国大将军的军队前往京城,路上不会出事的。” “……” 老林和小二不由对视一眼。 今天下午镇国大将军突然跟着老板娘回饭馆,他们就察觉到了一丝猫腻。 只是事关老板娘的清誉,他们也不敢胡乱议论。 现在既然老板娘主动提到了,老林便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那位镇国大将军靠谱吗?” “放心,靠得住。”宁晚清跟他们交代清楚后,这才缓缓道,“我离开青城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个饭馆就交给老林了,这是铺子的房契。” 她将袖子里的房契拿出来,递了过去。 老林不敢接:“老板娘,小少爷的病治好了,咱再回来开饭馆,怎么能把铺子交给我呢,我要是会开铺子经营,早就自个买铺子了。” 宁晚清抿了抿唇。 宁瞻的身体情况她清楚,没个三年五载,根本不可能治好。 她已经做好了在京城长住的准备。 至于青城这一切,以后运气好,再回来重置家业也不是不可以。 她开口道:“当初我买这个铺子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五年折旧下来,你给我五十两就可以了。” 老林眼睛都瞪大了。 五十两? 老板娘这是疯了! 这个铺子五年前一百二十两,现在只会更贵,喊价两百两都会有人抢着要,老板娘居然低价卖给他?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东街的豆腐坊,我给他们改进了方子,他们每个月会给一层的盈利给我,小二,你给我三十两银子,这笔盈利以后就属于你了。” 听到宁晚清的话,小二也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事情等着自己。 东街的豆腐坊他是知道的,四年前改进了方子,成了青城最大的豆腐坊,一个月的盈利少说也有一百多两银子,一层的盈利,那就是十几两银子,老板娘居然三十两银子卖给他了?这是天上掉馅饼? 宁晚清又将跟豆腐坊的合约拿出来推过去。 原本她打算在青城安居乐业,谁能想,宁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她在这里的五年,受了不少照拂,既然这些东西她也带不走,不如留给他们。 若真有回青城的一日,也算是结个善缘。 说完后,宁晚清直接起身去了后院。 老林和小二像是做梦似的,若不是桌子上放着房契和合约,他们都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在梦里…… 第405章 离别来的太快 第二天还没亮,宁晚清就起来给宁瞻熬药。 她出门倒药渣的时候,就被王婆子和周娘子给逮住了。 “哎,宁娘子,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镇国大将军怎么会去你家的铺子?” “外头人都说你勾搭上了镇国大将军,有这一回事吗?” 宁晚清十分无语:“镇国大将军哪是我一个寡妇能勾搭上的,你们能不能别乱想了?” 周娘子不依不饶的问:“那镇国大将军怎么去你家铺子,不来我家铺子呢?” 宁晚清有些头疼。 她知道周娘子和王婆子没有坏心,但是被这么抓着问,实在是有些烦。 她沉了一口气道:“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王婆子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宁晚清招呼她们进铺子:“王大婶,你不是喜欢吃上次我送给你的猪肉干吗,我把猪肉干的做法写在这张纸上了,你大孙子认识字,让他念给你听。” “周娘子,你上回不是问我绣花怎么绣的好看吗,我不会绣花,但是给你琢磨出来了一个方法。”宁晚清递了一个手帕过去,“针脚可以这样改进,绣出来的花会比较有设计感……” 周娘子一脸茫然:“什么叫设计感?” 宁晚清想了想道:“设计感就是与众不同……” “不是,先别扯这些!”王婆子瞪着眼睛道,“宁娘子,你平白无故给我猪肉干的方子干什么?” 这方子都可以当传家宝收起来了,她可不认为宁娘子有这么好心。 宁晚清也不想瞒着这些朝夕相处了四五年的人,她开口道:“我这不是要走了吗,这些东西就当是这么多年你们照顾我和瞻儿的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们别嫌弃。” “等等,什么叫做你要走了,走哪去?为什么要走?”王婆子抓着她问道。 宁晚清淡声道:“瞻儿的身体从小不好,我带着他去京城治病,正好镇国大将军过几天回去,我顺道跟着一起去京城。” 周娘子和王婆子大眼瞪小眼,等宁晚清走了,她们才回过神来。 王婆子:“宁娘子刚刚说,她要去京城?” 周娘子:“是,而且是跟着镇国大将军一起去京城!” “不是,她真的勾搭上镇国大将军了?她一个寡妇,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 “她长得好看,身段妖娆,怎么就不能让大将军中意了?不过,这也是好事,有大将军帮忙,瞻儿的病应该会有救。” “希望大将军能善待瞻儿那个孩子,最好找宫里的御医给瞻儿治病……” “王奶奶,周大婶,谢谢你们的好意。” 宁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苍白着一张脸站在她们身后。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在心里回忆自己方才有没有说宁娘子的坏话,不然又得被这小子恶整一番。 宁瞻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谢谢这几年王奶奶和周大婶对我和我娘亲的照顾,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怀里抱着很多书,还有一些字画。 周娘子和王婆子面面相觑,此刻她们才意识到,隔壁的宁娘子是真的要走了。 “瞻儿,你喜欢念书,就算去了京城,你要继续念书,给我们这些粗人干什么?” “书太重了,路上带着会累了娘亲。”宁瞻笑了笑道,“这些书你们就收下,总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他说完,这才回了饭馆。 周娘子和王婆子心情都很复杂,跟宁娘子当了五年的邻居,也不是没红过脸,但她们都是大大咧咧的人,前一天吵过,第二天照样能手挽着手上街买东西。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她们早就习惯了宁娘子的大方温婉,宁瞻的胡闹任性,这两人,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呢? “哎,怎么回事?”隔壁的隔壁的大妈凑过来,“我刚刚听了一耳朵,宁寡妇要带着她儿子去京城了?” 王婆子没好气的道:“别人说话你怎么偷听呢?” “这哪能叫偷听,我光明正大听到的,我问你们,宁寡妇是不是跟大将军勾搭上了,准备去京城给大将军当小老婆?” “你胡咧咧什么?”王婆子目光锋利的瞪过去,“宁娘子是给她儿子治病才去京城的,跟大将军有什么关系,你再胡咧咧,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那个大妈一脸惊悚。 以前她说宁寡妇的坏话时,王婆子跟周娘子都会应和她的话,今儿倒是稀奇了,居然要来撕烂她的嘴。 她酸溜溜的道:“是不是宁寡妇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居然开始装好人了?” 周娘子轻哼道:“我们本来就是好人,天生来对付你这个坏人的,走走走,别站在我家铺子门口,太晦气了!” 宁晚清坐在铺子里,清楚的听到了外面的对骂,她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在青城生活的这五年,生活平静如水,也就只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让生活起一点波澜了。 日后去了京城,这些怕是求都求不来。 她太喜欢这样有生活气息的普通生活了,不过,这样的安稳日子她偷来了五年,也该知足了。 这三日,宁瞻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而铺子的交接也完成了。 第三天的黎明,整个青城还在睡梦之中时,宁晚清就带着宁瞻去了城门口。 晨露落在母子两人的肩头,他们站在城门口,回身遥望着小小的青城,眼中都带着不舍。 尤其是宁瞻,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他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生活几十年,完全没料到,分离来的这样快。 “瞻儿,等你病治好了,我们再回来。” “嗯。” 宁瞻重重的点头。 空旷的街道上,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两人抬头望去,就见薄雾中,几匹骏马遥遥靠近,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宁晚清不由陷入了思索,这青城物资匮乏,这么豪华的马车,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过,容不得她细想,马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厉云深翻身下马:“马车里垫了厚厚的褥子,你们可以躺着,不会太累。” “谢谢将军。” 宁晚清福身道谢,又扫了宁瞻一眼,示意他道谢。 宁瞻不情不愿的上前,有模有样的拱手:“多谢将军。” 第406章 傲娇的宁瞻 马车行到了城外,外面驻扎的行军都已经整装待发了,足足有两千精兵,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宁瞻第一次离开青城,他趴在车窗上,看向后头的千军万马,喃喃道:“娘亲,我们去京城要多久?” “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二十多天。”宁晚清躺在柔软的马车里,轻笑道,“我让你带着书来,你不肯,现在无聊了?” “我才不无聊。”宁瞻托着下巴,“娘亲,那些将士好威风,跟书里写的一模一样,我也想成为保家卫国的战士,娘亲,你觉得我能吗?” 一听这话,宁晚清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从宁瞻生下来开始,她有意无意的就把他往读书上引导,她希望他识字念书,走仕途。 没想到,他第一次看到行军打仗的将士,属于厉家的血液就被唤醒了,厉家三代人,除了厉辙被强行要求读书,其他的人都是战场上的枭雄。 她害怕宁瞻从军,所以,她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有关于打仗的一个字。 她真的太怕了! 五年前的绝望和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应该不能……”宁瞻失神的收回目光,“我身体不好,稍微跑一跑就会喘气,哪个军营会要我这种人?” 他一这样,宁晚清就心疼起来:“瞻儿,你跟大家没什么不一样,别这样想。” “那娘亲的意思,是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 宁瞻的眸子亮晶晶的,宁晚清否认的话说不出口。 她艰难的启唇:“咱们先把病养好,到时候你好了,无论你想做什么,娘亲都支持你。” 宁瞻用力的点头,他一定会努力好起来的。 许是考虑到宁瞻的身体,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马车垫了厚厚的褥子,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宁晚清原本以为会晕车,没想到倒挺舒服的,和春游差不多。 到了中午,马车停在一个小茶馆歇息休整。 宁晚清带着宁瞻下车透气。 她一下来,厉云深就走了过来:“马车可还舒适?” “很舒适。”宁晚清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钱袋,“将军费心了,这是购置马车和褥子的盘缠。” 能跟着军队一起前往京城,她是占了大便宜,不能再白吃白拿了。 看到她递银子过来,厉云深的眉毛就皱了起来:“本将不差这点银子。” “将军此言差矣。”宁瞻抬起头,黑黝黝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执拗,“这马车既是将军为我和娘亲安排的,那这笔银子就该我们来出,将军不要这个银子,是瞧不起我们母子二人吗?” 宁晚清朝宁瞻投去赞赏的目光。 真不愧是她的儿子,这么能说会道,没白念书! 果然,厉云深眉心蹙的更紧:“你们去了京城,还需要安置,银子留着还有大用处。” “这就不劳将军费心了,我娘亲有钱!” 宁瞻抬着下巴说道。 厉云深低眉,看向这个小家伙。 这孩子对他的敌意,真的太明显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可金戈和御风似乎被灌了哑药,什么都不肯说,只能去了京城再去打听消息。 宁晚清强行将银子塞了过去。 她虽然不富有,但确实不缺钱,而且她有赚钱的能力,何必占这个便宜? 厉云深思忖一二后,将钱袋扔进了旁边金戈的怀里:“到了下个镇子,买些孩子吃的点心零嘴。” 在场的孩子就一个。 宁瞻将下巴抬得更高:“哼,我才不喜欢吃点心零嘴。” 他一副不屑的样子,让厉云深心头有百只虫在挠,他真的想问清楚这小子为什么这么抵触他。 他缓了一口气道:“不是买给你吃的。” “……”宁瞻鼓起脸,“哼,我也不想吃!” “将军,他不懂事,您别跟一个孩子计较。”宁晚清有些头疼,那天她跟瞻儿说的好好的,这孩子怎么看到了厉云深还是一副敌视的模样? 她连忙将宁瞻给领走了,两人在茶馆里喝了水,又吃了随身带的干粮,这才进了马车。 一路上还算平静,军队绕过城镇前行,到了晚上,会在驿站休整,因为人太多了,去馆子里吃饭也不现实,都是军中的大厨做大锅饭,点了篝火大伙儿一起吃。 宁瞻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眼睛都是亮晶晶。 他知道金戈脑子不好使,拿着娘亲做的干梅子,把金戈诱惑到了边上:“金大哥,这一罐干梅子给你,你把你腰上的剑借给我玩一玩行不行?” 金戈差不多认定这位宁寡妇就是当初的少夫人,少夫人的厨艺,他可是整整想了五年! 他看着那罐梅子,口水直流:“别说借你玩一玩,送给你都行!” 他将腰上的剑扔了出去。 宁瞻连忙接住,这剑实在是太重了,他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他也想酷炫的将剑抽出来,可惜实在是没那个力气,斜侧方伸过来了一只手,是御风。 御风将剑抽出来,淡声道:“握住这里,小心点,别伤了自己。” 宁瞻有些傲娇,他还没忘记那天就是这个人抓着他的领子欺负他,不过现在,他帮了他,那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跟这个人和解。 剑出鞘之后,轻了不止一半,宁瞻将剑握在手里试了试,眼中放出亮光。 御风站在一边看着,神情很是凝重。 现在,他差不多可以肯定,这个孩子,就是将军的儿子。 长相跟将军一模一样不说,连爱好也一样。 他记得将军小时候,夫人不允许将军舞刀弄枪,将军经常偷偷去军营偷看侍卫训练……后来夫人拦不住,便听之任之了。 而今,这孩子跟当年的将军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内到外都是父子才有的相似。 比起来,京城的那位大少爷,和将军不相像不说,连爱好也南辕北辙。 也不知道等这孩子去了京城后,厉家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篝火远处,宁晚清正在后厨忙碌,她帮着炒了一锅菜后,这才端着饭碗出来,她四处搜寻宁瞻的影子,就看到她儿子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挥来舞去,她的心脏顿时就停止了跳动。 第407章 不愿他碰刀剑 宁晚清正要走过去,忽然,一只遒劲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扭头一看,就见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有御风在,不用担心,御风会保护好他的。” 厉云深淡淡的说道,随即,立马松开了她的手腕。 宁晚清抿紧了绯色的唇,一双清淡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宁瞻。 有御风在,宁瞻肯定不会伤着,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她害怕宁瞻拿过刀剑的手,从此以后不愿意再去握毛笔。 他的身体那样差,怎能上战场? “小时候,我的母亲也不允许我碰刀剑,她怕我伤了自己,更怕我从此喜欢上舞刀弄剑,天下母亲的心大抵都是如此。” 听到身边的男人说话,宁晚清这才收回了神思。 她借着篝火看向男人的脸,黄色的火光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他的五官更显得深邃俊朗。 他削薄的唇绝美极了,就像是上帝最完美的工艺品。 他抿紧了唇,声音冷沉的开口继续说道:“我的母亲不允许我碰,我便生出了逆反之心,偏要去碰,每天从学堂回来之后,我便会偷偷潜入军营,去看那些将士如何舞刀,如何弄剑。” “幼年的我对这些刀剑的喜爱犹如一团火,无论多大的雨都无法浇灭,我想你的儿子应该也是这般。” 宁晚清低头没有说话。 宁瞻心中对这些的喜爱何止是一团火,那是深入骨髓的无法更改的基因,是厉家每个人都拥有的好战因子。 强行去压,恐怕真的会起让他产生抵触心理。 宁晚清叹了一口气,强硬地命令自己收回目光,不要再去关注宁瞻那边的情况。 她正准备用餐,忽然一顿:“将军,你之前不是说失去了五年之前的记忆吗?又怎么会记得你自己小时候的事?” 厉云深的眸子看向远处,眼底跳跃着熊熊的篝火:“确实是不记得了,但是我接触了许多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人或者物,那些回忆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宁晚清掐住了掌心:“也就是说,当你接触到五年前熟悉的人或者物时,便会唤醒被忘记了的记忆?” 厉云深收回目光,幽深的黑眸落在了面前的女人身上。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素布衣衫,昏黄的火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温婉极了,明明朴实无华,浑身没有闪光点,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能吸引住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缓缓开口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觉得熟悉,或许,我们五年前是认识的。” 宁晚清的心咯噔了一下。 以这个男人的霸道和掌控欲,如果他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且不说萧勋会不会阻止,光是他现在身边新的夫人和孩子,她就再无任何念头。 “娘亲!” 就在宁晚清思忖着如何回话时,宁瞻就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他那双和厉云深极为相似的眸子警惕地盯着厉云深:“娘亲,你们在说什么?” “我在问你娘亲对狩猎有没有兴趣。” 厉云深率先开口,嘴角勾起了一抹兴味的笑意。 宁瞻的眸子里立刻亮起了一道光,随即又飞快地熄灭,他抓着娘亲的手,神情恹恹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晚清足够了解他,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 去年学堂里也举办过一场狩猎,宁瞻兴冲冲地报了名,却被她给阻止了。 这孩子从小到大身体都不好,一有激烈的运动就会不停的咳嗽,狩猎这种活动实在是不适合他。 宁晚清淡淡的说道:“民妇一介女子,对狩猎没有兴趣。” 厉云深唇角的笑意更深,目光向下,落在了小团子身上:“你呢?也没有兴趣吗?” “我……” 宁瞻低着头,满脸都是犹豫,他想说自己感兴趣,可是又怕娘亲担心,他想说自己不感兴趣,却又不愿意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别扭地站在原地,脚在地上磨来磨去,一副纠结的不得了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他,厉云深生出了一种将这个小东西抱在怀里举起来的冲动。 虽然这个孩子很敌视他,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这孩子的喜欢。 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欢。 “三日后,军队会抵达狩猎场,围场内放的大多是野兔,山鸡之类的毫无攻击性的小动物,半大的孩子也可以试着去围猎。” “娘亲……” 宁瞻忍不住诱惑,摇了摇宁晚清的袖子。 宁晚清头疼的要命:“你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需要我多说吗?狩猎是需要骑马的,这里又没有适合你骑的马,你怎么去?” “无妨。”厉云深开口,“他与我同骑一马,我会护好他的。” “……” 宁晚清的脑袋更疼了。 她本来就劝不住宁瞻,结果厉云深这个男人还在这里搅浑水。 现在,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宁瞻厌恶厉云深,不愿意跟他同骑一匹马,这样她就不用再费口舌。 “瞻儿,跟将军同骑一马,你可愿意?” 宁瞻的眉毛死死的皱起来,像是经历着巨大的抉择一般。 许久,他才到道:“娘亲,是不是我跟将军同骑一匹马,你就同意我去狩猎?” 宁晚清:“……” 如果话真的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不同意吗? “好,娘亲,那我就跟他骑一匹马。” 宁瞻十分不情愿,又十分傲娇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饶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厉云深,嘴角都不由抽的抽。 这孩子,有那么讨厌他吗? 站在他身后的金戈默默在心里点了一排蜡。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将军如此迁就一个孩子。 将军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呢,就能这样无条件的宠着,若是有一天知道宁瞻这小子就是将军府的血脉,那将军还能克制住那股感情吗? 还有,若是京城里的大少爷,知道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父亲,居然对另外一个孩子如此宠溺,又会作何感想? 只要一想到京城里的少夫人和大少爷,金戈就愁的慌。 第408章 野狼突袭 整个队伍行进的很慢,直到第四日,才到达了厉云深所说的狩猎场。 这里是当地官府围起来的狩猎场,专门给大户人家的千金少爷取乐的地方。 狩猎场的深处有栅栏与更深的原始丛林隔开,安全上可以保证,宁晚清便放心了。 她看到厉云深骑着汗血宝马,搂着宁瞻策马疾驰而去。 如果五年前没有那么多意外,这一幕才不会让她觉得如此奢侈,如此珍贵。 风从耳边刮过,宁瞻的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他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开心吗?” 身后响起了厉云深的声音。 宁瞻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他傲娇地抬起下巴:“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不过是骑马而已,我在青城又不是没骑过。” 厉云深不由失笑,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驾!” 他踢了一脚马肚子,马飞快地疾驰起来,耳边的风声更大了。 宁瞻再怎么老成,也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他很快又变得高兴起来,坐在马背上手舞足蹈。 这次出来狩猎,厉云深就带了御风和金戈两个人,他让他们俩远远的跟着,他则带着宁瞻到了狩猎场的深处。 “之前见你弹弓玩的不错,会射箭吗?” “当然会!” 宁瞻毫不示弱的说道,抬手,就将绿厉云深递过来的弓箭给接住了。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拿弓箭,以前只在书里看过。 他正摸索着怎么使用弓箭,厉云深的手就伸了过来:“左手放在这里,右手拉开弓,对,就这样。” 宁瞻照着做了,下一刻,又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 他怎么能听这个大坏蛋的呢? 他鼓起两腮:“不需要你教,我知道,你松开我,我要下马。” 跟这个大坏蛋这么亲密,他总感觉是对娘亲的背叛。 厉云深依言放开了他,率先下马,将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宁瞻双脚一落地,就拿着弓箭跑得远远的。 厉云深知道这孩子心里别扭,也不靠近,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 宁瞻本来就聪慧,再加上厉云深刚刚也指点了一番,他很快就知道怎么用弓箭了,他从箭篓里取出一支箭拉在弓上,瞄准了丛林深处的一只野鸡。 那只野鸡正在觅食,一支箭从远处飞来毫无察觉。 “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宁瞻兴奋的直跳,扔下弓箭就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厉云深的眼底也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欣慰。 他看得出来,这孩子应该是第一次拿弓箭,第一次就能射中野鸡,看来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远远看着,就见宁瞻钻进了草丛里。 野鸡被射中了脖子,直接倒地,宁瞻将野鸡捡起来,满脸都是美滋滋,娘最喜欢喝鸡汤了,等会儿将他亲手打到的野鸡带回去,炖一锅美味的汤给娘亲,娘亲肯定会夸奖他的。 他隐隐约约记得娘亲说过,炖鸡汤要放小蘑菇,那汤才会更加鲜美。 他目光一扫,就见两三米之外的树荫下,长了一丛白色的小蘑菇。 他高兴得快飞起来了,拨开丛林跑过去,将小蘑菇摘下来放进了衣兜里。 他正准备离开,就见小蘑菇的旁边居然躲着两只毛茸茸的兔子。 天,他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居然还能碰到野兔。 这几天天天赶路,他和娘亲每天都是吃干粮,娘亲昨天还抱怨过吃干粮嘴里都起泡了,把这兔子带回去让娘亲爆炒了,岂不美哉? 宁瞻将手里的野鸡和怀里的小蘑菇放下,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那两只野兔扑过去。 忽然! 身后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他眼前的两只兔子惊悚地抬起了头,然后飞快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宁瞻以为是厉云深过来了,正要恼怒的抱怨,一回头,顿时吓得双腿发软。 出现在他身后的居然是一头黑色的野狼! 那野狼张着嘴,有口水流出来,浑身上下都透出发现猎物的兴奋。 宁瞻回过神来,双腿发软的开始狂跑。 这里是狩猎场,有许多野兔,野鸡,许是野狼并不算饿,它悠哉游哉地跟在宁瞻后面,不急着捕猎,却也并不打算放过这个猎物。 宁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一跑就容易喘,一喘浑身就没有力气,他才跑出几百米,浑身就开始流汗发虚,他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气,听着身后野狼的脚步声,一点点的靠近。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可是浑身没有任何力气。 他回过头,就见那头野狼闲庭信步地朝他走来,那双发绿的眼睛里透出势在必得的光芒,他的一颗心顿时跌进了谷底。 就在这时! 一道利箭破空而来。 那只悠哉游哉、闲庭信步的野狼,猝不及防之下,脖子被射中,野狼还来不及挣扎,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宁瞻瞪大眼睛,朝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 雪白的汗血宝马之上,坐着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人。 他坐在大马之上,高高在上,令人仰视。 宁瞻想到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经常做的一个梦。 在梦中,他是一个有爹有娘的孩子。 他会和爹出去狩猎,娘会在家里做好了饭,等他们回来。 梦里的他身体很好,和别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他能骑着马策马奔腾,也能举着刀剑和敌人对战,梦中的父亲总是一副温柔宠溺的样子看着他,无论他遇到什么危险,父亲都会站在他的身前,替他挡住所有的伤害。 就像此时此刻一般。 眼前的这个人,和梦中的那个父亲的身影渐渐重合。 宁瞻的心口升起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你没受伤?” 厉云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身下马,迅速的走了过来,将吓呆了的宁瞻抱进了怀中。 一双大手在宁瞻的身上摸索着,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宁瞻低垂着眉眼,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刚刚,谢谢你啊……” “以后再不允许一个人四处走,如果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你娘肯定不会再允许你随我出来狩猎。” 听到还有下一次,宁瞻高兴起来,也不再别扭了,立马点头道:“好,下次再也不会了。” 第409章 没保护好他 厉家军驻扎在城外。 三四个大厨正在准备午餐,宁晚清闲着也是闲着,便帮着一起准备。 说实话,军队里突然跟了一个寡妇和孩子,每个人都很好奇。 直接问肯定是不敢的,所以那些人便旁敲侧击:“宁娘子,你是青城人是?怎么忽然想着要去京城呢?” 宁晚清淡淡一笑:“你们将军爱民如子,听说我要带着儿子去京城寻医问药,便主动邀请我一起随京,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去京城。” 大厨干巴巴的一笑,虽然他只是一个厨子,但也听说过将军的威名,将军杀伐果断,是战场上人鬼共惧的战神! 将军再怎么好心,都不可能主动提出带这位寡妇去京城,就算将军真的忽然发了善心,也只会把这样的差事扔给旁人,而不会事事亲为。 这几天每每休息时,将军都会主动去这个寡妇旁边说两句话,两人的关系怕是…… 那大厨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堆,看向宁晚清的眼神多了一丝忌惮。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宁晚清连忙从做饭的营帐里走了出来,就见远处一匹汗血宝马上的两个人越来越近。 宁瞻窝在厉云深的怀里,两个人的脸放在一起,看着愈发相似。 若是去了京城,瞻儿这张脸迟早会坏事。 宁晚清正想着去了京城的安排,汗血宝马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的抬手,想把宁瞻抱下来,瞳仁却忽然剧烈的紧缩起来——宁瞻身上,从领口到衣摆,全都是鲜红的血,那血还没有干透,发出很浓的血腥味。 宁晚清的心脏顿时停止了跳动。 她抬起头,失声吼道:“厉云深,你说过会保护好我儿子的,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她情绪激动,声音尖利,四周所有的目光都射了过来。 来往巡逻的侍卫全都惊呆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连皇上都要礼让将军三分,整个大宇国就没有人敢直呼将军的名字。 偏偏这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将军直呼其名,可谓是大逆不道!就算将军此时把她拖出去斩了,于情于理,都没有人敢指责将军半句! 周边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引得将军的注意,将怒火发在了自己的头上。 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为这位寡妇默默的点了一根蜡。 能被将军看上带去京城,说明将军对这位寡妇上了心。 但是很明显,这个寡妇肆宠而骄,居然敢吼将军,看来这位寡妇的好日子到头了! 然而—— “他没有受伤,不是他的血。” 所有人的屏气凝神之中,传来了这样一句低沉温柔的话。 这声音很低,暗哑,犹如古筝琴弦拨动的声音。 金戈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声音是从他们将军嘴里发出来的。 这五年,将军和现在的少夫人虽然感情稳定,外界都说他们恩爱,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将军对现在的那位少夫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所以说,一个人就算失去了记忆,也不会忘记那个自己挚爱的人吗? 就算忘记了那个人,曾经挚爱的感情也不会变…… 否则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将军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寡妇如此温柔宠溺。 金戈满心都是震惊,御风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隐隐感觉到,就算将军想不起过去五年前发生的事情,恐怕也会强行将这位宁娘子带回将军府…… “娘亲,我没事,是将军救了我……” 宁瞻从马背上下来,趴进了宁晚清的怀中。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我可能就成为了野狼的晚餐。” 宁晚清知道自己误会厉云深了,正准备道歉,就又听到了宁瞻的后半句话。 她吓得心又悬到了嗓子眼:“野狼?怎么会遇到野狼呢?不是说狩猎场只有野兔野鸡吗?” “抱歉,这是我的疏忽。”厉云深脸上带着自责,“在进狩猎场之前,我应该先让人去排除安全隐患,是我的错。” 他的态度极好,满脸的自责,看起来与那个高高在上的镇国大将军全然不一样,宁晚清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她搂住孩子,轻声道:“没关系,没事就好。” 下一次,她再也不会将宁瞻的生命托付于其他人手中。 说完,她抱着宁瞻就去了营帐里面,躲开了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各样的探究视线。 厉云深负手而立,转过头,淡声开口:“几个月前我给你的蝉翼剑,在身上吗?” 金戈连忙点头:“这可是千年难得的好东西,我怎么可能会随便扔,贴身收着呢。” 他用力地拍了拍腰间。 厉云深伸出手:“拿给我,下一次我再赏你一把别的剑。” “……” 金戈瞪大眼睛,将军赏下来的东西,就从来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这蝉翼剑,多好的东西呀,他还没来得及带回京城去炫耀,怎么就要被收回去了呢? “怎么?舍不得?” 厉云深冷然抿唇。 他反手将自己腰间的一把剑抽出来,扔了过去。 “跟你换。” 金戈又呆住了。 将军腰间的这把是赫赫有名的碧水剑,跟了将军十几年,锋利无比,削发如泥,他又没吃雄心豹子胆,怎么敢去拿将军这把剑? “不……不用了,属下这就把蝉翼剑拿出来。” 金戈飞快地将缠在腰间的蝉翼剑递了过去,这件剑薄如蝉翼,宛如透明,很轻,拿在手上就跟一张纸差不多,因为很薄,所以柔韧性也格外好,能像腰带一样直接缠在腰上。 当初将军嫌这把剑不够锋利,所以赏赐给了他,他实在是不明白,时隔两个月,将军为什么又要回去? 厉云深将轻巧的蝉翼剑握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满意的点头。 不错,很适合那个孩子。 营帐中。 宁晚清给宁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宁瞻知道自己衣服上的血把娘亲给吓到了,他忐忑不安的道:“娘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第410章 父子间的秘密 宁晚清看着才五岁大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喜欢什么,娘亲不干涉,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得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身体不行,一切都是白搭。” 宁瞻的双眼顿时变得亮晶晶起来:“真的吗?娘亲,只要我喜欢,什么都可以吗?” 宁晚清缓缓地点了点头。 压抑一个人的天性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释放天性,让他充分的去享受他喜欢的东西。 既然他看到刀剑眼中就有光,那么,她便放手让他去追逐他的光芒。 “不过你必须得答应娘亲,一切都要量力而为,适可而止,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比如说今天这件事情,以后……” “娘亲,没有以后了,以后我跟着将军一起出去,我一定会听他的,不会到处乱跑,不会引来野狼,娘亲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 宁晚清满头黑线,顿了顿,继续说道。 “下次我必须要跟你们一起去。” 她的儿子必须要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她才觉得踏实。 军队在城镇的附近扎营,打算过一晚,第二天再行进。 宁晚清领了一个营帐,她走进营帐,铺好了被褥,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出去准备找寻热水,给宁瞻洗漱一番。 她刚走到外面,就看到夜色下,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一处。 大的那一个,身影挺拔颀长,在月光下身形更显修长,他的五官轮廓愈发立体,发出绝美的光泽。 小的那一个,仰着头,漆黑的眸光中闪烁的星光。 宁晚清看到宁瞻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把玩着,隔得太远,她看不太清。 她眯着眼睛,一步一步的走近。 她还没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宁瞻就像是忽然听到了脚步声,猛地回过头,但当看到是自己娘亲出时,他猛地就把东西藏在身后。 宁晚清本来只是出于一点点好奇,才顺路走过来看一下,他这么一藏,她那股好奇心就更重了。 “什么东西,藏得这么严实,是怕我跟你抢吗?” “不,娘亲……没什么东西!” 宁瞻两只手都藏在身后,悄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宁晚清更加狐疑,目光落在了厉云深的脸上。 “咳!” 厉云深不自在的咳了咳,将宁瞻拦在了身后。 “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不经过他的允许,我也不能告诉你。” 秘密? 这两人能有什么秘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半天之前,只要一提到这个男人的名字,宁瞻就会咬牙切齿,恨得牙齿痒痒。 她可不认为宁瞻会跟这个男人有什么共同的秘密…… “是啊,娘亲,这是我和将军的秘密,不能告诉你哦!” 宁瞻两只手藏在背后,歪着头,笑嘻嘻地说道。 宁晚清无奈扶额,好,这个儿子白养了。 她也不是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见这两个人死咬牙关不肯说,便转身去找热水去了。 “哈哈哈,娘亲没有发现!” 宁瞻乐颠颠的蹦起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剑。 