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问心》 第一章 传承者 神是不公平的,有的人拥有出奇的才能,小小年纪便能展露出头角,有的人资质平庸,到了晚年都未成器。 同样的,像人一样有三六九等,地区也有差异,土壤有肥沃贫瘠之分,大陆也有贵贱高下之别。 可凡事都有例外,偏偏念生大陆就在九座大陆中凭着最贫瘠的土地占据了最高等的位置。不但如此,有时候念生大陆的极宗宗主说一句话就能引起诸界的纷争霍乱。 这话只需四字——魔王降世。 极宗这么大的影响力全凭魔王“抬举”,昔年魔王因为祸乱苍生,被剑仙寒云草封印在此,极宗宗谱上浴血的荣光便拜魔王“所赐”。 除了魔王,还有魔使。 从某种程度上讲,魔使的作恶程度比魔王更大,在过去那段纷乱时光后他们除了祸乱人间,更多的还肩负着复活魔王的“重任”。 念生大陆是魔王封印之地,为防魔使侵入,极宗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出“十里一烽台,五里一哨亭,二里一茅屋,一里一卫兵”的坚固长城。并且划分了禁区,禁止任何无关人等入内。 若从地图上看,念生大陆大部分都是禁区,都是魔王踏足之地,魔气纵横,魔物出没。 光可以杀死魔虫鬼物,浓郁的生机能够驱散瘴气毒物,可是一万年的时间,也仅仅恢复了不到一半。 念生大陆这个名字也和魔王很有渊源,念生,就是想要生存,就是活下去,经过一万年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片土地原来的名字,但是这片土地从诞生至今,生机从未断绝,哪怕是在魔王肆虐的一万年前,这片大陆上的人们也依旧怀着憧憬与希望,仍然渴望见到明天的太阳。 花草枯死后总会在原来的地方再长出一株,与枯死的那株一样会吸收阳光,会绽放美好,会随风起舞,会生机盎然。 这片大陆上的人们过着诸界最底层的生活,却拥有着诸界最崇高的信仰——光。 寒云秋却向来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肚子都填不饱拿什么信仰?人死了还要信仰有什么用?都是狗屁!如果信仰能换肉包子,他可以一天换百八十个信仰,能把你换穷! 念生大陆的人生来就只能待在这儿,人们可以进去,但原住民不能出去。故而诸界大陆把念生大陆的人称为“里面的人”,念生大陆的人索性就随了他们叫“外面的人”。 事实上,禁区有两个,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极宗圈起来的禁区是一个,念生大陆本身,也是一个。 外面的人不让念生大陆的人出去的原因是:他们认为念生大陆的人“不干净”,他们和魔王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大陆,踩的同一片土地,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怎么会干净? 理由很牵强,很荒谬,但这是事实。 不管他们本身了解自己多么干净多么向往光明,但是偏见,永远不听你解释。 神奇的是,念生大陆的人也有偏见,他们认为那些“外面的人”不干净,他们觉得那些人没有虔诚的灵魂,他们极易被魔使蛊惑成为魔王的奴仆。 外面的人看不上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看不上外面的人,这就导致念生大陆与其他大陆基本上是断了联系,除了极宗和有限几个大家族之外,平民百姓是不与外人来往的。 加之魔王肆虐,念生大陆的发展要比外面落后几千年。 寒云秋是个孤儿,打小就瞎跑,上过山头摸过虎头,也下过河水拽过鱼尾,虽然虎是虎崽,鱼是鲤鱼,他却洋洋得意。 外面,他倒也去过,不过被人家用刀剑又给押回来了,理由是偷了人家一个包子。 呵,偷包子是幌子,他是念生大陆的人,自然要“被”待在念生大陆。 见过了外面的繁华,再回到这穷乡僻壤,他自是不乐意的,不过,他倒也有了吹嘘的资本,美名其曰为给他们长见识。 “我跟你们说啊,外面的人都坐着大大的船,船上什么都有,楼阁、假山、就连池塘都有!那里的一个船顶得上这一个村子这么大!那里的人穿的都是锦衣貂裘,佩的是用宝石装饰的宝剑,好像能给剑提供各式各样的加成,威风极了!” 寒云秋是在外面做过事的茶馆小二,什么人都算见了,贫民富民、官家老爷、门派弟子等等等等,不过他只挑华丽的东西和场景讲述,就是想勾起这帮只能在茶馆闲过日子的人的好奇心,然后无情的现实又会给他们泼上一盆冷水,他就喜欢看他们叹息的样儿! 他对外宣称是别家大陆的人,他是孤儿,什么身世不能编造一个?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有父母,他们有的在这儿生活了将近一辈子,有的将要在这儿生活一辈子,生命里早就贴上了念生大陆的标签。 别家大陆来念生大陆的人和念生大陆原住民出去受的白眼数可是不一样的。 茶馆老板三爷敲敲桌子:“行了,干活去!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灰溜溜回来了?干活去干活去!” 寒云秋在外面是做的茶馆小二,在这儿也是茶馆小二,除了偷鸡摸狗,他能做的就只有体力劳动了,而茶馆小二就是个相对轻松的劳动活。 所幸,小时候他被一位心善的教书先生收留过一段时间,倒也识几个字,会背几句书,除了好显摆些倒也勉强够三爷的择人标准了。 至于那位教书先生,是后来染了风寒因病去世,他和村民草草将其收葬后就离开了,孤身去别家大陆闯荡。 在外闯荡了几年时光,最终还是作了茶馆小二以求温饱。 来茶馆的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闲着没事的小孩儿,寒云秋天天给他们讲外面的事,倒也勾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心。 就比如,这个正缠着寒云秋的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她叫雯雯,穿着红布裁剪的衣服,是每天来茶馆的人中最有活力的一个。 雯雯问:“云秋哥哥,那外面的人会养宠物吗?有大黄狗和小花猫吗?” 黄狗,花猫? 寒云秋好笑地看着雯雯,停了手里擦桌子的动作,他把手在身上擦净,揉揉雯雯的小脑袋:“外面的人最次也是骑着高头大马,体全色纯,还有骑鹿的,就是那种头上长犄角的鹿。但是这鹿和咱们见的可不一样,是冰蓝色的,身上花纹是六出雪花,四蹄带风,过处生冰。” “还有人骑着狼,那种狼呲起牙来能照出人影!不过一般人家不会养这种凶物,大多是雇佣兵当做猎犬在养,用以驱使降敌。” 雯雯又问:“那哥哥,什么是佣兵呀?” 寒云秋想了想就说:“就是给钱什么都干的人,只认钱的粗鲁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是一队铁骑,秩序井然,不然不会共振有这么大威力。 茶馆里的老人把茶杯放下,议论纷纷,小孩子则跑出门张望,又被寒云秋拽回来推到老人那边,他自己则用抹布拍拍衣服走出去迎接。 果不其然,那一列队在烈日的照耀下银光闪闪,坐骑皆是寒云秋所说的纯色高头大马。 能在念生大陆的穷乡僻壤有这阵势的,就只有极宗了。 只在屋里听得那“砰砰”声不似马蹄,那太沉重了,待到出来后寒云秋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精铸银铁虎头甲。 果然是极宗的人! 他们来干什么?在旁人人眼中极宗是庞然大物,是个荣耀宗派,但同时也是个隐世宗门,闲杂人等难见其门人。 这一处穷乡僻壤又凭何招致极宗门人踏足? 难道是……魔使? 念生大陆的人都知道魔使的存在,也都知道魔王就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中,随时可能冲出来再次荼毒生灵。 所以人们都很乐意配合极宗的行动,不但为人,也为己。 正当茶馆里的人被极宗的风采所震撼的时候,寒云秋心思急转,极宗从来就是魔王的死对头,有魔王就有极宗,换言之,有极宗就有魔王。 参与其中很可能会朝不保夕,不如躲得远远的,异常发生了总会有人去处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真心希望这班子人马就只是来喝杯茶的,最好连茶都不喝,看都不看他这儿一眼。 然而让他失望的事,这一队极宗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骑着高头大马,为首的那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怒自威。 寒云秋咧嘴笑道:“几位爷,里边儿请!” 居高临下看他的那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大手一挥:“带走!”身后铁骑整齐地列开包围住茶馆门前的寒云秋。 寒云秋紧咬咬牙,不出声,不敢轻举妄动。 “等等!” 寒云秋听到喊声转身去看,见三爷拿竹木扇子清敲掌心严肃地说:“我能否知道这小伙计犯了什么错,要把他带走?” 为首的那人看向三爷,说:“光要降临大地,传承者即将出现,年满十岁的少年必须接受测试,若不符合,我等自会送回,掌柜的无需担心。” 寒云秋听到这话连忙开口说:“我才九岁,九岁!不够十岁!你看着我长得高,只是早熟而已!嘿嘿,早熟!” 屋里的雯雯挣开了拽着他的老人,跑到门口稀奇地打量着这群极宗门人,竟然毫无惧意。 雯雯瞪着大眼睛惊奇地说:“云秋哥哥你十七岁了,哥哥你定是记成雯雯的年龄了,雯雯才刚刚九岁!” “哎哥哥,你比划什么呀?雯雯看不明白。” 雯雯疑惑地看着寒云秋,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问。 寒云秋对上极宗门人中为首的那位,尴尬地笑笑,手放在额头上擦了擦说:“没事没事,哥哥给你道别呢!等我回来你可不能瘦了!” “哦!那哥哥再见!”雯雯举起手使劲挥着,一蹦一蹦的,她个头矮,跳起来才能看的更远。 寒云秋没什么要收拾的,直接就跟极宗门人走了。 因为曾经四海漂泊的经历,他养成了将宝贝家当都随身携带这个习惯。 他坐在极宗门人牵出的另一匹马上,不是纯色,而是黑白相间,专门驯给寒云秋这种没骑过马的人的。 他们要赶三天路,期间要翻过大山,渡过大河,甚至还要经过一片沼泽地,这是最近的路程。 寒云秋无法想象马是怎么过沼泽地的,但看到极宗门人不急不缓的步子就知道他们有办法。 也是,极宗嘛,总会有些神奇的仙家法术。 他在别家大陆见过人御剑而行,见过人踏水而行,也见过人凌空而行,极宗总不会比外面这些人还差? 当然不会!非但如此,极宗反而是诸界最强的门派,因为时时刻刻要警惕魔王和对抗魔使,极宗门人向来凭武力与诸界闻名。仙术、体术、心法,极宗有诸界最深厚的底蕴。 这些东西寒云秋当然想不到,他只是认为极宗一直战斗总该有些出彩的地方。 他只骑在马背上念着外面的楼船,不多,只要一个,他这辈子就值了。 穷乡僻壤的路陡,前方黄尘阵阵、山影重重,路上只这一行人步履匆匆。 第二章 异变陡生 寒云秋委实觉得无意思,顺手从路旁揪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解闷。 这走了大半天,几位都没有要停下来吃饭的意思,他忍不住了,他们不饿他饿呀!念及行至,他便问:“怎么,大家都不吃饭的吗?” 无人应答,就仿佛他们根本没听到或者他根本没说过话一样。 不理睬?没关系,老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他清清嗓子,再次说道:“各位都不吃饭的吗?”这次声音比上一次大了不止一倍。 依旧无人应答。 “我饿了!” “……” “我要吃饭!” “……”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 他们没说话,但是分明在告诉寒云秋他们不想停下吃饭,也不想听他啰嗦。 寒云秋皱皱眉头,装什么大爷啊!他勒住缰绳,说:“不休息我就不走了!” 之前居高临下看他的那位也勒住缰绳,回头看了看他,吹了声口哨,寒云秋座下骏马再次缓行,寒云秋就是再勒缰绳也不顶用。 他有些气恼,把缰绳丢在一边,极宗就是这么对待寻来的少年吗?他们不怕传承者饿死在路上吗?! 这一行人走了一路都不言语,似乎早就习惯了沉默,寒云秋不一样,一根狗尾巴草叼着嚼两下就觉得烦了,这又饿又无聊的,他可受不了! 骏马缓行的速度慢,寒云秋估摸着摔下去也就是沾一身土,受伤是不可能的。 他嘴角轻扬,眼珠咕噜转一圈随即闭上,身子开始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好似路途颠簸,马驮不稳。 瞅准时机,他故意调大幅度,跌落下马。 “哎呦!” 他痛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腿一瘸一拐地走着,喊说:“不行!走不了了!腿疼,怕是赶不了路了,一动就疼。” 极宗门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为首的那人头也不回地道:“有马” “马驮人摇晃,也疼!”寒云秋辩解说,就是不肯前进一步。 “疼?”那人语气中带着不屑,调转马头,“嗒嗒”地走来,像在茶馆前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的先祖在与魔神争斗的过程中可曾嫌过疼?这点伤都受不了,你有什么资格叫喊?” 寒云秋不说话,默默看着他,眸子里透出清冷的光,他倒是不惧,迎着极宗门人利刃一般的目光昂首而视。 那人怒了,道:“不待就滚蛋!” 寒云秋笑了,正合心意! 他说:“在茶馆儿我好歹还有个七尺安眠之地,在这儿怕不是要睡土路!在茶馆儿虽然粗茶淡饭,但总算能吃饱,跟着你们说不准饿了只能喝西北风!” “先祖们杀敌可没你这么舒服!”那人懒得与他争辩,瞥了一眼就调转马头从队尾又穿行到了队首,说:“愿意来你就自己追上,不愿意就自己回你那小茶馆,我们就当从没见过你!” 寒云秋转身就走,也不装腿瘸了,走起路来轻快自如。 他行了几步路,忽又转身双手环做喇叭状喊道:“上古战争已经结束一万年了,足下!” 他戏谑地看着那一行被落日余晖笼罩的极宗门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饼嚼啊嚼,这才再度转身离去。 结束?之前与寒云秋对话的那人右手不自觉地攥紧缰绳,战争从未结束,流血不会停止。上个月他刚得知一位同袍的死讯,在烽火长城外的禁区被魔物所杀。 那些魔物不是生命,它们是魔使召唤出来的丑恶凶狠却力量强大的黑暗生物,死气附着他们如同鱼依附水。 魔神被封印了不假,魔使呢? 战争可不是一方的王落败就会结束,只要最初的目的没达到,战争就不会结束——更何况,他们的王同样也落败了。 这片大陆的光,万物的英雄,名字与寒云秋相同两字,作为却大不一样。 他牺牲自己,把魔王封在念生大陆的最高山——诛魔山下,借一方大陆的威势压制魔神,但也仅仅是压制,做不到杀死。 他回头环视了一下同行的人,哪一个没有经历过丧友之痛?又有哪一个不知道自己肩上负担的东西有多重呢? 可怜,竟有如此无知之人来扰兴致,寒云秋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与魔王本尊的战争结束了,但与黑暗的,从未没有。 这行人一直都是沉默的,没有说他做的对,也没有说他做的错,他们仿佛是一个个傀儡,只知道行动不知道言语。 “停。” 他挥手示意,队伍整齐地停下来,马蹄在最后时刻顿下的重音惊飞了几只林中鸟。 丛林间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移动,那东西有着两只惨绿的眸子,拥有着巨大的力量,能把小型灌木压向两边不能恢复。 他杀过这种生物,丛林霸主之一。它们不单个体力量强大,而且数量极多,与其他同类型的生物不一样,它们喜欢群体行动,一次行动至少是十几只,而且必定有领头者。 他们不怕,但平常人对上那就是豆腐对石块,不砸个稀烂才怪! 几个人相视而望,一拍马迅速掉头:“走!那小子有危险!” 高头大马跑起来只剩扬尘,但比起它们仍旧差了几道鸿沟。 因为不愿惊动魔使,所以极宗此次出行极为低调,没有什么好坐骑,却没想到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只能期盼那小子能多坚持会儿,别到时候赶去只剩下一堆烂骨头。 寒云秋没吃完,,一张饼剩了半个,当作存粮揣起来,常年于红尘中摸爬滚打塑造了他万事留一线的性格。 退路,有总是比没有好的。 若入了极宗,可是真就没了退路,万事他都会被安排在第一线。战争,有的可不止是壮丽和英雄,还有残酷和尸骨。他知道极宗门人的性命有多么不确定,所以他要尽可能的与极宗保持距离。 吼吃!吼吃!吼吃! 等等,寒云秋突然停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并无异象。 可是,分明有野兽般的喘息在他耳边放肆。 遇到劫匪还好,他身上没银子,说说好话发个毒誓说不准就能离开,如果真的遇上了不通人性的野兽,单纯馋他身子,那这辈子就算提早交代在这儿了。 蓦地,一双眼睛出现在灌木丛中,惨淡地发着绿光。 这还不算,紧接着几十双这样的眼睛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显现,将寒云秋围在中间,真真造成了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 不能腿软,不能腿软! 他用力绷着腿,努力掌握着控制权,不能害怕,一害怕说不准它们就扑上来了。他确定自己跑不过它们,不管它们是什么生物,它们一定拥有迅捷的速度——至少,至少,至少要比他跑得快! 银月惨白的光洒在大地上,穿过茂密的树叶投下几点光斑,树枝的阴影像是魂灵的影子憧憧不定,沙尘铺就的路上站着一个人,浑身浴血,鲜血滴在路上浸开一块土地,在月光的照耀下晃得迷蒙虚幻。 他的脸很干净,却白的吓人,失魂一般地摇摇晃晃走着,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血,不间断地流了一路。 寒云秋快憋不住气了,但他不敢呼吸,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传言,说是遇到夜间活动的野兽或者魔物,只要不呼吸,躺在地上装死就不会出事儿,那些野兽和魔物不吃死人。 他没敢全信,天知道他碰上的这帮绿眼睛怪物是不是恰好不属于那类东西,所以他还站着,随时准备逃跑。 他就是这样,从来不会彻底相信什么人或什么事,就像放鸡蛋,他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不行,忍不住了。 他鼓起腮帮子,想要再坚持一会儿,却发现那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只能算事倍功半。 呼哈!他张大嘴巴迅速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赶忙闭上重新屏气敛息,只可惜为时已晚,藏在灌木丛中最先盯上他的那只绿眼睛怪物猛地从里面冲出,惊起一片尘埃。 寒云秋这时才看清它的形态,那是一只拥有健美体型的幽岩豹。它的肌肉自然隆起,在月光的照耀下如一片连绵起伏的青山。那双惨绿的眼瞳赋予它们超常的视力,即使是黑夜也能像在白昼一般行动。 它们是最特殊的豹子,别的豹子都喜欢独居,它们却是群居生物;别的豹子都高傲的很,谁也不服谁,它们却有一个领导者,所有成员都听其号令。 它们是大自然的宠儿,拥有精美漂亮的淡蓝色琳琅花纹,既像宝贵的岩石,又喜好居住在山洞内,所以人们给它们一个幽岩豹的名称。 这些,寒云秋都不在意,管他什么这个豹那个虎,总之都不能对付。 都要死了还在乎是什么东西杀的? 什么最重要? 命!是命啊!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可以把幽岩豹的资料翻遍,死了还知道那么多干啥? 命在,什么都有可能,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傻等不如自立更生。寒云秋觉得极宗那帮人早滚蛋了,他也等不来救兵,与其在这等死,倒不如试一试与这畜生们斗一斗,看看老天希不希望他死。 他是个犹豫的人,但在性命攸关的大事上从不犹豫。既然决定逃跑,那就找机会拔腿就跑! 明月给他照亮了脚下这条土路,不远处有一处水潭,他清楚那在什么地方。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的保命之所。 迈开一条腿,寒云秋明显看到那大猫弓起了身子,它的速度一定比他快! 他又缓缓收回了腿,默默咽了口唾沫,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直往衣领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被照得发亮。 等看幽岩豹久无动作,这才迈出另一条腿。 呼哧! 他被吓得一哆嗦,但是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奔跑起来,哪还管什么跑不跑得过! 他并不是顺着土路,而是直冲向记忆中那处水塘的位置。 幽岩豹竟然扑了个空,愤怒地低声吼了声,天知道他是怎么躲过的! 藏在丛林里其他的幽岩豹纷纷现出身形,矫健的身子在月光下成一条长线,这条长线整体为黑色,两点惨绿做头,几条淡蓝色点缀,如一条游鱼摇曳在清冷的水中。 十几条游鱼追着一只东逃西窜狼狈不堪的虾米,眼睛里充满戏谑与狠辣。 豹子们有序地追奔着,仅片刻就截在了寒云秋前头,它们体型高大,有三人高,匍匐起身子却只有多半株原阳槐那么高,刚刚好隐藏在灌木中,这种行如疾风匿入自然的生物拦截起名小小的茶馆小二实在是太容易不过。 豹子行动迅疾,寒云秋脑子灵活,逮住空隙一个弯腰从身前大猫底下钻了过去,然后匆忙地躲着其它幽岩豹的袭击。 衣服早在奔逃中被尖利的枝干或荆棘刮破成一个个布条,露出他白皙的胳膊和双腿。 “妈的!怎么就盯上我了?我肉少也不够分呐!果然跟着那帮人没什么好事!”他咒骂着,就是被人用刀剑从别家大陆押回来他都没这么怕过,无性命之忧,他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现在,跟一群畜生可没啥说的,该吃就吃,他可没啥办法。 当某一只幽岩豹冲他呲露獠牙的时候他甚至能闻到其内的恶臭! 那东西可不一定吃过什么,也许是兔子,也许是鸟,秃鹫或者什么更凶狠的野兽。 他头一次怕了,不知疲惫地狂奔,集中注意力寻找空隙躲避攻击同时想尽办法甩掉身后的“游鱼”。 可他会累,他想活,但身体不允许。 擦桌子挑水的两条胳膊像灌了铅,每摆一下都要耗费巨大的力量,双腿如行走在泥沼地里,拔出来费劲踩下去也费劲。速度不遂人愿地慢了下来,他却依旧躲闪着幽岩豹的攻击。 就是再累他也要活下去,爬着也得爬向那救命的地方。 他,还不想死。 第三章 血人 呵,天知道他是怎么走得这么远的,不,是逃。 快到了,快到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乞求榨干最后一丝能量,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毅力,体力不可避免的在减弱,速度下降得越来越快。 水塘周围是一圈树,树之间有许多原阳槐灌木,像是栅栏,保护这方净土不被外来物侵扰。 快了,的确是快了,他已经能够看见那灌木丛中隐隐露出的红色果实了,再坚持两下,就要到了! 幽岩豹不停地追逐,它们身上淡蓝色的花纹如同雨中的灯笼明明灭灭,隐隐能看见发光能量在其内流转。它们是自然的孩子,自然赋予它们非同寻常的力量。 紧追寒云秋不放的那只幽岩豹身上的花纹明灭频率越来越快,能量流动也越来越大。 它张开嘴,眼睛里人性化地闪过一丝凶狠。 吼! 震彻山林的吼声在空气中荡起一圈一圈如水涟漪,寒云秋被这吼声里蕴含的巨大力量震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疼,是他的唯一感受。 大脑里清楚地传来幽岩豹的吼声,像寺庙里的洪钟砸开一片混沌,这声音通过血液流经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觉那一刹骨头都要散架了。 扑通! 寒云秋腿一软,被前面的一块小石子一绊,身子狠狠地砸在地上,溅起一道灰尘。被 在怀里的半张饼也晃悠悠跌了出来倒在一边,也溅起一小道尘埃。 幽岩豹们把他围在中央,先前使用声波攻击的那只不紧不慢地走来,是野兽吗?寒云秋分明看出它是得意洋洋的,眼神人性化得竟像是蔑视。 野兽也会耀武扬威?不应该先把他杀死再带回巢穴吗? 他可不信这野生的猛兽会和驯养的一般会留动物活口。据说有的大陆猫和老鼠是朋友,鹰见了蛇都绕道走,老虎会被狗吓住,存在吗? 寒云秋一向是半信半疑,说不准真的有呢。 可眼下他却是不信,看着幽岩豹碧绿的眼眸他心惊胆战,这只紧追不放的豹子一定是头领,所有豹子都没动,只有它凑了过来。 寒云秋还不想放弃,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腿被震麻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跑是跑不掉的。 杀? 寒云秋手里攥着一抔土,娘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跑回来! 这可倒好,没死在魔物手里怕是要死在野兽脚下,活的时间还没那个长呢!也不知道雯雯会不会想我,三爷会不会等着我回去接着做小二。 人到死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他们的好,他们的坏,所有恩怨好似都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有人死了挂念就行。 呵,其实这荒郊野外,估计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 寒云秋看着幽岩豹的嘴巴伸了下来,颇为认命地闭上眼睛…… “那小子呢?”极宗小队的领头人问。 其余几位极宗门人皆不吭声,他们找到了周围寒云秋的血迹,本想循着血迹寻找,却在走到一半时发觉血迹消失了,这唯一的线索目前也断了。 赵世龙没有怪他们,幽岩豹向来善于隐匿,更何况由现场血迹来看战斗并不激烈,血迹应该都是那小子的,幽岩豹估计毫发无伤。 没有受伤,豹子就更有余力去隐匿行踪了。换做他,也寻不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他还是不甘心,不停地环视着四周,他甚至下马亲自触摸地上的幽岩豹足迹,妄图感受它们当时的情绪,以此来推测去向。 突然不远处传来队员的叫喊:“一块饼!是那小子的饼吗?”当然没人应答,他们围成一圈儿看着灌木丛下沾满灰尘的饼,它显然是滚到这里的,地上的痕迹仍清晰可见。 赵世龙是注视着这块饼,那小子是故意喊饿的,他早就知道他有粮食,他只是不想去极宗才故意摔下马,若碰上一个心善的极宗门人,说不得就放他回来了,但可惜偏偏遇上了他。 赵世龙地位很高,可以说他亲自带队寻少年是杀鸡用牛刀。他是极宗赫赫有名的“铁血军队”的“铁血将军”,之所以称他为“铁血将军”不单单指他作战英勇军功赫赫,还因为他甚为理智。甚至……有点铁石心肠。 有战斗痕迹说明那小子不想死,这块饼,真的只是意外跌落至此吗? 他向右望去,血迹不多远就消失了,周围也没有沾血的树叶,要么豹子们改了方向,要么它们清了痕迹。 赵世龙的眉头紧皱着,他讨厌思考,不如什么事都打一架来的痛快。 可他现在不得不思考,虽然那小子贪生怕死、耍小聪明,但那也是念生大陆的一员,是他入宗前发誓要保卫的人之一! 他觉得那小子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会反抗,那他一定不想死,现场又没有太多血迹,至少他该活着。 那这饼,会不会是他故意扔下来的? 踏鞍上马,他合上兜鍪,道:“分两队,一队人顺着饼的方向追踪,另一队人和我向相反的方向追踪。两天后,若是没有找到,在此地集合!明白吗?” “明白!” “行动!” “是!” 一队人马整齐又迅速地分成两队,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前行,拨开灌木,前方依旧是一片绿,看不到任何不和的颜色。 寒云秋捂着脑袋醒来,呲着牙,头还在隐隐作痛。他当时把手里的沙子一把抛出,迷了那豹子不到一刻,退还没站直就被顶到了树上,尽管没有立马昏厥,却也迷迷糊糊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顺着线索来寻他,他自嘲似地摇摇头,谁会寻呢?三爷估计还在茶馆喝酒,雯雯连村子都不敢出,更别提来这丛林里了。 他坐了一会儿,摸了摸怀里的坚硬物体,还在,心稍微安定了些。 他被甩到树上后并未放弃抵抗,随手抄了块石头又向幽岩豹砸去,他没看清,应该是被躲开了。他是被另一只豹子用爪子拍晕的,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头,看看头还在不。 寒云秋尝试站起来,却失败了,只能靠在这不知名的山洞里喘息。 这是一个山洞,没有火把,但墙壁上镶嵌着几块发光的莹白石头。 那不是夜明珠,只是比较常见的明石,从前也叫光明石,但是叫法简称比较方便,慢慢就把第一个字去掉了。 说是比较常见,也就是在仙家门派、豪右之家里比较常见而已,在这穷乡僻壤,他没见过任何一颗。 幽岩豹的视力极好,它们只凭自己身上流纹的光亮和自己超常的视力就能看清洞内的一切事物,用不上这些石头。 那么,这是专门关人的? 他摸了摸身旁的野果,看了看身边被特意挖出的一个小小泉眼,一个看着清澈欢快的水流寒云秋陷入了思考。幽岩豹这是在豢养人类?学着人类养猪那样养着他们,等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杀掉? 他不敢往下想了,念及此就生了一层鸡皮疙瘩。 食物呢?豢养总该给点儿东西吃? 腿还有点疼,他却忍着站了起来。这个洞穴他不熟悉,最起码应该熟悉一下环境再想办法逃离。 他贴着墙壁走,手里抓着一块明石,不是他谨慎,而是腿疼不得不扶着墙壁。 吼!吼! 他听到幽岩豹的声音,停住了脚步,这一刹那也不管什么疼不疼了,拔腿就跑,安静的山洞里霎时纷乱起来——寒云秋的奔跑声,石块儿与石块儿相撞的声音,幽岩豹的低吼声,混着洞穴内原有的有节奏的滴水声将这里的空气搅得混乱动荡。 一时间寒云秋慌不择路,一头闯进了死路,等他发现时已为时已晚,匆忙贴着石壁转身,尖利的碎石擦伤了左手手臂,鲜血渗出来,伤口火辣辣的疼。 幽岩豹的速度好像加快了,寒云秋听得那豹子的声音越来越近,额头的冷汗渗得也越来越多,血已经顺着手臂流到了指尖,几欲滴落。 它就在后面! 他弯腰骤停,幽岩豹的爪子擦着他的头发掠过,他立刻反身往回跑,谁知幽岩豹跳到墙上借力又跳到了他面前,这一下距离更近了。 幽岩豹弓着身子朝他低吼着,牙齿足有他拳头那么大,亮晶晶闪着寒光,惨淡的明石照得它更让人心寒。 吼! 幽岩豹扑向寒云秋,吓得他赶忙用双臂护在前面,虽然明知是螳臂当车,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速最有效的防御方式了。 砰! 尘埃四起,连明石的光芒都未能穿透,等尘埃渐渐退去,一切才重新清晰起来。 幽岩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没有半点血迹渗出,安静的样子像是睡着了。寒云秋仍然保持着迎接冲击的姿势,甚至不敢睁开眼去看眼前的景象,他生怕自己睁开眼就会看到穿着黑白长袍的无常鬼,拿着钩锁来要他的命。 沉寂了几息,又有什么东西砰然倒下了,寒云秋这才睁开眼,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除了对面躺着生死不明的幽岩豹,他身旁还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血将白色衣衫染的猩红,他看起来就是个死人,脸色煞白,皮肤煞冷,呼吸都是间歇性 的,但寒云秋知道,是他救了自己。 寒云秋先去幽岩豹身前探了探鼻息,这才彻底确定它已死亡。 被这血人,一击毙命。 他不多想,用怀里的幽黑匕首将幽岩豹的皮割下来一块,留作取暖,要带着一个累赘,他必须想的比平常多。 鬼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会有其他人,还有幽岩豹,看这体型,怕不是成年的豹子。 他没有想过割走一块肉烤着吃,这里只有水和野果,没有柴禾,不可能吃熟食。 他决定先把这人背到他的苏醒之地,等安顿好了再做打算。 洞内看不到阳光,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很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他不喜欢未知,未知就像一只藏在深处的巨兽,随时会跳出来把你一口吃掉,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第四章 被逼迎战 寒云秋费力地往回走着,他弓着腰,身上背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他身上的血太多了,把衣服都给染红了不说,还浸湿了,血又黏又腥,让他几欲放弃。 豹子皮盖在血人身上,鲜血顺着他的腿往下啪嗒啪嗒掉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 寒云秋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也不想知道,如此多的鲜血(不知是幽岩豹的还是什么的)和凌厉的身手足以证明他是个狠角儿。 寒云秋,顶多算个丑角儿。 知道越多死得越早,这个道理他可是熟记于心。 本来是不想招惹是非的,但把救命恩人撂着不管实在是说不过去,这在他的江湖道义里可不被允许。 无奈,自己选的路自己哭着也要走完。 “喂,大哥,你啥时候醒过来呀?” “大哥,你这也太重了,我背着真吃力!” “话说你这多久没洗澡了,这么臭!” “你是怎么进来的?按理说你这么厉害,再不济也能跑!” “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血?都从哪来的?” “大哥……” “喂……” “……” 寒云秋没想过让血人回答,他知道这个人垂死,不可能回答。他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沉重,压抑的黑暗中惨淡的白光不足以驱散恐惧,所以他只能靠说话来粉碎这气氛。 可是马上,他又闭上了嘴巴,声音可能会招来幽岩豹,或者另一个血人,像打死那头幽岩豹一样把他一击毙命。 与其毙命,他宁愿压抑点。 滴答滴答的血还在往下流,寒云秋几次怀疑他已经死了,可不时的呼吸起伏告诉他还有希望。 寒云秋甚至怀疑这家伙不是人,人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的血还能活着? 抱怨是一定的,如果不在心里骂上两句他就不是寒云秋了。 心真是个好东西,它是个绝对封闭的空间,人在里面做什么都不会被别人发现,不管是交往多深的朋友,都不可能窥视到对方的心底,那里只有一个人能直视,那人就是自己。 不管怎样,寒云秋将血人一步一步背了回来,血迹从他倒下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苏醒之地,断断续续的连成一条线,淡淡的血腥味以这条线为向四周蔓延。 寒云秋把豹皮铺在地上,将血人放在上边,双手捧在一起盛了点泉水倒在血人脸上,血人也不张嘴,这一口水就这样顺着血人的脖颈留下,滴在豹皮上。 寒云秋翘着嘴角咬着牙,硬生生止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转身去泉边又取了一捧水,结果同上次一样——全都浪费了。 废物!他暗骂句,把血人的嘴掰开点,这次才总算进去了点。 他长吁一口气,抓起一个果子用手蹭蹭直接就吃,清甜的口感和甘美的汁水让寒云秋差点叫出来,在野外山林能找到吃的就不错了,他从不挑食。 甜美的果子很是难得,他遇上的果树更是屈指可数,没曾想,这些幽岩豹会留这么多果子给他。 短暂的开心之后他陷入了沉默,按理说都是上刑场的囚犯才会吃顿人间美味,他这俘虏,配吗? 不声不语地吃完第一个果子,寒云秋伸手去拿第二个,等把两个都吃完后他洗了把脸,喝了些泉水。 没有危险,就是最大的危险,就如同没有敌人,就是最大的敌人。 明处的永远比在暗处的危险程度要低。 怀里的幽黑匕首随时可以在一瞬间被拿出来,匕首削铁如泥,切玉比切豆腐还简单。 但这也给不了他太多安全感,幽岩豹给他一爪子他就不一定能站起来,咬他一口,怕是半个身子都没了,扑他一下,他能陷进土里一寸多。 可这能怎么办呢? 有武器总比没有好,没累赘比有累赘好,两两相抵,他就姑且当做不好不坏。 倚靠在石壁上,坚实的感觉让他踏实不少,虽然石壁很凉,他的心却是热的。他还活着,至少他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他不愁吃不愁喝,他还留了线索给外面的人,说不定还没知道这洞穴是干什么的就被救出去了,说不定这血人突然醒了要带他出去呢…… 簌簌!簌簌!簌簌!淅淅! 蛇?寒云秋猛地睁开眼,有蛇!还是条大蛇! 鳞片与岩石摩擦的声响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走?走去哪里?这是条死路! 寒云秋慌了,刚刚享受完劫后余生的喜悦,怎又要入刀山火海!他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活下去,难吗?要求过分吗?麻烦怎么一个接一个地找上来? 咝!咝! 墨黑色的大蛇立在洞口,堵住寒云秋的去路,瞪着那双凌厉的惨淡红色三角竖瞳看着他。 蛇信子一吞一吐发出慑人的响声,菱形鳞甲密密麻麻地覆住它整个身子。 它有一人高,脑袋足有灯笼大,寒云秋紧攥住怀里的幽黑匕首,未敢拔出。 双方对峙着,寒云秋是惧,那蛇呢? 一双三角眼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寒云秋暂住的洞穴,食物、水、明石、血人,它都一一扫过,又折回来再察看一遍,似乎是在忌惮什么,不敢靠近。 寒云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只能保持初始的戒备姿态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着,这不是热的,是出的冷汗。握匕首的手在抖,他不确定战斗起来能否刺中目标,但战与不战的选择权在他这儿。 蛇环顾四周,他可不,天知道他注意力集中会不会挡住这蛇的一击,分散注意力的事儿?他可不敢做。 大蛇的身子漆黑如墨,眼睛呈三角状,大概是条毒蛇。头上隆起肉包,形似肉角,又像巨岩角蛇,是无毒。寒云秋一时间竟看不出这蛇的种类,更加的不敢轻举妄动。 恐惧,是让人保持沉默的最好方式。 大蛇似是不耐烦了,尾巴不住地来回摇晃,与砂石碎砾摩擦的“沙沙”声愈加响亮,频率也愈加讯速,扰得寒云秋心神不宁。 他把匕首先掏出来了,横在胸前,期冀给予自己些许心理安慰,幽黑的匕首似一根黝黑的巨兽牙齿,明石的光芒通通被其吸收,使得它不同于别的匕首那样总是泛着冷冽的寒芒。 可是,没有危险的外表不代表没有危险,最强势的事物往往看起来人畜无害,待到需要时再排山倒海般的放出,在一瞬间将所有手段尽数甩出,将其置于死地! 这把匕首是他从小就带着的,总是贴身放在衣物内层,总是保证能随时以最快速度取出,有他在,心总是安稳些。 生死战,他没经历过,甚至,稍微激烈些的战斗都没参与过。 但是,他前不久刚和幽岩豹做过对手,流过血也拼过命,他不信,不信就这样死在一条长虫手里! 心中汹涌澎湃,面上却不露声色,寒云秋此刻表现得简直不像他。 冷静,果敢,睿智,像是另一个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连气质都变了。 立在洞口的蛇敏锐地察觉到了寒云秋的气场变化,竖瞳三角眼中闪烁着交结的光芒,竖起的半个身子绷得紧紧的,随时能够如离弦之箭般袭出。 原本只是稍稍带有敌意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蛇不住地吐着红信子,身子微微前倾,试探着寒云秋。 是先下手为强还是后发制人?寒云秋犹豫着,只把匕首握得更紧了。 来呀!杀了我啊!咬过来啊! 寒云秋狠狠咬着牙,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眸子中闪过一抹疯狂与凶狠,步子向血人靠去。 三,二,一! 寒云秋先动了,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月牙,尖锐的破空声刺得人心烦乱。 他砍的是蛇的脑袋,他要争取一击致命,蛇比他的战斗经验可丰富多了,若他不能尽快结束战斗,结果将变得凶险万分。 寒云秋动了,蛇也动了,而且蛇更快,蛇的反应速度比人的快得多,在空中发出爆鸣的匕首还没到蛇身上,蛇的尖牙就已经到了寒云秋身前! “畜生!” 千钧一发之际,寒云秋侧身躲过了蛇的扑袭,匕首倒持收回来还要顺势斩断蛇身! 蛇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细长的蛇尾卷向寒云秋的手臂,要绞得他血脉尽裂。 “去你马的!” 寒云秋倒好,揪住蛇尾往石壁上甩,没伤得太重,却巧妙化解了危机。 匕首撤回来虚划一下又刺向蛇,刚好撞在蛇的牙齿上,利刃直接削掉了它两根牙齿。出乎意料的,蛇并未逃走,也没有盛怒反扑,反而像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寒云秋不敢动它,扛起血人就要往外跑,可就在他走到洞口的那一刻忽的背脊一凉,脱手将血人仍在地上赶忙闪向一旁。 不知何时那蛇又活过来了,头上隆起的肉包更大了,被匕首斩下的牙齿重新长了出来,更大,更锋利,正泛着寒光朝寒云秋耀武扬威。 清冷的明石光芒照耀在洞穴石壁上,薄薄的一层水流反射出明镜般的光线,射在寒云秋身上,将那冷汗也照得亮晶晶的。 寒云秋扔下血人之后没有疯狂地逃跑,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大蛇,掏出匕首,一如之前被逼对峙的模样对峙着。 既然上天不让他活,他就偏活给上天看! 第五章 斩蛇迎豹 是巨岩角蛇无疑了,这只蛇刚刚可能正是处在蜕变期,强烈的战斗欲促使它从重伤的状态中醒来并且蜕变得更强。 蛇族记仇,寒云秋怕是被盯上了。 他要说一点都不怵那是撒谎,要说怵得很也是假的,情况就摆在那儿,他的感受说实话并没什么用,不会让巨岩角蛇死,不会让血人醒。 理智迫使他冷静,迫使他拿起匕首。 巨岩角蛇比之方才大了足有一圈,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压制他,巨岩角蛇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无毒。 没有毒,但是咬合力不亚于丛林中任何一类野兽,口中细密的小齿似割锯,缠绕的绞合力像磨盘。 寒云秋心中苦涩不已,难道要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匕首被攥得更紧了,风吹着寒云秋的破烂衣裳向后飘着,在后面缠成一团,破布条韧,断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坏。 巨岩角蛇愤恨地盯着寒云秋,竖瞳猛地张开又猛地合上,危险的气息愈来愈浓,它却迟迟不敢袭击。 那把匕首,它惧怕那把匕首,那东西切纸一样切断了它的牙齿,如果不是蜕变成功,没了牙齿的它怕是早已沦为死尸。 寒云秋不打算坐以待毙,等到巨岩角蛇主动攻击怕是对方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它们是最完美的机会主义者。 他决定赌运气,看谁能更快杀死谁。 他把匕首往里收了一寸,更容易掌握。 啊! 他大喊一声冲上去,巨岩角蛇也示威性的吼一声,声波呈涟漪状散开。 又是这招!寒云秋咬牙切齿,若不是这招,他怎么会被幽岩豹追上?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陪个垂死之人和一条长虫玩儿! 心中一边愤恨一边提高警惕,如果他不能有效抵御巨岩角蛇的攻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巨岩角蛇动了,它以为自己可以杀掉寒云秋,但事实是寒云秋又一次灵活地躲开了它的攻击,一如之前上演的剧情。 生死的压迫促使寒云秋不得不将自己的注意力和反应速度提到最佳,对战之物的凶狠残暴激发出他身体内巨大的潜能。 寒云秋躲过攻击并未满足,他要想办法还击,要想办法剖开它的肚子,斩下它的头颅,让它再也不能复生。 急转,挥刃,寒云秋将这套事先在脑子里演绎了无数遍的绝杀动作用出。 虽然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但第一次在现实中使出,终究不如预想的那般出色,巨岩角蛇堪堪躲过去了,蜷在一边对着寒云秋嘶吼示威。 它没想到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一而再再而三的险些杀死它,这让它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亦点燃了它内心的怒火。 它要将他生吞活剥! 野兽就是野兽,最初的蓄击未得手便失了心智,还要继续缠斗。 巨岩角蛇自己不敢上前攻击,就甩尾巴打向寒云秋,巨大的蛇尾犹如粗大号的虎皮鞭般扫来,这一记要结实地挨在他身上,非死即伤! 寒云秋不是傻子,他当然会躲,还要让它出点血。在外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御剑飞行是不会,街头斗殴是见过不少。 记得有次上齐城的一个门派长老在茶楼教育弟子,他将话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杀人,要快、准、狠,不留余手;切磋,要稳、准、猛,要留余地。若是遇到强大的凶兽,能逃就逃,逃不掉了,宁可拼命也不要示弱。如果碰见魔物,就不要被它伤到,若被伤到就尽快将感染的部位剔除,否则你也会沦为魔物。” 当初当个热闹偷偷听记在心,如今奉为圭臬,他不觉得有丝毫别扭。 快、准、狠,要拼命! 寒云秋一咬牙,不退反进,朝着那根尾巴冲去,幽黑匕首横持在胸前,等着被挥出的那一刻。 噌~哗!砰! 寒云秋被甩到墙上,蹭着石壁落下来,带下一堆碎砾,后背的衣服被磨得破烂,鲜血从划痕的伤口处渗出,染红了后背。 不远处落着一截儿断蛇尾,还在来回摆动,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土地。 明石沾了血,放出的光都成了红色,照着洞穴恐怖瘆人。 寒云秋看着在那儿打滚的巨岩角蛇咧开了做,无声的笑着,尽管雪白的牙齿上沾满鲜血,尽管他自己也伤得站不起来,他仍然很开心,做到了,他做到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那又如何?他刚好拥有一千零一,没死,不是很好吗? “哈哈哈哈!你再咬啊!长出来呀,像长毒牙一样把你那尾巴长出来呀!畜生!” 他靠在墙上,一点一点调至最舒适的位置。巨岩角蛇怨毒地盯着他,忽然间停止了抽动,冷静地朝他爬来,仿佛那根被砍掉的尾巴不是它的。 断裂的开口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拖在地上免不了夹着些碎砾,黑色的或尖锐或巨大的石块绞在肉里,血顺着轨迹染了一条曲线,像山脉,高低起伏不平。 忽然间它像是痊愈了,不狂躁不暴怒,把所有的怨恨埋在心里聚在一起,恨意远胜世间一切的止痛药。 嘶! 巨岩角蛇急速扭动着身子朝寒云秋扑来。 寒云秋狂笑不止,动是动不了,破口大骂却不费多少力气。 “畜生!野兽!咬死你寒爷你也不得好死!迟早被人烤了吃!哈哈哈哈!”寒云秋喷得血沫乱飞,落在地上、身上,溅出一朵朵血色梅花。 他嘴上说着死啊死的,但他真的不想死,如果他甘心死,早在遇见幽岩豹的那一刻就不会跑了,明知道跑不掉还跑,是求活。 每动一点都是剧痛,每想调动一下肌肉就会痉挛,他还想动,他想举起匕首来一个痛快的绝杀! 明知痛还要做,明知不可却依然慷慨赴行,是为生! 巨岩角蛇的蛇信子已经要舔在他脸上了,寒云秋冷笑着,一抹疯狂的火焰于他的双眸跳动着,死?他怕吗?呵呵。 怕,可是有用吗? 吃!呲……哗啦!砰! 鲜血喷在石壁上溅向四周,繁杂的声音骤响后陷入沉寂,洞穴,前所未有的安静,血液混着水滴滴滴哒哒往下掉着,久而久之,也分不清哪一声是水滴,哪一声是血液了。 不过如此。 寒云秋失去意识前如是想到。 你为什么活着?一个声音问。 你为什么而死去?这道声音接着问。 你,是谁?这个声音继续问。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这个声音“你,了解自己的心吗?” 我,是谁?为什么要活着? 寒云秋莫名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活着就够了,还要有理由? 寒云秋费力睁开眼,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悠闲的白云,身子暖暖的,太阳依旧耀眼,但少了些炽热,后背软软的,痒痒的,是什么在轻抚?风?还是草? 他站起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树木交错而生,青草遍野都是,不知名花朵相间而生,有时一丛丛,有时一个个,皆亭亭玉立又张扬。 环境很美,近处有水,远处有山。 风和日丽,景色秀美。 但是,没有人。 也没有其它什么生物。 哪儿?这是哪儿? 寒云秋有些迷蒙,血止住了,身子也不疼了,尽管他的衣服破烂,但大体还是能穿的。风将他的马尾发吹得飘起,却不至于飞舞,只自然地往后微微摆动,一摇一摇的,活像老船夫手里的木浆,一向前,一向后,周而复始,往复不停。 他咳嗽了两下,一口血从嘴里咳出。他捂着胸口,疼!突如其来钻心的疼! 疼得他满地打滚儿! 呼哈呼哈呼哈!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这样就能使他的痛苦减轻。 他的手胡乱在地上抓着,抓住什么是什么,花、草、土,他把它们抓起来又扔出去,再抓一堆,再扔出去。 冷汗从他的额头细密地渗出,将本就粘稠的衣衫浸得更湿了,柔嫩的青草挂上晶莹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就连身下的土地都湿湿的。 砰! 这一下,疼的是脑袋,他又昏过去了。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马上就醒了,也没有听见神秘的话语。 他还在那个幽冷可怕的山洞,旁边躺着的是巨岩角蛇的尸体。 寒云秋揉着脑袋,刚才那下撞得真不轻,很快就长了个大包。 是梦?他疑惑着,但是转瞬即逝,活着不好吗?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想支起身子来,可是浑身乏力,虽然血不流了,但他真的累得要命,时刻保持着精神高度紧张,他肯定乏,就是极宗门人也不敢说一直面对生死不累的,就是赵世龙所在的“铁血军队”也办不到。 人都会乏,都会累,这并不羞耻。 寒云秋看着巨岩角蛇的尸体不禁想到:“这下可以了?我一个茶馆小二,杀了条一人高的巨岩角蛇,还想如何?” 他喘着气,抓来一个果子吃着,顺着洞口向内看去,却见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正盯着他。 这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把他丢在这山洞里的,就是这双眼睛的主人! 将野果丢在一旁,他拾起了带血的匕首,在身上擦干净,目光迎上正向他走来的这只幽岩豹。 第六章 魔使令 寒云秋不敢说这只豹子会不会咬人,但他肯定,它是饿了。 不然,一头及他半身高的幽岩豹不会在躲了两刀后抢了蛇肉就跑,而应该先杀了他,再一并享用。 寒云秋靠在角落,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只要他蜷起身子举起匕首像个刺猬一样,就是那只狡猾的豹子首领也奈何不了他。 血人依旧躺在地上,寒云秋有看见两只不知名的甲虫从他身上爬过了,第三只在其周围观望,时不时接触接触嗅嗅气味。 他不知道待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多长时间了,他也还没弄明白自己被弄进来的原因,可以说,他一无所知。 “贼老天!你他吗瞎了眼!” 幼年幽岩豹抬头看了看他,几息后,低下头继续着它吃食的动作。 寒云秋刚对阵完巨岩角蛇,若再与幽岩豹缠斗,不说赢不赢,能活下来就不可能。 寒云秋的命说到底还是在他咒骂的老天爷身上。 幽岩豹吃食的声音很小,但就是根针落地,在这空旷的深邃的洞穴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洞穴内充满了它“呼噜呼噜”的声音。 寒云秋不敢和天赌命,但他必须赌,下注是命,压的是活。 赵世龙搜寻一天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该长树的地方长树,该长草的地方长草,该开花的地方开花,就是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他知道幽岩豹的性情,与其他豹子极为不同,不爱爬树喜住洞穴,不爱独行喜群居,它们是大自然的另类,一切寻常豹类生物的特点用在它们身上都不合适,除了长相。 一支搜寻小队赶来,赵世龙早就发现了他们头盔上的红缨。 等人到了,他问:“有发现?” 小队的队长摇摇头,说:“那小子的饼……” 赵世龙知道他的意思,事实上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怀疑这饼是无意跌落的,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该执行的必须执行。 “还不到两天,不能妄下定论。” 他自己心里也直打鼓,一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找不到任何支持自己空想的依据。 嘶~嘶~ 赵世龙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用他动手,自会有人替他斩杀。 果然,马上就有抽刀出鞘入鞘声,一道炫目的亮光闪过后,丛林重陷黑暗。 嘶嘶的声音消失了,军马毫无反应,哪怕蛇头就在它脚下,一动腿就能踩到。 小队队长说:“是巨岩角蛇。” 赵世龙叹了口气,他不关心这是什么,死了的除了战士其余都没意义,寒云草是要被铭记的。 寒云秋,和寒云草多么像的名字啊,但愿那位冥冥之中能够保佑他。 “继续前进!” 砰! 军马踩碎了巨岩角蛇的头颅,鲜血沾在马蹄上,再沾上泥土,与之前无异。 寒云秋紧盯着幽岩豹,哪怕它只吃了半条蛇在那儿趴着休息也目不转睛。 他再没动过,没有探过血人的鼻息,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就如同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下去。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休息过了,唯一放松的时候就是之前做梦的时候。 你为什么而活着? 他忽然想到了做梦梦到的那句话,为什么而活着?他噗嗤笑出声,惊得那只幼年幽岩豹猛一抬头盯着他。 寒云秋像是抛弃了什么束缚,忽然间极为放松,只有那些没面对过死亡吃饱了撑得没活干的人才会思考这种没用的事儿,像他这种人,只会想到活下去,不会思考为什么。 呼~他挣扎着站起来,将匕首揣进怀里,管他呢!有本事弄死我! 寒云秋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又抓了颗果子大口吃着,还趴下身子喝了点水,感觉恢复了些元气才坐下来休息。 这期间,幼年幽岩豹一直没动作。 寒云秋端正地对豹子说:“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不犯你,你不犯我,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呼噜呼噜……” “你不说话我可就算你答应啦!”天知道他怎么想的,野兽怎么可能说人话呢?这样能带给他多少心理安慰呢?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知道是心理安慰,也就没有心理安慰了。 现如今他的做法完全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即“自欺欺人”。 庆幸的是,那只幼年幽岩豹好像真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吃了半条蛇就一直趴在那,不继续吃也不离开,就一直在休息。 寒云秋第一次见到安静休息的幽岩豹,它身上的深蓝色花纹有节奏地淌着光彩,当所有花纹处在同一个节奏中时,就构成了大海,浪潮起起伏伏,自然的力量就在这一张一落间。 他看呆了,呼吸渐渐与这流光同步,亮时吸气,暗时呼气,循环往复。 他进入了一种极玄妙的状态,无情,无欲,看不见,听不见,仿佛世界只余下他一人。 咚咚!咚咚! 心跳声塞满了整个脑海,这是生命的起源,没有心,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活。 植物也有心,每一片叶,每一枝丫,都是它的心。 空气中游动着的,是什么?他看到一缕缕烟雾飘着,却不似烟雾那样死板,反而极有灵性,极轻盈,像仙女衣裙上的丝带。 他伸手去触碰,那气却钻入身体里消失不见,紧随而来的是舒畅,是轻松,是得天地精华后的升华。 这就是……修炼? 等他回过神,身上黏糊糊的,他明白这是体内排出的毒物。初涉修炼,他是欣喜的,这表明他有修炼的资质和天赋,他可以变得更强。 但是,他毕竟是偶然踏入修炼之门的,他不懂心法,不懂如何调动灵气,他所知修炼的一切都是空白的,踏出第一步,估计也就停在第一步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想变强,这样的生死困境他不想面对第二次! 他讨厌将命赌于天! 自己的命,就要自己抓着! 寒云秋尽力回想刚才那种感觉,平心,静气,凝神,呼吸。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幽岩豹那有节奏闪烁的流光,他努力循着这浮动去感受,感受天的阔大,地的厚重,感受空中一缕缕游荡着的“游丝”,感受自己的心与自然的共鸣。 咚咚!咚咚! 又听到了!他咧开嘴笑了,但就在这一刹那,笑容打断了节奏,寒云秋被迫退出修炼。 他开始羡慕起不远处趴着的幼年幽岩豹,它从出生起就在修炼,从未间断,不管是呼吸还是睡觉无不在吸收灵气,不用它操心。 寒云秋叹了口气,怪不得野兽都那么强大,得天独厚的优势啊! 很多人都羡慕野兽的肉身、天赋和血脉,可是他们没想过人在这些方面差了野兽一大截,但在悟性智慧等方面却拉开野兽一大截。 日出有思,月生有想,这一思一想铸就了人类千百年中最辉煌的精神丰碑,无数个创意在思想中迸发,浩如烟海的典籍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这,是野兽们远远比不了的。 寒云秋闭上眼睛,重新感悟。 这一次轻车熟路,很顺利的就进入了修炼状态,从现在开始万事万物都与他无关,他,融进天地共鸣,与天地化为一体。 “将军!我找到一件东西,需要您赶紧过目!” 赵世龙赶忙奔马过去,能让他的下属如此慌张的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物品,很可能与魔神有关。 好重的黑煞! 他还没到目的地就已经察觉到了周围浓重的死气,魔物?还是魔使? 年轻的战士退回到赵世龙身后,惊异地说:“队长,魔使令现世了。” 赵世龙深吸一口气,感觉积郁多年的浊气都随着这一呼吸排了出去,一股愤怒、一股激动、一股热血,还有一股紧张死死勒住他的心,魔使令! 赵世龙的声音略显颤抖:“发极嵩令,就说魔使令现身了,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接战争!” 激动,前所未有的激动,至于担心,虽然知道会有很多人因此动荡,他的担心却没有那么强烈,甚至可以说是微弱得畸形。 战争会死人,也会给予他消灭魔神的机会。 魔使令上一次出世是在典籍中的一万年前,据说那个时候的魔使身上都会佩戴魔使令,以示这是魔神亲选的魔使。 极宗戮魔殿内就存有几十枚魔使令,至今还缠绕着浓重的黑煞气息。 如今光之子现世,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世龙忽然想到了寒云秋,他会是传承者吗?还是说魔使准备对付所有可能成为传承者的人? “告诉所有人,分散寻找,加大搜寻力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心莫名慌乱起来,幽岩豹,巨岩角蛇,魔使令,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但是……费这么大的力量就只为了一个茶馆小二? 但愿,是我多想了。 赵世龙攥紧缰绳,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还有,一丝丝期待。 第七章 魔使 寒云秋不知修炼了多久,只觉身体好了大半,那种轻盈自在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从野果堆里随意掏出两个来吃,过后洗把脸,这才看向那只幼年幽岩豹。 大脑轰的一下,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要是刚才幽岩豹对他下手,那岂不是必死无疑?不该这么投入的,是他得意过头了。 它在这守了一段时间了,只趴着,不进食也不侵扰他,好像已经死了,可是那健美的身躯上淌过的流纹又证明它还活着。 寒云秋乐得井水不犯河水。 他把血人抬了回来放在旁边,令他惊异的是他还活着,于是他用吃剩的瓜皮做了一个简易杯子盛水给血人喝。 喝过水后他并未醒来,寒云秋也就不再管他。 寒云秋不敢惊动这只幼年幽岩豹,偏它又挡在洞穴正中间,堵得他只能缩在这洞穴内,除了修炼就只剩吃东西。 其实他可以不用吃东西的,修炼的好处不只有深层的改变,最表层的最显而易见的就是他不用吃饭也不会饿。 他喜欢吃,所以要吃,这与饿不饿无关。 赵世龙带着一队人马向前接着搜寻,魔使令被他存在乾元袋里(一种神奇的袋子,体积小,易携带,里面有足够大的空间存放物品,当然,活物除外,是极宗门人必备之物)。 这种空间法宝是由专人炼制的,袋子储物空间的大小取决于炼制者的水平,水平越高,袋子的储物能力越强且独立空间越稳固。 他把魔使令放在自己的袋子里理所当然,这种关键物品本就该由最高领导者掌管,所有人对此皆无异议。 副将祁羊提醒道:“将军,二队怎么办?他们会追过来会合吗?” “会的,极嵩令出,事无大小,速速赶来。咱们只要带着极嵩令,他们就能找到。” “宗门……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赵世龙深深看了祁羊一眼,长吁口气:“估计,要做好最高警备迎战。” 祁羊默不作声,不紧不慢地跟在赵世龙后面,半晌才问:“你觉得那小子还活着吗?幽岩豹可从不留活口。” “也许,总有例外不是吗?” 祁羊不可思议地看着赵世龙,他与这个男人并肩作战了大大小小几百场战斗,他明白这个男人向来是怀以最坏的结果预料去战斗的,什么时候,或者说,这一次,他,如此乐观了? 是因为那个不肯随行的茶馆小二? 他们继续走着,并没什么发现,但是有一点古怪——随着他们的行进,巨岩角蛇越来越多。本来在丛林中蛇多很正常,可这些蛇几乎全都往一个方向前进,这就极为古怪了。 赵世龙一行人默契地顺着蛇的方向前进,蛇们似乎知道他们不好惹,路上再没主动招惹他。 寒云秋将血人的上身抬起,喂了些水给他。 这期间他并未观察幼年幽岩豹的动作,隐隐有种直觉告诉他它不会攻击他。 本来幽暗惨冷的洞穴内就不可预知时间,更不用说进入了修炼状态会沉醉其中抛掉时间观念,寒云秋根本无从猜测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只知道过去了很久,久到果子吃得只剩下两个,久到幽岩豹已经将整条巨岩角蛇都吃进肚里,久到他不仅痊愈了还充满力量,久到他想出去走走了。可是,这个救了他一命就昏迷不醒的血人是个拖累,是个非常大的拖累,大到他有时甚至想让他死去。 可他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喂水,每隔一段时间就按摩他的后背和胸口,他既埋怨着又任劳任怨着。 他都快搞不懂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 寒云秋又开始修炼了,想要活命,就得努力,他发誓,那种濒死的危机感绝不要体会第二次。那种恐怖的、压抑的、溺水而亡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容不下他一般,他想吼,却什么都喊不出来,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凝固,如十二月的冰,凉得刺骨,又如六月的火,烧得灼心。 修炼是他最安静的心态,但也是他警惕性最高的状态,虽然无法对付幽岩豹,但是那种清晰的感官使得他对周身一尺的事物能够完美把握。 与寻常不同的是,今天的心情莫名很烦躁,说不出是为什么,就是一直进不到修炼的最佳心态。 他不太信,不管什么总要有个缘由,有果必有因。 他不再修炼,转而把目光放在角落处的血人身上,他,还没醒。 寒云秋好奇地打量着血人,因为他洗脸的缘故,血人的面容很清楚地露在外面。 白,白的吓人。 血人并没有精壮强悍的肌肉,但身材很匀称,修炼之后的寒云秋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威胁。他明白,即使血人是躺着的,是深受重伤的,是昏迷的,当他受到致命伤时也会凭着这具身体的本能将那危险一拳打碎! 寒云秋皱着眉,血人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威胁,他还嗅到了一丝别的意味。 他把血人翻过来,仔细地搜身,终于,在他的白衣腰处内侧的一个小口袋内翻出一张羊皮纸,褐黄的正方大纸上写着极为潦草的一个大字,简直是鬼画符。 但就是这张鬼画符一般的字却令寒云秋由心底升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气,他恨不得立刻抽出匕首刺向血人! 啪!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寒云秋对上那双黑色眼瞳,血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往下划,画成两道笔直的红线,汩汩地动着。 羊皮纸无力地飘落在地上,那个鬼画符一般的字是用鲜血混墨加朱砂写就的,如熔岩所铸,瘆人可怖。 那个字是——魔! 赵世龙猛地抬头看去,平地向天际骤然升起一道光柱,转瞬间又消失不见。队伍没有骚乱,都静静等着命令。 静明本心,天地同根,鸿蒙初散,虚妄终现。 他默念着极宗的净眼口诀,眸子一开一闭后看到的景象大不相同。远方不但有缕缕白色雾状灵气,更有红黑缠绕成的黑煞之气,那是魔使才能运用的力量,与念生大陆格格不入,由黑暗与恶产生。 “所有人,带好你们的武器,准备前进!” 他们没有作战专用的防护铠甲,也没有远征时佩戴的锋锐武器,没有骑乘会喷火凝冰的灵兽,也没带着护佑的旌旗,他们有的,只有一颗信仰光明的心! 遇到黑暗又怎样?光洒在黑暗蔓延的地方,黑暗自会消退。 寒云秋处在一个巨大的空地里,四周皆是张牙舞爪向他涌来的魔物。这些魔物长相怪异可怖,不是长着巨大獠牙就是伸着细长的卷舌,不是少个胳膊就是丢只眼睛,仿佛它们是被什么人捏泥人一样东拼西凑出的,还总是忘了点什么。 他去摸怀里的匕首,却什么都没摸到,紧接着就被一涌而上的魔物们扑倒了,然后,魔物们开始撕咬他的身体,这边扯他一个胳膊,那边咬他一个大腿。 鲜血和生肉促使魔物们癫狂不已,它们像饿急的狼,要把寒云秋撕咬成碎片,渣滓都不剩半分。 寒云秋痛苦地哀喊着,但徒劳无功,反而痛楚愈发地深,这些魔物像是每一下都咬在他心脏上,疼痛直冲脑海。 没有武器,在黑暗中,他亦被黑暗吞噬。 血汩汩地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寒云秋还在和血人对视,身体僵住了动弹不得。 那只幼年幽岩豹躲在一旁,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一丝挣扎,随后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距离两丈处弓身扑来,尚未生长完全却已锋利的爪子直刺向血人。 血人六识敏锐,早就察觉到了它的动作,轻描淡写地俯身躲过攻击反手一掌将其打在石壁上,砸出一口大坑。 幼年幽岩豹摔下来,颤巍巍地慢慢站起,低吼着,竟未被一击毙命,还想着厮杀。 魔,是所有念生大陆所有生灵的敌人。 血人没管寒云秋,以为他早就心神俱碎,空留一副躯壳,没有威胁,所以他转过身直视幽岩豹,手中煞气聚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荡开,暗红色黑煞在明石的照耀下展现出迷幻的朦胧。 血人却享受似地吸了口气,尽管马上就又要力竭,威风堂堂地道:“卑微的蝼蚁,迎接黑暗!” 寒云秋抹了把血痕,骂说:“迎接你大爷!”匕首进出就在一瞬的间隙,煞气消散却是一段时间之后了。 至于血人,则是话刚刚说完,只来得及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再之后,就去地府见冥王了。 寒云秋抓着匕首的手颤抖着,随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的,不只有匕首,还有寒云秋。 他怀疑自己怕不是在做梦,梦里的他看着自己被分食,现实中的他其实还在茶馆的凉席上睡觉。 他现在就在梦中。 他被分食了,亲眼见到的,渣滓都不剩,就连血都被那帮怪物舔得一干二净。他看到自己之前站立的地方化为一片黑暗,原本的剧痛突然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就像个旁观者,目睹了自己的……死亡过程? 但是他又活了,就那么被凭空而来的阳光照了一下,黑暗就如雪消融退却。 黑暗退去后他站立的地方,是之前昏迷时的草原,他的手、脚、血、肉都还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然后,就是冷,彻骨的冷,像大冬天里被光着身子塞进地窖,头上是冰凌,脚下是冰雪,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再有动静传到他的耳朵里,就是血人嚣张的话,血人没有顾他,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他把手伸进怀里,这一次,刀在。 当匕首从血人体内抽出时,寒云秋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欣喜?战栗?悲伤?同情? 似乎什么都算不上。 寒云秋最终只是默默地用血人的衣衫将匕首擦净,重新放进怀里,然后抓一个果子站起来吃。 这就是全部,他杀人的全部,比杀一条蛇还简单。 第八章 踏出 黑刀子进,红刀子出。 杀人简单得可怕,不费吹灰之力。 寒云秋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匕首,虽然那人是魔使,虽然那人想杀了他,虽然那人该杀,但,他杀人了。 他,寒云秋,杀人了。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回想当时的过程一切都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甚至不比杀一条巨岩角蛇激动。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死人,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这是他造成的,和生老病死不一样。 他会怎么样呢?以后,很久以后,他也会是这样躺在地上无呼吸无心跳吗? 死亡,倒底是什么感觉呢? 寒云秋自嘲似地笑笑,他是死亡的缔造者,却对死亡发问,在这间洞穴内,能告诉他答案的都死了。与其说是在问别人,不如说他在问自己,问自己那疯狂逃避的东西是什么。 当他看到一个人因自己跨入自己逃避的那扇门中时,一种无声的震撼慑住了他,即使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表现得不为所动,即使他多么不愿承认,这件事确确实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他明白,倘若有天进入极宗,以后他会杀更多魔使,缔造出诸多死亡的果子。 或者,他被人杀死,在自己身上结出死亡的果子。 但不管怎样,他进极宗也好,不进也罢,杀人也好,被人杀也罢,最终都逃不过死亡这个终点。 寒云秋坐在那儿发呆,与其说是被自己杀人了这个事实镇住,不如说他被近在眼前的死亡触动。 他缓缓将匕首收进怀中,长长舒出一口气,慢慢站起来,吸了吸鼻子。这间洞穴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儿,不断刺激着寒云秋的鼻子。 他走到小水坑旁,喝足了水,吃掉最后一颗果子,将脸和手洗得干干净净,走到洞穴口,望着前面的岔路笑了。 这两条路,一条遇到了幽岩豹,另一条钻出巨岩角蛇,最后豹子死了,蛇也死了。 他,又站在岔路口,又到了选择的时候。 不过,寒云秋并未立即迈出步子,反而冲着不远处的幼年幽岩豹喊说:“跟着我,有蛇肉吃!”,他希冀地看着幼年幽岩豹,一人一兽对视着,随后幽岩豹缓缓走到寒云秋身边,又从他身旁走过,站在左边的钻出过巨岩角蛇的路口,冲他低声吼了吼。 “好嘞!”寒云秋迈开步子,大步流星走向幽岩豹,迎接未知的将来。 赵世龙一行人继续向着丛林深处前进,就在某处他们忽然发现蛇少了,与之前跟踪遇到的大量巨岩角蛇相比少了将近一半。因为蛇太多,几人没敢分开,他们总共有七人,可一双眼睛里看到的蛇就不止七条。 祁羊环视四周道:“蛇们可能有自己的通道,这周围没有洞穴。”他们一路走来还没发现一处洞穴,由此他推断这里根本没有洞穴。 可这与事实不符,幽岩豹喜居洞穴,这里若没有足够大的洞穴是不可能产生一定规模的豹群的。而且巨岩角蛇亦喜石,好行于石壁,若无洞穴也不可能产生如此庞大的蛇群。 赵世龙捏捏眉心,再次用到极宗的净眼法术向四周环视,黑煞已没了灵性,只是单纯的飘荡着,这代表控制黑煞的人,也就是魔使,已然消失。 通俗点说,就是死了。 一个茶馆小二,不到加冠之年,杀了一位魔使?他不太敢相信,或者说,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不可能。 一位魔使堪比一班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军队,一名小二,摔下马都喊疼,能比吗? 他摇摇头,甩出这些无解的想法,当务之急是找到寒云秋,找到魔使,弄清楚魔使令的来龙去脉,免得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可让他深感挫败的是,三天了,整整三天了,他们没日没夜的搜寻找不到一丁点儿有用的线索。现在,他只能依着出现黑煞的方位前进。魔使令的出现,魔使的死亡,传承者的选测,这三者之间一定有联系,而且联系不浅。 要么找到死亡的魔使,要么找到寒云秋,否则,谜底恐怕难以揭晓。 祁羊问:“接下来去哪?” 赵世龙看向前方的丛林,说:“你们休息三个时辰,我去周围查探一下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 赵世龙拒绝了祁羊的追随,他说:“你留下来警戒,我一个人比较方便,进攻退守较为自如,不用担心。” 他提了提腰间的剑,飞跃下马攀上大树,在丛林间腾挪自如似猴猿如飞燕,眨眼间就消失在祁羊的视野中。 祁羊高声道:“原地休息三个时辰,注意警戒。”紧接着“哐啷”一声,几人下马的动作同步至声响都合众为一,就是休息都不显丝毫松懈。 只寒云秋和小豹子走在幽长冷寂的洞穴中,“咔嚓咔嚓”地踩着碎石行进,声音在洞穴内回荡,存在的时间异常长。明石一直都有,也不知是谁这么大手笔建了个如此庞大的洞穴。 为什么说是建呢?因为寒云秋瞥见路上砂石成堆,一小堆一小堆地放在两边,有大石块滚到路上,也有小石块平铺在地。 但是,看着不像是人建的,石壁上多见血和兽印,路上也没多少人的脚印,若是人,至少脚印得有。 幽岩豹?寒云秋有这么一个猜测,但是,幽岩豹需要这么大的洞穴吗?他把明石举起来,踮起脚尖伸直胳膊,依旧够不到穴顶的一半,幽岩豹也没这么高? 他迈开脚步,继续顺着洞穴往前走,刨开这些杂七杂八的,他要找到出口,然后逃出生天。 但诡异的是,他感觉自己走了很远,可路就是走不到尽头,而且也没有其它岔路,就这么一条笔直的隧道,尽头远不可见。 寒云秋回头看看小豹子,生怕它饿了把自己吃掉,他不知道之前的约定算不算数,毕竟野兽听不懂人话,“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尚且不能相信,更别提一只野兽了。 当然,野兽有时比人更重情义。 寒云秋依旧向前走着,累了就坐下来修炼一小会儿,舒坦了再走。 于是,一人一兽就这么走走停停地走到了尽头。 一段时间后寒云秋终于看到了尽头,只不过……又是岔路?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接着把目光放在小豹子身上。 他明白,野兽的感知是人远不能及的,即使他修炼了也是这样。 小豹子通灵,仔细用鼻子嗅了嗅,又吼了一声,等左边那个洞穴传来吼声后走进了右边那个洞穴。 有吼声,代表有幽岩豹,就代表寒云秋可能会死。 所以,寒云秋跟着幽岩豹进了右边的洞穴,但是,走进去后总觉得不对劲,很奇怪的一种感觉,与血人那个还不一样,那个是由心悸动产生的,这个只能说是猜的,不舒服,主观上的不舒服。 可能是多想了,寒云秋这么安慰自己,有什么危险小豹子能不知道?他把匕首收进袖子,以备不时之需。 忽然,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去看。 空无一物,是幻觉吗?还是真有什么未可知的东西在盯着自己? 他抖了抖袖子,匕首滑落至掌心,紧紧攥住跟在小豹子身后。 洞穴与来时一样,宽阔、幽长、惨冷,只有明石发着光,仍然只有他俩。脚步声很有节奏,像踩着某种韵律行进,使死气沉沉的洞穴内多了点生机。 寒云秋开始怀疑自己该不该踏出那处洞穴,外面太危险了,不然小豹子不会一直待在那儿,他知道小豹子是饿极了才跑到他那了。 但既然他迈出了安身所,就必须学会应对危险,他已经不是那个见了未蜕变的巨岩角蛇都要拼死一搏的寒云秋了。 没有人可以依靠的话,就只能依靠自己。 他很早之前就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小豹子忽而停了下来,冲前方呲着牙低吼着后退,寒云秋却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他选择小豹子,眼睛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幽黑匕首甩了个漂亮的剑花,被反持在手,寒云秋弓着腰随小豹子后退,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正前方。 嘶! 他将匕首向上刺去,身子后仰冲着洞穴顶上的发出致命一击。 巨岩角蛇反应也不慢,急速收回身子躲避,错开了致命一击,却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蛇身滴落在地,溅出一朵血花。 寒云秋把匕首横于胸前,环视四周,看到了许多条蛇尾,还有许多双淡黄色竖瞳,但是,多又怎么样?打不过……跑呀! 寒云秋向洞穴深处逃亡,小豹子紧随身后,一人一兽默契地保持着一定距离,并时不时与路边主动攻击的蛇纠缠一下,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直接路过,偶尔踩住几条蛇尾险些滑倒堪堪保住平衡继续狂奔。 他记得被幽岩豹盯上时也是这样跑的,左闪右避无路不走,想尽办法躲避追击,如今换了巨岩角蛇,情形也并无差别。 寒云秋忽而笑了,边笑边逃,也许我命中注定就是逃一辈子呢? 迈出安身所闯入蛇口他并不后悔,有蛇要杀他,把蛇杀了就好了。 反正,他不会是那果腹之食。 第九章 战斗!战斗! 死路,呵呵。 寒云秋逃跑的脚步慢下来,小豹子的脚步也慢下来。 转身,挥刃。 蛇头和身躯重重摔在地上,各自抽动着,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石头,漫成一处小小的血洼。 寒云秋后退着抵在冰冷的石壁上,和小豹子对视一眼,无路可退。 寒冷一下又一下刺激着他的神经,面前是密密麻麻的蛇群,无毒却更加危险的蛇种。 十是它们最小的计量单位,在这里,个体战斗力是最微不足道的。 当百多条蛇昂首盯着你的时候,寒云秋坚信只有神才不会发憷。 小豹子一直弓着身子,呲牙盯着面前的敌人。寒云秋能从它身上的伤痕推断出它之前经历过什么战斗,那一定是无畏且惨烈的战斗,以至于一向团结的幽岩豹都会排挤它到饿肚子的地步。 被同类排挤却还寻求战斗,永不屈服。 寒云秋大笑起来,他与它一样孤独,也和它一样倔强,他,只想活下去! 他冲它们吼道:“来呀!” 寒云秋冲向左侧那条离他最近的蛇,匕首甩了一个漂亮的剑影刺去,全不像一位未经锤炼的茶馆小二。 挥刃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扒在楼船上跟人家去别家大陆时的场景,他也不是多有追求,就想着去外面看看,仅此而已。 他在外面经历了很多,有时候学到的东西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完全掌握。 生死战,就是这样一个契机。 杀了一条蛇并未停止,迅速急转,挥刃,再杀!这套l动作第一次使用被躲了过去,第二次就成功拿下战果。还没完,寒云秋的左手虚握着,空心凝聚着他吸收来的天地灵气,白茫茫一团就像棉花,抓起来却极为紧实。 一条巨岩角蛇从顶上冲下来,他果断将这团灵气推出。 嘭! 血肉横飞。 一条巨岩角蛇,不及这一掌。 寒云秋缓缓收回手掌,对着血淋淋的手痴痴笑着,笑声清脆、爽朗,意外的干净。 小豹子也不落人之后,先是扑倒一条蛇用利爪结束它的生命,马上又转头将盘在身上的一条蛇甩下,锋利的牙齿混着流动的灵力直接将其扯成两半。 它反复腾跃着,时上时下,时而俯冲时而起跃,爪子、利齿、甚至尾巴,所有能用来战斗的武器没有一个落下,鲜血染红雪白的毛发,衬出小豹子强烈的战意。 得一空隙,小豹子冲着洞穴口聚集地蛇怒吼出声,音波的纹浪依稀可见。 这一啸,颇有王者之风。 寒云秋向前推进,斩杀巨岩角蛇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开始的几十息到后面的一击必杀,他的进步神速。 扑过来也好,甩尾巴也好,所有的动作在他的眼睛肿被放得极慢。 他自己不知道他的双眼已从黑褐色变至金黄,他更不知,他的每一击都伴随着大量的灵力倾泻,他只知,他寒云秋,变强了。 至少,不用再逃命了。 明石被血液溅上,发出微红的光,整间洞穴都化成一座修罗场。 人,兽,只知战斗,洞穴内,唯有战斗。 赵世龙爬在一棵巨树上,这棵树太大了,有十几丈高,是整片丛林最高的树。树冠能荫蔽十来亩地,垂下来压在小树上生发,渐渐在树顶建起一片“陆地”。 赵世龙要做的,就是爬上去,站在这片丛林的最高点,寻求他要找的东西。 哗哗!哗哗! 树冠上有什么东西在跳跃,搅动出一片喧嚣。 这很正常,赵世龙早就猜到了,要是没什么生物能在“陆地”上生活才真该奇怪。 他抬头看去,那是只一座假山大的猿猴,通体棕褐,肌肉在双臂处隆成一个又一个山丘, 青筋虬龙般地凸显出来,让人望而生惧。 石猿。 赵世龙认得这东西,它能使自己变得与岩石一般坚硬,刀枪水火皆不能破,早年遇上这东西都是直接逃,但如今,他要到那顶上必须经过石猿,避是避不开的。 赵世龙顺手抽出佩剑,冷冽的寒铁映着上头那只石猿的面庞,战斗,一触即发。 石猿强大且喜独居,除了食物不允许自己领地内有任何其他生物出没,所以赵世龙并不担心被围攻。他需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是他的佩剑硬还是石猿的拳头硬。 赵世龙单手扒着树干,另一只手执剑,两脚用力向上蹬,轻轻一跃足有三丈远。不用怕石猿会跑,这种野兽生性好斗,会主动找上门来。他只需寻一处有利之地,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哗啦!哗啦! 紧随着赵世龙蹬树的声音是石猿腾跃引起的,前面那蓬树冠刚动,后面那蓬便摇晃起来。 距离,在逐渐拉近。 赵世龙忽而停下,顺树滑下,立在地上。 这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的毛竹间隔而生,放眼望去,满眼为绿。这就是赵世龙寻到的战斗场所,不空旷,有许多石猿可以借力的竹枝,密竹同时限制了赵世龙的速度。 但,绿能凸显褐。 在这里,石猿就是活靶子。 一片窸窸窣窣,是石猿跟来了。 赵世龙挥剑向左,剑身传来一声轻响,巨大的力道顺着剑骨传至虎口,除了麻木再无他感。多年来与魔物的战斗让他经历了断骨、昏厥以及濒死,区区震颤,无甚关系。 石猿低吼一声,似乎很惊讶赵世龙的抵挡,它本以为自己这拳可以将他捶翻在地,就如同别的闯入它领土的猴子一样浑身骨头散架,再难站起。 预判的错误让它恼火不已,左拳不行就来右拳,一拳不行那就两圈! 嘎哈! 石猿呲牙大声吼叫,踏弯了青竹弹出去,速度尤胜方才。 赵世龙斜劈长剑,只听“砰”的一声,不但化解了危机反而顺势刺出。 长剑擦着石猿的脖颈而过,留下一道浅浅印痕,连皮都没有割破。 这不奇怪,他少时的全力一剑劈在石猿身上都不过半指深的伤口,那家伙抖抖身子跟没受伤一样。 这东西,得用灵力才能打败。 赵世龙来了兴趣,他需要一个对手来磨砺自己的体术,面前这位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左提右挡,上劈下斩,左闪右突,上跳下跃。 来来回回几十个回合过去了,石猿仍旧保持着原速度进攻,赵世龙依着它的速度抵挡,竹林被余波震得哗啦作响,翠绿的竹叶纷纷下落。 石猿忽的抓住身旁的一根竹子跳了上去,在密竹间腾挪却不离开,绕着赵世龙转来转去,他知道它是在等最佳攻击时机。 恰巧,赵世龙也在等这时机。 随手拽住一根毛竹踏上去,他追着它在密林里穿梭。 此时最显眼的不再是石猿,而是赵世龙。 已至深夜,惨冷的月辉洒在精铸银铁虎头甲上分外明亮,铠甲与铠甲、铠甲与毛竹、铠甲与空气、毛竹与毛竹、竹叶与竹叶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石猿猛地停下来,拽住身下青竹借力又荡了回去,抬脚踹向赵世龙。它施展了天赋神通,通体渐变为土黄,身体强度再上一层。 赵世龙暗道不好,毛竹已到了最大韧性,就是他也难以抵挡这双重打击。 他咬紧牙关,灵力聚在左臂上形成一块护盾,但愿这仓促之间的抵挡能够接的住。 砰!咔擦! 石猿这一脚狠狠踹在赵世龙身上,灵力护盾被打得粉碎,没想到这偏僻丛林里的一只野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石猿乘胜追击,一拳抡在赵世龙左胸,在空中将他打飞。 剑脱手转了两圈直直插在地上,毛竹都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冲击而断裂仆倒在地。 赵世龙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抹了把脸上的血:“妈的,这畜生劲儿太大了”踉跄地走到剑前,拔出来,指着石猿骂道:“猴子,过分了啊!我要把你头砍下来当球踢!” 气势磅礴地吼了一嗓子牵着又咳了两口血,他却并不在意,把血抹掉,摆起冲锋的架势,咧开嘴笑道:“准备好了吗?猴子!” 赵世龙离弦之箭般射出,之前站立的地方竟凹陷下去一部分,像个扁平的盘子。寒铁长剑在夜里似一道闪电,迅疾地穿过天空发出爆鸣。 砰! 长剑砍在毛竹上,碗来粗的竹子眨眼间被斜劈成两半,轰然倒地震起一片尘埃。石猿毫发无伤,趴在另一根竹子上低头俯视着赵世龙。 再来!赵世龙毫不气馁,横持长剑再次跳斩向石猿。 …… 祁羊望向另一边丛林,静悄悄的,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偶尔传来几声惊鸟啼鸣,反衬得林子更加安静。 他不由得担心起来,刚起身却猛然发现已被大量巨岩角蛇包围。 无奈地摇摇头,祁羊狠狠跺了几下刀鞘,将闭目养神的战士都唤醒。 他说:“休息结束,拿好你们手中的剑,准备战斗!” 第十章 祭坛与蛇王 寒云秋将匕首收进衣袖,鲜血浸过衣衫渗出来凝聚成滴落地。 他毫不在意,甩着袖子大步向前走,小豹子落在后面,反倒成了他带路。 身后一路的蛇尸,他看也不看,蹦跳着躲过血聚成的小洼,沿着原路返回,到了最近的岔口他轻轻抱怨道:“就不能让我走个畅通些的洞穴吗?” 小豹子低声呜呜着,提醒他另一处洞穴内藏有幽岩豹。他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回首冲小豹子点了点头便接着向前。 既然要出去,就一定会遇见战斗,一次可以,两次可以,只要他想出去,多少次都可以,坐着等不来出路,还不时直面猛兽。 与其被找上门,不如主动去寻,至少,至少,能占个勇敢的好名声。 他站在三条路的岔口,一条通往庇护所,一条是充满蛇尸的死路,面前这条有凶猛的幽岩豹。 抬腿,迈步走进去。 这条洞穴很干净,碎石比之前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少,并且都成条状排布延伸向前,就像有人捻的爆竹引线,连向洞穴深处。 除了碎石少,这条洞穴内的明石也有不少掉落下来,光线达不到的地方昏暗不清,光线重合的地方明亮刺眼,对比极为鲜明。 与之前洞穴的异处使寒云秋更加紧张,他开始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这次没有前两次那么强烈,但他依旧小心谨慎地往前走,手掌处握着刀柄。 小豹子时而在岩壁上快行,时而俯首在地上嗅来嗅去,寒云秋不着急,越小心越好,万一小豹子提前发现了危险不就好办多了? 寒云秋放慢速度,小豹子又成了领路。 赵世龙气喘吁吁地将石猿踹下去,左手紧抓毛竹,右手紧握长剑。长剑上已有几道拳印,皆属石猿所为。 他等石猿重重摔在地上后松开毛竹,跳斩下去,没劈到石猿反而在地面留下一道长一丈深四尺的裂缝。 他旋即挥剑横斩向石猿,硬生生砍在其手臂上。 可是,石猿只裂开道不足一寸深的口子,鲜血也只流出少许,反观长剑,则又崩开个豁口。 崩就崩,反正不心疼。 一剑中,斩不停。 只要打中敌人,就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量在短时间内给他造成巨大的爆发性伤害。等他回过神时,很可能已经重伤。 极宗不停地让他们练习劈、砍、挑等一系列基础动作,为的就是使其能够流畅迅速地使出这一招式。 一阵眼花缭乱的急斩过后,赵世龙立马后撤。旧力已消,新力未生,他极易被石猿攻击而无还手之力。 做事要知进退,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果不其然,石猿被这一顿急斩彻底激怒了,它迈开左腿,用力蹬地,跃向赵世龙,右拳上有蒙蒙土褐色包裹,使其坚如磐石,重若青山。 赵世龙拿剑去挡,一声清脆的“啪”响后,石猿瘫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一道长长的裂痕从它的胸膛延伸至胯骨,切口光滑如镜,是一击致命。 赵世龙将破烂的已缺了一半的长剑扔掉,空着的右手自然地接过左手的新剑,这不是外出必备的长剑,这是他自己的佩剑,上战场斩妖魔的宝剑。阳光穿过竹林洒在地上,洒在他的脸上,微小的尘埃绕着阳光来回飞舞。 赵世龙抬头望向天空,尽管视线被茂密的竹叶阻挡,但还是能看到炽热的太阳。 “天亮了,这么久啊。”他感慨道,通体赤红的长剑被阳光照映得快要燃起来,剑柄底部刻成的大字璀璨夺目——龙。 他撒开宝剑,踩上去,似一道虹光冲破丛林的束缚,停在高处。即便双目直视金乌也毫不畏惧,良久,他面带微笑地吐出一个字:“光”。 寒云秋越向前走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幽岩豹早该出来了,要知道它们的领地意识极高,不会轻易擅闯别人的领地,更不允许别人闯入自己的领地,这么长一段距离,早该蹦出来攻击他了。 可是,现在的境遇就像是这是一座空洞穴,没有豹子,没有人来过,这里的一切都是维持了很久以前的模样。寒云秋走在洞穴内不知晓时间的流逝,就像走在时间之路上,从一开始走到现在,对时间模糊的概念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烂柯仙境”。 再往前走一段路,眼前的情景让他立刻将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甩出脑海。 洞穴的璧顶一下子拔高了一大截,尽处矗立着一座宏伟的高台,一头一人高的硕大野猪瘫在地上,旁边立着一条四层楼高的巨岩角蛇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野猪身上流出的鲜血依旧温热。 这条蛇不知活了多少年,头上的隆包已裂开露出里面尖锐的独角,这条“陆地蛟龙”一尾巴能把他打得五脏俱碎,登时成一滩烂泥! 他被这条巨大的巨岩角蛇镇住了,一时间竟无法动弹,马上,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回过神,而他恢复的第一时间就是赶紧喊道:“小豹子快跑!”。 懂了,之前那些疑点都水落石出了,那些碎石不是被压成了粉末就是被压到两侧,怪不得明石会掉,怕是这蛇进洞时扭动身躯擦掉的! 之前怒吼的幽岩豹不见踪影,怕是也被吃了。 天呐,他到底招惹了个什么怪物啊! 寒云秋回头去看,想知道这条大蛇追没追上来,距离他还有多远。然而回头张望时他才发现,小豹子并没跟来,反而在那毫不畏惧地弓着身子与大蛇对峙。 该死!寒云秋双手捧作喇叭状,冲小豹子喊道:“快过来!” 但是小豹子似乎并未听到,依旧呲着牙低声吼叫,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突然,大蛇俯身咬向小豹子,大张的嘴里嫌恶的唾液耷拉下来滴到地上腐蚀出一个小坑。 寒云秋瞧见这一幕立马往回跑,手心攥得出汗,踏步下去就跃出几尺。 眼看大蛇就要咬住小豹子,却听“砰”的一声,凭空出现一道涟漪将大蛇挡了下来,涟漪泛着夺目的光彩,如水波散开,渐渐消失。 寒云秋跑到小豹子身边,拍掉身上的土,感叹道:“妈的,吓死我了。” 知道有保护,他没那么紧张了,反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条大蛇。 若是茶馆里那群老农在这,估计得吓得下巴都掉下来,还得大惊小怪地叫问着:“这得吃多少人啊!”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野兽都是吃人的。但是事实并不如此,若是这么一条大蛇天天吃人,极宗早就出手斩杀了,而且这种体形庞大年龄古老的巨兽一般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在人类活动频繁的地方长不到这么大就被烤着吃了。 野兽吃人多半是饿极了,一般野兽对它们的吸引力要更大一些。 寒云秋在心里估计了下,四层楼高,一天至少吃三层楼的人?他转头去看小豹子,小豹子往后挪了挪,依然呲牙瞪着大蛇。 这么强大的大蛇被囚禁在此,那囚禁它的人该有多强大?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它囚禁在此? 联系起洞穴中突然出现的小豹子,还有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将他带来洞穴却不杀的幽岩豹,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寒云秋不确定,他抬头去看高台,那高台上满是猩红繁杂的诡异花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按奇人怪传上说的不定是用来干什么坏事的。 什么献祭啊,召唤邪神啊什么的。 他突然想到那只幽岩豹首领人性化的眼神,灵智!它是开了灵智的!它不是野兽,是灵兽! 寒云秋的瞳孔猛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如果它真开了灵智,那么这一切都说得通,甚至,那条大蛇为什么在这里也能隐隐猜测出。 只是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没有幽岩豹看守,实在是说不通。 飒! 身前的大蛇发出怒吼,不甘心地一次次往无形的墙壁上撞。咚咚的响声震醒了寒云秋。 对了,这些都与他无关,想那么多做什么?他应该想想和自己有关的,比如为什么被丢到这儿来,又比如怎么逃出去。 他不明白一个弱小的人类对它有什么帮助,还有小豹子,之前遇到的血人,按理说都不该出现在这,他们都算“闲杂人等”,如果是自己,绝不会让他们闯进来。 可是,他们的洞穴就与这里连通,虽说这儿还连着不少洞口,寒云秋没进去过,但他猜那些通道连着和他所居一样的洞穴。 这里,是中枢,繁杂的通道像蜘蛛网样连通,最终汇到此地。 看着其他幽黑深邃的洞穴,他怕了,未知的恐惧迅速由心底攀升到各处,他狠狠打了个冷战。 寒云秋拽上小豹子就往一个看起来极普通的洞穴内跑,马上,又退回来,换了一个接着跑,紧接着,他又退出来。 这次不再是洞穴内的洞口,他顺着来路往回跑,可是马上,他一步步退了回来。 前不久抓他回来的那只开了灵智的幽岩豹首领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步步逼近。 飒! 寒云秋身后,那头巨大得不像话的巨岩角蛇扭动身子发出低啸,除了恨意还有恐惧。 洞穴的墙壁中开始有蛇钻出,一条接着一条,密密麻麻极为瘆人。 幽岩豹首领睥睨而啸,余下的洞口窜出一只只幽岩豹,成年的,未成年的,大的,小的,无一例外地弓身蓄势待发。 小豹子窜进它们当中,狠狠盯着那些蛇。 寒云秋则不住地后退,他想离这些野兽远些,再远些,知道后背贴上那无形的壁障溅出一圈涟漪才停下来。 冰冷的触觉刺激着他的神经,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这是一个生死局。” 第十一章 混战 如果这真的是什么谋划的话,一定是要有个确定的时间,即俗语“良辰吉日”。“居天时,夺造化”这句话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兽都适用。 可寒云秋总感觉,这场谋划,恐怕要提前了。 没有谁号令,两方却默契地在同一时间向前,第一滩血不知是从哪一方的哪一个身上流出的,但这并不重要,马上就有第二滩血、第三滩、第四滩、第五…… 鲜血各自聚成一洼,涨到一定程度后就向外蔓延,两洼聚成一洼,两大洼再聚成一洼,慢慢的地上好似覆了一层红色薄膜,清冷的光打上去竟有些水晶般的梦幻。 双方战斗混乱,却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寒云秋。 蛇方没有头领,豹子们却有豹王。那只开了灵智的幽岩豹首领左突右撞,满身是血却没有一滴是自己的。可是寒云秋看得清楚,蛇方并没落入下风,它们凭借数量优势甚至要压过幽岩豹一头。 让寒云秋担心的是,他身后的屏障估计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他听得蛇王的怒吼声越来越清晰,那一次次撞击声愈加沉重,屏障泛起的涟漪波纹荡开之清脆夹在其中尤其刺耳。 现实由不得他坐以待毙。 寒云秋知道,蛇王若死了,他还有可能活下来,要是小豹子死了,他就彻底没救了。 匕首如同绚丽的舞者跃上舞台,似蝴蝶蹁跹,似蜜蜂流连。 寒云秋精准地收割者性命,像秋收挥动镰刀般轻松,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前几天还笨拙地被一条巨岩角蛇逼入绝境的少年。 小豹子被几条蛇缠住四肢,它们肆意收卷着身子,想要把小豹子勒死。小豹子当然不甘如此,不停地用身子撞着石壁,擦着石壁急速狂奔,恰逢一块尖锐的岩石,它瞅准时机一转身甩着蛇头撞向那石头,待一蓬温热流下,余下的蛇也无力地松开身子瘫在地上。 砰!砰!砰! 巨岩角蛇王还在不停地冲击着壁障,战局的优势天平渐渐偏向幽岩豹,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吼! 寒云秋听到一声长啸,他扭过头去看,之间蛇王头顶的独角放着莹白的辉光,洞穴都明亮了几分。 别,千万别! 寒云秋挥手斩杀一条扑上来的巨岩角蛇,在心里祈祷着。 蛇王的独角狠狠撞在壁障上,浮空出现几道裂纹,先是蜘蛛网状般蔓延,接着在一道陶 瓦罐破碎的清脆声响后消失不见,相随的还有不停涌现和消失的像水中气泡的繁杂文字。 阵法。 寒云秋猛地意识到那透明的壁障是什么,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这都不重要,当那根独角冲出阵法后他明白目前最大的威胁是身前的庞然大物,至于身后的冷箭暗枪,只能先搁一搁放一放。 幽岩豹首领几乎是在同时扑出,咬住蛇王的脖子把它按倒在地。蛇王的血是绿色的,洒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坑洼,这与其它巨岩角蛇不一样,它已经冲破了普通巨岩角蛇的种族限制,它有毒! 这几乎是完美的野兽! 寒云秋下意识握紧匕首向外跑,可路上堵满了巨岩角蛇,逼得他退回来。 幽岩豹首领身上的条纹闪光频率极快,律动的灵气冲刷着它的躯体,为它补充能量。 它还在紧咬蛇王的脖子,把蛇王往回拖。 寒云秋看见已被震碎的阵法还在自我修复,繁杂的符文凭空出现叠在一起,急速消失,无数的符文交相呼应,像被急雨拍打得波澜不定的水面,纷繁却有序。 什么阵法能自我修复? 寒云秋看呆了,他从未接触过类似的情景,那毫无出没规律可言的符文似秋天纷纷扬扬下落的枫叶,美丽不可方物。 吼! 小豹子扑倒一条咬向寒云秋的巨岩角蛇,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战场中,失神什么的 实在是不应该。 寒云秋转头回看,小豹子的牙齿已经咬断了蛇的咽喉,这野兽在保护他。 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寒云秋看向四周,蛇们依旧从洞里钻入这片修罗场,不畏死地为它们的王奋战。 对!王!如果没有那头蛇王,这些蛇还会战斗吗?没了发号施令的指挥者,它们就是一盘散沙! 幽岩豹首领还在奋力将蛇王往回拖,但显然不会成功,寒云秋看到那蛇已经缓过神来,想翘起尾巴甩飞它了。 他蹬蹬蹬地跑向蛇王,幽黑的匕首吞噬着一切照在它身上的光芒。 他左脚猛蹬地,身子高高跃起,匕首在手中舞了个漂亮的剑花后直直刺下,直欲取王性命。 啪! 蛇王偏头躲了过去,匕首插在地上,一时难以拔出。 带着腥臭的鼻息喷在寒云秋脸上,他动用灵力,一使劲将匕首拔了出来向旁翻滚,剧痛 腐蚀的毒液擦着他发梢飞过,落在地上“嗤嗤”作响。 低估了,大意了。 寒云秋这么对自己说。 随手斩下袭来之蛇的头颅后他站起来,目光越过蛇王落在高台。 在鲜血的映衬下,高台上的纹路猩红得发紫,图案狰狞得似要吞人。 不知道是幽岩豹们计划好的还是就是意外发生在了今天,那项阴谋的活动应该都避免不了开启。 火烧起来若是没有水,就得等到薪尽了。我再给你添把柴! 寒云秋打定主意冲向巨岩角蛇王,这一次他不司刺杀,而要把那畜生扔到高台上,作,祭,品! 幽岩豹首领是开了灵智的,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寒云秋并不担心,如果都是要蛇王死的话,怎么着都该是“盟友”,至于合作,得看有没有默契了,毕竟人兽语言不通。 幽岩豹首领死死控制着蛇王的头颅,不让它胡乱喷射毒液。 寒云秋绕着扭动着的蛇躯不停奔跑着,寻找它的致命弱点。匕首在蛇鳞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地向下流。 看着挺吓人,但对蛇王来说最多不痛不痒,除了加深它的怒火也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蛇尾胡乱拍打着地面,击起一波又一波的灰尘,漫天的黄沙迷住寒云秋的双眼,他一时竟无法摆脱。 吼! 幽岩豹首领终于受不住蛇王的挣脱巨力,被其甩飞在一旁,滑行了好久才停下。 寒云秋再次见到蛇王时,它又直立起身子,瞪着那双竖瞳,呲牙看着他。与他初入时的区别在于,现在,蛇王,没有被束缚。 寒云秋倏地冒出一身冷汗,那种被魔鬼顶上的感觉由心生惧,他咬着后槽牙以至于不被吓得瘫软在地,视线悄悄移向别处不敢与蛇王对视。 他的六识紧缩定面前的巨兽,但凡有一点动静,准要在第一时间躲避。 吼! 远处的幽岩豹首领怒吼一声,愤怒地冲过来,淡白色的灵气裹住它整个身子,活像一道小旋风,律动的光纹闪耀的频率更快了。几乎是眨眼间,它再次来到蛇王面前,爪子反射的光芒映出蛇王的伤口,趁他病,要他命! 寒云秋大松一口气,有人能替他解围就好。 爪子深深扎进蛇王的身躯,灵力肆虐在伤口,像飞舞的雪花,锋利的霜箭。蛇王高昂起头,独角狠狠向幽岩豹刺去,却被它灵活躲开。 论身躯,蛇王要庞大得多,但相应的,代价是灵活性。 幽岩豹已开灵智,不会单凭血性本能战斗,不然,它也不会选择这条蛇王做猎物。 寒云秋勉强闪躲这巨岩角蛇的骚扰,始终找不到机会进攻,心下不禁极为着急,见到蛇群又来攻击他,便愤怒地跑到蛇群里大杀一通。 寒云秋没在意,蛇王也没在意,幽岩豹首领眼中却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戏谑,高台上的花纹泛着红光浮动着,仿佛是人用笔蘸朱砂刚点画上去的。 咚咚!咚咚!咚咚! 奇怪却极富节奏的声音渐渐响起,像有人敲鼓,又像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在搏动,像地震,又像和尚念经敲木鱼。 那个密谋的活动,开启了。 第十二章 争夺 场面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但仅仅是一刹那,众兽马上就反应过来继续拼杀。 眼前的敌人,是实实在在要命的。 寒云秋恍然愣了一下,他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既不是高台的制造者,也不是高台的拥有者,比幽岩豹的首领还要迷茫,是什么触发了高台第启动条件?杀戮流的血? 不管如何,寒云秋的计划破碎了,这高台看上去并没有强夺性命的打算,现在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蛇王拖进“监狱”再次关上。 可是,他并没从幽岩豹首领的眼神中看到相关意图,或许,它还是想着杀死蛇王。 寒云秋看向小豹子,要不跑?那些洞穴应该没蛇守着了,现在可能是最佳时机。 砰! 蛇王被幽岩豹首领狠狠地甩来甩去摔来摔去,那头豹子几乎是太阳一样发着光的!灵力 从它身上自由地喷薄着,寒云秋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灵力! 他花了几天时间才凝出巴掌大块的灵力,而幽岩豹首领这覆盖全身,井喷而出却绵绵不绝的灵力又凝聚了多长时间? 他曾以为幽岩豹首领是集全族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令人意外的是,它自己就能杀光所有蛇。 可是,它之前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呢?它在等待什么呢? 寒云秋甚是茫然,现在两方混战已到了一定程度,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他,倒使他落得一个清净。 心里有困惑怎么也堵得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幽岩豹首领,想看它下一步动作。 马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洞穴口冒出个人,灰头土脸的,精铸银铁虎头甲这凹一块那凹一块的,似是废了好大劲。 赵世龙看到寒云秋默默移开目光,不禁大笑道:“你躲什么?” 熟悉的对视后,寒云秋问:“你来干什么?” 赵世龙左右看看,顺着参差不齐的石壁跳下来,随手斩杀一条扑向他的巨岩角蛇,说:“看看你死了没。” 寒云秋眯起眼盯着赵世龙那柄染血的赤红长剑,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直窜上天灵盖,这把剑,很危险! “看到我没死是什么心情?” “惊讶,无比的惊讶。” 赵世龙眸子里透着莫名的光芒,夹杂着复杂的情感,有赞许,有欣赏,还有一丝……怀疑。 他在审视寒云秋。 与寒云秋不同的是,他早就经历过生死战,对于一个人的评判极为准确,相较于初见,现在的寒云秋甚至能给他一丝威胁。 他很好奇一个茶馆小二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蜕变,仅仅好奇,并无恶意。 寒云秋重新把视线放在与蛇王厮杀的幽岩豹首领身上,似是漫不经心的说:“我遇到魔使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赵世龙漫不经心地回:“我知道。” “我把他杀了。”同样的语气。 “我知道。”还是那句话。 “这周围有村子。”寒云秋忽然说起了别的话题。 赵世龙哑然,他惊讶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寒云秋。 寒云秋烦闷地揉揉眉心,说:“我不想去极宗,你走。派些人来护着村子,我可不想再看见魔使了。” 赵世龙舞了个剑花,说:“那可不行,全大陆符合条件的少年一个也少不了,万一是你呢?那可是尊贵的地位,无上的荣耀,你不心动?” 寒云秋看着那朵剑花,在心中说道:心动,当然心动,但是再心动,能有命重要? 他没有说出心里话,而是道:“我不是传承者,就一茶馆小二,能活到现在就已经算个奇迹了。” 赵世龙笑笑不说话,并不听寒云秋的狡辩。 寒云秋撇撇嘴,不再言语。 赵世龙问:“你靠什么活下来的?魔使的黑煞要比灵力诡异得多。” 终于问到核心问题了?这么着急吗?寒云秋瞥了一眼赵世龙,答到:“运气。” 运气?呵。 赵世龙轻笑出声,也不再追究。他收起剑,负手而立,像戏台底下的看客般随意。 他说:“我们聊点别的。” “你随意。” “这是在干什么?” 寒云秋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你久经沙场见多识广,也不懂?” 赵世龙点点头:“不是没见过祭祀,只是没见过这么惨烈的祭祀。” “祭祀?” “这场祭祀的开启条件就是鲜血,别的不敢说,最起码这高台上用血符篆刻的法咒是这样。你看那些法咒,和活的一样,在有节奏地呼吸。它们祭祀祖先,以祈求得到强大的力量。” 寒云秋挑眉:“是谁建造的祭坛呢?这些幽岩豹总不可能懂得书写法咒?” “不一定哦。”赵世龙目光落在幽岩豹首领身上,“野兽开了灵智是会觉醒血脉的,那些有关种族的禁忌和秘密是藏在血脉里的,与人类的严防死守不同,它们中任何一位成员都可以知晓。” 赵世龙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只要有一只开了灵智,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只首领很有意思。”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寒云秋觉得最好保持沉默。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局,幽岩豹已完全占了上风,结果很快就可以分晓。那条可怜的蛇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致命的毒液从口中流出淌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坑洼。 寒云秋拍拍手,想把小豹子唤回来,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村子。 哪知小豹子扭头看看他,又看看祭坛,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糟糕!寒云秋猛地冲出,与之同时的还有另外几头幽岩豹。幽岩豹首领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踩在蛇王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它的目光与赵世龙的相撞,随后错开。 这只豹子不想晋升?赵世龙疑惑地转过头,他没从它身上感受到对力量的渴望。 小豹子很快就被另一只幽岩豹推下来,跌下高台摔在地上滚出一丈远,站起来晃晃头,眼眸满是战意。 赵世龙看到寒云秋站在小豹子旁边露出微笑,他还以为这小子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他自己呢。 幸好,事实与猜测并不相同。 寒云秋知道自己劝不动小豹子,初到这洞穴他就知道,不管敌人有多强大,它都不会后退。 寒云秋偏头问小豹子:“你想变强?” 小豹子听不懂话,走到寒云秋身前,把他护在身后。 一身前,一身后,寒云秋忽然笑了:“行,看在你给我挡蛇的份上,我就帮你一回。” 寒云秋一抖袖子,匕首落入掌心。赵世龙眼前一亮,这小子果然在扮傻,他一点都不弱。 灵力丝丝缕缕缠在一起聚在寒云秋手心,越聚越大,越聚越多,这还只是开始。 寒云秋将一部分灵力托在手心,脚底又凝聚一股,摆开架势,灵力在脚底“砰”地爆开,巨大的冲力提供给他极快的速度,比战场杀敌之弓弩还要快! 这是他最后的灵力了,都在这一击中消耗殆尽。 “喝~呀!” 寒云秋奋力挥出左拳,一下子砸在为首那只幽岩豹的脸上,将其硬生生打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震起的灰尘激荡开来,像波纹的轨迹,一圈一圈。 赵世龙和幽岩豹首领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寒云秋的手臂无力下垂,淌着血,一滴滴掉在地上。他弓着腰,喘着气,看着血,不言一语。 场面十分安静,一直到他回头冲小豹子微笑的那一刹都没有幽岩豹冲上来攻击。 那一拳打不死幽岩豹,他对此有十足的自信。 但会打掉很多牙齿,他对此同样有自信。 看着围上来的幽岩豹群,寒云秋笑了:“群架吗?”小豹子凑上来,在寒云秋旁边,摆出作战架势。 “我们也是!” 一人一豹,分两路走,一左一右,恰引开一半敌人。 寒云秋在洞穴中腾挪而上,不停找着参差的石块闪避攻击,那一群幽岩豹虽也不慢,却终究因为体型选择的石块要难找些。 这就给了寒云秋拉开距离的机会。 赵世龙在旁饶有兴趣,御剑斩杀豹子们没杀完的巨岩角蛇,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通体赤红的长剑上燃着火,从旁飞过就将蛇燃成灰烬。 众幽岩豹争着站上高台,又很快被别的幽岩豹推搡下去,接着上一只幽岩豹的老路走着。赵世龙清理完蛇就御剑立于半空,并不打扰它们。 寒云秋躲得过追击,小豹子也不落人后,左右腾挪间也甩掉了许多追兵。 慢慢的,幽岩豹们开始往首领那里靠拢,赵世龙认出这些都是成年幽岩豹,他忽然间明白了——它们要挑起小豹子们的斗志,然后退出这场战斗,把机会留给后代。 他环视着这一间巨大的洞穴,细细打量,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祭坛,天知道它们为了祭祀准备了多长时间。 幽岩豹首领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奔跑争斗的幼年幽岩豹们,它在挑选最适合的后代。 面对力量的诱惑,它却为后代着想,甘愿放弃机会晋升,赵世龙由然起敬,这被外人称为野兽的豹子,当得上一份尊重。 第十三章 逆转 甩掉了一部分追兵,不是甩掉了全部,寒云秋贴在石壁上久不敢动。 他脚下踩着块不大不小刚好够站的石头,够结实,幽岩豹上不来,他也下不去。险险贴在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块磨蹭着他透过破洞裸露在外的皮肤,剐蹭出点点痕痕血丝。 他冲底下还守着的幽岩豹喊说:“你看它们都走了,你还待着干啥啊?这不是多余吗!赶紧回去啊!晚了就不要你了!” 幽岩豹的耳朵动了动,寒云秋大喜,接着喊说:“你咬不着我,咱俩这不是浪费时间嘛!你也争不到,我也争不到,何苦呢?” 幽岩豹身上的流纹开始急速闪动,寒云秋面色忽然凝重,两手扒石头扒得更紧了。 那豹子岔开双腿猛向前跃出,一头撞在寒云秋脚下的石头上。 那块石头本就是凸出来的,体积小,虽受得住寒云秋的重量,但在灵力加持的猛烈撞击下还是显得不堪一击,直接崩开成碎砾飞散,寒云秋没了支撑跌落下来。 嘶…… 寒云秋倒吸一口凉气,这要落下去可就直接到它面前了!他不甘等死,右脚拼了命的去够石壁,借力勉强跃出一段距离,险险落在幽岩豹身后。 “嘿嘿,拜拜了您呐!” 他不敢停留,屈膝落地马上弹出,看也不看身后的野兽。他很清楚:看也不顶个用,还浪费时间。幽岩豹不是傻子,它们天生就是猎手,反应速度惊人,寒云秋刚离开那地方它就扑到了上面。 攻击未果,它变得愈加愤怒,啸声响遏行云。 寒云秋四处搜索藏身之地,再不济也要能甩开身后这只豹子。 满地的蛇尸平躺在地,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高台上的光柱还亮着,并无异动。高台上的幽岩豹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个能进化,那只被寒云秋认为要被献祭的蛇王还被幽岩豹首领压在脚下,没有什么用途。 或者说,还没显露出什么用途。 小豹子呢?寒云秋看见小豹子奔向高台,身后与他一样追着一只幽岩豹。 要一直被追吗? 他可不想。 要反击? 他更不愿。 寒云秋眼珠而咕噜儿一转,撒腿向赵世龙方向跑去:“救命!救救我!嘿!看看我!” 赵世龙会救他?他要想插手的话早就动手了,此刻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御着剑飞来飞去,慢慢拔升高度,寒云秋跳起来都够不到火苗。 你大爷!寒云秋瞅着这是指望不成了,心里暗骂一句向幽岩豹首领方向跑去。到了王面前,总不能放肆了?他如是想,脚步又加快了几分,风一样掠过。 幽岩豹首领自是注意到了他,这么大一个活物,想不发现都难。谁知蛇王还没死透,用尽全力喷出一团毒液射向他。 寒云秋破口大骂:“畜生!”这么大一团,又如此迅速,躲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完了完了,这辈子交待在这儿了,想我堂堂男子汉苟活了几十年,最后被一头快死的长虫弄死,像话吗?不像话! 可是,要如此吗?他问自己,有些犹豫。 身体快过思想,求生的本能让他无法坐以待毙。 匕首从袖中射出,半路上穿爆毒液,直挺挺刺进蛇王身子里,匕刃全部陷进蛇头,留下刀柄露在外面。 他看也不看,转身挥拳,灵气在拳头上聚成一道旋涡,与扑来的幽岩豹相撞,两者皆倒飞而出,一位撞在蛇身,一位撞在石壁,并无轻重之分。 寒云秋看到幽岩豹首领动了,但他毫无办法,全身的灵力都被榨得一干二净,整个人现在是虚脱状态。本来脑海中的弦就一直紧绷着,如今可算是断了。 赵世龙心中大为震惊,他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不到最后一刻真不能妄下言论。他还在半空负手而立,估摸着寒云秋保命的底牌。 可他好似真的没有了,连眼睛都闭上了,一副等死的样儿。 幽岩豹首领低下头去嗅,却听得那边传来一声低吼,它抬头去看,赵世龙移去目光,寒云秋也睁开了眼。 小豹子伤痕累累,鲜血浸透了皮毛,爪痕、牙痕、蹭痕布满全身。 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绿色的眼睛,依旧存着旺盛的战意,在这空旷的洞穴中,灿若星辰! 赵世龙惊呆了,他手上灵力闪动,随时准备救下它。 寒云秋双眼渐黄,一股危险的力量在蛰伏中醒来。 哒!哒! 幽岩豹首领后退两步,咬住蛇王,将其甩上祭坛,血肉顿时消弭,白光同时变为红光,但是没有一个幽岩豹敢上前。 小豹子喉咙攒动,呼噜呼噜地响,昂首长啸,无形的风吹在诸位身上,无形的寒意游走在皮肤中。 它奋力跃起,跳到高台上,红色光柱不断冲刷着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皮毛破碎露出血肉,血肉消弭露出骨架,疼痛引起的哀嚎在洞穴中回响不绝。 赵世龙手中的灵力亮光更甚,寒云秋立起身,也没有什么动作,金黄色渐从眸中消退,瞳孔一如既往的深邃。 渐渐的,灵力消散了,赵世龙静静注视着高台上的变化。 洞穴一时间竟极为安静,除了血红光柱冲刷和小豹子低吼的声音再无其他。所有还活着的生灵都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祭坛上的那个直立不屈的身影。 喝~吼! 小豹子腰脊一挺,昂首长啸,清晰的波纹荡开光柱,血红霎时变为黄色。消失的血肉开始疯长,裂开的皮毛重新愈合,黑白条纹的颜色转为银白,淡蓝流纹的颜色更加深沉,双眸中惨淡的绿色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黄金瞳不怒自威。 “这是?”赵世龙沉吟,一时竟想不起它的名字。 “炌云。”寒云秋开口道,将这只神兽的记忆从赵世龙脑海深处拽出来,捋成一条线。 小豹子额头长出一支雪白独角,晶莹如玉,四爪缠着雷霆,噼啪作响,肋间生出一双羽翅,“砰!”地张开,羽翼展开至少能盖住三个寒云秋。 赵世龙惊异地瞥了寒云秋一眼,他从哪儿知道的这么古老的神兽? 炌云远在洪荒时期就极为稀少,那神兽可控风雷,上天入海无所不能,那双黄金瞳天生能勘破迷阵虚妄,甚至知晓人心,头上的独角源源不断地吸收灵气,加以精炼吸收,无论何时均在修炼。 只是,两千年前,在极宗的记录中就再没出现,诸界普遍认为是灭绝了。 没想到在此能看到一只,更没想到一名茶馆小二能脱口而出神兽姓名。 有意思,有意思。赵世龙看着正和小豹子对视的寒云秋,渐渐翘起嘴角。寒云秋身上的秘密,可不算小啊。 小豹子转头看着幽岩豹首领,微微低头,表示尊敬。 幽岩豹首领向前两步,振声吼出,待此音消散,小豹子昂首怒吼,声响震得石壁开裂,碎石簌簌往下掉。 羽翅“噗”地张开,上下震颤掀起的气流将小豹子托到半空,借力绕着洞穴飞了一圈,风与雷围绕小豹子欢呼雀跃,似是迎接王者的诞生。 赵世龙御剑而下,将空间留给小豹子。 炌云,呵呵,那小子还真有福气。他看向寒云秋,忽而发现他并没有多高兴或者说多激动,唯一有的只是淡淡的聊表喜悦的微笑。 他曾经也露出过这样的笑容,那是唯一一次战斗后没有一个人受伤死亡时,他也是这样的浅笑。 赵世龙没来由地在心里叹说:“还活着,真好。” 砰砰!砰砰!砰砰! 他们向上看,祁羊凿开了一道小口子,正向内张望,寒云秋这才知道外面是白天。 阳光透过小口射下,照在小豹子和寒云秋身上,暖洋洋的,一个银白似雪,一个灰头土脸,却并不排斥,反而极自然,极美好。 第十四章 北上极宗 祁羊惊异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破旧衣衫、浑身染血的少年,就差一句:“你竟然没死!”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惊奇了。 不只是他,几乎每个见到寒云秋的极宗门人差不多都是这副样子。 然后,就被他身旁那只耀眼的神兽吸引住了目光,再也移不开。 小豹子进化后大了一圈,一开始只有他半身高的,如今已到了肩膀,虽还是幼年,实力却不可同往日而语,此时正站在寒云秋身旁陪他。 寒云秋知道小豹子通灵,低声说道:“待会儿我就离开了,你不要跟着,好好壮大族群,等我回来。” 小豹子低声呜咽,目光满是不舍。 赵世龙和幽岩豹首领默契地在一旁看着,等他们分别。 小豹子的羽翅收拢下来,遮住身上的花纹,莹白独角一直散着温和的光芒,似在抚慰主人。 分别总是不舍,在这个流离的时代,谁也不清楚下一次是否还会再见,以怎样的形式相见,哭着还是笑着,谁也无法预料。 更何况,或许没有下一次。 寒云秋不确定进了极宗会活多长时间,这不是说极宗不好,而是黑白交锋太多,魔物暴虐,指不定在哪次战斗中就要英勇牺牲。 至于不去,寒云秋估计赵世龙不会让他离开,尤其是在见识到他的灵力之后。 所以寒云秋絮絮叨叨着,像一个临行的父亲对孩子的嘱托,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琐碎而关切的话没几人对寒云秋说过。老先生死前对他说了一大堆,但是年龄太小没记多少,只有一句话最深刻地印在心里——活下去! 可是他不想把这话说给小豹子,那显得很悲壮,而且据说说完这句话往往会生发意外。 一位神兽,在丛林怕谁呢?没什么把?但想到洞穴中那个濒死的魔使,想到祭坛上的血符咒和自我修复法阵,神兽这个身份带来的安心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诸如“不要随意争斗”“不要随意露面”“不要招惹强者”什么的,赵世龙等了一刻钟也不见停。 但是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什么话说了,能叮嘱的寒云秋早就念了七八十遍了,再重复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于是,他最后捋顺小豹子额头的毛,沉声道:“最后,千万千万记住,要活下去!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如果落难了,就是与世界为敌我也会去找你!” 活下去! 赵世龙有些恍惚,很久以前,老兵们就常对新兵们说这句话,到了现在,依旧如此。简单的三个四,胜过千言万语,带着最关切的爱。 那个撒泼无赖的茶馆小二,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而且会永远孤独下去,但可能……并不是。 不是所有人都心似太阳,能发出热辣阳光,但绝大多数人心中至少会有一棵草,向阳而生。 寒云秋走了,走的很洒脱,没掉一丝泪,甚至眼眶都不带红的,有多悲戚,只有他自己了解。 赵世龙看了看那座仍在自我修复的阵法,眯了眯眼,冲着还在发愣的祁羊道:“别看了,看也不是你的。” “我又没想抢!看看都不行?”祁羊嘟囔着,紧接着出了洞穴。 极宗门人接连出洞,排成两列立在赵世龙身后,等待指示。 赵世龙问:“马还在吗?” “在的。”祁羊吹了声口哨,马蹄声从四周响起,那些纯色的马中混着只黑白相间的马,与寒云秋一样,它们也活着。寒云秋自然地翻上去,没有什么排斥情绪。 赵世龙等人也翻跃上马,问:“战斗凶险吗?” 祁羊答道:“不凶险,就是数量多些。” 寒云秋闻言看去,仔细观察后发现他的鞋上溅有鲜血,胸口也有一抹,但不明显。 他很是意外,赵世龙的观察这么敏锐吗?刚一见面就察觉了异样? 怪不得,他是领头的。 寒云秋问:“这次有干粮吗?” 赵世龙笑笑:“你不跑,就有。”勒紧缰绳,一行人并没有什么动作,寒云秋也没问,就跟着他们休息。 似是看出了寒云秋的疑惑,赵世龙突然提到飞楼。 “那是一种能在天空飞翔的巨型船只,是难得的飞行宝器。” 他解释说:“因为有突发情况,所以极宗不准备低调行事了,马上就会有专人来接咱们。船上还会有其他的少年,地区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不同,到时候你注意些。” 飞楼,寒云秋还记得当初偷溜上去飞出大陆的情形,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如今能以正式身份乘坐,胸中突然升起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高兴?悲伤?无奈?都算都不算。 赵世龙取出一套淡蓝与浅白交杂的粗布衣服,递给寒云秋,向旁边的密林努努嘴说:“换上,容易让人笑话。” 寒云秋愣了一下手悬在半空,犹豫着接过来说:“谢谢。”其实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别人怎么看他是别人的事,他怎样做又是他自己的事,并无关联。 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不用划得太清。反正要到极宗了,到时候朝夕不保,收他一件衣服又何妨? 寒云秋下马走了两步忽然站住,问:“你叫什么?” “赵世龙。” 走到密林,窸窸窣窣的琐碎声后,再出现的少年已大变模样。原本的土气与江湖气少了许多,多了几分飒爽与浩气,眉宇间的倔强倒一如既往。 赵世龙看向天空,寒云秋亦如此。 庞大的船身遮蔽住这一片的阳光,巨大的阴影投下来盖住他们。船来无声无息,船壁荧光的阵法微光穿过云层依旧耀眼。 寒云秋心底复杂的情绪达到顶峰,飞楼好像见证了一切。 他看到飞楼开启了传送阵法,一个木盘样式的踏板从船底降下,那东西足有一间房子大,等人全站上去就升起飞回船底。 船底很宽敞,中间是一道长廊,两旁是各式各样的阵法和齿轮结构部件,以及很多支撑船体的巨大柱子。 寒云秋问:“向前走?” “对,向前走。” 他站在赵世龙身边,与他并排而行。迎面走来一位老者,穿着简便的墨色长衫,腰佩一块巴掌大的玉牌。不用问寒云秋就知道他是极宗的,而且身份绝对不低。 “连长老。” “赵将军。” 二人抱拳行礼。 连长老把目光移到寒云秋身上:“这是您带来的少年?” “正是。” 连长老点点头,对赵世龙说:“宗主有事缠身,不能亲自赶来,阮姑娘正前往行正堂,请将军前去等候。” 赵世龙再次抱拳:“有劳了。” 连长老连忙挥手说:“客气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赵世龙冲寒云秋道:“我有事先走了,你跟着连长老,他会把一切事办妥的,不用担心。” 寒云秋点点头:“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 “嗯。” 赵世龙带着祁羊等人离开长廊,剩下连长老和寒云秋。 寒云秋并未行揖礼,仅仅是点头示意,连长老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 他仔细打量着寒云秋,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有赵将军当年风范!” 当年? 寒云秋猜测这连长老的年龄,想着他会有多高的地位和多深的资历,可这也没让他多出多少恭敬。 连长老领着寒云秋往外走,边走边说:“你这衣服原是赵将军用第一份薪酬买的,他出身贫寒,正值极宗招揽新人,为了讨口饭吃便来了。赵将军人穷志不穷个,年纪轻轻就能斩杀害兽不说,稍大些与魔物对战也是毫不退缩。” 寒云秋走出长廊,眼见是一座大堂,纷纷嚷嚷的聚了不少人。他一面跟着连长老一面问:“他那时多大?” 连长老笑眯眯地抬起头,似在回忆,又像是感慨:“十七岁。” 与我年纪相同?寒云秋心里嘀咕着,伸手摸了摸这粗布衣裳,不免想到什么。 连长老很有威望,众人都为他闪开一条路,尤其那些少年,目光盯住连长老的腰牌再也移不开。长老令,那是长老令!是对极宗有重大贡献或拥有极高资历之人才有资格佩戴的玉质令牌呀! 小小的一块玉没什么,但它代表着实力、权势与荣耀,连带着它都重要起来。 “霍老,麻烦给这孩子分个房间。” “得嘞。” 霍老从一面木架上取下一枚木质令牌,上刻“甲二十七”四字。 连长老告诉寒云秋:“甲二十七号房,顺着这条路向西走就是。北上极宗还要度上一晚,你好生休养,缓一缓,别把弦绷太紧,容易断。” 寒云秋道:“谢长老关心。” 连长老哈哈大笑,拍着寒云秋的肩膀说:“老头子快不中用了,未来还要靠你们支撑啊!我去看看赵将军,你自己逛逛,饿了就去甲板,那有食斋。” 寒云秋这次拱手作揖:“长老慢走。”连长老点点头,负手离开,散开的众人刹那间合到一起,仿佛从未分开,纷杂的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寒云秋手里攥着木牌,盯着连长老挺拔的身影微有些呆滞。 北上极宗,终究是要如此啊…… 第十五章 回归 穿过热闹的大堂,向西而行,是另一条宽敞的长廊,路两旁都是房间,用篆体写着名称,第一间是甲一,对面是甲二,以此类推,寒云秋的甲二十七还要多走几步路才能到。 吱呀~~~有门被推开,寒云秋下意识移去目光,却被一惊。 甲一的房门大开着,一双白色绣花弓鞋裹着白净玉足点到门外,门内少女身着一袭白色纱裙,其上绣有柔嫩柳枝,给素净的衣裳增添一点生机与俏皮。束身的内衬将女子的身段儿衬得婀娜窈窕,两朵墨梅点开印在袖口,与少女的梅花笄相映衬,花瓣似要下一刻就迎风而动,翩然飞舞。 那少女明眸皓齿,朱润红唇,纤纤玉手负在身后,飒爽利落地迈开步子,一部分秀发直披下来,编在外面的两条细长麻花辫儿荡来荡去,显得少女活泼又可爱。 好美的少女! 瞥见少女秋水眸中的一抹轻蔑,寒云秋马上回过神来。 被嫌弃了啊! 寒云秋苦笑着,却并不在意,毕竟他自己都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了,又怎么怪别人小看? 快步走过少女,避开她的目光,小跑两步到甲二十七号,猛推门竟推不开,遥遥望见那少女鄙视的目光,他赶忙掏出木牌贴在门上,等阵法涟漪平复,再推门才没阻碍。 糟糕,忘了开门需要破解阵法,这下好,丢人丢两次。 寒云秋收起木牌,长舒一口气,再次想到那少女,初见的惊艳感已退去,此时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寒云秋一边埋怨自己太丢人,这十几年白活了,一边转着参观房间。 凭借他多年茶馆小二的经验,甲子号开头的房间都是上等房,极宗的上等房可与他那穷乡僻壤小茶馆的可不一样,不好好看看就太亏了。 这屋子空间不大,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用具都有,茶壶茶杯、水壶水杯、茶案几案、凳子椅子、木床褥子、枕头被子,边角处还放着只金兽,正冒出袅袅烟气散着檀香味。 是不是应该收拾收拾?记得旅居的客官进了房间都是整顿一番再出门的。 他摸摸身上,除了那柄匕首再无其他,收拾什么?他整整衣领就算全家干净了,还收拾什么? 寒云秋自嘲地笑笑,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也是,任谁连着好几天都要绷紧弦面对生死危机都会觉得累,尤其目前处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突然放松下来困意更是如潮水奔涌,将他吞没。 不知睡了多久,他终于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出门找东西吃,连长老说了,甲板上有食斋,可以去那吃些东西,顺便……吹吹风看看风景。 这可是正儿八经乘飞楼,机会难得!不好好看看,都对不住自己。 推门走出,还是熟悉的长廊,只是姑娘不在,慌乱也不再。 身后脚步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嘈杂,定是一群人争相跑来。 为了什么呢? 寒云秋转头去看,如他所料,就是一群少年纷杂跑来,方向也是甲板。 这群孩子说话声音很大,丝毫不顾及旁人,这也给了寒云秋偷听的机会。 “真的吗?她在哪?” “真的真的!我亲眼所见!” 刚才质疑的那个少年还是有些不信:“宗主的女儿会来这儿?” “我哪知道,可能是专门来看咱们的?” “不可能!”旁边另一位拉着他们跑得更快了:“走走走!到了不就知道了?去晚了可就见不到了!” 少年们欢呼叫嚷着掠过寒云秋,将其远远甩在身后。 宗主之女? 寒云秋忽然想到甲一号房的那位白衣少女,不会是她?可是,她不应该在行正堂和赵世龙议事吗?怎么会出现在甲板? 还是说,议事时间短,她早就回来了? 他晃着头,想把这些繁杂的思绪甩出脑海,别人怎样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他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长廊并不很长,不大一会儿寒云秋就到了甲板。遥遥望见顶头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猜是人们正围着看宗主之女,他勾起一抹微笑,转身进了食斋。 食斋门口高挂的牌匾古朴老旧,但不破烂,虽然是老物件,不但没有丢脸,还增添了些厚重气息,更显人间烟火。 里面摆满了桌子椅子,两侧的厨子有忙做饭的,有忙盛菜的,有忙吆喝的,要不是刚从外面进来,寒云秋差点就以为是到了外界大陆的小吃街。 寒云秋找了个厨子要了两张饼,一张用纸包上塞进怀中,一张要找个位置就着米粥吃掉。 寒云秋刚坐下,就听见外面“卡拉卡拉”的铠甲声和“噔噔”的跺地声。这是木质地板,多地点恶余震都能传到寒云秋脚上。 是赵世龙?他边吃边抬头去看。 帘子掀开,进来的是一位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甲一号房的白衣少女,身后跟着进来两人,一是赵世龙,一是连长老。 真是她? 就在寒云秋看见三人的同时,三人也看见了寒云秋,与赵世龙和连长老不同的是,少女的目光中带着轻蔑。 寒云秋知道她在轻蔑什么,无非是走廊的那一眼,让她觉得轻薄了些。 赵世龙走来,问:“吃的怎么样?” 寒云秋喝了口粥,把嘴中的饭食咽下后说:“挺好,和茶馆儿的比要好些。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回去。” 连长老陪在少女身后,负手而立,笑眯眯地看着寒云秋。 “那就回去啊!谁让你来的?”少女突然插话,惊了众人一跳。 寒云秋笑笑,伸出还沾着油的食指指着赵世龙道:“他。” 少女看看赵世龙,又看看寒云秋,气冲冲地说:“无赖!”眉宇间的厌恶几乎能凝成食指变成锁链捆住他。 连长老出声道:“小姐注意些措辞,断不能胡说。” 少女转过身,一双美目杏眼圆瞪:“我没胡说!他就是无赖!” 她恶狠狠地看着他:“极宗不会要你的。” 赵世龙与连长老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何小姐发这么大脾气,他俩一起看向寒云秋,眼里充满了疑惑。 被三道目光,不,因为少女,食斋里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了过来,寒云秋在多道目光的注视下慢慢悠悠地说:“我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信吗?” “对啊,你是什么都没干,可我就是恶心。”少女大大咧咧坐到寒云秋面前,把剑拍在桌上,大声道:“极宗啊,真的太宽松了,什么人都招。” 寒云秋没打算反驳,快速扒拉完剩下的饭,抹抹嘴,起身欲行。 少女不依不饶,横剑拦住他的去路:“不准走。” 寒云秋仗着自己站着少女坐着,居高临下道:“为何?”“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谁也没想到少女拔剑出鞘,拍桌而起直刺向寒云秋。 寒云秋侧身闪过,亮出匕首挡在胸前抵住剑锋,手腕翻转压下,微眯眼睛压下怒火道:“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试剑。” 声音很小,除了赵世龙和连长老就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贴的这么近,少女身上的幽香直往寒云秋鼻子里钻,撩拨得他心猿意马。 他赶紧后撤,冷哼道:“没劲。”再次迈大步走向门口,这次专门避开少女。 哪知她又迈步挥剑而来,口中大喊:“看剑!” 寒云秋没那么多耐心,抬手挡开少女的长剑,揪住她左胳膊的衣袖将人整个拽过来,再甩手扔给连长老,将其击得连连却步,直至被连长老才罢休。 他收起匕首夹进袖子里的布绳,道:“劝你不要这么张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 寒云秋听也不听,撩开帘子出了食斋。阳光铺满甲板,照得他身子暖洋洋的。 而就在他舒展身子伸懒腰时,一团庞然大物砸在甲板,“咚”的巨响惊得他赶忙张开眼查看情况。 那团东西生有一身白毛,收拢着羽翅,落地处萦满雷霆,莹莹玉角似月辉作染。 那是——小豹子! 它怎么赶来了? 寒云秋顾不上惊讶,忙跑去看。 赵世龙撩开帘子冲出,连长老跟在少女身后也走了出来。 少女按剑不动,警惕之余不忘嘲讽寒云秋:“还真是物以类聚啊。” 寒云秋没管少女,仔细打量着小豹子,帮着它站起。 小豹子身上没有血迹,说明不是逃命来的,羽翅凌乱,定是一路飞来,气息不稳,应是奋尽全力一路未歇。 难得,兽竟如此重情! 寒云秋劈头就是一巴掌呼在小豹子头上:“让你壮大族群,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说是一巴掌,却也不重,比私塾先生教训弟子还要轻得多。 小豹子站起来颤颤巍巍的,羽翅颤动幅度极大,还好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供其恢复,不然这么大的消耗就是赵世龙都无法承受。 飞楼三天能够横跨整个大陆,其飞行速度可想而知,就算只飞了两个多时辰的距离也不是凭人力就能追赶的,所以小豹子的行为已经算壮举了,让连长老好一阵唏嘘。 少女扭头问赵世龙:“那就是神兽炌云?” “对。” 少女显然有些不忿,闷闷道:“他凭什么能得到炌云的青睐?”眼神中毫不避讳地显露着羡慕和不解。 少女从赵世龙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赵世龙赞赏的少年却看不顺眼,一个贱呼呼的无赖怎么可能杀掉魔使?除非他自己就是魔使。 小豹子振开羽翅,立定四足,在甲板上,向寒云秋低下头颅。 寒云秋微笑着,轻抚它额头,道:“跟着我得有一个名字,这么白,那支角又那么像玉,就叫你白珏,怎样?” 小豹子把羽翅收起来,抬起头,寒云秋心知它这是同意了,笑意更浓。 飞楼从一片云彩中冲出,没了云的阻挡,阳光更加强烈,落在棕黄的甲板甚至有些耀眼。 寒云秋盘腿靠在白珏身上,白珏趴在地上,慢慢调息。 第十六章 冲突 甲板上因为炌云的缘故围了不少人,对着寒云秋和白珏指指点点,好奇却又因为恐惧而不敢上前。 寒云秋睁开眼睛问:“食斋不让灵兽进?” 少女双手抱胸,冷哼道:“灵兽能进,你不能进。” 赵世龙无奈地摇摇头,做出口型说:“能进”寒云秋点头,起身,拍拍白珏示意他跟过来。 就这样,一人一兽又进了食斋,在少女冷冽的眼神和两位长老无奈微笑的伴随下。 王者归来,怎么能不饱餐一顿?反正不是自家的,能坑多少是多少。 随着寒云秋的进入,在外面的其他人也都一拥而入,在较为狭窄的房间中躲得远远的,生怕招惹到了。 寒云秋在食斋内整个儿转了一圈儿,把能找着的肉全拿了过来,端个大碗,盛进去,放在白珏面前,又找了个小碗,盛上水,放在一边。 连长老对赵世龙传音道:“这小子还挺周到,有吃有喝的。” “不惊讶,小豹子和他出生入死过。” 连长老笑笑,挥手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竟然知道把小姐往我这边抛,不是甩到一个桌子上让小姐太难堪。” 赵世龙看着坐在白珏身旁拿胳膊支头的寒云秋,想了会儿说:“是呀,他总是知道怎样做才是最有利的。”之于他而言。 赵世龙把后半句掐在嗓子眼儿,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透他了。 忽有一锦衣少年对身边的随从说:“认得那畜生吗?” 畜生?少爷还真是不避讳,任哪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白珏奇异非凡,是只神兽?怎么能用畜生代称? 随从就是随从,什么也不敢反驳,只弱弱答道:“回少爷,小人不知。” 不知道?少年烦躁地挥挥扇子,左右看看,旁人都是畏惧的目光。 他想起寒云秋与少女打斗的场景,好像没什么动作,最后是长老出面制止的。 少年心思活络起来,招惹了极宗还有好果子吃吗?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寒云秋还这么豪横,在他看来现在只是极宗碍于面子没有搭理寒云秋,只需要一个事端,一条理由,极宗就会毫不犹豫把他扔下船。 瞥见少女气愤的目光,他咽了口吐沫,这女人就是生气都美! 阮莹莹生如芙蓉,面庞清秀却不失英气,飒爽又利落,傲视群芳,清洁不媚,即便打扮是姑娘家的服饰仪容,配上剑也是巾帼气概大过女子柔弱。 少女的柔与剑客的锐在她身上巧妙的融合,不但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深深沉醉其中。 只是,她的目光一直在寒云秋身上,从未看过锦衣少年一眼。 少年合上扇子,等他治服了寒云秋,阮莹莹就会注意到他了! 少年家中传承着一座武馆,不说一方霸主,也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武者。家族熏陶下,他自认打一个乡野村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是主动挑衅的,得有个办法。 少年眼咕噜一转,落在了白珏身上,顿时计上心头。 本来因为白珏和寒云秋的缘故,食斋中气氛很紧张,每个人都把呼吸调的很低,尽量不发出什么动静。 而就在这安静的环境中,突兀地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来来来,嘬嘬嘬! 这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环境,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什么声音?谁在叫狗?” 说来也怪,虽然众人来自不同地区,但叫狗的方式出奇一致,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寒云秋皱着眉头看去,是刚才一直乱动的锦衣少年,他瞥了他一眼,除了不再支头外,没什么动作。 所有人都在看锦衣少年,阮莹莹也不例外。 在她的注视下,或者说,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少年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他用筷子夹起一块儿骨头扔到地上,又开始叫白珏。 他在做什么?引诱吗? 寒云秋目光不善,之前的不做声许是让少年产生了怕事的错觉,他更来劲了。 可是,一个怕事的人会怕招惹极宗宗主的女儿? 众人听到少年说:“不吃吗?”紧接着他们就看见少年把排骨踢了过去,排骨滚到白珏身边,它理都不理,直接起身,眼中泛着杀意。 寒云秋按回白珏,从地上捡起那块骨头。 少年颇为“惊讶”道:“那是给畜生吃的,不是给人吃的,你快放下!” 赵世龙和连长老相视而笑,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两人看戏一样等着接下来的发展,都不插手。 寒云秋抬头看着他,脸上竟然挂着笑容,有些无赖的笑容:“对对对,你说的很对,的确是给畜生吃的。” 寒云秋爆射而出,灵力冲开板凳桌子,他转瞬之间就来到少年面前,一把把骨头塞进他嘴里,抬起一脚将其踹出两丈远。 灵力!他会灵力!寒云秋踹人的脚上闪动着亮白的光芒,绝对,绝对是灵力! 众人惊呼,议论纷纷,只有极宗人才有资格修炼,而且修炼法诀被严格掌控绝不外传,他哪里来的灵力? 阮莹莹再次抽出长剑,但较上次,并没有冲动地与寒云秋打斗,而是先喝声道:“你不要太放肆!公然伤人是会受罚的!”似是应和少女,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掀开,进来一队玄甲兵士,手执长刀,团团围住寒云秋。 寒云秋呡住嘴,走过去捉住少年的脖子,拖木头一般拖到白珏身边。 这时,少年的侍从动了,那位中年武者猛挥双拳,隐约间有虎啸之声。 吼!真有猛兽在吼! 白珏足下生风,雷霆般迅疾地扑倒那侍从,叼住衣服甩身扔了出去,直接冲破法阵撞碎木板摔在外面。 “我说了你不要放肆!” 阮莹莹柳眉倒竖,面色潮红,杏仁眼狠狠盯着寒云秋。 如果目光能杀人,寒云秋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寒云秋看看赵世龙,又看看连长老,撒手将少年仍在她脚边,轻蔑道:“垃圾,给你。” 少年吓得不敢睁眼,连嘴角和鼻子上的血都不敢擦,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吐出骨头不停求饶:“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阮莹莹看着少年气不打一处来,寒云秋她打不过,又不想靠玄甲战士取胜,如今要救的是个纨绔懦夫,更是深感不值。 她狠狠踹上一脚,把少年踢向另一边,收剑说:“活该!我们走!” 玄甲战士收起长刀,赵世龙和连长老跟紧阮莹莹,出了食斋。 忽然,帘子掀开一角,原来阮莹莹挑剑掀帘是有话说:“我叫阮莹莹,以后有机会会再见的,我一定好好‘好好招待’你。” 寒云秋不要脸地灿然一笑:“行啊,那我就先谢过姑娘的盛情款待了!” “哼!”阮莹莹大步向前,似是远离什么秽气物品一般。 连长老小声对赵世龙说:“行啊,这小子,有胆气。” “看什么事儿了,要是和他没关系,他才懒得管呢!” 连长老呵呵一笑,反问赵世龙:“要是魔王不在念生大陆,你会这么尽心尽力地管?” 赵世龙哈哈大笑:“要是念生大陆没有魔王,就没有现在的赵世龙,连长老,你这个假设不成立!” “哈哈哈!不成立不成立!”连长老心情愉悦得很,他看着队前的阮莹莹,那姑娘从小就好强,小时候和伙伴比,大了和男人比,女儿身偏练了十八般武艺,不会绣花却通晓剑术,不善舞蹈却轻功了得。 这是阮莹莹第一次吃瘪。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寒云秋,是个角色。 依赵世龙所言他应该打不过小姐才对,一个只练了几天,一个练了十几年,一个照面儿就分出了胜负,但胜者却让人大吃一惊。 生死战的锤炼,这是关键所在? 连长老回头看,寒云秋领着白珏走了出来,转身回了房间。 那一人一兽的影子在长廊内拉得斜长,像两道平行线。 他把目光收回来,阮莹莹一人在前带队,身后战士的玄甲铿锵作响,但他觉得,她不如他开心。 到了甲板中心,阮莹莹忽又调头快步而行,挥手道:“都别跟着我!” 那些玄甲战士不听命令迈步又要跟上去,却被赵世龙拦下:“都待着,想动的去演武堂练去。”那些战士收回脚,一动不动,合上眼开始修炼。 去演武场肯定会被赵世龙狠揍一顿,他们才不去呢。 连长老问:“你说小姐会去哪?” 赵世龙笑说:“反正不会是食斋。” “我倒觉得有个地方最可能。” “哪儿?” 连长老说:“你刚才说了。” “演武堂?”赵世龙细细琢磨着,“你说她可能会去找寒云秋打架?那不对呀,她怎么保证寒云秋会在呢?” 连长老笑而不语,伸手偏头做了个“请”的姿势,赵世龙愣了下,点头说:“走!一起去看看。” 阮莹莹撇开随从,径直走到甲二十七号房。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急促有力的敲击后,门被打开了,寒云秋漠然地看着阮莹莹,白珏在他身后的金炉旁昏昏欲睡,吃饱喝足后需要休养,不是谁从千里之外飞来都不累的。 砰! 寒云秋把门猛地关上,闲的无聊去甲板吹风不好吗?找他作甚? 白珏等门关上了,低头趴在爪子上合眼休息。 砰砰砰!砰砰砰! 阮莹莹被气得大怒,更加用力去拍打房门:“寒云秋!你把门开开!我话还没说完呢!寒云秋!” “可惜了,这门有阵法,你进不来。解阵的阵眼在我手里,白费力气。”寒云秋笑着摇摇头,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到了杯水喝,朗声道:“我还修炼呢!没空!” 第十七章 邀战 寒云秋总是抓紧时间暗地里补充灵力,灵力空虚相当于废物,他极讨厌那种无力感。 任人摆布,不如由我行事。 因为灵力,他可以一拳揍飞幽岩豹或者锦衣少年,没有灵力,他就只会逃命。 有些人穷怕了,即便富起来也要随身多带现钱,如果没有钱在身上就会很没有安全感,好像现在拥有的都是泡沫,不真实到下一刻就会幻灭。 阮莹莹还在敲门,似乎打定主意就要坚持,不敲开门誓不罢休一样。 可是,寒云秋是谁?寒云秋啊!不开门就是不开门,就算她把胳膊挥断,手拍烂,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当然,要是她请客的话就不一定了。 白珏是神兽,不能总是喂凡间俗食,奇珍异宝又难寻,仔细算算还是异兽最划算。 他实力低微,没能力天天猎杀,要是阮莹莹愿意提供帮助,他想自己会乐意和她聊聊。 忽然,阮莹莹不敲了,她从乾元袋里掏出一枚玉佩,形状大小与连长老的长老令相差无几,唯一的差别就是上面雕的图案。 这上面是一整艘飞楼,长老令上是一扇大门,门中间是一个规整的“极”字。 楼牌,是这令牌的名称,也可以看做掌管这艘飞楼的总钥匙,飞楼上的一切阵法都由她掌控。 阮莹莹终于记起了它的存在,她将楼牌贴在门上,等阵法破开推门走了进去。 她的进入并没有打扰到寒云秋,但是却惊醒了小憩的白珏。 白珏站起来,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她,而是一步步缓缓靠近。 寒云秋端坐在床榻上,紧闭双眼。 在阮莹莹眼中,一缕缕天地灵气涌入他的丹田,那些洁白似棉丝的灵气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纯度最高的。 而且,这些灵气不是寒云秋主动撷取的,是它们自发涌向寒云秋的,就仿佛寒云秋是它们的家,它们只是自然地回家而已。 白珏的鼻子触到了她的下裳,触到了她裸在外面的玉足,触到了她的腰带,再到她的手,白珏嗅完退了回去,继续趴着睡觉。 阮莹莹的心涌到了嗓子眼儿,她怕呀,这么大一只威武的神兽任谁都会紧张畏惧? 不过还好,白珏并没什么大动作,轻飘飘来轻飘飘去,甚至没搅动起一丝风。 寒云秋睁开眼,再无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笑说:“看见什么了?” 阮莹莹心中一惊,忙道:“什么也没看见!” 寒云秋笑意更甚,似又要说些什么,却被阮莹莹打断:“就看见你傻乎乎呆坐的模样了!” 寒云秋笑意全无:“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幼稚!” “随随便便就问女生芳龄,不愧是无赖!” 寒云秋额头暴跳几根青筋:“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阮莹莹把嘴一翘:“没羞没臊的大无赖!” 寒云秋扬起下巴,盛气凌人地哼了一声,他深知在这上面争论下去迟早落败,便转移话题道:“想起来自己有钥匙了?” “你怎知道我有令牌?” “令牌?也是,飞楼嘛,肯定不会用钥匙这种东西。”寒云秋拿出木质令牌,细细摩挲,说:“我当小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留钥匙的规矩都不知道?飞楼不过是一种能飞的旅馆罢了,钥匙相对应换成令牌,没什么特别的。” 阮莹莹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它在我这儿?” 寒云秋道:“你是宗主之女,什么东西搞不到?”“你以为宗主之女什么都能得到?” “难道不是?” 阮莹莹轻描淡写地一笑,说:“不谈这个了,我来,是有事找你。” 寒云秋揉揉太阳穴,心说,废话,没事谁瞎串门。 他说:“说,什么事儿?” “我想和你再打一场。” 寒云秋摊开手道:“没空!” “没空?!”阮莹莹像炸了锅的沸水腾地升高音调,“你就闲在屋里,怎么会没空?” 寒云秋懒洋洋躺在床上,枕着手看着她:“你肯定看见了,我在修炼,没工夫陪你瞎胡闹。” 阮莹莹向前一步,忙道:“怎么会是瞎胡闹呢?实战对人是很有好处的!” 寒云秋听到“实战”两字笑了,这也算实战?相较于他经历的战斗,这只能说是小孩儿打闹。 他道:“陪练那么多,用不着我?走!走!我要修炼了。” 他转过身去,哪里是修炼,分明是睡觉。 阮莹莹看了眼朝他走来的白珏,急说:“要怎样你才肯答应?” 寒云秋转过脸,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腾地坐起来,上下打量着阮莹莹。 她注意到寒云秋试探的目光,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兆,向后退了几步到金炉旁,紧张地说:“你要干嘛?” 寒云秋站起来,缓步走向阮莹莹,吓得少女握住腰中剑,随时准备拔剑而战。 “宗主之女,身份显贵,那就是很有钱喽!” 阮莹莹问:“你要钱?” “不。” 她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那你要什么?” 寒云秋在桌前立定,与她相隔不过三步,面上挂着微笑,是憋不住笑的后果。 阮莹莹感觉寒云秋发现了宝藏,特别大的那种,只是她更加慌乱,这宝藏明显要从她身上取。 寒云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响传遍房间:“管饭!” “管饭?”阮莹莹差点没惊掉大牙,眉头挑起来像座高山。 寒云秋坐下,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向阮莹莹,一杯留给自己。 他说:“我的饭好说,跟别人一样就行,主要是白珏。” 阮莹莹也不是没见过神兽,极宗的净竹门就由一只麒麟看守,那只麒麟估计有七千岁了,是大战后第一批现世的神兽之一。 老麒麟为极宗管理兵器库,是极宗资历最老的,比宗主还要位高的神兽。 通人言,性温和,常与阮莹莹作伴。 因为宗门里有这么一只活神兽,所以阮莹莹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寒云秋在说什么。 他在要异兽,要血肉蕴含灵气,血脉留存蛮荒的异兽。 这要求不奇怪。 虽然神兽可以依靠灵力为生,不用进食也能存活,但捕食异兽对它们来说是有好处的,原始的野性可以维持,血脉的战意也能强盛,不至衰减。 这也就不难猜出小豹子当初为何要抢寒云秋杀死的巨岩角蛇。 第一是它还小,必须要靠进食来成长,第二便是如此了。 阮莹莹知道凭寒云秋的实力是不可能天天都猎杀到异兽的,他需要通过别的方式获取异兽,她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极宗无非每天多杀两只异兽,别说她了,就连长老都有这点权利。 略一思量,阮莹莹道:“好。” 寒云秋将水杯往阮莹莹那边推了推,却换来她几句嘲讽:“不喝,谁知道你有没有放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有,我嫌你脏。” 寒云秋眼皮跳了跳,道:“我都没用过好!水和杯子都是你家的,你嫌脏就脏。” “你!”阮莹莹瞪圆了杏眼,红唇紧闭,唯有睫毛微颤。 寒云秋翘起二郎腿,道:“你什么你!话是你说的,水也是你嫌弃的,有什么问题?” 阮莹莹忽然绽开笑脸,不急不缓地说:“要是没有问题,你会这么着急辩解?” “我还不能解释了?再说了,我是那种人吗?” “无赖可从不说自己是无赖!” 寒云秋被噎得说不出话,索性拉过杯子一口喝下,说:“爱喝不喝,你不喝我喝,客气一下还得寸进尺了!”一杯水下肚,用袖子抹抹嘴,他站起来,道:“走!你不是要打吗?看好自己怎么输的。” 阮莹莹“切”的一声冷笑,不去反驳寒云秋转身走出房门在前面带路。 她出了房门,听见身后寒云秋叮嘱白珏:“别乱跑,等我回来,渴了旁边有水,困了自己找地方睡。” 因为是在极宗的飞楼上,他没说注意安全,事实上他说了白珏也不一定能听得懂,可他就是爱絮叨。 哪怕只是离开片刻。 阮莹莹奇异地回头看着寒云秋,好像第一次认识他。直到寒云秋要转过头来,她才马上回过头向前快走。 想到刚刚的事,莫名的有些失神。 她催说:“快点!有什么东西要拿这么久?” “我自己呀!” “你是东西?” 寒云秋忽然发现阮莹莹是真的伶牙俐齿,他自认能说会道的,但这已经是第二次吃瘪了。 他劝说:“你以后少说话为妙。” “为何?” “容易呛死人。” 阮莹莹不屑道:“你自己没理还埋怨别人,我看是你要少说话才是。” 寒云秋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她,想着等会儿怎么狠狠修理她。 听到身边人没动静地闭了嘴,阮莹莹开心地笑了。迄今为止终于能挫挫他的锐气了!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演武堂,这地方的正上方就是甲板。 虽然飞楼的演武堂比别处的相比要小些,但寒云秋看得出设计者的奇思妙想并不受空间限制。 小小的演武堂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在,擂台、练场、木桩、身法甬道等等,靠墙还摆着一排桌椅,桌子上茶具齐全,寒云秋一点不怀疑里面装满了热茶。 他看到墙壁上如是雕着:习武演阵图盛强,胜敌护家迎曙光。 句子很普通,没什么特别手法,就是很简单的词语构成很朴素的愿望。 怪不得人家说极宗是世界的守护神,就连一艘普通飞楼的小演武场上都雕刻着初衷。 演武场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石,即使四周密不透光,这也亮如白昼。 寒云秋对演武堂没什么兴趣,说穿了就是一打架的地方呗!他更好奇的是——怎么连长老和赵世龙打起来了? 不过看样子阮莹莹并不惊讶,看着擂台上互相追击的两人撇嘴说道:“又占我地方。” 寒云秋仔细观察着两人的攻击特点,赵世龙偏攻,连长老偏敏,一力量一速度,各有优势,胜负难料。 也许,这会是场精彩的战斗。 第十八章 比试 忽然,两人同时停下攻击,转身跃下擂台,道:“来了?”说的是疑问语气,眼睛里却并不含疑。 阮莹莹不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撅起嘴说:“打呀!怎么不打了?刚才不是打得挺热闹吗?” 连长老嘿嘿笑说:“这不是看到小姐来了嘛,老爷子特意给小姐让路。” 阮莹莹关心略带责备地说:“连爷爷,不是让您多休息少战斗吗?您的伤还没好呢!” 连长老直笑着摆手:“伤早就好了,再不活动,我这骨头都锈了。不得已,这才拉着赵将军练练。不信你瞧,我这劲头一点没降,反而更足了!” 阮莹莹围着连长老转了几圈,拉起胳膊仔细瞧了瞧,见他确实没受伤,又嘟囔了两句才罢休。 她转向寒云秋:“愣着干嘛!不上?” 别看她口气满是嘲讽,心下却更认真,虽然寒云秋不要脸,但不得不说实力不容小觑。 且不提赵世龙所说是否真实,单是他挡剑后平静的目光就足以说明——他不惧她。 她要看看,等他被打趴在地,是不是还能那样平静! 赵世龙看着走上擂台的两人,对寒云秋传音道:“下手轻点。” 寒云秋歪歪头,说:“别担心,还等着她管饭呢。” 赵世龙摇摇头,神情无奈,他不知道管饭是什么意思,估计这小子与小姐作了笔交易。追名逐利,追名看不出,逐利的本性倒是一览无遗。 连长老感受到身边的灵气波动,小声问赵世龙:“你说了什么?” “你先说。” 连长老看看小姐,声音更小了:“我让小姐别逞强。” 赵世龙哈哈大笑:“小姐指定不听你的。” 连长老翻了一白眼:“那少年听你话?” 赵世龙避而不答:“小姐不会受伤,大不了也是轻伤。” 他接着说:“寒云秋没有真正与人战斗的经验,小姐呢,则是没经过生死战的锤炼;寒云秋攻击没有多余,直击要害;小姐从小遍阅秘籍,技法繁复;寒云秋使匕首,攻击距离短;小姐用长剑,攻击距离长。各有优劣,胜负真不好说。” 连长老抬起头,忽然很认真地问:“那少年,真杀了个魔使?” 赵世龙不说话,目前来看……是的。 寒云秋抖抖袖子,匕首落入手心,他道:“可以开始了?” 阮莹莹抽出剑,扔下剑鞘丢到一边,紧盯寒云秋。 赵世龙见两人准备就绪后,喝道:“开始!” 连长老抄手拿起棒槌,准备随时鸣啰击停。 寒云秋自知武器不占优势,一开场就闪向侧旁绕行寻找机会攻击。 阮莹莹的剑虽只由普通寒铁铸造,却也锋利无比,不可贴近。 她双手执剑冲向寒云秋,剑上砰然绽放莲花虚影,寒云秋瞳孔猛地一缩,她也有灵力!先前食斋怎么不用? 来不及多想,寒云秋偏身躲过,那一朵莲花悄然破碎,散开的花瓣附在剑尖为长剑又增长了一尺。 阮莹莹露出微笑,剑斜上挑,莲花刃再次切向寒云秋。 寒云秋突感威胁来袭,黑色匕首千钧一发间挡在莲花刃上挡住这一击。 虽然挡下了,他却没打算硬撼,他要的是借力打力。 下一刻,他双脚踏地跃向后方,迅速就与阮莹莹拉开丈远距离。 阮莹莹不追赶,双手竖起长剑,慢慢离开剑柄,剑却不落。 这边几缕青色灵力出于掌心,缠在剑柄上,灵动而柔韧。 她缓缓闭眼,心中默念灵决:“红菱叶残,剑起波澜!” 青色灵力换了颜色,从剑柄向外,逐渐变为红白。 一朵红白莲花从地板长出,硕大真实,托住阮莹莹的玉足,使她立于半空。一阵阵虚幻法相显现在她身后,缓缓贴在剑上,寒铁长剑似是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竟在微微鸣颤。 阮莹莹猛一睁眼,喝到:“破!” 巨大无形的剑气凭空而起,原本竖直的长剑突然指向寒云秋,这股剑气喷薄而出,直冲向他。 这丫头竟然会这种招式? 寒云秋又惊又俱,但他还不想认输,人家这才第一次放招啊,没试过怎么知道躲不掉扛不住? 说实话,在不死的前提下,他也想看看自己,到底在外界能占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足下灵气攒涌,他的双手亦附上灵力,隐隐约约的,竟发出龙吟虎啸之声。 但是,没有人关注这些,赵世龙和连长老只在乎他能发出什么样的一击,那些虚张声势的物件儿没有用。 呯! 剑气打中寒云秋站立之处,庞大的能量余波震荡开,不断冲击着擂台四周的阵法,冲刷着它的屏障。 “输了?” 