宛如透明的剑,在月光下发出深深的寒光。 宁瞻越看越喜欢,越耍越趁手。 看着他满脸喜悦的样子,厉云深的胸口满满胀胀的,一股满足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上前弯下腰,握着宁瞻的手腕,淡淡的说道:“你的手这样握紧,用这个角度将剑挥出去,才能将剑刃的杀伤力发挥到最大。” 宁瞻从来没有用过剑,他乖顺的听着厉云深的指挥,将蝉翼剑辉了出去,刀光掠过,飞起一道浮影。 “这把剑好厉害!” 宁瞻赞叹地说道。 厉云深勾起了唇角:“那你喜欢吗?” 宁瞻用力的点头。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月光下舞剑,刀光成了最美的风景。 宁晚清提着热水回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她忽然深刻的意识到,无论她怎样否认五年前发生过的事情,都无法改变父子血缘的羁绊。 他们是父子,无论隔了多远,总有一天会一南一北相见。 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但是她不能剥夺属于瞻儿的父爱。 宁晚清提着热水进了营帐。 半个时辰之后,宁瞻才一脸红扑扑地走了回来。 宁晚清没有问他去干什么了,拉过他的手,仔细的给他擦脸。 洗漱完后,她这才开口问道:“厉云深是你的父亲,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了,你喜欢他这个父亲吗?” “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那个大坏蛋!”宁瞻想也不想就否认道,“娘亲,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可能喜欢上那个大坏蛋的,我只想跟娘亲在一起,我和娘亲永远也不要分开……” “瞻儿,你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是这个时代人人想得到的权利与财富,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是所有人艳羡的地位,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繁华似锦…… “娘亲,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宁晚清将他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抱进怀中。 她何尝又想失去他呢?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她的命! “好,那瞻儿,既然你做了选择,那为娘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宁晚清抿着唇,低低地说道。 次日天一亮,军队继续朝京城行进。 中午和晚上休息时,宁晚清不再下马车,就带着宁瞻睡在马车上。 她这样闷久了,厉云深终于察觉出了异常。 他骑马,跟在她的马车边:“宁娘子,你是不舒服吗?” 宁晚清声音闷闷地说道:“我有一点晕车,不碍事的。” 她话说完,外面就响起了越来越远的马蹄声。 宁瞻悄悄的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偷偷的看向马车外面。 宁晚清低声说道:“瞻儿,只是娘亲不想见他而已,你若是想跟他学习剑法,娘亲不会阻拦你的。” “不,我要陪着娘亲。”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宁瞻的两只眼睛还是一直在看窗外。 宁晚清叹气,她其实只是不想再让自己和那个男人有太深的纠葛。 她赌不起,厉家同样也赌不起。 等到了京城,她一定要跟他断个干干净净。 第411章 为何随母姓 宁晚清跟宁瞻刚说完话,外面就响起了去而复返的马蹄声。 “宁娘子,这是军医特制的晕车药,你涂在额上,一刻钟后就会好转。” 车帘外,响起了冷沉熟悉的声音。 宁晚清没料到他居然去给她拿药了,她神情有些复杂的探出头,将药瓷瓶接过来:“民妇谢过将军了。” “不用谢。” 厉云深看了她一眼,骑着马又走远了。 “娘亲,他忘了你是吗?” 宁瞻若有所思的说道。 宁晚清点头:“嗯,忘了是一件好事,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但是——”宁瞻蹙眉,“我那天听到那两个侍卫在讨论你的身份,他们说你就是将军府之前的少夫人。” “有之前,就有现在,现在将军府有新的少夫人。”宁晚清面色平静的说道,“等平安到了京城,我们和军队就要分道扬镳,你有意见吗?” 宁瞻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藏着的蝉翼剑,果断的点头:“娘亲,我没有意见。” 车队继续朝前走,已经行进十天了,最多还有五天就能抵达京城。 这一晚,在驿站休息时,宁晚清让宁瞻将御风找了过来。 “宁娘子。” 御风双手拱拳,一板一眼的行礼。 宁晚清抬起下巴,淡然的开口:“御风,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御风的面皮猛地绷紧。 虽然早就猜出了少夫人的身份,可对方不承认,他就无法确认。 现在,少夫人亲口承认了,那这事就没什么好再猜的了。 “属下见过少夫人!” “御风,我若是想听你这一声少夫人,就不会将你约来此僻静的地方相见,你先起身。” 御风领命起身。 “当初我的死讯是由皇宫传到厉家的,是皇上想让我死,那我就只能是一个死人的身份。如果我活了,那么,厉家很有可能会遭到莫须有的劫难。五年前,厉家好不容易挺过来,我不希望厉家再一次因为我,而陷入危机之中。” 清淡的女声缓缓传来,御风的眸光越来越犀利。 当年厉家为什么会遭难,他们这些将军府的亲信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隐情的。 如果少夫人或者回到京城,势必又会掀起腥风血雨。 “我此次进京,主要是为了给瞻儿看病,他病好之后,我就会离京,我不希望我和瞻儿的行踪暴露。御风,你是侍卫统领,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隐藏我和瞻儿的行踪和身份,对吗?” 御风沉凝着声音道:“少夫人,将军已经开始怀疑您的身份了。”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宁晚清勾唇,一字一顿道,“不能让他怀疑我,也不能让他想起过去的一切,你是将军府的侍卫,你的职责是保护将军府,保护厉家,你也不想厉家再变成五年前的人间炼狱?” 御风沉默下来。 五年前,为了保住将军府,为了保护厉家的每一个人,少夫人的所作所为至今都被京城里的老百姓歌颂。 如今少夫人有这样的选择也就不足为奇了。 宁晚清淡然一笑,她的笑冲淡了气氛的凝滞:“既然你叫我一声少夫人,那我再厚着脸皮多求你一件事。” 御风拱手:“请少夫人吩咐。” “去了京城之后,我要带着瞻儿去棠夫人的府上,我身份不宜暴露,想请你给我伪造一个新的户籍。” 御风淡声道:“这一切将军早就安排好了,连您和小少爷的住处都准备了。” 宁晚清愣了愣,依然维持着笑意:“进京后我不想和将军府来往暴露行踪,御风,我只需要一张户籍证明即可。” 御风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一个寡妇与将军来往甚密,很容易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 如今京城局势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将军府和皇宫的斗争愈演愈烈,若是少夫人这时候出现,等于是破坏了两强对立的局面,于厉家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还不如等将军手里的兵权稳固后,再来考虑小少爷的事。 跟御风说完话后,宁晚清又回到了马车里。 她将自己随身带的银子清点了一番,一共五千两银子有余,在京城买一个偏僻一点的院子,大概四五百两银子,剩余的钱拿来看病吃药也尽够,若实在不够,她再考虑开铺子赚钱的事。 不管怎么说,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治好瞻儿的身体。 后面几天,宁晚清很少再下马车,她要么躺着养精蓄锐,要么看看书,写写字。 宁瞻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他憋了几天就憋不住了,借口尿尿下车,缠着厉云深教他剑法。 厉云深漫不经心的教他握剑的姿势,目光却总是扫向那辆马车:“你娘亲身体好些了吗?” “很好呀。”宁瞻一边舞剑,一边问道,“将军,我这样拿剑对不对?” “嗯,就是这样,保持这个姿势……” 厉云深看向马车,整颗心有些空落落的。 一起出行小半个月,也就开始她还会经常下马车和侍卫说说笑笑,也会去帮着做大锅饭,可是最近这十天以来,她除了必要的事,再也没下来过,而他也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去寻她说话。 一个大男人,总去找一个寡妇说话,总不像那么回事。 “宁瞻,我问你一句话。” 他犹豫着开口。 宁瞻这几天和他相处的还算不错,闻言点头道:“好,你问。” “你父亲,是怎样一个人?” 宁瞻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不见,他收回挥出去的剑,原本雀跃的脸瞬间带上了一丝冷意:“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问这个,他还能愉快的跟他学习剑法。 只要提到父亲两个字,他就替娘亲憋闷的慌。 “你为何跟着你母亲姓,你父亲姓什么?” “你管我父亲姓什么?”宁瞻突然生气起来,“他没资格当我父亲,我这辈子都不会认他当父亲!” 他说完就跑了。 厉云深一脸莫名其妙,他好像也没问什么过分的话,怎么就惹那个小东西生气了? 旁边一个小侍卫凑过来:“将军,这孩子幼年丧父,您就不该提这一茬……” 第412章 抵达京城 宁瞻一脸气愤的回到马车上。 宁晚清放下书,疑惑道:“这是怎么了,跟谁怄气?” “没什么,生自己的气。” 小家伙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内心的火气还是没法降下去。 他气自己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打开心房接纳了那个人,他气自己为什么不顾娘亲的感受下马车去找他学剑法,他还气自己明知不可能有结果,为什么还希望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宁晚清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无法抗拒天生的父子血缘的影响,又不想过度沉溺,才会处于这样的矛盾之中。 她是这般,瞻儿也是这般。 不过,等到了京城就好了。 宁瞻心情郁结,拿出宣纸在练字,还没写几个字,马车外就传来了声音。 “宁瞻,下来,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没空!” 宁瞻哼了一声,继续写字,但很明显,他的心已经不在写字上头了,眼睛偷偷的往车窗外瞟。 “你再不下来,马儿就跑了。” “什么,马?” 宁瞻立马扔开了毛笔,推开车门跳下去。 宁晚清将车帘掀开,看到外头有一匹雪白的小马驹,小马驹只有成年汗血宝马的一半高,那毛发雪亮如绸缎,在夜色下发出吸引人瞩目的光。 “这匹马是送给你的,怎么样,喜欢吗?” 厉云深声音低沉,仔细听去,还能察觉到一丝宠溺。 宁瞻早就把之前的不快抛到脑后了:“喜欢,太喜欢了!” 他做梦都想要一匹马! 他伸手摸了摸马儿的毛发,那匹马发出了一声响鼻,吓得宁瞻连忙往后躲了一下。 “它很温顺,不会伤人,你给它起一个名字。” 宁瞻眼底亮晶晶的:“叫它踏雪好不好,它看起来就像一团洁白的雪。” “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就好。”厉云深蹲下身,跟他视线平齐,“还生气吗?” “……” 宁瞻嘟着嘴,脸上全是纠结。 如果说还生气,那肯定不能要踏雪。 如果说不生气,那就是在说谎…… 哎呀,人生为什么这么纠结? “告诉我,怎么哄你才会不生气?”厉云深认真的道,“我从来没哄过小孩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教我。” “你说谎!”宁瞻瞪他,“你不是有儿子吗,你没哄过他吗?” “真没有。”厉云深摇头,“他很懂事,不需要我哄。” 小家伙立即就炸了:“你这意思就是说我不懂事吗?哼,我在娘亲眼底,也是世界上最懂事的孩子!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厉云深满头大汗,他从来就没这么狼狈过。 这孩子如此牙尖嘴利,真是不好对付! “我的意思是,你很可爱,我愿意花心思来哄你。” 他绞尽脑汁,才终于说出了一个听起来没什么破绽的话。 宁瞻抬起下巴,满脸傲娇:“那当然,我本来就很可爱,青城每个人都喜欢我。” “那踏雪,你肯收下了吗?” 厉云深连忙将话题给转移开。 天知道,向来只有别人求他收礼的份,还从来没有他求别人收东西的情况。 这孩子,打破了他的很多个底线。 “看在你这么诚心实意的份上,我就不生气了。”宁瞻牵过踏雪的缰绳,系在了马车上,哒哒的跑上了马车,献宝一样的说道,“娘亲,我有踏雪啦……” 宁晚清将车帘放了下来,叹气:“你呀,以后不许这样任性了……” 车帘落下的一瞬间,厉云深只来得及看到一张清丽素雅的面容。 一看到这张脸,他的大脑顿时有些空白。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中一晃而过,可是他却怎么都抓不住。 “将军,少夫人派人来传话,问将军几日后抵京。” 一个侍卫从前方匆匆走来汇报。 厉云深算了算时间:“三日后太阳落山之前就能抵达。” 一旦回京,等着他的还有许多事。 他转身回到营帐去处理军务。 翌日,军队继续行进,越是靠近京城,军队行走的越快,到了第三日的下午,就隐隐能看到京城的巍峨城墙了。 “马车停一下。” 宁晚清开口道,车夫“吁”的一声,停下了马车。 她的马车在行军的最前方,就在厉云深的后面,这边一停,整个队伍都停了。 厉云深骑行过来:“宁娘子,何事?” “多谢将军一路照拂,民妇和瞻儿就在这里下车。”宁晚清从马车下来,微微福身,“此处距离京城不过几里,走路只需一个时辰即可,就不麻烦将军了。” “既然只有这么一点距离了,那就一道进城。”厉云深沉声道。 宁晚清固执的摇头:“将军得胜班师回朝,百姓夹道庆贺,民妇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她拉着宁瞻的手,“民妇就此告辞!” 宁瞻连忙牵着踏雪的缰绳,跟着宁晚清往军队后方走去。 “御风,你跟着他们,带他们去厉家的别院住下。”厉云深看着他们母子的身影吩咐道。 御风低头领命:“是,将军!” 两千精兵的队伍,足足几百米长,宁晚清带着宁瞻站在路边,看着精兵在厉云深的带领下,缓缓朝京城行进。 晴空万里,只有厉家军整齐的脚步声。 直到厉家军走远了,宁晚清才道:“瞻儿,你上马,娘亲牵着你走。” “好!” 宁瞻这几天跟着厉云深学会了骑马,一点都不怕,抓着缰绳,感觉自己威风八面。 宁晚清边走边道:“瞻儿,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你怕吗?” “啊?不是还有御风大哥吗?”宁瞻指了指身后,“他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不知道想干什么。” 他话音一落,御风的身影就出现了。 御风赞许的看着他:“小少爷,您是怎么知道属下跟在后头?” “用耳朵听到的。”宁瞻得意的笑,“我的听力很好,坏人跟着我,我都知道的!” 御风咳了咳:“属下不是坏人,是奉将军的命来保护小少爷的。” 他说着,将衣袖里的户籍递了过去:“少夫人,这是您要的东西。” 宁晚清将东西拿过来,上面的名字不是她的本名,宁瞻的名字也改了,至少从户籍上看不出她的原本身份。 第413章 他很厉害 宁晚清手里有户籍,很顺利地就进了京城。 周边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宽阔的街道两旁是繁华的商铺,小商贩卖力地吆喝着,有卖糕点的,卖风筝的,卖糖果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成一幅美好的图景。 “娘亲,京城里好热闹呀,比青城热闹多了!” 宁瞻牵着宁晚清的手,小脑袋左看右看,满眼都是新奇,看到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还会凑上去摸两下。 此时的京城确实是比寻常热闹了不少,因为镇国大将军刚带着两千精兵进了城,所有人都在议论镇国大将军班师回朝的盛况。 “蛮夷那帮狗腿子在我们大宇国周边作威作福了几十年,终于被镇国大将军一局给剿灭了,实在是解气!” “可不是嘛,也就只有镇国大将军有这样的能力收服蛮夷,派其他任何人去都不行!” “可惜呀,镇国大将军厉害过了头,功高震主,迟早会引起皇上的忌惮!” “引起了皇上的忌惮又如何?难不成皇上还想把镇国大将军手上的兵权收回去不成?若是没了镇国大将军镇守在大宇国,旁边的小国全都会来进犯,到了那时,皇上连皇位都保不住!” “你这个人说话声音能不能小一点,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状,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 无论走到京城的哪儿,都有无数人在议论今天的盛况,每个人都在夸镇国大将军有多厉害,连皇上都不及他一分。 宁瞻漆黑的眸光转了转,不由开口:“娘亲,那个人当真有这么厉害吗?” 他听夫子说起过镇国大将军的英勇事迹,可却从未想过,那个人竟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敬仰和赞颂。 宁晚清温柔的笑道:“是的,他很厉害,如果没有他,大宇国不会有如此盛世太平。” 大宇朝的盛世太平,是用厉家三代人的鲜血换来的。 厉云深当得起这些景仰和赞颂。 宁晚清没再去听身边议论纷纷的声音,带着宁瞻去了京城最大的客栈。 她打算先在客栈里住两天,等找到了住处再说。 母子两人要了一间上房,收拾好东西后这才下来用餐。 从青城到京城的路上花了整整十六天,这十六天宁晚清和宁瞻都没吃能吃上一口好吃的,喊来小二将客栈里的招牌菜都上了上来。 京城的菜色非常精致,宁瞻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旁边一桌的食客忽然又议论起镇国大将军。 宁晚清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转了过去。 “咳,我刚刚去将军府转了一圈,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行了,别卖关子了,看到了什么赶紧跟大伙儿说说。” “大将军还没进宫面圣呢,皇宫里的赏赐就全都下来了,一箱一箱的全都是金银财宝,差点亮瞎我的双眼!” “赶紧说说,都有些什么赏赐?” “金子银子这些俗物就不说了,我看到好多古董、玉镯、琉璃,还有屏风,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凤钗,听那大太监的意思,似乎是皇上赐给将军夫人的。” “这位将军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啊,她的哥哥考上了状元,她便成了状元郎的妹妹,前头的将军夫人死了,她便嫁进了将军府当续弦。之前人人都嘲笑她是续弦,可是现在,京城里的哪个女人不羡慕她?” “将军和将军夫人恩恩爱爱这么多年,连妾都没有纳一个,由此可见,将军夫人多得将军的心……” 宁晚清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 她怎么记得,当年萧勋是把九门提督之女嫁给了厉云深,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状元郎的妹妹?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坐在她旁边的宁瞻放下了筷子,一脸的不快。 她连忙收了自己的心思,夹了一点筷子的菜,放在宁瞻的碗里:“这京城的菜和青城不一样,味道偏甜,你爱吃,多吃一点……” 宁瞻闷闷的应了,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 好在旁边那一桌食客议论完了镇国大将军,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别处,宁晚清心里这才终于好受了一些。 “瞻儿,晚上我们出去逛一逛如何?” 宁瞻孩子心性,事情过了也就过了,他兴奋地抬起头说道:“好啊好啊,娘亲,京城有好多青城没有的东西,我看到喜欢的可以买吗?” “当然。” 宁晚清结了账,牵着宁瞻的小手走向了京城的街道。 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在京城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对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十分熟悉,可是时隔五年,她再回到这里时,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京城的那些商铺依旧在原来的地方,可是商铺里的人却全都变了样,不再是当初熟悉的模样。 她走着走着,不由就停在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门前。 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时隔五年,她没想到还能再来自己当初一手创立的酒楼门口。 招牌似乎没有变,挂在正门的上方,饱经风雨。 “清记”。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看着食客来来往往。 当年她被迫进宫之后,就将清记交给了俞霜打理,后来仓促之间离开京城,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在管理清记。 她正站在门口想着,就见酒楼里的小二走了出来。 “将军夫人有令,今镇国大将军班师回朝,普天同庆,今日来酒楼吃饭的每桌送一份烤鸭。” 小二的话,一落音外面就响起了呼喊声。 “将军夫人真善良大方啊,一份烤鸭可得值二两银子呢。” “走走走,还犹豫什么,赶紧进去点一桌菜,烤鸭可香了。” 后面的人挤过来,狠狠地撞了一下宁晚清的肩膀,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外面的人潮向酒楼里涌动,酒楼里面闹哄哄的,十分热闹。 “娘亲,我们走,我才不要在这里吃饭!” 宁瞻对情绪的察觉很是敏锐,他看出自己的娘亲有些失神,连忙拉着娘亲的袖子就走。 宁晚清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 第414章 那年的繁花似锦 京城的夜景非常繁华,入夜,路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摊贩,十分热闹。 宁晚清带着宁瞻绕过长安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胭脂巷,她顺着胭脂巷往里走,就看到了熟悉的铺子。 这是五年前,她在京城开的第一家铺子。 看着铺子的牌匾,当初开店时的场景顿时历历在目。 那一年开业,多少人过来捧场,这家清记从而成为整个胭脂巷最热闹的存在,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就赚得盆满钵满。 那年的繁花似锦,那年的热闹熙嚷,皆成了似水流年里的模糊记忆。 宁晚清收回神思:“走,瞻儿,我们去找中人。” 找中人先把住的地方置办下来,经常住在客栈里也不是办法。 她刚转身,忽然一个人走过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她正要道歉,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顿时就愣住了。 而撞过来的那个人也愣住了。 “你,你是……” 郑书琴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宁晚清也眯起了眸子,她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在大街上遇到郑书琴。 郑书琴一身翠绿色的衣衫,头发挽成妇人髻,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一看就已经嫁人了,但是她的面颊还是和当年一样,有着很明显的婴儿肥。 “夫人,您没事?” 一个丫鬟上前扶住了郑书琴的手臂。 郑书琴的目光依然定在宁晚清的脸上,眸子里刻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表姐,是你对不对,我没有认错……” 宁晚清的手指猛的僵住。 她眼角有疤,又特意将皮肤抹黑,还有刘海挡住了小半张脸,她以为曾经熟识的人不会再认得她,没想到来京城的第一天,就被郑书琴给当街认出。 “这位夫人,您认错人了……” 宁晚清话刚说到一半,手腕就被郑书琴用力的抓紧。 “不可能!我不可能会认错!表姐,虽然你脸上多了一块疤,但是你的眼睛、鼻子、嘴巴和五年前一模一样,还有你的声音,我不会忘记的……” 宁晚清:“……” 金戈和御风跟她相处了十几天,都还没能百分百确定她的身份,她还以为自己的伪装术很高明,没想到,到了郑书琴这里,一秒被识穿。 郑书琴身后的丫鬟走上前:“夫人,您哪有什么表姐,真的是认错了……” 夫人只有宁家的三位表姐,宁家大二小姐是废太子妃,好几年前就死了,大小姐嫁进将军府,五年前也死了,三小姐三年前跟着举人夫君去了外乡谋官……就算宁家三小姐如今回来了,可也不是长这副模样呀…… 郑书琴摇头:“是大表姐……” “这位夫人,有什么话我们换一个地方说。” 宁晚清开口打断了郑书琴的话,她的身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既然郑书琴已经将她认了出来,继续隐瞒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她淡然勾唇,用力捏了捏对方的手。 郑书琴这才从巨大的震惊和惊喜中回过神来:“好,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她这时才注意到宁晚清身边多了一个孩子,顿时又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 这和大将军也太像了! 想来也是,当年表姐没有死,那么这个孩子就该生下来了,算起来也该有这么大了,那就是将军的亲生血脉! 郑书琴咽的咽口水,回头对身后的两个丫环道:“你们远远跟着,不要离的太近。” 宁晚清带着她直接去了客栈。 在客栈的上房里坐下来之后,她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将我认出来的?” 郑书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始终无法移开:“表姐,我和娘,始终都无法相信你死了,自从这个消息传回我们家里之后,我每天晚上,每天夜里,梦里都会出现你的音容……” 宁晚清微微错愕,她完全没有料到,她离开的这五年,最想念她的居然是郑书琴。 “表姐,五年前的那一切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对我和我娘来说,却犹如新生。我和娘一直都想着,等我们的日子过得安稳下来,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报答表姐……却没想到生活还没安稳,就传来表姐你去世的消息……” 宁晚清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我只是帮姑姑拿了和离书而已……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居然能记这么久……” “是啊,就只是一件小事,可是我娘受了十几年的折磨,都没能勇敢的迈出那一步。”郑书琴婴儿肥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笑,“当走出那一步之后,我们才发现,原来世界这么宽广,一切都那么美好,未来的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从郑书琴的絮絮叨叨之中,宁晚清也差不多了解了他们家这五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姑姑宁珠和郑家划清干系后,就住在了京郊的庄子上。庄子上的主要农作物是红薯,于是宁珠和郑书琴就按照她当年教的方法制作红薯干售卖,成功累积到了第一桶金。 紧接着,宁珠用第一桶金将整个庄子修整了一番,从山上引的溪流下来做了流觞曲水,又种了很多竹子,竹子将空间自然的划分成了许多小雅间,除此之外,宁珠还花大价钱购置了许多珍稀的花草树木,在庄子里装点了许多奇石雕塑,渐渐的,这里便成了当今京城里许多文人墨客最喜欢去的好去处。 “表姐,这还是当年你的主意呢。”郑书琴目光里含着感激,“那个庄子现在的名头超过了当年的桃花源,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宁晚清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番闲谈,被宁珠变成了现实,而且还有了如此好的发展境遇,她替姑姑一家感到高兴。 她抬起眉眼,嘴角带了一抹揶揄的笑:“你什么时候嫁人的,与如今的夫君感情如何?” 郑书琴的脸上顿时飞来了两朵红晕:“三年前,我娘给我找了一个商户之子当夫婿,去年我刚生下一子,夫婿和婆婆对我很好……” 第415章 替我保密 郑书琴虽然已成婚三年,但还是有着小女儿的娇态。 她说着说着,整张脸羞红不已,连忙将话题给转开:“我哥去年科举考中了,今年被朝廷封为七品官外放,在外地为官三年便可以回京与我们相聚……” 宁晚清满心都是感慨。 谁能想到当年被郑家逼得差点去死的宁珠,如今能生活的如此幸福,女儿嫁得好夫君,儿子考上功名,以后怕是有享不完的福气…… “表姐,若不是你,我娘如今还在郑家受苦受难,而我定会被父亲当做政治联姻的筹码,我和我娘受尽苦楚,我哥又怎么可能会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读书上……所以表姐,这些年我和我娘总在念叨你,我们总不相信你就这样死了……原来你真的没有死,你还活着,还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宁瞻一直乖乖的坐在旁边倾听着,听到这里,她不由开口问道:“表姨,京城里的人都以为我娘亲死了吗?” 郑书琴苦笑着:“当年的丧礼办得十分隆重,皇上亲自到场了,还将表姐追封为一品安宁夫人……” 宁晚清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萧勋明知她没有死,却还装模作样地去参加她的丧礼。 哪怕已经过了五年,经过了几千个日日夜夜,可是当初的绝望,依然能给她带来彻骨的疼痛。 而那些绝望,那些疼,那些痛,全都是萧勋赐予她的。 终其一生,她都不可能原谅这个人。 “表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京城里的人却都以为你死了?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回京城看一看呢?” 郑书琴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 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法解释,说出去,谁又能相信呢? 宁晚清苦笑着道:“书琴,这些事我一言半语也跟你说不清楚,你见过我的事情能保密吗?对你娘也不要说。” 郑书琴张口就想问为什么,可是一对上宁晚清清淡又有些沉郁的眼神,便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她的唇张了张,半响才道:“那表姐,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地方吗?” 宁晚清本想着自己去找棠夫人,可是她这张脸,还有瞻儿的这张与厉云深一模一样脸,实在是太容易坏事了。 她顿了顿,开口说道:“还真有一件事想让你帮我去办。” 郑书琴问都没问是什么事,立马就应承下来。 次日一早。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宁晚清带着宁瞻上去,马车里头仅有郑书琴一人。 “表姐,一切都安排好了,瞻儿是我远房的侄子,你是瞻儿的乳娘,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宁晚清握住她的手:“书琴,谢谢你……” 有郑书琴打掩护,她的身份应该会藏的更加严实。 “表姐,你跟我说什么谢谢呀,你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好了,不要再说了,马上就到棠夫人的府上了。” 棠夫人的住处宁晚清五年前来过一次,这里仿佛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连门前的那棵老槐树都没有丝毫改变,就这样孤独地寂静地屹立在门口。 郑书琴将手中的拜帖递给门口的小厮,小厮看了一眼拜帖上的名字,恭敬的道:“刘夫人,请。” 郑书琴的夫家姓刘,经营绸缎生意,在京城也算的上是富商,和棠夫人是同一个阶层上的人。 棠夫人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见到他们一行三个人过来,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淡淡的道:“上茶。” 宁晚清站在郑书琴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棠夫人,八十多岁的老妇人了,看起来却只像六十多岁,保养的很好,精神头也非常好。 “刘夫人,这位就是你远房的侄子?” 落座后,棠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宁瞻的脸上。 原本只是随意的一瞥,可是看了一眼之后,那眼神便再也无法离开。 这也太像了! 比将军府的那位大少爷还要像将军! 棠夫人的目光又是一转,落在了站在郑书琴身后的宁晚清脸上。 这一眼也只是随意的打量,却没想到目光又定住了。 棠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这位是?” 郑书琴的手指紧了紧,面色平静的道:“这位是我侄子的奶娘,随同他一道来京城求医的,棠夫人,我侄子的病有些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厚着脸皮求到您这儿来。” 棠夫人淡淡道:“孩子,你过来。” 宁瞻起身朝棠夫人走过去,他一举一动都自带一股优雅的气场,明明才五岁大的孩子,一板一眼跟个小大人似的。 “宁瞻见过棠夫人。” 他双手拱拳,微微弯腰行礼。 棠夫人一介医者,并非官宦之家,这样的礼数也尽够了。 “把你的手伸过来,衣袖卷上去。” 宁瞻依言卷起袖子。 棠夫人半眯着眼睛,食指和中指并拢,按在宁瞻的脉搏上。 她老人家的神情很稳,有着运筹帷幄的怡然自得,紧接着,她脸上出现了一丝震惊,倏尔,那眼睛睁开,那双浑浊却有力的眸子猛地看向郑书琴身后的宁晚清。 宁晚清一直盯着棠夫人的面色深情变化,冷不防的,就和棠夫人来了一个四目对视。 她的心蓦地一跳。 “棠夫人,情况如何?”郑书琴攥紧手中的帕子问道。 棠夫人面色凝重,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刘夫人,你先带着孩子出去,我想跟这孩子的奶娘单独聊一聊。” 郑书琴本能的就道:“棠夫人若是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宁瞻倔强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才不会将娘亲一个人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宁晚清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她是瞒不过棠夫人了。 她开口道:“你们先出去,棠夫人不会为难我的。” “可是……”郑书琴开口,却接收到了宁晚清眼神的示意,只好起身道,“那我和瞻儿就在院子里等着,有劳棠夫人了。” 她牵着宁瞻的手出去了。 宁瞻一步三回头,等出了屋子,有下人领着他们去客房,宁瞻却不肯走,固执的候在台阶下,郑书琴陪着他一道,满心的不安。 第416章 将军夫人的身份 “将军夫人,别来无恙。” 棠夫人眸光锐利,视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站在堂上的人。 宁晚清微微福身,声音清淡的开口:“棠夫人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你儿子的脉象虽然不是中了毒,但是很明显,他是受五石散影响,先天不足,气血空虚,若不救治,恐怕难活半年……这世上中了五石散还安然无恙的,仅将军夫人一人矣。” 宁晚清苦笑着,要是早知道瞒不过棠夫人,她又何苦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她抬起眼眸,声音沉沉的开口:“还请棠夫人想法子救救我儿子。” “若是两年前你找来京城,我可能没有任何办法,但是这两年,我潜心研制五石散,已经找到了五石散的解药,而这由五石散引起的后遗症,与我而言也不在话下。” 听到棠夫人的话,宁晚清的眸子里猛地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 上天对她不薄,居然能够绝处逢生! 有棠夫人这一番话,瞻儿的性命应该无忧了。 “不过这先天不足之症,治疗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棠夫人面色凝重的开口,“光是这治病的药材就极为稀有,千年的人参,千年的灵芝,还有那太白山上的雪莲……不知将军夫人准备怎么找到这些药材?” “只要能救瞻儿,这些药材都不是问题。”宁晚清脸上带着轻松的笑,“还请棠夫人开方子。” 棠夫人摇摇头:“将军夫人,这些药材有三味药,只有宫里头才有……如今镇国大将军获胜班师回朝,向皇上讨这些药应该也不是问题。” 宁晚清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她巴不得和将军府划清关系,如今又要为了这几味药材找上门去吗? “棠夫人,您可知道除了宫里,还有哪些地方有这那三味药材吗?价格不是问题。” 棠夫人顿了顿,这才开口问道:“将军夫人,问一句冒昧的话,这五年来您究竟去哪了?为什么不回京城,又为什么不回将军府?您可知道,如今将军府又有了新的将军夫人?” 宁晚清沉默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棠夫人五年前为她医治过身体,如今,五年后又为瞻儿治病,她不想骗这位年过八十的老妇人,可是,那些复杂的往事,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将军府的老夫人这五年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半个月我都会去一趟将军府,为她老人家诊平安脉。”棠夫人喝了一口茶,悠悠地开口道,“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想告诉你,将军府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我知道的还算是比较清楚。” “你可知,五年前将军为何又要娶新的夫人?” 宁晚清皱起了眉,她不明白棠夫人的话题,为什么忽然转到了这个上面。 她淡声开口回答:“皇上赐婚,不得不从。” “是啊,是皇上赐婚,可是皇上赐的分明是九门提督的嫡女,可是后来,为什么偏偏却又成了状元郎的妹妹?”棠夫人放下茶盏,提高了声音,“将军夫人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宁晚清苦笑着抿唇:“棠夫人,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五年前我和将军都是身不由己,情不由衷,如今他有了新的将军夫人,生活顺遂,而我……” “顺遂?将军府的生活,可是从来没有顺遂过。” 宁晚清错愕抬头,不懂棠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知道的不多,但我与你祖母是手帕交,许多你祖母知道的事情都会向我倾诉,而我身为局外人,看到的自然比局内人要多。” “将军夫人,你可知五年前的赐婚将军全力抵抗,却还是难逃宿命,最后不得不接下了赐婚的圣旨。但将军手上握有兵权,皇上也不想逼得太狠,于是便退让了一步,皇上说,将军可以不娶九门提督之女,但必须要另娶一位将军夫人。” “于是将军新的夫人便成了状元郎的妹妹,将军夫人,那位状元郎的妹妹您也认识。” 