赵世龙不太相信,那小子要是那么容易就落败就不是他了。 看着他什么都不在乎,其实胜负心还是挺强的。 虽然这种想法毫无根据,但他就是这么认为。 他进过全部洞穴,看到了满地蛇尸,那不是一个连此等攻击都接不住的人可以做到的。 他,一定有底牌。 烟尘被一道黑影冲开,骤起的灵气带出一道细线,将烟雾拉得长而淡。 寒云秋双目炯炯,藏着一团火焰。 他出来了! 赵世龙露出淡淡笑容,双手抱胸。 他对自己说:“好戏,开场了。” 寒云秋爆射而出,如铁?之箭,一往无前。 同样的招式?阮莹莹较起了劲,上回她被寒云秋贴身丢出,这次她要将寒云秋丢出! 可不是谁都像那锦衣少年一般无能,她如是想。 莲花再度砰然盛放,开在剑镡,与阮莹莹的皓腕墨梅相映衬,托得她清冷高洁的气质如黑夜明灯般耀眼。 挥剑一抹,灵力附在剑刃,她抖了个剑花亦冲出去。 二人贴身战斗,如风拂细叶,水过河堤,看似轻柔却处处相接,匕首与剑在一瞬间不知相击多少回,只听得“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响彻演武堂,似疾风摧落花,浪涛搏磐石,那一股厚重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爆发而出,蓄聚的劲力无法掌控,只能任其喷薄。 寒云秋瞅准时机,下腰躲过阮莹莹的剑,扫堂腿攻其下盘,带起她的裙裾,露出她光洁的脚踝。 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什么,寒云秋见那脚踝上方,裙裾刚刚没过一处正有什么东西在莹莹发光,如白珏独角微光般温和。 阮莹莹气急了,灵力聚于左脚自下而上踢向寒云秋。 “登徒子!无赖!不要脸!” 她剑光更盛,攻势更狠,出招更快,原本极富章法的攻击此刻杂乱无章,看上去随心所欲的,想着打哪打哪。 连长老轻声道:“小姐要输。” 她脚踝上方处原来还戴着一只玉环,碧洁莹莹,温润神异,有养神辟邪之效,是件难得的祥瑞物。 如果阮宗主在此就能知道这是什么,它叫“福禄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本身可随主人心意改变大小,奇异非常。 阮莹莹从小争强好胜,欲以女子身担天下重任,自以为留不得半点软弱。这玉环只是偶尔穿戴,还专门用裙子遮住,不想将这种小女儿的依恋表露出来。 她想遮住少女心,穿上铠甲,让人知道——她,阮莹莹,只凭自己也能做成困难之事。 哪曾想,这包含她小女儿一切情感之物,竟被寒云秋这个无赖给看了去! 她非得把他拧成麻花不可! 赵世龙道:“小姐太好强了,给点挫折是好事儿。” 连长老说:“小姐其实吃了不少苦头,受了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 赵世龙目光深邃,注视着擂台上的战斗,轻声说:“小姐受的苦都开出了花,她以为努力就可以代表一切。但其实生长甘甜果子的养料并不都来自土壤,还有一部分是凋零未开的花儿。” “没有经历过失败,怎么能达到圆满?” 赵世龙说到这儿叹了口气,缓缓道:“而且,小姐太拼命了,我想让她歇歇,即便是寒云草,我想也没那么努力。” 连长老练练点头,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笑了:“你说这些,小姐会听吗?” 他回头朝连长老努努嘴,示意他关注擂台:“能不能成,就看那小子的了。” 寒云秋一边躲着阮莹莹的“乱砍滥伐”,一边控诉着:“你是不是疯了!” 阮莹莹浑然不听,抿嘴凝神专心攻击,似乎是个木头人,只会这一个动作。 寒云秋不想伤她,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两相权衡,便想作擒拿之法制服她。挽个匕花儿甩插在一旁,寒云秋赤手空拳迎上阮莹莹。 阮莹莹见寒云秋撤了兵器,向后一闪也丢了剑:“我与你公平对决,免得赢了说我胜之不武!” 寒云秋好笑道:“给你优势你还不要?” “不要!” 阮莹莹显然也是练过拳法的,莹莹玉手一握,同样有莲花虚影乍现,隐约有涛浪之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唯细不失。 那拳头一个接着一个挥出,拳影一层接着一层叠上。 反观寒云秋,却只会用灵气包裹拳头,削减一些伤害而已。 不过他并未放弃,他一掌抵住阮莹莹的拳头,向后拖去,却被她另一只手打断,被其拖入对方的节奏。 阮莹莹的拳法犹如浪涛,亦如泥沼,使人应接无暇,越陷越深。每一拳并没多大力量,要的是连绵不绝,一浪更比一浪高,将敌人彻底拖进蛛网,慢慢缠丝。 寒云秋开始还能跟上阮莹莹的节奏,慢慢的却跟不上,断断续续的挨了不少拳头。 被打得多了,他开始剖析其中的原理,抽丝破茧,慢慢理清。 阮莹莹出拳仿佛出自本能,上一拳刚收回,下一拳已至。 破解之法?寒云秋狠狠心,硬挨了几下,用这空隙以伤换伤加快速度,竭力几拳打乱阮莹莹的节奏。 砰! 阮莹莹冷不防挨了寒云秋一拳,这一拳攻在肩膀,力道不大,是势还没积累足够就递出的后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寒云秋打断阮莹莹的节奏后并未追击,他还沉在细细感悟中,消化着“偷”来的技艺。 阮莹莹没看出寒云秋的状态,依旧提拳攻来。 拳未到,拳风先至。 寒云秋猛地昂首提拳,蓦地掀起一株莲花虚影,浪涛拍打着莲花茎摇摆不定。 他没察觉到包括阮莹莹在内的三人眼中惊讶的目光,也没注意到自己出拳带起的幻象,他仅仅知道,他,在出拳! 两拳相接,浪涛相碰。 胜负已分。 第十九章 谈话 寒云秋堪堪压在线上,阮莹莹也喘着气压在线上。 寒云秋手抖着呼吸稍粗,阮莹莹手并未抖,呼吸亦粗。 连长老瞥向寒云秋,又把目光转向阮莹莹,最后把目光落在赵世龙身上。赵世龙明白他的意思,他也很希望比试到此为止,可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他相信小姐不会听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若不是两人喘息的声音太大,这儿真就静的诡异。 寒云秋长吁一口气,笑了笑,说:“我输了。” “不。”阮莹莹站起身,长裙重新掩住脚踝,她深吸一口气,道:“我输了。” 寒云秋没拒绝,甩甩手说:“真没想到,差点被一个姑娘全面压制。” 阮莹莹认输是认输了,姿态依旧高傲,冷冷注视着寒云秋回到:“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这个姑娘还有很多招式没用。” 说罢,转身走向门口。 连长老和赵世龙对视,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浓浓的惊异。 小姐认输了? 印象中,连长老从未见过阮莹莹认输,直到今天,他几乎以为她一辈子都会永不低头,以强硬高傲睥睨的姿态俯视着每一个人。 然而,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虽然小姐依旧高傲,虽然小姐战斗完的状态比寒云秋强,可她依旧认输了,更不会收回之前说出的话。 寒云秋没在意阮莹莹的话,笑眯眯走下擂台,对赵世龙说:“还行?” 赵世龙看着寒云秋“讨赏”的嘴脸,转过身子和连长老离开。 “欸!不给点钱吗?” “技法我就不追究了,那身衣服送你了,够意思?” “够个鬼!那是小爷自己学来的!” 寒云秋嘴上气恼,心里却开心极了,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捞一把了。 不过,学会了一门灵技,怎么都不算亏。 他握住右拳,灵力运转,再次试了下招式,莲花虚影时隐时现,一股青色光芒在拳上流转,如星空光辉,绚烂夺目。 寒云秋不在意招式的好看与否,他更加重视实用。要是骂街能说死人,他天天骂街,把天骂破都无所谓。 寒云秋小声嘟囔道:“还行,那傻姑娘手上倒有不少好物件儿。”心里盘算着在和阮莹莹打上一场,再偷学一门灵技。 他现在只会灵力覆盖身体以增强力量,但是具体的运用和灵活地技巧确是半点不知。 这一架,打得赚翻了! “渴了送水,困了送床,饿了送饭,冷了送炭。啧啧,大好人呀!” 寒云秋对阮莹莹这个“傻”的特点又认定了一分,不过,她也真“傻”得天真,不是那种讨人嫌的傻,而是直率,直率得傻。 寒云秋目光逐渐变得慵懒,那股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气质又显露出来,他伸了个懒腰,抖抖肩膀甩甩胳膊走出演武堂,哼着小调走回房间。 不晚,这天还不晚。 寒云秋倒杯水咕咚咚喝下去后看向窗外,折腾了大半天,竟刚到黄昏。 有人说,黄昏之时能见到非人之物,鬼、怪、仙、灵全都会跑出来,不一定是祸乱人间,可能只是游玩,只有有缘者才能见到。寒云秋翻过的仙灵志传里既有伥鬼作乱的描写,也有玄狐书生的桥段,精怪之心并不比人心复杂。 他收回目光,唤来白珏,道:“出去吹吹风怎么样?” 白珏点点头,跟在寒云秋身边。 甲板上并没有多少人,比起晚霞的美景,飞楼上的乐趣很显然要更具吸引力。 当然,也不乏某些人故意在飞楼上闲逛,期许着能“偶遇”阮莹莹这位仙子。 白珏很好的从寒云秋那里学来了慵懒的气质,此刻趴在寒云秋脚边盯着天边的云朵,不时抖抖耳朵,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白珏这幅模样,寒云秋轻笑出声,放低身子靠在木板上,和白珏一起观赏天边的火烧云。 莫名的,他想到了村子,三爷、雯雯、还有那群闲农时点一碗茶聊上半天的种田老农。自教书先生去世后,他就没怎么安生过。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很多时候甚至要靠偷来活命。 外面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再富饶的地方也依旧存在一群吃不饱饭的人。 现在想来,真正安定的时候也就是在小村子的时候了。 三爷常叫他望天,说天清明,看久了人心里也亮堂。 然后,雯雯就一直拽着他看天。 慢慢的,他竟有了这习惯。 飞楼向前飞着,有风,不急,不缓,刚刚好拂起他的发丝,衣带不至放肆飞舞,一切都极为和谐。 这一幕落在阮莹莹眼中却极不自然。 一个无赖,竟然还有心思吹风?她是不大相信的。 虽然事实如此,但歪曲事实也不难。 她走过去:“你干嘛呢?” 寒云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等吃饭。” “食斋里的饭菜全天供应。”阮莹莹戳破他的谎话,想要深究。 寒云秋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哦。” 阮莹莹炸毛了,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你这是什么态度?就不能客气礼貌些?” 寒云秋不露痕迹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说道:“我不需要对谁客气。” 阮莹莹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稍稍愣了下,嘲笑说:“你肯定没朋友。” “那你呢?”寒云秋挥挥手,说:“你要有朋友,会跟我在这扯废话?那边点儿那边点儿,挡我视线了。” 阮莹莹紧咬后槽牙,后退半步,忽然又向左移了一小步,刚好彻底挡住寒云秋的视线。 “欸!你这女的!” “怎么?这是我的船!我爱站哪儿站哪儿!” 阮莹莹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尽管寒云秋高出半头,但这并不影响她散发出来的压迫气势。 她真不该是个女孩儿,要是个少年,早已凭剑走天下了,何来今日这番互掐? “呵,你的船?那这天也是你的了?光也是你的了?难道这船上的一切都是你的了?我也是你的?”寒云秋目光中的不屑和举手投足间的轻蔑没有一处不在向阮莹莹发出挑战。 他立起身,目光越过阮莹莹冲向天边最后一抹火烧云。 那云的色彩真烈,仿佛真有一团火焰在熊燃,天地一线处的红线似是熔岩滚烫,奔涌的火海正向这边泄来,寒云秋的灵魂自投罗网淹没其中。 阮莹莹有一等一的容貌,气质也独一无二,她有这个自信。 但是,她从来不拿这些去吸引人,她想靠别的。 可是,寒云秋此刻对她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焦点不在她身上,而且,他,好像真的动怒了。 阳光透过阮莹莹投下一道影子,光与暗的强烈对比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瞧见几根小辫子被风吹得来回摆动,她的衣裙如烟朦胧。 啪! 上天熄了灯,周围顿时陷入黑暗,明明灭灭亮起的,是甲板木头柱子上镶嵌的明石,虽然光芒微弱,但至少,有光。 寒云秋没有表情,正如此,阮莹莹有些忐忑。 为什么忐忑?她也搞不清楚。 深吸一口气,阮莹莹说:“我听赵叔说过你的事了,你很强,绝不屈服的强。” 寒云秋重新坐下,伸直左腿,靠着木板,驴唇不对马嘴地道:“你从来都不会明白濒死的恐怖,你也不会有机会体验。” “大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我只能说咱们不是一路人,不会产生什么交集。你是极宗宗主的女儿,生下来就被众星捧月,我呢,就是一个孤儿,没爹没娘,养父早早地过世了。” “饿、冷、热、渴、累、晕、疼这些都不可怕,但要在每个字后加一个‘死’字呢?大小姐,你不会明白的。我不想死是因为我不知道死了会发生什么,我不是怕死,我是恐惧未知,就像我当时不会知道下一顿饭是什么时候一样。” “在我见到饿死的人之前我只明白‘饿’的含义,我的经历教给了我许多字,而这些字十有八九都是恶劣的。” 寒云秋盯着她:“我不想再经历这些事或者类似的事了,我受够了。大小姐,你明白吗?” 阮莹莹有点慌乱,她只想着聊聊,不曾想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她支吾道:“我就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我没想贬低你。”“夸”这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磕磕巴巴半天都不达意。 寒云秋漠然处之,不说好也不说差,不想去安慰阮莹莹也没有接着出口讽刺,他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阮莹莹忽然闭上嘴巴,深深呼吸,她平静地看着寒云秋,再次问出那个在甲二十七号房的问题:“你认为宗主之女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寒云秋耸耸肩膀,更加慵懒地说:“不啊,但你能得到的远比的我的多。” “至少,那些‘死’字你是体会不到的。” 阮莹莹向后退几步,与寒云秋保持一定距离,她垂下头,发丝遮住眉眼,目光同黑夜般深邃:“你没资格随意评断他人。” “对!我没资格,谁都没资格。我没经历你的一切,你也没经历我的一切,所以咱俩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咱俩顶天了算刚认识。” 寒云秋立起身,走到阮莹莹身后,面对这太阳落下的地方说:“我希望咱俩也就止步于认识,我相信你过的不容易,会遇到很多麻烦。我呢,过得也不容易,谁也没必要接近谁。两个不如意的生活无须交集,这样挺好,各自面对各自的不如意就行了。” “对了,再想打架我随时恭候,但你不能使用重复的招式,这是前提。” 寒云秋走向食斋,白珏跟在身后,有些怜惜地看了阮莹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寒云秋没走多远,阮莹莹突然转身道:“你有病啊!”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吹得她青丝飘扬,裙袂摇摆。 寒云秋脚步都未停一下,看也不看,挥挥手说:“就当我有!” 甲板上人渐渐多了,寒云秋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不知是被人挡住还是已进了食斋。 第二十章 初见极宗 寒云秋在房间里睡得昏沉,直到被人敲门提醒才悠悠醒来。 衣服本来就没脱,匆匆洗了把脸,寒云秋出了房间,甲子号房的门都紧闭着,包括甲一号房。 多管闲事,寒云秋是这么给阮莹莹下定义的。 他从来都没想过依靠经历赢得什么,同情和可怜他不需要更不想要。环境无法决定人,他做的一切都顺从自己的内心,外人的眼光他根本不在乎。 阮莹莹那天说的好像极其了解他一样,好像宽恕了他一样。 她觉得那些事造就了他,而他认为是他造就了那些事。 击杀巨岩角蛇没什么好炫耀的,也没什么可以证明的,他去战斗只因为他不想死。 走出走廊,阳光刚好照在他身上,可是头顶的门板投下阴影遮住他的脸,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看不清面容的人迈开脚步,走到阳光底下,贪婪地嗅着阳光的芬芳。 他一眼就看到了阮莹莹,她还是昨天那身装扮,立在人群中央,周围是从四面八方找来的少年和维持秩序的玄甲战士,赵世龙和连长老跟在她身后,再后面就是赵世龙的“铁血军队”。 她与他们皆沉默,与少年们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世界的中心本就是沉默的,大地不会说话,但是如果大地发言,将是山崩地裂的灾难。 寒云秋注视阮莹莹的同时,阮莹莹也在注视寒云秋,像是分散开的一对虎符,纹丝合缝,默契无比。 阮莹莹开口了,寒云秋以为她会说起昨天的事,但是出乎意料,她说的竟是:“早饭还没吃呢?” “没有。” “去食斋吃些,还要再等些时辰才到。” 寒云秋点点头,领着白珏进了食斋。 阮莹莹忍不住偷笑,赵世龙和连长老在那儿看着她忍俊不禁的样子,心里叹说小姐还是小孩子脾气。 寒云秋面前还真有一份儿饭,卖相不错,粥、饼、菜,桌子下有白珏的一头木纹野猪,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看上去死了不到一刻钟。 白珏走过去闻了闻,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寒云秋看着桌子上的粥和饼,想了想还是拿起筷子吃了下去。 什么东西! 粥汤入口,一股苦涩至极的味道传入舌尖,他抿抿嘴,忽然想到一种植物——苦荞! 咬一口饼,寒云秋脑门都要冒烟!阮莹莹那妮子到底放了多少辣椒?! 他不敢品尝盘里的青菜,转头看向身边的白珏,它正大口大口地享受着大餐,并无异样。 看来是被针对了,寒云秋凝视着手中的饼,找了张牛皮纸包住,塞进胸口,顺便掏出来昨天藏得饼大口大口地嚼。涩不怕,他又不是没喝过更难喝的东西。 不一会儿,他与白珏走了出来,并且挑衅似地说道:“多谢款待。” 阮莹莹瞧见他神气的表情不以为然:装什么装,水仙不开花你就是盘蒜! 她笑眯眯问道:“吃完了?” “吃完了,不吃完我出来干嘛?” “好吃吗?” “还行,一般。” 阮莹莹没看出愤怒憎恶的神情,心下颇为惊讶,但又不好表露出来,也不适宜继续追问,怕被他看出端倪,便道:“吃过了饭就先歇着,快到极宗了,好好看看路上的风景。” 寒云秋点点头,不在意阮莹莹的言外意,真的偏头去看座下的山林,看身旁的白云,不再在阮莹莹身上浪费时间。 他出神地看着底下,一座座山像是缩小了几万倍的富人园林里的假山,也似豪右之门里华丽的盆景。山上的一棵棵翠树细密如粗布衣服上的针脚,密的地方一片一片分不出那个是哪棵,疏的地方略显突兀,放眼望去是水碧包裹树绿。 入眼首先是绿,放大视野便见红、粉这两种更为鲜亮的色彩,红的是火枫,粉的为桃林,一条奔涌的弯弯小河化作亮蓝色丝带系住这件衣裳。 衣裳上有一块儿宝石,泛着湖蓝,闪着耀眼的光芒。 寒云秋只觉自己成了蝼蚁,飞楼就是落叶,他乘着飞楼在云海穿梭,就如蝼蚁乘着落叶浮在池塘水面飘摇。 美。 是最直观的感受。 他没文化,想不出什么华丽繁杂的辞藻来形容。 但是他明白,这就是自然,是人每时每刻都在接触却终生难以企及的伟大存在。 他闭上眼,天地灵气自发地倒灌入体,一点一点拓宽他的经脉,一寸一寸耕耘他的丹田,将他的泥丸宫添上一缕缕雾气,使其神识清明,心魂安定。 连长老和赵世龙移去目光,低声讨论着:“看出是什么功法了吗?” 赵世龙努努嘴,示意连长老看向白珏。 白珏正闭目呼吸,灵气一如寒云秋那样涌入体内。 当然,这些异象只有阮莹莹能看到,连长老和赵世龙大概能感知到而已。所以哪怕白珏是已鲸吞灵气,也没其他人人察觉,少年们该闹闹,该笑笑,没人搭理角落里的那一人一兽。 赵世龙叹说:“他若是生在极宗该多好。” “哦?我倒不这么认为。”连长老捋着胡须认真地说,“若是他真生在极宗,还会这么有‘灵气’吗?”连长老抬头看向远处的太阳,缓缓道:“他不想来是对的,那么大的一个担子,谁会想去担呢?” 赵世龙笑说:“除了我们?” “呵,除了我们。” 连长老说话的功夫,极宗已经近在眼前。 时间就是这样快,不经意间就到了终点,有人留心路上的风景,有人醉于自己的快乐,有人善于观察他人,有人总愿强担重任,剩下的,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人大多没有姓名,或者有,不过省略统称为路人甲。 不知道谁先喊了句“极宗到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涌向甲板前头,似是少了这一截儿距离他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远远的,隐隐的,天际出现两根擎天巨柱,发着金光,再近些,柱子变成门柱,柱子连接的大门,大门上的牌匾,大门上的符文,都渐渐显现。 寒云秋看去,牌匾上的两个“极宗”大字笔走龙蛇,浑然天成。简单却不失庄严,精巧却不失风骨,一看就知为大家手笔。 这块牌匾最出彩的地方并不在与这两字多么风流,而在于造字的材料。 一个取自上古荒兽九婴,一个取自上古恶兽梼杌。 将两件大凶之物浸浴在扶桑树汁液中,待其圣洁无比,再雕刻成匾,这才是通天手段。 门柱上也刻着字,看字体是与门匾出自一家。 那两个门柱上分别写着“心怀大义能成事”“贪生怕死他处寻”这一副对联,用来警醒极宗门人。 看到“贪生怕死”四个字他笑了,这么说我是不该来了?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见阮莹莹一直盯着他,无其他意味,没有探查审视也没有愤怒怨恨,只是盯着,像一潭死水,不起波澜。是在怀疑我?寒云秋有些好笑,那她还真猜对了,他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赵世龙对他说飞楼上的一部分人会被选作极宗门人培养,剩下的送回,他猜自己被赵世龙盯上了,逃也逃不掉。 如果说赵世龙一开始找他是出于责任,那么之后危难时刻的袖手旁观就是考察审核,送他这件衣服就是下定决心做出选择。 他估计把我当成了年轻时的他了,可惜,我们并不一样。 寒云秋翻手赏看着这箭袖的紧腕布革,他意外发现,布革刻着字——生,他翻转手腕看向另一只布革——死。 一念之间,手握生死。 寒云秋看向赵世龙,却见他正望着远方的太阳怔怔出神。 他是修士,自不怕那刺眼阳光,但是眼眶却湿润了,这个场景让他想起多年前的某一天,有一位少年,也是坐着这艘飞楼看着太阳进入极宗。 第二十一章 初到极宗 到了极宗大门前,众人才发现那遥遥看去的红色门体并不存在,那只是幻想,真正的大门只是一层水面似的、荡着微波的薄膜。那是透明的,像水外看水里,一切都模模糊糊,里面好像什么都有,但什么都不真切。 这门设在云端,上通天,下触地,阔大的一片空间都是这门。 在船上人们就已觉渺小,见到这门,才知何为蜉蝣沧海,粟米粮仓。 寒云秋就是一百个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门,确确实实是震撼到他了。 听到船上少年们一声接一声的感叹和一声接一声的夸赞,阮莹莹看向寒云秋——她希望他也表示一下惊讶,就一声“哇!”就可以。 但他没有,他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到他眼中的惊讶,她已经受够了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在乎自己的态度了。但她又不是那么讨厌他,不像厌恶魔物和魔使们那样厌恶他。 她乐得看他倒霉,却不想他的人生跌入谷底,她想他多关注一下外界,不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可她又不愿他像自己那样为了天下苍生能够不顾一切。 她希望他的内心多些阳光,如此而已。 寒云秋和一众少年乘飞楼入了极宗,通过那层薄膜,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几乎处在蛮荒上古的世界。 这里满目疮痍,大地冒着黑烟,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战火刚刚熄灭。 这里有无数的了望台和一道长达百万里的烽火长城,每位在外活动的人都佩着兵器,衣服不一定是戎装,但剑一定是宝剑,每一把都在毒辣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寒光给人冷意。 这是一个极度分化的世界。 一个太阳,照在一块土地上,一边生机昂扬,一边死气沉沉,长城像是太极阴阳鱼间的黑线,分开两块极端相反的部分,长城以内,人声鼎沸;长城以外,寂静无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长城外的部分吸引了,即使是阮莹莹也不例外,只有站在极高的位置才能见到这副摄人心魄的景象,她也才只见过三次,每次都怔然出神。 她记得自己就是在第一次见到这情景时发的誓,她发誓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对抗黑暗,永不退缩。 寒云秋是个例外,他的目光仅仅在长城外停留了片刻就移到了城内。 长城内无甚东西,几座连绵不绝清秀的山,一条广阔的河,别的没什么特别,剩下的就只是战时所需的一切设施,什么军帐啊,演武场啊,兵器库,粮仓啊什么的。 这是要和魔神再来一仗啊! 寒云秋心想,怪不得赵世龙当时会口口声声拿祖先说事,他们如今过的,是和当时几乎相同的生活。 寒云秋注意到有座山的山顶矗立着一块巨石,呈椭圆形,像放大了多倍的水晶柱,他知道那是什么,别的大陆也有这东西,据说是联通各个大陆的工具。 但事实上,没人见过它被使用,或者说,之前见过它被使用的人都已随那个辉煌不屈的时代逝去了。 对于那些不为自己只为他人的人,寒云秋向来是嗤之以鼻但打心底充满尊敬的。 他记不全那些死去人的名字,太多了,他不可能全部记住,长到这么大听来的英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独独一个记得特别清楚——寒云草。 这个人阮莹莹也特别熟悉,极宗也很熟悉,天下人都熟悉。 飞楼缓缓下降,稳稳落在一片空地上。空地上已聚集了一些人,是专门等候的,阮莹莹拿出楼牌,注入灵力,甲板一侧顿生变化,木板有节奏有次序地一个个凹陷下,形成一道宽敞的楼梯。 阮莹莹收起楼牌率先踏上楼梯,紧接着是连长老、赵世龙,一群群收敛但仍欢闹的少年,寒云秋在最后,玄甲战士在他后面整齐地踏着步子,铿锵有声,他感觉自己像个犯人在被押送。 阮莹莹先下了楼梯,对前方的白袍老者先行一礼,道:“胡长老,人都在这儿了,路上有惊无险。” 胡乔年听到这话忙问:“遇到了魔使?可伤着你?” “并未。” 胡乔年吁了口气,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少年们身上,问:“他们受伤了?” 阮莹莹的眼睛闪烁着,她微微侧头看向寒云秋,见他正满不在乎地打量着极宗的环境后道:“没,没有。” 胡乔年点点头,小声嘟囔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他伸手请道:“宗主在堂内正等着小姐呢,快去,别让宗主等急了,这些少年交给我就好。” 阮莹莹点头应允,施了揖礼走了。 连长老与赵世龙抱拳作别,紧跟上阮莹莹,临走时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寒云秋。 赵世龙挥手遣散了将士,自己却不离开,叫来祁羊吩咐下去后依旧站在这里。 胡乔年抱拳道:“赵将军。” “胡长老。” “赵将军有事吩咐?” 赵世龙摇摇头,面带微笑说:“并无要事,赵某只是想亲眼见证光之子的诞生,胡长老不会不应赵某的请求?” 胡乔年哈哈大笑,胡须一颤一颤的,练练摆手说:“哪敢拂了将军的面子?这是在下的荣幸。” 赵世龙走到前方,手一伸:“请。” 胡乔年亦伸手:“请。” 两人并排而行,只是转身时都往后扫了一眼。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热烈的阳光狠洒在大地上,森林中回响着聒噪的蝉鸣,斑驳的光斑印在石栈上与杂草相交。蒸腾的青烟逐渐上升,笼在树冠。 寒云秋可以清楚地看到山那边的另一座山上有着宏伟的建筑群,不是烽火台,不是军帐,也不是哨塔,是宫殿,冒着金光、描着金边的宫殿。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极宗的正殿与偏殿。 当初寒云草为了抵御魔神建起这座烽火长城,那群宫殿也是当时建造的,用以居住和他用。 寒云秋收回目光,注视着脚下的石栈,那一层层阶梯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风吹雨打行人脚踏,坑坑洼洼的,边上长着青苔野草,沿阶梯犬牙呲互。 栈外是矮木丛,深林里传来蝉鸣鸟语。 花都是野花,紫、粉、黄、红、蓝、白、橙,一簇簇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开,长翅的小蜥蜴就在上面爬着,合着眼,似迷醉在怡人的花香,又似沉睡于阳光的温暖。 拾一颗石子扔去,它又瞬间飞起,躲得极迅速。 石栈很长,从底到半山腰,中间有一段傍依小溪,溪清鱼肥,水甘味美。 寒云秋直接趴在边儿上猛喝,喝够了就用袖子擦擦嘴,满足地哼着曲儿离开。 极宗内一派自然风光,全不像长城外荒凉。 这主要归功于极宗几代成千上万人的齐心协力,是他们造就了欣荣的现在。 赵世龙和胡乔年沉默不语,并行走了一段路,与少年们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胡乔年观望四周,小声问赵世龙:“听说魔使令又出现了?” 赵世龙没正面回应,反而问说:“派人去看过封印吗?” “没有,宗主可能亲自去了一趟,但什么都没说。”他捋捋胡子,接着说,“小姐那么要强,我们都防着这事儿,可不敢让她知道,不然迟早她得闹着再去查一趟。” 赵世龙叹了一口气,要不是那件事,阮莹莹也不会那么不信任宗主。 尽量抛去杂念,赵世龙又问:“之前的少年有多少人留下了?” “不多,勉强够一万人,只留下了差不多四分之一。” 赵世龙点点头,不觉得惊讶,想当初他那一批也才留下了几千人,这个数字已经够多了。 胡乔年倒没那么高兴,压低了嗓音,他又说:“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冲着小姐来的。” 赵世龙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杀气不经意间泄露出一点,惹得寒云秋抬头看向他们,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 “赵将军。” 胡乔年轻唤道,提醒赵世龙。 赵世龙道:“抱歉,刚刚有点失态。” 胡乔年并未放在心上:“无妨,只是想问问将军想要怎么处理这部分人。” 赵世龙这次倒是拿捏得很好,姿态人畜无害,话却溢满愤怒:“都赶出去,不听的把腿打折。” “这……” 胡乔年没把话说透,但这恰到好处的停顿但凡一点灵通的人都能明白意思。那些敢这么做的,差不多都有背景,若是如此金刚手段,怕是树敌不少啊。 赵世龙微微一笑,负手而行:“我极宗会怕他们?要打尽管来,我赵某一人就能杀个对穿!他们这是安逸太久,怕是忘了当初那场仗了!” 他转头细细打量着胡乔年,安慰道:“胡长老不必多虑。” 赵世龙面带微笑,胡乔年却觉得他是龇牙咧嘴的警告,他没有放出压迫的气势,胡乔年却惊了一身冷汗。 他收了景言大陆方灵宫的好处,心里到底是不踏实,这才透露消息给赵世龙,合计这观探下他的反应再作打算,哪成想,赵世龙直接以铁血手段打破了他的小心思。 这是吩咐,是命令,不是商量。 赵世龙的表情就像是找了幅画贴上去似的,皮笑肉不笑。 胡乔年这时才真切地感受到他和赵世龙的差距,他的谦和是真诚的,他的狠辣也是真切的。 那件事过后赵世龙这个名字就要凌驾于绝大多数的长老,尽管他资历尚浅,但地位崇高,尤为将士敬重。 阮莹莹的命是他救的,转元门是他守的,魔物和魔使都是他杀的,那场战斗只有数以千计的敌人和他。 血光混着火光冲破云天,黑云和炽焰覆没大地,只有他和怀里的孩子静谧温暖。 赵世龙出声打断他的联想:“胡长老快些带路,时辰不早了。” 胡乔年回过神,连忙应声:“是是是,赵将军说的是,咱们是该加快速度了。”说罢,带着少年们快步向山顶走去。 乱山残照青烟里,半座宫阙,一线天际,路人匆匆行履。 第二十二章 魔语 黄昏时分,众人终于抵达山顶,中午没吃饭却也没人喊饿,查验的兴奋劲儿早把他们冲昏了头。 路上少年们叽叽喳喳的,见这也新奇,见那也喜悦,仿佛连空气都是第一次呼吸进去。 让赵世龙惊讶的是寒云秋默默跟在队尾,一言不发,一副认命的样子,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不过,不管多惊奇,不管多反常,他们最终都是到了目的地,马上要接受大陆最重要的测试。 他们是大陆最后一批少年,传承者一定在他们中间,想到这点,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万一,万一那个人就是自己呢? 此时再看其他人,没有一个不是满身缺点,和自己一比较,稳妥的很嘛! 人啊,一旦到了决定性时刻,就容易胡思乱想,总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身负大任,定会做出一番大事业。哪怕过去的生活再平庸,再平常也都会在独特的眼中添上一抹奇异的色彩。 可惜,谁也不能代替上天做主,自命不凡也就仅符合自命了。不甘平庸的心是好的,好高骛远妄图通过幻想不切实际的梦来成功就很不好了。 寒云秋紧皱眉头,显得很不乐意。 到了这儿,基本就没了自由,像个金丝雀被困在笼子里,戴上一顶至高的王冠,然后去拼命。他的命将不由他掌握,他的命将成为大家的财产。 赵世龙在山顶上的洞穴周围徘徊,打量着这座暗藏玄机的洞穴。 寒云秋听到胡乔年召集少年们进山洞的呼声,拍了拍衣服,抖抖手腕,目光落在那个“死”字上,不屑地笑笑,跟着走了进去。 胡乔年翻手一抹,洞穴内的阵法应时亮起,只一刹又暗下去,取而代之的光芒是由洞穴岩壁山一个又一个安放整齐地明石放出的。 这种低阶阵法,在极宗这种庞然大物内一点儿不稀奇。相反,让寒云秋诧异的恰恰是这种低级阵法,守着这么个上古宝物,就用这种垃圾来陪衬? 这不得弄个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奇形怪状的稀有明石来装饰?真小气。 与寒云秋的不屑大相径庭的是,少年们顿时惊呼起来,不是因为阵法的炫目,而是被光照后隐约显现的古老壁画所震撼。 那上面黑一团,黄一团,有一大片红和一大片绿,时隐时现,好不真切。 胡乔年解释道:“那是预言壁画。” 说完,带着众人往深处走去。 随着众人的深入,壁画离他们越来越近,少年们这才看清楚:那壁画时隐时现并不是因为距离,而是它本身就是时隐时现的,极富规律,就像人之呼吸,一起一伏,起时现身,伏时隐没,甚是奇异。 他们站在壁画前,两侧都在有节奏地律动,显时同显,隐时同隐,仿佛立下约定一般。 胡乔年停住脚步,带他们停在这儿,伸手拍在空中,一道强劲的阵法波动惊到众少年。 然后,在少年们不可思议地目光中,胡乔年的长老令缓缓飞出,贴在阵法的解阵位,浮在胡乔年的右手前,绽出万丈光芒。 砰!咔啦啦! 寒云秋听到巨大的锁链拖拽摩擦之音,紧接着就看见他们身前凭空出现一扇漆黑大门。 锁链声愈加响亮也愈加接近,终于,这震耳的声音停了,门,也打开了。 里面与外面,别无二样。 果然,外面是假的!怎么可能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个点亮明石的阵法守护,这是极宗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啊,连赵世龙都不能轻易进入的区域。 胡乔年踏入第一步后,所有的壁画突然停止了律动,都死寂地贴在墙上,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 有一个少年问:“这就是预言壁画?” “对的。” “那这上面画的都是将来要发生的事?” 胡乔年不说话了,他也搞不清这些秘辛,他就是个长老,所做的就是带人来检测血脉,其余的不需要了解,也没有人会告诉他。 赵世龙笑了,走到前方,指着其中一处说:“不是的,这上面画的是古时候的战争。你看,那黑乎乎的红乎乎的是魔神,黄色的是光,是大英雄寒云草,这是上古时期那场倾尽生灵赌上一切的战争。” 少年更迷糊了:“那它为什么叫预言壁画呢?” “因为很大可能,这是我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的未来。” 胡乔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赵世龙,他说的一切都好似是臆想,可是却都挺有道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知不知道秘辛? 他是突然要跟过来的,胡乔年之前没有从任何地方听说也没有接到任何指令说他会跟过来,那么他的行动,是个人突发奇想还是……宗主另有安排? 他回头看看这群少年,不想再浪费时间。 胡乔年清清嗓子,说:“现在一个个来,把你们的手贴在壁画上。” 有人问:“怎么才是传承者呢?” “壁画有异象就证明你是传承者。” 少年们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有说壁画神奇的,有怀疑壁画真假的,还有的则是感慨最期待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赵世龙和胡乔年对视一眼,道:“排好队,一个个来,别乱了次序!” 胡乔年往前站一步,指导他们把手贴在壁画上。 因为有赵世龙的震慑,少年们确是排出一条长龙,极有次序,就是形成长龙时免不了挤挤攘攘。 寒云秋被挤到了最后一个,和白珏一起盯着周围墙上的壁画。 然后,等着他前面的人一个个把手贴上去,垂头丧气地走开;把手贴上去,再垂头丧气地走开。 如此重复,无一例外。 赵世龙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位站在壁画前的少年,虽然他心里已有了答案,但为了防止差错,也为了印证那个答案,他对每位少年都给予了足够的恶关注。 寒云秋拍了拍前方那个跃跃欲试、劲头十足的少年,问:“伙计,紧张吗?” 拍什么啊!不知道老子正紧张呢吗?少年转头看他,见到是那个身边跟着个“老虎”的少年,原本嘴里骂人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他说:“还行,不太紧张。” “万一你就是传承者呢,高兴点儿!” 少年早就对结果充满了期待,听寒云秋这么说,更是乐开了花儿,咧嘴笑说:“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 他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非要跟寒云秋讲讲他小时候做的那些“不平凡”的事迹。 寒云秋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拱手道:“那就请仁兄以后多多关照了!” “一定一定,小事小事!” 寒云秋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他竟没察觉出来,反而笑呵呵地与寒云秋称兄道弟,越说越上劲。 寒云秋努努下巴:“该你了。” 少年这才转过头去,果然,轮到自己了。 想到前面那么多人都失败了,他更加自信,郑重地把手放上去。 一、二、三。 寒云秋默数三个数,叹了口气,对白珏低声道:“没好日子过喽!” 他闭上嘴巴,走到跟前,抬起手。 砰! 手掌与石壁贴合的一刹那,无数的人物画像跃出来,似旧日情景重现。 染血的铁剑、喷洒的魔血、震耳的杀声充斥整个洞穴,那些逝去的英灵,那些退却的黑暗,穿越万年,在后人的眼前交锋,展示这上古时期战争的悲壮与惨烈。 赵世龙伸手去接一位倒下的战士,他没穿铠甲,没有灵力,仅凭破钝的铁剑和一把子力气战斗,悍不畏死。 赵世龙热泪盈眶,那人倒在他怀里,被一阵血腥气极浓的风吹散,化成砂砾,重归壁画。 胡乔年惊呆了,这就是壁画背后的秘密? 一众少年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招来魔物的攻击。 他们有的充满战意,有的胆怯退避。 寒云秋默默地环视四周,过了片刻,缓缓收回手。 赵世龙等人毫无反应,时空,在一瞬间凝固,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洞穴内的一切都握在手心,不放丝缕。 “你终于来了。” 一道沧桑浑厚的声音响起,但只有寒云秋听得到。 他又说:“不怕死了?” 寒云秋斜扬嘴角,说:“你还是那么爱啰嗦,没变。” 声音忽然变了,是个很好听的青年男子的声音:“被关了一万年,没人说话,寂寞得很呐!” 寒云秋笑了,问:“想出来玩玩?” “怎么,你愿意?”声音又变了,是道魅惑的女声。 寒云秋轻抚着白珏的头,即使是假的,也依旧温柔。 忽然,他不屑地对着石壁,一巴掌捏碎假白珏,对地吐口痰说:“做你大爷的梦!” 魔笑了,声腔不断变换,嘈杂的笑声混杂在一起聒噪刺耳,寒云秋却仿若听不见,小拇指掏掏耳朵,仍是漫不经心。 “你想知道未来吗?凭你现在的实力参不透?哈哈哈!想看吗?我给你啊!” 魔肆意大笑,癫疯狂乱地笑,一股股煞气从石壁中渗出,构成一幅画面。 以此宣示着他的决心——重见天日的决心。 用魔的语言! 第二十三章 身份暴露 他现在在哪儿?还在洞穴吗?魔神是不是改变时空了? 寒云秋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至少现在,他远远不及魔神。 那劳什子未来,他其实并不想看,有什么用呢?魔神要真天下无敌还会被封印?这本身就有极大的逻辑问题。 他的未来是不确定的,魔神最多只能是预测,看到?呵,搞笑。 寒云秋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沙漠和顽石,悬崖与峭壁。 迈出一步,顿生变化。 一队兵卒自南向北奔来,一众魔物自北向南涌现,数量庞大,黑压压的两块桌布拼在一块,重合处迸发鲜艳的色彩。 他就像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人与魔从他身边经过奔走战斗,却丝毫未波及到他,他所属的那一片空间似是被切断单独隔离出来的,任何攻击不到半尺距离就自行消散了。 不一会儿,地上就多了好些尸体,大多是人类将卒,极少是未散去的魔物。 他闲庭信步地走,毫不在意,近乎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红、黑中间出现了块不一样的色彩——白。 一张白布盖在一具尸体上,无人打扰,战场在这里割裂开,双方不约而同地绕开这里,雪白的布没沾上半滴血迹。 白布下面应该是个女人,身材窈窕,平躺在地上,遮盖的布洁白如雪,这场景凄美似月。 他的心头一颤,战争中不该出现这么安静的画面。 寒云秋快步向前,想要揭开白布看清底下的女子相貌。 嗡! 他心头一紧,迅速侧身向旁边闪去。 砰! 一支铁箭插在地上,击起颗颗碎砾,箭尾兀自颤动。 寒云秋转头看去,语气中充满轻蔑:“你还是喜欢暗箭伤人。” “你的警惕性依旧那么强。” 一位由黑煞包裹身体看不起脸的人缓步走来,手里的黑色长弓一挥手便消失不见。 他站在寒云秋面前,像个朋友一样微笑着,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寒云秋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马上又隐了下去,他说:“你以为我想回来?” “你再不来我可就出去找你了。” “千万别!我的好日子挺长的,你一来就全都乱了”寒云秋摊开手,说:“你一乱动,看,好日子全没了。” 那人笑着,声音与先前听到的青年男子一模一样。 他环顾四周,指给寒云秋看:“这种未来,你看到了吗?” 寒云秋皱眉思考着,过了一会儿,说:“少了些东西。” “什么?” 寒云秋挥手一招,数以千计的神兽乌压压而来,铺盖在魔物身上,将其遮得严严实实。 神兽?哪来的神兽? 那些神兽中不乏龙、凤、麟、虎、狮这种血脉高贵的个体,其余那些有尾巴的没尾巴的,会喷火的会喷水的,等等等等没有一个弱者,每一位都抵得上极宗长老。 就是这么一支强军,就这么一招,就来了。数量众多的魔物不大会儿就全军覆没了,被黑煞包裹的人却无动于衷。 寒云秋玩味地看着他,略有些嘲讽意味道:“不是只有你会幻想。” “无妨,随你怎么改,我就是单纯让你看看,信与不信在你,与我无关。” 寒云秋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若那么神通广大,怎么没想到自己会被封在这里?” 黑煞包裹的人情绪骤然一变,惊叫着扑向寒云秋,却被他侧身躲了过去。 寒云秋遥遥一握,一把金色宝剑急速入手,狠狠斩向魔神。 呯! 幻境破碎,洞穴内一切如常,寒云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像刚赶了几十里路。 赵世龙等人惊异地看着他,他却一点不在乎,此时此刻,他的耳畔只有魔最后的怒吼:“总有一天我会出去的!你们一个也逃不掉!你永远也洗刷不掉罪孽!” 这魔语声如洪钟,他就在钟内,被这么一震,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震颤不休的,视野内的人和物均聚不成一体,无数的虚影在他眼前议论纷纷,既聒噪又虚假。 而这一刻,所有壁画泛出金光,仿若活了一样,那种富有节奏的律动再次出现,一起一伏,一显一隐,极为灵动。 不同于这座山的另一座山上,寒云秋初入极宗所见之石柱正大方光芒,宛若一颗小太阳。 它缓缓升起,在其之上的天空凭空出现一道巨大的旋涡,海量的灵气被搅动翻滚,颇有无尽海暴风雨天气下的浪涛之势。 石柱悬在山顶与旋涡之间,一股精纯的力量在酝酿,蓦地,爆射而出,当那道光芒消失在旋涡中后,石柱又缓缓落回山顶,灵气重归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梦境,现实从未发生。 感受到这巨大的震动后,阮莹莹紧忙放下茶杯,倏地起身,询问冲进来禀报的极宗弟子:“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弟子匆匆行了一礼,抬头说:“宗主,万界柱发生异动,刚刚向各界发去一道光芒!” 阮晓并不惊讶,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他将弟子遣散,对阮莹莹说:“咱们去看一看?” 阮莹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张无赖、严肃又不屑于世的脸,她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提了起来,她轻轻点头,唤出宝剑,踏上去,与阮晓一前一后地飞出大殿。 其余八界,皆升起一块万界柱,一道道灵气旋涡被打开,纯净的光芒从中冲出。与极宗内的万界石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道光芒都呈涟漪状扩散而非箭形射出。 这是在向天下宣告:“他们的光明,回来了!” 好一会儿,寒云秋才缓过神来,魔语渐渐消弭,留下一阵耳鸣。 他晃晃脑袋,突然想起幻象中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总觉得似曾相识,有种说不上来的悲怆。 赵世龙等人此时早已恢复,他们仅仅是沉浸在魔神的另一场幻境中,并无大碍。此刻 看到寒云秋脱离幻境后的虚弱模样赶忙拉住他说:“别说话,先缓一会儿。” 寒云秋走路踉踉跄跄,确实是需要人搀扶,他闭嘴不言,看着欲言又止的胡乔年。 胡乔年喉咙耸动了两下,说:“刚才外面闹了不小的动静,估计是你血脉得证显露的异象,咱们快出去,免得突发变故。” 寒云秋点点头,借赵世龙的力快步走出洞穴,后面是一帮乘兴而来扫兴而归的少年。 是他,赵世龙并不意外,相反,不是他,他才意外。 本是必死的局。他却硬生生挺了过来,满地的蛇尸诉说着凶手的强大。最让他笃定的是,极宗严格掌控的修炼法诀,被他几日之内悟到。 他确信自己初见寒云秋时他还只是一位普通的少年,绝无半点灵力。 谁,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成长如此迅速? 除了光之子,没人做得到。 赵世龙瞥了眼胡乔年,灵力传音询问寒云秋道:“发生了什么?” 寒云秋眨眨眼睛,示意有外人在,不宜诉说。 然后,他离开赵世龙的搀扶,右手撑在白珏的背上,换了个方式借力。 赵世龙漠然的收回手,神情复杂地看着前面的一人一兽,他好像只与那头神兽亲近。 上古神兽炌云,莫名其妙的血脉传承,穷乡僻壤的茶馆小二,莫名其妙的绝境相逢,巧合吗?可为什么那么像命中注定? 思绪飘到这儿,赵世龙想到了那座祭坛,那只开了灵智的幽岩豹首领,还有那条大得不可思议地巨岩角蛇。 这不正常,从那座能够自我修复的阵法就能看出这背后有大人物的影子,或许是魔使,或许是某些别有用心之徒。 等此间事了,该好好追查一下。 赵世龙看到远方橙黄的日光,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咕咕~ 寒云秋听到了山林中清脆的鸟鸣,感受到了黄昏温暖的阳光,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他没看见阮莹莹,第一眼送给了自然,第二眼送给了阮晓。 “你就是传承者?” “你就是阮宗主?” 阮晓眯起眼,寒云秋也眯起来,两股无形的威势在挤压碰撞,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阮莹莹不知为何会这样,爹不是成天盼着找到传承者吗,怎么如今见到了反而针尖对麦芒了起来。 她伸手拽了拽阮晓的袖子,轻轻唤了句:“爹!”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双方都露出了笑脸,哪个真哪个假,亦或两个都真两个都假,这就只有他们本人心知肚明了。 阮晓说:“对,我就是宗主,欢迎来到极宗。” 寒云秋嘴角上扬,颇有些轻蔑地说:“我可没说要来。” 阮晓保持微笑,赵世龙却是愣住了,阮莹莹忽然想到那晚他说的话,此刻竟不觉得突兀,反而更加理解。 他,只是不想死。 第二十四章 谈判 阮晓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抬起撑着身子的右手,独自挺起腰杆与他对话的少年,问:“你说什么?” 寒云秋咧开嘴轻笑,道:“我说,我没想过入极宗。”他字咬得很重,话说得很慢,是专门讲给阮晓听的。 “那你为什么来?” 阮莹莹很想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缘故登上飞楼的,她总是听他说一些“离经叛道”、“不合常理”的话,似是有一肚子委屈,那他为什么又来了呢?不想来就不来呗! 阮晓没有阻止阮莹莹,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寒云秋努了努嘴,示意二人看向赵世龙。 阮晓明白了,侧身迈步给寒云秋闪了一条路,道:“我是个讲情理的,从不强迫人做他不愿做的事。如果你现在离开,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阮莹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阮晓,他可是传承者啊!怎么能说放就放! 胡乔年缩手站在一旁不敢搭话,这种小孩子赌气式的语言不像是宗主能够说出来的,所以,他认为宗主这是在欲擒故纵。 他们的博弈,自己看着就好。 赵世龙并不惊讶,也没有想着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来挽留,阮晓是有傲气的,九界大陆中,属他不低头。 寒云秋行了揖礼,再不复刚才那幅病恹恹的模样,大踏步从阮晓身旁走过,顺着山路下去。 寒云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迈步也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一步半尺转为一步一尺,再到后来的一步四个台阶,一步五个台阶。白珏在身旁跳跃着,与寒云秋一前一后地奔下山。 阮莹莹看着阮晓,赵世龙看着山下,胡乔年低头看着地,这三位都不想追过去。 气氛一时凝固,那帮少年未曾想过遇上这般情况,此时亦大气都不敢出。 她长吁一口气,道:“我去追!”临走还扫视了一遍三人。 寒云秋转头回望山顶,轻蔑地扬起嘴角,忽然停下脚步,坐在不远处一颗大石头上,欣赏溪水中摇曳的鱼儿沐浴温暖阳光。 阮莹莹踏剑飞来,凌空于溪上,盯着寒云秋,俏脸上布满怒意。 “你当真不管天下苍生?!” 小鱼儿欢快游着,穿过几根飘摇的水草,全然不知危险的降临。 一团阴影慢慢靠近,迅速包住小鱼儿退去,徒留下一串气泡——小鱼儿被大鱼吃掉了。 不到片刻,溪水又恢复了平静。 寒云秋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亦不仁,看苍生自争斗。” 噌~嗡! 飞剑疾掠而出,插在寒云秋身下的巨石上,巨石砰然炸裂,碎开的石头四散飞溅,有些就打在躲闪不及的寒云秋身上。 白珏猛然扑出,雷电萦绕双爪,成风雷之势,直取阮莹莹首级。 “回来!”寒云秋大喝,白珏与空中生生骤降,依旧虎视眈眈。 寒云秋这一声倒把阮莹莹逗笑了,她咬牙切齿,满脸嘲讽地道:“装什么好人!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寒云秋挑眉,并不恼怒,反而笑道:“挺好,都比人的强。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接着赶路了,休息了这么久,该走了。” 阮莹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眯得狭长,飞剑再作鸣颤,蓄着随时出击的力。 她与他对视着,毫不让步。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心,是黑的,与烧炭无二。 但是那颗黑心却散发着纯和的光,温暖无比。 她声音有些许软:“你到底想怎样?非要我求你吗?” 寒云秋挥挥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无非就是图一个自由快活。自由快活你懂吗?极宗能给?” 她不再说话,那么多责任重担从天而降,自由?无非是痴人说梦。 可能人不同,寒云秋疯狂逃避的,恰恰是阮莹莹硬要担起的。 寒云秋呵呵一笑,道:“小白,走了。” 白珏听话地跟在他身后,随他继续下山。 山下,飞楼降落处,一群白衣白冠背三尺长剑的弟子好奇地议论着,都在好奇那位光之子的身份、长相、实力,五一不在翘首期待。 白珏老远就嗅到了这一群人的味道,特有的剑气带着股子锈味,对它来说异常明显。 它瞅了瞅寒云秋,他还是在一步四个台阶的往下蹦,似乎是一个人玩着游戏,就连它都暗暗被他的节奏同化。 一人一兽很快到了山下,寒云秋不禁感慨,天底下有修炼资质,俊骨仙资的人果真都聚在了极宗。 其实也没错,全大陆最好的修炼物资都在这儿了。 但同时,承担着巨大责任与巨大危机的人也都在这儿了。 有人看到了他,问:“你就是传承者?” 语气不肯定啊,也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也没有长老令看上去就是普通弟子,不会知道传承者的身份的。 寒云秋咧嘴一笑:“我不是,传承者还在上头呢,我是下山要回去的。” “哦?这么说你见过传承者了?” 寒云秋笑得更欢了,说:“见了见了!他长的神俊非凡、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言语间蕴含大道哲理,一看就不是池中游鱼。” 寒云秋自夸一点不害臊,说的跟真的似的。 他走下台阶,摆摆手示意他们散了:“让一让,让一让,我要回去了。” “回去?”一名弟子站出来,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回去?” 寒云秋虽没他高,气势却半分不弱:“走回去呗!还能咋回去?只要能出去就成。” 又一名弟子站出,上下仔细打量他,一副怀疑的口气:“你不知道?若无通行令牌,大门是不会打开的。你说你要回家,那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往常都是容人逗留几日再决定去留,从没人像你这样猴急,长老们也不会放任你们乱跑。” “你到底是谁?” 最后一句话如黄钟大吕,敲响了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他们常年行走于生死线间,警惕心还是很强的,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刻,寒云秋这话诸多漏洞,一瞬间被人抓去了破绽。噌!噌! 有人拔出剑,灵力暗地调动。 更多的人闪开,留给寒云秋一大块空地,同时也做好防御与攻击的阵型。 白珏慢悠悠走出,呲着牙,风雷声隐隐而作。 最开始说话那人上前一步,与最后说话那人并排而立,他说:“你身上没有黑煞气,不是魔物变的。从山上来,也肯定经了宗主的眼,也不会是魔使。乱跑的?不是没有可能,少年都还稚嫩,顽心未改,总有人是长老管不住的。” 白珏听得那些人收剑入鞘,退了一步,不过没有就此打消那些人对它的关注。 “什么顽心?分明是劣心,黑心!” 寒云秋闻言色变,大喝道:“你说谁是黑心!” 阮莹莹落在地上,飞剑化作一支发簪被其捉在手里插进头发。 她正视寒云秋,针锋相对:“难道不是?” 寒云秋紧闭嘴唇不说话,气氛凝固静默,良久,咧开嘴笑道:“你说对了,我就是黑心。” 阮莹莹将目光移开,不去看他。 她将身子扭向面前这群等着一睹传承者风采的弟子,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要直接说这就是你们要等的人?就直接说这个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人是传承者?就直接说这个贪生怕死的人要丢下担子任你们自生自灭? 这不知道会毁了多少人的希望! 她开不了这个口。 她其实不反感他走,她有信心证明光明不一定非要某个特定的人才能带来;但同时她又排斥他走,她希望他能被感染,哪怕由此带来一点改变也可。 阮晓在这时御剑而下,身后跟着赵世龙,一黄一红两道流光格外显眼,还未到来救已受了众弟子的揖拜敬礼。 阮晓一挥广袖,剑化流光被收进袖子,落入一个特殊的空间宝器。 他没驱散弟子,转头对着寒云秋道:“我们谈一谈,你总该有个交代。” 他像头牛,斩钉截铁道:“我不需要对任何人有任何交代。” 阮晓好似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淡淡一笑,不慌乱不激动,继续柔声道:“炌云呢?它好像有自己的名字,对你很重要?你有没有想过休戚相关,不是苍生与你有关,是你与苍生有关。” 寒云秋笑了,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胸口对阮晓轻蔑地说:“这里,是黑色的。” 阮晓面无表情:“我知道。” “知道还这么说?” 阮莹莹突然摇摇头,对阮晓说:“爹,他骗人,不是的。” 阮晓还是那句话——我知道。 寒云秋却突然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惊讶和随后掩盖的满不在乎。 阮晓问:“你开条件,要如何你才能留下?” “传承者?” 众弟子哗然,保持已久的剑势顷刻间崩坏,仿佛一柄柄出鞘之剑霎时间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但这并不重要,他们此刻只关心一件事——这是传承者?! 第二十五章 谈判进行时 寒云秋瞟了眼赵世龙,见其笑眯眯的正看着他就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谈判?好啊,他能从阮莹莹那讨好处就代表他也能从阮晓手里讨。 不就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嘛,他也不是那么好啃的主儿。 寒云秋席地而坐,对着阮晓说:“好啊,就在这儿,有什么话敞开了说。” 阮晓额头青筋跳了几跳,阮莹莹瞧见她爹的灵力鼓动着,翻了一翻,本想出言规劝,又见其平静了下来,随后作罢。 她又看向寒云秋,奇怪的是,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他身上散发出的一圈金光。 寒云秋冲她咧嘴笑道:“看够了?” 阮莹莹嫌弃地转过头,耳根子却红了,她羞赧地啐道:“登徒子!” 寒云秋收回笑容,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阮晓当真坐下了,众目睽睽之下。 他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寒云秋认真回到:“我想要自由。” 阮晓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坐着,眼睛平视寒云秋,好似没听到他的话。 良久,才说:“什么样的自由?你要知道,没有一种自由不加限制。” 寒云秋哈哈大笑:“巧了,我要的就是这种不加限制的自由。自由加了边界还算什么自由,” 阮晓的神情发生了变化,气势开始慢慢积聚,用行动代表话语。 “唉。” 寒云秋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声音小,现场却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都听得见。一些弟子欲拔剑出鞘,却被同门师兄弟拦了下来,只得无奈合上。 阮莹莹咬紧了银牙,咯吱作响,修长的手执攥成拳头,灵力起伏波动不休。 赵世龙于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慢慢摇了摇头。 “赵叔,他!” “没事的,宗主会想到办法的。”赵世龙并不担心寒云秋会离开极宗,他对自己的眼光极度自信。 阮莹莹还是静不下来,怒气冲冲地看着寒云秋。 寒云秋率先退了一步,他轻扬嘴角:“好,我保证不会出格,这也算加了限制?” 阮晓终于有了动静,不再是一副打坐的模样:“比如?” “我现在还想不到,想到了再说。” 阮晓想了想,说:“可以。” 他刚准备起身,却又听寒云秋说:“有钱吗?” 阮晓眉头一皱,转而轻笑出声:“有钱怎样,没钱又怎样?” 阮莹莹本就不满,此刻已是压抑不住,拔剑横眉怒喝道:“你不要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阮晓挥手示意示意自家闺女冷静些,一边示意寒云秋接着说。 寒云秋停了停,左右看看,指着阮莹莹的佩剑问:“那把剑值多少钱?” “多少钱?无价之宝!”阮莹莹的这把剑是她母亲的遗物,她母亲虽然实力不强,但是久居极宗,自然会经常习武,有一把好剑不稀奇。 这剑与那玉镯一样,都是阮莹莹的珍宝,都是她的念想。 阮莹莹再也忍不住了,拔剑出鞘冲向寒云秋,莲花虚影在脚下飘摇,繁华的花影遮住她绚丽的步伐,只一瞬就来到了寒云秋身前。 阮晓并无阻拦之意,赵世龙与那一众弟子也不愿出手。 和弟子们不同的是,阮晓是想看看寒云秋的实力,赵世龙也是给他这个机会。 当! 清脆的金铁声响起,寒云秋稳稳接下这一剑,颇有些无奈,这姑娘能不能安静些?生的淑女模样,整天打打杀杀!就不能像他一样坐下来聊?“不是,我就问一下,大概有个标准嘛!” 寒云秋变挡边退,这又不是擂台,他凭啥跟她打。再说了,这么多树枝、石头做掩护,逃比打划算得多,反正他不嫌丢人不怕议论。 阮莹莹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哪会听他的解释,掐手拈诀催动灵力,要让战斗再升一级。 随着心中口诀的念罢,池塘里的莲花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片片花瓣从山脚下不远处的住所里连成一条线地飞来,围困主寒云秋。 这每一片花瓣都颤动着,都带着些许剑气。 阮莹莹错步后退一尺,玉手一握喝到:“收!” 花瓣连成的锁链瞬间收缩,意欲捆住寒云秋,给他来个五花大绑。 白珏震颤翅膀,唤出两道刃形风雷袭来,将锁链轻易砍断。灵兽护主,大吼一声扑上来,隐隐有破空之声。 “停下!”寒云秋拦住白珏,舞了个匕花冲了上去。 “来得好,早等你攻了!” 阮莹莹大开大合地劈出一剑,毫无修饰,干脆利落,极具威势,破空音比起白珏来只高不低。 阮晓出手了,就在寒云秋犹豫的时候。 他的剑自行飞出,打掉阮莹莹的剑气,插在寒云秋身前。 阮莹莹愤怒地等着阮晓,他要阻止?去帮一个无赖? 阮晓没在意阮莹莹的目光,他也不是第一天见着女儿生气,不会因为这改变什么。 他说:“拿剑,打败她,我就答应送你等价的钱。” 寒云秋眼眸一亮:“真的?” “真的。” 寒云秋伸了伸懒腰,略带些慵懒与兴奋道:“再加一条,派人保护村子。” “没问题。” 寒云秋斜扬嘴角,看起来很是高兴:“好!一言为定!”他拔出剑,左手并指抹过剑锋,霜白的剑身映出一张稚嫩却沧桑的脸庞。 他随着呼吸鲸吞着灵气,两道灵力聚在脚底提供冲力,像击飞锦衣少年一样冲出,剑贴着身子递去。 “不知死活!” 阮莹莹银牙紧咬,纤长的剑身如银蛇闪电,一瞬即至。 剑与剑毫无疑问的相遇,双方的搏击犹如奏乐的磬石,清脆的声响雨落池塘,听者悦耳,观者赏心,唯有执剑战斗者忙于规避风险,无暇顾及。 莲花虚影裹着阮莹莹左来右往,始终衬着她那婀娜的身姿。 最先怀疑寒云秋身份的那位弟子对旁人小声说道:“师妹的功夫又进了一步,多了些绵柔,不再那么刚直。” 赵世龙面露微笑,悄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师妹终究是个少女,你们还真把她当男人啊?” “赵将军。”他弯腰作揖,恭敬异常。有了他带头,其余弟子纷纷弯腰行礼:“赵将军”“赵将军”“赵将军”…… 赵世龙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初次见面:“唐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恭敬了?我出门的时候你可还嬉皮笑脸来呐!” “嘿嘿!”周边有弟子偷笑出声,连忙捂住嘴假装正经。 笑过后不知道哪个弟子说道:“他前两天才因为偷偷下山被打了几棍子,能不乖嘛!” 唐方脸唰地变红:“你别瞎说,我就是没看见杜长老,忘了给他禀告,要是看见了,我能出去吗?” “哈哈哈哈!” 师兄弟们显然不信这番说辞,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着,欢乐一时压过了紧张,直到有人喊说:“师妹要输!”众人这才重新聚焦战斗。 寒云秋手中的剑大放光芒,金黄圣洁的灵力在剑锋流转,缓缓勾勒出神异的符文,那是阮晓亲自篆刻,只有其本人能够使用的阵法。寒云秋冲他咧嘴笑着,说:“哎呀,好像一不小心开启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阮晓没说话,他在疑惑,为什么他能使用他自创的阵法?钥匙明明在他手里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传承者的特殊?还是如他自己所说,那只是个意外? 他不担心威力太大会伤到女儿,有他和赵世龙在,阮莹莹不会出任何事。 他倒很想看看寒云秋能发挥那座阵法多少威力,同时了解阮莹莹的实力到了哪一步。 对接下来的对决,他很期待。 阮莹莹毫不畏惧,光芒照在她身上愈发超凡脱俗,寒云秋却像个陪衬。 她右手执剑,左手掐诀,于心默念:“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阮莹莹的瞳眸蓦地变幻形状,一朵青色莲花缓缓绽放,繁丽绚烂的花瓣张开,露出其中晶莹如玉的花蕊。 剑气层叠如青山,虚步妙踏出青莲。 口诀念毕,阮莹莹左手食指并中指作剑抹过剑锋,青绿的灵力纠缠而上,将雪白的剑身染绿,像是一把翡翠之剑。 她向前轻踏一步,像是蜻蜓点水般轻灵,青莲虚影骤然盛放,盛大浩荡的剑气由剑涌出,围着阮莹莹游曳不离。 看起来耗时颇久,实则转瞬完成,双方剑招有了雏形皆在聚势。 “谁能赢?”唐方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替师妹捏一把汗。 赵世龙没回答,双眼紧盯战局,马上,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寒云秋习惯性地翘起嘴角,双手握紧剑柄,大开大合劈出:“杀!” 霎时金光盛放,如夜中月,白日阳,夺目剑光疾斩而出带着江海浪涛威势浩浩汤汤。 “杀!” 阮莹莹随声挥剑,莲花虚影怦然尽碎,碎掉的虚影骤然相聚凝成一把剑,剑出影动,所有的灵力汇在剑尖随阮莹莹斩出,周身的剑气以此剑为中心旋为锥形倾泻而下。 剑与剑相击,人与人相对。 呯! 音爆以交接处为中心荡开,余波带着余威吹得众人衣衫猎猎,唐方掐了个法诀运转灵力荡开余波,紧盯烟尘弥漫之处。 谁赢了? 那里立着一道人影,所有人皆翘首好奇,更有甚者已开灵技,用那窥秘堪妄的双眼查探。 缓缓,烟尘散去,结果浮出水面。 寒云秋搂着阮莹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摔倒跌坐在地。 她用尽全力斩出那一剑,她知道那个阵法有多强,她上次输给了寒云秋,所以她想赢,可是,结果,好像不尽如意。 那一剑,她被圣光吞没,要不是寒云秋收手,她会被巨大的冲力击飞出去。 当然,寒云秋也不好受,他也站不住脚,虚弱得拄着剑支撑。 要不是阮晓的阵法,他会败。 那把剑,是阮晓扔给他的。 试探?他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阮晓没有扶过阮莹莹,他竖起一根手指,说:“一万光元会给你,护卫军明天就会到。” 寒云秋露出笑容,广元,他听说过,是一种富含灵气的石头,有价无市,有传说是寒云草死后尸骨所化,大小各异,在不同大陆皆有埋藏。 阮晓所说一万光元,不是最小的? 寒云秋看着他,嘴张着,喉咙耸动着不发声,摆明了欲言又止让阮晓说。 阮晓有些无奈,召回剑揽过阮莹莹说:“最大的!” “那就多谢宗主了!”寒云秋双手抱拳,活像讨食吃猫成了精。 旋即,他跌坐在地,不愿起来。 第二十六章 秘密 这是寒云秋住进极宗的第五天,还没适应…… 极宗就像一支军队,王者之师,每天晨练晚训都齐活,素有“闻鸡朝起通经络,月升习武壮气血”之语。 这是每一位极宗弟子都要遵守的制度,雷打不动,每天还有部分长老巡视,不得偷懒。 但是,寒云秋的到来却罕见的破了这规则。 也不对,放在寒云秋身上,能遵守才怪。 按他的话说,这不是他懒,而是训练太累,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限度,当初在茶馆他也是勤快的。 白珏自从寒云秋安定之后就出去了,现在也没回来,听阮莹莹说是在山里搏杀,与一些个有名的凶兽战斗。 还是改不了本性啊!寒云秋感慨,白珏就是靠着这骨子气劲才进化成功的,要是失了本性倒可惜,也便由它去了。 宗里还有部分普通人,一些没地方去的贫苦人会来这里做工,求个安稳生活,他们的饭点同宗外人一样,一日三餐朴实无华。 他可算是没人管了,先睡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大早才起床露面——还是因为饿了。 许是知道他把满是辣椒的饼藏了起来,食斋里给他准备的只有一份儿汤。 这不比飞楼之上的食斋,这是要讲饭点的,过了那个时辰,想吃饭都没有。 也有例外,外出战斗归来的弟子会有专人做饭,也不定时。 食斋每次都会多做一些食物,专门留给这些人吃,实在剩下的才会喂给豢养的飞禽走兽。 所以到寒云秋这里只有一碗汤……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了。 又是阮莹莹?他猜。 咕嘟咕嘟把汤水喝下,垫垫肚子,他又倒头睡去了。 再一醒,就是这第五天大早了,那一连串的战斗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影响的。 “呦!今儿不睡了?”阮莹莹瞧见寒云秋在山里串游,手里拿着野果,嘲讽道:“怎么,吃不饱?” 寒云秋没正眼看她,利索地爬上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着,说:“是啊,某人不守承诺,私心报复,要不我怎么会跑这山里找吃的?” 阮莹莹翻翻白眼,不再言语,这方面还真是她理亏。 寒云秋问她:“护卫军到了吗?” 阮莹莹看看天空,又看看他,又转头看天空:“到了,没想到你还会为别人着想。” 寒云秋吐掉果核,感受着灵气的游动,纵身跃下树枝,激起一阵烟尘。 他似是回想,似是出神,道:“我没有家,非要说的话,除了死去的养父,就是那儿了。” “雯雯很可爱?” 阮莹莹愣了下,点点头:“嗯。” 寒于去年走入树林深处,想一观极宗盛景,却被阮莹莹叫住:“你的钱到了,不去看看?” 寒云秋停住脚步,朝里看了一眼,猛地回头说:“走!钱要紧!” 就知道提钱准管用! 阮莹莹颇为无奈地晃晃脑袋,走在前面带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气势汹汹地问:“当时谁让你搂的我?谁让的?” 嚯!秋后算账来了。 寒云秋双手摊开,耸耸肩:“不然就倒了呀,你当时有力气站着?” 阮莹莹还在瞪他,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真希望你不是传承者。” “呵,我也希望。” 满满的不屑,满满的厌恶,阮莹莹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人会是传承者。 山路崎岖,阮莹莹却走惯了,腾挪跳转一气呵成,步伐敏捷行云流水,鸟儿在林间飞翔,高低迂回,阮莹莹也像只鸟儿,轻灵得不惹尘埃。 各类走兽听到两人飞奔的动静,都竖起耳朵来听,待这声音远去,又都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阳光曦照,一片祥和。 如果不是千里之外的战场蛮荒狼藉,魔气纵横,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是保卫者的边境线,是生与死的交汇地。 “你怎么不用飞剑?” 阮莹莹回头嘲讽说:“你会?” “不会。” “那不得了。” 寒云秋加快速度,与阮莹莹肩并肩:“你载我啊!” “想得美!”她施展身法,一连拉开寒云秋数丈距离,只留下一个背影。 “哎,我不是为了快嘛!怎么就无赖了?” 得,省力不成又搭进去点灵力,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极宗,含光殿,赵世龙与阮晓正坐着交谈。 赵世龙道:“寒云秋看似厉害,实则毫无章法,小姐若是能再精通些对阵技巧,是能打败他的。” “但是。”他又补充道,“寒云秋每次都似强弩之末,可是次次又都能撑到最后。” “不止这次,他在洞穴,在飞楼的演武场,都是这样,他还在战斗中学了小姐一门拳法。” 阮晓对此有所了解,不过还是问道:“青莲诀?” “对。”赵世龙点点头,“青莲诀拳法第二式——叠浪。” 阮晓问:“第一式呢?” 赵世龙脑海里浮现出寒云秋战斗的情景,说:“起风应该也被学去了,青莲虚影有被风吹拂摇曳的姿态。” “他的悟性太强了,仅仅是交锋过一回就能洞悉本源,再由这本源推及衍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阮晓摇摇头:“悟性?不,不止。”他的目光深邃,望着地面,说:“那个阵法是我创造的,他之前不可能接触到。传承者,传承万法之宗吗?” 赵世龙忽然想起在洞穴内寒云秋的异样,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很危险,但是马上这种感觉就消失了,阮晓说万法之宗,他多了些猜测。 跶跶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推开含光殿的大门走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极宗二长老李自封。 李自封进来顾不得行礼,沉声道:“封印松动了。” 砰!赵世龙猛然站起,没来及控制的灵力将椅子冲得的支离破碎,流转的灵力在绣袍之下震荡,与衣衫碰撞摩擦出猎猎风声。 李自封示意赵世龙不必激动,道:“封印还在,只是松动而已。” 阮晓眯着眼,问:“有煞气窜出?” “有,又感染了不少生灵,荒芜之地又增加了一里地,原本存在的草、虫子都死了。” 阮晓并不慌乱,甚至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茶水入喉,他才开口说道:“只是黑煞?” “只是黑煞。” 阮晓点点头,对身边的赵世龙说:“你派一队人带上符箓在周围加强封印,再派一队人驻扎周围,查探情况,一旦再生变故马上回来禀报。切记,注意安全。” 赵世龙点点头:“嗯,我会注意的。” “去。” 阮晓和李自封目送赵世龙离开,大门缓缓合上,才又重新交谈。 李自封问:“见到传承者了?”阮晓点点头。 “人怎么样?” 阮晓深吸口气,似乎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最后只能慢慢再吐出来。 李自封脸色有些古怪,很是疑惑:“怎么了?” 阮晓示意他坐下,道:“没事,就是这人有些问题,他不想来极宗。” “不想?” “对,不想,可我还是把他留下来了。”阮晓给李自封倒了杯茶,递过去:“条件是自由、钱财和保护,保护他那个小村子。” 李自封还是有些疑惑,他接过茶杯转手放在身边说:“贪财?这有什么,要是能拯救天下苍生,给他钱又何妨。” “若只是钱还好说,重点就在他那个村子。”阮晓叹了口气,道:“我们的弟子到达那里时,那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根据尸体来看,就在他离开后两天,那个村子就覆灭了。” 李自封瞳孔猛地一缩:“魔使干的?” 阮晓点点头:“应该是,世龙在那一带发现了魔使令,寒云秋杀的那个很可能不是持有者。” 李自封拍案而起怒道:“你是说现在外面有一个能够屠村的残暴魔鬼无法无天?” 阮晓避开他的目光道:“还无法确定,毕竟他在那之后就失了踪迹,而且也没有别的类似事情发生。” 李自封听罢转身离去,阮晓知道他是去查了,这位二长老永远都是想到就去做,嫉恶如仇。 当然,他不会告诉寒云秋的,阮晓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告诉他的,这件事他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直到,魔神被杀死。 第二十七章 贺宴 寒云秋随着阮莹莹来到一座偏殿,名叫断剑阁,这偏殿位于极宗众多山峰之中最矮的那座山的山顶。虽然最矮,却是最震撼的。 那座宫殿由一柄巨剑贯穿而过,远远望去像是被钉在山顶上,周围有众多断剑折戟环绕,杀气震天,极宗的新弟子初次来领兵器的时候往往都会被慑住心神,腿不自觉地发软。 那些断剑折戟也不是破铜烂铁,它们之前也是冲阵杀敌的宝器,只不过随着主人的身死道消,它们也再无人拾起,在这兵器的宝库旁做一尊战士的墓碑。 来到这里,寒云秋也不再嬉皮笑脸,嘴角微微下呡,似是在为这些兵器和它们的主人悲伤。 这里除了杀气,还有壮烈。 一些视死如归之人虽未死,也会在这里留一把剑,算是提前备好。不过留的那把剑品质不会很好,他们最常用的那把,还是要用来战斗的。 阮莹莹领着寒云秋走进来,伸手敲击紧闭的大门:“孙长老,我们来取东西了。” 寒云秋好奇地观察着门上的花纹,上面纹刻着一只上古异兽——狰。 正当他思索为何要在门上纹狰而不是其他凶兽时,门开了,正中央站着位身材高大,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白发老者,若是抛去他右眼处那道伤痕,在外面说不定会被寒云秋认成乡野先生。 孙元贞目光扫过阮莹莹,放在了寒云秋身上,顿了顿说:“进来。” 他两手用力一撑,大门轰隆隆的敞开,掀起一阵尘土,阳光照射过来看的极为清晰。 孙元贞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就是传承者?” “是。” 孙元贞点点头,不再言语,阮莹莹也不想和寒云秋多废话,三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 寒云秋乐得清净,四处张望观察这座兵器库,门后有一间屋子,想来应是这位长老的住处,除此之外便全是兵器,刀枪剑戟整整齐齐排列在木头架子上,即使是烛火照耀,也不显得温暖,锋芒依旧寒人。 这都是凡兵,大大方方放在这里也不会有谁拿,当然,有孙元贞在,也不会有人敢偷拿。 走了一段路,他们到了第二道门前,这里放着品质中等的兵器,也差不多是极宗弟子的标配了,不错,也不稀奇,像唐方他们手中的兵器品质都是上等,不少弟子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这第二道门高有七丈,纹刻的是蛟龙,独角两爪的蛟龙,兴风作浪驰骋天空的蛟龙,这纹刻的技艺极高,那蛟龙睁着大眼怒目而视,仿佛下一刻就会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孙元贞没打开这扇门,那些光元堆在地上,堆在门前,堆在寒云秋的心上。 这里有一大块空地,墙壁上烛火幽微,光芒汇在一起还是较为明亮的。 沉默的孙元贞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道:“听说你初次接触就能使用宗主的阵法?” 寒云秋将目光从光元上移开,抬起头说道:“对,怎么了?” 孙元贞两边嘴角逐渐上扬,笑容渐渐可怖,他连声道:“好好好!”突然探手抓住寒云秋的肩膀带着他跳到空地中间。 孙元贞伸手一招,那些光元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拇指长宽的玉佩。 寒云秋神情渐渐严肃:“这是什么意思?” 孙元贞指了指那枚玉佩,道:“你知道乾元袋吗?这和乾元袋差不多,能容纳空间大小三间房,虽然不多,也够用了,而且形制也比乾元袋要美观。” “这又怎样?” 孙元贞接着说道:“我给你下三个阵,一炷香的时间内要是破开了,光元加玉佩随你带走。” 寒云秋挑眉:“那我要是破不开呢?” 孙元贞收起笑容,道:“那你就是人不配位,不但拿不走玉佩,就是光元也都得留在这。” 寒云秋皱着眉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转头去看阮莹莹:“极宗就是这么履行承诺的?” 阮莹莹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答应给你,又没说什么时候给你。” “真是舞文弄墨的好手段,寒某佩服,佩服。”寒云秋冷笑两声,嘲讽几句,倒也没拒绝,伸手道:“前辈尽管出招,在下接着就是了。” 孙元贞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好,就该有些傲气!那你可要接好了!” 他双手掐印,青灰色长袍无风自鼓,点点光芒在其身边亮起,灿若繁星。忽而,那些光芒像染了墨汁,霎时间化为全黑,凝为实质聚起缕缕黑烟,在空中缓缓勾勒出一只巨兽的模样。 不是别的,正是断剑阁大门上所刻异兽——狰! 寒云秋看到由黑烟组成的狰,暗暗将其与白珏比较,也不知是哪个更胜一筹。 “接好了!” 这狰迈开四蹄,咆哮着朝寒云秋冲来,却在半空化为齑粉落在地上,让刚想出拳的寒云秋硬生生压下灵力,静观其变。 齑粉虽小,却似千斤重,在极快的时间内坠落在地,像有了意识般构建出一个圆,将寒云秋围在中间,圆闭合的瞬间,那巨兽突的现身,瞬移至寒云秋身前张开大嘴,毫不留情的咬了上去。 寒云秋迈开弓步,左胳膊在前格挡,右手带着灵力狠狠轰在上面。 啪! 狰兽的头颅被打散成一堆粉末,于半空又聚合撕咬在寒云秋的右边肩膀,扯下一块肉来。 什么?打不破的吗? 寒云秋向后快速退去,停在圆圈的边缘,胳膊肘不经意触碰到无形的屏障,他的面色有些难堪。 相比狰兽庞大的身躯,他更加灵活,可是有限的空间大大限制了他的灵活。 情况有些棘手啊! 他闷哼出声,右肩的疼痛后劲来袭,让他不得不去观察起伤势。 殷红的血将淡蓝的布料浸了个透,怕是清洗也要废些功夫。 娘的,他咒骂一句,怒火渐渐燃起。 灵力以繁杂的路径流淌,由丹田起,出气海,过中庭,至华盖,穿云门,一路行至太渊散开覆满右手。寒云秋用力握拳,掌背蓦地亮起一枚连环印记,青绿,在墨色巨兽陪衬之下格外亮眼。 阮莹莹瞪大了眼睛,这是,青莲诀?她从来没当面弄出过莲花印记!他自己悟出来的? 仿佛在众人面前犯了大错,她不自禁地低下头,可马上又抬起来,眼眸中满是坚毅,继续盯着这场战斗。 孙元贞微笑着点头,小声呢喃道:“有点意思。” 寒云秋不知道这灵技的名字,也没问过它的相应口诀,单纯凭感觉运用,蓄势待发。 狰兽仿佛感到了威胁,连忙怒吼着冲来。寒云秋亦大吼一声,迈步冲了上去,高高跃起,俯冲直下。 啪!啪! 狰兽身上分出两道黑烟,犹如藤蔓缠住寒云秋,寒云秋腿上光芒大盛,灵力纵横将黑烟斩断,速度丝毫不减。 狰兽张开大嘴,口中有暗红光芒显现,还未发出,就被寒云秋一拳砸碎,带着脑袋锤入地面。 蜘蛛网的中心,升起一团纯洁灵气,而随着这团亮光的缓缓升起,圆圈内显出道道复杂纹路与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狰兽渐渐消散。 构成圆圈屏障的黑色齑粉似被风吹散,也寸寸消失,半空中浮现出点点光华,一如孙元贞布阵前的光点。 寒云秋右肩腾起一团亮光,暗下去的同时伤势已无影无踪。 破,破了?一拳?阮莹莹有些不信,可现实与理智让她闭上嘴巴,保持沉默。 孙元贞慢步走向第二道门前道:“幻阵、障阵、杀阵,一击并碎,你合格了。” 寒云秋不为这评价感到高兴,快步跑到孙元贞前面捡起玉佩,揣在怀中,道:“你们宗主没给你说?” “说什么?” 寒云秋看看阮莹莹,神态古怪道:“没什么,就是当着你们宗主面和她比了一场,还赢了。” 孙元贞笑着摇摇头:“没听说,我常年待在这殿内,很少出去,平常也没什么人来闲聊,怎么会知道?” 寒云秋本想问问他在这待得腻不腻,可想到两人刚打了一场,也不好意思开口,索性就大方地挥挥手告别:“行了,钱我拿了,架也打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孙元贞看着他走到门口,突然开口道:“对了,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寒云秋转过头,盯着这个微笑的和蔼老人说:“小心什么?老人家,这种玩笑可说不得。” 孙元贞笑笑不说话,挥挥手大门关闭,寒云秋在缝隙里在阳光下的身影越来越暗,直到“砰”的一声大门彻底关闭。 大门关上后孙元贞不再微笑,转头严肃地对阮莹莹说:“你在贺宴上小心些,他们的目标不一定全在他身上。” 阮莹莹颇为疑惑:“贺宴?” “你不知道?”孙元贞虽然惊讶,但还是耐心解答道:“八界大陆不久会来道喜,祝贺咱们找到传承者。” “那又如何?在极宗他们也敢造次?” 孙元贞呵呵笑道:“大的动作不敢有,小动作还不敢吗?来的不是宗主就是长老,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更何况,不止我一人想试试他的斤两,那些人不亲自出手试探是不会罢休的。”孙元贞说到这儿叹了口气,眼神中不免带上一抹无奈与愤恨:“如今不比以往,想要联合,都得费尽心思出尽手段。” 他直勾勾地看着阮莹莹:“这也是我要你小心的原因。” 阮莹莹深吸一口气,聪慧如她,怎能想不清其中隐含的意义?她微眯眼睛:“我爹怎么想的?” “宗主在尽力推脱,但,始终不能撕破脸皮。”孙元贞看了看门口,接着道:“如果有苍蝇,尽量往他那引,我觉得他们对传承者的兴趣要比你高点。” “放心,如果有人欺负你,杀了也没关系,大不了,你赵叔叔和我把他们也都杀了。” 阮莹莹急了:“孙爷爷,你说什么呢!我的事我来负责,怎么能连累你们?” 孙元贞笑得和蔼,不知从哪里摸来一只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两口笑说:“是是是,闺女长大了,长大了!” 阮莹莹问:“还有别的事吗?” 孙元贞摆摆手:“没了没了,我说的话你记住就好。对了,那小子还藏着底牌呢,不要怕伤了他。” 阮莹莹点点头,行了揖礼后退出断剑阁。 大门合上的瞬间,孙元贞眼里漫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 第二十八章 专人指导 咚咚咚! 寒云秋推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阮莹莹问:“大清早的找我干什么?” 阮莹莹被他这话逗笑了:“早?说难听点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早?你是夜枭吗?” 寒云秋抬头望了望太阳,的确,升起有一段时间了。他懒得在这点上与阮莹莹纠缠,接着问道:“来找我干什么?” 阮莹莹道:“赵叔叔给你找了两个长老,一个传授心法、灵技,一个锻炼你的躯体,现在于悟道阁等着你呢。” 寒云秋眉头一皱,专人教授? “传承者也需要?” “就因为你是传承者才有这般待遇,别人想还不允许呢!” 寒云秋被阮莹莹拽过去,拖着就要离开:“哎,等等!我饭还没吃呢!” “谁让你不吃的?不管了,人都等着呢,少吃一顿死不了!你又不是普通人。” 就这样,寒云秋被她生拉硬拽地带到了悟道阁。 他在底下颇为吃惊地望着这座耸入云端的高楼,数不清有多少层,也看不到塔顶的宝珠,只有重复的、古旧的、精美的木质房檐,虽重复,却使人震撼。 每一层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威慑,是肃穆,是灵气带来的超然物外。他可以肯定塔内和塔身上篆刻满了各种繁杂的符文,即使不繁杂,也肯定拥有各种神奇的功效。 那不时传出的灵气涟漪甚至让他误以为这是活物,有自己的呼吸节奏。 当然,以寒云秋的性子,吃惊也在心里吃惊,不会表露出来。 他问道:“这么高,怎么上去?走?” “御剑,或者用传送法阵。”阮莹莹答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御剑?又御剑?寒云秋皱眉问道:“什么时候能学御剑啊?” 阮莹莹转过身来:“你连剑都没有,怎么学?” “没有可以买啊,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学就行了。” 阮莹莹没说话,一直带到入口左侧一处圆形阵台上才答道:“你可以去问杨长老,他专门负责你的心法相关。” 寒云秋追问道:“那平常人呢?” 阮莹莹斜眸看着他:“平常人?” “对。” 阮莹莹深吸口气,似是在压抑,气在胸中转悠一圈慢慢被吐出,之后她道:“不会很早,三洞境至少得开了下丹田进入地境才能学。” “心法口诀及相关要领到时就会传授,让弟子们慢慢熟悉,不过成功的大部分都得进入三洞境中的人境。” “三洞境?”寒云秋还是第一次听到大陆的修行体系,忙让阮莹莹讲述完整。 阮莹莹恰起眉心,转圈揉了揉,极为无奈。 她双目炯炯有神,以极为正式的口吻道:“这套体系流传万年,自寒云草陨落之时替换上古旧体系,广泛流传,为九界大陆修行者公认。” “人借灵气修行,将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以求大道,得长生,通万物,识宙宇。” “初为三洞境,开上中下三处丹田储存灵气,转化灵力,流于经络,滋养躯体。开下丹田入地境,将气海穴、石门穴、关元穴、中极穴全部贯通连接,所圈区域贮藏灵气。开中丹田入人境,将膻中穴扩为泉眼,灵气绵绵不绝出入。开上丹田入天境,所有灵气进入体内均过此处,百会穴为湖泊,灵气长驻滋神温魂。” “三洞境圆满即达到炼精化气的境界,算是彻底站稳在了大道上。” 寒云秋问:“过了三洞境呢?” “过了三洞境是玉清、上清、太清。分别对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境界。” “对应?少了一个呀。”寒云秋虽然没阮莹莹文化高,但也是识数的,这三对二,一眼就能看出来。 阮莹莹叹了口气道:“最后那个境界除了寒云秋之外还没人能够达到,所以也就不知它的对应变化。” “炼精化气是指将天气精华化为灵气归为己用,炼气化神便是灵气已经能够支撑人感知修炼自己的神魂,炼神还虚的境界嘛,我爹说那种感觉玄而又玄,无法言说。” “换一句话就是,道可道,非常道。” 寒云秋听到最后一句话心神猛然一震,细细咀嚼,沉默不言。 道可道,非常道。他当时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名可名,非常名。”所幸,他收住了。 就在这时,阮莹莹已经将一枚玉牌贴在了阵法中心的石柱上,石柱腾起一阵亮光,两人便消失不见,再次出现已是第五十二层塔的阵法坛上。 阮莹莹取下令牌扔给寒云秋:“喏,你的身份令牌,有了这个你就能出入极宗大部分区域了。” “大部分?”寒云秋把玩着玉牌,这玉牌做工细腻,用料考究,还带着丝丝灵气,不是凡物。 “嗯,大部分。”阮莹莹耐心地给他一一解答,说到最后又用严肃的语气告诫道:“不要进禁区,那里是谁都不能进的。” 虽然寒云秋来到极宗迄今为止还是没有乱跑过,但是基于经验,她不得不提高防备并且严肃警告,以免他真的出入某些不该进的地方。 “我闲的慌啊进禁区?一听就很危险好不好,我还不至于拿命开玩笑。”寒云秋义正言辞地为自己挽回形象,要是留下个更不老实的形象,出极宗会更困难。 阮莹莹没信他,瞥了一眼继续带路,直到站在一间标号丁字的门前,敲了敲门道:“赵叔,人我带来了。” “你们进来。” 阮莹莹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寒云秋。 屋内陈列着四排椅子,左侧靠门两列的三把椅子上分别坐着赵世龙、杨广兴、郭明夷三人。 杨广兴双目含神,长髯白眉,霜白的头发挽在后面用发冠箍住,看起来和蔼可亲。再看郭明夷长老,身穿一身便衣,肌肉撑得衣服颇为饱满,虽然外表并不粗犷,但是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赵世龙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把手,道:“都坐,不必拘谨。” 赵世龙找的人?他这么有地位身份为何还亲自外出找寻少年?交给副将不好吗? 寒云秋本来对赵世龙的地位有所猜测,他本以为会是阮晓来给他交代事宜,但是坐着的是赵世龙,阮晓不可能在传承者的事情上大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赵世龙的身份够,他受到的信任也够。 寒云秋没坐到郭明夷身边,而是陪在阮莹莹右边,这一来就是二对三的谈话。 赵世龙指给寒云秋两个长老:“左边这位仙风道骨的是杨长老,右边这位精壮干练的是郭长老,以后你的修行由他们二人指导,不用再自己摸索了。” 寒云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他问。 赵世龙看看阮莹莹,问道:“你的光元是不是到手了?” “对。” “有中意的兵器吗?我给你买来,钱攥在手里不花就相当于没有,再说了,你到现在也没个兵器,两位长老以后的方向会很不确定。”赵世龙喝了一口茶道。 寒云秋想了想道:“用剑,多少钱,我现在给。” 赵世龙执掌一支军队,兵器这方面自认有所了解,只片刻就给出了合理的价格:“八千光元。” 寒云秋点点头,伸手在玉佩上一挥,白光闪过,地上多了一堆灵气结晶。 赵世龙没说什么,将其收进乾元袋。 “兵器到了我让莹莹给你捎去,你们先走,明天还来这里,由两位长老给你详细讲述以后的修行计划。” “若还有别的事,现在可以讲出来。” 寒云秋看看阮莹莹,目光又扫过赵世龙三人,道:“我想知道你们的境界。” 赵世龙从阮莹莹的眼神里了解到她已经给寒云秋讲述了完整的修行体系,也不避讳,大大方方道:“我应该算上清小成。” 杨广兴笑道:“玉清境圆满。” 郭明夷沉声道:“我同杨长老一样。” 寒云秋的目光落在了阮莹莹身上:“你呢?” “三洞境,天。” 寒云秋皱眉,但没说什么。 两人起身告辞,阮莹莹行了揖礼,寒云秋却只微微欠身合揖。 走出门,寒云秋终于忍不住了:“你是天境为什么还会败给我?” 阮莹莹走在前面,听到这话扭身面无表情答道:“我从不占任何人的便宜,在外面也不会以境界压人。” 想办法降低境界了吗? 寒云秋没跟在后面,默默注视着她掏出令牌离开。 回到房间内,寒云秋见到了好久不见的白珏,它正趴在寒云秋给他准备的褥子上睡觉,听到寒云秋推门进来抖抖耳朵瞥了一眼接着睡。 浅入眠,呵,那哪能叫睡觉啊!寒云秋感慨一句,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入了梦乡。 去他娘的修行,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极宗,寒梦阁。 全志风摇晃着酒杯对身边人说道:“不急,等宫里人来了他们就会松口,咱们不走,谁还能撵吗?” “宫里什么时候派人来?” 全志风眯起狭长的丹凤眼,一口将杯中的葡萄酒喝尽,舔舔如血的嘴唇道:“快了,快了……” 第二十九章 密谋 “你们宗主可说了何日到来?”左焕白推开门直接进来问道。 秋书雪没回答,而是反问她:“你们殿主说了?” 左焕白缓缓摇头,秋书雪这才答道:“我们也是。” 梅鹤青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一睁眼就看见左焕白站在秋书雪门前说话,打趣道:“呦,华容殿的弟子就是勤奋,这鸡刚打鸣就来找我们秋师姐练功啊。” 左焕白不客气地回道:“是啊,我可不像你,农华宗最懒的懒人,被宗门嫌弃死了扔过来。” “你懂什么,我这叫遵守自然规律,大道法则!” 秋书雪走过去塞给他一个饼:“得了,往常天都大亮了才起,还大道法则。说,今天准备干什么?起这么早可不像你。” 左焕白也是投以疑惑的目光,等着答案。 梅鹤青咬了一口饼,嚼两下咽下去,笑道:“你们是还不知道那个传承者已经找到了?” “知道啊,莹莹早给我们说了。”左焕白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那你们知道他被杨广兴长老和郭明夷长老专门指导修行吗?” “知道啊。”秋书雪和左焕白对视一眼,道:“你要是这么浪费时间的话我们可不配你,我们还有别的事儿呢。” 见他自以为劲爆的消息没达到预期效果,梅鹤青急了:“那你们知道他们在哪儿修炼吗?” 秋书雪问:“不是悟道阁?” 梅鹤青摇摇头:“不是不是。” 左焕白皱眉不语,不在悟道阁?那能在哪儿啊?寒云秋第一次指导修行就去击杀凶兽?不可能啊,据我所知他才是一个三洞境地的修士,甚至前不久才刚刚踏入修炼之路。 即便是传承者,也不可能跳跃这么大。 “在哪?”左焕白问。 梅鹤青不慌不忙地在左焕白“杀人”的眼神下吃完那个饼,道:“昨天我去东华林的时候看见郭明夷长老正把一只二品凶兽拽到空地上加以囚禁,我还记得那空地在哪。” “那还不快走!”左焕白一把抓住梅鹤青,把他推到前面道:“赶紧带路。” 梅鹤青抗议:“别啊,还有饼没,再给我一个,我还没吃饱呢!” 秋书雪无奈的从篮里又拿出一个饼塞到他手里:“走走走,边走边吃。” “着什么急啊,别推我啊,哎哎哎!” …… 同一时间,寒梦阁另一处院落,全志成推开全志风的门道:“哥,我找到寒云秋今天的训练地点了。” 全志风正在蒲团上修炼,睁开眼道:“是悟道阁吗?” 全志成摇摇头,走到桌子旁,坐下倒了杯水道:“不是,是东华林。” “东华林?今天是郭明夷教他?”全志风皱眉道,“这有点棘手啊。” “不棘手不棘手。”全志成嘿嘿笑说。 全志风挑眉看他:“你有办法?” 全志成仰头把杯中水全部喝下,道:“我看见那地方角落处放着一只凶兽,足有二品实力。” “呵,二品算什么?不是说他身边跟着头炌云吗?”全志风提到炌云顿了顿,喉咙耸动着,目光里毫不掩饰的是羡慕与嫉妒。 传说中的神兽,真的只属于传说中的人? “但是,那头神兽并没在他身边。”全志成笑道,“据我所知,他那头凶兽正在西风岭和一只四品的黄猿战斗,而且已经有几天没出来了。” “只是……” 全志风看向他:“只是什么?” “只是昨天,昨天平常它们战斗的地方也没了动静。” 全志风小声默念:“没动静……” 他站起身,扭了扭脖子,道:“你是想在那头凶兽身上做手脚?” 全志成点点头:“对。” “说来听听。” “你知道阳灵丹吗?就是给异兽吃了能激发兽性潜能,强行提升实力的那种?” 全志风点点头,全志成笑道:“我刚好有一颗,提前到场喂进去,药效隔半个时辰发作,想来时间刚刚好。” 全志风穿上外衣,整理好仪容,道:“现在走,别被人撞见了,到时就算宫主来了也不容易就此揭过。” “好。”全志成站起来,跟在全志风后面,出了门,直奔东华林。 咚咚咚! “进来。”赵世龙放下茶杯,有些惊讶的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阮莹莹无奈道:“我想起来还没跟他讲极宗的各个区域分布,他还不知道东华林在哪。” 赵世龙啧啧嘴,他也忘了。 “那你今天先跟着他修行一天,我记得曹长老让你们每七天休息一天。” 阮莹莹点点头:“对,今天刚好休息。” 咚咚咚!寒云秋来了。 还没等赵世龙说进来,他就推门而入,看见屋内只有赵世龙和阮莹莹,问:“今天谁教我?” 阮莹莹道:“郭明夷郭长老。” “他人呢?” 赵世龙敲敲桌子,阮莹莹和寒云秋移去目光。 “他让你去东华林找他。” “东华林?”寒云秋明显不知道这个地方。 阮莹莹适时地开口了:“我带你去。” “远吗?” “远。” 寒云秋右手扶额:“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清闲。” 赵世龙喝了一口茶,道:“郭长老以体魄见长,让你锻炼锻炼很正常嘛。” “提醒一下,他说让你们在巳时之前赶到,这已经很宽容了。” “行行,赶紧出发。”寒云秋似是迫不及待了。 赵世龙毫不避讳的和阮莹莹对视一眼,他转性啦?怎么今天这么积极? 疑惑虽疑惑,赵世龙片刻不敢耽搁,让他们马上离开了。 一出悟道阁,阮莹莹就看见白珏趴在一边,周围围着一圈弟子稀奇地议论。 阮莹莹问道:“白珏跟你一起去?” “对,他可能是不放心我。”寒云秋无奈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白珏看到寒云秋从悟道阁走出,扇了扇翅膀站起来走向他们。 “走。”寒云秋道。 阮莹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在胸前掐个剑诀将飞剑唤出,踏步轻盈盈落了上去。灵气在体内流淌,从足底与飞剑相连,微微倾身便倏地飞出。 寒云秋撇撇嘴,跨坐在白珏身上,双手随意地撑在后面。白珏扇动翅膀,追了上去。 与阮莹莹御剑产生尖锐的破空声不同,白珏的羽翅虽说来回扇动产生声响,但已较为安静,若是动用风雷之力那才叫声威震天。 两人很快来到了东华林,从天上看是一片巨大茂密的林子,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茂密得阳光只从树叶的缝隙中稀稀落落烙几枚光斑,走在深一点的林子甚至像在黑夜潜行。 寒云秋跟着阮莹莹落下来,问:“怎么不飞了?” “我想郭长老看见你从天上下来会很生气。”阮莹莹虽然不再御剑,可在树林里移动的速度也不慢,寒云秋稍不留神就会被拉开距离。 他道:“所以昨天让我去悟道阁就是为了今天多走一段路?” “你以为呢?有些人因为你的身份会行方便,有些人不会。”阮莹莹停下脚步,说:“要是你没有足够的实力,怎么拯救苍生?” 说罢,她加快速度,向林中冲去。 寒云秋眼底闪过一抹悲哀,跟了上去。 “有人来了!” 全志成心中一凛,忙向旁退去,与全志风躲在远处观察。 眼见两女一男跑到他们离开的空地看了看,对着刚刚掩藏起来的凶兽指手画脚,全志成问:“那是谁?看着不像是寒云秋。” 全志风的境界比全志成要高一点,却也看不太清,便用了个方灵宫的灵技“灵眼”观察。 那三人正是左焕白、秋书雪和梅鹤青,左焕白身着墨黑色衣裳,秋书雪则是枫黄与玉白,梅鹤青一身雪白,在密林的深绿中也极为显眼。 全志风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仨,便对全志成道:“不碍事,三个看戏的客人罢了。” “看戏的客人?”全志成细细琢磨着,却听到空地处传来一阵惊呼,接着见那三道人影急速后退散开,掏出武器摆出作战的姿势。 “怎么了?”他问。 全志风哭笑不得,颇为遗憾地道:“看来是计划重复了,那凶兽受不了双重刺激,提前爆发了。早知道就让他们动手就好了,被发现也不用咱们挨罚。” “你干了什么?不是只让它消除疲惫恢复状态吗,怎么还爆发了?”左焕白焦急地喊道,死死盯着梅鹤青左手莹绿色的光芒,那是治疗灵技没错啊,她亲眼见过秋书雪用过。 梅鹤青边退边辩解:“没错啊,我是用的小春灵术啊,秋师姐能作证!” 秋书雪道:“糟了!不会是有人下药了?” “下药怎么了?”左焕白不明白,小春灵术不应该是清除负面影响吗,怎么反倒激发它的兽性了? “小春灵术以木属性灵气贯行经脉为主,要行遍周身经脉,怕是将药效激发了。不是杀死它的药,是激发它的药。”秋书雪心里有了猜测,小声呢喃道:“方灵宫的人。” 左焕白聪慧过人,现已通晓大致状况,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制服它,书雪在旁辅助,梅鹤青,和我杀上前缠斗!” 梅鹤青看起来文文弱弱,书卷气十足,拔出剑用上灵技却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翠绿的木属性灵气由手掌蔓延至长剑剑锋,缠绕得像是一根木藤。 左焕白身着玄色衣衫,自身灵力却是截然相反的白色,只不过这白色不似雪白,更像阳光照射下檐角冰挂的亮白。 她毫不畏惧,斜执长剑,将犹豫抛至脑后,大踏步地作先锋冲向挣开绳索弓腰怒视的山膏。 虽然山膏没有角,身上也无尖刺鳞甲,却是火性凶兽,通体如火的毛发下是厚厚的皮肤,足以抵挡一般兵器的砍刺。大嘴一张就是一团火球射出,给三人造成不小的威胁。 左焕白的剑招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劈一斩都是冲着要害,灵力的输出比拮据的家庭还要精打细算,虽为天境,绵绵不绝的灵力也才只有地境平常的流量。 她欺身与山膏缠斗,令它无法分心再用火球攻击不远处的秋书雪。 梅鹤青拿着被木系灵力缠成的“木藤”拍在山膏身上,却没有砍开伤口,但这并不代表它毫发无伤。 秋书雪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只白毫毛笔,以灵力作墨,凌空虚画符箓,繁杂的符号与寒云秋所见断剑阁孙元贞的灵阵构成有的一拼。 山膏被左焕白牵制得紧,连连踏地,似有什么后手。 左焕白的脸色不太好,梅鹤青也没了嬉笑的表情,脸色凝重,紧紧攥着手里的绿色“木棍”,唯有秋书雪不受影响,按照特定的频率挥舞勾勒着脑海中的符箓。 第三十章 同甘共苦 阮莹莹在前走走停停,不断变换着方向,她只知道大概位置,具体在哪里还是要仔细观察一番的。 寒云秋紧跟在后面,与之同行的是白珏,相比寒云秋,白珏天生的敏捷与速度甩出他十八条街,或许是有意为之,它并没有与他拉开多远距离,他俩的距离始终不变。 寒云秋有些累了,他带点儿埋怨地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不远了。”阮莹莹答道,头都没回一下。 不远了不远了又是不远了,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不远了,可我们还在这该死的林子里赶路!寒云秋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这些话若是真情流露,阮莹莹铁定也“真情流露”一下,到时吃亏的还是他。 自从知道阮莹莹的实力是天境之后他就没敢多放肆,尽管阮莹莹有着“不占便宜”的想法,他依旧不敢冒险。 万一她翻脸了呢?吃亏的不还是他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想当俊杰的传承者不是好平民! 看着周围千篇一律的景色,寒云秋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烦闷,长长地叹了口气。 阮莹莹正要回头呵斥,却听得前方一阵惊呼、一声轰隆和一阵长啸。 有情况!顾不得寒云秋这滩烂泥,她挥手召出长剑先是冲出密林覆盖,紧接着御剑俯冲过去,青色的长剑细如柳叶却快似闪电,只片刻就到了现场。 寒云秋看着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阮莹莹,无奈地重重叹口气,跳到白珏背上,由它载他过去。 阮莹莹的剑直直插在地上,待她屈膝双脚落地顺势拔出,借着这股冲力,再加上些灵力作辅,她直挺挺冲向山膏。 左焕白一眼就认出阮莹莹,提醒道:“莹莹小心!” 山膏张开嘴巴,转瞬间就凝出一小团火球,正要射出,却被一爪子拍倒在地。 白珏的利爪狠狠压着山膏的头,火焰的气息弥散在口中,零星冒出几点火星。 寒云秋从白珏身上跳下,咧开嘴笑道:“别紧张别紧张,是我是我,嘿嘿!” 白珏的利爪泛着寒光,慢慢插进山膏的脖子里,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滴落在地。 吼~吼! 寒云秋听见山膏的低吼有些不对劲,阮莹莹与左焕白对视一眼,喊道:“后退!” 白珏依旧呲牙怒视着身下凶兽,被寒云秋拍拍脑袋给拽走了。 就在白珏起身的瞬间,山膏的伤口奇迹般愈合,大量的火焰从眼睛中蔓延,直至覆盖全身。 它扬起前蹄,高声呼喊,在宣泄,也在宣战。 白珏以怒吼回之,莹白的独角愈发明亮,看上去迫不及待要扑上去战斗一番。 阮莹莹与左焕白和梅鹤青各前进一步,寒云秋却退了两步,引来三道异样目光。 他嘿嘿笑道:“你们上,你们上,我让白珏辅助。” 话刚一说完,白珏就扑了上去,有它开头,阮莹莹三人也冲了上去厮杀。 全志成道:“哥,这小子怎么躲在后面?” 全志风早就得到了相关情报,轻轻笑道:“据说他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有这般行径,毫不稀奇。” “走,莹莹来了,再加上他那只神兽,不用看了,咱们快些撤离,免得引人怀疑。” 全志成点点头,跟上全志风的脚步,慢慢离开此地。 山膏本来就被梅鹤青和左焕白两人牵制着,虽然使了某种奇异手段将火焰覆盖全身,奈何对方多了一人一兽,此时很明显地落了下风。 秋书雪还在那画着符箓,寒云秋悄咪咪靠近过去,刚至身侧,却听她一声大喝:“快闪开!” 那枚青绿色的符箓倏地飞向山膏,阮莹莹三人本呈三角阵势,听到秋书雪的话皆转身后退,头也不回。 那青绿符箓来的飞快却落得缓慢,轻飘飘贴在山膏头上,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阵灿目的白光。 只听“嘭”的一声,那只凶兽轰然倒地,没了生息。 而那张符箓还贴在那儿,光芒更盛,宛若实体。 梅鹤青轻轻揭下,递给秋书雪。 寒云秋凑上来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灵技?符箓还能多次使用?刚才我明明听到了爆炸声,怎么这尸体完好无损啊?” 秋书雪避而不谈,反问他:“你就是传承者?” 寒云秋摸摸白珏的头,道:“怎么,不像吗?” 左焕白语气不善道:“除了名字我还真看不出哪里像,寒云草可不是一个会躲在他人身后的人。” “寒云草也怕死。”寒云秋微笑道。 左焕白紧接着要再次嘲讽,就见郭明夷缓步走来,连忙闭上嘴行礼。 郭明夷稍稍点头,不在意这些礼节,径直走到寒云秋身前说:“看来发生了些意外啊,不过还好,我还有别的打算。” 他转头对阮莹莹说:“赵将军已经对我说了,今天你也跟我历练。”然后,他又看着左焕白三人道:“刚好,你们也来,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今天是自行修炼对?” 梅鹤青脸色刷白,早就听说郭长老训练人有一套儿,但不清楚具体有多狠,今儿个这是撞上什么霉运了,先是凶兽发狂,好容易熬的一天休息也没了,造孽啊! 左焕白早就想领教领教郭明夷的手段了,自是同意。 秋书雪随意的性子也是没什么大碍,并肩于左焕白,跟在郭明夷身后,向着另一处目的地进发。 寒云秋脸色一沉,他知道周围这些陌生人是来试探他的,这次没能试出深浅,肯定还有手段,既要完成训练,还要提防他们,好麻烦啊! 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独自面对发狂的山膏。 说不准郭明夷就在旁全程看他们,就等着把他们拉进来一起训练,要不然山膏怎么会突然发狂,这处秘密训练的空地位置也能泄露出去,刚刚好,他们刚把山膏杀死,他就出现。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这些巧合能凑在一起,不是有意为之,就是他在做梦。 郭明夷带他们到一处平常少有人来的地方,这里树木更加繁茂,高高的树冠遮挡的绝大多数阳光,虽在白天,却与傍晚无异。 光线暗暗的,寒云秋的心也沉甸甸的,唯有身边的阮莹莹和白珏能让他安心点。 但是,郭明夷魁梧的身形立在前方,让他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几人走的小路,崎岖不说,还多杂草灌木,灌木丛本身没什么伤害,那点荆棘还伤不到众人,灌木丛中的小昆虫有的虽带点毒性,却也难穿破灵力。 主要是半人高的灌木茂密繁多,没有路的情况下只能从中穿过,郭明夷是不在意,但是剐蹭得其他人心烦。 就连左焕白都微微皱紧了眉头。 梅鹤青观察着四周的景色,小声问阮莹莹:“这一片还没放开?” 阮莹莹点点头,道:“是没对弟子开放,不过没禁止,如果想进还是能顺利进入的。” 之所以不对弟子开放,是因为这里存在的凶兽大都到了三品、四品的地步,五品在这也不算太少见,稍不留意可能就葬身兽腹,为了保护大部分弟子,极宗对这里暂不开放。 当然,如果你有一定胆识,同时具备相当的实力,极宗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面对的是生死战,弟子们不能总做温室里的鲜花,他们要长成大树,要成为风暴来临时能抵风刀暴雨的守护者。 郭明夷带着几人走了有一段距离,在一处山洞前停下脚步。 这山洞隐藏在繁密的灌木丛和低矮的树中,俨然一处天然屏障,不是感知过人,极难发现此处。 郭明夷闪到一旁,抬起下巴努了努前方。 阮莹莹了然,执剑掐诀,两抹剑光闪过将洞口周围的灌木和矮树,齐齐斩断,梅鹤青右手衣袖中飘飘然亮出一道符箓,凭空招来一阵风将斩下的部分吹向两侧。 情景豁然开朗,只是洞中并无光亮,紧紧站在洞口,就觉阴风阵阵,凉爽的风将人的躯体和灵魂一同穿透,像是夏日的西瓜猛地浸入深井,冰凉的井水迅速吞没着外来者的热量。 寒云秋眯上眼往里探看,被左焕白一用力推了进去。 洞里湿漉漉的,石壁上淌有水珠,偏稠些,类似鸡蛋清,踩上去黏糊糊的极为恶心。 寒云秋看向左焕白,她示威似地冲他轻轻微笑,毫无愧疚,而且特别得意。 随着他的向前探索,众人陆续慢慢踏入其中,当所有人都踏进去之后,郭明夷一挥手将山洞口打塌,滚落下来的巨石堆叠在一起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光芒顺着几道细小的缝隙探进来,只照亮洞口有限的一小块范围。 紧接着,他们听见外面郭明夷的声音:“顺着山洞走就能出去,我在出口等着你们。” 左焕白和秋书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挥手掐了个诀唤出一抹亮光充当光源。 郭明夷和白珏在外面,他对着白珏道:“你要想找那些个‘暴君’打就去,寒云秋这儿我看着,你不能总护着他,你也知道他是谁。” 白珏没正眼看他,扭头就走,扇扇翅膀飞向远方,不一会儿就听见远方传来凶兽的怒吼。 郭明夷摇摇头,盘腿坐下,闭上眼打坐修炼,似是要接着悟道,丝毫不担心寒云秋他们会在短时间内出来。 寒云秋被众人推搡到前方,阮莹莹没有阻拦,左焕白他们实实在在地想拿他打头阵,她也就顺势推波,有意让他承担些责任,或许,这会构筑出他的责任感。 梅鹤青排第二,再之后依次是左焕白、秋书雪,阮莹莹殿后。 五个人,四个人都是用剑的,只有寒云秋因为兵器没到还使着那把幽黑的匕首。 虽然攻击距离较短,但他丝毫不慌,大踏步地往前走着,他就不信,郭明夷还能真把他们搞死,弄死他这个传承者,他可不好交待,不对,是不能交待。 左焕白与秋书雪相视无言,尽管洞穴内昏暗,但加上灵技唤出的光芒也都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浓浓的疑惑——她们这位传承者,是有什么手段没用?不然怎么如此轻松,与她们形成的战斗戒备显出强烈的违和。 第三十一章 三方势力 三名女子都不是好说话的性子,梅鹤青一见生人也收敛了性子,不那么跳脱,在幽暗的洞穴中,沉默增长了无声的压迫。 寒云秋还不会用什么灵技唤来光芒,反倒是梅鹤青和阮莹莹在左焕白和秋书雪之后招出了火焰似的一团光亮用以照明。 身为头阵,却无法勘探,他更像个人肉盾牌,就是来挡伤害的。 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也算是和这几位“眼见不凡”的熟络熟络,寒云秋开口问道:“你们不是极宗的人?” 左焕白没说话,秋书雪答了:“不是。” “那你们是?……”寒云秋适时地不说话,让他们去答。 梅鹤青道:“陌秋大陆,农华宗。” 向来话多的他难得说的这么简洁,却也没引来什么关注。 寒云秋细一琢磨,问:“你们来是干什么的?总不能是凑热闹?” 左焕白道:“杀敌,修炼,戍边。”她说话铿锵有力,寒云秋特别注意这名女子,仿若阮莹莹的亲姐妹,气质如此相像。 世人都知道天下九座大陆只有念生大陆受了污染魔物纵横,也都知道念生大陆在别人眼中不是那么有地位,寒云秋在外是受尽了冷眼与偏见。 他万万没想到还会有人主动来这穷尽了荒凉与危险的边界线,而且还不是极宗中人。 “听说你是传承者?”左焕白答完了就该寒云秋答了,有来有往才叫交谈。 寒云秋满不在乎地“嗯”了声,算是承认了。 左焕白没立刻发表议论,她上下打量着寒云秋,窥见他的境界没自己高,不免更加疑惑——这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因为洞穴内到处都有恶心的黏液,所以众人排的并不紧密,彼此间留下了一段不小但足够接应的距离,站在最前面寒云秋突然停下了脚步,扭过脸正对着身后四人。 他严肃地说:“说说,你们为什么来这儿?我想总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你们意外撞着了?” “很重要吗?”左焕白呵呵一笑,“如果答案你不满意会怎么做呢?杀了我们?” 梅鹤青与秋书雪往她那边靠了一靠,在阮莹莹默不作声的情况下,三人的优势压的寒云秋不会有什么出格动作。 当然,他也没那个能耐。 “怎么会呢!”寒云秋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纯洁的笑脸,转过身去,降了音量道:“我还指望靠你们出去呢。” 左焕白眯上眼睛仔细打量着前方的寒云秋,刚才她确实从寒云秋的询问中听出了恶意,但从他的笑脸中她也确实看到了善意。 他们都说阮莹莹输给了寒云秋,但她知道阮莹莹什么性子,这只能说明寒云秋在同境界算好手,在这山洞里可帮不上大忙,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洞穴内的气息,那股沉稳、深邃的气息。 秋书雪与左焕白保持刚才的距离站定后,有意高声提醒道:“洞穴内有一只三品凶兽。” 三品! 他们连制服发狂的二品凶兽都要费一番手段,更何况在人家的主场打人家! 凶兽划分,每一品都是天壤之别,一品凶兽地境就可轻易驯服,二品凶兽得天境高手联手对阵。 这洞穴中有一只三品凶兽,这让精力不满的他们如何应对? 梅鹤青没浸在压抑中自我放弃,他抬头皱眉发动灵技,过了一会儿道:“不止,不止有三品,还有不少略次一等的气息。” 寒云秋有些懵,他又转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梅鹤青,大声问:“真的?你别是查探错了,出了幻觉!” 梅鹤青一甩手腰胯一挺,将农华宗的木牌亮出,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农华宗弟子令!我们打架可能不太擅长,论对凶兽,呵呵!” 寒云秋也不是真的怀疑他,他就是习惯性地发泄一下,内心不愿意承认而已。 “三品凶兽让我们玩儿什么啊?玩儿命?”他“踏踏踏”地跑到洞穴口,透过细小的缝隙往外窥探。 身后阮莹莹追了上来,静静看着寒云秋在那推石头。 他将灵气凝聚在手上挥出,打在石头上只够打出几道裂缝,想轰开一条通道真就是痴人说梦。 寒云秋打了几拳也渐渐接受了事实,垂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 左焕白看着寒云秋的落魄模样没出声嘲笑,平淡地道:“回来了就接着走,离凶兽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对策。” 秋书雪无情地拆穿她的美梦道:“每一种凶兽都有自己的习性,没确定之前是无法明确对策的。” 梅鹤青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呗,我就不信郭长老还真能让咱们死在这里。” 阮莹莹道:“但是我感受不到长老的气息。” “如果能让咱们探查到,他这个长老也太不合格了。”左焕白安慰了一句,率先走向前。 梅鹤青和秋书雪分站在她两侧,身后是阮莹莹,寒云秋看着她们张了张嘴,到底是跟了上去,匕首藏在袖子里时刻准备着战斗。 洞穴不很大,路也不很长,因为没有光,他们一直在黑暗中行走,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呐,除了你们,还有谁在极宗?”左焕白看了眼阮莹莹,颇有些疑惑她没告诉寒云秋这些,按理说,极宗虽然会任由传承者独自面对刁难和考验,但也不至于连对手都不说清楚。 看来,莹莹对这人意见不小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左焕白就替阮莹莹答了。 她说:“除农华宗外,还有方灵宫和华容殿,我就是华容殿的。方灵宫来自景言大陆,华容殿坐落在万华大陆,两个宗门势力相当,区别有一点,他们不像我们这样好打交道,目前与我们也只能算点头之交。至于对别的宗门弟子,他们总带着点鄙夷。” 顿了顿,她接着说:“而且,方灵宫的实力仅次于极宗,并且,想取而代之。” 讲到这,阮莹莹很是自信,她轻蔑地说:“就他们,估计郭长老一个人就能打下大半。” 左焕白认同的点点头,道:“野心嘛,正常。毕竟不是他们直面魔神,这也不是混乱时代,自然要蹦跶一番。” “就是吃饱了撑的呗?” 寒云秋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比阮莹莹还轻蔑,好似他能干翻整个宗门似的。 阮莹莹思考了一下,意外地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罕见的统一,阮莹莹在这件事上的看法与寒云秋一致。 她也不是多大公无私,当然偏向自己这边。 左焕白与秋书雪不置可否,她们和阮莹莹关系不错,虽然带着自己宗门利益,却也不在意这种话。 尽管她们还不如方灵宫,尽管这话她们听起来也不舒服。 梅鹤青补充道:“你们只说了现如今在极宗的大门派,别的大陆也有不少小宗门派人来学习。” “不多,每个宗门一两人罢了。” 寒云秋下意识忽视这些门派,这不是他需要主动留意的,阮莹莹才三洞境天境,他不信那些门派会有人的修为比阮莹莹还高。 他处在人境与地境的间接处,以他的判断,爆发出来会有不弱于地境巅峰的的实力。 这也就与他实力相当,与他实力相当……呵呵,他才刚接触修炼多长时间,一个浸淫修炼界多年人的成果与一个刚踏入修炼界的新人成果相同,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他真正需要在意的,是左焕白说的,那个“不太好打交道”的门派。 不出所料的话,今天的意外,也是他们造成的。 想到这,寒云秋收敛起笑容,眼神中闪过一道异光,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跟在阮莹莹身后,向着那头三品凶兽前进。 第三十二章 躲避 全志风和全志成这边回到寒梦阁没急着修炼,两人聚在一起讨论着早晨的行动。因为农华宗的掺和,那颗阳灵丹算提前发挥药效,将他们的计划打得一片狼藉。 他们不知道郭明夷又安排了另一个计划,却也猜到不可能让他们闲着。 寒云秋的实力,目前他们是不可能看到了,以后或许有机会。 全志风喝着热茶不急不缓地说:“没事,还有机会,他不可能就出来这一次,再说了,农华宗的左焕白不是和莹莹关系好吗,从她那儿也能探听些消息。” “可是,哥。”全志成提醒道:“他们不一定向着咱们啊,华容殿那帮人,心高气傲得很。” 全志风放下茶杯,颇阴冷道:“心高气傲?虚伪!他们的弟子或许不了解,那帮老头子什么样还不好猜吗?要真心高气傲,还送什么人来,不就为了制衡吗!” “况且,左焕白为什么来?她也想看看寒云秋什么模样,是骡子是马得亲自试水。” 全志成点点头,不发一语,想着下一步计划。 郭明夷听到洞穴中传来的震颤声与怒吼,起身拍拍尘土,双手放在身后,慢悠悠行走,边走还边哼着小曲儿,与摇晃的山体颇有些违和。 这边寒云秋殿后却是先遇上了凶兽,他很熟悉,巨岩角蛇,就是头上隆包没那么大,整体与他所见也要小上一圈。 手起刀落,一颗蛇头滚至足下,猩红的鲜血从断口出汩汩流出。 左焕白看到寒云秋熟练的身手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她不知道寒云秋之前杀了多少这类凶兽,只当是多次厮杀练就的本能。 只有本能,才能在刚看到身影时出手,也只有本能,才能在她听到嘶嘶的响声时立马看到尸体。 梅鹤青说:“洞穴中,有巨岩角蛇很正常。” 寒云秋顿了顿,问:“这东西是几品?” “没法说,这条才一品,随着蛇的成长和蜕皮次数的增加,它们会跨过一个又一个界限,最终达到不可思议地高度。不过,那都是凤毛麟角了,至少我还没见过超过三品的巨岩角蛇。” 三品。 寒云秋想起了洞穴中那条蛇王,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三品,他可以肯定那比山膏要强,要强得多。 想到了巨岩角蛇王,就顺势想到了幽岩豹首领,能吊打蛇王的,会是什么实力? 他更不敢确定了。 思绪被拉回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山洞深处,这里蓄积着一方水池。 梅鹤青和秋书雪的神色愈加严肃,他说:“那股强横的气息就在这里。” 望着骤然扩大的空间和中心幽幽的水池,寒云秋打了一个冷颤。 阮莹莹大声喊道:“蛇!里面是巴龙蛇!” 左焕白几乎是同时后撤,左手握得剑眨眼间到了右手,一抹凌厉的剑气射出,炸开一道水墙。 水墙被瞬间冲破,一颗丑陋的蛟龙样式的头颅钻出,张着大嘴流着涎液朝五人怒吼。 “真丑!”寒云秋逃窜的同时不忘点评一下它的相貌。 他说的是实话,两支鹿角长在蛇头上看起来是怪异,尤其鹿角不是鹿角,像被人硬生生掰断拿草绳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缠在一起然后强行按在蛇头上。 棕褐色的鹿角与暗红的蛇身形成奇异地威慑,尽管丑陋,却很可怕。 寒云秋看着四人紧握的长剑小声嘟囔了句,紧紧握了握手中的匕首。 相比左焕白四人,寒云秋是在算不上威胁,可巴龙蛇就朝他那边俯冲了过去,修长的身子划出优美的曲线,几人看不到蛇尾,梅鹤青实在无法想象它的体长。 寒云秋连忙向右翻滚躲避,边滚边骂:“这畜生怎么偏偏看上我了,眼光也太准了!” 巴龙蛇哪知道他是谁,单纯挑最容易对付的下手而已。 秋书雪扔出一道符箓化为木藤缠住巴龙蛇,为寒云秋争取逃离的时间。 试探是试探,救人是救人,不能拿生死开玩笑。 梅鹤青道:“用不用给你把长剑啊,就你那匕首,准备剔牙?” “那你倒是给我啊!” 梅鹤青挥出一张符箓,半空中“噗”地变成一把铁剑插在地上。 寒云秋不满道:“扔还不扔近点儿,你这是要我送死去啊!” 梅鹤青没受到攻击,还有功夫双手捧成喇叭状喊道:“对~不~起~!” “靠!”寒云毫不客气,高声骂道,扭身逃向来路,也不管那把扔歪了的铁剑,只一心向前。 阮莹莹和左焕白也没闲着,一左一右跃身冲出,夹击蛇头。 一灰一青两道剑气直直砍在蛇头与角的交接处,惹得巴龙蛇一声痛吼,甩身不管寒云秋,纤长的蛇尾终于冲出水面,尾部生长的倒刺泛着紫色的光芒,显示着剧毒的威慑,斜斜冲向阮莹莹。 关键时刻,秋书雪丢出一张随身携带的盾甲符挡在其身前,抵下了巴龙蛇这一击。 但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阮莹莹震飞了三丈多远,在空中别扭地大幅度动着身子安全落在地上。 阮莹莹没急着道谢,反复躲避着巴龙蛇接二连三的追击。 秋书雪将剑插在地上,道:“拖住!” “明白!”左焕白三人齐声道,梅鹤青更是身先士卒提剑高高跃起,泛着寒光的利剑在巴龙蛇的竖状瞳中越来越大,只听“砰!”的一声,剑刃狠狠砍在它眉心处,竟然迸溅出一串橙红的火花。 鳞甲锋利,却敌不过锋冷剑锋,伴着火花飞出的还有连成线的几缕鲜血。 鲜血飞溅在梅鹤青的衣裳上,他毫不在乎,踏脚踩头借力落下,与阮莹莹和左焕白在三个方位寻求机会施加攻击。 阮莹莹注视着巴龙蛇,喊道:“寒云秋呢!你就站旁边看戏?” “没办法啊,条件不允许!”寒云秋躲在一块岩石后挥了挥他那匕首,有理有据地争辩着。 左焕白骂了句“废物”与阮莹莹对视一眼,左手掐诀右手辉光闪现使了个剑招横冲上去。 月华剑式第一式,月无双! 噌! 左焕白手中的长剑突而变为两把,一把攥在手里,一把凌空漂浮。 阮莹莹素手于剑上一抹,青碧色莲花悠然荡开涟漪,玉足下步步生莲,青莲剑诀此时的威能可不是当初切磋能比的。 莲花花瓣摇曳剑偶然射出几道剑光,当做掩护手段。 阮莹莹虽然没有生死战,却也知道些战斗技巧,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招式。 梅鹤青衣袖中倏忽飞出两道符箓,一团化火,一团化藤飞出。 巴龙蛇张嘴凝聚着灵力,暗紫色光团肆无忌惮释放着威慑,让人心悸。 躲?有把握吗? 寒云秋小心翼翼探出头查着,为他们捏把汗。 阮莹莹是正对巴龙蛇的,一马当先地输出攻击,也理所应当的被巴龙蛇攻击。暗紫色光团瞬间化为光柱炸开,正冲阮莹莹。 她跨步向左,双足上有光辉闪动,显然用了灵技。 可是,躲得过吗? 她不确定,随着越来越近、越来越炽热的光柱,她越来越不确定。 “莹莹!” 秋书雪断了当前符箓的刻画,挥出一张未完成的符箓使其轻飘飘落在阮莹莹身前,化为半张盾牌抵在光柱前。 梅鹤青抬手甩袖,数不清的绿色符箓连成线地飞出,一张张盾牌显化出,堆叠在秋书雪那残缺的半张盾牌前,只一闪现就被摧毁,纷繁的青绿色灵气雾蒙蒙消散,天空仿佛下了场绿色的雪。 寒云秋干着急,将匕首揣进袖子里,小跑着去拔那把长剑。 他四下环顾,总觉得郭明夷不至于放任他们几人面对死亡,危急时刻一定会出手的。 不能放任他们拼命了,得找个时机创造条件避开锋芒,打斗几次找着弱点再战。 寒云秋望着巴龙蛇身后的水池,总觉得得把它拉开来打,在它的主场作战极为不利。 是战斗还是逃避? 他迈出的半步脚停下了,盯着铁剑怔怔出了神。 第三十三章 拉扯 梅鹤青袖中防护符箓已用尽,余下尽是攻击手段,若是贸然使出,势必会波及阮莹莹。他扭头去看秋书雪,可即使她画符的速度再快,也必然赶不上了。 左焕白此刻已绕至巴龙蛇左后方,怒火中烧也不忘掩盖杂音。 她曲膝高高跃起,手中长剑直直向下刺,凌空漂浮的那柄先行插在蛇背,紧接着,左焕白落下,两柄剑重叠。 灵力凝聚的剑影破碎飘散,像冬日训练击碎的冰块在阳光照耀下耀眼,破碎的剑影呈锥形围绕着剑尖刺进蛇身。 “畜生,去死!”她大吼着,不顾一切地发泄着愤怒,灵力顺着剑刃喷薄而出,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虬然。 吼! 巴龙蛇吃痛后仰,肆意绽放的光柱瞬间息了余威,于半空消弭。 好样的! 梅鹤青右手执剑,左手袖口对准巴龙蛇,连线的红色符箓飞出,炸在巴龙蛇的鳞甲上一片一片,仿佛绚丽的烟花。 巴龙蛇后仰摇晃均未能把左焕白晃下去,此时又受到梅鹤青的攻击,渐渐没了耐心,仰天喷出一道紫色水柱,击打在洞穴顶飞溅出去,一时间洞内成了雨天。 阮莹莹刚刚承受光柱的袭击,此时还未缓过神来,不过还好秋书雪的新符箓到了,她挥手注入灵力催动。 一面青绿色巨大光罩覆住众人,腐蚀性毒液滴在上面发出“嗤嗤”的响声,却始终无法穿透。 呼,可以缓口气了。 阮莹莹放开警戒,集中精力催动灵力按照特定路线在体内运行,慢慢,一朵巨大的莲花虚影摇曳在洞穴内,与巴龙蛇等高。 是《青莲诀》第五式,青莲净世。 青绿色辉光照耀下,秋书雪的光罩更加凝实。 同时,左焕白不小心沾到毒液造成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阮莹莹的长发无风飘舞,用以系绑的发带缓缓落下,没了束缚的青丝泼墨般洇开。 忽然,阮莹莹眉头一皱,嘴角涌出一抹血痕。 还是勉强了吗?她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 掐诀的手微微颤抖,她却不愿放下,差一点,就差一点。 寒云秋丢掉长剑,攥紧拳头,灵力翻涌间亦有一株青莲绽放。 前面的大,后面的小。 前面的开始虚幻,后面的开始凝练。 巴龙蛇见毒液没造成太多伤害,停了攻击降下头颅,不再后仰。 就是这时! 寒云秋如炮弹射出,拳头狠狠打在巴龙蛇的侧脸,打得它身子一颤,打得他手皮开肉绽,打得洞穴都一震。 莲花虚影登时破开,狂暴的灵力乱流卷起一阵风无差别攻击。 首当其冲的就是浮于莲花虚影间的阮莹莹,其次就是相近的寒云秋。 “你他娘的皮真厚!”寒云秋不知道这一拳能起到多大作用,准确来说,能不能起到作用他都不确定。 寒云秋没经过训练,打完这一拳后自由下坠,慌乱地调整身形却不顶点作用。 梅鹤青微微叹气,挥手招出一条藤蔓裹住他轻轻放下。 “谢啦!”寒云秋扭头说道,没注意巴龙蛇的蛇尾扫来,匆忙后退间终是跌倒在地。 梅鹤青扶额,没再关注他,踏地提剑冲上,与左焕白相互配合战斗。 寒云秋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阮莹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股狂风是扫到了她。 阮莹莹冷眼看他道:“你来干什么?” 寒云秋好心来看反受嘲讽也没好脾气:“看看你死了没,我怕威力太大不小心伤到你。” “伤到我?呵呵。” 阮莹莹反击之时没压住逆血,一抹猩红就这样被吐出。 寒云秋没了拌嘴的兴致,关切道:“不至于?我那一拳顶多吹吹风,你怎么还吐上血了?” 阮莹莹挣扎着站起来,道:“不管你的事,是我勉强了。” “还能打吗?” 阮莹莹白了他一眼,道:“比你强!” 寒云秋撇撇嘴,小跑去拔出剑,左手抚胸,长吁口气,竟往前踏了一步,迈入巴龙蛇的攻击范围。 左焕白和梅鹤青没工夫关注他,秋书雪和阮莹莹却是投去诧异的目光。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诧异归诧异,她们也没有把他纳入战斗体系,初学者,地境,到底是不够看。 巴龙蛇受不了左焕白和梅鹤青的骚扰,翻身在水池中打滚,左焕白浸了水又被带出,往返来回间被浸得湿漉漉,剑也捉不太稳。 梅鹤青仿佛小孩打架被王八拳笼罩,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焕白!出来!” 阮莹莹看不下去了,挥剑招出一道青色剑气砍在巴龙蛇身上,不痛不痒。 不行,不能出去,机会只有一次,出去了就很有可能再也踏不上来,巴龙蛇愤怒是因为吃痛,它胡乱翻滚是因为这是所剩无几的对她有用的攻击手段。 若是此刻离开,就随了它心意,再想压制,难上加难! 灵力从下丹田流出,至膻中,交百会,过神庭,穿云门,最后聚在掌心,与剑柄贴合,以剑柄为媒介覆在剑刃之上。 华容殿特有的功法带着股王者之势,一往无前,永不屈服,前面有山,搬山,有海,断流,有神仙拦路,就斩仙开路! 左焕白银牙几近咬碎,却哼都不哼一声,双手按住剑用尽了力气插进去,哪怕寸微距离,也备受鼓舞。 或许,这就是她和阮莹莹做朋友的原因。 她们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哪怕路不尽一,心,契合无比。 梅鹤青深知左焕白的性子,他没像阮莹莹那样劝告,而是心一横剑一斜,快步闪过几次胡乱翻滚,他也跃向蛇身。 “我靠,不至于!” 寒云秋大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醒过神来是焦急超过了惊讶,五个人,两个人在蛇身,阮莹莹强行运功还未伤愈,秋书雪是没受伤害,可怎么看来都只能做做辅助,正面对决怕是不过一合。 剩三人,若是巴龙蛇强攻,就只能他来挡了。 寒云秋咽了口吐沫,嘴唇颤动,动也不动。 “你来干什么!”左焕白质问梅鹤青,一张嘴,喷出口血来,马上又闭上。 梅鹤青丢出一张符箓贴在左焕白剑上,甩手又给自己的剑贴上一张,重重往下一插。 金铁交击之声响过,剑刃上沾了猩红的血,也弄脏了梅鹤青的长衫。 雪白的衣服上缀着点点血迹,像冬日漫野山顶傲立的红梅,妖艳,美丽,傲人。 梅鹤青双眸中闪过一丝疯狂,他和左焕白一样奋力往下插着剑,甚至还喊出了声。 啊——呀! 插到再也插不进去,梅鹤青狠狠拔出剑,换个地方再次插下。 吼! 巴龙蛇身体晃动得更加剧烈了,它在水下待得时间也越来越长,显然存心要溺死两人。 阮莹莹强忍着体内灵力纵横,摇摇晃晃站起,双手掐诀强行运转心法,暂时压下血气并疏导灵力,这才又站起身,攥住剑,盯着水池中翻滚的巴龙蛇,杀意弥漫。 寒云秋看出了什么,道:“你不会想上去?” “是又如何?” “上面已经有两个人了,多一个也不会改变局势!” 阮莹莹道:“我没把握把它弄出来,还不如上去逼一下极限。” 寒云秋笑了,道:“极限?多几个血窟窿?你想让这么个庞然大物失血而亡?” 阮莹莹没接话,她还在思考更好的方法。 寒云秋掂了掂长剑,他才地境,没那么大的灵力储藏,像刚才那样的攻击也来不了几次了。 办法,更好的办法。 秋书雪? 他大声喊:“你画的什么符箓?” “藤蔓!” “还有多长时间?” “半盏茶!” 秋书雪答完又加了句:“如果舍得,我可以更快!” 他有什么办法? 她很好奇,但不可明说,给他一点激励,给他一点压力,剩下的,就看天意。 阮莹莹看了他一眼,道:“不想上就退后,不要影响我发挥。” 她是怕他被巴龙蛇的攻击伤到,以她的性子却不好开口,关心的话说出也惹人不舒服。 寒云秋下意识退后了半步,阮莹莹轻笑,提剑冲了上去,消失的莲花虚影悠然荡起,与杀伐场景极其不搭。 秋书雪摇摇头,刻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 青莲剑诀,第三式,碧荷幽泉! 阮莹莹左手并指于剑锋抹过,青莲周围蓦然荡出一条河,从天而降,围绕着阮莹莹和她身后幽幽绽放的莲花。 去! 阮莹莹剑锋指向便是河水流向,碧泉似练,也如长刃,冲刷在巴龙蛇身上哗啦啦击打下一层鳞片,紫粉色的鳞甲纷纷下落,在湖水的照映下闪闪发光,妖艳夺目。 可惜了,三品凶兽的身体任意部位都能卖个好价钱。 寒云秋自然了解其中行情,不由得叹息这封闭山洞有限空间,多的是宝物带不出去。 秋书雪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寒云秋隐隐感觉这山洞内的灵气皆向她凌空刻画的符箓涌去,那里仿佛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旋涡,安静却源源不断的吞噬。 巴龙蛇感受到的威胁越来越大,仅仅是未拿先手,就落入此般境地,足见大宗门弟子的实力。 拉扯,不能再拉扯了,必须不顾一切地攻击才可能活命,尤其是,那个画符的小娃娃! 巴龙蛇怒吼一声,身子在水池中成圆翻滚了一圈,猛然扑出,朝向,正是秋书雪! 第三十四章 斩杀 不行,不能让它过去! 阮莹莹强行提速,剑横在胸前直直刺出。 寒云秋瞪大了双眼,紧张地关注战局。 叮当!刺啦! 阮莹莹错过了蛇头,长剑刺在蛇身,穿过鳞甲钉在肉身上。 中了!寒云秋拍手叫好。阮莹莹丝毫不敢懈怠,扭转身子,手腕发力,硬生生将蛇挑起。 喝呀!她向远方扔去,却实在受不了巨大的重量,手臂剧烈颤抖连剑都捉不稳,最后堪堪拔剑任由巴龙蛇坠下。 秋书雪心下紧张,画符的手不停,血水和浑浊的池水甩溅在她脸上,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还好,快了。 寒云秋看阮莹莹独自拦下巴龙蛇的进攻,虽窃喜,却油然涌上愧疚之情。 他望着身边的剑,忽然想拔剑而战。 往日战争的喧嚣,又一下子浮现在耳畔,马蹄声、厮杀声、怒吼声交杂在一起,混乱无序惹人异常狂暴。 他有些痛苦地捂住额头,缓缓揉了揉太阳穴。 选择又来了,上还是不上。 阮莹莹颤抖着手强握住剑,定了定心神,就眼见巴龙蛇庞大的身躯以横扫之势席卷而来。 她急忙跳起闪躲,还是晚了一步。 光滑的鳞甲撞在阮莹莹脚上,剧烈的疼痛传来,许是骨折,也可能没有,但毋庸置疑她没办法第一时间忍受,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于半空翻滚着坠下。 疼,火辣辣的疼,酸,肿胀的酸,乏,压了山峰的乏。 她已经闭上眼准备好“享受”落地的疼痛了,不成想下坠也能砸到人,做好的心理准备忽然没用了,最多的伤也就是爬起来被尖锐的碎石剐蹭出的血痕。 这是?她不记得梅鹤青从蛇身上跳下,身下的不会是…… 寒云秋埋怨了句:“你也太重了,我还以为接错人,接成石头了呢。”他费力地爬起,有些心疼地看着沾满碎石和尘埃的衣裳,他刚洗的啊! 阮莹莹没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她问:“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啊!小心!” 寒云秋拉着阮莹莹蹲下,刚好闪过巴龙蛇横扫的蛇尾。 “我用的着你救?!”阮莹莹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悄悄对他刮目相看。 她把他护在身后,道:“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该进来。” 寒云秋摊手:“我也不想进来。” 阮莹莹说的是巴龙蛇的战场,寒云秋说的是整个洞穴,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到底还是在埋怨郭明夷。 好歹放个二品凶兽的洞穴啊,直接上三品,打到现在,出血也该够杀死它了,结果还在活蹦乱跳,甚至一个不小心就能拉个垫背的再逆转战局。 长期的绷紧神经,再加上透支身体强压伤势,阮莹莹的视野忽然模糊了一瞬。 差一点,再坚持坚持。阮莹莹这么对自己说。 视野重新清明,她咬咬牙,道:“你还能再出一次拳吗?不,把拳换成剑,出剑。” 寒云秋看看手里的普通铁剑,怕是连划痕都留不下来,提醒道:“我没有剑。” “用我的。”阮莹莹眼神坚毅,这时候不是顾小女儿心态的时候,她得尽力把实力最大化,每次都得是当前最强力的攻击。寒云秋点点头,道:“可以。” 可以,她送了口气,仿佛已经预见到胜利。 来! 阮莹莹用手背在嘴唇狠狠一抹,猩红的血作胭脂印染在嘴唇,妖艳如花,有种放肆的野性美。 阮莹莹披散着头发,嫩红的脸蛋已经被血污和泥土侵染,狼狈之余别有风情。 “换剑。”她把剑递给寒云秋,从他那里接来铁剑,剑意不减。 寒云秋掂了掂手里的剑,不重,也没有锋锐的剑意,纤细精致,全不像杀敌之器,倒像桌台上放置观赏所用。 呼~~ 阮莹莹对着蛇背上的左焕白使了个眼色,得到肯定答复后招出青莲虚影,虽然武器变了,威势不变! 寒云秋深深吸了口气,打起十二倍精神,再无懒散的模样。 他想到当初和小豹子并肩的那个洞穴,那是个死路,也是条生路,只不过需要他们去赌,下命运的注。 湿咸的风吹过,他打个冷颤,意识到巴龙蛇将他们当成了第一目标。 这是他们本来的目的,此刻才走上正轨,他却感到战栗。 寒云秋将剑横在胸前,迈开弓步,凝视着蛇背上的两人,轻轻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助跑高高跃起,灵力在体内行一个周天冲出包裹住阮莹莹的宝剑。 巴龙蛇怒吼一声,张开大嘴,两颗巨大的獠牙显露出来,血盆大口中闪烁着诡异的紫色光芒,这巨大的压迫感向他袭来,欲要将他淹没、撕碎、吞噬。 寒云秋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猛然睁开,向下刺的剑突然变换方向,攻击凝而不发,像在等着什么。 阮莹莹左手掐诀,右手竖剑,刚刚在身后绽放的莲花虚影刹那间换了位置,落在寒云秋脚下,凝为实质。 他就那样轻飘飘落上去,又再次高高飞起,单手执剑变成双手持剑,剑尖向下,武士放置盾牌般狠狠砸下。 此时,又一朵莲花虚影显露,只不过出来的位置不再是脚下,而是荡漾在剑身前方,巨大的青色灵力笼住长剑,缓缓缠绕在剑锋之上,扭转,虚化,合二为一。 “呀~喝!” 寒云秋稳稳落在了蛇头,与左焕白和梅鹤青成三角之势,狠狠一插,掀起巨大的灵力风暴,龙卷包住三个人,青绿染上了另两人的剑锋。 巴龙蛇吃痛仰头嚎叫,整个身子翻转过去马上要直直跌入池水。 秋书雪额头汗水细密,到了脸颊聚成水滴顺势滑落,停在雪白细嫩的下巴,然后滴落。 她画符的速度越来越快,移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符箓的大体早已成型,如今做的是细小符文的描绘,是决定符箓最后力量的关键,同时也是最难的一步。 寒云秋苦苦支撑着掀起的灵力风暴,他将体内贮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终于,就在巴龙蛇带着三人马上跌入水池中的时候,就在寒云秋体力不支就要松开剑柄的时候,秋书雪丢出了刻画许久的符箓,瘫坐在地。 这一张青绿的符箓,耗尽了她全部的灵力和精力,她已经提不起剑了,甚至站起来都要扶着石壁。 希冀的目光投在左焕白和梅鹤青身上,五道目光相聚,她点点头,与梅鹤青同时起身。 符箓轻飘飘落在巴龙蛇蛇头前,一分为三,一张落在左焕白剑上,一张落在梅鹤青剑上,另一张变成圆形印记落在巴龙蛇头上。 贴合的一瞬间,巴龙蛇身体一震。 寒云秋柱剑起身,手背抹去嘴角血迹,露出灿烂的笑容,跳下蛇头。 却在落地的瞬间,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阮莹莹搀起他来,两个人慢慢远离水池,不再关注战局,这不是疲累,是信任。 左焕白与梅鹤青剑上灵气飘向两人的手臂,没入其中,顺着经脉缓缓流动,帮助滋补收到的伤害。 至于钻入巴龙蛇身体内的那张符箓,收缩化为一颗藤蔓种子,汲取血肉生长,顷刻间就穿破蛇皮冲了出来,以血肉为土壤像成年毛竹般疯长,很快就顶在石壁顶。这次那藤蔓却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拐了个弯向下生长,冲进水池没了生音,水面只剩一圈一圈动荡的涟漪。 左焕白与梅鹤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是顺着藤蔓跳了下来,等到落地绿光消失,他们的伤势也好了大半,几近痊愈。 几人扭头去看巴龙蛇,它正张着大嘴冲着众人怒吼,可惜瞳孔涣散,没了生息,不然能够发出的吼声绝对够气势。 三品凶兽,一张符箓,瞬杀。 寒云秋开始惊叹农华宗的手段了,他们并没有他们的名字那样人畜无害,听起来像一群种地的人聚在一起精进耕种技艺一般。 那张轻飘飘的符箓除了救人,还能杀生,不仅土里能长出茂盛的植物,血肉中也可。 寒云秋看着顶天的藤蔓,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梅鹤青扶着秋书雪走过来坐在藤蔓上,几人终于能歇息片刻。 左焕白打完这场硬仗最终却没受多少伤,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面带愧疚的看着阮莹莹,也不说话,只是不停摩挲剑。 梅鹤青精心刻画着一个治疗符箓,准备先把阮莹莹的伤势解决。她之前强行催动《青莲诀》第五式,强行压下紊乱的内息,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也加重了本来就很严重的伤势,是在拿前途赌。 寒云秋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势,主要是灵力损耗太大,燃尽了所有的精力,他现在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五个人,都还算可以地活了下来,没缺胳膊少腿,没被毒牙剌开个大口子,没被毒液腐蚀。这中间左焕白的坚持、阮莹莹的孤注一掷、寒云秋的出其不意、梅鹤青的多方弥补和秋书雪的决胜一击,少了哪一个后果都不堪设想。 寒云秋小心环视着他们,有先锋,有中坚,还有医师,虽然只有五人,却组成了一支完整的团队。 怪不得郭明夷这么放心把他们扔进来,几位宗门弟子都不是花架子, 寒云秋盘腿而坐,闭上眼,慢慢调整呼吸,与环境达成一种奇特的频率,鲸吞着周围的灵气。 梅鹤青和秋书雪是最先察觉到灵气的流动的,紧接着是左焕白,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寒云秋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吸收着灵气,那种手段似曾相识又不太符合常理。 这个传承者,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没用,至少,他足够进入极宗了。 左焕白停了摩挲剑鞘,横放在腿上,开始冥想,这会提高她的感知力。现如今只有她的状态最佳,守卫这个角色自然而然的落在她肩上。 没人提醒,全靠自觉。 小团体的雏形渐渐显露,四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对寒云秋减削了敌意,或许这也在郭明夷的计划之内。 呵,也许,那头山膏,就是郭明夷恰好放出的消息呢? 第三十五章 休整与前进 梅鹤青给阮莹莹画好符箓后也盘腿坐下修炼,五个人,分五角占位,从不同方向吸收灵气,尤以寒云秋的声势浩大。不过由于他的境界最低,他也是最早睁开眼结束修炼的。 这次他没有选择旁观,而是拾起那把普通铁剑充当侍卫的角色。 就在他找好石头依靠时,左焕白开口道:“你其实可以放松一下,相信我,我的感知比你的要灵敏得多。” 寒云秋愣了下,干脆把剑插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倒,彻底放松心弦。 尽管肌肉的放松带来了沉重的无力感,他却没有觉得如芒在背,这不合常理。 若是以往,他是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如此放松的。 尤其是经历了山洞事件后,他谨慎得颇有些不正常,匕首从不离身,睡觉都是浅梦。 别看他连着睡了好几天,真正入眠的时长,比例要小得多。 阮莹莹的伤势虽然被治愈了将近一半,可那符箓更多的作用还是在于压制,减轻她之前的副作用罢了,那种可以瞬间治愈的天地灵药他们可没有。 秋书雪还好,仅仅是精力灵力耗尽,真要恢复倒也容易,短短片刻,双颊就已红润。 感受到身旁气势渐盛的四人,寒云秋破天荒地笑了,大笑,没心没肺的笑,神经病似的笑,二傻子的笑,笑得左焕白都想给他一剑。 阮莹莹抓紧时间回复,没空搭理他,还是左焕白出手丢了块石头砸在他脑门,笑声才戛然而止。 “别笑了,笑得我瘆得慌,别是打架把脑子打坏了,我们可不负责。”左焕白嘴上毒,手下却悄悄结印捏了道法诀查探他的情况。 神魂顺着经络蔓延,左焕白顷刻间收手,道:“没什么干扰,就是脑子的问题。” 秋书雪和梅鹤青相视而笑,左焕白也绷不住了,仰天大笑,就连阮莹莹都抿嘴浅笑。 至于说笑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觉得现在笑就畅快,就舒心。 来时几人没带什么吃的,这时候肚子却也不饿,只有寒云秋习惯性摸摸肚子,到时间吃饭了。 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掏出幽黑匕首,在巴龙蛇身上切下块肉,砍断几截青藤,架起火堆烤蛇肉吃。 巴龙蛇肉质鲜嫩,本身含盐,不用多加调料,稍加烹饪就能极为可口。 除却寒云秋,阮莹莹四人其实早就习惯了不吃饭,只是偶尔会打打牙祭,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和地位,若是无差别与普通人家一日三餐,会被某些“神仙人”当做“未开化之人”冷嘲热讽。 他们不是怕,只嫌麻烦,也没那么强的欲望,就不常吃了。 此刻闻到烤肉的香气,食欲都被勾起来了,浪涛似的一阵一阵,后浪更比前浪高。 梅鹤青最先放弃抵抗,咽了咽口水凑过去问:“你这……手艺不错啊!” 寒云秋嘴角勾起笑容,抬了抬青藤,上面叉的烤肉已经淡黄,有一层油水渗了出来,再接触篝火发出“滋滋”的响声。他说:“还行,毕竟当的小二,没多大门槛的菜还是能做的。” 他掂着蛇肉,贱兮兮地问:“想吃啊?” 梅鹤青偷偷看看阮莹莹,扭过头斩钉截铁道:“不吃啊,就是问问。我都修炼这么长时间了,还用得着饱口舌之欲?” 左焕白戳穿他的谎言:“谁临走的时候还嚷嚷着说再吃一张饼?” 梅鹤青脸一下子涨红,他“我我我”了半天没说出下句,气呼呼地跑到巴龙蛇那边用剑斩下一大块肉,在恢复清澈的水中涮了一涮,伸手掰断几截藤蔓,有模有样地学寒云秋架起火来。 要说烤肉,他也不是没做过,宗门历练时也会遇到苦头,那时候年纪小,饿是不饿,口腹之欲倒大得很,精疲力尽的打斗后,总愿意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 偌大个宗门,是有人会做饭,但那能开设相关的修炼学习啊,那不是胡闹嘛! 他的手艺,说白了能吃,但差的味道多了去了。 寒云秋看着这一切轻轻笑出声音,朝阮莹莹举了举手中的烤肉,道:“三品凶兽的烤肉,对身体好处真不小,不来尝尝?” 阮莹莹正值愈伤阶段,正由于呢,就被秋书雪拉了去:“不吃白不吃,亏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左焕白索性也不打坐了,柱剑而起,缓步走到巴龙蛇身边,挥剑一划,银白项链吊坠中闪过一抹亮光,就有玉盘落在托起的左手,玉盘刚好接到掉落下的一整块肉。 莲步清逸,稍稍惹起尘埃,她盘坐在梅鹤青的火堆旁,用藤蔓敲敲梅鹤青的烤肉,示意他去寒云秋那里烤,这里她占了。 梅鹤青撇撇嘴,听话地走开,与寒云秋、阮莹莹及秋书雪呈三角状围坐,继续烤着他的肉。 左焕白搓搓手,脸颊被篝火映得红扑扑,好似醉了酒。削铁如泥的宝剑此刻沦为烧火棍,支撑的藤蔓被拨拉开一圈。玉盘轻轻放上,火热的烈焰炙烤着玉盘,玉盘又炙烤着鲜嫩的蛇肉,滋滋的流油淌在碧白的玉盘上,配上水池的幽幽微光,真似仙人佳肴。 寒云秋想环顾看看他们,但觉得不合适,便作罢,想笑,却又不想笑,收了微笑绷着脸盯着手中的烤肉,怔怔出神。 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用担心生活,能悠闲度日呢? 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世界不是还等着他这个传承者救世呢吗?所谓悠闲,也只能留在想象和梦中了。 想到先前梅鹤青先前所说的话语,洞内有不少次一等于巴龙蛇的凶兽,顿时愁上心头,望着烤肉轻轻叹了口气,递给秋书雪和阮莹莹,自己又去巴龙蛇旁割了块。 左焕白又召出一双木筷,慢慢翻转玉盘上的烤肉,尽管肚子已经在抗议了,却还要忍着等炙烤完毕才肯吃。 阮莹莹没秋书雪那么讲究,伸手撕了块肉下来吃,秋书雪还是偏温婉地在拿着青藤小口啃,尽管肉上流油,偏偏一滴也到不了衣裳。枫黄布料还是枫黄,玉白部位却成了灰黑,沾满了碎砾与尘埃。 五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着泥,看起来很是狼狈。 阮莹莹看得清楚,她们的心境宽阔、澄澈、无暇,和风细雨,杨柳依依,阳光正好,水波微漾,满是轻松惬意,毫无阴霾悲愁。 她的目光顺着洞穴通向深处,那里没有光明,丁点微亮都没有,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凶兽藏在那里,正冷冷地注视他们。 寒云秋漫不经心地翻转着手中的烤肉,瞥到阮莹莹的目光,没说什么,只是淡淡扬起嘴角,左手搓了搓右手手腕。 梅鹤青的烤肉好了,左焕白将玉盘覆在地也吃了起来,秋书雪与阮莹莹两人早就开宴了,寒云秋再不是想看不敢看,此刻肆意地环视他们,张扬地笑。 左焕白吃着肉,懒得理他。 梅鹤青倒是大袖一甩,二大爷地张腿坐着,和寒云秋一左一右地在阮莹莹与秋书雪边吃边笑,得了两位巾帼女子的白眼还不停。 阮莹在心中叹道:珍惜这段难得的时光,尽情放松,吃完这顿饭还要继续赶路,后面还有恶战呢。她将最后的烤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走到水池边洗完手,挺直脊梁拿起佩剑,冷峻的气势重新显现,那双眼睛,好似穿过了时空,与之后的凶兽遥遥相对。 第三十六章 瘴气中的目光 寒云秋抹抹嘴,跟在秋书雪的身后,问:“怎么不把那条蛇给弄走?” 秋书雪看傻子一般看着他,简单解释道:“我们的储物空间可没那么大,这种体型的尸体只有长老们佩戴的空间法器才能撑下。” “你们名门子弟也没有?” 秋书雪翻了个白眼,道:“我们是来历练的,不是来享福的。” 寒云秋撇撇嘴,小声嘟囔道:“我是来享福的,行不行?” 他细细端详着手中普通的铁剑,耍了个剑花贴背收起,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警惕心不减反增。 不过,有梅鹤青和秋书雪在,也没有多依靠他就是了。 梅鹤青听到他俩的谈话,转头道:“哎呀,不就是一具三品凶兽的尸体嘛,等咱们出去了再派人回来拿也不迟。” 寒云秋望了望黑布隆冬的洞穴,道:“就这个破山洞,不定还藏着多少凶兽呢,等咱们回来,早让它们吃完了。” 他双手抱胸,边走边吐槽:“你们家大业大的,我可没钱。” “嘿,谁说你没钱来着!”左焕白冲阮莹莹眨眨眼,道:“我可听说你来极宗时可是跟阮宗主打了个赌,还赌赢了,拿了彩头还装穷?” 寒云秋皱着眉头抱怨道:“彩头也不大呀,跟赵世龙买了把剑就花了我八千光元,现在剑也没来。这不,还用着梅兄给的寒铁剑嘛!” 梅鹤青搓搓手指,打断道:“哎哎哎,不是给,只能算暂借,暂借。如果你想要,行啊!掏钱,凡间金银,修道光元,通通适用。” “暂借?”寒云秋瞪大了眼,道:“黑,真黑啊!你他奶奶的掉钱眼儿里了,比我都贪!这要给你换了位置,你去谈判,阮晓至少得在往上加一倍。” 梅鹤青双手抱拳,笑道:“哪里哪里,寒兄抬举了。” 一向不愿掺和说笑的左焕白难得转头调侃:“我说鹤青啊。你就别谦虚了,上次从你那买符箓,还以为我占了多大便宜,到头来比行价还要贵个子儿。” 梅鹤青端的大义凛然,一身正气,辩解道:“我虽然贵个子儿,但是,符箓品质比他们的好上太多了,我是谁啊?农华宗核心弟子,正儿八经的嫡传!能让他们比下去?那不砸我们招牌嘛!” 阮莹莹笑说:“之前你不还是说农华宗的招牌是惊人的感知力吗?” 梅鹤青倒是脸不红,转头解释道:“这就是莹莹你的偏见了,谁说我们只有一个招牌了?” 阮莹莹摆摆手,道:“好好好,依你依你。” 就在几人打趣之时,秋书雪突然停住了脚步,还拉着阮莹莹也停了下来。 “都别往前走了,有问题。” 秋书雪严肃的态度迅速使几人冷静下来,再不复嬉笑打闹。梅鹤青双手掐诀,使了灵技扩大感知范围,虽合了眼,眼角却溢出蓝光,好似收拢了白日天空,此刻漏了馅。 没人询问,都不敢打搅。好一阵,他才松了手睁开眼,道::“我明明感知到有大量凶兽在前方,却一个也找不到确切位置,只能知晓它们发现了我们,而且在密切关注。” 光明,有光就好了。寒云秋探头望着黑不隆冬的里面,内心升起这个想法。 阮莹莹看向左焕白,左焕白遥遥头,把目光转向寒云秋,紧接着,阮莹莹等人也都盯着寒云秋看。 同时聚集四道目光,这把寒云秋吓了一跳,他心虚地向后退了两步,问道:“都看我看啥,我脸上有东西?” “没东西是没东西,就是说啊……”左焕白特意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打量寒云秋,语气突然温柔下来:“你看啊,你的境界是我们中最低的,等到真正战斗开始,你也帮不上太多忙。” 寒云秋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问:“然后呢?” “你来把灵力转化为光亮咋样?” 寒云秋略一思索,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上场杀敌也用不到他,就起个辅助作用,既无生命危险,也不用贴身战斗,消耗消耗灵力嘛,还能补回来的。 念及此,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双手握拢成球,聚集顺流四肢百骸而来的灵力,空隙处即为发光处。蓦然间,刺眼的光亮照彻洞穴,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光明闪的那些隐藏的凶兽发出阵阵怒吼,却不忘拢起翅膀遮住眼睛。 有了寒云秋的光芒,众人这才看清周身的环境。 他们,身处在瘴气中,迷蒙的墨绿色瘴气依旧在阻挠真相,他们也只能看个大概。 梅鹤青面色浓重,他知道这是什么瘴气,迅速掐诀唤出道透明屏障将瘴气隔绝在外,道:“这是‘毒明瘴’,吸入过量会导致失明。还不是简单的失明,是丧失掉所有感知的失明,你的听力,神识都会受到巨大损伤,严重的甚至会染上怪病,不治身亡。” 寒云秋悚然:“这么厉害?那这瘴气是怎么出来的?” 秋书雪耐心解释道:“凶兽,自然。有的凶兽自己就能产生类似的毒雾,也归为瘴气,不过大多数都是自然产生的,封存在地下,由裂缝慢慢溢出。有部分凶兽就专门生活在瘴气中,它们自身免疫毒害,专等误入的猎物,伺机而动,有点像蜘蛛。” “守株待兔呗。”寒云秋嘴上没那么重视,手中的光芒却更亮了。 梅鹤青笑笑,没点破。 众人就这样围在一起缓步向前,左焕白位列开阵,右翼阮莹莹,左翼秋书雪,正中的是梅鹤青,最后的是寒云秋。 要不是寒云秋实力不怎么样,他该开路才是,执掌光明的本身就容易被针对,开阵的也是,这些针对都放在一个人身上要比分摊下来更容易应对。 多个趋势合在一起几近必然。 秋书雪能感受到威胁不是来自某一只凶兽,而是一群,威胁从四面八方涌来,即使他们刚刚踏过的土地,她也不认为绝对安全。 手指轻轻挥动,两道一闪而逝的翠绿色符箓附在秋书雪手腕,这都是半成品的符箓,一是“破瘴符”一是“小百剑阵”。“破瘴符”暂时清出一片干净的战场,让左焕白等人能毫无顾忌地出手,“小百剑阵”则有杀敌、阻敌、破障的作用。 一般能与瘴气扯上关系的凶兽,都能来几手幻术,以凌厉的剑气除之,岂不快哉! 寒云秋总觉得阴森森的,即使手捧“太阳”也如此,越往里走越瘆得慌,鸡皮疙瘩止不住地起。 突然,他挺直腰打了个冷颤,吓众人一跳。 梅鹤青冷笑道:“来了!” 话音刚落,瘴气下的明亮目光闪了闪,更亮了。 第三十七章 与恒夜的较量 呲~吱!呲~吱!呲~吱! 三个方向飞来三只恒夜蝠,他们皆大展双翼,横展开得有一丈多长,顶得上两个人。他们是二品凶兽中极具威胁的一种,双目赤红,通体黑色,獠牙雪白,微毒,能吐息毒气,身体温度炽热如滚烫开水。双翅、双足皆具利爪,力量惊人。 三只恒夜蝠同时扑来,巨大的翅膀遮笼住五人,好似扑鸡的猎鹰。 不过,寒云秋他们可不是什么待宰的小鸡,而是噬血的魔狼。 梅鹤青撤了屏障,单手执剑,踏地跃起,直直向其中一只恒夜蝠刺去。与此同时,秋书雪伸出左手,半成品的破瘴符飘向空中,三两下补齐剩余笔画,大放光芒逼退瘴气,隐藏在瘴气下的恒夜蝠都显露出身形,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 没了瘴气的干扰左焕白打得很是舒畅,一把剑似风吹叶,潇洒起潇洒落,有种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自然。那把剑就该那样舞,执剑人就该那样英姿勃发。 寒云秋看着洞穴顶上的恒夜蝠,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但是他没必要再增强光亮扩大范围,目前刚刚好,泾渭分明。黑暗的地方被瘴气笼罩,光明的部分清明无碍,他们只需要在他创造的这个小天地中战斗就好。 阮莹莹没上去硬拼,她在底下运转《青莲诀》,唤出一朵又一朵青莲当做支点,供梅鹤青与左焕白踩踏,不让战斗波及秋书雪。 小百剑阵的刻画虽然没有百剑阵那么精密,也没有一击击杀巴龙蛇的地阶符箓“青藤除妖录”那般繁琐,却也是一张较为费力的符箓。 众多的神奇功效,不强力,胜在互补,可进可退,妙法无穷。 二人战三蝠,还是有些吃力的。衣衫不是凡品,却抵不过恒夜蝠的利爪,短短几个回合,就破开好几道口子。所幸伤口不深,堪堪刮破皮肤,留下几道血色印痕。 阮莹莹撤了灵技,梅鹤青与左焕白轻悠悠落下,刚一落地,他就撑起一道屏障,防住恒夜蝠的偷袭攻击。 阮莹莹看见了两人的伤口,没多问,对寒云秋说道:“你还剩多少灵力?” 他没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又想和上次一样?” 阮莹莹摇摇头:“这次有三只,你会被围攻的。” “三只?”寒云秋笑笑,伸出左手指着前方说道:“你猜那里还藏着多少只?”说完换个方向,指向后方:“你猜咱们刚走过的洞穴顶上有没有?” 阮莹莹看向梅鹤青,他点点头,是肯定的答案。 “总不能坐以待毙?这里灵气稀薄不说,还有瘴气,咱们的境况只会与日剧下,到最后,只能成为粘板上的鱼肉,任它们宰割。”阮莹莹拔出剑,虎视眈眈地看着盘旋在天不断对他们发起攻击的那三只恒夜蝠。 左焕白摇摇头,道:“不至于,现在拖延不是坏事,等书雪的符箓刻画完毕,咱们再战斗也不迟。” 寒云秋盯着手上逐渐微弱的光亮,惊异道:“有古怪!” 恒夜,永恒的夜,无光的夜。 梅鹤青让寒云秋收了灵气别白费力气,几个人背靠背,防备突如其来的攻击。 阮莹莹不信邪,没简单的运行灵力制造光明,而是掏出一件法器,缓缓注入灵力,让灵力在器具里以特殊的方式放出光明。 然而,这也仅仅是闪了一下就再没了动静。 寒云秋有些讶异:“这恒夜蝠的天赋神通还真厉害啊,真就不容忍一点光明的存在?夜里不还有月光和星光嘛,根本就是瞎起名字!” 梅鹤青没心思翻白眼,他得维持屏障,于是,这个“艰巨”的工作就交给了左焕白。 