宁晚清情绪翻涌,原来五年前还发生过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她从来不认识什么状元郎,更加没有和状元郎的妹妹结交过。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棠夫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她和厉老夫人做姑娘的时候就认识,十二三岁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比嫡亲的姐妹还要好,所以厉老夫人才会将厉家的这一大烂摊子事情细细的倾诉给她听。 那时候,她以为先前的将军夫人死了,所以每当听这些事情只觉得一阵唏嘘。 将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甚至不惜鱼死网破,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行动的前天晚上,将军夫人却一尸两命死在了宫里头。 “将军为了迷惑皇上,所以才娶了状元郎的妹妹。”棠夫人叹气道,“将军原本打算将你们母子两人从宫里头救出来之后,再将一切归复原位,谁知道,新婚当晚却传来了你的死讯……” “你现在回来了,一切也该回到原位了……虽然迟了五年,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将军夫人的位置,将军始终都给你留着……” 宁晚清的耳边嗡嗡作响,大脑里头一片空白:“棠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棠夫人目光沉静的看着她:“如今的将军夫人表面上是状元郎的妹妹,但实际上,她只是永城附近大北村的一个民女。” 大北村? 宁晚清的目光顿时凝住。 五年前,她和厉云深被刺客追杀,坠入悬崖,就是掉落到了大北村,侥幸捡回来了两条命。 “那姑娘姓俞,顶替九门提督之女嫁进将军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你守住这将军夫人之位。” “什么?!” 宁晚清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大北村的民女,姓俞,是俞霜吗? “我见过俞姑娘几次,是一个纯良固执的女子,她说这辈子都要替你守住这将军夫人之位。”棠夫人目光复杂的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五年你不回京城,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将军府的人一直都在等你回去。” 第417章 遇见俞霜 从棠夫人的府上出来,宁晚清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表姐,你没事?” 郑书琴担忧的看着她。 “将军府如今的夫人,你听说过关于她的事吗?”宁晚清斟酌着问道。 郑书琴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五年前她嫁进将军府后,鲜少出门,从不参加任何聚会,但是京中的人都说将军夫人本性善良,性子温良,且深受……深受将军宠爱……” “表姐,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当不得真。”她连忙又道,“当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只有将军不信,他疯了一样的到处找你,将整个京城搅得不安宁……如果知道你还活着,将军一定很高兴,表姐,我们去将军府。” “不急。” 宁晚清抬了抬手。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宁瞻愣了一下。 娘亲说的是不急,而不是不去,怎么去了一趟棠夫人的府上,娘亲就改变对那个人的态度了? 他拽了拽娘亲的袖子。 宁晚清缓声道:“刚刚棠夫人告诉了我许多将军府发生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过两日再说。” 郑书琴从善如流的将话题转开:“那表姐,你住到我家去,客栈毕竟不安全。” 她又道,“不是我家,是我娘给我置办的嫁妆别院,那边只有一个婆子守着,表姐带着瞻儿住在那里,不会吸引有心人的注意的。” 客栈确实不安全,人来人往过于嘈杂,不利于瞻儿养病。 宁晚清没有思索就同意了。 三个坐着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郑书琴坐在马车里等宁晚清收拾东西出来,一道再去别院。 刚走到门口,宁晚清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母亲,这只小马驹太漂亮了,我想要!” “胡闹!”一个温和又严厉的声音响起,“府里小马驹甚多,要这个作甚?” 这个声音,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成熟温厚,但宁晚清还是听出来了,这是俞霜的声音。 前一刻她还在向郑书琴打听将军夫人的情况,没想到,下一秒,就在客栈里遇到。 “母亲,我就是想要嘛,这样的小马驹,府里是没有的,母亲买下来给我好不好?” “墨雨,去问一问掌柜,这只小马驹价格几何。” “是,夫人。” 听着客栈里传出来的一问一答,宁晚清的心猛地一紧。 墨雨,是她五年前在将军府里提拔上来的丫环,如今居然也跟着俞霜。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她离开京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棠夫人说,俞霜嫁进将军府是为了替她守住将军夫人的位置…… 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头总觉得有些怪异…… 她正思忖着,宁瞻忽然就道:“娘亲,他们要买的不会是我的踏雪?” 他说着,松开宁晚清的手就率先冲了进去。 “夫人,掌柜的说这小马驹是客人的,他做不了主。” “不过一匹小马驹而已,顶多二两银子,放十两银子在掌柜那处,算是买下那小马驹。” 俞霜蹙眉,面上没有太多的神情。 她身侧的男孩拍着手掌笑起来:“母亲,你太好了!” 男孩四岁大的模样,穿着金丝线绣成的绸缎袍子,从头到脚都显出尊贵的气息。 他说完,转身就冲向在大堂角落里悠然自得的吃草的小马驹,他刚要伸手去摸,却摸了一个空。 “这小马驹是我的,谁说要卖给你们了?” 宁瞻将踏雪护在身后,双眼充满敌意的看着面前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 “你是何人!”男孩身后的小厮怒声上前,“我们少爷的东西你也敢抢,还不快松开!” “什么叫你们少爷的东西,踏雪是我的!” 宁瞻气的脸色都涨红了。 这是那个人送给他的小马驹,他当宝贝似的每天买来最贵的干草喂养踏雪,他才不会卖给任何人! “居然敢跟本少爷抢东西!”厉慎之气的跳脚,“来人,把他扔出去,杖打二十!” “慎儿!” 俞霜走过来,面色带着隐怒。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持强凌弱,也不要欺辱百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动粗!” 厉慎之连忙收了嚣张跋扈的神情,规规矩矩的站在俞霜身后。 俞霜头疼,这孩子她亲自教了这么多年,身上的毛病却怎么都改不过来。 将军府就这么一个少爷,以后还要继承将军府的爵位和一切,这样的慎儿哪配得上? 看来,她以后要严加看管才行。 她叹气,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过去:“孩子,这里是一百两银票,买你的小马驹足矣。” “给我一千两我都不会卖!” 宁瞻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一行人。 俞霜蹙眉,正要好言相劝,当触及到眼前这孩子的这张脸时,她猛地就瞪大了眼睛。 这孩子! 跟将军一模一样! 眼睛、鼻子、嘴巴、甚至下巴的线条,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正在怔愣之时,客栈门口,就缓缓走进来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粗布麻衣,青灰色的布料,没有任何的亮点,却偏偏,能吸引所有人的注目。 当看到女子的脸时,俞霜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嗓子哑然,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认出了眼前的人,却,又不敢去认。 怎么可能呢,阿清姐姐五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再出现在京城? 可若是阿清姐姐死了,这个和将军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哼,我是将军府的大少爷,你算什么东西,我母亲给你银子是看得起你!” 厉慎之冲上去就去抢踏雪的缰绳。 宁瞻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气的脖子都红了。 “还不快把少爷拉开!” 俞霜连忙命令,她身后的小厮和婆子这才上前将厉慎之扯了过来。 她终于回过了神,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宁晚清的手。 宁瞻以为她要欺负自己的娘亲,飞快的冲了过去,将俞霜狠狠地推开。 俞霜没站稳,一个踉跄朝后倒去,头磕在了桌子角上。 第418章 把将军夫人让给你 客栈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虽然客栈里的人没有人知道在这里用餐的人是镇国大将军的夫人和嫡子,但光看这些人身后的一大堆婆子小厮丫环,就知道身份定然不简单,掌柜的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我没事。” 俞霜扶着丫环的手站起来,她按了按被撞疼的额角,目光又看向了始终站在不远处的宁晚清。 宁晚清也在打量她。 五年不见,俞霜的身形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的身上,自然而然就养出了贵妇人的气势。 哪怕是温温柔柔的一句话,也带着压人的气场。 宁晚清目光微转,落在了被奶娘抱着的那个孩子身上。 那孩子通体都是富贵,眉宇间的戾气很重,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宁瞻牵着的小马驹,仿佛随时都能扑过来。 这孩子,怎么跟厉家人不太一样? 厉家人要么如厉云深一样骁勇善战,嫉恶如仇,要么如厉辙一样读万卷书,有些不伤大雅的小雅兴,可这孩子,眼光深处藏着贪婪,这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阿清姐姐……” 俞霜声音更咽的迎过来,再一次握住了宁晚清的手。 “你还活着,对吗?” 宁晚清在听过棠夫人那番话后,就准备找个时间和俞霜见面,既然在这里碰到了,她自然不会躲避。 婆子小厮极有眼力的退下去,郑书琴也将宁瞻带回到了马车上。 “阿清姐姐,你还活着,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京城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俞霜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眼眶赤红。 宁晚清看着远处对小马驹虎视眈眈的孩子道:“那位是将军府的大少爷?” “是……”俞霜的手指一僵,“姐姐,你不要误会……当年我和将军成婚,是迫不得已,当初皇上非要把九门提督之女嫁给将军,将军只能让我顶上,这个将军夫人,我当的一点都不安心,姐姐,你回来了,这个位置就该是你的……” 俞霜的话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宁晚清就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相信俞霜对她的思念没有掺假,但是当她活着回来后,一切就说不准了。 若阿霜还是当年那个大北村的单纯少女,她可以向俞霜敞开心扉。 可是现在的阿霜,是当了五年将军夫人的上位者,且她们五年没有见面,她对俞霜并没有太多的信任感。 “但是,将军现在失忆了。” 宁晚清握着茶盏,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俞霜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白了,哪怕她很快的就平复了情绪,还是被宁晚清给看到了。 “没错,我见过将军了,可惜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将、将军确实是失忆了……”俞霜咽了一口空气,艰难的启唇道,“那姐姐,你的打算是?” 宁晚清哂笑。 不问她这五年过的如何,也不问她五年前经历了什么,一开口就问她的打算。 俞霜,这是舍不得将军夫人这个位置了。 “姐姐,你别多心……”俞霜迅速恢复了镇定,“五年前厉家遭此劫难,至今都还没过去,将军府和皇宫表面上和和气气,但事实上早就水火不容了……而皇上心悦你,若是皇上知道姐姐回了将军府,肯定会不顾一切来抢人……” “我不是说让姐姐不回将军府,而是该找个好的时机,让将军和皇上达成了共识,一切才能归位,不是吗?” 宁晚清颔首:“你说的不错,若不是为了瞻儿的病,我根本就不会回京。” 只要萧勋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她就没法真正的和厉云深在一起。 她都离开了五年,对厉云深早就没了当初的执念,他既然忘了,那就忘了。 只要能治好瞻儿的病,她其他的都不计较。 “阿霜,你得帮我一个忙。” 俞霜强笑着:“阿清姐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宁晚清将棠夫人说的三味药材写下来:“你能想法子帮我拿到这三味药材的?” “这次将军班师回朝,皇上赐下来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一箱药材,我回去找一找,对了阿清姐姐,你现在住在何处?”俞霜漫不经心的问道。 “暂时没定,到时候定下来了派人去告诉你。” “好。” 俞霜点头,目送着宁晚清牵着宁瞻上了马车。 等马车一走,她脸上的笑就消失不见了。 阿清姐姐,你都已经死了,风光大葬了,为何,还要回来? “母亲!我要那匹小马驹,我要嘛!” 厉慎之扑过来吵吵闹闹。 俞霜被吵的头疼,冷着脸道:“你父亲刚回京,你整日吵吵,再不听话,我让你父亲带你去军营里吃吃苦头!” 这话一出,厉慎之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怕母亲,最怕的就是父亲,看到父亲,他两条腿都有些发软,若是跟着父亲去了军营,他就别想过逍遥日子里。 将军府,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自打镇国大将军班师回朝之后,府上就没安静过,从早到晚都有人进进出出,大多是将军府的幕僚。 厉云深议事结束,合上折子,这才看向身侧的金戈:“还没打听到吗?” 金戈满脸发苦:“将军,属下真的尽力了,就差把全京城翻过来了,但就是找不到。” 厉云深又看向御风:“让你守在棠夫人府门口,可有发现?” 御风低下头:“没有发现宁娘子的身影。” 宁娘子伪装成为刘郑氏的人,他说没发现,也不算隐瞒将军。 厉云深手点着桌面,一脸的冷沉。 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是故意躲避他? “将军,夫人求见。” 秦九站在书房门卫禀报道。 厉云深颔首,门口立刻走来了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 御风和金戈识趣的退下了。 “将军,您今日在书房忙碌了一天,听人说您晚饭都没来得及用,我特意去厨房煮了一些清淡的菜,您趁热吃了。” 俞霜将饭菜摆开,温温柔柔的说道。 厉云深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俞霜低着头,细心的布菜,将筷子递到了厉云深的手中。 厉云深拿着筷子,却没用餐,他转过头,神色淡漠:“你进将军府也有五年了?” 第419章 耽误了你五年 俞霜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这五年,她身为将军夫人,但事实上,见过将军的次数屈指可数。 将军每次去边关作战,长一点一年,短也有个月,就算将军身在京城,要么在宫里上朝,要么在军营处理各种政务,她常常半个月才能见到将军一次。 虽则如此,但是她在将军府的地位还算稳固,将军体恤她,只要回府,就会跟她一起用餐,将军府的下人没有一个敢小瞧她。 她以为这样安稳的日子,能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她不求别的,只能经常陪伴将军左右就足够了,可是—— “俞姑娘。” 厉云深淡然开口。 听到这个称呼,俞霜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五年了,将军还是这么见外的称呼她,她这个将军夫人被许多人羡慕称颂,谁又知道她其实连将军身边的金戈和御风都不如呢? “将军有什么话,请直说。” 俞霜温柔的笑着,目光低垂。 厉云深并没有看她,淡声道:“将军府耽误了你整整五年,耗费了你五年的青春,我会妥善安排你……” “将军!” 俞霜脸色发白,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是要赶我走吗?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做错了,是我错了。”厉云深站起身,下颌骨绷紧,“当年我就不该将你拉进这个局,是我耽误了你太长的时间,不能再继续这个错误。” “我……” 俞霜的嗓子顿时就哑了。 当年将军找到她时,说希望她帮忙顶替一下,等风头过去,就会跟她和离,也会保全她的名声,让她日后好嫁人。 那时,为了替阿清姐姐保住将军夫人的位置,她义无反顾的同意了。 她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可是,后来阿清姐姐死了啊,而她这个将军夫人是不是就可以坐实了? 她幻想过,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她早就习惯了将军夫人带来的所有荣耀和光环,现在,说走,就要走吗? 不甘心! 这让她如何甘心离开! 俞霜泪眼朦胧:“将军,你当年说过会照顾好我一辈子……你还说,就算姐姐回来了,也会在将军府给我留一个位置……现在,为什么不算数了?” 厉云深眉心一褶。 他从不会对人做出这种承诺,更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五年前的事情他不记得了,他这几天找几个人审问了一番,才将五年前的事情理清楚了一个大概。 那位宁娘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先前的将军夫人。 那么,那个孩子,就当是他的儿子。 他的女人和儿子,自然是要回到将军府来,至于宫里那位的想法……不重要! “俞姑娘,你留在将军府没有意义,只会耽误你一辈子。”厉云深难得的有些耐心,一字一顿道,“我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从将军府出嫁,以后,会有更好的生活等着你。” 俞霜一个踉跄。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就说明将军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这五年的努力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将军现在可是失忆了啊,一个失忆的人都能为阿清姐姐做到这个地步,那若是回忆起一切呢? 将军府哪还有她的留足之地? 她若是敢有异心,将军对她的最后一丝歉疚都会被消耗干净…… “将军,您突然让我走,是因为……姐姐回来了吗?” “算是。” 厉云深模棱两可的回答,因为没当面确认,他也不知那个女子是否就是他的夫人宁晚清。 俞霜哂笑:“将军夫人的位置本来就是替姐姐守着的,既然姐姐回来了,我自然要让出来……不过将军,慎儿还小,才四岁大,他离不得我,我若是走了,他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厉云深还真没考虑过。 他捻了捻指尖:“你是怎么想的?” “慎儿离不得我,我也离不得慎儿,若是要走,我和慎儿一起走。” “不可,你还要嫁人,怎能带着孩子一起走。”厉云深蹙眉,“慎儿是厉家的血脉,他就留在厉家,暂时让祖母照拂。” “我……”俞霜咬着唇,“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的。” 她说完,忍着眼泪就出了书房。 一到外面,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许多年前她就爱上了阿深哥哥,但阿深哥哥是阿清姐姐的夫君,她不敢有别的心思。 可是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不抓住又怎么对得起老天爷! 她不能就这么从将军府离开,决不能! …… 马车幽幽朝郑家别院驶去。 郑书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忍住:“表姐,刚刚那位是将军夫人吗?” 宁晚清点头:“你别担心我,我心里都有数,我在你的别院先住几日,等拿到了药材,我会带着瞻儿回青城。” “什么,表姐,你还回去?” “嗯,本来就是来看病的,看完了自然要回去。” 宁瞻低着头,没有说话。 如果本来就打算回去,娘亲为什么要把饭馆给卖了,再回青城,他们也是住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是娘亲的决断,他听娘亲的就行。 但是,踏雪他是绝对不会让出去的! 郑书琴的嫁妆别院不大,两进的院子,一个婆子守着。 送走郑书琴后,宁晚清熬了药,送到了宁瞻的房里。 “娘亲,我们真的要回青城吗?”宁瞻喝完了药问道。 宁晚清点头:“你的药还差三味最重要的药材,等药材齐了,我们就启程回去,你还要去学堂念书呢。” 宁瞻默然,没再说什么。 宁晚清起身走出去,将门给带上。 有些话不能多说,说多了,她自己都会乱。 按照这五年的习惯带着瞻儿独自生活,也不算太差。 如果厉云深回忆起来了一切,想把瞻儿认回去,她或许也会退一步,让瞻儿自己选择。 瞻儿想回将军府,那就回去,她一个人游历千山万水。 瞻儿想跟着她,那他们母子俩继续像之前那样过日子。 宁晚清脸色平静,转身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然而,突然,一个黑影掠下来,搂着她的腰,她刚发出一声惊呼,嘴就被捂住了。 第420章 萧勋的挟持 宁晚清的嘴被捂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被黑影搂着腰,在黑夜中掠行,黑影搂着她出了京城的闹市,又飞过城墙,最终,居然落在了京郊的一个破旧的寺庙门口。 她双脚落地时,没有站稳,被黑影虚扶了一把。 宁晚清察觉到这黑影并无歹意,她微不可查的往后退了一步,和黑影拉开距离,冷淡的道:“阁下是何人?” 面前的黑影一身夜行衣,脸上带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和黑衣融为一体的眼眸,漆黑的眸子里一丝光也没有,像是最深处的湖水。 宁晚清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抿紧了绯色的唇,手不由自主的掐住了掌心。 她大约猜出来了。 “阿清。” 黑影将脸上的面罩揭下来,露出一张清隽的脸。 是萧勋。 他当了五年的皇上,身上的威仪之气通体自成,不说话时,那股气场如无形的大网一样,兜头漫过来。 宁晚清死死掐着掌心的软肉,低着头,膝盖一点点的弯曲:“民女给皇上请安。” “阿清,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萧勋一步步的走进,他一靠近,就带来一股冷寒的气场,宁晚清迅速的后退一步。 萧勋的步子顿住,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阿清,你怎么还跟五年前一样,这样反感我的靠近?” “皇上不也是如五年前一样,不经过民女的允许,就擅自将民女掳来了此处吗?”宁晚清始终低垂着眸子,态度恭敬,然而,她说的话,却夹裹着浓浓的讽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上如此,民女亦是如此。” 萧勋的眼神再一次变得漆黑起来。 她的意思,他明白。 她是想告诉他,终其一生,她都不会允许他的靠近。 他知道,是他五年前的所作所为,亲手将她推离出了他的世界。 他不配得到她哪怕一个眼神! 可如果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五年前,他还是会做那样的选择。 因为,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阿清,五年前我说过,如果你选择离开京城,那么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回来。”萧勋一字一顿,声音在夜色中更显得深沉,“你失言了,所以,我亦可以失言。” 宁晚清的指尖终于掐破了掌心,疼痛的感觉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就知道,萧勋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五年前,她被动的选择离开。 五年后,难道,她又要再一次被动的被他人左右吗? 宁晚清咽了一口深夜凉凉的空气,微微福身道:“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民女就带着儿子离开,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又有什么能力与皇权抗争?我儿子生来薄命,被五石散影响发育不良,郎中说……他活不过三个月……也好,离了京城,我择一处绿水青山,与他长眠……” “什么?!” 萧勋的心脏狠狠一抽。 像是有一只大掌从他的胸腔外伸了进去,捏住他的心脏,狠狠地揉搓着。 一股窒息感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他沉了一口气道:“你是说宁瞻……活不过三个月?” “不然呢,我的儿子还能有谁?” 宁晚清仰起头,一双清冷的眼眸就这么死死地瞪着眼睛的人,夜色再黑,也挡不住她眼底盘踞的血丝。 “说起来,这一切还是拜你所赐,皇上,如果不是你将我囚禁在深宫里,若不是你限制了我的自由,我早该服用了棠夫人的解药,那么,我的瞻儿就不会一身病痛,命不久矣了!” 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在夜幕里发出细微的光泽。 萧勋的心狠狠一抽。 五年前,阿清生下孩子不足一个月就离开了京城。 当初,他想过派人跟着她,保护她,照顾他们母子,却被她以性命相胁,他最终只能放弃。 这五年,他无时不刻都想将她找回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她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从未来过一般。 五年,几千个日日夜夜,折磨得他心力交瘁。 一切因他而起,他自责过,懊悔过,可是再来一次,还是会如此。 因为他爱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所有的事,他都问心无愧…… 他问心无愧的五年,却在此刻被击的粉碎。 “萧勋,你是皇上,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不管你有多高贵的身份,都无法阻止我恨你!” 宁晚清的话如一把剑狠狠地刺进萧勋的胸膛。 他捂住胸口,缓缓道:“阿清,宁瞻的病严重吗,我带他去宫里,让宫里的太医给他看一看。” “不敢。”宁晚清硬邦邦的道,“皇宫就是我的噩梦,我绝不会送儿子去那样一个吃人的地方,皇上,求求你不要再逼死我们母子了……” “我……” 萧勋的话堵在嗓子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跟五年前不一样了,那双清丽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疲惫,还有那眼角眉梢的一个刀疤,是他赐予她的。 她当年以死相胁,用钗子差点划烂了脸,他才同意不派人跟着她。 她恨他,理所应当。 可是他爱她啊,这五年日日夜夜的想念,那爱深入了骨髓,和他的血液呼吸融为一体,无论如何他都割舍不出去,这叫他如何放弃? “阿清,我们要理智一点,为了宁瞻的病,你必须随我进宫,宫里有最好的御医,他们一定会治好你儿子……” “我敢信你吗?” 宁晚清讥诮的勾唇,将声音变成了伤人的利刃。 “从五年前你设计那一切开始,你在我心目中,与魔鬼无异,除非你绑着我进宫,否则,此生我不会再踏进皇宫一步!” “还有,别用我儿子来威胁我,他命不久矣,要死,我们母子俩一起死,不用皇上亲自动手!” 萧勋深吸一口气:“阿清,如果知道五年前我的行为造成了宁瞻如今的状况,我一定不会强迫你入宫,就算让你入宫了,也一定会将棠夫人一并宣进宫……” “呵!” 宁晚清发出一声冷笑。 关了她一个还不够,还要连累棠夫人,就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第421章 他伤了她 夜越来越深。 明亮的月亮被乌云笼罩,周遭一片黑暗。 宁晚清咬住了唇,冷声道:“皇上,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阿清,我永远都不舍得伤你……” “嗤。” 宁晚清毫不留情的发出冷笑。 这声轻嗤像是响亮的一耳光扇在萧勋的脸上。 是啊,他永远都不舍得伤害她,可是,这个世界上,却是他将她伤到了极致。 逼着她与夫君和离,逼得她远走他乡,逼得她家破人亡…… 天知道,当他知道她回京后的那一刻,有多么的喜悦,他想,阿清违背了当年的诺言回京,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违背诺言,让她成为他的皇妃…… 却没想到,阿清进京,是为了给宁瞻治病。 宁瞻啊,他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出生,早产生下来,皱皱巴巴,小小的一团,浑身青紫,像个死婴。 好在宫里的稳婆经验丰富,狠狠地拍了那孩子的脚底板,他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而宁晚清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也才渐渐有了光华。 可是这个孩子,却因为他,染上了病,活不过三个月。 “如果皇上的话说完了,那我就告辞了,瞻儿半夜醒了看不到我,会哭的。” 宁晚清转身,抬步就朝黑暗中走去。 “阿清……” 萧勋拽住她的手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真的不想再第二次失去她了。 “我发誓,以后一定对你们母子俩好,再也不会伤害你……至于厉家,我也不会再为难,厉家永远会是一品镇国公的爵位,只要厉家子孙延绵,这个爵位朝廷就永远不会收回去。” “你说这些话,不会觉得可笑吗?” 宁晚清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还冷冷的拍了拍袖子,像是在拍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这个动作,深深刺痛了萧勋的眼。 “我被你逼的已经和厉云深和离,厉家与我还能有什么关系?”她冷冷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所谓的一品镇国公爵位,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收回去也好,罢黜了也罢,我都不关心!” “阿清,我是真心悔改……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萧勋清隽的脸上布满了哀求。 宁晚清浑身都是冷意。 悔改?他真的会悔改吗?如果知道自己错了,又怎么可能会不管不顾的将她强掳来这里? 她什么都没有了,他还用强权来逼她! 如果这就是一个人悔改后的行为,那简直太可笑了! 宁晚清狠狠地拂袖,踏步就走。 萧勋满脸伤神,一双黑眸涌动着风云,却被他压了下去,他跟上去,缓声道:“这里距离京城很远,阿清,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抬手想搂住宁晚清的腰。 突然! 黑夜中,一道利刃破空而来,朝萧勋的手臂砍去。 他这五年日日习武,身手练的非常不错,飞快的避开,才避免了血溅当场的命运。 与此同时,暗处无数个黑衣人跳出来,将萧勋团团保护在了圈内。 宁晚清抬头,才发现袭击萧勋的人,竟是厉云深! 他一身玄色的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眉眼间皆是锐利,浑身都沾着煞气。 “厉爱卿,刺杀朕,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厉云深将宁晚清拦在身后,一字一顿:“弑君者,格杀勿论,不过皇上确信有能力杀了微臣吗?” 一句话,将萧勋内心隐藏的暴戾因子勾了起来。 这五年,他无时不刻都想灭了厉家,可是厉云深获胜归朝,在民间的威望极重,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和借口削弱他的兵权,再加上蛮夷那帮人撕毁条约,屡次挑衅大宇朝的国威,除了厉云深,无人再能担此重任,他便一次次的忍了下来。 但今日,厉云深挑战皇权,他决不能忍! “禁卫军,听令,厉云深刺杀朕,即刻绞杀!” 萧勋扬手下令,旁侧的禁卫军立刻上前。 这一批禁卫军,是萧勋成为皇上之后,花重金培养的一批死士,都是在江湖上找的一等一的高手,每次他出宫,这三十六个死士,都会在暗处跟着保护他。 这批禁卫军的统领是孙允修,他曾是江湖上第一大组织暗门的头头,后来被朝廷许以重利,这才关了江湖阻止,成为了萧勋的左膀右臂。 很多萧勋明面上无法处置的人,都是由此人暗杀。 可以说,朝廷的稳固,以及如今大宇朝的风调雨顺,都与孙允修脱不开干系,如今朝廷上,人人都知道,皇上最信任的,除了宫内的小泉子,就是这位孙统领了。 孙允修一身煞气,在萧勋下令之后,拿着手中的长戟就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外三十五人,每个人都拿着自己擅长的武器,向厉云深围剿过去。 他们为皇上办事五年,深知厉云深的强大,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抱住我的脖子。” 厉云深压低声音,对身侧的女人低声道。 宁晚清的手指止不住的发抖。 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她来京城不过两三天,就到了这一步,还真不如不来! 如果厉家就此倒了,她将永远背负着罪恶活下去! “萧勋,不要!” 宁晚清挡在了厉云深的身前,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厌恶以外的情绪。 萧勋抬起眸子:“阿清,你也看到了,是他先想杀了我,我这是自卫,你让开,我不会伤你。” “这五年,我一直在想,为何皇上会容不下我,原来,竟是这般。”厉云深勾唇缓缓的开口,“五年前,皇上逼迫我妻离子散,五年后,又想故技重施吗?” 宁晚清猛地愣住。 扭过头,一双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侧的男人:“你、你都记起来了?”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不是傻子,难不成还听不懂?” 厉云深伸手就将宁晚清揽进了怀中。 他追一个刺客,路经此地,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一番震撼的话。 五年前的事,这段时间他查到了许多,能理出一个大概的事件线,但是却永远都没想到,真相远比道听途说的东西,残忍百倍。 第422章 两方交战 五年前他失忆后,祖母劝他不要执着于往日的记忆,他听了祖母的话。 再加上,那时新皇登基,内外交困,边关屡次遭蛮夷突袭,他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作战上,便将五年前的事抛之脑后。 为何不去追问,还有一个原因是,只要他回忆五年前的事,后脑勺就会剧痛无比,甚至有一次直接晕厥。 厉家老的老,少的少,他不能出事。 于是,便年复一年的撑了下来。 若是早知道,他有妻有儿,妻子还是被皇上逼着和离远走他乡,儿子也是因为皇上身体才饱受摧残,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找回记忆。 无数的懊悔将厉云深给淹没。 他多希望再知道一点关于五年前的事,很想问一问旁侧的女人这五年过的怎么样,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要为自己,为他的妻儿,讨回一个公道。 至于皇权? 又算得了什么? 这五年,他重权在握,再加上刚班师回朝,手上的精兵还没来得及交还给朝廷,和皇权对上,他未必会输。 他抬手将宁晚清搂进了怀中。 “真的……没问题吗?” 宁晚清小心的抱住他的腰,轻轻地问道。 厉云深安抚的和她对视:“放心,这些禁卫军不是我的对手,等今晚过后,我希望你不要再躲我,将五年前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告诉我。” 宁晚清知道,有些事情是逃避不过去了。 再逃避又能如何呢,厉家和萧勋已经对上了,她只能顺着这条路,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她轻轻地点头,抱紧了男人的脖子。 这一幕,让萧勋浑身布满了冷寒的气息,他眼底的星星之火,仿佛被飓风吹着,瞬间大火燎原。 “动手!” 他一声令下,三十六个禁卫军齐齐围上去。 瞬间,耳边尽是刀刃交接的声音,还有利刃刺进血肉发出的声音,每个声音,都让宁晚清止不住的抖一下。 她闭着眼,尽量让自己不去干扰厉云深。 忽然,厉云深的手臂一紧,不断挥舞的手停下,宁晚清猛地睁开眼睛:“你怎么了?” 厉云深眉头紧锁,死死地压抑着后脑勺不断传来的剧痛。 五年前的事,不能想,一想就会头疼,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想五年前的事。 就在他失神的一刹那,孙允修的长戟刺了过来,朝厉云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而来。 而厉云深,整个人失神,长戟刺来的一瞬间,他忽然朝后栽倒,倒地之前,他还不忘护住了怀中的人。 “厉云深,你怎么了?!” 宁晚清从他的怀里爬起来,推了一把,可是男人却倒在地上,眸子紧紧地阖着,他额上青筋暴跳,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孙允修也愣了一下。 厉云深的威名他是听说过的,他也知道皇上和厉家不死不休,所以早就做好了和厉云深对上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才十几招而已,对方就倒下了。 他的长戟明明没有刺伤他,他怎么就倒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勋冷冷沉声道:“活捉厉云深!” “我看你们谁敢!” 宁晚清捡起手边的剑站起来,挡在了厉云深的身前。 “想抓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将剑横在了脖子上。 这一招对别人没用,但是她很清楚,萧勋只吃她这一招。 无论她怎么劝说,无论她怎么哀求,萧勋决定了的事情,都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除非,她要伤害自己。 果然,萧勋沉声开口:“阿清,你别这样,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公平对决,你不要插手,好吗?” “公平?这就叫公平?三十六个人对付厉云深一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宁晚清声音讥诮,“还有,他现在手无招架之力,你们趁机活捉他,是趁人之危,何来公平可言?” 萧勋沉着脸,一言不发。 厉云深就是一头猛虎,这五年猛虎失忆了,忘了他们之间的恩怨,所以,他能拿捏住这一头猛虎。 可是如今,猛虎知道了以往的过节,便不会轻易罢休。 当年,厉云深能助他登上皇位,那么如今,厉云深若起兵造反,也能逼他下台。 若萧家只有他一人倒还好,可是他还有好几位皇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厉云深联合任何一个,那他的皇位都会岌岌可危。 他绝不会留下厉云深这个巨大的隐患! “萧勋,我的话放在这里了,今天你敢动厉云深一根毫毛,那么,我此生此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宁晚清的刀刺进了皮肤一分,鲜红的血珠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孙允修走向萧勋,低声道:“皇上,请给属下一个与镇国将军公平对决的机会。” 萧勋冷漠的看着他:“你有把握吗?” “不管有没有把握,属下都想酣畅淋漓的与镇国大将军打一场。”江湖上的人,也是这样,若是能遇到对手,巴不得打个十天十夜,他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宁晚清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死死握着刀,坐在了厉云深的身侧。 她悄悄地摸了摸他的脉搏,那里铿锵有力的跳动着,他没事,可是为什么晕厥了呢…… 此时的厉云深,身在一处迷雾茫茫的山谷边。 前一刻还在和孙允修斗个你死我活,下一刻就进入了这样的秘境。 他知道,这应该是梦,或是幻境。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 他加快了步伐,走了许久,才终于从山谷走到了京城,此时的京城,正在举办一场大婚。 他像一抹幽魂浮在京城的上空,听着围观的老百姓议论纷纷。 原来是京城厉家的大将军要娶妻了,是由皇上亲自赐婚,将军夫人的宁家的大小姐,宁晚清。 宁家只有一位二小姐举世无双,是太子府的太子妃,这位大小姐在京城等同于查无此人,所有人都好奇,这位将军夫人长什么模样,纷纷围在厉家的府邸门口。 然而,新娘没看到,新郎也没看见。 新婚当天,新郎接到圣旨,带着精兵前往边关打仗去了。 而新娘被人从侧门抬进去,没有拜堂没有喝交杯酒,就这么成为了厉家的将军夫人…… 第423章 给我杀了他 夜晚的郊区凉风阵阵。 三十六个禁卫军将空地上的一对男女团团围住。 宁晚清始终维持着拿剑抹脖子的姿势,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 “阿清,这样对峙也不是办法,我让人送他回厉家,你随我回宫。” 萧勋率先妥协,缓缓开口。 宁晚清冷然摇头:“不,我不会跟你走,更不会把厉云深的命交到你手里。” 她说着,手再次用力,脖子上已经凝结了的伤口,再一次被割破。 此时已到了丑时末,再过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这么多人,就这样的深夜中对峙。 宁晚清时不时看向厉云深,也会偷偷的用手去摸他的脉搏,见他一切如常,她才稍微有点放心。 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他醒来,只要他醒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从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样笃定过。 “阿清,我向你发誓,绝不伤他,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 萧勋缓声开口,声音里夹裹着一丝淡淡的哀求。 宁晚清只是勾唇冷笑,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夜色中的乌鸦扑扇着翅膀飞起来,这一异动让三十六个禁卫军都警惕起来。 “呵。” 夜风里,却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宁晚清错愕的低头,就见原本晕倒在地上的厉云深,竟然就这么醒了。 她心下一松,扔了手中的剑扑过去,一脸惊惶:“你刚刚到底怎么了,吓死我了!” 厉云深反手握住了她冰冷柔软的手,缓缓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五年前的一切,阿清,这五年,你受苦了……” 宁晚清盘旋在眼眶里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下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种危险的时候,他竟然做了一个梦,而且还是关于五年前的一切…… “阿清,抱紧我,我要为我们被分开的这五年讨一个说法!” 厉云深冷然站起身,一手紧抱着宁晚清,另一只手拿起了手中的长戟,指向站在对面的那个人。 萧勋的脸色乌云密布,大雨欲来,他身侧的三十六个人呈包围圈,死死的将对面的两个人围起来,杀气在四周蔓延。 “厉云深,你当真要跟皇权对上?” 萧勋抿紧唇,冷冷的问道。 他一直都想让厉云深死,但绝不是当着阿清的面杀死这个人。 如果厉云深死在了他的手上,那么,阿清永远都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 厉云深一张冷峻的脸上布满了杀气,一字一顿,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十八层传来的。 “我厉家为了保护大宇朝的疆土,三代人付出了血的代价,不止是我,还有大宇朝的每一个将士,为了保护脚下的土地,每个人都是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们那么多人,其实是被大宇朝的皇帝亲手杀死的!” “五年前,红树林那一战,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这样的死,是值得的。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的阴谋,他为了稳固皇位,为了执掌兵权,为了夺人发妻,造成了惨无人道的祸事!” “萧勋,你德不配位,配不上皇位,今日,我要让你为五年前的事情付出代价!” 厉云深每说一个字,萧勋的脸色就会黑沉一分。 他往日的那些行为,就这么被挖出来,砸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格外难堪! “你们上!给我杀了他!” 他咬牙切齿,每个字带着十足的深寒。 早知厉云深会想起那一切,这五年他就该找个时间将他给做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 孙允修是江湖人士,一身功夫鬼魅般灵巧,他带头进攻,身后有十二人保驾护航,另外的人再分成三列从三个方向包围,战场的气氛被拉到了极致。 宁晚清闭着眼睛,将脑袋埋在厉云深的怀中。 时隔五年,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一切。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不管不顾的分开呢? 人,就该活在当下。 滚烫的热血忽然溅在了宁晚清的脸上,她摸了一把,手心黏糊糊的,她不敢睁眼去看,整个人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给厉云深造成的负担。 夜幕中,不断的有人受伤倒下,死倒是没死,就是被挑断了筋脉,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唯一还没受伤的,是孙允修。 他的脸色格外凝重,对方以一对三十六,还能游刃有余,而且怀里还抱着个女人……若是没有女人当拖油瓶,他根本就不是厉云深的对手! 厉云深冰冷的薄唇轻启:“孙统领,本将一向敬重你,若你弃暗投明,本将不介意给你一个官职。” “好大的口气!”萧勋怒喝,“朕乃一国之主,给不给官职,可不是由你说了算!孙允修,给朕上,杀了他!” 到了这一步,孙允修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 他咬牙冲过去,和厉云深缠斗在一起。 萧勋一身夜行衣,冷冷的站着,浑身的气场森冷而又孤寂。 虽然缠斗没有结束,但是,他已经看到了败局。 他精心培养的三十六个死士,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厉云深的强大,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除了一肚子的心机计算,究竟有哪一点比得上厉云深? 所以,阿清爱厉云深! 哪怕厉云深已经重新娶妻,她也只爱他。 哪怕他如此狼狈可怜,卑微的请求她多看他一眼,她的目光也不会为他多做停留。 “啊——!” 孙允修发出一声惨叫,打断了萧勋的思索。 他亲眼看着他的左膀右臂,就这么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武功尽失,成了一个废人。 厉云深手里的长戟冷然上前,指向萧勋的眉心。 “萧勋,我一直在想,这五年来你为何频频针对厉家,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厉家手握兵权,让你忌惮,却原来不知道,我们大宇朝这位年轻的皇帝,居然看上了别人的妻子。” “我当初能助你登上九五之尊,如今,也能将你拉下来,萧勋,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五年前,你是不是还会如此丧心病狂?” 第424章 用命来偿还 “哈哈哈!” 萧勋张开手臂,忽然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笑声在夜空中飘远。 “事情都已经过了五年了,永远都不可能再重来,再问这些有什么意思?” “厉云深,你手握兵权,暗杀九五之尊,只要我死了,你们厉家也不会善终,厉家上上下下都必须陪葬!” 这五年,他过的犹如行尸走肉,为了权利,为了得不到的东西,他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他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可是,他只觉得自己可悲。 幼年丧母,没有母妃保护,他在宫里比宫女太监还不如,他处处受人欺辱,被几位皇兄打压着长大,他不敢表现突出,连功夫都不敢学,因为,一旦他过于优秀,就会被太子视为竞争皇位的强力人选,所以,他只能平庸着长到了十四岁,那时候,他最温暖的时光,一是来自萧言蹊的关心和袒护,第二,则是来自厉家。 那时,他喊厉云深一声厉哥,他那时的三脚猫功夫,都是厉云深教的…… 回忆起过去的一切,萧勋的眼眶蓦的变得赤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步一步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明明,曾经的他可以跟面前的两个人把酒言欢,可是时至今日,对方却用长戟指向了他的眉心。 宁晚清靠在厉云深的怀里,目光冷冷的落在萧勋的脸上。 萧勋变成今日这样,有她一份责任,但是,又不全然是她。 萧勋从小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的性格,而性格又决定了行为,就算没有她的存在,萧勋只怕也会为了皇位,勾结蛮夷,残杀手足大臣…… 这样性格暴烈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当皇上。 可是—— 宁晚清沉眉。 她在青城生活了五年,青城距离八王爷的封地很近,她听周娘子和王婆子说过,八王爷是个昏庸无道的郡王,封地但凡有点貌美的女子,都被抓进了八王爷的府邸。 她一路来京城,路上途径六王爷和七王爷的封地,也听人说,这两个封地的百姓过的民不聊生。 而与之相反的是,处于朝廷管辖的领地,百姓安居乐业,赋税很低,尤其是京城,比五年前更显繁盛。 无论萧勋内里隐藏着什么暴戾因子,都不可否认,他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从这个层面上就无法否认这个人。 如果今天真的杀了萧勋,那么,厉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厉家的那么多人,每个人都难逃罪责,成为萧勋的陪葬品! 萧勋固然该死,但就算是死,也不该连累厉家的任何一个人! 宁晚清缓缓开口:“萧勋,五年前,两万精兵因你而死,两万个母亲失去了儿子,两万个女子失去了丈夫,还有数不清的孩子失去了父亲,这样的罪恶,让你用命来偿还都不够!” “阿清……”萧勋的黑眸涌动着风云,滔天的情绪翻涌出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好一个都是为了我!!” 宁晚清从厉云深的身上下来,绯色又有些苍白的嘴唇带着浓浓的讥诮。 “我,不过是你对厉家动手的借口而已,没有宁晚清,也会有王晚清、张晚清,你需要的,是一个让你所有行为合乎逻辑的借口。” “你说,你喜欢我,你那是喜欢吗?纵观天下,有谁的喜欢这般惨无人道?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皇位,为了坐上最尊贵的位置,什么恶事都能做出来,还好意思说为了我?” “你这样的人,死不足以,死,对你来说太痛快了!” 萧勋的神情一点点的崩裂。 被最爱的人如此指责,不亚于万箭穿心,他捂着胸口,狼狈的后退一步。 比死更痛苦的是什么,是生不如死。 厉云深冷冷道:“皇上,禁卫军的存在并不符合宫内规制,从今天开始,禁卫军归入御林军,由微臣统管!另,丞相大人,兵部侍郎,九门提督几位大人年纪都大了,应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这空缺出来的位置,微臣会找人顶上,决不会影响朝纲。” 丞相大人是三朝元老,在朝廷上威望极大,他只忠于龙椅上的皇上,是朝廷上的股肱之臣。 兵部侍郎是萧勋登位后,新提拔的心腹,手上的兵权事实上都掌握在萧勋手里。 而九门提督在五年的宫变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是萧勋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的心腹。 这三个人,和孙允修一样,都是萧勋登基以来最信任的一波人,如今朝堂稳固,江山无恙,都归功于这些人。 可是现在,厉云深居然说罢免就罢免! 萧勋的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他捂着胸口,一字一顿:“你这是架空皇权,朝廷上的百官和京城的百姓,不会放过你的。” “呵,是吗?” 宁晚清嘴角的讥诮越来越深。 “当年,朝廷无德,将厉家逼入绝境,那时候,全京城的百姓和厉家的女眷一起跪在宫门口,又能怎么样呢?” “只有手握权力,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在强权面前,舆论微不足道!萧勋,这一切,是你五年前教我的……或许,我也该感谢你,如果今晚你没有强行掳我来此,我夫君就不会想起失去的五年记忆,也不会快刀斩乱麻跟你对上……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还在自怨自艾,或许还在犹豫该不该搅进这个局里……” 她说着,转过头,目光带着几分暖意,“我想,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了……” 这些话,给了萧勋最后致命的一击,他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厉云深的长戟轻轻一挑,将他腰间的一块腰牌勾了过来,宁晚清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代表着兵权的虎符。 “阿清,我们走,我想好好看一看瞻儿。” 宁晚清点头,抱紧了男人的脖子,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萧勋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满地都是痛苦嚎叫的禁卫军,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人,以后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抬手,几颗小石头飞出去,直接断了地上三十六人的命脉。 第425章 后宫 到了半夜,突然开始下雨。 轰隆一声,惊雷炸开,瓢泼的大雨从琉璃瓦上簌簌落下。 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动静,念夏忙推开了大殿的门走进去:“皇后娘娘,刚到辰时,您再睡一会。” 厉千钰坐起身,披着衣服下床:“怎么好端端的下雨了?” “回娘娘,秋季雨多,看着天气雨水还得落好一阵。” 念夏说着,给厉千钰系好了披风,又命人将洗漱用品端进来。 她伺候皇后娘娘五年,深知娘娘一旦起来,就万万不可能再回去躺下。 “皇后娘娘,不好了,娴妃又发疯了!” 小太监踩着雨水急匆匆的走来,满脸都是惊慌。 厉千钰脸色一冷:“给她灌药,让她安静点,别让皇上听到,否则有她苦头吃!” “药全都被打翻了,好几个宫女都被娴妃掐晕了!” 念夏蹙眉道:“娘娘,每每打雷,娴妃都会发疯,还是请个太医给娴妃好好治一治……” 厉千钰的唇瓣浮起几分苦笑。 娴妃还能有命发疯,都是她极力保下来的,若是她让御医给娴妃治病,皇上肯定会派人将娴妃给暗杀。 她抿了抿唇道:“走,去一趟冷宫。” “娘娘,外面这么大雨……” “走!” 她若是不去,娴妃发疯会越来越厉害,若是娴妃死了,那当年的案子就永远不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想到五年前毓太妃被暗杀的案子,厉千钰的眉心又皱起了一道深深地褶子。 当年,这件事就是导火索,让最大嫌疑人大嫂被迫入狱,就是因为在牢狱里待了三四天,大嫂早产,一尸两命! 大嫂已经死了,可是她不想大嫂背负着杀人的罪名就这么销声匿迹。 总有一天,她要替大嫂讨回这个公道! 皇后出行,哪怕是清晨,仪仗该有的一个不少,一行几十人朝冷宫走去。 冷宫在东南角,从坤宁宫过去,要经过正中间的文华殿。 她路过文华殿门口,却猛地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在朦胧的晨光和依稀的雨雾中朝大殿门口跌跌撞撞的走来。 他的身后,远远跟着一众侍卫和太监,但是,谁都不敢靠近。 厉千钰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五年,她无时不刻看到的皇上,都是威仪万千,高高在上,冷眼一扫,就能令人臣服。 可是此时,九五之尊的皇上却一身夜行衣,浑身都是狼狈,很明显是从宫外进来的,那么昨夜,皇上去了何处? “念夏,你去一趟冷宫,不管用什么法子,先让娴妃安静下来。” “是。” 念夏带着人连忙去了。 厉千钰整了整衣领,抬步走了过去:“臣妾见过皇上。” 萧勋浑身都是麻木的,雨水从他的黑发顺着流下来,浑身都湿透了,他的眼珠缓缓地转了转,见面前的人是厉千钰,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抬步,继续朝文华殿走去。 厉千钰冷声吩咐身后的宫人:“去请御医过来!” 接着,她冷眼扫向远远跟着的小泉子:“让皇上淋雨,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皇后娘娘,奴才该死!”小泉子扑通一声跪在了雨水地里,“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上因何故如此?” “奴才不知……” 小泉子跪在秋日清晨的雨水里瑟瑟发抖。 昨夜皇上带着孙统领一起离宫,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因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一大早,天还没亮,皇上就独自一个人回来了。 这也便罢了,可是皇上浑身都是血,神志也不太正常。 他一靠近,就被皇上挥开,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问不到。 他还想找孙允修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个时辰了,孙允修却还没入宫,他派人去找了,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 厉千钰知道小泉子是皇上的心腹,皇上有什么事,小泉子根本就不会告诉她。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皇上有什么事,拿你是问!” 她甩袖跟着进了大殿。 萧勋站在空旷的大殿里,两只眼睛茫然的看向金黄色的龙椅,他缓缓地,一步一步的走上前,站在龙椅边,眼神虚无。 厉千钰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只是冷淡的道:“皇上,秋日雨水凉,让人服侍您先将衣服换下来,莫要上了龙体。” 然而,萧勋却像没听到一样,目光依旧呆滞。 厉千钰心中毫无波澜。 五年前,她因为皇上的求娶,心花怒放,便将一颗心扔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只是一个垫脚石而已。 再炽烈的心,慢慢的,也会冷了。 她是皇后,她自会担当起一国之母的重任,打理好后宫的一切,照顾好皇上的龙体,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别的念想。 宫女将太医请来,厉千钰又冷淡的开口:“皇上,周太医来了,还请皇上伸出手来,让周太医诊脉。” 萧勋还是一动不动。 周太医大着胆子上前,手刚碰上萧勋的手臂,就被狠狠甩开,发出一声巨响。 大殿内的所有宫人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这几年皇上的脾气好点了,但是谁都没忘记,五年前的某一天开始,皇上的性格忽然变得古怪,暴戾无常,哪怕是皇后娘娘,也从未得过皇上的好脸色。 好不容易平静了两年,皇上这是……又要开始了吗? “既然皇上不愿意,那臣妾和周太医稍后再来。” 厉千钰一脸冷漠,带着周太医往外走。 就在这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进了大殿。 “父皇,您怎么又不理母后?” 小姑娘蹬蹬蹬跑过去,坐在了萧勋的大腿上,两只手抱着萧勋的脖子,又嫌弃的放开,“哎呀父皇,您身上怎么这么多水,小泉子,还不快点让人来给父皇换衣服!” 萧勋的所有神志在听到小姑娘的声音之后,这才缓缓回归。 软软糯糯的声音,像一样,让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何处。 他将小姑娘放在地上,轻声道:“等父皇换了衣服再来陪你玩。” 等萧勋进了殿内,小姑娘转身委屈的走向厉千钰:“母后,父皇怎么老这样,他再不理你,我就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第426章 英英公主 厉千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英英,你父皇生了病,心情不好,你要是不理他,你父皇的病就很难好起来了。” “那好,英英就勉为其难的留在这里陪父皇!” 小公主萧英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子嗣,是整个皇宫里最尊贵的存在,宫里的任何人,都不敢惹这位小主子。 因为,一向喜怒无常的皇上,只有在面对小公主时,脸上才会有一些笑意。 厉千钰抱着小姑娘坐在了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给小姑娘剥荔枝壳。 一刻钟后,萧勋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萧英记着母妃的话,立即扑上去:“父皇,你病了是吗,快点让太医给你诊脉呀,要是父皇病的睁不开眼睛了,就再也没有人疼英英了。” 萧勋眉心一褶:“你母后不疼你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清冷的目光没有任何感情的落在了厉千钰的身上。 厉千钰的嘴唇猛地一白。 都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不信她!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对待宫中逾越惹事的宫女,她都是能不处罚就不处罚,英英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会不心疼? 她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若是皇上不信任臣妾,可以送英英去康宁宫。” “不要,父皇!”萧英焦急的道,“母妃最疼英英了,父皇不可以将英英和母后分开!” 萧勋冷淡的道:“皇后,朕又没说什么,你跪什么跪,以后当着英英的面,不需再行此大礼。” “……是。” 厉千钰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 萧英立马从萧勋的怀里蹦下来,跑到厉千钰的身边,弯着腰,用白嫩嫩的小手揉着厉千钰的膝盖。 厉千钰的眼角顿时布满了温柔:“英英,没事的。” “英英给母后吹一吹就不疼了,父皇坏,最坏的就是父皇了!” 小公主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厉千钰的心口全是柔软。 这么多年来,她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英英要来抚养。 英英,是娴妃给皇上生的孩子。 当年毓太妃薨逝后,娴妃便被翻了牌子侍寝,紧接着,就有了身孕,怀上了英英。 只是,怀孕后的娴妃情绪极其不稳定,在身怀英英七个月时,一跤摔倒,摔坏了脑子,从此成为了一个疯子,就这样被打入冷宫。 英英生下来后,在冷宫里哭了整整两天,才被人发现。 一个疯掉的宫妃的女儿,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宫里的奶娘擅离职守,英英差点被活生生饿死。 她终究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孩子死于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之中,做主将英英带进了坤宁宫。 她带回英英的那个晚上,皇上第一次踏进了她的寝宫,皇上说,英英是娴妃的血脉,是他被迫生下来的女儿,不能留! 那天晚上她才知道,原来,娴妃和皇上之间有交易。 皇上招娴妃侍寝,那么娴妃,则将毓太妃之死的真相烂进肚子里! 这样龌龊的勾当,凭什么让一个孩子来承受! 她态度强硬的留下英英,皇上没有办法,拂袖离去。 那天之后,皇上再也没有踏足她的坤宁宫! 她和皇上之间,表面是夫妻,事实上,这么多年,连圆房都不曾! “哼,我听宫里的嬷嬷说,父皇以前一点都不疼我,我现在才不要关心父皇!” 萧英气哼哼的说了一句,转头跑出了大殿。 萧勋的眼神猛地一冷:“小泉子,立刻去查,究竟是谁在公主面前嚼舌根?” “皇上,这不是嚼舌根,而是事实。”厉千钰淡淡的敛眉,“英英一岁之前,皇上确实从未抱过英英,此事并非造谣。” 那时,英英是娴妃之女,是皇上被迫招娴妃侍寝怀上的孩子,皇上怎么可能会给英英一个眼神? 若不是她护着,英英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 后来英英长大了,会笑了,她抱着英英去御花园赏花时,碰到了皇上。 也就是那一次碰面,或许是英英的笑容打动了皇上,也或许是英英不小心喊出了类似于父皇的音节,就这样,宫里多了一位公主。 后来,全皇城的人都知道,皇上的逆鳞,就是英英公主。 “皇后,三天之内,找出在英英面前嚼舌根的人,否则,朕把英英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了。” 厉千钰面色淡漠:“是。” 虽然不满,但是她又能反抗什么呢? 她只是皇后,没有得到过半分宠爱的皇后,与皇上作对,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她也不屑于受宠,五年前,皇上把厉家害成了那样,若她还期待皇上的宠爱,如何对得起厉家,如何对得起惨死的大嫂? 厉千钰眉目冷肃,转身退出了大殿。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雨过天晴,空气清晰,清神醒脑。 “皇后娘娘,将军夫人求见。” 念夏处理完了冷宫的事,低眉顺眼的走了过来。 厉千钰眉心的褶皱舒展开:“快让阿霜进来。” 虽然俞霜已经成为将军夫人整整五年,但是厉千钰还是习惯喊她一声阿霜。 阿霜为什么会嫁进将军府,她心里清楚,无非是帮大嫂守住将军夫人的位置,可现在大嫂已经不在了,她希望阿霜能跟大哥真正的在一起…… 不多时,念夏领着俞霜走进了坤宁宫。 “阿霜,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俞霜经常入宫陪厉千钰说话,两人早已熟稔,她没有行礼,直接坐在了榻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厉千钰蹙眉:“发生何事了?” “娘娘,昨夜将军带回府了一个女子。” 俞霜压低声音,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 具体来说,不是昨夜,而是天即将破晓之时,将军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昨夜慎儿不听话,她守在慎儿房里一整夜,出来时,正好看到将军和一个女子相携进了静心院。 静心院,是将军府的主院,她不经通传都不能入内,可是将军,却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进去了…… 她隐隐约约猜到那个女人是谁,可是,不敢确定…… 天亮后,她找了借口去静心院,却被江总管不冷不热的挡了出来。 她心下不安,这才匆匆来宫里求见。 如果,皇上知道了……那么…… 第427章 错失了五年 “大哥带女子回府?” 厉千钰惊愕极了。 她比谁都了解大哥,不近女色,看到丫环近身都会厌烦,唯一能让大哥有笑脸的女人,只有大嫂。 可是大嫂五年前就一尸两命死了! 俞霜掐紧了掌心,缓缓道:“我听说那个女子是将军是边城带回来的,娘娘,你说,那个女子是不是蛮夷派来故意魅惑将军的?” 厉千钰抿紧唇,沉凝道:“应该不会,大哥不可能会给蛮夷任何可趁之机。” “不过——”她话锋一转,“这么多年大哥身边都没有女人,这事情确实有点奇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是蛮夷的奸细呢?”俞霜缓声道,“娘娘,不如您将此事汇报给皇上?” 厉千钰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小九九,摇了摇头开口:“厉家的事,不需要皇上插手,此事我会派人去查。” “可是……” 俞霜咬唇,还想再说什么。 厉千钰就率先道,“阿霜,你在担心什么?” 俞霜眼神躲闪。 “阿霜,因为你,九门提督的嫡女才没嫁进将军府,你是我们厉家的恩人,只要有我在,有我大哥在,你在将军府的地位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厉千钰一字一句真诚的说道,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上次祖母跟我说起你的婚事,说想给你重新许配一户人家……阿霜,你自己呢,究竟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想在将军府耗费一辈子?” 俞霜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厉老夫人居然也知道了将军的打算,甚至还让皇后插手她的终生大事,将军就这么巴不得把她赶出将军府,给阿清姐姐腾地方吗! 阿清姐姐不过当了两年的将军夫人,而她当了五年,凭什么她要给已经“死去”的人让位?! “娘娘,如果我说,想呢?” 俞霜抬起眼眸,语气坚定地说道。 厉千钰先是一愣,继而了然。 大哥那么优秀,阿霜跟了大哥五年,朝夕相处,倾慕大哥也在情理之中。 她挽唇道:“可如果大哥一辈子都看不到你怎么办?” “只要我能一辈子看到将军就行了。”俞霜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我希望慎儿永远有爹娘,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厉千钰叹息。 卑微的爱,比尘土还悲哀。 五年前,她也曾这样卑微过,她终于是走出来了,希望阿霜能得偿所愿。 她轻声道:“等大哥下朝了,我会让人请大哥过来问一问,你回去等我消息。” 然而,今天上午,厉云深并没有来上朝。 他身上包着层层纱布,坐在床边,一脸柔和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女子。 她跟梦里的场景一样,柳叶般的细眉,挺翘小巧的鼻子,绯色饱满的嘴唇……只是,她的眼角眉梢那里,有一块很深的伤疤。 她原本完美的面容,被这一块伤疤毁了大半。 他和她,就这样被分开了五年。 她被逼去了青城安居一隅。 而他失去记忆,留在皇城里为皇权效命。 若是没失去记忆就好了,他何至于如此被动,何至于失去五年? 好在,这五年他从未忘记蓄积兵力,从未忘记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今的他,不再畏惧皇权,任何人,都不能再将他和阿清给分开! 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昨夜一整晚没睡,宁晚清倒在床上就睡了,许是到了熟悉的地方,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炙热火烈的眸子。 她的脸蓦然一红:“你怎么在这里,一晚上没睡还受了伤,怎么不去休息?” “我想看看你,把错失的这五年都补回来。”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稠的化不开的深情。 宁晚清的心口顿时狂跳起来。 错失了五年的深情,如今再遇,一切似乎安然如初,她根本就无法压抑内心疯狂涌出来的深情。 四目相接,瞬间点燃了情愫。 厉云深俯身下去,搂住了她纤细的腰,绝美的薄唇吻上了她绯色饱满的红唇。 两人的呼吸紧密交缠,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整个世界,仅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扑通! 扑通! 这样的声音,才让宁晚清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屋子里的温度急剧升高。 忽然! “将军,不好了!” 金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厉云深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他继续吻着,深吻着,纠缠着。 宁晚清整个人像是从锅里捞出来的煮熟了的红虾子,她用被子盖住自己,小声嗫嚅道:“金戈说出事了,你赶紧去看看什么事!” 厉云深沙哑着嗓音道:“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事比你还重要。” 他话音落下,金戈的声音又响起来。 “将军,大少爷浑身长满了疹子,满地打滚,谁都没办法,您赶紧去看一看!” 一听到是孩子出事了,宁晚清顿时急了:“你赶紧去看看,快点!” 她用力的推了男人一把。 厉云深皱眉,他并不觉得孩子出事了他去了有用,但是阿清都这么说了,他若是不去,会不会显得他不心疼孩子? 他迅速的起身,拢了拢衣服,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他阔步出去,回身将门给关上。 宁晚清隐隐约约还听到金戈的声音传来:“……谁劝都不听,少夫人从宫里回来看到这一幕,就一直哭,大少爷也在哭,落霜阁乱成一片……” 金戈的话,犹如一盆冰冷的水,顿时浇灭了宁晚清内心所有跌火热。 少夫人…… 大少爷…… 这几个关键的词,让她死死地掐住了掌心。 虽然知道俞霜嫁进将军府是为了替她守住将军夫人的位置,可是整整五年,俞霜已经坐稳了将军夫人的位置,还有了一个孩子,她一回府,就要将俞霜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于情于理,她都做不到! 可是,让她和俞霜共伺一夫,她也断然不可能做到! 宁晚清有些茫然的看着熟悉的卧房,忽然发现她一时冲动跟着厉云深回到将军府,好像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第428章 嫡长子 落霜阁。 这里距离静心院并不远,雕梁画栋,水榭亭台,还没进去,就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吵吵闹闹的声音。 “大少爷,您赶紧起来,地上凉!” “大少爷,赶紧让大夫给您诊脉,您身上的疹子越来越红了。” 然而,不管那些下人怎么劝,厉慎之就这么瘫在地上,边哭边打滚。 忽然—— “见过将军!” 下人齐齐行礼,原本在地上打滚的厉慎之立马爬了起来,飞快的躲进了正在抹眼泪的俞霜的怀中。 俞霜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道:“你也就怕你父亲,父亲来了才知道听话,乖,把袖子卷起来,让大夫给你诊脉。” 厉慎之这才不情不愿的卷起袖子。 俞霜将他抱着放在榻上,起身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不打算让人打扰将军的,可是慎儿太能闹了,这一身疹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厉云深冷然颔首:“我记得他两岁时发过疹子,大夫说是误食了梨子,今日是不是也吃了梨子?” 俞霜一僵,她完全没料到,日理万机的大将军还能记住这样的小事,那是不是说明,慎儿在将军的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她舒出一口气,摇摇头道:“落霜阁没有梨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还得看大夫怎么说。” 大夫诊脉完,恭敬的道:“大少爷确实是食物过敏,具体是什么食物,还得看看大少爷今天吃了什么事物……在下先给大少爷开一副药方,连着喝三次,红疹子就能消退了……” 等大夫开了方子,俞霜立马安排下人去拿药。 忙完孩子的事,她这才抬起眼,看向旁侧高大挺拔的身形:“将军,我听说昨夜将军府来了一位贵客……” 厉云深颔首:“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俞霜心下一沉,将军并不打算瞒着她! 那她呢,在得知阿清姐姐活着回来之后,怎样的反应才不会让将军厌烦她? 她死死捏着拳头,掌心被汗液濡湿。 “昨天夜晚,机缘巧合之下,我想起了五年前的记忆,也找回了阿清。”厉云深脸上的弧度十分柔和,“俞姑娘,在将军府的这五年,委屈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将是我厉云深的亲妹妹,与千钰一样,是将军府的小姐,若你有心悦之人,厉家会让你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我……” 俞霜满嘴苦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她得知阿清姐姐还活着到现在,才不过两天时间,五年的美梦,被这两天的变故击了个粉碎! 她强翘起嘴角,“那简直太好了,阿清姐姐还活着……将军,您先带我去见见阿清姐姐好吗,我真的太想她了……” 厉云深眼神愈发柔和:“她正在休息,晚上再见也不迟……你吩咐厨房,准备一下接风洗尘宴。” “……” 俞霜的唇张了张,再一次哑然。 准备宴席的意思,是将军并不打算瞒着宫里头吗? 那她一大早进宫暗示皇后给皇上传话,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将军,我这就让人备办。” 厉云深无话再说,起身离去。 俞霜脸上的苦涩渐渐蔓延出来。 她身后的丫环碧丝走过来,低声道:“少夫人,是原来的少夫人回来了吗?” 俞霜扫了身后一眼,墨雨和墨雪正疑惑的睁着眼睛,似乎也想从她这里听到答案。 这两个丫环,本来就是阿清姐姐留下来的,感恩她奉献自己嫁进来,所以对她一向衷心,如今阿清姐姐回来了,她们应该也会回到静心院。 俞霜苦笑,淡声道:“墨雨,你去拟一下晚上宴席的菜单,墨雪,你去把厉三夫人请过来。” 墨雨墨雪对视一眼,领命而去。 碧丝斗胆道:“少夫人,您嫁进将军府五年,早就是大家心目中认定的将军夫人了,将军怎么能因为以前的少夫人回来,就让您让位呢,这对您不公平!” 俞霜冷声道:“这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位置!” “但是少夫人您坐了五年,就是您的位置,难道您要等着被将军嫁出去吗?”碧丝大着胆子继续道,“纵观全京城,还能有比将军夫人更令人羡慕眼红的身份吗?” 确实没有。 如今厉云深手握重兵,完全能与皇上相抗衡,所以他才有胆子将阿清姐姐留在身边。 放着好好的将军夫人的位置不要,转头嫁去给别人当夫人,她没有那么蠢。 俞霜淡然道:“碧丝,你的话有点多,等会见到了厉三夫人,不要乱说话!” 碧丝却丝毫没有被训话的难堪。 