阮莹莹闻言想到了什么,又掏出一件法宝,不是法器,是一块石头,据说当年寒云草与魔王大战曾波及天上无数星辰,各种陨石化为火球从天坠落,有的在当时就被制作成各式各样的法器,有的,就被参战的各个宗门收藏。 她手里的这块,早没了初降世的种种神奇,只是块黑不溜秋粗糙不堪的破石头,还能证明它不凡的也就是入手的厚重和旁人的记忆了。 记得当时她还小,是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孩童,父亲送给了她这块陨石,既表明她像天上繁星般耀眼,更希冀她能如陨石般坚韧,即使现在还拿不稳剑,就如这暗淡的陨石,但终有一天,她会绽放出自己的光芒。 恒夜蝠的存在也够久远了,如果前人没起错名字,她手里这块失了光彩的石头,就是破局关键。 深吸口气,她缓缓注入灵力,她不知道这会不会重新让这块曾属于繁星,曾越过宙宇,曾坠入大地的陨石重新绽放光彩。 蓦地,黑暗中突起一道骤亮,是从阮莹莹手心发出的! 众人移去目光,陨石只有拇指大,照明范围却比寒云秋的还要广。 这就是星辰辉光吗?阮莹莹呆呆地看着手心的石头,思绪一下子云游天外,与星辰作伴。 寒云秋挥挥手:“嘿!回来了!别痴呆了,先出去再发愣,这还有活儿呢!” “去去去!你才痴呆呢!”阮莹莹不耐烦地拍掉寒云秋张牙舞爪的手,找了根绳子套在陨石上,挂在脖子里,这样就不用让谁拿着了,还能多几分战斗力。 她看向寒云秋,道:“好了,这下子不用歇着了,恒夜蝠的话,即使是寒铁剑也能伤害甚至重击,别偷懒啊。” “知道了知道了,烦!好像打巴龙蛇的时候我没出力似的,你吃的肉还是我烤的呢!” 阮莹莹收回目光,执剑做好战斗准备:“但愿如此。” 恒夜蝠们略显躁动,显然它们没预料到自己的天赋神通会不起作用,不过尽管躁动,它们也仅仅是叫声多了些,小动作多了些。天上飞的照旧只有三个,更多的还在看热闹,或者说是……待命。 梅鹤青额头密布汗珠,维持屏障消耗了他不少精力,现在秋书雪的小百剑阵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他可不能使其功亏一篑,到时恒夜蝠群齐上阵,仅靠他们四人,还不一定挡不挡得住。 寒云秋不敢大意,待在屏障内却也无聊,瞪大眼睛看着盘旋的恒夜蝠,不免吐槽道:“这蝙蝠真丑,若是大晚上窜出来吓小孩,准能吓哭。” “何止小孩,大人也不一定禁得住。”左焕白悠悠补到,她也有些无聊了,刚刚没打过瘾,这回可要连脑袋都给它斩下来。 阮莹莹瞪大了眼睛看秋书雪画符,不得不说,书雪的动作还是很好看的,飘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气呵成。 吁~ 秋书雪抬起袖子抹了把汗,纤纤玉手轻轻一点,那张骨白色符箓霎时间无影无踪,膨胀开来掀起猛烈的罡风,吹得瘴气又一次退散,逼得飞翔的蝙蝠落脚,即使身在屏障内,寒云秋等人的衣发依旧免不了飘飘荡荡,不似仙人,却是那城墙上竖起的红旗被来回撕扯。 瘴气尚未清除完全,但已构不成多大威胁。 梅鹤青撤了屏障,留寒云秋策应秋书雪,自己与阮莹莹、左焕白提剑而上。尽管没了青莲踩踏,利用墙壁上凹凸不平的岩石,他们也能稳稳压制那三只恒夜蝠。 三只不行,就再来三只!再三只不行,便来六只!大不了全族群一起上,百只,千只! 奇异的波动响过,阮莹莹知是恒夜蝠在交流,却不知它们说的是什么,但很快,他们就无心探究了。 洞穴深处黑压压飞来一团乌云,定睛一看全是恒夜蝠,它们翅膀贴着翅膀,脑袋挤着脑袋,蜂拥而至,在星辰辉光的照映下,眼睛血红,獠牙雪白,反倒利爪不显山不露水——那是染多了鲜血,沾了污秽,遮盖了锋芒。 “退!” 五个人撒腿就跑,哪怕是寒云秋也没落下风。 阮莹莹故意慢了一步,挥手招出一道巨大的莲花虚影想做阻拦,却被左焕白一胳膊揽走:“别逞能了,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无奈,她引爆莲花虚影,破碎的花瓣在无数恒夜蝠身上留下伤痕,但这只让它们更兴奋,丝毫没慢了速度。 寒云秋破口大骂,骂老天爷,骂恒夜蝠,骂郭明夷,逮到谁骂谁,连自己都骂,说根本就不该来这破地方,刚从蛇口逃生,又落了蝙蝠手里。 他愈加后悔自己的心软。 终于,前面有了些许微光,他知道那是湖水潋滟的光亮,更加快了速度。 呼!呼!呼! 因为境界的缘故,他感到疲乏,身子越来越累,仿佛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洞穴,身旁趴着条蛇,前面卧着个豹,眼皮越来越重…… 不好!瘴气入体! 一只手掌贴在他背上,青绿色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神识瞬时清明。 寒云秋匆匆道了声“谢谢。”接着逃跑。 秋书雪有些诧异,他还说了声谢谢?没时间想这么多了,她将此事抛诸脑后,加快速度奔离。 这次探洞,可说是彻底失败,他们,落得个狼狈逃散的下场。 第三十八章 种子 寒云秋瘫坐在地上,后仰躺去,再没了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苦大仇深的好似谁欠了他多少钱不还一样,在那儿哼哼唧唧哎呀个不停。 阮莹莹抓紧时间回复灵力,不放过任何时间修炼来重回巅峰状态。 左焕白与秋书雪大概也是如此,而出力不小的梅鹤青倒却也自暴自弃,躺在寒云秋旁边,一言不发。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他们不知道在这里面被困了多久了,饮食不担心,但早出去早安生啊,现在他们能在这耗着,等巴龙蛇尸体吃完了呢?或者还不等他们吃完,早早的腐烂掉了呢? 这些都是问题,都需要他们考虑。 阮莹莹站起身,轻轻踹了寒云秋一脚:“别歇着了,歇够了?歇够了就去烤肉,咱们要抓紧时间补充灵力。不知道那群蝙蝠啥时候就蜂拥而至了。” 说来也是奇怪,那群恒夜蝠追了半天,追到刚入这个洞穴就不再追了,一个两个地堆在一起,也不落地也不喷吐瘴气,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拦着它们。 阮莹莹之前去调查过,地上没划线,石头也能仍过去,她刚跨过去就有恒夜蝠叫嚷着要来攻击她,等她跨回来,那蝙蝠又飞了回去。 如此往复,不嫌疲累。 她让他们多想想这个问题,寒云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想想出个所以然来,当然是丢在一旁不当回事了。 此刻被阮莹莹这么一踹,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割肉砍藤蔓,架火就要烤制。 他瞥见梅鹤青盯着洞穴顶若有所思,便过去问:“想啥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只是在想那群蝙蝠为什么不到这间洞穴内来,明明巴龙蛇已经死了,我们也威胁不到它们,借此扩张领地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凶兽智慧低下,却也懂些本能,这么做很符合它们的利益,没道理啊。” 寒云秋笑笑:“哪有什么道理,指不定藏着什么秘密呢!好多看似没道理的事,是还有内幕没挖出来,等水落石出了,谁还能说没道理?” 梅鹤青皱眉:“因果吗?明线暗线……” 他猛地翻身,盯着那片水池,水池泛着微光,照进他眼睛里也像发着光。 这水是没问题的,他探查过,这片洞穴也是没问题的,他也探查过。 噗~咕噜噜…… 他把脸贴在水面,运转灵技盯着水底,却还是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特别。 实话说,看不出特别,就是最大的特别。 左焕白和秋书雪察觉到他的动作都赶过来,问:“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这水底很特别,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就……就好像底下是个无底洞,但很明显,水流并不呈旋涡,所以底下什么也没有。”梅鹤青变出一片叶子放在水面,晃晃悠悠,除非左焕白伸手拨水,不然几乎不动。 阮莹莹还在纠结恒夜蝠的事,它们怎么觅食呢?总不能一直待在洞里?那它们是从哪里出去呢?后面,还是他们这儿? 只说目前为止没看到有恒夜蝠跨过洞口,保不齐过段时间它们就又能跨过了,那个时候他们退到哪边? 恒夜蝠们感知能力那么强,或许知道这边的洞口已经封堵,有可能不再前来。念及此,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命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是真难受。那种无力感,让人窒息。 反倒是寒云秋,虽不再嘻嘻哈哈,却也没那么悲观,当这儿是度假胜地了,有吃有喝的,时不时给她们也递串肉。看着他手里和地上的那些干粮,真不知道孙元贞送的玉佩里还有什么日用品。 相较于其余四人,秋书雪则过于淡然了,仍旧闭目养神,抓紧一切时机修炼。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总当场刻画符箓而不是提前备好,就连梅鹤青都不清楚,只知道这是她一贯的战斗风格。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这么近,不会在战斗方面指手画脚,最多切磋后给些建议,大部分都是听从长老的意见,再就是自己去悟。 不过经此一行,他们的关系应该会增进不少。 或许他们各有各的底牌,但浪费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可惜。 寒云秋细细分析过,如果他们只有这些实力了,闯过蝠群不是没有可能,损伤会很大。 “寒云秋?” “嗯?”他转过头去看,秋书雪停了修炼唤他一声,可是她叫了他名字并没立刻说话,反而陷入了沉默。 秋书雪双手结印,灵力源源不断汇聚,并没让人感到威胁。 寒云秋稍稍皱眉:“这是做什么?” 秋书雪不正面回答,问道:“你其实不止地境?” “不,我就是地境。” 寒云秋直视着秋书雪的眼睛,世人说这样讲话会略显真诚。 秋书雪笑了,结印的双手也放松下来,随意耷拉在腿上:“你在骗人,不过我信了。地境就地境,下次战斗保护好自己就成,别让我分心。” 左焕白站起来:“现在去?” 秋书雪摇摇头:“再等一段时间,蝙蝠们大多夜间活动,我能感知到的灵力波动很多而且都很剧烈,现在估计是白天,它们群起而攻之的话,我们很难赢。” 阮莹莹接着问:“那如果中途它们回来呢?” 秋书雪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只能像这次一样灰溜溜逃回来。 梅鹤青忽然想到了什么,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把种子,愣愣地看着笑。 察觉到众人奇异的目光,他尴尬地挠挠头,道:“这是师父给我的种子,听他讲这叫‘绿翁’。能够汲取毒素转化养料,并释放纯净的灵气。” 秋书雪当然知道这东西,她惊异的是梅鹤青竟然想到用这个来破除毒瘴。别人不了解,她可一清二楚,这东西成活率极低,他师父,也就是农华宗三长老张宁义当初试验栽种,千粒种仅一粒成活。 看梅鹤青手上这一把,别提千粒,就是百粒都不到…… 秋书雪问:“你要赌运气?” 梅鹤青把种子装进怀里,道:“谁说的?我就是留个后路,万一没打过,种子还能当暗器,要是真成了一棵,嘿嘿!” 阮莹莹不感兴趣地走了,说白了还是不起作用呗!原以为掏出个农华宗绝世杀器呢,合着是不确定因素。 左焕白想深究,缠着秋书雪问:“这黑布隆冬的玩意儿不是种子吗,怎么就成赌运气了?” 秋书雪简单解释了下,左焕白听懂后摇摇头,也不再凑热闹了,就当没这回事。 寒云秋看见三人离去,自己则凑了过去,说:“能给我看看吗?”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梅鹤青伸手递过去,打趣道:“说不准给这传承者一摸,欸!它就能长!” 寒云秋煞有其事地用食指抵住嘴:“嘘……说出来就不灵了。” 梅鹤青扶额,赶忙道:“哦哦,对对。” 阮莹莹哭笑不得,要是传承者真这么玄妙,还至于住在山沟里?早遍地都是奇珍异宝了。她翻了个白眼,不再关注这两个“大小孩儿”。 寒云秋随意举出其中一粒,凑近水池边借微光仔细观察。种子模样不怎么好看,表面粗糙且暗淡无光,丢在地上是会被当成垃圾踢开的货色。 他把手里的这一粒种子转来转去,试图发现什么不同点。 梅鹤青小声道:“其实可以掰开看看的,反正我师父那还有很多。” “能?” “能!” 寒云秋把剩余的种子塞给梅鹤青,腾出手捏住种子,两个大拇指一用力,“咔”一声,碎了。 里面是嫩白的胚,带两片绿叶,一层薄薄的棕色皮包在胚上,胚轴是黑色的,和种子外的皮是同一种色彩。 梅鹤青见多了种子,悻悻道:“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寒云秋反问:“你认为里面会是什么样?” 梅鹤青认真想了想,道:“总要特别些?五彩缤纷?带着纯净圣洁的光芒也行!” 寒云秋惊讶地追问:“你怎么想到的?” “有的就是这样啊。”梅鹤青理所当然的模样和轻描淡写的语言把寒云秋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寒云秋挥挥手:“嗯,可能,大概,也许,它这是返璞归真?我冒昧地问一句——这玩意儿真能种出来是?” 梅鹤青点点头,肯定地说:“能,我师父种出来过。” “长什么样子?” 梅鹤青还没说话,秋书雪接了过去:“树干和柳树差不多,枝叶像松柏,没什么特别的,最出奇的地方也就是树身会笼罩一层白色薄雾,在此范围内没有瘴气,都是浓郁纯净的灵气。” 寒云秋点点头,把捏碎的种子放进玉佩,不再追问有关“绿翁”的种种。 他慢步走到通向内里的洞穴口,静下心倾听蝙蝠的叫声,思考对策。思考无果,便就地躺下,头枕双手,合眼假寐。 天大地大,偷懒最大。 与其自找麻烦,不如席地而眠。 第三十九章 出击 五人在秋书雪的排列下组合成新阵型,不是为了战斗,把敏捷与机动性放到了首位。他们要做的只是冲过蝠群的阻碍,并不需要与之生死决战。 左焕白被众人赋予厚望,处在首位打头阵,这意味着蝠群若是发动攻击,她会首当其冲,这次没有梅鹤青并列,她只能第一时间撑住,等队友配合。 阮莹莹是第二位,与梅鹤青并列,分别在左焕白的左翼和右翼,既策应她,又需要独当一面,压力不比左焕白小多少。 秋书雪自然是最中间的位置,她需要画符,不能受到打扰。 寒云秋殿后,意义不大,蝙蝠会飞,说不准会绕后攻击,不是说他殿后危险就小了,相反,他得顾着秋书雪,得顾着梅鹤青和阮莹莹,如果他是天境,压力会和左焕白一样大。 只不过因为他这个人吊儿郎当的,又是地境,阮莹莹只会想到照顾他,而不是被他照顾。 几个人对他的期望也不高,他的压力实际上分担出去了一半。 按照秋书雪对恒夜蝠的了解,现在它们正外出觅食,洞穴内余下的大都是老幼病残,虽然夜晚会小幅度增长它们的实力,但是洞穴内本就黑暗,这点增幅他们已经领教过了,作计划时估算的就是它们的最大战力。 寒云秋还是有点慌的,计划得好不一定执行得好,执行得好不一定结果好,结果好不一定未来就好。 他们要的最终结果是冲出洞穴,不是闯过蝠群,更不是闯过蝠群后被两面夹击困死。 梅鹤青还在鼓捣他那种子,一把种子在手中转得咔擦作响,像寒云秋在外见过的仙风道骨的老人拿俩青果转着解闷。 寒云秋掂量了掂量手里的寒铁剑,苦笑着,等他的剑到手了再被丢进这破山洞也成啊,就一把破剑,搞不好连划痕都划不出。 偏偏他殿后,独当一面。 可要是秋书雪与他换位置,他也不肯,没了秋书雪的符箓,他们基本没可能出去。 小百剑阵逼得蝠群现身攻击,更是给他们逃出生天创造了机会争取了时间。 秋书雪这次会先画好小百剑阵再前进,破瘴符也会准备好成品,到时候就是两张符一块儿扔出,相互辅佐下威力会更胜一筹。 阮莹莹也曾去叫梅鹤青也画些符箓,却没想到他根本没带符纸,先前的存货自以为已经够用了,哪知道会遇上郭明夷长老,又会被丢进这里。 他直言秋书雪与他修炼方向不同,秋书雪是凌空画符,不需要符纸,也不需要朱砂等材料,她的灵力就是最好的墨汁,大道显赫出的世界就是最好的符纸。 阮莹莹只得作罢,不再期待他能像击杀巴龙蛇时丢出一大堆符箓用来挡伤害补攻击,或者别的奇奇怪怪但极为有用的效果。 寒云秋询问到秋书雪之前是怎么储藏半成品符箓的,之前探洞时就是秋书雪及时丢出破瘴符才让众人不至于手忙脚乱的,然而又没见过她储存符箓,就让寒云秋不解。 秋书雪拍拍自己皓白的手腕,说:“符箓可以落贴在凶兽身上,当然也能落贴在我身上。” 寒云秋小声问说:“你真的不存符箓?” 秋书雪勾起嘴角,俏皮地回道:“你猜啊!” 寒云秋摇摇头,转身走掉:“我才懒得猜,只要能出去就行。”他不是对此不好奇,但是梅鹤青都不了解的事,他不信秋书雪会对他说实话,而且,说了实话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两相交易,他要不要交些底? 他没底子,说了也没人信,倒会落个不好的名声。 为了所谓的好奇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可不乐意。 秋书雪让他们等待时机,恒夜蝠会留下一部分实力不错的蝙蝠守家,期间会换班,一些提前觅食归来的蝙蝠会替换掉它们,这样能将利益最大化。 换班之后,就是他们出击之时。 刚归来的恒夜蝠精力有所损耗,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相比精力充沛的守卫要更容易对付。 寒云秋百无聊赖地拿烧焦的棍子在地上划来划去,不是字不成符,横一道竖一道的,杂乱无章。 梅鹤青倒是有闲心蹲在旁边看着他画,同时手里的种子不停转。 直等到秋书雪拍拍手示意集合,他们这才组好队形,体内灵力汹涌,准备出发。 阮莹莹提前掏出发光的陨石碎片,纯净的光芒瞬间笼罩住众人,奇异的是,寒云秋感到自己的灵力运行都要顺畅许多。 五个人,四把剑,一个方向。路不远,他们没走多长时间就到了,之前感知到的混乱灵力波动此刻已趋平稳。 恒夜蝠们率先发现了左焕白,这次它们更加暴躁,因为刚刚觅食归来,爪子上还留有血迹,飞来飞去的过程中不时滴落在谁身上。 秋书雪不慌不忙地丢出破瘴符和小百剑阵,又赶忙刻画起另两张小百剑阵。 罡风无差别攻击,剑气没不长眼,在秋书雪的念头下齐齐向洞穴顶挂着的恒夜蝠们飞去。 一只、两只、三只…… 被剑气砍下来的恒夜蝠数量在增加,参与战斗的恒夜蝠数量也在增加。 密密麻麻,寒云秋数都数不清。 就这还是秋书雪口中所说的走了一大半的后果。 他手上那把寒铁剑作用真不大,光是抵挡伤害就损了剑刃,剑身更是坑坑洼洼的,像是再挨一下子就断了。 秋书雪腾出左手拔剑出鞘丢给寒云秋,喊道:“先拿去用,回头付钱!” “付钱!还不如不用呢!” 寒云秋下意识接过来挥砍,一边吐槽一边杀敌。 别说,大户就是大户,佩剑都高级得很,他看不穿品阶,却认得字,剑柄刻字“白雪”,他知道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刻字的灵器,非上等不能。 念生大陆对兵器分级没那么繁琐,什么九品啊,什么极品啊,只上中下三等,下等灵器再次就是凡兵。 要按外面大陆的分级来,这就是六品。 高,也不高。 大宗门的核心弟子要连六品灵器都没有,是会被人笑话的。 原本他们是能买得起更高品秩的灵器的,但是在极宗生活环境的潜移默化下,几个人谁也没有换新剑,不依赖外力,才是修炼。 秋书雪的佩剑不单品秩不错,外形更是俊美,由剑尖到剑首的部分线条流畅,剑柄握起来冰凉凉的,却不寒冷,不刺骨,很是舒服。剑刃偶尔反射星辉时会泛出冷光,剑脊微挺,剑从略微有道凹陷的弧线。 剑格窄窄的,不张扬,内敛下藏着杀意,轻巧的剑杀人更快。 梅鹤青看到寒云秋把那柄寒铁剑当矛给丢了出去,喊道:“一坛酒!你可要赔我!” “一坛就一坛!” 梅鹤青也不是真纠结这点得失,现在正处战斗时刻,弦绷着是好事,绷久了就不是了,找点乐子放松放松,也算缓解一下众人紧张的气氛。 左焕白不愧自己的宗门,不愧自己的实力,以一己之力拦下大半攻来的恒夜蝠,华美的剑柄沾上了不少血污。 剑箍上的花纹更是模糊不清,反而剑格的图案越来越明显,鲜血溜进去顺着轨迹布满麒麟头图案,更加慑人。 阮莹莹右手挥剑左手握拳,莲花虚影像个守护神把她护在身后,来一头恒夜蝠撞上虚影就激碎一片花瓣,花瓣化为棱刺齐刷刷刺进恒夜蝠体内。 然后在阮莹莹的意念下通通爆炸,棱刺化为更小的碎片在恒夜蝠体内爆开,绞得它血肉模糊。 一头恒夜蝠落下,又一头,陆陆续续有恒夜蝠掉下来,或睁眼或闭目,或身上无伤痕被藤蔓仅仅缠绕,或被切开数个口子,切面光滑,或头颅碎裂,或翅膀断裂。 连寒云秋都弄下来几只,没死透的拿脚踩着噗嗤噗嗤再补上几剑。 密密麻麻的蝠群有了空隙,地上的尸体胡乱堆叠,挡住寒云秋的退路,左焕白不断向前推进,即使被迫闪避脚步也要往前先迈一大步。 梅鹤青终究没扔他那种子,颇具剑客风采地挥剑攻击,不时画个简易符箓帮助战斗,倒有点天上仙人的意思。 秋书雪缓步前进,丝毫不耽误画符,反而越来越快,虽依旧宛若天成,却让人眼花缭乱,毫无游龙惊鸿般赏心悦目。 寒云秋对付的都是最弱的恒夜蝠,它们从前方飞到后面来就已经挨了不少剑,鲜血激起兽性,兽性也没法治愈伤口。 被砍了就是被砍了,愤怒无济于事。 寒云秋虽为地境,实力却不容小觑,毕竟,他和小豹子一人一兽杀穿了一整条洞穴。 与巨岩角蛇作战是一种方式,与恒夜蝠是另一种。 借洞穴石壁来回跳动,借星辰辉光创造机会,借相对渺小的身躯与足够威力的攻击毙命。 他越来越熟悉战斗,也越来越享受战斗,嘴角已经微微翘起了。 倒是阮莹莹,开始疲惫,无休止的出拳出剑略显缓慢了,她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拳出了多少剑。 强行运功带来的身体损伤容易治愈,透支的灵魂却难恢复。 高强度的紧绷战斗让她的精神再次受到打击,她的灵力充沛,心已经累了。 左焕白察觉到她的变化,大喊道:“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前方会有后面水池般的地点供他们休息吗?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就是感知力超强的梅鹤青和秋书雪在此之前也不敢断定。 在他们的感知里,前方就是一片黑暗,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凶兽变得少了变得弱了,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寒云秋突然疯狂地把灵力灌进白雪,原本在星辰辉光的反射下就足够闪耀的剑开始自己绽放光芒,那光芒可与星辰媲美。 洞穴内的温度突然下降,湿热变成湿冷,逐渐有冰霜爬上石壁,以寒云秋为中心,以寒云秋为,蔓延。 “深秋已至,霜杀百草。” 梅鹤青的话音刚落,寒云秋便扭转剑柄,围绕剑身形成的剑气旋风染上寒冰,道道冰凌若琉璃,每一颗都蕴藏着光芒与杀意。 剑气旋风越来越大,冰凌也越来越多,不时卷入的几只恒夜蝠,再也没飞出来过。 左焕白眼睛发亮,双眸中满是寒云秋的冰凌旋风,她低声惊讶道:“天哪,他是怎么做到的?” 秋书雪这边的符箓马上画完,双手的动作已经是最快的了,眼力不好的只能看到残影。 还未成型的符箓也刮起旋风,染上青绿色的灵力后气旋也成了绿色,象征生命的颜色此刻饱含杀意。强烈的对比落在秋书雪冷峻的脸上突然就不那么强烈了,虽然众多极宗弟子说她温婉娴静,但那是他们很少见秋书雪参与战斗。 九座大陆的九座宗门,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的核心弟子,又有哪一个不是修炼奇才? 农华宗一向待人和善,这不代表他们不会杀人。 当他们大开杀戒,借助自然之力,审判众生时,他们,就是天罚! 双指猛地弯曲,她又重新伸出食指轻轻一弹,两张符箓受了极小的力,却急速射出,像拉弓射出的箭,打在半空悬停在主人意向的位置。 然后,怦然盛放! 两张小百剑阵符的威力重叠在一起,气势以不同位置为中心相互攀升,两者交接处的罡风与剑气将卷进去的恒夜蝠绞成一团血肉,连具全尸都留不下来。 寒云秋大喝道:“让开!” 左焕白赶忙向右边跳去,阮莹莹与梅鹤青也是及时躲避。 寒云秋向前迈了一大步挡在秋书雪面前,他知道她没有力气再躲避了,那他只能稍微委屈一点,动动脚咯。 “喝~呀!” 寒云秋双手执剑,斜向下斩去,冰凌旋风歪歪扭扭地在洞穴内移动,范围还在不断扩大,冰凌也越来越大。 有的恒夜蝠被冻在冰凌之中,有的恒夜蝠被冰凌穿透,还有的恒夜蝠被气旋裹挟不得飞出。 这两击,算是彻底扫清了障碍,余下的敌人寥寥无几。 左焕白与梅鹤青自觉地上去补刀,阮莹莹搀着秋书雪,两人相互扶持,只有寒云秋大口喘着粗气喊着累了累了。 不过看在他功劳不小的份儿上,众人也就由他去了。 第四十章 一鼓作气 左焕白自始至终就身在最前方,此刻也是。 余下寥寥的恒夜蝠自然挡不住他们,杀到最后恒夜蝠们已经不再主动攻击他们,缩在洞穴顶的某处冷冷看着他们。 身后尸体一堆一堆的,掺着冰棱,像是谁打开了时空隧道,将极北的冰原与此处相连,寒冷的狂风带着冰雪将其冰冻。 始作俑者正悠闲地跟着队伍前进,一点也不严肃。 从小豹子那学来的独特的呼吸方法使得他即使在前进也能少量补充灵力,肯定没有打坐冥想时高效,但目前的环境下,能回复点实力就回复点,总不是坏事。 阮莹莹要他们一鼓作气冲出去,众人也是这么想的,就连寒云秋也没嚷嚷着休息。 他开始想念他的床和小豹子了,念及此,少有的勾起笑容,精气神竟也提了不少。 阮莹莹注意到他的变化,打趣道:“呦~这是想起什么了,能让我们‘精打细算’的传承者在这等环境下都能突然露出微笑。” 寒云秋回道:“想起你了,行了?” “切!” 阮莹莹看着他无赖的表情懒得搭理,加快步伐向前多迈出好几步。 梅鹤青被他俩逗得哈哈大笑,被阮莹莹狠狠一瞪赶忙闭上嘴巴,装出严肃的样子,不自然地转着手里的种子。 左焕白背对着他们,也微微勾起笑容,但马上,笑容瞬间消失,拔剑出鞘目不转睛地盯着右侧幽暗的洞穴深处,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吃人的凶兽。 梅鹤青自觉地用自己强大的感知力探查,却一无所获。 他笑道:“焕白,别一惊一乍的,那里什么也没有。” 左焕白说道:“不对劲。” 梅鹤青皱起眉头,左焕白从不会轻易开玩笑,而且看她的神态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是他的探查除了问题?不可能啊,作为农华宗的核心弟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寒云秋虽然好奇,但不敢轻易破坏队形,万一从后方飞来一头不畏生死的恒夜蝠,首当其冲的就是阮莹莹和秋书雪。 “我来看看。” 梅鹤青凝重地走到左焕白前面,紧紧握住手里的剑,横在胸前,慢慢向左焕白警惕的方向靠近。 轰!轰!轰! 是石壁震颤的声音,可能要塌了! 左焕白瞪大了双眼,喊道:“快跑!” 梅鹤青从阮莹莹手中接过秋书雪,背在身上不落人后。阮莹莹还有精力,暂时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就连寒云秋的速度也没落下风。 秋书雪双手结印,马上又要画符,生死劫难在前,容不得她休息。 “这怎么还要塌了呢?不会是郭明夷又在外面作什么事儿了?”寒云秋逃跑还不忘揣测一下洞穴震颤的原因。阮莹莹反驳道:“别瞎说!郭长老怎么会致我们于死地呢!肯定有别的什么原因。” 左焕白飞快回想着他们从入洞以来遇到的所有事物,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是,不可能他们进来之前洞穴就好好的,他们一进来就要塌了。 他们不过是杀了些凶兽,关洞穴什么事? “莹莹,极宗的洞穴塌过吗?” 阮莹莹摇摇头:“很少很少。这一片土地本就经历过大战,若非极激烈的战斗是不会塌陷的。我从记事起到现在也没听过洞穴塌陷的事儿。” 顿了顿,她又说道:“或许是那些洞穴塌陷的时候,没人在也有可能。” “这么巧?让我们赶上了?”梅鹤青不可思议地叫到,“那也太倒霉了?!” 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 左焕白并不怀疑阮莹莹说的是假话,但是,洞穴塌陷的背后肯定有什么深层次的隐情。 目前逃命要紧,她只能把好奇和疑惑放到最后。 嘶嘶……嘶嘶…… 寒云秋对蛇的叫声很是敏感,立刻就拔剑砍去,哪知这蛇跑得比他以往见过的巨岩角蛇都要快,当然,那条蛇王肯定是比不上的。 三品? 寒云秋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如果是三品,他肯定不会活到现在。 梅鹤青道:“寒云秋,暂时先别管它了,这个给你!” 梅鹤青丢过来一只绿色瓷瓶,里面是清澈的液体。 梅鹤青给每人扔过去一瓶,叫他们洒在自己身上,能驱除蛇蝎。 当然,效用并不出奇,要不面对巴龙蛇的时候,他早拿出来用了。 想必目前所有生物的第一目标都是逃出生天,不会跟他们过多纠缠的。 哗!哗!哗! 他听到了好多双翅膀扇动的声音,这声音,只在面对蝠群时听到过。 “快到了!”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从蝠群中冲出。 左焕白与阮莹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读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鼓作气,冲出去!” 有光亮了!越来越接近出口,寒云秋自然也听到了那哗哗的声音,不过,他的脚步没有加快,反而变慢了。 后方的坍塌并没蔓延过来,只听轰隆隆的声音还有段距离。 他深呼吸一口气,追了上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尽则势弱,势弱则力乏,力乏则败北。 关键时刻,该拿出点勇气来才行。 大不了,再来一次冰凌旋风嘛!大不了,再在床上躺几天嘛!大不了,大不了,大不了舍命拼一把,反正不会和上次山洞那样濒临死亡。 小豹子,应该在的。 寒云秋想到这,攥紧了手里的“白雪”,气力竟强了几分。 洞穴蜿蜒曲折,虽然只有一条路,但歪七八扭的,走的并不轻松,要不是有星辰辉光照明,说不准在哪个坑就会绊个跟头。 洞穴内好似天然压制感知,某些“坑人”的地方,是很难被发现的。 所幸,他们平安抵达目的地,也是此行的终点——出口。 一个入口,一个出口,加之洞穴内分门别类的凶兽,如果不是自然形成的,很容易被当做试炼场,专门锻炼他们这种宗门弟子。 所谓出口,不过是一道巨大的坑洞,他们在坑底,抬头向上望,广阔的天空就是出路。 出路此刻被黑压压的恒夜蝠挡得严严实实,它们相互纠缠,相互追逐,就是没有一只闯入洞中。 轰隆隆的坍塌声到这儿就结束了,像石头跌入池水,涟漪过后并无不同。 阮莹莹向着幽黑的洞穴看了看,突然有种梦幻的感觉,这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她觉得自己中了某种幻术,虚幻,充斥于内心。 她忽然感觉胳膊有点痒,伸手去抓,胳膊没了直觉,定睛一看,哪是什么胳膊,分明是泡沫,透明的泡泡浮到空中,经过阳光的洗礼变得五彩缤纷。 阮莹莹看着看着,就目眩神迷,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到空中要去抓。 “莹莹!” 秋书雪一声大喝唤醒了阮莹莹,她晃晃脑袋,抬头看去,依旧黑压压的一片恒夜蝠。 她怎么可能大敌当前去抓什么泡泡?可笑! 自嘲的笑容还没展露,她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幻术!是幻术!”阮莹莹攥紧了手中的剑,翻转手腕舞了个剑花,开启佩剑上自带的阵法罩住众人。 梅鹤青道:“应该是蝠王的能力,每个恒夜蝠群的蝠王都或多或少有些特别,它们仿佛天生王者般被自然恩赐,那些别的蝙蝠不具有的能力帮它们扫平障碍。比如喷火,比如幻术。” “哎呀说重点!”左焕白不想知道它的背景,只想知道如何打败它。 秋书雪接过来道:“心脏,心脏依旧是弱点,我们一路战斗过来,能发现所有恒夜蝠的心脏都清晰可见,它们身体炽热,这使得它们特定部位的皮毛较薄。即便是蝠王,以我们的剑,也足够刺穿了。” 寒云秋疑惑且惊讶地嗯了一声,道:“那你不早说!害我白费那么多力气!” 秋书雪尴尬地笑笑,道:“忘了这些人里就你不知道了,作为赔礼,这把剑的租金就免除了。” 寒云秋被噎住说不出话,只得作罢纠缠。 头顶上还有个难缠的大家伙呢,得先把它解决了。 第四十一章 光速击杀 轰隆隆的倒塌声越来越近,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这个位置坍塌不一定致命,但绝对会重伤,搏一搏,不一定会重伤,成功了一定可以活命,这并不难选。 以寒云秋的性子,肯定是后者。 左焕白依旧斗志昂扬,临了,她的兴致反而比初入洞穴还要高,甚至有些……“疯”? 阮莹莹和秋书雪在一边商量战术,梅鹤青和左焕白时不时插上句嘴,闲着的也只有寒云秋了。 他依靠着石壁,百无聊赖地上下挥着从地上拽下的杂草,开始想小豹子。 要是小豹子在,冲着那什么蝠王,吼一嗓子,肯定逃的无影无踪。 寒云秋停了挥舞,又否决了刚才的想法。 如果是小豹子,肯定二话不说上去就咬,像他这么爱战斗的人,那里会放弃一个绝佳的战斗机会? 等等,他是兽,不是人,怎么又莫名其妙把他当人看了? 寒云秋在一旁突然微笑,引起了左焕白的注意,她伸出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阮莹莹,努嘴指给她看,问:“你说他一个人笑啥呢?” 阮莹莹撇撇子:“不知道,可能傻了?” 梅鹤青站起来,拍拍土,说:“我去看看去,你们接着想。” 秋书雪挥起拳头打了他腿一拳:“得了,就知道偷懒,坐下!我们接着讨论。” 梅鹤青惨兮兮地哦了声,慢悠悠坐下,却不发言,目光还是往寒云秋那儿飘。 他们想讨论,天上的蝠王可不想,它的嗅觉灵敏,早从底下的人类身上嗅到了自家族群的气息,而现在洞穴坍塌,他们跑了出来,自家族员惨死,指不定就是他们的计谋。 反正劳累了一整夜,回来家也没了,刚好杀了填饱肚子去找下一个处所。 蝠王喝退群蝠,自身位于正中,猩红的双目里有旋涡流转,嘶吼声过,一道巨大的幻阵笼罩住众人。 寒云秋皱眉,他们出来之时天近微亮,而今幻阵笼罩下,竟是血色。与那长城外的荒芜罪恶之地,有的一拼。 该如何?他看向阮莹莹。 左焕白也不知所措,华容殿的《月华剑式》借明月锋锐剑气,威力甚者大有剑开天地之势,破一道幻阵自然不在话下,可她……功夫还没练到家,别说劈开幻阵了,之前刺巴龙蛇都废了老大劲。 她那把剑,名字虽然叫“破天”,真正品质却只有五品,为的就是历练。 身为华容殿的核心弟子,拿着这把剑也不是没被人笑话过,只不过都让她给打回去了。 左焕白不无遗憾地想:“唉,要是七品宝剑就好了。” 秋书雪赶忙刻画着与幻阵针锋相对的符箓,那头蝠王估计实力也到了三品,不能以常理看待。 想到斩杀巴龙蛇的艰难,她很是焦急,五个巅峰状态的人尚勉强能敌,五个疲惫的该怎么突围? 深呼吸,抛却杂念,不能退缩,不能犹豫,所有的顾虑都会影响结果,要做的,只是尽力。 尽人事,听天命。 秋书雪稳定了心神,速度稍稍显快。 梅鹤青哪会什么破阵,只能呆呆立在那儿戒备。 呼!四面八方突然涌来火焰,炽热的火苗一舔一舔的,迅疾地占领推进。 “哪来的火焰?它会喷火?”寒云秋注入灵力挥剑,一道道冰冷的剑气发出,入了火圈却石沉大海,半点影响都没有。 静明本心,天地同根,鸿蒙初散,虚妄终现。 阮莹莹默念极宗的净眼口诀,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已不是火焰。 石头,恒夜蝠,那头巨大的、身处蝠群正中的蝠王,就是没有火焰。 寒云秋砍出的那几道剑气都劈在了石头上,大石头碎成小石头,小石头碎成粉末。 他却浑然不觉。 是幻阵的力量。 阮莹莹沉声道:“没有火焰!那是幻象!” 可是,寒云秋就像听不到她说的话一般仍在攻击,剑气越来越寒冷,威力也越来越大。 阮莹莹看着他傻傻地向着一个方向不停攻击,有些滑稽,竟有些想笑。 她的状态并不好,强行施展《青莲诀》第五式怕是只会遭到反噬,得想个办法。 左焕白喊道:“莹莹消失了!” 阮莹莹一愣,她明明就在这儿,怎么会消失?联合之前不起作用的提醒,她突然明白了,看破幻阵的人会被剔除出幻阵,没看破的,只能继续待在里面。 阵外是真相,阵内是幻象。 被迷了眼的虚妄缠身,看破虚妄的被无力缠心。 轰隆!坍塌声又近了,她只能祈祷塌陷的石头别砸中他们,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阮莹莹甚至能看到蝠王猩红的眸子中那一抹人性化的嘲讽,以及快速扇动翅膀透露出的喜悦和迫不及待。 吼! 刹那间,雷光大作,微微亮的天空被蓝白色的闪电照亮,仿佛有人硬生生加快了时间,现在已是白昼。 蝠王被一团雷霆击中,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扇动翅膀。 嘲讽也没了,喜悦也消失了,取而代之充斥内心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它也不是没察觉到过它的气息,可当真正面对面,真正交上手,它才知道差距,知道血脉的压制不是没有缘由。 白珏立在蝠群的对面,小小的一只,气势竟不输分毫。 它跺跺脚,雷霆震怒,幻阵被急速流窜的闪电劈得粉碎,化成阵阵红烟袅袅散去。 寒云秋放下心来,是小豹子。 他甚至坐在地上,旁若无人地开始修炼。梅鹤青等人是第一次见到炌云放开灵力战斗,在此之前也只是从古籍中偶尔见过它的介绍,了解甚少。 事实上,在寒云秋被认定是传承者的时候,他的情报资料他们已经搞到手了,奈何炌云像是从天而降凭空产生的,他们的调查也收效甚微。 这得有几品?梅鹤青看不透。 白珏胜的太轻松了,一击,重伤。 他不知道这是留手了还是尽力才打出的伤害,所以不敢妄下论断。 寒云秋似是看穿了他们的疑惑,开口道:“主要是血脉压制,品阶并不很高。” 左焕白问道:“那蝠王到了三品,炌云也至少三品?” “应该……?” 寒云秋不太关注这些分级,所以他也不好说,而且神兽嘛,肯定是不能按常理来论的,还提几品几品的,多俗啊! 看着面前雄姿英发的小豹子,寒云秋又露出了笑容。 秋书雪瞧见寒云秋这么不在意,也盘腿坐下,只不过没敢修炼,胳膊肘支着脑袋愣愣地盯着天上发光的白珏。 小豹子显然没想放过蝠王,一双翅膀轰然扇动气流,卷起狂风,风里夹着雷霆,雷霆围绕着风刃,狠狠撞在蝠王身上,掀出一道又一道鲜血。 周围的恒夜蝠瑟瑟发抖,无一敢上去帮忙,皆被血脉震慑。 蝠王其实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幻阵对雷霆无效,近战又被风所阻挠,上天给了它幻阵的特殊力量,却没给它别的远攻手段。 就这样,雷霆慢慢烧焦了蝠王的躯体,风刃渐渐削进了它的心脏,一头一呼百应的首领,就此陨落。 整个过程,甚至还没寒云秋烤个肉的时间长。 蝠王已死,群蝠无首,再不敢拦眼前这群凶神恶煞,都躲得远远的,都怕落得惨死的下场。 小豹子缓缓飞下来,寒云秋看到它身上还沾着鲜血,翅膀上也有伤痕,不是蝠王弄的,就是又去打架了,许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才突然赶来。 他摸摸小豹子的头,道:“这次还得多谢你了。” 他扭头问,挠着后脑勺,问:“你们还能御剑吗?” 梅鹤青没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怎么了?” “能的话,载我一程呗,我不会!” 阮莹莹伸手扶额,看来,出了洞穴,他还是那个无赖耍混的寒云秋。 梅鹤青尴尬地笑笑,说:“好啊……” 就这样,五人六道虹光快速射出,流下岌岌可危的洞穴,和天上被吓破了胆的恒夜蝠群。 待众人走远后,郭明夷来到坑底,伸手要稳住洞穴时,原本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的山洞轰然倒塌,他飞到半空冷眼看着废墟,纷乱的碎石没伤到他分毫。 不远处,大概是阮莹莹几人击杀巴龙蛇的地方,有几枚破碎的阵印消弭…… 第四十二章 各方来使 寒云秋几人回来休息了好几天才算彻底缓过来,除了他,余下四人仍旧保持每日修炼的状态,即使带伤也没落下。 小豹子可说是没有损伤,将寒云秋送回后就又飞离了,不知找哪个凶兽战斗去了。 单单拿这两天来看,极宗的生活还是挺舒心的,最起码没人再来打扰他。 而且,自从和左焕白等人御剑回来,再也没有人拿鄙视的目光看他。 就算他不在意,消失了总是好事。 本来日子还会这么继续下去,然而今天,他这间小小的院子里迎来了除阮莹莹外第二个客人。 梅鹤青敲敲门,喊道:“寒云秋,在吗?” 寒云秋退出修炼状态,打开门,将他迎进来问:“怎么今天来了?有事?” 梅鹤青不客气地在院子里拉了个椅子坐下,道:“确实是有事,跟你有关。” “和我有关?”寒云秋一愣,旋即暗暗明白,怕是抱着和梅鹤青他们同样的目的——试一试他的根底。 梅鹤青长叹一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寒云草!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到达顶点的人,你是他的传承者,肯定会有大人物想看一看你。”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和我们不一样的是,他们或许各怀鬼胎,你要小心应对。” 寒云秋不经意瞥了他一眼,这位农华宗核心弟子看样子很是讨厌那些“大人物”。而且不知道“顶点”这个词对他们的意义,更不知道“传承者”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算是第一次意义上与各位“人物”交手,不如和左焕白她们敞开了说那般敞亮,费心也费力。 他点点头,道:“谢谢了。” “这有什么,毕竟一同战斗过。你没外界传闻的那么不堪,我自然要提醒一下。”梅鹤青甩了甩宽大的双袖,手撑在膝盖上,道:“而且,提醒而已,算不得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无需放在心上。”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人又敲门在喊:“寒云秋!” 他起身去开门,是阮莹莹,便迎进来问:“你又有什么事?” 阮莹莹摊开手,一抹光闪过,便多了把棕皮金饰剑鞘的宝剑,剑鞘上刻着龙飞凤舞与花纹相融的二字:惊云。 她说:“这是赵将军为你准备的宝剑,七品,不出意外的话够你用了。” 说完,她抽剑出鞘,雪白的银光闪了寒云秋一眼,阮莹莹握住剑柄,向内灌注灵力,道:“这剑里有一道阵法,与秋书雪的小百剑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随着灵力注入的量越来越大,剑身底部一枚圆形的金色符文越来越亮,眼看法阵就要呼之欲出,寒云秋赶紧拦下:“好了好了,知道了,再不停下我这屋子可就炸了!” 阮莹莹也就是吓吓他,停止灌输灵力之后那枚符文很快就暗了下来,最后重新融进剑身,消失不见。 寒云秋接过惊云,细细打量,剑首与剑格皆为金色,特殊材质的麻做的黑色缠绳握上去结实却不粗糙。 他掂了掂,很是趁手,把剑合进剑鞘放入玉佩中,底气稍稍硬了些。 阮莹莹送完剑显然没想离开,她看到梅鹤青在这,已经猜到了他俩之前的谈话,便不避讳的说:“其余八家大陆的八大宗门已经陆续派人来了,最晚后天都会到。等人都到齐了,会办一个宴会。” 说到这儿,她冷冷笑道:“说是宴会,无非是像看看你,试试你,我不敢确定,但很有可能有人会借此向你发难。你得提前做好准备。” “大敌当前,还有心思暗下使绊子,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阮莹莹面向梅鹤青,脸色稍稍缓和,道:“农华宗的使者已经到了,书雪已经过去了,你什么时候去?” 梅鹤青摇摇头:“她过去就够了,映霜,元风,从梦估计也都过去了,少我一个不少的,再待会儿。” 阮莹莹点点头:“行,随你。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说罢,就转身离去。 寒云秋端出一壶茶给梅鹤青倒上,也不修炼了,就聊天。 极宗正殿——苍灵殿。 阮晓身居正位,台阶下的旁座依次列座的为景言大陆方灵宫、陌秋大陆农华宗、万华大陆华容殿和烛佑大陆熔天殿。 除了熔天殿是因为性急,别的三家都是想看看在极宗历练的弟子才来这么早的。 阮晓拿出上好的,独产于念生大陆的“玄夜茶”来招待,茶水清甜,颜色深沉清澈,喝进去对修炼灵力调养神魂还有莫大好处。 四座宗门来的都不是宗主,也不是二把手,是些年老有资历的长老,位置大约处在第一梯队的权力次中心,既不让人觉得冒犯,也没让人觉得轻看。 他端着茶水时不时呡上一口,开口闲谈,等着他们各自露出目的。 熔天殿的长老姜远志最先提到寒云秋,他说:“前段时间我们宗门的万界柱发生异动,不知是从哪一片大陆射出的光芒,照在万界柱上亮了整整三天。” 阮晓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面带微笑地大方承认道:“是我极宗的万界柱发生异动,不知那预言壁画同其有何关联,在传承者身份刚一揭露之时就兀自飞天传信。” 姜远志毫不意外,阮晓说的是事实,但还没到他感兴趣的点上,无奈,他只能主动往下说:“不知传承者身在何处?” “前段时间历练归来,许是还在休养。” 农华宗和华容殿的长老微微回头,秋书雪和左焕白轻轻点头,他俩就又不着痕迹的转了过来。 只有方灵宫的长老,既不开口也不示意,仿佛早就把寒云秋查了个底朝天一般。 姜远志性子急,且毫不避讳目的,直接开口询问:“我等何时能够拜会?” 阮晓故作沉思,而后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应该清楚,我阮晓是用什么手段留下他的。如果连什么时候见,见什么人,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是绝不会照做的。”姜远志点点头,想着反正现在也看不了,就不客套应酬了,不如到时候亲自登门看一看,便起身告辞,绝不拖泥带水,还没等阮晓回答,就已经扭身出了大殿。 姜远志刚出门,方灵宫的长老常寿陵就紧随其后,同样起身领着自家弟子作揖告辞。 殿内只剩下华容殿长老吴洞虹、农华宗长老山连松和他们各自门派的弟子。 阮晓端起茶杯重新小口品尝,神色比刚才要更加平和。 这次他主动提起寒云秋,说:“郭长老带你们历练没受什么伤?” 左焕白和秋书雪摇摇头,道:“没受什么伤。” 山连松问秋书雪:“梅鹤青呢?他怎么没来?受伤了?” 秋书雪知道梅鹤青的性子,但当着外人的面她自然不好意思说实话,只好搪塞给寒云秋,说他们两个有事,具体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左焕白听他们说来说去,大约看出端倪,重点还在寒云秋身上,只是心里并不敌视,不知道抱着什么小算盘。 可她身为核心弟子,自然不可能甩了两家宗门的面子拂袖离去,她没熔天殿那么性急,也没方灵宫的豪横。 当面修炼也是大不敬,只能暗暗出神,暂时当个傀儡。 话题还没展开两句,阮莹莹从正门踏步而来,对山连松和吴洞虹分别作了揖。 阮晓放下茶杯,笑问:“送去了?” 阮莹莹点点头,道:“送去了。” 接着,她转头向山连松道:“山长老,梅鹤青正和寒云秋待在一起,说他待会儿再来,希望您不要介意。” 山连松摆摆手:“不会不会,他那孩子啊,我了解,无非是顽皮些,我还没小肚鸡肠到这般地步,毕竟自家孩子。” 阮莹莹点点头,走上台阶立在阮晓右侧身后。 吴洞虹道:“我听闻莹莹和寒云秋之前比试过一次,不知那寒云秋实力如何?” 阮莹莹看看阮晓,见他同意后,道:“同境界,只使用一式灵技的情况下,我输了。” 吴洞虹点点头,道:“不愧是传承者,天赋就是好。” 山连松正要开口,却见秋书雪在偷偷练习画符,会心一笑道:“书雪,咱们回去再画?” 秋书雪猛然抬头,尴尬地笑笑。 “咱们聊得太无趣了,把小姑娘都说烦了!哈哈哈哈!”吴洞虹笑着起身,道:“山老头,你这弟子今后大有作为啊,能在阮宗主面前淡定画符,这般心性不是谁都有的。行了,我估计焕白也该练剑了,就先告辞。阮宗主若还有事,我随叫随到。” 山连松与秋书雪同样起身,道:“那我也先告辞了,小家伙们还要修炼,他们拉不下脸,我舍得。宗主,有事传唤即可。” 阮晓起身相送,留步殿门,目光越过众人,直达长城外黑压压的煞气,笑容渐渐消失。 山连松和吴洞虹的住处有专人指引,与弟子们不在一起,一群人便分道扬镳,各干各事去了。 第四十三章 重聚 秋书雪和左焕白自觉地走到一起,脚步向寒云秋的小屋走去。 左焕白笑道:“你还真敢画符啊,我都不敢修炼,只能偷偷走神。能想到你有妙招,没想到这么大胆。” “谁让来的是山长老呢,不过还得谢谢你们吴长老啊,好心替我解围。”秋书雪俏皮地甩甩袖子,整整发簪,道:“之前以为华容殿的前辈都像沈村梦那样高人一等呢!” 左焕白道:“其实沈长老人不坏的,刀子嘴豆腐心,之前仗剑远游的时候做过不少除暴安良的好事。” 秋书雪也不是真的讨厌她,发发牢骚议论议论罢了。 闲聊了一路,很快就到了寒云秋的屋前。 秋书雪伸手敲门,开门的是梅鹤青,挽着袖子脚上还有污泥。 “你这是……山长老在里面?” 梅鹤青摇摇头,道:“不是,在种树而已,你们赶紧进来。” 寒云秋拿着梅鹤青掏出来的铁锹一铲一铲地挖着坑,瞧见秋书雪和左焕白进来也仅仅是抬头示意了下,没停动作。 左焕白指着寒云秋挖开的坑和明显翻过土的几处地方说:“哪有树?别欺负我对农业一窍不通,活了十几年,总该有点常识的。种树该有树苗什么的?” 秋书雪答道:“一般来说确实是需要树苗,那样成活率比较高。但你还记得在洞穴内鹤青掏出的种子吗?对于生产出的新品种,没有树苗直接种种子是很正常的。” 她惊讶地看向梅鹤青:“等等,你们不会是……” 梅鹤青点点头:“对,就是那些。” 他摊开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还把弄碎的那颗也给丢了进去。” 寒云秋打趣地说道:“反正都是种不活,给它个机会。” 阮莹莹看见门开着,直接走了进来,看到寒云秋的架势也是一惊,随后又见他往里丢了几颗种子,心里便明了了。 她更好奇左焕白和秋书雪来干什么,便直接开口询问。 左焕白实诚,况且也没必要隐瞒。 她表情严肃地说道:“来的时候吴长老问了我许多问题,其中有一半是关于寒云秋的。这一半里的大部分又都跟洞穴之行有关。” 秋书雪点点头,道:“山长老也是。” 寒云秋停下铁锹,道:“那你们这是来通风报信的?谢谢了啊!” “通风报信?不至于不至于。”左焕白解释道,“吴长老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之前在殿上还替秋书雪解围来着。而且打听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第一次见你不也这样?” 秋书雪补充道:“而且,你以为我们来他们不知道?我估计他俩正走在一起指不定商议什么呢。” 阮莹莹没有反驳,而是另外提醒他:“我觉得你需要特别提防常寿陵,也就是方灵宫的长老。” 左焕白对他了解不多,没有说话,反而是秋书雪提了下他的所作所为:“这个人之前害自己的师傅得了疯病,一身修为被废不说,每天被关在地牢里,可谓是生不如死。” 左焕白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 秋书雪肯定道:“有!被他压下来了而已,不过我们宗门里有从方灵宫那场‘排除异己’的争斗中逃出的人,他没必要撒谎。” 阮莹莹皱着眉头,他还是第一次确切知晓方灵宫那场风波的部分具体细节。 如果常寿陵确如秋书雪所说,那他指不定会出什么阴招,寒云秋力微位高,稍有差错就会遭人诟病,处境不容乐观。 可是看着寒云秋挥动铁锹的动作,她忽然觉得即使诟病也影响不到他,他一直就只追求活着。 只要能活下去,别的什么都无需在意。 或许,他能让常寿陵栽个跟头也说不定。 阮莹莹不知道秋书雪跟她一个想法,甚至说秋书雪比她还要相信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这可能就是大自然的直觉,让她无理由的相信这个荒诞的想法。 寒云秋挥累了就是梅鹤青接班,与他不同的是,梅鹤青先刨出一个个不大不小的坑再往里挨个丢种子填上。 寒云秋终于能坐下来了,他把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晾上,开口道:“有几家想对付我?” 左焕白摇摇头,道:“对付?他们凭什么要对付你?我们都还等你斩杀魔王呢。他们想给你下绊子充其量就是为了试试斤两?” 寒云秋笑笑,道:“你就当我夸大了,任何阻挠我享受生活的人,都是在对付我!” 梅鹤青笑道:“行了,我们这耽误你睡觉了是不是也算对付啊?” “算!怎么不算?一人一块光元,不限大小!” 寒云秋煞有其事地说着废话,看似不在意接下来的暗流涌动,实则暗暗计算,若他起事,胜率该有几何。 夹尾巴灰溜溜离开的会是他还是那几位来使,双方的面子究竟谁的损失更大。 笑吟吟的面庞背后是冷峻的思考,他甚至把在座的几位都算计到了。 他会尽量不伤到他们,也尽量不影响他们与各自宗门的关系,坏人,一个就够了。 因为他是传承者,没谁会下死手,但是嘲讽、冷箭、针对,都会随着他的身份显得夸大,显得必要。 就如左焕白她们过来提醒,她们是想着帮寒云秋安稳过关,而不是拔除障碍。 好像试他斤两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人觉得突兀。 “得了,还给你光元?我们来给你提醒你不给我们光元就不错了!”左焕白挑眉说道,目光落在桌子上散落的几个种子上,问:“这东西能种出来?” 梅鹤青笑道:“试试嘛,反正种子总归是要埋进土里种的。” “真羡慕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儿种树,要是我被人盯上了,不快点解决根本没心思做别的事。” 寒云秋摸了摸晾着的茶杯,说道:“人还没到齐呢,不着急。你们不会下狠手,阮宗主也不会平白无故搞我,九家还剩下六家,不下死手,有什么怕的?” 虽然还是有点烫,但到了寒云秋能接受的地步,他举起杯子慢慢呡,道:“再说了,我不还有白珏嘛。” 左焕白羡慕地说道:“也是,你身边跟着头神兽嘛。” 话说完,几人仿佛就没什么要聊的正事了,都静静的不说话,院子里只有梅鹤青挥动铁锹铲土的声音。 阮莹莹深呼吸,仍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排不出,她是在担心。 第一次,她觉得人世的勾心斗角不亚于凶厉的战斗,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要过犹胜之。 第四十四章 七宗来使共拜访 仅隔一天,余下四家就陆续赶来了,分别是空影大陆的影杀楼、万寂大陆的流音阁、白草大陆的月雪台和飞晓大陆的云流宫。 流音阁一向低调,坐骑只是五色马车,一行人踏风而来。 月雪台和云流宫的人也都不在意排场,再者说,他们是客,客人不能盖过主人家的风头,仅乘坐比市面上要稍微华丽一点的飞楼赶来。 只有影杀楼的人特别,空影大陆独特的环境造就了他们对空间极其敏感的天赋,来者共五人,一人乘着一只玄鹰,不时打破空间瞬间穿越千里。 正因如此,他们虽然最后出发,却比其他三家到的更早。 领头的韩盛羽跳下鹰背,对着前来迎接的赵世龙抱拳行礼,道:“劳驾赵将军了。” 赵世龙挥挥手,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有客人来,主人家自然要迎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来,请这边来,宗主已等候多时了。” 他伸出手臂,示意韩盛羽顺着这条路踏上正殿,身后几位弟子跟过去引路,他还要在这里等剩下的三家。 月雪台半路上遇到了流音阁,流音阁就放慢速度和他们一起到达。 流音阁惯以剑、笛、琵琶、古筝等奇奇怪怪的兵器对敌,即使是颇具杀伐气息的刀也会装扮一番。人更别说了,男的风度翩翩,女的美目盈盈,修炼之时不忘钻研学识,每一位都谦谦有礼,所以一下车就拱手作揖,礼数比赵世龙还周到。 月雪台长老习兴剑笑吟吟道:“任长老果然知书达理,衬得我好像那蛮荒之地的野人,礼数不周,这气质都下降了。” 任向笛赶忙躬身作揖,道:“习长老哪里的话,还望习长老莫要看轻了自己,晚辈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听到任向笛自称晚辈,习兴剑心里乐开了花,伸出手将其扶起,道:“任长老莫要在意,玩笑话而已。不过‘知书达理’四字确为肺腑之言,绝无半点儿戏。” 赵世龙见任向笛又要推辞,赶忙插嘴道:“两位长老还是去殿上聊,那里有茶水,到时饮茶闲谈岂不美哉?” “好好好!赵将军,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二人领头,身后弟子自然的分为两列,跟在他们身后随行至大殿。 又送走两家,赵世龙松了口气,他本身就不太愿意做这种应酬,还剩下最后一家,把他们招待完了就算结束了。 他不能贸然拜访寒云秋,不过听说梅鹤青等人已经上门提醒过了,他也就没那么担心。 现在想想郭明夷当初把那几个孩子一同丢进洞穴,让他们同甘共苦,未必就没有让寒云秋团结各宗门核心弟子的心思。 传承者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朋友越多越好,这会使他的分量比想象中的更重。 而等到有了绝对实力,朋友多仍然不会是件坏事。 相比有了实力之后结交的朋友,在弱小时就共患难的往往更可靠更能让人信任。 赵世龙叹了口气,怎么还不来呀! 他不知,云流宫来者五人半路上跑了一个,这四个商讨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选择找寻,只是通过同门令牌发了消息让他速速赶来,之后才重新启程出发。 半路上是耽搁了,飞楼开足马力还是能及时感到。 就在赵世龙的耐心即将被磨灭的那一刻,云流宫的人顶着太阳急速而来。 看到身影,赵世龙就不再烦闷,赶忙挺直身子,吩咐好弟子,准备迎接。 云流宫四人一下飞楼,就先躬身致歉,言说半路上出了些事耽搁了,留了位弟子去解决,他们先行赶来,望莫责怪。 赵世龙连忙扶起,道:“既是有缘由,便无需担心。只是我多嘴问一句,事情可棘手,需不需要极宗帮忙?” 家丑不可外扬,长老庄宁安怎敢说出事情,练练挥手说:“不用不用。” 赵世龙见其神神秘秘的,也就不再多问,伸出手亲自引路,一同随行至大殿。 阮晓看着姗姗来迟的庄宁安笑道:“庄长老好大的面子,让我们等你一个。” 庄安宁哈哈大笑,道:“今晚夜宴,我罚酒三杯!” 习兴剑笑道:“庄长老豪气,这还没到夜宴呢,就明目张胆惦记上酒了,啊?哈哈哈!” 众人皆笑,庄安宁落座后也笑吟吟的,丝毫不恼。 倒是任向笛提前结束了闲谈,直接问道:“不知那传承者现身在何处,可方便见人?” 阮晓毫不避讳道:“前天熔天殿的姜远志长老也是这么问的,想必任长老并不知道,我留下寒云秋的手段不太光彩,他未必听话。而且我奉劝各位一句,暂时先不要主动拜访他,免得多出事端。等到夜宴,他是肯定会出席的。” 任向笛听到“不太光彩”这四个字就瞬间明白了其中意思,以他对阮晓的了解,这里的“不光彩”不是说用了阴招,而是招式不太合道义罢了。 怕是那寒云秋有什么古怪之处,异于常人。 如此的话,贸然拜访肯定会惹恼对方,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庄安宁笑道:“传承者嘛,有点特点有点个性很正常,传闻中寒云草不也有些特异之处吗!晚些见就晚些见,不差这一时。” 三方使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阮晓趁着这个机会,问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魔使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任向笛等人收起笑容,互相看看,道:“确实如此。” 习兴剑道:“我怀疑他们也知晓了我们已然找到传承者,所以为了复活魔王,活动得越来越频繁。” 任向笛掏出一支玉笛,摆在桌子上道:“他们的实力也在不断增长,这是我流音阁一位长老的武器,他已失踪了四个月,我们搜遍了蛛丝马迹也只找到这支玉笛。有能力做到如此地步的,一定达到了上清境界。” 阮晓眯起眼,盯着那支玉笛,仿佛杀害其主人的人就寄身于此,他仿佛看到黑压压的魔兽已聚积城下,魔王正踏步而来,魔使列在两侧,乌云遮天蔽日,世间除了赤橙的火焰再无光亮。 庄安宁也严肃地说道:“云流宫的弟子也受到过袭击,不过目前还没人死亡。他们似乎并不那么想杀人,反而,反而像在找什么东西。” 韩盛羽没提影杀楼的事情,只是说空影大陆突然多了不少新开辟的小天地,根基稳固,气息尚新。被人发现过一次就不再出现,再探查到时已经成了空间碎片,之前的小天地也不复存在。 唯有习兴剑,他说白草大陆的魔使活动虽频繁,但未有异动,没有伤亡,一切如常。 阮晓略有思索,道:“明日戌时夜宴,望诸位准时参加。” 他率先起身抱拳,任向笛等人也不扭捏,行完礼就走出去了,留阮晓一人在殿中。 他们知道,阮晓这是想到了什么,要去亲自查证,那件事一定涉及到魔使,甚至,有关魔王。 第四十五章 夜宴(一) 寒云秋这天早早起床跑去东华林,梅鹤青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 去哪了?以往以他的性子,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怕外面有什么人要他命,咋今天没在? 若是被人掳走了,又是谁呢?能在极宗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寒云秋,怕难如登天,这周围指不定围着几个高手暗中在保护,稍有异动怕是会惊动阮晓亲自前来。 梅鹤青不敢轻易放心,环视了下四周略一思索,从乾元袋中摸出一张符纸,沾上笔墨留字道:回府速来见我,落款为梅鹤青。 写完贴在门口,转身离去。 东华林,之前那处山洞,寒云秋站在洞穴口正朝里面望,可惜的是,洞穴口的石头并没因为先前的坍塌而倾倒,除了稍稍松动之外仍然紧紧堵塞着入口。 阮莹莹问道:“你突然叫我来这儿干什么?” “那条蛇的尸体还在里面,肉吃不了得刮下来点鳞片拔下毒牙?那都珍贵着呢。” 阮莹莹虽不信他的说辞,但就目前表现来看,他还真是冲着这具尸体来的。 阮莹莹试着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也不知郭长老从哪儿找来的石头,这么沉重坚硬。 寒云秋丝毫不心疼刚到手的宝剑,将惊云插进石缝中,找了个支点想翘起来。 当然,结果以失败告终。 阮莹莹催促道:“今天晚上就开宴了,你就不准备准备?” 寒云秋摊开双手耸耸肩,目光还在这片废墟上流转,漫不经心答道:“准备什么?比修为比不过,比身份人家也不虚,我就一任人摆布的猴儿,还准备什么?” “再说了,他们也不会下死手的不是吗?不下死手,我担心什么?” 阮莹莹皱眉道:“你就真这么确定?” 寒云秋听到这话,疑惑地扭去头:“还有别的传承者?” “没有。但是,有人不信传说。” “你信吗?” “不信。” 寒云秋叹口气,道:“既然你不信,那你为何……” “就是因为不信,我才要护着你好好的。” 懂了,把他当对手了。寒云秋心里五味杂陈,他嘴角嗫嚅了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 阮莹莹接着道:“你这虚来的名号,除了白珏是依仗,别人没看到超出常人的天资与实力,很多人不服是正常的。” “一万年过去了,寒云草的威信还剩多少也很难说清了。底下的小辈不知有多少自诩下一个寒云草,哪知半路杀来一个你。” “会有多少人看你不爽,自己想想。” 寒云秋撇撇嘴,道:“还用想?这不眼前就站着一位嘛。” “……” 阮莹莹摇摇头,不再扯皮,该警告的警告了,该提醒的提醒了,就差替他应下暗箭了。 或许真如他说的,没人敢下死手,没必要那么紧张。 但,紧张些不是更好吗? 那些宗主长老的明争暗斗,她也有所听闻,实在厌恶得很,也很难把握住。 寒云秋说道:“不是还有阮晓吗,能让他们过格的话,这么多年的长城白守了。” 这句话扭松了阮莹莹内心紧绷的那根弦,却也加重了她的纠结。 要是寒云秋一直有他们做后盾,未能尝到真正的生死危机,那与魔王的对阵岂不是有可能大意落下风? 不过想想寒云秋整天说死啊死啊的,怕是会比经历了生死战更为惜命,轮不到她操心。 寒云秋推不动石头,手里握着惊云也是四顾茫然。 “你说,这剑的阵法有多厉害?”寒云秋盯着剑身中央,好奇地问道。 阮莹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道:“你不会想用剑阵把这儿炸开?” 寒云秋把剑插进地面,道:“猜对了!” 说罢,开始往里疯狂地灌注灵力,地境的灵力储蓄没有天境那么浑厚,但是激发剑阵也堪堪够用了,毕竟,虽然剑阵的威力随灵力的多少与质量变化,但达到阈值就可释放。 那枚圆形的金色符文越来越亮,细节轮廓也逐渐明晰,再往后,复印变得飘忽,起身离开了剑身,蓦然放大,以阮莹莹和寒云秋的位置为中心,划出一片巨大的圆形结界。 结界里是剑阵,结界外和风微拂。 贞离剑阵,开! 天空如水中月影般显出圆形符文的虚影,转瞬凝实,让人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剑身上的那枚。 万千剑气从这空中的符文中跃出,似野马,似飞箭,似流星,似陨石,带着贞正离火,绞碎地上的巨石,焚烧成灰烬。 炽热的高温甚至将某些石块熔成或透明或五彩的琉璃,光彩迷人。 阮莹莹没太惊讶于剑阵的威力,反而紧紧盯着面前咬牙握剑的少年,她依稀从寒云秋的双眸中看到了烈火团焰。 为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来炸开洞穴?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巴龙蛇的尸体? 绝对不会,她从没见过寒云秋如此认真。 轰!砰!砰! 堵在洞口的那几块巨石终于被剑气绞得粉碎,阮莹莹看到几枚符文从破碎的石块上飘离粉碎,瞬间明白了石头为什么那么沉重。 寒云秋紧忙松开剑柄,双腿一时不稳跌坐在地,满头大汗。 没了灵力的支撑,剑阵的威力也逐渐微弱,直到天空与地面的符文消散无形。 阮莹莹没去伸手拉他,反而径直从洞口走进,洞穴有被波及,但没大影响。 寒云秋起身拍拍尘土,拔出惊云放回剑鞘,跟了上去。 很显然,洞穴的初始坍塌地并不在这。 他们走过的路都很熟悉,甚至还有秋书雪做的一些标记。 阮莹莹把剑攥在手里,道:“如果我没记错,前面就到了那处水池。” 寒云秋点点头,开始加快步伐。 “你跑什么?那尸体还能长腿跑了?” 寒云秋没搭话,又加快了速度。 果然!这里有蹊跷! 寒云秋咬着牙,浑身不寒而栗,是同样的修复阵法,五彩的符文盈盈流转那么美丽,落在寒云秋眸中却化为惨白。 阮莹莹比寒云秋慢一步,但是修复阵法的运转的景象是持续的,她也看到了。 “这是谁干的?” 搜索脑海中的信息,但毫无印象。 要么这处洞穴别有用处,要么就是有人私下在做什么事。 做事的人尚不知晓善恶,阵法的用途也未查明。 寒云秋谨慎地放开感知探查,又叫阮莹莹“开天眼”再次探查。 并无异常。 寒云秋放下心来,若是在外,他不会嚣张,极宗内藏龙卧虎,还没到他放肆的地步。 “你知道吗,之前我死里逃生的那个洞穴内,也有这么一座阵法。” “那里面,同样有着一条大蛇。” “只不过那只是被关着,这只在水池里放养。” 阮莹莹知道他的意思,有人在针对他,很可能从小到大一直在盯着。 这么大的可自我修复的阵法不是一天两天能建造完成的,这需要大量的珍稀材料,极具天赋的阵法师,日以月计的时间。 “需不需要……” “不用,还是先别告诉他们了,赵世龙会查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 “他说的对,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还是先回宴会,那里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你这个大小姐来解决呢。” 寒云秋扭头,见赵世龙于百忙之中抽空来寻,便给了个笑脸。 阮莹莹道:“赵叔还是把巴龙蛇的尸体收起来,以便掩人耳目。” “嗯。”赵世龙点点头,拍了拍寒云秋的肩膀,道:“给你找的剑还满意?” “满意。” 寒云秋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去。” 赵世龙看着修复阵法,神态意味不明。 寒云秋还不会御剑,走出洞穴吹了声口哨,白珏便扇动翅膀飞来。 “它今天没去打架?”这在阮莹莹看来是极其罕见的事,十天里九天半的日子它都在深山老林里找各种凶兽战斗,今天怎么这么安生。 寒云秋摇摇头,跨坐上去,道:“今天夜宴,他得保护我。休息几天,有松有驰才能稳步提升。” 阮莹莹看出他的谨慎,颇有些期待夜宴的到来,她想看看那帮人究竟会用上什么招式来测验他,他又会如何应对。 两道虹光飞驰而出,不一会儿就到了夜宴的地点。 这是一座偏殿,不是食斋,殿名“极光”,晚上站在房顶能极眺远方,偶尔会看到禁地那边有陨石下落的美丽景象。看似绚烂,却暗藏杀机。美丽的事物往往与危险伴生。 他们两人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大,惹得众弟子纷纷转头注视。 他们同样吸引了梅鹤青等人的注意,点头致意后迈步走去。 梅鹤青问:“你们去哪儿了?” “去之前那个山洞转了一遭,把尸体搬回来了。”寒云秋没说实话,正好,阮莹莹也没打算说。 梅鹤青左右看了看,道:“你们放哪了?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空间法器?” 阮莹莹笑道:“我们让赵叔帮忙给卖了,得的钱过阵子才发。” 得,这也是个撒谎不打草稿的主儿。 可怜并肩战斗的伙伴就这么被蒙在鼓里,还夸他俩真够节俭。 阮莹莹问道夜宴的布置,秋书雪答道:“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还是聚会的那一套,酒、菜都是。” 左焕白指指那一边的全志风和全志成道:“看见他们两个了吗?刚才我意外偷听到他们要对付你,不过没说方法,许是不光彩的手段。你且小心。” 寒云秋点点头,这准备,还是得全面啊。 提早来不光是搬桌子上菜,明刀暗箭还得伺候着,得有来有回才算待客,光客人展示算什么东道主? 寒云秋的眼神不再涣散,他终于打起神来,开始认真思考对策。 第四十六章 夜宴(二) “不光是他们两个,还有些别的宗门弟子想要找你麻烦。这一切都是长老们默许的。”秋书雪补充道。 左焕白无奈地摇摇头,道:“司瑶和鸿轩也想找你切磋,但愿不要出乱子。” 梅鹤青听到鸿轩的名字嗤笑道:“甘鸿轩?就他?切!” 寒云秋不懂他俩之间的爱恨情仇,现在也没工夫探究,不过他倒是很想听听这个甘鸿轩的故事,便道:“你对这个人很了解?” 梅鹤青眉头一皱,脸一沉,嘴一撇道:“我了解他?我是闲的吗?” 寒云秋不信他的鬼话,贱笑道:“给我讲讲呗!” “不知道!不讲!” “讲讲嘛~” “不讲!” “梅鹤青,是不是兄弟!” “不是……我这,我真不想谈他。”梅鹤青在人群中寻找这甘鸿轩的身影,担心他听到他们的谈话。 寒云秋不解,看向秋书雪和左焕白,她们应该知道内幕? 秋书雪咳嗽了两声,见到梅鹤青并未阻止,便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别的事,甘鸿轩是焕白的二师兄,总是让焕白离鹤青远些,怕她跟鹤青一样怠懒。” 左焕白白了一眼梅鹤青,接过来说道:“他不服,找人打了一架,输了,自那以后就总不对付。” 寒云秋捕捉到二人话里的信息:“他很强?”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梅鹤青还是点了点头,道:“十招,我就输了。” “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寒云秋问左焕白:“他是什么意思?” “暂时不知道,但他应该不会对你出手,我师兄不是个喜欢捏软柿子的人。” 软柿子,寒云秋真不想承认这个称呼。 承认了顶多挡住一个甘鸿轩,要是打破了,能震慑住不少小人。 稍一权衡就能做出裁判。 阮莹莹摸摸闪烁的玉质令牌叹道:“先把这些放一放,咱们该干活了。” “干活?” “我们也需要干?” 阮莹莹早就猜到他们的反应,轻飘飘丢下一句“不吃饭就不用干活”就离开了。 梅鹤青仰天长叹:“不是,我一位农华宗核心弟子还要干杂活儿?” 秋书雪无所谓,跟着极宗弟子去端菜放筷子了。 左焕白也主动去寻人帮忙了,留下寒云秋和梅鹤青面面相觑。 梅鹤青看着寒云秋:“你不会真想去干活?”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寒云秋接过一位女弟子手中的桌子,走到廊上照着其它桌子的样子摆上。 梅鹤青偷偷看看阮莹莹,悄摸去找农华宗另一位弟子草映霜了。 寒云秋是单纯帮人干活吗?当然不可能,他只是借着干活的名义观察地形罢了。 这里的空地较大,不易出阴招,但是大开大合的攻击难以抵挡。 那里的门槛台阶较多,屏风也很大,容易作掩护,碰上影杀楼这种暗器大宗,很容易落下风。 主座和客座之间有一段距离,既显示身份差别,又能保证安全。 他就是在主座旁的客座,若有人出阴招,他相信阮晓会给他挡下来的。 正在观察布局时,华容殿的温千寻找了过来。 他拍了下寒云秋的肩膀,道:“你就是寒云秋?” “怎么,认得我?” 温千寻笑笑:“不是,据甘师兄所说,你不应该在这儿帮忙啊。” “哦?那我应该在哪?” “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啊!” 寒云秋跟着温千寻笑起来,仿佛他不是来找茬的,跟梅鹤青一样是朋友来说笑的。 不过,对待朋友,寒云秋从来不客气。 他翘起嘴角,浪里浪荡地道:“说完了?” 温千寻收起笑容:“还没。” 他俯身在寒云秋耳边,以一个教外人看来极亲近的姿势耳语道:“甘师兄会在夜宴上出手。” “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放松些,没什么。” 温千寻的表现好似只说了哪道菜好吃,教寒云秋注意些,全然没有一个敌对者的姿态。 寒云秋微微眯起眼,暗暗咀嚼起温千寻的话。 阮莹莹办完了自己的事,踏进殿中,对寒云秋道:“不用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寒云秋轻轻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阮莹莹拉着他坐到殿外一角,一个能看到忙碌身影、璀璨灯火、远方高山的地方。 寒云秋道:“你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记得在船上你还嘲讽我来着。” “感觉。”寒云秋吹了声口哨,白珏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卧在他身边,享受着轻抚。 “能陪着普通弟子干粗活的大小姐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你这种勤于修炼的人。” 阮莹莹笑道:“习惯了,而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寒云秋摇摇头:“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不会有人天生就要做什么事。一个人如果说自己天生如何,那都是他所经历的在后天给他塑造了一个坚定无比的信念。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奇怪却坚定的信念,只能用天生来敷衍。” “你这么说,我也是喽?” “那谁知道,我就这么一说,最了解你的肯定还是你自己啊。” 阮莹莹沉默不言,二人就这么看着底下忙碌的人,良久,她才道:“那你觉得自己如何?” 他不再坐看景色,双手枕在脑后躺下来道:“不如何,我要的只不过是平静快乐的生活,没那么崇高的理想。” 天空中没有星星,那里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像是谁在画布上打翻了墨水,整片画布都被洇透了。 “呵,传承传承,我传承谁呢?” “当然是寒云草啊!” “那我的下一任传承谁?” “这……” “是寒云草还是寒云秋?我的存在到底有没有意义?” “有!” “那么,我的意义就只是因为寒云草?” 阮莹莹知道这对他很不公平,但是没办法,她可以沉默,但是不能否认。 寒云秋并不在意,自顾自道:“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非常矛盾,多重魂灵组成了我,悲哀的,喜悦的,乐观的,愤怒的,善良的,邪恶的……他们交互纠缠,有时某一个占上风,有时共同构成一个诡异的平衡,有时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我,只能由着变化来。 也许,他们都是我,也许,我就是一群人。” “也许,我根本就不存在。” 寒云秋说的轻松,心情沉重,他马上就要面对八家大陆的八座超然宗门的紧密注视,虽然住在极宗,但他并不认为极宗算自家人。 他们的心思和其他八家差不多,都是利用,没人在乎他本身的死活。 阮莹莹不知道阮晓的想法,所以她不懂寒云秋的悲伤。 小豹子也不懂,它知道战斗和守护,但不明白人心与权术。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行了,就这样,你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明刀暗枪我接着就是了,别让客人等急了。” 阮莹莹点点头,跟在寒云秋身后,她发觉,今夜的他不太一样,除了忧心,还多了项气质。 那种漠然不是冷漠,而是睥睨。 地境的修士,睥睨上清强者?换个人想怕是会先行否定自己,可他们一位是传承者,一位是极宗大小姐,竟让这个猜测,多了那么点可信。 第四十七章 夜宴(三) 甘鸿轩将装饰用的剑放回原位,问道:“你去提醒寒云秋干什么?” “告诉他又怎么样,就是知道也没办法改变,不如卖个人情,光明正大。” 甘鸿轩撇撇嘴,道:“要是真光明正大,我就不该出手。” “那你到底出不出手?”温千寻翘起二郎腿坐在木椅上,手里攥着一把坚果,边磕边吃。 甘鸿轩转身无奈道:“你说呢?我还能动手吗?不打了不打了,就是我不打,也照样有人打,咱们作壁上观即可。” 温千寻道:“我总觉得寒云秋没咱们想的那么次,也不知道原因,就是感觉。” “修士的直觉还是很准的,那我举例,要不是直觉,我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死?谁死也轮不到你甘鸿轩啊!”温千寻放下二郎腿,左手倚在膝盖上,前倾身子道,“你能打过全志风吗?” “六成把握,方灵宫和咱们差不多,我也很少见他出手,没什么底细可查。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对,你是说?”甘鸿轩道,“全志风会出手?” 温千寻摇摇头:“不是他,是他弟弟,全志成。” “刚刚突破到天境,根基还不稳,就这么想出风头?” “应该是宗门授意,不然全志成不会让他淌这趟浑水。” 甘鸿轩笑了,道:“他们真拿寒云秋当软柿子捏了,一方面试探传承者,一方面试探极宗,一方面试探我们。一石三鸟,真是好计谋!” 温千寻深以为然:“常寿陵在,能出什么事?背后有靠山,肯定要大干一场。” 甘鸿轩嗤之以鼻:“庄安宁也在,习兴剑也在,山连松和吴长老都在,他再强,还能挡得住联手?二流实力,不过靠资历上位,真拿自己当人物了。” 温千寻吃掉最后一颗坚果,拍拍手,起身抖落果壳碎屑,道:“走,夜宴快开始了,咱们不得提前到场?” 甘鸿轩双手背在身后,沉声道:“走!” 极光殿内外全是弟子,内门外门,杂役核心,都在忙碌,九家宗门齐聚,千年未有之盛会,可得热热闹闹办一场。 尽管阮晓下令不得奢华放纵,但实际还是宽松的,谁偷喝一壶酒,谁多拿一只鸡都没人呵斥,至多笑骂两声。 甘鸿轩等人动身了,长老们更不可能迟到,早早地御剑而来,在殿旁的一间厢房中聚集,等那边收拾完毕后,自会有人领去落座。 与其他长老不同的是,方灵宫长老常寿陵身边跟着全志风也在屋子里,虽然站着,但依旧被人讥讽。 习兴剑嘴不饶人,指着全志风笑道:“常长老真看重你啊,一来就要把你带在身边,生怕见不到了。” 全志风微微低头道:“习长老哪的话,不过是比他人多了些关注罢了,看重称不上。” 姜远志斜眼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但是轻蔑的气氛已经蔓延开。 语言并不是表达情绪的唯一方式,动作往往更能表达人的内心。 就像现在,寒云秋明明知道他们就在里面,但迟迟不进去,就是对他们的不尊敬。 这不尊敬就是他的内心想法。 阮莹莹推推他,道:“你还不进去?” “不。” “是不还是不想?” “有区别吗?” “有啊,一个是行动,一个是想法,想法和行动不一定一致。” “现在是一致的。” 寒云秋退后一步,问:“我就纳了闷了,到底是谁出主意让我当向导的,阮晓?还是你?”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阮莹莹不在意道:“这有什么重要?” 寒云秋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道:“这关系到我把你当做外人还是把阮晓当做外人。” 他还是没把极宗当成自己人,阮莹莹这才明白,白珏之所以被他看重是因为他俩一起经历过生死,互相救过命,而她与左焕白她们还有梅鹤青之所以被当成自己人,也是他们一起战斗过,流血过,扶持过。 他在退缩,他们没有。 他是外人,极宗是外人,只有他们是自己人。 阮莹莹深深呼出一口气,实则在心底叹气,道:“那我先进去,你去殿内等候。” “算了,我在外面。” 阮莹莹细细打量了他一眼,道:“那好。” 寒云秋吹了声口哨,白珏从墙外飞来,落在他身旁,这一人一兽目送阮莹莹进门。 “丫头,正主不进门不合适?”山连松打趣道。 阮莹莹假装脸一黑,沉声道:“山长老,我不算正主?” “算算算!别管山老头,他就是老了,总说胡话。”吴洞虹赶忙把阮莹莹迎进来,却听得她道:“我是来请诸位长老赴宴的,宗主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好,我们马上就去。” “庄老头,别喝你那茶了!” “就半杯了,总不能浪费?” “快快快,丫头在外还等着呢。” 任向笛第一个出来,见到寒云秋后微微点头,随即将目光放在了白珏身上,道:“神兽展羽遮日月,御风破障掌雷霆。好一个神兽炌云!” 寒云秋摸摸白珏的头,道:“过奖了,他和普通灵兽其实差不多。” “性格差不多,实力确是天差地别。” 寒云秋见他风流倜傥,不卑不亢,没有因他身份而特殊对待,心里难免有一点好感,但也仅仅是好感罢了。 第二位出来的就是常寿陵和他身边的全志风,见到寒云秋,全志风微笑以对,也是微微点头。 寒云秋却没搭理他,看向常寿陵的目光也没有任向笛那般温和。 他能敏锐地感受到每个人的气场,这两人的感觉就很压抑,看似温和,却在暗暗压迫。 任向笛悄悄转过头去,看似是查看其他长老的位置,实则免了与常寿陵的交谈。他们不太合得来,或者说,他和方灵宫大多数长老都合不来。 他们太功利,太世俗,一点没有修士该有的样子。 常寿陵没开口,全志风先说话了:“早就听闻传承者的风姿卓越,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是今日才见?” “哦?寒兄曾经见过我?” 全志风微微张大嘴,一副惊讶的样子,撒谎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寒云秋微微一笑,道:“许是看错了,不必在意、” 常寿陵打断二人的谈话道:“走,别让阮宗主等急了,志风你在极宗修炼,以后有的是时间寒暄。” 全志风点点头,道了声歉,随常寿陵先行御剑离去。 切,不知礼数。 任向笛看着远去的二人,心里嗤之以鼻。 还好,余下的六位都没有常寿陵这种感觉。 农华宗的长老山连松和华容殿的长老吴洞虹明显比别人更加亲近,他深知原因,所以他对他们也是很客气。 阮莹莹御剑飞在前面,寒云秋骑乘白珏飞在最后,中间是长老们。 他们到达时其他人已然落座了,寒云秋若无旁人地走到阮晓身边坐下,对面是阮莹莹。 众人的目光各不相同,有的放在宗主身上,有的放在寒云秋身上,还有人盯着阮莹莹出神,众人间叽叽喳喳,议论长老风采、宗主英姿、家人美色等等等等。 不管这些人目光放在哪里,在议论什么,随着阮晓的起身都将归一。 “诸位,开宴!” “好!” 台下人举杯,酒水倒映璀璨灯火,摇晃间江海意泄,刀光将起。 第四十八章 夜宴(四) 众人看似和睦,实则各怀心思,推杯换盏中将问题一一抛出,找寻盟友和对手。 还有一些人在此之前就已进行了秘密集会,商讨相关事宜,以免事态无法控制。 比如今日下午,其他人热火朝天布置宴会之时,全志成拉着胡俨陶在东华林里游荡,与夜宴场地极光殿相隔甚远,不知为何。 胡俨陶自不会不明不白地随他胡闹,论身份,他不比全志成低多少,便挑了个时机开口道:“我们不去夜宴来这儿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哪儿?” 全志风问道:“你知道郭明夷在训练寒云秋吗?” “知道啊。” “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儿训练的吗?” “不知道,你知道?” 全志风没回答,避开说道:“据说他是和左焕白、梅鹤青、秋书雪三人一起历练的。还遇到了不少危险,这期间郭明夷都没出手。” “他那只炌云也没出手?” “炌云被郭明夷挡在外面。” “你带我去那儿干啥?” 全志风笑道:“带你看看寒云秋的实力。” 说着,二人停在那处废墟。全志成脸上笑容更甚,看来收的线人并没骗他们。 胡俨陶被坍塌的巨石镇住了,他惊讶地问:“这都是寒云秋做的?” “可能吗?”全志成不信,线人说是突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应该是有什么意外。 他们惹到了厉害的凶兽也不一定,东华林卧虎藏龙,鬼知道那些凶兽什么时候发疯。 胡俨陶看到某些碎石上残留的剑痕,伸手去摸,还有灵气残留,怕是不久前刚有人在此练剑。 他低头环视四周,四周的石头上不管大小皆有残留。稍稍抬头,再远处也有。 寒云秋的惊云剑阵威力很是不俗,胡俨陶第一时间竟没往他身上想,他更倾向于这是阮莹莹或者左焕白做出的突破之举。 全志成不像他,不确定就是不确定,与其相信这是谁谁的,不如认为他们全都掌握了,那些人都不是俗人,这种程度的攻击归于任何人都正常。 全志成从剑上跳下来,迈步走到洞穴入口:“相比剑气,我更好奇山洞里有什么,能让郭明夷集结他们这一群人进去。” 胡俨陶紧随其后,道:“要进去?” 全志风回头望向极光殿,道:“时间够?” “得忙活一阵呢!”胡俨陶率先进去,洞里没光就掏出明石照明,步子迈得很大,丝毫不怕有危险暗藏。 全志成的目光在极光殿上又停留了两眼,也进去了,不过在此之前伸手于玉佩上划过,传了信息给其兄长。 小辈们如此,长辈们更甚。 影杀楼的韩盛羽长老遣散极宗弟子,借口散心来到飞晓大陆的下榻之所,敲响庄安宁的门,道:“庄长老在吗?” 门被打开,韩盛羽被弟子请进去坐下,庄安宁刚刚从屏风后走出。 “韩长老这么着急吃宴?阮宗主估计还没准备好呢!” 韩盛羽微微一笑,算是听进了庄安宁的打趣,不过他没借着庄安宁的话接着聊,而是开门见山地问:“您打算怎么试探寒云秋?” “什么试探?” “您应该明白的。” 韩盛羽端过桌子上的茶,呡了一口道:“我可是开诚公布来的,庄长老藏着掖着不太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相信他自己也能预想到我们在夜宴上可能会对他做的事。” 庄安宁没坐在主座,而是坐到了韩盛羽旁边,拿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道:“他预想到就预想到了,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当传承者,还要九座大陆无数宗门听他指挥?不试试金子,怎么花钱买?” 韩盛羽笑道:“庄长老所言极是,只是,您还是没说清楚要如何考验他呢。” 庄安宁笑道:“我就不考验了,以大欺小属实没什么本事。” “不是,庄长老,您这话嘲讽就嘲讽,我倒不在意,可您怎么判断他就合格呢?” 庄安宁放下杯子,笑呵呵道:“我俩联手打你啊!” 韩盛羽脸色变了变,道:“这是什么意思?” “传承者不能只身对敌,他得有战友,和战友的配合也该是传承者是否合格标准之一。 而且,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去考验他的实力?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没必要。反而容易让他觉得自己被针对。” 韩盛羽将茶水一饮而尽,道:“那就依您所言,您二人,对我一人。” “可。” “先说好,我可不会留手。”韩盛羽怕伤了和气,提前告诉他自己部分手段。 庄安宁并不太在意,道:“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怎么,你真觉得能弄死老夫?”“前辈说笑了。” 这一声前辈,让庄安宁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韩盛羽还只是影杀楼新晋弟子,一次任务被目标所重伤。 之后嘛,意外被庄安宁救了去,还在云流宫修炼了一阵子,不算他徒弟,也算心腹故人。 庄安宁端起茶壶,给两人都倒上热茶,道:“最近方灵宫的宫主活动很频繁啊,到处斩妖除魔的,好像自己宗门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韩盛羽放松下来,在座椅上伸了伸胳膊,没急着喝茶:“他不是一直都很闲吗,我们楼主想给他下个绊子,就是现在没想好手段。” “想神不知鬼不觉?他又不是傻子,都那个境界的人了,还想瞒天过海?” “说的跟谁不是那个境界的人一样。” 庄安宁叹了口气,道:“世界上最强的手段就是告诉你发展和结局,即便你不愿意,也得跟着潮流发展,甚至成为掌旗手。” 韩盛羽问:“谁有这样的手段?” “阮晓,魔王,寒云草。” 韩盛羽不说话,把茶水一饮而尽,滚烫的热茶入喉,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在细细品位庄安宁的话。 良久,他似释然似无奈道:“众生皆棋子。” 庄安宁笑笑,没说话,目光望向门外,等门口的人行礼进门。 任向笛道:“棋子亦可行动。” 他等庄安宁伸手示意后才落座,自己讨来茶水说道:“二位是否在为夜宴之事烦恼?” 韩盛羽挥挥手道:“烦恼谈不上,麻烦是觉得麻烦。” “不出手不就不麻烦了。” 任向笛呡了口茶,称赞道:“好茶,阮宗主还是舍得呀!” “只是个夜宴,何必弄那么多弯弯道道,单纯当个夜宴享受不好吗?我听说这次的肉都是用的三品凶兽的,肉质细腻紧实得很。” 韩盛羽不知道他是真没心思还是就嘴上说说,流音阁的人工于心计,不至于看不清夜宴的目的。 当然,若是任向笛真的袖手旁观,他也不意外,流音阁的人嘛,随心所欲。 他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试试这寒云秋的根底,不能把全世界的命运交给一个不成器的家伙,这对他负责,也是对世界所有生灵负责。 任向笛端起茶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目光一直在韩盛羽和庄安宁身上流转,三人谁也不说话,各有各的打算。 第四十九章 夜宴(五) 寒云秋看着他们寒暄打趣,无意参与其中,专注眼前的食物。 直到有人将话题引到他身上,这才抬起头来。 他随手将一块肉丢在碗里,放到地上的白珏面前,看向甘鸿轩。 应该是叫甘鸿轩,他不认得他,却认得温千寻。 当面问及境界是件很无礼数的事,寒云秋不遵礼法,甘鸿轩也不遵? 果不其然,甘鸿轩话音刚落,吴洞虹就出言呵斥:“鸿轩!” 甘鸿轩悻悻举起酒杯,道:“多嘴了,别在意,我罚酒!”随后一饮而尽。 梅鹤青看他不惯,轻蔑地撇撇嘴,小声学了一句:“我罚酒!” 这一幕被秋书雪看在眼里,便扯了扯他衣袖。 “不像?” 秋书雪想了想,噗嗤一笑,悄悄道:“像!” 梅鹤青很是得意,将杯中酒一饮而下,又满上。 甘鸿轩不再言语,倒是温千寻转移话题到梅鹤青身上,道:“听闻前不久梅公子历练,可有收获?” 梅鹤青正正身子,道:“算不上,小有心得罢了。” 习兴剑也来了兴趣,撺掇道:“哦?可否说来听听?” “习长老既然想听,我自不能藏私。但是,说来也就四字——团结一心。” 梅鹤青看看寒云秋,见其微微点头后道:“说来也不怕各位长老笑话,我们几人面对三品凶兽初始时束手无策,挨了一顿打才将其击杀。” “虽说击杀三品凶兽不值一提,但团结一心四字却牢牢刻在心上,若无协作,我梅某怕是早惨死蛇口了。” “一个团队,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若是勾心斗角,没等强敌倒下,自己早自杀残杀,耗尽大半力量了。” 话里有话啊,山连松并没制止,反而咂嘴饮酒吃肉,心中颇为认同。 一番话说的任向笛连连点头,最后更是道:“鹤青,我早就说你是流音阁的苗子,奈何不在万寂大陆,不然,我定是要收为亲传弟子的。” “多谢任长老赏识。”梅鹤青江湖气地举起酒杯礼敬,得任向笛回礼。 山连松连忙放下筷子,笑道:“夸归夸啊,可不能挖墙脚!” “哈哈哈!” 众人大笑,寒云秋也是翘起嘴角微笑。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不知这位传承者来自何处,可有双亲?” 寒云秋看向常寿陵,收敛笑容道:“未见双亲,只一养父,不过小时候病逝了,来之前在一家小村子的茶馆做小二。” “能生出传承者的村子,我一定要去看一看。”全志风道。 “欢迎。” 当话题引到寒云秋身上后,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没有人敢贸然说话,皆神情严肃,思考着要不要做下一个“常寿陵”。 “我好像,之前去过那里。”殿门两边的廊上有一人弱弱说到。 阮晓刚想说话,就见常寿陵道:“哦?还有这等缘分?快进来!” 这名弟子身穿白色锦衣,是极宗内门极普通的一位。 “你叫什么名字?” “冯安。” 姜远志也来了兴趣,道:“你讲讲,那地方怎么样?” 冯安支支吾吾不敢说,目光在寒云秋、阮晓、常寿陵和姜远志身上流转。 寒云秋不知道这是为何,他那地方穷乡僻壤,要不是赵世龙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专门赶来,那里八百年都不会有生人进入。 他说他去过,何时去过?熔天殿长老让他讲讲,为何又支支吾吾? 若真去过,何至于支支吾吾? 阮莹莹道:“姜长老想听,让寒云秋讲讲不就得了,他在那可是生活了好久。” “不不不。”姜远志摆摆手,道:“传承者眼中的世界可能与我等不太一样,我想听听普通人的看法。” 不太一样吗?可能。阮莹莹一直无法理解他为何那么偏爱钱财,可能正如他说的那样,她没有对方的经历,永远无法理解。 但是寒云秋好像很理解她? “长老好!” “长老!” 有一人自殿前台阶一步步走来,浑身是血,手里提着一个布袋,也被鲜血浸染。 他没去一一应答,面无表情地走到殿内。 习兴剑惊呼道:“自封兄?” 李自封将布袋丢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鲜红的液体洒了出来,溅了一地。 “庄长老可认得此人?” 庄安宁定睛一看,那血糊糊的东西正是出走弟子丁融的头颅! 他清楚李自封虽然残酷但不是个弑杀之人,更不会轻易斩杀外来之人,丁融之死,必有隐情。 于是,他站起身,沉声道:“认得,这是我云流宫的弟子丁融。不久前在来的路上,他突然出走,再也联系不上。” “我去追击魔使的时候,他在旁边,不是协助我,是协助他。” 李自封又丢出以具尸体,尸体刚一露面,就黑煞气蔓延,在座各位都不是等闲之辈,几位长老翻手间便压制住黑煞。 待黑煞散去,尸体的面容清晰,却让人困惑。 那已经不能算作人了,漆黑的面容长着尖刺,像极了沾满淤泥的蜥蜴,除却黑色的衣服,就连裸露出的脖颈都带着黑色纹身。 李自封道:“他戴上了魔使令衍化来的面具,再也没能摘下来。” 任向笛问:“是他孕育了魔使,还是他成为了魔使?” 李自封摇摇头,道:“我不想知道答案,我只在乎他死没死透,会不会再次危害世人。” 庄安宁走上前,将布袋捡起,装上丁融的头颅,放进自己的储物法器内,缓缓起身。 而后对着李自封行礼道:“能否将这尸体交由我处置?” “请便。” 砰! 一声巨响过后,阮晓合上眼,挥挥手,现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庄安宁拍拍袖子,重新落座,举起酒一饮而尽,闭目不言。 没有人敢出声打破这安静的气氛,哪怕浪荡如寒云秋,风流似梅鹤青,二人也都没敢出言,相反,还都正襟危坐,皱眉观之。 终于,李自封再度开口道:“庄长老不必悲伤,极宗每天死人,若是悲伤,我也不要做事了。” 庄安宁睁开眼,道:“我明白,只是,心下不宁。” “会安宁的。” 李自封大踏步走向空出的那张桌案,举筷吃了些东西,又自顾自饮下几杯酒,问道:“中间这是何人?” 常寿陵知道他看不上方灵宫,便没出声,是熔天殿长老姜远志解释的:“哦,他说他之前去过传承者所在的村子。” 李自封顿住了,放下筷子,道:“我都没去过,他怎么去的?据我所知,唯一有关那里的任务,就是世龙执行的,随行人员好像没有他?” 赵世龙微笑着摇摇头,道:“没有。” 二字落下,气氛更加凝固,殿外远处的嬉笑欢闹与殿内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忽然,金兽里飘出的细线断成三截,一只手掌抵在冯安的头上,同时说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冯安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地“我、我、我”了半天没蹦出别的字。 常寿陵喝到:“说话啊!莫不是成心欺骗我们?!” “常长老,我没有,我的确去过,只不过是在传承者现世之后!” 砰! 他突然直挺挺地倒下,浑身抽搐,不大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李自封长舒一口气,瞬移回座位,不以为然道:“来人,埋了。” 寒云秋惊讶地看着李自封,几句话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手,好像这只是一件平常小事。 “既然想知道环境,为什么不听本人讲呢?” 任向笛道:“常长老和姜长老想听听不同人眼中的世界。” “其他人的看法和传承者的相比,哪个更重要还要我说吗?更不用说这‘别人’里还有浑水摸鱼,不辨黑白的。” 李自封不经意和阮晓对上目光,二人微笑举杯。 寒云秋毫不避讳地看着李自封,把玩手中的空酒杯,直到和李自封目光对上才移开。 这场夜宴,或许八大宗门的试探没那么危险,最可怕的是这位二长老。 第五十章 夜宴(六) 姜远志问道:“那我们听一听传承者的亲身描述?” 李自封看着寒云秋不说话,既不鼓励也不制止,仿佛一个局外人。 寒云秋意欲询问阮莹莹的意见,奈何二人相距太远,小动作又太明显,在这几位的眼睛下实在不好作商讨,最后只能自己拿意见。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好啊,既然大家想听,我就讲讲。” 寒云秋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呡了一口道:“总的来说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的,又穷又偏,大家都是种地为生,偶尔去林子里打个小兽开开荤。最值得说一说的还是人:三爷,茶馆掌柜,为人谦和,但很有规矩,平常总爱吟诗弄词,不过也很能打。不是修士,耍扇子很行,是个角儿。 陈爷和赵爷他们都是老庄稼人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种了一辈子地,平时最爱在茶馆喝喝茶聊聊天,也会拿茶馆的桌子载棋盘,引来一大堆不喝茶来看戏的人围观。三爷也好这一口,常常带头凑过去看。 那群庄稼汉都会卖他个面子,让他到最前面看,毕竟用着人家的地方嘛!” 寒云秋又喝了口酒,接着说:“三爷有点家底,那么个破地方,明明没几个人来喝茶,更没人来吃饭,他却能养活我们俩人儿,还不时接济外人,给雯雯带点好吃的回来。 雯雯啊,是个小姑娘,才几岁,活泼得很。因为我偷溜出去过,总是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我说什么她都信,就是说外面有那种很长很长很凶很威武的龙她都信。直到我离开还朝我挥手告别呢,很是懂事可爱的小姑娘。” 寒云秋看着酒杯里的酒陷入沉默,对那个地方他并不多热爱,能记得也就那么几个亲近的人,可是,可是,相比此时此刻,他更想逃回“家乡”。 他没有家,对所有地方被称为家乡都得想了再想。 虽然是偏殿,但比茶馆豪华了不知多少倍,殿内的都是大人物,是神仙人,是修士,喝酒吃肉,给他剑给他钱给他荣誉,考验他。 他们给对方太多心机,但就是不给亲近。 他们是,他也是。 阮莹莹和梅鹤青看着这个穿着淡蓝浅白交杂衣服的少年,忽然觉得别扭。 这整个世界都是别扭的,他不该来此,坐在这儿,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承担这些责任。 可是,除了他,谁来承担? 我? 他们问自己。 阮莹莹都不确定自己能否承担得住,最起码,她无法让那柱万界石挪动哪怕一点点。 她有史以来的自信忽然间开始摇摆,透过黑色的眼眸,她好像看得到他的心。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村子周围有一片密林,密林中藏匿着不少凶兽,不过,一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别的没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寒云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这种村子在各个大陆应该都有不少,没什么出奇的,或许没有我,它根本不会在这种场合被提及。” “但它真没什么特别的,我也希望诸位不要强行让它特别。” “毕竟,我以后可能还会回去。” 寒云秋特意看了眼阮晓,见他面无表情,又道:“也可能永远不回去。” 说着,他站起来,道:“刚才那人,我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去过我的村子,但他支支吾吾的,肯定有所隐瞒。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请诸位少打听我的事儿。” “当然,我拦不住,不过,会不会秋后算账那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村子里的人,我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在乎,但要是有人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别怪我不客气。” 寒云秋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微笑道:“碎碎平安。” “好!”啪啪啪啪啪啪! 偌大的殿内只一人鼓掌,是姜远志,他没理会其他长老异样的目光,手举得高高的。 赵世龙是第二个鼓掌的,李自封第三个,渐渐的,掌声稀稀拉拉,诸位长老才算陆续鼓完。唯阮莹莹、左焕白、梅鹤青和秋书雪四人一动不动。 他们惊讶地看着这个站起的少年,惊讶于他的大胆,他的柔情,他的冷酷,还有他的放肆。 这和洞穴内的他完全不一样,当他被迫走上台前,就必须表现出特质,让人认为他不好惹甚至于不敢惹。 这和洞穴内总是躲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人一点也不一样,判若两人。 梅鹤青皱着眉头,很是担心,他双手按在膝盖上,中指在袖子里伸了伸探了探,直到摸到符纸才放下心来。 甘鸿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站立的少年,手搭在下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座上的阮晓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摆手让寒云秋坐下,道:“我知道各位对传承者都很好奇,也很理解。但是小动作最好不要有,他们是局外人,局内人下棋,冲杀都向着主帅来。” 常寿陵说道:“阮宗主哪里的话,既是传承者,便是众生的希望,我们保护还来不及呢,何至于冲杀?” “哎~不经历磨难哪来的成长?我倒是很期待以后的荆棘呢!” 寒云秋接过在旁侍候弟子递过的新杯子,慢悠悠放在桌案上,坐下道:“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阮莹莹紧皱眉头看着他,那意思在说:你疯了?! 寒云秋不以为意,把他们的提醒都当做耳旁风,自顾自地说道:“我呀,从前都没接触过修炼,更没有正统的心法辅助,起步比较晚,想切磋的最好快点,不然,晚了就没机会了。” “真狂!”温千寻看向甘鸿轩,问:“真不动手?” “会有人代劳的。” 甘鸿轩倒上酒,准备看戏。 梅鹤青左右看看,想着要是没人就自己上去比划比划得了,也算劝劝寒云秋,太气盛容易激怒暗处的对手。 全志成看看常寿陵,得到肯定后站起身道:“那我就听您的建议,试试斤两。” 寒云秋同样站起身,微笑道:“求之不得。” 第五十一章 夜宴(七) 极光殿内空地很大,本是有歌舞剑舞等表演的,这下直接成了比武助兴。 寒云秋活动活动手腕,拉开架势,想后发制人。 全志成不是傻子,没敢贸然进攻。他刚从洞穴内回来,仔细看了看拼杀的痕迹,大多是锋锐的剑痕,还有农华宗特有的灵力残留。 寒云秋没有剑,他更不会农华宗的功法,没有农华宗的灵力。 全志成断定他在洞穴历练中作用不大,甚至没参与几场搏杀,但结论在心,行动仍谨慎。 两个人迈动脚步不断画着圆,就是不先手进攻。 突然,一只三棱飞镖射向寒云秋,被他侧身躲过。 寒云秋避过暗器,迈步向前,左右忽闪而行,谨防下一只飞镖进击。 任向笛侧身小声问韩盛羽,道:“方灵宫什么时候学去了影杀楼的暗器?” 韩盛羽面无波澜地说道:“一种武器而已,又不是影杀楼独有的,有人用很正常。更何况,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方灵宫。” 任向笛笑笑,这话里话外全是讽刺的意义,分明就是不忿方灵宫偷传暗器之道。不过,这暗器使得确实不行,别说得影杀楼真传了,就是乡野间的艺人都比他射得准。 他这一击,就好像是故意引寒云秋出手,故意的。 任向笛目不转睛地盯着寒云秋,好奇他如何应对全志成的下一次攻击。 寒云秋左臂横在胸前,右拳拉得很开,青莲符文印隐隐浮现,带着涛浪拍岸之势轰在全志成的面前,无形的威势吹得两人衣衫猎猎。 全志成没有硬撼,想侧身躲过,却被寒云秋的左拳拦住去路。 好!要的就是你全无防备! 全志成迈步跨进寒云秋的怀中,手肘金光乍现,梅鹤青毫不怀疑这等威力能凿碎一块巨石! 砰! 全志成捂着胸口倒退好几步,反观寒云秋却是毫发无损。 梅鹤青勾起笑容,他看着阮莹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教给他的这招。 一朵巨大的莲花印记在寒云秋胸口绽放,青蓝色的光芒格外耀眼。 山连松赞不绝口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一朵莲!” 青莲诀衍生灵技——莲花盾。 全志成没见过寒云秋战斗,更不知道他有哪些灵技口诀,他对他一无所知。 反观寒云秋,得益于阮莹莹的帮助,他对全志成的战斗方式有个大概了解,更做好了相应的战斗准备。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全志成无所谓地挺直身子,揉揉胸口,别说,确实挺疼,但还好,没什么损伤,并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他扭扭手腕,道:“寒兄,接下来要小心了!” 说罢,化为残影冲出,金色的灵力拉出长线,寒云秋仅来得及双臂交叉抵挡,刚架起的防御姿势瞬间被打破,寒云秋只能转身闪避。 那一拳打得寒云秋双臂通红,却喊不得痛,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否则刚刚建立的狠厉形象就会立马崩塌。 他没想到的是寒云秋真跟没事人一样,压低了身子竟想主动出击。 来了! 全志成灵力刚刚凝聚就被突如其来的拳影打断,寒云秋舍了凝聚灵力这一步,换来极快的速度以凡人肉搏的方式与他战斗。 什么招式! 全志成心下大怒,他一名宗门修士,怎还要和小孩打架般切磋战斗!真不愧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传承者,即便高等灵技在手,也摆脱不开这般拙劣的战斗方式! 这还不是最气的,真正让他生气的是他被这拙劣的技法牵制住了,半点灵力凝聚不出! 拳打在身上不疼,打得心疼! “喝呀!” 受不了了,全志成多挨了几下拳头,硬生生提了口灵气贯通百骸,突然的灵力威压震得寒云秋倒退两步。 就是现在! 寒云秋把身子压得低低的,就好像豹子扑食,莲花虚影再度浮现,这次不单限于手背,更大的一株已然生长在全志成身上。 刚才的每拳都给他沾上一抹青莲灵气,只待松懈一刻,一举击溃! 砰! 动剑了! 全志成先动武器! 寒云秋不退反进,一击不得,就来第二次。 幽黑匕首挡住全志成的剑锋,寒云秋趁势掠入更深处,化拳为肘击,灵力贯通,一如全志成进攻模样,攻守相易罢了。 全志成识相地后退,脚步变化瞬间拉开丈远距离。 “步法不错。”吴洞虹评价道。 山连松挑眉回道:“听说这次方灵宫的贺礼就是一部步法灵技,不知道是不是这一部。” 吴洞虹往嘴里塞了块肉,道:“说不准,万一人家就是特意让咱看看呢?” 山连松喝了口酒,慢悠悠道:“那我就不知道喽。” 寒云秋并不惊讶他会躲开,再次,再次,也不会派一个烂大街的货色应付他。 用柴刀,鸡可死可不死,用木刀,鸡真死不了,还可能被啄伤。 收回匕首,抽出惊云,寒云秋双手执剑。 这一次,他没等全志成出手,自己先冲了出去。 梅鹤青挺直了身子观看,他距离有些远,前面有人挡着,看不全二人的动作,只能伸着头尽力去看。 全志成的剑也不是等闲货色,足有六品,通体褐色,由几缕金色特殊细线缠绕装饰,因此剑名黄金缕,尽显其雍容华贵。 寒云秋的招式真的很简单,就是冲刺,随便一个剑谱里都会记录并且放在前面基础篇的一式。 即便真是普通一式,全志成都不敢怠慢,总要想出两三个应对之法才安心。 侧身,下劈,全志成轻松压制住了寒云秋。 还没来的及欣喜,寒云秋就转身同时左手换右手执剑,由被压画圆,一个劈砍将全志成压在下面。 “你的剑不是刚刚才拿到手的吗?怎么可能这么纯熟?” 寒云秋笑笑道:“你想不到的事多了,何必纠结这一个呢?”接着手上发力,把全志成又向下压了一点。 得饶人处,且让我想一想饶不饶人。 正在这时,黄金缕光芒大盛,是阵法!刻在剑身的阵法! 寒云秋突觉神识一片恍惚,捉剑的手都微微松开,正迷茫时被一股钻心的阵痛惊醒。 他依稀听到什么人在说话,他在说:“这么弱,真让我看不起!” 他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喉咙只能发出“咳咳”的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不能陷进去! 寒云秋心一横,抬手挥剑给了自己一道子。 预想中的鲜血并未流出,他明白了,自己身处幻境,不是很高级的一个幻境。 孙元贞的幻境当时是提前告诉他的,这次突如其来毫无防备,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寒云秋不知道幻境外自己表现得如何,别一动不动的,叫人把剑架脖子上了都不清楚。 他试着催动灵力轰碎幻境,奈何毫无效用。 他想起对战孙元贞布下的幻境,首先得找出阵眼,然后打破它! 刻在剑上的幻境肯定不例外,即使没有阵眼,也会是符文,只要打破符文就好。 他掂了掂惊云,插在地上,轻蔑地笑着。 第五十二章 夜宴(八) 寒云秋双手握住剑柄,开始慢慢灌输灵力。 幻阵是?那我就再布一个阵,看看你这阵能不能收的下! 全志成没往剑里灌注太多灵力,他才执剑多长时间,能激发就已经够出乎意料的了。 寒云秋唯一担心的是,手里这把惊云是不是真的。 但很快,疑虑就被打消。 当飞舞的剑气撕裂幻境的时候,他笑得更欢了。 果然是赵将军挑的,不管剑还是阵法,都是上乘。 “看来你这幻境不太牢固啊。” “匆忙之举,不足挂齿。” 寒云秋不愿听他死鸭子嘴硬,猛然灌注更多灵力,无数的剑气由飞出的上下两道符文中喷薄而出,一部分撕裂着环境,一部分从不同方向冲向全志成。 温千寻的劲头比刚才反倒小了,他颇为不满地说道:“这身外之物,也能算作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甘鸿轩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没有。” 温千寻被人戳破也不恼,反而感慨道:“说来也是,极宗对他还真是重视。” “能不重视吗?不重视,天下最显赫的九座宗门这么关注?不重视,他哪有资格被你们谈论?” 左焕白嘴上和他们一起讨论着,目光未曾离开战场。 甘鸿轩很是认同,挑眉道:“还是小师妹看的透彻。” “你就顺着她,迟早惯坏!” “不顺着她,顺着你?注意看!” 温千寻撇撇嘴,但还是把目光移到寒云秋身上,他发觉这小子藏得很深,每次全志成出新招他都能接下,甚至还能回击压制全志成。 不过他打心眼里认定这场战斗结局已定,哪怕寒云秋表现得再惊艳也改变不了结局。 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想超越人家多少年的努力? 不大可能。 下一瞬,他就瞧见惊云迸发出一抹极亮的闪光,月牙似地斩出。 甘鸿轩和他几乎是瞬间就将目光投向左焕白,这是华容殿的剑式! “我没教他!” 左焕白大惊,她连这剑招的名字都没和寒云秋提过,他从哪里学来的? 甘鸿轩和温千寻对自家师妹的性子还是了解的,自然相信,这么一来,寒云秋的天资就不能以天才和妖孽来形容了。 能和他媲美的怕只有寒云草,不对!他就是传承者,是寒云草的转世! 温千寻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战斗的结局,还不可轻易下定论。 全志成之前同左焕白切磋过,自然认得出这是什么,单看挥剑还不是《月华剑式》的任何一式,就仅仅神似罢了。 他不敢大意,黄金缕横在胸前同样迸发亮光。 华容殿有剑式,他方灵宫同样有。 因为华容殿和方灵宫各方面都很相似,总有人把他们两个宗门合称“双子”,只有“双子”内的人才懂他们的区别。 区别很大很大,从宗主到杂役都呈两派,也不知道谁先提出的“双子”,真是个无稽之谈。 月华剑式潇洒流畅,一往直前,温柔的月光同时也最锋利,凡月光所至,皆为剑意。 他方灵宫的《净末剑诀》,不敢说压其一头,硬碰硬绝对不虚。 黄金缕果然挡住了惊云的剑锋,两道剑意摩擦碰撞,细碎的剑气落在地上就是一道痕。 没人心疼地板,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战斗着的二人,看是谁技高一筹。 寒云秋先选择回避,他技艺不精,又没雄厚不绝的灵力支持,不适合耗下去。 而后撤的脚步给了众人一个信息——他不敌全志成。 全志成本人也是这么想的,举剑欲乘胜追击,刷刷两道剑气封住寒云秋的去路,再回首只能继续对上黄金缕的剑锋。 怎么办? 梅鹤青几乎要站起来,他紧张得把手中的酒都忘了,一口没喝,还洒了许多。 寒云秋反手横剑胸前,青莲虚影骤现,盾覆在剑身,欲舍身挡下这一击。 全志成凶狠地看着这面曾让他吃瘪的盾牌,喊道:“我看你怎么挡!” 黄金缕切在青莲盾上竟然溅出无数火花,橙黄的星子一瞬即逝。 怎么会? 怎么会出火星? 阮莹莹心下有推测,但她不认为寒云秋会成功,毕竟一个天境,一个地境。 境界有差距,战斗经验也有差距。 寒云秋不认为全志成的杀意有巨岩角蛇的强,也不认为他的速度能快过幽岩豹首领。 他踏入修炼界就是为了厮杀,所经历的战斗全是生死战,切磋? 是不适应,没到他认真的那个地步! 而现在,到了! 寒云秋早在青莲盾接触到黄金缕的瞬间就自行引爆,用爆炸的威力来缓解全志成的砍击,然后由下而上拔剑回击。 《月华剑式》的特点之一就是快,光有多快,剑就有多快。 砰!砰! 两道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传来。 全志成匆忙撤身,还是来不及躲开,胸前的衣服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差一点,就砍到肉身了。 “真可惜,躲得真快,” 寒云秋重新摆开架势,这一次交手谁也没拿到好处,要么就此打住,要么战况升级。 他在等全志成,他是被试探的,主动权不在他手上。 “再来!” 全志成没想就此停手,衣服被划破事小,丢人事大,他得找回面子来,不然说出去勤学苦练多年被人一个多月打败,即便是传承者也不行! 左焕白松了松身子道:“其实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了,再争斗下去没必要,吃亏的一定是全志成。” 温千寻道:“对啊,你看常寿陵那张脸,比咱们那儿的雷霆瀑布还要阴沉。” 甘鸿轩道:“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就随他,肯定有些压箱底的手段没用。” “不过,寒云秋说不准也有压箱底的手段呢。” 会有吗?左焕白不知道,在洞穴内他表现就不突出,除非万不得已,肯定是能逃则逃。 阮莹莹看看阮晓,见他面无表情,便重有把目光移向中央的二人。 这次全志成没用暗器,反而持剑直直冲来,是真要以剑招分高下。 呼~ 寒云秋深吸一口气,紧握惊云,竟是正面迎上。 只是这次剑身闪烁的不是淡黄色闪光,而是青蓝色光芒,代表着已经从《月华剑式》转为了《青莲剑式》。 他曾见过阮莹莹用此技对敌,便试着用《青莲诀》催动灵力,哪知真悟到了窍门。 本来不懂往后的剑式,单单基础也够用了,全志成非要继续打,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下。 或者,要逼自己一把。 第五十三章 夜宴(八) 不能留手,一定要打他个落花流水! 全志成这么对自己说,黄金缕剑身上的剑气在灵力的灌注下逐渐凝实,随着右手挥剑的姿势,已然成型的剑气嗖的飞出,一如之前封死寒云秋退路的模样。 寒云秋不闪不避,青莲虚影迭起,浪涛扑打在剑气之上转瞬压了下去。 这时,他们相距不过两丈,再提一点速就能把剑递到对方身上。 砰砰砰! 两柄剑交错相击,溅出的火星飞扬在空中似璀璨的烟火。 他们二人用剑不断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交手的频率越来越快,攻击的部位也越来越凶险,全志成已经抛却了身份,只想重伤他。 也只有重伤他,才能证明自己的天才,保住脸面。 寒云秋挥剑的速度骤然下降,他的灵力没有全志成浑厚,不宜缠斗。只能先行撤退,再做打算。 全志成哪里会让他撤退,剑格上的符文大亮,又要构建幻阵。 寒云秋重心压在后腿,略微弯曲整个人竟向前弹出,刚一撤退又要进攻。 不对,他躲过了幻阵! 秋书雪瞪大眼睛,看着他闪过飞出的符文执剑刺向全志成的肩膀。他猜到他会用幻阵而不是接着剑招的下一式乘胜追击? 他如何猜到的? 秋书雪精通符箓,己身特殊的体质让她在战斗时不得不费心推测敌人的战斗策略从而提前做出应对或者进行躲避。 她尚且不能猜到,寒云秋是如何做到的? 而且阵眼即符文,他又是如何知道躲过符文便破了幻阵?不知道的话怎如此英勇? 谜雾一团接着一团,秋书雪越推想越心惊,寒云秋身上的特殊往往一个掩盖着两个。 平日不显山露水,等到关键时刻,总能给人惊喜。 看着寒云秋不断使用《青莲剑诀》,阮莹莹更加担心,她根本没教过他这一灵技,单单偷学来怎么比得过别人勤修苦练过的剑式? 越熬,他的劣势越大。 她转过头去看赵世龙,去看郭明夷,去看杨广兴,没有一个人满面愁容,赵世龙甚至还边品酒边赏看,根本没把这场战斗与凶险挂上钩。 该不会,赵叔叔留有后手? 想到前段时间暗地里的清洗行动,极宗可是雷霆手段,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好的也被赶出宗门不得回归。 他们做事从来滴水不漏,敢由着全志成闹,就一定有办法解。 阮莹莹一瞬间想了好多,大殿中央的战斗又过了几个来回。 全志成险险闪过寒云秋的刺击,匆忙抵挡间脚步混乱,除却仓促且动作窘迫不谈,他竟悉数挡下了寒云秋的攻击。 本来是寒云秋撤退,这下他倒退了两三丈远。寒云秋趁机拉开距离不说,又隐隐压了一头,这让他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抬起头,他恶狠狠道:“接下来,你要小心了!” 寒云秋没说话,灵力还剩不到一半,他得想好怎么用,比起放狠话,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来了!” 梅鹤青惊呼,全志成把黄金缕插在身前,挥手扔出数枚飞镖,每一枚都向着身体重要穴位,都是灵力运转的枢纽处,要是一个没躲过,今后的修炼就会大受影响。 “真毒啊!” 左焕白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喊到:“只是切磋而已,至于吗?” 吴洞虹挥手劝左焕白坐下,看阮晓的意思并不打算制止,当宗主的都不说,他们反对不合适。 说话间寒云秋已经躲过了这些飞镖,当然,惊云剑阵的帮助很大,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抵挡了。 左焕白仍不坐,甘鸿轩站起来搭手在其肩膀,微微用力,道:“焕白,坐下。” 突然的站起自然引起众人的注意,不过没几个人在意,阮晓都没说话,轮得到她插嘴? 阮莹莹自然也注意到她了,点头示意之后,左焕白这才作罢。 她不是为寒云秋说话,只是这么多人对着一个刚踏入修炼界一个月的少年围追堵截,像色鬼扒开良人衣服一般要探清他的底,这实在不合情理。 这是对的,她也是对的,没人错,但两件正确的事糅合在一块儿后,仿佛成了错的。 “有人还挺担心你啊。” 寒云秋嗤笑道:“你觉得你哥不是?” “先顾好自己!” 全志成的剑光更为凌厉,第一式扬灵凝出的剑气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大,甚至有些都劈到席位了。 还好,随便一位长老挥挥手就能拦下,众人还能安心看戏。 二人再次纠缠到一起,这次却见血了。 原是全志成在缠斗诗抓住空隙后撤默念口诀,使出了《净末剑诀》的第二式鸟次浅末,黄金缕划过的虚影在灵力的作用下也凝为实质,配合上扬灵制造的剑气对着寒云秋下了场“剑雨”。 寒云秋躲闪不及,衣服被撕开了个口子,哪知其余剑气蜂拥而至,他躲过了几个要害部位,剩余的剑气自是管不了,只能尽数吃下。 现在的他衣服破破烂烂的,撕开的布条被风一吹就旗帜般飘摇。他站在殿上,一时间精神恍惚,不知身在洞穴还是极宗。 吼! 白珏站起来,抖抖身子,凶猛地盯着全志成。 “卧下!” 寒云秋冲白珏喊道,惊云剑身之上的灵力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上去好似放弃了争斗。 白珏这次意外地没听寒云秋的话,甚至冲他还呲了呲牙。 正当众人紧张地看着白珏时,他又默默卧了下去,但是翅膀上的雷霆依旧闪耀。 “来!” 这次的话不是完好无损的全志成说的,而是那个破破烂烂的寒云秋说的。 但是气势比全志成前两次的挑衅更强,明明他占下风啊,明明他的境界更低啊,为什么他的话更有力量?为什么我在微微紧张? 我不应该害怕的! 全志成攥紧了黄金缕,闪身冲向寒云秋,想要一举拿下。 不! 梅鹤青差点叫出声,他看见黄金缕的剑尖处隐隐显出一颗龙头,那是《净末剑诀》的第三式——轻绝御龙的标志。这一式的威力,足够穿寒云秋个透透的! 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寒云秋正眼都不看就迎了上去,随着惊云剑锋的挥出,一道足以迫使所有弟子闭眼的耀眼光芒照彻大殿,甚至殿外的宴席宾客也能清晰看到极光殿内闪过的那一抹剑光。 寒云秋体内剩余的灵力沸腾地跳动着,雾白和青蓝色灵力交杂在一起,纠缠不分,却都急速流动,循环着一个又一个大周天。 “这是什么灵技?” “谁弄出来的?” 殿外的冲击没有那么大,他们虽然也都合上了眼,但并未震撼到心灵,还有心思闲聊瞎猜。 而殿内的众人已然没了看戏的心思,直愣愣地盯着满身是血站立着的寒云秋,想要看清他的面容是悲是喜。 “传,承,者。” 甘鸿轩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现在他该重新审视一下这位少年了,该把之前的轻视与偏见抛到九霄云外,以平等或者仰望的姿态与他对话了。 全志成不会想到,自己满怀信心的一剑被寒云秋用如此绚丽的方式接下。 他想要爬起来,抬手沾上一滩湿润温热的液体,这时候钻心的疼痛才传来,全志风赶忙捂住他的丹田,焦急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的将那些名贵的灵丹往他嘴里塞。 没用的,他想说话,却失了心气,合上眼又昏了过去。 寒云秋转头,对上全志风的眼眸,杀意蔓延。 李自封挥手道:“够了!”他示意赵世龙帮着全志风把全志成抬下去,安置好。 他又派人清理了殿内污迹,道:“两位请落座,我们会治好他的伤势的。” “治好,你们那什么治?”全志风站起身,大声呵道。 寒云秋笑道:“不就是破个洞嘛,补上不就得了?”他移开左手,自己的丹田也被戳开了个口子,血流不止。 “他先冲着我的,那就别怪我以牙还牙了。” 寒云秋的话声音大到足以在座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受了重伤,但还能站着硬撑,甚至中气十足地发言,不得不说够硬朗。 当然,这也极具威慑了。 一个人敢不怕死地和你硬碰硬,尽管他的资历没你高,尽管他的境界比你低,但你敢不敢招惹一条疯狗? 你不敢,你的顾虑比他多得多,他想的只有活下去。 而你,还要面子。 第五十四章 夜宴(九) 全志风还想说些别的什么,被常寿陵呵斥制止下来:“还嫌不够丢人?切磋下死手?自食恶果!” 任向笛与韩盛羽对视一眼,心里嗤笑他装得正气凌然,实则丢人到家,这番话不过在撇清关系,免得伤及方灵宫的名声罢了。 但是呢,事已至此,这名声不损也得损。 阮晓笑笑,没反驳常寿陵的话,对寒云秋道:“你也回去医治,丹田受损不是小事,会影响日后修炼的。” 寒云秋本可以借此退场,提前结束这场夜宴,偏偏道:“不着急,你看,它在自我修复呢。” 韩盛羽眼睛尖,透过豁开的衣物口子,看到里面蠕动的血肉,真的在慢慢愈合,本来破开的灵气池也被填补上,只要时间够长,或许它真的能回复得完好如初,甚至蓄积的灵气池更扩一步。 这是什么体质? 传承者独有的吗? 他从前只听说部分野兽在伤及根本后会缓慢恢复,没听闻寒云秋这样的奇人。 到最后他也只能把这归结为传承者的独特能力。 “果真是上天的宠儿啊!”习兴剑叹道,语气中不无失落意——要是寒云秋出现在白草大陆多好。 赵世龙招招手,一枚翠绿的丹药飘向寒云秋,他也不问是什么类型的,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丹药入口即化,只剩一股精纯的灵气由咽喉润泽肺腑,木之气养病身。 灵气池的颜色都暂时化为绿色,生机勃勃的样子很是喜人。 最重要的,血止住了,豁开的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盏茶就结痂,等到宴会结束怕是新肉就长全了。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任向笛期待地看着寒云秋,推测着接下来的发展。据他所知,赵世龙的那颗丹药名叫“青木筑基丹”,品质为六品,不提治疗作用,单单其蕴含的木属性灵气对地境修士来说,就足以一举晋升至天境。 果不其然,寒云秋不大会儿就捂着丹田皱眉打坐。 众目睽睽之下,大殿正中,少年席地而坐,尽管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尽管庞大的灵气几乎要撑爆他那暂时窄小的丹田,他也依旧维持结印修炼的姿势。 现在他的经脉中雾白、青蓝色灵气和翠绿色灵气混成一股不断冲刷着筋骨,沿着狭小的脉络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仿佛无止境一般奔跑、聚合。和终点由一处转为两处,堵塞的膻中穴开拓出另一处灵气池,下丹田溢出的灵气江河入海般涌入,干涸的池塘内水位逐渐上涨,甚至下起了阵阵小雨。 胸部膻中穴部发出细小微光,与下丹田相呼应,黑夜中孤独的星辰身旁再次有了光明闪烁。 不够,还不够。 赵世龙笑眯眯地看着寒云秋,殿内寂静无声,皆在紧张地观望。 灵气流填满了膻中穴依旧气势如虹向上贯通,强行冲开未经灵力滋润的经脉,直冲百会穴。 一次破两境? 这太危险了! 甘鸿轩放下酒杯,正襟危坐,打量着这个正在破镜的少年。 从这时起他才真正重视传承者,越境击败全志成只能让他刮目相看,独特的体质带来的也只是惊叹,一鼓作气的决心才让他佩服。 十七岁,不过十年前,他也这般耀眼。 不,没有寒云秋耀眼。 心情最为愤怒的全志风不停在心里咒骂着寒云秋,祈祷他冲境失败,暴戾的灵气撑爆他的丹田,搅碎他的经脉,沦为废人一个,承受比全志成更为痛苦的代价。 但他只能坐着,等着,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李自封不时瞥他一眼,威胁意味明确的很。 疼,寒云秋唯一的感受就是疼。 强行冲关好似坠入火海,凉爽的灵气带着庞大的能量聚集在一起释放出炽热的波动,一股一股地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将所有没有打开的穴位经脉一鼓作气震开。 体内的杂质随着震动渗出体外,如同黑乎乎的黏土覆在皮肤上,散发出恶心的腥臭味。 但很快,寒云秋消化的丹香馥郁芬芳,将其掩盖。 “真的要晋升了?” 阮莹莹从不怀疑寒云秋的悟性,也对他抱有极大的期待,但是这场战斗后发生的重重,再次让她对自己与传承者比较产生怀疑。 她能不能越两个境界战胜敌人?她有没有看一眼就能会个七八分的本事?她有没有重伤后自我恢复根基的逆天体质? 都没有。 要说哪一点比寒云秋强,也就是意志了。 还有目前的实力。 她有信心击败寒云秋,同样在天境,也是有天壤之分的。 只是人们没有另外划出罢了。 轰轰轰!突然,三股格外强烈的冲击波及甚广,他们知道,寒云秋破境成功了。 大殿中央的这位少年,已是三洞境-天境的修士了。 这才不到两个月,就达到了很多庸人一辈子的终点,他们却也没有很惊讶。 达到了,是传承者应该的,达不到,也很正常,反正他们这些之前被称为天才的人也没达到。 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人们总能找到理由劝自己接受。 寒云秋睁开眼,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这让他的动作都稍显凝滞。 人们正等着他发表一些感想,他却只关注自己的衣服脏没脏,不停在那儿拍打尘土。 其他人也没想过插嘴。 山连松突然道:“寒小友能否把身上这些杂质赠予我?我会拿出宝物交换,保证你不吃亏。” 寒云秋正为此烦恼,有人送上枕头当然要同意:“好呀,那就多谢山长老了。” 山连松挥挥手甩出一道符箓,符箓飞到寒云秋身前三尺之地,平行其额头,在符纸上开了一道旋涡状门。 那些黑色的杂质就像被水中旋涡吞噬般挣脱皮肤穿过衣服源源不断通过那个口子飞了进去。 农华宗的符箓之道真是神奇,寒云秋还记得巴龙蛇体内长出数条巨大藤蔓的样子,诡异极了。 任向笛很是疑惑,这些杂质旁人避之不及,能有什么用处? 考虑到山连松不是什么难打交道的人,他便直接问道:“能否知晓山长老借此有何用处?” “没什么,种草罢了。” 李自封问道:“种草?什么草会吸收杂质?” 山长老大方承认道:“这不还在找嘛,等成功了又会是一种神奇的作物。” 姜远志不信,笑道:“山长老上次从我熔天殿取的岩浆可用完了?屁都没种出来!我看你这回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给你酒了没?换都换完了看你那抠唆样儿!”山连松老脸一红,急忙回怼道。 别说,山连松送的酒确实不错,看在酒的面子上姜远志就不打算揶揄了:“好好好,不说,不说!你鼓捣,我看你能鼓捣出啥来。” 两位长老这么一闹,气氛缓和了不少。 殿中的少年却还皱眉,似乎被更大的事压迫着,让他无法轻松起来,即使晋升到天境。 第五十五章 夜宴(十) 赵世龙察觉到了寒云秋的不对劲,道:“经过一场恶战,又连破两级,想必云秋已然疲乏,不如回去早些休息。” “不妥。” 寒云秋闻声看去,果不其然是常寿陵那个老小子,他沉声道:“哦?常长老这么急着留我,可是有所赐教?” 常寿陵笑道:“赐教不敢说,贺礼还没上呢。” 贺礼? 他敢送,寒云秋得敢收啊。 “千里迢迢而来,怎能再收您东西?这晋升的天境,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常寿陵不管他的说法,自顾自说道:“方才切磋,志成多次躲过我们传承者的进攻,靠的就是今日这份贺礼——《逐影旋夜》。” 常寿陵边说边把灵技从随身的储物戒指中取出,那枚散发着淡黄光芒的竹简漂浮在半空,上面记载的字若隐若现,虚幻的刻印阵法符文绚烂流转。 寒云秋摇摇头:“抱歉,没什么兴趣。” 常寿陵没表现出不悦,只是缓缓坐了下去。 条件呢?他没说条件,寒云秋就拒绝了。 阮莹莹望着寒云秋,确实是他的性子,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安全重要。 常寿陵低声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声音刚刚好够寒云秋听见。 这就是故意念给他听的。 “说说条件。” 寒云秋抽出剑,看向常寿陵。 常寿陵起身缓步走出宴席,立在殿中央,站在寒云秋对面,道:“三掌,我压低实力送你三掌,若能安然挡下,灵技现在就奉上。” “等等!”山连松叫到,他也站起来,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箓道:“交换杂质的物品,可抵挡一次上清境界的攻击。” 故意找茬? 常寿陵盯着山连松,敌意明显,却见对方笑了笑,意味不明。 怕?谁还不是个上清修士了?说的他老狗能制住我一般,威胁这东西,得有实力才有用。 山连松笑呵呵坐下,道:“盛羽,你不是专门给咱们传承者做了件暗器嘛,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任向笛甩开扇子,慢慢扇风细细语道:“是啊,早就听闻韩长老巧技胜于功夫,我等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败兴而归?” 韩盛羽微微一笑,伸出手掌,一枚普通菱形飞镖显现身形。 习兴剑叫道:“不是!就拿这个唬人?” “别急啊,你看。” 韩盛羽缓缓注入灵力,那枚飞镖竟然收缩长度扩展身形如莲花般慢慢张开,飞镖展开成四爪勾,中心耸立着一根细长漆黑的长针,透明的丝线连接着针与四爪尖。 吴洞虹疑惑地问道:“就一根针?” “当然不是!”韩盛羽笑容更甚,手掌张得更开了,暗器倏地抬高,四支爪完全翻转在后面贴合,余下正中的长针直愣愣对着前方的常寿陵。 “诸位看好了!” 他注入的灵力骤增,暗紫色的灵气覆在那无数的小针上围着正中的长针旋转,这些小针与长针的联系越来越明显,在绚烂的灵气辉映下宛如画卷。 秋书雪被惊艳了,喃喃道:“真美啊!” 左焕白更看重它的隐秘性,攻击力自不必说,在韩盛羽如此刻意的控制下都要动用神识感知方才得见,若本就偷袭呢?岂不是一击毙命? 她都有些羡慕寒云秋了,八方宗门虽来势汹汹,备的贺礼却真丰厚。 无意间瞥见常寿陵,她都要笑出声。 既然你想以宗门针对寒云秋,就得做好被其他宗门针对的准备。 谁让他是传承者呢。 一张符箓,一枚暗器,相当于替他挡了两掌,剩下一掌,让他自己想办法。 能行吗?她忧虑地看向寒云秋,他也凝重得紧。 常寿陵当然知道自己被针对了,他不在乎,只要留一掌让寒云秋凭借己身来挡就行,他知道他们会给这个机会的,瞧,现在的结果不就很好地验证了这个猜测? 他们不管表现得多么正气凌然,多么关爱后辈,这不也是任由一位刚刚重伤的小修士再次面临挑战,他们袖手旁观。 说到底,还是逃不开私心。 常寿陵问道:“准备好了吗?” 韩盛羽合掌,那枚暗器恢复原状慢悠悠飞到寒云秋身边,停在他的肩膀。 等寒云秋的灵力蔓延其上,他道:“当然!” 话音刚落,常寿陵的身形就消失不见,寒云秋甚至没反应过来,只匆匆胡乱丢出防护符箓就将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待一声巨响震开才睁眼寻找。 常寿陵敲敲骤然显现的翠绿防护罩,很是简练的造型,偏偏浑厚的很,刚才那一掌没造成任何影响,看起来还能再挡一次。 寒云秋不敢粗心,心念闪动,那枚飞镖暗器飘然浮空,锋锐的尖正对着常寿陵。 “砰砰!” 常寿陵又敲了两下,山连松好像看见他嘲讽似地冲他笑了笑。 还在挑衅,山连松没给好脸色,甚至想冲上去打他一顿,但无可奈何,说好的抵挡一次攻击就是一次,随着常寿陵的轻击,那座防护罩自行开裂,直至崩散化为齑粉飘散于空中。 作为阵眼的符纸腾地烧起来,橙黄的火焰与飞扬的黑灰如同地狱来的业火,即将吞噬一切。 呼——一次。 寒云秋汗毛竖起,神识不断搜查着周围,以防常寿陵神出鬼没地给他一掌。 常寿陵踏的每一步都很有讲究,也是练了步法的,这对寒云秋来讲可不算件好事。 他默数着常寿陵的攻击,每一次防守下来都要换口气,再重新提力,这样才能保持最佳状态。 常寿陵不断变换着位置,就是不出掌,他要耗尽寒云秋的精力再打,到时就算他能反应过来也绝不可能及时挡下。 一掌足够了,够他不死躺上好久了。 就算是传承者,也不能凌驾于方灵宫。 嗖! 寒云秋竟然先他一步主动进击! 浮于半空的飞镖只一下就转换了形态飞出,细长漆黑的长针在高速之下竟然消失不见,即使甘鸿轩不断缩小神识感知范围,力求精准也没法跟上。 寒云秋捕捉不到常寿陵,就让暗器围着自己转圈,看看他敢不敢赌。 赌赢了,寒云秋卧床,赌输了,常寿陵很可能死! 韩盛羽制造的暗器,就没有一个不能杀人的。 局面一时间僵持不下,二人都在移动,都在消耗,但没有碰撞没有攻守,各干各的,仿佛井水不犯河水。 阮晓慢慢扬起嘴角,他真的很欣赏这个少年,抛开传承者的身份。 寒云秋身上有股子劲儿,那种傲,那种不服,那种一直想和谁同归于尽的疯,都让阮晓拨开云雾直面他。 也许真如阮莹莹说的,他的心,并不是黑的。 所谓的黑,只是抹了炭,水一冲就露出本来的色彩。 第五十六章 夜宴(十一) 寒云秋控制着暗器围绕的范围越来越大,比最开始足足大了一丈,但还是没遇到任何阻碍,常寿陵连挡都不挡。 也难怪,他若是挡了,以赵世龙和李自封的性子肯定会算他出了一掌。 他若是不想浪费掉这个机会的,就只能等寒云秋露出破绽。 想要破绽?我给! 寒云秋突然撤了暗器,不但将其收回,还收进了玉佩,明摆着告诉常寿陵他撤了防御,任他来。 吴洞虹惊叹道:“真是大胆啊!” 温千寻不解道:“这不是找死吗?” 吴洞虹听见自家弟子的话,小声解释道:“常寿陵这老家伙就是要耗,就算寒云秋晋升到了天境,灵气储量还是比不过那老不死的。” “你们以为驾驭这样一件暗器有多轻松?消耗的精力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影杀楼能以暗器出名,靠的就是独世秘法,常人能这么快熟悉驾驭就足够令人称赞了。” “耗,他耗不过常寿陵。” “所以他选择了硬碰硬?”左焕白担心道,“那岂不是会更快落败?” “不对,没有了暗器抵挡,他怎么能挡得住常寿陵一掌?” 她从吴洞虹的摇头中探寻到了答案——他也不知。 现在知晓寒云秋计划的怕只有他自己了,常寿陵可能会猜到一点,也可能什么都不管,就用一掌扫清障碍,再一掌把寒云秋送入鬼门关转一遭。 果不其然,常寿陵不再等待,立马显出身形,拉开右臂轰出手掌。 不知是什么招式,组成这一掌的灵气在熊熊燃烧,手掌也不似佛家法门那般慈悲模样,虽在燃烧,却是惨白火焰,望去如磷磷鬼火,瘆人可怖。 这一掌巨大无比,封死了寒云秋的退路,他只能硬抗。 阮莹莹心想他会唤出暗器挡下这一击,这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虽然有些晚,暗器可能还未摄入多少灵力就要飞出抵挡,但能抵消一点是一点,若是运气好,完全挡下也不一定。 寒云秋没有这个打算,他手持惊云快速后退,边退边默念口诀,即使剩下一只手也没闲着,不停地变换手势结着复杂的印记。 他在布阵,借助了一点外力。 孙元贞给他的玉佩里有不少好东西,《青莲诀》是一个,《四兽阵》是另一个,看来他早就预料到今日情景。 那座幻阵,既是考验,也是磨炼。更重要的,是指导。 寒云秋顿住脚步,左腿弓步下蹲的同时左掌结印扣在地上。 方才与全志成打斗经过的四个遥相呼应的点骤然亮起,蔓延的灵气流转交织,直至整座阵法的形状明晰。 椭圆,寒云秋一半,常寿陵一半。 那只拍出的手掌在寒云秋这半场,不过无需多虑,它马上就会消失了。 吼! 四兽齐吼,叫声从东南西北四个不同方向传来重叠在一起荡开,温千寻看着微微颤动的酒杯扬起嘴角。 有意思,真有意思,寒云秋的秘密像个无底洞,永远看不到底,明明必输的局,谁知道他还能挡下。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四兽影张开大嘴吐息灵力,木、金、火、水四道颜色各异的攻击齐齐轰在常寿陵拍出的手掌印上,生生阻滞了它的前进。 这阵法的等级有多高?寒云秋不知道,不过四兽的神兽等级是比狰高的,所以他猜这个阵法要比孙元贞考验他的那个强。 “天真。” 常寿陵负手而立,在他那半场慢悠悠地走向寒云秋,接近四兽吐息的灵力链,一边欣赏朱雀烈焰焚身的璀璨身姿,一边嘲笑道:“阵法的确不错,不过就凭你那半吊子的造诣和微末的道行,还发挥不出它的实力。让孙元贞来主持才会构成威胁。” 他将目光移向寒云秋,意念一动,阻塞停滞的掌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挣脱四兽的围困再次飞向寒云秋。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我可是重伤全志成的人啊!” 寒云秋把惊云插到身前,双手结印,疯狂笑道:“谁说这阵法是阻挡用的?” 印落下,四兽同时爆发光芒,整座阵法的符文疯狂涌出,或赤红或金黄的繁杂阵文如风吹雪花般飘飘扬起,跗骨之蛆般钻进常寿陵打出的掌印。 那四只冒光的神兽或飞或跃或奔,都朝着常寿陵而去。 咔擦! 常寿陵不愿出手,一味躲避,他不能给寒云秋浪费第三掌的借口。让他没想到的是,寒云秋控制的那条青龙竟然咬住了他与掌印联系的隐线。 唳! 朱雀引颈而鸣,燃烧己身化为烈焰顺着隐线烧来。 常寿陵不再淡定,急忙切断自保。 他阴翳地看着寒云秋,渐渐咬紧牙关,白发须眉无风自浮,寒云秋的难缠已经快要耗尽他的耐心了。寒云秋引爆了“四兽阵”,那些符文,那三只神兽,连同常寿陵的掌印化为破碎的灵气融在空中,渐渐消失的光亮宣告着它们曾经的辉煌,已然覆灭。 第二掌,挡下。 噌! 众人随着纷扬的符文下沉的心又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寒云秋根本没有喘息,他祭出了韩盛羽的长针暗器,欲取常寿陵首级! “好小子!” 常寿陵再也忍不住了,他要以原境界拍出这一掌,哪怕被暗器击中也在所不惜。 他在心中默念口诀,“阴阴宙宇,煌煌高灼,求得东风,送我归客,树暖无声,花开雨落,万物寂灭,不辨清浊!” 这次挥掌相较前两次都更缓慢,也更凝重,他得防备寒云秋再用一些出人意料的招式抵御,还得及时躲避暗器的袭击。 必要时,就算自己被击中也要把这掌送到寒云秋身上。 李自封看出了常寿陵的打算,他对阮晓传音道:“你不觉得常寿陵很怪吗?” “哪里怪?” “他一定要把寒云秋打成重伤,这和其他宗门,包括我们的目的都不一样。” 阮晓不甚在意道:“也许他只是为了面子呢?你又不是不了解方灵宫的行事,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哪轮得到别人欺负他们?” “他们可是一开始就冲着寒云秋来的,可是一点不怕传承者的身份,反而因此处处下死手、重手,这就不太正常了。” 阮晓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 “魔使。” “不,不对。”阮晓否定道,“他身上没有黑煞。” “有没有一试便知。” 李自封就要站起来亲自动手,被阮晓拦下。 “再等等,我认为寒云秋能接下这一掌,他若接不下,再出手也不迟。难道你就不想看看这小子还有什么牌没打?” 李自封当然想看,可也不能为了私欲任由常寿陵放肆,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站起。 如果这时候站起来叫停甚至出手,很有可能让其他七家宗门看不起,看啊,极宗输不起!小的打不过来老的! 他可不想极宗被外人这样看扁,本来念生大陆的平民就要低人一等了,他不能再让这些修士抬不起头。 传承者不只是一个人,现如今已成了一种荣誉,一种骄傲。 世界的希望不在别人那里,在我们这儿! 第五十七章 夜宴(十二) 常寿陵踏着《逐影旋夜》的步法瞬身来到寒云秋身边,那一掌凝而不发,先侧身去闪寒云秋挥来的剑斩。 华容殿的另一个女弟子司瑶疑惑地问道:“他怎么知道常寿陵会贴身攻击?” 甘鸿轩贴心解释道:“永远要做两手准备,毕竟你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底牌。” 他和李自封一样很好奇寒云秋还有没有余下的手段,估计整个大殿内的人没有一个不这样想的。 看猴儿,寒云秋知道他们的想法,外出别家大陆的时候他见过人驯养凶兽耍杂技赚钱,那些的观众的期待和在座诸位没有不同。 有趣的是,当年身为观众的他现今成了被赏的“猴”。 呼——常寿陵这一掌,他还真没办法挡,时间仓促,哪来得及学那么多东西,能应下一招就够满意的了,再化解一招,就不止是打脸了,简直要拆了方灵宫的牌匾,砍碎了还要堆起来烧掉。 寒云秋斩击未得手索性顺势把剑插入地板,人皆这股冲劲飞起踹向常寿陵。除却留用驾驭暗器的,他所有的灵力都在这腿上了,成不成,只看这一下。 常寿陵见寒云秋踢腿攻来,便不再躲闪,早就凝好的一掌蓄势而上,太久的压抑催生出更强的威力,他才不在乎寒云秋的腿会不会断,会不会落下隐疾。 现在,他,只想这一掌能结结实实拍在寒云秋身上,别的都是后话。 砰!砰! 接连两声,二人均倒在地上,李自封更是站起来查看。 寒云秋的腿被玄色灵力纠缠不清,奇怪的掌印拍在腿上后他就忽而寒凉忽而炽热的,一会儿跌入冰窖,一会儿窜进火炉,冷汗不停在冒。 反观常寿陵,韩盛羽制造的那枚飞镖散成四瓣摔在地上,内含的长短细针皆消失不见,没入他的皮肤之下。 影杀楼的暗器往往淬有剧毒,除非有特定解药,否则神仙难救。 恰好,韩盛羽在。 白珏张开大嘴吐出一团雷霆,直冲躺在地上的常寿陵,被李自封挥手发出的光团挡住,众人纷纷撑起灵力抵挡,相撞爆发的冲击波掀翻了常寿陵的饭桌。 酒、菜都散落了一地。 赵世龙起身扶起寒云秋,带有炽热的灵力的手掌在其腿上一抹,常寿陵那阴寒古怪的灵气就乖乖消散了。 韩盛羽没那么好心,挥手把解药隔空送到常寿陵身边就够意思的了。 他见惯了杀人,常寿陵他不喜欢,说白了死就死了,他可以不在乎。 卖个面子嘛,总不能切磋还赌上命的?传出去极宗的脸、方灵宫的脸往哪搁?再让人说他影杀楼冷血无情,见死不救,扣扣嗖嗖一瓶解药,因小失大的事最好不做。 常寿陵吞下解药后还算有礼数,向韩盛羽作揖致谢,对寒云秋就一句:“胆识不错,能耐还小。” 寒云秋没给他任何表示,也拒绝了赵世龙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桌前,不顾有伤在身,抓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阮莹莹看向阮晓,阮晓道:“云秋小友今日两场切磋皆展现了自己不凡的实力,想必各位有所耳闻,他来极宗前还用的是从凶兽那悟来的修炼法门。不到两个月,就有如此进步,这打消各位的疑虑了吗?” 吴洞虹赶忙道:“我等怎会有疑虑?万界柱万年未动,除了传承者,谁能御使?” 山连松正了正身子,什么都没说,姜远志不敢看阮晓,闷头喝酒,其余人则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好了,我没有怪谁的意思,毕竟一万年了,你们不重视也正常。”阮晓顿了顿,道:“不妨先让云秋下去歇息,他还负着伤呢。” 说罢,他看向寒云秋,问:“你意向如何?” 寒云秋微笑道:“再好不过。”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大殿,身边跟着威武的白珏,一人一兽齐齐迈出门槛,竟给人悲壮之感。 大殿内打斗的痕迹坑坑洼洼,即使战斗结束,还在解析战况的激烈。 哪怕当事人已然迈过,仍在无声诉说。 李自封暗地里用玉佩给在外守候的弟子发了条讯息——清除方灵宫细作。 收到讯息的弟子借口离开,换上劲装,做好准备,趁着夜色的掩护暗暗行动。 殿内依旧欢声笑语,殿外马上就要开始一场腥风血雨。 这一切始于寒云秋,却不在他的掌控中,他连知道都不知道。 此刻出了殿门,离了宴席,他没有先回小屋,在山上找了个挨着小溪的石头躺着。 天上的星星真好看啊!他这么想着,要是我也做一颗星辰就好了。哪管沧海桑田,哪管世事纷乱,没一个能影响我,生或灭都随缘,无需去争。 听着潺潺的水声,他一时间要睡过去。 白珏任由他靠在他身上,柔软的毛发足以抵挡夜晚的寒凉。 他也喜欢安静,一味地战斗会绷紧心弦,也会透支心力,劳逸结合才是长远之道。 寒云秋用两场战斗换来了威望和荣誉,也换来了关注和伤病。 赵世龙虽然帮他驱除了《无泥》独特的寒气,却不能治好常寿陵那深厚掌力带来的伤口。 血已经止住,衣服上的还没洗,殷红的血液浸透淡白的衣衫变成暗玉紫,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么凄美。 他常流血,最近更是如此,从小到大他的身体总带有损伤,不是这划破了就是那儿磕到了,对疼痛的忍耐他比常人更强,对受伤表现得也更淡然。 除了面对死亡他会有特别大的反应外,仅从别的方面看,甚至很多人会认为他是个坚强的人。 他比谁都胆小,他的拼命也是为了活命,他的前进是为了后退,他的勇敢在掩饰他的懦弱,他的真诚遮盖他的虚伪,他是矛盾的结合体,又意外的和谐。 他合上眼,喃喃道:“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是啊,那该有多好。” 一道清朗的声音接上了寒云秋的话,可当寒云秋转头察看时却没发现任何人。 “噗嗤!”他笑了,在心里说道:“你要是寂寞了就找你那些手下说话不好吗?找我作甚?” 又是这道嗓音,听起来主人该是位翩翩君子,倜傥风流,要不怎么会有如玉石相击般清脆的嗓音呢。 他道:“他们太无聊,没你有趣。” “知道为什么他们无趣吗?” “为什么?” “因为你无趣,所以你创造出来的人就无趣。” “呵呵呵……”魔笑了,道:“那些你保的人就有趣了?要知道,我的手下不全由我一手净化。” “你管这叫净化?” “总比你虚伪的勇敢真实。” 寒云秋不再答话,他有些后悔走出宴席了,魔王在这儿给他摆了道问心局,就在月亮之下,小溪身旁。 第五十八章 事了归心 “我确实虚伪,你也不高尚。” “咱俩一半一半。” 寒云秋笑了,说道:“你承认了?” “早就承认了,不然你会现在才被人瞩目?” 寒云秋心下一凛,道:“是你安排的?” “对啊,我想见见他。” 寒云秋冷冷道:“他已经死了,现在是我。” “你只是他的转世,说到底你和他是一个人。” 寒云秋猛然起身,吼道:“我不是!寒云秋是寒云秋,寒云草是寒云草,他们不是一个人!” “别恼啊,反正你也打不到我,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 “寒云秋,你在那儿?” 有人闻声而来,听话语看起来还认识寒云秋,特意来寻他的。 是梅鹤青,他那一身雪白的衣服在林子里极其扎眼,特别是用灵力加以照明后,明亮的微光打在他身上,便如冰凌于水,更显晶莹。 “鹤青?你怎么来了?”寒云秋起身伸了个懒腰,冲他挥手示意。 梅鹤青跑来做到旁边,也不怕脏了他的衣服,道:“里面没什么意思,后来不过是舞蹈奏乐助兴,最好看的也不过是女子剑舞,我待着无聊,就先行告辞了。” “对了,我带了些吃的出来。” 他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一只烧鸡,一只兽蹄,都用羊皮黄纸包着,还温热流油呢。 “刚好,我带了些酒。”寒云秋也不藏着了,他把桌旁那一坛美酒都搬了来。极宗的规矩极严,从不主张铺张浪费,哪怕是引人沉醉的美酒也只是封存在陶土做的瓦罐里,红布木盖,不加一点儿额外装饰。 梅鹤青讲究,随身带着酒杯,刚倒了两杯就听见响声。 寒云秋紧张,梅鹤青却不,他知道那边来人是谁,笑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书雪看重礼数,我可不在乎,想出来就出来了呗!”左焕白看着石头上摆的这两道菜撇撇嘴,道:“你们吃的真腻!多吃点果子。” 她拂袖吹去一旁石头上的灰尘,把自己桌子上上的那一盘果子放了上来。 寒云秋哭笑不得:“你怎么也带了?” “怎么,极宗的东西我们拿不得?反正留在那儿也是浪费,不如给我慢慢吃。呐!” 她丢给二位一人一个冰纹梨,自己拿起颗赤炎果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液顺着白皙的手指滴落在石头上,啪嗒啪嗒染出一副赤红色写意画卷。 梅鹤青和寒云秋瞧见左焕白这副吃相是在忍俊不禁,慢慢放声大笑,欢乐的笑声穿过密林的阻碍飞扬在天空,连带着左焕白都忍不住笑起来,更多的汁液流到手上,她就顺势在溪边清洗,让那份欢乐顺流而下,直到远方。 “没有鱼怎么能算宴席?” 阮莹莹和秋书雪御剑而来,两道白虹在夜晚格外明亮,甚至抢过了月亮的风头。 左焕白甚是惊喜,起身喊道“你不是要陪长老吗?怎么也来了?” “我向山长老求了求情,他就放我来了。”秋书雪小心翼翼端着椭圆形的餐盘,免得那条肥嫩的鱼和鲜美的汤汁洒出。 梅鹤青拍拍手:“我们这是要单独开个宴席啊!都带了食物来。莹莹你呢,带了啥来?” 阮莹莹盘腿坐下,故作高贵道:“你面前这些都是我的!” “切~~~” 寒云秋嘘声最高,仰着头,差点翻下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白珏都给他让出地方,换了处位置趴着。 阮莹莹笑道:“大家都带着吃的,我怎么会空手来呢?只不过不是给你吃的,是给白珏的。”她打开储物戒指,一道绿光闪过,一条银尾龙鱼骤然现身空中,身上还带着水渍,甩身下落的过程里清澈的水滴在月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这还是条活鱼,阮莹莹从库房里专门捞的,按理说,只有在长老级人物受伤后才会享用,常人是不够资格吃的。 “念在寒云秋受伤的份儿上,我就勉强破一次例。” 寒云秋撇撇嘴:“当初说好的,你管小豹子饭,这不是应该的嘛。” “嗯?” 感受到阮莹莹的“杀气”,寒云秋赶忙转移话题道:“吃!吃!还愣着干啥?吃啊!” 梅鹤青笑了笑,道:“你有筷子?” 寒云秋愣了:“你们不会没拿筷子?” “忘了。” “我没拿。” “我也没拿。” “哈哈哈哈哈哈……”梅鹤青笑得腰都弯了,直拍大腿,宽袖扬来扬去,似蝴蝶翻舞。 秋书雪当然看出他是藏着不给还要逗他们,边轻轻捶他边笑骂道:“你赶紧拿出来啊,再不然菜都凉了。” 梅鹤青咳嗽两声,止住大笑,但抑制不住笑容,一人递过去一双筷子:“好了好了不闹了,大家快吃,吃!” 寒云秋接过筷子,很普通很普通的竹木筷,任何繁杂的雕饰都没有,连简单的花纹都没有刻。 他一直以为像他们那种天之骄子,连筷子都要玉石所铸,镶金饰银,直到遇见梅鹤青、秋书雪、左焕白和阮莹莹。他们也吃得苦,也受得难,该拼命的时候照样会拼命。 所谓的光芒,所谓的荣耀,他们并不很在意。 所行所为,皆由心。 寒云秋自嘲似的摇摇头,搬起酒坛给众人倒酒,一碗一碗地往肚里送。 “真好看啊!” 阮莹莹顺着他的话看去,那里灯火通明,有小桥流水,热闹得不似凡间,不时飞过御剑的修士,给仙境的说法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他听不到钟鼓丝竹之声,也见不到翩若惊鸿之舞,但仅仅观见外围的热闹也能大概猜到里面是怎样的情形。 梅鹤青说没什么好看的,那是他看惯了,寒云秋若不是为身份所累,定要坐那儿看完。 当初在外游离时,一介红尘歌女就敢在茶馆趾高气扬吆五喝六的,心情好了才开嗓唱那么一两句,说真的,他没听过瘾。 正想着,身旁传来一道美妙的歌声。 “风雨渐冷 霜星银河清风 鸣啼渐明 树梢折断几重 遥看星辰转换 惟明月不变 捧卷灯火阑珊 意提笔梦倦 花间影丛随我蹁跹 举杯相恨晚” 寒云秋扭头看去,是秋书雪双手撑在背后对着明月在唱,梅鹤青酌酒,左焕白吃鱼,阮莹莹双手抱膝静静聆听。 “楼西满月 茶香阁冷旧琴 微波渐平 落叶飘落井陉 轻踏小桥黯淡 只残荷零散 浮水花灯渐远 欲吟哦花间 袖间清风拂我醉颜 管他情与怨” 他想了想,接着秋书雪的歌唱起来,因为小时候随养父看过几本书,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即兴作诗来不了,拼几句词还是能行。 他的嗓音并不多好听,就是有种淡淡的悲伤挥之不去,连带阮莹莹都紧了紧胳膊,不知想到了什么。 梅鹤青笑道:“不行啊,书雪那么情深意重的词到你这儿怎么如此悲伤,狗尾续貂了啊!” 寒云秋也不反驳,端起酒同他碰杯一饮而尽,什么话什么情都在酒里,无需多言。 他再看向极光殿,那里仍是灯火通明,可不知怎的,他不再那么遗憾,夜晚溪边,不比那儿差。 说起人,更是好。 啊~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躺在石头上,望着月亮,脸上扬起淡淡笑容。 第五十九章 演武试炼 寒云秋在极光殿一战威名远扬,再无人敢小觑,这给他清除宵小烦扰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困扰。 “寒师兄,这门招式怎么运用啊?”演武场上一位十二三少年拽着寒云秋的胳膊给他演示,动作都正确,就是唤不出莲花虚影,根源在灵力的运行。 他怎么看的着啊!无奈之下只得推脱过去,以后让阮莹莹来指导。 郭明夷要他来尚武殿的演武场,说是要教他几招制敌的好办法,可到了晌午都没人来,反而那些新入宗的弟子一个接一个请教。 他怎会教人,所行所为乃随心而动,说是领悟,却像拾忆,在点点滴滴行行列列的文字和如梦画面中寻找记忆,不定什么时候就记起诀窍,翻手运转就能成功。 此般奥妙,若要教人,说出来都没人信。 轮回、传承。 几个人参的透?几个人信得深? 偏偏都认为他是轮回转世,他继承了大英雄的全部实力,他肩负着拯救全生灵的使命。 这毫无道理! 将其身份特殊,却把人平等对待,极宗的育人之法真是独特。 好久,他看到一位身着淡蓝对襟衫,穿着白色长裤,窄袖、束腿,亮丽青丝被一金色莲花发冠束在头顶,留长发于身后的干练女子领着一队人踏进来。 女子身后赫然是梅鹤青、秋书雪二人,还有其他几位农华宗的弟子,分别是草映霜、松元风和田从梦,与他不熟,与阮莹莹相熟。 草映霜拽拽梅鹤青的袖子衣服,道:“他有那么厉害?早知道我就去殿内坐着了,这么看觉得不像啊!” “你不是听说了嘛,不信再去问元风,如果她还耐烦的话。” 草映霜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看向松元风,又扭过头来道:“就是她不耐烦了我才来问你。” 梅鹤青无奈道:“是,就是传的那么邪乎。”他指指寒云秋,接着说,“他不就在那儿坐着呢嘛,你去问问不就好了?” “我不去,和他又不熟。” 正说着,寒云秋朝他们走来了,没和他们打招呼,先与空雪施了礼。 名为空雪的干练女子道:“郭明夷让你跟我先学些基本招式,你先打一遍我瞧瞧。” 寒云秋面露难色,空雪察觉到他的异样问:“怎么,不会?” “郭长老没给我灵诀竹简。” 空雪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也没给寒云秋竹简,反而让身后的弟子排成队列散开,让寒云秋在前面看,看完一遍后跟着做。 可他笨手笨脚的,或者说根本就心不在焉,不是这儿的胳膊扬高了就是那儿的腿没绷直,一个时辰下来空雪光纠正他了,都没顾上自己的弟子。 草映霜碰碰梅鹤青,道:“不是说他悟性特别强吗?怎么现在还没学会?” “大哥~,这套基本招式总共有二十八式,包含攻、防两大面,又涉及三十二种应对和四十八种套路,咱们就打了三遍,就是神仙也不能三遍就会?” “传承者不就是神仙吗?” “传承者怎么就是神仙了?” “轮回不死不是神仙?” “他又不是寒云草,怎么说是不死?” “那他传承的什么呢?” 梅鹤青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便沉默下来,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寒云秋自己知道了。 那天他去找寒云秋的时候,听到他和什么人在交谈,而且很不和睦的样子,于是喊了那句“寒云秋,你在那儿?”目的就是让人忌惮。 可等他过去后发现,寒云秋身边空无一人。 他在和谁说话? 说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探究,寒云秋身上有太多谜团,他怕一不小心就牵扯出魔王来。 现在的他还没办法抵御,他们都还没成长起来。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这批人会在某个时刻获得质的飞跃,看到寒云秋,想到长老所言的种种,总有股无形的压力在压迫,他却甘之若饴,不像逃避权谋术数那样抵触。 他有预感,他们会载入史册。 正想着,空雪那带着清冷语气的训导传来:“梅鹤青,你发什么呆呢?” 他回过神来,面露歉意,连忙换了动作,摆出下一式“鹰击长空”的姿势。 “心不定,无根浮萍,风乍起,折煞生机。若是心思不为一,练功极易误入歧途走火入魔!练武与修心殊途同归,不要以为只有修炼灵诀运转灵力的时候才要专心。一静一动由念起,所行所为须归一。” “天大的事儿,练完再想,由小及大,练功不专一,想事情就专一了?三心二意,终是徒劳。” 寒云秋奇怪地看着梅鹤青,他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比他稳重得多,按理说练功“神念动静合一”的道理应该是很熟稔于心才对。 像空雪说的,他有事儿? 寒云秋绝对猜不到,梅鹤青想的事是他,他的身份,他的灵魂,来自旁人对他身份的认知。 空雪盯着自家弟子练了一遍,扭头问:“你学会了吗?” 这是她第四次问了,寒云秋不敢说会了,只说懂了大概。 “打给我看。” 寒云秋照做,他以为空雪会心满意足,没想到仍是皱眉,甚至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从何而来的杀伐气?” “什么?” “你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杀伐气?” 寒云秋愣了,他就杀过一位魔使,再没杀过谁,哪里有的杀伐气? 等等,不会是…… 想到满地的蛇尸,他心神动荡,那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以为没人知道,哪知赵世龙看到了,现在又被空雪察觉。 和盘托出? 地境的修士如何突破重围大开杀戒?真当那些巨岩角蛇都是纸糊的? 面对空雪灼灼的目光,他还是选择了妥协:“我杀过一位魔使。” “当时我被控住,动弹不得,他以为我死了,可后来突然莫名清醒,身体也不受束缚了,就摸出刀给了他个痛快。” “我没杀过别人,凶兽倒是有,都是生死关头才动手的。” 杀了魔使。 他的这番话让整个演武场都安静了下来,在场大多数人都没见过魔使,他却杀了一位? 梅鹤青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变,眼神中夹杂着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意料之外等等震惊的神色。 “怪不得,我从你的气场中感受到了杀戮。” “有时降下惩罚,也不会得到很好的结果。” 空雪慢悠悠走到演武场中心,寒云秋等人跟着她来到了中心。 她把手放在正中央的麒麟雕像上,给它的嘴中塞上块造型怪异却圣洁的金属制圆球,慢慢灌入灵力,知道石雕爆发出通天光柱,使其连接的阵法缓缓落下。 “无关人等退出石雕中心六十丈以外!” 听到空雪的话,除了她的弟子和寒云秋,其余人都赶忙往外跑,大胆的停在六十丈的边界,好奇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两道圆环落下,一个罩住空雪和石雕,一个落在六十丈距离边界,如海的灵力从阵法边缘的符文中涌出,薄薄的膜呈半圆形状在顶点聚合,浑然天成。 “好家伙,圈起来了。” 草映霜“啧啧啧”个不停,拽着梅鹤青往后退,道:“我感觉不妙,雪姨要放大招。” 梅鹤青拔出剑,道:“用你说?” 寒云秋缓步后退,默默掏出惊云,看着中央面带微笑的空雪,防备着被什么东西偷袭。 这座阵法给他一种熟悉感,可惜仅限于此。 第六十章 战魔物 轰隆隆! 那座石雕带着空雪不断拔高,直到临界顶点的屏障。 让在场众人惊讶的是石雕之下连着座巨大的牢笼,构成牢笼的每根石柱都刻着一只神兽,凤凰、朱雀、白虎、狰、麒麟、龙等等等等,每一根都不相同。 下一刻,这些石柱轰隆隆降下,原本被掩饰住的凶兽露出清晰的面容。 那根本不是凶兽,那东西浑身缠绕着灰黑色的煞气,怨气滔天。 它根本没有一个正常生物应该有的模样,也不像远古异兽那般虽然怪异却带着生灵特有的生机勃勃。 它给人的感觉就是污秽,是亵渎,是肮脏,是天地间所有恶念的聚集物,本不该存在于世。腥臭的脓液滴答滴答落在演武场的石板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坑坑洼洼。仿佛熔浆岩铸成的翅膀以极扭曲的姿势耷拉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扇动飞起。 它那对眼眸毫无生气,只有暴戾,甚至连瞳孔都没有,慢慢的眼白充斥着眼眶,加上不时飘来的灰黑色煞气,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人间毁灭的。 许久沉默的农华宗弟子松元风开口道:“这就是魔物?灰黑交缠的煞气,是玉清境修士才能斩杀的,雪姨是不是放错了?” 空雪修为高深,虽然相距甚远,她说的话却一清二楚,便开口道:“没错,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它。” 话还没说完,那丑陋魔物就迈开四蹄尖叫着冲来,吼声嘶哑但刺耳。 梅鹤青忍不住吐槽道:“这是谁在半夜划拉石头!” 草映霜掂量掂量剑,怼道:“那不是你小时候常干的事儿吗?现在来问谁!” “上了!” 他一马当先,六品宝剑“拆袍”迸发出灰蒙蒙的光芒,随着心中灵诀的默念,直直斩出一道剑气。 锋锐的剑气撕裂开所行之处的石板,带着碎屑冲向魔物。 “我也来!” 梅鹤青挥挥左袖,连线的黄纸符箓冲向魔物,明明后发,却是先至,到魔物身前分成两路缠在它身上,猛地收紧,在剑气到来的瞬间引爆。 砰砰砰! 烟尘弥漫中魔物的身形也被淹没,众人不知其死活,默契地分散站位,以防万一。事实证明,他们防的不是万一,就是一万。 那东西皮糙肉厚,普通的爆炸符箓对它的伤害微乎其微,不过草映霜的剑气切开了它的皮肤,流出的血液竟然是绿色的,肉也不鲜红,都是灰白腐烂的,被削下来的一块儿耷拉着摇摇晃晃,就是不掉。 草映霜长吁一口气,道:“这玩意儿我都不敢硬接。” “得了,说的你敢硬接什么似的。” 梅鹤青先他一步提剑而上,青藤剑将他的灵气转化为独有的翠绿的木属性灵气,蜿蜒的灵力好像藤蔓由手掌蔓延至长剑剑锋,又是木棍形状。 寒云秋斜执惊云,还没打算上前拼杀,在一旁提醒道:“这家伙最怕剑气、雷法、水法、木属灵技和浩然正气,对了,还有绝对光明!” 草映霜显然不信,道:“真假的?你怎么知道?” 梅鹤青替寒云秋答道:“刚刚你的剑气若是斩到擅长防御的同等级凶兽身上,怕是半点效果都没有,却偏偏切开了这家伙的皮肉。” 草映霜还是不太信,梅鹤青无奈加重语气道:“真的!” 说罢甩出一道符箓贴在剑锋,那符箓摇身一变成了菖蒲叶,贴合在剑身,活像春天的木棍生出叶子。 这么确定? 草映霜紧跟其后,以防发生意外。 秋书雪把白雪插在身前,激活剑上的符文,周身三丈竟凭空划出一道圆,赤红的阵法喷薄出汹涌的灵力化为巨幕挡在她身前,铺展开成一座柱形防护罩。 寒云秋没用过那把剑的符文,但知道大概用途,看样子自保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那玩意儿别下死手。 可是,指望一个魔物不下死手是有点难啊! 这番气势恢宏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魔物的注意,但草映霜与梅鹤青的接连交叉共计纠缠得它脱不开身。 松元风与田从梦则在旁甩出道道雷法符箓飞向魔物,一团又一团雷霆在其身上炸开,烤得其本就粗糙的皮肤更加焦黑, 秋书雪所绘符箓名为“三生雷法”,乃地级符箓,同时也是她所能绘制出最高级的符箓了,至阳至生,所化雷霆为青绿色,既有雷霆的威势又有木属灵力的生机,是各种阴物的克星。二人对阵,二人辅佐,一人绝杀,六个人的试炼,寒云秋好像个多余。 他的袖手旁观终是引起了不满,田从梦只是在心里嘀咕,草映霜却大声喊了出来:“那谁!来帮忙!” 梅鹤青笑声问道:“你不是知道他叫什么吗?” “我乐意!谁让他作壁上观?就咱俩在这边拼死拼活的,没骂他算好的了!” 草映霜突然收回拆袍向后撤退好几丈,道:“鹤青,闪开!” 梅鹤青知道他这是要出别的招式了,连忙道:“好嘞!”并向后甩出一道符箓,左手单手结印,一念间闪身替换掉位置,等魔物挥爪拍去,只划破了燃烧着的黄纸符箓。 已然烧尽的飞灰被扬得更高,还未烧尽的黄纸被爪子上的毒腐蚀成一滩黑色的浓稠粘液。 梅鹤青不由得感叹道:“原来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之前他还不信,觉得好多都是夸大,直到来了极宗,亲身体验了这样的生活才了解边境守卫的艰苦,了解那场大战的浩瀚惨烈,了解崇高信仰带给人的坚定信念。 他明白空雪为何这时候要试炼他们,他也知道前线告急,急需援军支援。 他起先是热烈的,无畏的,积极的,而今与魔物面对面他才明白,在成千上百的魔物之前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天之骄子,什么外宗贵客,什么符箓传人,都是虚的。 战场上没有身份,只有生死。 “发什么愣呢!” 草映霜闪身推开梅鹤青,拆袍狠狠挡住魔物挥下来的爪子,皮肉与剑刃竟然磨出一道绚烂的火花。 “随意改变身体硬度吗?真是够有意思的。” 草映霜大吼一声,荡开魔爪,袖子里的符箓潮一般涌向魔物,那些符箓闪着赤红的光芒,无一例外为人级竹火符。 黄色的符纸颜色很快被燃烧的橙红所掩盖,潮一般的符箓化为潮一般的竹箭,潮一般的箭上燃着耀眼的火焰。 “战斗可不能发呆啊!嗯?!” 草映霜恶狠狠地看着魔物,疯癫地上扬嘴角,前面有赤红的火墙箭雨,紧随其后就是他的锋锐剑气。 不管这魔物是什么来头,敢惹他,就得死! 第六十一章 试炼通过 吼! 那魔物身上的灰黑凶煞骤然浓烈,仿佛就要化为实质,道道凶煞飞出好似条条锁链,与那箭雨针尖对麦芒要来个硬碰硬。 寒云秋表情凝重,他很清楚魔物不会因为草映霜的攻击而停滞,强大的防御力和顽强的体质保证它即使遭受到绝对克制的打击也不会立马死去。 更别提这些人级符箓和天境修士的剑气了。 魔物之所以令人畏惧,主要因为它们的污染和不怕死,它们的攻击并不顶尖,它们的防御也有办法破除,可它们源源不断,会腐蚀会污染,这令人头疼。 草映霜没敢大意,虽然疯狂却很理智,他和梅鹤青分散站位,成包夹之势围住魔物,等竹火符的浪潮下去,等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等魔物愤怒的哀嚎响彻演武场,他们的心弦绷得更紧了。 “不是能克制吗!你说的到底对不对啊?”草映霜不免有些恼火,他二人费力打了半天,怎还是无甚效果? 寒云秋走上前,插在二人中间,道:“当然对,只是克制归克制,境界差距还摆在那儿呢,真当玉清境的定位是胡说的啊?” 松元风看了秋书雪一眼,他好像很了解这些隐秘啊?是极宗专门告诉他的? 秋书雪不清楚,她同样疑惑。 阮莹莹私底下告诉她,说寒云秋不了解境界划分,怎的现在好似界限是他制定的,竟然教育起草映霜来了! 寒云秋弯腰屈膝,双手执剑,似要率先上去拼杀。 他周身云峰白色的灵力环绕,惊云身上却是金色剑光闪烁,气势逐渐攀升,随着一声“喝呀!”寒云秋掠出,金色剑光拉开一条长线,仿若万里长城,又似贯日飞虹。 草映霜眯起双眼:“哟,还是有点东西啊。” 梅鹤青不知道他学的哪招哪式,这好像仅仅是《基本招式》中“刺击”的变形,无非加上灵力,加上剑气,加上威势。 他好像从没拘泥过哪招哪式,从来都是什么顺手用什么。 当然,他好像一个谜,外人也看不透他到底会多少。 要说积累,要说见识,他们应该碾压他才对,可事实并非如此。 阮莹莹刚跨入演武场就瞧见这一幕,她方才通过了阮晓的试炼,本打算指点一下秋书雪,没想到空雪长老的试炼已然开始。 这其中还包括寒云秋。 她饶有兴趣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静静观看。 “莹莹。” 有人喊她,是唐方,她的大师兄,明明玉清境了还和之前一样同师兄弟插科打诨不时犯点儿小错误,挨长老一顿罚。 “唐师兄好。” 唐方在她身边坐下,道:“你和寒云秋有多熟?” “不是很熟。” “这个人我看不透,当初他下山我就没拆穿,现如今更是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派他去征战到底对不对。” 阮莹莹问道:“现在前线情况很急吗?”她通过方方面面知道前线告急,急需支援,不然宗内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试炼来检测实力。 通过的人,很有可能被派往边境进行征伐。 这对一些人来说是新的,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生命的终点。正是这样的残酷,才导致阮莹莹一度要挑大梁为盛世开太平。 唐方叹了口气,道:“不是那么急,师妹你不要胡乱猜想。现在更多的是为了培养下一代,他们活的够滋润了,也该经历一下风吹雨打了。” “边境的风如刀,雨似箭,空气中满是铁锈的腥味儿和污浊的恶臭,只有去过那里才会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拼命。” “这次征战你会去吗?” “当然,我是千夫长,会领头冲杀。师妹你们多加小心,最好出发之前互相磨合磨合,到时就算与守军不默契,你们之间还会有个照应。” 唐方说完这句话后默不作声,直勾勾地盯着演武场中心,但眼神空洞。 阮莹莹知道她师兄的一点事情,也知道以为十来岁少年看着同伴死在面前的无力与震撼。 不管是朝夕相处互生情愫的伙伴还是相见恨晚兄弟情深的守军,唐方心里的结一直没有解开。她能看到他的灵力在体内急速运转,比平常要快两个周天,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这就是成长,这就是战争。 战争到最后除了道义还包含无数人的家仇国恨,愤怒会冲垮理智,如果没有人来阻止,那将会是永恒。 寒云秋剑斩敌首,缭乱的剑影在魔物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致命,却致密。 松元风惊呆了,他要干什么?剥皮抽筋吗? 就在她以为寒云秋会继续的时候,他又闪身撤退了,和梅鹤青、草映霜呈三角站位,按兵不动。 受伤的魔物更加暴怒,更加丑陋也更加危险,它们没有生死的概念,除了破坏就是破坏。 吼! 又一道长啸,在场六人神色皆凝重,秋书雪逐渐加快了画符的速度,却又不得不谨慎,马上她就受不了高强度的绘制慢了下来,但速度比之前始终高一线。 寒云秋看向草映霜,他要根据他的动作做出下一次反应。是紧跟还是策应,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秋书雪那边的威势越来越大,已经让魔物无法忽视了。 随着一声怒吼,那魔物周身缠绕的黑煞再次分裂变化,高高飘扬着,毒刺的形状让它看上去更加恐怖,像是从别的写字身上拔下蝎尾强行按在自己身上。 魔物狂奔向秋书雪,每一次落脚都令地面微微颤动,与此同时,那些毒刺飞快掠出,直欲取其首级。 糟了! 草映霜没拦住! 分给他的几条毒刺纠缠不清,令他无暇顾及狂奔的本体。 梅鹤青那还管的上什么克制不克制,有什么符箓就使什么符箓,承载大道奥妙的符纸雪花般涌向魔物,一时间五色光芒缤纷,轰鸣声与刀剑声交相混杂,更有数座棕黄色屏障矗立在秋书雪剑阵前帮她抵御伤害。 松元风没法儿袖手旁观,拔出“青君”提剑而上,懒腰截下数道毒刺,田从梦则丢出极为珍贵的地阶符箓“万重山”化为重重山岳围困住魔物,给秋书雪争取更多时间。 寒云秋再想动身已为时已晚,四兽阵的阵眼构建他尚未准备,韩盛羽的暗器也已“送”了出去。 寒云秋抬剑看到“万重”山岳被撞得不断摇颤,看上去马上就要破碎,他不再多想,把灵力尽数灌注进惊云再用力丢出,剑锋恰好刺进魔物的后背,同时剑镡处符文亮起。 他于心默念:剑阵,开! 砰! 阔大的圆形符文恰好罩住魔物,上下喷薄而出的剑气疯狂劈砍在它粗糙的身体表面,灰白腐烂的肉沾着墨绿色的血液不断落下,侵蚀掉地板发出嗤嗤的声响。 “书雪!快好了吗?” 松元风问道,她的衣衫因为躲闪不及被魔物抓烂了好几处,甚至白嫩的肩膀上也有了擦痕,青君的剑锋被震得大幅度颤抖,她的虎口也有了酥麻感。 草映霜及时赶到,他高高跃起,拆袍狠狠插在魔物的背上,随着疾行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雪白的剑身与墨绿的血液形成鲜明的色彩差,加上魔物疯狂的怒吼,给人一种癫狂之感,仿佛置身远古时代,魔物横行,战斗的热血熊熊燃烧。 寒云秋受不了了,怒喊道:“这东西嚷嚷得真让人难受!” “聒噪!”秋书雪当他也烦,连忙喊他闭嘴。 呵斥了这一句,原本浮躁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绘制符箓的速度也渐渐攀升。 那张符箓为雪白色,纯洁得不染一丝尘埃,可是其中蕴含的能量不时泄露出的威势告诉众人它的威力可不像它的外表那样美丽。 那将是毁灭般的,极具破坏性的力量。 噌! 雪白符箓突然燃烧,深蓝色的火焰吞没掉长方雪白的符身,雪花在冬日的烈阳下逐渐消融,清澈的水在严寒下幻化成冰。 等火焰烧尽,符箓的身形重新显现,已是被那火焰燃成透明状。 秋书雪的汗水已经爬满脸庞,甚至顺着脸颊流出下巴滴落在地,溅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她顾不上擦,左手轻轻捏住这枚符箓,右手结印,青绿色的灵力缓缓流出,覆盖在透明的符身上,融进去,化为一体。 “生而为罚,降世存根,除尽污秽,天旋太明!” 四段四字短句,包含农华宗几代人对天地道法的感悟,代表着道对生灵的怜悯,对亵渎之物的憎恶,带着无上威严和近乎神灵的裁判,给这张符箓下最后一道咒印。 随着秋书雪的话音渐渐消失,这张威力震天的符箓的光华和威势逐渐内敛,青绿色的符箓看上去好像小孩过年玩儿的贴纸,上面的符文为浅白色,就像嫩绿树皮上的纹路。 秋书雪轻轻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有了这枚符箓,击败魔物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寒云秋张开手掌唤回惊云,松元风和草映霜连忙闪开,就在二人刚刚撤到安全范围后,田从梦的万重山符箓终于承受不了魔物的撞击崩碎开来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 幻化的巨石也变回碎纸飘扬,纷纷扬扬得好似漫天飞雪。 雪花落在黑色的山脉上,连山脉的险峻都被遮掩了点儿。 “去。” 秋书雪递出“三生雷法”,那符箓刚浮在空中就没了身形,只见一道青绿色雷霆凭空炸开,天空中白云渐渐聚集,演武场上的光亮暗下来,引得旁观众人阵阵惊呼。 阮莹莹站起身,认真地看着聚集白云中闪烁的雷霆,道:“这就是地阶符箓的力量?” 唐方摇摇头,道:“不是地阶符箓的力量,是道的力量。” “道?” “所有类似浩然正气的灵技在对阵魔的时候都会爆发出超乎平常的力量,这不止在于施法者,更在于借法于人的道。” 他指着天上那团因聚集而昏沉的云朵道:“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草映霜笑道:“书雪,什么时候你的技艺更进一步了?怎么还瞒着我们!” 她眼里充满了惊讶:“谁瞒着你们啊,说实话,这个样子我也没想到。”若说在场最震惊的人是谁,那绝对非她本人莫属。 她先前不是没练习过刻画“三生雷法”,但那种程度绝对达不到如今的异象。 就在这时,魔物和天空中那团乌云同时消散,先前出现的大型阵法再次显现。 空雪和石雕逐渐降下,所有的阵法同时消散,一切回归原样。 寒云秋眯起双眼,微微沉吟,秋书雪抬起素手放在额头,露出果然不出作料的笑容。 梅鹤青四人各有各的神态,要说最不可思议还是得草映霜,他张着大嘴来回探看,甚至把拆袍攥得更紧了。 秋书雪看向空雪,问道:“幻境?” “幻境!”众人大惊,梅鹤青更是拽开袖子查看贴在里面的符箓还在不在。 空雪点点头,算是承认了秋书雪的猜想,接着道:“恭喜你们,通过了试炼,” “好!!!” 一旁观战的人由衷地替他们高兴,在极宗,能够上场杀敌是莫大的荣耀,这些惊叹是对他们最好的赞美。 寒云秋等人都长吁了一口气,直到阮莹莹和唐方二人御剑而下才重新打起精神。 唐方说:“恭喜恭喜。” “唐师兄客气!”草映霜双手抱拳,向唐方施了一礼。 空雪慢步走来打断他们的寒暄,道:“这几天你们就不用参加什么活动了,专心准备远征即可。” “虽然你们都是农华宗的苗子,但我仍然不希望你们发生什么意外,世界的未来还要靠你们撑起,多加小心。”空雪说是面无表情,话语中的关切却超乎寻常。 她是不止一次经历过边境守卫战和边境拓边战,与赵世龙一样,她也有朋友死在那里。 外宗与本宗的弟子在她眼里是有差异的,但她带领的这帮不一样,她能感觉出他们心地的善良,也知道他们的志向,所以才会对这帮孩子如此关心。 “你去吗?”空雪问阮莹莹。 阮莹莹行了揖礼,道“去!” 也好,是该历练历练了,这孩子从小就在极宗生活,见多了悲欢离合,听腻了感人故事,这回,终于要做个剧中人了,不知道后来人提起的时候,会不会抛却宗主女儿的名头,单单凭功绩扬名。 第六十二章 战前准备 许久未见的杨广兴长老忽然将寒云秋叫了去,单独他一个,连阮莹莹都没允许跟来。 他领着寒云秋来到东华林西边的一处瀑布底下,周围密林环抱,林间的鸟鸣声被水落下的哗哗声完全掩盖,升腾的水汽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彩虹,风景如画。 寒云秋不知道杨广兴单独叫他来此是为何事,一直以来都是郭明夷在指导他修炼,杨广兴不管不顾,就连夜宴之前都没传授什么妙计,怎的突然传唤? 他满心疑惑,还是跟着杨广兴的动作舒展身体。 打完这一套莫名拳法,寒云秋终于忍不住问道:“长老就只教我一套拳法?” “嘘,别说话。” 杨广兴停下动作,闭上眼睛,让寒云秋也如此。 二人立在瀑布悬崖之下,不时被飞溅的水滴打湿脸庞,他俩却从不用灵力阻挡。 “静静感受瀑布水滴飞溅的力量,它们从群体中来,化为一个个单独的个体飞出。” “流水无形,大势有感,需要静心感悟才能得到启发。” 寒云秋尝试静下心来,最后却徒劳无功,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瞧见杨广兴一动不动,甚至于呼吸都几近消失。 这股悠长的气息在其体内流转,渐渐和瀑布产生共鸣,随着“哗哗”声不断地运行着一个又一个大周天。 这老家伙把我带来就为了自己修炼?让我学啥啊? 寒云秋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惊讶于此地的美丽,也惊讶于此地的偏僻。 他抬头向上看去,虽然此处宛如一口巨大的天井,但是茂密的树林在高处来看也仅仅衬托出底下的湖,垂直而下的瀑布反而不容易看到。 他倒真会挑地方,能找着这么个宝地。 杨广兴睁开眼,问道:“好看吗?” 寒云秋点点头:“好看。” “来,坐下。”他盘腿坐在湖边石头上,也不嫌潮湿,拍拍身边的石头示意寒云秋也坐下来。 他不嫌脏,寒云秋也不嫌,就顺着他的意思同样盘腿而坐。 “其实今天叫你来,就只想教你如何调整心境,没打算传授别的灵技。” “为什么?” 杨广兴笑笑,道:“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传承者……大人?” 寒云秋默不作声,表情凝重。 杨广兴见他这副神态,接着道:“宗主把你和莹莹战斗的事告诉我了,说你轻而易举就破解了他亲自刻画的法阵,让人大吃一惊。” “先不谈你有没有实力击败莹莹,我只想问,那阵法是偶然破解还是自然而然?仿佛灵力就该那样运行?” 寒云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没有办法说出来。” “好,我不追究。你是万法之宗,是这片大陆,甚至不止这片大陆的光明。” 寒云秋打断他,道:“我不是。” “你先听我说。” “好。” 杨广兴的神态不免落寞,看着自己终其一生尚不能及的境界被一位初入修炼界的少年突破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他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多嫉妒,他就是感慨。 就是……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最好是和当事人说。 “前面的战斗我没看到,郭长老的训练我也没过问,但是夜宴我出席了。你对阵全志风,对阵常寿陵,你在殿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即便是现在提起我还觉得历历在目。” “太顺了,你知道的,太顺了。” “你的任何招式,哪怕只掺杂了丁点灵力的剑招都太顺畅了。不是动作的熟练,也不是灵力运行的多快,而是那种方向,你好像不止经历过一次战斗,你仿佛从出生开始就在战斗,就在悟道。” “这些全都成了你的记忆,你只是拾忆罢了,拾起过往丢弃的记忆。我说的对不对?阮晓啊,让我来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教你灵技,他让我教你修心。” “你说这里好看,但你却与这里融不成一体,你并不能真正体悟它的美。” 杨广兴站起身来,寒云秋也站起来。 杨广兴拍拍寒云秋的肩膀道:“闭上眼。” “放空自己,让水声充满耳朵,让灵气自然抚摸,不要刻意追寻任何东西,不要想任何东西,仔细听这哗哗声。” 杨广兴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手也渐渐离开寒云秋的肩膀,让他与自然接触,自己找寻那一份宁静。 寒云秋的脑袋放空了,思绪拉成线,飘向很远。 目的地在哪儿?他不知道,但他并不迷茫。 他的脚踏着岩石,他的鼻子呼吸着空气,他的手自然下垂,有水滴在脸颊舞蹈,有微风吹拂发梢。 这就是宁静? 好像确实不错,能让我暂时忘却那些烦心事儿。 他睁开眼,杨广兴又打起了他那套拳法,离得还挺远,看样子是专门为了他躲远的。 寒云秋没跟过去,杨广兴打了那一遍他就大概记住了动作。 跨步,起势,伸臂,挥拳,转身的同时再挥拳……随着脑海中的动作一一实现,湖水面也起了变化。 原本因瀑布下落荡起的圈圈涟漪开始舒缓放慢,就连“哗哗”的落水声都小了许多。 那些看不见的灵力围绕二人旋转,却很少被其吸收,反而以他们为中心各自形成小型旋涡,有点点荧光落雪般从天而降,落入他们的头顶,径直冲向泥丸宫,温润着神魂。 二人全然不知异象,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自身的变化,动作不急不缓,心神不喜不悲,慢慢感受,慢慢蜕变。 良久,打完一套拳,他们停下来,相视而笑。 杨广兴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达到了,惊叹于寒云秋的悟性,也欣慰于寒云秋的心性。 他本性不坏,只是有自己的坚持罢了。 杨广兴走到寒云秋身旁,与他并肩而立,问道:“我多嘴问一句,你自己愿不愿意做这传承者?如果你能自由选择的话。” “当然不愿!”寒云秋张开手掌伸出双臂,只说话可表明不了他答案的坚定,还得加上肢体语言。 杨广兴并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这才多久,他能转变得那么快才怪,引导嘛,得循序渐进着来。 于是,他抬手压下寒云秋的左手说道:“不必急着回答,这个问题没有期限,遵从本心即可。” 寒云秋不想多说,便沉默不言,凝望着湖水中央,看水落下激起的强劲水花。 就在气氛即将凝固下去的时候,杨广兴突然道:“哦,对了,我来还有点东西要给你,差点忘了。” 说着,他掏出来两样东西,一枚淡黄色竹简,一枚玉白令牌,竹简寒云秋认识,是方灵宫的灵技《逐影旋夜》,那令牌,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与他的宗门令牌差不多。 察觉到寒云秋的目光,杨广兴解释道:“这枚玉质令牌是‘玄道阁’的查阅令牌,权限很高,除了一些禁忌灵技,别的都能翻阅学习。我之所以不亲自传授你法门是因为你所知的远比表现出来的多,甚至比我还多,你会找到适合自己的灵技,他人没必要指点。” 寒云秋接过竹简和令牌,道:“什么算禁忌灵技?” 杨广兴讳莫如深,只吐出三个字:“不可说。” 切~~故作高深。 寒云秋就是好奇问问,没想追究到底,杨广兴不想说,他不问就是了。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一人望着湖水,一人望着天,视线相距甚远,但距离,却比想象的近。 第六十三章 购置战备 寒云秋从那天跟着杨广兴修炼了一天之后就再没出过门,除了进门前去了趟玄道阁,便再无行迹。 梅鹤青去他住处亲自去寻也不出门,说什么自己不需要别的战备了,让他们看着准备即可。 无奈,今日去琳琅殿购置商品的只有梅鹤青与松元风二人。 秋书雪以虚空为符纸,自身灵力为墨,别的防护手段都还有效,无需补充,草映霜和左焕白二人相似,不想过多依靠外物,更别提“出血”购置法器了,田从梦那小妮子爱财,认为从外面买不如自己造,正加班加点地在绘制符箓。 阮莹莹嘛,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与唐方师兄在一起每日潜心修炼,好像是多了解边境战况以便上了战场做出适合的判决。 梅鹤青在心里把这些人细细捋了一遍后道:“得,他们一个个都忙,就咱俩闲着,去哪儿买?” 松元风想了想道:“先在一层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有特殊用途的法器,万一派的上用场呢。” “也是,一层多为一二品法器,二层多为三四五品,三层就是六品往上的了,依咱们的钱袋子,三层是铁定上不去喽!” 松元风微微一笑,道:“不,是你上不去!”她特意在“你”字上加了重音,为的就是强调。 梅鹤青大惊:“你有钱?” 松元风不无得意地说道:“上次山长老来特意把家里给的光元拿来了,所以……哼哼!” “嚯!家大业大的松家公主,果然不是我等平民能比的。” 梅鹤青这才想到松元风的身份,陌秋大陆赫赫有名的修行家族松家的长女,身为长女,同时为农华宗核心弟子,她在松家的地位可是备受宠爱,身为嫡系能让旁支都关照得紧,他猜这笔钱得有一半是她那个旁支家主,被叫做“松叔”的人给的。 剩下一半得是松家家主松玉华送的,至于她那亲生父母,在她备受宠爱时得有人扮演严厉角色不是? 谁都不想当坏人,就只有他们夫妻喽,反正怎么样松元风都不会心生嫌隙,无非底下抱怨两句罢了。 松元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得了!还平民,谁不知道你梅家二公子的身份啊!” 梅鹤青不置可否,他那不在乎的模样倒引起了松元风的感慨:“说真的,来了极宗之后,我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什么名门望族,不过家业大些罢了。” 她指着琳琅殿里那道长长高高的旋转楼梯道:“我最多站在二楼,能不能爬上去得看自己本事,家业再大也不是我的。” “有时候真羡慕你和焕白,能真正放下身份,我却不行。” 梅鹤青拍拍她的肩膀道:“算了,如果你生活在我们那样的家族中,我保证,一刻也不想待。” “为什么?” “没什么。”梅鹤青指指前面拥堵的人群道:“走,看看前面卖什么呢,万一是什么好东西可别让人抢了。” 松元风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耸耸肩不置可否,一说到家族他就扯开话题,这更断绝了他们探究的可能。 “让一让,让一让!” 梅鹤青好像真的是好奇心爆发,边说边挤进了人群。 旁观的人被挤开也没有对其怒目而视,反倒自觉地给他让出部分空间。 这不是因为别的,每个即将出征的人都会被发放一个木质腰牌,里面存放着用特殊阵法净化后的魔物遗骸,用来告知旁人他们的身份。 在极宗,只有奋战的人最高贵。 旁人正是看到了梅鹤青的腰牌才给他让路,并投去尊敬的目光。 摊主看上去并不年轻,留着满嘴的络腮胡,五大三粗的,身上还带着疤痕,见到梅鹤青也没给多少好脸色,但总归比对其他人态度缓和:“你也要这个?” 没错,众人围观的正是摊上那两个完整的赤鳞虎獠牙。 这玩意儿不但妖气纵横,还带着点点黑煞气,证明这头妖兽是从长城外的魔域中猎杀来的,价值远超寻常。 松元风显然是第一次见,问道:“魔域也有妖兽?” 那摊主瞥了一眼松元风的腰牌,哼哼两声笑道:“当然有,魔域也不是什么都活不下去,只要你够强大,也是能把那儿当试炼场的。” “那敢问这獠牙的来历……” “偶然所得,运气之果。” 梅鹤青作了揖礼,问道:“请问阁下出价多少?” 摊主伸手比划了个“七”的手势道:“不议价,七百光元。” 没等梅鹤青说话,摊主接着道:“这可是赤鳞虎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用来锻造再合适不过,做阵法阵眼也无不可,用处广大,我要的价格并不过分。” 梅鹤青面露难色:“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这将要远行,我身上实在是没多少钱了,你再降降呗。” 摊主听到这话,左右看了看他那腰牌,无奈叹道:“六百,再低我就赔了。你小子拿了材料,得活着回来啊!” 梅鹤青笑呵呵付了钱,接过獠牙笑道:“那是,活着才有更多未来嘛!” 等他们离开摊子,松元风这才问道:“你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过两天就走了,你来不及做任何事。” “谁说我现在用了?青藤也该重锻了,如今与寒云秋走的近,保不齐遇到什么事,得多加小心。” 松元风看不透:“再危险还能比的上边境?” 梅鹤青笑道:“有的危险在明处,有的危险在暗处,防患于未然嘛。” 松元风摇摇头,不再追问,转而走到二楼,问:“你去哪?二楼还是跟我上三楼?” “走,跟你转一趟,反正我也没什么要买的。” 左焕白同秋书雪走在一起,这两日不打算多加修炼了,反以调养心境为重。 她们自然也戴上了腰牌,行走于众人间,确与以往不同。 左焕白道:“都说极宗内并无尊卑,现在想来确实如此。若你身份高贵却半点力不出,也不会获得特别待遇,如果你身份卑微,只要上了战场作了贡献,就能赢得他人崇高的敬意。这在华容殿是难以想象的。” “农华宗还算和谐,倒是没听说过以势压人的事儿。” 秋书雪经历不多,对极宗的感悟没有左焕白深,但也为这种风气欣喜。 倘若人人如此,又何来世道险恶? 左焕白已经是第三十次接受陌生人的揖礼了,她回礼也回了三十次,并不觉得厌烦。 她面带笑容地对秋书雪道:“或许这时我们才算真正融入进去,以往只是人家对客人的善意罢了。” 秋书雪明知故问:“有何改变?” “我也是主人!” 她拉着秋书雪向另一位行礼的人回礼,动作轻快流畅,连带着体内灵力的运转都稍稍加快。 阮莹莹这天没有去找唐方继续了解边境战场的相关知识,因为战事吃紧他已然先行一步,所以她直接去找孙元贞长老取一些攻伐法器。 先前她母亲在这里存了不少好东西,当然,现在的储藏有不少是各个长老赠予的,尤以赵世龙和连长老为重。 孙元贞颇为担心地叮嘱她不要逞能,战场上个人的力量有些,要懂得避其锋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阮莹莹连连应下,却没打消老人家半点担忧。 她挑来挑去,既觉得去历练不应带太过强力的法器,又怕危难之际无法救下人来,两相权衡之下犹豫不定。 孙元贞看出了她的纠结,道:“战争总会死人的,你没办法保护所有人。” “但是能救一个算一个。”阮莹莹伸手招来四颗杀阵灵珠,皆比《四兽阵》更为高级,可惜都是一次性的,不然百八十个灵珠扔上去,都不用人打仗。 想了想,她又带上了十几瓶灵丹,品秩不是很高,比较寻常,但关键时刻能拯救一个人的命。 “还拿吗?” 孙元贞知道她还是保守了,她的储物法器没有那么低等,她还能装很多很多东西。 阮莹莹摇摇头:“不了,不圆满才是圆满,我得学会接受。” 孙元贞点点头,看她离了断剑阁,走到阁旁的剑冢郑重地抚摸刚刚插下的剑,三品剑器,取名“执念”她要自己即便死了,也要继续未完的志向。 第一次上战场就留剑,很少见,但很决绝。 她是做了准备的,不是一时兴起,以往留剑没有资格,现在有了,她得抓紧。 依稀听到有人声,她抬头看去,是一群比她年长的师兄。虽然年长,却因为实力问题和她一样第一次上战场,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把买来的一品下等剑插进土里。 他们没发现她,自顾自的说笑,互相帮着把剑插得更深。 这就是大多数极宗门人的状态,二十多岁上战场,在断剑阁留剑的品秩也不高,多余的钱都购买材料等帮助自己在战场上活下去了。 没幸存的也就那样了,除了战友基本没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幸存下来的往往会变得沉默、内敛,见识了死亡之后不是更加愤怒就是更加悲伤。 也不知道这一群人里能有几个活下来,但愿,众人皆无恙。 她把“执念”往下又按了按,直到再也按不下去才罢休。 此时的剑只有一半露在外面,比旁边的要矮上一点儿。 阮莹莹转身下山,和曦的阳光照在剑冢上,经年风霜的生了绣的剑失了戾气多了沧桑,新加入的剑则寒光凛凛。 或许这就是传承,死人与活人的信念一致,新人与老人的信念一致,上了战场和未上战场的人信念一致,一代一代传下去,即使时光流逝也丝毫不变。 第六十四章 出征 经过几天的准备,终于到了出征的时候,今日即是吉日。此刻,极宗大门前,阔大的凯旋场上排满了待战的将士。 最左边是身着精铸虎头甲的铁血军,盔甲已不是找寻少年时的银铁材质,而用上了复铁、银晶、噬石等珍稀材料,再用真火淬炼出的上等铠甲。坐骑也不是普通的高头大马了,而是清一色的独角天马,烈火燃在四蹄,炽焰混着鼻息,特殊材质的黑色马鞍和辔头给这些战士又添了不少威慑力。 紧挨铁血军的是之前在飞楼上出现过的玄甲士兵,从头盔到护膝都是复铁打造的精锻法器,不但能加快灵力的运行速度还能在体外形成灵力加器具的防护层,减弱外力的冲击。佩剑各有不同,统一佩戴在腰间,不但看上去杀气腾腾,战斗也更加方便。 事实上不光是他们,除铁血军是用长矛外,此次出征的绝大多数将士都佩剑,即使诸位分工不同,武器却不约而同。 玄甲士兵身旁是红甲士兵,盔甲材质相同,装束也一致。 红甲旁为棕甲,他们的盔甲较为轻便,牺牲了部分厚度来减轻重量的同时又加入了铜阳槐的树皮,更为坚韧,能抵消掉大部分的物理伤害,而在树皮制成的革上雕刻的一枚枚符文又能轻松化解灵力攻击,可谓防护周全了。 他们是太常修士,能够治疗伤兵,提供各种各样的后勤保障,再多加保护也不过分。 说到军种,红甲乃先锋,玄甲做补充,铁血军突围冲杀皆可。 这些威武雄壮的将士整齐地站在凯旋场上,一面面飘扬的的战旗随风而动,上绘的种种神兽栩栩如生,随旗跃动,仿若下一刻就会怒吼着扑出来。那些战旗或三角或四方,花纹或古朴或典雅,颜色各异,材质不同,聚在一起本不该这样和谐,它们在阳光下倒映的影子一般长,反射出的光芒一样亮,发扬的信念同是不屈,这些方面要重于材质、颜色、形状太多太多。 他们都是之前上过战场的人,盔甲自从凯旋就一直安放在储物法器中,等待下一次战斗的呼唤。 阮莹莹等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没有盔甲,各自穿着劲服,有条件的在内衬上套一个软甲,没有条件的就穿着普通材质的衣服。 梅鹤青就连劲服都是锦衣,发带青绿,竟然是一小截青藤。 左焕白不解地看着他,问:“你这是什么造型?” “青藤嘛,寓意生生不息,图个好兆头。”梅鹤青甩甩头发,道:“再说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藤蔓,叫冻柳藤,嚼碎后敷在伤口上能止血,加快伤愈的速度。” 她又问:“你们都带了许多丹药吗?” 梅鹤青大惊:“不然呢?这是去打仗啊,战场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不是吗?我们又没有寒云秋那样特殊的体质,要是不小心被魔物伤着了,治疗起来是很麻烦的。在紧急情况下边境上有很多人被抓伤后都是直接割肉的。你不会什么都没带?” 左焕白摇摇头,道:“不,只是没有多买罢了。第一次去,我估计不会把咱们分配到最激烈的地方,就没有准备很多。” “你说的也有道理,没关系,反正我会画符,大不了转型做太常军嘛。” 阮莹莹环视四周,问:“寒云秋呢?” 梅鹤青答道:“不知道,他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吗?今天早上我去他家的时候就没人,还以为提前走了呢。” “没啊,前天我去找他就不在。”阮莹莹慌了,“他不会做逃兵了?!” 梅鹤青第一个否定:“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阮莹莹提了提剑:“走,找他去。” 呜~~~~~~ 正在这时,号角响起,祭祀要开始了。 各方军队再不得异动,这样一来,扭动的几人哪怕在十万人中间也极显眼。 秋书雪拉住他们,道:“要不,等会儿,找我们也没个方向啊。” 左焕白第一次参加出征大典,好奇各个流程,本来就不想离开,此刻当然同意秋书雪的提议:“我赞成书雪的想法,再说了,从夜宴上的举动看,他怎么也不该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 不是?他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阮莹莹想找例子反驳她,奈何一时想不起。 山洞之行他出力不少,只境界低罢了,最早在幽岩豹巢穴中也和白珏联手逃出升天,还帮它进化成炌云。至于秋书雪说的夜宴,她更无法反驳,地境越级击败天境就够惊人了,还能同常寿陵以伤换伤,这更加不可思议。 换做阮莹莹自己,她都没把握做到。 所以,真有事耽搁了? 阮莹莹安慰自己,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祭祀上面。 砰!砰!砰! 强力的军鼓声震颤耳膜,震动人心,富有节奏和力量的鼓声将众人的精神慢慢聚集到一处,凝成一股绳,绳上的任何一个人仿佛都能感受到整个集体的心跳。 集体的心跳随着鼓声起伏,大地有荡着回音,军威渐渐攀升,在鼓声中铸成山岳长城的模样。 呜~~~~ 不同于早先吹的号角,这次的角螺更具有穿透性,那是夔牛的角制成的号,从建宗之时传下来的,每次出征都会祭出,野性和蛮荒的气息深深感染在座的每一个人。 阮晓没主持此次出征,他永远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偏偏人们还以为理所当然,以至于阮莹莹从父亲那里收到的只有一句嘱咐——“多加小心”。 要说怨恨谈不上,心中抑郁却是有的,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无情,坚强不代表铁石心肠,她还是希望稍微被关怀的。 不像现在,寒云秋不在,她找不到,阮晓不在,她找不到,看见从中门骑马来的不是赵世龙后,她真有股疏离感。 祁羊第一次主持出征祭祀,作为这一方军队的统帅,他颇为激动,但还能压抑自己保持冷静。 赵世龙告诉他是时候了,便撤了他的副职,派他作为统帅出征。 “漫卷乌云草飞霜,雪冻铁甲旗不扬。长城烽火天上星,玉龙寒光剑气长。” 祁羊先是诵了首诗,一如他平日战斗前那样,搜肠刮肚也要显一显自己的文人风采。 不熟悉的人觉得他轻浮,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认真,他除了这一点之外没什么别的有争议的地方。 声音传遍凯旋场后,角螺的声音也消隐下去,祁羊率领亲卫继续往前走。 众人就这么注目着,嗒嗒马蹄音于安静的点兵场上清晰可闻。 终于,他在高台前下马,缓步走上祭坛前。 没有俗世王朝的三叩九拜大礼,也没有祭祀用的牛羊三牲,那里插着一杆大旗,比军中最大的军旗都要再大上一号,周围是一堆从牺牲的战士身上拔下来的盔甲。 盔甲簇拥着旗帜,就像花草围绕大树生长,向日葵朝向太阳。 噌——! 祁羊拔出佩剑“浩然”,划破左手手掌,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混上尘土变得浑浊。 他不管不顾,仍然伸出手握住那杆大旗,猛然拔出。 呜~~~~~! 砰——吃!砰——吃!砰——吃!…… 角螺、号角和军鼓齐鸣,信念、热血与意志汇成一处,无形的弦拧得更粗,绷的更紧了。 祁羊在台上喊:“以鲜血,告慰英灵!” 台下十万人应和:“以鲜血,告慰英灵!” 啪嗒,啪嗒,手掌里流的血顺着幽黑的旗杆滴落在地,微弱的声音被撼天的宣誓淹没,没溅起一点浪花。 “以伤痕,保卫家园!” “以伤痕,保卫家园!”阮莹莹呆住了,她被将士们热烈赤诚的情绪感染,也大声跟着念起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展我军威,破敌攻势,黑暗湮灭,光亦长存!” “展我军威,破敌攻势,黑暗湮灭,光亦长存!” 祁羊高高扬起大旗,又狠狠落下,当~~~~! 这清澈而厚重,肃穆又萧杀的金铁之音久久未能平息。 似是青黄相接般的传承,众人聆听这剑器金戈的颤鸣。 嗡~~~~! 他们的武器好似一瞬间有了生命,为逝去的英烈,为庄严的出征,为即将的战斗激动到颤抖。 草映霜的拆袍,梅鹤青的青藤,松元风的青君,秋书雪的白雪,左焕白的破天因品阶高反应得更加剧烈。 “留剑!” 随着祁羊的一声大喝,他们再也控制不住昂扬的剑意,幽灵的宝剑无不脱鞘而出,立于人头顶三尺,滴溜溜放着光旋转。 “天之道,扬善除恶,破魔求生, 人之道,不惧生死,自强不息, 以天道为界,以人道作行, 天人合一,战必胜!” “战必胜!” 剑器凭空涌出无数剑气,齐刷刷化为贯虹穿破空间突破天际,一道道亮丽的光芒照耀战甲,使出征将士们的气势达到另一个顶点。 久久无言,这些剑器才失了神通,乖乖退回剑鞘。 “此次出战,我对各位只有两个要求,奋勇杀敌,活着回来!” “留剑,出征!” 心存死志的将士们御剑出鞘,这些专门准备的剑会被插在断剑阁旁的剑冢,若主人战死,这就会是其最荣誉的丰碑。 凯旋场上布置的大阵与剑冢上笼罩的大阵遥遥呼应,孙元贞伸手扩散灵力,穿透宫殿的那柄巨剑好似磁石吸引这那些出鞘剑器急速飞来。 那些留剑有顺序地排成行列连成线,穿过凯旋场,飞跃高耸的山川,掠过奔腾的河流,一路来到断剑阁。 孙元贞双手结印,猛然拍下,这些剑便齐齐插在剑冢,排排列列极为整齐,与那些私下留剑的位置不同。 统一,是它们二者最大的区别。 寒云秋躺在东华林祸斗旁的树杈上,看地上战斗的二兽,嘴里大嚼特嚼着不知哪里摘来的红彤彤果实。 白的是白珏,棕红的是祸斗。 这也是一头大妖,品级足有五品,白珏占了上风却也较为吃力。 风遇上火会助长火势,白珏能用的只有雷霆之力,再就是尖牙利爪。 祸斗的皮厚,雷霆造成的伤害大打折扣,便只能近身肉搏,祸斗口吐烈焰,烧灼了白珏的部分羽毛。 呜~~~~! 听到出征的号角,寒云秋跃下大树,招呼白珏:“走啦,小豹子,再晚就赶不上了!” 白珏找准时机给了祸斗一爪,顺势撤出十好几丈远,载着寒云秋飞往凯旋场。 路上,他看见冲天的光芒贯成长虹,再一会儿,连线的宝剑飞往一处方向,凯旋场上士兵们宣誓的声音响彻宗门。 “这就是祭祀仪式?祭奠英灵,宣告死志,留剑出征。呵,真是热血啊。” 寒云秋尊敬他们得很,因为他做不到。 有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为看不见摸不着的缥缈信仰去奋斗,甚至献出生命,真是太高尚了。 他做不到,所以他敬佩。 与寒云秋相比,左焕白真是反应过大,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泪水已然干涩成泪痕,伸手去擦,盐晶和沙砾的混合物有些扎脸。 阮莹莹虽然没哭,却也久久沉默,一向跳脱的梅鹤青都攥紧双拳,咬牙立志。 “寒云秋?” 秋书雪看见天边飞来白珏和其上坐着的人后拽了拽阮莹莹的衣服,示意她看去。 阮莹莹的脸色略微缓和,他起码没当逃兵。 但没参加祭祀大典,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这是不尊重先烈,不在乎牺牲的表现。 对这种冷酷自私的人,她不想与之有任何关联。 寒云秋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十万人的注视让他瞬间就感受到了军队的威压,幸而白珏血脉强大,若换个别的飞禽走兽,指不定就要掉下来。 祁羊示意他飞到高台下,有话对他讲。 “你来晚了。” “我知道。” 寒云秋一步步踏上高台,边走边把剑锋抵在掌心。 “不就是祭祀嘛,我补上!” 刃过血流,鲜红的血液带着金色光芒浮在空中而不滴落。 他猛然挥剑,剑上残存的血液都被甩落,落地前又慢慢浮上来。血液围着他就像群星围绕月亮,臣子跪拜帝皇,本该如此。 祁羊把大旗递给他,这本不合规矩,历任大旗只有统帅才能触碰,就是阮晓来了也不能挨。 二人都不遵礼法,一个递,一个接。 寒云秋拿到大旗的同时也已站在台上,同祁羊并肩。 他要干什么?阮莹莹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抢下旗帜。奈何祁羊无任何不悦,她又怕出乱子,只能强压下怒火恶狠狠盯着寒云秋,准备一有变故就动手。 他高举大旗,那些围在身旁的血融进去,以旗杆为中心汇成旋涡,大放光芒。 “战必胜!” 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却在灵力的作用下传得极其远,也极其洪亮。 血液不多,很快就全部融了进去,旗帜描边处染上金色光芒,与之前相比威势不减,气质更圣。 这场仪式的最后一人已到齐,誓言也念毕,至此,只剩出征。 祁羊没再卖弄他的才学,大手一挥:“众将士听令,出征!” 黄沙古道,马蹄声焦,旗如林,兵如海,飞花落雪赴燕台。 第六十五章 路途畅谈 阮莹莹还在怪寒云秋来的晚,路上一直没和他说话,秋书雪等人也觉得他做事不妥,只是没有多加斥责,用沉默的态度表达自己的不满。 左焕白和草映霜还沉浸在出征前仪式的震撼里无法自拔,她很难说清那种感觉,就是一群人为了理想奋斗,在未知生死的终战前缅怀先烈,庄严宣誓,悲壮留剑,把英雄二字诠释得完美无瑕。 一想到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左焕白既荣耀又自豪。 寒云秋?他和大战相比算的了什么?来不来都与她关系不大。 梅鹤青倒是很好奇他因为何事迟到,赵世龙告知的时间地点很详细,他不信是迷路。 “我和白珏这几天一直在东华林,吃睡都是。” “干什么呢?总不是修炼?” 寒云秋摇摇头:“白珏剩着一个对手没打,临走前他要解决掉。我呢,就当去春游了,林里的果子很好吃,想吃肉了也能自己做,比平常还惬意。” “晚上睡哪儿?树上?” “那倒不至于,我怕掉下来。因为身边总跟着白珏嘛,就在溪边找个草坪相互依偎着入睡就够了,他毛长,保暖。” “你不知道,那感觉比天窗强得多。到了晚上,星星清晰可见,月亮倒映在溪水中,窄窄的,若有鱼儿游动打碎玉盘,不大会儿就又聚合了。橙黄的月光照在身上实际没什么感觉,但我总觉得凉凉的,好似沾上了溪水的清凉。” “晚上会有一些个凶兽叫唤,甚至还有打斗。这些都能听得到,自然的故事千篇一律,我却觉得新奇。” 寒云秋说到这儿,认真地看着梅鹤青道:“你其实也该来一次,反正寒梦阁的住所也不是多好。” 草映霜快步并肩梅鹤青,替他答道:“不错了,先辈们费尽心力不就是为了能让咱们安然住在屋内,不再经受风餐露宿嘛,咋还又活又回去了。” 寒云秋认得他,试炼之时表现出色,推开了愣神的梅鹤青。 他不反驳,转而沉默,和不熟悉的人没什么好聊的,除非迫不得已。 寒云秋沉默,草映霜就打开话匣子,他有好多问题对这位传承者说。 他指指跟在寒云秋身边的白珏说:“你这头神兽能有几品的实力?” “不知道,没探究过。” “你刚不是说看它打架吗?那它的对手是几品?” 寒云秋想了想,道:“祸斗,我也不知几品。” 祸斗! 草映霜眼神炙热,看不出来啊,炌云在幼年时期就能与祸斗争斗了,看样子还没受什么伤,不愧为神兽。 梅鹤青推开草映霜,道:“行了行了,俩眼睛都快放光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切,还不让看了?” 他不说白珏,转而说到这次出征,说是因为前线告急才出军防卫的。 寒云秋心下一边说着他话题跳跃真大,一边用心听,毕竟这关乎正在行路的每一个人,自然也包括他。 草映霜的话使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在阮莹莹身上,她是阮晓的女儿,自该知道些内幕。 不得已,她只能放出点讯息:“前线其实并没想象中那么紧张,但马上就会很紧张,我们和魔确会有一场大战,你们还是提高警惕点为好。” 秋书雪点点头,不再追问,把自己之前搜集到的信息分享出来:“传闻极宗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蓄势而发,向魔域挺近十里地,极宗内收藏着一种神奇的阵法,专门用来对付煞气,能在短时间去除掉部分危害,但是消耗极大,所以总是隔好长时间才用一次。” 说到这儿,众人又把目光移到阮莹莹身上。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努努嘴指向最前方的祁羊道:“你们可以去问他,我反正没听说过。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我不是宗主,好多事我也不大知道。” 和众人不太一样的是,寒云秋一点也不关心后来的阵法话题,他是唯一一个没看向阮莹莹的人。 知道说到了不得了的话题,草映霜想扯开换一个,奈何众人都比较熟悉,没什么要问的,对象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寒云秋身上。 “你那个丹田。”草映霜在自己的小腹处比划了比划,道:“好了没?” “差不多。” “差不多?” 寒云秋无奈道:“若是破烂不堪,怎么能挡得下常寿陵那三掌?” “说的也是。” 草映霜还想问些别的,却被松元风抢了先,她问道:“你之前真的没有接触过灵力修炼吗?” “没有,像我之前都是在闲暇时玩牌打发时间的,也没想过修炼。” 寒云秋勾起嘴角笑道:“从前想的这一辈子就那样过了,哪知道会过来打仗啊。” “打仗?也是,我小的时候也不知道有一天会上战场和那些只在大人们口中存在的东西拼杀。” “好,你问完问题就该我了。 松元风点点头:“好,你问。” 寒云秋咳嗽了一声,道:“你怕吗?” 松元风不解:“怕什么?” “怕死。” “不怕。” 寒云秋没追问,但是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松元风解释道:“可能是我无知,被刀砍一下是很痛苦,但死的滋味我真没想过,也没人能很准确的说出来。大家好像都很惧怕死,谁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她指指身后那一大长队的士兵,道:“但我如果怕的话,他们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寒云秋有点搞不清她的逻辑。 “我出身豪右,境界也略高一线,不说防甲,单单佩剑就要高几个档次,各种丹药一大堆。要是我都怕,那他们怕不怕?” “如果怕,为何宣誓时气势如此盛,留剑时无人犹豫。” “这说不通的,我更有能力,就要承担更多责任。” 寒云秋还是不解:“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这有什么关联?” “是没多大关联,可我也说不上来别的了,反正不怕就是不怕。” 阮莹莹拽了松元风一把:“别和他说了,你说不通的,这个人死脑筋。” 寒云秋难得没斗嘴,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一条长龙,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说的是,做的难,他对过去的记忆已然有些模糊,往日冲杀浴血的画面也只剩下鲜明的颜色,也不知道这一世的将士仍然舍生忘死。 “看什么呢?被松大小姐说反省了?”梅鹤青把手搭在他肩膀,开导到:“没必要想这么多,还没到战场呢就谈这么深重的话题,到了战场还不得天天心事重重,那还打什么仗啊。” “梅鹤青,你见过魔王吗?” 梅鹤青愣了一下:“没有。” “那你能说说书里是怎样描绘他的吗?” “气焰滔天,身躯如山,动如山崩,乌云蔽日,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绝无生机。”梅鹤青顿了顿,接着说道:“大概是这么讲的,多的记不住了不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们又不和魔王打。你见过?” 梅鹤青说的对,他见过,最近还经常对话。 他知道他的一切小动作,他也知道他的。 他很清楚这场战斗并不是什么寻常的阵地争夺,前线的确不紧,魔物们也没有大异动,但他知道,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 寒云秋笑着回答:“没,我哪儿见过,那不早死了。” “别太紧张,死也轮不到你,你是大家的希望。” 寒云秋敏感地察觉到梅鹤青话里的悲伤,似是经历过什么事件后造成的阴影,每每想起都会刺痛内心的柔软,哪怕表面坚强,悲伤和遗憾都是底色。 他说道:“大家都是希望。”以往他绝不会说这样充满阳光的话,但现在的心情好像……并不害怕。 记得小时候下大雨,他还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在房顶没破的那一片阴影里靠墙躲着,耳边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肚子空空咕噜噜响,他也没什么情绪,只静静注视着蔓延来的雨水。 没有光,没有食物,没有火堆,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累赘,活着还是死了都浪费土地,他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要被创造出来,为了虚无缥缈的末日?还是一个不肯死之人的私心? 没有人给他答案,更没有人站在他身边说“死也轮不到你”。 他变了一点,最起码和来极宗之前比变了。 他有白珏,有朋友,有剑和匕首,不会为了生计奔波,不用淋雨,也不会再轻易袖手旁观。 寒云秋脑海中闪过在洞穴内和演武场中战斗的场景,又想到自己在极光殿内的豪言壮语,突然笑了起来,快步跟上梅鹤青,和军队的前进步伐保持一致。 田从梦小声问松元风:“他笑什么?” “不知道,可能比较……古怪。” 田从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实话,她很怕,在演武场战斗的时候要不是随身带着“万重山”她怕会手抖得握不紧剑。 要早知道那次试炼为的是出征,或许她都不会去。 她出身并不好,只能说是普通,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每个月还要拿出几块光元置换成金银送回去接济。 她若死了,家里天都会塌一半。 寒云秋了无牵挂,还能笑得出来,她如何都做不到。 第六十六章 万里长城御边敌 烽烟长向通天阙,万里黄沙遮日月。 寒云秋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行了三天,走得极宗看不到,绿树看不到,渐渐的花儿看不到,虫儿看不到,同行的只剩下顽强的野草和不息的河流。 越近边关,野草的边幅越杂乱,河水越寒,路边洗个手都会冻得通红,实在想不到戍边将士是怎么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生活的。 田从梦尽管有怨言,却从未和任何人抱怨,在她看来这是很丢人的一件事,若让人知道了怕是会引起议论“看,女孩子家就是吃不了苦”“农华宗嘛,打不了仗,正常”“还小,需要历练”这一个个或嘲讽或安慰的话都将变得刺耳。 她把剑放在背后,并没挂在腰间,并不是很重视佩剑。 说实话,她连正经的名字都还没给剑取,此次出征更多的是追随梅鹤青等人的意愿,他们要来,那她也来好了。 呜~~~~~! 号角声响,不是我方军队。 寒云秋抬头去看声音来源,原来走了这么长的路,快到了呀。 他能隐约看见那连线的黑影,是长城,黑影上的橙色光点为烽火,烽火燃起的狼烟若缩小看就像梳子。 想必那号角不是凡物,很有可能是某位神兽的角所制,不然不会有这般威力,能让相隔如此远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思考的是号角的神奇与距离的远近,祁羊却想到了吹号的目的——敌袭。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我们要赶上这一仗!” 祁羊跃下马御剑飞行,身后的独角天马踏空而行,整个军队皆凌空前进,不再珍惜灵力,一味追求速度,哪怕到那儿灵力枯竭也够振奋军心的。 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凌空御剑,田从梦也赶忙踏上佩剑化身贯虹飞出。 众人中唯寒云秋特立独行,既不御剑,也不骑马,跨坐在白珏身上独一份儿。 阮莹莹等人见怪不怪,其余将士虽新奇但知事有轻重缓急,只能过后有机会再问骑神兽的感觉了。 远远看去,军队就像长龙昂起头扶摇冲天后凭空驾行,浩浩荡荡。 黑云遮天天欲倾,铁甲曜日日护庭。 边境成康段统帅木采丹看着如潮的魔物奔涌而来却面无惧色,他身边站着的是成康段各营帐的万夫长,也是这一段长城的最高战力。 相比亲身浴血战斗,他们更重要的责任是运筹帷幄于军帐中,发出一条又一条决定战争走向的英明决策。 鲜活的生命依旧鲜活,但他们必须冷静应对,决不可意气用事。 就比如,豹子帐内的乙十三小队要不要救,如果舍弃回访,暴露的口子会很快合上,但是突围营救,即便造成更大伤亡也不会改善劣势。 这似乎很好选择。 豹子帐万夫长曹营如是说道:“是他们主动牺牲还是我们选择抛弃,这二者根本不同!” “你冷静一点,我们要看大局。” “死的不是你帐内士兵!” 曹营一句话堵死了在场除木采丹之外所有人的嘴,乙十三小队不只是他的兵,还是木采丹的兵。曹营自己也是木采丹的兵。 “你想如何?”木采丹问他,“要知道,没人能在黑色魔雕群的围攻下活下来,除非他们有人再次突破,达到上清境,最起码境界和你一样。” “这几乎不可能。” 曹营拔剑出鞘:“我去救!” 猛虎帐的万夫长文宇成问道:“那谁来管豹子帐?” “你们!” 曹营丢下两个字后便急速飞出,他要弥补之前做出冲锋的错误决定,它们学会了隐藏实力,学会了设陷阱,危险程度远超从前,他不该那样轻视。 棕褐色的剑柄与暗金色的装饰构成“黄沙”的主体色彩,与边境极为契合,雪白的剑身虽显眼,但破空斩出涟漪的锋锐与边境肃杀的氛围也很搭。 剑和人仿若为此而生,为此而战。 黑色魔雕群,每一只都拥有超过玉清境的实力,群体内至少有三四十头魔物。 也就是说乙十三小队内的二十位境界最高玉清最低天境的将士,要挡住三四十位实力高于玉清境修士的攻击才有可能存活下来。 确如木采丹所说,这几乎不可能。 曹营越想越急,数十里的路程片刻即至,人活着要救人,人死了要报仇,哪怕引身殉道也不为过。 轰! 一声巨响吸引了战场上大多数人的目光,大片大片的魔物被慑住,为动荡中心爆发出的威势本能战栗,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扑身战斗。 黄沙剑身穿透一头魔雕的身子插在地上颤动,曹营本人则挥拳打下另一头。 战场上飞扬的石砾以曹营为中心呈旋涡旋转,随意而动,爆射而出,化身千万柄利剑清除周身的魔物,魔雕们即使飞在天上也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二十个人,余下了七名将士,正星林境界最高,护着身后同伴不被攻击,自己的两条胳膊却被啄得血肉模糊。看见了曹营,他张不开嘴说话,血沫打湿了干裂的嘴唇,看到被魔物啄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我对不起他们!” 到喉咙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开嗓只有哇哇的哭声。 “畜生!” 曹营大怒:“仇敌就在面前,哭什么哭!举起剑,杀!” 听到“杀”字,正星林一下子回过神,他源源不断地往佩剑“降香”里灌注灵力,棉白的灵力层层包裹住剑身,给宝剑另覆上了一层铠甲,满是血污的脸上充满悲伤,愤怒的火山突然平静,等待最终的爆发。 曹营来不及多说,虽然他是玉清境,但身陷重围想要全身而退同样难度不小。 挥剑、劈砍、格挡,他好像回到了从前那个战场,身边尸山血海,远处杀声震天,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在魔物的包围中犹犹豫豫左闪右避,懦弱得不敢与之厮杀,反倒最后活了下来。 “杀!” 他大喊着,喷涌出的鲜血模糊了二人的视线,一个要斩断自己的懦弱过去,一个要替战友报仇雪恨,爆发的灵力相比增长的信念不值一提。 正星林护着的六名将士都不是孬种,先前的势弱更多为了不拖后腿,现在救援来了,再窝着实在说不过去。 一柄柄剑亮起,屈膝的人挺直身子,火山在这一刻爆发——砰! 魔雕们激起血性,不避不闪,尖利的羽毛仿若利剑,弯曲的爪子化身长矛,齐齐向着孤立的将士冲去。 亮丽的光芒闪过,一只魔雕的利爪被斩断,漆黑的煞气和鲜红的血液混在一块,既血腥又瘆人。还没完,正星林不知道是哪只魔雕的利爪穿透的他的同伴胸膛,离结束还早呢。 噗! 另一只魔雕扑了个空,被曹营一剑穿透心脏,他借力踏空,剑气纵横间又斩下一头,一时间无敌敢近其身。 那六位将士呈三角方阵向着一个方向冲杀,给曹营和正星林杀出一条血路,除却空中的魔雕群,还有不少四足魔物,杀不了大的就杀小的,砍不了强的就砍弱的,以身化剑,血债血偿! “正星林!” “到!” “撤退!” “不!” 曹营挥剑斩杀掉再次扑来的魔雕,喊道:“撤退!” “不!” “我踏马来救你是为了让你活着,不是战死!” “曹将军,恕卑职难以从命!” “今日,不死不休!” “正星林!” 曹营拽过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走!没有你,他们走不出去!你看看你的队友,你还想再死多少人!” 正星林听到队友二字转过身去,曹营放开他,让他抹完泪滚蛋。 “记得把尸体带走。” 正星林郑重地点点头,将尸体收入储物空间,挥剑冲入重围和队友并肩作战去。 曹营御空拦住两头飞去的魔雕,不言一语,凭剑诉情! “沙阵破敌,入心风起,山海作揖,天地拘礼,势吞江河,气放千里。” 随着剑诀的念诵,他的眼睛被黄沙染色,他的身躯被黄沙遮掩,他的剑被黄沙磨砺,剑出,天地清。 正星林不肯回头观察战局,他得专注前路,正如曹营所说,不能再有队友战死了。出城前说好的活着回来,他拍胸脯担的保,偏偏都食言了。 这只是阔大战场中小小一处的故事,动辄万里的疆场实在容不下木采丹将目光放在局部,爱恨情仇的故事说不尽道不完,戍边的将士谁没几个钻心的经历?摆上酒一年半载都说不完,他是统帅,亦曾为士兵,战场上的生死离别见过太多了,不能因为几个人影响大局。 曹营做的对,却也不对,归来是会挨军法处罚的。 他不在乎,木采丹在乎。 正星林估计会请求替他挨那几板子,曹营会拒绝,他不会。 当别人因为你受伤了,教训才会更加深刻,代价越大,记忆越深。 战争中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曹营的擅自出击带来的影响可能是好的,会士气大振,会击退敌军,也可能是坏的,加快战争进度,促使更高阶的魔物出击,进而殃及还没做好准备的下级士兵。 木采丹没法判定,目前来看,结局很好,据信报讲,正星林等人已退居城内接受治疗,曹营还在外拼杀。 第六十七章 并肩作战 寒云秋看着飞剑长线冲入战局,一名又一名修士落地消失在魔物潮涌之中,忽然感到很荒谬。 他也说不上来哪里荒谬,就是有种时空错落之感。 那些将士,他们的父辈,甚至他们的祖辈,都曾与那批畜生战斗,现在他们接过剑,继续战斗。 他一时间分不清那些人是谁,直到白珏的怒吼把他拉入现实。 小豹子还记得山洞中魔的煞气,当时他无力还击,今非昔比,他得报仇。 白珏的怒吼压下去了寒云秋的叫喊,俯冲、扑倒,白珏丝毫没顾及背上的寒云秋,叼着落单的魔雕栽入战场,寒云秋瞅准时机跃下兽背翻滚起身。 “身手不错嘛!” 一位普通剑士替他拦下萦绕棕黑色煞气的魔物,夸赞道。 没等寒云秋回话,他又说:“战况紧迫,回头再聊。”抬剑将魔物踹飞,积攒已久的剑气与人一并冲出,随着震耳的爆炸声响起,那头魔物连尸骨都没剩下。 白珏带他来到的是战场前沿,这里充斥着大量灰黑与纯黑煞气的魔物,实力远超棕黑色煞气魔物。 寒云秋没有怪白珏冒失,他必须得提起警惕了。 阮莹莹与梅鹤青等人分散到了不同地方,这么一股强大战力不能聚在一块,纵然深入敌阵千百里,于大局也无大用处。 以点破面,相互联动,共同推进才是战场上应该有的主要策略。 “杀!” “杀!” 不知道谁喊的杀,士气大振,援军的到来除了增强整体军队实力,还极大鼓舞了士气,强大的心理负担会让人喘不过气,他们吼这一嗓子会轻松不少。 祁羊悬在空中并不战斗,强大的威压让在场魔物忌惮,没谁不长眼去主动招惹,反正他也没什么动作。 苍鹰帐万夫长孟秋白问道:“那是谁?” 木采丹扬起嘴角笑道:“祁羊,赵世龙的副将。” “那个文绉绉的怪人?” 木采丹哈哈大笑:“文绉绉?他大杀起来可不比你们差,据说是遇到瓶颈了,赵世龙让他来领兵,一是从埋头修炼中脱出身来看看,二是历练,他天资上佳,不能总做副将。” 孟秋白问:“什么境界?” 木采丹摇摇头:“初到上清。但你要知道,实力并不只看境界,赵世龙还是上清小成呢,你能和他硬碰硬?” “赵将军铁血丹心、傲骨铮铮,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我哪儿能比!” 孟秋白不是没和赵世龙切磋过,但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赵世龙握剑后释放出的威压就让他心悸,还未动手,就已经输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祁羊,想好好看看那位将军的副将,到底有何本领。 曜日照在祁羊的盔甲上闪闪发光,他仿佛化作一个小太阳,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底下乌云滚滚,天上魔气纵横,呜呀的怪叫与悲号扰的人心烦意乱,他却很宁静,一尘不染。 “落日照铁甲,黄沙风萧萧。但凭一剑起,可敢比天高。” 佩剑浩然自出鞘,寒光万里犹长桥。 好快的剑! 祁羊并没移动,剑气却在战场上开出一道裂缝,犹如天堑,将前后战场的魔物割开,肆虐的剑气一时间代替魔气占领上风。 木采丹问道:“你能打出这样的威力吗?” “不能。”虽然孟秋白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弱于他人,但他并没虚伪到夸大自身,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他多么不愿,都无法更改。 木采丹看见越来越多的红甲、玄甲、银甲士兵涌入战场,大手一挥道:“各帐听令!” 听到这话,四帐万夫长猛然挺直身子,齐齐拔剑。 “文宇成率兵乘胜追击,孟秋白领兵摆阵,吴孝武率豹子帐青狼帐两帐将士驱逐魔物至法阵覆盖地,祝长运领燕隼帐余下将士将伤员有序送回。” “是!” 四道虹光浩然飞出,各帐军旗被举得高高的,随风飘扬,向着不同方向移动,身后不同营帐的将士有序分开,互相联动的同时又不耽搁行程。 阮莹莹帮曹营挡下魔雕的羽毛箭雨后掐诀起势,一朵巨大青色莲花悄然开放,虽然只有天境,威力却不比正星林爆发那一剑低多少。 “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灵动的咒语空灵地念出,她仿佛一名超脱世俗的仙子,轻点玉足,眼瞳中的莲花快速转动,左手食指并中指作剑抹过剑锋,莲花虚影怦然盛放,片片花瓣游鱼般摇曳不离。 此刻,她就是莲花。 曹营认出了她:“莹莹?” “曹叔,是我。” 她微微一笑,刺出青峰,轻盈的剑气刹那间变得肃杀,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将那魔雕绞杀成一团渣滓。 曹营并未夸奖阮莹莹,笑道:“叙旧的话稍后再说,现在,先把它们解决了。” 三十多头魔雕,此刻已不足半,若是再晚上一段时间,曹营一人怕是就包圆了。 寒云秋跟在白珏身边,一人一兽越打越深,等白珏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他却不惧,双手握住剑柄插在身前,剑格处飘飘然飞出一道符文,于半空分裂,一个偏向天空,一个沉于地面,二者相对。 剑阵,开! 寒云秋噌的一声拔出剑,以其为中心,方圆十五丈内压缩的剑气暴雪般洋洋洒洒,落在魔物身上砍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 白珏震开双翼,雷霆混着风刃喷薄而出,给剑阵添了一把烈焰。 孟秋白居正中,苍鹰帐将士分列五行八门,手掐不同的法印,各色各样的灵气飞扬混合,作为阵眼的军旗缓缓升起,一头巨大的苍鹰虚影显于长空。 唳——啊! 那虚影尖啸声响遏行云,声波层层荡开,让寒云秋想起幽岩豹首领那次吼叫。 梅鹤青遥遥看见一队骑着狼形凶兽的骑兵将魔物们驱赶到战场一边,只是聚集却不斩杀,另有一队士兵配合行事,遇到狂暴的魔物再毫不留情地杀掉,看盔缨颜色并不是一帐。 这样的骑兵与步兵配合的场景在多处上演,目的只有一个——驱逐。 他左右看看,明白这是为何,伸手贴出两道黄纸符箓,青色的灵力将其燃烧殆尽,灰烬中长出两根长长的藤蔓,各卷起一只魔物丢到一处聚集地。 他的行动引来孟秋白的侧目,农华宗的?这个时候能来的应该是派到极宗修炼的弟子,观察还是很敏锐嘛! 心里夸赞,他却没主动凑上去,战事吃紧,哪儿顾得上寒暄? 木采丹伸手抚摸着剑柄上的玉石,温润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些。 宗内派祁羊来,不止因为赵世龙,更是多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给阮晓的回信也持赞同意见,很多人还不知道,此次魔物暴动并不在周期规律内,它们不再横冲直撞,虽然冒失,却有一定排列阵型。 甚至还学会了设陷阱,迷惑先锋军队,正星林就是很好的例子。 魔物们的灵智并未提高,那只有一种可能——幕后指挥。 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实力强大,头脑灵活,相比冲锋在前更大的能力在于退居幕后。 魔王没死,他的手下就不一定死,不知道何方妖孽意欲祸乱世间。 “浩然气,快哉风,明月照人,心不定。” 心不定,无根浮萍。 木采丹笑笑,思绪重新拉回战场。此时五大营帐已然掌控局面,魔气越来越弱,魔物越来越少,十万援军的加入大大加快了这场战役的进程,他就是想放慢也拽不住。 “天照于野,地载其生,碧霄九千仞,相期渺云尘。” 孟秋白诵毕咒语,那苍鹰仿若有了生命,尖啸声再次响彻天空,只是这一次多了些灵动,闭上眼睛单听声音竟分不清活物死物。 它振翅飞出,身形比魔雕大了千倍不止,苍蓝的双眸带着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同在天空的魔雕,急速俯冲而去。 只一刹,就将其粉碎,所过之处魔物湮灭,魔气消散,徒留尸骸。 “我天,这就是极宗的实力吗?” 草映霜惊骇之余不忘踹开缠斗的魔物,以防那苍鹰将自己误伤。 田从梦呆呆看着天空中自由飞翔带着无穷威力的虚影,战场的阔大与肃杀,魔物的丑陋与强大,极宗的阵法与兵法,使她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从御剑而来她只敢与人合作战斗,甚至连近身都不敢,躲在一旁不停地丢出符箓。 可即便这样,她仍然受到了许多赞美。 “这姑娘真厉害!”“小娃娃真人不露相啊!”“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明明草映霜与松元风那么拼命都没得到几句赞美,她何德何能如此? 唳~~~! 苍鹰又尖啸一声,身形再次庞大,扇动翅膀张开尖嘴,巨大的旋涡混杂飓风由其身前展开。 魔物们想跑,却被风送了回来,想反抗,打在苍鹰身上却不痛不痒毫无影响,甚至促使孟秋白加大阵法的输入灵力,使那风和旋涡再次扩大。 若有仙人从天俯视,第一眼定是这苍蓝雄鹰。 在阵法虚影的鼓舞下,战场上的将士化身天神下凡,纷纷使出最强力的攻击助其一臂之力。 原本焦灼的战场形势更加鲜明,胜利的天秤都能砸进地底了。 “大局已定。”左焕白如是说,随后便收了剑,去帮燕隼帐运送伤兵。 这场战役,在苍鹰的现身中注定结局,以苍鹰的爆炸画上句号,无数的魔物再苍蓝色的余波中消弭,甚至连尸骨都没剩下。 压城的黑云终被粉碎,临近的暴雨还需防卫。 他们都知道,这只是魔物们近期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进攻,若要欣喜,须得再等。 第六十八章 分账 木采丹大开城门,迎众将士等入城。 边境修长城,将士聚之再造城,故称城后城。 作为边境长城中重要的一段,成康段也有自己的主城,丝毫不比俗世里那些繁华的城小。只是无老幼,少妇孺,多青年,在构造上也稍有不同。塞外多风多黄沙,故房屋多为青阳听云石所铸,材料坚固、易得,再辅以木料搭建,比极宗内的房屋还要舒适。 一到作战,城内往往空巷,街上无一人。战马等其他坐骑被放出,各帐士兵在号角刚一响起时就能整合完毕待命。 从上空俯瞰,城邦无异,进去里面,才知神奇。 一群远离家乡的糙老爷们和满心壮志的英气女子,给这残酷肃杀的边塞添了大把人气儿,虽不能抚平悲伤,却也可暂作慰藉。 城门高达四十丈,宽三十丈,不仅仅为了人能顺利通过,还要顾及到那些庞大的异兽,甚至将有价值的魔物尸骸通过特殊方法处理后运进城内,城门建小了将会产生诸多不便。 寒云秋愣愣地看着那两扇大门上螭龙形状的辅首,停住脚步,人群自觉地绕开他。 “那里有寒云草的手骨。”他小声地说,也不知道在同谁讲话。 俊美青年富有魅力的嗓音响起,道:“这不是很正常嘛,你当时主动要求的呀。” “是吗,我还真不记得了。” “你不接受,当然不记得。” 寒云秋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你还真当他求着你做转世?” 寒云秋笑了,以心语嘲讽道:“不然呢?” “走快点,慢了就不给你分住处了!”田从梦好心提醒他道,说完就小跑着走了,看样子是急着与同伴会合。 俊美青年没了声响,寒云秋也领着白珏加快步伐,大踏步向前奔去。 祁羊没有先进天阳堂议事,反而到了演武场整兵,他要等木采丹来告知相关事宜。 虽说边境无小节,但他就是改不了这个性子,总以为自己多点顾虑能省去不少麻烦,有时候这样,反而让事情更糟。 木采丹终于是坐不住了,去了演武场找祁羊。 祁羊作揖:“木统帅。” 木采丹学着祁羊的样子工工正正地行了一礼:“祁将军。” 没等祁羊寒暄,木采丹先道:“城中东部与北部尚余不少房屋,十万人不说富裕,住下肯定没问题。我将规划早已做好,就等你来询问了,哪成想,你小子就是认死理,不带血气进堂议事,还得我来主动寻你。” “木统帅……” “先让将士们歇息,其余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谈。” 他翻手取出一张地图,将城内东部与北部的房屋规划写得一目了然。 祁羊抱拳行礼:“多谢统帅。” “行了行了,你不也是统帅?用不着这么客气。” “这不一样,您是前辈。” “那前辈让你无需多礼。” 祁羊一时被噎:“这……” 寒云秋懒得看木采丹打趣祁羊,翻手招出之前砍杀从那魔物身上扣下来的晶片,其上已无煞气,早叫剑气抹了去。 但这玩意儿并不珍贵,他取下只为了好玩。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艳丽的七彩颜色,煞是好看。 身边一位普通的将士瞧见了他的动作问道:“你这晶片挺好看啊,哪来的?” 寒云秋耸耸肩:“捡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 “真好,我也想捡一个。” “有多想?” 那皮肤有些黝黑的小伙子挠挠后脑勺道:“也不是很想,情儿最愿意看到是我能活着回去,但要能带点儿边塞特有的物件她肯定特别高兴。” 这还是个痴情儿! 寒云秋把晶片递过去:“送你了。” 小伙子颇为不信,惊讶地指着那枚晶片反复确认道:“真的?” “当然,反正对我没什么帮助。”寒云秋再次伸伸手,道:“快点接着啊,不要我可扔了。” “别扔!别扔!” 那人赶忙接过去,宝贝地擦擦,然后装入乾坤袋中。 收好后,他郑重地抱拳道:“多谢少侠!” 寒云秋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多大点事儿。” 不远处,阮莹莹将寒云秋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暗里的怒火稍稍消弭。 为了尽早安息,祁羊与木采丹也结束了闲聊,各自分派人手分配暂住地和向导。 巧的是,寒云秋和田从梦还有梅鹤青分到了一队,归属青狼帐,草映霜、松元风和左焕白一队,归属豹子帐,阮莹莹和秋书雪分到了一起,归属苍鹰帐。 三队的住处相隔不远,隔几间屋子就到。 当然,一队共有二十人,目前讲的仅是其中一部分。 等众人各自赶到住处时,无一不被其内的构造所惊呆,踏入大门最先摆设的不是什么桌子椅子,而是兵器架,底下这一层整个就是小型演武场。 “不至于~~~”寒云秋扶额,失望地走到二楼随便选了一个房间推开,精致的装饰与摆设还有齐全的器具算是暂时安慰了一下“受伤”的心灵。 田从梦和梅鹤青没有多寒暄,梅鹤青身上还沾着近战拼杀留下的血迹,有他的,也有魔物的,看上去很疲惫。 推开门,他没有多观察,径直走向烧香的炉子旁盘腿而坐,开始调养休息。 过了会儿,实在觉得一身脏不妥,便凌空画符洗净污垢,将那污秽聚到一起运火法燃烧殆尽。 白珏这次没离开,反而依偎在寒云秋床下,他也累了。 虽然大战胜利,但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心力俱疲,这也是木采丹先将住所分配好的原因。 赵世龙传信给他,有不少人都是新兵,即使并无任何不适也尽量多加照顾,这其中有不少未到加冠年纪的孩子。 祁羊独身当然更放松些,他也不着急商议自己的住处,反而与木采丹讨论起兵家阵法。 “你的意思是,这幕后有人作祟?” 木采丹点点头:“不然我守了这么些年长城,怎突然向宗主讨要援军?隐隐的,总预感有大事要发生。” 祁羊这一路上没遇到阻碍,上战场杀敌亦如砍瓜切菜,毫无阻塞,听木采丹这么一说,确实觉得太过顺利。 木采丹想起重要的事,放下茶杯道:“比起这个,我听说,传承者也跟着你来了?”祁羊点点头:“对,他叫寒云秋,身边跟着炌云,据闻早已灭绝的神兽,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一只。” “天人自有神物呗。”木采丹当然在战场上注意到了这个神奇的少年和凶猛的神兽,只不过想再确认一下。 祁羊叹了口气,道:“这次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上战场,宗主的意思是历练历练,为可能的将来储备些有生力量。但他们,说实话,我还是很担心。” “哦?你担心什么?他们做的很不错啊,帮我们击退了魔物,伤亡很小。” “应该是瞎担心,改不了的毛病了。” 木采丹呵呵笑道:“这是你的缺点,也是你的优点。想的多,做的就多,做的越多越周全。你做事不差的。” “对了,这个是夫人托我带给您的,说是亲手做的,叮嘱您遇到严寒天气记得穿,暖和。”祁羊突然站起来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件大衣,由鹤翎、山膏毛、祸斗皮毛与灵玉蚕丝织就,用夜玄树汁浸染,暗红色的立领处有羽绒保暖,黑色的衣身不失霸气。 尤其夫人请有名的阵法师在大衣上刻了两道阵法,一道用来防护,一道用来加强大衣的保暖效果。 塞外征人念归乡,闺房发妻念征人。 若不是为了天下大局,谁愿意待在这边境与那污秽做斗争? 木采丹罕见地道了谢,收起大衣,暂时请离祁羊,其余事夜里再谈。 寒云秋一觉睡到深夜,起身时窗外已繁星满天,月光如银。 塞外的风光并不差,常年大风使得天空万里无云,抬头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星星,它们或长明或闪烁,或巨大或渺小,或围绕月亮或自成行列,一眼望去,绝美。 他没叫醒白珏,孤身下楼,出了房屋,街上熙熙攘攘地竟如白昼闹市。 这是什么时辰? 咚~~咚~~咚~~咚~~…… 钟声足足敲了十二下,证明现在刚到亥时,再过不久就该宵禁了。 寒云秋伸了伸懒腰,扭扭脖子,迈步混入人群,想着先逛一逛,熟悉熟悉这座城。 夜晚的街道灯火通明,各色各样的罩子笼住明石,使之散发出颜色各异的光芒,给黄色的道路增添了许多烟火气。 道上不只有散步的人,道边还有一些摊贩,他们有的是行商,有的则是实打实的将士。 此次战斗战功都还没算,所以材料没到手,钱也没到手,购买的人比较少。 寒云秋余下不少光元,却对这些物件没什么兴趣。 不过想到白天那位向他讨要晶片的小伙儿,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给雯雯和村里人买些东西。 这里是边塞,特产不会少。 念及此,他开始留意路边的小摊,寻找奇特的小玩意儿。 还没等他找到,就又听见钟声敲响。 还没到时间呢? 街上的人不再悠闲,转而急速狂奔,一边跑一边召出铠甲套在身上。 嘭——嘭——嘭——嘭—— 军鼓! 寒云秋深吸口气,随着人群奔涌的方向跑动,他们得尽快赶往演武场各帐麾下点兵,好嘛,这是连夜袭击啊,真不让人消停! 第六十九章 侧翼分割 “苍鹰帐齐!” “豹子帐齐!” “猛虎帐齐!” “燕隼帐齐!” “青狼帐,少一人!” 吴孝武眉头一皱,询问道:“少谁?” “农华宗,田从梦。” 吴孝武心下叹了口气,道:“暂时不用管她,不能耽搁了大事。” 祁羊听到“田从梦”这个名字立马想到了那个略有怯懦的小姑娘,战事过紧,显然她还没能完全接受战争的残酷,需要更多时间来思考。 木采丹并未因为祁羊的身份而顾忌什么,他刚到此,对形式了解不多,用兵调度还得靠自己。 “青狼帐!苍鹰帐!” “在!” 寒云秋没跟着将士们喊,反被吓了一跳,等木采丹说话才用心去听。 “你们兵分两路从侧翼进攻,分割战场,务必将敌人的分成至少三块儿。” “是!” “猛虎帐!” “在!” “你们与豹子帐共同迎敌,避免正面对抗,务必给青狼帐与苍鹰帐留出时间,待其分割完毕战场再相互配合结阵歼敌。” “是!” 祝长运看着战友们一个个领兵出征,急忙问道:“我们燕隼帐干什么?” “观察战局,哪里需要你们就支援哪里。” “好。” 祝长运双手抱胸,锐利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天际,随木采丹与祁羊一同飞至烽火台,看着趁夜色突袭来的魔物与出城的将士,开始预测和谋划战争的走向。 寒云秋第一次与人合作打仗,不停地有传信兵从吴孝武那儿传来讯息告知下一步的行动。 他听不太懂那些话,只能跟着大部队走,显得呆呆的。 还好,部队里相当一部分人都和他无异,甚至比他做的还不如。 寒云秋在队伍里搜寻着梅鹤青的身影,这才发觉他作为先锋冲在前方。 青狼帐像一柄利剑穿透敌人的躯体,开天的斧给魔潮开了个巨大的口子,让后续部队能快速跟上,保持住好不容易切割开来的战场。 还没到寒云秋出手的时候,故而他有足够的余力观察别帐将士的活动。 同为侧翼切割,苍鹰帐的攻击方式与他们就大不一样。 苍鹰帐多阵法、符箓和远程进攻,近身厮杀少之又少,除了先锋与外侧士兵佩剑执戈,其余人大多掐诀施法。 很快,切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若从上俯视,便能看到黑色的浪潮中混入两道颜色鲜明的长线,富有生机,与周围格格不入。 “注意!准备战斗!” 寒云秋心下一凛,不敢多想,掏出惊云追随众人向前挥剑砍去。 他们要杀出一条路来与苍鹰帐混合,而且要斜着穿插过去,达到两个交接的圆形,将魔物困在里面,再摆阵镇杀。 霎时间,军鼓声响,号角声起。 远古的洪荒骨骸在灵力与阵纹的作用下传出震撼人心的声音,鼓点敲击的不是鼓皮,是心脏,号角吹的不是声响,是热血。 冲天的喊声与魔物的嘶吼碰撞,这是神魂与死灵的争斗,是生机与毁灭的翻涌,是天道与亵渎的战争。寒云秋一时忘了自己是谁,只知道拼杀。 他把身体交给记忆,泥丸宫内另一个人在操控,那是万年前的英雄,亦是光和生命的化身。 他是——寒云草。 漆黑的神识海里,寒云秋看着那个背对他的人笑道:“好玩吗?” “不怎么熟练,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厌倦了。” 寒云秋不置可否,问:“你想要用战争来促进我实力的提升?” “……” 沉默,这就是他的回答。 “你就那么厌恶这具身体?” “不,我怎么会厌恶自己呢?”寒云秋的神魂小人摊开双手,指着寒云草道:“我厌恶的是你。” “那你还让我帮你战斗,干活另算是?” 寒云秋哈哈大笑:“猜的真对!” “你并不厌恶我,你厌恶的只是从天而降的使命。” “不,我并不嫌弃那个使命。” 寒云秋缓步走到寒云草身边,道:“我只是厌恶别人让我去死。” “我并没有让你死。” “你没有说,你也没有强迫,但你我都心知肚明,没必要掩藏。” “你可以……” 寒云草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寒云秋夺回了身体的控制,他不想理会这个人了——如果他还能被算作人的话。 惊云,剑阵! 寒云秋双手执剑刺出,喷薄的剑气牢笼由剑尖飞出横扫这一片的魔物。 他的大动静引来不少人侧目,因为没带着白珏,很多人还不清楚他的身份,只当作宗门又一位极具天赋的弟子。 这边看着动静大,相隔甚远的那边却连个浪花都都看不到。 阮莹莹莲步轻踏,飘飘然从众多魔物间穿梭而过,一柄三尺青峰舞的似云非雾,绵柔却不失果决,身形飘过魔物应声倒下。 她的实力引来众人侧目,尤其在外貌清秀的加持下,更赢得不少好感,只是目前深处战局无人敢轻重不分罢了。 被青眼相加的不只是阮莹莹,秋书雪同样表现瞩目。 虽说临阵画符不比梅鹤青那般潇洒,刻符也没有他那样方便,但与之相对的,符箓的威力要高上一个档次,同样的藤蔓符箓,梅鹤青召出来的只有碗来粗细,秋书雪的可以到斋盂大小,梅鹤青的只有几丈长,秋书雪的可以达到十丈。 所以,青狼帐那边多见剑气纵横,这边阵法之道足有一席之地。 “八门八法,运阴转阳,申为神门,寅为鬼路,辰为天罗,戌为地网,丑字黄泉杀,鬼斩!” 秋书雪此番咒语未于心间默念,反而大声诵了出来,一时间神鬼皆泣,乌云四起,狂风大作,呜咽声几乎还要将魔语盖下去。 四面八方的英魂或举剑或持戈慢慢汇聚,这些英魂不似灵技中所载为赤黑,反而呈云峰白,圣洁不可近。 秋书雪仿若神灵降世,双瞳散布星辰,溢出的光芒透过人心射向前方,她缓缓抬手,食指指向被围剿的魔物,喝声道:“敕令,斩!” 砰!砰!砰! 被召唤出的英魂破空飞出,飞剑与长戈虽为灵气所化却也锋锐无比,带着滔天仇怨将魔物砍翻在地,随后一剑斩之。 “这些是?” 有人问道,他看着那些英魂的面容像人又不似人,说圣洁却能感觉到其散发出的冷意。 秋书雪双眸中的冷光渐渐消散,她声音极其温柔地说:“这些都是因念无法转生轮回的魂灵,他们或许很早之前就在这片土地上战斗了,就等着有缘人将其召唤出再次厮杀。” “他们啊,一生都在同魔战斗,哪怕死了也要凭借极强的执念继续战斗。” “他们是我召唤出最强的魂灵,再次之前我从未想过‘鬼斩’会有这么强的威力。” 旁人夸赞道:“妹子上战场激发了潜能呗,不愧是天纵奇才啊。” 潜能?不,不是的。 秋书雪看着在场上杀敌的英魂,猜测着应该是英灵本身的缘故,“鬼斩”符仅仅提供了个召唤的契机,他们能来绝不是因为符箓,是生前死后的执念促使而来。 阮莹莹护在她身前斩首一头棕色煞气的走兽魔物,提醒道:“战场上,别发愣。” 秋书雪这才醒过来,报以微笑后再次凌空画符。 迄今她已然画了三张符,再动笔就快到极限了,可她却一点不觉得累,精神抖擞,看着如潮的魔物斗志盎然。 孟秋白遥遥看见青狼帐的动作传令下去道:“西北方向,全速前进,与青狼帐会合!” “是!” 军旗高举,桀骜的苍鹰立于其上,俯瞰着战场,以迅疾的速度穿梭,身旁是各色光芒的攻击开路,气势一往无前。 吴孝武手持“啸月”长剑,一马当先冲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由烽火台上看,黑压压的布帛被两柄尖刀撕扯开,这尖刀前进的方向不同,即将交叉而过,这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两位营帐的领兵者率先会合,锋芒的剑气开辟出一片空地供后来人占据。 两位营帐的将士有的身着铠甲,有的只是如寒云秋一般第一次踏上战场,还未分配盔甲。 可他们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并未认错人,也没有混进别的营帐,保持着开始方向前行。 当然,在这个结点,大家不分帐属,互相帮助,配合默契,慢慢将“圆”扩大。 寒云秋忽然停住了脚步,待在这个结点不往前走了,这一举动引来旁人疑惑:“小伙子,你怎么不走呢?” “我们的目的是分割战场,这个结点至关重要,总会有人守护,不如让我来当其中一员,没什么影响的。” 他知道,老兵的疑问是想让他继续推进,等推进到底与友军会合,乏力者便可回城调养,到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退出战场。 “小伙子,你有种!” “多谢夸奖!” 寒云秋来不及抱拳,只能口头道谢,转而继续拼杀。 他留在此处,梅鹤青不约而同也留在这儿,符箓能够极大保障此结点的防护力,不出所料的话,会阵法会符箓的人应该都将留在此处。 他不时转头观察周围,寻找秋书雪的身影。 若是没人护着,凌空画符极易被偷袭攻击,战场上那么多人,他得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保证伙伴的安全,要是谁留在这儿了,他保不住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七十章 围攻据点 木采丹看向祁羊,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问我?”祁羊一愣,他以为要等几场才能参与参与战事商议,哪知道这才第一次正式参战就被给予厚望,他不胜惶恐啊。 “依后辈之见,当扩大据点,先前割开战场的两柄尖刀不必在侧翼维持,狠狠插进去即可,外面未被包围的魔物杀也杀不尽,等摆阵镇杀之时也将是它们逃散之刻。” 木采丹连连点头,夸赞道:“不愧为赵世龙的副将,眼光还是毒辣啊,就依你!” “传令下去,让青狼帐与苍鹰帐的将士们深入据点,后半部分由据点各自向西南和东南方向出击,务必拦下敌人的后备军队,给我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等到包围圈内的敌军歼灭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反打出去,能争取到多少土地就争取到多少土地。” “是!” 木采丹唤来祝长运,吩咐道:“你率燕隼帐分散于各处,释放三剑玄珠牢,助其一臂之力。” 祝长运抱拳:“是!” 他率先飞起,身后是无数御剑的修士,流光铺满天空,随着一声声唳啸,更有成千的虎鹰张开双翼飞出迎敌。 人与灵兽协助作战,这也是燕隼帐一贯的传统了。 那些虎鹰不一定是某个将士的私有灵兽,它们与燕隼帐的关系更像是伙伴。 祁羊不是第一次见到木材丹的手下作战了,当初跟随赵世龙出征时大大小小的长城路段他走了个遍也打了个遍,从一名对魔物瑟瑟发抖的普通士兵到孤身入敌军腹地全然而返的赵世龙副将,他的经历要比这还凶险得多。 突然,他察觉到了不对,那些魔物好似有灵智一般疯了似的冲向结点,要聚拢魔潮将这大阵的心脏吃掉。 木采丹与他同时发现,下令比他却早:“传令祝长运,让他亲自去往结点,其余安排不变。” 说罢,身旁的侍卫就领命传音去了。 木采丹之所以这么繁琐,意在告诉祁羊——现在情势并不严峻,无需担心。 若真事态紧急,他的灵力传音要比那玉牌快得快。 “罕欢,你真要至传承者于死地?” 被称作“罕欢”的青年男子摇摇头:“主上没说我怎么敢私自做决定?现在不过试试他的斤两而已,若连这都没法破局,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他转头看向询问之人,问道:“皇瀛,到底是谁屠的村你查出来没有?” 皇瀛摇摇头:“不知道,似乎是之前被主上亲自抹杀掉的一个存在,我在那里没察觉到新生的煞气,除了主上的气息之外,就只有很陈旧很腐朽的黑煞。按理说他该变成行尸走肉被极宗铲除了才对,不然怎么会让我都没头绪?” 一道娇媚的身姿笼在皇瀛身前,长长的青丝耷拉在雪白的肩上,递过去一个柔媚诱惑的眼神,酥酥麻麻地说道:“能让你没头绪的事情多了,比如现在,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外璎,别闹。”皇瀛伸手推开她,对罕欢说道:“你说我现在适不适合现身?” “不适合。” “为啥?” “早了。” “我问你原因,我当然知道早了。” 罕欢语出惊人,差点让皇瀛打他:“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早了。” “行,反正要输,你自己看着,我再去找找那东西。” 罕欢问外璎:“你呢?” 外璎将一缕青丝缠在如葱食指上,绕来绕去把玩:“我嘛,还没见过传承者呢。” 察觉到罕欢不善的目光,她尴尬笑笑:“以后有机会的,不急不急。”扭身便走,边掩身边小声吐槽罕欢迂腐不化。 等他们都离开了,罕欢从石头上起身离开,拍打拍打尘土瞬身前行,不断激起扬尘。 “他们都走了,我找机会看两眼去。” 魔物们不怕死地涌向据点,不出梅鹤青所料,秋书雪被留在此地,阮莹莹表现优异作为先锋将向前继续推进。 据点内寒云秋、秋书雪和梅鹤青三人都知晓各自的存在,却没聚集,反而独挡一面分散在三个不同方位。 梅鹤青身在巽位,刚好是东南木的方向,对其符箓大有提升,秋书雪身在西北,处于乾位,对剑气大有提升。 更别提乾位乃八位之中极为尊贵的一位,秋书雪的符箓威力不但远超从前,消耗还越发少了。 乾位又是四阳宫之一,施展至刚至烈的符箓再合适不过。 秋书雪一会儿一张人阶符箓,造成的伤害足有普通地阶符箓的威力,这大大减轻了她的负担。 寒云秋身处坤位,为西南土,对他的气象提升不大不小,他本人却无察觉。 也是,他又不像梅鹤青与秋书雪那样专修符箓,对奇门八卦的感知自然少之又少。 “这畜生们怎么突然发了疯似的涌来?谁刺激它们了?” “去哪儿刺激?难不成有人指使?它们能听谁的话啊!” 寒云秋身边的将士边战斗边吐槽,这帮魔物突然间的暴动好似有组织的一般,就为了引他们前来一网打尽。 魔物能听谁的话?魔使? 寒云秋战斗之余不断在魔潮中寻找可疑的踪影,按他的猜想,现在不是魔王最终的时机,不会让他死在这里,但保不住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很早之前他就怀疑此番出征是魔王的计策,这群魔物像是突然开了灵智,然而这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幕后有魔使驱使。 魔物没灵智,魔使有。 可看来看去也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反倒阻碍了好几次人家释放灵技。 寒云秋赔笑着退回来,决心不再探查,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 魔物们依靠同类的牺牲换来不断的前进,将苍鹰帐与青狼帐铸成的结点挤得越来越小。 “兄弟们,再加把劲!” 队伍中不知是谁站出来喊话,给大家加油打气,众人沉寂一刻后同时攻击,竟意外逼退了魔物数十丈远。 秋书雪抓紧机会脱手扔出绘制的人阶符箓“天阳朔雪”,一时间大雪纷飞,在阳光的照耀下非但没有融化,反而愈来愈大,好似吸收了太阳的能量。 或许这就是符箓名字的来历,物极即反,借天地至阳来催生寒气。 这些硕大的雪花落在魔物身上竟烧融出一个个坑洼,明明寒气逼人,威力却似烈阳灼热,强烈的反差再加上遍地哀嚎场面一时间极为诡异。 然而从大局看这还是杯水车薪,魔潮并未退却,烧融并不是杀死,它们哀嚎够了就会接着扑上来厮杀,一个倒下还有另一个跟上,永无止境。 寒云秋已经快要习惯了,挥剑、劈砍、抵挡、再挥剑…… 灵力的灌输轻车熟路,他好似失了神魂,单纯重复这些简单的动作,甚至某些躲避都出自下意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重伤时,罪魁祸首已然脑袋搬家,剑,还在手上。 “我真是,越来越呆了。” 他笑着摇摇头,转手又杀掉一头棕黑煞气萦绕的魔兽。 第七十一章 剑斩妖魔 祝长运腰间玉牌闪烁不息,只一瞬他就明白了木采丹的安排,全速前进赶往战场上唯一的交汇地。 这里一马平川,埋伏什么的少之又少,俯瞰下去皆是肉搏,鲜血与魔血混杂在一起,给土壤染上各样的颜色。 他不忍看,想着赶忙解决,就加快灵力的运行速度化作飞虹一贯而出。 罕欢不敢近身,在魔潮的边缘晃荡,寻了处高地观察形势。 源汇处的人很多,各色灵技频出,光影绚烂之下饶是他也看不太清。依稀能见一位少年将雍容华贵的剑舞的虎虎生风,每出一剑必有魔伤。 但是寒云秋并未察觉到他,二人相距甚远,论感知,他境界不够,尚不能及。 杀尽了低级魔物,略高一等的便扑上来。 灰黑色煞气渐渐覆满战场,占了煞气的主体。 这些魔物每一个都有当初试炼般的幻影实力,要论单打独斗铁定不敌,奈何众人身作据点,背靠背相环绕之下全力抵御却见奇效,仍是未退一步。 魔们不知疲倦,他们知晓。 灵气总有枯竭的时候,精神也总有懈怠之时,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将所有人都算上也比不得魔物。 那些魔物有如排山倒海的滔天巨浪,将汇集处的这些人掀动,一下又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掀翻过去,使之落入黑色的潮涌中,继而被吞没殆尽。 “结剑阵!” 青狼帐的一位千夫长喊道,他的话使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镇定下来,条件反射似的三三两两结成一队。 不单是青狼帐的将士,苍鹰帐的也如此,他们虽分属不同营帐,练着不同阵法,可在战场上的对敌策略大致相同,此时有了人指挥,自然听取建议,结阵杀敌。 梅鹤青适时地退居人后,将空间留给这些将士。 寒云秋亦如此,不过他退的比梅鹤青要少的多,梅鹤青尚且可画符助阵,他除了亲自杀敌便无他法,四象阵的阵眼耗时良久不说,就是四处方位他都没法涉身找全。 那些将士后边需要有人补刀,他要做那补刀者,以确保万无一失。 “结丛泉剑阵!” “结玄荡剑阵!” 丛泉剑阵至少需三人,玄荡剑阵至少需两人,且玄荡剑阵往上累加必为偶数,结阴阳之相,否则非但不成阵,反而可能反噬结阵者。 虽事态紧急,这些规则还要遵守。 有人指挥之下虽忙不乱,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丛泉、玄荡剑阵?” 梅鹤青虽然极早就听说过这两个极宗独创的剑阵,却始终未能亲眼所见,直到如今方才满足。 丛泉剑阵,取丛林与清泉之相,既繁多又连绵不绝,虽细却坚韧不屈,除非毁去源头,也就是杀死执阵者,不然这阵将一直存在,剑气也源源不绝。 玄荡剑阵,不如叫两仪剑阵,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同时出招同时伤敌,气势变化不一,具极强的迷惑性。 你以为这剑刚猛无敌,打在身上却是毒气入体叫人好生难受,毒辣得很,你以为这剑阴翳毒辣,冲过来却能斩断佩剑扯开一大块儿口子,气势一往无前,大有天下万物一剑斩之之资。 此二者阵法一出,再加上寒云秋这一批补刀者,局势瞬间缓解。 等祝长运来此,战况已然稳定。 虽稳定,隐隐的却是此消彼长,我方实力不断在被消耗,魔潮不见颓势。 祝长运的眼里充满忧虑,他凌空喊话:“诸位将士,今日我祝长运立下军令状,人在阵在!” “人在阵在!” “人在阵在!” …… 喊声连绵不绝,不断有人立下军令状,甚至不惜己身堵魔,慨然赴死也要拉下几个陪葬。 这算什么?情绪感染吗?怎么一个人要死要活的紧接着就有更多人跟着要死要活的,难道不是你死了我替你报仇吗? 同生共死,他并不是很理解。 祝长运立下军令状以表决心,不代表他一心求死,此时佩剑“良思”出鞘,寒芒光彻战场。 太阳身为橙黄,所以光芒给人温暖,祝长运的剑有灵力闪光,修长笔直,抛却多余装饰但求简洁,正是这过分的简洁反而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正如其名“良思”,抛却无用多虑,良思一计便可制敌。 祁羊第一次见到如此简洁的剑,脱口而出道:“世有繁杂千万事,我执一剑共斩之。斩去多余扰人事,心自安定神自驰。” “祁将军真是好雅兴!”木采丹笑道,目光从未离开战场。 “有感而发罢了,不过胡诌的。” 祁羊没过分推辞,三言两语结束对话,重新专注于战场。 “我既在此,便无魔可往前再踏一步,便是山催水淹,仍有剑术阻之!” 煌煌天威,浩浩人心。 若正若直,似月似日。 纵横之世,但凭古志。 或旋或往,或邪或殇。 长风之籁,意为仁枪。 他出剑了,朴实无华的一剑,没有氤氲灵气缠绕,没有绚烂幻影跟随,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慑人的异象。 但这一刻,没谁怀疑他那把剑能不能斩敌,能斩多少敌。 因匆忙未着全身盔甲,尚有日用长衫的纱布从盔甲缝隙中露出,飘然胜似仙人,入阵犹似逛街。 轻飘飘地来,他未轻飘飘的回,所过之处无不血海滔天,一个又一个小型喷泉涌出,杂色的血让人目眩。 已经穿了千弓之远,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在前进。 奇怪的是,盔甲露出的纱衣还未染血,洁净如新。 祁羊惊讶道:“这是枪意?” 木采丹点点头,道:“对,枪意,长运从前使枪。” “那为何?” “他说自己的枪没练到家,若是使枪便压不住四散的威势,容易伤人,就先改用剑了,这一用就是十年。” “用剑那还如何练枪?” 木采丹笑笑,道:“我从前也这么想,后来问他,他答说殊途同归,一法通万法,剑术和枪意是一种东西,只是表现形式不一样罢了。” 祁羊沉默不语,连连点头,想不到这位压不住枪意的长运将军能有此觉悟,实在让人钦佩。 半路换武器,放在谁身上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比技法更重要的,是改变的勇气。 浩浩天道与无畏的勇气完美融合,这一剑,贯如长虹,誓要荡尽诸多妖魔。 第七十二章 苍元伏魔阵 有了祝长运这气贯长虹的一剑,军心大振,无数将士叫喊着奋力搏杀,竟让之前渐缩的汇点再次扩大,围成的圆圈甚至要超过之前。 寒云秋躲在后面看他出剑,却觉得对于整场战争来说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卑微,哪怕剑斩千弓又如何?后面的魔会马上扑来补上这个空缺,不消片刻便前功尽弃。 罕欢慢慢悠悠下了石头,没打算再窥探,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人他见了,兵他派了,至于后事如何他并不关心,不会再有魔填补战场了,至于已然身处生死局的这些,自生自灭。 有了祝长运的加入,汇点的范围越来越大,加上罕欢撤了指挥,此消彼长之下优势渐渐明显,没人追加军令状,气势却也在攀升。 木采丹见到差距已然如此之大,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远处天际吐露的鱼肚白,祁羊问道:“是不是该起阵了?” “不急,看样子那位魔使不打算管这烂摊子了,咱们等他们再扩大一点,到时候一锅端了,省的再有漏网之鱼,还得费力绞杀。” 祁羊点点头,同意了木采丹的说法。 “木统帅很久没亲自上阵杀敌了?” 木采丹伸手摩挲着腰间的佩剑,轻声道:“是啊,自从做了统帅,这想的越来越多,做的却越来越少,实在惭愧。” “我这老伙计从前也有不小的威名,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还有谁记得。” 祁羊看着木采丹手中的漆黑兽形剑首,笑道:“神鬼泣,威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哈哈哈哈,祁将军真是给足老夫面子了!” “不敢,事实如此而已。” 木采丹当年一人一剑于万千魔潮中取敌魔使首级,储物法器中除了魔的尸体就剩一大堆空玉瓶,什么帮助恢复的,激发潜能的,压榨身体的能吃的慎重吃的他全吃了,那一战,三万人守城,愣是打退了魔潮的进攻。 因为出色的指挥才能,他当上了统帅,种种“枷锁”继而困住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去,等新兵来旧人去,渐渐习惯。 所以当时他没有过分阻拦曹营,他很清楚,他做不了但一直想做的事,最好有别人代替他实现。 怪罪?不会的,只要不犯下大错,任何责罚都由他受着。 同时,他也不会给他们犯大错的机会。 祁羊笑问道:“前辈,你说,以后我也会像您这样吗?” 他喊的是前辈,便抛却了守将身份。只以后辈身份求教。 木采丹摇摇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比我有冲劲儿,尤其是赵世龙你们这帮号称‘铁血军队’的家伙。既能打又能指挥,长官与士兵共进退,赵世龙如此,你是他带出来的,会怎么样我也很难说。” “最起码,比我要强很多?” 木采丹的落寞模样落在祁羊眼中很是五味纷杂,百年之后,他亦如此? 不!他绝不要这样,战士的剑不出鞘还算什么战士?若只可与帐中运筹帷幄,空要一身修为何用? 祁羊的眼神变得锐利,浑然不知自身的气势正逐渐攀升,只恶狠狠地盯着战场,目光游离之间似要将众魔生吞活剥。 谁说统帅只可观局下棋?我有一剑斩迂腐! 浩然剑自出鞘,剑气如同悬天瀑布由那无法攀登到的九重天落下,生机,木采丹从中看到了生机。 祁羊大喝:“斩!” 体内的圣贤书与新思骤然凝为实质突然降世,所有的剑气仿若有了目标般落下冲去,好似山间溪流顺着水道前行,自然而然,天经地义。 原本消失的罕欢再次现身,他眯眼望着城墙上的那位,面色凝重。 “无妨,世间多一位诗词将军又怎样,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罕欢收了杀心,恭敬地于心答说:“是,主上。” 继而,再次消失。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本是谪仙人李白的诗句,他没来由地想到,神念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来,那里的诗句多壮丽豪迈,多绮丽奇思,天人开灵智般让他醍醐灌顶。 “不知新,不为己,不顺心,不成人。” “此式名为,度心。” 砰! 瀑布终于落下,激昂的剑气霎时将魔物绞杀成齑粉,溅起血肉仍具攻击性,飞镖一般射在周围魔物身上。 那一条剑气瀑布在鱼肚白的黎明中被第一缕阳光照射,无形的剑气连光都折个粉碎,斩出一道又一道彩虹,给残酷的战场增添了几道风景。 这诡谲的一幕让寒云秋打了个冷颤,他从来不知赵世龙的那位副将竟然这么强,一天斩出两道惊天动地的剑,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敢放出来做统帅。 木采丹的话在灵力的加持下传遍了战场:“结阵,杀敌!” 原本正面与之交锋的豹子帐和猛虎帐听到这话立马分位结阵,文宇成和曹营分别接过军旗站在一边,孟秋白与吴孝武也不再恋战,夺过旗帜亦向着特定方位冲去,祝长运剑出千弓远之后接过帐内将士扔来的军旗,高高飞起,衣衫从盔甲中飘出真似隼展翅飞翔。 军旗顶部有戟形刀刃,旗杆用青木云铁为主锻造而成,品阶不比他们的佩剑差,一路挥舞冲杀气势比执剑更盛。 “苍元伏魔阵,开!” 五道灵气洪流从五杆漆黑军旗上冲天而出,于半空聚成一点,再爆开蔓延绘制出点点奇异阵纹结成结界大阵,浩然气与无上威压荡开,让寒云秋都为之一颤。 他敢肯定,这大阵若是冲着他来的,他定会被碾成渣滓,丢给猪吃的那种渣滓! 左焕白一脚踢开身前的魔物,颇为出神地观赏这造型和威力都不俗的大阵,白色的纹路搭配淡蓝的荧光,蕴含大道奥妙和生死决判的纹路迷人又危险。 阵法的涟漪范围越来越大,几乎要覆盖大半个战场。 祁羊问:“都能杀?” 木采丹回答肯定:“都能杀。” 魔物们不畏死,对危险仍有本能的逃避,大阵威压之下要么慌乱逃窜,要么血性激发得更加残暴。 等级越高的反而阵脚越乱,那些棕黑煞气萦绕的地阶魔物反倒不厌其烦地冲上一波又一波。 寒云秋只想着这大阵什么时候能好,他快没力气拼杀了。 旁人看出了他的颓势,安慰道:“小家伙,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能结束战斗了。” 他没回话,微笑以对,再次挥出惊云。 “先天灵气为引,官降灵通正气入阵,杀百鬼,挫天魔,幽幽人间,苍元为尊!” 念诵完一连串的灵诀后,五人分别掐左斗、左尊、左赤、左阳、左山法印,狠狠地将旗甩插在地上。 先前安慰寒云秋的老兵语调轻松道:“开始了。” 果不其然,老兵话音未落就见那五杆军旗兀自震颤,再度冲天而起,似有神明指引,以旗作阵眼,聚在一起团团旋转。 第一次涤荡开的灵气终于消散,开始颓然下落。 阮莹莹独特的眼眸让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阵法的每一个细节,灵气并不是消散了,它们化作阵纹降在地上,成为大阵的边界。 那些繁杂美丽的阵纹游鱼儿一般绕着她旋转,似在欢迎她的到来。 她抬头望去,灵气汇聚出的圆球正蓄势待发,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城门都塞不下,大到她的眼中只有它。 砰! 终于,这圆球化为光柱上下通透,急速扩展开来荡尽诸魔,瞬间扩散到边界,余波阵阵打在阵上来回反弹,相互叠加,好似大雨降池塘,玲珑珠帘断,叮叮咚咚的响声放大数倍扔到耳畔。 阮莹莹等人不得不以袖掩面,狂风虽未伤他们,但使众人不得不放弃攻击先作抵御。 再睁眼,哪里有什么黑压压的魔潮,三三两两的尸骨都不剩下几个,半空还有消散未散的躯体,石灰随风扬般消逝。 那余下的一部分魔物再无心恋战,调头就跑。 无需命令,乘胜追击,赶出数十里后调头回营。 那五杆军旗停下旋转各自飞回营帐统领手中,寒云秋累极了,瘫倒在地,连连示意不用扶他,容他歇息片刻就成。 “苍元伏魔阵,苍元伏魔阵……”秋书雪平生第一次得见战场绝杀大阵,亲身体会过再不能忘,一直喃喃自语,失了杀敌的心思。 第七十三章 回营休整 乘胜追击也要有度,祝长运不是傻子,身为燕隼帐统领,他的感知最为灵敏。 苍元伏魔阵虽然没把魔都除尽,但大大削减了战场上魔煞的污染,他们可以布下阵法加快修复,过个百年便又能向前挺进一大截儿。 修复的土地有一部分就是这么来的,常人在此生存或许有些困难,修炼的将士要更适应一些,等将士们生活久了,再往前推进一部分,后方的土地就能容得下普通人居住了。 一场胜仗打完,天也大亮,刚好顺着太阳回城。 温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替他们消解疲惫,这阳光至阳至纯,浓郁的生机还能驱散因为战斗缠上的煞气,实在是锦上添花之举。 寒云秋到底没歇够,走路歪歪扭扭的,身子摇摇晃晃,大有风吹即倒的架势。 梅鹤青找到他跟在其身边,却没打算伸手搀扶,和秋书雪也是沉默不言。 没人觉得这样不好,大家皆是如此。 累、疼,这些感觉在闲暇时刻感知会加倍地清晰,身上有多少沙土好似都能数得清,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哪儿还有心思说话? 再说了,这又不是最终决战,两次魔潮几乎无缝衔接,谁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来,这种无休止的战斗才是最折磨人的。 阮莹莹还好,饶是好战的左焕白和草映霜都吃不消了。 他们在正面战场对敌,费的心力不比寒云秋等人差分毫,那是真正的源源不断和无休止。 侧翼分割尚能找寻薄弱点切进,他们不能。 身后就是城门,能退到哪儿去? 冷不丁的,寒云秋听到秋书雪说了句“也不知道够不够。” 他好奇追问,才得知梅鹤青与秋书雪想将自己的战功送给田从梦,要功过相抵,取消对她的怯战处罚。 寒云秋不甚在意地宽慰道:“不会罚的,放心。” 梅鹤青不解:“你怎么知道?极宗素来不拘小节,大事上从不含糊,这种战前退缩的事任谁都要严惩,否则出了一例,后人都效仿了。”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她一个新兵,见过了战争的残酷退缩很正常,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再说了,她又不是没战功,昨日白天她也杀了不少敌呢。信不信,你们要把战功给她她不可能要的,说不准还会以为这是轻视。” 秋书雪没有反驳他,道;“白天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不敢打了呢?从梦虽然性子不强硬,但从不是个怯懦之徒啊!” “怯懦不怯懦不是根据一件事判断出的。”寒云秋笑笑,还是拿自己作了例子:“你看我,如此贪生怕死还不是上了战场?原因呢,有很多,但有一条很重要,我知道自己死不了。” “你想啊,死不了,我连丹田毁了都能再生,这战场对我来说还有那么大危险吗?没有。既然没有大危险,收益明显大过风险的事我为何不做?” 秋书雪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死不了?” “我是传承者啊!我死了天下怎么办?” 梅鹤青又问道:“那你一开始为什么那么抗拒?” “当然是怕魔王了!平常时候杀不死我,决战魔王还杀不死我?” “也是。” 话说至此,三人再度陷入沉默,同时往回深深看了一眼。 据说今日战斗伤亡很小,但再小也是相对而言的,再小也有人伤亡。 有人专门打扫战场抬走尸体,一张张白布盖住遗骸,在紫红黄三色交叉的沙场上格外显眼,寒云秋第一个回过头,类似的场景他见过好多了。 最近一次,还在不到两个月前的那场幻境。 秋书雪第二个回过来,梅鹤青倒是久久不能释怀,在他战斗的过程中,已亲眼见到不少战友惨死。 或年轻或年长,或男或女,或境界高或境界低,或身经百战或初涉沙场,千百人各不相同,他没法一一分辨,更没法一一铭记。 身死不被人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梅鹤青已记不起年幼时为他而死的那些人名字了,阿锦?小树?大概,大概如此。 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道:“走,回去歇息。” 回到屋内,寒云秋先去了自己房间美美地睡上一觉,留下梅鹤青与秋书雪同田从梦谈。 田从梦一夜未眠,就待在一楼演武场的椅子上干坐着,等着他们凯旋。 梅鹤青坐下来提起茶壶,水有一多半,倒进茶杯还冒热气,许是听到鸣金收兵的信号,刚做开的。 茶壶里没有茶,只有水,梅鹤青也不矫情,吹一吹就咕嘟咕嘟喝下去了。 秋书雪知他不想先开口,便说道:“从梦,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田从梦摇摇头:“没有。” 秋书雪不解:“那为何?……” “我怕了。”田从梦很是坦诚,但表现得仍怯懦,说话声音比往常要低上很多。 沉默,死寂的沉默。 梅鹤青连水都不喝了,慢慢放下,他隐约能猜到田从梦害怕的原因,但不确定。 家族嘛,准确来说,应该是家庭。 梅鹤青长叹出声,道:“接下来呢?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儿。” 田从梦失了魂一般,迷茫道:“我也不知道。” 秋书雪追问她:“你怕什么?怕死?” 田从梦点点头,把秋书雪张开的嘴给堵得严丝合缝,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怕死?她当然也怕,可是她怕就不去了吗?虽死犹往矣的豪情她有,但没资格强迫别人有。事到如今,多余的话再冠冕堂皇放到田从梦身上都不合适,她已经那么坦诚了,你们还能多道德高尚地说出“去死”这二字吗? 不能! 但是外出历练,一切随军法治人,要按军法,怯战者当受鞭笞之刑,男仗百,女仗八十,每一击都要破去灵力防护,结结实实打在人身上。 要是打完没有血丝瘀血,连施刑者一起打。 秋书雪快要绝望了:“看来这一场,是躲不过了。” “未必。”梅鹤青道。 秋书雪苦涩地笑笑:“还是寒云秋那套说辞?” 梅鹤青点点头,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秋书雪轻声道:“但愿,但愿。” 寒云秋睡得香,全然不知楼下的这三人有多烦恼。 本是日头正中时刻,城内却极少有嘈杂声响,连夜的战斗使得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梅鹤青和秋书雪各自待了一小会儿就都回去休息了,等调养完毕后再议论此事,反正刚打完,那些统领还有很多比这重要许多的事要处理,想来不差这一会儿。 到最后,田从梦也没有上楼,静静盯着花纹简洁朴素的茶壶看,深呼吸。 第七十四章 吴孝武来访 如果说寒云秋是怕自己死这件事本身的发生,那么田从梦就是怕自己死亡引起的后果发生,一个是为己,一个是为人。 农华宗身为大宗,对自家弟子当然有诸多好处,对于那些家境贫困的弟子,连带他们的族亲都会受到照顾。 她家就受了恩惠,在距农华宗不远处的江辉镇开了家杂货小铺,日子过的不错,再加上她每月置换出的金银寄回家中,饶是人口众多也能活的很好。 实在不敢想象,她若是死了,这些将不复存在。 早年幼时,因着家中孩童众多,她是最大,便总分食物给弟弟妹妹吃,即便这样也还是吃不饱。 现在两个弟弟都在农华宗做杂役,一个妹妹女工出奇的好,日子蒸蒸向上,这全因她的存在。 一个顶梁柱,顶起半边天,并不是空话。 田从梦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擦掉泪痕,站起身想回房,再在这儿待下去已经没了意义。 咚咚咚! 有人敲门,田从梦走去开门,来人把她一惊。 不是别人,正是青狼帐万夫长,吴孝武。 吴孝武笑笑,道:“你就是田从梦?” 田从梦点点头:“嗯。” 吴孝武看出了她脸上的泪痕,边塞多风沙,即便她擦掉了也还留有细微残痕,尤其这推门被风一吹,痕迹更加明显。 “不请我进去做做?” 田从梦手忙脚乱,赶忙道:“哦哦,快请进。” 吴孝武裹了裹袍麾,迈步走进去。 田从梦提起水壶要给他倒水,这才想到水已温凉,尴尬地笑笑:“稍等一下,我去换。” “不必了。”吴孝武拦住她,示意她坐下,道:“我来的目的想必聪慧如你已然猜到,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怕死。” 吴孝武挑眉,田从梦的坦诚让他很意外,虽然支支吾吾,但真实。 “我记得你昨日白昼杀敌还很勇猛,怎么到晚上就胆怯了?是功法不适合晚上战斗?” 田从梦摇摇头:“不是。” “那就奇怪了,这是为何?” 田从梦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死人,昨天战斗完后我见到不少人的尸体,他们之前甚至有些与我并肩而战。” 吴孝武突然沉默,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后才重新开口说:“是见到尸体了胆怯?” “也不是,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看你根本不怕死。” 田从梦猛摇头:“不!我怕!” “你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我想办法解决。虽然劝人不怕死总让我感觉别扭,但没关系,坏人我来当。” 吴孝武说的轻巧,但这骂名背负的滋味还是很不好受的。 在极宗奋战受赞扬的同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指着极宗的脊梁骨骂街,说什么劝人去死啊,不珍惜生命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啊之类的,总而言之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了。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保卫家园嘛,哪有不打仗的。 身为军人,哪有贪生怕死只为自己过活的。 在其位谋其职,万不可尸位素餐。 军人没谁不能死的,要非说有,就是没到死的价值大过生的价值的时候,每一位死亡的将士都重过千钧。 田从梦不说话,她不想让人觉得是她家人蛮不讲理,是她家人阻碍了她。 吴孝武笑笑,不追问,环视着看了看这较为简陋的演武堂,扯扯大衣动了动坐姿,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田从梦轻声说:“好。” 吴孝武点点头,道:“其实我呢,是个孤儿,打小儿就没见过生父母,村里人说他们是在战场上被魔杀的,怕被报复,就把我送进了宗门修炼,以此撇清关系。” “凭借父母的荫护,我在宗门的生活还不错,挺无忧无虑的。许是遗传父母二人的天赋,我资质不差的,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成为青狼帐的万夫长不是?” 田从梦适时的笑笑,算简单的应和。 吴孝武接着道:“那时候极宗边塞缺人,不看出身不看境界的,不像你们还要通过试炼才能上战场。我单纯啊,一心为了报血海深仇,没管自己几斤几两,背上剑就来前线了,一待就到现在。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和你一样,不对,比你好些,我不怎么怕死,敢上战场。” “第一次嘛,总归还是怕的,怕横死,怕围攻,怕偷袭,想了很多很多。是一个老兵带我,不知道名字。他跟我说了很多话,大概意思也简单,就是我保护你,你不要怕什么的。呵,他境界还没我高,用的着他保护?” 吴孝武苦涩地笑笑,道:“很快,我就知道了,境界在战场上不值一提。你应该也见了,同是玉清境,有人能来去自如,有人连守阵都勉强。没想到,我还真被他救了,以命换命的那种。” “我记得很清楚,是一头黑色煞气包裹的蝎子状魔物,尾刺一下就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溅到我脸上,我都没想着擦,光喊了。喊了什么现在想都忘了,全是脏话,那应该是我最没风度的一回了。” 讲到这儿,他停了会儿,似在缅怀,似在感伤。 田从梦想不出这故事对她有什么启发,这和她拒上战场的原因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在,吴孝武没有卡在这儿,他一口干了杯中水后讲了故事的后续:“奇怪的是,他死之后我立马实力大涨,之前修炼卡的瓶颈一下子全冲开了。” “然后呢?你把那头魔物杀了?” “没,我把它困住了,先把他的尸体和一些人弄出了我要攻击的范围,然后一剑,将连同它在内的那些魔物全宰了。” 吴孝武呵呵笑道:“可能是他死后我就是两个人在活,修炼越来越顺,剑术越悟越深,连年征战让我对生死看的也越来越淡。” 田从梦看他的神情知是讲完了,颇为疑惑地问道:“故事很感人,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吴孝武很是诧异:“没关系啊,谁说和你有关系了?” “没关系你跟我讲?” “你同意我讲的呀!我只说讲个故事,又没说什么故事!” 田从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地看着吴孝武。 第七十五章 调入燕隼帐 “你现在要回去吗?” 吴孝武和田从梦一齐看向楼梯上走下来的人,惹得寒云秋尴尬地冲吴孝武打了个招呼:“啊,有人在啊,我还以为是梅鹤青呢。” 吴孝武很显然更专注他下楼说的话,问道:“你想让她回去?” “这不是你们的事儿吗,我就好奇问问,纯好奇,” 吴孝武笑笑,道:“你就是寒云秋,那个传承者?” 寒云秋点点头,道:“是我。不过你们接着聊,我旁听,当我不存在就成。” 吴孝武不置可否,目光转向田从梦,道:“我也一直想问这个问题,本来打算最后说的,既然他先说出来了,那我也先问。你想会极宗吗?” 田从梦摇摇头,道:“有没有什么不用直面战场的活计?有危险的也没关系,死不了就行。” 死不了就行?寒云秋听到这话笑了,这话与他的想法还挺相近的。 吴孝武低头摸着下巴沉思,没人打扰他,连一向跳脱的寒云秋都安静等候。 良久,他抬头道:“没有。” 正当寒云秋要开口的时候,吴孝武紧接着道:“不过可以给你调换营帐,让你不用那么危险。” “哪里?” “燕隼帐。他们是整个战场危险性最低的营帐,任务比较繁杂,运送伤兵啊,保护太常修士,见缝插针似的支援等等,他们往往最后出手,那时局势已然稳定。” “容我想一想。” 田从梦的语气明显强了些,这表明她有一定的意愿,虽然还有顾虑。 寒云秋嘿嘿笑道:“那个,吴统领啊。” 吴孝武笑眯眯道:“怎么了?我们的传承者大人,有何吩咐?” 得,看着样儿就知道什么事都办不成,不过寒云秋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看看,能不能把我也调去燕隼帐?” “行啊,怎么不行?” 寒云秋一下子站起来:“好啊,那太好了!” “就是啊,你这个有点问题,人家都是一个营帐干到最后,你这样的得每隔一段时间换一帐,把五个营帐都轮完了才能走。” 寒云秋不忿,指着田从梦道:“那为什么她可以?” “她是特例,人家有苦衷,你有啥苦衷?我看你杀敌很猛嘛。” 寒云秋一屁股做到椅子上,道:“我也有苦衷啊,我……我……我杀敌的时候伤着了,现在胸口疼!” “是吗?”吴孝武双手合抱,俯身看着寒云秋,道:“我看你没什么事嘛,下楼气息也很稳,全然不像个病患。” “我这是内伤!内伤!” “得了,我打仗这么多年,可以说除了死什么伤都受过,你有伤没伤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寒云秋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吴孝武不再打趣他,转而问到田从梦:“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田从梦点点头:“好,我去!” “这才像个样子嘛,好歹是农华宗的,没给我们丢脸!” 她抬头看去,梅鹤青与秋书雪一前一后下楼,笑容满面,很是开心。 吴孝武起身,道;“既然事情解决了,就没我什么事了,帐内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不久留了。” 寒云秋撇撇嘴:“本来就没想留你!” 吴孝武并未生气,反而微笑道:“你可要想好,我是你统领。” 糟了,忘了这茬。寒云秋瞬间转换表情,赔笑道:“统领好走!” 吴孝武笑着摇摇头,走出门叫上守卫的副将前往城墙上位置最高的一处名叫“廉忠”的大堂。 “廉”指品行,“忠”指信仰,廉洁为民,忠于众生,这就是廉忠堂的意义。 副将南门云昂问道:“您真不准备责罚?” “罚什么?鞭笞?” “军法不是这样的吗?” 吴孝武狠狠敲了南门云昂一个板栗,道:“她是当兵的?入了军籍了?十几岁孩子怕很正常,你当初不怕?” 南门云昂鼓着腮帮子反驳道:“不怕!我上战场了!” “得了你,握着剑缩在后边不杀敌,上跟没上有啥区别?还得我费心保护你,还不如不上呢!” 南门云昂涨红了脸,确实没话说,当初他比田从梦还要大几岁,上了战场照样腿发抖。 吴孝武回头看看门,掠出十几丈远后对南门云昂说道:“她可能不是怕自己死了怎样,是怕死了会怎样。好多人不是为自己活的,是为别人活的。” “您是说传承者?” “不是他,那小子心眼最多,所以才表现得勇猛,他是掐准了不会死在这儿。知道最终结果再走流程没什么可看的,显不出来什么。” 吴孝武笑道:“相反,我更看重那个小姑娘,她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怯懦。等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呢。” “您还真笃定啊。” “那当然,我白多活这么多年啊?” 吴孝武眼见孟秋白已登上城墙,便不再废话,与副将双双加快速度奔去。 梅鹤青问道:“你说服的吴孝武?” 寒云秋耸肩摊手,否认道:“不是我,我刚下来他就提出调换了。在此之前我问的是,田从梦是不是想回去。” 秋书雪道:“你的意思是吴孝武怕田从梦回去,才调换的营帐?” 此话一出就被田从梦否认了:“我哪有这本领啊,你们别瞎猜了,说不准是吴统领心底善良,不忍我受那鞭笞之刑,专门想到的解决办法呢?” 梅鹤青不信她的说辞:“他怎么就能确定你会同意调去燕隼帐?” 秋书雪紧接着问道:“你怎么会同意?” 寒云秋看见田从梦纠结的脸色赶忙替她解围:“好了,追着这些问题干什么?现在的结局很好嘛。” 秋书雪语气缓和下来,再没有质问的感觉,朋友谈心般轻柔地说道:“从梦,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燕隼帐一样有危险,你并不是怕死那么简单对不对?” 梅鹤青倒是释然,他拽着秋书雪坐下,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们没必要刨根问底。” 秋书雪也知自己逾越了分寸,轻轻叹息一声后便打消了追问的心思。 田从梦道了声歉便借口自己要休息就回屋了,剩下寒云秋三人在底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七十六章 分计战功 悠然度过了一下午,寒云秋看累了秋书雪与梅鹤青二人在那儿不停地画符、销毁、画符、销毁…… 寒云秋在一旁看的心疼,毁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秋书雪我能理解,你怎么也都毁了呀?你不要我要!” 梅鹤青真就停下来了,把刚绘制好的这张符箓丢给寒云秋,道:“送你了,试试效果。” 寒云秋很是警觉:“试效果?不会框我呢?!” 梅鹤青催促道:“哎呀,你试试,效果好的话我再多给你画几张。” “别扯淡啊!最好不要给我搞幺蛾子。” 寒云秋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听话地离开座位去往演武场中心,对着那个靶子丢出符箓:“走你!” 符箓化身成漫天的淡蓝色水剑冲出,眼见就要击退靶子的时候却调头转向施法者。 “梅鹤青,我就知道没好事!” 梅鹤青没事人一样笑道:“别担心,人阶符箓,只是水剑,死不了。而且,我相信你能躲过的。”说完就又鼓捣他手中那新一张符箓了。 梅鹤青说的对,寒云秋还不至于被一张有缺陷的人阶符箓给打成重伤,但破碎的水剑的确让他狼狈不堪,浑身都湿透了。 寒云秋左手搭在梅鹤青的肩膀上,道:“你最好给我个满意的解释。” “我们在研究如何最精简地绘制符箓,所以才不断销毁。” “怎么个说法?” 梅鹤青扔下毛笔,不露痕迹地拍掉寒云秋的手,细心地解释道:“现有的符箓法门均设置了许多限制,用以压缩威力提高可控性,我们想着将这些限制笔画去除,不但能放大威力,还能减小绘制所用的精力和时间,一举多得。” 寒云秋不以为然:“你们真当前辈们都是傻子不成?他们就没想过修改运行笔画?” “不啊,书雪的师父已经修改了近百种符箓了,我们也是受他启发才想到的,只是增大些风险与威力的比例而已,不用担心。” 寒云秋指指他之前站立的地方问:“那刚才?” “对啊,刚才就是我目前绘制的最有可能成功的符箓,叫‘驭水剑阵’本来应该全方位包裹你攻击一定范围内的敌人。经我改良后是舍了防御这项,由己身为向八方射出水剑,威力倍增。” 梅鹤青笑道:“还得谢谢你啊,乾位与坤位的符咒应该调换一下,我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寒云秋白眼道:“我是不是应该说不客气啊!” “随你,随你,哈哈哈。” 梅鹤青说完拿起来桌上那张符箓,重新刻画,边刻画边道:“你先别走,就在这儿把衣服弄干,这张符马上就好了,还得麻烦你再试验一下。” 寒云秋运火法烘干了衣服,道:“你自己慢慢试验,我去外面转转,昨晚上刚想着转就集合战斗了,希望这次能消停点儿。” 听到心底那个肯定的答复后,寒云秋终于露出许久未显露的轻松的笑容。 梅鹤青倒是无所谓道:“哎,麻烦帮我带回来一份炙热云羊腿,听说边塞这边的烧烤是一绝。” “有时间再说!” “你记得啊!” 寒云秋暗暗记下后出了门,他看向一旁的房屋顶上,白珏早在那儿等着他了。 唤下来,一人一兽总算正式参观起这座边塞围城。 夜还未降临,黄昏的晚霞张扬着白昼最后的明丽,边塞特有的紫红粉三色交杂的晚霞与被血液浸染胭脂紫色的土壤相呼应,一为天工,一为人作。 天公不含情,故做景伤人。 寒云秋抬头看天,已然没了在村子里的心境,物是人非,此地此景让他无法容忍自己毫无感伤。 哪怕做做样子也好,他得露出缅怀的神态。 “为什么不上去看呢?” 阮莹莹冷不丁的言语惊了他一下,寒云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许你出门不许我出门?” “我是问……” 阮莹莹抢先道出寒云秋的问题并作答道:“为什么这么凑巧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走走?” 阮莹莹看了他好一会儿,不可思议道:“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赶走呢。” “我是那么不讲情理的人?” 阮莹莹丝毫不给面子:“差不多。” 如此,就成了二人一兽。 奇怪的是,谁也不言语,与街道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就好像他们两个属于另一个时空一般。 到底是寒云秋脸皮厚,先提出话题:“上次打仗,你好像没在交汇点?” “嗯,我使剑,青莲虚影配合拳也好剑也好,战场中开路效果不错,为了减小损伤,我就一直当的先锋。听他们说,你杀敌也不落人后,什么时候不怕了?” 寒云秋笑道:“我又死不了,怕什么?” 阮莹莹嗤笑道:“果然,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快改变。” “我和你打赌,永远改不了。” 阮莹莹挑眉,他最终是要与魔王分个高下的,不然魔王不会派遣魔使毁了村子,更不会在他初来极宗刚站稳脚跟就发动大规模魔潮。 若不改变,以何为战? “好,赌就赌,彩头是什么?” “还没想好,分出胜负了再决定。” “随你,反正我赢。” 寒云秋罕见的没有反驳,微笑以对。 “从梦……她还好吗?”这次说话的是阮莹莹。 寒云秋道:“想知道?自己去问啊!” “我这不是在问嘛。” “别人的心思我可猜不到,你那双眼睛那么特别,自己去看啊。” 阮莹莹笑笑,笑容勉强,想反驳却又放下执念,接着打探田从梦的事:“你们所归的营帐打算怎么处置她?” “没按军法处置,逃了鞭笞之刑,还被吴孝武调去了燕隼帐,总之结局好极了,不必担心。” 寒云秋说完田从梦仍不住嘴,将话题引到面前人身上:“话说你到底是不是宗主之女啊?拼杀在前线就算了,怎么还挑了一个最危险的营帐?战场破局可靠的你们啊。” 阮莹莹白了他一眼道:“我自己要求的,再说了,你死不了,说的跟我能死一样。” “对了。”她说,“你知道自己有多少战功吗?” “不知道,你知道?” 阮莹莹点点头,道:“据说功绩官已经公布军功了,就在城中最大的演武场中的‘烈火榜’上。” 寒云秋对这些一窍不通:“功绩官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人家是拿生命记录功绩的军中文将,一人分管三百人,要把他们在战场上的拼杀功绩记录在册,毫厘不差。就算是必死的队伍都得带一个,哪怕自己即将身死道消,都要在此之前把所记录的信息以玉佩法阵传回帐中,可以说没有他们,战争就没有历史,许多英烈也就丧失了被后人缅怀的机会。” 阮莹莹对这场战争所有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正式受调遣参战的第一次,也是她从头打到尾的一次,有人死去,有人存活,她想看看自己的贡献多大。 其实在心里她对自己的表现并不认可,还是太弱了,学的灵技与格斗技巧没全用出来,消化尚且达不到,更遑论提升。 那么多人死去,他们献出了生命,他们的功绩理当第一。 寒云秋见阮莹莹的反应激烈,赶忙补救:“要不咱们去看看?趁现在人还不多。” 阮莹莹没答话,刻意走快在寒云秋前面,既带路也挡路。 成康段边城的面积很大,即使有目的地的行走看起来也像闲逛。 若是老兵,放肆些的踏房屋而行,取直线距离,还算快点。 本来还算热络的氛围因为寒云秋的口不择言再次陷入沉默,这次寒云秋也不打算再找话题了,冷着就冷着,安静。 随着二人行程的增加,演武场中央那所谓的“烈火榜”越来越显眼。 原本遥遥看去只是旗杆样,走的近了才知是一块碑,塔一般的顶,竖直无装饰的长条,说不上简陋,与名字比较却实在说不上相配。纪念碑四面一样,灵力巨幕直下,上书金色的名字和大写的功绩,最上方为战死人的名姓,以及他们各自功绩官所撰写的吊唁诗。 “马士炎:天地可鉴赤丹心,我辈起敬情竟生。 刁兴:横槊犹如战神临,赴死可堪轮回逆。 向鲸:波涛无动静,岂知鱼化龙。 …… ……” 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但对身负修为的众人来说看清毫不费力,若说谁还记得他们,除了战友和家人怕只有这片土地了,那些太平背后的人,又有几个会探究? 寒云秋想过战争会死人,死很多很多人,可当看到那么些密密麻麻的名字的时候,饶是他都呼吸停滞了。 看到名字不如看到尸体,除非已然麻木。 他记起回城前的那一回头,战场横尸遍野,车马俱毁。 他问:“找到自己了吗?” 阮莹莹点点头,因着玉牌神魂力量相通,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第一眼送给自己的名字,第二眼第三眼送给那些名字和诗,知道寒云秋询问她才看向自己的功绩:叁仟1百贰拾。 斩杀不同等级不同种类的魔物自有对应点数,榜上显示的数字为功绩官将其加和后的结果,她可以凭借这些点数去军功处购买想要的东西。 军人自有一套行事逻辑,不同于俗世人间。 钱不能代表一切,他们有他们衡量的标准。 第七十七章 夜市盛景 阮莹莹问道:“你多少?” “贰仟伍百叁拾。”寒云秋没想到自己会得这么多,他以为就一千出头呢。 阮莹莹听到这个数字神色稍稍缓和:“不可思议?不知不觉你也杀了很多呢。” “你觉得我很勇?” 阮莹莹冷哼一声,道:“并不,只是对你的期待太低罢了。” 寒云秋无言以对,只得作罢,继而换个话题:“这么多功绩,你要做什么吗?” “听闻边塞城镇常有珍稀宝物,黑市更是不避讳,别处有价无市的宝贝这里大多存在,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 “那里也能用功绩换?” “当然不能,你可以先用功绩在军功处换成光元或者别的什么珍稀宝物,以物换物也好,用光元买也好,随你。” 听阮莹莹这么一说,寒云秋更懵了:“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黑市。” 阮莹莹先一步转身,领着寒云秋往那边灯火稍暗一处走去。 不止在成康段边城,任何有烈火榜的地方都得属它光焰最盛,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的灯火必须暗于它,这不止是尊敬,更是祭奠,如群星攒月。 黄昏渐消,街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看样子恢复得不错,热热闹闹的,大多面带笑容。 阮莹莹冷不丁问道:“梅鹤青他们在干嘛?以他的性子应该跟你一块儿出来逛街才对。” 你这才想起来他们是?寒云秋腹诽之语不敢表露出来,暗暗想想就够了。 他假装咳嗽了两声,答道:“他和秋书雪研究画符呢,说什么要解除限制释放威力,我也不懂,帮他试验一次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安符长老的思路?是了,书雪是他的关门弟子,难怪。” “关门弟子?那什么长老年纪很大吗?” 阮莹莹摇摇头否认道:“不,相比其他长老他算年轻的,据说还能再往上走一层楼。之所以说关门弟子是因为他见书雪第一眼便说‘若得此子,吾道可尽也。’,秋书雪的天资已满足他对弟子的所有要求,自然不会多余收徒浪费精力。” 秋书雪的天资有这么好?寒云秋从来没觉得她惊才艳艳,许是与阮莹莹等怪胎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一众凤凰麒麟中神兽自难引起注意。 阮莹莹接着问道:“他们进度如何了?” “快了,我出门的时候梅鹤青说想到法子了,正画着呢。” 阮莹莹点点头,看起来他俩也受了战场刺激开始潜心修炼了。 念及此,她扭头怪异地看了寒云秋一眼,只有这家伙还不正经,不知何时能挑起大梁。 这一眼,让寒云秋感到了极大的嘲讽与轻蔑,他刚要开口就见阮莹莹没事人一样又扭了过去,未出口的话若出口便是尴尬,沉默却成了最好选择。 行,累了。 寒云秋也懒得再计较,拍拍白珏的头紧紧跟在她后面。 田从梦回屋并未休息,那只是借口,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秋书雪是好意,梅鹤青是好意,吴孝武是好意,即使寒云秋那么直白,他也是好意。 正因为所有人都怀着好意追问,她才难回答。 她以坦诚回深情,得到的是预料中的隔阂间隙。 谁都无错,这才难断。 双拳渐渐紧握,昨日白昼战斗的场景历历在目,身边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前仆后继,她想救但自顾不暇。 那场仗是天降神兵,是大胜,尚有如此多的人伤亡,如果是势均力敌呢?再恶劣点,若是魔潮压境呢? 她该如何生存? 这很自私,她明白,但孤身赴死,对她的家庭来说也是自私。 自古忠孝两难全,选大义或小爱哪个都有遗憾。 与寒云秋等人不同,她生来没有背负艰巨使命,她有人间琐事缠身,这些琐事构筑了她的童年,涂抹了她人生的底色,无法割舍抛弃。 “好难啊,好累啊……” 田从梦抹抹眼角,呵,还以为流泪了呢,不过干涩而已。 看着手背上那几滴几乎不可见的水痕,她自嘲地笑笑,蜷缩得更紧了。 夜深了,连阳光都没了,明石通过简易的阵法自动发光。 可能心境影响环境,明石发出的光芒并不温馨,甚至为此景增添了几分清冷。 咚咚咚!咚咚咚!“从梦,你在吗?” “从梦?” 田从梦听到秋书雪和梅鹤青的声音突然慌乱,手忙脚乱的穿上鞋子,支支吾吾地回答:“在,在,我给你们开门。” “不了,女孩子的闺房我不适合看,在楼下等你。”说话的为梅鹤青,他照例行的士子书生那一套,避讳得很。 “就你事多!” 听到秋书雪小声的吐槽埋怨,田从梦心情稍好,婉然一笑开了门。 她问:“有什么事吗?” 秋书雪显得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问:“他一直嚷嚷着要吃羊腿,我们想出去逛逛,你要一起吗?” 田从梦显得有些犹豫,秋书雪不好强求,便道:“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没关系的,” “不碍事的,我也很想看一看这座边塞城市。” 秋书雪很是高兴,拉着田从梦的手往楼下跑去,边走边道:“好呀好呀!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看上了跟我说,就当做今日僭越的赔礼了。” “这怎么行!白日里的事算不得什么!” “哎呀,你是不是还有怨气?” “怎么会!” 秋书雪罕见地强硬道:“那就听我的,就这么定了,不然就证明你还在生气。” 田从梦轻轻拧着眉头,浅呡嘴唇,犹豫了半天,终是道:“好,就依你。” “这才对嘛!走,除了送你的礼物,咱们好好宰这公子哥一顿!” 田从梦被拥出了门,梅鹤青在前,秋书雪在后,门都不需她关。 等她心落定,真正睁眼看到夜市盛景的时候,着实被惊艳到了。 五颜六色的光芒照耀着形式各异的摊子,与那天空绚烂的繁星相辉映。街上人来人往,全然不似边塞景色那般荒凉,在这生死距离最近之地也有人间烟火繁华风景。 心境不同,入眼皆不同。 朋友在侧,哪怕黄沙漫天风声阵阵,却也温暖如春。 梅鹤青和秋书雪见到田从梦出神的表情和淡淡的笑容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原来,她所贪恋的人间并非烟火,而是制造烟火的人。 第七十八章 赠剑 寒云秋跟着阮莹莹,她说这是黑市,他却一点感觉不出哪里“黑”。 房子是青砖碧瓦,富丽堂皇,屋内分区明确毫不杂乱,买卖公开透明绝无强抢强卖之事发生,最离谱的是正门牌匾上书“城东黑市”四字,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每个分区还有一队驻兵,看样子是军中将士维持秩序安定。 “这哪里是黑市?比白的还要白啊!” 寒云秋的吐槽引来阮莹莹又一个白眼:“不知道就别瞎叫唤,极宗掌管之地,若容得下真正一无所知的市场存在,还怎么抵御魔使?” “这里当然是黑市,里面不少商人身负命案,不是别家大陆追杀的对象就是偷渡来做买卖的。真以为他们都是什么好人?要不是畏于极宗的势力,这里能成为第二个“魔域”。” 寒云秋哑然:“那有没有正经商场,听你这么一说总感觉有人盯上咱们了。” “得了,凭白珏就能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真当自己是软柿子啊?” 阮莹莹毫不掩饰地招出佩剑星驰,纤细精致的外表好似装饰剑器,被攥到手里的那一刻才有锋芒的剑气剑意横空出世,极为灵性。 寒云秋心血来潮问道:“不是说灵性之剑皆有名姓吗,你这把叫什么?” “星驰。”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阮莹莹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是警告,可思虑过后还是道出原因:“它原名‘纤云’,是我娘亲的佩剑。娘亲死后,它就归了我,因为之前那个名字太过秀气,我更名为‘星驰’蕴意剑出如流星陨,快过闪电,力逾山崩。” 寒云秋连连点头,道:“好名字。” 阮莹莹问道:“你就没想过给自己那把剑取个名字?” “不是叫惊云吗?” “那是锻造者取的,又不专属于你。” 寒云秋倒不在意:“没事,我觉得名字挺好,就用这个也无妨。” 阮莹莹不与他多作纠缠,转而打量起各个摊位上的物品。 别说,前有剑意萦身,后有神兽跟随,的确打消了不少人不怀好意的念头。 换岗新来的士兵不知道他们两个,指着问旁边的人:“那两人是谁?好招摇啊。” 有人认出了那头神兽,赶忙道:“小声点,看见那头白豹子了没?那是炌云,上古神兽,据说最近一次现世就跟在传承者后边,你说那两人是谁?” 问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赶忙闭嘴。 巧的是,梅鹤青、秋书雪和田从梦三人也打算来黑市。 田从梦听到黑市这个两个字不免担心地问道:“不会出事?” “不会,这里是边塞,边军的天下,黑市再乱有战场乱?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安生待着,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梅鹤青附和道:“就是,好歹咱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怕这个?旁的商场千篇一律,唯有黑市各不相同,保不齐能淘到什么好玩意儿呢。” “好。”田从梦好不容易答应了,却把佩剑取了出来。 梅鹤青与秋书雪相视一笑,也都各自取出。 田从梦看看他们的剑,再看看自己的,不露痕迹地将剑往后靠了靠。 秋书雪聪慧过人,便知送何礼物赔罪了。 田从梦道:“你们说,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呢?” 梅鹤青答道:“那些盔甲士兵应该会待很久,咱们就不一定了,个把月就走也可能。” “还早呢呗。” 秋书雪宽慰道:“边塞又不是天天打仗,总有间隔的,昨晚的攻击连木统帅都吓了一跳呢。” 田从梦连忙道“无妨”,她知这是宽慰。虽然她没去战场,坐在一楼却也能听到木采丹那中气十足的喊声,与秋书雪说的“吓一跳”完全不沾边。 三人沿街而行,因着梅鹤青在,不时驻足买些小吃,什么丹桂糕啊,多足鱼丸啊之类的。 甚至到黑市门口前,秋书雪与田从梦还一人买了件双蝶玉佩吊坠儿,挂在腰间好不喜人。 阮莹莹左挑右看的逛了半天,却始终不满意。 寒云秋实在累了,道:“你到底想买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买什么来黑市干嘛?” 阮莹莹玩味笑道:“你要跟来的,我可没逼你。” 寒云秋咬着牙无法反驳,的确是他自己要跟来的。 他道:“那我现在回去了。” 阮莹莹挥挥手:“走呗,我又没拦着。” 寒云秋转身欲行,就看到秋书雪三人从正门进来,便道:“你看那是谁。” 阮莹莹扭头去看,见着秋书雪三人便迎上去:“好巧啊,你们也在。” 秋书雪笑道:“我们刚来,你们转了该有一会儿了?” “是有一会儿了。” 秋书雪把阮莹莹拉倒一旁,悄咪咪地说道:“那待会儿你把我们领到卖剑的地方,但别刻意,要让从梦认为是巧合,是我临时起意。” 阮莹莹被说的云里雾里的:“你们这是?” “回去细说,你先带我们去。” “好。” 梅鹤青奇怪问道:“你们嘀咕什么呢?” 阮莹莹白了他一眼,道:“女孩子的事你也要打听?” 梅鹤青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追问的欲望,转而对寒云秋说道:“我的云羊腿呢?” “你都自己出来了还找我要?” “我这不是怕你买了,多嘴问一句嘛。” 寒云秋摊开手,理直气壮道:“没有。刚出门就碰上那家伙了,然后一直转一直转,根本没工夫去买羊腿。” 梅鹤青深以为然,他也是跟秋书雪和田从梦转了好久才来的此处,二人相对而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悲愤。 “走啊,公子哥们,还得八抬大轿请你们是?” 见到阮莹莹招呼,二人长叹一声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阮莹莹把众人领到了剑器铺,途中经过了胭脂铺、魔晶铺和兽骸铺,的确没让田从梦怀疑。 秋书雪提议进去看看,众人也便随了她。 各式各样的剑挂在墙上,由四角的明石照耀,虽配剑鞘仍难阻锋芒。 众人一入门,便觉剑气横生。 寒云秋未露剑,阮莹莹剑品阶最高,再加上其本人的剑意加持,隐隐压这剑铺内的剑一头,众剑竟有称臣的架势。 老板眼见不对,劝道:“姑娘,收了神通。” 阮莹莹收起星驰,内敛剑意,这才算完。 第七十九章 新剑野草 剑铺老板向众人展示道:“这里的每一把都是上品,依这位姑娘刚才的表现看,你们所佩之剑不弱于我这铺子任何一把,可是要买什么配饰吗?” 秋书雪站出来道:“并不,我们买剑。” 田从梦聪慧过人,怎猜不出秋书雪的想法?她连忙道:“不可,万万不可!”语毕,还拉扯秋书雪要将其拽出剑铺。 奈何秋书雪到底境界比她高,她拽也拽不动,只得对上秋书雪的眼眸,以眼神交流劝说。 秋书雪把手搭在田从梦手上,轻拍安慰道:“无妨,一把六品的剑而已,不伤筋动骨。” 田从梦反驳道:“这太贵重了!即使你是核心弟子也难掏出这么一大笔光元。” “放心,我有底。”田从梦表现得越善解人意她就越内疚,是啊,她独自承受苦衷不与人说,还不是怕她们跟着担心?她还那样强硬,刨根问底的。 梅鹤青知道秋书雪的脾气,骨子里同左焕白和阮莹莹一样拧,认定的事一定要做,便上前附和道:“你就别管她了,她一个秋家大小姐,深的安长老器重,一把剑还是买的起的。” 田从梦反驳道:“你自己用的才六品,若真财大气粗,怎不换更高品阶的武器?你们无需如此,我真的没在意。要是非送些什么东西,路上的小吃已经够了。” 秋书雪苦笑不得,道:“我不换剑的原因跟焕白一样,觉得不该过度依赖外物,六品勉强够用了。” 她指指田从梦的佩剑,道:“四品对其他人来说或许不差,但对你是限制,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 秋书雪指着剑铺最上层的那一圈剑,道:“我不信你感受不到,那些剑对你的渴望以及对你手中剑的压制。” “我……” 田从梦有资格同秋书雪等人外出极宗修炼,自然天赋异禀,只是迫于现实无法完美发挥罢了。 她师父也不注重这个,只当她从贫苦而来,要借贫苦磨炼,淡泊心性。 懂事如她,师父不讲她不提,此间误会就延续至今。 秋书雪接着道:“天生剑胚,泥丸宫可磨砺本命剑,你也快了?不选把好剑熟悉,怎么修出本命剑?” “六品不是七品,差一品差几层楼高,对你来说我还觉得次了呢!” 听秋书雪这么一说,阮莹莹才想起来他们三人本身的特殊体质。 田从梦是天生剑胚,秋书雪是天生符胚,梅鹤青是天生道胚,一个个都是“怪物”。 寒云秋搞不懂他们这些词,索性不听,在一旁看戏。 “好,不过咱俩一半一半,回去还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秋书雪知道,田从梦拥有极强的自尊心,能让步至此已然足够。 那一半的光元,别看田从梦师父不多给予,他可从不缺钱。 阮莹莹感慨道:“符箓果然挣钱。” 梅鹤青笑道:“还烧钱!” 阮莹莹笑了,也是,他们修炼画符不成,每份材料都将损耗成为废料,这玩意儿练成之前不知道耗多少废料。 寒云秋马后炮道:“既烧钱也挣钱。” 梅鹤青笑骂道:“废话!” 几人商讨好后就开始挑剑,剑铺主人领着众人讲解了这一圈剑供其定夺。 有长五尺的宽阔重剑,有柔若绸缎的纤长软剑,有刚硬无比的三尺陨铁剑等等等等…… 寒云秋仔细打量了一番,没一个有他的惊云好,便没了心思。 倒是白珏意外地感兴趣,凑得很近,跟在秋书雪身边走来走去。 秋书雪问:“你喜欢哪个?” 田从梦摇摇头,道:“我不清楚,它们都很亲近我,但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是品阶不够?” “不,是一种直觉。” 田从梦看到秋书雪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我能感觉到它们情绪的同时也能判断哪一个脾性与我相合,这很奇妙,锻剑者也才能依稀了解自己的剑,我却能与它们感同身受。” “剑选择我的同时,我也在审查它们。” 田从梦看向剑铺主人,问道:“老人家,这下面是不是还有空间?” 剑铺主人面容波澜不惊,很难让人猜测想法,他伸手拍拍墙壁,正中的地面下陷出一条长长的阶梯,通向黑暗。 “下来,我带你们看看。” 他见众人犹豫,伸手打了个响指,阶梯瞬间被跳跃燃烧的火焰照亮。 寒云秋此时却主动当起了先锋,率先下去道:“走,早买早睡觉。” 白珏跟在身后,再往里是梅鹤青,秋书雪与田从梦夹在中间,阮莹莹说要殿后,便在最后。 剑铺主人感知到众人的排序,颇为惊讶:这群少年少女年纪不大,警惕性协作性倒是挺高。 顺楼梯而下,得有个五六米深,众人见到了这地下洞天。 寒云秋身在最前,自然最先看到,一排排木质剑架摆列整齐,每一个剑架上都放着至少十柄宝剑。 剑架没有装饰,剑与剑鞘就是最好的装饰。 梅鹤青问道:“莹莹,你们极宗……都这么多兵器吗?” 阮莹莹无奈道:“这里是兵器铺啊,当然多一些。” “可咱们住的屋子里不也藏着众多武器吗?” “那是寻常练武所用,品秩不高的。” 梅鹤青摇摇头,这些天见到的武器比他在农华宗整日里见到的都多。 秋书雪拉着田从梦上前挑选,道:“有没有合适的?” “给我一点时间。” 田从梦闭上双眼,用心感受。 嗡~嗡~嗡~! 周围的剑开始鸣颤,即使未出鞘也尽显锋芒。 它们在朝圣,在臣服,在期待它们的王选中它。 噌! 一柄剑脱鞘飞来,被田从梦稳稳握在手中。 睁开眼,是一把通体棕褐的宝剑,看上去并不是寻常材料所制。 “老人家,这?” 剑铺主人笑道:“这剑并不是金属所制,是用离阳铁木和寒冰荩草为主体锻造而成,虽然不是金属,但锋利程度与坚韧性比寻常六品剑器还要好。姑娘,你挑了柄好剑。” 秋书雪建议道:“试一试?” “好!” 田从梦看向剑铺主人,他伸手一挥,便有三只金属傀儡从天而降,团团围住众人。 阮莹莹刚要拔剑,就被寒云秋按住:“诶,别打扰人家试剑。” 说着便率身飞出包围,傀儡并未阻拦。 “自己小心。”秋书雪紧随其后,待其余人都跨出包围后,那三只傀儡应声而动。 田从梦未有任何多余动作,轻轻一挥,一道无形剑罡冲出,拦腰斩断第一只傀儡。 待第二只傀儡挥拳下砸,她抬剑阻挡,一脚踹出。 “确实不错,够坚硬。” 第三只傀儡挥拳直冲,田从梦偏斜剑尖阻拦,剑身被扳了个大弯却未有折断的迹象。 田从梦倒掠而出,回弹的剑身嗡鸣不止。 基础剑式,刺。 田从梦右脚踏地止住身形,力由腿传至右臂,一剑刺出,喷薄的剑气绞碎了傀儡整条手臂,再一横斩又是拦腰而断。 她望向剑铺主人,道:“您收回去,已经够了。” 剑铺主人也不推辞,拍拍手剩下那只傀儡便从裂开的地面中坠了下去,被砍断那俩的残肢忽然有了动静,摇摇晃晃地也跳了下去。 秋书雪走上前,道:“多少钱?我付。” 剑铺主人慢慢走到之前承载这柄剑的剑架前,取下剑鞘递给田从梦,道:“五千光元,不算贵了。” 的确,寒云秋那把惊云七品要八千光元,这还是赵世龙通过渠道获得的,在这极宗边塞,战场之内,武器再不值钱六品宝剑也低不了多少。 若按外界的均价,起码六千起。 秋书雪点点头:“的确很公道,谢了。” 田从梦接过剑鞘,剑鞘与剑身颜色并不相同,而是青绿的,棕褐比较厚重,青绿则稍显活泼,她有些不理解这样矛盾的设计。 剑铺主人解释道:“哦,这剑鞘是用它们的边角料做的,估计用的树叶比较多,新采的也不一定,所以比较青绿。” 田从梦手握剑鞘比划了比划:“我说呢,怪不得如此相称。” 秋书雪没从乾坤袋里拿,而是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一大堆光元凭空落在地上,堆积在一起宛若小山。 “数一数?” 剑铺主人笑道:“不了,从商这么多年,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老板挺会做人。”寒云秋对身边的梅鹤青秘语道。 梅鹤青同样回道:“那当然,要没点东西能在这黑市混下去?” 寒云秋吐槽道:“黑市?我看这比白的还白。” 梅鹤青刚要接话,就见剑铺主人的目光扫了来,便道:“从梦,给剑取一个名字。” “对啊,宝剑有灵,取一个。” 被众人的目光同时聚集,田从梦有些不好意思,她把之前那柄剑取出来,和这柄新的放在一起,道:“从前那把叫小花,你就叫野草。” “小花?” 寒云秋叫出声:“这算什么名字?” 见到阮莹莹要杀人的目光,他急忙补救道:“好名字!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朴实无华清新脱俗的名字,真是才女啊!” 梅鹤青肚子里那二两墨总算排上用场了,他道:“年年岁岁花开败,岁岁年年草新生。生生不息的寓意,好名字。” 田从梦羞得脸上突升两抹云霞,连连否认道:“其实我就是觉得寻常花草好养活,没那么娇气才取的,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好呀!” 秋书雪突然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很不错,真的。” “真的?” “真的。” 梅鹤青啪嚓收起扇子,高声道:“走走走,剑也买了,人也累了,咱们吃肉去!” 寒云秋第一个回应:“好!别那么看我啊,你们不饿?” “修炼者可避饥寒。” 寒云秋不屑道:“得了,就你?” 阮莹莹拔剑出鞘,道:“你说什么?” “女侠饶命!” …… 看着一行人嘻嘻哈哈打闹而去,剑铺主人长叹一声,心道可算把这剑给出去了,这下子司仙剑客该安心了。 第八十章 分配守岗 又是一天清晨,昨日的聚餐他们待到人定时刻才归屋休息,寒云秋显然没习惯修炼者的生活,依旧睡懒觉,依旧起床要吃早饭。 边塞设长城,无令牌不可随意出入城,因此白珏很久没出过门、没打过架了,整日不是睡觉就是眯眼趴着,好似从前那浑身的凶煞好斗之气全消失了,换了头兽一般。 田从梦得了新剑野草也没丢弃旧剑小花,她从剑铺买了副双刀佩,挂上双剑,单看外表真成了潇洒女侠。 秋书雪解了隔阂,心情不错,与梅鹤青起大早接着研究符箓,昨日的“驭水剑阵”已然改良好,水火水火,改了水的,今日他们要改火的。 与寒云秋待惯了,他们也有了吃饭的习惯,这不,寒云秋刚下楼就被田从梦招呼着喝粥。 “呦!女侠啊,刀剑错!” “哪里哪里,这分明无刀只剑,哪儿算的上刀剑错?”寒云秋的调笑让田从梦有点儿不好意思,虽然她很喜欢这个装扮,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挺引人注目。 寒云秋拿碗盛了一碗粥后正经道:“说真的,配上这双剑后,气势的确不一样了。” 她笑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还用说,当然是好事啊!” “哈哈哈哈哈!”田从梦听到寒云秋的夸奖乐得合不拢嘴,连粥都忘了喝。 咚咚咚! 寒云秋高声喊道:“请进!” 田从梦在他喊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去开门了,刚一打开外面那人就要应声而进,差点撞个满怀。 来者着边塞守军盔甲,面容清秀,长发挽成一团用绿色布条粗略地绑在头上,看上去既潦草又英气。 梅鹤青索性不画符了,探头问道:“您是?” “豹子帐,正星林。寒云秋、梅鹤青、田从梦三位在这儿?” “您这是,有何贵干?” 正星林道:“极宗历练,要你们守城,我带你们。” 寒云秋听到这话立马殷勤开来:“长官啊!请进请进,吃饭了没?来喝粥啊!” 正星林淡淡一笑,道:“不了,你们先休整,今日下午城中演武场集合,我给你们统一讲解分配任务。”说完便关上门转身离开,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 寒云秋默默喝粥,过了会儿估摸着正星林是走远了,才开口道:“豹子帐的怎么管我们来了?” 梅鹤青惊讶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寒云秋疑惑道:“我应该知道吗?” 梅鹤青放下刚拿起的朱砂笔,坐到寒云秋跟前八卦道:“咱们初到战场那次战斗,他就是豹子帐万夫长曹营之前拼着违反军法的险救回来的人,小队统共二十个人,活下来的只有七个,两个残废的,四个根基受损的,他境界高,受伤很快都能痊愈。” “这和我问的有关系吗?” “许是豹子帐不想让他触景生情,才管我们的。” 寒云秋还是不信,道:“那也不至于管两个营帐的?从梦已经被吴孝武调去燕隼帐了,怎么还和咱们一起?” 梅鹤青圆不回来,就又坐回去画符,边画边解释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哎呀,我这都是猜的,万一有什么隐情呢。” 秋书雪抬头道:“或许按区分划也不一定,守城而已,我们这些来历练的没必要按营帐管理,多和其他营帐的人接触对战场了解更多。” 寒云秋笑道:“我觉得书雪这个猜测才对,梅鹤青,你那就是瞎说!” “喝你的粥!” 咚咚咚! 又有人敲门? 田从梦还没坐下就再次转身开门,还特意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草映霜奇怪问道:“什么什么事?” “没事,我还以为之前那位将士有话没交待清楚,特意回来补充的。你怎么来了?” 草映霜笑道:“怎么,我不能来啊?不光我来了,她们也来了。”他闪身进屋,身后赫然站着松元风和左焕白。 松元风第一眼就落到了田从梦腰间的“野草”上,惊讶道:“六品?从梦你什么时候想开了,舍得花钱了?” “没有没有,有一半是书雪送的,这剑算我赊账买的。” 秋书雪听到几人的动静索性也不画了,任其符箓漂浮半空,走过来道:“哪儿的话啊,什么赊账不赊账的。” 左焕白笑道:“我们在谈从梦的新剑,剑可有名字?” 田从梦答道:“野草,剑名叫野草。” 瞧见众人还有聊下去的架势,她连忙道:“先进来,进来再说。” “好。” 草映霜一进来就看到寒云秋在喝粥,问道:“你们哪儿来的桌子?我屋子怎么没有?” 寒云秋看白痴似地看着他:“买的啊,刚买的。” “哦~” 秋书雪笑道:“你别听他瞎说,从梦从自己屋里搬的。” 草映霜“切”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个人进屋,不大的房间顿时热闹起来,梅鹤青也静不下心去研究符箓了,画完最后一笔便搁置一旁,道:“说正经的,你们过来干嘛?总不能就是聊天?” 左焕白左右看看,道:“从梦刚才说有将士交待事情,有这么一回事?” 梅鹤青点点头:“有啊,说是守岗,不知道去哪里守。” “实不相瞒,我们也有。” 寒云秋来了精神,先一步问道:“什么任务?” “看守黑市。” 寒云秋笑道:“好差事啊!” 左焕白道:“好什么好啊,我来是做监管的吗?我是来杀敌的!” 寒云秋“得了,哪那么多仗给你打啊?老老实实办好本职工作才是正途。” “我又没说不去,只是来问一问你们而已。” 草映霜道:“从梦的剑不错,哪里买的?” 寒云秋答道:“黑市。” “这么巧?黑市乱不乱啊?是不是好多膀大腰粗,看上去就不好惹的那些人?” 左焕白冷哼一声:“怕什么,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拔剑砍他!笑话,魔我都不怕,怕他?” 梅鹤青道:“诶,大可不必!边城的黑市在极宗的管理下,比寻常城市的琳琅阁还要安定,明晃晃的刀剑架脖子上,怕不怕?” “你这么一说更无趣了。” 寒云秋问道:“你们知道自己的功绩点吗?” “还没看,怎么了?” 寒云秋嘿嘿笑道:“军功能换些什么东西啊,我这两场下来有两千多了,攥手里不如花了,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推荐推荐?” 左焕白不屑道:“你都两千多,我们不得上万啊!” “得了啊!阮莹莹才三千多。” 这刚好给了左焕白反击的例子,她笑道:“人家一场顶你一场半,还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得得,你们厉害,在下甘拜下风,后会有期。” 寒云秋主动出门,罕见啊,梅鹤青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吃饭了,我家白珏还没吃,得给他寻些吃的啊。” 寒云秋之前在黑市见了一家肉食铺子,总用些新鲜的肉食摆在排面上,许是给寻常修炼者做灵膳用的。 “整只卖,应该会便宜些?”寒云秋一边想着一边加快步伐,他得赶在众人前往演武场之前回去,不能误了。 正星林回营后去往曹营的住处,敲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进去道:“为什么让我带他们?放着青狼帐的将士不用,要我一个外营的做什么?” 曹营答道:“田从梦调去燕隼帐了,农华宗里可没有弟子分去燕隼帐。” “怕受欺负?” “倒也不是,农华宗的核心弟子,总该给点面子,她一个少女,第一次上战场,见到这种宏大的场面怯战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事。” “那是为何?” “因为你啊。” 正星林不敢相信,田从梦与他有什么关系? 曹营语重心长道:“你也知道,最近魔域蠢蠢欲动,不知几位魔使在暗中操纵。这守岗查哨嘛,变得很重要。找一个老兵,都有事,找一个入军不久的,他自己也才刚闹明白,我不放心。” “所以找上我?” 曹营答非所问道:“你最近状态很不好,我希望你能振作一点。” “曹大人,恐怕这才是真正原因?” “真正算不上,我们是多方考虑后给出的结果。” 曹营走下台阶,走到正星林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应该看看,火焰是怎么被接下再传播的。做一个传播者未必就比践行者差到哪儿。” 曹营走出营帐,去巡视烽火台岗哨了,木采丹没给他军法,他自己得惩罚。 ……………… 未时,日头刚过正中,寒云秋三人一兽就到了演武场,左看右看是没看到正星林。 倒是有一位佩制式服饰的便衣将士走来递过一封信,只让他们拆开看便转身离开。 寒云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忙拆开信查看。 上面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合道殿” 田从梦转身就要去合道殿,被寒云秋拽住道:“看军功了吗?” “没。” “好不容易来一趟演武场,顺便把军功看了。” 梅鹤青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昨天看过了吗?” “你们不是还没嘛,我就废废力,陪你们多走一段。” 梅鹤青不信他这副说辞,不过想来顺道去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赶得上,便同意了。 如此,梅鹤青和田从梦在烈火榜前查得了自己的功绩。 梅鹤青:叁仟贰百柒拾。 田从梦:玖百陆拾8。 第八十一章 英魂不灭 即便是第二次来,寒云秋依然觉得那烈火榜很是震撼,鎏金的大字长明不熄,就好像求生的意志延续不止。 他轻叹:“可惜,没有什么用。” 梅鹤青听见他在小声嘀咕,便问道:“你说什么?” “说今天的午饭还没吃!” 他确实没吃午饭,从黑市回来已然正午,三人准备准备差不多就该走了,哪还有时间陪他吃饭。 梅鹤青不甚在意,轻描淡写地宽慰道:“没事儿,一顿两顿的饿不死,再说了,咱们修炼的人,取天地精华充盈己身,不吃饭也成。” 寒云秋笑道:“那你下回别跟来啊,也别惦记你那羊腿了。” “哎,口腹之欲和吃不吃饭有啥关系,我那是满足对美好事物的欲望,你就是成了习惯改不过来!” 