她跟了少夫人三年,少夫人对将军什么心思,她十分清楚,她总以为少夫人能有机会和将军圆房,没想到还没等到那一天,先头的少夫人就回来了,对她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她顿了顿道:“少夫人觉得奴婢话多,奴婢也还得说一句,少夫人应该想办法保住这个位置,若是先头的少夫人有了孩子,那大少爷该怎么办?一个不是嫡亲的少爷还想成为将军府的世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呵。 俞霜低笑。 所以,她叫了厉三夫人来落霜阁。 厉三夫人,是慎儿的亲生母亲! 她嫁进将军府后,没有圆房,自然不会有孩子,每每她去赴宴,都会收到来自各方面质疑的视线。 后来,厉家宗族旁支的厉三夫人生了第四个儿子,于是在厉老夫人的主持下,她将这个孩子抱来抚养,是她名下的嫡长子,有继承将军府一切的权利。 哪怕她不跟厉云深圆房,她这一生,也无忧。 然而,现在,阿清姐姐回来了。 她要让出将军夫人的位置。 慎儿,怕是也要让出嫡长子的位置! 他们母子,就像垃圾一样,被清理出去! 如何让人甘心? 宁晚清回到将军府的事,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将军府,下人一边干活一边议论纷纷。 “呀,原来先前的少夫人没有死,这可太好了!” “少夫人美丽又善良,阎王不舍得拿走少夫人的命,这不,好端端的回来了!” “那简直太好了,少夫人回来后,将军府应该就不会如此冷冰冰了!” “你们胡说什么!”碧丝正要去厨房,听到这些言论,怒声呵斥道,“将军府给你们工钱,不是让你们站着闲谈的!” 第429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碧丝是俞霜身边的一等丫环,经常狐假虎威,将军府的下人积怨已久,却又不敢发作,顿时全都散了。 “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碧丝冷冷的骂道。 这五年,少夫人把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外能经商赚钱,内里持家有道,全京城谁不夸赞一句少夫人? 可是府里这些白眼狼,一听说先前的将军夫人回来了,就纷纷倒戈,太不是东西了! 将军府其他院子沸腾一片,静心院却安静极了。 宁晚清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收拾整齐后,推开门走出来。 静心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冷面侍卫站在门口,连丫环婆子的影子都看不到。 今天凌晨她跟着厉云深回到将军府后,厉云深就差人去她住的那个院子里接瞻儿去了,只是都这个时辰了,瞻儿怎么还没来? 她正想着,就听到静心院外传来了孩子的声音。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我的小少爷啊,你的防备心怎么这么重,我真的是将军派去接你的,你到了就知道了!” “你骗人!你们把我娘亲弄到哪里去了!” 宁晚清迅速迎上去,就见宁瞻被金戈夹在腋窝下,不停地挣扎着。 一看到宁晚清,金戈立马将人放下来,拱手道:“少夫人,属下也是没办法了,才强行把小少爷掳过来,还请少夫人恕罪!” 今天一大早他就去了那个院子,可是小少爷完全不让常理出牌,他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都说服不了小少爷,最后只能来硬的! 结果又被少夫人撞了个正着! 真是倒霉死了! “娘亲!” 宁瞻一个箭步扑进了宁晚清的怀里,当目光触及到他娘亲脖子上的血痕时,他漆黑的眸子蓦的变冷。 “谁伤了你?” 宁晚清摇摇头:“没多大事,昨天晚上是娘亲不好,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主要是厉云深的伤口太吓人,她不敢耽误医治时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来了将军府。 现在,总觉得有点不太好。 她看向金戈:“你别叫我少夫人。” 金戈挠了挠脑袋:“那应该叫什么?” 一位先前的少夫人,一位如今的少夫人,他还真有点头晕。 两位少爷,可以喊大少爷和小少爷,两位夫人,真有点令人头秃。 “喊我宁娘子即可。”她勾唇道,“你们将军呢,人在何处?” 金戈想也没想就道:“大少爷生病了,将军过去看望大少爷了,等会应该会过来。” 宁晚清眸子一暗。 她神情清淡:“那麻烦你替我向将军辞行,我先回去了。” “啊?辞行?为什么?”金戈满头问号,“将军晚上还给您准备了接风宴,您这是要去哪儿?” 两人正说着,厉云深就阔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轻松,满身都是愉悦。 昨夜,他本来打算先去看宁瞻,但是伤势实在是有点重,这才转道回了将军府,此刻,是他回忆起五年前的事情后,第一次见到宁瞻。 第一次看到这孩子,他就觉得合眼缘。 如今得知这是自己的血脉后,那种欢喜根本就藏不住。 他弯腰靠近宁瞻:“我是你父亲。” 宁瞻鼓着两只黑色的眼眸瞪他:“哼,我才不承认你是我父亲!” 这孩子别扭,又十分傲娇,厉云深心里清楚,他虽然被瞪了好几眼,但脸上没有丝毫的恼怒,依然含着笑意:“我给你收拾了一个院子,你随我去瞧瞧,看喜不喜欢。” “那个……” 宁晚清干巴巴的开口,打断了厉云深跟宁瞻套近乎。 “我正打算回去……” “为什么?”厉云深蹙眉,“这里就是你家,你还想去哪儿?” “名不正,言不顺……”宁晚清艰难的道,“五年前,我拿了你的休书……” “并非出自我手,不算数。”厉云深深情的注视着她,“你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妻子,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许你。” 如此霸道,确实是厉云深的作风。 可是—— 宁晚清愁眉不展。 “哼!大猪蹄子!”宁瞻毫不留情的道,“家里有一个,还惦记着我娘亲,你做白日梦!” 厉云深眸子一眯,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嘴角挂起了一抹温柔的笑:“阿清,你是在介意俞姑娘吗?” 俞姑娘? 宁晚清听着这个别扭的称呼,眉心皱起。 她还来不及思索,厉云深就接着开口:“我娶她,是权宜之计,这五年,我一直拿她当妹妹,她在我心目中,和千钰没有区别。” 妹妹…… 宁晚清的嘴角抽了抽。 她怎么感觉似乎是听到了渣男语录? “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给她找一位好夫君,以厉家嫡女的身份,风光将她嫁出去,她也同意了。” 宁晚清呆愣住:“真的假的?”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厉云深的眸子里带着深情,他抬手,握住了宁晚清的肩膀。 “还有,厉家如今的大少爷,并非我和俞霜所出,是从厉家的旁支认下来的养子……因为先前,我并不打算和任何女人生孩子,祖母为了维护厉家的世代繁荣,便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 宁晚清惊愕的张大了眼睛。 她纠结这件事纠结了好久,却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 早知道,她就该直接开口问! 就不用受那么长时间的折磨了! “你骗人!”宁瞻奶凶的吼道,“你就是为了忽悠我娘亲留下来,娘亲才不会上你的当!” 厉云深有些欣慰,他儿子能勇敢的站在阿清面前保护她,真不愧是他厉云深的种! 厉家的男人,就该永远站在女人面前,保护一切! 他欣然道:“今晚的接风宴,我会说清此事,阿清,你别走了好吗?” 他声音沙哑,“我们错过了五年,我不想再与你分开哪怕一刻!” 宁晚清的一颗心早就狂跳不止了。 她的脸上染上微红,咬唇道:“我自是没什么问题,你说服了瞻儿才行。” 宁瞻双手环胸,骄傲的抬起下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第430章 你骗我 厉云深不知道怎么哄女人,更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虽然将军府有孩子,但那孩子跟他一向不亲近,喊一声父亲后就一直低着头,他问什么就答什么,比他还吗闷葫芦。 他抿了抿唇,蹲下身,柔声道:“瞻儿,这是你娘亲的家,她现在终于回来了,这里的每一个家人都欢迎她回来。五年前,这里的每个人都期待你的降生,如果没有那些事,你会在这里无忧无虑的长大。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会是你儿时的玩伴。” “现在,你才五岁,一切都不晚,为父希望你能留下来。” 宁瞻低着头,脚尖无意识的碾着地上的小石头。 厉云深一向寡言少语,此时此刻却并不吝惜言语:“瞻儿,这五年你娘亲受了很多苦,她一个女人,独自养大了你,现在你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从此以后,我和你一起,保护你娘亲,好吗?” 宁瞻抬着头,注视着厉云深的双眸,似乎在思考他这番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 此时,俞霜牵着厉慎之慢慢走到了静心院门口。 她目光一扫,就落在了院子里的那一幕上。 一向高高在上,冷面沉默的将军,居然蹲着身子,迁就着和那孩子说话。 而那孩子一脸别扭,爱理不理的样子。 她还看到将军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一脸的宠溺。 慎儿……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对待! 俞霜下意识的就捏紧了手指。 “母亲,你捏疼我了!” 厉慎之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俞霜深吸一口气:“慎儿,你看看那是谁?” 厉慎之扭头看去,一双眼睛瞪的老大:“那不是昨天在街上跟我抢小马驹的人吗,母亲,这个人怎么来了我们家,我要把他赶出去!” “慎儿,休得胡言!”俞霜冷冷看着他,“那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以后整个将军府的东西都是他的,看到了他,你要恭敬地喊一声哥哥,听到了吗?” “母亲,你骗我!”厉慎之鼓着眼睛道,“三婶说了,厉家只有我一个嫡子,将军府里的东西都是我的,谁都不许跟我抢!” 三婶,也就是厉三夫人,厉慎之的亲生母亲。 最初,俞霜将厉慎之的身世瞒的死死地,整个将军府也没有人敢在这位大少爷面前嚼舌根,但千防万守,却没有守住厉三夫人。 厉三夫人生下来的儿子,被送进了将军府抚养,而且是将军府如今唯一的子嗣,她在宗族里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可是她老担心儿子被养大了不认自己,于是买通了厉慎之身边的奶娘,让奶娘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厉慎之。 厉慎之才四岁,不懂生母养母的区别,但厉三夫人隔三差五来找存在感,他虽然看不上厉三夫人,但心里也知道厉三夫人是为了他好。 他愤恨的盯着院子里的宁瞻,咬牙切齿道:“母亲,我不喜欢他,让他从我们家滚出去!” 俞霜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再乱说话,就去跪祠堂反省,我说过了,那是你哥哥,你要尊敬他!” 厉慎之不敢再说,可是那双眼睛却带着十足的恼怒。 俞霜替他整理了一下仪容,牵着他走了进去。 她用力捏了一下厉慎之的手,厉慎之才反应过来,唯唯诺诺的上前喊了一声:“父亲。” 厉云深站起身,颔首道:“慎儿,你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哥,以后你们一起读书学习。”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厉慎之还是愣在了原地。 小孩子又怎么会掩藏情绪,他眼底的恼怒和嫉妒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厉云深看到了。 他捻了捻手指,面露不虞。 这几年他在府里的时间少,但也知道,慎儿非常顽劣,不爱读书,也不爱习武,在将军府算是无法无天的存在,也就只有他回府那段时间会安分一点。 慎儿养成了这副性子,跟他也有关。 好在,边关的事情他都已经打点妥当了,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京城,他多分出一些精力在两个孩子的教育上,决不能让厉家的人长歪。 “瞻儿,这是你弟弟。”厉云深又对宁瞻道,“你们相差一岁,应该能处得来。” “哼!” 宁瞻脾气本来就大,看到自己讨厌的人,更加没有遮掩。 这个人,还想抢他的踏雪,他才不要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 “瞻儿!”宁晚清淡声开口,“不要闹脾气,喊一声慎弟。” 就算不喜欢这个人,也该维持表面的友好。 更别说,慎儿还是阿霜的孩子。 宁瞻一向听娘亲的话,闻言,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慎弟。” 厉慎之满脸委屈,却又无法发作,他感觉自己的母亲掐了他一把,只得低低的喊了一声:“大哥。” “阿清姐姐,你回来了真好。”俞霜脸上带着柔笑,“今天晚上会有接风宴,可能会闹一点,阿清姐姐你先休息着,我去看看他们都准备的如何了。” 她说着,带着厉慎之又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宁晚清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感觉到,她和俞霜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最初那么纯粹了,她有心补救,却有心无力。 等今日接风宴之后再说。 宁晚清抿了抿绯色的唇,抬头道:“我和瞻儿既然已经来了将军府住下,应该先去看看祖母还有母亲,你有时间带我们过去么?” “我休沐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会一直陪着你们母子俩。” 厉云深的嗓音低沉沙哑,犹如古筝琴弦的低鸣。 宁晚清点头,跟着他一同朝正居堂走去。 与此同时,俞霜正在正居堂里和厉老夫人说话。 厉老夫人今年八十六岁,一头银发,满脸沟壑,但是精神还算是不错。 “祖母,这是今晚的菜单,您过目一下。” 俞霜将拟好的菜单子递过去。 厉老夫人摇摇头:“你办事,我放心,对了,你方才去了静心院吗?” 昨夜的事,她听说了。 初闻时震动不已,现在已经平复了情绪。 若不是听御风说深儿和晚清都受了伤,她现在早就去静心院了! 第430章 你骗我 厉云深不知道怎么哄女人,更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虽然将军府有孩子,但那孩子跟他一向不亲近,喊一声父亲后就一直低着头,他问什么就答什么,比他还吗闷葫芦。 他抿了抿唇,蹲下身,柔声道:“瞻儿,这是你娘亲的家,她现在终于回来了,这里的每一个家人都欢迎她回来。五年前,这里的每个人都期待你的降生,如果没有那些事,你会在这里无忧无虑的长大。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会是你儿时的玩伴。” “现在,你才五岁,一切都不晚,为父希望你能留下来。” 宁瞻低着头,脚尖无意识的碾着地上的小石头。 厉云深一向寡言少语,此时此刻却并不吝惜言语:“瞻儿,这五年你娘亲受了很多苦,她一个女人,独自养大了你,现在你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从此以后,我和你一起,保护你娘亲,好吗?” 宁瞻抬着头,注视着厉云深的双眸,似乎在思考他这番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 此时,俞霜牵着厉慎之慢慢走到了静心院门口。 她目光一扫,就落在了院子里的那一幕上。 一向高高在上,冷面沉默的将军,居然蹲着身子,迁就着和那孩子说话。 而那孩子一脸别扭,爱理不理的样子。 她还看到将军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一脸的宠溺。 慎儿……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对待! 俞霜下意识的就捏紧了手指。 “母亲,你捏疼我了!” 厉慎之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俞霜深吸一口气:“慎儿,你看看那是谁?” 厉慎之扭头看去,一双眼睛瞪的老大:“那不是昨天在街上跟我抢小马驹的人吗,母亲,这个人怎么来了我们家,我要把他赶出去!” “慎儿,休得胡言!”俞霜冷冷看着他,“那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以后整个将军府的东西都是他的,看到了他,你要恭敬地喊一声哥哥,听到了吗?” “母亲,你骗我!”厉慎之鼓着眼睛道,“三婶说了,厉家只有我一个嫡子,将军府里的东西都是我的,谁都不许跟我抢!” 三婶,也就是厉三夫人,厉慎之的亲生母亲。 最初,俞霜将厉慎之的身世瞒的死死地,整个将军府也没有人敢在这位大少爷面前嚼舌根,但千防万守,却没有守住厉三夫人。 厉三夫人生下来的儿子,被送进了将军府抚养,而且是将军府如今唯一的子嗣,她在宗族里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可是她老担心儿子被养大了不认自己,于是买通了厉慎之身边的奶娘,让奶娘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厉慎之。 厉慎之才四岁,不懂生母养母的区别,但厉三夫人隔三差五来找存在感,他虽然看不上厉三夫人,但心里也知道厉三夫人是为了他好。 他愤恨的盯着院子里的宁瞻,咬牙切齿道:“母亲,我不喜欢他,让他从我们家滚出去!” 俞霜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再乱说话,就去跪祠堂反省,我说过了,那是你哥哥,你要尊敬他!” 厉慎之不敢再说,可是那双眼睛却带着十足的恼怒。 俞霜替他整理了一下仪容,牵着他走了进去。 她用力捏了一下厉慎之的手,厉慎之才反应过来,唯唯诺诺的上前喊了一声:“父亲。” 厉云深站起身,颔首道:“慎儿,你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哥,以后你们一起读书学习。”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厉慎之还是愣在了原地。 小孩子又怎么会掩藏情绪,他眼底的恼怒和嫉妒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厉云深看到了。 他捻了捻手指,面露不虞。 这几年他在府里的时间少,但也知道,慎儿非常顽劣,不爱读书,也不爱习武,在将军府算是无法无天的存在,也就只有他回府那段时间会安分一点。 慎儿养成了这副性子,跟他也有关。 好在,边关的事情他都已经打点妥当了,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京城,他多分出一些精力在两个孩子的教育上,决不能让厉家的人长歪。 “瞻儿,这是你弟弟。”厉云深又对宁瞻道,“你们相差一岁,应该能处得来。” “哼!” 宁瞻脾气本来就大,看到自己讨厌的人,更加没有遮掩。 这个人,还想抢他的踏雪,他才不要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 “瞻儿!”宁晚清淡声开口,“不要闹脾气,喊一声慎弟。” 就算不喜欢这个人,也该维持表面的友好。 更别说,慎儿还是阿霜的孩子。 宁瞻一向听娘亲的话,闻言,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慎弟。” 厉慎之满脸委屈,却又无法发作,他感觉自己的母亲掐了他一把,只得低低的喊了一声:“大哥。” “阿清姐姐,你回来了真好。”俞霜脸上带着柔笑,“今天晚上会有接风宴,可能会闹一点,阿清姐姐你先休息着,我去看看他们都准备的如何了。” 她说着,带着厉慎之又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宁晚清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感觉到,她和俞霜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最初那么纯粹了,她有心补救,却有心无力。 等今日接风宴之后再说。 宁晚清抿了抿绯色的唇,抬头道:“我和瞻儿既然已经来了将军府住下,应该先去看看祖母还有母亲,你有时间带我们过去么?” “我休沐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会一直陪着你们母子俩。” 厉云深的嗓音低沉沙哑,犹如古筝琴弦的低鸣。 宁晚清点头,跟着他一同朝正居堂走去。 与此同时,俞霜正在正居堂里和厉老夫人说话。 厉老夫人今年八十六岁,一头银发,满脸沟壑,但是精神还算是不错。 “祖母,这是今晚的菜单,您过目一下。” 俞霜将拟好的菜单子递过去。 厉老夫人摇摇头:“你办事,我放心,对了,你方才去了静心院吗?” 昨夜的事,她听说了。 初闻时震动不已,现在已经平复了情绪。 若不是听御风说深儿和晚清都受了伤,她现在早就去静心院了! 第431章 接风宴 俞霜眼神一暗。 祖母果然偏心,问的第一件事就是静心院。 她将胸口浮起的不甘心压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我和慎儿去了一趟,见到了阿清姐姐,也见到了瞻儿那个孩子,瞻儿和将军长得真的好像,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到这话,厉老夫人眉开眼笑。 虽然老夫人素日也疼厉慎之,但毕竟慎儿是隔壁房的孩子,再疼也不如嫡亲的曾孙子。 听到嫡亲的孙子和深儿长得一模一样,老夫人恨不得杵着拐杖就去一趟。 这时,俞霜却又话锋一转—— “可是,瞻儿很不喜欢慎儿,两个孩子一见面就有些矛盾……祖母,慎儿怎么说都不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血脉,既然瞻儿回来了,不如把慎儿送回厉三夫人身边……” “慎儿是上了我们厉家族谱的孩子,怎么能送回去!”厉老夫人板着脸道,“厉家孩子本来就少,瞻儿和慎儿年龄相仿,以后一起长大,感情也会很好,阿霜,你放心,不管将军府以后会有多少孩子,慎儿都是我的嫡亲曾孙子,你可以放心嫁人!” “……” 俞霜的神情僵住。 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缓声道:“嗯,我相信祖母一定会照顾好慎儿的。” 她又跟厉老夫人商议了一下晚上接风宴的事,这才起身离去。 等她走了,厉老夫人叹气道:“阿霜真是个好姑娘,这五年,若是没有阿霜,将军府的后宅早就乱了,杨妈妈,你赶紧打听打听谁家有人要娶妻,不在乎门第家世,主要是家里人要简单,阿霜性格单纯,一大家子人太复杂的话,我担心她被人欺负。” 杨妈妈宽慰道:“少夫人能把偌大的厉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外面的商铺也都日进斗金,这就说明少夫人还是有能力的,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厉老夫人颔首:“以后少夫人这个称呼要改了,喊一声小姐,我打算让深儿认阿霜当妹妹,以将军夫人妹妹的身份嫁出去,以后也没得人敢小瞧了阿霜去。” 两人正说着,门口就走来了三个身影。 两大一小三个人,逆着光走进来,他们缓缓走来,那些阴暗的光慢慢散退,他们三个人的脸一点点的清晰起来,一切终于明朗。 “晚清!”厉老夫人一把抓住了宁晚清的手,“你活着回来了,太好了!” 她老人家更咽一声,眼圈发红。 宁晚清的眼睛也红了:“祖母,是我不孝,我不该在外面躲这么久……” “过去的事不提了,这是瞻儿?” 厉老夫人和蔼的将宁瞻拉进了怀中。 宁瞻早就被告知了这是谁,乖巧的喊了一声:“曾祖母。” “哎,真乖。”厉老夫人的一颗心都化了,回头喊道,“杨妈妈,快去把我的匣子抱过来,我得挑几件东西送给瞻儿,这可是我们厉家嫡亲的血脉,跟深儿小时候真的一模一样……” 杨妈妈愣了一下:“可是老夫人,匣子里都是首饰……”少爷一个大男孩,送首饰真的好么? “无妨,让瞻儿以后娶媳妇时当聘礼!” 杨妈妈看了一眼宁瞻,老夫人,少爷才五岁,这么小就说娶媳妇的事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但是,看厉老夫人一脸喜悦的样子,杨妈妈只好领命去拿东西。 “瞻儿,让你娘给你收好,以后娶媳妇儿用得着!” 厉老夫人把一匣子的首饰玉器都塞进了宁晚清的怀里,宁晚清干巴巴的不想接。 这五年她没为厉家做什么,哪有脸接这么昂贵的东西。 “拿着,这是给瞻儿的!”厉老夫人选了一根碧绿的翡翠珍珠簪子在她头上比了比,“戴上,还有这个镯子,都戴上,你可是将军夫人,不能被别人比了下去。” “今儿晚上,我把厉家的旁支宗族都请来了,让他们再重新认识一下你,等下次,我举办一个宴会,将全京城的女眷都请来……” 宁晚清有些囧:“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是我们厉家的大功臣!五年前,我病倒卧床,如果不是你,厉家早就被人吃的渣滓都不剩了!”厉老夫人板着脸道,“别跟祖母客气,快戴上!” “我来给你戴。” 厉云深拿起簪子,小心的给她戴上。 距离如此近,他清晰的看到了她脸上的疤痕,他声音低柔道:“我认识一个神医,他有一种膏药,可以祛除疤痕。” 宁晚清弯唇一笑:“我都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放心,你所有受的罪,我都会一一替你讨回来。” 说起这个,宁晚清突的记起了昨晚的事:“皇上那边……” “我都安排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怕。” 一边的厉老夫人眼神一闪:“今日一早,京城门口就发生了大事,听说皇宫的禁卫军,全军覆没……” 厉云深拱手道:“祖母,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再让五年前的事情重演,厉家不会谋反,但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厉老夫人点头:“好,深儿,你做事有分寸,祖母信你,你和晚清两个人,一定能把厉家的门楣撑起来。” 宁晚清抿了抿唇。 虽然昨夜战况十分惨烈,但是她看得清楚,厉云深并没有下手杀人,那些人顶多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武功尽失而已,怎么会全死了? 是萧勋么? 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她还看到厉云深拿走了萧勋的虎符,那是不是说明,现在大宇朝的兵权全都握在厉云深的手中? 皇权被架空,萧勋会罢休吗? 不过,这些事,宁晚清也仅仅只是想了一会,顷刻,她就将这个念头扔到了一边,因为,今晚参加接风宴的人上门了。 “深儿,你和晚清一起出去迎客,告诉我们厉家的少夫人活着回来了。” “是,祖母!” 厉云深和宁晚清并肩朝外走去。 花厅里焕然一新,装点了各种各样的红绸和灯笼,一片喜庆。 下人们一边忙碌着,一边好奇的看着宁晚清,但是谁都不敢胡乱议论。 第431章 接风宴 俞霜眼神一暗。 祖母果然偏心,问的第一件事就是静心院。 她将胸口浮起的不甘心压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我和慎儿去了一趟,见到了阿清姐姐,也见到了瞻儿那个孩子,瞻儿和将军长得真的好像,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到这话,厉老夫人眉开眼笑。 虽然老夫人素日也疼厉慎之,但毕竟慎儿是隔壁房的孩子,再疼也不如嫡亲的曾孙子。 听到嫡亲的孙子和深儿长得一模一样,老夫人恨不得杵着拐杖就去一趟。 这时,俞霜却又话锋一转—— “可是,瞻儿很不喜欢慎儿,两个孩子一见面就有些矛盾……祖母,慎儿怎么说都不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血脉,既然瞻儿回来了,不如把慎儿送回厉三夫人身边……” “慎儿是上了我们厉家族谱的孩子,怎么能送回去!”厉老夫人板着脸道,“厉家孩子本来就少,瞻儿和慎儿年龄相仿,以后一起长大,感情也会很好,阿霜,你放心,不管将军府以后会有多少孩子,慎儿都是我的嫡亲曾孙子,你可以放心嫁人!” “……” 俞霜的神情僵住。 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缓声道:“嗯,我相信祖母一定会照顾好慎儿的。” 她又跟厉老夫人商议了一下晚上接风宴的事,这才起身离去。 等她走了,厉老夫人叹气道:“阿霜真是个好姑娘,这五年,若是没有阿霜,将军府的后宅早就乱了,杨妈妈,你赶紧打听打听谁家有人要娶妻,不在乎门第家世,主要是家里人要简单,阿霜性格单纯,一大家子人太复杂的话,我担心她被人欺负。” 杨妈妈宽慰道:“少夫人能把偌大的厉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外面的商铺也都日进斗金,这就说明少夫人还是有能力的,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厉老夫人颔首:“以后少夫人这个称呼要改了,喊一声小姐,我打算让深儿认阿霜当妹妹,以将军夫人妹妹的身份嫁出去,以后也没得人敢小瞧了阿霜去。” 两人正说着,门口就走来了三个身影。 两大一小三个人,逆着光走进来,他们缓缓走来,那些阴暗的光慢慢散退,他们三个人的脸一点点的清晰起来,一切终于明朗。 “晚清!”厉老夫人一把抓住了宁晚清的手,“你活着回来了,太好了!” 她老人家更咽一声,眼圈发红。 宁晚清的眼睛也红了:“祖母,是我不孝,我不该在外面躲这么久……” “过去的事不提了,这是瞻儿?” 厉老夫人和蔼的将宁瞻拉进了怀中。 宁瞻早就被告知了这是谁,乖巧的喊了一声:“曾祖母。” “哎,真乖。”厉老夫人的一颗心都化了,回头喊道,“杨妈妈,快去把我的匣子抱过来,我得挑几件东西送给瞻儿,这可是我们厉家嫡亲的血脉,跟深儿小时候真的一模一样……” 杨妈妈愣了一下:“可是老夫人,匣子里都是首饰……”少爷一个大男孩,送首饰真的好么? “无妨,让瞻儿以后娶媳妇时当聘礼!” 杨妈妈看了一眼宁瞻,老夫人,少爷才五岁,这么小就说娶媳妇的事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但是,看厉老夫人一脸喜悦的样子,杨妈妈只好领命去拿东西。 “瞻儿,让你娘给你收好,以后娶媳妇儿用得着!” 厉老夫人把一匣子的首饰玉器都塞进了宁晚清的怀里,宁晚清干巴巴的不想接。 这五年她没为厉家做什么,哪有脸接这么昂贵的东西。 “拿着,这是给瞻儿的!”厉老夫人选了一根碧绿的翡翠珍珠簪子在她头上比了比,“戴上,还有这个镯子,都戴上,你可是将军夫人,不能被别人比了下去。” “今儿晚上,我把厉家的旁支宗族都请来了,让他们再重新认识一下你,等下次,我举办一个宴会,将全京城的女眷都请来……” 宁晚清有些囧:“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是我们厉家的大功臣!五年前,我病倒卧床,如果不是你,厉家早就被人吃的渣滓都不剩了!”厉老夫人板着脸道,“别跟祖母客气,快戴上!” “我来给你戴。” 厉云深拿起簪子,小心的给她戴上。 距离如此近,他清晰的看到了她脸上的疤痕,他声音低柔道:“我认识一个神医,他有一种膏药,可以祛除疤痕。” 宁晚清弯唇一笑:“我都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放心,你所有受的罪,我都会一一替你讨回来。” 说起这个,宁晚清突的记起了昨晚的事:“皇上那边……” “我都安排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怕。” 一边的厉老夫人眼神一闪:“今日一早,京城门口就发生了大事,听说皇宫的禁卫军,全军覆没……” 厉云深拱手道:“祖母,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再让五年前的事情重演,厉家不会谋反,但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厉老夫人点头:“好,深儿,你做事有分寸,祖母信你,你和晚清两个人,一定能把厉家的门楣撑起来。” 宁晚清抿了抿唇。 虽然昨夜战况十分惨烈,但是她看得清楚,厉云深并没有下手杀人,那些人顶多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武功尽失而已,怎么会全死了? 是萧勋么? 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她还看到厉云深拿走了萧勋的虎符,那是不是说明,现在大宇朝的兵权全都握在厉云深的手中? 皇权被架空,萧勋会罢休吗? 不过,这些事,宁晚清也仅仅只是想了一会,顷刻,她就将这个念头扔到了一边,因为,今晚参加接风宴的人上门了。 “深儿,你和晚清一起出去迎客,告诉我们厉家的少夫人活着回来了。” “是,祖母!” 厉云深和宁晚清并肩朝外走去。 花厅里焕然一新,装点了各种各样的红绸和灯笼,一片喜庆。 下人们一边忙碌着,一边好奇的看着宁晚清,但是谁都不敢胡乱议论。 第432章 各怀心思 夜幕渐渐降临。 宴席很快就要开始了,俞霜先回自己的落霜阁换了一身清爽的山茶花落地纱裙,她取出五年前厉老夫人送她的金簪,没入乌黑的发间,又在唇上点了朱砂。 “少夫人,厉三夫人来了。” 墨雨站在门外低声的禀报着。 俞霜勾唇露出一抹低笑:“让她进来。” 厉三夫人年近四十,有三子一女,最后一子生下来不足两个月就被抱进了将军府抚养,虽然她不舍,但也清楚的知道,把儿子送来将军府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自从把儿子送来了将军府,她的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多了。 “少夫人今儿气色不错。”厉三夫人走进去,恭维的说道,“尤其是头发里的这根金簪,上头是鸳鸯戏水的图腾,不是老师傅不可能做的这么好看,肯定不便宜,少夫人戴上这个簪子,又大方又贵气,真是令人羡慕……” 以往厉三夫人这么恭维一番,俞霜就会将这件东西顺手送给她。 然而今日,余霜只是淡淡的笑道:“三夫人今日这身衣服也不错,很显年轻。” 她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本来厉三夫人正在恼恨俞霜怎么突然变小气了,正准备拿话去刺一下,听到她叹气,注意力立刻转移了:“少夫人怎么唉声叹气的,是慎儿那小子又不听话了?” “哎……跟慎儿没关系……”俞霜撑着额头,“等会宴席上三夫人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说起接风宴,厉三夫人疑惑道:“方才我们来将军府时,看到花厅里张灯结彩的,这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 俞霜缓缓开口:“等会三夫人也会知道,我就不多嘴多舌了。” 她这幅样子,让厉三夫人更是疑惑,府里张灯结彩,说明发生了大喜事,可是少夫人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执拗的问道:“反正等会老夫人也会说,你现在告诉我了也无妨。” “也是,你是慎儿的亲生母亲,确实该知道……” “这事儿与慎儿有关?” 厉三夫人皱着眉,一脸的认真,连忙将手中的茶盏给放下了。 “慎儿生下来两个月后就被抱到了我身边抚养,于我而言,慎儿就是我嫡亲的儿子,我总在幻想慎儿会怎样长大,以后会娶谁家的千金,会生出一个怎么样的孩子……”俞霜苦笑,“却从未想过,慎儿四岁大的时候,要跟我生生分开……不过,我本来就不是慎儿的亲生母亲,这四年的时间都是我偷来的,是该还回去了……” “不是……少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三夫人一下子就急了,她这四年的荣华富贵,全都是来自慎儿,少夫人这是想把慎儿送回她身边吗? “三夫人,我之所以没有孩子,是因为我和将军从未圆房过。” 俞霜的话,让厉三夫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都以为是俞霜不能生! 居然是没圆房?! 将军不是跟少夫人感情很好吗,为什么连圆房都不曾?! 厉三夫人还没想清楚这件事,俞霜就又继续开口说道,“三夫人,我和将军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如今真正的少夫人回来了,我该离开了。不过三夫人还请放心,慎儿依然还是将军府的孩子,只不过……原先的少夫人有了儿子,将军府的嫡长子以后可能就不是慎儿了……而我也不会再住在将军府,以后三夫人有时间,可以来将军府多走动,也让人知道慎儿是有亲娘的人,没得被人欺负了……” 厉三夫人满脑子都是浆糊,俞霜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合在一起就那么的难以理解呢? 她蠕动着嘴唇道:“原先的少夫人不是早就死了吗,什么叫做回来了?” “没有死,一直都好好的活着。”俞霜低垂着眉眼,“过几日我就会离开将军府,我最担心的就是慎儿,三夫人,慎儿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一提慎儿,厉三夫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 原先的少夫人为何死而复生了,她并不关心,她最关心的是她儿子的处境! “当初老夫人跟我说的好好的,厉家的嫡系过继了慎儿,那慎儿以后就是嫡系这一脉的嫡长子,这是老夫人答应我的,决不能反悔!不管将军府以后会有多少孩子,将军府的一切都该是我慎儿的!” 厉三夫人咬牙切齿的吼道。 俞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讥讽。 一个旁支的孩子也想继承将军府的一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暂时让她做这个美梦也无妨! 俞霜淡声道:“三夫人,这话可不要让老夫人听到了,毕竟,慎儿并不是老夫人的亲生曾孙子,孰近孰远,老夫人只要没有老糊涂,就不会弄错!” “难道,我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慎儿被踩一脚吗?”厉三夫人不甘心的吼道,“还有,你当了五年的三夫人,说让位就让位,你就真的甘心?” “我和将军之间没什么感情,若不是担心慎儿,我早就离开将军府了。” 俞霜一脸不在乎的道。 厉三夫人气的咬牙,之前还说什么把慎儿当亲生儿子,如今遇到事儿了,就甩开烂摊子不管! 俞霜不管,那她来管!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原本属于慎儿的东西! 厉三夫人甩袖朝外走去。 出去时,正好碰到墨雨来送茶,她撞了一下墨雨的肩膀,茶盏顿时落在了地上。 墨雨连忙蹲下身来收拾。 俞霜淡然的扫了墨雨一眼,继续低头喝茶。 有厉三夫人这个蠢货出头,她大概就能探到将军和老夫人的底线了,知道了底线,她就能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俞霜淡然的喝完了一杯茶,这才起身朝花厅走去。 墨雨跟在她身后,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拳头。 厉家的人丁并不兴旺,哪怕是把旁支的亲戚都请来了,也不过是开了三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孩子一桌。 俞霜到的时候,厉老夫人正带着一群女眷从正居堂那边走来。 第432章 各怀心思 夜幕渐渐降临。 宴席很快就要开始了,俞霜先回自己的落霜阁换了一身清爽的山茶花落地纱裙,她取出五年前厉老夫人送她的金簪,没入乌黑的发间,又在唇上点了朱砂。 “少夫人,厉三夫人来了。” 墨雨站在门外低声的禀报着。 俞霜勾唇露出一抹低笑:“让她进来。” 厉三夫人年近四十,有三子一女,最后一子生下来不足两个月就被抱进了将军府抚养,虽然她不舍,但也清楚的知道,把儿子送来将军府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自从把儿子送来了将军府,她的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多了。 “少夫人今儿气色不错。”厉三夫人走进去,恭维的说道,“尤其是头发里的这根金簪,上头是鸳鸯戏水的图腾,不是老师傅不可能做的这么好看,肯定不便宜,少夫人戴上这个簪子,又大方又贵气,真是令人羡慕……” 以往厉三夫人这么恭维一番,俞霜就会将这件东西顺手送给她。 然而今日,余霜只是淡淡的笑道:“三夫人今日这身衣服也不错,很显年轻。” 她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本来厉三夫人正在恼恨俞霜怎么突然变小气了,正准备拿话去刺一下,听到她叹气,注意力立刻转移了:“少夫人怎么唉声叹气的,是慎儿那小子又不听话了?” “哎……跟慎儿没关系……”俞霜撑着额头,“等会宴席上三夫人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说起接风宴,厉三夫人疑惑道:“方才我们来将军府时,看到花厅里张灯结彩的,这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 俞霜缓缓开口:“等会三夫人也会知道,我就不多嘴多舌了。” 