梅鹤青见寒云秋加快步伐就要追上去论辩,但想到田从梦不喜太过跳动便还是静下来陪她走。 合道殿的位置靠近边塞长城,是城内建筑与边塞军队的明显分界线,也是军人生和死的分别点。 所有战死的将士,除了迁回家的,余下所有人的灵位在此皆有供奉。 有尸骨的便埋在公用墓地,无尸骨的建一个衣冠冢也要祭奠。 正星林先告知三人去演武场,又促使三人来到神德殿,除了查验其忍耐力的同时还在引导他们。 正如曹营所言,做一个传播者未必就比践行者差。 他知道他状态很差,这两天他根本没心思修炼,但每晚睡觉做梦都会梦到战死的伙伴,他们的尸体突兀地站起来质问他为什么不救他们,然后是无休止的追赶,直到惊醒。 正星林站在合道殿内正中间,周围十几层楼高全是灵位,在上面还有空位,是给后来人留的。 他不知道刻有自己名字的灵位什么时候能登上这里,但已经有伙伴先他一步了。 这么些天,只有在这里他才算安定。 外面日头已过,温度却没降多少,边塞的风沙很热,到了晚上又很凉,就是这么矛盾。 田从梦遥遥见到一座高塔,却不敢认,于路边问了位穿盔甲的将士才确定。 她摆弄着腰间的双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寒云秋问:“怎么不戴了?” “哦,我怕惊扰这些英灵。” “英灵?” 寒云秋显然还不知道合道殿是做什么用的,待田从梦解释了一番才弄懂。他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身上没带啥利器,便扑扇扑扇衣衫,作势拍打尘土。 梅鹤青听到二人的谈话,同样把腰间佩剑解了下来,以示尊敬。 进殿要检验身份令牌的,三人自然顺利通过。 入了殿,他们发现正星林站的笔直,背对他们,田从梦便拉他们弯腰作揖。 三人引起的动静使正星林转过头来,道:“免了这些繁文缛节,抱拳就好,对人还是不能彻底放心,若我出剑,你们弯腰的功夫很难反击。” 寒云秋微笑道:“碰到敌人我们也不会行礼不是吗?” 正星林道:“在这边塞,还是小心些为好,搞不好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人。” 田从梦问道:“长官叫我们来此是有什么事吗,怎的下午去了演武场突然变换了地点?” “去演武场见到烈火榜了?” “见到了。” “可还记得自己的军功?” “贰仟伍百叁拾。” “叁仟贰百柒拾。” “玖百陆拾8。” 还行,不少。 正星林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色,欣喜没有,不满也没有,只点点头,便又接着说道:“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梅鹤青答道:“知道,合道殿,也是牺牲将士灵位供奉之所。” 正星林此时再掩饰不得,他惊讶的语气很容易给梅鹤青机会把握住他想要的回答:“有人给你们普及了?” 寒云秋指指田从梦,道:“路上她说的。不过进殿之后傻子也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就是来不及收剑罢了。” 他们还知道提前收剑,不带兵器入殿,正星林点点头,脸上可算有了微笑。 他遥遥指着顶上那一层说:“最上面有我从前的伙伴,刚去世的。前日你们与我们并肩那场战斗,他们无一怯战,都战死了。” 田从梦握了握衣袖,暗里攥住,微微低下头。 正星林不是瞎子,常年的征战使得他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极为敏感。 若换作旁人,此时定会岔开话题,他却不,挑明说道:“你不用内疚,那场战斗你也未怯战。” “可我上一次怯战了,躲在屋内没出去,谁知道我上场会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正星林看着眼前这个眼眶湿润的少女,她还是个孩子,讲道理别人这个年纪还在家中朝父母撒娇,她却要提剑上战场了。 她和他相像,总觉得自己没做的事若有了不好的结果,便把自己的责任扩展到很大。 他这两天丢了魂一般,原因就是认为队友战死是自己的责任,。 如果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就可以安然护他们出去,不至于突围不成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正星林面对着田从梦,就好像面对着自己。 他说:“没有人可以知晓未发生的事,所有的推测本质都是臆想,若你上了,结局可能如此,也可能相反。他们不一定因为你活下来,还有可能因为你以另一种方式死去。为你挡利爪牺牲也好,为你开路死去也罢,时间重来,你真的能确定一切走向不变?若重来,你就是变数,天下因果难分,谁知道你这一点会波及多少道线?” “无需内疚,无需自责,若你真心想要改变,就做好接下来的每一件事。别让他们失望。” 微风吹过,合道殿门口与塔檐角悬挂的风铃泠泠作响,好似山间溪流,叮叮咚咚。 随着风铃的摇动,边塞仿若真显出一条小溪,围绕塔身,奔流不止。 正星林伸出手仿若托住什么,他道:“你听,这就是他们的回应。” 寒云秋仰头环顾四周,一圈又一圈的灵位环绕着他,仿佛他们在看他。 那些英烈的精神不灭,魂魄就不散,正如秋书雪于战场上使出御魂秘术,只消一个契机,他们仍将举剑而战,灭杀妖魔。 第八十二章 常阵台与黑市 正星林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便迈步向门口走去:“想让你们看的都让你们看了,该对你们说的也都说了。走,去常阵台,给你们分配一下任务。” “这就走了?” 梅鹤青拍拍寒云秋的肩膀,道:“你想接着待在这儿也行,我没意见。” 寒云秋紧跟上他们的步伐,在心里嘀咕道:“得了,我才不想跟一堆灵位待着呢。” 就如田从梦给他们介绍的一样,合道殿是城内建筑与边塞军队的明显分界线,过了此处氛围立马就不一样了。 若说城内还可以像俗世行人一般放松,不时停下买些小玩意儿,那到了这一行路便再无可能有那样的心境。 最先见到的就是马厩,战场最常见的独角高头大马一排排站立整齐,光是杵着就能让人觉出凶悍。 星罗棋布的营帐驻扎在城下,各个身份等级的将士住处都在这儿,没有特殊规划。 光是来回穿行的将士那急匆匆的架势就能感染你,让你觉得走的慢也成了一种无所事事,成了一种罪恶。 正星林还是照顾他们,先带他们去了休息的营帐,道:“这里虽然简陋,但该有的大多都有,你们身上都佩着乾坤袋,器具什么的便别强求了,肯定与宗内生活比不了。” 田从梦微笑道:“前辈,我们不是来度假的。”话说的少,语气温柔却坚定。 她是穷苦出来的孩子,再苦的边塞也待得下去。 正星林放下帘子,道:“那就好。” 他带着众人接着走,直至踏上长城才再次开口:“你们知道长城的来历吗?” 梅鹤青颇为奇怪,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想归想,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知道啊,不是阻挡魔的侵入吗?” 正星林道:“你们说的只是其一,仔细摸摸长城墙砖,用心感受。” 寒云秋三人一脸疑惑地摸上去,听见正星林指挥道:“注入灵力。” 嗡~~~ 共鸣?何来的共鸣? 梅鹤青瞪大了眼,道:“农华宗的生灵阵?” 正星林点点头,道:“不愧是农华宗的子弟,对自家阵法就是熟悉。” “生灵阵不但能抵御煞气入侵,还能以灵扬灵,以灵养灵,帮助加快此地的煞气覆灭、土地恢复。相较于抵御,我个人认为长城之重要更在于此。” 田从梦问道:“那要是净化完全了呢?岂不是要再建一座长城?” “不然,你再细细感受。” 田从梦闭上眼,轻皱眉头,放上左手还不够,把右手也覆了上去。 寒云秋轻声吐露缘由:“空间法阵,这东西还蕴含了影杀楼的绝密。” 正星林称赞道:“不错,有眼光,正是如此。等到这一片土地被净化完全,我们就会动用影杀楼的秘法移动长城,无需再建。” 说到这儿,他颇为感伤,道:“说实话,再建也造不出这么完美的长城了,九座大陆齐心协力的盛景早演变为互相间的勾心斗角了。”田从梦问道:“为何各家会把自己的绝学全给了极宗呢,便是再齐心协力也不敢交底?” “因为念生大陆,因为魔,因为寒云草。只有在更大的威胁之前小团体才会放下相互之间的矛盾,同舟共济不让船翻覆。”寒云秋指指城外的光景,道:“你觉得现在的极宗哪有功夫跟他们争斗?魔潮暴动,仅成康段就有十万大军,遑论其余各段。百年千年万年下来又死了多少天才种子?交出绝学,让麻烦和麻烦对立,两全其美的法子,傻子才不干。” “再说了,寒云草天下第一,唯有魔王能与之抗衡,他的话,谁敢不听?” 梅鹤青笑道:“是啊,你的话,谁敢不听?” 梅鹤青的一句调侃,让本来凝固的气氛瞬间破碎欢乐。 寒云秋恼羞成怒道:“好你个梅鹤青,我好不容易正经一回,全被你给打乱了!以后吃饭你要能抢到一块儿肉,算我输!” “好啊,那你是赢不了了!” 正星林看着打闹的二人无奈地摇摇头,笼住心房的那团阴霾竟悄悄被拨开一点,他挑眉远望,很远很远的地方被黑暗笼罩,一片荒芜。他们计划好的。把那儿变成长城辖内就辞职隐居,将一身修为以秘法传给下一代,安安生生过完这一辈子。 可惜喽,二十人就剩下他们七个了。 田从梦听了寒云秋的话都明显多了思虑,正星林不好问,便由她去了。 再者说,年轻人多想一想是好事,总比混吃等死强。 四人一兽就这样慢慢登上长城,顺着路走,他们的目标在远处的烽火台,名为“常阵”,寓意不但指常年镇守,更突出此地的关键。 常阵台是一个枢纽,那里是边城周围离魔域最近的一处地点,且出烽火台不过百里就踏入魔域,乱石丛生,魔物横行,常有魔使由此潜入穿行闹事。 当然,肯定翻不起多大风浪,毕竟这里是边军驻营地,镇压一个魔使再简单不过了。 寒云秋走在长城道上,抬眼就能见到城外破败萧瑟的景象,说毫无感受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直在否认罢了。那些折断的军旗被人一一带回,那些残缺的尸体被人用手一个接一个地抬走,这个时间搬运尸体已不会被染上血液,尸体的血不是已经流干就是被风沙堵住口再流不出。 寒云秋问:“为什么他们不用乾坤袋来装?” “若有能力,尸体要亲自带回,这是传统了。” 梅鹤青突然插嘴道:“说实话,来极宗我见了好多不成文的传统了,什么将留剑弟子视作上宾,什么出宗不可轻易表露极宗身份等等等等,我记不太清,简直比我们那儿吃饭不得留剩饭的规矩还细。” 正星林哈哈大笑,道:“正是因为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极宗才能坚持至今,始终凝成一股绳啊!” “此言有理。” ……………… 寒云秋等人还未上岗,左焕白三人已成了黑市的便衣纠察者,此刻正在偌大的黑市里转悠。 松元风吐槽道:“本以为出征杀敌整天要提心吊胆的呢,怎么还成‘小大人’了?亏我带了那么多疗伤药,到头来才用了几瓶啊!” 左焕白怀抱破天,剑穗耷拉到肩上,那幅样子好似剑都无精打采的。 草映霜左右看看,低头凑来小声说道:“不应该啊,怎么着都算个黑市,真能那么白?” 左焕白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都说这里鱼龙混杂,保不齐有魔使混进来,这么多人,咱们只要肯查,总能查出些东西来。” 松元风赞叹道:“好主意!” 左焕白却不这么认为,她道:“若真如你所说,极宗会查不出来?” “什么意思?” “放长线钓大鱼,咱们别坏了人家的计划。”左焕白道,“这是哪儿?边塞!边塞属于哪儿?极宗!极宗会派一群傻子来镇守边关?统帅木采丹可是靠才学讨到的妻子芳心,边城内的一举一动说不准都在人家手中掌握,若坏了大事,你担的起?” 草映霜点点头:“说的不错。诶,不对,你什么时候做事变得畏畏缩缩了?不想你啊。” 左焕白白了他一眼道:“这叫畏畏缩缩?这叫三思而后行,不懂别瞎说!” 松元风拍拍她,说:“先别吵了,你们看那是谁?” “莹莹和书雪?怎么身边还有一些穿盔甲的将士?” 左焕白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暗道不妙,赶忙跑过去询问。 秋书雪见到他们三人,道:“我们正找你们呢。” “怎么了?慢慢说。” 阮莹莹身后穿战时盔甲的一位将士站了出来,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跟随一位形迹可疑的人直到这里,你们见到了吗?” 左焕白摇摇头,道:“能否形容一下相貌?” “身型很普通,面容黝黑,断眉,腿上缠着金色丝绸,好似蛇缠绕。因为他带着面罩,明显的特征并不多,断眉还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人冒着暴露的风险见到的。” 左焕白奇怪道:“那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寻找,岂不是更加容易暴露?” 阮莹莹拿出一枚绘制着禾稻的木质令牌,道:“我们是来视察的,没说要抓人。” 松元风和草映霜何其聪明,联想到左焕白刚说的“放长线钓大鱼”就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先确定人,再暗地跟踪,等鱼上钩便一网打尽。 好手段啊! 草映霜早就闲的没事做了,此刻急切地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各司其职,你们还照常,等需要的时候招呼能来即可。” 松元风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不需要吗?我刚背了黑市的地图,对这里熟悉得很,要不我带你们转转?” 阮莹莹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几位,道:“前辈们已经在这儿巡视了七八年了,不比你清楚?” 谁知她话音刚落,高辅清就说道:“带路也好,让你们也熟悉熟悉这里,自己走过终究比死记硬背的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用到你们了,早做准备。” “好!我们带路!” 第八十三章 鬼狱军 寒云秋三人一兽在正星林的带领下终于是走到了常阵台,于此地俯瞰塞外盛景。 常阵台呈方形,共四层,高十丈。台基北长三十丈,南长二十五丈,东、西各二十丈。台之各层均青砖包砌,各层台顶外侧砖砌约一丈高的垛口,垛口上部设有了望口,各层垛口内四周相通。第一层高四丈,第二层高三丈,第三层高一丈半,第四层高一丈半,台北额题“常阵”二字,台的每层都有石阶可登。 不管是身临其境还是遥相观赏皆是威武雄壮,让人心神荡漾。 寒云秋被领到镇守的老兵面前供其熟悉,偌大的烽火台,却只有十人驻守,一层四位,二三四层各有两人,算上寒云秋这多的三人其实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领头的老兵看见白珏便问道:“神兽啊,你二位哪个是传承者?” 梅鹤青诚实地将寒云秋推上前,道:“他是。” 边承教很不客气地说道:“哦,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寒云秋却像找到了知音,连忙说道:“就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成传承者了,把那么麻烦的事交到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身上。” “所以现在是如何?他们要出城去魔域?” 正星林笑道:“当然不,他们几个修为还太浅,达不到独自出行的要求。领过来只是给你派点帮手,从今以后他们三人就归你管了。” “归我管?我有什么好管的?这边除了看守没别的事,无聊得很,你还是让他们去争一争那什么英雄榜。” 田从梦好奇问道:“英雄榜是什么?我还从未听过,只知晓烈火榜。” 边承教颇为不耐烦地说道:“英雄榜只是将士们私底下排的榜而已,看谁实力强,上不得明面,却在军中很有权威。” “那第一是谁?” “自然是阮宗主。” 正星林打断他俩的谈话,道:“没让你特别上心,就当做新兵使唤就好,我也在旁协助,夜晚时候一起镇守。” “你?你不管沈紫梁水凡他们了?” 正星林摇摇头,道:“看不开的只有我,他们正抓紧时间恢复,准备再上战场报仇呢。” “知道就好。” 边承教终于答应了,道:“跟我来,先把常阵台走完,看看你们适合在哪儿守卫。” 梅鹤青不解:“当守卫还有方位说道?” “方位?不不不,就是看看你们的性子适合在哪儿站岗罢了,与你那风水方位远不沾边。” “这第一层嘛,风口,虽最低,但与第四层的风一般大。”边承教每走一层就给他们介绍一番。 “第二层少了一个窗户,风稍小,在四层中算最舒服的了。” “第三层没什么要说的,只有两个口要守。第四层同样如此。” “好了。”边承教将三人聚在一起,问道:“你们各自愿意在哪儿守卫?” 寒云秋嘿嘿笑着,抢先说道:“第三层。” 梅鹤青摇着扇子,道:“第一层。” 田从梦道:“那我第四层。” 边承教点点头,分配道:“先说下你们都叫什么,吩咐的时候好吩咐。” “寒云秋。” “梅鹤青。” “田从梦。” “那行,寒云秋去第一层,梅鹤青第四层,田从梦去第三层。” 寒云秋大惊:“不按我们说的分?” 边承教瞥了他一眼道:“我说按你们的意思办了?你也好意思,人小姑娘都不提去第三层,你先提了。” 寒云秋撇撇嘴,看起来很是不服。边承教也不管他,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 黑市,左焕白问阮莹莹被分到了哪。 阮莹莹答道:“鬼狱军。” 左焕白大惊:“哪儿?” “鬼狱军。”阮莹莹指指自己身前的高辅清,道:“你仔细瞧瞧他身上那副盔甲,是不是有个镇妖的图案?” 左焕白悄悄往前迈步,确见那人左侧肩甲上绘这一只张牙舞爪的鬼,一座四方严正的牢狱将其困在里面,这便是鬼狱军名号的由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 阮莹莹想想,道:“你可以理解为俗世的衙门捕快,对一切破坏秩序的人进行缉拿。” “比我有意思多了,我做黑市的监管,还以为会不定期参与乱斗呢,结果这儿真如寒云秋那小子说的,比白的还白。琳琅阁不时都有偷窃发生,我听说这有大半年没出过乱子了。” 阮莹莹安慰道:“也不一定,如果我们所查属实,你们很快就有的忙了。” 草映霜此刻驻足道:“你们说的,是那个人吗?”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确有一人腿上缠着金丝绸,在摊口百无聊赖地扇着蒲扇。 “你们分散开,别让人怀疑,我去试探。” “好。” 草映霜等人各领一位鬼狱军四散开来找寻其他摊位的商贩交谈,给高辅清打掩护。 高辅清身后跟着松元风,他道:“这雾气珠怎么卖?” 那人抬眼看着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到高辅清左肩的盔甲上,连忙改口道:“五十光元一个。” 高辅清笑道:“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没必要因为身份而忌惮。” “不是忌惮,你们在前面杀敌,维持秩序,我再坑人显得不仁不义。放心好了,这个价钱,不亏。” “好,买了。”高辅清掏出乾坤袋,从中倒出五十光元,伸手拿了枚雾气珠,转身便走。 松元风左看看又看看,没发现什么喜欢的,便跟着离开了。 为了作势,他们离开后又去了相隔甚远的几处摊位,发现高辅清访问过的那处摊位老板一直有意无意瞟他们这边。 阮莹莹等人查到线索了决意不打草惊蛇,找了个机会就离开了。 他们走后,左焕白三人又陷入无聊之中。 草映霜小声说道:“那人肯定有问题,早年我打群架,各自的哨儿就是这样瞄人,和他看咱的眼神一模一样。” 松元风瞥了他一眼说道:“知道又如何?还不是得装不知道。可警告你啊,别露出马脚!” “放心姑奶奶,我比你更想钓这条大鱼。” 左焕白压低身子,提醒道:“先别说了,他出门了。” 草映霜问:“要跟踪?” 左焕白以行动作为回答,引起松元风的另一个疑问“不是不能打草惊蛇吗!” 碍于其他人,他们的谈话均隐秘,哪怕左焕白的追击也未引起他人注意,就如一位普通剑客选购完商品离开一般自然。 草映霜和松元风面面相觑,谁也没追上去,没办法,总得有人留下了看守黑市,不然前辈回来问询,连个能交代情况的都没有。 黑市商贩出了门直往大街上走,虽低头疾行借助行人掩盖踪迹,仍未甩开左焕白。 左焕白借极宗令牌通知阮莹莹,孤身追踪。 突然,那人拐入一处小巷,左焕白不敢贸然进入,便装作行人从旁经过,刚好见其跃身入一家别院,便不再追击。 “糖心儿果串儿诶~~~卖糖心儿果串儿了!” 街边商贩的叫喊让左焕白心生一计,她买了串果串儿,边吃便往里走,走到巷子尾果串正好被吃净,挥手扔进,没人叫喊,便两踏墙壁跃入别院,落地无声后侧身潜行。 “走!焕白发现踪迹了!” 阮莹莹循着左焕白的信息追查到这间别院,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后,让高辅清先进去试探,他刚买了雾气珠,既可以借口珠子有问题,也能借其逃脱。 “好,我进去。” 高辅清轻踏墙壁飞身跃入,落地发现一枚玉佩,精致得很,许是姑娘家的。 阮莹莹环顾周围,哪里有什么卖糖心果串的商贩,只有珠宝首饰、字画盆栽的。 她忽而眉头紧皱,发觉不妙,顾不得多解释就紧跟着进入,匆匆留下一句:“若见我讯息,即刻带兵救援!” 别院的待客大厅内,脱身的黑市商贩张林满正与一位衣着华贵之人交谈,相谈甚欢之际见主人的门客拎着五花大绑的左焕白走了进来。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化避四此刻怒目瞪向张林满,道:“你不是说没人跟踪吗?这是谁?” 被摔在地上的左焕白并不做声,静静观赏他们接下来的“表演”。 张林满不改笑容,话却没之前那么谦卑,他道:“粮仓内总有老鼠嘛,有老鼠让猫吃掉就好了,何至于动怒呢?别为了老鼠毁了整座粮仓,化大人,你说呢?” 化避四点点头,举茶喝了一口道:“那猫呢?” 张林满站起身来:“没猫,有人也成。” 他出剑,左焕白亦出剑,一张方寸符飘然坠落杂乱的绳子中间。 破天压在张林满的脖子上,左焕白冷声道:“谁是猫,谁是耗子还不一定呢!” 化避四的门客使刀,本属刚猛之道,攻来威势却还敌不过左焕白,破天虽五品,那也算上等剑器,一剑斩出就叫他那刀折中两断。 化避四要动手,被左焕白轻松闪过,张林满跟上一拳左焕白再次迈步避过。 于极宗所学的基本招式熟稔于心,应对之法早刻在骨子里。 收剑,出拳,侧步,出剑,一拳一剑,打得化避四连连后退,吓得张林满噤若寒蝉再不敢动。 等到高辅清进门,左焕白已然控制住了局势。 最后赶到的阮莹莹瞧见二人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心担忧。 她道:“大鱼跑了。” 第八十四章 抓鱼 “跑了?怎么会?”左焕白不可置信地说道,“屋里的人一个也没放过,这处别院我也没探查到其余的气息,怎么会跑了?” “还记得你说的那个卖糖心果串的人吗?” 左焕白目光一凛:“是他?”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 左焕白收剑,将化避四和张林满推给高辅清,道:“我去追。” 高辅清道:“你不是监管黑市的吗,没必要跟我们查案。” “不碍事的,出事的人属于黑市,我也不算完全没关系。” 她跨出门,见众人毫无反应,便道:“你们,不抓他们?” 阮莹莹叹了口气,道:“焕白,我想前辈将你分到黑市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些事我们来做就好,真的。” 左焕白看着她,抿了抿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可是只有我见过他不是吗?让我再查一查,抓到他我就走。” 阮莹莹拿不定主意,扭头看向高辅清,高辅清忧心那卖糖心果串的人逃脱,便答道:“好!” 左焕白得了肯定,闪身出门去了。 高辅清突然想起什么,递给阮莹莹那枚他捡到的玉佩,道:“莹莹,你快去,这是她的玉佩,别再出意外。” 阮莹莹刚接了玉佩离开,躺在地上的门客就抓住机会暴起。 “当我是软柿子了?” 高辅清颇为好笑,飘飘然侧身躲过,手掌为刀砍在那门客脖颈,只一下就使其晕了过去。 高辅清对着赶来的队友说道:“把他们押进地牢,试试能问出什么,我先去追上那俩妮子,别再出事。” 虽然对左焕白表现出来的实力很是欣赏,但对于他们一直盯着的这条线来说,还是不够看。 如果掌管鬼狱军的罗烟鸣罗将军猜的不错,这条线背后的人物会是一位拥有魔使令的魔使,频率和强度逐渐增加的魔潮很可能就在给他打掩护。 至于目的,暂时未知。 高辅清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提了速度向阮莹莹指示的方向前进。 寒云秋百无聊赖地柱剑立在第一层的望口,不时瞟两眼同层的守卫将士。 终于,他实在受不了这冷寂的氛围,率先开口道:“咱们什么时候能休息啊?” 左边的那位将士扭头看过来,答道:“等着,等下一班人来,我们就能休息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寒云秋惊讶道:“不知道?你在这儿守卫多长时间了?” “六七年了,问这作甚?” “六七年你不知道何时换岗?” 守卫的人摇摇头,道:“我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替人,忘记了人家什么时候替我。往这儿一杵,集中注意力察看异常,很容易就到替换的时辰了,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就也不去深究了。” “这么认真?”寒云秋倒不是不信,只是他做不到而已,光守岗就够无聊的了,再加上漫长的时间只会加倍地增加他的无聊而不是促使他集中注意力。 不过,有人回应就是极好的,比刚才沉闷无言的气氛要舒心许多。 “哎!”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麦英。” “上过战场吗?” “当然!我杀了好多魔物呢!” 说起功绩,麦英的眼睛都在发光,虽然站岗很是认真,但此刻寒云秋才认为他有了生气儿,是一个人。 “具体多少?” 麦英想了想,道:“上万的功绩点了?我也不太清楚,听边大哥说的,我不识字。” 寒云秋刚想问他为何不识字,极宗不是都有这些知识教授吗? 但想到梅鹤青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们没必要刨根问底。”,便放弃了追问的想法。 不知不觉中,他到底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寒云秋换了个话题问道:“在这驻守危险吗?” “不危险,一般没人敢来这儿闹事,从这儿跑出去的大多是犯了大错慌不择路,已经不怕死的人。我还没见过魔到这儿来。” “那要是有魔呢?” 麦英理所当然地说道:“有魔有如何?该打还是要打的。” 寒云秋皱眉:“你不怕死吗?敢攻到这儿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小玩意儿,说不准不远处驻扎的边军都没办法应对,你还要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谁教你的?”寒云秋问道,麦英说了,他不识字,肯定不是他自己看来的。 麦英嘴角挂着微笑,道:“边大哥教的,他说我们得不怕死才能活,越怯懦越容易死。” 寒云秋笑笑,不再言语。 突听得远处一阵喧嚣,寒云秋扭头去看热闹,谁知是白珏飞走引来旁人惊呼。 他大惊,顾不上自己在守岗,忙跟上去,因为还没学御剑之术,他只能奔跑追赶。 “不应该啊,小白最近这么乖,都懒得出门,怎么一声不吭地飞走了?一定是出事了。” 左焕白记得那人的前行方形,眼见街上不时出现手里攥着果串的行人,她愈发确定自己的追捕方向是对的。 嗖!嗖! 正当她专心追赶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支短箭打乱了她的步伐。 为了躲闪,她只能跳下房屋,混入人群。可这样一来,因为视线被隔档,她又找不到放冷箭的人。 左焕白心下有气,只能憋着,给阮莹莹发了讯息告诫其小心行事之后,她再次跃上屋顶追击。 “白珏?” 余光瞥到天上那头飞行的神兽身上,池梦云加快了推车的步伐,他能察觉到一直有尾巴,也能猜到自己被人盯上了,躲闪之余不仅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尾巴的境界不高,找个没人的地方可以稍加阻拦。 动手?在这塞外边城,吸引木采丹最好的办法就是动手杀人,以他的力量,足以把你祖上三代挖出来。 池梦云哼着小曲掩盖内心的烦闷,不时停下卖几根果串赚点儿碎光元,转手吸收捏碎成粉末扬在空中。 吼! 那白珏冲他来了,不好! 池梦云丢下车就跑,全然不似一位年迈的老人。 事实上他的确不是,伸手扯去发髯和眉毛,他从老人变成青年,丢掉素净平常的衣服,露出内里裹着的绸缎衣衫,不止是穿着,他的相貌也随着皮质面具的揭下而变化得俊美异常。 魔使,池梦云。 他冲着天上那来的白珏呵呵笑道:“都说畜生的感知要更灵敏,今儿个算是见到了。” 他挥一挥袖,刚猛阴损的黑煞应时而出,横斩向白珏,他则趁机溜走,拉开距离。 白珏被他的攻击激起怒火,翅膀一扇便有两道风雷光球奔向池梦云,阻拦他的行进。 听到前面的动静,左焕白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招出破天御剑而行,速度瞬间翻了好几倍。 阮莹莹更是如此,星驰本身便有速度方面的优势,在灵力的全力灌输下自然不输左焕白,但因距离的差距紧紧跟在其后。 一时间街上剑光四起,不光是她俩,各路豪侠纷纷御剑追赶,举众杀之。 池梦云丝毫不慌,边跑边自言自语道:“你啊你,就不知道收敛点,看,找了个傻子做引子,火烧到自己了?”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是不是啧啧嘴,真跟某人聊天似的。 寒云秋见白珏发起攻击,自然随它一起进攻,惊云的剑阵笼住整座街道,剑气纵横间池梦云还要对上他的青莲拳法。 谁知三招,仅仅三招池梦云就将寒云秋放倒在地,贴着他耳朵道:“没成长起来不要乱跑哦,主公还等着你呢。” 寒云秋呲牙笑道:“主公?哈哈哈哈,他从哪儿学来的词啊,这么土,还不如之前的大王呢,起码符合他山匪的气质!” 青莲虚影骤现,拳势裹挟着层层涛浪涌向池梦云,被他以手掌挡下。 惊云自行而动,隐于其身后偷袭,堪堪削下一缕发丝。 寒云秋没了池梦云的压迫,翻身站起,笑道:“老妖怪手下不少,不过你确定要把真身留在这儿?毁了就太可惜了。” “当然不,我还没那么蠢,瞧好了!” 池梦云毫不避讳地当街转移,双手呈环形法诀,笑道:“这些年我也没算白来,术数神通学了不少,还得多谢你们了!” “你真以为走的了?” 左焕白和阮莹莹双双赶来,飞剑自行浮至她们的掌心各自被握住。 寒云秋再不藏拙,拍拍手,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位神兽的身影显露无疑,加上白珏的齐声怒吼震慑人心。 “上!” 阮莹莹一声令下,三人五兽同时上前攻击。 寒云秋再开剑阵,飘摇的剑气游鱼一般摇弋在三人身边,随着他们的每一挥剑配合进攻。 那远处五兽并未上前近战,仅仅于远处辅助就够池梦云应对不暇了。 寒云秋笑道:“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点长进,就知道派些蠢货来做垫脚石。池梦云,你还没明白吗?在这种时刻见到我,除了给老子送经验,你还算个啥?” 池梦云脸上再无先前的那般风轻云淡,凝重的双眸侧面表现出他的重视。 忽而,他大笑道:“你以为这是真身?那好,我舍了真身不要,你看我死不死!” 话音刚落,便有无数披甲将士御剑而来,伴着一声响亮的“收网!”齐齐劈出剑气。 第八十五章 激战 寒云秋看着突如其来的援兵,才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围捕行动,暗中早有人盯上了这位魔使。 阮莹莹奇怪地问寒云秋:“你怎么在这儿?” “跟着白珏来的,刚到就和对面那位打起来了。” 左焕白听到了他俩之前的谈话,问道:“你和他很熟?” “倒也不熟,印象里哪里见过。” 左焕白想到他的身份,道:“那就是上辈子了。” “可能。” 阮莹莹问:“聊完了吗?聊完了就打!” “不是,这么多人来了还要我们上?” “那你就闪远点儿!”阮莹莹执剑而出,莲花虚影开满地,黄沙大漠一时间宛若水乡池塘。 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阮莹莹的眼眸蓦地变为盛放莲花,花开一刹气势也随之暴涨。 剑气层叠如青山,虚步妙踏出青莲。 阮莹莹将左手食指抹过剑锋,留青色灵力缠绕剑身,特殊的灵力与自身的强横剑意相融合,让这朵本就锐利的青莲仙子再添几分锋芒。 做完这些,她向前轻踏,随后疾冲而去,万千莲花破碎,散落的花瓣连成线地追随她刺向池梦云。 池梦云赞叹道:“不错,极宗出了不少好苗子。”话锋一转,他又道:“可惜,有点自不量力了。” 举手抬掌,心念翻涌间黑煞如潮,幕布一般包裹住主人,成线的青莲花瓣斩在上面毫无效果,如泥牛入海,不起波澜。 阮莹莹却不灰心,翻手剑芒大盛,既然灵气化形不敌,那就真刀真枪地干! 喝~呀!她大吼着劈砍,只听噌~~~!的一声剑锋穿过黑煞斩在池梦云手臂上发出金铁相交的刺耳嗡鸣。 “出乎意料。”池梦云云淡风轻地道,“是我小看你了。不过我觉得,你也小看我了。” 语毕,他抵着星驰的剑锋缓缓抬起手臂,巨大的力量阮莹莹哪怕双手执剑都压制不住。 漫天破碎的莲花虚影汇聚到剑身之上为阮莹莹分担压力,却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莹莹,我来助你!” 左焕白看不下去了,提剑而上,此时将近黄昏,《月华剑式》的增幅越来越大,很难说清这时破天的锋锐程度是高还是弱于星驰。 剑客的剑,全凭剑意之强弱。 寒云秋双掌相合,四兽不约而同冲来助其一臂之力。 吴孝武喝道:“举剑,助阵!” 那些御剑凌空的将士纷纷执剑,御的剑为制式,此时所持佩剑各不相同,再以自身灵力运转灵技,一时间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若要用何物作比的话,就是俗世里逢年过节特制的烟花了。 一些特殊的粉末就能制造出缤纷的色彩,给佳节添许多喜庆。 当然,抛却这些剑式的致命威胁不谈,单看那形态各异的灵技也是很喜庆的。 “斩!” 池梦云收了笑容,强敌之下不得不凝重起来。 他拿不准寒云秋的实力,却拿得准吴孝武的实力,若他铁了心要逃,必然遭受极大的损失,在这边城,未入边军就暴露了身份还能逃出去的,一个也没有,他不敢肯定自己是第一人,但他确定自己不是最后一位站在这里闹事的“大人物”。 “好哇好哇,来的好!” 池梦云疯癫地大笑着,以狂妄的姿态说着嘲讽的话:“就是来一千个,一万个,老子也不怕!迟早有一天,主上会复活我,到时你们都将臣服在我的脚下听凭差遣!” “说够了没有?够了就去死!” 寒云秋不知怎的暴怒而起,手印变换间,那四只神兽皆气势暴涨,尤其青龙朱雀二兽,身未至,各自喷射而出出的火焰与水柱已奔涌到池梦云身前。 池梦云面对千百灵技丝毫不惧,此刻更是以瀑布黑煞挡住寒云秋的火焰与水柱,拔高己身俯视众人。 “我说了,你们有点自不量力!” 他张开大嘴,蓦地化身魔物躯体,两个巨大的肉翅散落着岩浆灰烬张开,头颅已经不能算作头了,怪异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捏扁的蹴鞠,偏就在这蹴鞠上插了两个尖锐的鹿角,杂糅得让人怀疑他的身体是否拼凑而出而非天生孕育。 左焕白皱着眉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态的魔,高大扭曲得让人生畏。 寒云秋向吴孝武喊道:“我说,你就打算看着?” 吴孝武咧嘴笑道:“别着急啊,我看你们还能坚持一会儿嘛!找帮手是?云昂,你上。” 南门云昂翻了个白眼,但仍是听话地举剑冲上。 寒云秋并不满意,但懒得和他追究,“切”了一声便再次控制起四兽阵。 碍于施阵者的实力,四兽阵并不能完全发挥它的力量,寒云秋空着四兽上去撕咬,奈何所效甚微。 左焕白这边靠着《月华剑式》招出四把灵力破天,两柄替她迎敌,两柄随她劈砍,倒也还顾得过来。 阮莹莹近身打了半天没啥效果,心一横,甩手扔出一颗杀阵灵珠。 杀阵灵珠的使用太过简单,注入灵力即可,都省了念咒的时间。 这一颗灵珠爆开,便是铺天盖地的雷霆降世,原本因太阳落山而昏暗的地界现今被雷霆照耀得亮如白昼。 白色的闪电与蓝紫的雷霆想缠绕,蛇一般爬上池梦云的躯体,暴虐的雷霆见了黑煞如火烧着了蜡,一碰就化。 “我杀了你!” 池梦云吃痛哀嚎,阮莹莹的灵珠让他愤怒不已,他可以接受倒在吴孝武的剑下,却没办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后辈伤到。 寒云秋大喊道:“小心!”说话的同时就已经指使四兽前去阻拦,眼看为时已晚,狠一狠心,四兽齐爆。 巨大的冲击将池梦云逼得后退,也冲得阮莹莹落地翻滚好几圈。 寒云秋负手而立,缓缓落在地上,再无先前掌控四兽的威风样子。 他却不急,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池梦云。” 寒云秋点点头,笑容不变,只是旁人看着愈加瘆人,不知哪里不对总觉得心慌,仿佛暗夜战场上被魔盯上。 “你很好,表现成这样我想就是魔王也不会怪罪,所以。”他顿了顿,刻意强调道:“你可以去死了。” 惊云乖乖落在他掌心,寒云秋漫不经心地握住,试探一般挥出一道剑气,被池梦云轻松挡下。 他嘲笑道:“所谓的传承者就这种水平?看来主上注定要成就最终伟业。” 寒云秋笑而不语,一步步走近池梦云。 远处,祁羊与木采丹立在屋顶观战,二人收敛了内息,隐藏得很好,池梦云都没发现他们。 木采丹说道:“这位传承者有点意思。” “哦?您也听说过他的事?” “大概,只听过大概,我记得没错的话,赵世龙和你是亲历者?回头你好好给我讲讲。” “哎。”祁羊答应道,转而继续将注意力转移至那边的战斗。 吴孝武挥手让人把剑都放下,看寒云秋怎么做,自己则暗暗将手放在啸月剑柄上,随时准备出击救下他。 白珏借方才那灵珠的雷霆之力,此刻气势力量达到另一个巅峰,他扇动翅膀缓缓下落,跟在寒云秋身后一同前进。 左焕白轻轻摇头,示意他万勿接近,却被其视若无物。 寒云秋道:“我只出一剑,你是死是活我管不着,出完这剑我就撤。反正是来打架的,输赢不重要,尽兴最重要。” 他缓缓抬剑雾白与青蓝色的灵力交杂,与惊云本身特有的金色剑芒融合,三色缠绕不相合,最终于身后突起一柄剑意虚影。 看样子,是惊云。 吴孝武静静感受着惊云剑尖逐渐汇聚的力量与那虚影逐渐攀升的威势,对这个吊儿郎当不着调的传承者变了感官。 “这剑,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就在众人以为寒云秋要在灵力汇聚完毕之后达到巅峰威势时再出手,他却在语毕时刻立马挥剑。 耀眼的剑芒与锋锐的剑气蛰得实力稍逊之人不得不闭上眼,左焕白盯着寒云秋这普普通通的挥砍,从中看出了《月华剑式》的本真剑意,又看到了阮莹莹使《青莲剑诀》的潇洒风姿,不禁提剑比划,要和盛放的这一剑比比谁的剑意高。 池梦云原本持的就是小瞧的心态,但寒云秋这一剑让他也不得不重视。 池梦云虽表现疯狂,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用以阻挡挥出的拳拳意极深,达到了“气发为音,手随音发,音随手落”的境界,缠绕己身的黑煞都凝在和拳上化为厚厚一层膜,不管防护还是攻击都是很好的辅助。 拳与剑虚影相交,拳意在攀升,剑的威势在下降。 寒云秋看着他这一拳笑了,迅速提剑横与肩膀等高,极快地又刺出一剑。 这一剑的威势丝毫不逊于上一剑,只是虚影太过凝实,只重于那一点了,故不显山露水的。 池梦云大吼道:“你不守信!” “跟魔还讲信用?我什么时候品德这么好了?你还是不了解我啊!” 寒云秋又喊道:“我说你们就光看着,打啊!” 吴孝武笑开了花,寒云秋这性格有乐子,他喝到:“诸位,抓大鱼!”语毕啸月出鞘,昏暗中一轮新月降世,随后又是一轮。 水中月,也是月。 第八十六章 斩杀 寒云秋将剑收回,退在一边观赏众人与池梦云的激战。 吴孝武首当其冲地接下池梦云的绝大部分攻击,毕竟是位魔使,他无法兼顾其他人,做不到游刃有余。 不过还好,左焕白等人并非庸才,散落的余波还是能挡下的。 吴孝武看到阮莹莹柱剑站起还要战斗,不由得笑说:“我说你们啊,就不知道学学那边的家伙,该省事儿就省事儿,他交给我,你们退后!” 左焕白不想退,破天剑身的光芒再次大盛,她在以行动回应吴孝武的决定。 “你就是再用出水中月也无奇效,在此处反而让我束手束脚,不若推至一旁推演剑术,不急于一时。” 吴孝武见她还在犹豫,便厉声道:“这是命令,去啊!” 左焕白终于听了进去,闪身后退,临走还不忘使出《月华剑式》月无双,一把凝实到极致的光剑以极快的速度直冲向池梦云眉心。 不出所料,池梦云仅用一只手就拦下了这剑。 他看着被贯穿的手掌,目光渐变狠辣,以黑煞将其吞噬殆尽后道:“吴孝武,你真有把握留下我?” “当然。” “不是我看不起你,众营帐联手我才可能败于阵下,就凭你,不够格!” 寒云秋双手捧作喇叭状,喊道:“真当自己大尾巴狼啊?脑袋上查俩角给脑子戳傻了?” 吴孝武哈哈大笑:“骂的好!” 池梦云宛若跳梁小丑,在列的没一个人将他放在眼里,无论是不自量力的小鬼还是口出狂言的吴孝武,都该死! 池梦云仰天大吼,身子化为人形,道:“今日,我就杀你再死,看几人救得了你!” 吴孝武笑着嘲讽道:“怎么变成人还是脑子不灵光?也对,你是魔,不是人!” 未等池梦云开口,吴孝武率先提剑攻击,简简单单一式弓步直刺便已能引起黄沙共鸣,颗颗粒粒皆做剑鸣。 池梦云伸手虚握,红黑色煞气涌出凝成一柄凶气滔天的剑,他迈开步子,以相同的姿势冲出。 吴孝武嘴角勾起,灵力流经穴位劳宫灌注进啸月,算好时机停步上挑,啸月轻轻松松挑开池梦云的剑尖,划过的地方黄沙做飞剑冲向池梦云面门。 “水中月!” 左焕白大惊,这是华容殿的招式!他怎么会? 阮莹莹看出了左焕白的疑惑,解释道:“我爹告诉我,吴将军从前是华容殿的弟子,我猜这也是他为什么让你在旁观剑的原因。” 左焕白被这秘闻稍稍惊到:“还有这一段来历?” 阮莹莹摇摇头,道:“很多事我也一无所知,初次听闻时我也很惊讶。” 左焕白并不奇怪一位华容殿的天才弟子帮着极宗镇守边塞多年,她奇怪的是吴孝武为何脱离华容殿加入极宗,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听闻一人主动脱离华容殿,哪怕最普通的杂役都没有此等想法。 以吴孝武的实力,他足以收到华容殿极大的优待,不会比极宗少。 二人正交谈着,那边战斗又升了一个档次。 池梦云以黑煞勉强挡住吴孝武的黄沙飞剑后,左掌化拳迈步直冲其小腹打去。 若这一拳挨实了,丹田怕都要碎掉。 吴孝武自然看出池梦云的意图,同样左掌化拳,由内里向外画圆,借力打力,手腕刚触碰到池梦云的拳头便瞬变为掌顺势一抻。 池梦云被拽得猝不及防失去重心像前倒去,被吴孝武以两仪手反打到其腹部,逼其后退数步。 左焕白看得眼前一亮,拍手叫道:“好!” 奈何魔与人不同,他们早没了所谓的丹田,除却内核,其余一切都能用煞气重组。 这一圈,无关痛痒。 阮莹莹以独特瞳术观战,她看的出来,池梦云并没有他自己叫嚣的那么强,吴孝武一个人虽说势单力薄,但制敌已然足够。 她问寒云秋:“我记得你和他说过什么真身?那是什么意思?” 寒云秋答道:“我说他不是真身,但可能看错了,他有两个真身,二者合一才应是巅峰实力。” “两个真身?”阮莹莹惊讶道,“有这种术法?” 寒云秋摇摇头:“魔罢了,成魔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种神通。” “你怎么知道?” 寒云秋咧嘴笑道:“我就是知道。” 阮莹莹“切~”了一声便不再理他,总是这么不着调。 吴孝武笑道:“你就这么杀我?” 池梦云不与他废话,手中剑化作煞气变换成短刃双刀,魔煞肉翅再度张开,凌空而立。 双手一挥,便有两道煞气龙卷裹挟黄沙撞向吴孝武。 不等吴孝武开口,围攻的将士就自发使灵技破敌,铺天盖地的剑气砸来,两道龙卷霎时破碎。 吴孝武笑道:“真当我单打独斗啊?” 语毕,手腕轻抖引得啸月一震,剑鸣声起伴着寒芒刺向半空的池梦云。 “玩够了,该结束了。” 祁羊眼看着皎洁的月亮吟诵道:“太阳落山月亮起,玉带梅花照沟渠。” 木采丹问道:“为什么是梅花?” 祁羊笑答:“因为血色,不但鲜艳,而且应景。” 吴孝武脚踏明月,宛若蜻蜓点水,明月凝实,又似绸缎所造,踏过后虽不留痕却涟漪不止,柔柔弱弱似高台离人,春日伤情。 左焕白瞪大眼睛,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愿放过。 这并非华容殿招式,也不属于极宗绝学,这是吴孝武自己所感所创,名叫“镜双月”。 池梦云似被吴孝武脚下那一轮明月所吸引,哪怕剑尖近在咫尺也毫不动弹。 要成了? 寒云秋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半空中的一人一魔。 嗡~~~ 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传来,将池梦云从痴迷中惊醒,待他醒来,吴孝武脚下哪有什么明月。 一股凉意由背脊传来,他猛地回头,幻想中的明月已成实体,无言立于他背后,散发着宁静温柔的光辉。 不知何处而来的雪花漫天飘下,为这明月增一笔肃杀。 皎皎明镜,寂寂霜雪。玉带流水,双月当空。 剑出九华,似碧沉霞。今朝神清,凭断死生。 吴孝武所执啸月有一特点,每至夜晚便可自行吸收月魄,长年累月之下所存月魄已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这也是吴孝武自信对敌的依仗之一。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明月化剑由背后刺击,月魄流于剑锋,吴孝武在前刺击。 两者夹击,池梦云必死无疑! 砰! 池梦云看着自己的胸口闪出两个大口子,其中一柄剑在缓慢消散,另一柄的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滋味如何?” 池梦云勉强笑道:“下次换你尝尝。” 吴孝武听不得他的废话,拔剑归鞘,任他倒在地上没了气息,才走下去以秘法取出魔核,至此事件才算告一段落。 左焕白冲上去,兴冲冲地问道:“吴将军,这招叫什么啊?” “镜双月。”吴孝武笑道,“回头教你。” 左焕白不可置信地道:“真的?” “好歹我也是一帐万夫长,怎么着也会说话算话?” 左焕白点点头,这才罢休,对阮莹莹说道:“我先回去啦,回头见!”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话语都是轻快的语调。 阮莹莹问寒云秋:“你呢?你还待着干嘛?” “我再多待一会儿,反正回去了也是站岗,没意思得很。” 阮莹莹挑眉,嘲讽道:“你不是能活着就成吗,怎么现今站个岗都嫌弃得很?” “我!”寒云秋无话反驳,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标榜即是如此,活着就是最低限度,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寒云秋唤下白珏,一人一兽慢慢走着。 “等等。”吴孝武叫住他。 寒云秋扭过头来,问:“有事?” 吴孝武正经道:“你表现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是吗?那我得谢谢你。”寒云秋说完就拱手作揖,前后摆了几摆。 吴孝武没再拦他,静静地看着其远去。 等到寒云秋走得只剩一点,他才扭过头来问:“罗烟鸣呢?他没给你护航?” 阮莹莹摇摇头,道:“是辅清大哥在帮衬,罗将军事情多,顾不着我。” “这魔使他都不管了?打发给我就算了事?”吴孝武看上去气愤不已,但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还从未对自己人动过怒,说的仅限于口头爽快,从不付诸行动。 什么“见到面腿给打折”之类的,真见了面仍是笑脸相迎插科打诨,全然忘了此事。 祁羊与木采丹热闹看完了,双双下屋顶入屋畅谈。 阮莹莹问道:“吴将军,那魔核能否借由我一看。” “拿去。” 阮莹莹接到手里,魔核通体温热,却又寒凉,实在矛盾至极,形状并不古怪,长条状,偏棱形,红黑色煞气结成的晶体,与月光下还挺好看。 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支撑池梦云战斗至今,也够神奇了。 阮莹莹交还给吴孝武,作揖离开。 吴孝武遣散了将士,留了几位亲信和副将在身边打理,看着池梦云的尸体感慨道:“这魔使,连边军营地都未逃到,就被咱们斩杀于此,够倒霉的。” 说到这儿,他想起来,据传最先发现他的是寒云秋那头神兽炌云,这传承者,并没那么简单啊,比他想的还要强。 第八十七章 夜岗 寒云秋慢慢悠悠回到常阵台,却见边承教已在等候了。 他问道:“等我?” “不然呢,除了你还有谁跑出去了?” 寒云秋笑笑,说:“就算我帮着打魔使去了,也不至于这么隆重,您还亲自来接。” 边承教冷哼一声,道:“隆重?你觉得我等你是为何事?” 寒云秋一愣:“难道不是褒奖?” “褒奖?错了,我是要惩罚!” 寒云秋又惊讶又疑惑道:“罚什么,我何错之有?你以何罪名罚我?” “玩忽职守罪,够不够?” 寒云秋冷笑道:“就为这?” “已经够大了!”边承教厉声道,“若此为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你当如何?” 寒云秋指指边承教身后的烽火台,满不在乎道:“不是有他们吗?” 边承教反驳道:“那要是两面夹击,以此点做突破呢?你觉得他们挡得住?” “我……这也不能说罪过!”寒云秋愤愤道,“好歹也是帮忙击杀了一位魔使呢。” 边承教斥责道:“哼,从梦那丫头尚且知道赎罪,你连知罪都不肯。自以为是,终有一天会受后悔的。” 他负手而立,决判道:“你留下来与下一班人守夜,多值一次班。” “那岂不是要等明日夜晚才可休息!” 边承教哪管他的哀嚎,接着训道:“私自跑出常阵台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 寒云秋噘嘴狠狠看着边承教,不杀魔被指责,杀魔也被指责,他现在就想撂挑子不干。 正当他犹豫之时,麦英急匆匆出来,向边承教求情道:“边大哥,差不多行了,别那么苛责嘛,我当初来不也总犯错吗?” 边承教看看他,又看看寒云秋,最终甩手离去。 麦英跑去拉住寒云秋的胳膊,道:“走,我陪你。” 寒云秋刚想问:“你看看他是不是有点蛮不讲理!”但想到麦英一口一个边大哥,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他什么都没说,勉强笑着点点头,跟麦英回到那个昏暗的烽火台。 他觉得昏暗,也带着些心理因素,烽火台内四角设有明石,虽对阔大的空间来说有点势单力薄,但也勉强够用。 他们都是修炼者,视力远超常人。 进了门,屋内不止有换上来的守卫,还有梅鹤青与田从梦。 他们问:“前辈如何处置?” 寒云秋摇摇头,苦笑着学边承教的姿态语气道:“你留下来与下一班人守夜,多值一次班!” 语毕,刚刚的精气神泄下,他无精打采道:“就这样,今晚又睡不了觉了。” 麦英劝导说:“乐观点,咱们修炼之人,不睡觉也行,熬一熬就过去了。” 寒云秋对梅鹤青说道:“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明早带点吃的来就成。” “行,忘不了。” 目送梅鹤青和田从梦离开,寒云秋才有心思将目光放在望口之外。 麦英与他站在一起,挺得直直的,一点看不出疲累。 寒云秋问道:“我杀魔也不是,不杀魔也不是,怎样才算好?” “不杀魔?” 寒云秋轻哼一声,道:“一开始我根本不想来极宗,便受人指责,说什么贪生怕死,我也认。而今提剑助阵,却还被人训斥,实在难平心绪。” 他转向麦英,追问他:“你怕死吗?” “怕。” “那你为什么还来?”他指指门口,道:“方才走出的女子叫田从梦,就是临战怯敌的那位,人家怕就不上了,你怎的怕还来?” 麦英答道:“因为有人更怕!而且我是男的,爹妈死的早,无一不是战死沙场。他们教我,男子汉大丈夫,该顶天立地,如果一件事功在千秋,就不能因为怕就不去做。” 寒云秋皱眉:“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身死于此,那些魔由煞气而来,终会再次凝结,这样毫无意义。” 麦英奇怪地看向他,道:“为什么会没有意义?我们斩杀魔物,就算它们活了,还会有人再去斩。我死了还有人顶上我的位置,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背后是千千万万个生灵。哪怕我牺牲了,可抵挡的时间没变,替背后生灵争取到生的机会也没变,怎么能说毫无意义呢?” 寒云秋又说道:“没人会记得你,就像你的爹娘,除了你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会有人记住的。”麦英的眼眸坚毅,话语坚定,他说:“烈火榜上每一位英烈都有赠诗,每一个名字都在最上方发光,说不准谁就记住了呢。你知道合道殿?” “知道,今日正星林刚带我们去过。” “我死之后灵位会在殿内供奉,供后人敬仰。哪怕最终没人记住,也有足迹证明我来过,奋斗过,坚持过。” 寒云秋问道:“哪里?” “哝!”他努努嘴,示意寒云秋看向长城外的战场,然后说道:“至少,这片土地会记住我。” “当我的血浸润此地,我的头亲吻她,我的身子埋在这儿,我将一切都奉献给她,我就会和她融为一体。” 寒云秋不再言语,他没想到麦英一个不怎么识字的人都有如此高尚的信念。 入眼景色,也不是那么暗了。 战场久被鲜血灌溉的土壤在月色之下映出独特的红紫色,比夏日村子的野花还要热烈。 寒云秋低头抚摸白珏,心下突然宁静,对边承教也没那么多愤恨了。 寒云秋不开口,麦英倒先提出话题了。 “你别怪边大哥对你私自离岗这么大反应,他也是怕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寒云秋听到这四字,意识到这里面藏着事儿,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麦英压低了声音,凑近点说:“边大哥年轻时候也是天才,很牛很牛的那种,演武场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后来调到常阵台做镇守,一日夜晚听得城中突起事端,和你们战斗的地方差不多,便御剑赶去。帮着那边杀敌之后就看见烽火台这边狼烟大作,这才知中了计,木统帅紧急调军,城中空巷无人,能上的全上了,这才把魔潮打退。” “这不挺好的吗?” “好什么啊,常阵台的将士全死了,幕后的魔使还没逮到,那一战可谓损失惨重。” 麦英叹了口气,感慨道:“边大哥一直说他在就好了,敌人那是调虎离山,目的就是引开他据此攻破。之所以罚你,也是担心你同他一般年轻气盛,入了诡计。” 往事不堪回首,寒云秋想起自己初见赵世龙说的话。 “上古战争已经结束一万年了,足下!”……………… 可是,真的结束了吗? 他望着远方魔域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八十八章 约定 寒云秋沉入心神,暗里与躯体内的灵魂交谈:“这事你知不知。” “当然知道,你想报仇?” 心海中,寒云秋盘腿而坐,对面虚影凝成他的模样亦如此。 二者形貌相同,气势却大相径庭。 寒云秋虽不正派,但好歹有人气儿,叫人看的出是人,对面则不相同,不知是鬼是魔,身边虽无阴煞,却极其阴冷,音色动听但总令人胆寒。 寒云秋摇摇头,道:“就是想问问,你发动过多少战役。” 那虚影摊开双手,抻胳膊柱在后面,很是轻松地说道:“不多,我也记不清,反正给了他们很多喘息的机会,还送了许多地。你知道的,我的实力是越来越弱了,根本没能力和他们抗衡。” 寒云秋反驳道:“得了,你当我感受不到?最近你的实力越来越强才对,自我进极宗开始就在稳步提升,不知道谁又在替你做事。” “你别操心,反正不杀你。” 那虚影收了闲聊的语气,正经道:“突然想和我聊,你肯定有事。” 寒云秋长吁一口气,问道:“那个魔使,死没死?” “没有,他连魔使令都没有,虽轮不到我管,但这点感知还是有滴。”那虚影不再柱地,转而半撑着脸,问:“你要杀他?” 寒云秋没回答,反问道:“你说呢?要不要杀?” “随你,想好了告诉我,我替你安排。” 寒云秋突然咧嘴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 那虚影破罐子破摔道:“所以啊,不掩饰了,瞒着没意义。不然你以为魔潮要连着进攻,吃饱了撑的?” 寒云秋站起身,道:“不用你安排,会再见的,那家伙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虚影却是不信,挥挥手笑道:“就因为你那点不痛不痒的攻击?得了。” “你会放过一个要杀你的人?” 那虚影不言语,怔怔看着寒云秋,道:“你做了什么?” “杀意而已,我流露出的浓重的杀意。若他不想坐以待毙,定会找上门来趁我还未成长尽早取了性命。” 寒云秋开步摆拳架,运《青莲诀》拳法灵力行进道路,因在心海内,故心念形动,这一拳的威力要远超之前所出的任何一拳。 砰! 好一个万里波涛! 心海果然变作大海,一片汪洋中寒云秋高高立于浪顶,那一拳还未打出,只在蓄势便有了此等威力。 潮头之下,那虚影如坐竹林,依旧潇洒自如,并不在意寒云秋要出拳向他。 见寒云秋迟迟没动静,那虚影甚至等不耐烦了,起身甩袖双手捧作喇叭状喊道:“快点,外面人叫你呢!” 寒云秋笑着摇摇头,递出这一拳。 浪头拍下,寒云秋借势俯冲,千层浪追随身后,将幻想出的巨石一一击碎。 砰! 拳头贯穿了虚影,给他胸口打出一个大洞。 寒云秋问:“疼吗?” 虚影摊开手答道:“不疼。”他主动后撤,直至离开寒云秋的拳头,看着缓缓复原的胸口,二人放声大笑。 “走了。” “走。” 寒云秋回神,留下心海内那虚影独自看着对面发呆。 他问麦英:“你叫我?” 麦英指指后面,寒云秋转身,这才知道梅鹤青送吃食来了。 他看看外面刚刚微亮的天空,笑道:“你怎么来这么早?” 梅鹤青无奈道:“规定的就是这么早,你都没听边前辈讲吗?” 寒云秋咬了一口馒头,含糊不清地道:“忘了,我只记得自己连值三轮岗。” “知足,前辈只罚你多值一次班,他罚自己可是无事不得离台,已经守了很多年了。” “那他……” 梅鹤青指指城墙下,道:“城墙根儿有一处茅草屋,那就是他的住处了。” 寒云秋突然觉得干嚼馒头有些噎,便问道:“有粥吗?” “木盒里,自己盛。”梅鹤青打了个招呼就抬步离开往上走,他得准时站岗,田从梦已经在第三层守卫了,他不能迟到。 寒云秋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他就为保留人气儿,可事到如今,靠着常阵台冰冷的墙,他怎么也吃不下了。 草草喝掉一碗粥,他将木盒等物收进乾坤袋,以作备用。 麦英好奇地问道:“你还吃饭啊?” “嗯,习惯使然,其实吃不吃没什么感觉了,也感受不到饿了。” 麦英“哦”了一声,表示自己了解了,随后说道夜晚的守岗,他又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连续一晚上不眨眼的?是在修炼吗?” “勉强……算是。”寒云秋尴尬地笑笑,问:“你看了一晚上?” 麦英摇摇头,道:“这倒没有,就是想起来了看你一眼,想起来了看你一眼,后来就发现你眼皮子不动了。” 二人谈话谈了那么久吗,寒云秋都感受不出来,他记得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全都没放在心上。 望着初升的朝阳,麦英念叨着:“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因他念的声音太过微小,只见嘴动未听其声,寒云秋便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麦英答道:“我在祈祷今天别出事,每天早晨我都会来一次,图个好兆头。” “每天早晨?你也从不歇息?” 麦英摇头否认道:“那倒不至于,我来的早而已。” 寒云秋笑道:“在这边塞是不是很无趣?” “倒也不是,边塞有很多有趣的人,武器铺的张大哥,防具店的李大娘,还有城中流浪的小兽,都很有趣。” 寒云秋搂住他的肩膀,道:“有机会带你去外面看看,去别家大陆,光明正大地去,好好地玩上一玩!” “行啊,等仗打完了我就去。”麦英兴冲冲地答应道,却不知这话触到了寒云秋的敏感。 他先前的兴奋突然被浇灭,无奈地笑笑,瞥了一眼地上的白珏,长吁一口气继续站岗。 “喂,你可千万别死啊,我记性很好的,你得守信。”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又是谁教你的?” “边大哥。” 寒云秋与麦英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不知不觉,寒云秋也习惯了站岗的滋味,开始静下心来细细观察周围。 第八十九章 魔潮再起 罕欢好笑地看着从洞内走出的池梦云,道:“咋,摔跟头了,传承者强不强?” “不是他,寒云秋还没能耐杀了我。他初入天境,对我产生威胁就够不错了,麻烦的是那个叫吴孝武的家伙。”池梦云伸手问罕欢要到,“我在你这存的血肉呢?” “给你。” 罕欢掏出一大团黏糊糊的东西,丢给池梦云,道:“这次小心点儿,死了可没人救你。” “人?你也算?” 罕欢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语气不悦道:“要是愿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较真,我倒也不理你,若误了大局,别怪我心狠。” 池梦云瞥了眼他腰间的魔使令,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 罕欢最后警告地盯了他一眼,扭身离开。 刚走不远,就瞧见皇瀛等他,于是跑上前去问:“有事?” “新的命令,把那家伙送给传承者。” “送?” 罕欢差不多能理解主上为何不杀寒云秋,但这拱手送出自家手下却难以揣测。 罕欢问道:“他通敌?不能啊,魔没有一个背叛的,那他?” 皇瀛轻声道:“他想违令。” 罕欢懂了,轻笑道:“是了,他那么自大,刚才还嘲讽我来着,被吴孝武杀一具真身肯定火大了,估计今晚上就要夜闯成康边城,非报仇不可。” “那倒不至于,再傻也不能这么没脑子,除了魔物,哪一个魔使不是计谋过人?” “我看他就不是。” 罕欢问道:“你知道他的计划?” 皇瀛掏出魔使令,浓重的紫色黑煞喷涌而出,凝成一个人形,这人形开口无声,连忙跪下的罕欢却听得一清二楚,那人厉声道:“罕欢听令!” “罕欢在!” “只此一战推波助澜放权池梦云,尔等半路脱身,其死活不论。不论胜败,休要妄动,静候命令。” 罕欢双手举过头顶抱拳,应道:“是!” 等着一团煞气退回魔使令,罕欢才敢起身。 皇瀛连忙问道:“主上说了什么?” 罕欢笑道:“让我们推那家伙一把,然后就撤,等下一个命令。”他转身往回走,要去找池梦云商议,刚迈出一步,就又扭头对皇瀛说道:“你去把班槐、文昂和外璎他们都叫上,不然我怕池梦云不肯信。” “记着,让文昂收敛点儿,池梦云死也得死在寒云秋手里。” “明白。”皇瀛问,“你在这儿等我?” “嗯,快去快回。” 罕欢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见着池梦云被钦点赐死,他都有些迫不及待那一刻的到来了。 多想了,寒云秋还是觉得无聊,没正经守一会儿岗他就魂游天外,开始思考晚上吃点啥犒劳自己。 同一层的人皆聚精会神,唯独他撒癔症。 寒云秋想不明白池梦云为什么在阮莹莹她们上岗第一天就暴露自己,什么会议能这么重要,重要到他在这刚打完仗的时刻要再起祸乱。 池梦云一点没想着逃出去,他甚至没想着惊动木采丹和祁羊。 他真的对自己的实力一无所知吗?他是不是真身,他的这具躯体能有多大能量,别人不清楚他自己不清楚? 寒云秋想不明白,但也不想去问那个虚影。 表面和善,背地里打得主意谁猜的到? “寒云秋,有人要见你。” 边承教亲自传话,不但因为寒云秋的身份,还想来看看他的守岗日常。 果不其然,心不在焉。 边承教没多训他,不代表认同他接受他,只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没工夫与他扯皮。 寒云秋问道:“谁要见我?” “廉忠堂内,木统帅。” 统帅要见他?麦英不敢多问,只能怀着满心疑惑目送其离开。 见着边承教也出门,他才急忙问道:“边大哥,你去哪?” “去魔域边缘走一遭。” “魔域?!我跟你一起去!” “胡闹!你在常阵台守着,跟我去做什么?就一个探查而已,又不是送死,多了你我反倒容易分心。” “可是……” 边承教扬声道:“有什么可是?你当我白活这么大啊?去去去,瞎操心。” 麦英还是不放心,边承教却不想多听他挽留了,直接飞身御剑往魔域飞去,向北而行。 他手持长矛,虽忧心,但不能同往,便在心中默默为他的边大哥祈福。 出了常阵台,寒云秋见到梅鹤青和田从梦已在此等候,他问道:“廉忠堂?” 梅鹤青二人点头,道:“走,就等你了。” 寒云秋点点头,迈步跟上他们的步伐。 廉忠堂内,阮莹莹等人已等候多时了,寒云秋本以为是为池梦云的事而来,却见到草映霜和松元风也在,便打消了这个猜测。 他又想着不会是发现他体内那个虚影了,但这么大个事儿,不会有旁人在场,也不会是木采丹来问。 还没等他想出来,木采丹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这次叫你们过来,算有要事相托。” “你们不用先急着答应,等我说完,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 木采丹站起身,道:“你们初入战场,诸多事不太清楚,所以宗内想的是将你们并入各个营帐,借此熟悉。我觉得不妥,你们都是各宗门的种子,其余分段长城统帅将这些种子单独列做一个营帐,叫他们学别人做事而不是听别人的吩咐,我们也该这样。” “田从梦,怯死不战。”木采丹紧接着解释道,“我不是在训斥你啊,你不上战场的原因是不是还有一条不熟悉?混乱的战场,铺天盖地的敌人,一旦打起来很难知晓身在何处,除了厮杀还是厮杀,拼的都是下意识。” 他直面田从梦,问:“你怕这种混乱?” 田从梦抿着嘴,点点头,道:“是。” 木采丹赞赏道:“能找出自己的不足并直面它战胜它,从梦,你不懦弱。” “我接着说,你们单独列一个营帐,名字自己取,成员大多来自极宗,都是和你们同路来的弟子,他们境界有高有低,每个人做什么自己分配,我一概不管。” 寒云秋插嘴道:“谁来做统领呢?总不能统领也我们自己找?” 木采丹挑眉:“当然不会,你们的统领是祁羊,让他管你们够不够格?” 见识过了祁羊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众人纷纷点头:“够。” 木采丹补充道:“跟你们来的弟子不多,有三千人,因为你们所属营帐特殊,便不按寻常营帐来了,我让唐方这些有经验的弟子做司镇,你们做植守。不用太过担心自己的决策出问题,你们这三千人是在燕隼帐之后行动的,危险轮不到你们。” 草映霜问道:“所以我们只是捡漏的?” 木采丹摇摇头:“祁羊才出了几剑?其余时间他都在我身边与我一齐推演,排兵布阵用的还是我的决策,你能说他毫无作用吗?” “我希望你们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个战士,还要成为领袖。做个好战士,说不定能护得几十人周全,若能做个好领袖,你能护得千千万万人周全。” 草映霜不说话了,他从未想做个领袖,或者说,他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木采丹没急着出结果,给他们时间思考,说道:“你们想一想再告诉我答案。” 阮莹莹第一个举起手,道:“若能成,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说话的是田从梦。 秋书雪与梅鹤青相视一眼,道:“我也参加。” 松元风见草映霜犹豫不决,便不管他了,道:“加我一个。” 草映霜问道:“能否让我加入,但不做决策?我还是想做一个战士。” 木采丹没同意也未反对,将问题丢给阮莹莹等人,道:“你们自己商量,他们同意就成。” 寒云秋还在思考,他想杀池梦云,池梦云也想杀他,若做了植守,自然能派人多加防卫,可他们若对上池梦云下场只有一个——死。 他虽然冷漠,不想为这苍生赴命,但也做不出为一己私利谋害他人之举。 长叹一口气,寒云秋道:“我和草映霜一样,不想做什么植守,太麻烦了。” 有了传承者的支持,草映霜的提议应该很快就能通过,他不禁对寒云秋的感官好了几分,至少不再那么鄙视了。 阮莹莹惊讶道:“哦?映霜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稀奇,你怎么也这样想?站在城墙之上运筹帷幄不是更能保命吗?” 寒云秋不耐烦道:“我是嫌麻烦,万一哪个决策出问题了还得赖我,我可不敢赌。” 他故作高冷道:“先说好,我可不隶属于你们哪一个人,你们没法直接指挥我。” 阮莹莹撇嘴嘲讽道:“谁敢指挥你啊,祖宗似的,比那闺房小姐事儿还多。” “哎,你别忘了是谁在池梦云手底下救的你!” “救我归救我,这份情以后会还的。” 寒云秋摇摇头,当做没听到阮莹莹的话,在那儿兀自嚷道:“略略略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阮莹莹懒得理他,便问木采丹:“木前辈,可还有其他事?” “没了,你们回,回头祁羊会去找你们商议的。”木采丹冲寒云秋招手,道:“你留下。” 寒云秋心知这是有事专门问他了,收了无赖模样点头坐下。 第九十章 谎言 寒云秋自觉地给自己倒茶,主动道:“你想问什么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好像知道很多隐秘之事?” 寒云秋想了一想,答道:“也不是,那些知识偶尔从脑袋里主动蹦出,在此之前我半点不知。” 木采丹追问道:“是这样?那这些隐秘什么时候会主动蹦出?” 寒云秋摇摇头,道:“没规律,要不然也不会是偶尔了。”刚说完他又补充到,“或许见了面才能想起,就像我刚见白珏时想起它是炌云,看到池梦云得知那只是他一具分身,早先在演武场初见魔物时想起它的弱点,都是临时记起,作用很小。” 寒云秋的话无非是说他这儿没有秘密,让木采丹别打听了。 木采丹当上统领靠的不全是实力,这点心思还是能猜到的,便不追问了。 他说道:“昨日你出手很让人惊艳啊。” “小事,他惹到白珏了,我自然要打他。”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吴统领已带兵围剿,为何还要带上左焕白与阮莹莹?她们一二个天境,怕无济于事?” “她们原是追踪黑市里的饵,我们本无意调动,谁知英雄出少年,她们凭着自身的聪明才智想到了大鱼,这才跟过来。” 木采丹笑道:“倒是你,你的小家伙儿发现得很及时啊,比左焕白二人来的还要早。” 寒云秋笑嘻嘻地说道:“要么它能被称为神兽呢,没点儿本领怎么能行?” 木采丹陪他笑,笑着笑着,就不笑了,板着个脸问:“行了,我不绕弯子了,坦白讲,你是不是在藏拙?” “统帅何出此言?” 木采丹站起身,踱步走到寒云秋跟前,细数他做过的事:“赵世龙初见你时,你还是普通人,没能耐从一群幽岩豹手下生还。” 寒云秋笑道:“它们本就没想吃我啊!” “它们吃人,只是没吃你而已。”木采丹接着说道,“赵世龙在洞穴内探索时发现一条洞,尽头是绝路,当然,在地下洞穴内这种死路极为常见,关键在于洞内全是巨岩角蛇的尸体,有大有小,皆一刀致命。” “……”寒云秋沉默,没有反驳。 “这都不算什么,你是传承者嘛,濒死前爆发很正常。真正让我怀疑的是你在夜宴上的表现,那不像突然的,你早就会。” 这次寒云秋不再无动于衷,他反驳道:“何以见得?要知道,我的天境就是在那儿临时突破的,你说藏拙,未免夸大了?” “青莲剑法,青莲诀衍生灵技,你和全志成对拼的拳法,都可以解释,唯独那座‘四兽阵’你解释不了。孙元贞长老是提前给你法阵了,但,那才多长时间,哪怕是莹莹也只能有办法领悟却法子运用自如。你仅为地境时便可运用,对阵全志成甚至没用这阵法,你留手了。” “剑阵破幻阵,四兽破‘无泥掌’,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所用招式,都难以解释。” 木采丹转过身来,道:“你是传承者,你也是寒云秋。我觉得不是寒云草传承为你,而是你传承自寒云草。其间主客体不同,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寒云秋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波澜不惊。 心海内那煞气虚影不由得笑道:“这统帅有两把刷子,比你昨天杀的那个池梦云聪明多了。” 木采丹说的这些也是虚影想问的,他期待寒云秋的回答,更期待他的选择。 往常的自问都是寒云秋瞎想,没一个起到作用,答案自然无所谓。 这次不一样,寒云秋第一次较为正式地接受提问,第一次正式地直面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结果,也猜不到结果。 猜不到,才更有趣,若一切都能计划到,多没意思。 白珏摇摇尾巴尖儿,他能感受到大堂内气氛的变化,此刻瞪着眼睛看着木采丹。 当然,他未露敌意,没像夜宴那样直接起身摆出攻击架势。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对寒云秋没有敌意,他的话,戳进了寒云秋的心。 让寒云秋那浑浑噩噩的状态被打破,他开始审视自身,思考自己的意义。 一如多年前的寒云草,在破败城墙根下要做决定。 寒云秋刚要开口就被木采丹挥手打断,他坐到寒云秋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不急,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寒云秋先前倒的那杯茶已温凉,他不在意,伸手端过来抿一小口,仿佛它仍滚烫。 他不能让木采丹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的紧张,他的慌乱。 “你觉得呢,统帅?你觉得我藏没藏拙?” “我的想法无关紧要,你才最有发言权。” 木采丹适时地喝了一口茶,虽烫,但入口的量比寒云秋呡去的要大得多。 他说:“我希望你遵从内心,不管那是不是事实。” 寒云秋轻笑出声,伸舌头舔舔嘴唇,笑道:“塞外风沙就是大,我嘴唇一直干裂。” “你还没习惯,等习惯了就会自发使用灵力保护,到时就会发现塞外与宗内的区别只有环境。” 寒云秋再次陷入沉默,没人打搅,堂内只有他们二人,若寒云秋愿意,中饭与晚饭都能在这儿吃。 ……………… 魔域,罕欢终于等来了皇瀛一行人,没等文昂开口问,他就转身道:“走。” “等等。”罕欢无奈转过身,看着文昂道:“快点儿的,晚了那家伙就跑了。” 文昂一袭紫衣,风度翩翩,骨白发簪扎在脑后颇有文人风采。 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露出上下四颗獠牙就不大符合气质了,他道:“你先说清楚,我不能稀里糊涂跟你走啊,皇瀛稀里糊涂把我拽过了就算了,他知道的也不多,你不给大伙儿解释解释?” 罕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文昂打断:“别担心,不就是池梦云嘛,我算得出他在哪儿,跑不了!” 罕欢扒拉了两下自己的羽毛耳饰,无奈道:“好,你听我细说。” 众人听完无不心生凉意,却不敢妄自腹诽魔王,皆重新审视自身,生怕从前哪一步行错棋招致杀身之祸。 班槐疑惑道:“为什么主上不让我们现在杀了寒云秋,这人留着不是个祸害吗?” 外璎笑道:“大餐要放到最后吃,你没有主上有耐心,当然揣测不到心思。” 文昂皱着眉,想不通主上的安排,若要赐死,那便派其杀阵即可,刚好趁机夺下成康段,为何要拱手送人?这不平白给人捞战功嘛! 他问罕欢:“你打算如何?” “骗他呗,一个连魔使令都没有的家伙,跟他假借主上之名筹备战事,他当如何?难不成气冲冲夺我魔使令质问主上?给他把眼珠子抠了换成胆都不敢。” 罕欢为使他们放心,便道:“主上让我们半路撤退,留他一人。届时旁观即可,无生命之危。” 文昂摇摇头:“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对面不上这个当。” “白送的军功不要?” 文昂反问:“你知道是计谋,木采丹知道吗?” “这……”罕欢道,“极宗子弟,没听说过有逃兵。” “我怕他不让寒云秋上场。” 罕欢不语,良久问说:“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也拿不准,先按你的法子来,不行再换。”文昂扯开扇子轻扇,道:“传承者,不长战场的话,声誉怕都要无了,到时无需我们动手,自有人取其性命。” 一行人边走边谈,若放在俗世就如那豪右家的公子小姐,可惜了,张口闭口便是人肉做法和旁的恶心事。 魔就是魔,外形再俊美无害也掩不住本心。 木采丹不催,寒云秋倒催自己。 可他坐了半天好似什么都没想,就单纯重复木采丹说的话而已。 问自己的问题也终究只有一个——你藏没藏拙? 白珏见到寒云秋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大,便伸爪子去碰寒云秋裤腿。 寒云秋高度紧张,被白珏这么一碰一激灵地站起。 木采丹轻声问:“想好了?” “没。”他看看外边,已到正午时分,就借口道:“我饿了,先吃饭。” 木采丹点点头,起身走出门叫在外的侍卫弄点饭食过来,一份即可。 “等着,待会儿就到,我派人去做了。” 寒云秋尴尬地笑笑:“我还没习惯,一到饭点就觉得饿,一到晚上就觉得困,到了天境还这样。” 木采丹问:“你修炼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将近两个月?记不清了,若超过也没超多少,几天的事儿。” “我听祁羊说,你不大乐意来?” 寒云秋笑笑:“是不乐意,可没办法啊,白珏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吃异兽,他还好斗,不打架憋得慌。纵观大陆,也就极宗能帮我养活他了。” “你单为了它来的?” “不尽然,我不想回村了被人指作懦夫。”寒云秋惦念村子,道:“若不是你们,我想我会安稳度过今生。” 木采丹正襟危坐,道:“应该是没有魔王才对。” 寒云秋点点头,小声嘟囔道:“没有这一切该多好。” “什么?”木采丹没听清,寒云秋这一句话断断续续都连不成几个完整的音节。 “没什么。”寒云秋同样端坐,道:“我想了半天,想让那些隐秘出来,它们就是不露头。所以,统帅大人,我想目前这就是我的全部实力了,我没有藏拙。” 木采丹点点头,不与他纠结对错,答案已经得到,无需多言,寒云秋与他都是聪明人,用不着废话。 第九十一章 撤岗 木采丹挥挥手,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寒云秋挑眉,饮尽杯中茶,道声告辞便离开了。 寒云秋走后,祁羊从堂后屏风走出,道:“我说的,这小子不肯说实话。” 木采丹笑道:“不说没关系,能做就行。” 祁羊道:“除非出大事,不然他肯定混吃等死,能少出手就少出手。” 木采丹摆摆手,道:“那我宁愿他一辈子别出手。” 祁羊坐下,问:“你真想搞这么一出?别的长城段是别的长城段,咱这儿刚一天一夜连战不止,紧接着揪出城内潜藏魔使,正值多事之秋,你这么让他们试验,能行吗?” “不能也得行,趁现在大军兜底,该让他们锻炼锻炼了。”木采丹长叹一口气,道:“我总觉得时间不多了,前方斥候来报,魔域内突然煞气滔天,虽极快平息,这短时间的激荡还是让咱们的人瞧见了。他不敢深入,只看气势就远超我们从前见过的任何一次。” 祁羊皱眉道:“又要起魔潮?” “不一定,若真是魔潮怕不会转瞬间再消沉下去,那些魔物虽可驱使,但要说内敛煞气,太高看它们了。” 祁羊又道:“会不会是魔使们聚集?早些年征战的时候我们对敌六位魔使,他们就可自由收敛煞气。” “有可能,寒云秋在这边,魔使们有行动不奇怪。”木采丹唤进来副将,道:“传令下去,让边城守卫加强戒备,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上报。” “是,统帅!” 那人弯腰鞠躬,领命而去。 木采丹接着说道:“我最关心的,还是莹莹这新的一帐。不单他们治理难,我这运用也难啊!不是军人,不能轻易动用,得最大程度上保证他们的人员伤亡。都是种子,经历风霜也不是,养在温室也不是,其中的度太难把握了。” 他抬头问祁羊:“你是统领,就没点想法?” “我?”祁羊笑道,“您建这新营帐怎么不跟我商量啊,现在问我,我也没辙。依我看还是跟燕隼帐行动,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别段长城哪是历练的,分明去镀金了。要真想斗,十万大军还不够呢。” 祁羊劝道:“他们能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您老安生着用。” 木采丹何尝不知他们的决心,出征留剑,据祁羊所说浩浩荡荡,那是剑?那是命! 那些弟子把命交到他木采丹手里,唤他一声统帅,他就不能对不起他们。 就是死,也得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才行。 三千座大山压下来,就是天塌,也得顶着。 木采丹捏一捏鼻梁,“让他们从岗位上撤下来,安心熟悉军营即可,劳累的事儿咱们这些人担着。” “我也这么想,给他们一个专心的环境。”祁羊叹道,“新叶生于旧树顶,旧枝供养新叶生。明年华盖承玉兔,不见树枝览下尘。” “诗词将军,怎的未出剑就要吟诗?” 祁羊笑着解释道:“我不出剑也常吟诗。” 他起身,道:“走了,我也得谋划谋划新营帐,免得回头将军说我闲散度日。” 木采丹笑了,他知道祁羊说的那个将军是谁,无非是赵世龙嘛,看来哪怕被升作一个地位,他对赵世龙还打心眼里尊敬。 想一想,他的老上司死了得有二十七年了,趁无事,该去合道殿说说话敬敬酒,显摆显摆贤内助给他缝制的这件大衣。 寒云秋没回屋,反而去了常阵台,他不急于修炼,无所谓在哪儿。 麦英问道:“统帅喊你做什么去了?” 寒云秋轻描淡写地答道:“哦,要把我们这些弟子弄做一个新营帐出来,学一些领兵之道。” “那你们以后都要做将军喽?” “将军有什么好当的,不如我逍遥自在。” 麦英道:“当了将军就能保护更多人了呀,比我们这些小兵作用大多了。” 寒云秋正色道:“不,小兵才最值得敬佩,死的人都是小兵,没几个将军。” 麦英摇摇头,道:“这不一样,他们活着比死了的作用大得多。” “你知道我在极宗最骄傲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寒云秋问道:“什么?” 麦英笑道:“就是我没怂过。” 寒云秋哈哈大笑,道:“那我跟你相反,我就没勇敢过。” “别这么说,你很勇敢。” 麦英认真的样子让寒云秋也正经下来,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麦英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我不识字,但我看人很准。” 寒云秋罕见地没反驳,他就要走了,和麦英说话的机会不多,顺着他无妨。 麦英脸不再朝向外,而是转过来正对着寒云秋,他用那只未握长枪的手指指门口,道:“我知道你该走了,去,别让他们等急了。” “他们?”寒云秋奇怪地转过头,梅鹤青与田从梦早在那儿等着了。 “我都没发现你怎么发现的?” 麦英笑道:“毕竟我是常阵台哨兵,感知力自然不弱。” 寒云秋与他拥抱告别,走出常阵台第一层。 梅鹤青看上去心情不错,脸上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要知道,自从来到这塞外,他就总皱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 “遇到什么喜事了?看把你美得。” 田从梦替梅鹤青答道:“临走的时候,正星林前辈送了他一支玉笛,材质特殊,很难得到。” 梅鹤青摇着折扇详细说明:“是剑婉玉笛,不单能笛声悠扬清澈,入手还能温养神魂,磨砺剑意。” “他还送了从梦一件内甲,叫狄离蛟龙甲,火属性,防御效果出奇地好。对了,前辈有没有送你什么礼物啊?” 寒云秋傻了:“没有啊,他是不是忘了?我都没见他。” 梅鹤青笑出声来,道:“那看来前辈没给你准备,许是猜你身份特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什么好赠予的,索性不赠了。” “怎么能不赠呢!我可太缺装备了,实在没宝物给光元也行啊!” 梅鹤青建议他道:“那你回去找前辈要?”听说要回去,寒云秋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回去?太麻烦了,不要了。” “你就是嫌麻烦。” “对啊,我就是闲麻烦。” 寒云秋好似那个无赖,噎得梅鹤青哑口无言。 最终,三人一路叽叽喳喳吵闹着回到屋子。 寒云秋推开门被吓了一跳,阮莹莹他们早在屋内等候了,草映霜无聊到正躲避那傀儡假人的攻击。 左焕白率先打招呼:“回来了。” “你们不去自己屋子休息,来这儿干什么?” “商量啊,看不出来吗?” 寒云秋摇摇头,迈步往楼上走去:“你们聊,我睡觉去了,昨晚上一宿没睡,总觉得哪不得劲。” 阮莹莹也不拦他,松元风小声道:“真不管他?” “管他做甚,他自己要和映霜一样的,我们只需把最终结果送到他面前即可,他感说一个不字,嘿嘿……我就要他好看!” 阮莹莹这一番话说的草映霜背后发凉,乖乖地一招放倒傀儡,然后溜到她们身边旁听。 “先起名字,叫什么?” “仙鹤!” “金乌!” “天禄!” 出声的三个人喊的各不相同,没说话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也拿不定主意,甚至连自己想要的都想不出来。 七个人不约而同的静下来思考,而一安静,白珏的呼噜声便凸显出来。 七个人慢慢将目光放到白珏身上,梅鹤青道:“确定?” 松元风摊开手:“不确定。” 田从梦反驳道:“这可是据传灭绝的神兽啊,天下仅此一只,还不够格?” “够是够,只是……”秋书雪看向阮莹莹,不晓得她怎么想。 阮莹莹知道他们在犹豫啥,无非是估计寒云秋嘛,取个名字而已,“炌云”这俩字也不是他个人专有的,还不能用了? 选这个名字还有一个原因,寒云秋那么看重他家白珏,这建了个以他家白珏为帐名的营帐,他不出力好意思吗? 寒云秋若知道睡个觉的时间都有人编排他,他会不会睡这个觉就不好说喽。 “行,我没意见。” 阮莹莹表态了,其他人也没在名字这儿多纠缠,便都同意。 “炌云掌控风雷之力,上天入海无所不能,一双黄金瞳天生勘破迷阵虚妄,甚至知晓人心,不管是实力还是身份都绝对配的上我们营帐。说好了,以此命名。” 定好了名字,草映霜接着问:“咱们营帐主要做些什么呢?” 阮莹莹道:“学习其他营帐的领兵之法,咱们先观察一段时间,提前领悟,不要等真正与帐内成员接触起来时再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 秋书雪赞同道:“不打无准备之仗,莹莹,你学的不错啊。” “别捧我了,再捧你也逃不了谋划的决策。”阮莹莹倒了杯茶水,推到秋书雪面前,道:“谁不知道你明珠先生的名号啊,快别推辞了。” 秋书雪见不接不行,夺过茶杯一饮而尽,道:“行,我来安排。” 第九十二章 分帐学习 秋书雪喝完茶说道:“我们锻炼的时间短,不妨分工合作,找机会将自己所学所得分享出来,再统一知识,相互传教。” 她吩咐众人道:“梅鹤青和草映霜去青狼帐学习,阮莹莹与寒云秋去豹子帐,田从梦和松元风一组,探访燕隼帐,焕白你一人去猛虎帐,我去苍鹰帐。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 “没有。” “没有。” “我有!” 秋书雪问阮莹莹:“你有啥想法,说出来,看我能不能解决了。” 阮莹莹问:“为什么寒云秋跟我一组啊,他和梅鹤青关系好,他俩一组,我要求换人!” “换什么换,就是你压得住他才让你同他一组,”秋书雪瞥了一眼梅鹤青,道:“要是他俩一组,我估计这辈子都别想知道青狼帐吴统领的领兵之法了。” 梅鹤青尴尬笑笑:“也不一定……”瞧见秋书雪要杀人的目光,他立马改口:“是不可能的。寒云秋那小子太飘了,脱缰野马般拉都拉不回啊,还得我们莹莹出马,你说呢?” 他赶忙用胳膊肘捅草映霜,暗地里叫他连连附和:“对对对,我过去谁来带鹤青啊,万一青狼帐要比武,没我他打的赢?” 梅鹤青面带微笑凑近草映霜,狰狞着面容小声道:“去去去,是让你这么说的吗?” “啊,那你让我咋说,说我技不如人,比不过寒云秋?” 梅鹤青推开草映霜,道:“一根筋!” “欸,说话就说话,推什么人啊!”草映霜作势要上来拽梅鹤青胳膊,跟他理论,二人刚打闹片刻就被阮莹莹叫停。 “行了!” 她开口道:“我跟他一组行了?” 秋书雪笑眯着眼,拍手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出发!” 草映霜随梅鹤青出了门,走了一段路后才敢说话:“我不跟莹莹一组,她太细致了,受不了。” “跟我就不细致了?” “学个大概,掌握核心思想呗,每个人有每个人独特的治兵之道,还能事无巨细全都复刻下来?那人也不是一批人啊。” 草映霜问梅鹤青,道:“你怎么想?” “和你差不多,借鉴为辅,思考为主,我有自己的道走,别人的经验学习就好,不能禁锢己身啊。”梅鹤青抬头看了眼城墙方向不同的五杆军旗,说道:“成康段五大帐,我敢说,每一帐与每一帐的风格各不相同。再拿成康段长城与别段长城相比,更是如此。咱们要想找到自己的路,难哦。” 草映霜并不灰心,道:“一口吃不成胖子,路一步步走才稳。” “说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咱们时间不太够。”梅鹤青自嘲似的笑笑,解释道:“可能最近太紧张了,听说寒云秋他们参与击杀魔使还心有余悸,希望是庸人自扰。” 草映霜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瞎想啦,走,办正事要紧。” 梅鹤青点点头,应道:“嗯。” 田从梦、松元风和左焕白跟在梅鹤青与草映霜身后,一直到合道殿前几人都顺路,过了合道殿,田从梦、松元风就该西行,梅鹤青和草映霜东行,左焕白继续北走,稍稍偏西即可,那时几人才算分道扬镳。 猛虎帐紧挨豹子帐,二者不单对敌时正面迎击,在城墙后的军营内却几乎正冲城门,分列两边。 说起来秋书雪这分配还挺巧的,田从梦虽被调入过燕隼帐,可还没等见面就又被调出,梅鹤青与左焕白二人都曾为探访学习的营帐效力,阮莹莹与那曹营是旧识。 种种机缘巧合,给他们减少了不少困难。 那边人都出发了,秋书雪和阮莹莹还在楼下饮茶。 阮莹莹问道:“我在等寒云秋,你等什么?” “我等你啊。” “等我作甚?” “等你和寒云秋踏上前行的路我再走。” 秋书雪停下绘制符箓,笑呵呵道:“你别那么看我嘛,我是怕你和那小子打起来,他现在天境,我帮你压制啊!” 阮莹莹翻了个白眼道:“别装好人,你就是想看热闹,我还不了解你?” “也不全是。”秋书雪咳嗽了两声道,“你说,他怎么想的?” “怎么了?” 秋书雪凑近来小声说道:“你不觉得他一直都很装吗?明明有能力非要扮弱,事情不惹到身上从来不管。” 阮莹莹没来由地想到在飞楼上时寒云秋的那番话,他因为被挡住赏看晚霞的视线而发火说的话。 她叹了口气,道:“说真的,他还是个孩子,不是指想法幼稚,而是说他缺爱。他一直在寻找意义,存在的意义。” 阮莹莹突然的认真让秋书雪收敛起玩闹的笑容,开始审视她说的这番话。 “那你准备怎么办?”秋书雪指指楼上,道:“直接闯进房内揪起来?” “我至于那么粗鲁吗?” 秋书雪催到:“姑奶奶,再不粗鲁就又该歇息了,以他的作风,晚上是不可能做正经事的。” 阮莹莹拿起一张秋书雪绘制好飘在半空的符箓,丢向演武场内的傀儡,道:“那我就等到明天早晨,偶尔歇歇不是坏事,刚好重温一遍修心的经文。” 秋书雪伸出手,接着刚刚停的那笔描画,道:“行,我陪你。” ……………… 魔域洞窟内,众魔使找到池梦云,跟他交代事情。 唯独文昂平静的目光中潜藏着无尽杀意,池梦云对此却不甚在意。 见文昂不说话,他甚至主动挑衅道:“杀了我啊,你还等什么呢?” 皇瀛紧忙拦住文昂上扬的双手,道:“你动手就中计了,何苦与他一般见识?” 池梦云呵呵笑道:“就凭你们,也能获得主上的青睐,真是不知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迷惑主上。” 外璎悠悠笑道:“呦,看来我们的池梦云大人实力更进一步呀,哪怕毁了具真身说话都这么硬气,有恃无恐?你们都小心点儿,保不齐手一抖让你们头点地呢!哈哈哈哈!” 皇瀛喝道:“外璎!” 外璎被皇瀛这么一呵斥,没了调笑的心思,道了声“无趣”便乖乖闭上嘴,走到众魔身后看他们交谈。 罕欢知道皇瀛拦得住文昂,他也知道文昂虽睚眦必报却极有耐心,这般争吵无非逢场作戏给池梦云看,教他更信服罢了。 他初来当和事佬,站在池梦云和文昂中间,道:“好了,是你们吵架重要还是主上的吩咐重要?都要造反不是!” 听到主上二字,池梦云收敛起嚣张的气焰,内敛煞气,语气也柔和许多:“主上说了什么?” “主上要一场大战。”罕欢比池梦云高一点,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意下如何?” 池梦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愿为主上搏命!” 文昂挣开皇瀛的手,理了理仪容,神情缓和了些。 “那好,你先纠集一部分魔物将魔域挺进十里,在前方做好准备,我等按照主上指使行事,若时机成熟便助你攻城。” 罕欢俯身贴在池梦云耳旁,道:“主上说了,时机不到万不可轻举妄动。你明白我的意思?” “主上的命令说完了?” “说完了。” 池梦云冷哼一声,站起身嘲讽似地笑道:“我用的着你来提醒?” 罕欢不置可否:“随你,若出了意外,我拿你是问。” 罕欢说完就转身离开,班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稍加思索还是跟了上去。 皇瀛最后走,他得等文昂与池梦云放完狠话才能离开。 文昂手拿折扇指着池梦云,狠狠说道:“咱们的帐,回头算!”冲池梦云还是怒容满面,扭过头对皇瀛便是笑脸。 “皇瀛,咱们走。” 皇瀛暗叹一声,跟上文昂的步伐:“一个坐骑而已,何必呢,将死之人你也要争吵?” “这样真实。”文昂平静地说道,儒雅的风度让人很难将他与方才的滔天威势的魔使联系在一起。 文昂突然问皇瀛:“你觉得他忠心吗?” “还行,很难评价。” 文昂笑道:“你这回答未免太过取巧了。” 皇瀛无奈地摊开手,解释道:“罕欢之前跟我解释过,他要杀寒云秋,这违背了主上的意愿,是不忠。可我总觉得罪不至死,他要杀寒云秋也是为了主上着想,天底下可封印主上的唯有寒云秋,除掉他不万事大吉了吗?” 文昂摇摇头,道:“不不不,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想想。” “讲。” “你懂得多还是主上懂得多?” “当然是主上啦!” 皇瀛忽然愣住了,恍然大悟,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后道:“死得不冤。” 文昂瞧见他的神态变化后笑笑,摇扇向前走,甚至哼起来歌谣。 前方不远处,罕欢对班槐说道:“池梦云所知甚少,天性愚钝,做事取巧,阳奉阴违。以短浅目光之行径毁主上深谋远虑,这都算忠诚的话,那些魔物可比咱们忠诚得多。人贵有自知之明,魔也如此。天底下最怕的不是才疏学浅,而是不知自己才疏学浅的同时,还偏自比仙人下凡,僭越行事。这种无知的行为,往往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外璎在旁听得心惊,他就因为这件事被主上赐死,我们是否某天也会因为什么不在意的事跌入深渊呢? 第九十三章 入营 日到三竿,寒云秋才伸懒腰起床,叫上床下的白珏一同外出寻早餐。 刚下楼,就瞧见秋书雪和阮莹莹二人盯着自己,便奇怪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阮莹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还知道下楼啊,我以为你死上边了,正准备给你收尸呢!” “那不劳您费心了,我呀,活得好好的,正准备出去吃饭呢。” “呵,吃饭?您还有心思吃饭?我俩等一下午一晚上都没心思吃饭,你倒好,醒了就要吃饭?”秋书雪站起来将画好的几张符箓贴在胳膊和手腕上,掐一个法印消隐其光芒。 寒云秋问:“你这是,能储存符箓了?” 秋书雪答说:“不算,有时间限制,最多能安置一个月,超过期限符箓的效力将越来越低,直至自行消散。” “那你啥时候能像梅鹤青那样一挥手符箓如雪下?” “问这个干什么?” 寒云秋笑道:“我给你当护卫,你当打手,咱俩上了战场配合岂不是天衣无缝?” 阮莹莹冷笑着站起,道:“你就是想偷懒,还要邀功,啧啧啧,难成大事。” “书雪,走,不等他了,我一个人也能行。”阮莹莹拎上星驰,拽住秋书雪的手腕就要离开,临走却被寒云秋叫住。 他说:“什么事啊,说来听听,我又没说不去,你们等这么久说走就走不是很亏?” 秋书雪劝道:“是呀,我可是陪你到现在,不能让这小子好受,不给他找点事做怎么对得起咱们的等待?” “好,我与你说个大概。书雪将人分成五拨,分别去往五个营帐学习治兵之道,你运气好,和我一组,懂了吗?” 她目光移到白珏身上,挑起下巴道:“对了,新营帐的名字也想好了,就是炌云。” “炌云帐?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别扭啥啊别扭,我们都没嫌弃你还不乐意了,不乐意换了!” 秋书雪这番话把寒云秋吓坏了:“别呀,我随口一说而已。小白多威风啊,想当初一招秒杀恒夜蝠王,气势震天,挽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行了,一句话,去不去?” 寒云秋支支吾吾:“去,但是能不能让我先把饭吃了?” “不能!”秋书雪与阮莹莹二人异口同声,就差拔剑相向了。 寒云秋下楼,边走边嘟囔道:“不行就不行呗,喊那么大声,吃一顿饭才多长时间,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 阮莹莹耳朵尖,却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只吐槽道:“一段饭而已,少吃一顿也死不了人。” 寒云秋向来说不过她,权当做没听见,率先跨出门去。 经过几天的调息,城中终于是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街上不管是白昼还是夜晚都人声鼎沸,一点不比外界集市差。 寒云秋问:“咱们去哪个营帐?” 阮莹莹答道:“豹子帐。” 寒云秋算了算,道:“不对啊,那还差一个营帐呢,燕隼帐不去了?” “书雪去苍鹰帐,为什么你会觉得燕隼帐不用去?”寒云秋反驳道:“我没说燕隼帐不用去啊,而且那里有什么好学的,无非是补刀加救援呗,这些宗内也教。” 阮莹莹颇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没去听过吗,怎么会知道?” “杨长老说的,他随口说,我随心听,就记下了。” 秋书雪摇摇头,道:“你要是把治兵想得这么简单,就大错特错了。” “文武相济,足食足兵。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寒云秋不与她俩争辩,接着问问道:“谁去燕隼帐?” 阮莹莹说道:“田从梦和松元风,两人还能相互照应些,田从梦说不定能帮着燕隼帐救助伤兵,松元风则可以武会友,一文一武与燕隼帐的风格很像。” 寒云秋点点头,不由得称赞道:“果真天才,你是什么名号来着?” 秋书雪无奈答道:“明珠先生。” “奇怪了,为什么会叫先生?” “因为是尊称,尊称!”秋书雪扶额,跟阮莹莹学着翻一翻白眼,道:“真不知道你那几两墨水是不是被排出去了,这么常识的问题也能问出口?” 寒云秋尴尬笑笑:“放轻松,放轻松,我缓和一下气氛嘛。你看看,阮莹莹提着剑看着就不好惹,你呢,符箓的文印都蔓延至手腕了,虽然很好看,但也很瘆人啊。你俩走在旁边,我总感觉冷飕飕的,当然要没话找话说喽。” 阮莹莹轻哼,权作回应。 白珏听他们喋喋不休,百无聊赖地小幅晃动尾巴,尾端尖处一勾一勾的。 三人一兽就这么走到了合道殿,阮莹莹驻足,道:“进去看看。” “看什么嘛,又不是没去过。” 阮莹莹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在外面等着。” 寒云秋不乐意,跟了进去。 阮莹莹倒是细心,进门前收了星驰,两手空空进入,望着那满楼的灵位掏出一坛子酒,掀了封口就往地上倒,一时间殿内酒香扑鼻。 阮莹莹自言自语似的说:“这酒啊,叫恭苗,是农华宗长老山连松来赴宴时专门带的,不给极宗宗主,不给极宗长老,点名要洒在合道殿祭奠你们。” “酒呢,统共只有十坛,是用特殊品种的青竹叶作辅料酿造的。可惜青竹都被砍掉做武器了,而种子只剩一颗藏在神农庙里,没人敢种,这酒就这么绝世了。” 阮莹莹说话间,秋书雪拿出三根长香,恭恭敬敬点燃插在殿内最大的鼎里。 香一被点燃,竹的清香便悠然弥漫,寒云秋再傻也能猜到,那香估计就是竹叶做的。 阮莹莹说完,秋书雪接着道:“九竹香,农华宗一年不过产三斤,今日这三根共重三斤,用以供养香火,望英魂安息。” 一人洒酒,一人点香,分工明确,显然是商量好的。 寒云秋叫上白珏默默退出合道殿,站在门口无聊张望。 上午阳光并不强烈,远处空旷地方有兵练武,再远点可以看到烽火台第四层镇守的将士,再远一些便能跨过长城见到战场蛮荒景色。 合道殿内的英魂每天看的就是这些,安稳日子时倒还欣慰。“走。”阮莹莹与秋书雪弯腰祭拜过后,出门不忘叫上寒云秋。 “我又不瞎。” 过了合道殿,秋书雪与阮莹莹二人便分道而行,她往西北方向,阮莹莹与寒云秋往东北方向。 此去豹子帐,路上见到不少玄甲与红甲士兵,都是从宗内调来这边境戍卫的。 他们的着装虽与各营帐不同,但听从的调令都一样,所行之事也都一样,并无不同。 他们与原本的老兵相处得也很融洽,从宗内带来的一些小玩意儿当做礼物送给他们,便能换来一壶浊酒,二者对饮,很快便能打成一片。 不止寒云秋在观察他们,他们也在观察寒云秋,都惊奇地看着他身边的神兽白珏。 毕竟第一次见,多看两眼也很正常,可以理解。 路上还经过了两处兽场,养着打仗用的坐骑,它们品秩一般不低,见到白珏却还都避其锋芒,不敢挑衅。 阮莹莹道:“这些异兽在军营待惯了,随军帐习性不曾屈服,骨子里的血性很重,能忍着不朝你吼很难得了。” “这些异兽死后也会立灵位吗?” 阮莹莹摇摇头,道:“没有灵位,只有坟墓,它们会集中掩埋在万兽场,没人敢用它们的骨血做武器,若被人发现,军法处置。” “若被外人盗走呢?” “且不说盗不盗得走,若真盗走了,迎接他的将是一整个宗门的追杀,极宗的追杀。” 阮莹莹说的语气平淡,话语却杀意浓重。 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豹子营的领地,还未进入便被守卫的将士拦下:“什么人,做什么的。” 阮莹莹和寒云秋二人掏出腰牌示意,道:“宗内试炼,来豹子营寻曹统领。” 守卫撤开长矛,道:“进。” 阮莹莹抱拳,道:“多谢。” “一进来就找曹营?不大好。”寒云秋道,“人不都日理万机,有功夫搭理你?” 阮莹莹被他讲得不耐烦,厉声道:“别瞎操心,跟着就行。” 寒云秋被她这么一训果然安静许多,不唠唠叨叨了,也不东张西望了,像那刚入府的丫鬟,小心翼翼跟在小姐身后。 军营内各帐都差不多大,最大的那个不用来住人,只议事,住人的帐篷即便是曹营也没被特殊优待。 还好,这个时间他必定在帐内处理事务,随意找人问了路就直接走到帐前。 寒云秋拉住阮莹莹:“你确定是这儿?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曹叔叔的战力还需要守卫?多此一举嘛。” “万一有那闲杂人等闯入呢,打搅统领了怎么办,这里没守卫,我估计人不在。” 阮莹莹甩开他的手,道:“你要是不想学,可以,现在滚回房子里睡觉就行,别拦着我学!” 没等他们掰扯完,曹营自己走了出来,笑道:“平常没人来找我,我就把守卫都撤了,进来。” “是。” 阮莹莹抱拳行礼,瞪了一眼寒云秋,走了进去。 寒云秋叹了声气,也跟了进去。 第九十四章 入住 左焕白一入营就听见不远处的喧闹,迈步走过去凑热闹,果不其然是有人在比武,引来阵阵叫好。 她双手环抱,津津有味地赏看。 那二人皆未着甲,只是布衣便衣,一人头上系红绳,一人头上系黑绳。他们手上的剑也不是杀敌的佩剑,而是极宗分发的制式武器,品秩不高,只有三品,勉强够用。 比武用制式,求一个公平。不以外物论长短,但凭武道分高下。 左焕白来时,已然快分出胜负,那系黑绳的耍剑打得系红绳的人连连败退,每一下都爆出清脆的金铁之音。 “玄清剑!” 头系黑绳那人猛然后退,手中的制式长剑骤然放光,左焕白惊异地触碰周遭突然凝结的水珠,玉指轻弹将其送了出去。 水珠不偏不倚落在那人的长剑上,浮空的水珠也都不约而同奔赴来,给长剑覆上一层水膜。 那人看了左焕白一眼,操着粗糙的嗓音道:“小姑娘,谢了。” “剑式——火燎!” 在那人施完灵技之后,系红绳的人同样不避讳地喊出剑招,与浮空出水覆盖不同,这一式的火焰全从剑身涌出,刚冒点火星,就迅速燃遍全剑。 看来是要一招定胜负了,左焕白往前又挤了挤,看得是目不转睛。 几乎是同时,两人爆射出去,于半路相撞,水火相交,雾气霎时由对阵中心漫开。 幸好,众人的眼力皆不俗,还能看清楚战局结果。 没有任何悬念,头系黑绳那人胜了。 “兰英!” “兰英!” “兰英!” …… 围观的人显然对胜者很熟悉了,此刻皆高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助长其威武的气势。 兰英扶起败者,问道:“还有人要来吗?不打我可守岗去了。” 左焕白跨出一步,道:“我来!” “你?”兰英上下仔细打量着她,道:“虽然你剑意锐利,但终究只有天境,要打败我很难。” 他指着回到围观群体内的败者说道:“他就是天境,结果你看到了。” “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没谁能一直赢。”左焕白边说边往空地另一侧走,道:“比武切磋是为了增长对自身的认识,而不是为了输赢之争,大叔,别本末倒置哦。” 兰英哈哈大笑道:“小姑娘好见识,我跟你比!” 围观者中有一人喊道:“兰英,这次我可不帮你了,小姑娘,你叫什么?” 左焕白微笑答道:“华容殿,左焕白。” “别管什么殿了,我挺你!左焕白!左焕白!左焕白!” 有他起头,周围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喊道:“左焕白!左焕白!左焕白!……” 兰英笑道:“别让我失望。” 左焕白笑道:“不会的,但在打之前有一事相求。” “什么?” “能不能给我一把剑?我不想占兵刃之利。” 兰英眼中的欣赏更为强烈:“好!来人,给她一把剑!” 左焕白接过剑,脱去剑鞘,寒芒毕露之刻气势也猛然攀升至顶峰。 平静的边塞原本无风,她的周身却有疾风缠绕,吹得其衣衫猎猎,青丝翻飞。 “开始?” “开始。” 兰英未动,左焕白先动,她将剑于身前画了个大圆,剑身重回胸前时便有一柄灵气长剑漂浮身侧。 她左手食指中指合并,喝道:“去!” 那灵气长剑颤作剑鸣,随左焕白心意飞出,速度快到极致,只剩下残影。 “月华剑式?” 兰英丝毫不慌,找准时机递出一剑,将那灵气长剑懒腰斩断,随后迈步冲向左焕白直直刺出。 左焕白也动了,制式长剑染上月辉般的银白,给朴素的外表添一笔华贵。 她剑意逐渐内敛,不再咄咄逼人,是要蓄势,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将积攒的剑意融在剑中递出。 兰英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将左焕白真正当作对手看待。 每一步每一剑都有考虑,为下一步下一剑做铺垫。 左焕白同他战得有来有回,没像上一位那么被动,完全就是压着打。 华容殿的上乘灵技,极宗的细心教导,严于律己的修炼态度,打造出她这把渐显锋芒的剑胚。 若说田从梦御剑大多依靠自身的体质,她与剑器的契合便是灵魂的相通,剑就是她,她就是剑。 左焕白后撤一丈远,却向前递剑,灵力争先恐后地涌往剑尖,在原本剑身的长度之上又增加了整三尺,与兰英缠斗。 素明银辉照彻眼,圆满光华随我心。《月华剑式》第二式,月流心! 左焕白手腕一抖,那突出的灵力剑身摇身一变化为丈长皮鞭,绕在兰英剑上死死缠住,教他刺也刺不出,拽也拽不回。 “好!” 围观者带头起哄,又是一片叫好声。 兰英不恼,他看这小姑娘也惜才,可惜才归惜才,比武但求胜,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在猛虎帐,要是留手,那就是看不起对方。 兰英喝道:“好!” 他猛一用力,将剑抽出,锋芒的剑气割得左焕白的灵力皮鞭七零八落地散开消散。 “该我了!” “玄清剑!” “积雪斫冰!” 以兰英为中心,空中原有的水汽被逼得凝结成水滴,而在左焕白一侧,那一半浮现的水滴霜冷成一根根细小的冰棱。 不止在她一侧,兰英那边的水珠也有不少受其影响化为冰棱。 最早改口支持左焕白的那人搓搓胳膊,小声道:“看他们打架我都有点冷了。” 旁人没心思与他说笑,皆聚精会神地盯着中间二位,,如此威势,倒是这段时间比武罕见。 左焕白笑道:“积雪斫冰,积雪斫冰,怎么能没有雪呢?” 她向前一步跨出,这一片天地骤变,天空飘雪,大地结霜,以其为中心的暴风雪正在成型,所有的雪花都带刃,所有的风都裹挟剑意。 “来!” 左焕白瞧见兰英已然蓄势待发,便横剑于胸,迈步向前。 此时倒没人再欢呼起哄,都屏息凝气,紧张地关注战局。 剑与剑相交,左焕白蓄积的剑意此时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灌在制式长剑上让那月光都明亮了些。 冰棱穿透水滴,水滴包裹冰棱,风停在兰英身边三尺外再近不得身,凭空给他造了声势。 乒! 对上了! 兰英只觉得自己在与星辰相抗衡,左焕白的力量大得超乎他想象了,也超过了他的预期。 “喝~~~呀!”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玄清剑!” 砰!风听了,雪止了,水滴也重新融回空中,稀碎的冰棱掉在地上,丁零当啷的,活像成串的风铃被微风轻扰。 两人手中哪还有什么剑,只剩剑柄握在手里,二人无形的剑意对抗着,那就是最锋锐的剑。 最先起哄那人最快反应过来,鼓掌喊道:“好!” “好!” “好!” 自打战后比武以来,就没听过这么热烈的掌声,左焕白知道自己这是获得他们的认可了,便主动松了剑意,拱手抱拳道:“多谢兰大哥赐教!” 兰英笑着摇摇头,道:“哪算的上赐教啊,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左焕白,好样的。” 武比完了,围观者自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纷纷四散离开。 而最先起哄的那人主动凑过来道:“认识一下,我叫余千,横扫千军的千。” “余千大哥好。” 一声大哥把余千叫的心花怒放,连连指给兰英看:“你瞧瞧你瞧瞧,人孩子多会说话,张口就叫大哥。” 余千把胸脯往前一挺,道:“以后有什么事,余千大哥罩你!” 左焕白笑着道谢,道:“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讲。” “我想在这营帐住下,与诸位将士共同生活一阵,用以历练学习。您能帮忙吗?” 余千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宇成统领说的要来学习的人啊?跟我来,去见宇成统领,这些应该都准备好了。” 左焕白奇怪道:“宇成统领知道我要来?” “当然,他一早就在帐里传话,说见到你们这些来历练的小娃子先带过去,由大人斟酌思虑后安排。” “那你们比武也是在等我?” 兰英笑道:“那倒不至于,军队内士兵相互切磋再正常不过了,更别说咱们猛虎帐——成康段最威武的军帐了。” “怪不得叫猛虎帐。”左焕白上战场是跟随豹子帐,那时虽与猛虎帐协同作战,却也难细细了解,毕竟都在奋勇杀敌,她也没闲工夫观察。 正说话间,余千停住脚步:“到了,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出来后可去比武地周围寻我们,先告辞。” 左焕白抱拳作揖:“告辞。” 掀开帘子进去,文宇成正吃着果子翻看案牍,见着左焕白后赞叹道:“你剑意不错,华容殿出了个好苗子。” 左焕白自谦道:“没,我还差得远。” “不必妄自菲薄,好就是好。” 文宇成递过去一颗果子,示意她不必拘谨,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在这里先住下来,熟悉一段时间后再跟您学习。” 文宇成点点头,道:“都随你,我若无事总在帐内,你可来此处寻我,居住的营帐往西走,空着不少,帐前放着木头的便是无人居住,你放心挑选即可。” “多谢宇成统领。” 文宇成不大乐意,道:“欸,你又不是我属下,没必要那么客气。” “好,宇成前辈。” 文宇成面容稍稍缓和,挥手道:“你干你的去,有事找我就行。” 左焕白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至此,她算是在猛虎营扎稳了脚跟。 左焕白出门后不免伸个懒腰,刚才一战属实消耗的精力有点多,现在天色渐暗,是该收拾收拾睡觉了。 第九十五章 围观 就在寒云秋与阮莹莹见到曹营的同时,秋书雪也见到了苍鹰帐的统领孟秋白。 许是战后事物繁忙,孟秋白桌子上也积攒了许多案牍,他看了眼秋书雪,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道:“坐下,别拘束。” “是。”秋书雪应道,走到孟秋白左手边第一个座椅前坐下。 孟秋白放下竹简,道:“你杀敌很猛,用的符箓之道也极为独特,农华宗似乎从前没有凌空成符的秘术?” 秋书雪想了想,如实答道:“有是有,就是对身体伤害太大,损害根基是轻,严重的往往要用命来偿。” “那你?” “不瞒将军,我是天生符胚。天道常衡,我虽可凌空画符,却失去了以实物为道之载体的能力。如果给我黄纸朱砂,符箓虽然也能画得像模像样,却没有任何威力,空有形体罢了。” 孟秋白笑笑,道:“别在意,我之前没见过,多嘴问一句,还请见谅。” 秋书雪礼貌笑笑,并未过于卑微地去推辞。 孟秋白接着说道:“新营帐的名字,想好了吗?” “炌云,名字是炌云。” 孟秋白点点头:“寒云秋身边那只神兽是?我知道。真不愧为传承者,气运之强让我们这些人除了感慨和羡慕,连嫉妒都无法升起。” 秋书雪笑道:“不是传承者一样能悟至道的尽头。” 孟秋白赞叹道:“好,有志气,英雄出少年。你打算跟着我学什么?” “其实目前来讲,我还没打算跟您学着处理各种事务,我想先了解了解咱们营帐。” 孟秋白挑眉:“你不是一直跟着咱们营帐吗?” “那才多长时间,光打仗了。” 孟秋白掏出一枚玲珑剔透的玉牌,递给秋书雪,道:“行,随你,这个腰牌权限不算小,还能与我传信,有任何疑问或者需要都可以向我求助。” 秋书雪赶忙去接,玉牌握在手里凉而不寒,是块好料子。 她仔细端详,牌子正面雕着一只展翅苍鹰,背面以极写意的字体上书“鹰”之一字。 孟秋白问:“还有别的事吗?” 秋书雪连忙道:“没了,没了。”说完就起身抱拳行礼,微微欠身,得到肯定后转身离去。 出了营帐她把那令牌又拿出来端详,晌午的阳光穿透剔透的玉折射出五彩颜色,煞是好看。可惜,对她没用。 她才不打算借孟秋白的力量让那些将士配合,这不符合她的计划,她和左焕白想的一样,要同将士们打成一片,先熟悉着和各种性格的人打交道。 豹子帐,主账中。 曹营问阮莹莹:“怎么突然想起来新建营帐了?” “一是木统帅提议,二是这样对我们的提升更大,稍加思考,我们就达成一致了。” 曹营目光转向寒云秋,问道:“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寒云秋下巴朝阮莹莹努了努,道:“听她的,她说什么是什么。” 曹营笑笑,道:“男人可不能什么事都听女人的啊,你是传承者,难不成要莹莹替你去打?” 阮莹莹双目圆瞪:“曹叔!你说什么呢!他听我的是因为他本就不学无术,整日散漫,要不是我把他拽来,指不定又要在床上昏天黑地几天!至于替他迎战,这我不反对,指望他,还不如靠自己呢。” 寒云秋被呵斥着却不恼,破罐子破摔一般摊开手,看着曹营笑,仿佛在说:“你看,我有什么办法。” 曹营不再闲闹,正经问他们:“有计划没?” 阮莹莹问:“帐内将士一般做什么消遣?” “消遣?喝酒,打牌,再就是比武,射箭之类的。边塞生活不比俗世,我想在宗内你也过不了很消遣的日子?” 寒云秋笑笑:“睡觉,睡觉最消遣。” 阮莹莹和曹营间接性无视他,权当这人不存在,自己聊自己的。 阮莹莹皱眉,问:“就只是比武?” 寒云秋替曹营回道:“这里是军帐,你以为哪儿?边城酒楼?” 阮莹莹刚想瞪他,就听见曹营说:“这次他说的的确不错,这里是军帐,若帐中将士整日消遣,那我肯定得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使得士兵如此怠懒。” 他接着说道:“若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枚令牌,届时绝大部分的将士都会配合你行动,怎么样?” 阮莹莹无奈笑笑,道:“绝大多数?那不是还有一少部分人嘛,敢无视您那枚令牌的,怕不是什么小人物,治兵治兵,他们是最关键的。” 曹营拍手叫道:“聪明!” 他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道:“其实你可以跟着我,学我做事,不必亲身与他们搞好关系,反正你治理的不是我这儿的兵,该如何领导宗内弟子才是正事。” 阮莹莹摇摇头,道:“如果我连老兵都没办法取信,又有什么资格去训导他们呢?” 她抱拳行礼,欠身道:“麻烦曹叔给我们准备营帐,剩下的事由我们来做。” 曹营点点头,赞赏道:“这才像点样子。你们先出去,别出营帐,稍后会有人领你们过去的。” “告辞。” “告辞。” 寒云秋随阮莹莹出了营帐,问她:“现在去哪?” “随便转转。” “行。” 反正寒云秋闲来无事,能消遣会儿就消遣会儿,比干坐着强。 军帐内若只有他二人还很平常,毕竟宗内弟子来历练,免不了走一趟营帐,一男一女也常有搭配,但一男一女身后再跟一头似豹子非豹子的神兽就不一样了。 豹子营内的这些丹云豹往上倒好几辈再扯些近亲远亲,老祖宗就是炌云,现如今寒云秋带着白珏入营,无意也当有意了。 正走着,便有一人骑豹而来将他们拦住,豹子帐千夫长,郁元枫。 “我说勾红怎么不听指挥,迅捷地跑到这儿来,原来是认亲戚来了。” 郁元枫见着他们也不下坐骑,反而慢慢悠悠绕着他们走,仔细地打量。 寒云秋问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可以走了?” 阮莹莹拦住他,小声说道:“千夫长郁元枫,和他玩玩儿。” 寒云秋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阮莹莹,道:“不至于,人就看一看,没必要打起来?” “你不懂。” 阮莹莹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直视郁元枫,道:“郁大人可有事?” “暂且没有。” 阮莹莹手握剑鞘,抱拳道:“那好,我想请前辈赐教一二。” 寒云秋在身后拽她,道:“别扯了,你一个天境怎么与他比武?那不是必输吗!” 阮莹莹被他拽得烦了,伸手打掉他的手,向着郁元枫说道:“您有坐骑,我也带一头不过分?” 郁元枫没回话,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寒云秋这才知道阮莹莹的算盘,既然郁元枫胜过她,那她就用白珏胜过勾红。 一头丹云豹而已,最终不过四品,白珏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阮莹莹未说话,寒云秋就拍拍白珏叫它站在阮莹莹身边,一人一兽的架势很明了了。 比武嘛,自然不能在路上打,军帐内有专门的演武场地供人切磋。 这骑着坐骑的,自然去往天盛台,那里比较大,更为开放。 “看,那不是炌云吗,好像要和郁大人打起来。” “去看看去看看!” ………… 寒云秋听见周围一片喧哗,全是来围观的,稍年轻的士兵更想见识阮莹莹的风采,稍年长一些的则想一睹神兽英姿。 无论怎样,郁元枫这拦路挑衅,阮莹莹的主动切磋,都成为点燃豹子帐烈焰的一把火。 火的起因已经不重要了,大家关注的是火焰能窜多高。 寒云秋来的早,占了一个好位置。 白珏有翅膀,却没飞在空中,与台上的郁元枫和勾红相对,阮莹莹也没骑在它身上,而是站在其左侧。 虽然还在幼年期,它的体型却不输那名为勾红的成年丹云豹。 吼! 吼! 人还没动作,两只兽倒先吼上了。 这一吼,让围观的人更加沸腾,有支持郁元枫的,有夸白珏帅的,有说阮莹莹年少有为的等等等等。 明明人声鼎沸,寒云秋却突然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看着由心海内走出的虚影,问道:“你怎么敢出来的?” “虚影而已,只是你的幻觉,我还在你心海内,这样方便交流而已。” 他指着天盛台上的阮莹莹道:“这小姑娘在找机会破境。” 寒云秋皱眉:“破境?她砸坚实了?” “这我哪知道,你得问她,她那双眼睛不光能看别人,还能看自己,自己几斤几两掂量准得很,心跟明镜似的。” 寒云秋问:“他俩谁能赢?” “不好说,看小白了。” 那虚影伸了个懒腰,拍拍寒云秋肩膀道:“不玩了,你慢慢看。” 说罢,寒云秋恍惚间又能听到旁人的叫好了。 “出剑了!” 阮莹莹从腰间拔出星驰,先发制人地攻向郁元枫。所过之处步步生莲,所生之莲朵朵开放。 她将自身天生的瞳术发挥到极致,闪身躲过郁元枫的一剑,快速刺向其脖颈。 这么快分胜负?寒云秋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第九十六章 收服 郁元枫显然没想到阮莹莹能躲过他那一剑,按照猜想她会放弃攻击挡下,届时他便能以力压制。 阮莹莹打乱了他的计划,却没打乱他的阵脚。 尽管阮莹莹的速度很快,郁元枫还是及时撤步躲过,剑未出鞘,仅以剑鞘挡住阮莹莹这一剑。 左手挡剑,右手适时地拔剑出击。 寒云秋看不透,便问身边人:“大哥,咱们郁大人这剑什么品秩啊,得有七品?” 被询问的那人上下看了寒云秋一眼,道:“来历练的小辈?那不知道正常,郁大人这剑有七品,名叫无裂,坚韧无比,我从军至今还没听说大人这剑受过什么损伤。看着没,光一把剑鞘就能挡住那小姑娘的剑。” “那这剑,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这还不够特殊?你是想问剑上阵法?好像是什么幻境,能全给魔物定住喽,挺神奇的。” 寒云秋心下松了口气,幻境而已,白珏能破。 阮莹莹一击未得手也不气馁,趁着郁元枫拔剑的时候撤步后退,与其拉开距离,寻找下一次时机。 她喊道:“白珏!” 白珏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团雷霆,闪电肆虐间再一次打断郁元枫的攻击。 郁元枫淡然一笑,双腿夹紧勾红,那丹云豹便不停地朝四周吐出火焰,原本空旷的天盛台一下子变得拥挤,没被火焰波及的地方只有他二人相对的这一条直线。 白珏怒吼一声,双翼展开,自身飞起的同时也掀起阵阵飓风,吹得一整片火焰的火舌都朝向郁元枫。 “干得好!” 阮莹莹赞叹出声,心中意念一动,一柄制式长剑缓缓停在脚下,她缓步轻踏,一人一兽皆居高临下。 郁元枫略带嘲讽地笑道:“你不会一直躲在天上,欺负我和勾红上不去?” 阮莹莹微笑道:“郁大人猜错了,所谓站的高看的远,您境界高深,我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一头愣地与您搏杀,岂不是不但被人笑话实力低微,还得落人一个脑子不好的话柄?” 郁元枫骑着勾红一步步走向她们,笑道:“那你就慢慢看,我打我的。” 话音刚落,勾红便疾速冲出,奔临至阮莹莹身前猛然跃起,郁元枫伸腿借力再拔高一截,这次轮到他居高临下看阮莹莹了。 “小心了!” 无裂俯冲向下,长剑打在星驰剑身迸出一连串的火花,阮莹莹不敌,被其击落。 幸亏白珏及时赶到接下阮莹莹,要不然被这一剑打进石台都有可能。 白珏头上莹白玉角突然闪烁,白珏悄无声息地踏前一步,瞬间天地变色,天空雷霆隐现,凭空飓风骤起。 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霎时熄灭,伴着阵阵小雨,阮莹莹的青莲也朵朵盛开。 她跨坐在白珏身上,白珏也不抵触。 曹营听到外面的异常,便放下竹简走出营帐,遥遥望向天盛台,目光落在张开双翼的白珏身上后淡然一笑,负手而立,借极宗灵技遥相注视这一场战斗。 感受到身下神兽的战意,阮莹莹神采奕奕:“我们上!” 名剑,神兽,这些身外助力很容易让人忽视掉阮莹莹本身的实力,但郁元枫眼光过人,自然知道让一头神兽心甘情愿成为坐骑有多困难。 阮莹莹先前那一剑,足够打消郁元枫对极宗大小姐的偏见,战至现在,他更想看看阮莹莹与白珏最高能到什么地步。 白珏撒开步子奔跑,浑身雷霆闪烁,翅膀扇动间唤出数不清的风刃,天空雷声阵阵,在给她们造势。 “勾红!” 郁元枫没多说,单叫名字勾红就能知其意。 他伸手抹过无裂剑锋,橙红的火焰燃在剑身,勾红口含烈焰,奔至一半吐出,耀眼的长龙同白珏的雷霆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寒云秋虽知白珏实力稍高于五品灵兽,但见到这一幕仍为它捏一把汗。 阮莹莹斜执星驰,使出《青莲剑诀》第四式,莲开玄机。 口诀迅速从心中闪过,与此同时眼眸中的莲花已盛开至最大,她已经准备好即将递出极为盛大的一剑。 火焰和雷霆相撞爆出的余波并未击退他们,白珏奔跑的速度明显更快了,仔细看它脚边各有一团气旋,助它提速。 突然,白珏前方的路猛然破开,从地下涌出好几股熔岩,丹云豹轻快地穿梭其间,无裂更是在攫取熔岩覆盖剑身。 不仅如此,郁元枫好像使出来特殊的灵技,让那本来朝天喷涌的熔岩朝他追去,还不下坠,每经过一个裂口身边便多一股熔岩,炙热的岩浆让寒云秋往后退了退,他无法想象郁元枫修的是怎样一种灵诀。 当然,这也解释了郁元枫为何要拦他们,修火法的人大多行事果决。 好听的叫果决,不好听的称作鲁莽。看结果了,结果完美便是果决,出了差错就是鲁莽。 砰! 阮莹莹由下向上斜斩向郁元枫,郁元枫便由上向下挡下阮莹莹。 白珏与那勾红两爪抵在一起,各自张嘴吼叫着。 郁元枫微微一笑,心念微动,身后追随而来的熔岩缓缓聚集,形成一头庞大的丹云豹,这豹子怒吼一声,便有雷霆降下。 滚滚惊雷听从白珏号令,只一道两人合抱粗的雷霆就将其击成粉碎。 郁元枫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却惊讶不已,那白珏不显山不露水,竟能与天地共鸣? 心海中的虚影看透了郁元枫的惊愕,不由得嘲讽道:“这人把小白当什么了,花哨一点的豹子?” “正常,他又不是老妖怪,常年在外厮杀哪有时间查这么偏门的神兽。” “喂,我看不清,结果怎么样?” 那虚影摇摇头,道:“大小姐要赢的话,悬。” 正说着,台上余波散去后露出结果。 白珏还是意气风发,雷霆飓风萦身,阮莹莹瘫倒在它身上,一只手柱剑,一只手搭在白珏背上,系头发的青色头绳不知所踪,一头秀发自然垂下,让这个往日刚强的女子稍显柔弱。 郁元枫远在十丈外,勾红受了伤趴在那儿,他无大碍,只衣衫凌乱罢了,此刻独身缓步走来,道:“你赢了,送你的。” 他把自己的腰牌摘下,轻轻放在地上,道:“借你的,临走还我。” 寒云秋赶忙走上天盛台,要伸手去扶,却被阮莹莹躲开:“我没事,能走。” 寒云秋懒得和她争辩,道:“那你坐在白珏身上,它没受伤,载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别逞强。” “逞强?” 阮莹莹抬头,对上寒云秋的眼睛忽然失了反驳的心思,便拾起腰牌,跨坐在白珏身上,先向外走去。 “郁大人输了?”“你耳朵聋吗?” “这谁啊,这么强?” “郁大人刚才说大小姐,该不会是阮宗主的女儿?!” “这么强?!” 阮莹莹骑着白珏缓步走下天盛台,走出人群,围观者自觉地闪开道路,好奇地打量这个面庞清丽的少女。 三洞境天境力敌玉清境边将,这等战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郁元枫向来高傲,能让他低头承认阮莹莹的实力,比登天还难。 刚出人群,就有一人追来,嚷嚷着让一让让一让,然后跑到白珏跟前对阮莹莹抱拳行礼道:“大小姐,曹统领派我领你们去营帐住处。” “别叫我大小姐,阮莹莹就行。” 那人避而不答,道:“跟我来。” 阮莹莹不再多说,摸一摸白珏的耳朵,便跟上那人前行。 寒云秋被无视了就撇撇嘴,说不上恼怒,但很不爽。不爽也没有办法,该跟上还是得跟上,他可不想睡大街。 那人把他们领到北边一处营帐前,移开拽着帐帘的大粗木棍,道:“到了。” 他没多说,抱拳行礼后告辞。 寒云秋拽住他追问道:“就一个啊!” 那人不好意思地答说:“曹统领就告诉我这么一个地方,自然只有一处营帐。” 寒云秋怒道:“不可能,你们这么大个军帐,连一处营帐都匀不出来?” 领路的将士不好多说,他既不作决策,也不知内情,寒云秋揪住他训斥实在说不过去。 阮莹莹下来解围道:“你去找曹叔叔吵啊,看他给不给你多批一份营帐。” 她白他一眼,嗤笑道:“我都没说话,你倒先不乐意了,行,你住这儿,我找别的地方去。” 寒云秋赶忙哄道:“别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个女孩子,是,正值碧玉年华,和我睡一处多少有些屈尊了。” “爱来不来。” 阮莹莹先向领路人道谢,然后丢下这么一句话,率先进了屋子,拉下帐帘时道:“你想清楚。” 白珏看看寒云秋,又望了望营帐,慢悠悠迈步走了进去,留寒云秋一人在外。 “不是,怎么你也叛变了?和她并肩作战了一回就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呗?哎,问你话呢,哎!哎!” 寒云秋在外头喊不回来,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只得灰溜溜进去。 营帐里阮莹莹刚坐下,就瞧见寒云秋掀帘走进,便嘲讽道:“呦,这么快就改注意了?还以为到晚上才来呢。” 寒云秋搓搓手,尴尬笑道:“晚上来不更引人怀疑嘛,索性都要来的,不如早点,省事儿。” 他问道:“你那伤,怎么样了?” 阮莹莹摆摆手:“不碍事,郁元枫留手了,实际他赢,但估计心高气傲,不曾想被逼到如此境地,也动了爱财惜才之心,这才让我名声大显。” “这不好吗?” “不好。”阮莹莹解释道,“才不配位,就如无根之木,不知道何时倾倒。” 她站起身,突然脚下踉跄,寒云秋赶忙去扶,人还未到,阮莹莹就又重新站好。 “没事,精力消耗太多罢了。” 寒云秋点点头,坐下后不大放心,刚要开口,就听见心海处虚影说道:“别问了,死不了。” 第九十七章 计划与闲谈 寒云秋暗地里撇撇嘴,不与那虚影一般见识,转而问阮莹莹:“接下来怎么做?” 阮莹莹手敲桌子,道:“郁元枫的出现打乱了我一开始的计划,他让我赢,便无法正常与普通将士交流,不过……” 她掏出郁元枫的腰牌,仔细端详,正面书“郁元枫”三字,背面绘着一头弓腰豹子,造型精致,不是凡物。 “有这令牌,权限估计不低,鉴于他的身份地位,也高不到哪去。正合适。” 寒云秋问:“什么想法?” “先越过普通士兵,与郁元枫交流,给他打下手。那样就能和普通士兵交谈,等收集到足够多的材料,再借令牌权限验证我们的想法。如果结果与预测差不多,我们就找曹叔叔,跟他学。你觉得怎么样?” 寒云秋懒得思考,挥挥手道:“随你,你说什么是什么。” 阮莹莹起身走到榻前,伸手摸了摸军帐床铺的料子,柔软细腻,很是舒服。 寒云秋笑道:“怎么,你现在就要睡?” 阮莹莹躺上去,道:“这两天太紧张了,得缓缓。” 缓缓?搁以前她从不会说这种话,累就运灵诀冥想,缓除疲乏,悟道不一定,但万一呢? 自从见了寒云秋这个怪胎,见他还保留往日生活习惯,仍然能进步神速,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绷得太紧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动有静,天道恒常。 她想试一试,不那么逼自己,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寒云秋问:“我呢,你睡了我去哪?” “爱去哪去哪,别打扰我就行。” 寒云秋看看东边空着的另一个榻,索性也走过去躺下。 过了半个时辰,他还是睡不着,听着不远处将士们的喧闹,有些好奇,便悄悄起身,坐在榻上环视。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阮莹莹身上,盖的薄被随呼吸高低起伏,她披散的头发有好几缕落在微张的嘴里,睡相算不上多雅观,但很是俏皮。 这才是少女该有的样子嘛,打打杀杀的多吓人! 寒云秋慢慢下床,尽量不惊扰睡着的阮莹莹,蹑手蹑脚地出了帘帐才敢伸懒腰。 出门后他环视四周,寻那喧闹源,见到五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喝酒畅谈,说的正是阮莹莹与郁元枫那场战斗。 寒云秋缓步走去,站在他们旁边,道:“老哥们聊啥呢?” 其中一人看着寒云秋的面容,问道:“你是不是大小姐身边那个少年?” 寒云秋点点头,让他们让出一个位置,盘腿坐在地上,道:“有没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待会儿她出来了我就不好说了。” “赶紧赶紧!” 五个人手忙脚乱的,有给他那碗的,有倒酒的,有环顾四周把风的,剩下两个动动位置给寒云秋腾地方的。 位置让好,酒满上,五个人七嘴八舌开始问。 有问阮莹莹年龄的,有问那神兽炌云的,最离谱的一个竟然问寒云秋是不是阮莹莹的情郎。 “打住!停!” 寒云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道:“咱说些正常的,别整那没边儿的事,偏了我也不知道。” 五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和大小姐什么关系?” 寒云秋努努嘴,道:“我的白珏都让她骑了,你说呢?管着我呢呗。” 有人发现其中亮点,道:“你的白珏?那炌云是你的?” “说不上,但也差不多。”寒云秋解释道,“我和他认识得挺巧合的,经历了一些事情,然后就一直跟在身边。” “偷偷告诉你们,郁元枫那头丹云豹,根本打不过我家白珏,方才切磋留手太多了。” 寒云秋从几人中间盛花生的盘子里抓了一把,一边吃一边说。 “大小姐受伤严重没?我看她剑都柱不稳,最后离开身子摇摇晃晃的。” 寒云秋摆摆手,指指不远处的营帐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精力消耗太多,需要休息,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几人不禁惊叹阮莹莹天资过人,胆识过人,心性过人。 “说实话,大小姐能来咱们这儿我真没想到。”寒云秋右侧那人手摩挲着腿说道。旁人符合道:“是呀,祁统帅刚率兵支援,就连着打了两场战役,一天一夜!小姑娘身份尊贵却极能吃苦,难得啊难得!” 不能总夸,他们又打听道:“听说你们马上要建一个新营帐,为什么啊?” 寒云秋喝酒顺下花生后道:“木统帅说别的长城都让历练弟子新建一个营帐,我们也是如此。” 他摇摇头,笑说:“刚上岗不到两天,就又撤下来了。” “你做的什么事?” “去守常阵台,当个哨兵。”寒云秋指指帐篷,道:“我家白珏乱跑,去追的路上正好碰见魔使,幸亏吴统领赶到,要不得交代在那儿。” 他嘿嘿笑道:“因为这事,还被那个姓边的老头子多罚了一班。” 寒云秋对面那人道:“你也别怪边承教,他的结拜兄弟就死在那次袭击中,他一直认为那是他的责任,估计也是怕你出事。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 寒云秋皱眉,凑近问道:“当年那事,你们还知道些什么?我听麦英讲了一遍,他讲的不仔细。” “多的我们也不知,就是有一点,小道消息说边承教不是自己御剑过去的,是有人假传指令,哄骗他去的。” 寒云秋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接着磕花生。 “哎,正星林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寒云秋点点头,道:“正大哥先引我们去的烈火榜,之后领我们去的合道殿,最后才把我们送去常阵台,还陪我们值夜班。除了在合道殿比较感伤之外,倒也没别的反应,诸位大可放心。” 寒云秋右侧那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寒云秋,白云的云,秋天的秋。” “广安志。” “门飞语。” “孙白华。” “宁悦和。” “邢庆。” 寒云秋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举起碗道:“我还有事,就不与各位大哥多聊了,日后有机会定当备酒款待,先行告辞!”说罢,一饮而尽,在那五人的叫好声中返回营帐。 第九十八章 夜深玉缺 寒云秋想过阮莹莹能睡,但没想到她这么能睡,从晌午开始,到定昏还没醒。 他摸摸肚子,竟不觉得饿,在帐中左右走来走去总觉得哪里别扭,狭小的空间压得他心都要停了。 他看看同样熟睡的白珏,又走出去了。 帐中虽然篝火通明,却没什么喧哗,夜晚需要休息,不管是冥想还是睡觉都需要安静。 值夜班的将士很贴心地刻意控制声响,防止太过嘈杂。 寒云秋百无聊赖地走在帐中,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里都一样,就失了好奇的心思,一味走着。 漫无目的,也不需要目的。 走着走着,他就出了军帐,来到正通向城门的大道。 前方城门紧闭,后面合道殿光芒和曦。 他叹一口气,往长城走去。 长城处有士兵把守,他出示极宗令牌后得以登上。 走在城墙上他有了目标,他要去找麦英,他要去常阵台。 心海内虚影对他说道:“你怎么对这个麦英如此感兴趣?” 寒云秋嘲笑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这都猜不透?” “怕不对。” 寒云秋笑道:“有什么怕的,我又弄不死你。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觉得他比较单纯而已,讨喜。” 那虚影没了声音,寒云秋也不想唤他出来,便不再想这事,转而将注意力放在目之所及的景色上。 心境影响感官,当一个人宁静的时候,即便身处战场也不会有激昂的情绪浮现。 他目前就是如此,将生死拼杀这些抛在脑后,塞外也不乏壮丽的美景。 那日守岗无心思细细观赏,如今却有时间。 河山无定处,荒凉不可语。 皓月黄沙土,星宿也消沉。 明丽?哪怕星辰再亮他也看不出村内夏日赏月的清丽,这里月光越强越亮,便越能看清战场上的枯骨。 寒云秋皮笑肉不笑,将冷漠发挥到极致。 那虚影笑道:“这才有点样子。” “闭嘴。” 虚影果真闭了嘴,寒云秋就这么冷漠地走到常阵台前才改换神态,笑眯眯地对守夜的将士道:“大哥,我来陪你们了!” 值守的那人叫唐彦,寒云秋值夜班时他并未在场,不过寒云秋连值三班,他第二天来对他还是有印象的,便放进去了。 麦英很惊喜他的到来:“你怎么来了?” 寒云秋见他还在那个熟悉的位置,轻笑答道:“闲来无事,四处走走。” 麦英接着问道:“你们营帐建得怎么样了?” 寒云秋摇摇头:“今日刚和郁元枫打了一场,获得他和大部分人对我们实力的肯定,接下来好做一些,但还比较麻烦。” 麦英看寒云秋不像是受伤的人,就没多嘴问其伤势,转而探究原因:“郁元枫?那不是千夫长吗,你怎么和他对上了?” 寒云秋无奈笑道:“他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是他在路上拦的我们。阮莹莹也不知为何,主动要和他切磋。因他骑着丹云豹,我便让白珏参战。最后怎么说呢,照阮莹莹的说法应该是输了,可郁元枫当着众人的面说我们赢了,还送给我们他的腰牌。” 麦英替他分析道:“他这是要借战斗扫平那些人的轻视,当然,主要目的估计还是郁大人想亲自试一试你们的斤两。” 寒云秋趴在望口的石砖上,望着远方道:“不管他什么想法,我都不太在乎。” “为什么?” 寒云秋抚掌大笑道:“我又不管事,届时他们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即可。” 麦英吐槽道:“你倒真会偷懒。” “只是不想在这些杂事上浪费时间而已。” “杂事?” 寒云秋站直身子,道:“我是传承者,最终对决的是魔王,那是我们二人的战斗,其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分出胜负,整场战争就会自然而然分出胜负。他们的力量,或许能起上作用,但不大。” 心海内虚影道:“你错了,应该还有一个人会参与战斗。” “谁?” “还没查到,但你应该能感受到自己少了些什么。” 寒云秋闭上眼,刹那间又猛然睁开,头冒冷汗,神色凝重。 麦英赶忙问:“出什么事了?” 寒云秋勉强笑答道:“没事,突然想起来有事未做而已,我先走了,改天再会。” “有事和我说啊!”麦英不敢随意离岗,只能站在原地冲他喊话。 出了常阵台,有很长一段城墙的路要走。 寒云秋不停地询问虚影知道的消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差不多你从别家大陆被押送回来时。”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虚影很是可怜与无奈地回道:“我一直跟你联系,你不搭理啊。” 寒云秋暴怒道:“你没和我说是这种事啊!” “你我都清楚他有什么力量,也都知道他的不可控性,你为什么不早做准备?封印把你封傻了是?” 虚影在心海内踱步道:“我早就派人查了,暂时没什么消息,估计躲起来了。” 寒云秋听到这话才稍稍缓和,原本疾行的步伐稍稍缓下来。 他不安地望着塞外,凝视了好久才转过头直视前路,转过视线后便再没同虚影交流,开始自行思考。 魔域,不知名的一处黑暗洞窟内,皇瀛腰间的魔使令闪烁不息。 他放神魂力量探查,乃是在催促安排他所行之事。 皇瀛看看身边的魔使,道:“这次行动我可能无法参加了,主上让我专注于自己的任务,若无必要,别掺和其他事。” 罕欢问:“还是那件事?” 皇瀛点点头:“还是那件。” 文昂荡开扇子,道:“既然主上吩咐了,你就先去办,这儿有我们,放心。” 皇瀛伸手掐印,口诀念毕即消失不见,方才站立之处只剩一缕红黑煞气。 班槐好奇问道:“主上让他干什么?” “查一个人,多了不能说。”罕欢略带警告意味地说,“不该问的别问。” 班槐点点头,把目光重新放在墙壁上这一幅地形图,细心地听罕欢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第九十九章 初步执行 天一大早,阮莹莹就醒了,她看着对面还在睡的寒云秋打了个哈欠,随即起身坐起。 听着外面整齐的口号便掀开帘帐出去,军帐内并无食斋,阮莹莹只得打消吃饭的心思,转而回到营帐。 她对寒云秋说道:“寒云秋,该起床了。” 寒云秋毫无反应,她就提高音量,继续喊道:“寒云秋,起床了!” 谁知,寒云秋没叫醒,反倒是白珏动了动耳朵,起身抻了个懒腰。 阮莹莹不耐烦,一拳砸在寒云秋的枕头上,喊道:“起床了!” 寒云秋被她这一拳震醒,匆忙起身,茫然四顾道:“打进来了?” 阮莹莹问:“什么打进来了?” “当然是魔物呗,还有什么能打进来?”寒云秋下床穿鞋,又打了个哈欠。 阮莹莹坐在营帐后方的罗汉床上,问:“你昨天都干嘛了?” “陪几个老兵喝酒,晚上去城墙上遛了一圈,怎么了?” “没事,问一问。”阮莹莹答道,“你去城墙上干嘛?” 寒云秋笑道:“在那儿认识了个朋友,就去聊了会儿天。” 阮莹莹冷笑道:“聊天?够闲的。那喝酒呢,人老兵怎么会和你一起喝酒?” 寒云秋摊开手,假装无奈道:“没办法,人格魅力,谁见都亲近。” 阮莹莹反驳嘲讽道:“是你亲近人家?还人亲近你。” 寒云秋瞪大双眼:“嘿,你不信?待会儿随我在帐内走走,等碰见了介绍你认识认识。” 阮莹莹还想吐槽,却被寒云秋打断:“睡够了吗?” “怎么了?” “睡够了就执行计划啊,你不会想偷懒?” 阮莹莹惊讶地看着他,紧皱眉头,难以置信地说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的你这么积极?” 听到这话寒云秋不乐意了:“什么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一直很积极的好不好?我军功可是有贰仟伍百叁拾点啊!” 阮莹莹嗤笑道:“切,你也好意思,鹤青和焕白哪一个不比你多?” 寒云秋与她辩不过,索性绕开话题直抒胸臆:“你就说做不做?” 阮莹莹起身,道:“男的你积极一回,怎么能不做呢?走,睡了一觉精神与体力好多了,再打一场感觉都没问题。” 她拍一拍白珏,道:“早安!” 白珏懒洋洋摇了摇尾巴,随他们出门。 心海内虚影对寒云秋道:“你想快些结束历练,回去查人?” “嗯,我总觉得不安,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虚影淡然微笑道:“用不用我在后面助你一臂之力?” 寒云秋狞笑道:“你?别出乱子就行了。” 虚影没了声音,默念道:放心,一份大礼。 阮莹莹随意选了位将士上前搭话问道:“请问,郁元枫郁大人的营帐在哪里?” “郁大人现在不在营帐,一般来讲他会去长城的各个烽火台巡视,你们去也找不到。” 阮莹莹颇为失望地点点头,道了声谢后向演武场走去。 寒云秋不解:“去演武场干啥?”“你,和我切磋。” “算了算了,我不想打。” 寒云秋道:“你不就是想找郁元枫吗,简单。” 阮莹莹停下脚步斜眼看他:“怎么个简单法?” 寒云秋指指白珏,又指指阮莹莹的腰牌,意味很明显了。 阮莹莹将信将疑地把腰牌取下,在白珏眼前晃了晃,道:“小白,你能找到它的主人吗?” 白珏走到寒云秋身边,等他坐稳后展翅而飞,阮莹莹在后面御剑追随。 行至城墙某处,白珏便俯冲直下,落在遥遥望去只有豆粒大小的人前。 郁元枫见着他俩毫不惊讶,问道:“我还以为会等几天呢,说,有什么忙需要我帮?” “我们想跟你做事,给你打下手。” “什么?”郁元枫挑眉,好似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阮莹莹便重新答道:“我们想跟你身边做事。” 郁元枫不解:“为什么?我不是给你令牌了吗,它就相当于我了,你们要查资料也好,调兵也罢,很方便了,无需再打我名号。” “不是这样的。”阮莹莹摇摇头,道:“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实验,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达到目的。跟在您身边,一些小事我们可以借鉴,一些大事我们可以思考,在前辈们的经验上总结技巧,再就事论事融入自己的风格,这才是我们的领兵之道。” “一味的实验不可取,一味的学习同样如此。若只为了令牌,曹统领那枚比你这枚还要管用,但我照样没收。” 阮莹莹坚定的话让郁元枫由不解转为欣赏,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也因此舒展开来,并露出微笑。 “那好,你们就先跟在我身边,有事会托付给你们的。” 阮莹莹抱拳:“多谢!” 他二人紧忙跟在郁元枫身后,随他而行。 郁元枫似乎对白珏很好奇,不停在问寒云秋有关它的问题,比如它的能力,它的实力,它的性格等等,寒云秋都一一回答。 “只是,郁大哥。”寒云秋说道。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小白的实力有多强,印象中在此之前他就当面出手了一回,对阵的是个拥有幻阵能力的特殊恒夜蝠王。” 郁元枫问:“结果呢?” “一击毙命。” 郁元枫看看身边的勾红,道:“很强。” 寒云秋不想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们来之前,这边战事吃紧吗?” “你们就是增援的,你说呢?”郁元枫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随后接着说道:“不过再往前倒两个月,也没什么战事,就这短时间,那帮魔物疯了一般隔三差五来次袭击,紧张的战事让将士们精疲力竭,这才有了宗内求援。” “说起来,时间与验证你为传承者那几天差不多。” 寒云秋点点头,道:“应该就是我的原因,魔们才疯了一样的进攻。” 郁元枫道:“是想阻碍你的修炼,或者直接点将你抓走,再或者杀了,为他们的王扫清障碍。” 阮莹莹摇摇头:“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寒云秋笑笑,郁元枫认为他在放宽心,但真实意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郁元枫管辖的长城段落差不多百里,说远也不远,以他们不闲聊,只赶路的速度完全可以在三个时辰内转完,到时他们就有闲暇时间处理一些别的事务了,阮莹莹与寒云秋也就能学到真正的领兵之道了。 在阮莹莹二人顺利进行时,秋书雪她们的进展也很顺利。 尤其田从梦,虽然这小姑娘因为怯战一事被人诟病,但温柔的性格,和精通的治疗符箓之道给她赢得了不少好感。 考虑到年纪、性别和出身,怯战这抹墨痕算不得什么。 松元风爽快的性格更是深得帐内士兵的喜爱,一些军中游戏也信手拈来。 梅鹤青和草映霜在青狼帐开始遇到了阻碍,草映霜最终凭借在演武场的实力赢得敬重,他二人有段时间每日吃酒,还不能动用灵力化解,醉醺醺的模样更易吐露豪言。 没人当真,但确实吃这一套,酒桌上的老兵给他俩提供了不少信息,这对见人识人有很大帮助。 左焕白没跟着文宇成做事,反而与兰英同行,一方面随其训练,一方面在切磋时观察对手的招式与其本人性格的关系,甚至到最后已不满足于只观察对手,在粗略打量围观者之后便问兰英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 一开始,错的十之八九,过了七八天后,十五人中只一人偏差较大,其余人基本正确。 是夜,秋书雪坐在帐前篝火旁望着天上繁星演算,突然有一流星滑落,所过之处光芒璀璨。 天生异象,自要推演一番。 她看着身前凌乱的玉质算筹,心中隐约不安。 无解,或者说,她算不出来,又或者,无解本身就是一个解。 正想着,有士兵来寻她。 “何事?” 那士兵答说:“孟统领找你。” “好。”她不废话,起身随行。 近了营帐,孟秋白照例示意她坐下,可她已没了心思,只站着问道:“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关心一下你的进度。” 提到计划进度,秋书雪稍稍有了兴致,她答说:“还不错,一切顺利,这两天我在整合信息,做了亲历者,马上该成决策人了” “还好。”孟秋白向她透露阮莹莹等人的信息,都是如此。 听到他们那边的好消息,才稍稍打消掉方才占卜带来的忧虑。 “孟统领,最近有什么异常吗?魔域内煞气大增之类的。” 孟秋白仔细看了她一眼,道:“没有,没什么异常,想必上一次魔潮进攻,让他们也耗了不少气力,暂时不会组织下一次攻城了。” 秋书雪又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提出比较好,便道:“接下来,我想跟在您身边学习,军帐内的许多事务我还不清楚。” 孟秋白笑道:“我还以为会晚两天呢,不过没关系,既然你提了,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反正啊,下一代是你们,不是我。” 秋书雪抱拳行礼:“多谢前辈!” 走出帐门后,她抬头望向流星划过的天边,那里并无异常,仿佛从未出现流星。 第一百章 初谈经验 寒云秋和阮莹莹日复一日地随郁元枫做事,上午巡视长城,下午处理军营事务,日子过得充实但无趣。 他每到晚上就总去常阵台溜一圈,带着白珏,有时候那些士兵想摸摸它,都被它一一闪开,拉开些距离后若无其事地合眼休息,只剩头上那角一闪一闪的。 经过寒云秋的解释,众人得知它在修炼,变再不打扰。 因为边承教的离去,正星林暂且镇守常阵台,寒云秋晚上聊天总能遇见他。 次数多了,也就更熟络了。 有一回寒云秋带着从老兵们那里拿的酒在这儿喝,叫正星林逮个正着。 他笑道:“我说哪里传来的酒香,原来是你。” 寒云秋大方地把酒递过去,道:“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尝尝?” 正星林正要接过去,寒云秋却把酒突然收回,并贱兮兮地道:“怎么能光喝酒啊,得来点儿下酒菜是不是?” “你小子!”正星林道一句去去就回,再来时已然端着两盘子菜了,一碟花生,一碟凉拌青菜。 “筷子不用我准备?” 寒云秋嘿嘿笑道:“不用不用!” 他招呼麦英来吃,却被拒绝,理由是正在值班,不能喝酒。 寒云秋不强求,随他去了。他对酒并不执着,就如现在,正星林喝酒,他吃菜,等正星林想垫一垫肚子时只剩半蝶花生了。 有多久,有多久没这样放松了? 正星林问自己,自打被曹营救回,他就再没松过心弦,老是绷紧,弄得别人担心,他也累。 喝酒,闲谈,大笑,忘却往事,情入浊酒,才暂且解开枷锁得自然。 总是装一副释怀的样子也很累啊! 军帐内的人总爱喝酒,往往不借灵力求清醒,都是自己求醉。 不喝酒,仿佛就杀敌不猛一般。 梅鹤青和草映霜随吴孝武做事时就经常被拉过去饮酒,与老兵喝,与新兵喝,与千夫长喝,也与小队长喝,酒桌上不分军职大小,也没有辈分,大家相互劝酒相互诉说。 吹牛也好,哀伤也罢,反正离了酒桌都不算数。 吴孝武常与他们两个说,从来不存在哪种治兵之道是最好的,大家各有各的方法,这些方法看似不同,其实内核一样。 你以真心待人,人以真心还你。梅鹤青若有所思,草映霜云里雾里,吴孝武却说草映霜比梅鹤青领悟得更透彻。 一晃十日过去,众人相约于合道殿前的空地论道。 因为阮莹莹的缘故,寒云秋罕见的没迟到,等他们二人来时却见秋书雪已立于此等候了。 寒云秋看看初升的太阳,又看看秋书雪,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秋书雪嫣然一笑,道:“昨日心有感悟,便在这儿一直画符求证,不知不觉就破晓了,便不想着回去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白雪,道:“刚刚练完一套剑式,你们就来了。” 阮莹莹问:“合道殿前,他们没……?” 秋书雪摇摇头,道:“无人阻拦。”她回头望了望高耸的合道殿,猜测说:“可能他们也想看一看后辈的实力。” 阮莹莹眼底划过一抹哀伤,说道:“虽然他们死了,但还有人记得。” 她想起随曹营做事时遇到演武场有人起冲突,原是二人切磋,但打出了真火气,差点演变成混战。 其中一人战前曾道:“死的太早了,还欠我三百光元未还。”本是一句叹息,被牺牲那人的好友听到,以为在诋毁,便提出切磋。 那人的好友怀着教训一下的心思,出手有些重,被那人呵斥了两句后下手愈发狠辣。 那人索性不再躲闪退步,也下手重起来。 切磋差一点变为实战,二人的好友纷纷打抱不平,两拨人即将开战时曹营领着阮莹莹和寒云秋到场调解。 阮莹莹退出回忆,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问:“其他人说什么时候到没?” 秋书雪摇摇头,道:“等会儿,寒云秋都来了其他人不可能晚到的。” 正说着,左焕白御剑而来,道:“聊什么呢?” “没什么,等你们呢。” 左焕白指指后边,道:“从梦和元风在后面,我看到她们了。” 过了一会儿,她二人和梅鹤青、草映霜一同前来。 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田从梦解释道:“路上碰见的,就等了一会儿他们。” 秋书雪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开始?” “好!” 众人盘腿坐下,由田从梦开始。 她舔舔嘴唇,思考着怎么说,开口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燕隼帐纪律严明,将士们只要按照这个标准去做事,那么军帐上下所有人的才能都能得到很好的发挥。即便是新兵,在燕隼帐特有的纪律下也能展露头角,从而晋升到更高的职位发挥更大的作用。” 松元风点点头,道:“燕隼帐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台精密的机械,所有的齿轮严丝合缝,多余的便做装饰,缺损时也会保证内核。那些新加入的士兵在短时间内便能尽己所能,与其设定的纪律有很大关系。” 左焕白接过话头,说道:“猛虎帐和你们不一样,大家的约束很小,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前提是不惹出乱子。” “猛虎帐正面对敌,他的职责选择他的士兵,都是些胆大心细,敢于搏命,大部分喜欢战斗的人。” 左焕白左右看看,道:“文统领的治兵方法就很独特,他没有特定的规矩,他将每个人的天性发挥到极致,让所有人都可以在自认为自由自在的情况下行事。良鸟择木而栖,智者因材施教。顺应天性,释放天性,利用天性,便能将长短不一的五指攥成拳头,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秋书雪点点头,下巴朝阮莹莹努了努,意思是该你了。 阮莹莹咳嗽了两声,道:“曹叔叔的治兵之道好像兼有,其中最重要的思想教化,以德治人。” 她见大家不解,便将方才回想的切磋冲突一事讲了出来,然后道:“曹叔叔并没有责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知道他们为的不是自己,各自的出发点也都是好的,只是表达方式各有不同而已。他习惯让人换位思考,让他们自己去相通而不是直接告诉结果。”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数学应该来豹子帐,你们一定会很投缘的。” “为什么?” 她取出曹营送给她的白玉令牌,道:“这是他一开始要送给我的,被我拒绝了。后来在调解冲突时,我向大家说明自己与郁元枫的战斗并未取胜,是郁元枫为了造势故意那么说的。回到营帐,曹叔叔就把这枚令牌赠给了我,还说若我当时收下了,便算借的,如今是给。” “我想他心里还藏着很多很多的谋划,而支撑他谋划的,应该是某种特殊的情感。” 阮莹莹看向合道殿,道:“就像正星林对战友念念不忘,就像曹叔叔不惜受军法也要出阵救人。谋划、纪律、天性等等,在他那份独特的感情面前,都是辅助罢了。” 第一百零一章 战事又起 阮莹莹说完,众人沉默了好久,都在思考她说的那份特殊的感情是什么。 知道秋书雪开口才打破僵局:“信念吗?” 阮莹莹道:“或许,如果我了解,就不会说的这么模棱两可了。” 秋书雪点点头,看向梅鹤青和草映霜,道:“你俩呢?” 草映霜胳膊肘捅了捅梅鹤青,道:“这家伙比我聪明,他说。” 梅鹤青笑笑,把他那纸扇张开,便扇风便道:“吴统领的治兵之道,总结来说只有一个字——诚。” “待人以诚,不管是优点也好,缺点也罢,通通把它们显露在战友面前。这样才能算无缺漏,也能收获信任。” 梅鹤青顿了顿,道:“哦,对了,应该还有一个字,稳。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不急于求成,不贪功冒进,修道而保法,为稳方胜。” “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兵者外以除暴,内以禁邪。当统领需要最大程度地了解自己的将士,然后先稳住自己的心,才能稳定军心,军心安定,一鼓作气势如虎,便没有做不成的事。” 这边坐而论道,城墙上却喧闹起来。 边承教御剑飞来,刚到城墙便气力不支,制式长剑俯冲直下,摔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巡视的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他并赶来,此时正喂服疗伤丹药,配上外用药液治愈散发阵阵煞气的伤口。 巡视的小队长问道:“怎么回事?” 边承教背靠墙上垛口,艰难地开口说道:“快,擂鼓,魔潮再起,这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大,快!来不及了!” 那小队长转头看了看荒凉的战场,连一头魔的影子都没发现。 他不信邪,默念极宗瞳术口诀,静明本心,天地同根,鸿蒙初散,虚妄终现! 再睁开眼,两团清明的灵光在瞳孔内跃动,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他半蹲下来,道:“你先休养,我去禀告正大人。” 正大人?正星林?边承教想起来这里归属常阵台的勘察范围,便艰难起身,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正星林说清楚。” “可是,您的伤?” 那小队长拽住边承教,派了一位队员御剑赶向常阵台去寻正星林,又派一位前往豹子帐求见曹营,吩咐完毕后无奈地对边承教说道:“现在可以了?” “擂鼓,点兵!” 那小队长不敢决定,只得推辞道:“再等等,等统领来了再做决断。您应该了解,我的身份绝不能私自做出这么大的决定,还望谅解。” 边承教向着战场方向望去,暂时还没见到魔物,便只得同意暂且搁置。 有了紧急通报,曹营和正星林很快就赶到了城墙上。 曹营率先问道:“你可是木统帅派出的斥候?” 边承教指指自己的腰牌,答道:“正是。” 曹营仅凭一眼就断定了他的身份,那枚令牌是只有执行特殊指令时才会派发的,不可能造假。 “结果如何?” 边承教答道:“魔域内煞气滔天,是以往探查到的数倍,我怀疑魔潮马上会再临,还请统领擂鼓点兵,早做准备!” “还有,幕后指挥者不只有一位魔使,最少三位!我只看过匆匆一眼,随即就遭围攻,身负重伤艰难逃出,没能获得更多情报。” 曹营点点头,道:“明白了,我会让尽快安排点兵事宜,你先休养,我去议事。” 他让巡视小队把边承教带去燕隼帐疗伤,又让副将守在长城,自己孤身去往廉忠堂找木采丹商议。 咚咚咚!咚咚咚! 秋书雪正要开口,便听见点兵的战鼓敲响,她闭上嘴,等着各营帐的动作。 寒云秋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草映霜答道:“咱们一块儿坐在这,你不知道我们肯定也不知道。” 嗖!一人御剑飞出。嗖!嗖!嗖! 紧接着,众军帐的将士无一不御剑飞往演武场,密密麻麻犹如倾盆大雨,黑压压遮住太阳,连带合道殿前他们所在之处都笼罩在阴影下。 左焕白道:“那个方向,是演武场。” 阮莹莹率先御剑,道:“走!”紧接着众人一个接一个飞走,只剩下田从梦和寒云秋。 寒云秋在等田从梦,田从梦在等自己下定决心。 寒云秋问道:“你也不会御剑术?” 田从梦笑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在纠结用那一把剑。” 她拍一拍腰间的双剑错,小花自觉飞出,浮空五寸停在田从梦身前。 她踏上去,道:“走!” 寒云秋叹了口气,于心海道:“还有几次魔潮?” “快了,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还说快了?” “猜的。” 寒云秋不以为然,但信与不信已无关联,无论有多少场,他都是要上的。 众人去往演武场后,各营帐已排列好队形,只待出阵了,唯独那些宗内前来历练的弟子被晾在一边,连个像样的队列都没有。 寒云秋与田从梦已算最晚,但好像没人在意。 在最前方站立的木采丹高声道:“我们的斥候深入魔域搜集情报,得知魔域内煞气滔天,伴有多位魔使现身,很有可能是魔潮来临的前兆。” “我没有危言耸听,这可能是我们有史以来面临的最大魔潮,我希望各位做好必死的准备。” “只有报着一颗死亡的心,才能在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我希望你们记住,活着往往比死了更有用!我不希望你们的死徒给魔物增加口粮,我要你们绝处逢生,听明白没有!” “明白!” 木采丹拔剑出鞘,剑指苍天,道:“列阵,出征!” 各帐将士纷纷拔剑,一时间剑鸣音竟隐隐盖下鼓声。 由各帐的万夫长带头,齐齐向城墙外飞去。 偌大个演武场,只剩下这些弟子,呆呆看着木采丹和祁羊,不知所措。 祁羊问:“真要让他们避而不战?” 木采丹点点头:“每一个都是未来,这次战斗不像之前那场,我不敢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斜眼看向祁羊:“你应该相信我们。” “相信我们,不但能守住长城,还能狠狠给他们一巴掌。” 第一百零二章 备战 阮莹莹听到他们两个的交谈,实为不满,走上前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若一味避战,该如何提升?空有境界却不懂战斗,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吗?” 木采丹深深看着阮莹莹,问道:“活着才有未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夸大其词,这场战斗能胜,但伤亡几何,我心里在见到魔潮前不会有底。” “那就让我们干耗着?做补给也行啊!” 阮莹莹被秋书雪拉回来,众人齐齐给她一个镇定的眼神。 木采丹对祁羊道:“你的营帐,你说了算。论军职,你不比我低,你来决定他们的行动。” 好家伙,把烂摊子丢给我处理? 祁羊虽心有抱怨,但不得不承认木采丹的话有道理,谁让他是这营帐的统领呢。 祁羊暂且不谈炌云帐的去留,先问道:“前辈,那斥候的话有几分真?果真会有这么大的魔潮?” 木采丹示意祁羊看向寒云秋,一切尽在不言中。 注意到二人的目光,其余人也都将视线聚集到寒云秋身上,惹得他尴尬一笑,道:“又不是我指挥他们来的,怪我咯?” 祁羊摇摇头,这么个存在,难得上天瞎眼选他当传承者。 阮莹莹笑眯眯看向寒云秋,道:“你也会一同出战的,对?” 寒云秋哪敢说半个不字,只得点头。 祁羊见那最后一线将士都越过城墙,便道:“前辈,不如先让这些孩子在城墙观战,等时机成熟,再由他们各自的反应决定分配调度。” “随你。” 木采丹率先飞出,身后紧跟祁羊与炌云帐弟子。 等在城墙并列站定后,阮莹莹看向城下大军与两侧的燕隼帐将士,往日不曾动用的强弩此刻排排架起,启动阵法闪烁着耀眼的辉光。 位于城墙下的将士们也没闲着,纷纷布置陷阱阵法,梅鹤青竟然见到自家密不外传的冷苑大阵都被释放出,不由得一惊,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事件的严重性,“啪”的一声将扇子收起,放入乾坤袋内,取出青藤,随时准备战斗。 秋书雪指给众人看最前列,道:“那是农华宗的冷苑大阵,因为威力太过强大不易控制被列为绝密,若不是我等即将出征,宗内也不会派人告诉我们这些往日绝不可知的信息。” “威力过强?那不是很好吗?” 秋书雪摇摇头,道:“此阵法若开启,方圆数十里都将沦为废墟,在人眼中,阵法覆盖之处不过长出各种奇花异草,最出奇的不过是阵中心那棵参天大树。” “实际呢?” “实际都是暴虐的灵力,哪怕一株小草,也拥有杀掉寻常玉清境修士的能力。” “这么强,不是很好吗?” 秋书雪摇摇头,道:“阵法的维持,需要人做代价。” 左焕白皱眉:“人?” 他们不说话,阮莹莹一个个扫过去,草映霜、梅鹤青、秋书雪、松元风都低着头,田从梦更是小声抽泣。 她没想过,战争需要有人自愿牺牲。 她宁愿他们是被魔物所杀,那样还能报仇,可如今,她该把帐算在谁头上? 阮莹莹看向木采丹,他还是那样运筹帷幄,只是脸上再无微笑。 “祁羊。” “在。” “躲在背后的魔使应该要出来了?” 祁羊点点头。 木采丹叹了口气,左手握住神鬼泣的剑柄,目光死死盯着魔域边界,仿佛突破了视野极限,与那幕后者对视。 他向身旁的副将下着一道又一道的指令,各种各样的小阵被摆出,由大阵保护。 一个又一个的大型机械被抬出,冒着滚滚雷霆的,缠绕蒙蒙水汽的,不时喷出火舌的,被移动调节到最佳作战位置。 各营帐饲养的异兽也不再歇息,无一不被主人骑在胯下,准备征战沙场。 