她这幅样子,让厉三夫人更是疑惑,府里张灯结彩,说明发生了大喜事,可是少夫人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执拗的问道:“反正等会老夫人也会说,你现在告诉我了也无妨。” “也是,你是慎儿的亲生母亲,确实该知道……” “这事儿与慎儿有关?” 厉三夫人皱着眉,一脸的认真,连忙将手中的茶盏给放下了。 “慎儿生下来两个月后就被抱到了我身边抚养,于我而言,慎儿就是我嫡亲的儿子,我总在幻想慎儿会怎样长大,以后会娶谁家的千金,会生出一个怎么样的孩子……”俞霜苦笑,“却从未想过,慎儿四岁大的时候,要跟我生生分开……不过,我本来就不是慎儿的亲生母亲,这四年的时间都是我偷来的,是该还回去了……” “不是……少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三夫人一下子就急了,她这四年的荣华富贵,全都是来自慎儿,少夫人这是想把慎儿送回她身边吗? “三夫人,我之所以没有孩子,是因为我和将军从未圆房过。” 俞霜的话,让厉三夫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都以为是俞霜不能生! 居然是没圆房?! 将军不是跟少夫人感情很好吗,为什么连圆房都不曾?! 厉三夫人还没想清楚这件事,俞霜就又继续开口说道,“三夫人,我和将军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如今真正的少夫人回来了,我该离开了。不过三夫人还请放心,慎儿依然还是将军府的孩子,只不过……原先的少夫人有了儿子,将军府的嫡长子以后可能就不是慎儿了……而我也不会再住在将军府,以后三夫人有时间,可以来将军府多走动,也让人知道慎儿是有亲娘的人,没得被人欺负了……” 厉三夫人满脑子都是浆糊,俞霜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合在一起就那么的难以理解呢? 她蠕动着嘴唇道:“原先的少夫人不是早就死了吗,什么叫做回来了?” “没有死,一直都好好的活着。”俞霜低垂着眉眼,“过几日我就会离开将军府,我最担心的就是慎儿,三夫人,慎儿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一提慎儿,厉三夫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 原先的少夫人为何死而复生了,她并不关心,她最关心的是她儿子的处境! “当初老夫人跟我说的好好的,厉家的嫡系过继了慎儿,那慎儿以后就是嫡系这一脉的嫡长子,这是老夫人答应我的,决不能反悔!不管将军府以后会有多少孩子,将军府的一切都该是我慎儿的!” 厉三夫人咬牙切齿的吼道。 俞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讥讽。 一个旁支的孩子也想继承将军府的一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暂时让她做这个美梦也无妨! 俞霜淡声道:“三夫人,这话可不要让老夫人听到了,毕竟,慎儿并不是老夫人的亲生曾孙子,孰近孰远,老夫人只要没有老糊涂,就不会弄错!” “难道,我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慎儿被踩一脚吗?”厉三夫人不甘心的吼道,“还有,你当了五年的三夫人,说让位就让位,你就真的甘心?” “我和将军之间没什么感情,若不是担心慎儿,我早就离开将军府了。” 俞霜一脸不在乎的道。 厉三夫人气的咬牙,之前还说什么把慎儿当亲生儿子,如今遇到事儿了,就甩开烂摊子不管! 俞霜不管,那她来管!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原本属于慎儿的东西! 厉三夫人甩袖朝外走去。 出去时,正好碰到墨雨来送茶,她撞了一下墨雨的肩膀,茶盏顿时落在了地上。 墨雨连忙蹲下身来收拾。 俞霜淡然的扫了墨雨一眼,继续低头喝茶。 有厉三夫人这个蠢货出头,她大概就能探到将军和老夫人的底线了,知道了底线,她就能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俞霜淡然的喝完了一杯茶,这才起身朝花厅走去。 墨雨跟在她身后,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拳头。 厉家的人丁并不兴旺,哪怕是把旁支的亲戚都请来了,也不过是开了三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孩子一桌。 俞霜到的时候,厉老夫人正带着一群女眷从正居堂那边走来。 第433章 瞻儿不见了 这几年,顾氏看淡了红尘,早已皈依佛门,在佛堂里静心修行,得知宁晚清活着回来,只命秋棠送来了两个平安符,一个给宁晚清,一个给宁瞻,并交代不必去请安,以免扰了佛门清净。 今夜的接风宴,顾氏也没有露面,在场的女眷大部分都是旁支的亲戚。 杨妈妈扶着厉老夫人坐在了主位上,老夫人靠着椅子后背,笑道:“你们都别站着了,坐着说话。” 几位夫人来了厉家也有半刻钟了,却始终没明白厉老夫人为何突然要办接风宴。 这是为谁接风,为谁洗尘? 她们看着站在厉老夫人身侧的年轻女子,总觉得隐隐有些眼熟,却又想起不曾在哪里见过。 “阿清姐姐,你坐在祖母右侧。” 俞霜笑盈盈的控制着全局,拉着宁晚清坐下。 在场的人,都是宁晚清认识的,她也不扭捏,淡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自然而然的坐下,却让其他人都变了脸色,一般来说,当家夫人会坐在婆母或是老夫人的右侧,因为这是除了主位以外最象征身份的位置,以往厉家摆宴席的时候,都是俞霜坐在老夫人的右侧,可是今日,为何是这个陌生的女子? 众人不敢多言,按照身份依次坐下。 厉老夫人笑呵呵的开口:“我知道你们都在好奇今日这接风宴是怎么回事,看到我身边这位了吗?” 众人自然是早就看到了,连忙点头。 “五年前,我厉家四面楚歌之时,就是晚清挺身而出,让厉家不至于门楣倾覆。” 厉老夫人才说一句话,众人就瞪大了眼睛。 晚清?宁晚清?宁家大小姐,五年前的厉家少夫人??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又活着回来了? 仔细去看,确实就是宁晚清,除了眼角多了一块伤疤,旁的没什么不一样。 难怪之前觉得眼熟。 “许是深儿的母亲日夜拜佛让老天爷看到了,所以晚清没有死,不仅没死,还生下了我们厉家的嫡长子……”厉老夫人的眉眼里全是笑,“杨妈妈,快把瞻儿带过来,让咱们厉家的人都认一认。” 这话,让在场的人又是一惊! 不仅人没死,还生了厉家的嫡长子,那原先的大少爷呢,岂不是…… 众人下意识的就看向厉三夫人,厉三夫人低着头,佯装喝茶,眸子里的恼怒却怎么都挡不住。 “老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不见了!” 丫环急匆匆的跑来,满脸的焦急。 正居堂的丫环早就在杨妈妈的吩咐下改了口,大少爷是宁瞻,二少爷是厉慎之。 厉老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什么叫做不见了?” 宁晚清跟着起身,蹙眉道:“瞻儿初来将军府,或许是迷路了。” “赶紧派人去找!” 厉老夫人喝了一声,底下的丫环连忙四处寻找。 “这是慎儿的家,他怎么会迷路?”厉三夫人表情阴沉的说道,“慎儿喜欢热闹,以前有宴席,他都是第一个来,活蹦乱跳的多招人疼,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久了都没来?” 俞霜的眉头为不可查的蹙起:“我方才来花厅时,慎儿先走一步,他说去找瞻儿一起过来。他们两兄弟走在路上,或许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耽误了时间,祖母,阿清姐姐,三夫人,你们先不要着急。” 菜都还没上齐,就出了这样的事,瞬间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致。 厉云深脸色发冷:“金戈、御风,你们一起去找!” 他刚下达命令,就有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 哭声越来越大,厉三夫人突然跑着迎了出去:“我可怜的慎儿,慎儿一向不怕疼,今儿怎么哭了……慎儿……啊,慎儿,你怎么满头都是血!” 丫环牵着两个孩子朝花厅走来。 厉慎之头上出了血,血顺着眉眼往下流,整张脸都染了殷红的血,看起来十分可怕。 看到这一幕,俞霜的心狠狠一跳。 虽然知道厉三夫人这个蠢货会搞事情,却怎么都没想到,厉三夫人居然对自己的亲儿子下狠手! 她养了慎儿三年,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让她伤慎儿,她自问做不到! “怎么回事!” 厉老夫人怒声问道。 厉慎之埋在余霜的怀里大声哭。 而宁瞻站在阴影处,倔强的抿着唇。 宁晚清眼角一跳,直觉告诉她,今晚这件事不简单。 她快步走过去,牵住了宁瞻的手,柔声道:“瞻儿,你方才去哪了?” 宁瞻的薄唇抿了抿:“慎弟带我去了荷花池。” “慎儿好心好意带你熟悉将军府,你却拿石头砸破了慎儿的脑袋,你好狠的心!” 厉三夫人满脸恼怒的指着宁瞻的鼻子。 “慎儿并不是将军府嫡亲的血脉,现在你回来了,慎儿自然会让位,慎儿从来没想过争什么,你为何要对慎儿动手?” 宁晚清将宁瞻护在身后,冷冷开口:“厉三夫人是么?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慎儿的头是被石头砸破的?又是如何认定伤慎儿的人是瞻儿?” 厉三夫人一噎,立马又梗着脖子撒泼道:“这种事一猜便知,你们忌惮慎儿,怕慎儿夺走了将军府嫡长子的位置,所以对我的慎儿下手!可怜的慎儿,才四岁大,就被利欲熏心的人伤成这般……” “三夫人,话莫要乱说!”俞霜抱着厉慎之,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厉三夫人眼睛一横:“慎儿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不心疼是!今儿是砸破了头,明儿说不定就断了脚,哪天命都没了,我该找谁去哭?” “三夫人再闹下去,慎儿头上的血都要流尽了。”宁晚清脸色很冷,“阿霜,你快带着慎儿去厢房,再派个人去请大夫。”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厉三夫人大声一吼,俞霜听到这话,也没有动,只是紧紧的抱着厉慎之。 “慎儿,你说,是谁伤了你?”厉三夫人冷声问道。 厉慎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道:“是他,他说我抢了他的东西,他让我滚出将军府……” 第433章 瞻儿不见了 这几年,顾氏看淡了红尘,早已皈依佛门,在佛堂里静心修行,得知宁晚清活着回来,只命秋棠送来了两个平安符,一个给宁晚清,一个给宁瞻,并交代不必去请安,以免扰了佛门清净。 今夜的接风宴,顾氏也没有露面,在场的女眷大部分都是旁支的亲戚。 杨妈妈扶着厉老夫人坐在了主位上,老夫人靠着椅子后背,笑道:“你们都别站着了,坐着说话。” 几位夫人来了厉家也有半刻钟了,却始终没明白厉老夫人为何突然要办接风宴。 这是为谁接风,为谁洗尘? 她们看着站在厉老夫人身侧的年轻女子,总觉得隐隐有些眼熟,却又想起不曾在哪里见过。 “阿清姐姐,你坐在祖母右侧。” 俞霜笑盈盈的控制着全局,拉着宁晚清坐下。 在场的人,都是宁晚清认识的,她也不扭捏,淡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自然而然的坐下,却让其他人都变了脸色,一般来说,当家夫人会坐在婆母或是老夫人的右侧,因为这是除了主位以外最象征身份的位置,以往厉家摆宴席的时候,都是俞霜坐在老夫人的右侧,可是今日,为何是这个陌生的女子? 众人不敢多言,按照身份依次坐下。 厉老夫人笑呵呵的开口:“我知道你们都在好奇今日这接风宴是怎么回事,看到我身边这位了吗?” 众人自然是早就看到了,连忙点头。 “五年前,我厉家四面楚歌之时,就是晚清挺身而出,让厉家不至于门楣倾覆。” 厉老夫人才说一句话,众人就瞪大了眼睛。 晚清?宁晚清?宁家大小姐,五年前的厉家少夫人??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又活着回来了? 仔细去看,确实就是宁晚清,除了眼角多了一块伤疤,旁的没什么不一样。 难怪之前觉得眼熟。 “许是深儿的母亲日夜拜佛让老天爷看到了,所以晚清没有死,不仅没死,还生下了我们厉家的嫡长子……”厉老夫人的眉眼里全是笑,“杨妈妈,快把瞻儿带过来,让咱们厉家的人都认一认。” 这话,让在场的人又是一惊! 不仅人没死,还生了厉家的嫡长子,那原先的大少爷呢,岂不是…… 众人下意识的就看向厉三夫人,厉三夫人低着头,佯装喝茶,眸子里的恼怒却怎么都挡不住。 “老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不见了!” 丫环急匆匆的跑来,满脸的焦急。 正居堂的丫环早就在杨妈妈的吩咐下改了口,大少爷是宁瞻,二少爷是厉慎之。 厉老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什么叫做不见了?” 宁晚清跟着起身,蹙眉道:“瞻儿初来将军府,或许是迷路了。” “赶紧派人去找!” 厉老夫人喝了一声,底下的丫环连忙四处寻找。 “这是慎儿的家,他怎么会迷路?”厉三夫人表情阴沉的说道,“慎儿喜欢热闹,以前有宴席,他都是第一个来,活蹦乱跳的多招人疼,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久了都没来?” 俞霜的眉头为不可查的蹙起:“我方才来花厅时,慎儿先走一步,他说去找瞻儿一起过来。他们两兄弟走在路上,或许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耽误了时间,祖母,阿清姐姐,三夫人,你们先不要着急。” 菜都还没上齐,就出了这样的事,瞬间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致。 厉云深脸色发冷:“金戈、御风,你们一起去找!” 他刚下达命令,就有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 哭声越来越大,厉三夫人突然跑着迎了出去:“我可怜的慎儿,慎儿一向不怕疼,今儿怎么哭了……慎儿……啊,慎儿,你怎么满头都是血!” 丫环牵着两个孩子朝花厅走来。 厉慎之头上出了血,血顺着眉眼往下流,整张脸都染了殷红的血,看起来十分可怕。 看到这一幕,俞霜的心狠狠一跳。 虽然知道厉三夫人这个蠢货会搞事情,却怎么都没想到,厉三夫人居然对自己的亲儿子下狠手! 她养了慎儿三年,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让她伤慎儿,她自问做不到! “怎么回事!” 厉老夫人怒声问道。 厉慎之埋在余霜的怀里大声哭。 而宁瞻站在阴影处,倔强的抿着唇。 宁晚清眼角一跳,直觉告诉她,今晚这件事不简单。 她快步走过去,牵住了宁瞻的手,柔声道:“瞻儿,你方才去哪了?” 宁瞻的薄唇抿了抿:“慎弟带我去了荷花池。” “慎儿好心好意带你熟悉将军府,你却拿石头砸破了慎儿的脑袋,你好狠的心!” 厉三夫人满脸恼怒的指着宁瞻的鼻子。 “慎儿并不是将军府嫡亲的血脉,现在你回来了,慎儿自然会让位,慎儿从来没想过争什么,你为何要对慎儿动手?” 宁晚清将宁瞻护在身后,冷冷开口:“厉三夫人是么?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慎儿的头是被石头砸破的?又是如何认定伤慎儿的人是瞻儿?” 厉三夫人一噎,立马又梗着脖子撒泼道:“这种事一猜便知,你们忌惮慎儿,怕慎儿夺走了将军府嫡长子的位置,所以对我的慎儿下手!可怜的慎儿,才四岁大,就被利欲熏心的人伤成这般……” “三夫人,话莫要乱说!”俞霜抱着厉慎之,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厉三夫人眼睛一横:“慎儿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不心疼是!今儿是砸破了头,明儿说不定就断了脚,哪天命都没了,我该找谁去哭?” “三夫人再闹下去,慎儿头上的血都要流尽了。”宁晚清脸色很冷,“阿霜,你快带着慎儿去厢房,再派个人去请大夫。”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厉三夫人大声一吼,俞霜听到这话,也没有动,只是紧紧的抱着厉慎之。 “慎儿,你说,是谁伤了你?”厉三夫人冷声问道。 厉慎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道:“是他,他说我抢了他的东西,他让我滚出将军府……” 第434章 事实真相 厉慎之的手指向站在边上的宁瞻。 厉三夫人大吼一声:“好啊,果然是你,你才多大,怎么能如此歹毒!慎儿确实不是将军府的嫡亲血脉,可是他也姓厉,也是厉家人,你怎么能下此狠手!老夫人,您可要为慎儿做主啊!” 厉老夫人扶着杨妈妈的手走过来,冷怒着一张脸:“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往瞻儿身上泼脏水,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 “不,我……”厉三夫人咽了一口唾沫,“我是太心疼慎儿了,太想为慎儿讨回公道了!” “林强,你出来!”厉云深冷冷开口,“你是二少爷的贴身小厮,方才发生了什么,你一一道来。” “奴才……” 林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苍白。 “说!” 厉云深将全身的气场打开,那股威圧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林强很快就撑不住了。 “奴才看到二少爷拉着大少爷去了荷花池,两个人争执起来,后来,二少爷捡了一块石头……然后不知怎么的,二少爷的脑袋突然就被砸破了一个窟窿……其他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了!” 厉三夫人咬牙:“是他,他抢走了慎儿手中的石头,砸破了慎儿的脑袋!老夫人,林强都这么说了,事情的真相定然就是如此,我没有泼脏水……” “住嘴!”厉老夫人怒瞪她一眼,“从现在开始,你再多说一个字,就滚出去!” 厉三夫人被这么一吼,吓得不敢再说话。 俞霜静默了半晌开口:“祖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先送慎儿去看大夫……” “杨妈妈,把慎儿抱走,阿霜,你留下!”厉老夫人冷冷道,“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对我们厉家的人动手!” 话音刚落,金戈和御风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厉云深冷冷道:“查到了什么?” “回将军,守在荷花池的暗卫半个时辰之前,看到厉三夫人和二少爷私下见面,还听到厉三夫人教唆二少爷拿石头砸自己的头……” 御风不冷不热的说道。 厉三夫人双腿一软:“胡说,我今日还没单独见过慎儿……” “三夫人怕是不知道,从昨夜开始,将军府就戒严了,每一个角落都有暗卫把守,你跟慎儿说了什么,暗卫都听的一清二楚。”厉云深的双眸浮现出锐利的光,“以前我只当你舍不得慎儿,所以允许你随意进出将军府,却没想到,你一直在慎儿身边嚼舌根。”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 厉三夫人满脸苍白,双腿都在发软。 “来人,请厉三夫人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厉三夫人不允许踏足将军府半步!” “不,跟我没关系……”厉三夫人还想狡辩,“老夫人,我怎么可能会让慎儿伤自己,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哪舍得……” 厉老夫人脸上满是怒气。 本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却被厉三夫人这个蠢妇弄得一团糟! 她冷冷道:“赶出去!” “老夫人,不要!”厉三夫人彻底崩溃,她看向俞霜,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少夫人,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 俞霜摇头,冷静的说道:“三夫人,这件事您做错了,您再怎么算计,都不该做这种事,伤了慎儿,还想给瞻儿泼脏水,实在是不应该!” “不,是你!”厉三夫人瞪大眼睛,伸手指着俞霜的鼻子,“是你故意对我说那些话,故意激起我的情绪,故意利用我去对付他们!” 俞霜眸光一闪,冷怒道:“厉三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给瞻儿泼脏水不成,便要泼到我身上来吗?” “就是你!你说将军有了嫡长子,会抢走慎儿的东西!你说你会离开将军府,慎儿会受到欺负,让我好好照顾慎儿!如果不是你这一番话,我怎么可能会去怂恿慎儿伤了自己!老夫人,我真的是无辜的,是俞霜这个毒妇挑唆的!” 厉老夫人一双苍老的眸子落在了俞霜的身上。 俞霜在厉家五年,里里外外都操持的很好,性格柔顺单纯,她不相信俞霜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老夫人很快移开了视线,冷冷道:“还不快把三夫人的嘴堵了扔出去!” 俞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墨雨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俞霜眼睛一闪:“墨雨,你也太不懂事了,这时候要说什么,还不快退下!” 许是她这副样子太过于急切,让老夫人觉得不妥:“墨雨,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今日厉三夫人进将军府后,去了一趟落霜阁,奴婢不小心听到了三夫人和少夫人谈话。”墨雨低垂着头道,“如果没有少夫人那番话,三夫人就算有心,也不可能提前部署这么多事……” “墨雨!”俞霜脸色大变,“你怎可往我身上泼脏水?” 墨雨低垂着头:“奴婢不敢乱说,绝没有半句谎言!” 宁晚清抿了抿唇,拉着宁瞻站到了远处。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俞霜有关,那她也无可指责,但同时,她和俞霜之间的姐妹情,也到此为止。 “祖母,我绝不可能做这种事!”俞霜强撑着一口气道,“是三夫人不甘心有人取代慎儿的位置,才做出这等祸事来。我迟早会出将军府,怎么可能搅混水,还请老夫人和将军明鉴!”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厉三夫人怒声道,“你当然不是为了慎儿,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想把将军夫人的位置让出去,你爱慕将军,不甘心就这么被赶出去!” “你胡说!” 俞霜气的脸色通红,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我有没有胡说,老夫人派人去翻一翻她的梳妆匣子就知道了,里头藏了一张将军的画像!” 轰—— 俞霜的脑子瞬间被炸的一片空白。 梳妆匣子里的画像,她藏得十分严密,厉三夫人这个蠢货怎么会知道? 第434章 事实真相 厉慎之的手指向站在边上的宁瞻。 厉三夫人大吼一声:“好啊,果然是你,你才多大,怎么能如此歹毒!慎儿确实不是将军府的嫡亲血脉,可是他也姓厉,也是厉家人,你怎么能下此狠手!老夫人,您可要为慎儿做主啊!” 厉老夫人扶着杨妈妈的手走过来,冷怒着一张脸:“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往瞻儿身上泼脏水,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 “不,我……”厉三夫人咽了一口唾沫,“我是太心疼慎儿了,太想为慎儿讨回公道了!” “林强,你出来!”厉云深冷冷开口,“你是二少爷的贴身小厮,方才发生了什么,你一一道来。” “奴才……” 林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苍白。 “说!” 厉云深将全身的气场打开,那股威圧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林强很快就撑不住了。 “奴才看到二少爷拉着大少爷去了荷花池,两个人争执起来,后来,二少爷捡了一块石头……然后不知怎么的,二少爷的脑袋突然就被砸破了一个窟窿……其他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了!” 厉三夫人咬牙:“是他,他抢走了慎儿手中的石头,砸破了慎儿的脑袋!老夫人,林强都这么说了,事情的真相定然就是如此,我没有泼脏水……” “住嘴!”厉老夫人怒瞪她一眼,“从现在开始,你再多说一个字,就滚出去!” 厉三夫人被这么一吼,吓得不敢再说话。 俞霜静默了半晌开口:“祖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先送慎儿去看大夫……” “杨妈妈,把慎儿抱走,阿霜,你留下!”厉老夫人冷冷道,“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对我们厉家的人动手!” 话音刚落,金戈和御风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厉云深冷冷道:“查到了什么?” “回将军,守在荷花池的暗卫半个时辰之前,看到厉三夫人和二少爷私下见面,还听到厉三夫人教唆二少爷拿石头砸自己的头……” 御风不冷不热的说道。 厉三夫人双腿一软:“胡说,我今日还没单独见过慎儿……” “三夫人怕是不知道,从昨夜开始,将军府就戒严了,每一个角落都有暗卫把守,你跟慎儿说了什么,暗卫都听的一清二楚。”厉云深的双眸浮现出锐利的光,“以前我只当你舍不得慎儿,所以允许你随意进出将军府,却没想到,你一直在慎儿身边嚼舌根。”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 厉三夫人满脸苍白,双腿都在发软。 “来人,请厉三夫人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厉三夫人不允许踏足将军府半步!” “不,跟我没关系……”厉三夫人还想狡辩,“老夫人,我怎么可能会让慎儿伤自己,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哪舍得……” 厉老夫人脸上满是怒气。 本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却被厉三夫人这个蠢妇弄得一团糟! 她冷冷道:“赶出去!” “老夫人,不要!”厉三夫人彻底崩溃,她看向俞霜,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少夫人,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 俞霜摇头,冷静的说道:“三夫人,这件事您做错了,您再怎么算计,都不该做这种事,伤了慎儿,还想给瞻儿泼脏水,实在是不应该!” “不,是你!”厉三夫人瞪大眼睛,伸手指着俞霜的鼻子,“是你故意对我说那些话,故意激起我的情绪,故意利用我去对付他们!” 俞霜眸光一闪,冷怒道:“厉三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给瞻儿泼脏水不成,便要泼到我身上来吗?” “就是你!你说将军有了嫡长子,会抢走慎儿的东西!你说你会离开将军府,慎儿会受到欺负,让我好好照顾慎儿!如果不是你这一番话,我怎么可能会去怂恿慎儿伤了自己!老夫人,我真的是无辜的,是俞霜这个毒妇挑唆的!” 厉老夫人一双苍老的眸子落在了俞霜的身上。 俞霜在厉家五年,里里外外都操持的很好,性格柔顺单纯,她不相信俞霜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老夫人很快移开了视线,冷冷道:“还不快把三夫人的嘴堵了扔出去!” 俞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墨雨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俞霜眼睛一闪:“墨雨,你也太不懂事了,这时候要说什么,还不快退下!” 许是她这副样子太过于急切,让老夫人觉得不妥:“墨雨,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今日厉三夫人进将军府后,去了一趟落霜阁,奴婢不小心听到了三夫人和少夫人谈话。”墨雨低垂着头道,“如果没有少夫人那番话,三夫人就算有心,也不可能提前部署这么多事……” “墨雨!”俞霜脸色大变,“你怎可往我身上泼脏水?” 墨雨低垂着头:“奴婢不敢乱说,绝没有半句谎言!” 宁晚清抿了抿唇,拉着宁瞻站到了远处。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俞霜有关,那她也无可指责,但同时,她和俞霜之间的姐妹情,也到此为止。 “祖母,我绝不可能做这种事!”俞霜强撑着一口气道,“是三夫人不甘心有人取代慎儿的位置,才做出这等祸事来。我迟早会出将军府,怎么可能搅混水,还请老夫人和将军明鉴!”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厉三夫人怒声道,“你当然不是为了慎儿,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想把将军夫人的位置让出去,你爱慕将军,不甘心就这么被赶出去!” “你胡说!” 俞霜气的脸色通红,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我有没有胡说,老夫人派人去翻一翻她的梳妆匣子就知道了,里头藏了一张将军的画像!” 轰—— 俞霜的脑子瞬间被炸的一片空白。 梳妆匣子里的画像,她藏得十分严密,厉三夫人这个蠢货怎么会知道? 第435章 俞霜离开 厉老夫人将俞霜的所有神情尽收眼底。 她老人家八十多岁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一看俞霜这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俞霜在将军府五年,将府里府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真的不敢相信,俞霜居然会做这样的事。 厉老夫人沉了一口气,缓缓道:“阿霜,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俞霜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墨雨,你来说!” 厉老夫人冷冷的喝道。 墨雨既然敢开口,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她跪在地上,恭敬地道:“老夫人,自从五年前的变故之后,奴婢伺候了俞姑娘五年……” 她以前称呼俞霜少夫人,这一刻,没有任何人吩咐,她径直改了口。 “奴婢自问尽心尽力的伺候俞姑娘,俞姑娘对奴婢也很好,但是,却从不允许奴婢提起少夫人……奴婢一直以为,俞姑娘和少夫人情同姐妹,怕提及少夫人伤身伤心,这才不允许奴婢提起,如今才想通,原来,俞姑娘是嫉妒。” “嫉妒少夫人离开了那么久,将军府还有人惦记着,嫉妒少夫人哪怕离开了将军府,将军心里依然有少夫人……尤其是这几天,俞姑娘的情绪很不对劲,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筹谋着什么……” “墨雨!你胡说八道!” 俞霜满脸涨红的吼了一声。 墨雨身子匍匐的更低:“奴婢若有一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这誓言,算是很毒了。 “我什么都没说……”俞霜拼命的摇头,整个人有些崩溃,“是三夫人自己不甘心,她心思不纯,看瞻儿不顺眼,不管我有没有说那些话,她都会针对瞻儿设计一些陷阱的……跟我没关系……” “所以说,阿霜,你真的说了那些话?” 宁晚清抬起清冷的眼眸,如水一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神情崩溃的俞霜。 俞霜支撑着桌子,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有三夫人泼脏水,还有墨雨“作证”,今天这件事,根本就没法善了。 她苦笑着弯唇:“阿清姐姐,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陪了将军五年,都没能让将军看我一眼……我也想不明白,慎儿当了将军五年的儿子,为何将军从未对慎儿露出过一个笑脸。” “我一直以为,是将军不苟言笑,可是你一回来,将军就会笑了,他那样温柔地看着瞻儿……我真的嫉妒,快嫉妒疯了!” 俞霜说着,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我知道我什么都比不上阿清姐姐,我没有显赫的出生,没有良好的教养,我不会弹琴作诗,也不会烹茶焚香,我不配将军夫人的位置,可是我努力去做了呀……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付出?” “为什么阿清姐姐一回来,你们就恨不得我立即消失?” 她身子软倒在地,哭的肝肠寸断。 终究是相处了五年的人,厉老夫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她老人家声音冷淡的说道:“阿霜,从来没有任何人想让你消失,一直以来,我是拿你当孙女儿,而不是孙媳妇,我一直在给你物色夫君,而不是要把你赶出去。” “从你踏进将军府的第一天,深儿就说的很清楚,你虽是将军夫人,但只有这个名头而已,你我都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嫁出去……” 厉老夫人的话,让俞霜的眼泪更加凶猛。 是啊,她进将军府时就知道,她的存在是为了帮阿清姐姐守住这个位置。 只要阿清姐姐回来,她就必须让位。 她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阿清姐姐一直没回来,她便觉得,她可以完成自己的夙愿…… 她的愿望很卑微,只要能默默陪伴着将军就够了,为什么这些人都容不下她? “俞姑娘,两年前我就在将军府外为你购置了一处别院,我现在派人送你过去。” 厉云深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 俞霜怔怔的抬着头,继而,苦涩蔓延,眼泪更加汹涌。 她早该知道,将军对她还不错,一切都是基于她和阿清姐姐情同姐妹的关系。 如今,她挑唆三夫人对瞻儿下手,她将这五年的好感顿时耗尽。 将军府,根本就不可能再容下她。 宁晚清走过去,蹲下身将俞霜扶起来:“阿霜,你对我有恩,对厉家有恩,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但是,你万万不该挑唆两个孩子动手……你体面的离开,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俞霜满脸木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被两个婆子扶着出了花厅,被带着上了马车,马车停在府门口一刻钟,很快,墨雨和墨雪拿着几个包袱出来,里头放着她的衣物和首饰。 她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墨雨的脸上,什么都没说。 马车哒哒向前。 将军府朱红色的围墙在她的目光中不断的后退,这五年的繁花似锦的生活像是幻影一样,在她的脑中走马观花个不停……五年的将军夫人生活,她被全京城的人艳羡,可事实上,五年结束,她又得到了什么? 她一直期待的,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如果阿清姐姐没有回来,她会在这场镜花水月中度过一年又一年,然后孤独的老去。 而今,阿清姐姐回来了,她的梦总算是醒了。 或许,这是一件好事。 …… 接风宴半途终止。 好在厉慎之并没有大碍,只是当他得知母亲被赶出将军府后,一直在吵吵闹闹,最后哭累了才睡过去。 “慎儿以后就住在正居堂,这孩子由我来教导。”厉老夫人冷冷地说道,“深儿,你去厉老三那里警告一下,只要再让我看到那个曾氏,我会直接把她轰出京城!” 曾氏,就是厉慎之的生母厉三夫人。 厉云深沉声道:“祖母放心,这些事我都有分寸。” 厉老夫人点头,又看向宁晚清:“慎儿这孩子是我害了他……早知道有瞻儿,何必这么麻烦过继一个孩子过来?不过,慎儿已经上了厉家的族谱,那就是我们厉家的孩子,我会好好教导他长大成人的。” 第435章 俞霜离开 厉老夫人将俞霜的所有神情尽收眼底。 她老人家八十多岁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一看俞霜这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俞霜在将军府五年,将府里府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真的不敢相信,俞霜居然会做这样的事。 厉老夫人沉了一口气,缓缓道:“阿霜,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俞霜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墨雨,你来说!” 厉老夫人冷冷的喝道。 墨雨既然敢开口,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她跪在地上,恭敬地道:“老夫人,自从五年前的变故之后,奴婢伺候了俞姑娘五年……” 她以前称呼俞霜少夫人,这一刻,没有任何人吩咐,她径直改了口。 “奴婢自问尽心尽力的伺候俞姑娘,俞姑娘对奴婢也很好,但是,却从不允许奴婢提起少夫人……奴婢一直以为,俞姑娘和少夫人情同姐妹,怕提及少夫人伤身伤心,这才不允许奴婢提起,如今才想通,原来,俞姑娘是嫉妒。” “嫉妒少夫人离开了那么久,将军府还有人惦记着,嫉妒少夫人哪怕离开了将军府,将军心里依然有少夫人……尤其是这几天,俞姑娘的情绪很不对劲,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筹谋着什么……” “墨雨!你胡说八道!” 俞霜满脸涨红的吼了一声。 墨雨身子匍匐的更低:“奴婢若有一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这誓言,算是很毒了。 “我什么都没说……”俞霜拼命的摇头,整个人有些崩溃,“是三夫人自己不甘心,她心思不纯,看瞻儿不顺眼,不管我有没有说那些话,她都会针对瞻儿设计一些陷阱的……跟我没关系……” “所以说,阿霜,你真的说了那些话?” 宁晚清抬起清冷的眼眸,如水一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神情崩溃的俞霜。 俞霜支撑着桌子,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有三夫人泼脏水,还有墨雨“作证”,今天这件事,根本就没法善了。 她苦笑着弯唇:“阿清姐姐,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陪了将军五年,都没能让将军看我一眼……我也想不明白,慎儿当了将军五年的儿子,为何将军从未对慎儿露出过一个笑脸。” “我一直以为,是将军不苟言笑,可是你一回来,将军就会笑了,他那样温柔地看着瞻儿……我真的嫉妒,快嫉妒疯了!” 俞霜说着,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我知道我什么都比不上阿清姐姐,我没有显赫的出生,没有良好的教养,我不会弹琴作诗,也不会烹茶焚香,我不配将军夫人的位置,可是我努力去做了呀……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付出?” “为什么阿清姐姐一回来,你们就恨不得我立即消失?” 她身子软倒在地,哭的肝肠寸断。 终究是相处了五年的人,厉老夫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她老人家声音冷淡的说道:“阿霜,从来没有任何人想让你消失,一直以来,我是拿你当孙女儿,而不是孙媳妇,我一直在给你物色夫君,而不是要把你赶出去。” “从你踏进将军府的第一天,深儿就说的很清楚,你虽是将军夫人,但只有这个名头而已,你我都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嫁出去……” 厉老夫人的话,让俞霜的眼泪更加凶猛。 是啊,她进将军府时就知道,她的存在是为了帮阿清姐姐守住这个位置。 只要阿清姐姐回来,她就必须让位。 她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阿清姐姐一直没回来,她便觉得,她可以完成自己的夙愿…… 她的愿望很卑微,只要能默默陪伴着将军就够了,为什么这些人都容不下她? “俞姑娘,两年前我就在将军府外为你购置了一处别院,我现在派人送你过去。” 厉云深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 俞霜怔怔的抬着头,继而,苦涩蔓延,眼泪更加汹涌。 她早该知道,将军对她还不错,一切都是基于她和阿清姐姐情同姐妹的关系。 如今,她挑唆三夫人对瞻儿下手,她将这五年的好感顿时耗尽。 将军府,根本就不可能再容下她。 宁晚清走过去,蹲下身将俞霜扶起来:“阿霜,你对我有恩,对厉家有恩,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但是,你万万不该挑唆两个孩子动手……你体面的离开,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俞霜满脸木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被两个婆子扶着出了花厅,被带着上了马车,马车停在府门口一刻钟,很快,墨雨和墨雪拿着几个包袱出来,里头放着她的衣物和首饰。 她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墨雨的脸上,什么都没说。 马车哒哒向前。 将军府朱红色的围墙在她的目光中不断的后退,这五年的繁花似锦的生活像是幻影一样,在她的脑中走马观花个不停……五年的将军夫人生活,她被全京城的人艳羡,可事实上,五年结束,她又得到了什么? 她一直期待的,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如果阿清姐姐没有回来,她会在这场镜花水月中度过一年又一年,然后孤独的老去。 而今,阿清姐姐回来了,她的梦总算是醒了。 或许,这是一件好事。 …… 接风宴半途终止。 好在厉慎之并没有大碍,只是当他得知母亲被赶出将军府后,一直在吵吵闹闹,最后哭累了才睡过去。 “慎儿以后就住在正居堂,这孩子由我来教导。”厉老夫人冷冷地说道,“深儿,你去厉老三那里警告一下,只要再让我看到那个曾氏,我会直接把她轰出京城!” 曾氏,就是厉慎之的生母厉三夫人。 厉云深沉声道:“祖母放心,这些事我都有分寸。” 厉老夫人点头,又看向宁晚清:“慎儿这孩子是我害了他……早知道有瞻儿,何必这么麻烦过继一个孩子过来?不过,慎儿已经上了厉家的族谱,那就是我们厉家的孩子,我会好好教导他长大成人的。” 第436章 再生个妹妹 厉慎之睡着时,身上没有那么多戾气。 宁晚清淡声道:“祖母,慎儿是将军过继来的儿子,那也是我的儿子。祖母年纪大了,以后慎儿让我来带。” “大嫂,让慎儿跟着我。” 厉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淡声说了一句。 五年的时光,让当初那个单薄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 如今的厉辙,已经成为了朝廷上的肱骨之臣,颇得上面重用,他浑身也有了一股天成的气场。 只不过,他已经二十出头了,却一直没有娶妻,成了厉老夫人的心病。 听到他说着话,厉老夫人顿时骂道:“还没成亲就过继一个儿子,你是巴不得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是?” 厉辙有些心虚:“祖母,孙儿还不想娶妻……” “行了,你给我一边去,慎儿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厉老夫人拍板道,“晚清,我知道你好心,但是慎儿和瞻儿合不来,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善的,等我以后真的动不了了,慎儿还是得交给你。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别在这里吵我清净。” 三个人只得告辞。 “大哥,我正好有话要问你。”厉辙走在厉云深侧边,皱眉道,“今儿上早朝,二品大官有三人没有上朝,文华殿门口的侍卫也换了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云深淡然捻着手指:“不过是不希望五年前的旧事重演,跟你没关系,你好好当你的差。” 厉辙顿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压低声音道:“大哥,清王在几个王爷里还算得民心,要不要我跟清王联络一番?” “还没到那一步。” “行,大哥,我知道了,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 厉辙十分轻松的走了,步履带着几分轻快。 宁晚清却听得心惊肉跳:“刚刚厉辙那话是什么意思?清王?你们是想造反,拥护清王……”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厉云深给捂住了。 他宽厚滚烫的大掌覆盖在她柔软的唇上,两个人都是一僵。 “阿清,这些事不需要你来担忧,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不会再让你们受到半分委屈。” 厉云深认真的看着她,眸子的深情和漆黑的夜空一样浓稠。 宁晚清点头,抿了抿绯色的唇,开口道:“战争,说到底,受苦的还是百姓,没到那一步,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如你所愿。” 厉云深深情的看着她,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 宁晚清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就见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丫环不知道突然去哪了,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阿清,我想你……” 他声音嘶哑的要命,极力压抑着某种渴望。 宁晚清的心也狂跳起来,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埋在了男人的怀中。 “娘亲,你们在干什么?” 稚嫩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宁晚清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厉云深的身上跳下来,回头,就看到宁瞻警惕着眼眸盯着厉云深。 厉云深十分郁闷的摸了摸鼻子,他是很喜欢儿子没错,可是儿子这种时候跳出来,他只会觉得儿子很多余! “娘亲,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宁瞻拦在宁晚清面前,攥紧了小拳头问道。 厉云深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瞻儿,为父爱你娘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欺负她?” 宁瞻轻哼一声,没有说话,心里明显是压着不满。 “瞻儿,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为父疏忽了,不过为父可以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厉云深摸着他的头发说道,“慎儿是你的弟弟,以后他不听话,你尽可以用长兄的身份来教育他。” 宁瞻又哼了一声:“我才不想要弟弟呢。” 宁晚清严肃的道:“瞻儿,你无非是仗着自己是你父亲的儿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话。不管怎么说,慎儿都是你的弟弟,你比他大,他不懂事,那你就教他,这才是一个当兄长的应该做的事。” 宁瞻自责的低下头。 他确实不喜欢慎弟,可是现在,因为他的到来,慎弟的母亲被赶走了,如果他再对慎弟表现出敌意,说不定,厉云深还会将慎弟给赶出去。 他也是个大度的人,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对? “娘亲,我错了……”宁瞻吸了吸鼻子道,“只要他不再动手,我可以让着他。” “还有……”宁晚清认真的道,“他是你父亲,你可以喊一声爹。” “哼!” 宁瞻一扭身体,转身就跑了,十足的别扭。 “孩子还小,别逼他。” 厉云深丝毫不在意,宽解了一句。 宁晚清叹气:“我一直骗他没有父亲,说他爹死了,他一直都很希望自己的爹活着,其实他心里是高兴的,就是那口气被憋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厉云深打断她的话。 “我说瞻儿很高兴能有你这个父亲……” “上一句。” “我说,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的爹活着。” “……”厉云深嘴角抽了抽,“我不止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你这五年,当寡妇当的逍遥自在,还真把我这个正牌夫君给忘了,嗯?” 宁晚清一窘:“这不是懒得解释么?” “我被你编排死了五年,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男人说着,俯身低头,离她越来越近。 宁晚清脸色一红,连忙后退,后腰却被一只大掌给握住。 “阿清,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 他抱紧怀中的女人,深深地吻了上去。 像是把着错失的五年全都要补偿回来一般,不休不尽的纠缠。 不远处的暗影处,传来下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 “哎呀,羞死人了,将军和少夫人也不说进屋了再亲热。” “少夫人离开五年,将军五年不近女色,这是憋坏了呢。” “你们这些丫头晚上别睡死了,得听着屋子里少夫人叫水……” 一群丫环笑嘻嘻的打趣。 而她们身后,站着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 宁瞻满脸不自在,耳尖都是红的,却并不妨碍他愉悦的勾起了唇角。 第436章 再生个妹妹 厉慎之睡着时,身上没有那么多戾气。 宁晚清淡声道:“祖母,慎儿是将军过继来的儿子,那也是我的儿子。祖母年纪大了,以后慎儿让我来带。” “大嫂,让慎儿跟着我。” 厉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淡声说了一句。 五年的时光,让当初那个单薄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 如今的厉辙,已经成为了朝廷上的肱骨之臣,颇得上面重用,他浑身也有了一股天成的气场。 只不过,他已经二十出头了,却一直没有娶妻,成了厉老夫人的心病。 听到他说着话,厉老夫人顿时骂道:“还没成亲就过继一个儿子,你是巴不得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是?” 厉辙有些心虚:“祖母,孙儿还不想娶妻……” “行了,你给我一边去,慎儿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厉老夫人拍板道,“晚清,我知道你好心,但是慎儿和瞻儿合不来,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善的,等我以后真的动不了了,慎儿还是得交给你。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别在这里吵我清净。” 三个人只得告辞。 “大哥,我正好有话要问你。”厉辙走在厉云深侧边,皱眉道,“今儿上早朝,二品大官有三人没有上朝,文华殿门口的侍卫也换了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云深淡然捻着手指:“不过是不希望五年前的旧事重演,跟你没关系,你好好当你的差。” 厉辙顿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压低声音道:“大哥,清王在几个王爷里还算得民心,要不要我跟清王联络一番?” “还没到那一步。” “行,大哥,我知道了,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 厉辙十分轻松的走了,步履带着几分轻快。 宁晚清却听得心惊肉跳:“刚刚厉辙那话是什么意思?清王?你们是想造反,拥护清王……”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厉云深给捂住了。 他宽厚滚烫的大掌覆盖在她柔软的唇上,两个人都是一僵。 “阿清,这些事不需要你来担忧,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不会再让你们受到半分委屈。” 厉云深认真的看着她,眸子的深情和漆黑的夜空一样浓稠。 宁晚清点头,抿了抿绯色的唇,开口道:“战争,说到底,受苦的还是百姓,没到那一步,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如你所愿。” 厉云深深情的看着她,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 宁晚清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就见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丫环不知道突然去哪了,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阿清,我想你……” 他声音嘶哑的要命,极力压抑着某种渴望。 宁晚清的心也狂跳起来,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埋在了男人的怀中。 “娘亲,你们在干什么?” 稚嫩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宁晚清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厉云深的身上跳下来,回头,就看到宁瞻警惕着眼眸盯着厉云深。 厉云深十分郁闷的摸了摸鼻子,他是很喜欢儿子没错,可是儿子这种时候跳出来,他只会觉得儿子很多余! “娘亲,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宁瞻拦在宁晚清面前,攥紧了小拳头问道。 厉云深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瞻儿,为父爱你娘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欺负她?” 宁瞻轻哼一声,没有说话,心里明显是压着不满。 “瞻儿,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为父疏忽了,不过为父可以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厉云深摸着他的头发说道,“慎儿是你的弟弟,以后他不听话,你尽可以用长兄的身份来教育他。” 宁瞻又哼了一声:“我才不想要弟弟呢。” 宁晚清严肃的道:“瞻儿,你无非是仗着自己是你父亲的儿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话。不管怎么说,慎儿都是你的弟弟,你比他大,他不懂事,那你就教他,这才是一个当兄长的应该做的事。” 宁瞻自责的低下头。 他确实不喜欢慎弟,可是现在,因为他的到来,慎弟的母亲被赶走了,如果他再对慎弟表现出敌意,说不定,厉云深还会将慎弟给赶出去。 他也是个大度的人,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对? “娘亲,我错了……”宁瞻吸了吸鼻子道,“只要他不再动手,我可以让着他。” “还有……”宁晚清认真的道,“他是你父亲,你可以喊一声爹。” “哼!” 宁瞻一扭身体,转身就跑了,十足的别扭。 “孩子还小,别逼他。” 厉云深丝毫不在意,宽解了一句。 宁晚清叹气:“我一直骗他没有父亲,说他爹死了,他一直都很希望自己的爹活着,其实他心里是高兴的,就是那口气被憋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厉云深打断她的话。 “我说瞻儿很高兴能有你这个父亲……” “上一句。” “我说,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的爹活着。” “……”厉云深嘴角抽了抽,“我不止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你这五年,当寡妇当的逍遥自在,还真把我这个正牌夫君给忘了,嗯?” 宁晚清一窘:“这不是懒得解释么?” “我被你编排死了五年,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男人说着,俯身低头,离她越来越近。 宁晚清脸色一红,连忙后退,后腰却被一只大掌给握住。 “阿清,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 他抱紧怀中的女人,深深地吻了上去。 像是把着错失的五年全都要补偿回来一般,不休不尽的纠缠。 不远处的暗影处,传来下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 “哎呀,羞死人了,将军和少夫人也不说进屋了再亲热。” “少夫人离开五年,将军五年不近女色,这是憋坏了呢。” “你们这些丫头晚上别睡死了,得听着屋子里少夫人叫水……” 一群丫环笑嘻嘻的打趣。 而她们身后,站着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 宁瞻满脸不自在,耳尖都是红的,却并不妨碍他愉悦的勾起了唇角。 第437章 鸿门宴 天微亮。 宁晚清浑身酸疼,根本就没法睡个安稳觉。 这一整晚,厉云深都闹个不停,说不会吵醒她,每次都能把她的腰折腾的几乎断掉。 她扭头,看着身侧吃饱喝足的男人,气的一脚把他给踹醒。 “怎么了阿清?” 厉云深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愉悦。 他的目光从宁晚清的脸上往下,落在了她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那里有很多红痕,都是他昨晚的杰作,明明该觉得抱歉,可该死的,他又有了反应。 他眼神的变化,宁晚清清晰的看在眼底。 她恼怒的道:“昨天晚上的账还没算,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男人嗓音沙哑,“想给瞻儿再添一个妹妹……” “妹妹你个头!” 宁晚清一脚将他踹下床。 他猝不及防,就这么生生滚下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门口守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靠!将军体力真好!”金戈低吼道,“简直是我们男人的榜样!” 御风凉凉的扫他一眼:“你媳妇都没有,惦记这个干什么?” “你还不是没媳妇,就知道说我!” 两人正争执着,江总管匆匆赶来:“朝廷来圣旨了,快让将军接旨!” 厉云深正化身成饿狼朝宁晚清扑去,她避无可避,恼怒的道:“圣旨来了,你快别闹了,穿衣服,快点!” 厉云深也不过是故意打趣她,见她恼了,立马收了劲,起身穿上了衣服,宠溺道:“你再睡一会,我去接旨。” 宁晚清连忙道:“接旨向来是所有人一起去,我也起来。” 要是她贪睡,全将军府的人都会猜到昨夜他们干了什么,实在是太丢人了。 一刻钟后,宁晚清跟着厉云深去前厅接旨。 厉老夫人,厉辙,还有府内的一众下人,都跪在了大厅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厉宁氏洪福天寿,大难不死,特赏赐黄金千两,良田千亩……朕在宫中设宴,特令镇国将军及将军夫人厉宁氏携其子进宫赴宴。钦此。” “臣接旨。” 厉云深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圣旨。 小泉子笑眯眯的道:“奴才在外面恭候镇国将军和少夫人。” 宫里特意安排了马车,候在将军府门口。 厉老夫人一脸愁容:“会不会是鸿门宴?” “是鸿门宴,我也不惧。”厉云深淡声道,“文华殿的御林军都是厉家军,不用担心。” “我是怕皇上鱼死网破。”厉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皇权被架空,皇上恼羞成怒,我真怕他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祖母,不会的。”厉辙开口,“如今是太平盛世,皇上在民间的名声还不错,但厉家在百姓间的口碑更不错,皇上只要不是犯傻,就不会明面上跟厉家过不去。再者,大宇朝一半以上的兵力都在大哥手中握着,皇上要与厉家对抗,未必能赢。皇上已经有了江山,自然不会冒险,祖母,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厉老夫人点头:“那就去。” 厉云深和宁晚清换了宫服,这才带着宁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瞻儿,等会进了宫,乖乖的跟在娘亲身边,不要怕,知道吗?” “娘亲,我知道的。” 宁瞻点头,好奇的看着巍峨的宫墙。 在青城念书时,教他读书的夫子最向往的就是京城天子脚下,曾经的夫子,将皇宫形容的犹如天宫…… 也确实如此,皇宫的宫墙好高,屋檐上的琉璃瓦折射着太阳光芒,炫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宴厅摆在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 偌大的后宫,至今都只有两位妃子,一个疯癫了的娴妃,以及皇后厉千钰。 至于皇嗣,仅有英英公主一人。 因此,参加午宴的人很少,仅有六人。 厉家发生的事,厉千钰早就听说了,她看着宁晚清走过来,泪眼朦胧,更咽的喊道:“大嫂……” 宁晚清也是情绪千回百转,低叹一口气:“千钰……” 喊完,她又福了福身,“见过皇后娘娘。” 厉千钰擦了擦眼泪:“今儿只有自家人,都坐。” 厉云深和宁晚清从善如流的坐下来。 从始至终,萧勋都没有说一个字,脸色阴沉的吓人。 “父皇又板着脸了……”萧英吐了吐舌头,鼓着两腮道,“母后,不要理父皇,让他一个人生闷气。” 说是这么说,萧英还是时不时偷看萧勋一两眼,甚至,还夹了一根鸡腿过去:“喏,父皇,英英把最喜欢的鸡腿都让给你吃了,你好歹笑一个。” 萧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下,淡声道:“英英真乖,你吃饱了的话,下去玩,把那个哥哥带着一起去玩。” 萧英圆溜溜的眼睛立即落在了宁瞻的身上。 这个小哥哥进殿后她就注意到了,长得好俊俏,她多看一眼就会脸红。 既然父皇都发话了,她当然不会拒绝,小姑娘走过去,软软糯糯的说道:“瞻哥哥,我们一起去玩。” 宁瞻面色冷冷的:“不去。” 小姑娘被他身上的冷气吓了一跳,顿时委屈的瞪大了眼睛。 宁晚清知道,今天的宴会不简单,有些事不适合让孩子们听到,她摸了摸宁瞻的头发:“瞻儿,你跟英英公主去御花园玩,娘亲等会去找你。” “好的娘亲,瞻儿在那边等你。” 宁瞻站起身,跟着萧英离席。 萧英蹦蹦跳跳的,高兴地不得了,显得宁瞻愈发稳重。 萧勋的目光从小姑娘的身上收回来,淡淡的道:“厉爱卿请休半个月,朕的朝堂都乱了。” “这才第三天。”厉云深淡淡的抿了一口酒,“微臣一介武夫,上不上朝,对朝纲都谈不上有什么影响。” 萧勋的脸色十分黑沉。 昨夜到今天,他一刻也没休息过,因为除了他精心培养出来的禁卫军,还有他所有的左膀右臂,都被厉云深给除掉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还有文华殿内的侍卫,也全都被换了。 他的身边,被按了无数个暗哨,全都是厉云深的眼线。 第437章 鸿门宴 天微亮。 宁晚清浑身酸疼,根本就没法睡个安稳觉。 这一整晚,厉云深都闹个不停,说不会吵醒她,每次都能把她的腰折腾的几乎断掉。 她扭头,看着身侧吃饱喝足的男人,气的一脚把他给踹醒。 “怎么了阿清?” 厉云深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愉悦。 他的目光从宁晚清的脸上往下,落在了她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那里有很多红痕,都是他昨晚的杰作,明明该觉得抱歉,可该死的,他又有了反应。 他眼神的变化,宁晚清清晰的看在眼底。 她恼怒的道:“昨天晚上的账还没算,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男人嗓音沙哑,“想给瞻儿再添一个妹妹……” “妹妹你个头!” 宁晚清一脚将他踹下床。 他猝不及防,就这么生生滚下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门口守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靠!将军体力真好!”金戈低吼道,“简直是我们男人的榜样!” 御风凉凉的扫他一眼:“你媳妇都没有,惦记这个干什么?” “你还不是没媳妇,就知道说我!” 两人正争执着,江总管匆匆赶来:“朝廷来圣旨了,快让将军接旨!” 厉云深正化身成饿狼朝宁晚清扑去,她避无可避,恼怒的道:“圣旨来了,你快别闹了,穿衣服,快点!” 厉云深也不过是故意打趣她,见她恼了,立马收了劲,起身穿上了衣服,宠溺道:“你再睡一会,我去接旨。” 宁晚清连忙道:“接旨向来是所有人一起去,我也起来。” 要是她贪睡,全将军府的人都会猜到昨夜他们干了什么,实在是太丢人了。 一刻钟后,宁晚清跟着厉云深去前厅接旨。 厉老夫人,厉辙,还有府内的一众下人,都跪在了大厅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厉宁氏洪福天寿,大难不死,特赏赐黄金千两,良田千亩……朕在宫中设宴,特令镇国将军及将军夫人厉宁氏携其子进宫赴宴。钦此。” “臣接旨。” 厉云深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圣旨。 小泉子笑眯眯的道:“奴才在外面恭候镇国将军和少夫人。” 宫里特意安排了马车,候在将军府门口。 厉老夫人一脸愁容:“会不会是鸿门宴?” “是鸿门宴,我也不惧。”厉云深淡声道,“文华殿的御林军都是厉家军,不用担心。” “我是怕皇上鱼死网破。”厉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皇权被架空,皇上恼羞成怒,我真怕他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祖母,不会的。”厉辙开口,“如今是太平盛世,皇上在民间的名声还不错,但厉家在百姓间的口碑更不错,皇上只要不是犯傻,就不会明面上跟厉家过不去。再者,大宇朝一半以上的兵力都在大哥手中握着,皇上要与厉家对抗,未必能赢。皇上已经有了江山,自然不会冒险,祖母,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厉老夫人点头:“那就去。” 厉云深和宁晚清换了宫服,这才带着宁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瞻儿,等会进了宫,乖乖的跟在娘亲身边,不要怕,知道吗?” “娘亲,我知道的。” 宁瞻点头,好奇的看着巍峨的宫墙。 在青城念书时,教他读书的夫子最向往的就是京城天子脚下,曾经的夫子,将皇宫形容的犹如天宫…… 也确实如此,皇宫的宫墙好高,屋檐上的琉璃瓦折射着太阳光芒,炫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宴厅摆在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 偌大的后宫,至今都只有两位妃子,一个疯癫了的娴妃,以及皇后厉千钰。 至于皇嗣,仅有英英公主一人。 因此,参加午宴的人很少,仅有六人。 厉家发生的事,厉千钰早就听说了,她看着宁晚清走过来,泪眼朦胧,更咽的喊道:“大嫂……” 宁晚清也是情绪千回百转,低叹一口气:“千钰……” 喊完,她又福了福身,“见过皇后娘娘。” 厉千钰擦了擦眼泪:“今儿只有自家人,都坐。” 厉云深和宁晚清从善如流的坐下来。 从始至终,萧勋都没有说一个字,脸色阴沉的吓人。 “父皇又板着脸了……”萧英吐了吐舌头,鼓着两腮道,“母后,不要理父皇,让他一个人生闷气。” 说是这么说,萧英还是时不时偷看萧勋一两眼,甚至,还夹了一根鸡腿过去:“喏,父皇,英英把最喜欢的鸡腿都让给你吃了,你好歹笑一个。” 萧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下,淡声道:“英英真乖,你吃饱了的话,下去玩,把那个哥哥带着一起去玩。” 萧英圆溜溜的眼睛立即落在了宁瞻的身上。 这个小哥哥进殿后她就注意到了,长得好俊俏,她多看一眼就会脸红。 既然父皇都发话了,她当然不会拒绝,小姑娘走过去,软软糯糯的说道:“瞻哥哥,我们一起去玩。” 宁瞻面色冷冷的:“不去。” 小姑娘被他身上的冷气吓了一跳,顿时委屈的瞪大了眼睛。 宁晚清知道,今天的宴会不简单,有些事不适合让孩子们听到,她摸了摸宁瞻的头发:“瞻儿,你跟英英公主去御花园玩,娘亲等会去找你。” “好的娘亲,瞻儿在那边等你。” 宁瞻站起身,跟着萧英离席。 萧英蹦蹦跳跳的,高兴地不得了,显得宁瞻愈发稳重。 萧勋的目光从小姑娘的身上收回来,淡淡的道:“厉爱卿请休半个月,朕的朝堂都乱了。” “这才第三天。”厉云深淡淡的抿了一口酒,“微臣一介武夫,上不上朝,对朝纲都谈不上有什么影响。” 萧勋的脸色十分黑沉。 昨夜到今天,他一刻也没休息过,因为除了他精心培养出来的禁卫军,还有他所有的左膀右臂,都被厉云深给除掉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还有文华殿内的侍卫,也全都被换了。 他的身边,被按了无数个暗哨,全都是厉云深的眼线。 第438章 变天 “厉家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厉爱卿可知,历史上功高震主的臣子都是什么下场?” 萧勋阴沉着脸,冷冷的问道。 厉云深眸光清淡且冷:“那皇上可知,历史上昏庸无德的帝王又是什么下场?” “放肆!!” 萧勋猛地拍桌,厉千钰吓得心尖一颤。 她在宫中执掌凤印长达五年,宫中的任何动向她心里都有数。 这短短的两天,朝堂上的重要大臣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来上朝,不仅如此,文华殿一半以上的宫女和侍卫都被换了,她心里清楚,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厉家和皇家的过节,从五年前开始。 五年前大哥失去了记忆,祖母怕厉家惹祸事,便不允许他们任何人在大哥面前提起那件事。 如今大嫂活着回来了,大哥应该也回忆起了一切,大哥……怕是要为五年前的大嫂和厉家讨回公道了。 如果大哥真的要造反…… 厉千钰下意识的捏住手指,死死地咬住了泛白的红唇。 这五年,她和皇上形同陌路,比陌生人还不如,后来有了英英之后,她和皇上之间见面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对皇上早已没了当初的悸动。 可是,每个夜晚,当她看到皇上前往碎玉轩,那孤寂萧条的背影,总让她觉得伤神。 大嫂走了五年,皇上为此伤神了五年。 这五年,皇上表面上受万人敬仰,可是每个夜里,只有星星才知道,皇上的一颗心究竟碎成了多少碎片。 她恨皇上曾经差点毁了厉家,却又心疼皇上爱而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情绪,她觉得可耻,她无法面对…… “皇上,微臣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自保而已。”厉云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开口道,“厉家人生来的责任,就是用鲜血保卫大宇国的疆土和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微臣绝不会忍心让百姓遭受战争之苦。” 这话,算是很明白的告诉萧勋,只要不把他逼急了,他根本就不会去造反。 萧勋眸光阴沉,拳头死死地捏着。 皇位受制于人,他落了下风,无论他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除非,他能联合更强的一方,让厉云深再无翻身之地! “皇上,蛮夷国已亡,大宇朝周边还有百花国、南望国等数国虎视眈眈,皇上要联合纵横不是不可以,只是若皇上真的如此做了,那么这五年皇上明君的名头,就算是到头了。” 厉云深毫不客气的揭穿了萧勋心中所想,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萧勋深吸一口气,神情差点绷不住。 一直没有言语的宁晚清淡淡的开口道:“皇上,厉家的祖宗曾是开国元勋,这大宇朝的疆土也有厉家的一份功劳。臣妇说这些,并不是为了邀功,而是想告诉皇上,皇上爱民如子,厉家也不会主动伤百姓分毫。只要皇上是好皇上,那么厉家,将永远是好臣子。” “正是如此。”厉千钰也抿唇开口道,“厉家世代忠君,厉家的每一个人生下来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精忠报国,皇上,臣妾的大哥永远不会将手里的剑指向龙椅上的君主,皇上应该也确信这一点?” 萧勋敛着眼眸,还是没有说话。 厉家忠君,他从小就知道,父皇告诉他,整个大宇朝,只有厉家最值得信任。 厉家的人忠君到了什么程度呢,当年如果父皇让厉家的人去死,厉老将军都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全家人赴死,甚至,死之前,还会叩谢一句谢主隆恩。 就是这样忠君的厉家,却被他逼到了这一步。 虽然现在,他的皇权被架空,但是他基本上也可以肯定,只要他不做出针对厉家的事,那么,厉云深永远都不会对皇位起心思…… 可是,阿清…… 让他就这样放弃阿清吗? 萧勋闭上了眼眸,拳头死死地捏着,手背上青筋暴露。 突然,小泉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皇上,不好了,英英公主哭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 萧勋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小泉子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厉云深,这才低声道:“英英公主和镇国公府的大少爷起了冲突……” 这话一出,宁晚清也跟着站起了身。 瞻儿有着超乎年龄限制的聪慧,绝不可能跟一个小姑娘起争执,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小泉子在前面带路,一行四个人朝御花园走去。 那厢,萧英趴在嬷嬷怀里大哭:“把他赶出去,不允许他再进宫,本公主再也不要看到他!” 宁瞻冷淡的扬眉:“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娘亲,不走。” 萧英气的直打哭嗝儿:“本公主让你陪我玩,你不肯,让你出去,你也不肯,你到底要怎么样嘛……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本公主就要忍耐你!我父皇可疼我了,我才不管你父亲是谁!快来人,把他扔出去!” 小姑娘嚣张跋扈的喊了一声。 这宫里,除了皇上,最大的就是公主,那些侍卫哪敢不停。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朝宁瞻走去,一脸凶神恶煞:“得罪了英英公主,乖乖的去受罚。” 说着,其中一个侍卫拎起了宁瞻的衣领。 “喂,你们轻点,别弄疼了瞻哥哥!” 萧英又有些不忍心了,嘟着嘴提醒了一句。 她就是想跟瞻哥哥玩而已,可是瞻哥哥太冷了,她都哭了,他也不说来安慰一句。 她可是公主殿下,他就不能来哄哄她吗? 两个侍卫哪里猜得到他们的公主殿下心里弯弯绕绕了这么多,拱手道:“此人无视礼法,欺辱英英公主,照宫里的规矩,先拉出去拉二十大板再审,还请公主等待片刻!” 两个侍卫拎着宁瞻的衣领子就往外拖。 宁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是跟着娘亲进宫的,宫里气氛虽然庄严肃穆,但并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所以他没有把这小公主的话当回事,没想到,这就要被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他大病未愈,根本就受不住! 可要让他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求饶,他也做不到! 第438章 变天 “厉家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厉爱卿可知,历史上功高震主的臣子都是什么下场?” 萧勋阴沉着脸,冷冷的问道。 厉云深眸光清淡且冷:“那皇上可知,历史上昏庸无德的帝王又是什么下场?” “放肆!!” 萧勋猛地拍桌,厉千钰吓得心尖一颤。 她在宫中执掌凤印长达五年,宫中的任何动向她心里都有数。 这短短的两天,朝堂上的重要大臣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来上朝,不仅如此,文华殿一半以上的宫女和侍卫都被换了,她心里清楚,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厉家和皇家的过节,从五年前开始。 五年前大哥失去了记忆,祖母怕厉家惹祸事,便不允许他们任何人在大哥面前提起那件事。 如今大嫂活着回来了,大哥应该也回忆起了一切,大哥……怕是要为五年前的大嫂和厉家讨回公道了。 如果大哥真的要造反…… 厉千钰下意识的捏住手指,死死地咬住了泛白的红唇。 这五年,她和皇上形同陌路,比陌生人还不如,后来有了英英之后,她和皇上之间见面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对皇上早已没了当初的悸动。 可是,每个夜晚,当她看到皇上前往碎玉轩,那孤寂萧条的背影,总让她觉得伤神。 大嫂走了五年,皇上为此伤神了五年。 这五年,皇上表面上受万人敬仰,可是每个夜里,只有星星才知道,皇上的一颗心究竟碎成了多少碎片。 她恨皇上曾经差点毁了厉家,却又心疼皇上爱而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情绪,她觉得可耻,她无法面对…… “皇上,微臣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自保而已。”厉云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开口道,“厉家人生来的责任,就是用鲜血保卫大宇国的疆土和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微臣绝不会忍心让百姓遭受战争之苦。” 这话,算是很明白的告诉萧勋,只要不把他逼急了,他根本就不会去造反。 萧勋眸光阴沉,拳头死死地捏着。 皇位受制于人,他落了下风,无论他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除非,他能联合更强的一方,让厉云深再无翻身之地! “皇上,蛮夷国已亡,大宇朝周边还有百花国、南望国等数国虎视眈眈,皇上要联合纵横不是不可以,只是若皇上真的如此做了,那么这五年皇上明君的名头,就算是到头了。” 厉云深毫不客气的揭穿了萧勋心中所想,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萧勋深吸一口气,神情差点绷不住。 一直没有言语的宁晚清淡淡的开口道:“皇上,厉家的祖宗曾是开国元勋,这大宇朝的疆土也有厉家的一份功劳。臣妇说这些,并不是为了邀功,而是想告诉皇上,皇上爱民如子,厉家也不会主动伤百姓分毫。只要皇上是好皇上,那么厉家,将永远是好臣子。” “正是如此。”厉千钰也抿唇开口道,“厉家世代忠君,厉家的每一个人生下来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精忠报国,皇上,臣妾的大哥永远不会将手里的剑指向龙椅上的君主,皇上应该也确信这一点?” 萧勋敛着眼眸,还是没有说话。 厉家忠君,他从小就知道,父皇告诉他,整个大宇朝,只有厉家最值得信任。 厉家的人忠君到了什么程度呢,当年如果父皇让厉家的人去死,厉老将军都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全家人赴死,甚至,死之前,还会叩谢一句谢主隆恩。 就是这样忠君的厉家,却被他逼到了这一步。 虽然现在,他的皇权被架空,但是他基本上也可以肯定,只要他不做出针对厉家的事,那么,厉云深永远都不会对皇位起心思…… 可是,阿清…… 让他就这样放弃阿清吗? 萧勋闭上了眼眸,拳头死死地捏着,手背上青筋暴露。 