听见炌云帐内的弟子一阵阵惊呼,阮莹莹感到一丝悲哀。 他们感叹于自家宗门的强大,这本无错,可一旦想到即便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仍只能与魔分庭抗礼,还得惧怕提防魔王的复苏,依旧有无数人慷慨赴死,她就无比哀伤。 她用余光观察寒云秋,他收起来往日的吊儿郎当,双眸盯着忙碌的军队不知想些什么。 还好,不算没救。就在阮莹莹打量寒云秋的同时,寒云秋也在打量周围人的反应。 他不行,但他心海中的虚影可以。 “那个木采丹不像其他人一样慌张,其次镇定的是祁羊,你们帐内的,也就阮莹莹几个,还有那些第二次上战场的人,例如唐方,他们方寸没乱。其余人,灵气运行多少有些阻滞,若投入战斗,实力怕只能发挥出七八分。” “我呢?我怎么样?” 那虚影不屑道:“你怎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 寒云秋轻笑着抬头,没数啊,我要有底,就不会问你了。 笑容在此刻很是违和,阮莹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个笑容怎么也不像是轻松露出的,反而罕见的夹杂着苦涩,无奈,与……哀愁? 他也会哀愁? 阮莹莹破天荒冒出这个想法,联想到近日每个夜晚他都去常阵台找麦英搭话,许是在为他担心。 解释合理,逻辑清晰,但她还是推翻了这个猜测。 寒云秋哀愁的,绝不是此,他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容不得阮莹莹多想,天地一线处传来轰隆隆雷声,惊得白珏弓腰如临大敌。 她借自身独特体质运转极宗瞳术,模糊地看到极远处那些奔腾而来的魔物们。 为首的有七头魔物粗略估计高有数十丈,皆长着四只手,每一只手都生雪白骨刺,与它们那漆黑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产生强烈反差。 在这七头庞然大物间,池梦云赫然骑着一只鹰形魔物高高飞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又回来了。 后方魔潮中罕欢、外璎、班槐、文昂四魔分别骑乘不同样子的魔物随军而行。 罕欢立于一头高十丈的牛头人身的魔物头上,外璎立于一条长十丈的眼镜蛇型魔物头上,班槐骑着一头猛虎状魔物,文昂的最奇特,那是一只造型神似轿子模样的魔物,没有嘴,没有眼睛,四肢趴地,身子拱起,文昂就坐在上面摇扇子,丝毫没被疾行掀起的沙尘打扰。 罕欢上扬着嘴角,心情很是不错,计划如期执行,接下来就要看那位藏在城内的传承者了,能否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他是最大的变数。 第一百零三章 出击 木采丹在城墙上喊道:“全员戒备!” 刚刚布置好沉寂下去的阵法突然明亮,才拿来的长箭也被安置进巨大弓弩之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敌人踏入攻击范围收割性命了。 池梦云挥挥手,整个魔潮便稳稳停滞不前。 他向后张望,罕欢四魔便适时走出,于他身旁站定。 罕欢对他道:“主上既然让你指挥这场战争,就该你发言,不用管我们。” 池梦云眼热地看了一眼他腰间的魔使令,开口道:“用不着你教。” 他转头望向城墙上的木采丹,道:“魔,无穷无尽,如果不想全军覆没的话,我劝你自觉交出寒云秋。我给你时间撤离城池,莫要不知好歹,以卵击石。”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以卵击石,只不过,话说太满容易被掀翻啊。” 木采丹收起笑容,冷言嘲讽道:“我看你是被孝武一剑杀了分身,打傻了?谁是卵谁是石头都分不清,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文昂笑道:“我看也是,打就打,那么多废话,若木采丹想退,八百年前就退了,真当极宗和你一样是个孬种,只会动嘴皮子功夫?” 文昂把身子坐正,道:“如若怯战,大可以滚开,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敌军阵前内讧?”梅鹤青不解,道:“这是什么战术?” 寒云秋咳嗽了两下,道:“可能这不是什么战术,只是单纯内讧。” “这……”梅鹤青还是不信,阮莹莹和秋书雪却是信了。 毕竟池梦云扭头就给了文昂一剑,将其从轿形魔兽身上击落。 躲闪下地的文昂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张开折扇挥手便射出数道梭形暗器,打杀掉池梦云的坐骑。 池梦云怒道:“你!” 文昂阴森森警告他:“你要记得自己该干什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池梦云冷哼一声,稳稳落在地上,大手一挥,道:“杀。” 轻飘飘一个字,却带来震天动地的声响,寒云秋目不转睛地盯着军阵前方冲来的魔潮,眼见血液四散飞溅,残肢混着刀剑跌落。 冷苑大阵在前方塑造出一片世外桃源,转眼间沦为人间地狱。 去往阵眼的人前仆后继,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冷苑大阵很强,但也仅仅抵挡了两刻钟,城墙上的弓弩射了一箭又一箭,魔物死亡爆发的煞气足够弥漫笼罩三分之一的军阵了,却仍无法阻挡魔潮汹涌的步伐。 池梦云肆意在阵中收割着将士们的生命,直到他再度对上吴孝武。 二人懒得废话,一见面就开打。 奈何池梦云这具身躯有强过之前那具一倍的实力,仅一个照面,吴孝武就败下阵来,连连撤退。 “围攻他!” 孟秋白与文宇成默契地两面夹击,原本后撤的吴孝武竟又迈步回头,与那二人呈三面包夹之势,合力围攻池梦云。 水中月! 袭飞羽! 赤牙无数! 三人携着滔天剑气齐齐斩向池梦云,封住他所有死路,只求一击得手。 谁知他于此刻骤然魔化,数丈高的庞大身躯虽遭重创,但却保留了大部分战斗能力。 他张开大嘴,一个小型旋涡在口中形成,将那些身躯渺小、实力低微的魔物吞下,伤口随即被缭绕的煞气包裹,再显露已是完好如初。 木采丹道:“祁羊,有把握胜过吗?” “当然!” 祁羊拍拍浩然的剑鞘,名剑有灵,自行出鞘,载着祁羊往前线飞去。 木采丹转头问炌云帐弟子,道:“如今,你们还要战斗吗?” “……” 有人犹豫,有人涨红了脸想说但没有勇气。 唯有阮莹莹率先答出木采丹想到的答案:“要!” “为什么?” “若我不战,便多几人死,若我死,千万人能活!” 她早已心存死志,又何惧战场凶险? 木采丹点点头,阮莹莹以为他接下来就要给她下派任务,却迟迟等不来传话。 再想问,祁羊已和池梦云交上手了。 “雏凤双飞,不变雄雌。” “春风吹芳尘,细雨润新生。” “灼灼桃花,好惜年华。” 一句又一句瑰丽的诗句伴着一道又一道耀眼的剑光被祁羊吟诵出,那些句子仿若洪钟大吕,敲得池梦云心神不宁。 险之又险地又避过一剑后,池梦云终于忍不住了,向下求援道:“你们就干看着?若事情办杂,主上可饶不了你们!” 文昂笑道:“没事,你死了,我们照样能打下这座城池!” 表面上拒不帮助,私底下他却小声对着其余三位魔使道:“的确该出手了,主上要让池梦云死在寒云秋手上,不能就这么送给祁羊。” 他抬眼看了一下空中递剑诵诗的祁羊,补充道:“这个号称‘诗词将军’的人,我早就想会一会了。” 罕欢点点头:“确实不能让他死在这儿,我们走。” 四魔同时离开坐骑,化为流芒飞往池梦云处。 祁羊对摆出作战架势的吴孝武三人道:“你们先走,无需管我。” “可是……”文宇成还在担心,但被祁羊下一句话打断:“你们在这儿,只能让我束手束脚,还要分心保护。” 文宇成深吸一口气,道:“小心行事,保重。”随后离开,前往他处迎敌。 文昂没管池梦云,先冲着祁羊抱拳行礼,道:“久闻‘诗词将军’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失敬失敬!” “知道我?”祁羊玩味地看着他手中的折扇,冷笑道:“带着魔潮来攻城,这可不止是失敬?” “若非如此,又怎能请阁下求教呢?” 祁羊笑道:“想死还不好说?直接找我就行,让魔潮退去,我保你死的痛快。” 文昂仰天大笑,道:“祁先生铁齿铜牙,我比不过,可论武力,就不知谁高谁低了。” 言罢,他率先出击,合上折扇的瞬间便从体内爆射而出数十枚梭形飞镖,再一张开折扇,更有三条流星锁链捆向祁羊。 封退路,攻死处,文昂这两击既狠辣又周全,即便是木采丹都为祁羊捏一把汗。 第一百零四章 怒火 祁羊不闪不避,伸直手臂张开手掌,道:“飞花似梦,流星如幻。” 简单的八个字,却掀起无边涛浪,平静的灵力突然掀起滚滚波涛,在祁羊身前一丈处止住文昂的攻击。 祁羊五指紧握变作拳头,砰砰砰!梭形飞镖与流星锁链尽数破碎,破开的碎片并未坠落,反而都调转方向,用尖锐的一头指向文昂。 祁羊轻声道:“去!” 原本属于文昂的暗器碎片暴雨般倾泻而出,似要将其吞噬殆尽。 寒云秋目光紧紧盯着脱身的池梦云,他并未急着再找祁羊麻烦,反而一路突袭,已经打破猛虎帐好几个小型阵法了。 在其身后跟着无数的魔物,将士们已无时间施展阵法,只能立马结出玄荡剑阵、丛泉剑阵这种小型冲杀军阵来迎敌。 突破防线的池梦云并未急着大开杀戒,而是一路奔袭,不断冲进各个营帐的阵地打乱其攻击节奏。 阮莹莹道:“他没急着杀人,他在寻找。” 寒云秋道:“他在找我。” 阮莹莹不解:“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寒云秋灿然一笑,道:“因为我是传承者啊,杀了我说不定能让他在魔王那儿升好几层呢,谁会放弃这么个肥肉?” 阮莹莹看看城墙上的木采丹,又看看寒云秋,道:“得了,他得有命来。” 寒云秋不说话,双手交叉攥在一起靠在垛口上,心烦意乱。 “喂,是不是你谋划的?” “我说不是你信吗?” 寒云秋于心海怒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像你说的,池梦云不会放过一个铁了心要杀他的人,再加上你说的,杀了你能让他在魔王那儿升好几层,种种因素累加,导致了今日战争的爆发?” “你就装,你从来没有坦诚过。” 那虚影反驳道:“我很坦诚,你一直选择性忽略罢了。” 寒云秋不与他废话,继续关注战场局势。 祁羊挡下文昂那一击后的反击显然并不做效,文昂只是挥挥手,那些碎片就化为煞气消散。 他甚至称赞道:“好功夫!” 文昂话音刚落,班槐就挥拳冲来,红黑色纠缠的煞气聚在拳头表面形成一层薄膜,慢慢变换成猛兽头颅,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从两处攻来。 拳风刚烈,祁羊即便身隔数丈仍能清晰听到破空之音。 硬碰硬? 容不得祁羊多加思考,拳头已将近面门。 浩然划过一道辉光,直冲班槐双臂斩去。 砰!砰! 班槐收拳,顺势击剑,巨力顺着浩然剑身传至祁羊手掌,但他只微微一抖便将力尽数卸下。 文昂笑道:“班槐,这就是只靠蛮力的下场,早就说你该使一杆武器,看看,中招了?” “寒云秋现在实力怎么样啊,怎么没见他亲自下阵杀敌啊?” 文昂属实有点啰嗦了,祁羊听他念念叨叨的却不觉心烦,有时也会挑几个问题回答,多了应和,画风就变得颇为诡异了,仿佛老友相见,边叙旧,边切磋。 祁羊不说,外璎倒先不满道:“你打是不打?我们可不是陪你来聊天的。” “急什么,反正目的也快达到了不是吗?” 文昂手拿折扇指给外璎看向东边远处的长城烽火台,那里有大批鹰状魔物侵袭,甚至压了烽火台士兵一头。 罕欢摇摇头,让外璎去帮班槐,他则想着让寒云秋下场。 池梦云还在突袭破坏,搅得内侧军阵无法结出大阵来与前列相呼应,好不郁闷。 祁羊在前一挡四,吴孝武在后方无人围攻一魔。 不愧是一帐之主,文宇成出手就是一枚破阵灵珠,打在池梦云身前自行爆开释放围困阵法——瞬息天地。 池梦云身边的时间流速骤然停滞,尽管他以强大的实力突破限制,却也动作极慢,远比不上吴孝武等人。 水中月! 又一轮明月绽放光芒,啸月狠狠砍在池梦云肩头,削下一块肉来。 孟秋白亦使出独门剑诀,召一头苍鹰虚影附在剑气,猛然挥出直冲池梦云脖颈,关键时刻被他闪过只戳瞎一只眼睛。 祝长运双手横执良思,宛若捉着一把长枪,剑出如龙,剑鸣似龙吟,在没有刻意压制威势的情况下猛然刺出,音爆声混在掀起的灰尘里噼里啪啦。 曹营未加入他们,而是着手构建下一个围困法阵,以他的黄沙剑做阵眼,但求再困池梦云一刻。 两柄制式长剑从他的乾坤袋内飞出,与黄沙并肩而立,飘飘然飞至池梦云身侧呈三角对峙形状,随着曹营最后一个手印的结成,三柄剑同时爆出青色光芒,流转的阵纹从剑身倾泻而出淌在半空构筑出一个小型光牢。 三剑玄珠牢,阵成! 吴孝武进展顺利,其余军阵处也渐渐收服失地,慢慢占了上风。 祁羊的浩然剑已出,他便再不使些打闹的小招式,目的也从拖住这四位魔使变成斩杀。 “一剑垂天幕,万里无孤云。” 祁羊的眼神骤然冰冷,仿佛天上仙人审视人界众生,无一不是刍狗。 剑气从祁羊身前某处由天上倾泻而下,一道剑气瀑布悬挂于空,随着祁羊的缓步慢行往前推移。 罕欢知晓不能再作壁上观了,手掌心煞气涌现凝出一杆长枪,舞了一个枪花就大踏步冲出。 文昂也收起微笑,凝重对待这场对决,合上折扇双手环抱胸前,雄鹰展翅般猛然张开,便有滔天煞气江河奔涌而去那剑气瀑布,将其拦腰折断,给班槐和外璎留出攻击的间隙。 祁羊面不改色,再次吟诗挥剑:“花落春泥人事改,涛浪犹低雁字来。” 砰!砰!砰! 罕欢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他抬头看向祁羊,却发觉已在身后,再看长枪所指,乃是惊愕的班槐。 罕欢急忙收枪,却来不及,班槐的拳头已经与枪尖抵上,强烈的攻击将有心收力的二人都震出十几丈远。 情势转变得太快,文昂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知道祁羊很强,但没想到祁羊这么强,这是言出法随的境界? 不,还没达到,不然他不会一直被赵世龙的名号所掩盖。 那种传奇的境界只存在于传说,历史上统共只有两人使出,一个是寒云草,一个就是魔王。 文昂紧忙思考破局之法,但祁羊的剑气又至,将他原本的思路打断。 这次他没再吟诗颂词,只单纯出剑,剑招也从离谱的一剑垂天幕到较为正常的纯粹的剑气剑罡。 文昂心下一喜,他以为这是祁羊精力损耗过于严重的表现,便快速靠近罕欢,让他先脱身去寻池梦云,想办法把寒云秋引出。 罕欢看看斜执长剑的祁羊,小声问:“你们行吗,祁羊的实力太离谱了,主上还没有恢复很好,能赐予我们的力量也不多,别被他给斩杀了。” 文昂点点头,道:“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 罕欢右手紧紧攥住长枪,全身的煞气共从四个方向涌向枪尖,就好像由枪尖处长出四条锁链,把罕欢的煞气都给吸走。 砰! 罕欢听到长枪的枪杆断裂发出的脆响,便知道这就是极限了,助跑扔出,枪加速的同时罕欢也加速逃离。 祁羊想追上去,却被文昂三魔挡住:“别走啊,我还没领教够呢,再来!” 祁羊皱眉,正要吟诗,却被班槐和外璎二人同时近身,分不出心神去念诵,只能以寻常剑式对决,不算很轻松地占一个上风。 罕欢快速移动至池梦云身旁,见他满身伤痕嘲笑道:“就你这样,还为主上效力?歇歇!” 池梦云冲着吴孝武等人怒吼道:“是你们逼我的!”说罢掏出一颗不知名丹药吞进去,在丹药入肚的一刻威势大涨。 罕欢皱眉:“你这是?” “啊,我的另一具分身。” “你不是没有了吗?” 池梦云看白痴一样对他笑道:“你会轻易给我透底吗?” 罕欢心知不会,他明白池梦云的话中话,也便没必要回答了,转头看向五位营帐统领,道:“现在跑,还来得及。” 文宇成笑道:“同样的话,送给你。” 罕欢问池梦云:“最快的破城方式是什么?” 池梦云伸手指给他看:“那里离魔潮最近,只要把那里拿下,攻城的几率就能增加一半。” 罕欢点点头,迈步走去。 曹营大怒:“你这畜生,在看不起谁?” 沙阵破敌,入心风起,山海作揖,天地拘礼,势吞江河,气放千里! 随着剑诀的念毕,曹营掀起一道龙卷裹着黄沙与他冲向罕欢。 罕欢敌祁羊不过,打曹营绰绰有余。 他翻手唤出一道煞气长龙纠缠而上,身躯猛地一紧便把龙卷碾破,连带曹营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无奈跌在地上。 许是嫌走路太麻烦,他重新唤出一杆长枪,重复做着攻击祁羊那次的动作,抬手扔出,目标正冲常阵台。 寒云秋瞪大了眼睛,双手紧扣垛口,身子前倾几乎要掉下去,怒骂出声:“混蛋!” 第一百零五章 下场 木采丹不会作壁上观,如若常阵台被攻破,军阵将会产生一个巨大缺口,再想填补难如登天。 他拔剑出鞘,神鬼泣挥出一道锋白剑气,朴实无华,却将罕欢扔出的长枪拦腰折断。 池梦云叫到:“你行不行?” 罕欢并未回答,在军阵内骤然魔化,一头人形魔物从天而降,背后插着四杆赤红长枪,犹如唱戏的戏子。 他的身形大约比池梦云高出一头,轻易地伸手拽住池梦云的脖颈,投递长枪一般扔出。 他挑衅似地回头看了木采丹一眼,好似在说:“你怎么拦?” 祁羊先前斩迂腐立生机的剑悬天幕走马灯似地闪过眼前,木采丹多年未燃的热血再度沸腾,他紧握着神鬼泣,刹那间飞出,脚下本无剑,心意而动便有剑气支撑。 一连三个闪身,木采丹竟赶在池梦云之前,眼看剑就要落在池梦云头上,罕欢却及时感到,持两杆赤红长枪挡下。 “走!” 池梦云被木采丹的威势吓住,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走啊!” 罕欢再次怒喊,池梦云这才缓过神来,脱身离开。 罕欢无心与木采丹纠缠,竟撒开长枪笑道:“木统帅,这枪送你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那两杆长枪爆发出耀眼的赤红光芒,砰的一声炸开,碎片纷然下坠,流焰砸在将士头上拍也拍不灭。 等到木采丹掐一个法诀,吹来阵阵不带黄沙的奇异微风才使得火焰熄灭。 秋书雪盯着木采丹手里那把剑柄漆黑,剑身雪白的长剑陷入沉思,突然叫道:“神鬼泣!” 左焕白疑惑地看着她:“什么神鬼泣?” 秋书雪解释道:“那把剑,木统帅的那把剑叫神鬼泣。” “有什么特别的吗?” 秋书雪目光炯炯有神,惊喜地说道:“那把剑本身包含两种火焰,一种极冷,一种极热,都很难消除,在战场中很容易杀一伤百。木统帅战绩惊人,最值得称道的便是一人一剑于魔潮中取其魔使首级还全身而退,受伤虽多,却并无大碍。” “只是做了统帅后再难见到木统帅出手,他的事迹也逐渐被后来新秀所掩盖。” 寒云秋惊魂未定,他恶狠狠盯着战场上那两个庞然大物,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池梦云身上,此魔不除,必成后患。 心海内的虚影挑唆道:“想去就去呗,不拦你。” 旁人讨论木采丹的时候,阮莹莹发觉了寒云秋的不对劲,安慰道:“木统帅挡下了罕欢的攻击,麦英应该没事。” 寒云秋仍然紧缩眉头,越想越担心,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扭头就走。 “回来!” 阮莹莹叫道,寒云秋却不管不顾,甚至在听到她的喊声后跑得更快了。 梅鹤青第二个注意到寒云秋的异常,只不过他没追上去,只是转头问知情的阮莹莹。 “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离开?怕了?” 阮莹莹摇摇头,冷冰冰地说道:“他想去常阵台保护麦英,真是疯了,不知道那些家伙找的就是他吗?他去只能添乱。”虽然不满,她还是转身对着炌云帐的人说道:“你们在此待命,我和梅鹤青、草映霜、秋书雪、左焕白前去支援,出了什么事由唐师兄指挥!” 田从梦和松元风对视一眼,问道:“我们呢?” “你们保护他们,总要有人留下来指挥。”阮莹莹拍拍田从梦的肩膀,道:“你从燕隼帐那儿肯定学到了不少东西,木统帅目前对炌云帐的定位正朝着那个方向靠拢,你的经验很有用处,对自己自信一点。” 田从梦道:“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 阮莹莹决绝的话使得田从梦信心大增,被人看重,得拿出相应的实力来才不会辜负对方。 木采丹战毕归来,看到炌云帐的调动,心下多了些欣慰。 至于寒云秋,他并不担心他的安全,若是传承者那么容易死掉,也太废物了。斩杀池梦云分身那一战他看了,寒云秋就像丝绵里裹着秤锤,除非逼到绝境,否则看不到底。 寒云秋听到身后的动静,只远远望了一眼,就再度加快速度。 白珏因着体质特殊,追得不慌不忙,一人一兽落得阮莹莹等人远远的。 与池梦云一排站出的巨型魔物们缓慢移动着,军中将士的攻击很难对他们产生什么特殊的影响,它们自开战就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 吴孝武等人追上池梦云与其缠斗,罕欢被木采丹打得节节败退也不愿再帮他,转身去找祁羊的麻烦。 吞下另一具分身的池梦云虽然打不过木采丹,却长进不少,和五帐统领打得有来有回,大致移动方向正是城墙上移动的寒云秋。 “小白,让他滚远点儿!” 白珏展翅飞起,黄金瞳闪着耀眼的光亮,斗志昂然。 吼! 神兽怒吼,万魔镇服。 狂浪的音波传遍整座战场,不少低级魔物的战斗都变得凝滞,奋战的将士趁此机会砍掉不少魔物头颅。 白珏振翅飞去,莹白独角迸出微光,它于半路张开大嘴凝聚雷霆,冲到池梦云身前刚好聚到最大,只一下,就将池梦云左肩肩膀炸成稀烂,残联的血肉也被烤焦,与他的煞气意外地相合。 “寒云秋!” 池梦云大怒,双爪竟剖开肚子,让那黏液流满一小片沙场。 吴孝武警觉地挥出剑气,可一遇到漆黑的黏液那些灵力攻击仿若泥牛入海,无半点效果。 还是白珏,脚踩飓风冲到地面,以己身为中心连通天上乌云,一道紫粉雷霆降下,将那黏液消除得干干净净。 罕欢背后还剩两柄赤红长枪,他舍不得一下全使出,但拔出一杆对敌祁羊。 打败他痴心妄想,干扰一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举枪冲刺后,罕欢与文昂站到一起。 文昂看了眼池梦云那边的情况,问道:“让他死容易,让他死在寒云秋手上太难,他身边那头神兽都能单挑过池梦云,实力太强是烦恼,这太弱更是。” 罕欢瞄了眼寒云秋前进的方向,道:“你去帮池梦云,记住,让他把常阵台打掉。一旦得手你立刻撤回,不要恋战。”“为什么?那里藏着什么宝藏吗?” “不清楚,寒云秋很看重那个地方,不管有什么,让池梦云摧毁就够了。” 文昂又问道:“你都做不到,凭什么认为我可以?” “暗器,你会暗器。”罕欢见文昂问个不停,忍不住提醒他道:“时间不多了,速战速决。” “既然你们劣势这么大,我就再加把劲。” 清朗的青年男子口音在众位魔使心海内响起,随后他们皆感觉自己的心脏快速跳动,身边缭绕的煞气都增粗不少。 祁羊敏锐发觉到他们的变化,同样心道速战速决,高声吟哦道:“落日照铁甲,黄沙风萧萧。但凭一剑起,可敢比天高。”挥剑先斩向刚刚在交谈的罕欢与文昂。 他以为这突然的变强是他俩搞的鬼,自始至终都没往魔王那里想。 可就这样威势浩大的一剑,足以开出天堑的一剑,在罕欢身前莫名消失。 祁羊紧缩眉头,凝重地审视将他围住的四位魔使。 魔使们变强,池梦云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一轮增幅过后,他变得癫狂异常,连声嚷着要杀人、要破坏。 不受一切常规法则压制,剑气劈砍效果甚微,文宇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冲向寒云秋,巨大的漆黑粗糙的爪子按头砸来。 眼看就要落在他头上的时候,阮莹莹等人御剑飞来替寒云秋挡住这一击。 草映霜怒吼道:“走啊!你他吗想让我们跟你陪葬吗?” 寒云秋眼神先是惊愕,随后变得决绝,以最快速度闪过爪子的攻击范围。 可池梦云还在压,似乎寒云秋对他没那么重要,杀戮才是。 砰!砰! 剑劈砍的声音! 阮莹莹精神一震,灵力以特定形式在体内运行,一朵巨大莲花从她额头涌出,触碰到魔爪的一刻发出“滋滋”类似油炸的声响。 青莲诀第五式,青莲净世! 阮莹莹带着坚毅的目光撑起这只爪子,旋转的巨大莲花在上面留下数不清的剑痕,中通外直的茎越长越高,简直要把池梦云掀翻了过去。 寒云秋惊讶地看着被莲花托在莲蕊部位的阮莹莹,她的眼瞳空洞虚无,仿佛世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生死,不过存在状态的差异罢了。 青莲剑诀第三式,出水。 刚刚成长完全的莲花砰然破碎,附身在星驰剑身化为一朵莲花印记,随后,阮莹莹俯冲向池梦云,剑锋直指其眉心。 “小心!” 寒云秋顾不得常阵台,惊云出鞘御剑飞行,使青莲诀拳法叠浪掀起威势浩大的灵力波动打在池梦云拍来的左手掌心。 阮莹莹的剑没击中眉心,却戳瞎了一只眼,痛的池梦云来回扭动身子。 草映霜惊呆了:“这是他们吗?” “顾不上是不是了,打啊!” 左焕白借着垛口的突起部分踏地而起,在空中使灵技两次冲刺站到池梦云伸直的右手胳膊上,剑尖在手臂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随后,她高高跃起,如当时剑斩巴龙蛇那样无畏地冲上去,刺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战斗 吼! 池梦云仰天长啸,爆发出的煞气冲击扫得众人不能前进半分,被自己剖开的肚子突然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周围的将士连同魔物全部吞入。 漆黑的肚皮缓慢闭合,等两者接触的刹那就诡异蠕动着痊愈,连将士们的哀嚎也听不到了。 梅鹤青愣愣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既惶恐又愤怒,他颤抖着手捏住袖里的符箓,降雨一般洒下这些符箓。 他额头青筋暴起,愤怒地吼叫道:“王八蛋,去死!” 秋书雪沉默不言,身子凌空漂浮,手臂、脖颈、小腿等部位亮着微光,这微光冲破衣服的阻挡勾勒出一副曼妙的画面。 天生符胚,顺天意,降妖魔。 “八门八法,运阴转阳,申为神门,寅为鬼路,辰为天罗,戌为地网,丑字黄泉杀,鬼斩!” “玄之又玄,道生天地,化邪归正,至阳之气,雷法,五牢锁心!” “生而为罚,降世存根,除尽污秽,天旋太明!” 御魂符,五牢锁心,三生雷法。 一道人阶,两道地阶符箓于半空砰然炸开,一个化作点点星光微末落在土地,融进被召唤而来的英魂,一个化作雷霆大网铺天而来,另一个则突然燃烧,深蓝色的火焰吞没掉长方雪白的符身,化出透明的符身。 如果秋书雪猜的不错,三生雷法将会淬炼另两道符箓,使其在此战场上拥有不输寻常地阶符箓的实力。 她轻声念着:“三、二、一!” 滋啦! 那张透明符箓发出一道贯通天地的青绿色雷霆,铺张开来,给数以千计的英魂套上一层雷霆盔甲,追上撒下的大网将其湛蓝的雷霆通通换为青绿。 池梦云虽然癫狂,却不至于丧失对危险的判断。 他急忙闪身后撤,想要躲开这道雷霆大网。 吴孝武几人对视一眼,喝到:“上!” 几人同时急速冲出,同时斩出自己的最强一剑,势要把池梦云留在这里,给被吞掉的诸位将士陪葬! 池梦云再次怒吼,退出魔化状态,唯独保留双翼。既然没法闪避,就硬接一招作突破口,先与罕欢等人会和再说。 孟秋白瞪着眼睛怒视朝他冲来的池梦云,将身上全部灵力灌进手中名为“高秋”的长剑。 高秋,高秋,草枯兔肥,最适合鹰隼捕猎。 他名中有一个“秋”字,高秋也是指对自身实力的期望与自信。 高秋夜月白,仗剑惹尘埃。 孟秋白自知不是现今池梦云的对手,可他不能后退,他的骄傲支撑着他哪怕赴死也要堂堂正正坦坦荡荡。 他大声喊出自己这招剑式,哪怕灵诀已在心中念诵完毕。 “玉实宗火!” 池梦云的速度太快,快到众人反应不过来他就已经快要冲到池梦云身前。 吼! 又一声怒吼,谁? 白珏带着满身雷霆冲来,在池梦云即将挥出手掌的惊险一刻把他撞了回去,救下抱着同归于尽心思的孟秋白。 寒云秋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山石坍塌的声音,他惊恐地看去,是常阵台的方向,那里正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池梦云! 他希冀废墟下有人走出,可迟迟未见。 “啊!!!” 时间仿佛停滞了,众人呆呆地看着寒云秋,不知说些什么。 田从梦鼓起勇气问木采丹:“您怎么?” “我没发现,他的接近。”木采丹平淡地道出事实,“他们这次进攻肯定筹划了很久很久,连我都被摆了一道。” “传令下去,死守常阵台,切勿让其借此缺口冲入城内。” “炌云帐!” “在!” “急速支援常阵台,在军队身后补刀,一切听从唐方等人的安排。记住,保全自身性命是第一位,还没轮到你们牺牲的时候!” 无人回答,木采丹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只见这些面庞尚还稚嫩的弟子决绝地御剑而去,没有一个动作犹豫的。 他看着有序战斗的战场,摸了摸神鬼泣的剑首,不知待在这阵中运筹帷幄的选择是否正确。 梅鹤青与草映霜怔怔看着跪坐在地仰天怒吼的寒云秋,没人上前安慰,一部分紧盯池梦云,一部分则闪身去往常阵台斩杀池梦云的分身。 “白珏。” 寒云秋唤回白珏,一人一兽急速前往常阵台,将众人远远落在身后。 梅鹤青和草映霜看看被围住的池梦云,又看看寒云秋赶去的常阵台,道:“你们对付他,我们去帮寒云秋!” 秋书雪怒火中烧,脖颈上缠绕的两张符箓飞起展开。 “历劫生根,出于天人,刑杀魔障,覆元天象。从革-天元剑!” “火德傅施,人人得济。炎上-燎原!” 两张符箓自行燃烧,一个凝出剑形,一个化成火焰。在天雷滚滚,英魂密布的沙场上显得尤为可怖。 秋书雪双手掐不同法诀,一个剑指,一个无上印。 她敕令道:“去!” 天元剑引三生雷法淬炼,燎原之火骤然下坠,借魔物为介质烧向池梦云。 文宇成唏嘘道:“这就是天生符胚?我以为仙人下凡呢。” 吴孝武凑来搭话道:“这不就是仙人下凡吗?小家伙们一个赛一个妖孽。” “别聊了,该上了。”曹营冲他俩喊道,示意分开站位阻击池梦云。 孟秋白那一剑终归没有递出,他活了下来,接下来,要递出这一剑后依旧存活。 祝长运收回良思剑,伸手招来燕隼帐的军旗,抖一抖枪花把旗帜捆在枪杆上,以防遮挡视线。 祝长运手持军旗的气势与持剑相比差了不止一倍,原本锋锐的剑意换成枪意凭空增几分霸道。 左焕白那一剑刺歪了,剑气却划破了池梦云的脸颊,尽管失手了,她的剑意不减反增。 她就像春日的野草,经历了秋日的枯萎,冬日的严寒,在重新破土而出的时刻依然会长出翠绿的嫩芽,那份昂然的生机与不屈的顽强意志,是支撑无敌剑意的真正根骨。 上有秋书雪画符降魔,四周有五帐统领助阵,她站在阮莹莹身边,高高举剑,喊道:“杀!” 那一刻,她就是剑,她就能破天! 第一百零七章 报仇 白珏心知寒云秋心急如焚,不再限制速度,不到半刻就掠到常阵台前。 寒云秋没心思管还站在废墟上的池梦云,赶忙伸手去搬坍塌下的碎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未亲眼所见麦英的尸体他就不信他死了。 池梦云在废墟上猖狂地笑着,道:“看,即便是这么一具脆弱的分身都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你孤身赶来是嫌活的太久是吗?” 寒云秋对他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甚至懒得回话。 池梦云顿觉尴尬,察觉到寒云秋意图便故意在伤口上撒盐道:“不用找了,我都杀光了,你找到也救不活。我就是等着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才毁的这烽火台,何必白费力气呢?” 寒云秋终于有反应了,他恶狠狠看着池梦云,叫道:“白珏!” 白珏跳到寒云秋身前,一双黄金兽瞳雷光闪烁,周身小型飓风骤起。 “杀了他。” 吼! 白珏借着风雷的急速闪身来到池梦云身后,爪子狠狠拍向池梦云,若这一巴掌拍实,不说如拍黄瓜,烂个西瓜还是很形象的。 砰! 池梦云转身出掌挡下,巨力传来后退数尺,最后一脚踏碎所站的石头凹下一个小坑才勉强站定。 他趁此机会瞥了一眼寒云秋,发觉他还在搬石头,再回顾方才的嘲讽就像跳梁小丑。 他不再多言,转而重视其眼前徘徊的银白神兽,他没想到炌云的力量这么强大,城中一战指定留手不少,如今受了寒云秋的指使才拿出全部实力与他对敌。 找着找着,寒云秋看到一片破碎的衣角,伸手搬开石头,现出的尸体并不是麦英。 他郑重地抱起尸体,工整地放在一边的平地,然后转过身接着翻找。 池梦云用煞气召唤出一柄剑身漆黑,剑锋赤红的诡异长剑,连着挥出好几道剑气冲向白珏,都被他振翅扇到一边。 白珏的风雷之力源于血脉,而这血脉出于道,心念微动间便能使出的纯正的道之风雷,杀一个连魔使都不算的魔,绰绰有余。 寒云秋也不知道白珏的实力顶点在哪儿,事到如今他永远都不慌不忙,要不是寒云秋斩钉截铁地说“杀了他。”估计他也不会这么卖力。 白珏再次闪身到池梦云背后,重复先前的进攻方式,哪怕池梦云心知肚明也难以抵挡。 除了被打得连连后退,再没有别的办法。 这具分身顶天了就是玉清大成境,微微够得到上清的界限,对上能压制五品凶兽祸斗的白珏自是比较困难。 寒云秋将尸体一具一具从废墟内搬出,直到下一具是正星林。 他沉默了,那日在合道殿的所见所闻还历历在目。 那日正星林说:“没有人可以知晓未发生的事,所有的推测本质都是臆想,若你上了,结局可能如此,也可能相反。他们不一定因为你活下来,还有可能因为你以另一种方式死去。为你挡利爪牺牲也好,为你开路死去也罢,时间重来,你真的能确定一切走向不变?若重来,你就是变数,天下因果难分,谁知道你这一点会波及多少道线?” “无需内疚,无需自责,若你真心想要改变,就做好接下来的每一件事。别让他们失望。” 寒云秋颤巍巍地抱起正星林,将他放在一旁,与常阵台的将士们并成一排。 他转身再次翻开一块巨石,方才正星林的身边,躺着麦英,很显然,两人并肩战斗至死。 污泥与鲜血脏了他白净的面容,胸口的殷红和撕裂的衣服宣告生前战斗的激烈,他的手还紧紧握住枪杆,寒云秋费了好大劲才掰开。 他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道:“是时候歇歇了,不用那么累的,你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寒云秋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埋怨道:“你一定是忘了祈祷,今天才出事的,想睡觉也别忘了祈祷啊,害的我们都休息不成。” 他抱起麦英,发现他意外的轻,苦涩笑道:“你是怎么拿起那杆长枪的,那么重。” 寒云秋把他放在正星林身边,道:“睡,我给你报仇。” 心海内的虚影感受到寒云秋体内汹涌的灵力波动,暗暗笑道:这小子,终于肯认真了。 惊云出鞘,除了噌的一声便再无其他声响。不像田从梦那样剑气浩荡,也不像左焕白那样剑意披靡,更不像梅鹤青那样有些文绉绉的,他这一下就是世俗未习武的人拔剑才有的效果。 可是,剑鸣也好,剑意也罢,都是人的,不是剑的,剑就是剑,一柄杀人利器罢了,器物会有意识吗?随主人心思罢了。 寒云秋轻声道:“白珏,退后,我要亲手宰了他。” 话音刚落,惊云就震出一道剑气,那一道剑气再震出一道,如此往复,不多不少共十道,与寒云秋身后孔雀开屏般排列。 寒云秋两边嘴角勾起得极高,笑容看上去极为恐怖癫狂,杀意疯狂向池梦云倾泻,全然不像正派弟子。 白珏退到一边,给他让出道路,四肢微曲,随时准备上前助阵。 池梦云笑道:“好啊,杀了你,我就晋升为魔使,到时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放心,你的坟墓一定会修得豪华无比,绝对配得上你的身份。” 不好,寒云秋和池梦云动手了! 梅鹤青骤然加快速度,灵力运转得极快,使他的经络都稍显灼热。 寒云秋冷笑道:“留给你自己用,杂种!” 池梦云眼神冰冷,提剑而上,用行动代替语言。 嗖! 一道剑气飞出,除了单纯的破空声毫无威势,还不如俗世的炮仗来得惊人。 然而就这一剑,把池梦云迈出的右脚钉在地上,黑色的黏液渗进土地画出一个不完美的圆。 “等我把你大卸八块,再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血!” 寒云秋停步挥剑,其余九道剑气旋转冲出,分别钉在其额头,双肘,双肩,腹部,双膝和左脚掌上,算封死了他的行动。 池梦云惊愕地看着他,道:“你隐藏实力?” “没有。”寒云秋矢口否认,在砍下池梦云头颅前回望地上陈列整齐的十具尸体,道:“刚刚突破。” 第一百零八章 不死? 池梦云被砍下的头颅哈哈大笑:“巧了,我也刚刚突破!” 在寒云秋阴翳的视线中,池梦云破碎的身躯突的冒出缕缕煞气,那煞气线牵引着地上的头颅回到站立的身躯上,在煞气的掩盖中愈合完全。 梅鹤青赶至寒云秋身边,轻声道:“又活了?” 池梦云扭了扭脖子,笑道:“看到了,这就是大人赐给我的能力,不死!你以为那些都是分身,非也非也,他们每一个都是我,每一个都是从我身上分裂出的。” 梅鹤青废话不多说,伸手挥出一张竹火符箓,化为漫天飞箭冲向池梦云。 池梦云只简单伸手,煞气弥漫间就阻隔掉这些飞箭,他轻笑:“你们有什么话趁现在赶紧说,等去了黄泉地府,说不准就碰不到一起了。” 寒云秋冷笑道:“你真以为自己不死?他要是能赐给别人不死,还急着杀我作甚?” 池梦云打断他的话,道:“大人很是仁慈,并未想过杀你,是我主动为大人排忧解难,将威胁扼杀在摇篮内。” “告诉你也无妨,大人只让我们攻城,其余一切,全出自我手。” 寒云秋愈发冰冷,他对梅鹤青等人道:“你们去支援城下将士,他留给我。” “可是……” “信我。”寒云秋直勾勾盯着梅鹤青,道:“我会杀了他。” 草映霜反驳道:“我们助阵,得护你周全。” 寒云秋见劝阻不过,就收了心思,把头转回,道:“随你。” 惊云脱手飞起,寒云秋从袖子内划出随身携带的幽黑匕首,握在右手掌心,率先迈步冲出。 他的脚步变换莫测,身影忽左忽右,不时剩一道残影留在原地。 这是方灵宫输给他的灵技《逐影旋夜》,他仔细看过一遍,私底下试过两三回而已,如今用出竟熟练得刻在骨子里一般。 池梦云找不准他的身形,索性双手挥出数道煞气锁链将前方扇形区域尽数囊括,一个也跑不掉。 “惊云,剑阵!” 跟随寒云秋飞行的惊云于他头顶骤然剑尖朝上竖立,以其为中心的剑阵骤然释放,汹涌的剑气将寒云秋周身的煞气绞成稀烂。 寒云秋单手掐诀,念到:“阴阴宙宇,煌煌高灼,求得东风,送我归客,树暖无声,花开雨落,万物寂灭,不辨清浊!” 语毕拍出这掌,掌印连带路径中的煞气一齐攻向池梦云,做到真正的不辨清浊。 池梦云不闪不避,同样伸出一掌对敌,刚开始还能分庭抗礼,越到最后耗力越大,直至不得不弓步发力才算化解。 “太慢了!” 寒云秋虚拍无泥掌印为掩护,惊云剑阵吸引池梦云的大部分注意,他本人则趁机闪到其身后刺出这一匕首。 糟了!池梦云心头闪过这么一句话,可他是不死的,为什么要慌呢? 手比心快,来不及思考他就已经伸手握住了寒云秋攥匕首的右手,弯腰要来个过肩摔的时候却被草映霜近身,拆袍直直刺进他的腹部。 寒云秋狞笑着,左手在池梦云背上借力撑过,翻身跃居其上,左手手肘照着他天灵盖砸下。 砰! 池梦云将周身煞气压缩,再猛然爆发,巨大的冲击波震开草映霜后,他才伸手去拽寒云秋。 晚了,已经晚了,寒云秋的手肘砸下来后惊云贴着他的胳膊插进池梦云头颅。 黑煞顺着剑刃爬满剑身,在剑柄处用力一拔将惊云丢开。 这还不算完,他向后下腰,顺畅地做着高难度动作,寒云秋砸开一块儿烽火台碎石,因吃痛放开池梦云的头。 池梦云趁机起身与两人拉开距离,却见梅鹤青已在身后站定,青藤长剑斜砍向他的脖颈。 只与梅鹤青对敌,他自信轻松碾压,若按往常说不定会选择留手跟他玩玩,但现在寒云秋状态不定,他得迅速解决所有不可控因素,以免发生意外。 煞气长剑轻松挡住梅鹤青的剑,池梦云单手压制他,左手化拳打向其小腹。 一下,两下,三下……! 草映霜的拆袍挡住他的拳头,压低身子一个扫堂腿将池梦云逼退数尺。 池梦云被他们三番两次地阻挠,耐性也快用光了,仰天长啸后身边萦绕的煞气皆化为漆黑长枪,密密麻麻得有百杆。 寒云秋吼道:“快闪开!闪开!” 提醒他们的同时他不忘掐诀结印,莲花朵朵盛开重叠,最终在身前叠加成一面厚实盾牌。 他攥拳将这盾牌击出,直冲向双手伸举张开怀抱的池梦云。 惊云归位,立在他身前。 “又突破了是?我看你能突破几次!” 寒云秋的灵力在印堂处聚作一团光,简单而又美丽的一道菱形印文浮在前额,显得那么不真实。 “入乎九渊,道乎九天,包乎六合,运乎两极。清者为灵,浊者为煞,清清浊浊,无为真假。” 灵诀念毕,惊云趁势而起,高高悬在天上,周遭的煞气、灵气皆被一只无形大手搅动,旋涡的正中心便是那剑。 寒云秋双眸逐渐染上金黄,蛰伏的力量在苏醒,吃人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猎物吞进腹中。 “寒云秋?” 草映霜不敢认,这个威压不低于军帐统领的人真的是那个在极宗出了名的懒散货吗? 还是,他只是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激活了体内潜藏的传承者的能力? “喂。”他转头去看梅鹤青,却见他也是一脸吃惊,便不好再问什么。 “此剑,我不知杀不杀得死你,但若你再站起,我就再斩出一剑,再站起,就再一剑,直到你死,直到我力竭。” 寒云秋瞪眼怒喝道:“这剑,你接不接得住!” 寒云秋右手并作剑指刺向池梦云,悬于半空的惊云顺着他的动作急速俯冲至其肩头直刺向池梦云。 携着天地威压,携着清浊灵煞,携着寒云秋的恨,寒云秋的怒,寒云秋不死不休的意志以极快极快的速度杀向池梦云。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心口就被惊云贯穿。 第一百零九章 不变的约定 池梦云费劲了心思想要把惊云剑逼出,可那些被调动的煞气一到惊云特定范围后就失去控制,反为寒云秋操纵,成了惊云剑气中的一缕。 寒云秋踏着《逐影旋夜》的变换步伐一连闪身到池梦云身前,掏出匕首,轻轻刺进池梦云的小腹,笑道:“不是不死吗,你再挥剑砍我啊!” 幽黑匕首锋锐无比,切进池梦云身体犹如刺入空气,毫无阻滞感。 他颤着声惊恐道:“这是……大人的剑,你怎么会?” 寒云秋嘲笑似地看着他,道:“你真可怜。” 说着,刺入的程度更深了。 等池梦云彻底没了呼吸,寒云秋拔出幽黑匕首,重新收入袖中,踏着他的胸口拔出惊云,对着排列放置尸体的地方心道:放心,就算你死了,约定也还算数,我一定带你逛遍世界,看尽天下风光。 梅鹤青急忙赶来道:“你又突破了?” 寒云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不能单纯以境界划分,等回去有机会了我再向你解释。” 他跨坐在白珏身上,看向远处还在和阮莹莹等人激战的池梦云,道:“我先去算账,无需担心。” “哎,那我们呢!”草映霜伸手喊道,可惜白珏速度太快,看寒云秋的反应他是没听到。 梅鹤青拽住草映霜,道:“我们在在这儿支援,那里靠近木统帅,出不了事。” 草映霜吐槽道:“为保他真是操碎了心。” 梅鹤青看了一眼地上双目无光的尸体,轻蔑地笑了笑,挥出一道赤红符箓化作火牢盖住,便疾行向前方战场杀敌。 在白珏赶路途中,寒云秋在心海内显形说道:“池梦云有几具分身?” “就这一具了,多的我也不清楚。他没跟我签订契约,我并不知道他的全部。” 寒云秋听完虚影的回答后并不满意,依旧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虚影盘腿正对着他,苦笑道:“真的,我也不知道。” “我不信你。” “这样,你尽管杀,如果还有别的分身,不劳您动手,我派人解决,怎么样?” 寒云秋不说好也不说拒绝,只是消散了心海内的身影,全心全意赶路。 阮莹莹将手中星驰掷出,修长的剑身真似流星,将那池梦云的一处退路封死。 秋书雪身上所剩符箓已然不多,最先丢出去的五牢锁心符效果将近,到最终都没捕住池梦云。 而充当叠加威力的三生雷法也将近时效,连通天地的雷霆光柱越来越细了。 被召唤来的英魂所剩无几,不是被池梦云亲手碾碎,就是受到战斗的余波被摧毁。 有人说,留下的神魂只能算作往日的执念,占不到存活时期十分之一,真正的灵魂已虽轮回转世成人,开始新的生活了。 秋书雪信,她觉得这个说法更温暖,不然看着那么多英魂被击碎成虚无,她实在过意不去。 吴孝武和左焕白二人一左一右干扰池梦云,让他无法专心战斗,曹营和祝长运从正面对敌,牵制得很好,让池梦云无法腾出手来造成更大伤亡。 文宇成遥遥看到白珏飞来,道:“那小子杀了池梦云一具分身?” 孟秋白点头,说:“刚刚那一剑我看到了,威力不在我的玉实宗火之下。” “他才天境。”文宇成觉得不够强调,再次重音重复道:“三洞境,天境。” “我知道。”孟秋白劝文宇成接受这个事实,道:“如果他和普通人一样的话,他就不是传承者了。” 文宇成不言语,虽然觉得孟秋白的话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境界的确不代表实力,但实力会依托境界。 就像玉清境的人很难打出上清境的神魂攻击,除非有特定功法特定灵技,而这些人九座大陆都难找出一对。 唯一一个在空影大陆的影杀楼,那也不是天生的,而是意外在空间裂缝中待了过长时间让急速波动的空间之力改造了身躯,使他更轻易地感知和动用神魂罢了。 像寒云秋,他的灵力储备不可能支撑他在经历严酷的战斗后还能刺出那样一剑,这不是天才不天才,妖孽不妖孽的事,这是符不符合修炼法则的根本性问题。 池梦云的怒吼和攻击打断了文宇成的思路,他不得不挥剑迎敌。 变为人形的池梦云可以使用灵力和煞气两样造物,一个是天地精华,一个是亵渎之物,这让文宇成头疼得很。 还好,阮莹莹的青莲附带净化效果,秋书雪的三生雷法也能很好克制池梦云。 他虽为猛虎帐统领,更多的却是运筹领兵方面,本人战力虽不差,可也不顶尖,遇上池梦云这种手段频出的魔,他能想到的办法很少。 暂且放下对寒云秋的猜测,从他的特殊出发,倒是斩杀池梦云的一个绝佳的助力。 阮莹莹体内灵力并非无穷无尽,先前那招青莲净世虽然使出,但精力、灵力消耗都非常大,能持续作战到现在真不容易,更多是靠意志力撑下来的。 白珏兽未至,雷霆先到。 寒云秋人未至,剑气先到。 寒云秋飞到阮莹莹身边,刚落定,就被问道:“杀了?” “杀了。” “这个呢?” “留给我。” 阮莹莹点点头,道:“好。” 寒云秋看看她,又看看秋书雪,她们两个已近强弩之末,不能再拖了。 寒云秋如法炮制先前那一剑,惊云刚悬空就被池梦云击打下来。 吴孝武横在寒云秋身前,小声对他道:“待会儿我会尽力拖住他,你找机会攻击。” “好。” 像阮莹莹信任他一样,他也如此信任吴孝武。 寒云秋轻轻摸了摸白珏的额头,道:“白珏,助阵。”他自己则从白珏身上撤下,凌空浮在空中。 此时双眸仍未变色,还是金黄。 他双手同时握住剑柄,重复先前的口诀。 在此背景下,吴孝武终于使出镜双月,在炙热的阳光下,两轮橙黄明月显在空中,池梦云同样凝聚煞气,不但覆盖全身做了个盔甲,还多余造了几柄剑,给长出来的四只手一手一个。 “臭虫,死!” 第一百一十章 彻底斩杀 祝长运横执军旗,虚幻的燕隼灵气虚影从旗杆内跃出,清唳出声。 文宇成剑指抹过剑锋,火红的灵力爬上剑刃,造一柄赤红剑镇压妖魔。 “火形严,火就燥,大火燎燎呈天骄!” 文宇成话音刚落,跃动的火焰就化作冲天蛟龙,狰狞着盘旋在其身后,不时喷吐火焰气息。 孟秋白重新使出玉实宗火,分列在侧,决心不再失手。 曹营瞧他们这架势,铁了心把注全压在寒云秋身上,就跟他们疯一回,黄沙龙卷骤然卷起,他身处风前,浮在池梦云身后,封死了他的退路。 秋书雪信念微动,胸口闪亮的符箓从两侧的袖口飞出,凌空燃烧。 这两张符箓一模一样,同是地阶,田从梦之前还用过,正是“万重山”。 天生符胚绘出的两张万重山压下,就是池梦云都得乖乖受着,逃脱不得,悬在半空的天元剑牵引烧尽魔物的火焰,一齐对向池梦云。 池梦云以心神对话魔王,道:“大人,再赐我点力量,再赐一些我就能杀了寒云秋!” “你真能杀了他?” “真能!” “我有没有让你杀过他?” 池梦云被强敌环伺,都不觉得恐惧,魔王这一句疑问丢来,他竟心跳停滞了片刻。 他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擅自做主还想青眼有加?” 魔王没等他解释狡辩,自顾自地道:“不过,你要是能把他再逼一层,我就答应。” 池梦云大喜,连忙同意:“能!肯定能!” “做给我看。” 池梦云孤注一掷,六只手五只持剑,分别对阵五帐统领,余下一只手,他自信掐印控制煞气就能挡下左焕白、阮莹莹和秋书雪的攻击。 最麻烦的就是寒云秋,那个传承者。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大人的剑,把他不死的特性抹杀掉,将他最大的依仗推倒砸碎。 要是挨上那么一剑,除非大人亲临,怕是再无他法。 再逼他上一层,再逼他上一层,池梦云不停在心里念叨这句话,最终愤怒地吼出来:“寒云秋,是你逼我的!” 他张开大嘴,似要再次实施剖肚吞噬法门,却只将那些魔物引入腹中。 无人员伤亡,众人也就不中断自身的蓄势去打断他的进度。 魔们奸诈无比,谁知道又是什么花招。 寒云秋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也不想阻止。 他不但要杀,还要给予池梦云最深的恐惧和最恼人的嘲讽,让他知道什么人动不得。 吞下数以千计的魔物,池梦云再度魔化,与其庞大的身形相比,众人好似蜉蝣撼树,给人自不量力之感。 寒云秋问:“吞完了?” “没有。”池梦云可惜道,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杀你是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寒云秋撒开惊云,让它凌空并肩飞行,幽黑匕首从袖间滑落,狞笑道:“我看看到底谁杀谁!” 入乎九渊,道乎九天,包乎六合,运乎两极。清者为灵,浊者为煞,清清浊浊,无为真假! 寒云秋很讨厌这段记忆,就好像在翻开话本前就已经看了千八百遍,里面的人物、事件甚至描写用的文字都能背的滚瓜烂熟,这使得再好看的话本都索然无味。 他只是一遍遍重复着,重复着,在轮回里无限流转,生老病死哪一个都逃不过。 可怕的是,一睁眼,就又将重新开始,再次经历这一切。 他对之前的记忆唾弃,对当下的生活珍惜。 池梦云这家伙毁了他当下生活不说,还刨出他深藏的记忆摧残,让他不得不接受、回忆,甚至动用那里面潜藏的技艺。 惊云再次掀动煞气和灵力,不论正邪一柄灌入剑中。 被单独留下的田从梦不解:“阴阳?不对,煞气怎么能算阴呢?” 木材丹道:“天下万物不外乎道,煞气既然能存在于世间,必然在道之内。阴也好,阳也罢,都只是人们对道的一种诠释,煞气至今未被人真正看透,它属不属于阴,很难说。” 木采丹并不惊讶寒云秋的天赋,他惊讶于寒云秋对煞气的运用,据他所知,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利用煞气,哪怕寒云草也不例外。 池梦云微眯眼睛,又来这一招? 他伸手抓向阮莹莹,选了个最力竭最好突破的下手,打算用朋友再逼一逼寒云秋,看看他能不能再上一层楼。 阮莹莹双瞳银白、空洞,她毫无感情地举剑迎敌,对灵力的掌控也骇人地精准。 池梦云没错,她现在是现场最力竭的,但他算错了,阮莹莹也是在场意志力最强的,自打她娘亲死的那天,她就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少了些什么情感。 尽管那时她还小,还不懂事,但血脉的联系紧密,直通灵魂。 立微妙意莲为尊,不灭生机通性灵。 此次包裹住她的莲花并不完全,但更加凝实,或者说,确实凭空生出一朵巨大莲花。 阮莹莹踩在莲蕊处,霜冷的冰迅速蔓延,直至覆盖整尊莲花。 池梦云的那一只未持任何兵器的魔爪从上拍下,巨大的阴影盖住整座莲花,配上洁白的冰块和霜雪,阴冷的冬日真的降临了。 越到危机时刻,越要冷静,寒云秋的怒火通通化为灵力灌入手中匕首。 “白珏!” 他大吼道,白珏立马放弃攻击转身载寒云秋前进。 阮莹莹冷漠地递出星驰,原本盛开的莲花突然闭合,巨大的花苞垂向池梦云,也像一柄巨剑。 这次的剑意只有一缕,纤细且普通,不带任何多余的威势,细若游丝,就像冬日哈出的雾气。 砰! 砰! 砰! 文宇成的蛟龙,祝长运的燕隼,吴孝武的镜双月,孟秋白的玉实宗火剑意率先一步砍到池梦云,与他手里的长剑相持不下。 曹营的黄沙龙卷最后到,但不止对上他剩下那只手,还给文宇成他们加了一把劲。 秋书雪率先敕令万重山压得更紧,以便配合他们的攻击。 池梦云的手迟迟拍不下去,那缕薄弱的剑气顽强地撑住体型比它本身庞大多得多的魔爪,如此震撼的视觉冲击令众人军心大涨。 不知谁喊了一句:“生机不灭,剑气不绝!杀!” 便有无数人跟着吆喝:“生机不灭,剑气不绝!” “生机不灭,剑气不绝!”……振奋人心的口号一路从城墙根下蔓延至魔潮与军队攻击的最前线。 因着阮莹莹小小剑气,军队气势大涨,剑气滔天,魔血混着魔物残肢挥洒开来,溅了衣衫,脏了土地。 “不恶天实,暗受地式,破!” 池梦云嘴里咕哝了半天,众人不解其意,只知他威势更盛,却还要尽力相持,拼死相争。 罕欢听见池梦云念的魔语,便知进展顺利,于是吼道:“再坚持一下,只要拖住祁羊就好!” 文昂脸上笑意更盛,煞气凝聚的暗器频出,虽伤不到祁羊,却让他放不开心思攻击,只能乖乖被四魔拖住。 罕欢的长枪阴险毒辣,能把大开大合的武器玩到这种地步也算一绝了,抛开敌人的身份,祁羊对他的枪意还是很欣赏的。 在罕欢下一次攻来时,祁羊放弃用剑挡,转而伸手拽住枪杆,借力打力,吟哦道:“杀气满长枪,冽风吹衣裳。” 罕欢暗道不好,连忙转身躲避,却还是被祁羊飘忽清然的枪意戳中腰部,殷红的血顺着衣裳流下,滴在低级魔物上引其更加癫狂。 祁羊笑道:“我每次都很好奇,没什么魔使的血是红色的,而那些魔物什么颜色都有,你们算人吗?” 文昂笑道:“不用文绉绉地骂,我们本来就不算人。” 祁羊笑而不语,接着班槐的拳法步步撤退,不时还要挥剑挡住外璎的长鞭,算不上游刃有余,但远不慌乱。 他也在密切关注池梦云那边的情况,木采丹尚未出手,就证明局势控制得住。 想起初见寒云秋时他洞内的表现,祁羊渐渐相信了赵世龙的判断——寒云秋不是个冷漠的人。 他相信,寒云秋的怒火不全来自麦英,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他对这世界的控诉,对残酷的反驳。 阮莹莹的不灭剑气终于支撑不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魔爪拍下,想举剑,却只能堪堪动用最普通的剑诀,明知不敌,还要再试。 “我说了,他留给我来杀。” 寒云秋匕首代剑顶在池梦云的掌心,悬空的惊云蓄积完毕从天而降。 池梦云手掌被阻,稍显刺痛,他以为匕首太过锋利而已,便不甚在意,转而抬头去看惊云。 惊云周身围绕两股颜色的能量波动,一个是灵力,一个是煞气。剑尖在池梦云的眼瞳内越来越大,与他额头的距离也越来越小。 只听“噗”! 惊云穿身而过,带出一抔热血,绕了一圈回到寒云秋身旁,随后锋锐的剑气绞碎了池梦云的头颅。 他没有将寒云秋更逼上一层楼,魔王也没有赐予他更多力量。 受那幽黑匕首的影响,他再无生机。 浩浩荡荡的攻城斩杀行动,目的完美达成,不过不是池梦云的而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退潮 文昂笑道:“祁将军,我们有缘再会!” 祁羊递剑去拦,却被外璎的长鞭牵住,她笑道:“别心急嘛,还会有下次的。” 文昂不再留手,将剩余的煞气尽数使出,铺天盖地地化为头带尖刺的锁链冲向祁羊,以此给他们撤退争取时间。 罕欢道:“我再添一把火!”说罢将剩余的两杆赤红长枪丢出,隐藏在漫天锁链内威胁着祁羊。 未亮出的底牌才具有最大威慑力,罕欢很清楚,所以才没单纯掷出这两杆长枪。 外璎撒开祁羊的剑,咯咯一笑与班槐同时离开,等罕欢和文昂各自落回来时坐骑,四魔携手退场。 祁羊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又眼见身前漫天的锁链,下竖浩然剑一震,将锁链尽数偏斜,再双手执剑上劈懒腰斩断出击的赤红长矛。 “太匆匆,休怪东君落飞红。” 浩然剑急速分裂出数道剑气,追着漫天的锁链劈砍,直到全部沦为煞气消散才算罢休。 四魔撤退,汹涌的魔潮便失了指挥,后部魔物或追随在四魔身后共同撤退,或不顾方向奔走逃窜,原本严阵的魔潮一时间分成好几股,各有各的想法。 前中部的魔物就没有后部的那么幸运,与军人交战,至死方休,否则杀了一个还有一个,前仆后继,连绵不绝。 不需木采丹指挥,各帐将士自觉知晓行动,清剿,一个不留! 五帐统领拖着疲惫的身躯飞入阵内继续对敌,反正池梦云已死,无需担心。 寒云秋的表现最为亮目,他被炌云帐的部分弟子簇拥着,欢呼着,他本人却无力应对。 挥手,甚至笑的力气都做不出来。 寒云秋瘫倒在白珏身上,被他驮着飞往城墙休息。 “去常阵台。” 白珏调转方向,最终把他放在麦英旁边,静静合眼休息。 寒云秋突然感觉身子下坠,穿过无尽的黑暗落在柔软的草地,这里阳光和曦,连青草都是温暖的。 他就想这么睡,睡着才舒服。 又是一阵下坠感,他已不在乎了,神啊,魔啊,不管来什么他都不在意了,哪怕睁眼就是尸山血海,刀剑炼狱也没关系。 睡觉,他现在只想睡觉。 “看,你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样冷漠。” 年轻男子说道,声音与先前在壁画处对阵的俊美青年略有不同。 寒云秋闭眼答道:“是吗,我都不了解自己,你竟然看透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寒云秋笑笑不说话,呼吸逐渐悠长、平缓,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奇怪的是,在他睡着后,无论方才的声音,亦或者心海内虚影的轻语,都通通消失。 白珏趴在他身边,伸出双翅遮住他们,看样子不打算参与接下来的战斗了。 阮莹莹撑着最后一口气飞回城墙,剑还没落人就摔了下去,幸亏秋书雪眼疾手快拽住,不然就要直直跌倒在地。 星驰“扑棱”一声摔在地上,秋书雪一手拽着阮莹莹一手拾起星驰,勉强站在木采丹面前,田从梦赶忙伸手去扶。 “结束了吗?”秋书雪问。 田从梦肯定地点点头:“结束了,都结束了,歇息。” 木采丹摩挲着神鬼泣的剑首,轻声道:“英雄出少年啊。” 秋书雪眯起眼,看着战场上摆出的苍元伏魔大阵,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 魔的大势一去,军队的士气再次大涨,纷纷喊杀冲刺,英勇无敌。 苍元伏魔阵成后,灵气凝聚成的圆球化为光柱上下通透,荡尽诸魔,不断拍击在阵边界回弹,溅起的灵气似大雨滂沱,叮叮咚咚的伴着清脆声响净化世界。 又一次胜利,而且是大胜,在木采丹这边算来是斩杀掉一位极难缠的魔使,击退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魔潮,看者剩下来的将士,其实伤亡率很低了。 要不是寒云秋在,池梦云不一定攻下城池,但人保守估计得再死伤两三万。 木采丹闭上眼,不忍看遍地尸首,喃喃道:“睡,都累了。” ……………… 那边罕欢四魔一连撤出近百里,远远地看不到城墙才敢高声谈笑。 文昂在轿子里翘着二郎腿哼着曲儿,心情很是不错,他道:“主上是不是实力大增了?都能给咱们临时增强实力了,记得上一次被主上主动灌顶还是万年之前。” 班槐感慨道:“是啊,一万年,说到就到了。” 罕欢一言不发,他总觉得主上太过仁慈了,至于要等寒云秋成长起来再杀吗?那样变数太多,今日池梦云就很出乎他的意料。 在此之前,他预想的是让池梦云被围攻,寒云秋只需补上最后一击就行,现在,这最后一击的威力远远超过他的预料,他开始觉得寒云秋是威胁了。 池梦云的死,总让他有种兔死狐悲的不畅快,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该高兴才对。 四魔只有外璎察觉到了罕欢的异常,她凑过来笑道:“想什么呢,莫不是主上又派了什么任务?” 罕欢笑笑,道:“没什么,瞎想而已。” 外璎并未追问,别看罕欢看上去很好相处,实际心机深沉,城府颇深,她和皇瀛不止一次被罕欢搭救,对他的智谋自然信服。 文昂突然问道:“皇瀛,还在调查那件事?” 罕欢点点头,道:“对,总不能放一个变数在外。主上不能掌控,你我也不知情,他还拥有魔使令,怎么想都很奇怪,容不得马虎。” 文昂赞同道:“确实是。”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寒云秋身上,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寒云秋手里攥的那把匕首,气息很熟悉?” 罕欢答道:“怎么了?” “那把匕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主上在裁断生死,极具危险。” 罕欢道:“谁知道呢,我又没被刺过,咱们只是远远瞧见罢了,说不定是极宗的障眼法呢。你别忘了,祁羊不光会说战斗的诗词,万一来两句幻境或者伪装,情急之下,谁又能看的透?” “没道理啊。”文昂合上折扇,轻拍掌心,细细思考。 班槐问道:“主上没有别的任务了?” “没了。” 他点点头,道:“那我就先行离开了,我那里也该定期进攻了。” 文昂听见班槐的话,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先行一步,从上一座城池内搜刮来的书还没看完,等我把抓来的士子吃掉,说不准就能和祁将军不相上下了。” “哦?”外璎嫣然笑道,“想不到你也会从心底尊重一个人,真是罕见啊。” 文昂冷哼一声:“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他“啪”的一声张开折扇,古怪魔物自觉调转方向载他离去,速度越老越快,直至消失在罕欢的视野里。 外璎问道:“我们去哪儿,总不能漫无目的在此游荡?” “当然不,等皇瀛来了消息咱们就去寻他,主上让我们协助他搜查那只老鼠。” 脱离掌控的魔使,是谁呢?外璎暗地里思索,却毫无进展,还停留在调查初期一无所知的状态里。 寒云秋睡觉正香甜时刻,耳边突然嘈杂起来。 他发觉自己躺在大路中间,过往的行人和车马都有意避开他,且目光从未落在过他身上。 寒云秋下意识地要掏出惊云,却发现自己的玉佩、乾坤袋和腰牌全都不见了,他想唤也唤不出来。 无奈,只能动用袖子里的匕首,他的手腕触到冰冷的锋刃才算安心。 寒云秋没第一时间呼喊说话,反而细细观察街上行人的特别。 “又在搞什么名堂?”他在心里嘀咕道,为了一探究竟只能迈步跟随大流人群前进。 人们堵在丁字路口,围观耍杂技的表演节目。 他不知好歹,也凑了过去赏看。 等见到表演者的面容后却傻了眼,我?我怎么会在这儿表演杂技? 寒云秋大惊,挤开人群冲着正在表演的人吼道:“你究竟是谁?” 砰! 画面破碎,寒云秋坠入无底的黑暗中,他最终落在石砖地面,吃痛得叫出声来。 哒!哒!哒!哒! 黑暗中,有人举着火把接近,寒云秋下手去摸,这一次,玉佩、乾坤袋和腰牌都在。他甚至看清了来者的面容,那一张朴实无华的脸很有他的风格。 寒云秋笑道:“你费劲心思引我入幻境,所谓何事?” “没什么事,让你看一看来历罢了。” 寒云秋指着止步行走的来者说道:“你从前还干过这种活计养活自己?” 声音忽然停住,说者应该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又有可能只是简单不想让他知道而已。 寒云秋紧跟着来了一句:“比我好过多了。” 他走马灯似的看着那个举着火把的人的生活,下等弟子,外出历练,放下尊严,休整完备后再次历练。 他来自那个威名显赫的宗门,却没有威名显赫的实力,那么此时,他就是最容易受针对之人。 没实力,却有心气儿,还很善良。行走江湖最忌讳没有金刚钻,遍揽瓷器活儿,他倒好,时刻犯忌。 救人不成,反倒害己。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昏迷 梅鹤青问:“他还没醒吗?” 秋书雪点点头,道:“没有。” 梅鹤青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看着地下拖着伤来来往往的将士,小声喃喃道:“这叫什么事儿啊!” 此时距离魔潮退去已过了五日之久,城中依旧被攻城的萧杀所笼罩。 越是战胜越不能放松,保不齐什么时候他们会杀一个回马枪来,打一个措手不及。 此番大战,死伤共计四万,死两万,重伤一万,轻伤一万。 为了不拖军队后退,有很多将士在重伤后拼死争斗,求一个同归于尽,轻伤的打得更狠,容易加重伤情,变成重伤。 十万援军,不到一个月三场战斗下来打掉一半多,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好在,魔域这五日毫无动荡,看样子短期内不会再来了。 寒云秋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伤势全无,看上去是睡着了,可秋书雪知道,正常睡觉不会睡这么久的,他陷入昏迷状态已经五日了。 从他躺在常阵台废墟合眼算起,时间还要拉长一点。 梅鹤青回身走到寒云秋床前,道:“我去看看莹莹。” “嗯,去。” 阮莹莹经此一站,丹田内灵力全部耗尽,神魂也变得虚弱,不过并无大碍,只是要静养而已,为了方便,她改住在田从梦的屋子里。 咚咚咚! “请进。” 梅鹤青推门而入,阮莹莹把泛荧光的玉简放下,道:“他呢?还在睡?” 梅鹤青无奈地点点头,道:“你怎么样?” 阮莹莹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觉得能再战一场,你们让我在屋子里待得都快生锈了。” 梅鹤青笑笑:“不趁机会让你休息休息,怕是下次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阮莹莹坐下,端起玉简继续感悟,冷不丁地说道:“我觉得寒云秋不是昏迷,他在逃避。” “逃避什么?” 阮莹莹摇摇头:“他说自己怕死,我不这么认为。逃避,逃避……逃避什么呢?我也想不出。你觉没觉得他像一只迷路羔羊?” 梅鹤青点点头:“任谁肩上担负这么大一个担子都会如迷路羔羊?” 阮莹莹瞧见梅鹤青的青绿木质腰牌闪了闪,笑道:“家族担心了?” “养你的病!” 梅鹤青开门走出,拿起还在闪烁的腰牌,叹了口气,伸手一抹读取信息后便搁置不管。 寒云秋自打停了与那不知名声音的谈话,就一直被下坠感包围,从未停歇。 他觉得好累,浑身都是酸痛的,真想这么一直待下去啊! 不知睡了多久,他用双手挡在头顶。嘶……阳光刺眼,照得他合眼也睡不着。 “别睡了,起来,陪我说说话” 寒云秋听到熟悉的声音,无奈地睁开眼道:“真烦,睡觉都不让人安生。” 他起身坐在俊美男子身边,道:“实力提升多少?” 男子反问寒云秋:“你呢,你提了多少?” 寒云秋道:“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不多,刚刚好能现身。”俊美男子伸出手掌,道:“摸一摸?” 寒云秋真把手移去,轻轻点了两下,确实软软的有温度。 他笑道:“那我大概明白了。”接着躺在草地上,一只手遮挡太阳,漏下的阴影罩在脸上,遮住半边。 “还是躺着舒服。” 俊美男子摇摇头,道:“不,站着最舒服,毫无负担地站着最舒服。” 寒云秋怒道:“毫无负担?说的轻松。因为你的一翻身,老子平静生活都被打破了!你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毫无负担?” 他随手揪下一根杂草,放在嘴里嚼啊嚼的,嫩绿的汁液流进嘴里溢出清香,清香之余泛着苦涩,但很接地气,能让他深刻地感知到自己实实在在的存活,不是做梦,也没入幻境。 寒云秋将束发解开,散在地上,俯视下去如打开的折扇。 “可你还是凭借这份力量报仇了不是吗?”俊美男子转头看着他,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嫌弃厌恶,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拾起他而不是自己提升。你急于求成,恨不得池梦云马上死。我早就说了,寒云秋,你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寒云秋吐掉草叶,道:“还不是你们造成的后果?这狗屁的身份引来追杀,造成无辜人丧生,怪我还是怪你?用这份力量只是给他们求一个公道罢了,你以为我愿意拾起?” “等醒了还会受到众多询问,哎呀~你怎么突然那么厉害啊~,哎呀~那招灵技哪里学来的呀~,哎呀~你怎么会利用煞气的呀~~诸如此类。”寒云秋双手捂住脸,叹道:“别的都好回答,我怎么会利用煞气的?烦都烦死了。” 俊美男子笑笑,问道:“你拾起了多少?” “什么?” “记忆,接受了多少记忆。” “没多少,无非是一些宗内生活,被人瞧不起的经历,和我经历的大同小异。”寒云秋顿了顿,接着补充道:“他可能对未来没有预料,我是生下来就能看到尽头的人,我们俩不一样。” “所以,我们对那段经历的看法也不太一样,我觉得他……很蠢。” “当然,他可能也是这么认为我的。” 寒云秋的话带来的是许久的沉默,他无法揣测俊美男子的心意,但他清楚二人那复杂的关系,所以这些话他还是对他说了。 这不止在给俊美男子说,还在对“他”说。 “呐,池梦云真的死了吗?” “死了。”俊美男子点点头,伸手取出一枚玉质口哨,示给寒云秋看:“这东西连通着他的灵魂,现今最后一点残魂也消失了,他不可能复生了。” 寒云秋点点头,道:“那就好。” “不想出去吗,我看不止我想找你聊天,你自己也有意留在这儿?那些问题的确很难回答没错,但这并不是你不愿出去的真正原因,你在犹豫什么?” 寒云秋避而不答,问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了,马上第六天要过去了。” 寒云秋闭上眼,道:“再待会儿,凑整数图个吉利。”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苏醒 寒云秋睁开眼睛,看着守在床前的梅鹤青笑道:“不是,我睡个觉都这么隆重?” 梅鹤青没搭话,先把寒云秋的手夺过来把脉,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他么的吓死我们了,这哪是睡觉啊,要不是有呼吸我都觉得你在躺尸!” 寒云秋坐起身,道:“怕什么,当初被全志成捅了一剑都没死,这次当然也无事了。” 他左右张望,指指金炉旁的白珏,道:“我若有事,小白能睡这么香?” 说话间,白珏动了动耳朵,二人同时笑出声。 梅鹤青正经道:“虽然多余,我还是想问一句,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寒云秋摇摇头,道:“并没有。” 梅鹤青点点头,推开门走出去,双手捧作喇叭状喊道:“寒云秋醒啦!” 嗖!嗖!嗖! 数道身影飞奔上来,冲进屋内,细细打量寒云秋,其中甚至有祁羊。 寒云秋尴尬笑笑,道:“祁统帅好,大家好,你们一直守在下面啊?” 祁羊笑道:“没有,我刚来不久。” “敢问祁将军来是为何事?” “就不能单纯看看你?”祁羊脸上笑意很浓,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右手并作剑指,凌空划了两下,称赞道:“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啊,肯定会特殊关照的。” 被祁羊这么一夸,寒云秋更尴尬了,连声自谦:“不至于不至于,应该的应该的。” “祁将军,寒云秋刚刚苏醒,您还是明天再来,让他歇息歇息。虽然探查并无问题,但我不敢排除隐疾的存在,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秋书雪聪慧过人,主动替寒云秋解围,这一番话下来,逐客之意很明显了,但并不失礼数,也合情合理,让祁羊挑不出任何毛病。 果不其然,祁羊顺坡下驴,道:“那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来。” 阮莹莹等人赶忙抱拳行礼,连声“恭送将军”。 透过窗户看到祁羊确实离开后,众人才送了一口气。 阮莹莹更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怎么突然……?” 寒云秋道:“我说我是临时突破的你们信吗?” “不信!” 寒云秋摊开手很是无辜地说道:“我对池梦云就是这么说的,真是临时突破的呀!” 左焕白嗤之以鼻,道:“境界临时突破可以,你的剑意做不得假,返璞归真,不像少年人仗剑,倒有老妖怪看破的意味。你还说是临时悟道?” 梅鹤青问:“池梦云说了自己不死,先前城内受吴统领最强一剑也是如此,怎的在你这儿就死的透透的?还是境界更上一层楼之后?” 寒云秋哭丧着脸,重新躺回床上,道:“算了,我还是继续睡。” 他被草映霜翻过身,脸对着众人。 此时他们都不再说话,静静凝视寒云秋的眼瞳,良久,秋书雪问道:“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 “以后少用煞气,我不敢保证你没有被侵染的危险。” 寒云秋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好。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记得那招剑术了,来不及多想,就用出了。” 左焕白摩挲着下巴,道:“那剑术的确有趣,回头与我讨论。” 寒云秋点头如捣蒜,希冀地看着众人:“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的话,你们可以出去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草映霜叹道,“青狼帐缺人,拉我和梅鹤青去暂代值岗,今日该我了。” 田从梦和松元风紧接着离开,她们还得去太常军帐内帮着治愈伤者,每日带去的符箓都不够用,这次得多带些。 左焕白也走了,猛虎帐内的一些事务需要她处理,领兵之道还没感悟完全,不能放弃。 秋书雪与梅鹤青同时离开,一个要帮着祁羊组织剩下的炌云帐弟子的活动,一个应吴孝武邀请,前去青狼帐帮忙。 房内只剩下阮莹莹与他大眼瞪小眼了。 寒云秋笑笑,感觉比面对祁羊时还要尴尬。 “你的伤怎么样?我记得对阵时你透支了不少。” 阮莹莹答道:“还好,没你恢复得好,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她问:“你为什么睡这么久呢,是不是神魂出事了?” 寒云秋只摇头,却不解释。他要如何回答?说他愧疚吗?说他怂? 他心知肚明,但开口骂自己做不出来。 “战场,打扫干净了吗?” 阮莹莹摇摇头:“死的人太多了,还在处理。如果你要问的是麦英,他已经被火化了,骨灰和灵位都在合道殿。” 寒云秋眼神明显黯淡许多,他没有继续问,而是变得沉默。 阮莹莹突然道:“你别有压力,他们是被魔杀的,我们只管复仇就够了。” “可是魔冲我来的,他们因我而死。”寒云秋怔怔地看着她,“你叫我如何不多想?” 阮莹莹此时有些理解寒云秋先前的所作所为了,他逃避,逃避这比天大的责任,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每一位与黑暗战斗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品德不算好,他不想让那些人失望,觉得自己就守护了这么个东西。 所以他爱财惜命耍无赖,表现得很冷漠自私,都是在降低他人对他的期待,也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可是,麦英的死真正触动到了他,降低期望没有用,他们还是会死。 传承者代表的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一种信仰,一种无法动摇的坚定的信仰。 阮莹莹站起身,冷冷说道:“那你就继续颓废,让麦英好好看着。” “让那些在战场上献出宝贵生命的将士看看,你值不值得他们奋战。” “明天下午我会去合道殿,你要想来就一起,若不愿就算了,当我没说。” 阮莹莹走后,寒云秋起身走到窗前,静静注视底下往来的行人。 六天过去了,街景还没重回战前的繁华,不知哪一个摊贩的老顾客死于沙场,又不知哪一个摊贩的朋友无法归来。 桌子上有封信,落款是祁羊。 他取出来看,是一首词,名为《边塞·相问心》 花开照人,花落逝水,青丝变白发,谁人归? 月缺如钩,月盈似璧,大漠荒烟漫,铁甲寒。 寒云秋读完折起,塞进怀中,决意与阮莹莹一同去合道殿,他要亲眼看看那些因他战死的将士,不然,寝食难安!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祭奠 寒云秋晚上吃了阮莹莹带来的饭菜就草草躺下,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打仗时的壮烈场景,那些惨死的将士一步步走向他质问他,是不是所有人都为了衬托他而存在,他们的意义何在? 寒云秋大汗淋漓,像刚刚经历恶一场恶战。 他坐起来看着窗外,除了几只飞鸟,没什么特别的。 呜~~~唔~~~ 有人在吹牛角埙,悠长呜咽的鸣声响遍整座边城,在黑夜的衬托下,尤其悲壮入心。 寒云秋穿上外衣,从窗户跳出,稳稳落在地上,朝着吹奏的方向走去。 那人一袭白衣,是极宗的衣服,寒云秋顿步,远远瞧见他的身形后,便想打道回府。 唐方从房顶跳下,道:“怎么走了,你不是来找我的?” 寒云秋笑道:“是来找你的,这不是找到了吗,找到就该回去了。” 唐方又说:“你脸色不太好啊,有什么心事?” 寒云秋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能被我这埙声感染,你也在悲哀?” 寒云秋停住脚步,道:“你想说什么?” 唐方指指屋顶,挑眉道:“聊聊?” 寒云秋跃步而上,三两下奔至方才唐方所处位置。 “说实话,当初你和宗主打赌划约的时候,我很看不起你,包括后来的种种行径,我也不欣赏。但是,前几日那场大战,你做的很好。” 寒云秋嗤笑一声,道:“因为一场战斗,你就对我改观啦?” 唐方扬了扬手里的牛角埙,道:“最主要还是今天晚上,你能寻声而来,我很意外。” 寒云秋皱眉:“你专门钓我?” 唐方摇摇头:“大战过后,我每日都在这儿吹,也有其他人找过我。有亲人战死沙场的,有战友重伤未醒的,有被战争吓破胆的,各型各色。” 寒云秋问道:“我是哪一种?” “你很复杂,没法儿归类,是单独拎出来的例外。” 寒云秋苦涩笑笑,双手交叉抵住下巴,两侧的龙须耷拉下来挡住他半只眼睛,月光在他的眼瞳中格外闪亮:“问你一件事。” “你说。” “这次……有多少人死了?” 唐方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道:“两万。” 寒云秋眉头皱成八字,沉默不言。 唐方叹道:“所以你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寒云秋高声喝道,“用不着你们提醒我!” 唐方闭嘴,静静对上他愤怒的视线。 寒云秋很快转过头来,轻声说:“抱歉,这就是我不太想聊天的原因,情绪控制得不太好。” 唐方并不在意,淡然一笑后说道:“我第一次来边境打仗的时候,和你一样。” “我是大师兄,自认为师弟师妹们都需要我的照顾,几个人来就要几个人回去。”他叹一口气,边回忆那段往事边说道:“可是谁又能事事顺心呢,事违人愿才是常态,终究有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我保护不了所有人。” 寒云秋偏头看他,欲言又止。 唐方接着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魔的错。” 寒云秋突然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站起身,目光远眺:“你我不是一类人,所以你不可能劝解我。我是被牛角埙吸引来,也的确怀着悲伤的心情,可那并不代表这悲伤就一样。死人分好几种,亲人、朋友、陌生人,我在为自己悲哀。” “寒云秋!”唐方喊道,他想叫住他,一直都是他在说,寒云秋保持沉默,这样他当然找不到突破口。 可寒云秋这次铁了心要走,一步也没停,几次腾跃后跳下屋顶,消失在唐方的视线。 天一大早,寒云秋就下了楼,这让楼下的梅鹤青很惊讶。 他把朱砂笔搁置在一旁,撑着脸问道:“你怎么醒这么早,不像你啊。” 寒云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就是我,还用像吗?” “你下午要和莹莹一起去合道殿?” “怎么,你也要去?” 梅鹤青道:“我想来着,可是今天轮到我值岗,怕是来不及,改日再说。” 说罢,他取出一份图画,道:“帮我把这个烧给他们,早年画的一幅街市景图,但愿他们来世能安稳地生活在那里。” 寒云秋收起来,没多说什么,依照往日,他肯定会贫嘴道:“哪有来世啊,我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儿了,你们更不记得,都瞎说的,你们就瞎信。”可他现在好似失了那份心气儿,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 梅鹤青有点担心,但看到演武场内练拳的阮莹莹,便打消了说教的心思,一切等过了下午兴许会好很多。 光阴转瞬即逝,太阳刚过正午,阮莹莹和寒云秋就踏上了前往合道殿的路。 这次寒云秋没抱怨什么,比如饿啊之类的,乖乖与阮莹莹并肩,二人一言不发,沉默了一路。 等到合道殿前,寒云秋提前取出梅鹤青交给他的画,双手捧在身前。 “我听说这次死了两万将士。” 阮莹莹点点头:“没错。” “他们都在这里了吗?” 阮莹莹不是很清楚,模棱两可答道:“应该,或许会有一些来不及火化的,只放了灵位,没放骨灰。” 寒云秋眼神黯淡,这么说麦英的尸骨也不一定在。 算了,进去,进去就知道了。 寒云秋先阮莹莹半步踏入殿内,抬头向上张望,密密麻麻的灵位比正星林训话那时要多的多。 他先鞠了三个躬,把画丢入殿内正中插香的四足鼎内,画卷脱手的一刻使灵力点燃,绚烂的火光带着祝福化为灰烬,只有余灰还在发着红亮。 “我想知道麦英的灵位是哪个。” 阮莹莹道:“我觉得你还是先把心结解了,刚刚牺牲的两万人和以往牺牲的不计其数的将士,若你先与他们和解,我想到麦英那儿定会自然洒脱。” 寒云秋不敢看阮莹莹,但他即使如败家之犬也要依着自己的心行事。 阮莹莹不给他说,他就一个个看。 阮莹莹很快就看透了寒云秋的心思,但不阻止,她要寒云秋知难而退,在浩如烟海的灵位中寻找麦英,并时时刻刻经受内心愧疚的刺痛。 她相信过不了片刻寒云秋就会放弃,先解开自己的心结。 半个时辰过去了,寒云秋还没打算停下来,他不停扭动身子变换方向,一个接一个地查找逝者的灵位。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广安志。 然后目光所及在旁几个也都曾相识,门飞语,孙白华,宁悦和,邢庆,正是那日与他一起吃酒的五人。 全战死了,一个不留。 他颤抖着向上移,在上面绕了一圈又一个名字差点让他崩溃,正星林。 “啊!!!!” 痛苦的哀嚎响彻整座大殿,寒云秋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莹莹,你走,我就是个扫把星,不管谁靠近我都没有好下场。他们只是与我吃了一顿酒,带了两天岗,和我说了几次话就横祸惨死,都是我。” 寒云秋双手掩面,想哭却没有泪珠,他自嘲地笑道:“看,我就是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即便这么多人因我而死都不会流出一滴泪。” 他颤巍巍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与阮莹莹对视说道:“如果我当时再坚持一点,就不入极宗,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阮莹莹摇摇头:“若你不入,你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寒云秋哈哈大笑:“你也不懂。也对,你们不懂是正常的,这天底下在这方面能和我共情的怕只有那个被封印压住的魔王了。” “接下来你有三个选择,一,对这些将士诉说心结,二,找到麦英的灵位,三,滚出合道殿。别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 阮莹莹的怒喝让寒云秋找回了些许理智,他继续一个一个找,终于,在目前摆放灵位最顶一层的西南侧找到了麦英的灵位,灵位后面放着一个小木盒,里面是他的骨灰。 寒云秋伸手想要将其召到手中,却被阮莹莹打断:“你干什么?” “我想抓一把骨灰,带麦英看看他没看过的世界。” 阮莹莹绷直的胳膊缓缓放下,道:“合道殿内不得随意乱动。” 寒云秋望着她怔怔出神,看的阮莹莹浑身难受,她道:“你看我做甚?” “莹莹,你为了什么而战斗呢?” 阮莹莹不假思索地答道:“为了苍生,也为了自己。” 寒云秋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听了她的回答后感觉心情开阔了些,不再那么阴郁。 他看向面前的诸多灵位,以及四足鼎中插着的那些长短不一燃烧的香,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把乾坤袋内存的那坛酒拿出,洒在地上,顷刻间酒香四溢。 他没给阮莹莹说什么,重复之前那个动作未再受阻拦,装骨灰的盒子小小的,很轻,外面只有粗糙雕刻的花纹,以及中等书法篆刻的名字。 他取出一个玉瓶,抓起一把骨灰放进,盖好塞子系在腰间,灵力控制木盒物归原位。 寒云秋长叹一口气,把浊气与抑郁尽数吐出,朗声道:“我们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孤身入魔域 寒云秋回到房内便询问那虚影有关自己体内缺失部分的信息,奈何虚影一口咬定毫无进展,他只得将希望转移到别的地方。 虚影建议他寻求极宗的帮助,毕竟那股力量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大的威胁,却被寒云秋坚定地否决了。 “我不想再死人了,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寒云秋的坚决促使虚影打消刚刚构思好的计划,他嘲讽似地居高临下看着寒云秋,道:“你一个人怎么查?” “我连自己都查不到的话,也太废物了些。” “我就查不到。” 寒云秋轻蔑笑道:“这只能证明你和你的属下都是废物。” 虚影放弃与他争论的心思,转而问道:“你该如何调查?” “我准备去一趟魔域。” 虚影劝他打消这个想法:“且不说木采丹会不会发觉,单说你自己,怎么去魔域?” 寒云秋挥挥手道:“这你别管了,我有办法。” “我先调查的魔域,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你在做无用功罢了。” 寒云秋笑道:“你调查的时候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那虚影想到寒云秋缺失部分的特性,闭上了嘴巴。 寒云秋伸手讨要道:“给我一个不被攻击的信物。” 那虚影道:“你手里那把匕首不是?” “我怕被众人知道它的特殊,虽然做了封印掩饰,但难保不出意外。” 那虚影不耐烦地道:“我现在只是能量,连能量都没有,你让我给你什么信物?” 寒云秋挑眉,盯着他一言不发,直到他被盯毛妥协道:“我告诉你一段咒语,虽然不能让那些高等魔物完全丧失对你的攻击性,但大部分能力会受到干扰,难以发挥出来。” “是什么?” “灵根恍惚,无念自彰。” 寒云秋惊愕地问道:“没了?” “没了。” “这么短?” “你想有多少?” 寒云秋吐槽道:“最少得四句,你这两句管用吗?” “有你说话的功夫早被打死了!”那虚影没有说这咒语的可靠性,只单纯反驳寒云秋认为好咒语一定长的想法。 寒云秋勉强相信,直到把这两句记在心里才退出心海。 他得找机会见木采丹一面,防止其发现自己突然出走而做许多无谓安排。 因着传承者的身份,他很顺利地就见到了木采丹,只是与预想不同的是,木采丹身侧还有祁羊。 寒云秋先拜了礼,再坐下开门见山地谈。 木采丹问道:“为何要去魔域?” “有一些线索需要查,而且一定要我在才能继续推进。” 祁羊问:“什么线索?” “关于魔王的一具分身。” 心海内虚影听到寒云秋的这话,激动地吐槽道:“什么时候和我扯上关系了,你说话注意些!” 外界的寒云秋权当虚影的话不存在,依旧扯着虎皮大旗做事。 木采丹斟酌一番后并未表示反对,继续问道:“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去,多派几个人不是更好保护你的安全吗?你也知道,这次战斗就是池梦云为了截杀你才策划的,你现在主动进入,岂不是羊入虎口?” 最麻烦的问题来了,寒云秋也没想好完美对策,无论哪一个借口都肯定会被木采丹揭穿、质问。 不过他还是扯出一个理由来回答:“我不想再死人了,我有能力自保,他们不一定,没有必要产生无辜的伤亡。” 木采丹看看祁羊,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咳咳!”木采丹假意咳嗽,实际想让祁羊接话。 祁羊站起身,问:“你有什么自保的能力?” 寒云秋同样起身,气氛突然间变得剑拔弩张。 “有没有能力一试便知。” 寒云秋痛快答应:“好。” 二人御剑至城墙前战场边界,这里虽然被专人清理过,却也还能从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得知前些时日战争的惨烈。 祁羊站定,道:“一招,不管躲也好,硬接也罢,如果你还能站着,那我就同意。” 寒云秋看向不远处的木采丹,道:“木统帅,你呢,你怎么想?” 木采丹沉声道:“我没异议。”他心说:寒云秋,让我看看你还隐藏了多少实力! 祁羊拔出浩然剑,朗声诵道:“朔风吹尽雪不绝,西山夕照盈盈月。” 嗡~! 天地间一声巨响,寒云秋眼睁睁看到这大漠黄沙处白日显出一轮明月,他伸手承接漫天扬起的雪花,却不慎被划破,一滴暗红的血液从指尖坠落,渗进泥土。 祁羊身后骤然现出的那轮明月与吴孝武耍剑使出的招不大相同,这个更加如梦似幻,水盈盈的,如果此时有人轻点明月,必然会泛起阵阵涟漪。 寒云秋掏出惊云,高高举起,因是接剑,便不忌讳地大声念道:“乾健,坤顺,震动,巽入,坎陷,离丽,兑说,艮止,八卦为阵,两仪作合,无极剑,斩!” 八卦太极虚影只凭空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不见,留下一把闪烁耀眼光芒的华贵长剑。 寒云秋大吼一声将其挥出,与随祁羊伸出手而动的那轮明月相撞。 饶是剑式上乘,惊云也仅仅抵挡了片刻就被明月弹到一边,插在地上。 没了惊云的阻碍,明月直冲寒云秋而来,速度极快,按照他自己的估计,就是郁元枫的勾红在此都不一定躲得开。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明月在寒云秋身前突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其身后继续向前推进,就好像寒云秋所处的这片空间并不存在一般。 祁羊内心满是震惊,但他得表现得面无波澜,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跟从赵世龙多年,祁羊早就养成了“话都写在脸上了”这一绝技但木采丹劝他临危不乱,做好接受任何事发生的准备,这样才能冷静地下达各项指令,并稳定军心。 寒云秋笑道:“可以了?” “君子言而有信。”祁羊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只不过方向是寒云秋的身后,那片魔域。 寒云秋转身离开,消失前一直在挥手告别,很是潇洒随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斥候据点 寒云秋走得不算远,还未至魔域边界,就见到相隔甚远的几个木制高台上有人影活动,他猜测是斥候边军,便向着最近一处快速御剑赶去。 杨广兴说的对,他是万法之宗,准确的说,他见过万法本源并得到一部分力量。 这强大的力量使他经常能随意看破简单的术术,并快速掌握,甚至是熟练使用。 昏迷的那几天他记起了很多,很多很多,一些故事,一些道法,还有一些不属于他的力量。 御剑术算很早就会的了,他不过一直隐藏罢了,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斩杀了池梦云,会一道御剑术并不会令人大惊小怪,他可以一并解释,推给虚无缥缈的意外。 孤身入魔域很危险,他没带着白珏,这一去不知多久,也不知会遇上什么强大的魔物,他不可预测,就选了最安全的。 虚影不会让他死,分离出的那一部分也不会。 他有足够的安全保证,但白珏没有,就像麦英一样。 战争中,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是棋手,都有可能死,战至终章,即使你是棋手,也无法抉择自身的生死。 寒云秋怕的就是最后,所以他避免开端的发生。 如果轮回已然开端,他也得一步步来。 “停下,你是何人?”高台上的一人御剑飞起,拦在寒云秋身前。 他掏出腰牌,抱拳解释道:“在下寒云秋,应木统帅和祁统帅所托,前往魔域探查。” 那斥候仔细打量着腰牌,来回翻看,再瞅瞅寒云秋,递还于他,抱拳道:“原来是传承者大人,现今情势紧急,还望莫怪。” 寒云秋摆摆手,道:“自然不会。” 他双手结印,欲再前行,却又被拦下,疑惑地抬头看去。 那斥候从乾坤袋内取出薄薄一沓符箓,递给寒云秋道:“这是‘泰清符’,可以保证不受低级魔物的侵扰,希望对你有帮助。” 寒云秋愣住了,他本身身怀灵咒,无需担心侵扰,尚无心帮助他人,这名斥候与他无亲无故且自身还要防备,竟然慷慨解囊,赠出这一沓符箓。 看那厚度,估摸着他本也不多,‘泰清符’本身算人阶符箓,但论效用再加上在此供不应求的边境足以堪比地阶。 寒云秋深吸一口气,推辞道:“不用了,我自有应对之法。多谢!” 他重重抱拳,斥候重重回礼,两相分别,如别生死。 寒云秋再往前前进数里,竟见一排低阶魔物守在边境,空中尚有几只飞翔的黑色魔雕,防备人类御剑而入。 他不想在斥候面前暴露太多,便掏出惊云,欲举剑杀之,却听心海内虚影喊道:“不急,有人替你解决。” 他听到破空之声便扭头向后看去,数十支燃着烈焰的漆黑长枪射出,率先贯穿离寒云秋最近的那头黑色魔雕,随后连带地上一头鬣狗样的魔物钉在地上。 是高台上的斥候? 他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剑势起剑气落,砍出一条血路来。 随后单手结印,轻声说道:“灵根恍惚,无念自彰。” 咚咚! 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震了两下,视线突然间恍惚片刻,随后那些已经将头调转向他或者正在转的魔物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寒云秋不想探究其中奥秘,他只要躲过攻击进入魔域就行。 见着魔物们异常,高台上的将士抓住机会又是数十支烈焰长枪射出,将大部分魔物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给寒云秋争取通过的机会。 寒云秋放手松开惊云,踏上去御剑,仅片刻就逃离了这魔域边界。 高台上的斥候们见到寒云秋顺利通过,心下欢喜的同时不忘加大对边界魔物的进攻,以此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为寒云秋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寒云秋在剑上不时回头望一望身后,未发现追兵后才松了一口气,向心海内虚影讨教这八字灵咒的效用。 “不是说只丧失能力吗,怎么连身体都动不了了?” 那虚影不耐烦地答道:“我说的那是高阶魔物,地阶的受到的影响自然会更大,四肢僵硬不能动也是有可能的,大惊小怪。” 寒云秋没提及心脏跳动的事儿,他隐约觉得这灵咒有什么隐藏的秘密虚影并未告诉他,不过仔细探查过后身体并未有异样,他也就不打草惊蛇了,反正总归要拿出来用的,不怕不知道。 他御剑这么久,严格来讲还是在魔域边界内,不过相教于最外层,这里显然更危险,成群的黑色魔雕,不同于与战场接壤的那稀稀拉拉的几只,这里相当俗世森林的麻雀了,很是常见。 魔物之间还会互相捕食,依照寒云秋的猜测,这里一定存在一只可以使用红黑煞气的魔物,堪比池梦云的魔物,不然魔雕不会有这么多。 低级的生物供养高级的生物,参与的元素越多,终点缔造的果子自然越大。 “他在哪儿?” “你问谁?” “问你。” 寒云秋在心海内喊道:“我哪里知道?要是我知道,还问你干什么?” 他停住脚步,四下张望,生怕错过哪一个细节让自己受到意外袭击。 那虚影笑答道:“你只管走,出了事我来解决。” 寒云秋真听他的,刚说完就从树上跳下继续御剑而行。 斥候高台那边将寒云秋已入魔域的消息传给木采丹,他当着众人的面解读,并安慰道:“看,他不知哪里学来的灵技,将那些玉清境的魔物定住,安然通过。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毕竟是传承者,不会轻易死去。” 阮莹莹反驳道:“再传奇有寒云草传奇?不一样殒命?我们得帮他。” 梅鹤青拦道:“你拿什么帮?他本身特殊,你呢?” 阮莹莹怒目而视,道:“我一样特殊!” 秋书雪见她实在听不进去,便猛地丢出一张符箓贴在她后颈,凌空制成的符箓瞬间消失,与此同时阮莹莹合眼昏睡过去,瘫倒在她的怀里。 木采丹看着他们惊扰的样子,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只需守好本分,顺其自然即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寻踪觅迹 寒云秋入了魔域便一直向前走,依据他的直觉,那逃离的部分绝不会在极宗管辖区域内逗留,那样迟早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倒不是说这残缺部分怕了极宗,只是一旦战斗,就会把寒云秋引去。 寒云秋,魔王但凡来一个,他都受不住,就像雪遇见阳光,终会消融。 心海内虚影乐得他在魔域逛游,除了每天能毫无忌惮地出来说话,还可以时不时引来一头魔物供寒云秋战斗,美名其曰“练手”。 当然,结局自然是寒云秋胜,那些实力稍逊池梦云的魔物被斩杀。 一头红黑煞气的魔物残骸便是天价,寒云秋那么财迷,却毫厘不取,实属罕见。 心海内虚影也不嘲讽,他很清楚个中缘由。 阮莹莹被秋书雪抬回屋内歇息,总共昏迷了两天,届时再醒追出去也于事无补。 她很难理解木采丹所谓的“吉人自有天相”,更难理解秋书雪和梅鹤青的“认命”,天底下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只她一人不知其解。 她问他们,他们都不说。 于是,这天夜里,阮莹莹来到城墙外巡岗,准备找机会入魔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郁元枫看着身边这个仗剑的飒爽少女,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的,你出不去。” “出不去也得出!”阮莹莹早先或许会狡辩一两句,这时却戳破了窗户纸,大大方方承认。 郁元枫脸色严肃,他道:“他会没事,你不一定。” 阮莹莹怒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没事?若是他死了,天下就完了,你们真敢赌?!” 郁元枫不急不缓道:“他可以调动魔煞,不说我,即使是木统帅,即使是阮宗主,哪一个能够?” “你们怀疑他是魔?” “倒也不是,我也猜不到统帅的心思,至少凭借常阵台一事,我不认为他会是魔。” “传承者是光,光暗相伴相生,万一他是参透了呢?” 郁元枫笑道:“参透光暗,意味着参透阴阳,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六十四卦生万物。你的意思是他参透了天地本源还会殒命魔域?” 阮莹莹自己也想到了其中漏洞,将嘴巴闭上,可她执拗得很,仍不准备回去。 郁元枫有精力同她耗,他的职责本就是巡守长城,既防魔来,也防人出。 就在郁元枫感叹阮莹莹性子的时候,她突然转身,作势要离开。 郁元枫笑道:“这才对嘛,你是你,他是他,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果当然要他来承担。” 阮莹莹摇摇头,道:“天下要他来救,天下就得保他的安全。” 阮莹莹留下冷冷一瞥后扬长而去,郁元枫倒是若有所思。 寒云秋不知走了几天,不饿不渴,往日定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抛在脑后了,他就想着把那逃出的一部分斩杀在初期。 皇瀛每日定时与魔王汇报进展,不过都毫无线索。 魔王不怪他,那一部分除了本源衍化不同之外,其余部分与魔王和寒云秋一模一样,他们能做的那逃离部分一样能做。 掩盖踪迹、驱使魔物、调动魔煞,他样样在行。 这也是寒云秋认定他在魔域的原因之一,在这里他就像泥入墨,虽有异样,大面上看却毫无破绽,若在大陆内待着,必会如泥入水,教人看得清晰无比。 循着直觉他走了不知多远,直到眼前的一切再度涌出绿色,有花草盛开才停下脚步。 心海内虚影笑道:“你是说他藏在这里?” 寒云秋不言语,再度迈开步向前走去。 他走进草地,一股圣洁的灵气瞬间由脚底冲向头顶,自行运转一个大周天后寒云秋吐出浊气,把这些天战斗染上的煞气全都散尽。 心海内虚影从他体内走出,化成在预言画壁内同他交战的青年模样,盘坐在草地,还是觉得不大舒服后索性躺倒在地,微闭双眼,享受阳光的温暖沐浴。 寒云秋知道这是哪,那次在山洞内昏迷他就梦到此地,只是那道莫名声音不复存在。 这里若在极宗境内便普通得无人在意,但身处魔域,煞气弥漫,就是至刚至烈的太阳都无法净化,怎会有大片草原生长? 躺在地上的清俊青年瞥了他一眼,笑道:“若是你全盘接受,说不定想得起来。” 寒云秋盘腿坐在地上,道:“那我最好永远都别想起。” “不管你。” 寒云秋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他得抓紧时间,不然极宗外出历练的一行人将率先回宗,他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走走走,别歇着了,再躺你也就是个虚影,能感受什么啊!” 听到寒云秋的嘲讽,他“噌”的一下就站起来,灵力化作剑锋刺向寒云秋:“虚影是,你别躲啊!” 寒云秋随手挥出一道灵力挡下虚影的进攻,道:“傻子才不躲。” 阮莹莹终究是没有前往魔域,自从上次那场魔潮过后,魔域内一直很稳定,木采丹对外宣称获得大胜,魔使们再不敢轻举妄动,实际原因其实他心如明镜。 越往深处想,他越心惊。 郁元枫猜的不错,但都是表面,木采丹和魔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自然明白魔使是不会在乎失败的,真正让他们不轻举妄动的还是寒云秋的入域。 细细回味寒云秋的话,他似乎早就知道魔王的那一具分身在外游荡,却不告知宗内,反而等到常阵台一事后才主动托出,为求魔域一行。 寒云秋的算盘他猜不到,但经过木采丹和祁羊对寒云秋的性子略一商讨,便想来或是与其过往有关。 梅鹤青等人不随在阮莹莹身边,仍在鼓捣那些人阶符箓的更改进程。 农华宗的天才弟子,自然要担起肩上这份责任。 秋书雪并不担心阮莹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身为宗主之女,又对自己要求严苛,尽管担心寒云秋,也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而不会担心则乱,将大局丢在一边不管不顾。 寒云秋踏上草原的那一刻,真正的拾忆,才正式开始。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玉清 奇怪的是草原内并无魔煞气息,也无残暴可怖的魔物,这里像外界充满生机的任何一处草原,就是不像魔域之地。 心海内虚影跟在寒云秋身旁,沉默随他走了一路。 寒云秋问道:“这里怎么没有动物?没了魔物的威胁,总该有别的生命存在。” “你猜啊。” “猜你大爷,爱说不说。” 寒云秋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前行。 久而久之,方才发觉不对,眼眸内的物象开始模糊,多个重影演变成把把利剑,草叶化为剑锋,风一吹,就有一部分剑的剑尖指向他。 寒云秋摇摇头,左手大拇指和中指分作两部分按在太阳穴上按揉,这才稍稍转好。 心海内虚影关心地贴上来问说:“怎么了?” 寒云秋定神看看他,敷衍地摆手答道:“没事。” 虚影也不追究,面上是信了,却不时瞟两眼寒云秋,看看他到底有何猫腻。 寒云秋将惊云召出来,攥在手中,剑气绕着身子缠了上来,当做护身符咒以抵御不可知的侵蚀。 随着寒云秋的深入,魔域内的煞气也在被渐渐影响,全域的煞气微微旋转,聚集在整体便是清晰无比。 一个巨大的旋涡暗自转动,搅动天上的云朵也成一个旋涡。 魔域内的异动自然惊动了城内守卫的诸位,木采丹派祁羊驻守,自己孤身越过长城,欲往魔域深处一探究竟。 正在堂内议事,就听得闻门外传来争议声,木采丹叹了一口气,出门将阮莹莹等人接了进来。 一进大堂,阮莹莹就问:“是不是魔域出事了?” 木采丹笑道:“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早就说过,不该让他一个人去!” 木采丹并未反驳,他只是慢慢告诉她他的计划,然后问道:“如果这样你还有顾虑,那我也没办法了。” 梅鹤青紧皱眉头,道:“可是魔域内变幻莫测,您进去也……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木采丹笑道:“我知道你一开始想说‘凶多吉少’,我是粗人,不用那么在意,直率些无妨。” 秋书雪把目光转向祁羊,见他并未出言反驳,反而一口一口地细细品茶就知晓其态度。 先是寒云秋孤身入魔域,后有长城统帅孤身犯险,这怎么一个个都要独自行动? 秋书雪还在思考,阮莹莹就已经把决定亮明:“我也跟着去。” “不行!”祁羊腾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和木采丹异口同声道。 阮莹莹不为所动,冷冰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收尸,我们把责任放在他肩上,就要承担一切后果。” 木采丹以多年统兵的威势震慑着众人,决绝道:“你们的实力太低了,进去只是送死,于事无补还平添自己的性命,这就是你的承担?” 阮莹莹迎上木采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如果连传承者都守不住,又凭什么教人信我能救天下?” 祁羊忍住吟诗的冲动,他在阮莹莹身上看到了别样坚韧的信念,这不同于极宗其他人救世卫家的信念,她更阔大,更坚韧,更令人钦佩和敬畏。 这样的人不自觉地就会带动身边人,他们极强的人格魅力叫人不自觉深受感染。 木采丹从前只是听说阮莹莹的事迹,而今直面她,也不得不赞叹英雄出少年,这股一往无前的架势,他有多久没摆出来过了? 统帅对全军负责,唯独少了对自己负责。 大堂内屏息凝气,唯有左焕白微微勾起嘴角,她知道他们动摇了,且幅度会越来越大,直到推翻先前的决定。 “不行。” “为什么?!” 左焕白叫出声来,刚刚明明说动了他们不是吗? 木采丹反驳道:“我说了,你们的实力太低,进去只能送死。” 阮莹莹深呼吸一口气,周身灵气暴动,疯狂涌入其体内。 梅鹤青等人厮杀历练大半个月,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心中打算,也不再压抑境界,统共七道光柱迸发而出,穿过屋顶遥遥与那魔域内搅动风云的旋涡呼应。 寒云秋似是察觉到什么,扭头去看,精神恍惚间又见到了那些随风摇动的古剑。 他体质特殊,不可能凭空多次幻视,除非此地古怪。 寒云秋收回目光,放慢步调在草原上行走。 剑有剑骨,惊云未出,他怕引来针对。 三洞境炼精化气,玉清境炼气化神,以气入神唤醒体内大道本源。天地之道,不过曰阴与阳,二气之相宣,而万物于以发育。人固一物耳,皆秉是气以生,赋以成形。 人和天地配曰三才,三才合道,万物同一气而生焉。 先人所谓: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 唯以阴阳调谐,灵气化入人气,使懵懂的神魂苏醒,入心悟道感天地,方才能算得上真正的修炼者。 阮莹莹等一批道种本就应运而生,天赋惊人,此刻聚拢一起同一进阶升境引来天地异象,更是带来大气运庇护,若入得玉清境,当不得俗世的评判,自有其出彩之处。 七道光柱统共七种色彩,秋书雪为金、阮莹莹为银、左焕白是灰、松元风为绿、梅鹤青是青、田从梦为粉、草映霜是橙,颜色最深处在胸内的金阙宫中,慢慢延伸至头顶泥丸宫,两处颜色相差无几后漫染灵气柱,使之璀璨夺目。 祁羊啧啧称奇,倏地站起身来跃出门去,身形拔高数十丈凌空观赏盛景,伸手漫书肚内水墨,漆黑飘逸的大字飞扬在上空,绕着七道光柱游龙似地向上,冲入九霄云顶后化为点点光芒消散。 木采丹的副将疑惑出声,求得木采丹小声解惑:“他这是在以自身位格冲击天道,从本源那儿弄来一点虚无缥缈的星光来为这些孩子铺路。” 天道、本源,祁羊的实力如此之高? 木采丹笑着摇摇头,继续解释道:“有得有失,最起码他近几年的感悟全都还回去了,想升境不知道得等多久。” 副将问道:“那统帅坐镇边境这么多年,又损失了什么呢?” 木采丹一愣,紧了紧大氅,双手久久放在衣领处不放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剑阵 那边是七人同进阶,这边是一人闯险境。 寒云秋没精力关注他们,他们却因为寒云秋破境。 心海内虚影再次规劝道:“你若全盘接受,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就是接受了,谁又能保证不被灭杀呢,你说对?” 心海呢虚影知道他暗有所指,便不吭声,闭上眼睛睡大觉去了。 寒云秋嗤笑一声,脚步加快了些,直觉告诉他那些剑摇晃的幅度和频率随之加大。 嗡~~! 一柄剑脱离阵位直冲向寒云秋,在他眸中却只是风吹起一片草叶,朝着眉心慢悠悠荡漾。 寒云秋不敢动用惊云,藏在袖子里的幽黑匕首落在掌心,三指宽的刀身抵住冲来的剑尖,牢牢定死它的位置,使其再不能前进分毫。 无人关注的地方,寒云秋放开境界和实力,泥丸宫蓦地被点亮,心海内的本身小人大方光芒,周围的真实场景映在脑海。 哪里有什么草原,这里分明是剑阵! 万千把数不清也看不清的各式各样的剑铺开于此,有的高高飞起悬浮,有的平躺在地上组成各种玄妙的图案,有的位列极远,看不到头。 这第一把攻击寒云秋的剑乃铜绿色,锈迹斑斑偏偏剑气锋锐无匹,寒云秋的神识探知到周围已有数道剑气包围,当机立断下腰躲闪。 没有人阻拦,剑气来不及改变方向,倏地碰撞在一起,那柄铜绿色的剑也在锋锐的剑气中粉碎成破铜烂铁叮叮当当地跌在地上。 寒云秋还没松一口气,就听见一串连绵的叮铃铃清脆声响,他赶忙翻滚躲闪,一柄柄剑接踵刺来,数一数共有七把。 寒云秋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七把剑主人的身影,他们并肩而立,单手执剑,立在城墙上,就像现如今刺杀他一般整齐。 砰!砰! 两把重剑带着沉重的破风声冲来,打断发散的思绪,迫使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面前的危机之上。 “呐,我是不是之前认识他们?” 心海内虚影斟酌片刻,道:“准确来说,不是你认识,是‘他们’认识。” “现在不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 虚影嗤笑道:“是你一直在玩,我只是配合罢了。” 寒云秋不搭理他,七寸长的匕首在他手里舞得比惊云还要绚烂,稍微施加一点力就将两把重剑的方向偏离,甚至趁机向前跃进数尺。 就这样,前面跑,后面追,一路跑一路闪一路挡,寒云秋的身影渐渐与洞穴内那个逃命的少年重合,上一次还有小豹子作陪,这一次便只有他孤独一人。 不管同行者几何,只要是他自己选的路,那他就会毫不犹豫走下去。 万千柄剑又如何?不过无主之剑,不足为惧! 寒云秋不再压抑惊云,一道金光拔地冲天,在魔域天空巨大的旋涡内显得格外耀眼。 感知到魔域内的动静,吴孝武等人拔地而起,遥遥望着灰黑色煞气中即使遥远依然极为亮眼的那条金线,吴孝武不敢置信地问说:“那是惊云对?” 曹营等人谁也没回答,答案尽在心中。 一剑起,万剑举。 惊云自有他的傲骨,哪怕对阵万剑,那些历经数不清的岁月厮杀洗礼,他也绝不低头! 寒云秋双手握住剑柄,使出剑术中合把的架势,随后曲肘屈膝,向前奔袭的同时横斩出剑,月牙形的剑气于他身前丈远把所有阻碍的剑拦腰斩断。 刹那间,断剑纷飞。 这些最先出动的剑不堪一击,却源源不绝,来一批断一批,断一批来一批。 铛! 剑气再往前不得,一声金铁响声过后,那道剑气被挡在前面的宝剑迸发出的光芒吞没。 寒云秋眼神凝重,听到不远处又嗖嗖飞来两把相似的宝剑,被三剑合围,他脑海中快速思考破敌之法。 此时他便不再合把,转为少阴剑,手心向里,斜向下,挺直身子而立。 险境更能磨骨砺胆,寒云秋自常阵台一战后就心性大变,他誓要争些什么,名声、财富,都不重要,他只要一口气,一口独属于他的气。 任何阻碍,都将毁灭,他有这个实力。 哗啦啦!哗啦啦! 三把剑围着他转起来,声响似有千百把剑相撞,俗世里的武器铺都没这么热闹。 寒云秋闭上眼,用心捕捉剑的动势,弓步踏出,随时准备挥剑迎击。 阮莹莹意气相通,万象归根,合成一气。两眼微闭,视力集中于“祖窍”。 稍定后即向上意识集中于额门与意合一,以意运气向后往下沉气,经玉枕、太椎、太杼、肺俞,气向下行,沉肩垂肘塌背,经尾闾收归下丹田,顺两腿内侧下达至涌泉,此时两手随之下按,两膝微曲而稍下蹲,气降到不能再降时,由“涌泉”顺两腿外侧上行,腿身亦随之而起,恢复原状。 她喃喃自语道:“心定神宁,神宁心安,心安法静,法静无物;无物气行,气行绝象,绝象觉明,觉明乃神。” 木采丹一愣,他好像听到梅鹤青等人也喃喃自语这一句。 这七人同时晋升,竟已触及大道本源? 有至真觉悟明于心,天道自然以盛景示于外,那七道光柱逐渐扭曲,依次位于八卦方位,巨大的吸力与斥力作用在煞气之上使其另成一柱。 七彩一黑,剩下那个方位遥遥余给魔煞。 祁羊本就处于高处,对天道变化更为敏感,此刻除了震惊再没有别的描述。 轰!七道光柱突然收束,众人还没细细观赏就骤然消失。 声势浩大,落在众人身上却是轻柔至极,含着气运与纯净灵力的光点蝌蚪般灵动,陆续钻进他们的体内。 在融合光点时阮莹莹等人只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凉爽,再内视丹田,便能见到那些光点顺着经络一路游到泥丸宫滋润神魂。 心海内本身的神魂小人也已有了雏形,不多时就能塑造完毕。 到时,他们才算得上真正的玉清境修士。 不过此番晋升获得的好处,已足够他们比过寻常玉清境的强者了,这也对他们所求之事提供了莫大底气。 第一百二十章 行动 待到七人凝神敛气,吴孝武等人才从天高处落下,木采丹开口道:“此去一行,或凶险异常,魔域内不乏能与我抗衡的魔使。若起战斗,我将无法庇护你们周全。所以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确定好了,要随我前往魔域?” 梅鹤青深吸一口气,叹道:“如果没想好,我们就不会站在这儿一齐突破。” 木采丹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在松元风和草映霜身上停下,他问说:“我能听听你们二位的理由吗?” 松元风轻轻勾起嘴角,笑道:“实不相瞒,我在农华宗也好,极宗也好,无处不受家族庇护,此次外出历练,族内亲朋甚至专门拨出一笔钱来供我购置战备。说真的,我天赋很好,也足够用功,肯吃苦,可总觉得少点什么。我没想到寒云秋敢孤身闯魔域,他实力强归强,但表现一扫从前的退避。”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还有,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木采丹点点头,看向草映霜:“你呢?” 草映霜轻轻皱了下眉,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在这儿,他跑了,他需要我,我在这儿。况且,书雪她们都去了,我不去岂不是很不讲义气?” 木采丹重音道:“生死也能用来讲义气?” “谁说一定会死,他寒云秋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们就真的是砧板鱼肉?”草映霜挑眉,反问道:“不能,您认为呢?” 木采丹转头看向祁羊,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祁羊刚刚散了近几年的感悟为他们铺路,不说损伤严重,肯定是精疲力尽的。 木采丹是统帅,他也是,虽然刚上任,虽然还在学习,虽然阅历还不很丰富,但需要做出定夺的这一刻他绝不能含糊。 “你们刚刚晋级,根底不厚,实力不稳,我是不想让你们蹚浑水的。” 祁羊的身体累,眼睛却炯炯有神,眸子里的意志似乎化作天柱,撑着他的身子笔直。 “但是,正如松元风方才所言,你们无处不受庇护,宗内的,亲朋的,长辈的。若一味承恩而不历经风霜,待大战来时,又该怎么在更为残酷的战争中胜出?” 祁羊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的决定是,让你们同行。” 木采丹紧紧大氅,沉声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既然他也这么认为,那木采丹也就不好意思再多做坏人,以这帮孩子方才展示出的异象来看,哪怕进了魔域,也不会出大问题。 祁羊求来的那些星光可不是庆祝用的烟花,中看不中用。 木采丹领着众人走到合道殿,左手摩挲着腰间的神鬼泣,迈步进了去。 阮莹莹微微皱眉,刚要收剑,就看到他转过身来严肃地对众人道:“都把剑拿出来,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祭奠,是为了取物,须得到英灵们的认可。” 梅鹤青问道:“取物,取什么物?” 秋书雪道出自己的猜测:“早就听说极宗与魔对抗多年,有许多常人未可想象之奇物,其中最为令人惊叹的就是可以暂化为魔的厄道丹。难不成乡野传说猜中了,极宗真有此物?” 木采丹笑笑,只说:“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寒云秋如风卷残叶,掠出时身后三把剑穷追不舍,却迟迟不出手。 他在等时机,等第四把剑来。 果然,寒云秋毫无征兆的飞身躲避却划破腰间衣衫,第四把剑无形无影竟只由剑气组成! 呼~~~好险。 寒云秋正身面对四把飞剑,剑阵内周围的剑极有灵性地给他让出位置,以防被其身边的剑气波及。 他微微勾起嘴角,鼻吸一口气,直入丹田中,周身用神力,吐出疾如风。 深呼吸过后,寒云秋箭似的飞出,双眼只盯着那把无形无影的剑,虽看不到,神识探知下却赤若烈焰,夜间明月般耀眼。 “山林阴寂,电出眉端!” 他口念灵诀,惊云竟也变得无形无影,下一刻,突从眉间射出,一柄剑化为四柄,各自挡住相持的宝剑。 寒云秋笑意更浓,抬手一拍,那四把惊云得令合一,竖直起来画圆以极快的速度将四把剑拦腰斩断。 噼里啪啦的断剑落地声响过后,寒云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迎接下一次的飞剑奔袭。 万千把数不清的剑,神仙也不知道还有几次,他除了一一接下再无选择。 随着实力的层阶增长,他的记忆也被迫接受了很多,比如这座巨大的剑阵,比如剑阵中心的阵眼,还有,藏在阵眼处的,那只乱窜的老鼠。 木采丹贵为长城统帅,在这合道殿中也未摆架子,他柔声道:“君子行正气,小人行邪气。人身蕴生气,魔骸藏灭寂。” “算不得什么感悟,只是总结罢了。”木采丹边说边给英灵们上香祭奠。 祭奠完就走上前搬开灵位,从灵位正下方的四方小孔内取出一个小盒子。 他转过身给众人看那盒子内的物件,是一枚漆黑的丹药,且阳光照射下也毫无光泽,表面雾蒙蒙的,似是蒙上了一层水汽。 秋书雪惊呼:“真是厄道丹?” 木采丹摇摇头:“和你说的有些出入,不过他的确叫厄道丹。” 秋书雪一向博学多才,虚心好问,得知自己的了解有纰漏,赶忙追问道:“有什么出入?还望统帅一一道来。” “害,没那么麻烦。厄道丹不会让人暂化为魔,至今还没有入魔后再恢复成人的方法,这颗丹药充其量就是给我们穿上一件能掩饰的外衣,能供我们方便探索魔域,减少伤亡。” 木采丹略带悲伤地说道:“你们不用好奇它的材料,相信我,有时候知道得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梅鹤青眼神古怪地扫视了两眼合道殿,最终忍住了私自翻开灵位的想法。 依他的猜测,这里每一个灵位下面都会有一颗厄道丹,结合木采丹的告诫,他或许依稀猜到了其中一味材料。 魔煞可诱人入魔,鲜有抵御之物,这丹药竟能达到如此奇妙的一个平衡,实乃奇物。 木采丹让众人出去,自己留在殿内,说要和将士们再待一会儿,一会儿过后就出发魔域。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掩饰与揭幕 木采丹没让吴孝武等人送行,他觉得那样太悲壮,搞得好像谁也回不来似的,不吉利。 没到魔域之前,木采丹没让他们服用厄道丹,说是会污染这件外衣,使之沾染上不纯粹的生气,容易暴露。 黄沙漫漫,疆场上仅此一行人移动,与偌大的天地对比,则显得沧海一粟,极为渺小。 田从梦紧了紧衣衫,手握着野草愈发得紧,大块的砂砾打在脸上生疼。 木采丹不经意地外放灵力,把众人罩住,免受影响。 阮莹莹不动声色地靠近他,轻声问道:“您为什么要亲自前来呢,城内刚刚战后,明明有很多事情。” “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应该对他负责。是我同意他去的,当然也该由我来承担责任。” 阮莹莹不说话,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木采丹并没给她想要的答案。 木采丹叹了口气,他似是苍老了许多,多年的阅历带来的沧桑感一下子涌出,包裹住全身,蚕食掉大氅下的铠甲,田从梦分明感受到他的神鬼泣剑气都钝了些。 “莹莹,你有多久没听过我出手了?” 阮莹莹一愣,呆呆答道:“好像……很久了?”她说得客气,实际上自打记事至今,有关各个长城的镇守统帅出手的传闻她都没听说过。 梅鹤青猜测道:“是有什么束缚吗?” 木采丹点点头,道:“差不多。得到总伴随着失去,世间不一直是等价的吗?” “束缚?”左焕白问道,“什么束缚?” 木采丹笑笑答道:“平衡,如果没有特别的魔使,我不能出手。” 左焕白大惊,难以理解:“为什么?” 梅鹤青答道:“可能是当初寒云草与魔王的默契,就像阮宗主没有亲自出手抹杀掉魔域内的魔物一般。” “为什么要有这种默契?”草映霜追问,“为什么要留他们性命?” 松元风沉默了一会儿,说出自己想法:“如果没有这种默契,会不会被消灭的,是我们?” 草映霜一愣,不再言语。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厚重而又凝固的无形之物罩住众人,甚至连他们的脚步都阻滞了些。 木采丹笑笑:“从前如此,今后不一定。你们啊,还是太小看自己了。” “仅仅玉清就能引来天地异象,我当初都没这份位格啊!” 阮莹莹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但随之而来心中的担子压在肩上却重了,承恩做事,在位担责。 “统帅!” “统帅!” “统帅!” 在交接处站岗的哨兵向木采丹行礼,他们诚惶诚恐,不知统帅前来所为何事。 寒云秋前不久刚孤身去往魔域,紧接着木统帅就带人前来,这不能不让他们多想。 木采丹摆摆手,道:“无妨,你们各司其职就好。” 他掏出独属于自己的虎符令牌,展示给哨兵们看,道:“我们将前往魔域,还请放行。” “这……”哨兵中领头那人看看魔域深处搅动的风云和天空中巨大的魔煞旋涡,不由得沉吟犹豫,流露出对统帅这一行人的担忧。 木采丹倒是洒脱,笑道:“怎么,你还怕我进去把那些魔物都杀尽,让你们都无处杀敌?” 领头人勉强笑着,说出一句:“保重!”便撤身抱拳恭送他们。 木采丹对众人道:“现在你们可以服用厄道丹了。” 阮莹莹毫不犹豫,一口吞下,浓郁的煞气在丹田内胡乱冲击,绞得她腹痛。 睁眼看去,除了木采丹无一不是这副模样。 梅鹤青是最先从疼痛中解脱出来的,此刻丹田内的魔煞和另一股精纯的灵力打成平衡,与他自身的灵力成三足鼎立之势,互不干涉。 他似是心有所念,手指竟开始变得细长,指甲也自行生长,犹如野兽。 一层淡淡的紫黑煞气笼在梅鹤青周围,虚空生成一副可怖的躯壳空荡荡地罩住他。 阮莹莹第二个解脱出来,秋书雪第三个,草映霜第四……让人意外的是左焕白竟然到最后还在咬牙忍痛。 很难想象,一个剑道无可匹敌的天才忍得住剑道的磨砺却差点忍不住疼痛的折磨。 “你还好吗?”田从梦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说。 左焕白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丹田内灵力与煞气波涛汹涌,无数的剑气喷薄而出覆盖在其身体表面,融进血液。 那些煞气被剑气分割得稀碎,无一不再剑意的掌控下。 左焕白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紫黑色的煞气斗篷“砰”的舒展,而后紧缚在她的锦衣上,看上去就如华贵的暗夜女王,冷艳又危险。 木采丹不露声色地动用瞳术观察左焕白的体内灵力变化,与他们等人的变化不同,左焕白丹田内的煞气、另一股灵力和她本身的灵力并未达成平衡,仍以其自身的灵力为主。 甚至,左焕白的剑意比方才更加锋锐,那些稀碎的煞气在剑意的驱动下形成伪装,而非平衡的产物。 木采丹道:“你们现在还可以选择回去,等下进入魔域,可就再反悔不得了。” 草映霜笑道:“统帅,这丹药我们都吃了,怎么能浪费呢?你说是?” 木采丹微笑着点点头,带头踏了进去,阮莹莹等人紧随其后。 边境处的哨兵紧张地望着众人,提起的心久久不能放下。 不过还好,在厄道丹的伪装下,并无魔物攻击他们,仅仅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亦或者毫无缘由地杀戮。 如果没有浓郁的煞气,这里的景物与外界倒也没有很大不同,除了——死气沉沉。 寒云秋一步步向内走去,散发出的威势越来越强,逼得剑阵内有灵的剑皆不敢轻举妄动。 惊云的剑气拉得很长,像墨入水,随着前进的距离尾端剑气颜色越来越浅,直至消失。 心海内虚影问道:“你确定他在里面?” “确定。”寒云秋皱了下眉,补充道:“至少目前如此。” “是时候把他虚假的面纱揭开了,免得给我做些惹人烦的小动作。” 寒云秋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手臂伸直,剑尖只指前方,那里不多不少凌空架设着十二把飞剑,形式近乎相同,都散发着无匹的剑气。 心海内虚影嗤笑一声,道:“速战速决,你那帮朋友闯进来了。” “嗯。”寒云秋轻声应道,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第一百二十二章 老鼠 一般来讲,一套飞剑的数量是极为讲究的,这不仅仅是因为铸造材料的珍稀,还包含了其剑骨核心在内。 每一把剑都有自己的脾性,剑的数量往往也是一种剑骨脾性的体现。 十二,对应十二地支,在这阵中更代表十二时辰,环环相绕等于封锁出一个时间闭环,把寒云秋困在其中。 若无破解之法,他将在阵中老死,亦或者出去后受到真正的时间反噬,身体一如风烛残年,顷刻间衰老得不成样子。 寒云秋对这一套飞剑印象深刻,当初就是寒云草挑选的这一套作为阵眼门钥,拦不住实力顶尖的修士,但拦住天底下绝大多数人还是绰绰有余。 如果是平常,他会选择亲自与这十二把飞剑周旋,但虚影说阮莹莹她们闯进来了,自然而然起了速战速决的心思。 阮莹莹她们不是他,他能安然度过魔域是有心海内虚影作依仗,阮莹莹她们靠谁? 虚影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能尽量去威慑,你别太乐观。” “多谢。” 虚影没推辞,暗自想到这些都是徒劳,活百日和活九十九日有何分别? 这些话他不敢说出口,说不定还要惹得寒云秋厌烦,一身不痛快。 寒云秋心思太深,比寒云草要深得多,他知道天下没有的午餐,也知道审视夺度,不用虚影讲的太明白,他内心会自己考虑清楚。 寒云秋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这一吸一吐间灵力就在体内绕了一个小周天。 惊云脱离手掌,自行飞起,腾空斩向那十二把飞剑。 刹那间,剑气横飞,叮叮当当的金铁相交的声响不绝于耳。 寒云秋汗毛乍起,手握幽黑匕首砍向左边,一串火花爆出,他后撤卸力,虎口震得生疼。 “好家伙,劲儿这么大?” 他吐出浊气,扭扭脖子重新提起干劲,直起身子轻轻念出口诀,唤出三十七道青绿剑气凝做剑形,孔雀开屏般展开。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无际无涯,天地绵续。” 三十七道剑气再生三十七道,七十四道再生七十四道,随着寒云秋脸色愈发苍白,剑气越来越多,威势越来越大,虽多如毛毛雨却无一不与真宝剑有异。 “咄!” 噌! 寒云秋耳朵猛地一抖,万千道剑气铺天盖地地压来,剧烈的破空声震得他头皮发麻。 秋天到了,草尽凋零。 那十二把门钥飞剑在剑气的扫荡下顷刻间粉碎,惊云游鱼般灵活地飞回寒云秋手中。 寒云秋静静地等轰隆隆的剑气长河流过,目光凌冽地死盯着破开的大门。 他稍微缓了一下气,对虚影说道:“别让他们进来了,都是送死。” “他们进不来,但是能给咱们守一下,至少不会让闲杂人等进来添乱。” “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虚影叹道:“在真正解决麻烦前,我也不想。” “那就好。” 寒云秋缓步走进大门,里面别有洞天。 宽阔的草原,高耸的山峰,矗立的巨剑,若不是神识没探查到什么异常,他甚至以为进了幻境。 不远处,一团乌漆嘛黑的诡异雾气慢悠悠飘来,凝做人形。体型、四肢、五官、服饰,雾气化作壁画内同寒云秋交手的清俊男子模样,儒雅地手持折扇微笑着说道:“走,我带你转转。” 寒云秋不领情,开门见山道:“你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清俊男子摇摇头,合上折扇,道:“如果有,就不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寒云秋点点头,当做身旁没这个人,神识铺开,小天地内的一点一滴尽入脑海,风吹草动犹如亲眼所见。 心海内虚影脱身而出,同那团雾气交谈,二人心意微动间就交换了全部信息。 包括魔潮,包括常阵台事变,也包括寒云秋的心态变化。 清俊男子微微点头,替那只老鼠默哀,如果寒云秋下定了决心,此次出手必会如雷霆万钧。 如果他知道那只老鼠更多的事,或许会倾向于慢慢折磨。 “我总觉得池梦云有问题,他哪里来的野望?” “还有,我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他怎么会如此确定?” 清俊男子挑眉道:“人都有秘密,我们之间也不例外。” 寒云秋突然睁眼,打断了二人的心意对话,收了神通后大踏步向前走,走着走着跑起来,甚至于觉得跑都太慢了,便御剑而行,顷刻间来到中央的那柄巨剑之前。 在剑阵中傲骨尚存的惊云此刻锋芒全无,似一把普通的铁剑,像兔子见了老虎,瑟瑟发抖。 寒云秋把手贴上去,巨剑一仞一仞地缩小,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成倍地缩减到正常大小。 青碧色剑柄,银白色剑身,寥寥几笔符文却令人眼晕,就连落款的“言生”剑名都一并含着剑意理解。 承载剑道本源的剑重过泰山,在其主人手中却趁手至极。 寒云秋执剑随手一挥便见道道涟漪动荡铺开,整片草原的草叶便随风舞动。 那道漆黑的人影不得已显露出真形,鬼脸面具遮住背后的容颜,唯有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眼神内含残忍、冷漠和嘲笑,唯独没有寒云秋期望的害怕。 他双手扬起带着十道暗器锁链的斗篷,说道:“胆,小,鬼!” “退后。” 清俊男子一愣,随后乖乖闪开。 “闪开!” 寒云秋再次大喊,让心海内虚影让出空地,随后摆出合把的架势,双手执剑,微闭双眼,无形的气灌进言生之内。 喝~~~啊!!! 寒云秋由上而下劈出这一剑,瞬间草木让路,土石开道,浩浩汤汤地涌向鬼脸人。 鬼脸人迎着这剑气而行,身形消失重现不断变换穿梭,比影杀楼更精妙的空间运用法用起来毫无阻碍。 砰! 鬼脸人倒飞出去,面具被砍开一条裂纹,由这裂纹上下一线开始渗出血迹,透过衣衫向周围蔓延。 寒云秋沉默不语,再次摆出架势,准备劈出第二剑。 鬼脸人将面具一把扯下,露出那张与寒云秋一模一样的脸,伸手凭空化出魔煞与灵力混合的一柄长刀,鲤鱼打挺起身回斩向寒云秋。 “随心所欲,你真是可笑至极!” “你以为把我杀了就能弥补过错吗,不可能!你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我也是,大家都一样!” 寒云秋不想听他唠唠叨叨,加大了手中力量。 “还不帮忙?” 清俊男子无奈笑笑,召出一柄灵剑从侧面劈向鬼脸男。 嗖! 带有十道暗器锁链的斗篷忽地张开,那十道锁链孔雀开屏般射出,携着万箭齐发之势扑向清俊男子。 “你一个阵灵,当真忘了谁是主人?化个人形真当自己是化身了?可笑!” 阵灵虽沉默,但强劲的剑意已带了杀意。 寒云秋突然撤身,撒开言生,双手结印念道:“周身流行六虚,往来既以不定,上下无常,幽潜沦匿,升降于中,包囊万物,正道纪纲。” “鬼仙不足取,人仙不足论,身外有身,五行造化。” “魔道人间,恶道不应生,敕令,斩!” 顷刻间,寒云秋眼瞳内深处突升起一点黄金光芒,这麦芒大小的光填满眼瞳,无上的威严和无尽的力量远远不断地冲刷着凌空的寒云秋。 这一道光,搅进天空上的旋涡竟如阳光破开阴云,那份美好让在大漠内跋涉的阮莹莹一行人欣喜。 木采丹停住脚步,右手在眉心轻轻点了几下,视线在东边的方向停下。 他说道:“我们去那儿!” 几人纷纷点头,跟随木采丹前进。 但就在此刻,他们的伪装好似突然失效,周围的魔物竟然一齐围了上来,恶狠狠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木采丹目光挑向远方,并没有预料中的暴动,仅仅是周围这一圈魔物看透了伪装。 他还没想好对策,草映霜就率先挥出两道竹火符,摆出防御架势。 梅鹤青斜眼向木采丹征求意见,是战是避,全凭定夺。 “有人在拦,不打不行啊!” 木采丹抽出神鬼泣,雪白的剑锋包裹住漆黑的剑身,天地间所有的光敛在剑锋上收进剑身里。 草映霜看看手中的两道符,觉得太掉面子,又加了两道。 那些魔物还没察觉到危险,也可能是背后的指使者施加了太大的压力,没有一头敢后退。 左焕白抽出破天,笑道:“来的真及时,刚好试试手。” 木采丹道:“为了节省时间,还是我来,你们退后。” 左焕白听到这话,心知有理,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照做,撤到统帅身后,看他举剑杀敌。 “说起来,我很久没战斗了,也不知道技艺生疏了几分。” 木采丹半自嘲半感慨地说着话,墨黑的灵力就爬上了雪白的剑锋,把白的变成黑的。 现在看去,神鬼泣通体墨黑,剑首处的兽形装饰张口含着虚幻宝珠,明明外形可怖,却正气凛凛。 “你们看好!” 他单手执剑,以玄妙的剑术辅以奇幻的步伐,调动丹田内灵力,再倾注进神魂的导引,踏出丈远的同时也留下丈长的痕迹。 神鬼泣脱手飞起,木采丹单掌拍地,从地下凭空揪出一柄漆黑的长剑,外形与神鬼泣一模一样。 田从梦心有所悟,小声惊呼:“这是……!” 木采丹厉声道:“元悟锁天剑!” 手中剑应声而变巨大,黑压压遮住阳光,浮在众人头顶。 随着木采丹的一声敕令,那剑仅是横斩就屠尽周围的魔物,去势不停,直到消失在视线内才算了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激斗 草映霜缓缓收起身边的四张符箓,觉得还是不要班门弄斧的好。 木采丹神识探知的范围要远超众人,挥出这一剑的同时也探查到了更远处魔物的暴动,它们正疯狂涌来填补这一剑带来的空缺。 寒云秋在剑阵内不能受到丝毫干扰,心海内虚影已下了死命令,若有半分差错,那么这一片实力最强的魔物将被抹杀得连尸骸残渣都不剩。 木采丹等人不知,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多一人便多一份力,总好过单打独斗。 这是寒云秋一人的试炼,也是他一人的蜕变。 连小豹子都不曾跟来,木采丹他们怎么会插手得进? 寒云秋一剑轰出,打向的不是鬼脸人,而是正陷入危险境地的阵灵。 “你怎么!” 阵灵对鬼脸人的攻击不闪不避,转而执剑抵挡寒云秋的封印。 “你怎么敌我不分啊!” 鬼脸人哈哈大笑:“看,这就是你终日侍奉的主人,转过头却要对付你,哈哈哈哈哈!” 寒云秋冷冷看着他们,厉声道:“演够了没有?” 鬼脸人愣住,砍向阵灵的攻击忽然转向冲向寒云秋。 他很疑惑,便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寒云秋笑道:“看来你还是记得不全啊,我让阵灵帮忙并不是指他助阵。” 他挥一挥言生,接着道:“也不怪你,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付了一点小代价。” “不过没关系,能杀了你,值!” 鬼脸人暴怒:“为什么,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村子周围那些洞那些幽岩豹和巨岩角蛇是你的‘杰作’?” “是有如何?没有我的祭坛,你怎么拥有炌云这种级别的神兽?” “神兽?”寒云秋皱眉,言生的剑芒更加耀眼。 他如一头被拔了逆鳞的蛟龙,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这种邪法强行拔高血脉造就出的灵兽也能算作神兽?” 寒云秋接着问道:“那只首领呢,你又用了什么方法?” 鬼脸人嘻嘻笑道:“原来的首领太笨,我索性找了个修士的神魂塞进去代替,怎么样,是不是很聪明?” “该死!” 寒云秋加重了心内的杀意,不跟他废话,左手掐的法诀猛地收紧,束缚阵灵的法阵随之紧缩。 五团象征五行的光团倏地钻进阵灵体内,痛得他剑都握不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寒云秋冷冷看着这一幕,开口念道:“三气隐龙化杀机,五行合道斩妖邪!” 言出法随,意行剑动,言生、幽黑匕首、惊云径自飞出,围绕在阵灵身旁。 “还不现身?” 寒云秋嗤笑道:“再不现身就该准备收尸了!” 鬼脸人怒目而视,开口喊道:“咄!”便化作一道黑箭冲进被压制的阵灵体内。 不大一会儿,那纠缠闪耀的五行光芒就失了活力,被漆黑的不同于煞气和灵力的恶气包裹,直至彻底同化。 寒云秋将言生、幽黑匕首和惊云全部召回,静静等着这具分身变换完成。 被扔掉的面具快速愈合,缓缓飞起覆盖阵灵的面庞,将其清俊的外表遮住,单透过死气与杀意纠缠的双眸来威慑。 寒云秋道:“你最好把全部实力都展露出来,我懒得剥洋葱!” “放心,我还怕没办法秒杀你呢!”鬼脸人虚握右手,一柄漆黑的剑由剑柄自行组合,直至塑造完全剑身。 “原本你我相安无事,既然你先找上门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寒云秋嗤笑道:“说的冠冕堂皇,针对我的计划不知从几时起就开始布置了,祭坛和洞穴恐怕只是一小环!” 他手握言生,狂妄道:“不过我不在意,有多少局我都接着,生局死局老子自己定!你就祈祷别出差错,不然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若是合体成功就快滚过来受死,小爷的耐心很有限!” 鬼脸人与阵灵合为一体,却还是从前那般装束,甚至率先发起的攻击也依旧是斗篷上的十道暗器锁链。 寒云秋在嘲讽其没新意时轻松挡下,抬手就另外御出惊云,两道攻击,他可从没自诩光明正大之人。 比阴招,他同样不甘落后。 寒云秋左手藏着幽黑匕首,右手斜执言生,言生对锁链的伤害远低于幽黑匕首,所以每每言生挡下攻击,他都会尝试用匕首来上一刀,若中了,那鬼脸人的实力就削弱一分,若不中,他就会急速后撤并左右往返,意图躲掉锁链的追击。 鬼脸人不嘲讽地笑笑,丢掉斗篷,让那些暗器锁链自行与寒云秋斗,他则伺机给予寒云秋致命一击。 寒云秋岂会让他得逞,非但收回惊云不让其受锁链干扰与它们缠斗,并且单手掐诀,借由阵内得天独厚的法则划出一个万剑指照的空间,让剑阵内的灵剑特别关照这件漆黑古怪的斗篷。 一旦发生什么事,不劳寒云秋出手,剑阵内的万千灵剑会替他解决。 “我一直很好奇,那具恶意分身能有什么能耐,躲过极宗的追查,躲过魔使的追查,还能利用剑阵阻拦我攻击我。如果你只有先前表现的那样,我真太失望了。” 寒云秋左手并剑指抹过言生的剑锋,剑身上那几笔玄妙的符文骤然大放光芒,投射出的虚影不断变换分出,直至展开一座业火炼狱。 他笑道:“那么多世,这炼狱可谓越来越大了。” 鬼脸人同样笑道:“可别引火上身,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拭目以待!” 寒云秋爆射而出,朴实无华的剑式携着无敌的剑意或挑或刺,招招朝着要害攻击。 鬼脸人与阵灵结合后实力果然增加了不少,和寒云秋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多次借由巧劲险些把寒云秋的剑挑掉。 撩、带、抽、截、斩、扫,这种种招式鬼脸人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使得极为丝滑,毫无阻塞感。 让人不免怀疑他是否从未来而来,早将寒云秋的剑法看破,一招一式皆含着反击,倒逼寒云秋出剑。 “在这样下去,我会输!” 寒云秋双眸内黄金光芒大盛,气势再上一层楼,连带气质也微微改变。 翩翩公子,冷冷剑锋,寒云秋再抬手则要稳稳压过鬼脸人一头。 “你又接受了些许记忆碎片?” “我说过,会杀了你。”寒云秋漠然道,“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坚信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话,但有些事,我认定了就要做!” 言生平扫斩出,业火炼狱骤然猛缩,熊熊烈火主动投身剑刃,为其追加伤害。 “业火连天,下地狱!” 砰! 言生和恶意凝聚的剑狠狠撞在一起,鬼脸人与寒云秋面对面,强大的余波将他那掩饰的面具摧残得寸寸断裂,进而被风吹飞。 鬼脸人的面具被砍碎,却依然狠狠叫嚣道:“杀我,还早呢!” 木采丹等人见到天空上那道巨大的旋涡又是煞气占了上风,不免担心起寒云秋。 可周边的魔物越聚越多,品阶也越来越高,饶是他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草映霜,梅鹤青以符箓开路,秋书雪备上‘三生雷法’准备一举灭杀,其余人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尽力杀敌。” “是!”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左焕白率先劈出一剑,破天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剑倾泻三十里,斩灭魔物百千头。 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就是玉清境的实力?” 神魂的增长大大提高了剑意,剑意所及之处皆属剑气所及之地。 阮莹莹没想着出头,运转《青莲诀》为众人提供保护和增益,同时唤出朵朵莲花,借花瓣飞散化暗器天女散花,虽然攻击不如执剑斩杀的高,却胜在范围。 田从梦陪在木采丹身边,又有阮莹莹等人作陪,那点不安全感被团结和战意所掩盖,“刀剑错”一同出鞘,双剑合璧,如并蒂莲开,野草与小花在天生剑胚的手中舞的有起有落,宛若天成。 梅鹤青与草映霜对视,心有灵犀地同时画符,一红一蓝,一火一水,相辅相成。 “武火结实,龙虎交战,星星绵绵,发机渐进,箭落符成!” “白龙止水三曹空,千门顿开天罡生!” 二人寥寥几笔补全符箓,梅鹤青驭入水符,草映霜驭问火符,口中念诵完毕法诀,一同丢出。 两张符箓变化各不相同,问火符化为火红的龙与虎奔袭,所过之处燃起熊熊烈焰,入水符则变成千扇大门,一同大开涌出水来。 在千道流水汇集中心,一条白龙腾空而起,嘶吼着驭使雷霆,恍惚间仿佛降下天罚。 在梅鹤青与草映霜的心意下,水和火碰撞出太极图案,象征阴阳二气的两条鱼跃然而出。 龙、虎、鱼,水火阴阳,不说符箓本身的威力,但是承载的大道蕴意就不是这些魔物能够抵挡的,顷刻间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梅鹤青与草映霜冒了极大的险,选了个伤害最高的方案。 地阶符箓运用得当也能发挥出天阶的实力,尤其像水火这类。 当然,这对施符者的要求甚高,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受反噬,轻则五脏内伤,重则丹田毁坏,甚至道心受损。 所幸的是,他们做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过往 寒云秋将言生抵在恶意剑之下,用力高高抛起,拽着幽黑匕首刺向鬼脸人。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 鬼脸人双手合十,周身突现数十把灵剑围剿寒云秋。 寒云秋大怒道:“你们怕是忘了谁才是主人!” 那些剑猛地一顿,随后调转方向刺向鬼脸人,却被他抬手阻滞在半空一动不动。 寒云秋趁此机会连忙将匕首递出,狠狠扎在其胸口。 鬼脸人面目狰狞,满是痛苦,伤口处却没渗出半点血,反而章鱼脚一般涌出道道黑线,拽住寒云秋的手腕不让他拔出。 寒云秋皱眉不解,心下突显不好的预感,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把戏,但凭此诡异的情景容不得他掉以轻心。 “冥顽不化!” 寒云秋痛骂着,左手捏作拳携涛浪威势轰出。 砰! 鬼脸人的胸膛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陷下去,马上又鼓了回来。 “寒云秋,你对自己的实力好像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是不是池梦云的死让你觉得自己无敌了?” “一边讨厌着那些力量,一边又靠那些力量达成目的,又当又立,好事都你占了?不能?” 鬼脸人心意一动,那些他召唤来的灵剑寸寸断裂,碎片飞花一般飘零。 “仔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鬼脸人拽住他的手腕,翻手一扯,将其丢出。 寒云秋飞了近十丈远才跌在地上,双瞳内的黄金光芒隐隐消散,先前无匹的气势也随之而去。 鬼脸人说的不错,他一边厌恶着这份力量,一边借助这份力量来报仇。 寥寥几句,就将他的信念击碎,使之斗志低迷。 “如果你还觉得迷茫,不妨看一看我的过往。”心海内虚影突然说道。 见寒云秋还在犹豫,他又补充道:“如果不乐意就算了,那部分并不包含力量。” 寒云秋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 他在神识内触碰到这一部分并未散发光芒的记忆碎片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那股强大的吸力和周遭场景急速变换令他几欲呕吐。 一个人能活多久?或者说,什么才算做一个人的真正死亡? 是肉体,还是精神? 如果有人一直记得他,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寒云秋不知道,但他很快有会有自己的一个感悟。 寒云秋记得自己曾经看过寒云草的一生,但那些走马观花的匆匆浏览并不如今次来得真实。 这一刻,他就是寒云草。 “别睡了,起来!” 寒云草听到门外的叫喊声连忙爬起,顾不得洗漱,拿起床边的斧头就出门随人上山。 叫喊的大汉名叫金鸿,专门负责洪云宗一众杂役的日常饮食。 要做饭,先得有柴火,于是他叫上这个刚被定性的少年上山砍柴,争取备好明日的柴火。 “云草,你那个境界是什么来着?” “三洞境,人阶。” “人阶,不错了,以后能混到我这个位置,只要好好干,吃喝不愁。”金鸿也是人阶,与寒云草不同的是,他本有机会修炼,却主动放弃了。 见寒云草不说话,金鸿宽慰道:“你也不用苦着脸,修炼有修炼的难处,不修有不修的好处,看开点就行。不就是资质差吗,不就是晚了几年吗,山里那么多的天材地宝,保不齐啥时候让你小子逮着一个,胯胯往上升!” 寒云草苦笑道:“大哥,您就别劝了,我自己慢慢想。” “心结还得自己结,也罢,我就不多说了,赶紧干活,早砍完早休息。” 寒云草高举斧子正要砍下去,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类似求饶一般的声音。 他看看金鸿,见其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便抬起斧子砍树。 咔! “别打了,别打了!” 寒云草端着斧头,欲往那儿去。 金鸿头也不抬道:“好好干活!”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呢?你才只是个杂役,干活!” 寒云草低下头闷闷地砍柴,瞥了一眼金鸿,忽然撒丫子就跑,还不时回头查看,看金鸿追没追上来。 金鸿才懒得追,少年心气,吃些亏就好了,他眼不见心不烦,哼着歌砍柴,丝毫没因为寒云草影响心情。 “住手!” 寒云草赶过去叫停几人的围殴,指着他们道:“你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好意思?孬种!” 领头那个左右看看,与身边几人共同放声大笑。 “孬种?打不赢的才叫孬种!” 那人上下打量着寒云草,嘲讽道:“我看你这衣服,也就是个杂役,杂役也敢来管我的事?” 寒云草本就不满,此时强压下怒火去扶被打那人。 谁知那人丝毫不领情,甩开寒云草的手冷冷道:“不用你扶,我自己会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帮人反被嫌弃,你看看你护着的是什么东西啊!” 领头者大手一挥,道:“接着打!” 话音落地,一众人推开寒云草一把把被打者重新按在地上,接着招呼那人。 “够了!我说了都住手!” 寒云草一声怒吼吓到了他们,领头人不悦道:“刚才不打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再多嘴连你一块儿打。” “不论什么事,仗势欺人就是不对,有能耐单挑啊!” 领头人扭扭脖子,道:“好,我成全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出头鸟的下场!” “老大,那……” “接着打!” 寒云草只有人阶,对方运功之后浑厚的气势明显到达了天阶,三洞境内最高阶与最低阶的比较,乃云泥之别。 他一个杂役,如何与这些门内弟子相比? 一拳,他都接不住。 寒云草倒飞出去,鼻梁生疼,估摸着被打断了,不断有鼻血涌出。 领头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逞强有个度,给你面子就接着,别给脸不要脸。”说完拿手轻拍其脸颊,轻蔑地笑笑离开了。 寒云秋觉得心烦,这就是烂好人,没实力还充英雄,想着加快剧情发展,略过这一段往事。 心海内虚影此时出来道:“翻看过往,我也很不理解当时的意气之举。但换一个角度,那时的我又何尝没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呢?”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那你现在是有金刚钻吗?” 寒云秋语塞,索性不答,换了一个时间。 寒云草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成为了外门弟子,虽是外门,却也在洪云宗内的宗谱上正儿八经记下名字了,再不是往日杂役身份能比拟的。 他回到厨房去看金鸿,却吃了个闭门羹。 “我原本要下山历练的,特地去和金师傅告别,哪知他避而不见,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听说过金师傅的事情。外门内根本不会传杂役的消息,哪怕杂役头子也不行。” 寒云秋听着虚影的解说,静静等着发展。 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乡,寒云草父母尚在,家中还有弟弟妹妹,每月都会把宗内的大部分补给邮寄回家,这次他终于能亲手交付了。 寒云秋不想看了,他大约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是寒云草第一次转变,也是最重要的一次。 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寒云草与魔王的那场对决会坦然赴死,而不是苟活于世,要一次又一次的封印,折磨魔王,也折磨自己。 “爹,娘,我回来了!” “小夏,小冬,我回来了!” 寒云草推开门,家里却空无一人,进去厨房看,瓮里无水,缸内没米,桌子上也积了一层薄灰。 “又送银子来了?” 寒云草扭头看去,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男子跨门而入,错把他当成了邮差。 “你是?”寒云草疑惑地问道。 “换人了?前几个月寄给这家人的东西都由我代为保管,这次也一样,给我。”刀疤男伸手就要抢寒云草的行李。 寒云草岂能让他如愿,哐当一脚将其踹在地上,问道:“这家人在哪儿?” 刀疤男还想爬起,被寒云草踩住肩膀动弹不得,只得求饶:“好汉爷爷饶命,我也不知道,他们早早就搬走了,我看一直有邮差送银子,这才起了贪财之心,求好汉爷爷饶命啊!” 寒云草松了脚上力气,就这一时松懈,反被刀疤男抓住时机,拿刀刺向他心口。 还好他躲闪及时,仅仅划伤了衣服。 寒云草深知其中有猫腻,便开口道:“你告诉我事情经过,我放你离去,如何?” “去死你!” 刀疤男不听劝,再次持刀偷袭。 修士打一个寻常武夫,再简单不过了,寒云草统共三拳就捶得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再问你一次,这家人去了哪里?” 刀疤男被打得痛了,只能告诉他:“他们被附近山上的马匪给绑了去关起来,以此独吞每月邮差送来的银子。好汉爷爷饶命,我还得回去上交钱财,晚了会怀疑的。” 寒云草懒得听他求饶,知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便一剑结果了事。 寒云秋看向身边的虚影,见他苦涩笑道:“我那时意气风发,不舍得静心思考,这一剑算我错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活下去 松风山的山匪等不到刀疤男来送银子,第一时间派人下去查。 山匪来到寒云草家里只见到地上的刀疤男死尸,心知大事不妙,正欲逃跑却被杀出来的寒云草堵了个刚刚好。 见寒云草来势汹汹,山匪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就是杀害刀疤男的凶手,连忙摆手求饶:“不关我事啊,都是他做的,我只是个传话放风的,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 山匪重重点头答说:“什么也不知道!” 寒云草拔剑横在他脖子上,怒道:“去山寨的路总知道!” “知道,知道……”山匪求饶道,“您放了我,我这就带您去。” “快点!” 寒云草不相信他,路上一直拿剑威胁,稍出差错就让他脑袋搬家。 二人不管路上行人的异样眼光,穿过村子,骑上快马,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寨子门前。 门口的守卫见到这阵势,自然知道出事了,连忙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谁?你抓了我们一家还要问我是谁?” 寒云草横剑斩下带路山匪的头颅,丢在地上,恶狠狠道:“来杀你们的人!” 寨主听到手下禀告,连忙出来迎接,赔上笑脸:“这位英雄,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错抓了好汉家人,还请恕罪!” 他大手一挥,就有人领着寒云草父母和兄弟姐妹出来,示给他看。 寨主又是一抬手,手下立刻解开绳子,透过门缝把几人推出门外。 寒云草顾不得山匪,连忙去接,就在此时,寨内突然飞出数道飞镖,携着灰白灵力直冲寒云草袭去。 寒云草去挡,却被其母亲推出去丈远。 砰! 寒云草的家人们在爆炸中失去了生息,寨主猖狂的笑声格外刺耳。 寨主笑完解释道:“刀疤一去不回我就猜到出事了,早早地在他们身上下了毒,那些飞镖只是引子,为的就是吸引你注意,能来个出其不意的袭杀。啧啧啧,真是亲人情深啊,我都感动了!” 寒云草瘫坐在地上,手里攥着母亲刚刚塞到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画面定格,寒云秋不想看了,他没有爹娘,养父待他不错,可也只有同情怜爱,没有亲人的血脉联系。 虚影往下讲道:“我拼了命也只和那畜生打了个两败俱伤,他也是洪云宗弟子,犯了宗规被逐出宗门。后来我就追杀他,他到哪儿我到哪儿,一直把他折磨烦了拿出全部家底要悬赏我。” “再后来,我回了宗门,那道悬赏过了时效被撤下来,我又去追杀他。” “终于,等到他与人争斗得两败俱伤时,我偷袭杀了他。” “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和战斗有什么关系?”寒云秋质问道,“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虚影淡淡道:“你得了解我们的过去,才能找到他的弱点。” 寒云秋吼道:“你的那些记忆我已经看烂了,如果只是再看一遍,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强行从神魂内退出,一时的转换还没恢复过来,过于真实的梦境体验让他神识恍惚,不得不轻拍太阳穴以便快些恢复。 鬼脸人倒是没趁火打劫,默默站在一边冷笑,问道:“看到什么了?” “什么有用的都没有,看腻了的东西。” 寒云秋伸手去召言生,却怎么也唤不过来。 “不过来,老子还不用了!”寒云秋再一伸手,惊云噌地飞来,他便趁机柱剑站起。 “你还要打?”寒云秋听到这话,好似千万人在耳边同时开口,那是每一世的对头在问。 “打!” 寒云秋用剑锋划破指尖,殷红的鲜血渗进惊云里,把锋白的剑刃染作血色。 “以阳神之虚,合太虚之虚。” 寒云秋闭上双眼,阳神出窍,虚幻的灵体第一次脱离肉身的感觉很是奇妙,让人感觉到虚浮的同时又很享受这种轻盈。 不过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执剑俯冲向鬼脸人,神魂力量涌出似大海浪涛,汹涌澎湃。 鬼脸人不闪不避,挥动恶意剑放出一道剑气,竟拦下他所有的神魂攻击。 “你现在还不如方才,只要我想,你立马就能死去。” 寒云秋笑了:“是吗,就凭你,一具恶意分身?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真当我的性命仅由实力定义?一万年前,魔王杀不死寒云草,一万年后,你也杀不死我!” “寒云草死不掉,你可以。” “寒云草可以,我也可以!” 寒云秋体内隐藏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出,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疯狂寻找着一个能够发泄的渠道。 双眸中的黄金光芒再次涌现,寒云秋无喜无悲,仿若执掌众生生死的神灵,俯瞰蝼蚁。 言生感应到寒云秋的变化,嗖地一下飞到其身旁,乖乖绕着他旋转。 魔域上空被压抑的光芒再度盛放,在浓浓的黑煞中撕开一道缺口,犹如创世神补天的盛景。 木采丹悬着的心放下半截,剩下一半得亲眼见到寒云秋安然无恙才能放下,于是加快了进攻的速度。 魔潮覆灭大半,阮莹莹等人近乎力竭,还好,杀出的血路尚未补上,遥遥远观,赶来的魔物也不多。 木采丹突然道:“大家暂且不要前进,原地休整。” 左焕白不解,她虽力竭,却战意昂然,于是问道:“为什么?” “来者不善。” 左焕白皱眉,哪一只魔物是善类? 不过很快,剧烈震颤的破天引起了她的警觉,这些天才唯一一次能引起破天这么大反应的只有最后那回魔潮。 魔使亲临,祁羊上阵,惊天动地的战斗让她现在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 “来了。”木采丹手持神鬼泣,站在众人身前,替他们担下众魔使的威压。 罕欢、外璎、皇瀛、班槐、文昂,比之魔潮,阵容只强不弱。 皇瀛因追查恶意分身下落,一直受魔王调派,此番命令,自是及时赶到,与班槐等人一同助阵。 木采丹数着数:“一、二、三、四、五,你们五个,能和我一战,可还有后手?” 文昂笑道:“在魔域内,这就是后手。” 木采丹哈哈大笑,全然没有在敌方主场而怯懦,战意不减反增。 “说的好,也算坦诚布公了,我也把话撂这儿。路,你们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皇瀛劝到:“木统帅,我不瞒您,就是放你们过去,也找不到寒云秋。” 阮莹莹急忙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不是我们把他怎么了,是他自己进来的,而且那个地方,任何人不准靠近。” 阮莹莹冷笑道:“那得看你们能不能拦住了!” “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心中把口诀念毕,手中星驰便绽出青绿光芒,与盛放着莲花的双眸映衬,在这灰暗的魔域内生机勃勃。 阮莹莹向前轻踏,盛大浩荡的剑气席卷起风沙,狂潮一般涌向皇瀛。 这只是开胃菜,皇瀛挡得轻松,紫色魔剑疯狂舞着剑花就将这些剑气尽数吞下。 星驰剑刃上的青色灵力换了颜色,从剑柄向外,逐渐变为红白。 一朵红白莲花从沙漠内长出,硕大而真实,托住半空中阮莹莹的玉足。 一阵阵虚幻法相显现在其身后,缓缓贴在剑上,星驰承载着这股力量,竟在微微鸣颤,战意无穷。 阮莹莹猛一睁眼,喝到:“破!” 巨大无形的剑气凭空而起,原本竖直的长剑突然剑尖指向皇瀛,那股剑气喷薄而出,直冲向他。 “有意思,才几天不见,就有如此大的进步,不愧是阮晓的女儿。” 罕欢对阮莹莹颇感兴趣,掷出一道长矛替皇瀛挡下这剑,与其交换战场。 有阮莹莹开头,梅鹤青等人自然不闲着,纷纷找准敌人发动攻势。 这么一来,倒是木采丹最后出招。 神鬼泣突然分裂成五把剑,每一把都对准一位魔使,蓄积着恐怖的能量准备轰出。 秋书雪额头渗出汗液,她已经画了好几章地阶符箓了,身子骨临近极限。 天生符胚,用的是量来换取质,进阶提升的神魂能量是庞大,可对近乎无休止的战斗来看仍是杯水车薪。 她咬着牙,绘着出征前试炼的那张符箓——三生雷法。 那张雪白却危险,携着毁灭威能的符箓,将在魔煞笼罩的魔域内释放出多么惊人的威力。 一笔,一笔,再一笔,每画一笔都是在榨取神魂的潜能。 终于,符成。 雪白符箓突然燃烧,深蓝色的火焰吞没掉长方雪白的符身,雪花在魔煞旋涡内那一缕阳光下逐渐消融。 等火焰烧尽,符箓的身形重新显现,已是被那火焰燃成透明状。 “生而为罚,降世存根,除尽污秽,天旋太明!” 随着秋书雪的话音渐渐消失,这张威力震天的符箓的光华和威势逐渐内敛,被递出的“三生雷法”刚浮在空中就没了身形,只见一道青绿色雷霆凭空炸开,瞬间点燃周遭的魔煞,宛若失控的烈焰,无拘的野马,肆意地奔跑。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闯入 皇瀛见到秋书雪的“三生雷法”之后神色陡然凝重,他没想到木采丹带的这一行人每个都不容小觑,虽然暂时还比不上吴孝武那几元大将,但已锋芒毕露,足够形成威胁了。 残存的魔物被雷法轰得焦黑,纵观战场,唯剩魔使与修士,中低阶魔物不是形骸俱灭就是没了战斗的能力。 罕欢率先发起攻击,魔化后的躯体大若一座小山,手里从背后掣来两杆长枪,一根掷向阮莹莹,一根掷向秋书雪。 精疲力竭的秋书雪认命似的举剑欲挡,攻击却被飞来的两道“万重山”符箓挡下。 梅鹤青长吁一口气,笑道:“幸好赶上了。” 他一手握符,一手持剑,符箓的光芒和剑气的光芒各占一半,像极了太极阴阳鱼。 梅鹤青将手里的那张“天元剑”符箓丢出,在心中默念道:“历劫生根,出于天人,刑杀魔障,覆元天象。从革-天元剑!” 而后竖持青藤,青绿色的光芒植物生根似地铺开,为他筑起一道牢固的城墙,把他和秋书雪护在中心。 农华宗最出名的永远不是杀人技,而是救人术。 每一张符箓都取之于自然,每一剑都贯穿生的意念。 寒云秋或许能同时控制灵力与煞气,来挥出足以斩灭魔使的一剑,但他绝对做不到梅鹤青这样,永远有一个纯粹核心的出剑。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 秋书雪送了一口气,她得救了,不过情形并不乐观。 仅是罕欢一魔的魔化就险些偷袭得手,那五位魔使全部魔化岂不要交待些人在这儿? 木采丹盯着罕欢,心中杀意暴涨,神鬼泣的剑锋再度黑暗,他又要劈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 皇瀛看出他的打算,与其对峙,毫不却步。 双方人马突然间停了手,诡异而又凝重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 寒云秋那边比这里激烈得多,鬼脸人自从撕开伪装与阵灵合体,他与寒云秋的差距就显着拉大。 尤其在寒云秋再度观看了寒云草的一些记忆碎片,他更是把其压制得死死的。 然而,寒云秋意外的爆发打乱了他的攻击,也挫伤了他的锐气。 他们二人的争斗,任何变化都可能奠定战局的走向。 鬼脸人被动招架着寒云秋的猛攻,虽然他又用了寒云草的力量,但并没有太大的增幅,招架起来并不困难。 而寒云秋的快攻猛攻,无一不在快速消耗自己的精力与灵力,一旦攻势减弱,就很可能被鬼脸人抓住机会反打。 一剑,一剑,又一剑。 随着寒云秋吼声响度的增大,他的攻势也越来越快,直到一个失误,被恶意剑找到机会用力一撇,飞出数丈远的距离。 鬼脸人问道:“何必呢?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寒云秋伸手召回被打飞的惊云,嚣张地笑道:“好呀,你死在我面前,立刻马上,我随后就放过自己。” 鬼脸人神情阴沉,虽然答案意料之中,但这么呛人的言语仍是成功激起了他的怒火。 “剑术归宗,剑气扫敌,破!” 这么正气凛然的话竟出自鬼脸人的口中,寒云秋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荒诞,真是荒诞,啊哈哈哈哈!我自诩冷血,杀人不眨眼,都太小儿科了。能像你这样手口不一,虚虚实实的才算真无情。” 寒云秋被剑阵针对,入口处不断有剑涌入聚在鬼脸人身后,无一例外不把刃尖对准他。 “好手段,好剑!” 鬼脸人没理会他的谐音嘲讽,伸手一指,那从各处涌来的剑就一哄而上,围住寒云秋所有去路,他只能战斗。 剑阵的这一片小空间内并无煞气,灵力也不浓郁,他要重现斩杀池梦云的辉煌 “喝~~~~~~啊!!!” 寒云秋大喝出声,惊云和言生各化出三十六道分身,凌空飞在他背后与鬼脸人对峙。 他甚至没耐心一同出击,那些分化来的剑狠狠和剑阵内的剑碰撞在一起。 它们有的带一两把剑“围殴”对面的古剑,有的则是两败俱伤,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哪有那么轻松的事儿?找到我就能杀了我?这又不是捉迷藏,你才刚接受了多少力量就有底气来,蠢!愚蠢至极!” 鬼脸人毫不客气地骂道,边骂边打。 不多时,寒云秋身上没有一处不带伤痕了,胳膊、手臂、腹部、大腿,甚至脖子上还有一道血痕,看得出再深一些就要魂归九天了。 虚影叹道:“木采丹太强了,一人独挡四位魔使,真不愧长城边军的统帅,有两下子。” 寒云秋问道:“拦不住?” “拦得住,但会有人死。” 寒云秋一愣,想到他们终究为了自己而来,不忍心道:“那就算了,拦不住就算了。” 鬼脸人与阵灵合体后,借由大阵的力量能窥视周围相当一片距离,见罕欢等人先前勇武的攻势减缓,他笑道:“你就不怕是白白送命?” 寒云秋摇摇头,道:“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呵,你说了可不算。” 左焕白战意惊人,破天剑需要休养,她就掏出备用的并用低一阶的剑继续战斗,并在战斗里参悟吴孝武的“镜双月”,不时有一道足以以假乱真的月亮突兀出现在战场上。 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灵技与真真假假的敌人将场面搅得更混。 木采丹对皇瀛喊道:“还不走?我可真劈这一剑了!” 皇瀛咬着牙,虽然心有不甘,但在魔王与死亡的威胁下,他还是放弃了战斗,任这一行人通过。 木采丹笑笑,道:“多谢!” “不客气。”皇瀛几乎是咬牙说的,说完就立刻离开,丝毫不耽搁。 木采丹等人站在草原边上,没敢进去,沙漠中突然冒出一片草原,任谁见了都得猜疑。 “嗡冷冷~~~嗡冷冷~~~” 微风拂过,风铃般清脆的声音沁人心脾,正当草映霜陶醉在其中时,却被田从梦一把拽过。 噌——! 方才草映霜站立的地方上插着一把铜黄的宝剑,剑身带着剑柄还在震颤,力道非常大。 草映霜颇为后怕地道:“多谢。” “不客气。”田从梦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我体质特殊,所以察觉得早。” 木采丹知道她对剑一类感知极为灵敏,便问道:“看出什么不对了吗?” 田从梦道:“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剑阵,其实,我更倾向于这里是剑冢。” “剑冢?出征前留剑的那一种?” 田从梦点点头:“差不多,不过我感觉到了很重很重的杀气,那些剑上都沾过血,恐怕不是留剑那一类。” 松元风问道:“出口在哪儿?” 田从梦摇摇头,道:“这个我也无能为力,我甚至连这座剑阵的编辑都没法清晰地探查到,更别提出口了。” 木采丹叹了一口气,道:“还请你多多费心,在这里我既要注意你们的安全,又要找出口,可能应会顾不暇。” 田从梦赶忙道:“没事的没事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咱们是一个团队,理应互相帮助。” 木采丹笑笑,在前面开路。 在行进的过程,又遇到了三四次飞剑袭人,若不是田从梦及时提醒,至少得有俩人躺在地上失去战斗能力。 田从梦道:“前面有很多排放整齐的剑,这些剑的品秩越来越高了,我怀疑咱们接近中心了。” 众人都赞同她的猜想,但木采丹却突然要求众人停步休整。 草映霜不解,若田从梦说的对,那直接去往中心把寒云草拉出来就行,何必休整呢。 松元风瞟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你别忘了寒云秋来魔域是做什么的,现在他迟迟未归,魔域内又突生异象,一定有个很厉害的魔使把那家伙给治住了,而能把寒云秋逼成这样的魔使有多厉害?” 梅鹤青猜测到:“起码,得跟这座剑阵的主人相差无几?” 木采丹笑道:“那不至于,若这座剑阵的主人还在,方才真要弄死咱们,和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殊不知,能让木采丹都惧怕的剑阵主人遇到了更强大的困难。 鬼脸人特意放他们进来就是为了当他的面把他们杀掉,寒云秋得相处一个破局之法,要不人死了不能复生,都死了谁也别报仇。 寒云秋故技重施,放开言生,双手结印念道:“周身流行六虚,往来既以不定,上下无常,幽潜沦匿,升降于中,包囊万物,正道纪纲。” “鬼仙不足取,人仙不足论,身外有身,五行造化。” “魔道人间,恶道不应生,敕令,斩!” 一道虚幻剑气冲向鬼脸人,在他举剑抵挡之时突然消失,再现身已在其脚下撒下符文,从中涌出的锁链捆住鬼脸人的双脚,让他不能移动。 可惜的是,这些锁链要绑住他双手时皆寸寸断裂,不能阻挡他施展招式。 寒云秋攥紧言生,将寒云草的力量一点点汇到里面,只消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打断鬼脸人的动作。 他会保住木采丹等人的,在他倒下之前,谁也不会重演麦英的悲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应 鬼脸人嘲笑道:“你不是谁都不在意吗,怎么如今还要拦我?” 寒云秋手微微颤抖,高强度的战斗和经历记忆碎片的洗礼使得他深感疲累,即便这样他依然冷笑着答道:“他们是来救我,若折在你手里,我不是很没面子?” “哈哈哈哈哈!你还在乎面子?”鬼脸人嘲弄地上下打量他,道:“不是能活下去就行?” 寒云秋不答话,他的剑随时可以展出,在此之前只需盯紧鬼脸人,不让他逃脱即可。 剑阵内,木采丹等人顺利来到阵中心,那扇大门敞开着,或许寒云秋就在里面。 阮莹莹想跨进去,却被松元风拦住,她劝道:“先别急,里面说不定什么情形,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 “那你有什么办法?” 松元风取出一只人偶,又拿出一根麻绳,一边捆住人偶,一边系在自己手腕。 怕阮莹莹不懂,松元风解释道:“这是我爹送来的傀儡,有地阶的实力,这根绳子叫‘致逸线’,有了它我就能知晓傀儡的一切信息,用来探路再合适不过。” 木采丹本想着用神通先行查看,听到松元风的奇珍异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梅鹤青赞叹道:“大小姐就是有钱,宝物多。” 松元风啐了他一口,道:“你不也是大少爷?比家世,除了莹莹,谁能比过你啊!” 秋书雪拽拽梅鹤青,责备他这个时候还插科打诨,没有眼力见儿。 梅鹤青叹道:“最近大家都太紧张了,连日的战斗,高强度的精神紧绷,我怕你们压抑出心病。” 草映霜笑道:“你比娘们儿想的都多,救不出寒云秋才会出心病,救出了不知道我能吹多久!” 松元风瞪了他一眼,道:“你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女的怎么了,女的一样能把你揍趴下!” “不一定啊,我可没那么弱!” 左焕白凑过来嘿嘿笑道:“是吗?看来你忘掉之前咱们切磋那场的结果了,用不用我帮你想起来啊?” 草映霜尴尬一笑,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随口一说,诸位巾帼女侠那一个不能把我打得满地找牙啊,是?” 松元风白了他一眼,不作过多纠缠,驱使傀儡迈入阵眼内。 只见大门水面一般波动,随后傀儡消失不见。 那边的鬼脸人早就知道他们的情况,自然不会动手,寒云秋也算剑阵的主人,自然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没劈出这一剑。 他们都在等,等人迈入的那一刻。 松元风欣喜地说道:“我看到寒云秋了!”不过马上她就拉低了音调,警告众人:“有一个和寒云秋一模一样的人被锁链缠着,正和寒云秋交谈呢。寒云秋高举着剑,好像在提防那人。” “和寒云秋长得一模一样?两个寒云秋?”田从梦有些懵。 松元风道:“不是两个寒云秋,被锁链捆着的那位肯定不是他,气质和神态根本不同。” 木采丹皱着眉,心中疑惑更深了,不过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追问道:“你确定那位被锁链捆住了,没有威胁?” 松元风摇摇头:“没有捆住手,只捆住了脚。里面空间很大,我离得远,看不太清。” 秋书雪问道:“要进去吗?” “要!都到这里了怎么不进?”阮莹莹看向木采丹,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可下决定的还是木采丹。 木采丹相比进不进这个问题更关心那个与寒云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阮晓那么执着于传承者,那么多人为何笃信只有传承者才能封印魔王。 是境界所限,还是天赋所限?这些都可以被打破的,关键不在这儿。 常阵台事变,寒云秋斩杀池梦云的手段把他看呆了,煞气与灵力的融合,轰碎了他过往经历铸造的朴素的世界观。 高楼倒塌,重建需要模板。 寒云秋,就是最标准的模板。 木采丹察觉到阮莹莹的目光,答道:“进,肯定得进,不过不能一次性进入,万一出了差错就是全军覆没。这样,我先进去,不管里面有什么危险,我都会比你们更轻松地应对,而且这样我还能接应你们。” “好,就这么办。”众人一拍即合,都同意了木采丹的提议。 几人排好顺序,木采丹第一,阮莹莹第二,梅鹤青第三,秋书雪第四,草映霜第五,田从梦第六,左焕白与松元风并列第七同时进入。 鬼脸人笑道:“别紧张,我不会对木采丹下手,你和他不熟,下手没影响。” 寒云秋笑道:“我和其他人也不熟,都是泛泛之交。或多或少都有仇怨,比如阮莹莹,她一直敌视我,瞧不起我。秋书雪、左焕白和梅鹤青三人在第一次见面时给凶兽下药,图谋不轨。草映霜在试炼的关键时刻还质疑我的实力,不相信我。” 寒云秋说得细致入微,每一件事都能对得上,甚至鬼脸人都要信了。 他一个一个点出自己与他们的恩怨,正在这时,木采丹进来了,鬼脸人没有动,寒云秋也没有。 身处阵眼中心,木采丹强大的感知能力瞬间察觉到了鬼脸人的不对,在二人均为动手的情况下率先出手,神鬼泣直指鬼脸人。 元悟锁天剑! 一出手便是木采丹引以为傲的一招剑式,现如今作了试探,却并不小题大做。 鬼脸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势和气质并不是魔物和魔使那样的死寂,而是肆意增长的恶,令人心生怯意。 鬼脸人不算轻易地挡下这一剑,被砍断的恶意剑只消片刻便再度复原。 正当木采丹准备再次出手时,寒云秋叫住了他,说道:“先把莹莹他们接过来,以防这家伙使绊子。” 木采丹道:“我和他们已经说好了,你关注莹莹等人,我来对付他。” 鬼脸人哈哈大笑:“对付我?就凭你?刚刚那一剑不痛不痒,你或许可以阻碍,但做对手你绝不够格。” 寒云秋不想再劝,以木采丹的实力就算杀敌不成,自保绰绰有余了。阮莹莹算好时间,跨步迈入,也就是在这时,鬼脸人动了,双手合十,顷刻间唤出一座牢笼堵在入口地方,只等阮莹莹踏入。 轰! 寒云秋劈出的这一剑直取鬼脸人性命,若他要接,肯定接不下。 这些力量均取自寒云草,鬼脸人再强也不过一具分身,碰到如此凝实的、纯粹的言生剑气真如雪见太阳——一照就化。 阮莹莹早提前抽出星驰,璀璨的剑芒点出,正对着入口处的牢笼。 木采丹也听从寒云秋的建议,把注意力放在大门这边,保证众人的安全后再谈杀敌。 “你猜出了我要针对她?”鬼脸人问道。 “没有,我是看见你的小动作了,随后才斩出的那一剑,你动作太慢了。” 鬼脸人笑而不语,当寒云秋的解释是放屁。 他没机会了纠缠回答的对与错、认真与否,他再不想办法抵挡寒云秋这剑,就没有机会了。 鬼脸人不慌不忙,开口诵道:“退阴还阳,移形换位。” 眨眼间,他就与那牢笼换了位置,亲自来到门前“迎接”阮莹莹的到来。 木采丹大惊,他来不及赶过去,若晚了,阮莹莹定遭毒手。 谁料寒云秋竟勾起嘴角,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谁说我的剑式砍向你的,是你自己要撞过去的,不怪我哦!” 那道剑气嗖地拐了个弯,削掉空间一般瞬移着前进。 鬼脸人想再换,却以失败告终,他看向寒云秋,道:“你也会?” “当然,这可是我的剑阵!” 鬼脸人此时依旧不慌乱紧张,好似还有后手。 木采丹看向手持言生的寒云秋,对他的武器颇为在意。 那把剑他好像见过,但记不得名字,记忆也很模糊,但是大敌当前,没有闲工夫给他研究这个那个。 换了位置的牢笼并未消失,而是伸展开铁柱栅栏,触手一般蔓延。 鬼脸人笑道:“现在该你选了,是杀我还是救你那并不熟悉的统帅。选择权在你手上,自己决定。”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后路,若是被针对,就转而攻击寒云秋的同伴,逼他不得不转移目标。 果然,寒云秋及时控制剑气分裂成两个,一个继续砍向鬼脸人,一个则转向牢笼,解救木采丹。 因为是特殊的恶意牢笼,并无实质,借助人心中的恶意延伸,木采丹不知道这个特性,单纯以灵力和剑气对敌,故而他的攻击尽数作废。 抽走了近一半的力量,鬼脸人挡起来就比较容易了,这样一来,阮莹莹最终也安全进入。 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寒云秋很不好惹,多半就是松元风所说的那个假寒云秋,当即聪明地利用身法和步法灵技拉开距离,赶到木采丹身旁。 木采丹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剑砍不断,灵技收效甚微。” 寒云秋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告诉他不是简单的魔,让他小心自保,等人齐了再详细交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合力 错过针对阮莹莹的击杀,鬼脸人也就不想着阻杀后面的了,干掉他们只会徒增寒云秋的愤怒,而没有实效。 他们那些人构不成威胁,真正需要注意的还是寒云秋本人,多加一个木采丹罢了。 随着梅鹤青,秋书雪,草映霜,田从梦,左焕白与松元风依次进入,鬼脸人脸上的嘲弄表情更加明显。 他笑道:“哎呀呀,看看我们的传承者大人,有多少人在为你护航啊,可千万别出意外呢!” 寒云秋也埋怨他们道:“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你们怎么都来了,松元风,草映霜,我和你们很熟吗,怎么你们也跟来了!” 草映霜撇撇嘴,道:“你栽在我手里,行;栽在他手里,不行。”而后他指指阮莹莹等人,道:“他们劝我来着,要谢就谢他们。” 寒云秋努努嘴看向松元风,道:“你呢?” 松元风收了傀儡和致逸线,头也不抬地答道:“老娘爱来就来,你管得着吗?” 寒云秋看向木采丹,道:“这里根本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木采丹无奈道:“少了你一个大活人,满肯定瞒不住。而且你知不知道,自你进入魔域后不久,天上就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旋涡,卷着煞气升腾。我猜测你这里出了事,本来想独自来帮你的,奈何莹莹他们苦苦相求,几人更是一同破境,我这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寒云秋看看阮莹莹,又看看草映霜,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欣喜,也说不上埋怨,那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心头,甚至盖过了他战斗的欲望。 他不知道魔域会因为他在剑阵内的所作所为而动荡,如果早前知晓,他会仔细斟酌是否在此时进入魔域的。 松元风一直压着问题,此刻见到寒云秋便直接开口道:“那家伙为什么和你长得一样,是幻术吗?” 寒云秋刚要开口说话,鬼脸人就替他答说:“因为我就是寒云秋。” 阮莹莹呵呵一笑,道:“寒云秋再讨人厌也不会有你这种气质。” “我谢谢你的夸奖啊!” 寒云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便道:“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问题以后再说。” 为了防止出去后说不清,他先给众人作好铺垫:“我脑海中不时会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可能是寒云草当时的记忆,也可能是某种预言,这座剑阵就是其中之一。” 奇怪的画面?木采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说谎,寒云秋当初找到他说发现了魔王分身踪迹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如果他对这些画面的作用存疑的话,又为何那么笃定是魔王分身呢?以他对寒云草的厌恶来推断,若真有这么一个画面,寒云秋最可能的想法就是这人是寒云草某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家伙与寒云秋长得一模一样,其中必有蹊跷。 木采丹刚刚亲身经历了二人的战斗,看得出都在下死手,他们若在演戏不至于做到这么逼真的地步。 阮莹莹刚刚险些丧命,但看样子她并不胆怯,战意不减反升。 如果这就是传承者的敌人的话,她也可以打败! 鬼脸人特地询问道:“你们叙完旧了吗,说完我可就开始杀人了。” 左焕白讥讽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鬼脸人笑着摇摇头,先前被击落的斗篷倏地飞起,甩出数道暗器锁链攻向众人。 阮莹莹身处前方首当其冲,一面巨大的莲花盾牌挡在身前却被轻易冲碎。 幸好她穿着保命软甲,才不至于被一击贯穿。 鲜血顺着锁链滴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似乎预示着众人的命运将如这些鲜血一般坠落,而后泼水。 梅鹤青等人各自施展着手段,却都被那暗器锁链轻易突破。若不是木采丹出手,怕是要交代几个人在这儿。 寒云秋道:“虽然很残酷,但事实如此,你们很难与他抗衡。我与他争斗多时,也勉强打个不相上下。要想取胜,恐怕只有一次机会。” 见寒云秋迟迟不说,阮莹莹焦急问道“什么机会?” 寒云秋看看鬼脸人,怕他偷听到几人的谈话,只能猜谜一般丢下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你们到时自会明白。 说罢,他就提剑而上,迎着鬼脸人缠斗起来。 木采丹想帮寒云秋,奈何鬼脸人一直分心对付阮莹莹等人,他不得不先暂且打消这个念头。 又是一道剑气对碰,二人均被冲击震退。 鬼脸人指指阮莹莹那边,道:“看看,他们来了就是累赘,人多有什么用,人多死的多,人少死得少。” 说罢,鬼脸人加强了对那件诡异斗篷的控制,使之攻势更猛烈。 木采丹厌烦了那些锁链来回翻飞灵活得躲过道道攻击,便举着神鬼泣高处头顶,喊道:“剑气霜寒,神鬼皆泣!” 简简单单八个字,前四个形容形态,后四个形容威势,简练又霸气。 事实上,木采丹很久没有出过这一招剑式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修的是什么剑法了,对名字都不熟悉,只记得招式,记得动作,记得运用环境。 神鬼泣这个名字就是他凭自己本事为佩剑打下的,神鬼泣这一招也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 唯独这次,效果不佳。 剑气砍在锁链上,密密麻麻的裂痕瞬间蔓延覆盖整个斗篷。 虽然面目全毁,这斗篷依然在攻击,攻击力仅仅下降三成而已。 神鬼并未泣,都躲在角落偷笑,偷笑他这个“失了本心”的人。 阮莹莹喊道:“木统帅!” 他猛然惊醒,连忙回头去看,那十道锁链皆冲着他而来,显然要报方才一剑之仇。 木采丹挥剑去挡,却慢了一步,他几乎可以预见被锁链贯穿的场景。 鲜血喷洒而出,宛若盛开的玫瑰,鲜血滴落的痕迹变成荆棘,保卫着它的公主。 砰! 符箓与锁链炸在一起,救下木采丹一命。 是松元风早前绘制的防御符箓,每一张都是地阶,木采丹当时还想推辞来着,却被其以“存量多”给拒绝了,没想到这时候发挥了关键作用。 有了符箓的阻挡,木采丹的剑如期而至。 本就属于强弩之末的斗篷砰的破碎,锁链碎成颗粒撒在地上,让人很难想象它从前的模样。 没了斗篷作对手,众人自然而然将目标放在那位于寒云秋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似魔非魔的人身上。 寒云秋笑道:“你快完了。” 鬼脸人不可一世道:“就凭他们?” 寒云秋收起玩笑的表情,严肃且郑重地说道:“对,就凭他们。” 阮莹莹驱使灵力在体内以特殊的路线运行,慢慢的,一朵巨大的莲花虚影摇曳在其身后,根茎一落定,便剧烈增长膨胀起来。 青莲诀第五式,青莲净世。 莲花一旦盛开,那么点点净化的光芒就会洒满战场。 这些光芒对寒云秋等人来说是良药,对鬼脸人却是剧毒。 净世,扫除污秽,净化世间。 秋书雪在梅鹤青与草映霜的保护下画完了手上符箓,伸手递出的同时将其引燃,赤红的符箓在火焰的吞噬下愈发鲜艳。 那是秋书雪迄今为止最引以为傲的作品,是她目前实力的顶峰,地阶符箓中足以媲美天阶的那一类。 “燎原赤火符。” 没有多余的口诀,没有绮丽的名字,一切都返璞归真,回归纯粹。 烈火燎原,烧得是三昧真火,神火、精火与民火。 千仞之堤毁于蚁穴,星星之火势至焚天。纵横上下,风云可通。 专烧邪祟污秽,蔓延出的火线引在鬼脸人身上,扑不掉浇不灭。 鬼脸人开始动摇了,他发觉自己之前小看了这些人,他们境界或许不高,眼界或许不宽,溯源或许不久,但这份潜力令人心惊。 只是两位出手就稍显棘手,还有好几位在后面等着呢。 寒云秋笑笑,嘲讽道:“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没用吗?” 鬼脸人嘴硬,道:“又杀不死我,何必呢?” “杀不死?谁说的?” 左焕白高举破天,气势如虹,开口道:“虽然我剑品秩不高,但我战意高,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我坚信,没有什么将永恒不灭,除了精神。很显然,你并不是。” 水中月,天上月,水面作镜,镜双月。 “镜双月!” 吴孝武给她演示过好几遍,也将全部技巧授予她,但不知为何,她的这一式总不尽人意。 要么出错斩不出来,要么斩出的剑气威力不够,大毛病没有就是小毛病一堆。 吴孝武说她缺乏历练,虽面上没受,但其实她心里不大赞同。 相比其他弟子,她已经算很刻苦努力了。 当然,这些对于在长城戍边的吴孝武来说都是小打小闹,唯有生死,才算磨砺。 鬼脸人慌了,他从左焕白的剑意中感受到了寂灭和无敌的蕴意,有了这些,便足以做斩杀之用。 寒云秋在与他对手的过程中感知到变化,便嘲笑道:“刚才的气势呢,怎么越来越缩手缩脚了?” 接着,他朗声道:“现在,就是机会!” 第一百二十九章 揭秘 梅鹤青主要靠什么呢,符箓?剑术?境界? 他也很难确定,多方面发展的坏处就是说不出一个突出特点,不像秋书雪与左焕白,一说最强,毫无疑问就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他得犹豫一会儿,是用剑还是放符,这是个问题。 草映霜与他也不尽相同,那家伙主修剑术格斗,辅修符箓,在他眼里没什么比亲自上阵更有趣的了,符箓的作用仅仅用来增加他战斗中的变招,以便更好地解决敌人,同时使打斗更顺畅。 所以当寒云秋说道机会到来,他却犹豫了。 机会万无一失,一定要使出自己最强的攻击才行。 这不是往日切磋历练,在真正的生死关头,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招致失败。 他不敢赌。 “双羽斩凤!” 梅鹤青听到田从梦清脆的口音,扭头去看,中品阶灵剑小花和高品阶野草交叉而立,各色的光芒相互掩映着,极为绚丽。 这一式梅鹤青从没听说过,第一次见田从梦使出颇为惊讶。 他猜到是田从梦这一段时间自己领悟的剑招,自然可以算作其最强灵技。 一股迷茫和挫败感在压抑他的心,或许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他的内心深处一直藏着极高的傲气。 这傲气将他与旁人分隔开,哪怕他很有礼数,哪怕他经常帮衬他人,哪怕他所作所为并未违背理与礼。 哪怕他掩饰得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那股傲气促使他不能容忍自己在某些小事上和其他人有所差距。 梅鹤青的礼数与理智告诉他这不对,但人终究依靠感情做事,有根刺在心里,是不可能做到毫无关系的。 田从梦的剑气成双从他头顶掠过,就像一只展翅飞翔的百鸟之王——凤。 因为田从梦特殊的体质,连带左焕白的剑意也拔高了一截,两轮月亮愈发圆润,愈发明亮,圣洁的圣洁,妖异的妖异,虚幻和真实交杂,真作假时假亦真。 草映霜正如梅鹤青猜测的那样,摸出一道灰白符箓,拿剑挑破,符箓瞬间燃烧。 奇异的是,这符箓烧完并没有灰烬随风四散,反倒像泥巴一样从剑尖缓缓流下,裹住拆袍前半段剑身。 “幻华心清符,他连这种符都用出来了?” 幻华心清符严格来讲是限制使用的,一呢威力诡异难测,容易误伤,二呢就是这张符的制作材料特殊,不那么容易凑齐,所以这类符每一张的下落都被农华宗记录在册,以便管理。 幻,指虚幻;华,代表威力大;心,附带神魂攻击;清,扫除一切污秽。 幻华心清符,梅鹤青手里一张也没有,这不免更加加深了他的挫败和迷茫。 两个袖子里满满当当的人阶符箓,夹杂着不少地阶符箓,可就是没有一张能跟自己、跟他们打配合的。 现在只剩下他和松元风没攻击了,要真等到松元风都攻击完他再出手,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鬼脸人笑道:“你的伙伴们战意很足嘛,等他们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不知道还足不足。” 寒云秋低声反驳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谈,至少现在他们都提的起来剑。” “所谓的真相仅涉及寒云草与魔王,关我寒云秋什么事?一万年的老黄历了,翻出来又如何?” 寒云秋说的句句不在意,但竭力的解释恰恰侧面反映出他的不自信。 鬼脸人笑得更欢了,情绪激动到甚至仰头朝天哈哈大笑。 寒云秋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紧接着一剑打断鬼脸人的幻想。 松元风此时面临的问题与梅鹤青相似,也在纠结使出哪一式。 她与梅鹤青又不同,她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有一段时间了,从来到极宗认识左焕白和阮莹莹开始,她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修炼方向。 剑术,打不过左焕白,符箓,比不过秋书雪,家世虽大,可也比不上阮莹莹和梅鹤青。 她一直不清楚自己的优点在哪儿,竟然能和这群天之骄子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甚至成为生死之交。 松元风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不会与其他兄弟争夺家产,同时又天资聪颖,是修炼的好苗子,能给家族带来荣耀。 她不禁恶意地揣测身边人,认为他们都是对自己有所图谋带着目的的。 平日里她还能得过且过,暂时不想这些烦心事。 而等到真正与伙伴们并列,她必须得找出一个答案。 整个过程不能有任何人打扰,所有的一切都得她自己想通,一定要念头通达才能稳固心境,最次也能保住修为境界。 梅鹤青的慢惹得他自己佩剑不高兴,青藤一直在做剑鸣。 灵剑有灵,它在劝梅鹤青抛开杂七杂八的念头,赶紧去战斗。 对于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题来说,答案不重要,思考答案过程中的感悟和自我审视才重要。 寒云秋知道自己有两个伙伴已然陷入了沉思,对此他深有感触,也是那时候他翻然要做自己,要和寒云草分隔开,不和他捆绑在一起。 鬼脸人似是破罐子破摔了,在剩下两人的攻击未至之前索性大声喊道:“传承者就是魔王,魔王就是传承者!” 只有一句,却像炸雷一般在木采丹耳边想起,他疯狂串联起前因后果,一个一个细节对应。 为什么寒云秋可以操控魔煞,为什么他独自闯进魔域这么远来却安然无恙,为什么池梦云疯狂的再生能力遇上寒云秋就失效。。。。。。 寒云秋的古怪太多了,不能都靠传承者的身份给挡过去。 木采丹一直想弄明白战争的来龙去脉,他也听到过传闻是传承者和魔王有很长的渊源,不过都没什么实质性的沟通。 他把目光转向正与鬼脸人战斗的寒云秋,仔细打量着这位少年。 寒云秋的反应很正常,嘲弄,然后停止攻击,他随手定格住剑阵内的时间,包括木采丹在内的众人无一例外不被他定住封住。 现在战场又回到寒云秋和鬼脸人二人身上。 鬼脸人笑道:“怎么,你不敢承认,还不敢让人知道?” “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能杀了你,大不了付出些代价。” 鬼脸人满不在乎地呵呵笑说:“随你啊,等你被寒云草占领取代的那天到来,我还能出去玩几天,再登上几千人或者近万年,继续出来逍遥人间。” “而你呢,寒云秋?” “你不被岁月侵蚀,不受安全地的保护?若我留一个后手,几百年后就能出去,那时候再对上你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就能彻底抹掉你存在的痕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寒云秋收了控制,那些攻击无一例外结结实实轰在鬼脸人身上。 镜双月先行将鬼脸人的前胸后背分别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露出里面混沌的景象。 鬼脸人,也就是寒云秋这个分身的身体构造与常人不同,魔就有很大很大的差别了,他一个另类的寒云秋“降临”,不特殊些怎么彰显身份,不特殊些怎么借助本源力量作战。 紧接着是秋书雪的燎原赤火符,三昧真火有灵一般缠绕卷上鬼脸人的身子,从左焕白斩出的两道缺口里攥紧他身体里面攻击。 神火、精火与民火。 身体与神魂一同遭受烈焰之苦,那种痛楚是很难承受的,鬼脸人仅仅闷哼了两声,硬生生把痛苦的哀嚎压下,强忍着痛苦反击。 恶意长剑不断分裂,覆在剑阵内被召唤而来的几十把灵剑上,对准左焕白与秋书雪一同冲去。 梅鹤青与松元风见此情景急忙上去阻拦,秋书雪早已精疲力竭,不可能独自撑下这一轮,左焕白虽然比秋书雪好的多,但她方才使出自己最强的招式,正处于新力未生的阶段,阻拦也很困难。 寒云秋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后拎剑追击鬼脸人。 伙伴间最需要什么,信任。 寒云秋信任梅鹤青与松元风能解决掉这些恶意长剑,阮莹莹他们则信任寒云秋能解决掉这位鬼脸人,自称寒云秋的分身。 草映霜嘴上虽然不饶寒云秋,但此刻义无反顾地冲来与其并肩作战。 被染上特殊符箓的拆袍引起独特的作用使得鬼脸人不得不暂避锋芒,他可不想被环境和那神魂攻击冷不丁来一下。 在高手的对决中,只一刹的停顿就可能分出胜负,分出生死。 鬼脸人不敢赌,他刚刚的揭秘激怒了寒云秋,现在招招不留情,每一击都直冲要害。 梅鹤青在帮秋书雪挡剑的过程中逐渐明白了些什么,一些虚幻的、不可言说的东西。 或许,争出高下并没什么用,没有人是全能的,秋书雪符箓之道遥遥领先众人,可现在这种情形她却束手无策,左焕白的剑意的确无敌,但双拳难敌四手,丢给她数十把灵剑照样需要人帮忙才能应付过来。 没有特别突出的点,也没有短板,这样的他或许更适合团队协作。 保护秋书雪这些突出的“天才”,未尝不是一个天才。 第一百三十章 融合 寒云秋他们已经将鬼脸人逼到了绝境,如果他没有后手,结局已然成型。 阮莹莹甚至悄悄松了一口气,青莲虚影光芒大盛,众人的增益再次提升一大截,对应的,那几十把恶意长剑光芒逐渐减弱,侧面映衬鬼脸人实力的下降。 寒云秋道:“想想遗言,毕竟你自由的日子马上到此为止了。” 鬼脸人没回话,手中的攻势越来越凌厉,先前被围攻的颓势似乎一扫而光,丝毫没有影响。 秋书雪心知肚明,她那张符箓算压箱底的宝贝,不可能一点作用没有。 “强弩之末。”这是她的评价。 草映霜出其不意的一个上挑险些斩断鬼脸人的左臂,因他躲闪及时,只划破了皮肤。 不过还好,在幻华心清符的作用下,早已设计好的幻境迎面压来,即便鬼脸人心有防备,还是被干扰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停滞,便被寒云秋和草映霜抓住机会,从前后两个方向刺出一剑。 噗~呲~! 鬼脸人的胸口被剑穿破,诡异的黑线顺着剑身爬上言生和拆袍。 草映霜察觉异常连忙拔出,刺出的伤口竟成一个空洞,血肉,根本不存在。 甚至在他拔出后,那个空洞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看起来和被刺前一样。 寒云秋仗着言生品质高,与鬼脸人较劲就不拔出。 “你不是他,我不怕。” 鬼脸人笑着握住言生的剑刃,慢慢往外抽动,寒云秋使尽全身力气都无法阻拦。 秋书雪作为天生符胚,神魂感知要超过他们一大截。 她急忙提醒寒云秋:“快撤退!” “晚了!”鬼脸人再一发力,连人带剑甩出去老远,随后他转身面对草映霜,微笑道:“还得多谢你的幻境,不然我到现在都理不清寒云秋和寒云草。” 寒云秋费力爬起,心海内虚影提醒他道:“先别轻举妄动,他抓住了你的弱点。或者说,他分清了你们的区别。” “区别,我早八百年先比他分清!” 寒云秋根本不听劝,右手言生左手惊云,学田从梦也来双剑流。 这既是攻击,也在给草映霜拆火,不让他被鬼脸人碾压。 草映霜虽然比寒云秋先撤剑,但他并不怂,哪怕鬼脸人的威势铺天盖地压来他也丝毫不惧。 爷们,就该有爷们的样子,审视夺度与铁骨铮铮并非对立。 崩剑,平击,冲天格,草映霜的剑术出乎了鬼脸人的预料,虽然短短几个回合都是他占上风,砍出了好几道伤痕。 草映霜越挫越勇,平日里同左焕白切磋的景象历历在目,他面前仿佛没有鬼脸人,没有对手,所有的一切都是臆想。 他在同虚幻的对手战斗,每一招每一式都将被完美化解,他必须在出剑的同时想好如何格挡。 鬼脸人打得越快他回得越快,鬼脸人攻势越猛他回得越猛。 伤痕越来越多,甚至有几剑砍在旧伤位置上,他也只是闷哼一声,剑式微微停滞,而后以更迅捷的速度攻出。 “十字烈焰斩!” 言生与惊云双双冒出烈焰,砍在鬼脸人后背,一个大大的x烙印在鬼脸人身上。 “腾龙出海!” 随着寒云秋的怒喝,那大大的x燃起熊熊烈焰,一颗巨大的龙头从后背钻出,带着鬼脸人朝天上飞去。 等整条龙钻出,锋锐的利爪立刻就朝着鬼脸人抓去。 “连大道箴言都无需念诵的招式还拿来唬人,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鬼脸人从剑阵中唤出十柄灵剑,分别斩断龙的躯体,最后齐齐射向寒云秋与草映霜。 “不不不,就是看的起我自己,才不念箴言的。” 寒云秋的嗓音突然间变得成熟,仿佛一下子长了好几岁,到了弱冠的年纪。 鬼脸人瞳孔猛地收缩,转身要逃。 “剑气霜寒,神鬼皆泣!”熟悉的话在耳边响起,这让草映霜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放松了心弦,他再也支撑不住重伤的身体,砰地倒下。缓缓合上双眼。 田从梦赶忙去查看,脉象稳定,气息微弱,仅是昏迷而已。 她背起草映霜,将其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并守在一旁,避免他被战斗波及。 木采丹的全力阻拦使寒云秋赶上了这个逃跑的家伙,他笑道:“刚刚不是还不可一世吗。怎么现在就如一条丧家之犬了呢?” 鬼脸人阴恻恻地看着木采丹,道:“老东西,刚刚没先解决你是我的失误,不过现在,我打算弥补这个过错。” 鬼脸人猛地伸出手,漆黑的手臂骤然拉长,捏住木采丹的脖子,掐得他无法呼吸。 修炼者本无需呼吸,但那只手古怪异常,竟连他体内的灵力也封印得死死的,加之力道奇大,仅仅片刻木采丹就面目涨红,嘴唇发紫。 寒云秋早在鬼脸人掐住木采丹那时就反应了过来,奈何寻常攻击无法斩断鬼脸人的手臂,只好委屈一下统帅大人了。 寒云秋的剑招还是老样子,既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接受寒云草记忆继承下来的力量,也是他为了报仇主动担起担子的表示。 现在他决定为这一招赋予一条另外的意义,让它成为他转变的见证者。 “入乎九渊,道乎九天,包乎六合,运乎两极。清者为灵,浊者为煞,清清浊浊,无为真假。” 祁羊在长城城墙上观望得真切,魔域上空的煞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奔向某一处,这使得旋涡撕开的口子更大了,更多灿烂的阳光照进来,给漆黑的魔煞染上圣洁的金光。 光与暗,谁又说得清是先有光还是先有影子,正与邪,谁又能划定得清清楚楚。 相生相克才是大道根本,寒云秋潜意识挑的这一剑很有蕴意,用来灭杀池梦云纯属威力巨大,现在对付鬼脸人倒真有些大道压制的意味了。 寒云秋的黄金眸色逐渐加深,纯粹圣洁的微光从中冒出,一股漆黑的煞气细线和一股棉白的灵气细线相互纠缠着灌进言生剑内。 惊云在一旁兀自飞行,当做侦查替寒云秋防备暗器袭击。 木采丹悄悄勾起微笑,自从想通鬼脸人的那句话后他就解开了一部分心结,此刻看着这位少年除了欣赏还有一点点怜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寒云秋早年受的伤吃的苦,皆是上天的安排。 在磨砺其心智的同时,为他以后的成长奠定基础。 漆黑与棉白纠缠的线断裂的那一刻就是寒云秋气势达到顶峰之时,吸收了大量煞气与灵力的言生反倒光华内敛,似一柄普通铁剑,要不是巨大的能量压得周围空间扭曲波动,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剑的威能会极其恐怖。 鬼脸人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他开始沟通起剑阵内的剑,成千上万柄灵剑与这座大阵将是他最后的希望。 “你知道我为什么逃到这里融合阵灵吗,为的就是这时还能有一战之力。上万把灵剑就是让你砍你都砍不完,我坐镇阵中,杀你难,把你驱赶出去拦在外面还是容易成功的。” 鬼脸人丝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他知道以寒云秋的心思一定能猜出来,即便他猜不到,那几个少年少女也能想个八九不离十,索性他就不藏了,大大方方承认,还能戏耍一番。 阮莹莹此时双眸银白,稍显空洞,她踏着莲花步步走来,像一个至高的神来俯视凡人。 这种状态下她对灵力的掌控骇人地精准,能看破各种复杂玄奇的秘密。 她开口打破鬼脸人的幻想,声音清脆但冷漠地说道:“别说一座剑阵,就是再来一座,若他想毁,也能办到。” 鬼脸人看到阮莹莹银白的双瞳,立马想起来一万年前的决战场景。 那时候也是围攻,也有那么一双银白双瞳在冷漠地注视,寒云草高高跃起劈下那一剑…… 他猛地摇摇头,强迫自己从那段回忆里走出,逼着专心思考应对之法。 鬼脸人狞笑着道:“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来指手画脚?那就先来拿你试试刀!” 木采丹听说过剑气长河,也见过万箭齐发的震撼场景,但这“万剑”却是第一次。 他没想到第一次见就要做万剑的对手,即便再不情愿也要硬着头皮上,不能眼睁睁看着阮莹莹被万剑冲刷而死。 寒云秋摇摇头,叹道:“冥顽不化。”而后挥下高举的剑。 阮莹莹闭上眼,失去了视觉的她反倒变得更强,每一步都从容不迫,每一剑都恰好躲过,她像在闲庭信步,优雅随心。 鬼脸人没空搭理她,寒云秋的剑气已然攻来,他得先把大头解决再处理杂碎。 那些被召唤来的灵剑一触碰到寒云秋的剑气就寸寸断裂,一波又一波,最多使剑气的速度拖慢,其余再无影响。 阮莹莹的判断是对的,别说一座,就是两座,三座,要崩坏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话 一整座剑阵的剑丢给寒云秋绞碎,无非是拖慢结局降临的速度。 鬼脸人虽然是寒云草心中的恶意衍化出的分身,但他的实力却受限于寒云秋。 更别提还有心海内虚影这么个存在,与他的经验阅历不相上下。 鬼脸人所谓的杀死并不代表死亡,而是消失。以寒云秋的观点来解释,更贴切于回归。 “万天剑阵,开!” 鬼脸人嘶吼着念出一串晦涩的口诀,木采丹仅仅听清最后这一句。 口诀听不清,剑阵的变化却是肉眼可见的。 周遭的大地在崩塌,山火侵蚀着郁郁葱葱的树林,寒云秋等人处在动乱的中心,忽然有种末日提前的恐惧。 松元风深吸一口气,道:“他这是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寒云秋全身心投入在与剑阵的对决里,分不出精力应对鬼脸人的突袭。 没办法,他只能求助虚影:“帮帮忙,稳住他们那一块就好。” “有什么好处吗?” 寒云秋已经猜到他会提这种要求,便将自己的条件亮了出来:“我会安稳修炼到玉清境的瓶颈,怎么样?” “你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太低啊!”虚影不大满意地吐槽道,“不过,勉强可以接受。” 说罢,他从寒云秋体内冒出,附身在流窜的一柄灵剑上,散发出和曦微光,照亮了阮莹莹脚下那一块土地。 随后这微光的范围越来越大,渐渐包裹住梅鹤青、左焕白、草映霜等人。 木采丹见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免得又惊又喜。 惊的是寒云秋实力的强大与秘法的古怪,喜的是他们能够在战斗中免受伤害,不然以大地崩塌的速度推测,很快就会蔓延到他们这里。 阮莹莹虽然受了寒云秋的照拂,仍然面无表情。 木采丹从来没听过阮莹莹这种特殊的体质,他对她现在的状态一无所知。 虚影做完这一切又与寒云秋聊起天来,他说道:“你为什么不让她出手呢?” “我不想让她使用那股力量,哪怕她自己乐意至极。” 寒云秋一向讨厌这种与生俱来的不同,恩赐不一定是恩赐,负担却一定是负担。 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取的多还的多。 阮莹莹抬头仔细观察着鬼脸人召唤来的灵剑洪流,他那些口诀并不仅仅在崩坏阵眼内的小天地,或者说,崩坏阵眼内的小天地只是附带效果。 他真正想要的是藏在小天地内的那把刀,那把能够与寒云秋剑气抗衡的刀。 阮莹莹看得真切,现在的她能直视别人的内心,窥视他们的想法。 她知道寒云秋知道,她的秘密,鬼脸人的谋划,但也仅仅如此,她看不透他的谋划,他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挣扎。 直到挣扎的动作变成游泳,再根据浪涛的威势决定是作弄潮儿还是深潜者。 等到小天地内崩塌的差不多了,一根根带着魔煞气息的触手从裂缝内伸出,拍打着碎石。 鬼脸人哈哈大笑,癫狂地说道:“等这一击过后,我看你还有什么招式能阻拦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透支了太多力量,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哈哈哈!到时候,我便先拿那女娃儿开刀,让她多嘴!” 寒云秋似乎并不担心,对鬼脸人的嘲笑也置若罔闻,专心消磨着剑阵内的灵剑。 砰! 木采丹砍掉一条触手,谁知它竟然化为煞气聚在一起再度凝实。 他关心地看向孩子们那儿,发现他们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后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那里的触手被砍断也会再度凝实愈合。 寒云秋开口道:“如果你在打‘离相’的注意,那么很抱歉,就到此为止了!” 他迅速从袖子里甩出幽黑匕首,狠狠钉在言生的剑尖上,道道黑煞包裹住圣洁的长剑上,却意外和谐。 鬼脸人感受到那匕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后惊恐地大喊:“怎么可能,你竟然在极宗的地盘上私藏……” 可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剑气懒腰斩断,化为一团乌光飞入寒云秋体内。 生死决战时刻,一丁点的失神都会左右成败,更不要说鬼脸人信念已毁,无心掌控剑阵了。 阮莹莹闭上眼,强烈的虚弱感涌上来,将她吞没。 在她合眼的刹那,一株株幻化来的青莲虚影骤然消失,就连脚下那株支撑她身体的莲花虚影也不例外。 没了支撑,阮莹莹从天上坠下,半路上被飞起的木采丹抱在怀里,安稳送回地面。 “统帅,这……”梅鹤青不知所措,记得上次常阵台事变她也进入了那种奇异的状态,怎的现在就昏迷不醒了? 秋书雪比他冷静得多,搭手号脉窥视内景等一系列操作下来,松了一口气道:“应该是神魂过度劳损,等她休养休养就好了。” “啊!!!!!!”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寒云秋那边被鬼脸人化为的乌光钻入身体后痛得大叫,惨烈的叫喊声很快吸引了梅鹤青等人的注意。 见到众人关切的目光,他强撑着露出一个微笑道:“不碍事,就是疼而已。待会儿我可能会睡会儿觉,不要大惊小怪,等我安然醒来再走……” 话音刚落,他就皱紧眉头,疼昏了过去。 意识海里,寒云秋还在快速揉搓自己的胸口,那里虽然不痛了,但潜意识的烙印一时还抹不掉,让他误以为还在发痛。 寒云秋与寒云草对立而坐,谁也不先开口。 终于,寒云秋不耐烦了,也不揉胸口了,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最好快一点,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呢。” 寒云草笑眯眯地看着他,答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许久未见,你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啊。” “没什么事就快点放我出去,你都多少年没找过我了,今天是发什么疯?” 寒云草轻轻摇摇头,叹道:“我能感受到,这具分身并不完全,还有一部分遗落在外。” 寒云秋一愣,他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没杀干净。” 寒云秋猛地站起身,双手粗暴地揪住寒云草的衣领怒道:“你他马还藏着多少秘密没告诉我?!” “不多,你太早知道没有好处。” 寒云草并不介意寒云秋的无礼,他慈祥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笑道:“你进步神速,但要小心算计,躲在暗处的毒蛇总会谋划着将毒液注入你的咽喉,给予你致命一击。” “不要像我,善良要与实力相匹配。” 寒云秋最讨厌他说话不明不白,怒道:“还有分身就赶快告诉我剩下几个,在什么地方,不要啰里啰嗦的说些没用的屁话,你知道的,我最烦稀里糊涂地帮人办事。” “找你的话说,我应该不算人了。”寒云草拍拍寒云秋的肩膀,笑道:“我看好你。” 说罢,他的身影逐渐虚幻,寒云草将他推出意识海,并出手治疗了其一部分伤势。 寒云草没把后面半句话说出,在众多转世中,他最羡慕的就是寒云秋。 寒云秋不那么烂好人,总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很自私,但也很善良,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不至于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把自己搭进去。 寒云草如果在那一世遇到寒云秋这样的人,他们一定会成为朋友,并且,会学的圆滑世俗一些,不至于犯下大错。 “醒了!” 秋书雪的惊呼惹来众人的围观,他们焦急地从四面赶来围在一起,盯着寒云秋还茫然的脸问东问西。 在这么多人中间,最瞩目的应是一张清秀但稍显虚弱的脸颊。 阮莹莹自己还没恢复多好,就来关心寒云秋的伤势。 寒云秋心里暖洋洋的,被朋友关心的感觉足以抵消掉多日来的隐忍,尤其阮莹莹力排众议不顾自身安危的做法更是打动他。 “刀子嘴豆腐心”这是寒云秋的评价。 她只对他刀子嘴,从一开始的看不惯渐渐成习惯,他们并肩做过许多事,从宗内安然的修炼到战场上生死的历练,他们互相之间的看法已然悄悄发生改变。 “还好吗?”她问。 寒云秋点点头,道:“还可以,你呢。” “我也是。”阮莹莹抿着嘴,不知道再问些什么,现在太过详细的话似乎不大照顾伤者的感受。 而且寒云秋也跑不掉,以后有的是机会问清楚。 木采丹看着寒暄的众人,不忍打断他们的欢快谈话,于是走到一旁观赏破碎的剑阵阵眼小天地,不禁感叹寒云草的强大,他非但剑术超群,还是阵法大师,若能亲临往日的战场,远远看上那么一眼,就死而无憾了。 正如赵世龙一样,他也向往那个动荡的年代,极端的黑暗与纯粹的光明交织,那是万物生灵在为自己的命运和未来而战。 现在,后人们享受着前人的基业,站在前人的边界线上守疆卫民,二者其实并无差异。 或许有人会忘掉使命,但没关系,总有人站出来继承意志,将文明的炬火传递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途 寒云秋斩杀了恶意分身,他对木采丹说这是魔王的分身,并没有告诉他事情。 这不是在维护寒云草的光辉形象,仅仅因为把他说成魔王的分身更容易让人接受,不需要太多的解释,省去很多麻烦罢了。 当你顺从人们的偏见时,事情往往更容易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寒云秋没告诉他还有部分分身在外面游荡,一呢他自己说不清,寒云草给的信息太模糊了,无法判别提取有效信息;二呢便是麻烦,他需要休整休整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斩杀鬼脸人并不轻松,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生命危险,尽管他对对方知根知底,其视为依仗的这座剑阵在他的限制下并未发挥出原有实力之外,鬼脸人的话句句戳进他的心窝。 当寒云秋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回顾过往时,正如鬼脸人所说,他又当表自又立牌坊,就连最后斩杀用的剑术都取自于寒云草。 他需要一段时间认真思考,不然以后的战斗,或许比今次更为凶险。 “真是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我太受宠若惊了。”寒云秋对木采丹道谢说。 他没等木采丹说话,就又问道:“你们是怎么安全进来的,外面那么多魔物,他们都没攻击你们吗?” 梅鹤青答说:“得益于极宗的秘术,我们在魔域外围倒是没有被攻击。但是一靠近这座剑阵,我们的伪装就好似失效了,涌来魔潮,在剑阵入口还有几位魔使,都特意拦着我们。” 松元风问道:“对啊,我们有木统帅的护送,但为什么你一个人也能进来?” 寒云秋装傻充楞道:“我也不明白,我进来时外面什么都没有,等我踏入草原时就进了剑阵。” 松元风追问道:“那你路上咋防备魔物攻击的?” 寒云秋摸摸太阳穴,装作回想的模样,向虚影问道:“可以说吗?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乐意说就行,反正该打还是打,咒语的作用其次,主要功劳在我。” 得到许可,寒云秋答道:“‘灵根恍惚,无念自彰’这句灵诀帮我赶走了不少魔物,但对很多比较厉害的没什么太大作用,还是会冲过来攻击我。没办法,它们追我就逃呗,运气好偶尔能杀一两头,大部分还是避而不战。” 阮莹莹问道:“你怎么知道分身在这儿?” 寒云秋含糊答道:“直觉,你可以理解成为某种心灵感应,我能大概猜到他的藏身地。” 阮莹莹开口还想问,却被梅鹤青打断了,他说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去,这里毕竟是魔域,大家不管是精神魂是灵力,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借着伪装与云秋提供的灵诀,我们应该能安然回到长城内。” 众人把目光移向木采丹,等这位统帅下令。 他最能看清局势,是原地休整还是趁着士气连忙返回,哪一种方法最稳妥就选哪个 “先休息两天再说,免得出门就遭遇那几位魔使,以咱们目前的实力,很难从他们手里逃掉。” 木采丹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的希望,他不认为那几位魔使单纯是来阻拦的,上次魔潮也是他们几个。 池梦云一死,他们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就仿佛专门等他的死讯一样。 木采丹搜过池梦云的尸体,他身上并没有魔使令,说明他不是魔王的亲信,而那几位魔使既然够胆子转身离开不怕责罚,只能是他们与池梦云同等阶甚至更高。 这样的身份,仅仅看大门,换谁都不可能不猜疑。 还好剑阵内灵力充足,并未因地处魔域而充满煞气。 木采丹好奇地打量着正自我修复的这一部分,前不久还崩坏的小天地此刻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所有的花草、高山与大地都极为逼真。 他怕就怕这是一个幻境,睁开眼鬼脸人没死,还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左焕白捡起言生,问道:“这把剑品秩很高,我看你用起来很顺手嘛。” 寒云秋笑道:“这是寒云草的一个佩剑,他在封印魔王之前用的剑一直是这把。他最后手持的剑是专门为了封印锻造的,功能性更强。” 田从梦感知得到每一把剑的感情,她说道:“这把剑很喜欢你,你会带出去吗?” 寒云秋摇摇头,说道:“我有惊云就够用了。况且这剑式作为阵眼镇压在这儿的,我要是拿了,不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呢。” “镇压的剑你拿来对敌?”梅鹤青不太理解,既然是阵眼,就该放到一旁“供起来”,怎么还亲自上阵了呢? 寒云秋笑笑,答说:“对付那具分身,我想的太多了,原以为惊云品秩不够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谁承想‘言生’也没有发挥很强大的外援助力。” “言生?这名字不错。生机勃勃的。”秋书雪微眯眼睛,似在感受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 寒云秋问道:“你们恢复得怎么样?” 他昏迷有一段时间了,依照梅鹤青等人的修炼速度,估计早就休整好了,现在全部人都等他恢复。 梅鹤青打趣道:“还行,至少再来这么一次我也能撑下来。” 寒云秋等人笑笑,为目前的悠闲而快乐,出了剑阵回归长城,依照时间他们也该走了。 所以经此一别,有些人便真的是再不相见了。 等到木采丹亲自试了试寒云秋后,这才决定可以离开了。 寒云秋望着眼前的大门,毫不犹豫地跨入进去,空间变换,他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魔使的气息尚存,但很微弱,要么不在这周围,要么已经远去了,无需担心。 他送了一口气,问心海内虚影说:“是你让他们走的?” “算也不算,我只是告诉他们一些小建议,他们就听话地走了。” 寒云秋没给他道谢,只要自己在进阶升级。对虚影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木采丹自觉走在前面给众人开路,在他实力的保底下,那句:“灵根恍惚,无念自彰”的影响力被扩大好几倍,这也导致一路上连个魔影儿都看不到。 若不是周遭独特的环境,木采丹似乎很难猜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从今往后我们伪装起来会更方便了。” 寒云秋笑笑,并未邀功。 他只是静静往前走着,一步也不停,这足以看出其回归的心切。 接连多日的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他还有点适应不过来,说话间带着明显的笑容与开朗。 归途路漫漫,幸得友相伴。 寒云秋听着梅鹤青叽里咕噜地给他讲着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发生的趣事,比如阮莹莹想过孤身一人前往魔域,还提前蹲好了点,但因为不明原因放弃了。 梅鹤青还问道寒云秋天上那道巨大旋涡的事情,问他有没有察觉。 当答案是否定的时候,梅鹤青陷入了沉思。 那道旋涡是因为寒云秋才出现的这点毋庸置疑,但触发条件是什么呢,后果是什么呢? 寒云秋不清楚,他只说自己的行动与灵力等方面均无异常。 “许是因为……因为……” 梅鹤青问道,松元风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因为旋涡并非你造出来的,所以对你没有影响。” 梅鹤青撇撇嘴,认为她这是废话,便说道:“对我也没有影响啊。” “或许是对魔一类的有影响呢。”秋书雪猜测到,“既然寒云草能够驱使煞气与灵力两种互不相容的力量,那么自然与驱使的能量有关。人的话便被灵力影响,魔自然应该受煞气影响啊。” 木采丹打断他们的对话:“好了好了,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现在又没有旋涡,回头再证实你们的猜测谁对谁错。” 有了木统帅的阻挠,话题逐渐变得轻松起来,比如梅鹤青如何贪吃食斋的饭,松元风将积攒的功绩点花了大半去买一件极为美丽的饰品。 “白珏呢,他还好?”寒云秋问阮莹莹,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白珏了,现在心里极为惦念。 阮莹莹答道:“好,没了你日子过的也不错,至少我每天都想方设法给他弄到新鲜食材,最好是活的凶兽。” 听见阮莹莹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自己怎么怎么照顾白珏,寒云秋下意识说道:“谢谢。” 等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每天给白珏找食物本就是她应该做的,为什么要道谢呢? 听见寒云秋的谢谢,阮莹莹先是一愣,随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寒云秋看见她惊讶的神情,翘起嘴角笑道:“好话不说第二遍,没听见就算了。” 阮莹莹并没在意,她道:“没想到你也会说谢谢。”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也许最后都会大吃一惊。哇,你怎么是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寒云秋转过头,颇为轻浮地说道:“你可不要爱上我哦!” 此言一出,瞬间静默。 众人包括木采丹在内都呆呆地看着他们俩,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爱上你?狗都嫌弃!”阮莹莹撇撇嘴,走到队伍最前方,任由他们在后面大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捷报与告急 寒云秋等人跋涉多日才赶来剑阵,此去归途没了负担自不用紧赶慢赶,再加上木采丹多次以提防魔物的理由强迫他们休整,速度并没有多快。 田从梦惦念着那把名为言生的宝剑,虽然左焕白上次询问时她没凑过去说话,但天生剑胚的她很是喜欢那把剑。 虽然不至于茶不思饭不想,但可能一生只有那一次机会与其靠那么近了。 寒云秋将言生留在剑阵,是还未到时候,那把剑也并非真品,都说他用惯,但旁人越这么评价,他就越抗拒那把剑。 在剑阵中的经历每一瞬都在提醒他的身份,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自己与寒云草的分别。 “唉,你就是个只会派活儿的害人精!” 寒云秋不由得在心底咒骂他,这成每天必做的任务了。 阮莹莹自小就在极宗内成长,各种明争暗斗虽然不多,也见过不少,她把握不准寒云秋的心境,判别不得他是否有心事,只当不知道。 她觉得,如果寒云秋扛不住了,他会说出来的。到那时她就能理所应当地骂他一顿,怪他不早说。 寒云秋确实如此打算,他等事情拖不得了再去做,要不没有那股子紧迫感,做起来并不觉得有干劲。 “还有多久啊?” 草映霜不记得路,来时随木采丹,回去也随木采丹,现在开口,问的当然是木采丹。 木采丹多年守边关,对魔域的地形烂熟于心,他只顿了一下,就答道:“以现在的速度,最多不到一天。” “好耶!”草映霜高举双手欢呼道,被松元风狠狠在腰间掐了一下。 他不满道:“你掐我干啥?” “没事,我以为你腰上有只小魔物来着,看错了。”松元风用一个潦草得不能再潦草的理由搪塞草映霜,倒真被他接受了。 过往松元风唬他的事多了,不差多这一件。 再说了,他就是不算又能怎样?松元风抛开各种身份不谈,她单独一个女生就不可能让草映霜较真。 女人嘛,忍忍就过去了。 草映霜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被梅鹤青看在眼里又是一顿嘲笑。 寒云秋听着他们打闹吵嚷的声音,莫名心里安定得很,他多希望这条路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前面有人开路,后面有人作伴,欢声笑语的氛围把危险恐怖的环境给压下去,如果小豹子在就更好了。 寒云秋长长叹了口气,没被人发觉。 走了大半天,木采丹让众人休息。 寒云秋想起储物玉佩里还有食物,下意识拿出来吃,到手一看,竟是早前在飞楼上阮莹莹坑他的那张饼。 他收得快,架不住阮莹莹看得准。 她问道:“你没吃那张饼?” 寒云秋惊道:“你还记得那张饼?” “什么饼?”众人一脸懵,就连木采丹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阮莹莹脸突然一红,那种坑人的事怎么能拿来说呢,不行不行。 她突然一摆手,道:“没什么事,就是之前接他的时候给他准备过一张饼,我以为他吃了,没想到没有。” “哦~~~~~~” 梅鹤青拉个长音,让人浮想联翩。 寒云秋拍了他一下肩膀,道:“你最近怎么回事,老起哄呢咋!没事干修炼去,你那玉清境稳当吗?” “你管我稳不稳当,不让人说话了还?”梅鹤青撇撇嘴,追问阮莹莹道:“你俩那时候就认识了?怎么还特意准备饼呢?” “没什么,食斋做饭嘛,我就叮嘱了一声别让晚起的没饭吃,就他起的最晚,所以他吃的最晚。” 寒云秋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惊叹阮莹莹撒谎的能力,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一面的天赋。 梅鹤青又问向寒云秋:“那你怎么不吃呢?” “我不饿,留着以后出事了吃,不行?” 梅鹤青左右看看他俩,故事倒也能圆上,没什么漏洞,就不再追问了。 经此一事,寒云秋也没了胃口,把食物放了回去,只拿出一葫芦水喝了几口。 寒云秋催促道:“我看大家都休息好了,咱们赶在天黑前回去,晚上容易出意外。” 木采丹在心里算了算速度,道:“好,那咱们稍微快一些,能赶在天黑前出魔域。” 听到这话,众人便没了打闹的兴趣,一门心地赶路,路上都沉默寡言,谁也不说话。 在心海内虚影的驱逐下,剩下的这一段路几乎没有魔物,一路疾行一路顺畅。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在剑阵内对敌的那个时刻,都特别认真。 殊不知,这份认真下压抑的是多日紧绷的疲累,他们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彻彻底底地休息休息。这样一个地方距离他们不远,那么现在就是冲锋的时候。 黄昏时刻,守在魔域边界的哨兵早早望见了赶路的一行人,急忙打招呼,虽然对方看不见。 领头者派人将捷报传回主账,传给祁羊与各帐统领。 祁羊见到哨兵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疑惑地问说:“咱们这边又有魔潮了?” 哨兵赶忙摇头,急切地说道:“不是不是,是木统帅,木统帅他们回来了!” 祁羊的眉头终于是舒展了些,他连忙道:“快带我去!” “他们还在魔域,不过我估计快到了,咱们现在去了望塔正好。” 寒云秋听见木采丹说哨兵已经能看到他们后更加激动,他猜小豹子正在对面等着他,有亲密伙伴惦记着的滋味真的很温暖。 这牵挂不是牵绊,反而是让他们互相变强的动力。 哨兵们齐齐站成一排,行礼道:“统帅好!” 木采丹回本来心情就不错,见到士兵们这么牵挂自己更加欢喜。 他连忙与其寒暄,等把人都打发走刚刚好天黑。 不出寒云秋所料,小豹子的确在边界处等着他,见到寒云秋后立马围在他身边,既不要拥抱也不求抚摸,以他独有的陪伴来表达关怀。 祁羊等木采丹和哨兵们寒暄完后才走上前与他交流:“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能回来的。” “还好,有惊无险。” 木采丹苦笑道:“这一趟下来,我都快道心受损了。” 祁羊赶忙问道:“怎么了?” 木采丹答说:“见到这些小家伙们独当一面,我真是油然生出一种苍老的感觉。未来是你们的,我能做的也只有守护了。” 祁羊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赔笑。 “最近我忙得头疼,别说修炼了,就是打坐运行周天都没时间。” 木采丹听闻此言,知道是又有新情况了,平日里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虽然祁羊是新上任的统帅,但他已在赵世龙手下做事多年,不会教不好一个副将。 “有什么要紧的事你现在就能说。”木采丹说道。 祁羊看了看欢喜庆祝的众人,为了不破坏气氛,便传音给木采丹道:“斋月段长城接连遭受两次魔潮,损失惨重,若再被攻击,恐有破城之嫌。” “斋月段?是武玉统帅的地方,这样,你继续坐镇成康段,我去斋月段探查一番,如果真有破城之嫌,那什么共识也没必要了,豁出去我这条命也得保证长城安然无恙。” 木采丹不敢耽搁,说走就走,这次不减速度适应任何人,只片刻就已在百里外了,再片刻便出了祁羊的感知范围。 寒云秋等人注意到木采丹的离去,便问祁羊:“木统帅走这么急是干什么去?” 祁羊皱着眉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们实话,毕竟这种消息本就不是他们能知晓的,得营帐统领才有资格知晓。 阮莹莹察言观色,见到祁羊皱着眉头便道:“你最好不要骗我们,” 祁羊不在乎信息泄露方面的事,他担心的是这帮孩子刚回来就又要到处乱跑,以为和这次行动差不多,便搪塞道:“怎么跟你们说呢,还是等你们休养了两天再找我,现在的你们没资格。” 阮莹莹还想再追问,却被寒云秋拽住,他听不到,心海内虚影却大概了解情况,认为他没必要去。 寒云秋不想让阮莹莹蹚浑水,便道:“祁统帅说的很明确了,现在咱们没资格,过两天,过两天休养好了,把感悟消化了再问。怎么,你以为木统帅那么容易就死掉了,看不起他?” 阮莹莹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被凑来的梅鹤青与寒云秋合力将她“拖走”。 祁羊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真正意识到赵世龙让他锻炼的目的。 动荡即将来临,他不但得有独当一面的实力,还得有独当一面的决心与智慧,不然,在危难之际将很难担起重担。 他抬头去看魔域上空,那里已然没了旋涡,他却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因为斋月段长城的告急,他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这件事,派部派支援过去,派多少,什么等级,打起仗来如何配合等等等等,长时间未曾休息了。 不止寒云秋等人需要休息,他也需要。 看着渐渐远去的寒云秋等人,他笑笑,揉揉太阳穴,争取让自己放松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围城 木采丹神行万里赶往斋月长城段,生怕晚了多生事端。 他铺开神识,一路上不少魔物感知到他的存在冲着天空嘶吼,都被他无视。 斋月段统帅锐南琴端坐在主账内心绪不宁,她已经从城中住处搬到此地,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战役内。 多日来的魔潮使她精疲力竭了,不得不向各处长城求助。 但她心里明白得很,他们的统领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守卫来帮他,只能派出一部分士兵,而这些士兵能抵挡多久又是未知。 副将秦雪把景熙段统帅宫千凡的话传过来,道:“景熙统帅宫千凡派精兵三千驰援我方。这是第三支派兵的统帅了,我想应该能再撑一段时日。” “我知道了,你下去,看看各营帐是否还有些别的要求,尽量满足,咱们再亏也不能亏将士。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该享受就享受。” 秦雪微微叹了一声,道:“您别太担心了,再难的日子都会过去,宗内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城池失守。” “我知道宗内不会不管,但是到那时会死多少人就不一定了。” 这两日的战斗锐南琴可是与将士们亲身战斗的,因着有一位魔使打破了平衡,亲身投入到魔潮中,牵制锐南琴,而后驱使手下大肆屠杀普通士兵,导致目前士兵的数量大大减少,即便其他段的长城守卫派再多精兵来,也都是送死。 木采丹察觉到斋月段周围盘踞着一股强大的气息,那气息与寒云秋所斩杀的魔王分身有些许相像,却弱很多。 他不以为意,继续赶路。 “大人,木统帅来了。” 锐南琴的眼睛一亮,道:“快请进来!” 见真的是木采丹亲自前来,锐南琴激动地站起身,道:“木大哥,你怎么来了?” “赵世龙的副将做的不错,我看他能独当一面,便赶来看看你。听说你这里已经多次战败了?怎么回事?” 木采丹殷切的提问击中了锐南琴的内心,想到连日的战败,她颓然地坐在座子上,道:“魔域内钻出一头极为凶悍的魔使,我只能与他战个平手,他还叫了好些帮手,牵制住我的部下,如此一来,那些实力普通的士兵就成了活靶子,任人宰割。” 木采丹想起路上感知到的那股强大气息,猜测到那就是锐南琴所说的魔使。 因其有着他熟悉的气息,他内心有了一些想法,不过还没真正对上,算不得确切。 木采丹为了以后能顺利引出那魔使的来历,便坐下与锐南琴交谈起自己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他道:“前不久传承者寒云秋突然对我说他发现了一些关于魔王分身的蛛丝马迹,我便准他前往魔域调查。” “魔王分身?等等,前往魔域调查?他一个人?”锐南琴被木采丹的大胆吓到,要换成她,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寒云秋就是有再非去不可的理由也不会准许。 孤身前往魔域,那么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啊! 木采丹点点头,道:“他是传承者嘛,不能以常人看待。再说,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我看到他能掌控魔煞,就放他去了。至于魔王分身,我从来没听说过,但是鉴于魔使令的重现于世,我觉得查一查没有坏处。” 木采丹顿了顿,道:“我还真发现他有一些手段呢,能躲过那些魔物的攻击,使他在魔域内不至于太过危险。” 锐南琴还是一副心惊的模样,她问道:“然后呢,你们抓到魔王的分身没有?” 木采丹点点头,说道:“抓到了,不过过程曲折危险。我就不细讲了,重点说一说那具魔王分身的古怪。” “请讲。” 木采丹微眯眼睛,似在回忆,片刻后他开口说道:“那具分身的脸长得与寒云秋一模一样,但他所用的力量不属于魔煞也不属于灵力,是脱身于这二者的另外一种力量。” “另外一种力量?”锐南琴愣住了,她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另外一种力量,从她踏入修炼的大门开始所接触的就是灵力与魔煞。 灵力是万千生物所用,魔煞归属魔来驱使,超脱二者?那是什么? 木采丹摇摇头,道:“看不出来,但比魔煞还要邪恶,我能感受到神鬼泣对他的憎恶要甚于魔。” “那他怎么会与传承者长得一模一样?这太古怪了!” 木采丹猜测道:“或许是为了坏寒云秋的道心,让他信仰崩塌产生心魔。寒云秋这小子从来都不想成为传承者,我能感受到他对这个身份的抗拒。” 顿了顿,木采丹补充道:“可能不是对身份的抗拒,而是对不自由的抗拒。” 他叹了一口气道:“他的一个好朋友在魔潮的进攻中去世了,然后怒火攻心,他的实力向前跨了一大截,我都很难想象会有那种剑招。灵力与魔煞融合,构成阴阳太极,一剑贯穿杀害他朋友的那位魔使的胸口。” “最近的魔使越来越难对付了,寒云秋杀的那位可以制造分身,且每一个分身都有不俗的实力,每一个分身都有自己的思想。就是凭借这点手段,他才能攻破常阵台的。” “在魔域内没见到寒云秋之前我们也与魔使交战了,或许场地占优,但他们的确把我给牵制住了。” 木采丹这次不再叹气,而是直接站起,道:“你要做好仗越来越难打的准备,不能轻言放弃。这次我会来帮你,以后也会有别人来,极宗世代守护的世界,不能让这帮污秽给玷污了。” 锐南琴被木采丹的一番言论所鼓舞,她道:“木大哥,你来看看我的战略部署有没有问题,我怕魔潮会再次涌来。” 她刚把地图铺开,就听见外面嘹亮的“报!”传来。 传令兵手握红色令牌,急切地说道:“统帅大人,魔潮再涌!” 木采丹冷笑道:“来的真是时候,刚好让我会会他们。走!” 木采丹自从与阮莹莹这些少年闯入魔域后,心中沉寂多年的好战意志再次苏醒。 尤其有祁羊继任,他更是无后顾之忧,打起来更加无所顾忌。 实力到达他这个地步,死颇为困难,所以只需打得酣畅即可。 魔使赫连明轩处在魔潮最前方,大摇大摆地驱使四头像马不是马的魔物拉着战车,他则坐在战车内面对斋月长城的数万军人。 “噗嗤!哈哈哈哈哈!” 赫连明轩诡异的笑声扰的木采丹心内烦躁,他大喝道:“聒噪!” 因着灵技“狮吼”的加成,这一喝将赫连明轩的神魂喝得微微恍惚。 他收起笑容,看向锐南琴,道:“呦,请帮手来了?可惜可惜,谁来都不管用,大人说了,这座城,必须破!” 赫连明轩一动,魔潮紧跟着前涌。 凶猛的魔物与守城的士兵撞在一起,刹那间血肉横飞,战场异常惨烈。 木采丹迎面对上赫连明轩,一把神鬼泣挡住其巨大的镰刀,顺势收剑放出剑气,将其击退数十丈远。 赫连明轩吃了痛喊出声来,双目骤然变得血红,这是愤怒的标志,他要动真格的了。 锐南琴冷哼一声在旁助阵,却被木采丹拦住:“你去杀其他魔使,他交给我。这样有利于减少伤亡,快去!” 锐南琴不是不相信木采丹,但她与赫连明轩交过手,他的实力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而且,因为交手有过经验,应对起来会比较方便,锐南琴想着二人快速解决赫连明轩,那么剩下的魔自会如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木采丹此时愈发肯定赫连明轩的身份,他即使不是,也与其有着重大关联。 木采丹见赫连明轩使的还是魔煞,就大致有了一个实力估算,杀或许做不到,但打平手甚至压制,还是比较容易的。 见锐南琴还在犹豫,迟迟不肯离开,他只得以实力打消她的担心。 “元悟锁天剑!” 神鬼泣脱手飞起,木采丹双手拍地,从地下抽出一把漆黑的长剑,接连甩出三道剑气,而后将手中剑丢出,随后接住神鬼泣,漆黑的灵力爬上剑身,包裹住其锋白的剑刃。 木采丹扭转双手,使剑刃朝向赫连明轩,狠狠向下劈出这一剑。 虽然是最后发出的剑气,但速度要远超先前的剑气,很快就追上了前面那把漆黑的长剑。 吸收了,那把漆黑的长剑将后面追来的这道剑气吸收得一干二净,随后变得巨大,又赶上并前前面三道剑气吸收。 一时间,有半片天空都被这柄漆黑的剑所覆盖。 随着木采丹的敕令,这道剑气骤然冲向赫连明轩,打算贯穿他整个身体。 赫连明轩神情凝重,随后周身散发更加漆黑的煞气,在他身前凝成一个巨大的鬼脸人形。 若寒云秋在场,定会认出这鬼脸人的面具就是与他对阵的魔王分身的面具。 虽然木采丹没见到那面具,但是鬼脸人散发出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那么多人拼死进入魔域,为的就是杀掉他! “杀!!!” 木采丹厉声道,长剑携着无敌的威势直冲赫连明轩而去,与那鬼脸人狠狠撞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渊源 那边木采丹在与赫连明轩战斗,这边寒云秋也在同心海内虚影交谈。 毕竟在恶意分身这方面,他们的目的相同,战线统一。该合作的时候合作,是二者的共识。 此时已至半夜,阮莹莹翻翻覆覆睡不着,起身打坐修炼也总静不下心。她知道自己哪里除了问题,但不太敢面对,不太想解决。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她的门,阮莹莹起身去开,是梅鹤青。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他,道:“半夜三更敲女孩子门,不大合乎礼仪?” 梅鹤青尴尬笑笑,赶忙解释道:“我来是有正事找你,咱们进去说,去外面说,都行。” 阮莹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瞧见之后才开口道:“进来。” “你想谈什么?”阮莹莹直接了当地问,她不清楚梅鹤青想的是否与她一样,若一样,那就证明寒云秋斩杀的那具分身真的有问题。 梅鹤青收起折扇,梨花木制扇骨轻敲手心,他略一思考就开口道:“那具分身,有问题。” “哦?怎么说?”阮莹莹眼睛一亮,示意他往下接着说。 梅鹤青慢吞吞地,边回忆边解释道:“我是农华宗的,不瞒你说,我们宗门对魔和万物生灵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此次来出征历练,我也不是没有收到宗内的提醒与恩惠。” 说罢,他掏出一张碧绿的符箓,现在这张符箓的四角已由碧绿转为漆黑,而且这漆黑的部分还在蔓延,相信过不久就会全部变成黑色。 梅鹤青解释完这张符箓的变化,还递给阮莹莹把玩观看。 “所以这种变化是什么意思?” 梅鹤青继续补充道:“师父告诉我说这张符箓能探知方圆十里的魔物,不论实力大小,都显示在这上面。” “那它……”阮莹莹指着已被侵蚀的符箓说道,“这是周围有魔物的意思?” 梅鹤青摇摇头,道:“城内肯定没有,这是从魔域回来时我发现的。” 他猜测道:“这符箓的变化一定与那具分身有关。” 阮莹莹白了他一眼,道:“只是符箓而已,又不是什么别的证据。” “那具分身与寒云秋长得一模一样该如何解释?不是魔王的分身吗,怎么会和寒云秋一模一样?”梅鹤青收起符箓,质问阮莹莹,“你肯定也有所怀疑,路上我见你对寒云秋的态度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阮莹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那是怕他死了,看他一人在魔域内打生打死的,态度好一些是应该的。” 梅鹤青打开折扇,轻轻在胸前扇风,争取让自己方才稍稍激动的心冷静下来,他说:“我不是怀疑云秋,只是想让他解释清楚,为什么大家都在戍守长城,他却知道魔王分身的线索,为什么他会知道那具能够避开大部分魔物的咒语,以及,也是最重要的,分身的面容为何会是他。” 阮莹莹有些心累,见梅鹤青与她的猜疑差不多后,油然生出一股有同伴的安全感。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困了,揉着太阳穴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去找寒云秋问个清楚呗,反正现在也不急,你不是一向不睡觉只修炼的嘛,耽误一天应该没多大事。” 阮莹莹道:“但以寒云秋的作息,他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再去打扰他,怕不大好。尤其你说的这些问题在提问的时候,通常会被认为是审问,很容易引起芥蒂的。” 梅鹤青叹了一口气,道:“但是白天,人多眼杂,容易被人意外听到。” “书雪呢,你把这些点告诉书雪了吗,以她的聪明才智,差不多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而且书雪与寒云秋的关系也很好,不会让他有压力的。” 梅鹤青笑道:“寒云秋和你在一起最有压力,所以我才来找你。若是同他打闹,肯定被其以插科打诨似的方式摆脱。就因为你对寒云秋自带威压,我才来找你。” 阮莹莹苦涩地笑笑,道:“看来今天这趟我是不去不行了。好,速战速决,现在就去找寒云秋。” 此时,寒云秋正在屋内与心海内虚影交谈,他道:“你能确定剩下那部分不来找我吗?” “不能,但凭借附近的气息,他暂时应该没那个打算。”虚影慢悠悠解答道。 现在寒云秋问道:“斋月段长城是怎么回事,你派人搞得鬼?” 心海内虚影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派人将自己设立的规则与平衡打破呢!” “那为什么斋月段长城有被攻破的风险?是你在撒谎?” 心海内虚影道:“这不是没攻破嘛,赫连明轩告诉我说他做的很好啊,不会出大问题的。”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敲门!”寒云秋还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放松,他赶忙穿上鞋去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的阮莹莹和梅鹤青二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其邀了进来。 “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寒云秋抚摸着白珏的额头,显然它被吵醒了。 梅鹤青与阮莹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犹豫,不过他还是较为果断,直接开门见山地表达了此番来意:“我们想知道那具魔王分身的一些事情。” 寒云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你们会问,所以特地选着你们不在场的时候出击。不过没料到你们会亲自前来助阵,这让我从前的说辞完全被打破。” 梅鹤青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那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吗?” 寒云秋点点头,道:“你们看见的是我的脸,我看到的是三爷的脸。” “三爷是谁?” “我生活的村子里开茶馆的掌柜的,我从前就是在他哪里干活。” 梅鹤青问道:“你为什么会见到他的脸?” 寒云秋笑笑,道:“可能是我太想村子里的生活了,那分身就根据我心里的弱点变成不同的面容。实不相瞒,在我视角来看,那具分身最后变了很多张脸,最后一齐爆炸的。” 梅鹤青听完点点头,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接着掏出师父送他的符箓展示给寒云秋看,此时四角已然完全侵蚀,只留下中间还是苍翠的。 寒云秋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吗?” 梅鹤青只能把符箓的特性与功能阐述一遍,随后问道:“那具分身应该算不得魔使,也算不上魔,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寒云秋无奈地摇摇头,道:“魔王的分身啊,你以为只是实力降了一大截的修士吗?再说了,他早就和这座剑阵的剑灵融合在了一起,算不上什么纯净的魔。” 阮莹莹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知道魔王分身的线索还能准确找到其藏身之所?” 寒云秋长吁一口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梅鹤青道:“那你就长话短说。” 寒云秋解释道:“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传承者,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继承寒云草的一切,然后打败魔。” “这与你发现魔王分身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了!”寒云秋惊叹道,“我总是时不时地梦见同一个场景,一开始我以为那不过是梦,直到那次在梦里梦到常阵台被攻破,麦英被杀,我才知道这梦不是假的。后来,我就总梦见一条路,和一段咒语,迷迷糊糊间就将其记了下来,我猜测是有什么秘密,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申请独自前往。再后来的事,你们大概都了解了。” 梅鹤青连连点头,道:“怪不得你是那时候变得低沉了许多。” 阮莹莹拍了一下梅鹤青的胳膊,示意他少说两句,常阵台事变永远是寒云秋心里的痛,他一直恨自己没能早些承担起责任,不然的话或许麦英与正星林就不会死。 某种意义上讲,寒云秋之所以关心斋月段长城的战况,并非与木采丹的交情多好,也不是真的要做一个寒云草那样的烂好人,关心所有人,承担起重任。 他是想到了在魔潮奔涌之下死去的广安志,门飞语,孙白华,宁悦和,邢庆,以及被池梦云所杀的常阵台将士。 他应该是想到了类似的人,进而有感所为罢了。 至此,魔王的分身为何是寒云秋的脸,他又是从何得知魔王分身的线索并安然度过魔域的等一系列大问题都应对得毫无漏洞。 寒云秋等人聊得起劲,木采丹等人打得更卖力。 在元悟锁天剑之下,赫连明轩的替身已成了碎裂的肉块,恶臭的腥味儿弥漫开来让木采丹都感到恶心。 锐南琴见木采丹的确有能力应对赫连明轩,就不在一旁掠阵了,她要参战保护低阶的士兵,他们实力低微,容易在混战中横死。 若是锐南琴入场,且不说拿手的治疗术,便是对灵力精准的控制就能在不伤及友军的情况下重创敌人。 木采丹稳稳压制住赫连明轩,锐南琴下场修补战局,原本将要破城的颓势一下子被挽了回来。 这也使得守军军心大振,杀起敌来更为勇猛。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退敌 因着一个顶尖实力强者的差距,就能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这便是修士与凡人的不同。 一个大多靠数量与装备,另一个则是修为高低,以一当百以一当千这样在俗世听起来如同神话战神一般的事迹,在这里,却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木采丹将赫连明轩逼退数十丈,使其不敢贸然向前。 他微笑着收起神鬼泣,饮够了血,暂且需要消化消化,蓄积一个必杀比追加些许伤害要划算得多。 “我很想知道你背后是谁指使,又是魔王分身?” 赫连明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以为代指魔使,便哈哈笑道:“你太小看我们了,大人的力量渐渐恢复,仅是小小的恩赐就能引你惊讶,未免太大惊小怪了。” 木采丹没得到有用的信息,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还不够格,只是被推出来的棋子罢了。” 对于没用的棋子,木采丹也懒得留他,多吃掉对方一枚棋就多一分胜算,最起码,将此者作为未来的隐患铲除在萌芽期。 锐南琴接连杀掉两头巨型魔物,轰隆隆的倒地声宛若雷震,未等尘埃落定,她就又闪身去另一处战斗了。 两位统帅亲自下场战斗,天平又开始向他们这里倾斜。 木采丹远远听到巨兽倒塌的声音,仿佛等到了什么信号,箭一般地冲出,原本收鞘的剑不知何时再度出鞘,此次锋白剑刃的光芒盖过了漆黑剑身,流星一般坠在方才被击飞的赫连明轩身上。 随后萦绕在其身旁的剑气轰然炸开,炫目的剑光铸成一道囚笼,困住里面那位不可一世的魔使。 魔天生就与毁灭、死亡挂钩,但死亡真正降临在他自己身上时,身体却会不自主战栗。 这就是智慧意识对死亡的恐惧,不同于地阶魔物,一生只知道破坏,对死亡没有概念,也不会思考。 赫连明轩见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但肯定不好受。 他杀过那么多人,除了某些在战场上瞬间没了生命的士兵,他大多都亲眼目睹猎物的生机渐渐消失。 没几个坦然的,哪怕内心坦然身子也不会。 剑光组成的囚笼一点点缩小,他的头发先被削掉一团,紧接着肩膀上的肉被片下来一块儿。 曾经杀害的人的灵魂仿佛穿越阴阳瞬移到他眼前,重复着他们临死前的惨状,这些都在无形加剧赫连明轩内心的恐惧。 他大喝一声魔化,庞大的身躯在这一小团剑光面前似乎无需应对就已解除危机。 但木采丹知道,被这一团剑光缠上,能逃脱的不过一手之数。很遗憾,赫连明轩并不在里面。 那团剑光也骤然间巨大化,在木采丹的控制下特意没在赫连明轩魔化的过程内下死手,他想试试赫连明轩的其他手段,然而赫连明轩的行为令他极为失望, 赫连明轩魔化巨大化后并未祭出一些杀手锏,反倒借着木采丹的“手下留情”意欲逃脱。 木采丹自不能遂了他的愿,伸出右掌猛地一握,那些巨大化的剑气便开始收缩,每一剑都在他身上留下极深的印痕。 赫连明轩只会干嚎,坐等死亡。 许是他身后那位不愿意少一个干将,竟然直接出手把赫连明轩体内藏着的恶意召唤出来,覆在他的脸庞。 一张诡异又摄人的面具浮在半空,猛地遮住赫连明轩的头,这也把他内心隐藏的好战激发到了极致。 不断蔓延的黑气与剑气碰撞在一起,抵消掉了就又升起,硬生生将木采丹积蓄的必杀消磨了一半。 剩下一半他准备硬抗,若再抵消,赫连明轩获得的力量还不够。 木采丹看出了他的打算,却毫无办法,方才那剑已算得上拿手底牌,此时新力未生,只能眼睁睁看着赫连明轩把剩余的煞气聚集在胸口形成厚实的重甲,用以阻挡这一击。 木采丹在这边强势压制赫连明轩,锐南琴也在收割实力稍稍低微的魔使。 只见她葱白五指握住两把玉扇,莹白的光芒从中绽放,一股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灵力蔓出,像肆意生长的树藤,把碧绿与生机昭示天下,让她那曼妙的身姿簇拥住大树,替他承受风吹雨打。 呼~~~呼~~~呼~~~ 忽然,刮起了飓风,被风吹来的嫩叶将扇着玉扇的锐南琴裹住,带着她飞往高空。 于是,战场中央上空突然蜿蜒出数道一人合抱粗的藤蔓,四面八方伸展,期间不时卷起魔物狠狠摔在地上,最主要地目标还是那几位扎眼的魔使。 他们没有“恩赐的力量”,实力并不妖孽,对上锐南琴的胜算只有三成。 而这仅有的三成,在锐南琴施展出绝杀的手段后,索性直接降为零。 “鱼龙舞遍天上月,扇尽萧萧南北风。何似仙人居高处,不妨把酒尽江中。” 噗嗤!轰! 天上月,鲤鱼化龙,飓风与高楼,酒入江海中。 一连串对应的物象随着锐南琴轻灵的嗓音显现而来,随后萦绕在其身旁,俨然独立于世的一个小世界。 锐南琴舞罢,物象便各自撞向对应的魔使。 南珍、曼东、顽白、元桐和柔虎分别被明月、白龙、飓风、高楼和河海撞在地上,那些物象并非撞后就消失,而是调头重来,直至在他们身上打出一个烙印,随后随着那烙印轰然爆炸。 五位魔使半死不活的,被锐南琴手下五名大将补刀斩杀。 赫连明轩眼见大势已去,有了木采丹的加入难以获胜,便使了个小技巧闪身到魔潮外围。 他在魔潮中心高高升起,大声喝到:“今日之耻我铭记在心,改日定扒皮抽筋,叫你寻生无路,寻死亦难!” 木采丹听多了这种话,守城多年也宰过不少魔使,每一个都会极为恶毒地诅咒,到最后还不是好好活着。 话不在于说而在于做,有能力实现的叫威胁,没能力的无非过过嘴瘾。 锐南琴扇起两道飓风,左右夹击飞向赫连明轩,吓得他冷哼一声消失在魔潮内,而那两股飓风也在半路消散。 看样子,锐南琴随手挥出的飓风只是做做样子,她早就猜到赫连明轩不敢硬撑。 一下子少了五位魔使与一位主将,没有了统领的魔潮很快溃散,在赫连明轩有意识的影响下,侥幸存活的魔物纷纷调头撤退,他可不想下一次攻城无兵可用。 锐南琴飞至木采丹身旁,道:“多谢。” “不客气,应该的。”木采丹收起神鬼泣,道:“我猜能来的只有我这么一个闲人了?其他段的长城虽不至于紧张,但也很难抽调兵力了。” 木采丹像是一时兴起,他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 锐南琴忧心忡忡地答说:“许是五万,我不知道这次伤亡几何,但大差不差了。” 木采丹叹了口气,转身回了主账,五万,若来一次池梦云那样的袭击,不晓得撑不撑得住。 他回想起与赫连明轩战斗的种种招式,最终在脑海里将画面定格在赫连明轩抵御元悟锁天剑的那一刻。 那股气息,那种力量,应该是与寒云秋并肩作战斩杀的那具分身同源。 寒云秋刚刚经历大战,又横跨魔域,回来还不到一天,难道要再让他卷进来?虽然他是传承者,但也只是一名少年,要像他这样来回奔波做事未免要求过高。 歇歇,看看以我们自己的力量可不可以抵挡。 木采丹握紧拳头,左手轻轻摩挲着神鬼泣的剑首,狰狞可怖的兽形装饰摸起来却极为圆润。 寒云秋斩杀魔王分身的场景一遍遍在木采丹脑中回放,那把漆黑的匕首有秘密,其在触碰到魔王分身的那一刹那爆发出极为隐晦却强烈的负面气息。 木采丹当时完完全全被剑气的冲击所震撼到了,并没有过多在意,甚至一度将那股奇异的气息算在魔王分身的头上,直到此次复盘才发觉不对劲。 寒云秋,还藏着很多很多秘密,也许他看起来圆的毫无破绽的谎言根本就是空中楼阁,等到走到它下面的那一刻自然会发现马脚。 “木大哥?” 锐南琴看木采丹想事出了神,不由得轻声唤回。 木采丹一愣,随后打起精神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锐南琴微微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打听打听,您在魔域内都看到了什么。” 木采丹很惊讶,他没想到锐南琴竟然会问这种问题,身为一段长城的统帅,她竟没有进过魔域吗? 锐南琴见他神色有异,忙解释道:“我不是问那个,我是想问,您在里面,有没有遇到些怪事?” “什么怪事?” 锐南琴尴尬一笑:“我这不是问您嘛~~~” 木采丹笑笑,他没想到锐南琴还有好奇这一面,不过想到兹事体大,不想其蹚过多浑水,先前聊过的都算破例了就没补充什么,让锐南琴自己想。 他则是向锐南琴要了个帐房,进去打坐修炼了。 一路奔波,一路战斗,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休息,谁承想又从远处赶来支援,他还没真正静下来休息调养一番呢。 万里长城退敌,不是一件小事,魔王那里肯定会卷土重来。 锐南琴太清楚那帮魔了,尝了甜头就天天惦记,怎么可能撒下到嘴的肥肉不吃?斋月段目前是长城中最薄弱的部分了,即便有木采丹助阵,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看着桌子上厚厚一叠阵亡名单,那里面连同前几次战役阵亡的人一并记录。 锐南琴看看无人的主帐,重重叹了一口气。期中夹杂着多少愤怒,多少无奈,多少怜惜和多少悲伤,都未可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名声大振 寒云秋回了长城不到三天,便成了名人。 孤身去往魔域斩杀魔王分身的消息一出,瞬间就传遍了极宗,无论是边境还是宗内,都被人津津乐道。 寒云秋就是去黑市买个凶兽都会被认出,进而降价甚多。 他不是不喜欢占便宜,而是不喜欢占这种便宜。人出名了看似是好事,让他传承者的名号更加响亮,但同时也将其捧上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高度。 人们的臆想是无限的,他们赞颂的仅仅是想象中你的形象,等到某一刻你做了什么不符合这个臆想形象应该做的事,那么神位连带你原本的地位都会轰然崩塌,再难去弥补恢复。 寒云秋不喜欢,他要做什么是他自己的决定。绝不是什么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事实上他为的仅仅是他自己。 阮莹莹觉得他变了,进而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但他自己心如明镜,自己变了吗?没变?他会为了不引人注目而隐藏实力,知道麦英死亡才爆发,他之所以去斩杀恶意分身也只是为了宣泄不满和给自己提个醒,拔去成长中的威胁。 孤身,呵呵,他怕麻烦罢了。 要是带上阮莹莹他们,一路上肯定会很多问题,要编很多谎言,那很麻烦。 他说多了谎言但厌恶谎言,那让他觉得恶心,觉得虚伪。 但可笑的是,为了生存,他就必须多说谎言,必须恶心,必须虚伪。 寒云秋狭隘地认为天地之大难容他,当他觉得自己藏匿之处已经足够偏僻之时,极宗的铁骑也都会整整齐齐找上他。 他从来不会将真实的自己展示给别人看,一是还没有如此信任的人,二则他还没认清自己。 目前来说,他认为前者的比例稍大一点。 哐当! 梅鹤青闯进他的屋子把窗户关上,这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寒云秋。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 梅鹤青没打算听他的话,他若真出去了,就根本不会闯进门来。 “我说,虽然咱仗打完了,是该享受享受了,但别太过呀!你看看你,床上一躺两眼一闭就梦游太虚,活着干啥呢,朝气全让你给耗没了。” 梅鹤青吐槽完寒云秋,还不忘把自己带来的早饭放到桌子上,叮嘱他吃,这才出了门。 楼上在睡觉,楼下在练拳,阮莹莹一招一式比划着《青莲诀》里的拳法,一套无灵力的,一套有灵力的,两相轮换着练,细细感受灵力运行的轨迹与途径的穴位。 阮莹莹问道:“还没起?” 梅鹤青摇摇头,笑道:“没有。如果哪一天睡梦中被吵醒,不用怀疑,一定是发生特别危险的事了,以他那懒的程度,天不塌下来不知道跑的。” 阮莹莹哈哈大笑,正巧看见提着饭下楼的寒云秋。 “呦,我们的英雄舍得起床啦?” 寒云秋嘴里嚼着包子,含糊不清道:“当然啦,我不像某人,睡觉可舒服啦!” 阮莹莹白了他一眼,道:“懒还理直气壮。” 寒云秋喝了口汤后说道:“书雪呢,她怎么没来,不跟你一块儿改符箓了吗?” 梅鹤青摇摇头,道:“她和从梦去跟着祁统帅学习领兵之道了,我没事干,接着画符呗。”说着他掏出一沓黄纸,道:“这次去魔域,估计消耗了我这么多。” “没事,慢慢画,总会补回来的。”寒云秋这话噎得梅鹤青沉默,索性不与他交谈,拿出笔准备画符。 正在这时,大门却响了。 因着常有闲人要来围观寒云秋,大家把门插上了,图一个清净。 寒云秋以为还是闲人,便叫梅鹤青喊道:“寒云秋不在,您改天再来!” “真的假的?让我进去再说!” 梅鹤青与寒云秋对视一眼,听出来这是吴孝武的声音,便急忙跑过去开门迎接。 吴孝武自觉地在桌子旁坐下,拉家常一般道:“你都玉清境了,三个丹田一个神魂都开了,怎么还要吃饭?” 寒云秋嘿嘿笑道:“习惯,习惯。” 说罢,又啃了一嘴包子,喝了口粥,才问道:“您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吴孝武看看梅鹤青,又看看寒云秋,道:“的确有事,而且还不一样,你俩一人一件。” 寒云秋微微皱起眉头,找他的话可以理解,他是传承者,还刚杀了一位魔王分身,那找梅鹤青又是何事? 吴孝武拿出一方印玺,向其中注入灵力,只片刻,一道小型结界就罩住吴孝武和寒云秋。 吴孝武将木采丹遇到赫连明轩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寒云秋,谁料寒云秋听完并不惊讶,他还在与心海内虚影商榷,商量要不要去一探究竟。 谁料他还没决定,吴孝武看穿了他的心先说道:“统帅说了,只让你留意我们这儿,不要随意出营。” “怎么,他怕我被魔掳走?”寒云秋不免觉得好笑,他前段时间刚杀了一位分身,还怕逊色于他的魔使? “就这些?” “就这些。” 寒云秋摇摇头,觉得木采丹有些小题大做了,摸摸碗,还是热的,他便又狼吞虎咽起来。 结界内,梅鹤青看到吴孝武递出的那封特殊纸质的信封,就猜到应该是家族内指派的任务了。 他苦涩一笑,接过信件,说道:“多谢吴大哥帮我带家信。” 吴孝武常年带兵,一眼就看出了梅鹤青的不自然,便问道:“和家里关系不好?” 见梅鹤青不愿回答,他也不强迫,道:“家族内的决策未必对个人的利益有好处,但肯定对家族发展有帮助。我不多问,但请你记住,我做过你的统领,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梅鹤青的心情好了些,他把信件撕开,道:“没什么,不过是让我尽快回家完婚。” “完婚?”吴孝武不解,他道:“如果我没记错,你还不到弱冠?家族内怎么就催你成婚了?” 梅鹤青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家族内争权,甚至各房大打出手,嫡系与旁支间都刀剑相向。后来我四叔成功当上家主,就提出来件喜事冲喜。” “恰巧,周家的大女儿因我的一次见义勇为倾心于我,便求她爹主动上门商谈。翌日我四叔就亲自上门提亲,等我知道的时候,婚事已经定下了。” 吴孝武不解:“既然定好了,怎么还着急完婚?” “周家小姐听说我跟随统帅前往魔域帮助寒云秋,心急如焚,便想用完婚来唤我回去,最好脱离宗门修炼,安稳操劳家族事物。” 梅鹤青压抑着内心的怒火,道:“他们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小人,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所有一切都可以利用,包括亲人。” 吴孝武只能轻轻拍他的肩膀来安抚,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嘴。 “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朋友,还有我们。”吴孝武道,“大话不敢说,至少你在极宗,就没人敢强迫你做事。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安心调养,有事随时找我。” 他收了玉玺,转身离开。 梅鹤青掏出那张纸又看了看,字是娟秀,但没有灵气,僵硬呆板。 随手燃起一团火焰吞噬掉信件,梅鹤青拍拍手,回复到往日的样子,提笔画符。 阮莹莹不再打拳,非拉着寒云秋要去黑市一趟,也不管他饭都吃没吃完。 为了不引人注目,寒云秋特地拿了张面具遮住半边脸,这才大摇大摆走出门。 他问道:“买什么?” “买你个头啊,你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梅鹤青的那封信有问题啊!” 寒云秋虽然心里有猜测,但想听一听阮莹莹的想法,便故作不懂道:“有什么问题?” 阮莹莹道:“鹤青从来不避人,随意得很,但这次却主动烧了信件,还面露难色,应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寒云秋“切”了一声,道:“你叫我出来就为这个?想知道的话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在这里猜来猜去,猜对了如何,猜不对又如何?” “傻瓜,你有难处会主动开口寻人帮助吗?” 寒云秋想想,道:“应该会,我都解决不了了不请人帮忙还硬抗啊,把我压垮了怎么办?” 阮莹莹扶额,她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把寒云秋拉出来商量事情,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寒云秋者傻啊。 “梅鹤青骨子里藏着骄傲,他有事肯定会自己扛的。” 寒云秋掰开手指一个一个算到:“呐,你说梅鹤青骄傲,不肯说,那我们是不是就无法获知他的难处。就算我们获知了他的难处,要帮忙,他会不会拒绝?如果他拒绝了我们还要不要帮?帮了是会帮倒忙还是不帮任由他出事?这些都是问题。” “那你是什么意思,撒手不管?” 寒云秋连连摆手,道:“我们得跟他在一起,时刻关注他做什么,这样就能大概推知他的困难之处。然后我们先计划好,等他自己开口求助,此时再伸出援手。” 阮莹莹又问道了那个核心问题:“那如果他不求助呢?” 寒云秋叹了口气,道:“那没办法,见机行事呗。” 趁着阮莹莹与寒云秋出门的空当,梅鹤青停下笔,跑到傀儡前疯狂出拳,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但打完拳后,郁闷半点未消,仍然阴云一般笼罩。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暗潮 寒云秋到底与阮莹莹来到黑市,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他却没有半点购买的欲望。 黑市内像往常一样有人值守,寒云秋不认得,或许草映霜等人在的话会认识。 阮莹莹在这个摊位前看看,又跑到另一个摊位,就是不买东西,寒云秋跟着她转来转去实在疲累,便道:“大小姐,你买什么啊?” “不知道,看看再说。” “如果拉我出来就是为了梅鹤青的事的话,咱俩可以回去了。怎么还要来黑市呢?” “是吗,我记得咱俩对梅鹤青说的就是来黑市,要不买点东西回去,容易被怀疑的。” 寒云秋实在不懂女人的想法,便道:“那你到底要买什么啊?” “这不是正在挑嘛,急什么?” 阮莹莹没好气地答道,迈开步子快速前往下一个摊位,留寒云秋在原地抱怨。 左焕白又去了猛虎营,见到余千和兰英在擂台旁围观,便走上前去打招呼。 “余大哥,兰大哥,好久不见!” 余千和兰英听到左焕白的声音,皆惊讶地转头看过来,兰英更是说道:“你随统帅去魔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余千拍了一下兰英的头,斥责道:“瞧你说的什么话,不安然无恙难道跟你一样脑子被打残啦?!” 兰英自知说话不妥,也不反驳,只伸手揉着被余千打痛的地方。 余千关心地问道:“焕白,你们去魔域,可遇到什么厉害的魔物没有?是怎么化解危机的?” 左焕白答道:“有木统帅在,在前期没遇到过危机。后来我们要去一方剑阵里帮寒云秋的时候,倒是遇上了五位魔使阻拦。” “五位?”余千皱眉道,“上次魔潮就是五位,怎么还有五位?莫不是新诞生了一位魔使?” 左焕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她说道:“最危险的还是要属与那魔王分身对阵,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命丧当场。” “你这不还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兰英不禁感慨道:“你们才是未来,一个个的都当魔域是花园,说进就进说走就走,看看我们,一辈子也就在边关这样了。” 兰英突如其来的感慨使得余千也沉默,没办法,修炼一途不止看勤奋,还要天资。 他们在边关戍卫,大部分时间都在值勤,刀尖上舔血,不知下一场战斗后谁生谁死,哪里有功夫琢磨修炼。 及时行乐,趁着没死好好享受一把,潇洒走一回,就成了大部分戍边守卫的心愿。 余千问道:“你这次来不止是为了看看我俩,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左焕白摇摇头,道:“还真没有,我估计不久就该离开了,刚好这几天没事,便来找你们叙叙旧。” “要走了啊~~~走了好,省的再赶上像上一次那样的魔潮。专心修炼,以后还得靠你们呢!” 余千不拿她当普通世家弟子看待,他能从这位少女身上感受到男子一般的气概。 不对,那股气概,男子也少有。 …………………… 左焕白重访猛虎帐,田从梦和松元风也在燕隼帐的属地内散步,虽然她俩并没有什么熟人,但毕竟在这里生活过,熟面孔很多,心境自在一些。 田从梦问松元风:“你觉得这个魔域之行向家族证明了吗?” 松元风笑笑,道:“或许,但我觉得他们还是不会在意我在武道修炼上的成绩。这次去魔域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担忧斥责会比夸奖来的更靠前。” “你呢,还怕吗?” 田从梦不知道怎么说,她应该是还怕的,但没那么怕了,和伙伴们在一起总是心安的。 松元风没强求,田从梦不说,也是没想好,逼出来的答案不真实。 相比成康段的安宁,斋月段显得紧张许多。 景熙统帅宫千凡所派的精兵三千驰援已然临近城外,泰初、良平两段长城分别指派的三千、五千士兵已经在城内安营。 这一万一的外援再加上木采丹,足够他们抵抗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内,木采丹要想出办法对付赫连明轩,他棘手的并不只是魔王分身“恩赐”的那股力量,还有逃命之术。 上一次直接从战场中心瞬移至魔潮中央,巨大的跨幅即便木采丹也难以追赶。 赫连明轩自大归自大,但是不傻且惜命。 膨胀如池梦云都不会给自己留个后路,为了杀掉寒云秋不惜耗尽所有分身,知道把自己搭进去。 寒云秋的能力固然强大,但木采丹不想事事依赖他。 传承者在,他们可杀,传承者不在,他们也要可杀! 如果寒云秋能看穿人的心理,他或许就会明白阮莹莹为何一开始就瞧不起他了,到后来即便发现他是传承者也很少给好脸色。 地位这东西,给你是荣誉,但荣誉能不能带来尊重,就看这荣誉对每个人重不重要了。 就好比俗世知道寒云秋是寒云秋,定然会加官进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阮莹莹知道寒云秋是传承者,那便是惋惜与厌恶,惋惜的是传承者是这么一个人,厌恶的则是他这个人。 其余各家宗门知晓传承者的身份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欣喜或厌恶,而是怀疑,看看这个所谓的传承者有没有相匹配的潜力和实力。 木采丹问锐南琴:“你和赫连明轩交过几次手?” “四次,没一场魔潮都是他主动缠住我,然后驱使底下的魔使屠杀士兵。”锐南琴说着说着语气逐渐低沉,“我们少一个上清境的修士,没法阻拦多出来的那个魔使……” 木采丹没去宽慰,他在思考如何能把赫连明轩彻底斩杀。 与木采丹想对应的,赫连明轩也在巢穴内思考该怎样除掉木采丹这个威胁。 他跪向面前的黑影,道:“还请大人赐予我多一些的力量,好让我能更好地为您效力!” “多一些,你希望达到什么地步?” “斩杀木采丹!”赫连明轩说的斩钉截铁,他被碾压了一次却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豪迈的目标,听得黑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黑影转过身来,双眸血红,化为一团黑烟倏地钻进赫连明轩的体内,随着一阵痛苦的哀嚎吼过,巢穴内又恢复了宁静。 寒云秋终是脱离了苦海,阮莹莹最后挑了一头凶兽的尸体给白珏买回去作午饭。 他走到一半忽然道:“你先回去,我再去买些东西。” “买什么?” “酒与香。” 阮莹莹听到“酒”字刚想吐槽,就听到后面的“香”。 她知道寒云秋是要去合道殿祭奠麦英,就同意了。 寒云秋破开境界杀池梦云也好,孤身前往魔域斩那具恶意分身也好,都是由麦英而起。 说实话,她很好奇寒云秋那么一个人为什么会和麦英成为好朋友。 他们身份差距大,待遇差距大,经历差距大,尤其思想差距最大。 那到底为什么,他们两个会成为好朋友?仅仅是站岗时挨得近吗? 阮莹莹不知道,也猜不到。她隐约觉得寒云秋的性格也是假的,是伪装,但心湖内的那颗诡异的黑心又确确实实昭示他的本心,这让阮莹莹难以理解。 索性,她便不去想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必事事追求因果呢? 寒云秋买了酒和香来到合道殿门前摘下面具,守卫并未因为他是寒云秋而露出或惊讶或崇拜的表情,让寒云秋很舒服。 他先是巧用灵力把香点燃,插在合道殿中央的香炉鼎内,随后掏出酒,拔开木塞子,浓郁的酒香瞬间在大殿内飘散。 寒云秋把第一口酒倒在地上,随后喝第二口。 他道:“那具分身还挺扎手,差点把我给搭进去。要不是木采丹他们来的及时,我真可能留在那儿出不来。” 说罢,他摇摇头,嘲笑道:“那劳什子总让我看他那枯燥无趣的回忆,跟谁没有似的。被人打压,瞧不起,行事无果,这些我都有,为什么他就理直气壮?” “他那样是自己造成的,我呢?仅仅因为我是他的转世就要经受这些苦难吗?这有道理吗?” 寒云秋说到激动处,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好嘛,把分身杀了立马派下一个任务,丁点提示没有,让我大海捞针呐?说完就跑,生怕自己那点残魂亡喽!” 他往地上吨吨吨地倒酒,洒完一坛又开一坛。 “你说,是不是死了才能歇着,把烦心事都烂肚子里,什么都不用管?” 他望着高处麦英的灵位,痴痴地看。 随后,掏出从麦英骨灰盒里拿出的那部分,凝望着手里的玉瓶,忽而笑道:“算了,还是活着。好多事情没做完呢,怎么着急死呢?” “我还要带你去看看世间繁华,要帮那家伙解决烂摊子,要帮梅鹤青解决困难,要………………” 说着说着,他闭上眼,将剩余要做的好多好多事放在心里默念。 暗潮涌动又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计划 木采丹集结来斋月长城的五位营帐统领和锐南琴,商榷斩杀赫连明轩的办法。 锐南琴道:“那股特别的力量能够被灵力消磨,等它被消磨完我们再像斩杀平常魔使那样杀了他,怎么样?” 木采丹点点头,道:“他之前消耗那股力量阻挡我的元悟锁天剑,硬生生消磨了一半力量。消磨那股力量容易,难的是如何将其困住,要知道,上次他可是瞬移了大半个战场逃脱,很明显提前做了准备。” 白鹤帐的统领仪灵珊补充道:“我们现在还插手不了魔域,那里有什么埋伏或者法阵,是探查不到的。” 木采丹把目光移向锐南琴,道:“你有什么想法没?毕竟这里就你和他交手次数最多,对他的手段应该有大概的了解。我虽然短暂压制了他,但交手时间太短,很多细节说不清楚,不如你来讲。” 锐南琴点点头,道:“如果你可以消磨掉那股力量,我会尽力把他留在战场。” 木采丹一愣,他可从来没听说锐南琴有这种手段,刚想夸赞她在空间方面又有建树,就看到青鹿帐统领边云若单膝跪地道:“统帅万万不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有蹊跷?木采丹看向锐南琴,眼里询问的蕴意很是明显。 锐南琴叹了口气道:“整个长城统帅,只我一人是女子,也属我的实力最低。所以便回宗去向师傅要了桩秘术,可短暂提升实力。” “代价呢?” “生命本源。” “糊涂!” 木采丹怒骂道,他猛地站起身来,道:“你以为长城统帅是靠实力当选的吗?宗内还有不少上清境的修士,他们想来宗主还不让呢,是为了什么呢?一个赫连明轩就要死要活的,等到魔王降世,哪怕再多人像你一样敢于牺牲,也只能是于事无补。” “等那位重回世间,想来驱使不弱于赫连明轩的魔使数都数不清,到时候便都以命换命吗?” 木采丹一连串的提问压得锐南琴沉默不语,她心里很清楚没人会眼睁睁看着她死,他们都会拿来既合理又高尚的理由来劝阻她。 但这一切的核心还是在于,赫连明轩要如何被斩杀。 锐南琴不属于极宗,她是影杀楼的弟子,通过很久之前的交换学习下定决心要来戍边的。 就像现在的秋书雪、左焕白、松元风和田从梦一样。 影杀楼不同意,她便偷跑出来,极宗不收,她就守在门口。还是不让进,就在山下找间空地搭个茅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统共待了五年,这份坚持才使得极宗和影杀楼双双妥协。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不认为自己可以寿终正寝,修士漫长的生命注定会让她赶上一个动荡的时代。 她不是什么天才,与木采丹等人比不得,所以没理由活下来。 换句话说,锐南琴早就心存死志,只待一个机会献出生命。 木采丹作为一位统帅,很清楚赫连明轩的威胁,拥有强大实力的同时又有着诡异的逃跑能力,这样的人放过一次便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锐南琴的死换赫连明轩,按理讲是对等的,但木采丹硬说毫无用处,为的就是她能活下来。 他在内心叹了口气,感慨道:终究要问寒云秋啊,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说。 寒云秋变了,变得没以前那么冷漠,看待任何事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想过自己安稳的生活了。 常阵台事变把他那些好友拖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想阻止这些发生了。 如果告诉他锐南琴的事,肯定会很乐意提供意见的。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我再想一想,问问更多的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木采丹遣散了五位统领,主账内只剩下了锐南琴和他。 木采丹毫不避讳,掏出传令玉牌就将自己的话发了出去,其中涉及赫连明轩逃跑时的场景与细节,帮助寒云秋回忆这是什么招数,又有什么破解之法。 成康段长城,吴孝武刚巡岗回来,就收到传令玉牌的提示,忙起身去往寒云秋住的那个屋子, 进了门,房子里只有梅鹤青与阮莹莹,没有寒云秋的身影。 “寒云秋呢?”吴孝武问。 阮莹莹答道:“去合道殿了,我猜是那里,他买了酒和香。” 吴孝武来不及道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后就率先御剑飞去。 原本城内禁飞,可遇到急报就是不分昼夜地赶都没法支援,于是便放宽了限制。 吴孝武很快就来到了合道殿,遇见了在这里躺着睡觉的寒云秋,其身上还一股子酒味。 他连忙拍醒寒云秋,询问他关于赫连明轩的事情。 “哪里?” 心海内虚影此次特地留意了所在地,是斋月段长城。 寒云秋酒没彻底醒透,呆坐在地上瞪着两只大眼看向地面。 心海内虚影神色凝重,使了个法诀唤出一道冷水泼在寒云秋身上,吓得他一激灵,在灵力的作用下酒醒了大半。 他刚想埋怨虚影下手黑,弄得他衣服都湿了,可伸手去摸衣服时却是干的。 “幻境?你阴我!” 心海内虚影笑道:“怎么能叫阴呢,我这是及时的叫醒服务,又有新情报了。” 寒云秋听到“新情报”三个字就头痛,他实在不想再去与那万恶的分身打架,尤其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宿醉过后更是乏力。 他睁开眼看见吴孝武,知道再躲不下去了,便问道:“木统帅遇到什么难事了?” 吴孝武将木采丹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告诉寒云秋他的本意,将重点放在最后逃遁的一方面。 一瞬横跨大半个战场?寒云秋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招式,就闭目询问心海内虚影,对外则美名其曰回忆。 吴孝武着急,却也明白等待的重要性,便道:“没事,你慢慢想,想仔细些,越详细越好。” 寒云秋呵呵一笑,在他自己看来这笑容尴尬得很,在吴孝武看来却是“包在我身上”的自信。心海内虚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果真要有什么关系的话,还真不是寒云草和我的能力。” “不可能,你们不是号称无所不能吗?大战的时候几乎与神灵无异,那场战争根本就是你二人的战争!” 心海内虚影听到“与神灵无异”这五个字面色明显变化,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 他对寒云秋说道:“我不敢保证,毕竟我记得也不多,我的记忆随着你的接受程度而增加,这点你比谁都清楚。目前为止,我能想到遏制远距离瞬间移动的只有‘搬山阵’,你可以试试。” “搬山阵?”寒云秋沉吟片刻,道:“如果长城守卫内有农华宗的弟子,他们或许知晓这个阵法,但既然没人提,则可能是此阵不管用,或者别的巴拉巴拉的原因。” 心海内虚影见他不耐烦地讲这么多无关的话语,自己也有了火气,便道:“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你用,我就教给你,不用拉倒。想解决的话自己老老实实接受记忆,不然别想靠别人!” 寒云秋被嚷得毫无脾气,他很清楚这就是唯一办法,之所以扯来扯去就是想试探一下虚影的反应, “好了好了,就信你一次,将法阵记录下来。早点把人打发走我好早点休息。” 心海内虚影不耐烦地绘制出六枚奇形怪状的符文,将它们按特殊的形式排列在一起,道:“这种连接方式便是阵法的第一层。” 随着虚影的动作与言语,寒云秋在外面也是有样学样,有模有样地画出一道符,跟在最后竟也成功绘出一方小阵,虽只坚持了两个时辰,却是重大的进步。 吴孝武在军帐中做统领,自然什么都懂一点,学着寒云秋的动作将阵法复刻下来,放进专门记录阵法的灵珠内,图文则以灵力投影的方式传去。 寒云秋办完任务本打算离开,但一想到这里严峻的生存环境与一张张或稚气或稍显老态的面庞,他就于心不忍。 尽管自己尚未破境到一定境界,他还是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 质疑心海内虚影的对决方法,不止是他一人的挑剔,还是对斋月长城一众士兵的负责。 木采丹接收到吴孝武的回答,便把玩起手里的灵珠,为里面的阵法惊奇不已。 “农华宗的阵法寒云秋怎么会知道?” 正把玩着,木采丹忽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 他叫来白鹤帐的统领仪灵珊,将这枚灵珠递给她看,道:“这阵法是你们独有的?” 仪灵珊摇摇头,道:“不是,据传是寒云草传授给祖师的,世间内存有这座阵法的构建方式的秘籍应该还有,不过大多都下落不明,记载最为详细的,还属我们宗门。” 木采丹点点头,表示了解。 仪灵珊问道:“看这阵法的详细程度,应该很熟悉才对,您请来了我宗内的长老?” 木采丹没正面回答,示给她一个莫测的笑容,随后接过灵珠,放在乾坤袋内,去找锐南琴绘制大阵,准备在赫连明轩下次来时困杀于他。 第一百四十章 再犯 这边木采丹准备好了应对之法,那边赫连明轩就想到接下来进攻的方式。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赫连明轩体内的恶意力量达到巅峰,他的主人栖身在体内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这使得他自信满满,对拿下斋月段长城胸有成竹。 先前损失五名魔使,并不能打击他的自信,没了可以重新召唤,反正有主人坐镇,还愁没有炮灰? 心海内虚影像是感应到什么,轻轻哼了一声,随后扩散出自己的命令,调动魔使。 寒云秋感受到虚影的异常,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顺水推舟而已。” “你又在谋划什么?” “过两天就知道了。” 寒云秋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并没有上次对阵池梦云那样的不安,索性不去想,任事情发展。 回到住处,阮莹莹打趣道:“睡得还舒服吗?” “舒服,那么多人陪我,怎么会不舒服?” 寒云秋打了个哈欠,被阮莹莹看在眼里笑道:“有的人嘴比铁还硬,你说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用不着惊讶。我上楼了。”寒云秋拍拍白珏的头,走到楼梯口说道。 阮莹莹继续练拳,不用灵力,锤炼肉身。 梅鹤青自从收到家信后就消失不见了,问秋书雪等人也不知所踪。 念及他的实力,众人并不担心,许是解决他那问题去了。 秋书雪说梅鹤青是个很傲的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也不管扛不扛得住。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梅鹤青还是没踪迹,众人开始慌了。 秋书雪不再跟着祁羊学习,在屋内与众人聚在一起,商讨他可能去的地方。 “在农华宗他常去湘水林,在极宗他常去东华林,可这里是长城,内外一片荒漠,哪里有林子供他风雅静心?” 草映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深吸一口气,道:“他不会去斋月段长城了?” “不可能,这里离斋月段长城至少五千里,他虽是玉清境,单单御剑也飞不过去的。”秋书雪顿了顿,道:“经过的那些关卡也不会让他通过。” 寒云秋问道心海内虚影:“魔域内有没有人类的踪迹?” “没有,你那个同伴没进来。” 虚影道:“与其担心别人,不妨想一想怎么对付余下的分身。” 寒云秋不耐烦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心里有数。” 左焕白道:“我们一直在这儿没由头地猜是猜不出来的,有人知道吴统领给他说了什么吗?” 阮莹莹与寒云秋对视一眼,道:“吴统领给了他一封信,至于写的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信?什么样子的信?”松元风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阮莹莹想了想,道:“信封是褐色的,上面好像有一个红色花朵印记,具体形状记不得了,但那个红色标志很显眼,我印象深刻。” 松元风叹了口气,道:“应该是家族来信,他们梅家的家徽就是一朵红梅。” “有什么古怪吗?” 松元风摇摇头,说道:“他们家族那摊子烂事儿,我也算有所耳闻。” 众人来了兴致,要她讲讲。 想到这事可能与梅鹤青失踪有关,松元风便打消了心中的顾忌,完完整整讲到梅家的变动。 “前些年,梅家是陌秋大陆第一家族,正值老族长寿宴,梅家便大摆筵席,宴请各路人马,我也跟着爹娘去吃了宴席。人一多,宾客们便不好分辨,再加上梅家人脉广,黑白灰三路人马皆有朋友,更是鱼龙混杂不好查。于是,寿宴当天就有人意欲行刺,还不止一路,我听爹说统共来了五批。 梅家的统领大权刚好到了交接之刻,不少人等着上位和夺权,所以这五批人里只有一批是被彻查清楚的,其余四批在杀了些人后逃了不少。” 田从梦不可思议道:“族内亲人还要自相残杀?” 松元风道:“家族,尤其大族,族长的权力不亚于一军统领,家族内积蓄的财富等也容易遭人惦记。反正就是各种利益,使他们越过血脉联系,把剑刃对向亲人。” 田从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在此之前梅家内的明争暗斗已经够多了,那次寿宴算一个导火索,滔天洪水从这个缺口中灌出,把争斗摆在了明面上。” “嫡系、旁支,长辈、晚辈,男人、女人都归属不同的团体,相互之间勾心斗角。最终尘埃落定,是梅鹤青的四叔夺得了族长之位。不过梅家的地位也从第一沦落至第三,要重回第一自然要拉拢各派,强强结盟。” 草映霜不解道:“这跟梅鹤青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会不知道联姻?周家的小姐一眼就看上了梅鹤青,在寿宴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凑,还专门来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草映霜更纳闷了:“问你和他?” 松元风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俩一个门派的,他不喜家族气氛,自然与我在一边交谈用以避开无效的交际。” 寒云秋问道:“这和家信有什么关系啊,该不会他是要回去成婚?”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虽然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不无道理,松元风将这个故事的目的也是猜测梅家逼着梅鹤青与联姻。 秋书雪问道:“那个周家小姐,怎么样?” 松元风摆摆手道:“长得挺漂亮,但不大聪明,心思比较单纯,而且境界不高。亏了她是周家的老幺,不然不会得宠的。梅鹤青歹说也是梅家的大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草映霜突然问道:“你以后也会联姻吗?” “不会的,我已是玉清境修士,宗内,极宗,哪里去不得?而且族中长辈很宠我,不会强迫我联姻的。” 阮莹莹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梅鹤青还有这样的身世,我一直当他是不务正业的世家公子呢……” 秋书雪突然站起身,道:“我们去找吴统领,他肯定知道梅鹤青的去向。信是他交给梅鹤青的,即便离开,梅鹤青也会跟他讲。” “梅鹤青是个固执自大的家伙,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一定是这样想的。” 秋书雪夺门而出,去往青狼帐的主账。 寒云秋看向秋书雪的背影若有所思,趁众人不注意时上楼进了梅鹤青的屋子,拿了一只茶杯,转身下楼再随众人一同前往青狼帐主账,问个清楚。 门口的侍卫见到是秋书雪,和善地与他们打招呼,谁料其竟然看都不看一眼闯了进去。 后面的松元风等人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侍卫并不在意,只是好奇他们这么气势汹汹来干什么。 “具体情况呢,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阮莹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搪塞过去进了主账。 “他在哪儿?” 吴孝武疑惑地问道:“谁?” “梅鹤青,” 吴孝武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的玉简,站起身来环视他们这一群人,道:“你们也是来问这个的?” “嗯。” “嗯。”…… 吴孝武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们应该明白,他之所以不告诉你们,就是想……” “我不管他想什么,我只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吴孝武仔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行,他回家了,我批的,这就是你们要的答案。” “回家?” “是的。” “他家在陌秋大陆,最近的传送法阵在极宗,据此十万八千里远,他怎么回家?” 吴孝武奇怪地看着她道:“这里难道不是极宗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秋书雪突然放低姿态,以请求的语气道:“能让我用一下吗?” “你知道的,传送法阵每一次开启都会消耗大量光元,而且每一次使用都会对法阵本身产生一定的损害,你们……没有一个合格的理由啊。” “谁说的?”寒云秋突然从人群后站出来,道:“我感应到魔王的一具分身在陌秋大陆梅家,先前梅家变动就是魔使捣的鬼,我认为应该立即派我们前往将其消灭,换天下太平。” 还能这么说? 草映霜看傻了,左焕白和阮莹莹也没想到寒云秋竟然敢撒这种谎话。 吴孝武深吸一口气,道:“你认真的?” “绝无虚言!” 吴孝武摆摆手让他们回去,道:“我会跟祁统帅说的,你们等着。” 秋书雪大喜:“谢谢统领!” 吴孝武没有多言,他能给这帮孩子开一次传送法阵就已经够出格了,若再插手就代表极宗出面了,那样的影响未免太大,他承担不起。 寒云秋等人商议着去陌秋大陆后的行动,赫连明轩也找齐了接任的魔使。 如果木采丹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那几位正是罕欢、班槐、外璎、皇瀛和文昂。 这几位面上对赫连明轩言听计从,对其口中的“魔王”恭敬有加,实则暗藏祸心,被虚影指派来做事。 又一场魔潮将起,又一场大战在即。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打打 祁羊听完吴孝武的描述,并不吃惊,这帮孩子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吵着闹着跟木采丹连魔域都闯过了,区区一个梅家,还阻挡不了他们。 “不用担心,他们中要么是农华宗的核心弟子,要么是华容殿最得意的剑道天才,莹莹是咱们极宗的大小姐,寒云秋那家伙无赖虽无赖,但也是货真价实的传承者,他梅家要是得罪了,家族别说重回第一,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吴孝武其实也看的明白,但忍不住担心,他将那些孩子放过去,要出了问题得内疚一辈子。 寒云秋借鸡毛当令箭,众人心里都清楚,松元风担心道:“要是陌秋大陆没有魔使怎么办,我们如何交代?” 阮莹莹丝毫不惧道:“魔使又不傻,来人不会跑啊?没了就没了,咱们还是想想去了陌秋大陆怎么做,总不能打上人家府门说明来意?” “先找到梅鹤青,问清楚了再行动。梅家忽视他个人意见,我们不能忽视。” 秋书雪的话赢得一致赞同,他们又定下几条规则,比如不准招摇,须得低调行事,不能节外生枝等等等等。 寒云秋突然道:“如果梅鹤青自愿成婚又该如何?” 见到众人奇异的目光,他补充说道:“被迫自愿的情况下。” 秋书雪忽然喝到道:“那就打!我就不信了,一个家族,还能反了天不成!” 众人都被秋书雪这股气势吓到了,一向温婉的秋书雪今次突然暴戾起来,内心始终烧着一团火,既是对梅鹤青不告而别的不满,又似乎愤怒着什么别的东西。 松元风劝秋书雪冷静些,农华宗不会想和梅家闹得太僵的。 寒云秋又耍起无赖道:“那我想和梅家闹僵怎么办?” 松元风上下打量着寒云秋,道:“难说,虽然你是传承者……也不一定,如果你真的态度强硬且能够发挥出斩杀魔王分身那样的实力话,我想梅家会让步的。” 左焕白提醒道:“梅家的事说完了,周家呢,那个小姐怎么办?” 秋书雪冷哼道:“宴会上仓促的一面就定情,这样的人也值得多虑?” 阮莹莹道:“她的性格或许会是最大阻碍,周家如果真的宠这位小姐,他们的阻力也不小。” 听罢,左焕白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喜欢和魔物打交道,哪儿那么麻烦,杀了就行。” 没等众人商榷完毕,便有将士传话让他们去演武场。 “传送法阵在演武场?” 阮莹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痴迷武学修炼,唯在出征前向赵世龙问了些常识,每段长城的城内构造大多各不相同,她当时认为用不到这些知识就没记。 而等他们来到演武场,又有人将其领到烈火榜的底座处,那里藏着一道暗门,通过暗门走过暗道,就见到一座中型的传送法阵,阵眼处堆满了光元。 寒云秋喃喃道:“这得多少啊!” 阮莹莹答说:“上千。” “那还行。”寒云秋想了想自己跟阮晓要的那些光元,并没被这个数字吓到。 他抚摸着白珏的脊背,因为知道它被憋坏了,所以特意带他出去转一圈。 毕竟,能光明正大穿越大陆的机会可不常有,更别提还是专门开启的传送法阵。 “小心行事,保重!” 吴孝武给了他们最后的建议,随后开启阵法,让光元内的灵力流进阵法内,用以打开空间隧道。 传送法阵是比较高阶的一种阵法了,构造复杂但使用简单,只需开启阵眼提供足够的灵力就能完成传送。 当然,法阵存在自己的方位,当两个法阵方位双向对应时才能够进行传送,不然很容易出意外。 随着光芒的逐渐强盛,被撕开的空间隧道的入口也在慢慢变大,深邃的紫黑色旋涡仿佛星空倒映在湖面,迷离梦幻。 秋书雪第一个走进去,左焕白和阮莹莹紧跟在后面,之后是草映霜、田从梦、松元风,最后才是寒云秋和白珏。 这不是他怂,他想看看最后那点光元能不能用完,结果出乎意料,在田从梦走进之后光元就见底了,他走进的时候光元最后的灵力都被榨干了。 寒云秋紧紧抱住小豹子,穿越空间的撕裂感让他干呕,等脚踏实地了才稍微好些。 松元风心情还算愉快,她笑道:“欢迎来到陌秋大陆,这回我成主人翁了!” 秋书雪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环境,这里是农华宗的湘水林,一条清澈的河流贯穿整座竹林,他们现在估计是在东北边缘方向。 草映霜问道:“书雪,你要去找安符长老吗?” “嗯,我想要几头灵兽飞去梅家,这里离那里还有些距离,与其御剑,不如御兽。” 农华宗的核心理念便是万物有灵,无论植物动物,都有自身独特的个性,农华宗的驯兽师常顺应其天性驯养,故而这里的灵兽非常出名,在他们各自的领域无不是佼佼者。 传送法阵被使用,农华宗自然也清楚,没等秋书雪等人走出湘水林,就迎面碰上了安符长老。 他将手里的拂尘搭在小臂上,问秋书雪:“需要什么?” “六头飞行灵兽。” 安符长老没有多问,答说:“来,我带你们去选。” 他并没有带众人去农华宗的兽场,反而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住处,那里已然停着六只两人高的寒山雀。 安符长老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养的,寒山雀体型不算大,但敏捷性很高,飞行速度快,耐力好,还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对你们应该有帮助。” “多谢师傅!” 秋书雪弯腰抱拳,安符长老没像往常一样将其扶起,而是受了这一礼。 农华宗内对梅鹤青的态度也有分歧,安符长老是反对那一方,势单力薄,他付出的代价可比这些孩子们要多,那不是头脑一热拍屁股就要干的事,他得为此谋划,挡下明枪暗箭。 那六只寒山雀感受到白珏的气息无不瑟瑟发抖战战兢兢,一连三天过去了都没有好转,这就是血脉的压制。田从梦皱着眉头,道:“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怎么会这么顺利呢?如果我是梅家,一定会安插眼线半路拦截的,怎么会如此顺畅?” 秋书雪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越是靠近梅家她越是冷静。 寒云秋倒不太在意:“万一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有人会来救梅鹤青呢,拜托,成婚不是劫狱,人家为啥要筹划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呢?” 阮莹莹嘲笑他道:“你一根筋不要以为他们也是一根筋好?” 寒云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爆炸所吸引。 此地正是一片峡谷,两边的爆炸引得那些落石纷纷滚落砸下来。落石有大有小,寒山雀在这些缝隙里完美闪过,扇动的翅膀仅仅打到一些细小的落石。 毫无疑问,这是针对寒云秋等人的埋伏,他们知道寒云秋一行人的路线,所以故意在这儿设下埋伏。 秋书雪冷笑道:“等不及了?” 她驭使寒山雀飞向高空,朗声道:“躲躲藏藏,你们也就这些本事了。听好了,要出手就趁早,不出手就滚蛋,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谈亲自来,别让你们这群走狗打扰我们。记住了,我们打狗,不看主人!” 寒云秋咂嘴道:“书雪原来还有这一面,够狠!” 这番极具侮辱和挑衅意味的话喊过后,立刻就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只见三道梭形飞镖射向秋书雪,被草映霜一张竹火符尽数挡下,随后又甩出张化形符变出数道漆黑锁链冲向暗处那位投掷飞镖的伏兵。 秋书雪展开神识,精准感应到伏兵的位置,一共十人,分布在峡谷两侧,统一身着黑色劲服,以特殊手段蒙面,让人无法得见真容。 寒云秋问道:“下去帮忙吗?” 阮莹莹摇摇头,道:“十个三洞境的修士,用不到太多人,焕白已经去了。” 玄清剑!寒云秋使出兰英传授给她的剑招,虽然品阶不高,胜在礼轻情意重,毕竟他们也只是帐内普通的士兵。 碍于身份,左焕白不好使出华容殿的招牌剑招,兰英的灵技在此时就派上用场了。 峡谷下的流水骤然突起数道水柱,飞溅的水花飞来覆在破天剑身之上,那几道水珠中也幻化出数柄水剑,流光四溢。 “去!” 左焕白单手持剑,率先冲出,水剑孔雀开屏般环绕在其周围,在敕令下四散飞向躲藏的伏兵。 “打,就跟你们打!” 草映霜本就对梅家存着怨气,此番路上再遇伏兵,火气更是大,哪里肯留手,袖子内飞出数道符箓燃烧殆尽,一团又一团火焰轰在逃窜的伏兵身上,一时间哀嚎声响彻山谷。 秋书雪止住草映霜的杀意,道:“留一半活的,我要问话。” “行!” 左焕白人快剑快,已然杀了三人,听见秋书雪的话后便收剑入鞘,只以拳头将那几人打昏。 寒云秋派白珏把那几人叼住堆在一块儿,方便秋书雪驭水把他们浇醒。 第一百四十二章 潜伏 那几人的面罩早已被撕下,都是寻常面孔,并无特别之处。 秋书雪冷冷道:“谁派你们来的?” “宁死不降!” 人堆中有一人先喊出声,虎视眈眈地盯着秋书雪,道:“就凭你们几个娃娃还学人审问,回家找大人来!” 左焕白皱眉一皱,怒火渐烧,作势要拔剑杀人。 “来啊!大不了死个痛快!”这人与其他人很明显不是一派,还不忘提醒被绑的其他人:“你们记住了,要是谁告密,大人不会放过他的,你们想清楚后果!” 秋书雪面容冷漠,与左焕白交换眼神后,后者将其一剑封喉。 “咕咕……咕……”鲜血顺着脖颈流淌,染湿其黑色的衣衫,那一大片血渍看上去妖异地恐怖。 田从梦转过身去,虽然他们埋伏杀人在前,但终究第一次见此情景,于心不忍。 松元风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他们罪有应得,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死有余辜。” 秋书雪看向剩下的人道:“不说会死,说出来能活。梅家的势力有多庞大能遍布整个大陆追杀你们几个喽啰?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其中一人左右看看,颤颤巍巍地道:“我的家人都在梅家的管辖之下,迫不得已啊!您也说了我们都是喽啰,实在是不晓得更多内幕!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们一马!” 阮莹莹道:“谁给你们杀我们的?” 她指指身边的寒云秋,道:“这位是传承者,寒云草转世,我们此番来为了灭杀陌秋大陆的魔使,你们半路埋伏我们,兹事体大,就算我们放了你们,还认为能安然无恙吗?” 寒云秋适时地将杨广兴交给他的玄道阁令牌拿出,反正这家伙不识货,唬一唬就过去了。 那人见到寒云秋的令牌心里五味杂陈,这两边哪一边都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难保其性命。 事已至此,他甚至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只求家人平安无事即可。 “糊弄谁呢,传承者哪有这么巧来这里,你们别骗人了!” 噗——呲! 左焕白又递出一剑,道:“谁还有异议,这就是下场!” “不敢,不敢……” 早前说话那人算认了命,道:“希望你们能保全我的家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秋书雪道:“好,我答应你。”她掏出农华宗的弟子令牌,让那人放心。 有人带头,剩下四个也就顺势投降,答应给他们做内应。 寒云秋看向这个提及家人的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简林。”他递给众人一枚玉简,道:“这东西是一次性的,我现在只带了一个,你们若有吩咐就将字刻在这上面,然后捏碎,等我收到了自然会帮你们去做。” 阮莹莹问道:“你的家人在哪儿?” “云歌城城郊,西北方向有一片竹林,我的家人就在那儿生活。不过周围有梅家的下人眼线,你们须得小心行事,还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秋书雪看向其余四人,道:“你们呢,你们有什么要求?” 其中一个嘿嘿笑道:“能不能帮我把赌债还了,不多,五百光元,对你们来讲肯定小意思!” 没等他说完,寒云秋就先行拔剑将其斩杀,给众人讲道:“赌鬼的话最不能信,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今天我们开价雇他,等明天了有人出高价,他一准儿叛变。” 说杀就杀,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众人在他们眼里恐怖至极,虽然年龄小,做事却心狠手辣,令人不得不服从。 余下三人两个要自由,一个要去别的大陆生存,秋书雪都爽快地答应下来。 寒云秋问简林道:“你们打算编一个什么谎话?” “对手太强,我们不敌,损失惨重,特来报告伤情。”简林不是很担心回去要被责罚,他们不是梅家的下人,只是有把柄在他们身上而已,梅家不敢对他们下死手,不然传出去声名一落千丈,再想重回巅峰将成为遥不可及的目标。 看着四人逃窜的背影,秋书雪道:“走,我们跟上去。” 松元风不解道:“怎么,你要斩草除根?那为何刚才不顺势……”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充满疑惑。 秋书雪答道:“有内应还得有外应,咱们进城后观察梅家一切动向,万一有机会与梅鹤青见面,也好有个秘密聚点。”、 田从梦指指地上的尸体,道:“他们怎么处理?” “不用管,梅家会安葬的。” “万一梅鹤青被拘禁了怎么办?梅家作为大家族,族内应该有些强者?” 寒云秋看向松元风,她同为世家子弟,应该有大概的猜测。 “玉清境的肯定有,但打得过梅鹤青的寥寥无几。上清境的话,我所知的应该是四个。不过上清境修士不可能一直守着他,他们地位高承担的责任重,为了一个小辈结婚而大动干戈,这要是传出去,多丢面儿啊!” 松元风分析得在理,算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 路上,寒云秋开始打听她的家世,问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去家族内看看? 松元风不甚在意地答道:“我还真不着急回去,要是我回去了,以你们这点交际能力肯定很容易就被梅家察觉到异常,所以目前必须得我坐镇。再说了,要是我突然回去,家族内肯定会庆祝一番,容易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那我们去了云歌城住哪里?” “我有一座宅子,在靠近城池的城郊处,没人知道,我们能把那儿当做根据地。” 松元风看看寒云秋座下的白珏,道:“就是你的神兽容易引起注意,平日里伪装一下或者最好就不要出去了。” 寒云秋一愣:“伪装,这咋伪装?” 松元风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有神兽作陪。” 白珏的安置确实是个问题,不能轻易示人,但它偏偏又是一个强有力的助力,万一起了冲突,能够给众人很大的帮助。 正当寒云秋苦心思索白珏的安置时,斋月段长城与魔域内正按照心海内虚影的猜测发生一系列的变动。 赫连明轩自信此番必将破城,还未出征,就先将新招来五位魔使凑在一起商讨破城后的利益分配。 罕欢听得麻烦,但又不敢表露出不满,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讲完,趁着准备的间隙和皇瀛吐槽两句。 “你说,大人派我们来是真帮还是假帮,假帮怎么还要帮他打仗啊?先前伺候池梦云,现在又给他当部下,大人是有什么谋划呢?”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大人让我好好盯着赫连明轩,只要他有异常就立马汇报给他,估计这家伙有古怪。” 外璎凑过来道:“你们之前听说过这个人吗?” “没有,近期他把斋月长城打得连连败退才颇有威名。不过细究的话,他之前并不是这一块儿的指挥,但是一夜间实力大增,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罕欢的话语中满是鄙夷,话里话外的含义就俩字——不配!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老子迟早把他揍得瘫在地上叫爷!” 文昂提醒他们道:“好了,先做事,免得他待会儿叫嚷。” 罕欢无奈地冷哼一声,动用神识驭使周围的魔物,让它们渐渐聚在一起,最终形成魔潮。 魔域内煞气涌动,木采丹这边自然能察觉到异常,早早的派兵护卫,在城墙前摆出阵型,备战迎敌。 黑压压的兽潮席卷而来,携着风沙走石,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冲至阵前。 双方没有废话,直接开打。 木采丹命锐南琴检查搬山阵,自己则率先飞出迎敌。 自从闯过魔域归来,他越来越好战了,年轻时那股子热切的战意重新被点燃,他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十岁,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时代。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赫连明轩和木采丹极有默契地找上对方,继续那场未完的战斗。 木采丹将剑术中简单的击、刺、格、洗巧妙运用,加上灵力的增幅,竟然稳稳压过赫连明轩一头。 赫连明轩显然没想到这种情况,他已向大人祈求到更多更强大的力量,不应该节节败退啊! 正当赫连明轩疑惑时,木采丹的剑再一次刺来:“战斗中可不能分心啊!” 这剑不复先前的朴实无华,已然附上一层漆黑的剑气,是木采丹的拿手招式——元悟锁天剑! 赫连明轩的胸口擦着剑锋划过,本以为此式到此为止,谁知双方同时结印而动。 一个果断开启体内的恶意力量,一个倾情释放出积蓄的剑气和剑意。 砰然巨大化的魔使与剑气将战场分割开来,在他们周围的魔物与士兵皆被震飞出去,给二者腾出一道巨大的空地。 锐南琴此时恰好检查完毕阵法奔赴战场,见此情景立马挥舞手中折扇,凭空驭使两道龙卷风吹向赫连明轩。 罕欢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分散包围住赫连明轩,但都不急于动手,他们是虚影安插在其身边的暗子,不到必要时刻不可轻易暴露。 皇瀛微微眯起眼睛,赫连明轩方才魔化爆发出的能量涟漪内夹杂着大人让他追查的那家伙的气息,他们的力量来自相同本源。 从什么时候任务开始进展迅速了呢? 皇瀛努力回想,似乎是在寒云秋活跃在他们面前之后,之前蛛丝马迹都搜查不到的老鼠们纷纷露出尾巴,甚至急切得要咬人。 现在在剑阵外他能明显感受到阵内那股力量的盛与衰,这是大人赐予的特殊能力,也是为了给他保命,免得不小心招惹到不该招惹的家伙。 直觉在疯狂预警,皇瀛的好奇心却战胜了理智,他忍不住要亲眼看看那股力量究竟能有多强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战 罕欢拉住皇瀛,叫醒他:“你走太前了,随我后退!” 皇瀛回过神来,听从罕欢的建议随他往后退至安全区域。 他们想安定,仪灵珊等人却不会放任,穿过重重魔物硬是提剑杀来,嘴里还嘲讽道:“你们可真是前仆后继地急着送死啊!” 文昂对仪灵珊颇为欣赏:“一介女流,偏执大枪,此般意气可要超过不少男儿!” 仪灵珊身着皓月铠,手持银枪,枪名追月,人似流星,一道辉光闪过便落在文昂身前。 只见其两手一前一后握住枪杆,一阴(掌心向下为阴)一阳(掌心向上为阳)握住满把,斜上刺向手持铁扇的文昂。 “女侠,有话好说,先不得动刀动枪!” “我和魔没什么好说的!” 仪灵珊转臂抖腕一气呵成,旋转的枪花“嗡嗡”做声打向躲避的文昂。 “不能被小看啊!”外璎在一旁看热闹起哄,话音刚落,就被另一帐的统领找上门来,以剑对鞭,交战不下。 锐南琴见着赫连明轩威势大增,也不甘示弱运起灵技,纷飞的黄沙化作柳叶缠在其身上,光华闪过已然变作一副碧绿铠甲。 嫩绿枝丫做点缀,明晃晃的虎头肩铠昭示威能,当银白的头盔落在锐南琴的头顶时,其境界也往前突进一大截。 “柳叶如刀,微风似练,黄沙化绿烟。” 锐南琴甩出手中折扇,双扇如双月,轮转一周又回到其手上。 折扇边缘的血迹缓缓流下,在空白的扇面上点几朵腊梅,大雪纷飞下,唯有红梅盛开。 赫连明轩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腰间,哪里已被砍出两个伤口,殷红的血不住地流。 不大不小的痛楚撩拨着他的怒火,砰!砰!砰! 在赫连明轩周围突然爆开几团漆黑的光球,这光球带有巨大的吸力,距离最近的那些将士抵抗不得被吸过去卷成齑粉,吓得其余将士赶忙远离。 赫连明轩透过这些光球吸收被害将士的能量,用以治愈己身,腰间被砍出的两道伤口开始慢慢愈合,原本止不住的血也不再涌出。 锐南琴看得怒火中烧,木采丹却劝她不可轻举妄动。 一城统帅,见多了牺牲,虽然愤怒但对形势的把控到位,自然知道现在不是冲动行事的时候。 赫连明轩见二人没有动作,还当他们被吓傻了,出口嘲讽道:“现在乖乖投降,说不定我心情好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木采丹微笑以对,对于这种得志小人,你表现得越无所谓他就越气恼,从容不迫比出言嘲讽来得有用得多。 当事情不符合他的预期,心胸狭越隘的人越会恼怒。 赫连明轩见嘲讽没有效果,果然收敛起笑容,他说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木采丹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眸中精光乍现,神鬼泣的剑锋骤然漆黑,这是其认真的预兆。 锐南琴严密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时刻准备侧面接应木采丹。 赫连明轩右手按在左胸,忍着痛苦把手插进去,血淋淋地拔出一把带有尖刺的诡异长剑。 血色不知是剑身颜色还是血的颜色,洇成一大片,瘆人可怖。 罕欢边与斋月段长城之一的统领交手边关注这边的形势,不禁感慨道:“真是恐怖啊,从胸口掏剑,是没有别的地方放了吗?” 他的长枪挂在身后,规规矩矩,自然对这种奇异地拔剑方式感到意外。 与之交手的统领出言道:“还有让你们魔感到恐怖的事情?罕见至极。” 罕欢答道:“你有所不知了,魔也有很多不同的,就像你们与俗世凡人那样的区别。如果你对着某位俗世孩童说你会飞,他可能信,但你要说你的身体能散发出比太阳更热烈的光芒他可能就会认为你脑子有问题了。” “适当的想象会令人奇异,而超出认知的部分,将使人毛骨悚然。”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的认知。”那统领又递出一剑,攻势越发凌厉,他要拦住罕欢,给木采丹和锐南琴营造一个尽量没有干扰的环境。 “南琴,掩护我!” 锐南琴用行动回答,她伸出五指握住那两把折扇,驱使灵力灌入其中,莹白的光芒带着一股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涟漪蔓出,像肆意生长的树藤,把碧绿与生机昭示天下。 “鱼龙舞遍天上月,扇尽萧萧南北风。何似仙人居高处,不妨把酒尽江中。” 熟悉的灵诀毫不避讳地念出,锐南琴并不怕赫连明轩提前提防。 他越小心越好,越慎重越好,越把注意放在她这里越好,等他挡下这一击松懈的那刻,就是木采丹出剑之时。 赫连明轩将一团光球拉在身前防御,双手掌心蔓出道道黑气连接其中,片刻后光球转为旋涡,深邃幽黑,仿佛能将世界吞噬。 天上月的辉映下红色鲤鱼一跃龙门幻化金龙,飓风穿梭在高楼间,江海内闪动着无数剑气寒影。 一个浪漫又宏大的异象铺开,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 这世界轰然砸向旋涡,二者碰撞间迸发出无数碎片,这些碎片犹如明镜破碎,闪着微光跌落。 万物陨,万物生。 在锐南琴的操控下,这些碎片重新聚在一起,再次拼合成先前是世界景象。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天空不再空无一物,反而多了许多繁星,那既是拼合碎片不能完美复原的地方,又是新加的物象。 文昂被锐南琴的手段折服,他叹道:“真乃仙子也!” 仪灵珊冷哼一声:“生死关头还敢分心,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银枪追月刺出,狠狠钉在文昂的肩膀上,推着他走了数丈之远。 “好枪法!” 文昂赞叹的同时不忘脱离困境,后背突然射出数道漆黑的尖头锁链,多尾蝎一般刺向仪灵珊,以攻代守。 谁料仪灵珊不闪不避,拔枪舞枪花将这些锁链尽数挡下,随后顺势使出崩枪技法,灵力冲至枪尖,再狠狠刺出。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情报 斋月段长城木采丹与魔使打得火热,寒云秋半点不知,也没通过心海内虚影询问前线战况,他们连夜赶路片刻不停总算是赶到了云歌城城郊。 推门进去,宅子因无人居住而布满灰尘,但这对身为修士的众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不用秋书雪出手,松元风自己就挥出一道符箓吸聚了全部灰尘,待符箓燃烧殆尽,那些尘土也便落在地面。 寒云秋问道:“你这宅子不小啊,多钱买的?” “忘了,当时花了我一年的压岁钱,那时候刚去农华宗修行,还想着回来经常找梅鹤青玩呢,谁料修行起来就没工夫玩乐。”松元风打趣道,“早知道修炼这么辛苦,我当时可能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了。” 秋书雪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言不发,坐在院子内的石墩上闭上双眼调理着呼吸。 她有些犹豫,回想起从找吴孝武谈话到如今做的这些事,不免觉得……觉得……不理智。 她更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而不是那个冷静睿智的天才少女。 阮莹莹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特意伸出手搂住其肩膀,默默安慰她。 左焕白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自然看出了秋书雪纠结所在,便道:“你觉得值,就值。” 秋书雪睁开眼,问她:“那你呢,你们跟我任性,值吗?” 草映霜站出来道:“什么值不值的,他把人逼走了我们来要个说法都不行?半路埋伏截杀,梁子已经结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亏。” 秋书雪看向田从梦,她是这里背景最低的,此间事后应该也是受影响最大的,她的意见至关重要,将左右秋书雪最终的决策。 田从梦看看左焕白,又看看草映霜,道:“映霜说的没错,他们不该逼婚。我们只是来救同伴,他们就派人杀我们,只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能退,退了让人看笑话!” 看笑话,多么朴实的理由啊,田从梦怕杀人怕惹事,更怕被人看笑话? 寒云秋明白这只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他看向秋书雪,她没道理看不出,但这会影响她的决定吗? 寒云秋猜不到,他可以看透虚影的想法,看透魔的想法,唯独看不透人心,正如他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上来。 诚然,他与梅鹤青关系好,但利用传承者的身份大开便利是他不曾想到的。 那时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现在想想,好像被附了魂一样,仿佛变了个人。 阮莹莹看向他,银白的瞳孔令他意识到其在利用自身特殊的体质窥视内心。 这种体质虚影也不清楚,他从没听说过这种体质,似乎是凭空产生的,毫无起源可查。 秋书雪露出一个微笑道:“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讲丧气话了。你们先收拾着,我去外面打探些消息,回来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没等众人反驳或同意,她就自行出门去了,众人知道这是还未完全解开心结,便留她一个独处的空间思考。 秋书雪来到云歌城门前,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街道生出一种陌生感。 没办法,为了获取情报,她只能克服这种陌生感去交际,去询问,去尽力交谈。 梅家身为一个庞大的家族,大公子成婚这种事应当小道消息满天飞,谣言和情报混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不过最主要的,成婚日期应该不会错,大家族好歹还要些热闹的,那天肯定会给百姓们发一些福利。 秋书雪走到一处饰品摊贩前,装作挑选的模样询问老板:“有没有适合成婚戴的饰品啊?” “有的有的,你看这只朱玉钗,黄金华贵,玉石纯洁,既不媚俗也不朴素,很适合您这种有气质的姑娘成婚戴。” 秋书雪将朱玉钗拿在手里把玩,显得很是欢喜,却又轻轻放下道:“东西是好,可惜不知最近吉日几时,过不过得了半月。” 摊主纳闷道:“姑娘家乡可有特殊习俗?” “有的,新娘子成婚穿戴的东西不得超过半月,如果过了会有霉运上门的!” 摊主恍然大悟,笑道:“姑娘就定十日之后成婚,一定是个好日子!” “您会看星象?” 摊主摆摆手道:“诶~~~我倒不会,有人会啊!你知道我们云歌城最有名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梅家!”摊主指着北边道:“梅家大公子即将和静献城周家的小姐成婚,他们的日子就选在十天后,您说,那种世家选的日子会差吗?” 秋书雪惊讶道:“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摊主疑惑地问道。 秋书雪笑笑,拿起朱玉钗递给摊贩示意他装起来,不露痕迹地答道:“我听说梅家公子前些日子刚回来,怎么不久就要结婚了呢?” 摊主卖出件好东西正高兴呢,自然乐意把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告诉秋书雪:“我听说啊,梅家大公子并不乐意娶那个小姐,一直在屋里不出来,四周都守着人,没见出来过。” 摊主补充道:“那个公子好像是农华宗的什么弟子,看不上人家也正常。” 他稍微凑近了些对秋书雪道:“不过谁管他愿不愿意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尊贵的弟子也逃不过血脉的相连啊!” “梅家族长发话了,等他们结婚的那天,全城将大摆宴席,随便交份子吃席,这太划算了。” 摊主似乎想到什么好主意,道:“你们说不定能和他们一起成婚,用他们的宴席招待自己的宾客,梅家不会介意的,我舅舅家的外甥就打算这么干。” 秋书雪接过装有朱玉钗的木盒,转身后随手扔进储物法器,遥遥看了一眼北边华贵的建筑,她知道那里是梅家的宅邸。 可惜,现在还不能进,要慢慢来。 宅子内的众人听到秋书雪打听到的消息后纷纷震惊,寒云秋更是道:“这也太早了,十天时间够谁准备的,我们连梅家的结构图可能都拿不到手。”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秋书雪叹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市 秋书雪带来的情报使得众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阮莹莹立刻就要拉着寒云秋再出去打听。 松元风说道:“我知道一些黑市,或许有梅家的建筑图纸。” “黑市?”草映霜听到这两个字,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这里的黑市可不是边境在军队管辖下的那个,秩序与安全在这里都难得到保证,所谓的实力更倾向于战力而不是财力。 像松元风这种看上去不经人事的少女一旦进入其中,很快就会被很多不怀好意地人盯上。 有草映霜作伴,万一被人惦记遇到战斗,也能全身而退。 松元风本想说自己经过战场的洗礼早已脱胎换骨,但看到众人担心的目光,还是答应下来。 田从梦和左焕白在秋书雪的安排下住到了梅家附近的旅店,假扮游玩观光的旅客,在得知梅家大婚的消息后留下来凑热闹,这样哪怕表现得八卦一下也不会有人怀疑。 秋书雪从院子内打上一桶水,煮茶静心,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云歌城由两条长街纵横贯穿,分别名为秋华、玄青,将四方的城池分为四大块,梅家就坐落在西北方向,占据大片土地商铺。 梅家周围因为紧靠这个庞大的家族,发展得极好,秩序治安治理得也不错,而反观东南方向那一部分,就乱象横生,常有杀人越货之事出现。 这里较为混乱,自然滋生出部分灰色产业,比如……黑市。 有人传说黑市内也有梅家的影子,梅鹤青那个四叔上位有一部分助力就来自于此,当然,谁也没办法考证就是了。 草映霜紧跟着松元风,生怕出意外。 松元风在这一片来回走街串巷,把草映霜头都给绕晕了。 随着二人步伐的加快减慢,周围的行人由繁多逐渐稀少,再到繁多。 草映霜敏锐地发觉这些人大多都是修士,只是实力稍稍低微罢了。 陌秋大陆对修炼法门并不像极宗那样严禁,总有人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获得一门修炼心决,进而踏入道途。 随着这些人实力的增长,欲望也在逐级递增,先前是温饱,解决了温饱又要多金,兜里钱多了便贪恋美色,钱、色到手了便想着权利,欲望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放肆,渐渐地将良知抛在身后,不再问道只作恶。 草映霜看出周围人身上的戾气,空有戾气却无杀气,有心无胆的货色,放哪里也成不了大事。 松元风小声说道:“入了刚刚那个巷口,算进了整座黑市的外围。这里大多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娼妓、赌徒和酒鬼遍地皆是,稍稍有点实力背景的就能当街杀人,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法外之地。” 草映霜问道:“以我们的实力算什么地位?” 松元风看着巷子最深处,直到过路人挡住了她的视线才作罢。 她答道:“如果梅家不插手,咱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他们来了呢?若真有图纸,梅家不会放任它流落到外人手里。这里是云歌城,梅鹤青那小子的家世与家事都不简单,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听见草映霜絮絮叨叨的话,松元风无奈笑道:“这才只是一处了,不用那么紧张。且不说图纸有没有,咱们还得凑巧赶上。做好蹲点的准备!” 