突然,小泉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皇上,不好了,英英公主哭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 萧勋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小泉子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厉云深,这才低声道:“英英公主和镇国公府的大少爷起了冲突……” 这话一出,宁晚清也跟着站起了身。 瞻儿有着超乎年龄限制的聪慧,绝不可能跟一个小姑娘起争执,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小泉子在前面带路,一行四个人朝御花园走去。 那厢,萧英趴在嬷嬷怀里大哭:“把他赶出去,不允许他再进宫,本公主再也不要看到他!” 宁瞻冷淡的扬眉:“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娘亲,不走。” 萧英气的直打哭嗝儿:“本公主让你陪我玩,你不肯,让你出去,你也不肯,你到底要怎么样嘛……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本公主就要忍耐你!我父皇可疼我了,我才不管你父亲是谁!快来人,把他扔出去!” 小姑娘嚣张跋扈的喊了一声。 这宫里,除了皇上,最大的就是公主,那些侍卫哪敢不停。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朝宁瞻走去,一脸凶神恶煞:“得罪了英英公主,乖乖的去受罚。” 说着,其中一个侍卫拎起了宁瞻的衣领。 “喂,你们轻点,别弄疼了瞻哥哥!” 萧英又有些不忍心了,嘟着嘴提醒了一句。 她就是想跟瞻哥哥玩而已,可是瞻哥哥太冷了,她都哭了,他也不说来安慰一句。 她可是公主殿下,他就不能来哄哄她吗? 两个侍卫哪里猜得到他们的公主殿下心里弯弯绕绕了这么多,拱手道:“此人无视礼法,欺辱英英公主,照宫里的规矩,先拉出去拉二十大板再审,还请公主等待片刻!” 两个侍卫拎着宁瞻的衣领子就往外拖。 宁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是跟着娘亲进宫的,宫里气氛虽然庄严肃穆,但并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所以他没有把这小公主的话当回事,没想到,这就要被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他大病未愈,根本就受不住! 可要让他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求饶,他也做不到! 第439章 真心换真心 空气中,忽然有利刃破空而来! 抓着宁瞻的两个侍卫忽然中了刀光,两人捂着脖子齐齐的后栽下去。 而宁瞻被一条手臂捞起,抱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他抬眼看去,就见厉云深抱着自己,一脸冷凝,声音中却又透着温柔:“瞻儿,没事?” “我……没事……” 这一刹那,宁瞻的心情有些复杂。 以前在学堂里,他不是没被欺负过,他没有爹,所以学堂里的孩子肆意的嘲笑他。 他有自己的手段,让那些欺负过他的孩子有苦说不出,同样的,今日,他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不过是一个四岁大的小公主而已,他有办法让这位嚣张跋扈的小公主后悔对他下手。 然而,他还没开始自己的计划,厉云深就出现了。 他像一个天神一样降临,将他从坏人手里救下来。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梦一样,这是他的渴望,是他的梦寐以求。 “瞻儿,你没事?”宁晚清走过来,下意识的就道,“来,让娘抱着你。” “娘,我没事。”宁瞻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太重了,还是让爹爹抱我。” “好……等等!”宁晚清诧异的睁大眼睛,“你刚刚喊什么?” “没,没喊什么呀……” 宁瞻顾左右而言他,俊俏的小脸上满是不自在。 厉云深的嘴角噙着一抹低笑:“是不是吓坏了,爹这就带你出宫。” 说着,他抬头看向前面。 萧英正趴在萧勋的怀里控诉着:“父皇,瞻哥哥太坏了,他不肯跟我玩……呜呜呜!” 萧勋拍着萧英的后背,目光略带落寞的盯着对面的三个人。 厉云深抱着孩子,宁晚清嘴角含着温柔的笑看着他们父子,御花园里开的最绚烂的花,都不及她脸上的柔笑美丽。 可是这样的笑,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英英,你仗着自己是公主,用权势去威压对方,哪怕他真的跟你一起玩了,也是因为畏惧你的权势,而非真心要跟你做朋友。”厉千钰走过来,摸了摸萧英的头发,“瞻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你拿真心跟他换真心,他总有一天会拿你当最好的朋友的。” “母后,只要真心换真心就可以了吗?”萧英天真的问道。 “当然,只要你的心足够真诚,对方是能感受到的。” “我明白啦母后!” 萧勋的耳边嗡嗡作响,不断的回响着厉千钰的话。 真心换真心…… 只要足够真诚,对方一定感受到…… 就像许多年前,他初遇阿清时,他的真心,她的真心,彼此是能感受到的,所以,那时候的她,真心那他当朋友。 而他,将这一腔真心全都毁了。 如果,再能回到许多年前该有多好,能成为朋友,都已经是人生中最奢侈的事情了。 “皇上,臣妾的大嫂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哪怕曾经遭受了那么多的无妄之灾,她依然能够笑着面对生活,也能笑着回到曾经,我相信,只要皇上真心的向大嫂道歉,不管是为了厉家,还是为了黎明百姓,大嫂都愿意原谅皇上的。” 厉千钰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萧勋转过头,看向她。 她一身牡丹色的宫裙,头上戴着凤冠,她年纪不大,却强撑起一国之母的风范,就像他一样。 他年纪不大,却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周身的气势,其实也都是强撑着出来的。 他和她,从某一个角度来说,其实是同类人。 深宫寂寥,每一夜都是苦熬。 “皇上,您是一个好皇上,登基五年,在百姓眼中,比萧家的历任君主都要贤明,连带着臣妾这个皇后也颇受赞誉。”厉千钰脸上带着笑,“皇上有治国的天赋,这大宇朝再您的统治之下,一定会成为太平盛世,皇上,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求而不得的爱,那就是天边的浮云。 倒还不如,让自己贤明远播,总有一天,阿清会发现,他比厉云深更值得。 思及此,萧勋淡淡的道:“皇后,你也很好,后宫在你的管理之下,平静如水,免了朕的许多后顾之忧。” 厉千钰依然淡笑着,后宫,就只有她和娴妃两个人,而且娴妃还疯了,若这她都管理不好,真愧对皇后这个身份。 想到这里,她淡声道:“皇上,半月前太后娘娘就问了臣妾选秀之事,宫中子嗣稀薄,皇上确实可以考虑纳妃之事了。” “等皇后先诞下嫡长子再说。” 萧勋扔下这句话后,大步朝厉云深走去。 厉千钰的脸色猛地涨红。 她虽成为皇后五年,但却没有和皇上圆房,她收养英英之后,也从未想过生自己的孩子。 可如今,想让皇家和厉家和平共处,似乎,只有她生下孩子,成为纽带,才能令皇上和大哥放心…… “皇上,微臣稚子受到惊吓,就不多留了,微臣暂且告退!” “且慢。” 萧勋抬手,面色十分冷沉。 厉云深眉头轻佻,这是要不依不饶了吗? 也行,他不是怕事的人。 “镇国夫人。” 萧勋静静地开口,看向宁晚清。 每每,他都会喊一声阿清,这一次,却唤了一声夫人。 宁晚清淡然颔首:“臣妇见过皇上。” “五年前,毓太妃之死,朕会安排人重新彻查。” 厉云深冷沉的眉目舒展开:“希望皇上能给微臣夫人一个公道,让厉家沉冤得雪。” 萧勋抿着薄唇,目光落在宁晚清身上:“自会给镇国夫人一个公道。” “那臣妇先谢过皇上了。” 宁晚清福了福身。 “那微臣告退。” 厉云深没再说什么,带着宁晚清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萧勋脸上的落寞更甚。 “皇上,几位大人在文华殿里候着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 小泉子轻声问了一句。 萧勋点头:“走,去文华殿。” 萧英瘪着嘴道:“父皇,我想去镇国公府找瞻哥哥玩,好不好嘛?” “皇后,你带着英英去一趟镇国公府。” 萧勋落下这句话,提步就走。 第439章 真心换真心 空气中,忽然有利刃破空而来! 抓着宁瞻的两个侍卫忽然中了刀光,两人捂着脖子齐齐的后栽下去。 而宁瞻被一条手臂捞起,抱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他抬眼看去,就见厉云深抱着自己,一脸冷凝,声音中却又透着温柔:“瞻儿,没事?” “我……没事……” 这一刹那,宁瞻的心情有些复杂。 以前在学堂里,他不是没被欺负过,他没有爹,所以学堂里的孩子肆意的嘲笑他。 他有自己的手段,让那些欺负过他的孩子有苦说不出,同样的,今日,他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不过是一个四岁大的小公主而已,他有办法让这位嚣张跋扈的小公主后悔对他下手。 然而,他还没开始自己的计划,厉云深就出现了。 他像一个天神一样降临,将他从坏人手里救下来。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梦一样,这是他的渴望,是他的梦寐以求。 “瞻儿,你没事?”宁晚清走过来,下意识的就道,“来,让娘抱着你。” “娘,我没事。”宁瞻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太重了,还是让爹爹抱我。” “好……等等!”宁晚清诧异的睁大眼睛,“你刚刚喊什么?” “没,没喊什么呀……” 宁瞻顾左右而言他,俊俏的小脸上满是不自在。 厉云深的嘴角噙着一抹低笑:“是不是吓坏了,爹这就带你出宫。” 说着,他抬头看向前面。 萧英正趴在萧勋的怀里控诉着:“父皇,瞻哥哥太坏了,他不肯跟我玩……呜呜呜!” 萧勋拍着萧英的后背,目光略带落寞的盯着对面的三个人。 厉云深抱着孩子,宁晚清嘴角含着温柔的笑看着他们父子,御花园里开的最绚烂的花,都不及她脸上的柔笑美丽。 可是这样的笑,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英英,你仗着自己是公主,用权势去威压对方,哪怕他真的跟你一起玩了,也是因为畏惧你的权势,而非真心要跟你做朋友。”厉千钰走过来,摸了摸萧英的头发,“瞻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你拿真心跟他换真心,他总有一天会拿你当最好的朋友的。” “母后,只要真心换真心就可以了吗?”萧英天真的问道。 “当然,只要你的心足够真诚,对方是能感受到的。” “我明白啦母后!” 萧勋的耳边嗡嗡作响,不断的回响着厉千钰的话。 真心换真心…… 只要足够真诚,对方一定感受到…… 就像许多年前,他初遇阿清时,他的真心,她的真心,彼此是能感受到的,所以,那时候的她,真心那他当朋友。 而他,将这一腔真心全都毁了。 如果,再能回到许多年前该有多好,能成为朋友,都已经是人生中最奢侈的事情了。 “皇上,臣妾的大嫂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哪怕曾经遭受了那么多的无妄之灾,她依然能够笑着面对生活,也能笑着回到曾经,我相信,只要皇上真心的向大嫂道歉,不管是为了厉家,还是为了黎明百姓,大嫂都愿意原谅皇上的。” 厉千钰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萧勋转过头,看向她。 她一身牡丹色的宫裙,头上戴着凤冠,她年纪不大,却强撑起一国之母的风范,就像他一样。 他年纪不大,却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周身的气势,其实也都是强撑着出来的。 他和她,从某一个角度来说,其实是同类人。 深宫寂寥,每一夜都是苦熬。 “皇上,您是一个好皇上,登基五年,在百姓眼中,比萧家的历任君主都要贤明,连带着臣妾这个皇后也颇受赞誉。”厉千钰脸上带着笑,“皇上有治国的天赋,这大宇朝再您的统治之下,一定会成为太平盛世,皇上,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求而不得的爱,那就是天边的浮云。 倒还不如,让自己贤明远播,总有一天,阿清会发现,他比厉云深更值得。 思及此,萧勋淡淡的道:“皇后,你也很好,后宫在你的管理之下,平静如水,免了朕的许多后顾之忧。” 厉千钰依然淡笑着,后宫,就只有她和娴妃两个人,而且娴妃还疯了,若这她都管理不好,真愧对皇后这个身份。 想到这里,她淡声道:“皇上,半月前太后娘娘就问了臣妾选秀之事,宫中子嗣稀薄,皇上确实可以考虑纳妃之事了。” “等皇后先诞下嫡长子再说。” 萧勋扔下这句话后,大步朝厉云深走去。 厉千钰的脸色猛地涨红。 她虽成为皇后五年,但却没有和皇上圆房,她收养英英之后,也从未想过生自己的孩子。 可如今,想让皇家和厉家和平共处,似乎,只有她生下孩子,成为纽带,才能令皇上和大哥放心…… “皇上,微臣稚子受到惊吓,就不多留了,微臣暂且告退!” “且慢。” 萧勋抬手,面色十分冷沉。 厉云深眉头轻佻,这是要不依不饶了吗? 也行,他不是怕事的人。 “镇国夫人。” 萧勋静静地开口,看向宁晚清。 每每,他都会喊一声阿清,这一次,却唤了一声夫人。 宁晚清淡然颔首:“臣妇见过皇上。” “五年前,毓太妃之死,朕会安排人重新彻查。” 厉云深冷沉的眉目舒展开:“希望皇上能给微臣夫人一个公道,让厉家沉冤得雪。” 萧勋抿着薄唇,目光落在宁晚清身上:“自会给镇国夫人一个公道。” “那臣妇先谢过皇上了。” 宁晚清福了福身。 “那微臣告退。” 厉云深没再说什么,带着宁晚清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萧勋脸上的落寞更甚。 “皇上,几位大人在文华殿里候着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 小泉子轻声问了一句。 萧勋点头:“走,去文华殿。” 萧英瘪着嘴道:“父皇,我想去镇国公府找瞻哥哥玩,好不好嘛?” “皇后,你带着英英去一趟镇国公府。” 萧勋落下这句话,提步就走。 第440章 大结局 “你觉得,皇上还会再对厉家发难吗?” 出宫后,宁晚清坐在马车道,蹙着眉头缓缓问道。 厉云深伸出手掌,帮她将眉宇间的褶皱抚平,淡淡的道:“不管皇上有什么谋划,我都有应对的办法,最坏,也不过是起兵谋反,真到了那一步,厉家会成为新的帝王的簇拥重臣,权势地位会比如今还要高一等。只要皇上脑子没进水,他就不会跟厉家对着来。” “明面上自然不会,我怕他暗地里搞小动作。”宁晚清叹一口气,“五年前,我们不就着了他的道吗?” “因为五年前我不知道他对你有心思,所以没有防着他,如今,他再想故技重施,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可能!”厉云深将她搂紧怀中,附在她耳边道,“你呢,就别想这些了,瞻儿的身体还需要你操心,你就别管这些朝堂上的事了。” 宁晚清伏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莫名的安心。 瞻儿的身体,她并没什么好操心的。 回到厉家之后,厉老夫人立即将所有需要的药材备齐了,还请了棠夫人来府上给瞻儿亲自备药,不仅如此,厉老夫人还从宫里请了德高望重的太医过来……棠夫人说过了,只要坚持服用这些药半年以上,瞻儿的身体就会慢慢的好起来,与常人无异。 马车刚抵达厉家,朝廷的圣旨又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无数珍稀药材,千金难求的千年人参就有三支,令将军府的众人咂舌不已。 棠夫人满意的直点头:“有这些极品药材,大少爷的病不出三个月就会全然好起来。” 这话,让一直搁在宁晚清心口上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第二日,京城城门口贴了公告栏。 墨雨一脸兴奋的道:“少夫人,朝廷发了公告,说五年前毓太妃想谋杀少夫人,是绛鸾姐姐、灵雾姐姐跟她对抗,毓太妃被绛鸾姐姐一刀给捅死的……” 一提到绛鸾和灵雾,宁晚清的眸子倏而低沉下来。 这两个名字,是她的禁忌。 只要提起,她就会想起五年前,绛鸾和灵雾没有气息躺在她身侧的样子。 她没有能力保护她们,也没有能力为她们报仇……甚至,她还以杀人凶手的身份从京城逃走了。 如今,时隔这么多年,绛鸾和灵雾,终于沉冤得雪! “瞻儿,你同娘亲去一趟墓地,看看绛鸾姑姑和灵雾姑姑,如果没有她们,也就没有你。” 如果不是绛鸾和灵雾站在她的身前,她早就死在了楚毓儿的刀下。 这是她心口上永远的伤疤。 宁瞻隐隐约约知道那些事,乖顺的点头:“好。” 次日,是厉云深亲自陪着她们去了墓地。 当年,厉云深以为宁晚清死了,办了盛大的葬礼,将她安葬在厉家祖坟处,绛鸾和灵雾也葬在“她”坟墓的身边。 如今她活着回来了,主墓的墓碑被撤了,只留下旁边的两个坟墓。 宁晚清给她们烧纸上香,低低的道:“灵雾,绛鸾,对不起……时隔五年,我才能来跟你们说说话……当年,是我太没用了,没能为你们讨回公道……” “直接杀死你们的人,是楚毓儿,五年前,她跟你们一起死了。但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萧勋,也就是当今的皇上。” “绛鸾,你比灵雾聪明,你应该知道,如今的大宇朝在萧勋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有家可归,路不拾遗,算是难得的盛世了。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好皇帝。如果……让萧勋去死,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好皇上。” “我不是原谅他了,我只是……不想民不聊生。” 说她自私也好,虚伪也罢,她真的不希望再起战乱。 如果萧勋是一个昏君,搜刮民脂民膏的昏君,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厉云深造反。 可是,他不是。 他内心阴暗,却是个难得的明君。 五年前南方水患,他亲临南方,短短半个月,就平息了水患带来的后果,竟没有造成灾民流离失所。 三年前他大兴改革,扯出了朝堂上的十几个贪官,那些贪官在朝堂威望深重,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那些贪官连根拔起。 一年前,周边各国连番施压进犯,企图和蛮夷联合进攻大宇朝,也是他亲自与各国君主见面,说服各国君主与大宇朝友好相处,且未损失一座城池。 与五年前初登基皇位的他全然不一样。 这样的他,当得起帝皇二字。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我希望他下辈子没日没夜不得安宁。” 宁晚清看着墓碑,缓缓地开口道。 “是么,阿清,你就这么恨我?” 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就见萧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而厉云深站在不远处,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她抿了抿唇,牵着宁瞻的手站起来:“臣妇见过皇上。” “绛鸾和灵雾的死,我很抱歉。”萧勋的脸上带着苦笑,“你一辈子都不原谅我,是应该的。不过阿清,如果我向你保证,我会做一个明君,不听信奸臣,不鱼肉百姓,你……还会像五年前那样,拿我当朋友吗?” 宁晚清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 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冷笑:“除非,她们能活过来。” 她指着墓碑说道。 萧勋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 “瞻儿,我们走。” 宁晚清牵着宁瞻朝厉云深的方向走去。 郊外荒草萋萋,她和宁瞻的步履很急切,直到走到了厉云深身边,步履才渐渐的慢了下来。 夕阳落在他们的背影上,这一幕太过于美好,让萧勋的眼眶微微刺痛。 这五年他想了很多,其实,做朋友也很好不是吗? 至少,他还能和阿清厉哥一起喝酒。 不再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为什么他要那么执拗,为什么他要将自己陷入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不是想当一个明君,而是,除了治理江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干什么。 “皇上,太阳落山了,天凉了。” 厉千钰从远处的马车上下来,带了一件披风,披在了萧勋的肩膀上。 “大嫂的话臣妾也听到了,只要皇上坚持做一位明君,总有一天,大嫂会愿意跟皇上当朋友的。” “希望。” 萧勋摇了摇头,拢紧了披风,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着,消失在了古道上。 第440章 大结局 “你觉得,皇上还会再对厉家发难吗?” 出宫后,宁晚清坐在马车道,蹙着眉头缓缓问道。 厉云深伸出手掌,帮她将眉宇间的褶皱抚平,淡淡的道:“不管皇上有什么谋划,我都有应对的办法,最坏,也不过是起兵谋反,真到了那一步,厉家会成为新的帝王的簇拥重臣,权势地位会比如今还要高一等。只要皇上脑子没进水,他就不会跟厉家对着来。” “明面上自然不会,我怕他暗地里搞小动作。”宁晚清叹一口气,“五年前,我们不就着了他的道吗?” “因为五年前我不知道他对你有心思,所以没有防着他,如今,他再想故技重施,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可能!”厉云深将她搂紧怀中,附在她耳边道,“你呢,就别想这些了,瞻儿的身体还需要你操心,你就别管这些朝堂上的事了。” 宁晚清伏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莫名的安心。 瞻儿的身体,她并没什么好操心的。 回到厉家之后,厉老夫人立即将所有需要的药材备齐了,还请了棠夫人来府上给瞻儿亲自备药,不仅如此,厉老夫人还从宫里请了德高望重的太医过来……棠夫人说过了,只要坚持服用这些药半年以上,瞻儿的身体就会慢慢的好起来,与常人无异。 马车刚抵达厉家,朝廷的圣旨又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无数珍稀药材,千金难求的千年人参就有三支,令将军府的众人咂舌不已。 棠夫人满意的直点头:“有这些极品药材,大少爷的病不出三个月就会全然好起来。” 这话,让一直搁在宁晚清心口上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第二日,京城城门口贴了公告栏。 墨雨一脸兴奋的道:“少夫人,朝廷发了公告,说五年前毓太妃想谋杀少夫人,是绛鸾姐姐、灵雾姐姐跟她对抗,毓太妃被绛鸾姐姐一刀给捅死的……” 一提到绛鸾和灵雾,宁晚清的眸子倏而低沉下来。 这两个名字,是她的禁忌。 只要提起,她就会想起五年前,绛鸾和灵雾没有气息躺在她身侧的样子。 她没有能力保护她们,也没有能力为她们报仇……甚至,她还以杀人凶手的身份从京城逃走了。 如今,时隔这么多年,绛鸾和灵雾,终于沉冤得雪! “瞻儿,你同娘亲去一趟墓地,看看绛鸾姑姑和灵雾姑姑,如果没有她们,也就没有你。” 如果不是绛鸾和灵雾站在她的身前,她早就死在了楚毓儿的刀下。 这是她心口上永远的伤疤。 宁瞻隐隐约约知道那些事,乖顺的点头:“好。” 次日,是厉云深亲自陪着她们去了墓地。 当年,厉云深以为宁晚清死了,办了盛大的葬礼,将她安葬在厉家祖坟处,绛鸾和灵雾也葬在“她”坟墓的身边。 如今她活着回来了,主墓的墓碑被撤了,只留下旁边的两个坟墓。 宁晚清给她们烧纸上香,低低的道:“灵雾,绛鸾,对不起……时隔五年,我才能来跟你们说说话……当年,是我太没用了,没能为你们讨回公道……” “直接杀死你们的人,是楚毓儿,五年前,她跟你们一起死了。但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萧勋,也就是当今的皇上。” “绛鸾,你比灵雾聪明,你应该知道,如今的大宇朝在萧勋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有家可归,路不拾遗,算是难得的盛世了。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好皇帝。如果……让萧勋去死,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好皇上。” “我不是原谅他了,我只是……不想民不聊生。” 说她自私也好,虚伪也罢,她真的不希望再起战乱。 如果萧勋是一个昏君,搜刮民脂民膏的昏君,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厉云深造反。 可是,他不是。 他内心阴暗,却是个难得的明君。 五年前南方水患,他亲临南方,短短半个月,就平息了水患带来的后果,竟没有造成灾民流离失所。 三年前他大兴改革,扯出了朝堂上的十几个贪官,那些贪官在朝堂威望深重,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那些贪官连根拔起。 一年前,周边各国连番施压进犯,企图和蛮夷联合进攻大宇朝,也是他亲自与各国君主见面,说服各国君主与大宇朝友好相处,且未损失一座城池。 与五年前初登基皇位的他全然不一样。 这样的他,当得起帝皇二字。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我希望他下辈子没日没夜不得安宁。” 宁晚清看着墓碑,缓缓地开口道。 “是么,阿清,你就这么恨我?” 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就见萧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而厉云深站在不远处,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她抿了抿唇,牵着宁瞻的手站起来:“臣妇见过皇上。” “绛鸾和灵雾的死,我很抱歉。”萧勋的脸上带着苦笑,“你一辈子都不原谅我,是应该的。不过阿清,如果我向你保证,我会做一个明君,不听信奸臣,不鱼肉百姓,你……还会像五年前那样,拿我当朋友吗?” 宁晚清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 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冷笑:“除非,她们能活过来。” 她指着墓碑说道。 萧勋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 “瞻儿,我们走。” 宁晚清牵着宁瞻朝厉云深的方向走去。 郊外荒草萋萋,她和宁瞻的步履很急切,直到走到了厉云深身边,步履才渐渐的慢了下来。 夕阳落在他们的背影上,这一幕太过于美好,让萧勋的眼眶微微刺痛。 这五年他想了很多,其实,做朋友也很好不是吗? 至少,他还能和阿清厉哥一起喝酒。 不再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为什么他要那么执拗,为什么他要将自己陷入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不是想当一个明君,而是,除了治理江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干什么。 “皇上,太阳落山了,天凉了。” 厉千钰从远处的马车上下来,带了一件披风,披在了萧勋的肩膀上。 “大嫂的话臣妾也听到了,只要皇上坚持做一位明君,总有一天,大嫂会愿意跟皇上当朋友的。” “希望。” 萧勋摇了摇头,拢紧了披风,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着,消失在了古道上。 第441章 番外 两年后。 暮色降临,宁晚清坐着马车从胭脂巷出来。 这两年,她接管了曾经自己创立的清记,将清记的业务扩大了十倍不止。 她不缺钱,厉家也不缺钱,她赚钱的目的,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说大宇朝江山稳固,朝堂固若金汤,百姓安居乐业,可发生过七年前那件事,她便不敢再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她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若真有一日发生了战争,她有钱,那便有了军饷,还怕打不了胜仗吗?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此时,天彻底黑下来,将军府亮了许多灯笼,昏黄的灯将府邸照的宛如白昼。 还没进去,宁晚清就听到了院子里小姑娘说话的声音。 “哼!瞻哥哥,我都跟你说了一百句话了,你怎么还不理我?” “你再不理我,我就再也不来将军府了!” “公主走好不送。” “你你你!厉瞻,你太过分了,我好歹是公主,你怎么总把我当空气!” “……” “好啦,瞻哥哥,我错了,我不该用公主的身份来压你,你就跟我当朋友好不好,你看,我把曾皇祖母最喜欢的玉如意都拿来送给你了,我是真心想跟你当朋友的,你别老不理我行吗?” 听着萧英求饶的话,宁晚清不由失笑。 这两年来,这位小公主每隔一天都会用各种借口来将军府找瞻儿,不仅如此,还会把宫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珍贵的东西全都搬来送给瞻儿,可惜,瞻儿从不放在眼底。 尽管如此,这位小公主也从没放弃过。 宁晚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走进去。 “清姨,你回来啦!” 萧英张开双臂朝宁晚清扑过来。 那些恩怨是长辈的,宁晚清自然不会跟萧英过不去,这两年她和萧英也算是处出来了一些感情。 “萧英,你站住!”厉瞻冷冷的道,“别伤了我妹妹。” “妹妹?!” 萧英瞪大眼睛,看着宁晚清的肚子,捂着嘴说道,“清姨,你肚子里有小妹妹啦?” 宁晚清有些不好意思:“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上个月她突然犯恶心,找来郎中检查身体,才发现自己有孕了。 有了瞻儿这个儿子,她自然希望来一个闺女,不过,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孩子,她都喜欢。 “呀,父皇要是知道清姨怀了小妹妹,肯定高兴坏了!” 萧英兴奋的直鼓掌。 然而,她一提父皇,院子里的气息顿时有些僵冷。 小公主性格直率,说话也口无遮拦:“清姨,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父皇呀,其实父皇早就知道错了,他那天喝醉了,抱着母后说,希望有一天,能跟清姨再一起喝桂花酿。” “休想!” 厉瞻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瞻哥哥,你怎么这么坏!”萧英气的直跺脚,“夫子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父皇都知道错了,你们为什么还这么追究不放!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厉瞻,我们绝交!” 小公主气的说完,拔腿就跑。 宁晚清有些头疼,让人跟着,安全把萧英送回宫,这才蹲下身道:“瞻儿,那些仇恨娘都忘了,你怎么还记得呢?英英公主很喜欢你,对你也很好,不要再冷着脸了,她是她,皇上是皇上,你也该放下了。” 厉瞻抿唇没有说话。 以前他不懂,这两年,他听厉家的人说了许多,他才知道,七年前,娘亲受了多大的苦。 而那些苦,全都拜萧英的父皇所赐! “娘亲,我一点都不想跟萧英做朋友。” “是吗?”宁晚清笑着摇头,“为什么?” “就算她不是公主,我也不喜欢她,她太吵了,整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脑子都快被她吵炸了。” “可是,你还是没有赶她出府。”宁晚清淡淡的说道。 厉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自在:“她是公主殿下,我哪有资格赶她出去?” “是啊,她是公主,你却对她直呼其名。” “娘!” 厉瞻有些恼有些羞,气鼓鼓的不再说话。 宁晚清不再打趣他,轻声道:“瞻儿,你一直想要一个妹妹,但如果真的是妹妹,肯定跟萧英公主一样爱叽叽喳喳,你就不喜欢这个妹妹了吗?” “不,只要是娘亲生的,我都喜欢。” “所以,只要萧英的父亲是当今的皇上,你都不喜欢,对吗?” 厉瞻冷酷着一张小脸,没有说话。 “你现在念书的志向,是希望以后考状元,如果真的考上了状元,那就是辅佐萧英的父皇治理天下,瞻儿,你好好想一想,你是继续仇视当年的萧勋呢,还是辅助萧勋治理好这大宇江山呢?” 厉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宁晚清摸了摸他的脑袋,进了静心院。 墨雨和墨雪端来安胎药和鸡汤,伺候着她喝下,她刚喝完,房门就被推开,穿着朝服的厉云深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匪患的事商议的如何了?” 厉云深笑着道:“一群宵小之辈而已,还轮不到我出马,别担心。” “这土匪来历不明,气势汹汹,我就是担心与……那人有关。”宁晚清蹙眉道。 “他七年前勾结过蛮夷国,花了五年才彻底将蛮夷党羽肃清,他不傻,不可能再去勾结土匪。”厉云深轻声道,“这两年,厉家低调安分,没有做任何威胁皇权的事,他不会对厉家动手的,你呀,就是想太多了。” 宁晚清靠着他的胸口叹气,能不想多吗,她真的怕了。 “你经常这么叹气,以后生一个小老太婆下来,不像别的孩子每天哭,就天天叹气……” “你别乱说!”宁晚清捂住他的嘴,“这可是你的亲闺女,有你这么编排自家闺女的吗?” “那你以后不许叹气了。” “我就叹了这一次!” “反正不许有以后了,我有这个夫君在,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护好你和孩子,阿清,不要怕。” 宁晚清格外安心。 是啊,不要怕,往前走,生活始终都是光明的。 曾经的阴影早就过去了,她不该因为七年前的阴影,而让自己和瞻儿,还有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时间很短,岁月很长,往后的一朝一夕,一山一水,她希望跟他一起走下去。 最好的时光,不就是彼此都在吗? —全文完—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441章 番外 两年后。 暮色降临,宁晚清坐着马车从胭脂巷出来。 这两年,她接管了曾经自己创立的清记,将清记的业务扩大了十倍不止。 她不缺钱,厉家也不缺钱,她赚钱的目的,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说大宇朝江山稳固,朝堂固若金汤,百姓安居乐业,可发生过七年前那件事,她便不敢再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她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若真有一日发生了战争,她有钱,那便有了军饷,还怕打不了胜仗吗?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此时,天彻底黑下来,将军府亮了许多灯笼,昏黄的灯将府邸照的宛如白昼。 还没进去,宁晚清就听到了院子里小姑娘说话的声音。 “哼!瞻哥哥,我都跟你说了一百句话了,你怎么还不理我?” “你再不理我,我就再也不来将军府了!” “公主走好不送。” “你你你!厉瞻,你太过分了,我好歹是公主,你怎么总把我当空气!” “……” “好啦,瞻哥哥,我错了,我不该用公主的身份来压你,你就跟我当朋友好不好,你看,我把曾皇祖母最喜欢的玉如意都拿来送给你了,我是真心想跟你当朋友的,你别老不理我行吗?” 听着萧英求饶的话,宁晚清不由失笑。 这两年来,这位小公主每隔一天都会用各种借口来将军府找瞻儿,不仅如此,还会把宫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珍贵的东西全都搬来送给瞻儿,可惜,瞻儿从不放在眼底。 尽管如此,这位小公主也从没放弃过。 宁晚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走进去。 “清姨,你回来啦!” 萧英张开双臂朝宁晚清扑过来。 那些恩怨是长辈的,宁晚清自然不会跟萧英过不去,这两年她和萧英也算是处出来了一些感情。 “萧英,你站住!”厉瞻冷冷的道,“别伤了我妹妹。” “妹妹?!” 萧英瞪大眼睛,看着宁晚清的肚子,捂着嘴说道,“清姨,你肚子里有小妹妹啦?” 宁晚清有些不好意思:“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上个月她突然犯恶心,找来郎中检查身体,才发现自己有孕了。 有了瞻儿这个儿子,她自然希望来一个闺女,不过,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孩子,她都喜欢。 “呀,父皇要是知道清姨怀了小妹妹,肯定高兴坏了!” 萧英兴奋的直鼓掌。 然而,她一提父皇,院子里的气息顿时有些僵冷。 小公主性格直率,说话也口无遮拦:“清姨,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父皇呀,其实父皇早就知道错了,他那天喝醉了,抱着母后说,希望有一天,能跟清姨再一起喝桂花酿。” “休想!” 厉瞻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瞻哥哥,你怎么这么坏!”萧英气的直跺脚,“夫子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父皇都知道错了,你们为什么还这么追究不放!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厉瞻,我们绝交!” 小公主气的说完,拔腿就跑。 宁晚清有些头疼,让人跟着,安全把萧英送回宫,这才蹲下身道:“瞻儿,那些仇恨娘都忘了,你怎么还记得呢?英英公主很喜欢你,对你也很好,不要再冷着脸了,她是她,皇上是皇上,你也该放下了。” 厉瞻抿唇没有说话。 以前他不懂,这两年,他听厉家的人说了许多,他才知道,七年前,娘亲受了多大的苦。 而那些苦,全都拜萧英的父皇所赐! “娘亲,我一点都不想跟萧英做朋友。” “是吗?”宁晚清笑着摇头,“为什么?” “就算她不是公主,我也不喜欢她,她太吵了,整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脑子都快被她吵炸了。” “可是,你还是没有赶她出府。”宁晚清淡淡的说道。 厉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自在:“她是公主殿下,我哪有资格赶她出去?” “是啊,她是公主,你却对她直呼其名。” “娘!” 厉瞻有些恼有些羞,气鼓鼓的不再说话。 宁晚清不再打趣他,轻声道:“瞻儿,你一直想要一个妹妹,但如果真的是妹妹,肯定跟萧英公主一样爱叽叽喳喳,你就不喜欢这个妹妹了吗?” “不,只要是娘亲生的,我都喜欢。” “所以,只要萧英的父亲是当今的皇上,你都不喜欢,对吗?” 厉瞻冷酷着一张小脸,没有说话。 “你现在念书的志向,是希望以后考状元,如果真的考上了状元,那就是辅佐萧英的父皇治理天下,瞻儿,你好好想一想,你是继续仇视当年的萧勋呢,还是辅助萧勋治理好这大宇江山呢?” 厉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宁晚清摸了摸他的脑袋,进了静心院。 墨雨和墨雪端来安胎药和鸡汤,伺候着她喝下,她刚喝完,房门就被推开,穿着朝服的厉云深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匪患的事商议的如何了?” 厉云深笑着道:“一群宵小之辈而已,还轮不到我出马,别担心。” “这土匪来历不明,气势汹汹,我就是担心与……那人有关。”宁晚清蹙眉道。 “他七年前勾结过蛮夷国,花了五年才彻底将蛮夷党羽肃清,他不傻,不可能再去勾结土匪。”厉云深轻声道,“这两年,厉家低调安分,没有做任何威胁皇权的事,他不会对厉家动手的,你呀,就是想太多了。” 宁晚清靠着他的胸口叹气,能不想多吗,她真的怕了。 “你经常这么叹气,以后生一个小老太婆下来,不像别的孩子每天哭,就天天叹气……” “你别乱说!”宁晚清捂住他的嘴,“这可是你的亲闺女,有你这么编排自家闺女的吗?” “那你以后不许叹气了。” “我就叹了这一次!” “反正不许有以后了,我有这个夫君在,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护好你和孩子,阿清,不要怕。” 宁晚清格外安心。 是啊,不要怕,往前走,生活始终都是光明的。 曾经的阴影早就过去了,她不该因为七年前的阴影,而让自己和瞻儿,还有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时间很短,岁月很长,往后的一朝一夕,一山一水,她希望跟他一起走下去。 最好的时光,不就是彼此都在吗? —全文完—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