草映霜点点头,随后问道:“我能说些题外话吗?” “这有什么,讲!” “你怎么知道黑市的,看你在前面轻车熟路地带路,怕不少来?” 松元风嘿嘿一笑,道:“我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肯定好奇就来看看,琳琅阁那种中规中矩的商品哪有这里的吸引人。” 草映霜虽然早早猜到,但听到松元风的亲口回答还是颇为无奈。 “松家就算想联姻,估计也没几个人敢收你?” “说什么呢,喜欢老娘的人可多了去了,都来提亲怕是能把门槛踏破!” 松元风涨红了脸反驳,她不常在家,哪里有机会结识别的世家子弟,由于天性好奇,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世家子弟的交集更少了,还真没几个人熟识她,有好感也远达不到提亲的地步。 她不是梅鹤青,周家小姐之所以敢缠着不放,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女儿身无所谓流言。 周家小姐表现得越热情,她在外人眼里就越是一个敢爱敢恨的痴情女子。 让那些世家子弟放下身段讨好她,先不提一拳干倒一个的战力,那些世家子弟根本不可能拉得下这张脸。 对他们来说,面子就是一切,亏得起腰包丢不起人。 草映霜撇撇嘴,道:“我不信,要是真的你能这么激动,肯定懒得同我解释,然后甩一句‘老娘懒得和你讲’转身就走。” “老娘真是懒得和你讲!” 松元风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穿过这个巷子就能进入黑市的中心,那里藏着间拍卖场,专卖些有价无市的宝贝。 人、兽、法器、灵技等等等等,在这里有钱几乎能够能买到一切。 草映霜紧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入黑市中心。 拍卖场整个是圆形,这半圆是观众与竞拍者,后面那半圆则是后场,已定好次序出场的物品依次上场,同时竞拍成功的物品回到这里,包装好后给买主送去。 东西一旦落在买主手里,后续拍卖场将不再承担任何责任,被眼红的人找上门抢宝也好,暗地里杀人也好,都得买主自己接下。 草映霜与松元风二人找了两张颇为靠前的座椅,一男一女,刚好占下,也正巧赶上休息,下半场片刻之后才开始。 他二人入场并未引起波澜,常有人中途入场退场,以反复的轨迹迷惑对手,从而能快速逃跑。 此时台上拍卖的正是一颗明珠,这珠子表面覆盖一层薄薄的水汽,看样子与水有关。 果然,主持人小小展示了这珠子的神奇之处,立刻赢得满堂喝彩。 一道小水圈环绕在珠子周围,随主持人的心意化作一道水箭扎向台上的靶子。 松元风小声跟草映霜吐槽道:“这珠子对咱们来说是个鸡肋,水箭有不少符箓能够凝结驭使。而且这东西的威力有些小了,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的,很难造成伤害。” 草映霜本身习惯使火属性符箓,战斗更倾向近战,对这种辅助类水系法器并不感兴趣,松元风说什么他就附和什么,反正来看个热闹。 主持人将一件又一件物品送上来,激情洋溢地解说使每一件展品似乎都是绝世珍宝。 然而这些珍宝在松元风眼里都一文不值,没一个有用的。 草映霜听她吐槽这个吐槽那个,便道:“这拍卖场之前卖的不是这些东西吗?” “不是,之前有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比如会说人话的蜥蜴,会写字的猫咪,能唱出优美旋律的海螺壳等等等等。那个海螺壳不是法器,但你注入灵力就是会唱出歌来,有点类似海浪的涛声,但极具美感。有机会我回家给你拿来,让你见见。” 松元风道:“不止物品变了,那个主持人也变了,我记得上次来是一位老头,这变成中年人了,其中一定有内幕。” 草映霜摇摇头,道:“这就不是我们应该打听的了,拍卖会什么时候结束,没有图纸我们还要赶着去下一场。” 松元风刚想说快了,就见拍卖会场的人推着一个四方小车而来,车上面用红布盖着,只隐隐听见啜泣声。 草映霜与松元风对视一眼,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如果他们没猜错,这里面关着的是一个小孩。 云歌城,黑市,已经这么猖狂了?!!小孩都敢卖! 红布被掀开,果不其然,里面关着的是一位男童,小孩儿衣服破损,满身伤痕,显然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主持人见到小男孩卡了一下,接着微笑着介绍:“这是我们跟踪了很久的一位神童,根骨奇佳,仅仅四岁就踏入了修炼一途,达到了人境。” “四岁,人境?”草映霜第一反应就是骗人,他四岁的时候能利用丹田储存灵力都算天才了,四岁的人境还需要人抓?早被宗门抢着要走了。 松元风二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秘术,使用特殊方法强行贯通人的丹田,导引入灵力,使其拥有相应的修为境界,这样的方法最多造出天境的修士,玉清境神魂那个坎会拦下所有没天分的人,像这种使用秘法的更是想都不想要想,一辈子再难晋升。 草映霜已经没心情听他如何吹嘘了,这种秘法在农华宗是被严令禁止的,一旦发现立刻上报宗门,马上就会有人来围剿。 松元风攥住手里的木牌,无论如何她得救下这个孩子,既然见了,必须得做些什么。 “一千光元。” “一千二百五!” “一千五!” 那些见识少的人在叫价,以为自己拍到了天大的宝贝,殊不知被人耍的团团转。 “三千。”松元风说道。 草映霜已然做好了战斗准备,松元风的语气很平静,这代表她很愤怒,家族的训诫教导她不能失去理智,所以她变得无情。 即便是杀了在场所有人,她都可以做到。 尽管她没有阮莹莹看破人心的特殊体质,但那些人身上的戾气与见到这孩子时的激动与嘲弄无不昭示着他们的恶,那比魔还恶的恶。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乱 “好,这位姑娘出价三千,还有人要加价吗?” 主持人握住木牌的手都在颤抖,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肯出这么多钱来买,往日里这种孩童最多卖个两千光元,突然多出的一千光元不知道会给他多少提成。 草映霜与松元风提前做了伪装,皆拿面具遮住半边脸,旁人除了能从嗓音判断出她是个女性之外,再不能猜到更多信息。 松元风的高价一下子引得场内众人议论纷纷,他们很久没见人这么出手阔绰了,又不是法器灵技,扔那么多钱不是冤大头嘛!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人出价?” 主持人每问一次心脏就激动得猛跳一次,他很清楚地知道已经不会有人再加价了,他巴不得把剩下的两次询问一次性问完,然后结束掉最后两件展品。 到时他就能拿着钱去点好几个貌美的娼妓,愉快度过一夜春宵了。 “最后再问两次,还有没有人要?最后一次了,还有没有人?” 主持人见到观众席里有人默默摇头,很是遗憾的样子。 那人遗憾他可不遗憾,随即将令牌写上松元风的座位号贴在关着小男孩的笼子上,欢快轻松地说道:“成交!” “走,去救人。” 松元风领着草映霜慢慢走下观众席,因着雄厚的财力,众人哪怕被耽误了进程也不敢出言呵斥,呆呆地注视他们走到台上。 “我们想现在就接手。”草映霜冷漠地说道。 “好,好,您请去后方!” 主持人点头哈腰的,活像村里看家护院的狗。 有了主持人的允许,松元风等人自是毫无阻碍地进了拍卖场的后方。 这里聚集着全场的奇珍异宝,但也包含着整座会场丑恶的一面。 凶兽们被关在特质的笼子里遍体鳞伤,交易双方的欢声笑语听起来格外刺耳。 有杂役拥上来亲切地问道:“您二位买下的是哪一件?” 松元风说出自己的座位号,道:“十号。” 杂役想了一下,道:“好的,您请来。” 他带着二人东转西转,拐进一间看上去像货房又像厢房的屋子,进了去,全是粗壮的铁笼子,而不少笼子里装的都是各有残缺的孩童。 有的眼睛紧闭,有的张开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有的少条胳膊,有的缺半截腿。 草映霜强忍着怒火问道:“这些孩子用来做什么?” 杂役似乎答多了这种问题,张口就说:“有些人会挑有残疾的孩童去讨饭要钱,靠他们乞讨来的钱发财。” “那这些孩子……” “哦,不会死的,死了就亏了。他们能要回钱来最好,要不回钱拿回饭顶多挨顿骂,要是什么都讨不回来肯定少不了毒打。打得狠归打得狠,打死了就亏了,起码得回本。” “那这些孩子怎么就到你这里了呢?” 杂役听到这话,敏锐地察觉到二人的不对,也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太多不该说的,忙转变姿态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再打听怕活着走不出去。” 草映霜点点头,眼底的怒意越发洋溢,威胁?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打小开始练武就少不了争斗,谁还不会放狠话了! 但经历了战场的洗礼后他明白,等待不是懦弱的表现,而是强者的特质。 急于一时,有可能后悔一世。 池梦云就是最好的例子。 二人在他们拍下的孩童前站定,道:“把笼子打开,我不需要这东西。” 杂役叫来会计,说算完账随他们处置。 松元风伸手触碰铁笼,利用多年的经验瞬间分析出其成分,多为生铁,辅以寒冰类晶石,使笼子坚硬无比。 “火烧,用烈火。” 草映霜点点头,袖子间飞出一道赤红符箓,名为业火符,虽然不烧业障,但能叫这个名字也侧面映证了其强劲的威能。 “你们要干什么!” 杂役刚开口就被松元风一剑封喉,连遗言都说不出几句。 被囚禁的男童恐惧地看着二人,误以为他们又要来打他,忙挥动弯曲的胳膊保护头部。 草映霜看着这一幕,心中更加悲痛,于是控制得火焰也变盛大了些。 松元风问道:“如果把这里的孩子全部救走,有把握没?” 草映霜掂量了掂量自己存的符箓,又想了想自己的实力,不情不愿地答道:“不好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加上我呢?” “我说的就是已经算上你的情况。” 草映霜的回答浇了松元风一桶冷水,把她从热乎的桑拿屋内转瞬丢到大雪天的地窖,浑身硬邦邦的,心也不例外。 “不就是踏平一个黑市吗,魔域都闯过了,担心什么?” 草映霜看出了松元风的犹豫,大声喝道:“越拖我们的胜率就越小,等人家的援兵赶到,咱们不打也累死。” 一语点醒梦中人,松元风下定了决心闹个天翻地覆,管他什么卖家卖家,管他什么男的女的,管他什么梅家与周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谈,最起码现在要无愧于心。 “正清凝云,商中春晓。青夜冷雪,伏波云水!” 松元风丢出双子符,这两张符箓乃相似属性的不同元素,若一同施展便可爆发出远超二者威能总和。 砰! 这一间屋子内所有的铁笼皆因寒冰冷冻后再遭受烈火炙烤而断裂,那些受苦的孩子们蜷缩成一团,谁也不敢先出来,生怕这是卖家可以设计的圈套,为的就是惩罚他们。 松元风蹲下身子向她买下的男童伸出手,道:“来,来姐姐这里。” 男童犹犹豫豫,还是不敢。 而此时黑市内的打手已经闻声赶来,堵在被炸开的房间周围,把二人围在里面。 草映霜道:“不行的话就先带走,回头再好好解释。” “不能这样,他们心里已然遭受了重大创伤,如果再受刺激,很难保证能否恢复成正常人。” “可人越聚越多了,咱们应该趁着守卫薄弱趁机逃出。” 松元风冷冷扫过这些打手,明明只是看了一眼,他们却像坠入冰窖一般突然打了个冷战。 “都杀了,看看谁先认栽。” “老娘就不信了,这群人还能强过边境外的魔物!” 草映霜看看那些蜷缩害怕的孩子,道:“我把他们引出去,不能让孩子们见血。” 松元风点点头,道:“小心。” 草映霜抽出拆袍,如离弦之箭冲进人堆里,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只管打杀,没有误伤。 草映霜刚出去,松元风就丢出一张地阶符箓“万重山”挡在门口,把这里死死堵住,至少能保持封闭状态半个时辰。 “别怕,来姐姐这里,我是救你们出去的。” 男童呆呆地看着松元风,清澈的双眼充满了小心翼翼。 他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来救他。 日日夜夜的折磨一瞬间仿佛又在他身上重现,往日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刻催着这孩子“哇”地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滴在肮脏的衣衫上,和着尘土变成泥黏在孩子的脸上。 松元风的心猛地一揪,她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受着这样的苦,云歌城繁荣的背后又有多少黑暗难以被人看见。 草映霜越杀越起兴,殷红的鲜血喷洒出来溅射在拆袍剑身,却始终溅不到他身上。 腾转挪移,借着墙壁与铁笼他以一人之力拖住了所以的打手。 尽管这些人大多只是三洞境的地阶,实力并不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耍的团团转。 草映霜居高临下看着这群人嘲讽道:“我从来没来过什么黑市,也没参与过这种底下交易。你们卖法器卖灵技都可以,卖奇珍异宝,卖凶兽也无不可,但你们竟然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同类,真如蛇蝎心肠!” “你们死一万次也不无辜!” 草映霜扬出袖子里藏着的数十张竹火符,削尖了头的竹箭在烈火的加持下比那草映霜手里的长剑还要骇人,一个人被点着就可能拽着另一个人陪葬,他们非亲非故,聚在一块儿无非因为利益。 而当死亡来临,巨大的恐惧吞噬掉他们的理智,慌不择路,随手拽一个人忙道:“救救我!救救我!” 殊不知更容易被为了自保的同伴而率先杀害,只为少一个不确定因子。 草映霜看着这乱象不知是喜是悲,按目前情势,他该高兴的,可见到人性之丑恶他又忍不住悲伤。 边境上那么多戍边将士为了守护而死,可到底,他们守护了什么啊?! 是贪得无厌的小人,还是强势霸道的家族? 草映霜第一次理解寒云秋,他生于底层,自然见多了世间的丑恶与不公,是不是因为这些他才不愿意做那传承者? 也是不是因为过去,他才自私冷漠的? 草映霜想起了寒云秋在战场上为麦英、正星林报仇的样子,那股偏执与他现在几乎无异。 或许,他内心是个善良的人,但为了在这世道更好地生存,用丑恶把善良保护得死死的,这样才能“同流合污”。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信任 打手越来越多,火焰的蔓延也越来越快,草映霜怕再烧下去把整座房子都烧塌了,于是一抹手贴出一张“空水符”,巨大的浪涛向他身前拍出,把前方的人都高高的卷起拍下,血液混在滔滔流水里甚至染不出颜色。 可即便草映霜把所有人都杀了,那群孩子仍然是关键,只要他们不肯跟着松元风出去,就只能守在这里,一直等到他们肯离开。 “来,来姐姐这里,我们是救你们出去的。” 松元风温柔真诚的话语终于打动了关在笼中的男童,他小心地爬向松元风,被她轻松抱起。 太轻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四岁孩子该有的重量。 松元风在心里给那那帮作恶的人又狠狠打上一个死刑烙印,接着她抱着男童对剩下的孩子说道:“出来,我是救你们的,你们看,他什么事都没有。我不是那帮坏人,你们可以相信我!” 有了男童的带头,剩下的孩子也蠢蠢欲动,有的张开胳膊大大方方地试探看向松元风,有的则尝试向她爬来,有的缩的更紧了,显然先前的遭遇令他内心经受了巨大的创伤。 砰!砰!砰! 万重山接近极限,外面的人在不断尝试攻破这道防线。 松元风看向孩子们怜爱的目光移向门口就变得冰冷无比,从战场下来后积累的杀气在心里蔓延,如果那群人真的攻破了万重山,那么将不得不在这群孩子前展开杀戮。 “快……来……,我们……一起……逃出去。” 男童微弱的声音传进剩下的孩子耳中,有他的劝说,先前害怕的孩子也彻底放下心,纷纷跑到松元风身边。 “做得好,孩子们,咱们一起逃出去!” 松元风欣慰地看着这些孩子,心意微动下,无数符箓在其身后飘出,宛若天神下凡,审判众生。 砰! 万重山被攻破的一刹,数道符箓化身的暗器锁链便狠狠砸在率先冲进来的一群人身上,砸的他们皮开肉绽,砸的他们哀嚎连天。 ……………… 在松元风与草映霜在黑市大开杀戒的时候,寒云秋和阮莹莹还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或者说,只有寒云秋在漫无目的地走着。 阮莹莹凭着自身少女的身份向那些老人肆意打听梅家的婚事,那些老人只把她当做对婚姻充满憧憬的懵懂少女,便尽可能地把自己所知的消息告知。 “梅家那个族长一上任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其他反对的人再也没了办法。亲都定了,你能咋办?” “包办婚姻也能作数?” 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娃子,你还太年轻。对于这种大家族,包办婚姻就是天经地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家子弟谁能逃过?” 阮莹莹又问道:“那女方呢,那个周家小姐人怎么样?” “不大清楚,估计就是平常的富贵小姐,除了任性一点应该没什么大毛病。” 寒云秋见到街上跑过一堆匆忙的行人,奇怪地拉过阮莹莹道:“这群人看着由古怪啊。”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和梅家有关?”阮莹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道:“不对,咱们行踪隐蔽,除了先前的截击再没出过问题,应该不是冲咱们来的。” “管他冲谁的,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岂不是赚了?走!”寒云秋说完就追了上去,仅仅咬在后面。 阮莹莹嘀咕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随后便不得不随他追踪。 秋书雪在院子里掐算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卦象显示他们此番凶险与机遇并存,并且劫难很快到来。 大家都在外面,只有她在这里歇着,无论是愧疚还是卦象,都让她十分担心。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秋书雪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折身往回走:“如果他们回来了我不在怎么办,而且现在去岂不是大海捞针。” 她转来转去,目光停在白珏的身上。 秋书雪走过去,蹲在他身边,问道:“小白,你是接下来怎么办?” 白珏打了个哈欠,微微闭上眼,气息更加慵懒。 瓜熟蒂落,顺其自然。“无为,无为。” 秋书雪长叹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仰首饮下。 打破万重山的人只有天境的实力,一个破不开,三四个人合力攻一阵终是把符箓的力量耗尽了。 松元风虽是玉清境,与他们虽差一个境界,却丝毫不惧。 这一个境界宛若龙门,跨过去成龙,跨不过去就是长得再大也只是条鱼。 “历劫生根,出于天人,刑杀魔障,覆元天象。从革-天元剑!” “风急花愁,落红飞雨!” 两柄天元剑打头阵,随后便是数张清雨暗器符爆开化作的漫天飞花暗器与风刃,铺天盖地砸来。 最先进来的那位天境修士被一剑戳中心脏,倒地不起。 “锐达!” 他的同伴见状虽然愤怒但迫于攻击只能暂避锋芒,任他在那吃满暗器的伤害。 “这就是你们迫害他们的下场,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锐达身上满是伤痕,手腕脚踝处被锁链捆出道道血痕,衣服被风刃与飞花割得破破烂烂,这些暗器没到杀人的地步,但重伤他绰绰有余。 “哦,原来是特意救这群小家伙的啊!”先前叫出锐达名字的人威胁道,“这些孩子已经被卖出了,只等人来提货,你把他们救出去得罪的可不只是我们,做好被多方追杀的准备!” 此时又有一人站出说道:“现在收手,或许还有谈判的余地,钱到位让给你也不是没可能。” “钱?” 松元风气笑了,她道:“那个叫什么锐达的生死不明,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跟我谈钱?实话告诉你们,不光这些孩子我要救,你们拍卖的东西老娘也一并收下了!” 草映霜每到一处就先把那里洗劫一空,不管有没有用,只要看上去特别就通通收入囊中。 一路打一路抢,他重新回到关押孩子的房屋时足以称得上满载而归,慢慢一只乾坤袋已经装满,幸亏他自己还有多余的储物法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杀白无常 松元风见到人群身后的草映霜,底气十足地道:“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逃还能活命。” “兄弟们,上!给锐达报仇!” “杀!!!” 人再多,在绝对实力压制面前也不过是插标卖首,螳臂当车罢了。 “火德傅施,人人得济。炎上-燎原!” 草映霜在后方使出“炎上-燎原火符”,喷吐的火龙瞬间卷向带头冲喊的人。 “水色清话!” 那人竟也有符箓,一道水幕拦在火龙面前,等它冲过水幕打在那人身上时已少了三分威能。 “少了这三分,你便杀不掉我。哈哈哈哈哈!” 那人躺在地上还不忘嘲讽,擦去嘴角的血摇摇晃晃站起,道:“我已经传信于白无常赵白冬,你们等死哈哈哈哈!” 草映霜皱眉出剑,他最烦这种貌似癫狂实则自大的家伙了,一连越过十数人的阻拦他将剑横在这人脖颈。 冷汗滴在冰冷的剑锋之上,这人便没了方才的得志模样。 “我第一次见有人因差点被杀而出言嘲讽的,你不觉得自己命大活下来应该低调做人吗,怎么敢再次挑衅的?” “白无常,我先送你去见阎王!” 拆袍轻轻划过脖颈,温热的血便喷涌而出,尸体没了生机无力倒下。 松元风顾不得教孩子们别看,连忙说道:“映霜,你在前开路,我们冲出去再说!” “好!” 松元风丢出一枚阵法灵珠把孩子们罩住,防止战斗余波伤及无辜。 草映霜斜持拆袍,高吟道:“宝剑落霜雪,龙吟动林木。” 剑鸣长啸似龙吟,剑光寒芒似飞星。 草映霜像个战神一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杀出拍卖场后方,来到前面的高台。 主持人和观众们本来就好奇听到的异响,见到草映霜这个杀神立刻想通其中联系,忙四散逃窜。 草映霜不忘杀掉这个主持人,他道:“为虎作伥,作恶多端,你也该死。” 剑起剑落间又是一条人命,草映霜早没了杀人的心理隔阂,他目前只有一个想法——带松元风和孩子们逃出去。 “哪里跑!” 被唤作“白无常”的赵白冬姗姗来迟,拦在草映霜身前,将一众打手推开,道:“你们退下,他是玉清境强者,你们拦不住的。” 草映霜从他平视的语气里猜到这人就是“白无常”,于是嘲讽道:“初次见面,我是‘阎王’。” 赵白冬呵呵一笑,没有搭话,他看看松元风怀中的男童和那一众孩子,道:“想做侠士,得有实力啊。我看你不常使用境界来压制,应该刚晋升不久。这样,你赔偿了事,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松元风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玉清境浸淫多年就能打败我们?” “又一个玉清境?”赵白冬严肃道,“棘手,但不难办。” 松元风放下男童,再次丢出一枚含有防御阵法的灵珠,走到草映霜身边拔出青君。 她轻声道:“我手上这把剑叫青君,青君的本意为竹子。竹子你知道?气节、虚心、君子之风。” “所以呢,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刚刚他告诉我,必杀你!” 松元风气势一凛,掀翻了展示物品的桌子,在青君剑意的加持下甚至将其砍出数道裂痕。 赵白冬见到松元风和草映霜的架势明白这二人不好对付,便拔剑夺先手,以防落入被动。 草映霜身形极快,片刻间拦在其身前与他对拼剑术。 赵白冬身为黑市最负盛名的打手,自然经历过多次生死战斗,经验丰富。 在他的预想中,草映霜该是破绽百出,没想到他的剑术也滴水不漏,也是多次经历生死磨炼出的。 他想不透,为何这么一个人会突然发了疯要救那群孩子,这种意气之举不似老江湖所为。 松元风插手进来,二对一大得他处处受制,憋屈得很。 三灵剑! 赵白冬明白若再不出手将没机会反制了,便在二人同出剑的一瞬使出灵技,招出两把风格迥异的灵剑射向二人。 一柄剑冰冷寒侵,一柄剑朱火烧人,他自己则归属第三灵,剑身变得坚硬无比,竟同时拦下二者的进攻,卡住青君拆袍笑看他们被自己的灵剑所伤。 “你当真以为我们手段寥寥?” 松元风身前蓦地显出一重山岳拦住那把冰冷至极的剑,草映霜那边则突而飞出一条水龙把火剑吞入腹中。 “地阶符箓,你们是农华宗的弟子!” 赵白冬大惊,这二人定是梅家大公子梅鹤青的同门,不论背景还是实力自己都绝无可能比过,当下就要逃离。 草映霜冷哼道:“怎么可能让你逃!” 敕令之下,水龙卷着山岳砸向半空中的赵白冬。 “我死,你们也别想活!”赵白冬发了狠,反正左右一死,不如拉二人陪葬。 他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赵白冬扯开胸口的衣衫,一道奇异的符箓贴在正中,在其诡异的咒语之中缓缓燃烧殆尽。 废屑随风飞扬,赵白冬的双眸变得血红。 “秘术,血咒?” 松元风不敢确定,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使用禁术秘法,只能粗略地和脑中那几道秘术对上号。 草映霜问道:“怎么办?” “强杀!” 松元风解释道:“如果晚了,他就会堕落变成血咒的傀儡,会吸干所见之人的血,若在这里爆发,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丧命。” “好!” 他二人学着秋书雪对阵池梦云的那一招,松元风使“从革-天元剑”,草映霜使“炎上-燎原”。 随着口诀的念毕,虽然威能比不过秋书雪,但灭杀赵白冬应该够。 松元风感慨道:“真不愧是天生符胚,画出的符不知比我们强几何。” 草映霜则不大羡慕:“书雪不能储存符箓,哪像咱们这么方便。” 燃着烈焰的天元剑携着天道审判的意味冲向赵白冬,其胸口处的血咒骤然长出数条触手拍打这剑,但无一例外的都被燎原的烈焰燃烧殆尽。 如果不是它果断切去触手,这火将很快蔓延到其身上。 “吼!!!” 赵白冬不甘心地吼出声,但沦为怪物的他发出的只有猛兽一般的吼叫。 噗呲! 天元剑不偏不倚地插在血咒之上,一道刺眼的红光闪过后,血咒带着赵白冬的生机一同消失。 现在,没有人敢再阻拦他们。 自由,对这群还不知人事的孩子们来说,触手可及。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逃出与会和 寒云秋二人紧紧跟在街上唐突出现的那一群人身后,见他们七拐八拐地专往小巷子里钻。 “走,上房!” 寒云秋率先起身,三两下借着墙壁跃至房顶,借着房顶无障碍的优势继续追击那群气势汹汹的人。 阮莹莹突然凑近,小声对他道:“有人发现咱们了,是玉清境的高手。” 寒云秋不以为意道:“玉清境也算高手?哪个统领不是上清境的强者,正大哥还是玉清境呢,郁元枫也是,你不照样打过了,别紧张。” “我哪里紧张了?只是提醒一下而已,免得吃亏。” 寒云秋指指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男人,道:“是他对不对?” “你想怎样?” 寒云秋双手捧作喇叭状,大声喊道:“喂!前面那个家伙,别装了,我发现你了!” 嗖! 从旁飞出一枚棱形飞镖,直冲寒云秋脖颈而去,锋刃上闪烁着诡异的紫色光芒,显然淬了毒。 阮莹莹冷哼一声,甚至都未出剑,只以拳头轰击,便把这飞镖原路打回,将其狠狠钉在墙上。 被喊话的男子头都不回,权当刚才无事发生,继续赶着他的路。 突然,他腰中的玉牌闪烁不止,匆忙间捧起一看,面色随即变化,竟驻足等候寒云秋二人。 “你说发现我了,发现什么了?” 他面色如常,看上去甚至有点和蔼可亲。 “是你们一直在跟踪我,又向我喊话,是为了什么?” 寒云秋换上那副标志性的贱笑,低声下气谄媚地问道:“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大哥你们干什么去。梅家即将大婚,我想没人敢在这时候闹出乱子?” “是没人,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男子面露微笑,仿佛与寒云秋是多年好友,此刻拉家常闲聊一般。 这诡异的一幕令阮莹莹不解,要问话直接拿下多好,很多秘密可不是看上去关系好就会告诉你的,尤其你还是陌生人。 “哎呀老哥不要生气嘛,我就多嘴问一问。”寒云秋双手合十,看上去真的是在道歉。 男子捉摸不透寒云秋的目的,他还想与其继续谈话交锋,但奈何时间有限,胡扯不得。 “既然知道是多嘴,那还问?” 寒云秋谄媚笑道:“您敢大张旗鼓地在街上疾行,应该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告诉我也无妨。” 心海内虚影笑道:“你当真要这么做?” “废话,都说魔能蛊惑人心,反正使唤累的也不是我,干嘛不做呢?” 原来寒云秋与心海内虚影达成了协议,由虚影动用特殊力量让男子说出真话,免去大街上打斗死伤的风险。 男子摩挲着下巴,像在思考,而后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一片都知道我们做什么的,见怪不怪,你稍一打听就能了解到大概。” “小弟我洗耳恭听。” “南边的黑市有人捣乱,我们正是派去镇压的援兵,时间紧迫,不能与你多说。想看的话,就自己跟来。” 男子补充道:“凑热闹,生死可没有保证,想好再来。”说罢便转身离去,加快速度赶上大部队。 寒云秋与阮莹莹对视一眼,都猜到了大概。 “黑市,松元风和草映霜去的就是黑市,莫不是他们因为抢夺图纸而跟人打起来了?” “走,看看去。” 想得多不如做的多,阮莹莹立马跟了上去,这下也不掩饰身份了,直接御剑飞行,快速跟在方才交谈的男子身后。 寒云秋左右看看,忘了白珏不在身边,只能同样御剑追去。 心海内虚影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热心肠的一面。” “哪儿啊,我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出来玩的,总比在边境对着那些丑不拉几的魔物好?这里没有木采丹,没有祁羊,没有统帅和统领,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心海内虚影知道这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但人生中最高的境界便是看破不说破,他便没有拆穿。 草映霜那边与松元风联手斩杀掉白无常赵白冬之后,忙领着孩子们顺着来时路奔逃。 奈何孩子们久受欺凌,身上带着伤,加之年龄小,一群人的逃跑速度并不快。 松元风耐着性子压速度守在最后,草映霜在最前方开路,浓重的杀气震慑得那些宵小之辈不敢上前。 他讥讽道:“就这还开黑市,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我呸!遇到我就认怂了,一群废物!” 草映霜骂的再狠也激不起这些人的战意,他们除了愤怒再无他法。 赵白冬死了,暂时没人能在他底下过招,出头鸟的代价很可能就是生命。 只要他们不傻,就不可能上前的。 草映霜见激将法无用后便闭上了嘴,他忌惮于他们人多势众。 符箓消耗了大半,他们接下来很可能还要大闹梅家,目前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原本想着将这些喽啰激怒后一并斩杀,免得他再和拦路人战斗时,被这群喽啰给干扰。 草映霜的感知惊人,察觉到多道气息从前方杀来,他便回头问松元风:“还有没有其他路?” 松元风此时也感受到了另一波人马的接近,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应该是有,黑市一般都会留有后门,以防惹上不该惹的祸事后跑路。” 草映霜深吸一口气,调动灵力灌进拆袍,道:“那就接着打!” 阮莹莹在前方御剑,站的高看的远,再加上其特殊体质的加成,一眼就看到了执剑备战的草映霜二人。 她微微皱眉,回身对寒云秋说道:“你的好大哥要对付草映霜他们。” “真是草映霜和松元风?他们拿到图纸了?那怎么不杀出来呢,没人拦的住他俩?”寒云秋肯定自己猜测的同时抛出一连串问题,而答案阮莹莹也不知道。 她被问烦了甩下一句“自己去问不就行了!”后率先御剑飞到草映霜身前,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草映霜大喜,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她指指对面站定的一群人,道:“那些家伙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我猜到或许有事情发生,就好奇跟上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 阮莹莹将目光放在草映霜身后的孩子们身上,道:“这些小家伙是……?” 松元风解释道:“被拘禁售卖的,遭到了很多非人的待遇,甚至还有经历了秘术禁术的。” 阮莹莹向来嫉恶如仇,听到“禁术”、“非人”这四个字,怒火噌地就升上来了。 寒云秋慢悠悠走到与他交谈的那名男子身边,悄咪咪地摸出幽黑匕首,准备趁他不注意来个偷袭。 “现在还好奇吗?”男子转身问他,“你那名女伴和闹事的家伙很熟啊!” 寒云秋扯出他的贱笑,毫不留情地刺出匕首,同时说道:“还是好奇,不光她熟,我也熟!” 男子显然早有防备,不算轻易地挡下寒云秋的匕首后一掌拍在他胸口,将其逼退数尺。 “太轻了,不如方灵宫那个老王八蛋下手狠!” 寒云秋被打野不忘嘲讽,他连忙逃向草映霜身边,与他们会和。 “疼吗?他什么境界实力?” 寒云秋揉揉胸口,道:“还行,不算多疼,就是最普通的玉清境,比不得咱们。” 草映霜叫喊到:“刚才我们杀了一个叫什么白无常的,你是谁?黑无常吗?” 男子摇摇头,道:“很遗憾,你猜错了,我的名字是判官。” “都是地府的名讳,小心早死哦!” 寒云秋的嘴永远那么毒,咒骂起人来一道一道的。 草映霜问过名字,便直接开打,他叮嘱好寒云秋保护好这些孩子后便提剑而上。 阮莹莹连忙道:“我来帮你!” 随后星驰出鞘,每逢剑光闪过便有一具尸体倒下。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草映霜迎面对上外号叫判官的男子,接连递出两剑用以试探。 判官的武器也很奇特,极为符合他的名讳,是一把一尺半的判官笔,尖端好似小锤,往往以砸进攻。 那尖头细似一根针,泛着黑光,估计淬了毒,偷袭扎上一下怕是不好受。 寒云秋蹲下身子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在黑市内被囚禁,除了被人授予一些平常的常识和话语外,再无其他教授。 名字这种东西更不会有人给他起,都是售卖出去后由买家定夺。 寒云秋得到这么个答案后心绪复杂,他仿佛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他有一段时间也是这般无依无靠,全凭好心人接济才活下来。 这时候,该轮到他当那个拯救别人的好心人了。 他站起身,对松元风说道:“你看好孩子们,我去帮他们。” 松元风很惊讶他竟然会主动揽下这事,自己看护也能顾得过来,就点点头同意了。 寒云秋没用极宗的招式,他怕被人认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广兴当初给他玄道阁的令牌,让他自己学习灵技,粗略看了不少。 这些灵技分布较广,并没什么后顾之忧。 第一百五十章 地府 判官将判官笔往身前一横,同时阻拦住阮莹莹和草映霜二者的进攻,剑容易挡力不易泄,由剑身传来的后劲潮水般涌来。 他挡得住第一阵,却接不下第二阵,胸口受了冲击倒退数尺之远。 草映霜拿里肯给他喘息机会,借步递剑一气呵成,重新把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阮莹莹在旁不做主攻,绕着判官封死他的退路,逼迫其与草映霜面对面战斗。 “我来!” 寒云秋突如其来的一剑打得判官猝不及防,腰间被划出一道血痕。 他对草映霜说:“你打了这么久,该让我们轮换一下了。” 连云剑! 寒云秋左脚向右前方踏进,右脚拖进,脚跟提起,舞着剑在头顶划出一道圆,顺势收至左腰后急速递出。 “拖沓!” 判官在说他在头顶舞那一圈多余,当这人吊儿郎当不足为惧,是个半吊子货色。 寒云秋不反驳,轻蔑地笑着,向右上方斜斩出的这一剑忽而化成五把,虚虚实实令人分不清。 判官不修瞳术,更不知道勘破之法,一时间慌了神。 “真当我那画那圆没用?” 判官笔抖着枪花,拦下三把剑,令他惊惧的是那三把剑打上去都有金铁声响,这证明所有剑都是真实的,并非虚幻。 “怎么可能!” 他肩膀和小腹各中一剑,寒云秋手持的惊云还在递出,他本身那一剑并没使出! 判官不解,草映霜也看不透。 阮莹莹则根据这个名字快速想到了玄道阁中对此的解释:“连云,不止剑术,更似道法,于无物生物,损有余补不足。” 这五把剑的威力乃一剑的分化,总耗灵力不变,无非是障眼法使得那五把剑似凭空出现,打乱了判官的心境。 寒云秋问道:“你背后是什么人?” “不可能告诉你的,别白费力气了!”判官先行拔出插在小腹里的剑,随后伸手去拔肩膀上的。 寒云秋“噗嗤”一下把未递出的这一剑插进方才受伤的小腹,笑道:“别急着拔出来啊,这血还没止住呢,万一拔快了再割块儿肉怎么办?” 松元风见形势稳定,便领着孩子们走来。 她道:“敢在云歌城做这种事的,不是梅家也有他的影子。” 判官望着一地的尸体,惨笑道:“我活了半辈子,没想到栽在你们这群小崽子手上,算我倒霉!” “别倒霉啊,话说清了再了结。反正你身死不管阳间事,大家都少些麻烦多好,我还能给你个痛快。不要让局面太难看,大家都不好过。”寒云秋说着把剑拔了出来,道:“不就是插了一下吗,我给你拔!” 噗嗤!桄榔! 寒云秋拔出他肩膀上插着的剑,丢到地上,随后笑吟吟地看向判官。 判官自从十五岁起就在黑市之中混迹,三教九流各色人马都见过,但像寒云秋这种的确实头一遭。 前一刻能谄媚的装孙子,下一瞬就笑吟吟地捅你两剑,若无其事地拔出来接着跟你唠嗑,好似兄弟间开了个玩笑,方才只是玩乐。被接连插了三剑,即使他是玉清境修士也不好受,大量的血流失致使他面色惨白,加上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楚,能忍住不叫出声就很不错了。 他不经意间把手打在手腕,冰凉的皮肤与炽热的伤口形成强烈对比。 “你知道我们的名号由来吗?”他突然问道。 草映霜答道:“白无常,判官,不就是地府里的阴司吗,不少山匪也叫这名儿,有什么奇怪吗?” 判官笑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们背后的势力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前提是那孩子得留下。” 寒云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草映霜一开始救下的男童。 草映霜与松元风怒目而视,看上去下一刻就会拔剑将其做掉。 “好!我答应你,说。” 草映霜拽住寒云秋的衣领,怒道:“你说什么?” “咋了,战斗伤到耳朵了?要不你先去旁边歇歇?” 寒云秋的话彻底激怒了草映霜,“我他么一早看你就不像好人!”拆袍出鞘,在离寒云秋脖子前半尺处被阮莹莹挡下。 她眼神示意他冷静,先不要急着内讧。 “哈哈哈哈哈!好,我告诉你!”判官忍着痛收敛笑容,道:“我们的背后就是地府!” “疯子!”草映霜怒骂道,接着把剑转向判官,要杀了他泄愤。 判官一扫之前狼狈的模样,拿着判官笔的尖端就在自己身上刻符,鲜血淋漓的样子格外恐怖。 “别让他画完,寒云秋!” 草映霜有了先前对阵赵白冬的经验,自然反应过来他的恶意图,立马开口提醒。 寒云秋却不先对付判官,反而环视了一周身旁的那些喽啰,如果要动用极宗剑法,在场最好不要有人活着出去。 察觉到寒云秋过于浓重的杀气,阮莹莹提醒道:“这里有小孩,不要多事!” 心海内虚影笑道:“怕什么,一招剑法而已,这些家伙从哪里知晓极宗的剑术?这里是陌秋大陆,他们第一反应只可能是农华宗!” 寒云秋没学什么特别强力的剑术,若要一击必杀,只能依靠《青莲剑诀》。 也罢,发现就发现了,大不了梅家派人来抓就是! “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在心中默念完毕剑诀,惊云也骤然变换了形态,被青绿色的灵力所包裹,看上去与梅鹤青的“青藤剑”竟颇为相似。 他心意微动,身后巨大的青莲虚影便散开花瓣游鱼般萦绕在其身边。 《青莲剑诀》带来的不只是剑术的提升,还有其独特的瞳术。 碧色莲花在寒云秋身上竟然化为血红,开得妖异摄人。 这红莲像从深渊而来,燃着熊熊业火,誓要烧尽一切罪恶。 一时间,寒云秋的威势稳稳压过正在画符的判官一头,那些张牙舞爪的诡异符文老老实实地贴在判官胸口,等待画成的那一刻。 嘭! 寒云秋打了个响指,萦绕在其身旁的莲花花瓣皆燃上一层业火,夺命镰刀一般砍向判官。 那就送你回去! 寒云秋怕杀不死他,双手握住惊云剑柄狠狠向下一插,圆形符文脱剑飞出上下分作两个,组成一道结界的同时放开剑气大阵,更多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涌出。 它们肆意飞舞着,哪怕不属于《青莲剑诀》的剑气也通通燃上业火出击。 寒云秋宛若神明一般说道:“闭眼。” 松元风似是提前预知到他要做什么,丢出一张符箓化作黑幕罩住那些孩子,不让他们看。 噗嗤!噗嗤!噗嗤! 到处都是剑气切割身体的声音,断肢残体横飞,判官还没异化就被砍断了头颅无力地摔在地上。 阮莹莹惊讶地看着寒云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要如此残忍,这根本就是在宣泄! 他在宣泄什么?他哪里来的正义感去愤怒?!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比那些被屠戮的人好上半分! “够了!” 阮莹莹大喝,止住了寒云秋的动作。 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寒云秋感受到阮莹莹心中消失的厌恶再次升起。 不过他不在乎,他只要自己随心就好。 砰! 又是一个响指,剑气倾巢而下,直到消耗殆尽。 他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趁着《青莲诀》的持续时间还在,便点燃种在那些尸体上的青莲印记,让业火把他们烧成齑粉。 阮莹莹对他这一手并没感到惊异,传承者嘛,带来的惊喜太多了,不差这一个。 《青莲诀》据说最早就是寒云草撰写的,作为他的转世,会变通灵活使用并不稀奇。 等绝大多数的尸体都烧完后,松元风才撤去黑幕。 那些孩子迷茫地看着满地灰尘,还有远处一小堆燃烧的黑色物质,问道:“那些坏人都被赶跑了吗?” 寒云秋微笑答道:“是的,都被赶跑了。哥哥姐姐们马上救你们出去,到时候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好!” 孩子们高兴的回答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阮莹莹也不在此处教育寒云秋,准备彻底逃出后再挑机会和他谈谈。 这次松元风和阮莹莹在前面带路,草映霜和寒云秋断后。 路上,草映霜说道:“你刚才未免太过残忍了点,全杀了不说,连具全尸都不给留。不过这样对那些孩子最好,我们逃出拍卖场的路上他们已经见了太多杀戮,我怕这会对他们今后造成不利影响。” 寒云秋摇摇头,否定了草映霜的观点,他说道:“能从绝境中活下来的孩子都没那么脆弱,换做他们自己动手,可能比你还要狠。” 草映霜笑道:“你算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吗?” “我哪算得上过来人,我比他们幸运一点,还能找个养父。如果不是极宗,或许会很安稳普通地在那个偏远村子度过一生。” 寒云秋笑笑,打趣道:“真要说起来,极宗才是坏人,硬把我抓来做工,还得担着拯救天下的大任,啧啧啧。” 草映霜不搭腔,只是憨笑,如果细究……也罢,这种事根本就说不清楚。 第一百五十一章 问心 秋书雪在宅院内喝完了一壶茶,她起身再去打水,却察觉到众人已然到了门口,连忙放下茶壶去开门。 松元风笑道:“书雪真贴心,刚回来就给我们开门。” “你们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她看见众人保护着的孩子们,语气放缓些问道:“怎么还带回来一群孩子?” “进去再说。” 松元风领着孩子们陆续进门,阮莹莹谨慎地再次查探周围,确认没有人追踪后才进门。 “我们去了黑市,大闹了一场。” 秋书雪大概猜得到缘由,在松元风的诉说下对整件事有了清晰的认知。 草映霜不大好意思地说道:“这次图纸没找到,还惹上了一个未知的组织,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秋书雪道:“不能这么说,梅鹤青的事重要,这群孩子们也重要。” “不过,我们怎样安置这些孩子呢?” 秋书雪抛出的这个问题可谓是一矢中的,他们现在自己还要小心行踪被人追查,要如何突破黑市在云歌城盘踞多年势力的封锁? 松元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想借助家族给这些孩子找个好去处,但松家若派人来,势必会引起梅家的关注,可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松元风自己好说,大不了说是来庆贺的。 秋书雪和阮莹莹他们呢?大老远从边境跑来庆贺,极宗怎么可能准许。 寒云秋那个托词只是一个借口,陌秋大陆哪里来的魔使给他们抓,如果有魔使踪迹,率先发现的肯定是农华宗,极宗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派人上门,岂不是逾越规矩! 阮莹莹看得出在场众人各有各的想法和难处,她也没有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任何事与组织牵上头,就要慎重再慎重。 被救出的男童突然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不停地喊说:“疼……疼……” 秋书雪连忙起身去看,众人之中只有她的医术最为高明,且博学多闻,对这类禁术知晓得还算深入。 “阴阳相和,则天地交泰,而日月明。日月明,则神气内蕴,而气血活泼。形气内守,则营卫固秘。(出自《黄帝内经》)” 她念出一段蕴含身体连通天地奥秘的灵诀,在手腕处画出一道奇异的符文,灌入灵力,并剑指将其贴在那孩子的胸口。 温凉的光芒逐渐笼罩了男童发痛的胸口,渐渐地不再喊疼。 秋书雪道:“如果说还有谁凌驾于家族之上,那便只有宗门了。” 她骤然捏碎安符长老送给自己的令牌,一道空间隧道赫然被碎裂的令牌按奇门方位搭建出,片刻后,安符长老从中走出。 他环顾四周,问道:“我看你并未遇到难事,怎么捏碎了令牌?” 秋书雪指指躺在地上刚刚恢复过来的男童,道:“元风他们刚从黑市里救出一批孩子,我希望您能安置妥当。” 安符长老胸中积郁颇深,明明这帮孩子们所要做的事都带有极大阻碍,还在这时节外生枝。他虽埋怨,却并未开口责备,年轻人,尤其是极具正义感的年轻人,在面对众多被欺凌的孩童时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的。 他老了,因为各种各样这啊那的规则束缚,人情、潜规则、地位等等宛若一条条锁链把他捆绑得严严实实,一点冲动出格的事都做不得。 “这孩子如果调理得好还有机会康复。”安符长老叹了一口气,道:“都交给我,你们专心做自己想要做的就好。” 说罢,他又递给秋书雪一枚令牌:“这一枚我算作你为了孩子们牺牲的,所以不作数。” 他看着除男童外的所有孩子都通过隧道去了农华宗,这才去抱瘫在地上的男童,准备离开。 草映霜突然叫住他:“安符长老,你知道地府这个组织吗?” 安符长老问道:“你们遇到了?” “确切的说,我们砸的就是地府的黑市。” 安符长老并不惊讶,从看到男童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背后的势力是地府。 草映霜道:“能告诉我们些情报吗,我总觉得他们临死前释放的秘法不太正常。以后再遇见他们作恶,也好有个底细啊。” 安符长老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地府的存在?” “我们杀了地府的人,一个叫白无常,一个叫判官。实力大概是玉清境,我们赢得不算轻松。” “这个组织是最近才兴起的,但势头很猛,只在半月时间就吞并了各地大大小小的黑市,从事各种肮脏的交易。” 安符长老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么保密的消息,毕竟那也只是猜测。 “你见过他们施展什么秘法?” “血咒,在自己身上刻符,然后召唤出数十台滑腻恶心的触手,颇具攻击性,而且很难在短时间内全部砍断。被砍断的触手不大一会儿就又能痊愈,极为难缠。” 安符长老眯起眼睛,细细思索,最后把男童放下,让他自己穿过隧道,随后跟草映霜等人说出自己的猜想——魔使。 “先不说他们的血咒,单是从崛起时间与其他方面看,和魔很可能关系不小。” 阮莹莹和松元风等人面面相觑,而后把目光转向寒云秋,道:“或许我们有借口行动了。” 秋书雪迅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连忙制止道:“不行!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梅家的想法,不能贸然暴露。如果,我是说如果,梅家内有不少人被这个地府所控制,咱们暴露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嘛!” 寒云秋没心思听他们推测来推测去,他开门见山地问心海内虚影,道:“知道这个地府后面谁谁在搞鬼吗?”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手下的人。” 虚影并没有否定这幕后是魔的可能,只把责任跟自己撇清。 寒云秋选择信虚影的话,他没有理由在这种问题上撒谎,况且寒云秋的确没从判官身上察觉到什么魔的气息,血咒虽然诡异,但不属于魔。 草映霜还想问更多,安符长老却回答说他们知晓的情报不多,说出来的都是个人猜测,算不得真。 安符长老随即转身离去,秋书雪行揖礼拜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草映霜看着沉默的大家,把从黑市里搜刮到的宝贝全抖落出来,道:“随便挑,都是抢的黑市的。” 寒云秋财迷,当即凑上去一个个观摩,这个实用性高,那个摆在屋子里好看,这个是辅助作用,那个能在战斗中强攻。等等等等,看得不亦乐乎。 松元风使经历过大半场拍卖的,知道里面没什么好东西,就没兴趣翻看了。 秋书雪与阮莹莹则粗略地扫视这堆战利品,万一捡个漏,发坏人的不义之财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是什么?” 秋书雪捡起一个长条的精美木盒,轻轻扣开锁头后表面看上去像是一幅精美的画。 寒云秋和草映霜对此没兴趣,继续在物品堆里找宝贝,直到听见秋书雪的惊呼才停下动作前去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 阮莹莹赶忙问道,她以为画里有诅咒,连忙掐诀运《青莲诀》,随时准备使出“青莲净世”给诸位套上一层防护。 秋书雪摊开画作,道:“我怀疑这就是梅家的布局图纸。” “嗯???” “这么巧?” 寒云秋不敢相信,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儿,他们在黑市大闹一场还能意外获得图纸,除了“天助我也”四字再想不出其他的词。 秋书雪道:“我立马传信告诉焕白和从梦,让她们亲自看一看这图与其观测到的大概位置是否有出入。” 阮莹莹忙点头答应,草映霜也失去了捡漏的欲望,呆呆坐在那里等专家鉴定。 寒云秋贪财归贪财,对待正事可一点不含糊,这不,挑宝物也全挑有实际战斗价值的,那些观赏性的宝贝一个没要。 阮莹莹笑他道:“怎么,变性了,咋对战斗感兴趣了?” 寒云秋答道:“你管得着吗你,话那么多。我这叫有备无患,惹上一个庞大组织当然得多做准备,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你不是轮回的吗,转世再转世,生命只有一次,这一次名为永生是?” 寒云秋摇摇头,反问她道:“我的性格和寒云草很像吗?” 阮莹莹想都不想就答道:“当然不,你比他无赖多了。” “那不就得了,我们二人性格不同,灵魂不一。如何算作一条生命?” 寒云秋不免悲伤的地感慨道:“相比大多数人的死亡和轮回,我带着前世的记忆反而是累赘。你知道那种一切都活在别人阴影下的滋味吗,旁人无时无刻不在那你和他做对比。” 他自嘲似地笑笑:“最可怕也最可悲的,你也在不自觉地拿自己与他做对比。” 秋书雪和阮莹莹都聪慧机敏,自然能从寒云秋吐槽的话中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只不过二人谁也没说,这种问题最好由他自己去勘破,旁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问的,是自己的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太虚破厄剑 此处风波平,彼岸浪涛涌。 斋月段长城与赫连明轩的战斗接连升级,锐南琴的物象世界碾碎了他一个诡异的光球后威能不减,布满繁星的世界再次狠狠撞向赫连明轩。 木采丹咬破了舌尖,一口精血喷吐在神鬼泣的剑身之上,他已是半生戍边,虽仍有追逐大道的心思,却已没了心境。 反倒守着守着,对脚下这片土地爱得愈发深重,绝不允许任何污秽踏足! “与神俱虚俱静得万法奥妙,阳纯阴尽则无魔!” 一语既出,天地寂灭,乌云连片压下,飞沙走石,豆大的雨滴哗啦啦落下,打在荒漠中瞬间与沙砾融成泥土黏在士兵的盔甲上。 文昂见到这一幕心知不能再吊儿郎当下去了,当即合扇撇开仪灵珊的银枪,撤身去往罕欢身边。 “怎么办?” 文昂在问罕欢要不要联手,木采丹这一击看上去已是最终绝杀,如果错过,再想动手恐怕机会不够。 罕欢和文昂联手击退眼前的统领,一连撤出一里地之远,在远处高高飞起观战。 “赫连明轩还有余力,至少等他那三团古怪光球被消耗殆尽才能暴露,否则留不下他。” 文昂点点头,道:“就听你的,斩草不除根,顺风吹又生!” 锐南琴好歹是一方统帅,其实力毋庸置疑,当怒火升腾,理智尚存,动用的杀招必定重伤敌人。 赫连明轩再驭出一团光球,让它硬抗锐南琴的物象世界。 “既然敢来,就做好死的准备!” 锐南琴大喝一声,不留余地地将全部灵力通通灌入世界,一条宽阔的灵力大河连通着物象世界与她坚毅的身姿,当渺小与庞大同台,蜉蝣亦可撼树! “给我,破!” 赫连明轩撑不住了,他连忙再度御出最后一团诡异光球,二者并肩抵挡。 皇瀛给罕欢发来暗示:“要不要现在动手?” “再等等,再等等。” 罕欢不敢轻易动手,如果一旦暴露,等赫连明轩逃跑后就得找地方哭了。 锐南琴的物象世界明显挡不住两团诡异光球的撞击,一道又一道巨大的裂痕蛛网一般扑开,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木采丹那祭上精血的一剑在旁虎视眈眈,赫连明轩不敢大意,催动全力尽早摧毁锐南琴的物象世界,防止木采丹在旁偷袭。 砰! 随着一声巨响,锐南琴喷出喉咙里阻塞许久的鲜血,灵力在经脉中乱窜,气血翻涌间又是一口血喷出。 赫连明轩刚想开口嘲笑,却被木采丹递出的那一剑硬生生憋了回去。 “太虚破厄剑,斩!” 木采丹抓住赫连明轩击败锐南琴那松懈的一瞬间递剑,这一刻天地再起异象。 原本的倾盆大雨骤然停滞,木采丹的剑每触碰到一颗雨滴就生出一道小剑气,再触碰一颗就再生一道,天地一线间无不是剑气,广袤百里内,均为肃杀阵。 雨滴落在剑身打乱那一团精血,有意无意间,数千道雨滴仅凭细微的影响就牵着精血画出一道敕令斩魔的符文。 精血符文冒着虹光,似将士们热血沸腾难凉,数千道雨滴凝作的小型剑气排成一道长线,浩浩汤汤连绵不绝。 如果说先前锐南琴的攻击是仙子所为,那木采丹这剑即是神人也! 锐南琴捂住胸口,止住下一口腥甜的鲜血,丢下两把折扇,右手狠狠一握,砰! 这一次,是花开的声响。 破碎的物象世界再次具象,虽然它们没法聚合复原,但断裂的碎片无不将那锐利的一面指向赫连明轩。 “如果我缺席接下来的战斗,那也要在退场前再给你狠狠一击!” 镜花水月,万千世界。 那些碎片和数千道雨滴剑气一般映照着将士的坚守,魔物的丑陋,照着黄沙照着大漠照出那颗赤红滚烫的心,携着愤怒与决心为木采丹造势,杀向赫连明轩! “哼,不知天高地厚!” 赫连明轩挣脱木采丹剑意的控制,两个诡异光团狠狠撞出一道比先前巨大五倍的黑洞旋涡,同时双手握住那柄带有尖刺的暗红长剑用力下劈,要与木采丹来个硬碰硬。 轰~~~哗啦啦啦! 木采丹驭使数千道剑气与物象世界碎片一股脑冲进赫连明轩身前那道巨大的旋涡,他要撑爆它。 那两团光球为了碾碎锐南琴的世界已经消耗了大半力量,要摧毁它还用不到木采丹亲自出手。 他真正应该小心的,是赫连明轩本人的那一剑。 “现在?” 外璎撤身闪到罕欢身边,咨询他的意见。 “再等等。” 这次说话的是文昂,他解释道:“赫连明轩伤势不重,锐南琴顶多废了他这诡异的手段,等他亮出底牌再说。” 班槐问道:“会吗,我怎么觉得他并不紧张,木采丹能逼他把底牌交出吗?” 罕欢叹道:“会的,我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再清楚不过了。” 砰! 声音大,消失得却连余波都没发出就湮灭在半空,而这仅仅消耗了半数剑气与物象世界碎片。 “不错,真不错,我看走眼了,你们不是蝼蚁,是老鼠。哈哈哈哈哈!” 赫连明轩癫狂地大笑,在场却无人在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许是察觉到木采丹并没受到挑衅,赫连明轩自然地直起身,郑重地摆出持剑的架势,要亲自接下木采丹这一剑。 “要硬碰硬?我怕你的脑袋不够格!” 木采丹终于斩出蓄势已久的这剑,由上而下,由左及右,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全是攻击。 赫连明轩都不在乎,就盯着木采丹那一剑,他动他也动。 砰! 暗红长剑特有的尖刺卡住木采丹的剑锋,下一瞬就被削成两半。 正在此时,一直跟在木采丹身后的剑气和物象世界碎片潮水般扑来,瞬间吞没掉赫连明轩庞大的身躯。 这些攻击单拎出来不算什么威胁,甚至对赫连明轩说算不上像样的攻击。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不够,那就两个;两个不够,三个;三个不够,四个………… 当数千道剑气和碎片聚在一起,在先前割开的伤口再度攻击,就是神,也得掉层皮下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联手 类似于寒云秋心海的一处地方,赫连明轩跪倒在一团黑影之前,不断磕头行大礼。 “大人,请您再赐给我一些力量,就一些!” 赫连明轩祈求着那位大人,期冀还能获得恩赐,殊不知那道黑影早早打好了算盘,等的就是他体虚这一刻。 “可惜啊,我先前赐予了你那么多恩惠,斋月长城明明就要打下来了,你却能半途坏事,叫我如何信你?” “大人,那不是我的错啊大人!木采丹,是木采丹,只要杀了木采丹,别说斋月长城,就是成康长城我都给您打下来!” 黑影轻蔑地笑笑,道:“大话谁不会说,我不是根据耳朵来判断,是眼睛。” “直视我!” 赫连明轩乖乖抬起头,那团黑影中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瞳格外明亮。 他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陷了进去,神态痴迷,身子逐渐无力的倒下。 黑影替赫连明轩合上眼,诡异地笑着。 心海外的现实世界,赫连明轩突然爆出一道恐怖地气势,硬生生将身旁的剑气与物象世界碎片通通击飞,就连木采丹都险些泄力被逼退。 “你很不错,他太自大了,如果谨慎些可能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听见赫连明轩的口吻,木采丹眉头紧皱,问道:“你不是赫连明轩?” 赫连明轩手中涌出两道先前那股诡异的力量,钻入暗红长剑中后力量大涨,抬手便击退了木采丹。 “你是赫连明轩背后的家伙,现在……应该是夺舍了他?” “夺舍?不不不,我只是随意选了一个属于我的躯体罢了,没有我,他都不会存在。” 木采丹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不敢贸然确认,只能先拖延,然后找机会使出寒云秋说的搬山阵,再想办法杀掉。 可是,搬山阵真的能困住他吗? 自从经历了魔域剑阵内的战斗,木采丹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传承者能杀掉魔王分身,那他们呢?他们这些人能斩杀掉吗? “你在犹豫什么?我吓到你了?”赫连明轩并未趁机追击,这不是善良,而是自信,对他来说,木采丹等人早死晚死意义不大,不妨多与他说些话。 木采丹笑道:“我很好奇,为什么这处长城有一个魔王的分身亲自来打,别的地方却没有。你们分身也有三六九等,互相独立吗?” “如果我们想的话,独立和非独立没什么区别。” 赫连明轩看了看身上的伤痕,道:“能把他打成这个样子,我挺出乎意料的。这家伙显然并不太会运用我赐给他的力量,还兴冲冲跑来攻城。” 木采丹道:“那你又想做什么,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业?” 赫连明轩举起剑,微笑道:“当然,省的下次再来了,我最怕麻烦。” 木采丹目光凛然,神鬼泣艰难挡住赫连明轩的下劈,他那把剑根本称不上剑,得益于诡异力量,先前被斩断的尖刺竟又长了出来,且坚硬无比,再不能被斩断。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木采丹已经将他第三个境界的杀手锏拿了出来,无奈除掉一个又来一个,寒云秋不在,他和锐南琴已然精疲力竭,恐怕很难挡下被夺舍后的赫连明轩了。 见木采丹不敌,仪灵珊和边云若也顾不得与皇瀛他们打了,转身就要回去帮忙。 “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万一我力道重了,小命可不保。” 赫连明轩张开左手轻易召出两团光球,悬停在仪灵珊和边云若身前。 虽然这两个光球比不得赫连明轩的那三颗,但其威能已经足够仪灵珊和边云若出一身冷汗了。 好险,差一点就撞上去了。 仪灵珊一边庆幸,一边拉开距离,银色长枪猛地被掷出,犹如一条巨龙穿破云层,瞬间来到赫连明轩身前,马上就要贯穿他的胸口。 嗡~~~! 失败了,银枪追月在离其胸前一尺停滞,好似被什么东西阻隔,兀自嗡鸣不止,但就是前进不得半步。 赫连明轩看上去很失望地摇摇头,道:“我说了,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怎么不听呢?”轻轻弹指,仪灵珊就仿佛被无形的飞箭穿心,剧烈的疼痛使得她一下子从天空栽下,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粗气。 疼,被剜心的疼,豆大的汗珠凝聚在其雪白的额头并打湿了盔甲里的内衬。 “啧啧啧,真不懂怜香惜玉。”文昂在一旁可惜道。 外璎瞥了他一眼,道:“那你上去打他啊,演一出英雄救美,万一人姑娘就看上你了呢。” “这不是怕坏了大人的好事嘛,要搁平常,我早上去给他扇飞了,装大尾巴狼!” 罕欢没心情陪他们说笑,严肃地说道:“木采丹好像不是对手,我们要不要帮忙?” 皇瀛也在犹豫,他既想和木采丹联手铲除掉赫连明轩,又担心木采丹隐藏底牌,过后反制他们。 “再等等……” 又是这句话,文昂一早就猜到了,他在一旁唏嘘道:“嘶,还得再看会儿,我手都痒了。” “痒就打呗,我给你们兜底,怕啥?” 文昂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他惊喜地与罕欢等人眼神交流,发觉这是虚影在通给给他们五个下达命令。 “杀掉赫连明轩,最后一击一定要让木采丹用那一招,不然杀不掉。” “是!” 罕欢骤然魔化,从背后掏出两杆赤红短枪,几个瞬移来到赫连明轩身后,狠狠往他后背插去。 赫连明轩被这么一突袭瞬间打乱了节奏,不再压制木采丹,直接撤身与二者拉开距离。 “这是为何?” 赫连明轩眯起眼睛想要看透罕欢的内心并加以控制,谁料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查看不到。 “你们是他的人,专门来杀我的?!” 罕欢笑笑,道:“的确是来杀你的,是不是他的人就不好说了。” 文昂趁着罕欢与赫连明轩缠斗的功夫来到木采丹身边,问道:“木统帅,要合作吗,仅凭你是无法摆平他的。” 木采丹细细打量着他,认出这是之前与池梦云一起攻城但半路潜逃的魔使,稍加思索后道:“当然,乐意至极。” 第一百五十四章 搬山阵 仪灵珊听到他二人的对话,顿时大惊,提醒道:“木统帅,他们是魔啊,万不能信!” 文昂笑笑不反驳,反是骤然魔化,巨大的蝠翅遮天蔽日,轻轻扇动就掀起一道风暴吹向赫连明轩。 这种试探性的攻击对赫连明轩造不成丁点伤害,但可以最简单地表明立场。 木采丹解释道:“当初魔域内守护剑阵的便是这几位魔使,他们似乎各为其主,背后有隐情。” 仪灵珊还是不信,但决定先把赫连明轩解决掉再说,锐南琴已没了战力,斋月段能打的只有她们几位统领。 副将秦雪此时接过了锐南琴的棒,一向不参战只处理事务的她也拔剑而战。 上清境的实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只是最低资格,斋月长城的诸位谁有没有信心活下来,她们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迎战的。 若不是木采丹,她们或许早在上一次战役就牺牲了。 “如果正义需要流血,请由吾辈开始!” 仪灵珊大喝一声,竟打起头阵,银枪追月快过闪电,似一条巨龙腾飞,亮出尖牙利爪冲向赫连明轩。 “去帮她!” 用不着木采丹提醒,文昂就紧跟其后一并冲出。 “我说姑娘,打架可不是谁有决心就能赢的,还得靠智慧!” 文昂嘲讽完仪灵珊,双翅再度展开,无数道漆黑锁链由他小腹内爆射而出,形成一张天罗地网笼向赫连明轩。 谁料赫连明轩只是轻轻抬手,无形的力量就扼住了仪灵珊的喉咙,提着她缓缓上升。 “要杀我,还是救人,选择在你手里。” 文昂仅是看了仪灵珊一眼就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手中折扇回旋镖一般射出,直取其首级。 “你好像觉得这个选择对我来说很困难?”文昂故作惊讶地看着他,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你眼中如此善良。” 赫连明轩看着那柄闪着暗红锋刃光芒的折扇,抬起另一只手,御出恶意力量将其控住。 折扇是控住了,但还有一张大天罗地网正从高处笼下,他该如何抵御? 罕欢看不得仪灵珊死亡,本来他们就只是堪堪能与赫连明轩一战,少一个人,就多一分困难。 赤红长枪遥遥掷出,却穿透了时空,接连几个跳跃飞至赫连明轩隔空扼住仪灵珊的手臂前。 噗! 殷红的血液顺着枪刃飘逸飞舞,那只断臂跌至半空似受到某种召唤又缓缓飞回赫连明轩的断臂之前。 漆黑的触手伸出,拽着那只断臂贴合在切口,温润的光芒闪过竟恢复如初。 不过还好,仪灵珊被救了下来。 她赶忙运转灵力平息体内翻涌的气血,先前被扼住的脖颈被掐出紫色的淤血,每碰一下都是剧痛。 仪灵珊身为农华宗的弟子,医术自不必说,双手轻轻覆上,随着一串口诀的念毕,淤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昂笑道:“现在你手中的把柄也没了,该如何与我们斗?” 天罗地网覆下,刚接触到赫连明轩便如雪消融。 边云若正以为其已被赫连明轩化解,正欲亲身战斗之时被皇瀛拦了下来:“诶,不要被误伤。” “误伤?” 下一刻,她就明白了皇瀛的意思。 那消失的天罗地网再度显形,锁链上已燃起了熊熊烈焰,烧融了沙砾,烧出一个奇异形状的大坑。 这还不算,等烈焰烧尽,道道尖刺毫无防备的从锁链上冒出,也是这时,那张铺开的网骤然紧缩,要将赫连明轩捆成一个粽子。 “外璎!” “知道了!” 外璎甩开虎皮鞭,了无生机的荒漠中突然飞出一群紫色蝴蝶围住她,在魅惑的紫色光芒之下,外璎也完成了她的魔化。 原本纤细的虎皮鞭不知粗了多少倍,华丽的金色花纹也变成了暗紫色,与她魔化后的躯体相衬。 “龙蛇绞!” 外璎一声轻喝,手中的鞭子就分开化作一条蛟龙与一条巨蟒各自缠绕着飞出。 它们从左右两个方向开始缠绕,与头顶结合,龙头与蛇头相咬,龙尾与蛇尾纠缠,形成一个闭环。 木采丹说道:“看来常阵台前你们并没出全力啊,是特意送池梦云让我们杀的?”班槐道:“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我们送的。” 木采丹皱眉,意外想到寒云秋,他能驭使魔煞,会不会和这些魔使也有联系? 不过若是这么想的话,为何不派他们几人在魔域内就把池梦云做掉,反而要等池梦云在常阵台作乱杀害麦英等人后才愤怒出手? 木采丹长吁一口气,看来这背后还有秘密。 “你们背后那位有没有针对赫连明轩的手段?” 班槐摇摇头,说:“大人只说让我们放开打,会有办法斩杀的。” 木采丹皱眉,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啊!他们只能算作牵制手段。 “对了,大人说,最后一击一定要让你用那一招。” “那一招?” 木采丹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的?! 早在多年之前,他为了追求力量也曾找机会闯过魔域,确实悟到了一计杀招,但他从没用过。 原因无他,那一招涉及魔道。 不是邪术,是真正的魔道,罕欢他们那样的道。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寒云秋能毫无副作用地驭使煞气时,他才会极其震惊,并同意他孤身前往魔域。 “能不能别作壁上观,只靠我们两个可杀不掉他!” 文昂的话叫醒了沉思的木采丹,他横持神鬼泣,看着爆发出浩瀚能量挣脱天罗地网的赫连明轩下定决心。 “仪灵珊,开阵!” “是!” 赫连明轩轻蔑地笑着,道:“到此为止了,他真是被关得太久了,派一堆杂鱼来杀我,还以为是从前吗?” 他慢慢上浮,身边开始聚集恶意凝做的光球,一颗又一颗,整整十颗围着他旋转,其间的引力竟以其为中心唤出一道巨大的龙卷风,狂沙与沙砾在风的加持下打在人脸上生疼。 “你说的可不算!” 仪灵珊飞回城墙之上,单手指天,丢出一道符箓,念到:“天地无极,玄秘成法。日出金光,自然符幽。以大道引山灵,以鲜血祭苍生!” 说罢,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凌空画符,成型的一刹,她的身前身后,皆是青山。 第一百五十五章 浊之清源 镇魔峰! 木采丹和锐南琴一眼就认出了正中那座最为神异的山峰,那是镇压着魔王的山峰,峰顶处还插着一柄巨剑,是寒云草的佩剑——言生。 一见这座山,赫连明轩脸色猛然变得极为难堪,这山能被搬来,哪怕只有部分神形,背后也一定有寒云秋和虚影的手段。 这山是专门来压他的,正如寒云草封印魔王一般。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可谓道尽了赫连明轩的愤怒与无奈,他若撤退,那山将在神上占优,一举将其镇压;若是不撤,有这山的相助,落败也是迟早的事。 “今个儿咱们不死不休,便是我被镇压,你们也没办法杀我,待我重见天日那时,便是此城陨落之刻!” 皇瀛怼道:“别讲大话了,小人得志而已,莫把自己当个人物。” “住嘴!若在万年前,你们该叫我大人!” “大你么个头!” 皇瀛怒了,他一直与大人保持联系,现在有人冒充,自然怒火中烧。 “死到临头还嘴硬,等一下我要试试你的身子是不是也这么硬!” 皇瀛的魔化身躯并无特异之处,仅似变大罢了,若与文昂和罕欢等人相比,气势弱了不少。 他身前蓦然出现一道旋涡,把手伸进竟缓缓拽出一柄巨剑,重剑无锋,形制却很威风。 一颗硕大的虎头刻印在剑身之上,虽无锋刃却有虎爪作为剑格,浑厚之气油然而生。 仪灵珊双目空洞,看上去已被自然之灵所影响,她伸手一指,从天而降重重山川把赫连明轩困在中央,镇魔峰则高高漂浮,没有下落的迹象。 赫连明轩被镇魔峰所牵制,不敢轻举妄动,他挑衅道:“以多欺少,这就是你们自诩的正义?” 木采丹不为他的话所动,轻轻吐出四个字:“兵不厌诈。” 他抓紧时间恢复力量,如果最后一剑要动用那招,得保持最佳状态,否则很有可能受到反噬把自己搭进去。 皇瀛喝到:“我们上!” 有他做主力突进,文昂就能安心在旁辅助,罕欢也可以有一个搭手的同伴,能放开束缚去打。 一共十颗极恶光球,被赫连明轩指挥的如同一颗。 这些光球不时化作旋涡吞噬掉皇瀛的剑气和文昂的暗器,不时化作盾牌挡住罕欢的长枪,甚至经过盾牌的缓释被赫连明轩抓在手里给掷了回去。 仪灵珊自一开始置下一圈山川外再没指挥过大阵,不知在等什么时机。 锐南琴费力站起,似乎还想再战,却被秦雪搀扶着劝道:“统帅,您就相信我们。” 锐南琴正要说话,就被远处的巨响吸引了注意。 赫连明轩引爆了一颗光球,巨大的冲击将罕欢震出数里之远,砸出一个大坑。 他费力站起,血肉模糊,破碎的铠甲一块一块掉落,露出里面灼热烧红的躯体。 罕欢扯下胸甲,眼眸里满是复仇的火焰。 “喝~~~呀!” 罕欢掏出两杆短枪,合在一起组成一把双头长枪,挥舞着冲了上去,与赫连明轩贴身肉搏。 他想肉搏,赫连明轩哪里肯给他机会,两颗光球化成两杆长枪挡住罕欢,把他止在一里之外。 班槐见状也不再游走,在冲向赫连明轩的途中魔化,携着厚重的威势砸向他。 砰! 当庞大的身躯与光球相撞,仅震出的余波就掀翻了一众靠近的士兵。 “想拦我?什么东西!” 罕欢抖出枪尖,卷住一杆长枪,用力一劈就将其枪头斩下,再转身蓄出一道回马枪,以枪尖对枪尖,把另一杆直接从正中贯穿击碎。 皇瀛趁赫连明轩被罕欢吸引的功夫一鼓作气,卸掉了阻碍重剑的力,人随剑走,意随形动,把那光团化成的盾牌砍得稀烂,最后一个重击更是将其打碎。 赫连明轩脸色更为难堪,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留在这里,虚影派来的人不是他召唤的那种杂鱼,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特之处,单拎出来不比他弱。 他看向木采丹,众人说好的联手只有他在休息,恐怕已到了强弩之末,若要突破,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察觉到赫连明轩的目光,木采丹睁开了眼睛。 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余下的灵力大概也够接下来的战斗,是时候战斗了。 仪灵珊见木采丹站起,左手猛然下压,那悬空的镇魔峰开始缓缓下坠。 以她的实力,要驾驭这道山峰还是比较勉强的,如果让锐南琴来效果应该更好。 赫连明轩看看天上的山峰,又看看缓步前进的木采丹,心知这是要发起总攻了,索性将底牌一次性亮出,是生是死由天定! “呀~~~!” 与班槐僵持不下的光球竟然主动撤离,飞回了赫连明轩身边,与文昂、外璎战斗的那五颗也是如此。 先前召唤的十颗如今只剩下六颗,威力也都有所损耗,皇瀛等人自是不惧,纷纷叫嚣道:“怎么,打不过想跑了?” “死到临头放弃希望了?” “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罕欢等人的嘲讽,赫连明轩不急反笑,他悲悯地看着这一众魔,道:“可怜可怜,你们终日为他奔命,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到头来不过做人家的狗罢了,还沾沾自喜,我真为你们感到悲哀。” 皇瀛道:“赫连明轩为你卖命,却被你夺舍,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赫连明轩沉默不语,身旁的六颗光球缓缓朝他聚拢,最终如水一般将其覆盖,给他裹上一层“黑泥”。 随着“黑泥”化出人性模样,先前停下的雨再度哗啦啦下起,打在罕欢身上为他清洗掉血迹,打在极恶分身之上却被吸收,了无痕迹。 皇瀛与罕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赫连明轩”身上真有大人的气息! 文昂深吸一口气,道:“他不是大人,或许是偷了大人一部分力量才变成如今模样的。” 外璎附和道:“在他夺舍赫连明轩的时候还没有大人的气息。” 班槐没有参与讨论,他古怪地看着极恶分身,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 终于,他问道:“你们记不记得剑阵内传出的气息,和他极为相似。” 一语惊醒梦中人,四位魔使终于想起来,当初他们守护的那个剑阵到最后也是有这股气息,随即就被寒云秋和木采丹一行人斩杀了。 “也许这就是大人为什么让木采丹进行最后一击的原因,寒云秋许是教了他什么法门,让他能够杀掉这种古怪的魔。” 文昂的推测印证了皇瀛先前的猜测,他说道:“大人让我一直查的,应该就是这种诡异的魔,他们不知哪里得来大人的力量,蛊惑魔使达到自己的目的,并打乱大人的计划。大人觉得留他们是祸患,于是派咱们来灭杀。” 一番话赢得了众魔的认同,他们得知来龙去脉后,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更有信心了。 一行玉清境混着一位上清境的修士就能杀掉这样一头魔,没道理他们杀不掉。 “尽力牵制他,掩护木采丹!” 仪灵珊双掌并拢,围绕极恶分身的那一圈山川骤然合拢,要以山河之势压制他。 外璎则故技重施,再次将手中鞭化为一龙一蛇飞出,寻找机会捆住极恶分身。 罕欢把手中背后共四杆短枪掷出,在极恶分身四个方位插下,组成一道大阵围困他。 罕欢本人则从地上尸体那随意捞了一杆长戟,施加魔煞后凑活着当做兵器挥杀砍出。 极恶分身伸手指向皇瀛,手里光线凝聚,刹那间射出。 皇瀛闪身躲过,在其身后的士兵们却糟了殃,被这光束吸收尽生机后在瞬间化作干尸。 有了这些将士的生机,极恶分身恢复了些许力量,登时召出一颗比先前都要巨大的光球砸向众人。 秦雪安置好锐南琴,迅速赶来战场,刚好撞见这一幕,立刻与边云若组成沧波剑阵,双双出剑抵御。 唰! 一道剑气闪过,将即将砸来的光球砍成两半,秦雪惊讶看去,是木采丹! 木采丹不急不缓走来,每走一步威压就每重一分,落下的雨滴见了他都要绕路。 战场嘈杂,他们的战斗不断,底下士兵们与魔潮内的魔物也战斗不断,拼杀声从未停止。 他从没觉得这样安静过,一举一动都与以往不同。 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可以听到从旁经过的秦雪和边云若的心跳,他好像也能看到极恶分身胸口最薄弱的那部分。 神鬼泣燃起黑色的烈焰,这是魔煞的气息。 木采丹身上却与之相反散发着和曦的光芒,这是正道浩然之气。 两个截然相反的能量在木采丹身上竟也达成了平衡,这太不可思议了。 极恶分身开口笑道:“寒云秋真下功夫,竟然保你安然无恙。” 寒云秋给他的灵珠应声飞出,碎开后撒下点点晶莹微光,给木采丹覆上一具圣洁的盔甲。 木采丹的大氅随风飘扬,他伸手挡住席卷来的龙卷,随手一挥将其消散,随后高高举起神鬼泣。 举起,落下,没有任何多余复杂的的动作,只有木采丹两次魔域之行的所有感悟,至简至纯至真。 第一百五十六章 周家小姐 镇魔峰与木采丹的天煞剑一并袭来,罕欢和外璎抓住机会收缩自己的阵法和武器,能阻碍一点是一点。 寒云秋和心海内虚影的算盘打得极为精明,围杀这具分身动用的力量比前往剑阵内杀的那个还要多,所以他丝毫不担心地前往陌秋大陆掺一脚梅鹤青的烂摊子。 熊熊烈焰是魔煞,魔煞内包裹的剑气是浩然,一正一邪谓天煞。 镇魔峰上灵剑言生虽只是一具阵法构建的形体,但毕竟是寒云草的佩剑,镇压魔王多年,对邪魅魔道的压制极为凶猛,还没压到极恶分身就已经把他压得直不起腰来。 轰!轰!轰!接连三声巨响引得众人心惊。 第一声巨响是镇魔峰下传来的,那些覆盖极恶分身的黑泥骤然变换,也化作一具铠甲,尖刺顶住镇魔峰,艰难地阻碍着它的前进。 第二声巨响则是天煞剑砍在那黑泥化作的盔甲上,熊熊烈焰将盔甲烧烂发出的声音。 第三声乃是镇魔峰与天煞剑一齐压制极恶分身的声响,即便风波平定,众人也不敢离去。 这一处战场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远处战斗的拼杀。 木采丹突然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颤颤巍巍地柱剑站立,谢绝掉秦雪和边云若的搀扶,他直勾勾盯着镇魔峰下,随时准备再补一剑。 皇瀛等一众魔使也都被这一剑吓到了,他们存世多年,给虚影做事时也算见了不少奇人异事,但就是没听说过能使魔煞的人。 寒云秋那些传承者是例外,不算在内的。 木采丹说道:“天煞剑不是最后一击,最后一剑需要那柄剑出手。” 他看向言生,在魔煞的吸引下它猛地从山峰上蹦出,剑锋直指被镇压着的极恶分身。 除了寒云秋估计没人能彻底斩杀这种分身,他不归属于现存的任何一种类别,魔不是魔,人不是人。 他的来历估计除了寒云秋,也就被镇压着的魔王知晓了。 当班槐告诉他最后一击需要他来斩出时,他的内心就已经有了怀疑。 他们背后的人知道他会使煞气,这对于一般人来说算极特别的特例,可是对于魔使来说这只是家常便饭。 需要灵力和煞气同时攻击,那也很容易做到,不需要特意指派某一个人。 而当寒云秋送他的那枚灵珠破碎时,他终于想明白了。 为什么是搬山阵,为什么要他的天煞剑做最后一击。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于引出镇魔峰上寒云草的佩剑——言生! 寒云秋在剑阵内与那具分身战斗主要用的就是言生,寒云草镇压魔王所做的阵眼也是自己的佩剑言生,这把剑的品秩与特性足以灭杀掉被镇压的这具分身。 而在言生脱离镇魔峰的这一刻,罕欢等魔使的力量瞬间暴涨,若说之前是上清中期,那么此刻就是上清圆满。 他们的伤势短时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飞快恢复,尤其罕欢,先前碎裂的盔甲竟然在魔化后的躯体上再度生出一具更为坚韧的盔甲。 外璎的虎皮鞭回到她手里使还闪着微光,核心等材质已从蛇皮换成了蛟龙皮,这条蛟龙不是普通的蛟龙,乃是一头渡劫失败的蛟龙。 木采丹现在没工夫关心罕欢等魔的变化,他也尚不清楚这对被镇压的魔王有什么影响,他只期待言生能够斩灭被压在镇魔峰下的这具极恶分身。 “一环套一环,这是你们俩谁的主意呢?” 极恶分身似乎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定居,已然颓废等死,还有兴趣猜背后的故事。 言生剑锋聚拢光芒,不是灵力,不是煞气,是纯粹而又庞大的剑气。 将毁灭和新生聚合在一起的这么一道剑气。 木采丹勉强能够看清言生斩出的这一剑,没有花里胡哨的异象,没有多么多么骇人的威势,仿佛那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剑,是俗世侠客们比划来比划去的一剑。 等极恶分身的首级和躯体分离时,木采丹才算真正放下了心。 他回首问道:“你们打算如何,继续攻城?” 别看木采丹方才吐了一口血,他要是不要命地战斗,仅凭刚才那一剑,就能带走两位魔使。 文昂看出了他的战意,笑道:“当然不,大人说什么我们做什么,攻城是那位的意思,并不是大人的意思。” 虚影非但没让他们攻城,还再三警告杀掉赫连明轩就退,不可生事。 但是这些话是万不能对着木采丹他们说的,不然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他们怂包? 结果都一样,用不同的话说出就是不同的情势,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相应的,一件相同的事用不同的表达方式和语气,听起来也是不一般的感觉。 木采丹半信半疑,但还是装作相信,起身飞回了城墙之上,让仪灵珊解了大阵。 事情办完,罕欢等魔很快离去,他们撤退引得魔潮内剩余的魔也全都散了。 等一切安定后,木采丹再无法抑制体内的伤势,大口大口向外吐着血。 仪灵珊想过来替他医治,却其被摆手拒绝道:“没用的,我心里有数,过一阵就好了。” 锐南琴问道:“是天煞剑的副作用?” 木采丹点点头,道:“不想堕入魔道就得经受得住魔煞的冲刷,我要使多少煞气就得挨多少冲击,幸亏有寒云秋的帮助,不然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都算轻的。” “走,不用管我,这次大战完会有不少事情急需处理,那些将士比我更需要你们。” 木采丹打发走锐南琴等人,在城墙上舒舒服服躺下,剧烈的困意袭来,让疲惫不堪的他竟睡了过去…… 田从梦和左焕白还不知道草映霜等人经历了大闹黑市的事件,也不清楚斋月段长城对战的凶险。 她俩在梅家附近的旅馆内无聊地观察着梅家的正门,近期梅家来往的均是地位不高的客人,那扇正门纹丝未动,客人统一走到侧门。 左焕白提着绿豆糕走上楼,拿小碟子盛放,边吃边在窗户前继续监视。 突然,田从梦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个姑娘,怎么还来啊,这一天来几回啊?还捂得严严实实的,不会是梅家哪一位的小妾?” 左焕白把注意力移过去,意外发现她还是一个人境的修士,颇为惊讶地说道:“俗世之中,低阶的修士也沦为小妾了?” 田从梦摇摇头,很是世故地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俩并不知道,这个人阶修士就是与梅鹤青婚配的周家小姐——周婉儿。 周婉儿在周家晚辈里排行老七,前面有三个姐姐和三个哥哥,因为是老幺,长辈疼平辈爱的,真是捧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事实上,在周婉儿提出要嫁给梅鹤青的时候,周家族长,也就是他爹周安邦极力反对。 梅家先前经历族内动荡,梅鹤青身为大公子将来更是将处处受到针对,怎么摆平族内还八字没一撇呢,他又去了极宗历练。 极宗是什么地方啊,与魔交锋的最前线,一个不小心就命丧疆场了。 倘若侥幸活着回来,携荣誉满身反容易遭魔使报复,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周姐满意的女婿。 缺点虽多,但在周婉儿以死相逼之下,周安邦只能同意,并给梅家施加压力,定下婚约。 梅家自然答应,至于梅鹤青的意见,并不怎么重要。 梅鹤青深知自己无法与家族对抗,所以一气之下在极宗待着不回来了,哪怕是每年的宗庙祭祀都次次缺席。 周婉儿再有十天就到了碧玉年华,也就是破·瓜之年,她准备在那时与梅鹤青大婚,这也是为什么梅鹤青匆忙赶回来的原因。 秋书雪等人都觉得时间仓促,其实不然,梅家和周家已经筹划了好几个月之久,只是以往的催促都被梅鹤青当做耳旁风罢了。 真正临近大婚,梅鹤青纵使再与家族敌视,他却不能置周婉儿于不顾。 让一个少女独自在大婚现场丢人,他再狠心都做不到,即便牺牲的是自己后半生。 “钱叔叔,我又来看鹤青哥哥啦!” 少女古灵精怪地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秀可爱的面容。 被唤作钱叔叔的管家无奈地把她迎进来,劝道:“大少爷突破到了玉清境,已不再需要吃俗世的饭菜了,您再送他不乐意吃也是白搭啊!” 周婉儿并不在意,她说道:“鹤青哥哥吃鱼不吃在他,饭菜送与不送在我,我得有那个态度。” 说到这儿,她突然扭捏起来,小声嘟囔道:“再说了,等完婚以后,总不能让人家说我刁蛮任性不遵妇道?” 钱叔也是修士,同样具备玉清境的实力,战力肯定比不过梅鹤青,但听清周婉儿小声嘟囔的这一句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笑道:“我们大少爷不在乎妇道和流言的,别看他行事乖张,内心还是很善良的。” 周婉儿脸红地说道:“我当然知道鹤青哥哥人很好啊,不然他也不会在极宗历练那么长时间,还跟着传承者去魔域里头打魔王。说起来我是不是真的有些任性,明明鹤青哥哥那么辛苦,却还是要把他突然叫回来完婚。或许前线的统帅会因此责备他也不一定!” 钱叔宽慰她道:“不碍事的,且不说大少爷早早就知晓完婚的日期,极宗既然肯给大少爷行这个方便,就代表他们同意了,您别胡思乱想。订了婚就得遵守婚约,说破天也是天经地义。” 周婉儿听完钱叔的话笑吟吟的,迈着更加欢快的步子前去梅鹤青的屋子送饭。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争吵 梅鹤青感知机敏,周婉儿刚一走到房门前,他就主动开了门。 “我不用吃饭的,无需顿顿送来。” 梅鹤青没打算结果周婉儿的饭菜,两只手搭在门上,随时准备合上。 周婉儿虽然刁蛮,但很是聪慧,见到梅鹤青的姿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把它放在门口,你想吃的时候就拿进去吃,我晚上再来换。” 周婉儿弯腰把手里的木盒轻轻放在地上,梅鹤青于心不忍,但是再三考虑之下还是没有伸手去扶。 梅鹤青无奈道:“让钱叔送你出去,我还要参悟功法,就不出门了。” 说罢,他把门轻轻合上,在精准的力道控制下没发出丁点声响,正如他的表现,不想对任何人多说任何话。 钱叔连忙打哈哈道:“少爷醉心修炼,你也知道,农华宗内的核心弟子多,少爷不勤奋些怕是会被人比下去。” “我都懂,钱叔,您不必多说。”周婉儿收拾好心境,微笑说道:“再过十天,我就是鹤青哥哥的妻子了,不会不顾大局的。” 左焕白在窗户前见到周婉儿出门,手上木盒已然不见,顿时起了疑心。 “你说,她会不会是给梅鹤青送饭的啊?” “送饭?梅鹤青都玉清境了,还用吃饭?”田从梦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左焕白的想法,道:“要说送饭,更有可能是酒楼将自家拿手菜肴供梅家品尝挑选。” “再说了,送饭的捂那么严实干什么,怕被对家发现啊?” “也是。” 左焕白不去纠结这个古怪女子,转而提议道:“以咱们的身手,趁夜色溜进去不是难事,要不要搜一下?” “别,等书雪把梅家的建造图纸拿来咱们一一比对后再行动更好,要是闯进去意外被人发现,他们提高警惕后就不好下手了。” 田从梦把左焕白的又一个提议否决,搞得左焕白一个头两个大。 “那咱们就干坐着?还有十天,十天啊!这十天得悄无声息地潜入梅家,和梅鹤青商议,找出一个解决办法。总不能在婚宴上劫人!” 田从梦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在她看来眼前最好的方式就是等待,总有机会的。 咚咚咚! 梅鹤青不耐烦地去开门,看着自己的父亲梅鸿信一言不发。 梅鸿信见梅鹤青还是敌视,便主动迈入房间说道:“外面的宾客,你该见见,没听说过谁家新郎官当甩手掌柜的。” “呵,我也没听过谁家新郎是赶鸭子上架的。” 梅鹤青对待梅鸿信可没像对待周婉儿那般温柔,砰地一下狠狠合上门,甚至把门框都震出数道裂痕。 梅鸿信好像并不在意梅鹤青的愤怒,淡然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边关长城也有热茶吗?” “有啊,下回带你尝尝。”梅鹤青皮笑肉不笑地答说。 “还是算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良禽择木而栖。”梅鸿信将茶杯放下,说教道:“你是梅家的大公子,同时还是农华宗的核心弟子,天生道胚,下一任家主不出意外就是你的。若是死在边关长城,你让我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呵呵,哈哈!”梅鹤青冷冷看着梅鸿信,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圣贤的道理挑着利于自己的来用,真是您一贯的风格!大敌当前,若是我不去,才没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别以为一个周婉儿就能绑住我,不可能!即便整个周家拦在面前,我也能闯过去!” 梅鹤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厌恶,他指着梅鸿信骂道:“我他莫早就受够了这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家族了!四叔和你牺牲了那么多人上位,现在如愿了,还要利用身边的人,恶不恶心啊?啊!” 梅鸿信听完梅鹤青铿锵的话,怒火也噌的一下窜上来。 “我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周家的老幺最得宠,人也不错,哪里配不上你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极宗,这辈子都不用去了!” 砰! 梅鹤青一把夺过桌上梅鸿信的茶杯,狠狠将其摔在地上,以此昭示内心的愤怒。 梅鸿信拿过另一只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摔在桌上冷哼一声后夺门而出。 “你根本没经历过前线的战斗,不知道那是什么场景,在这一亩三分地内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权力处心积虑,我真为你们感到悲哀!” 在梅鸿信即将踏出门时,梅鹤青说出了这样一段话,让梅鸿信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你是我生的,老子要怎么做还用儿子教?没有我就没有你,你就是把列位圣贤叫出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梅鸿信撂下话后快步离去,同样摔门而去,巨大的响声和梅鹤青一样一样的。 主子们吵架,没有一个下人敢偷听,更何况他们都知道梅鹤青的脾气,更没人敢靠近。 与左焕白等人想的不同的是,梅家没人能困得住梅鹤青,他是自愿的,既是为了反抗,也找借口推脱了和宾客们的会面。 在床上越想越气的他突然笑出声,要是被寒云秋他们见到自己这狼狈样,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嘲笑。 这几日他从未修炼过,过的与寒云秋一样的生活,经常倒头就睡,靠梦境短暂脱离现实。 尽管这个办法持续时间不长,每次他都会敏锐地意识到现在是在做梦,然后自然而然地醒来。 再睡,再醒,他靠着在无数短暂的梦境往复来躲避。 如果梅鹤青知道左焕白和田从梦就在梅家斜对面的旅店内,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如果见到秋书雪,或许会把大部分的委屈放心说出。 但他不知道,自以为孤独一人,要将一切抗下,靠梦境强行拖到十天后,完成那场大婚。 寒云秋收到心海内虚影传来的消息,笑道:“我早就说过,用不着担心,木统帅很可靠的。” “你没发现吗,他并没说你将所有的分身都除掉了,任务还是没完成。” 寒云秋欣喜的神色顿时凝固住,他确实把在斋月段长城作乱的赫连明轩当成了仅剩的分身,已经打算好好放松了。 搞半天只是个喽啰,可能还没剑阵里的那个强。 “管他呢,先解决梅家的事再说。”寒云秋看得豁达,及时行乐最好。 “图纸谁去送?” 秋书雪想亲自去送,却被寒云秋和阮莹莹一并拦下,他们用的理由还意外的相似——你容易被发现! 秋书雪不解:“我又没见过梅家的人,他们怎么就会认出?” 寒云秋笑道:“你还是适合发号施令,这种跑腿的杂活还是给我,专业的事要专业的人做嘛!” “专业?” 寒云秋答道:“没做小二之前我当过一段时间的邮差,专门晚上跑马送信。” “你?那不会专门给人送钱吗,随便来个小贼都能把你打趴下。” “别瞎说了,我好歹是从幽岩豹手里活下来的,至于打不过一些小贼?编也不编个实际些的。” 寒云秋边与阮莹莹插科打诨边接过秋书雪的图纸,问清旅店地址便出门送去了。 云歌城果然无比繁华,街上行人近乎摩肩接踵,各种商贩在路旁卖力吆喝,生意很是不错。 这一切,都跟他出逃别的大陆景象一模一样,嘈杂的人群中他好像看到一个乞讨的小孩,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就像他当初那样,一闪即逝。 寒云秋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真的,他没心情探究,先把图纸送给左焕白才是正事。 咚咚咚!咚咚咚! 左焕白先透过神魂感知到寒云秋,再将门打开。 “找到图纸了?” 寒云秋点点头,说道:“不知道对不对,是草映霜从一处黑市里抢的。” “抢?” 寒云秋摆摆手道:“他和松元风在拍卖会上为了一群小孩子大闹一场,跟一个名叫‘地府’的组织结仇,幸好意外把图纸掳来了,不然又得耗费一大段时间。” 左焕白接过图纸,和脑海中现已查明的梅家房屋作对照,确定这是真的。 她问田从梦:“今晚行动?” “好!” 寒云秋问道:“你们去做什么?” “先找到梅鹤青,然后把他救出来,救不出的话也能问些实际情况,我们好做准备。” “不会真要大婚时候劫人?那样对梅鹤青影响也不好。” “那得看他怎么解释了,一声不吭地离开,当咱们不存在吗?” 左焕白显然更在乎梅鹤青的不辞而别,对于她这种重义气的人来说梅鹤青的行为无异于背叛。 田从梦呀在旁附和道:“他如果真要结这个婚,好歹该给张请帖,再不济说一声,不辞而别算什么意思?” 寒云秋掂量着觉得自己劝服不了她们,索性不管。 笑话,梅家能困住她俩?池梦云都困不住她俩! “多加小心,书雪让我转告你们,以探查为主要目的,一旦被发现,不要恋战,立即撤退。” “明白明白,我们有分寸。” 说罢,左焕白就把寒云秋打发回去,去和田从梦商议今晚的行动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潜入 夜深人静最适合翻墙入户,借着夜色的掩护凭借她们敏捷的身手,要躲过梅家守卫的侦查,再容易不过。 寒云秋交给她们的图纸绘制得极为清晰,甚至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但当她们立于房顶俯视梅府的时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花园、厢房、正厅、天井等处丝毫不差。 现在要做的,就是挨个找卧房去寻梅鹤青了。 不过她们绝对想不到,梅鹤青住的并不是卧房,而且今夜潜入梅家的也不止她俩。 “让后面的人跟上,别掉队!” 邹鸿义对着自己的副手说道,让他传话给后方的兄弟,手脚轻些,不要惊动了梅家的守卫。 据他所知,梅家家主梅陵阳刚刚晋升为上清境修士,如果被他察觉,那么自己这些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看,那是谁?” 左焕白拽住田从梦的衣衫,把她身子拉低,道:“梅家不会在屋顶上也安排守卫了?这么小心的吗?” 田从梦细细观察了他们一会儿,手覆上小花的剑柄,确切答道:“不是梅家的守卫,是另一拨人,估计来者不善,他们的剑带着血腥气,和咱们先前碰到的梅家守卫不同。” 左焕白玩味地看着闪过的那一行人,笑道:“看来梅鹤青这事儿越搅越浑啊,不少人想趁他大婚狠狠给梅家来上一巴掌呢!” 田从梦低下身子,问说:“万一梅鹤青是自愿的怎么办,咱不是白来一趟?” “自不自愿得见了面才知道,先别想这么多了,提防着另一队潜入的人,别让他们坏了咱的事。” 左焕白掏出破天,以防被发现后第一时间灭口。 跶跶跶! 二人踏在房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虽然不大,但总令人提心吊胆。 与之相比的,邹鸿义则显得冷静许多,只要没有打碎,那么一般人不会在意,况且这个时候正是野猫活动旺盛时,自己不慌才不会轻易犯错。 “老大,梅鹤青确定在这个屋子里吗?” 他们很有针对性地围在梅府东边的一处小院里,三个人在旁警戒,他们几个则在房顶小声密谋。 “情报上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差。” 副手仍担忧地说道:“那个梅陵阳既然能当上家主之位,肯定不一般,说不准是他放出的假情报呢,咱们还是先等左俊明他们探过底再动手。” 邹鸿义冷哼一声,道:“左俊明?我宁可信外人也不信他!当初害了老子十几位弟兄,事后杀个假线人就算过去了?那小子贼心大得很!” “丁材!” “在,老大。” “你下去探探虚实,不论屋内是谁,都不要打搅到!” “是!” 丁材翻身下房落入院内,悄无声息地贴在窗户边,将耳朵凑了过去。 他的听力比别人要好上十几倍,故而修炼的灵技也这这方面的,能够感知到十丈内任何人的状态。 他转头看向邹鸿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屋内的人很可能不是梅鹤青。丁材翻身上房,说道:“屋内的人熟睡了,应该不是梅鹤青,他是玉清境修士,还是农华宗的核心弟子,没理由懈怠。” 邹鸿义点点头,赞同道:“婚礼的筹备也没见过他参与,都是梅鸿信、梅陵阳和周安邦操持,又累不到他,睡什么觉?” 就在他准备带人撤退之时,突然看见那间屋子房门大开,院子里不知何时立着位清俊男子。 “您几位商量什么呢,带我一个呗?” 梅鹤青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几个,大晚上穿着夜行便衣,傻子都知道来者不善。 副手叫到:“真是梅鹤青,咱们找对人了!” “找我的?有什么事吗?”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们也不装了。梅鹤青,你要是找别人作妻子我们管不着,可要和周家联姻,就碍眼了。俗话说的好,好狗不挡路,你挡了路,我们自然要动手。” 梅鹤青扯开折扇,漫不经心地在院内踱步,说道:“其实这婚事,我个人也不大满意,要是你们能令家父和族长改变主意,我定当感激不尽。” “少说废话,本来想着打道回府的,既然你跳出来了,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邹鸿义大手一挥,喊道:“上!” 身边的手下们便一涌而上,试图以人海战术多打少,奈何实力低微,被梅鹤青一人牵制得死死的,占不到什么便宜。 “一群废物!” 邹鸿义歹说也是玉清境的修士,在这个境界待了小十年,能参悟的差不多都参悟了,虽然摸不到上清境的门槛,但和梅鹤青捉对厮杀自以为优势不小,心里边没有多重视。 梅鹤青以折扇当宝剑,虽是扇子,但纸面边缘被灵力包裹,每每划过邹鸿义脖子前都带出一道风刃,在他的脖颈处划出一道道血痕。 这小子实力怎么这么强?他明明刚突破玉清境才对,为何对灵力的掌控比我还要强上几分? 邹鸿义越大越心惊,梅鹤青还未出一招半式就把他大部分灵技骗了出来。 梅鹤青在摸他的套路,而他却毫无办法。 梅家很大,田从梦与左焕白不肯分开,一个时辰过去也仅搜了不到一半,还险些被守卫发现,得益于野猫的适时叫唤,她俩逃过一劫。 田从梦忽然道:“我感觉这附近有剑气!” 左焕白点点头,同样确定地说道:“我也感觉到了,在东边。去看看?” 田从梦欣然同意,二人立马调转方向悄然前往。 这二人前往的过程中,邹鸿义厌恶的那个左俊明早早地与他会和,看见院子内达成一片,瞬间明白被人发现了,索性卸了伪装,光明正大来到邹鸿义身边和他一起对抗梅鹤青的攻击。 “来的可真早,我刚开打!” 邹鸿义的话字面意义上是在夸赞,实则批评他来的太晚了, 左俊明也是个人精,瞬间就听出了邹鸿义阴阳怪气地话,便回怼道:“梅鹤青可是个天才,又经历了极宗的历练,与你可是势均力敌啊!” “新玉清和老玉清的交锋,输了不好看哦!” 左俊明看似在提醒邹鸿义小心,给他鼓舞斗志,实则嘲讽邹鸿义实力低微,名不副实。 邹鸿义感受到梅鹤青越战越勇,于是打算暂且放下私人恩怨联手对敌,便强压下怒火,质问他道:“废话那么多,你帮不帮忙?” 左俊明这才不情不愿地下场,顶开邹鸿义的位置拔剑砍向梅鹤青。 下一刻,梅鹤青浑厚的灵力外加锋锐的斩击就冲向梅鹤青,妄图速战速决,借快攻令他丧失节奏。 梅鹤青笑道:“你就不怕我叫守卫过来,把你们一网打尽?” “三个玉清境,守卫来再多也都是炮灰罢了,我早查过了,梅陵阳不在,你爹的实力不如你,只要把你拿下,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梅鹤青在和那群黑衣人对打,咱们上不上?”田从梦很是犹豫,一面是担心暴露自己,一边则是梅鹤青一打二的境地。 左焕白没那么犹豫,她只知道自己的好友似乎陷入了困境,她得想办法帮他。当即一声大喝吸引了部分杀手的注意,拔剑而战。 田从梦剑左焕白下场,自然也加入了战局,不过有左焕白解决那些喽啰,她便同梅鹤青并肩对抗左俊明。 野草和小花各自甩出一道剑气,左右夹击左俊明,促使他不得不跳起躲避。 而这一跃,正落入梅鹤青的下怀,甩手两道竹火符丢出,化作漫天燃火的竹箭,总有几支射中他。 左俊明吃了亏,冷眼看着田从梦和梅鹤青,将怒火发泄到邹鸿义身上:“你就在一边看着?吃干饭来了?” 邹鸿义笑道:“这不是觉得你能应付吗,啊,左一刀?” 左俊明外号是左一刀,因其杀人常一刀斩首而得名,但他本人并不喜欢这个称谓,觉得太难听了。 邹鸿义和左俊明虽然不和,但配合倒挺默契,一攻一守,一敏捷一强攻,将颓势慢慢扳回。 田从梦见状问道:“要不要动静大些,好快速解决他们?” 梅鹤青摇摇头,说道:“还是算了,这边来人四叔不可能不知道,只有他默许了这些人才会摸进来,我甚至怀疑是四叔放出的消息。” “他放出的?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田从梦不解,哪有人会把自己侄子往火坑推的。 当然,现在没时间细究,邹鸿义的剑马上就砍到身前了。 当——! 田从梦怒目而视,野草挑开挡下的剑,小花则趁机快速刺出,直取邹鸿义心脏。 噗-滋! 白剑染血,血浸长衫,邹鸿义在最后一刻偏过了要害,不至于被一剑刺死。 “走!” 他的副手急忙拔剑赶来,伸手揽住倒下的邹鸿义正欲离开,却望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位看上去很儒雅的中年男子,登时丧失了逃生的希望。 左俊明更是趁机一掌把他连带邹鸿义拍向梅陵阳,自己找机会逃跑。 “鹤青!” 梅鹤青不情不愿地掷出青藤,在空中绕了一圈后把他拦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谈 梅鹤青轻易将左俊明拦下,道:“本来不该我出手的,谁扔出的烂摊子谁自己解决。” 儒雅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并没有因为梅鹤青的阴阳怪气生气,反而笑吟吟地对左焕白和田从梦打起招呼来:“你们就是鹤青在极宗结交的好友?我本来想把一些对梅家不怀好意的人引来,你们却阴差阳错得到了图纸,想见鹤青叫下人通报一声就好了,何必偷偷摸摸的呢?” 没等左焕白回答,梅陵阳就伸手说道:“以后再寒暄,我先把眼前这烂摊子收拾了。” 说罢,他翻转伸出的那一只手掌,左焕白敏锐地察觉到附近的灵气都在向那掌心聚集。 “喝!” 一掌挥出,左俊明瞬间倒飞出去摔到墙上。得亏梅家用料好,不然这墙就不止是一些裂纹那么简单了。 左焕白微微一笑,在旁叉起手来看这场好戏。 梅陵阳将领头的打趴下后,转头去看那些杂兵,每一个敢与他对视的。 “都抓起来。” 梅陵阳刚一下令,围墙外,房顶上,门口处瞬间涌出一大堆守卫。他们不但服装相同,手持清一色的铁剑,如此整齐的阵仗,不知道的以为进了哪家宗门呢。 田从梦对梅鹤青说道:“你四叔不是不在家吗,怎么又回来亲自抓人了?” 梅鹤青冷笑道:“你记住,这世界上谁的话都可以信,唯独他的不能。” “这人被我一掌击碎经脉,现在是个废人了,仔细关押即可。若是被劫走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梅陵阳一边吩咐手下,一边朝左焕白二人走来,和蔼地说道:“现在不必蒙面了,坦诚相见比较好。” 左焕白和田从梦听到这话,就顺势摘了面纱,露出真容。 “好清秀,好飒爽的女儿!鹤青,你是不是在外面惹桃花债了?” 梅陵阳看似调侃,实则敲打,警告梅鹤青即将大婚,万不可节外生枝。 梅鹤青没好气地答道:“若是风流债,她们就不会在院里跟人争斗,早在屋里床上躺着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居住,要不要我安排下人扫出两间卧房?今晚凑活一下,明日再派人细细打扫。”梅陵阳的待客之道向来周全,把左焕白二人安排在梅家即是礼仪,也方便时刻监视。 左焕白笑笑,婉拒道:“我们在外租了客栈,此次是想找梅鹤青商议一些事情,潜入也是为了不打扰您这些长辈。再一个,我们来不单单为了鹤青,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就不方便透露了。” “更重要的任务?只要我梅家能帮上忙,一定全力以赴!”梅陵阳摊开双手,笑道:“在云歌城,我梅家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左焕白看向田从梦,编瞎话这方面她比较在行,示意由她对答。 田从梦无奈,直接搬出寒云秋来:“我们此番是根据传承者的线索,来调查陌秋大陆的魔使。” “哦?”梅陵阳眼睛微眯,心里泛起嘀咕:这传承者不追查念生大陆的魔使,跑我们这儿干什么?还非要拽上梅鹤青,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是什么样的魔使?我可以帮着找。毕竟鹤青马上要大婚了,谁也不想出岔子。” 梅陵阳不但敲打梅鹤青,还敢警告田从梦,让她们做事离梅家远一些,最迟也要等梅鹤青完婚后。 “用不着鹤青亲自战斗,他比较聪明,当我们的军师就行了。”田从梦连连摆手故作轻松道,不断贬低梅鹤青的作用,为的就是让梅陵阳放下戒心,能给他们一个独立的空间商议。 梅陵阳看向梅鹤青,道:“看不出,我们鹤青的本事挺大,能参与到如此惊人的行动中来。” 他刚想找借口替梅鹤青推脱掉,却见下人来报。 “家主,那个刺客服毒自尽了!” “服毒?!” 梅陵阳听到这两个字神情顿时阴沉下来,能培养出玉清境的死侍,对方的势力非同小可。 可搜遍了脑海中的假想敌,没有一个能有这种实力。 除非,除非他们请了帮手,或者说,找了个大靠山。 想到这儿,梅陵阳心生一计,但没了心情与田从梦二人再互相试探,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告辞离开了。 恰好,这给了三人独处的空间。 梅鹤青担心有人偷听,便拽着二人进屋交谈。 “你就这么提防自己的族人?” 左焕白指着房门、窗户和墙壁上的结界符箓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们都像在和敌人说话那样交谈?” 梅鹤青苦笑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他们其实就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你们是家人不是吗?即使,即使他们逼婚。” 寒云秋一行人中,应该只有田从梦最不理解了,她从小就和家人相依为命,虽然现在地位高了许多,但和家人在一起时还是那个贴心的女儿、可靠的大姐。 她很不理解,家人之间能有多大仇。 梅鹤青叹了一口气,仰头靠在椅子上,说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家族纷争。” “这么说,在我的家族里,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勾心斗角,长辈们如此,小辈们也是。就像一个斗兽场,只有胜者才能活下来。” 梅鹤青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们来是想怎么让我抓帮你们魔使?” “寒云秋编的谎话你还真信了!”左焕白颇为惊讶地看着他,明明田从梦回答的时候犹豫了好久。 “谎话?”梅鹤青一愣,道:“那祁统帅怎么让你们离开的?还紧紧跟在我之后回大陆?!” 魔使……魔使……没等左焕白解释,他马上就自己想明白了。 既然不是为了魔使,那么这群人来陌秋大陆的唯一目标就是自己。 梅鹤青苦涩地笑笑,道:“你们是能打,能打又怎样,这是两个家族的事,不是单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 “不能单纯靠武力,但没有武力你连上桌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左焕白“哼”了一声道,“大家都跟过来了,你就一点不想改变?” “还有九天,光是得知大婚消息的人就不计其数,我还好,周婉儿呢?” 田从梦问道:“周婉儿?这名字好文雅,不是都说她是个刁蛮公主吗?” “刁蛮是对她的家人和下人,对朋友、对我,都不错的。” 梅鹤青将先前周婉儿送的饭菜拿出,放到桌子上道:“这不,每天都送饭。” 左焕白和田从梦见到木盒,对视一眼惊呼:“是她!” “什么是她,你们见过?” 左焕白大大方方把监视梅府的事情说了出来,让梅鹤青心中流过一丝暖意,但他嘴上还是说道:“没必要的。” 田从梦见梅鹤青颓废无望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接受了?你的傲气呢,你的傲骨呢?你配你的姓氏你的名字吗,你对得起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半路遭遇了截杀,书雪更是冒着被宗内惩罚的风险向安符长老借了数头飞行灵兽,就为了争取时间!” “截杀?你们遭遇了截杀?” 梅鹤青瞬间弹起,道:“我都不知道你们会来,四叔更不可能知道,是谁会截杀你们呢?” 左焕白揉揉额头,道:“别猜了,就是你四叔派人拦的,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我们也还不清楚。” 梅鹤青一拍桌子,怒道:“不行,我要找他说清楚!” 左焕白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座位,道:“不碍事,我们在他身边安插了线人,条件是把他家人从梅家的控制下救出。” “救几个下人而已,这个好办,你告诉我信息,我亲自来救,保准不用武力。” “要如何?” 梅鹤青道:“我大婚自然要做善事来积攒祝福,赦免一批下人是最省事的方法了,旁系大婚还要放几个人呢,更不用说我了。” 梅鹤青接着说道:“其实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来反抗,可是无论我怎么做,都会对周婉儿造成极大的伤害。她喜欢一个人,只是方式错了。” “她从小接受的就是大型宗族内的那种教育,觉得这样做很正常,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最基本的要求。一群人里好像就我是异类,醉心修炼、申请戍边、向往自由,我觉得自己是正常的,但正常混在不正常里后,就显得他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左焕白皱眉说道:“我不想听这么多,我就问一句,书雪怎么办?” 梅鹤青愣了,他好像一直与秋书雪在一起,待得久了都成习惯了,但从未想过男女之情。 此刻被左焕白这么一点,往日的点点滴滴顿时历历在目,他忽然发觉自己很少考虑这个女孩的感受,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他。 心里面早就深埋的种子萌芽破土,成为其心里抹不掉的一抹色彩。 “我……我……我……我不知道。”一连断了三个“我”,梅鹤青本来平静的心一下子纷乱,一股莫名的烦躁突然升起且挥散不去。 第一百六十章 见面 田从梦还不知道秋书雪的心思,奇怪地说道:“书雪怎么了?她和鹤青之间有什么隐情吗?” “你难道没看出书雪这几天的情绪变化?”左焕白有些不可思议,往日安静理智的书雪一下子变得冷酷急切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 “我知道,书雪最近是急切很多,但这不是……”田从梦话说一半想明白了,看着梅鹤青躲闪的眼神和方才支支吾吾的话语,她明白了一切。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只能做旁观者,田从梦清楚这一点,所以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梅鹤青说道:“我和书雪也算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事情,在宗内修炼的时候就经常一起,道后来更别说在极宗,在边关的经历了。我习惯了她的存在,她应该也是如此,所以在得知我的事情后才会觉得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落落的,才会那么急切地想要找到我,说清楚。” “那你打算怎么做?难道又说不知道?” 左焕白看看满墙的符箓,可怜地看着他,说:“如果你甘愿遵从家族的决定,就不会贴这些东西!你刚才的犹豫如果被你那个四叔知道,他不一定有多开心!开心你的犹豫,开心你的无奈,开心你的放弃,开心梅家即将和周家合作,重回第一家族指日可待!” 梅鹤青大手一挥,吼道:“够了!你以为我不清楚吗?那我问你,周婉儿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因为新郎官儿逃婚落人笑柄?” 田从梦突然插嘴道:“找她说清楚,她之前不是问过元风是不是梅鹤青的道侣吗,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书雪的心思呢?” 左焕白也赞同道:“对啊,去和她说清楚,然后根据她的反应来判断下一步的行动,总比在这儿干坐着强。” 梅鹤青叹一口气,道:“我早和她讲过,自己不想结婚,她说我以后会慢慢爱上她的。” “可她不知道秋书雪的存在啊!” “书雪真的喜欢我吗?她跟你们说过?”梅鹤青突然的反问打断了左焕白二人的思绪,细细想来的确如此,秋书雪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梅鹤青。 她们现在与梅鹤青对峙得到的答复也是感觉特殊,并没明确到那是爱。 梅鹤青摊开手自嘲地笑笑:“什么是爱呢,我根本不知道,又该如何做出选择?” 左焕白和田从梦沉默了,感情的事她俩不好插手,也毫无思绪。 “不如,你和书雪谈一谈。” 左焕白提出了建议,让这两个迷惑的人真诚以待,说不准就能确定内心深处的想法。 见梅鹤青没有拒绝,左焕白接着说道:“明天,明天我和书雪过来,借着祝贺的名义,找你好好谈一谈。” 她拿起剑,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们都好好歇一歇。” 梅鹤青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 “走正门,别翻房顶了,容易被守卫发现。” 左焕白轻声笑道:“不了,房顶更快一些!” 目送二人消失在视野中后,梅鹤青长长叹了一口气,来到梅府的一处池塘边,看着水中的游鱼喃喃道:“锦鲤未必成双,良人心意难知。” 周婉儿热烈的爱意在他看来也不算爱,那只是少女对梦中情人的一种好感罢了,她爱得不是具体的他,而是一个幻想。 周家与梅家接着少女的这份纯真大做文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何尝不是一种对爱情的亵渎。 “秋书雪,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梅鹤青吗?” 左焕白不再以两字亲切称呼与秋书雪交谈,既是为了严肃气氛,同时也在给她施压,让她讲出真心话。 秋书雪尴尬笑笑,道:“如果你把剑意撤了,我或许会考虑说。” “行,依你。” 左焕白把剑气撤掉,草映霜又压了上来,却被松元风拽了回去:“你想干嘛?” “哎呀,书雪让焕白撤掉剑意,没说其他人啊,我这不是为了他俩好嘛!万一他俩因为害羞错过了,那得后悔一辈子!” 草映霜的话无疑像一根尖刺,扎进秋书雪的心里。 她得好好回答,不然后果可能真如草映霜所说。 “我……我……我……我不清楚。” 左焕白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四处寻找木桩无功后“呛”的一声插在地上,说道:“梅鹤青也是这么说的,你俩是真有默契啊!” “算了算了,我不管了。我替你约好了,明天咱俩一块儿去梅府,跟梅鹤青当面谈。” “啊?” 秋书雪皱眉道:“谁让你私自做决定的?” “大姐啊,还有九天啦,如果你俩这么来回拉扯,等大婚那天就算把人截了下来,又有什么正当理由呢?有果必有因。” 左焕白一番话把秋书雪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默默接受。 阮莹莹看着秋书雪纠结的样子,宽慰道:“有好感就是喜欢,咱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时刻,如果还不能确定心意的话,周婉儿凭空来的好感怎么会纯粹持久呢?” 秋书雪没说话,只是静静点头,然后起身去拿茶壶煮茶。 似乎她目前为止唯一的消遣手段就是煮茶,架没怎么打,情报得到的也不多,和松元风顺手救了一群孩童端了一窝黑市相比,都能算作颐养天年了。 聊完正事,众人便各回各房休息了,除了寒云秋,别的都在修炼,秋书雪更是在月光下一刻不停地画符。 阮莹莹透过窗户看到石桌前秋书雪的身影,望着她手里黄纸上的符文一点点消散,为明天的谈话而担忧。 她为秋书雪感到不安,在梅府有一位上清境修士坐镇的情况下,一旦发生冲突,吃亏的肯定是他们自己。 不行,明天我也要跟过去,哪怕躲在屋顶,也得潜伏在他们身边。 第二天很快就来到了,秋书雪早早地做了早饭备在石桌上,可惜除了寒云秋没人有胃口。 “都不吃的话,我们就走。” 秋书雪站起身,对着左焕白说道。 “走。” 田从梦不放心,扬了扬玉牌道:“如果有情况,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立马赶到。”秋书雪点点头,随后同左焕白御剑飞出众人的视野范围。 到了梅府,左焕白自然地报上名号,说出来意,更主动让下人通知梅鹤青。 待下人应对无误后,便将二人迎了过去,并领到梅鹤青的院内。 两人一见面,秋书雪就笑道:“我们的大少爷真不好找,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见到。” 梅鹤青面对她的调笑不知为何没向往日那样回怼,只是略显僵硬地笑笑,道:“你来啦。” “当然,我不来,你面前的是谁呢?” 左焕白看着二人,觉得他们好像角色互换了一下,梅鹤青不该如此木讷,秋书雪的话不该这么多。 梅鹤青伸手道:“进屋聊。” “哎呀,是鹤青的同伴?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梅鹤青的话音刚落,胳膊还在那儿端着,就听见梅陵阳“亲切”的问候。 秋书雪立马笑脸相迎,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没有提前告知就突然拜访,实在失礼。” 她一边笑着赔罪,一边谨慎观察着梅陵阳身边这些老头子。 他们之中有修士,也有凡人,修士的境界大多在天境,少数为玉清,到了上清的只有梅鹤青的四叔梅陵阳。 秋书雪心中的底气很足,在经过极宗的边境历练后,要解决掉这些人再简单不过。 唯一棘手的是梅陵阳,但要真动起手来,左焕白和秋书雪加在一起未必怕他。 她本来很讨厌应酬的,但为了给梅陵阳塑造一个好形象,她也就忍了。 “你们大老远跑来,怎么能在鹤青那个小屋子里呢,这不合礼数,走,咱们去正堂。” 梅陵阳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他,但当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后,却发现并无人跟随。 发现没人跟随后他也不恼,只是又说道:“算算时间婉儿该来了,你们还没见过新娘子,刚好见见。” “够了,不必寒暄了,婉儿要来的话你先接待。我与她们有话讲,还请你们暂且离开。” 梅鹤青强硬的态度让梅陵阳脸上和曦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走之前仔细打量了两眼秋书雪和左焕白,似乎对她俩颇感兴趣。 秋书雪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半路的截杀,想来那几位间谍回来并没遭到怀疑,但将她二人给说了出去,以此换取信任。 她清楚方才那位中年男子就是梅家的话事人——梅陵阳,果真属于皮笑肉不笑的那一派,应该很擅长暗地里捅刀子。 “别想了,进来,他经常这样抽风。”梅鹤青再次邀请她们进屋。 进到屋内,气氛更是尴尬,他和她谁也不先开口,把左焕白急个半死。 “今天来是做什么的,二位想必很清楚。既然如此,就别扭扭捏捏了,浪费时间。” 左焕白说的好像证婚一般,让他们更不敢轻易开口了。 似乎知道自己多余,她叹了一口气,随后无奈说道:“我去外面,你们聊。” 说罢,就走出门去,守在外面,给他们创造私人空间,以便吐露心声。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交锋 梅鹤青拉开椅子,给秋书雪倒了一杯茶,说道:“听说你们半路上遇到了埋伏?” “是,不过化险为夷了,大家都没受伤。” 两人明明知道他们这次相见应该谈什么,但真正面对面之后,却都故左右而言其他,谁也不先开口。 秋书雪饮了一口茶,笑道:“你泡的茶还是那么浓,根本品不出其中的韵味。” “平日里我又不煮茶,都是端来就喝。这次特地为了招待你们,我还亲自动手了。” 秋书雪没追着这点不放,本来就是一个细小的调侃。 “大少爷在家过的可还舒心?”秋书雪环视周围贴上的符箓,明知故问道。 梅鹤青大方地指给她看那些符箓,道:“不大行,昨天刚有一行人要杀我,惨作四叔的诱饵啊!” “诱饵?焕白没告诉我说是你四叔布的局。”秋书雪皱着眉头,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估计是借机敲打族内那些想作乱的人,自从动荡平定,他们就转入暗地里谋划了,还是不甘心。” 秋书雪释怀笑道:“谁会甘心呢?他们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不见棺材不掉泪罢了。好听的叫执着,难听了便是固执、倔。” 梅鹤青没来由地咳嗽了两声,道:“你见过周婉儿吗,应该还有印象。” 秋书雪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手中茶杯。 梅鹤青泡的茶浓,刚煮出时还是绿色,现在已经变为褐色,如同枯木。 “有印象,追去农华宗找你,还差点被宗内饲养的灵兽给撞伤。” 她忽然笑出声,问道:“如果当时我没救她是不是现在没这么多事情?咱们还在边境跟魔物打来打去,没现在悠闲。” “谁知道呢。”梅鹤青双手交叉,终于开始触碰核心:“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大对?” 秋书雪直视着他的目光,说道:“还好,平白无故消失个人,怎么想都很让人担心?” “现在呢,还担心吗?” “如果你四叔不做局,我或许已经放下了。” 梅鹤青突然皱眉,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应付周家?” 秋书雪放下茶杯,摊开手道:“在繁华的城市内权势滔天,想做什么做什么,总比一时不慎丢命好。” “我会怕死?” “我知道你不怕,但作为朋友,我觉得这样更好。” 梅鹤青连连摇头:“你和他们一样,都自以为是的在替别人做决定。” “这不是假设吗,怎么还急眼了?” 梅鹤青呡紧嘴唇,愤愤地看着她。 两个人就像两个对弈下棋的棋手,都想把对方逼入绝境,然后不得已开口。 棋手不直接对话,反倒借棋局博弈,等棋盘上的棋子耗尽,也聊不出个所以然来。 秋书雪一口饮尽杯中茶,又倒上一杯,主动扯开话题道:“你知道梅家在云歌城都有哪些产业吗?” “具体哪些方面,梅家的手伸得很广,尤其在云歌城,这里几乎所有地方都有我们的人。” “黑市,前不久被人大闹一场的那个黑市。” 梅鹤青没有回答,先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截杀你们的人来自黑市?” “草映霜和松元风从黑市里救了一群孩子,里面有的甚至被‘拔苗’禁术摧残过。” “顺带一提,梅家的图纸就是从里面意外抢到的。” 梅鹤青眼瞳瞬间扩大,手背上的青筋逐渐暴起。 砰! “王八蛋!” 梅鹤青起身要去找梅陵阳问清楚,他是农华宗的核心弟子,对那些禁术自然了解。 这关系到梅家的名声,他虽看不上这个家族,但毕竟身体里留着梅家的血,于情于理都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梅家真的插手其中,他不介意大义灭亲。 “回来!” 秋书雪的暴喝止住了梅鹤青的脚步,她问道:“如果梅陵阳真的这么做了,你该如何扳倒他?他是上清境,你打不过的。而且据我所知,他与你爹关系密切,你就没想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梅鹤青转头道:“那你说怎么办?草映霜掀翻的只是一处,云歌城内不知有多少,没耽搁一分说不准就有一个孩童惨遭毒手,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你不能进去,里面有人。” 左焕白阻拦的声音传进屋内,让二人暂且止住交谈,细心去听。 “你是鹤青哥哥的同袍吗?我带了糕点,要不要尝一尝。” “不了,谢谢。” 秋书雪给梅鹤青打了个眼色,让他去开门,他却不愿。 “开门之后如何解释?” “就说是同袍,商量秘事。怎么,你怕我还是她借此大做文章?” 梅鹤青没回话,照着秋书雪的意思开了门,秋书雪也便不慌不忙地走出,冲周婉儿打了个招呼。 “是你!书雪姐姐,你也是来祝贺的吗?也是,我光想着鹤青哥哥,竟忘了通知你。” 周婉儿赶忙放下承着饭食的木盒,拥抱秋书雪。 在左焕白奇怪且疑惑的目光下,秋书雪竟张开手臂回应她。 她俩认识? 左焕白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这件事给她带来的震惊不亚于得知传承者是寒云秋。 周婉儿拥抱过后果不其然地问道:“你们刚才在屋子里说什么呀,还让这位姐姐守着门,是什么秘密吗?” 秋书雪微笑答道:“是的,我和鹤青有一些要事相商,他这里安全,就在屋里说了。” “什么事情呀,会有危险吗?”周婉儿关切地看向梅鹤青,问道。 梅鹤青摇摇头,宽慰道:“没什么危险,就是了解了一下情况,都知道梅家最熟悉云歌城,所以她们就来找我问一些事,好方便行动。你不用担心,行动里没有我。” 左焕白问道:“谈完了吗?” “还行。” “还行。” 梅鹤青和秋书雪的异口同声在周婉儿面前显得竟如此尴尬,秋书雪替她解围道:“看,我们商量的结果一致。” 她耸耸肩,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拍拍周婉儿的肩膀,道:“好好照顾你鹤青哥哥,我们先走了。” “我送送你们。” “不必了,好好陪你的准新娘!” 左焕白冷漠的话语浇凉了梅鹤青的心,他看着木盒里的饭食一如既往的没有胃口,甚至有些恶心。 “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过两天再来找我。我忙完事情后,钱叔会告诉你的。” 梅鹤青露出一个和曦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做些小事。 这笑容看上去那么单纯,轻易就使周婉儿信服。 “好,那婉儿过两天再来,你要注意身体哦,不要太过劳累。” 另一边,左焕白还在替秋书雪打抱不平,越说越起劲,将梅鹤青描绘成一个十足的负心汉。 “行了,别说了,我们谁也没有挑明。” 秋书雪揉着太阳穴,接连不停的事情让她脑袋有时昏昏沉沉的,唯有按摩这里才会稍微舒服些。 “没有挑明,那你们今天聊什么了?” “聊假设,聊黑市里的那帮孩子。” 左焕白还想追问,但觉得他们二人谁也不是小孩,旁人又何必多言呢? 她叹了口气,道:“梅鹤青说什么,这件事与梅家有没有关系。” 秋书雪点点头,道:“他没有不相信,很是愤慨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但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他说了,如果背后真是梅家,不介意大义灭亲。” 左焕白哼了一声,道:“还算他有点良心。” “他从小就被送入农华宗修行,虽然梅家生他育他,但农华宗教他做人,他就不会是个助纣为虐的小人。” 秋书雪道:“焕白,你不知道。农华宗每年都会收养一批畸形儿,他们有的是天生所致,然后被弃养;有的是后天意外,心理出了问题;还有一种更严重的,就是人为使用禁术,给他们的身体和心灵造成双重损害。” “这种恶人,我们宗内将其与魔物视作同等,一旦遭遇,格杀勿论。” “极宗有天职,我们也有天职。梅鹤青虽然有自己的大事,但他不能袖手旁观,能帮多少帮多少,这是宗内世代相传的规矩。” 左焕白听完秋书雪的话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俩的事情呢,还有你刚才提的假设,什么假设?” 秋书雪露出一个轻松灿烂的笑容,道:“保密!” “行,那我也不追问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左焕白接着问道,“咱们现在去哪儿?” “转一遭,好不容易来此,权当放假了。”秋书雪和左焕白商量道,她看着热闹繁华的街市,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既苦涩又甜蜜,让她隐隐享受现在的生活。 她很清楚,梅鹤青之所以做那个假设就代表他不喜欢周婉儿,不想与她大婚,捆住他的是怜爱和多余的责任感。 他骨子里就没有安分的血液,让他像个傀儡一般照着周、梅两家的指使行事,最后坐上家主之位,还不如放他去战场上厮杀。 他一定会私自调查黑市的秘密,一定。 第一百六十二章 暗访 秋书雪猜的不错,她和梅鹤青几乎是形影不离,对他的秉性摸得一清二楚。 在送走周婉儿后,梅鹤青摸出张易容符,翻手一变就是张透明的面具,覆在脸上改变其实不大,但最重要的气质有了巨大的变化。 梅鹤青的贵气、傲气和修炼带来的正气一并减弱,颇像在世俗打拼多年的老行家,有股子沧桑,有股子圆滑。 他易容出门,也是翻房顶走的,没告知任何人。 秋书雪和左焕白回到宅子后,见到少了两人,便问寒云秋和阮莹莹的行踪。 “他们啊,莹莹拉着寒云秋去调查黑市了。元风之前提过一嘴梅家在云歌城的地位,所以莹莹怀疑这事背后有梅陵阳的身影,觉得这是突破口,说不准能一石二鸟,就拉着寒云秋去调查了。” 秋书雪倒不担心,寒云秋那家伙不定隐藏了多少实力,有他在,只要不遇上梅陵阳,二人在这云歌城就能横着走。 “你呢,谈的怎么样了?”田从梦关切地问道。 “害,就那样。” 秋书雪并不想正面回答,田从梦通情达理,就没追着不放。 “我觉得其他黑市里应该也有猫腻,但贸然前去的话,会不会被人抓起来?” 草映霜劝松元风不要多想,道:“咱们不是带着面具吗,难道他们能透视,能看到咱俩的真实容貌?别胡思乱想了,你要去的话我陪你。” 松元风挑眉上下打量着他,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还知道主动提出和我一起?” 草映霜避开她的目光,笑道:“我这不是怕出事吗,你身手那么差,被抓了还要费劲去救。咱们本来时间就不多,不能耽搁。” “嘿,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松元风作势要打草映霜,他连忙喊道:“打人啦!救命啊!啊!啊!啊!……” 秋书雪好笑地看着搞怪的二人,从梅府出来后的那点积郁消散了不少。 她看向天空,不知道梅鹤青去的哪里调查,他好歹是梅家的大公子,肯定知道不少他们不知道的内幕,所以调查的目的地就很难猜测。 云歌城最东南角的黑市,是最混乱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不单有梅家的势力,还有其余三个家族的势力,以及一些亡命徒创建的势力。 寒云秋被阮莹莹拽到此地却并不发憷,他大小就开始自力更生,混迹在社会里也算起起伏伏,在黑市里没觉出多可怕。 阮莹莹带他来这儿只是闲逛,没打算买什么东西,东看看西望望,要不是寒云秋老赖在某几个摊前买些小玩意儿,他俩很容易被人怀疑。 “呐,送给你的。” 寒云秋掏出一枚玉佩递给阮莹莹,道:“这玩意儿能润泽人精神,给你。” “我?”阮莹莹不可置信的再次向寒云秋确认道,“你没生病?怎么突然给我送起礼物来了?想跑?” 寒云秋连连摆手,轻声悄悄说道:“别瞎说啊,我这是为了更好地伪装,要不咱俩显得太格格不入了,容易被当做外地人。” “外地的人怎么了”“昨天黑市刚被闹翻,肯定查的严,如果咱们表现得过于不同,你说会不会查到咱俩身上?” 阮莹莹笑道:“买些首饰送我就符合了?” 寒云秋懒得与她辩驳,知道她有闲心拿他开玩笑,便闭上嘴巴向前走去。 其实云歌城的黑市都大差不差,布局几乎相同,就是管理和来往的人比较混乱,鱼龙混杂。 “你说梅家在这件事里是什么角色?” 寒云秋摸着下巴,严肃地说道:“我大胆一点,是幕后黑手!” “为什么?” “按松元风的话来讲,这梅家就是云歌城的主人,家里有没有老鼠难道不知道?不抓老鼠的唯一可能就是,这老鼠吃的是他家的剩饭,是他养的。” 阮莹莹不太赞同:“如果梅家真有这么强大的势力,为什么还敢行刺梅鹤青呢?” “不是梅陵阳故意撒出去的饵?” “那也说明了一点,梅家在云歌城算不上全知全能,即便是梅陵阳,也要放饵才能钓鱼。” 阮莹莹怀疑伤害那些孩童的另有其人,梅家是顶锅的。 或者,梅家内部有奸细,和外人串通好了。 “恭喜萧先生再得珍品!” 拍卖会场内传出的高亢声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阮莹莹注意到这个叫萧先生的已经拍下三四件珍品了,出手极为阔绰。 寒云秋小声说道:“那个萧先生,既然有姓氏,肯定常来,而且不怕被人惦记,估计势力不小。” “你想怎样?” “查他!” 寒云秋说罢就大踏步进了去,挑了个靠后的位置,俯视全场。 阮莹莹无奈地摇摇头,随他进去。 拍卖场的主持人已经习惯了中途有人进场,只是在介绍展品的过程中瞟了他二人一眼,就再没有其它查探。 寒云秋摸了摸自己面上的金属制面具,问道:“他应该没发现异常?” 阮莹莹白了他一眼,道:“刚才是谁在外面说的一套一套的?怎么现在又担心了?” 她体质特殊,一双眼瞳自然能破开伪装,直面本质,拍卖会场内的众人在她眼里皆是真面目。 不过那个萧先生除外,那张面具的制作材料特殊,她看不透。 听着主持人又卖出一件物品,寒云秋的目光开始在拍卖会场内飘来飘去,观察这些参与者的身形,猜测他们的身份。 “接下来这件展品,是昨天刚刚流出的珍宝,本来要压轴出场,但还有两件更为难得的珍品,就只能委屈它现在竞拍了。” 主持人掀开红布,是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在凌空静静旋转。 寒云秋忽然皱起眉头,阮莹莹以为他认识,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魔使令。” 阮莹莹一愣,旋即笑道:“别逗了,你当我真没见过魔使令?话说赵叔叔接你去的时候就发现过一枚,就是一枚被浓重黑煞包裹的令牌,这哪里是魔使令?” 寒云秋缓缓摇头,道:“你不知道,魔使令有了主人后会随主人的特质而变化,其本体虽然是令牌,但却能幻化成各种模样。错不了,这莲花就是一枚有主的魔使令。” 阮莹莹立马紧张起来,她默念极宗的瞳术。 静明本心,天地同根,鸿蒙初散,虚妄终现。 在极宗瞳术的加持下,她终于看到了晶莹莲花核心的漆黑和花瓣上游走的缕缕煞气。 传承者不愧为传承者,果然对这一类的物品极为敏感。 “怎么办,拍下它?” 阮莹莹拿不准,她在抢夺和竞拍之间摇摆,按照上一轮的竞价,这次估计得花个几千光元,她暂且没带那么多。 “六千,我要了。” 那个萧先生,一开口就加了两千五百光元,将价格抬高到无人敢竞拍的地步。 台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都在讨论这位萧先生今日的消费,猜测他的来历。 一般人真没能力拿出这么多钱,阮莹莹也不行。 阮莹莹看着晶莹莲花被重新盖上红布,运至后台,心中念道其万不可落入他人手中。 寒云秋突然按住她的胳膊,打断她的思绪。 “别冲动,那令牌有主了,不会伤人。” 一边告诫阮莹莹,一边询问心海内虚影,他得清楚这位魔使会不会干扰梅鹤青的事。 心海内虚影笑道:“当然不会,你又不是专门讨伐他来的,我何必找不自在呢?放心,在你掌握玉清境全部实力之前,我不会下任何绊子。” 寒云秋心中正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阮莹莹轻声道:“待会儿跟着这个叫萧先生的,我怀疑他有问题。” “好。” 接下来两件展品一件是地阶灵技——炎帝破寂斩,一件是六品宝剑,论价值在不识货的人眼中确实要高过那枚莲花魔使令。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萧先生没有出手,一次竞价都没有,对这两件珍宝看上去一点兴趣都没有。 看得上莲花魔使令,看不上地阶灵技和六品宝剑,这在寒云秋和阮莹莹二人眼里格外不正常。 要知道,阮莹莹都得借助极宗瞳术的加持才能看透那莲花的秘密,萧先生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出手拿下的呢? 半场下来,阮莹莹和寒云秋没出过一次价,主持人自然没有再关注过他们两个,把他们当做了来凑热闹的闲人。 这种只看不买的闲人,拍卖场没天都有十几位,不值得关注。 萧先生先去了后台,取走他拍卖得到的那几件物品,随后才出门。 “离场了。” 阮莹莹推了一下寒云秋胳膊,告诉他跟紧一些,随即率先走出大门。 寒云秋没急着跟上去,他默默注视着萧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穿过两道幽长的小巷,他们来到了黑市最繁华的地方,这里茶馆、酒馆林立,什么人都有,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干扰然后跟丢。 阮莹莹在极宗学的底子过硬,且那个萧先生的气质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她并没被甩开。 只是她隐约觉得,那个萧先生是刻意来这里的,并且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跟踪。 第一百六十三章 点到即止 “莹莹,别追了。” 寒云秋快步跟上阮莹莹的步伐,在她将要前进的同时拽住她的手臂,说道:“那家伙发现咱们了,我刚看他用余光瞥后方来着。” “我也觉得他发现了,但是目前就这么一条可疑的线索,不能断。” 阮莹莹有自己的打算,她得查清背后的势力,那个判官临死前说的地府是什么来头,黑市里哪里来的魔使令,还有这个古怪的萧先生,她总觉得这些事是串联起来的,有一双大手在操控一切。 眼见萧先生要走出这个巷子,阮莹莹甩开寒云秋的手,紧忙跟了上去。 “唉……” 寒云秋无奈地摇摇头,环视了一眼周围的行人,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最终还是追过去。 “小姐,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一直追着我不放呢?” 萧先生走到一处没人的死胡同,背对等着阮莹莹,听起来没打算动手。 阮莹莹没有贸然靠近,在巷子这边答道:“不知道萧先生是否听闻昨日有个黑市被人闹翻了天?” “怎么,你怀疑我?” 萧先生上下打量着阮莹莹,语出惊人道:“极宗的手什么时候伸这么长了,和农华宗打过招呼了吗?” 寒云秋从阮莹莹背后走出,呛道:“我想,不打招呼也没问题?” 萧先生微眯起眼睛,从寒云秋嚣张的话语里嗅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你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传承者?据说在万军阵中亲自斩杀了一位魔使,很是威风。” 与寒云秋的嚣张不同,阮莹莹在萧先生精确点出“极宗”、“传承者”这两个词后就对他颇为忌惮,面具下的清秀面容已然皱起了眉头。 “寒云秋,应该是这个名字?” 寒云秋笑道:“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回答完你的问题,下面该我了。你来拍卖会想调查什么?” “没什么,随便转转,看到好的就买下来喽!” “是吗,我怎么听人说你已经转了一个黑市的拍卖会场,马不停蹄地又往此地赶来。如果不是我们跟踪,你应该接着会去东边的那个黑市?你在调查什么?” “噗嗤!哈哈哈,不愧是传承者,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恐怕也要信了。” 寒云秋眼神一凛,质问道:“说,还是不说?” 萧先生微微摇头,在他看来,还没有到与这二人透底的时候,提早告诉他们反倒容易坏事。 “很抱歉!”寒云秋遗憾道,“那么,就只能得罪了!” 萧先生赶忙摆出防御架势,手臂上缠着道道青色灵力,如一条虬龙。 阮莹莹和寒云秋并没打算动用兵器,二人交替身形一并上前,一左一右地从两面发起攻势。 起风,叠浪! 两朵青莲虚影悄然现身,掀起滔天巨浪拍向萧先生。 萧先生大喝一声,缠着手臂的两道灵力骤然化龙冲向那两道虚影。 龙入水,自然得意徜徉,在萧先生的意念之下紧紧绞住青莲,随着两声“砰!”,莲花虚影破碎,顺带着浪涛的威势也变小。 “农华宗的灵技?” 阮莹莹认出了这是农华宗的《青云龙拳》,草映霜曾经和她切磋的时候用过这招。 “你是农华宗的弟子?怪不得不乐意我们来调查。” 萧先生击退阮莹莹和寒云秋后并未追击,只是警告道:“你们不要再趟浑水了,该你们做的事去做,手不要伸得那么长。” “可是,那些孩子用的是农华宗的禁术不是吗,这背后一定有蹊跷!” 萧先生定睛看着她,微微叹气道:“如果你们在云歌城闹翻的话,有没有想过梅家的梅鹤青?据我所知,他是你们的朋友?难道在他大婚的关头,你们要死咬这件事不放?” 寒云秋笑道:“他?他巴不得越混乱越好,说不定这样就有理由延迟婚约了。” “哦?” 萧先生似乎对此颇感兴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别管那么多了!”寒云秋大手一挥,颇有江湖气的将话题扯到一边:“你为什么拍下那个莲花?” “买什么是我个人喜好,为什么要告诉你?” 阮莹莹开口解释道:“那东西是魔使令,需要交给我们调查。” “魔使令?”萧先生取出那朵晶莹剔透的莲花,仔细在手上把玩,笑道:“这东西不带丁点煞气,怎么会是魔使令?你们莫要诳我!” 阮莹莹也看不透,她将目光移至寒云秋身上,示意该他表演了。 “哦,这东西,你得看本质!” 寒云秋伸出手,眼瞳逐渐变至金黄,气质也随之清冷圣洁,从丹田处奔至手掌心的灵力逐渐化作一团光球。 随着“轰”的一声,那灵力光球绽成一道光柱,冲刷着萧先生手中的莲花。 在经历过寒云秋灵力的洗礼后,那朵莲花的本质也短暂显出原形。 此时再萧先生手里漂浮的哪里是一朵晶莹莲花,分明是一枚缠着滚滚黑煞的木制令牌,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魔! 萧先生瞬间被这字迷惑住,但还好,他实力强劲,仅是片刻就破开了虚妄,翻手把那魔使令收了起来。 “我当初靠着直觉就发现这东西不是凡品,没想到会是魔使令。幸亏落到了我手上,若是在其他人那儿,不定惹出什么乱子。” 他将灵力聚在掌心,轻轻用力隔空将其送出,叮嘱道:“保存好,别让它落入坏人手里。” 阮莹莹重重点头:“一定!” 接过魔使令,阮莹莹仍然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让我们调查,仅仅是越界和梅鹤青这两个原因吗?” “目前能给你们,就这些。” “地府是什么?” 萧先生转身的动作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停滞,阮莹莹敏锐地察觉到他和这个势力之间有很深的纠葛,要么他是这个势力的成员,要么,他一直在与这个势力作对。 萧先生此时已经可以断定,阮莹莹和寒云秋就是掀翻黑市的罪魁祸首。“你们就这么在我面前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个名字,不怕我就是其中一员吗?” “不会的,你不就是在调查他们吗,看样子很惊讶我们知道这个名字啊。” 寒云秋摘下面具,笑道:“希望以后别误伤我。” 他摘下伪装,阮莹莹却没有,她不是很确定这个萧先生的立场和身份。 萧先生来了兴致:“你们为什么要冒风险自己调查?明明可以丢给农华宗的。” “梅家太大,黑市太小。” 寒云秋以八个字回答,接着抓住阮莹莹的手腕,道:“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您轻便。” 说罢,他就拽着阮莹莹离开了巷子。 一出巷子口,就又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再一转身,萧先生已然不见了踪影。 阮莹莹甩开寒云秋的手,道:“你已经未经我允许拽我好几次了,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寒云秋撇撇嘴,不以为意道:“随你随你,事儿真多,拽你一下怎么啦,又不掉块儿肉。” “嗯?” “好啦好啦,姑奶奶,咱回去,这事明显有人不想咱们趟浑水,而且还冒出来个魔使令,这次来陌秋大陆,真是一波一波又一波!” 寒云秋的牢骚并未打消阮莹莹追查的决心,但和孩子们相比,魔使令背后的隐秘更加重要,她决定先调查魔使令的来历,再去追讨伤害孩子们的势力。 她想着面前的种种困难,正欲叹气,又突然听见寒云秋说:“波起则船行,风起则幡扬,一群牛鬼蛇神,还能比得过边境那些魔物?” 她看着寒云秋自信的面庞,忽然察觉到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懦弱逃避了,他尚且如此,她又怎能落后? 收拾收拾心情,她说道:“回去和书雪商量一下,咱们估计还得去一趟上次那个黑市。” 主持人说这枚青莲魔使令是从那里流出的,那么循着这条线索,终归要回去一趟。 拍卖会场一般不会记录出售者和拍得者的信息,但对展品的来源一定有大概的说明记录,不然记账容易搞混出错。 想好下一步行动后,阮莹莹和寒云秋便离开了这个黑市,去往城郊的宅子。 萧先生在被阮莹莹和寒云秋跟踪后并未前往计划中预定的那个拍卖会,反而反过来遥遥关注着这两位。 忽然,他的身边多了一位锦衣男子,但他本人并不惊讶,表现得与那男子很是相熟。 “怎么对他们俩感兴趣,不是说这种出身特殊的人你一向不喜吗?” “对啊,我是不大喜欢,但没人规定不喜欢不能关注啊。” 萧先生对身边人说道:“如果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这有何难,我骗的人多了去了,再多俩也不碍事。” 萧先生笑笑,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宗里是谁里外勾结,竟然能干出这种残忍的事来,” “那他们得赶快祈祷不要落你手里,省的为了求死再降低一次道德底线。我已经看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返旧地 秋书雪等人反复把玩着那枚莲花状的魔使令,他们没让寒云秋将这东西变回原形,而是透过这莲花猜测其主人的身份。 草映霜猜测道:“莲花,是说那人修行的功法与莲花有关?” “当然不是,魔没有修行的功法,他们的能力大多天生,各不相同,极富特点罢了。” 阮莹莹身为阮宗主的女儿,又在极宗长大,对魔很是熟悉,没等寒云秋解释,就出口驳掉了草映霜的猜测。 “魔使令应该与主人的心境有关,这还是是个文绉绉的魔使?” “不会是梅鹤青?” 松元风一巴掌扇在草映霜的后脑勺上:“鹤青要是魔使,你能活这么久?瞎猜!” 左焕白道:“要不我和莹莹去调查魔使令的来源,松元风和草映霜追查残害孩子们的势力,书雪和从梦对付梅鹤青的麻烦?” 秋书雪摇摇头,道:“云歌城内梅家一向以‘城主’的地位自恃,孩童和魔使令的事梅家一定多少了解些内情,咱们调查这两件事无形中就在帮鹤青,等查出真相,说不定会顺带解决掉梅鹤青的事。” 她没有点名梅家就是幕后黑手,显然还是不愿相信的。 爱屋及乌,哪怕梅鹤青本人对这个家族没什么归属感,她仍旧多心疑虑。 就在大家即将拍板决定时,寒云秋站出来反驳道:“我一个人查就够了,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云歌城不比边关,这里势力错综复杂,你和阮莹莹的话,我怕出事。” 他补充道:“再说了,我是传承者,对于魔要比你们敏感许多,进度会快些。” 阮莹莹皱眉说道:“你的实力我们不放心。” “不放心?”寒云秋笑了,他可是捉对厮杀把池梦云斩于剑下诶!实力不强? 不过他并没有那这件事吹嘘,反而拍了拍白珏的额头,道:“我不是有白珏作伴吗,还怕出意外?” “白珏是神兽,你要怎么带出去?” 寒云秋摇摇头,道:“不带出去。我留一个玉佩在此,如果碎了将出现一副指向我的地图,到时候小豹子来帮我就行了。” “可是……”阮莹莹觉得不妥,刚要反驳,却被秋书雪拦了下来。 她轻声说道:“他敢冒险,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不然以他这惜命的作风,怎敢单独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 阮莹莹还是觉得单独行动容易遭遇不测,秋书雪的宽慰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寒云秋叹了口气,翻手掏出四枚珠子,道:“哝,四灵阵的灵珠,你还担心什么?” 所谓四灵阵,即是先前他对阵方灵宫长老常寿陵时所用的手段,三洞境要用是一种威力,玉清境亮出又是一种威力。 有了四灵阵和白珏,这下阮莹莹才算勉强放下心来。 寒云秋这人做事总冒冒失失,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无论在山洞修行时斩杀巴龙蛇,还是魔域内除去魔王分身,寒云秋都算的上中坚力量,她应该对他有些信心。 看了眼太阳,已至正午,正是阳光最热烈的时候,是扫除污秽的好时机。 定了自己的任务,他便先行一步,来到了松元风造访的那座黑市。 这里是东南部分的西北角,是最靠近梅家势力的地方。虽然有宽阔的玄青、秋华两条宽阔的大街做为分界,但在这云歌城的东南部分,是被梅家影响最大的一家黑市了。 他用灵力施加了个咒语在面具上,这样黑市内便没人能察觉到他的长相和境界,做起事来也更为方便。 看来昨日的大闹并未毁去这座黑市的繁荣,先前被战斗波及的房子已经被修复完全,和被拆前没什么区别。 到底是小人物不清楚还是繁荣似梦境,亦真亦假的的确令人难以分辨。 但寒云秋从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上前追查的萧先生。 “他来干什么?” 寒云秋怀着好奇心,急忙跟了上去,这次只有他一个,时而与人谈论字画,时而与人打听哪里的秋梨膏最好吃,像极了初来乍到的新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新人,先前来此只为救人,光顾着和那判官作战了,没好好逛过这座黑市。 这里要比边境的要没规矩混乱得多,时常有财物失窃的事发生,得是什么样的速度,才能从列位修炼者眼中逃掉。 偷,寒云秋是惯犯了,他一进这里就察觉到有几位一直跟着自己,要么打算在无人的小巷内抢劫,要么打算在闹市中间加快速度摸去自己的乾坤袋。 无论哪种,对他来说都是亏的。 相比在闹市,他更喜欢无人的小巷,那里不单适合跟踪他的人动手,也适合他自己动手。 寒云秋不熟悉这里的路,但七拐八扭之下倒真叫他领去了一处没人的巷子。 “啪!啪!啪!” 寒云秋拍了三次手,对应跟踪者的数量。 “行家啊!” 领头的人并没在意寒云秋的手势,他只知道现在是最好的动手时间,稍稍感叹了一句就主动上前与寒云秋缠斗。 “胆子真够大的,我为什么敢来这里你们也不想想,被钱冲昏头了?” 寒云秋翻手就是青莲诀的拳法——叠浪,莲花领着一波又一波的涛浪击打在这人身上。 他防过了拳头却没防过拳头带来的灵力冲击,莲花猛地击打在他身上将其撞飞出去。 “老大,这……” “上!上!” “不知死活!” 寒云秋没等他们攻来,自己就先迈步上去,踏的是方灵宫输给他的身法灵技《逐影旋夜》,使得是最朴实无华的被灵力包裹的拳头,撞在其余二人身上又是两声惨叫。 意志力不强的人,连挨揍都是惨叫没有闷哼。 寒云秋拽起正中那个头领,威胁道:“再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滚!” 赶跑了三个虾兵蟹将后,寒云秋并没觉得轻松。 上次来本就为了砸场子,气势汹汹的,自然没人敢招惹。 这回单枪匹马杀进,因着落单,任谁都想吃一口。赶跑这三人后,应该没人再敢招惹戴着他这个面具的人了。 他们有自己的圈子,相互间会有交流,更有甚者会由‘德高望重’的人分配猎物,免得争夺。 寒云秋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杀鸡儆猴,免得万一出事逃跑时被这些人缠上,耽误了自己的计划。 要调查魔使令,他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找个机会问一下心海内虚影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想独自办这任务主要是能找人出售一些在边关挣来的材料,比如一些魔物的骨头,从剑阵内顺走的几把宝剑。 寒云秋在看过半场拍卖会后,非常肯定自己的这些东西将拍出一个天价。 宝剑好说,对魔物骸骨产生兴趣的人背后多半有魔的影子。 这里不是念生大陆,没有极宗,旁人不会知道魔物骨骸的妙用,即使知道,也不可能晓得做法。 他径直来到拍卖会场,对着门口的守卫问道:“我想卖些东西,去哪里?”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左边那位便将手里的长矛放在墙边,领着寒云秋绕远路去往后门。 推开门,是一位白眉白胡子却顶着一头黑发的男子,他看了一眼寒云秋,漫不经心问道:“你想拍卖什么?” “一些骨头。” 说罢,他便从储物玉佩中翻出一根肋骨状的骨头,递给这白眉黑发的男子。 男子细看片刻,忍不住怀疑地问道:“这是魔物的骨头?” 寒云秋点点头,微笑不语。 他镇定的气势让男子内心有些慌乱,难道面前这人实力深不可测? “来人,去备一壶好茶,要悦和巷产的绿叶尖,动作要快!” 男子吩咐完下人,转头问道:“您预期多少光元?据我所知,这东西在除极宗外的地方近十年只出现过一次,极为罕见啊!” “没有预期价钱,我只要总价的六成即可。” “六成?!” 男子惊呆了,他一下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寒云秋,这太划算了,划算得让人好像在做梦,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寒云秋的动机不纯。 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心里仅存的警惕,将交易答应了下来,并准备把那件物品放在最后出场。 他递给寒云秋一枚特制的玉牌,这上面以类似符文的形式绘出一个“易”字,看上去很是珍贵。 “您现在可以在拍卖会场稍等片刻,期待您的宝物卖出一个好价钱。” 寒云秋凭借男子送给他的玉牌可以在拍卖场内购置任何商品而只花从前的十分之八,可谓贴心至极。 男子想的是最好能让寒云秋对拍卖中的某一个宝物产生兴趣,然后在提前准备好的托的作用下以超乎寻常的价格拿下它。 这样既减少了支出,还赢得了他的好感,方便以后再有东西优先供给他们这里。 寒云秋大大方方出了门,按照他的计划,他将在接下来的拍卖中拍得一件展品,随后在前往后台时趁人不注意偷溜出去调查线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外相遇 寒云秋落座在拍卖会场上左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位子,手上拿着三十七号的牌子,无聊地看着前面那些人为了些‘垃圾’争来争去。 他要调查魔使令,自然应该关注和魔有关的物品,展出的那几件勾不起他的兴趣。 忽然,一个人坐在他的正前方,翘着二郎腿,将手里的木牌高高举起,喊道:“有没有更珍贵的,别拿垃圾来糊弄我们!” 这一句话打断了拍卖的进程,主持人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方才互相竞价的二人也暂时放下争斗,把注意力放在喊话的这男人身上。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主持人竟是丝毫不客气,没有留人的打算,直接叫人就要把他赶出去。 “诶诶~~!别动我,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男子站起身伸出双臂,做投降状,待在原地无辜地看着围过来的打手。 主持人见打手们不动手,便怒道:“让人一句话给吓个半死,养你们不是吃干饭的!上啊,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先前犹豫的众人逐渐壮起胆子前进,步步紧逼围住闹事的男子。 “喝-啊!” 有人举着大刀朝他劈砍过来,已经有人吓得将眼睛捂了起来,防止看到什么血腥的画面。 只听“当!”的一声,刀砍在男子身上好似砍在一块未化开的金铁,坚硬无比。 男子微笑地看着打手,力道顺着衣服爬到刀身,再到刀柄,轰! 持刀打手毫无征兆地倒飞出去数尺,被围攻的男子还有心情笑道:“都说了别碰我,非不听,下面还有谁要继续吗?” 看着沉默的众人,男子语气中隐含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好心告诉你们,不听,一定要付出点代价才信,呵!” 主持人驱散了围住他的打手,恳求道:“先生,我们这儿的珍宝都是一件一件上,早在底下排好了顺序才呈上来,您想看更好的宝物,还请耐心等待,稍后一定有入您眼的宝物!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支持人服了软,男子也就不再咄咄逼人,缓缓坐下翘起二郎腿,合眼等着能勾起他兴趣的珍宝上场。 这家黑市因为先前被松元风和草映霜大闹过一场,实力大不如前,对剩下的这部分人自然优待许多,对嚣张男子这样的人更是轻易不敢招惹,生怕惹到不该惹的人再度惹大佬不高兴。 寒云秋看着有意思,便让虚影调查这个男子的身份,怎么敢这么豪横。 再优秀的幻境在虚影眼前也是张破纸,一点就破。 不过当虚影告知他这男子的真实身份后顿时吃了一惊,他和他,性格极不相符的两人是如何融为一体的呢? 寒云秋起身换了位置,坐在挑衅者的身边,像他打听道:“听说梅家在这一座黑市里分量很足,对?” 那人扭头正视于他,笑吟吟答道:“对啊,怎么了,难不成你想取而代之?” “可不敢乱说话,免得被暗地里消除。” 寒云秋装着无辜且怂的模样看着台上眉飞色舞讲演着的主持人,避开男子审视的眼光,解释道:“只是有一些事不明了,帐对的不太准确,有一些部分需要查证。” “哦?哪些部分?” 寒云秋这次却不避开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的遮掩四目相对严肃答说:“有一些花,本来养的挺好,落在他手里就开始破败枯萎。你没听说过?” 男子点点头,道:“听说过,据说不止疏于照料,还拔苗助长,卖给那些病态的买家。虽然偶尔会出事,但总体上讲赚得盆满钵满。” “怎么,你就为了这事儿来?” 寒云秋摇摇头,道:“就凭他们分量还不够,我是听说有绝世珍宝才来凑热闹的。” “什么珍宝?” “魔物的部分骨骸,不管是炼丹、制符、锻造兵器都是上好的产品,我来看看能否捡个漏。” “魔物的骨骸?有这种东西?不是都被宗门收去另做他用了吗,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寒云秋摇摇头,笑道:“不告诉你。” 随着二人的交谈,主持人介绍着一件又一件的展品,可就是没有男子想要的。 “怎么,天阶灵技都看不上眼?” 寒云秋看着男子兴致缺缺的模样顿感扫兴,原本以为他会是绝佳的僚机,谁料那些关键的什么都没说出来。 “下一个展品,边境黑煞魔物的肋骨两根。” “黑煞魔物!” “我的天,那得什么境界才能做到!” “没听到是边境吗,如果想斩杀掉一头这样的魔物,就得防备着身边存有其他几只同等级的魔物,难度得翻上几番,” 寒云秋看了一眼那些讨论的人,不屑地笑笑。 一群只敢坐而论道的蠢货,看似什么都懂,实则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田,将自己对万事万物的理解强加在世界上,不曾真正见过世界模样。 “对嘛,这样的宝物才配拿出来竞价拍卖嘛!” 男子举出木牌,喊道:“我要了!” 此言一出,方才热烈的讨论戛然而止,仿佛噶嘎叫的鸭子被人捏住了脖颈。 拍卖会场的打手被诡异地振飞出去的那一幕不断在他们脑海中循环,诸位竞价者敢怒不敢言。 因为寒云秋没定底价,主持人心里也没数,高了怕惹这名男子不高兴,低了怕拍卖会场的老大不高兴,他便开口小心翼翼问道:“那么您愿意出价多少呢?” “两千光元。”男子伸出两根手指,语气中满是戏谑。 砸场子,这人铁定是砸场子来了! 主持人心里的怒火已经升到顶点,他将目光看向会场安插在竞拍者中的线人,示意他赶紧通风报信,自己则与这名男子扯开话题拖延时间道:“哦?我们都知道此骨用途甚广,且有价无市,您只出两千光元,怕是拿不下来啊!您因何报价啊?”。 “因何?我在前头也是干过的,这种骨头少说有个几十根,能出钱买你的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还叽叽歪歪扯东扯西,是不想卖吗?” 随着男子的威胁,主持人闭上了嘴巴。 “四千!” 拍卖场内有另一人站起,冷笑道:“既然你手里已经有那么多了,少一个不少,不如让给大家公平竞价!” “让给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 男子闪身飞出,一只手捏住那人的脖子高高举起,直至其脸色涨红嘴唇发紫才冷哼一声丢在地上。 “不要以为是个人物,这里是黑市,不是琳琅阁!” 有意思,真有意思,怎么面具之下的他是这种性格,让人意想不到啊! 寒云秋兴致勃勃地看着男子杀鸡儆猴,听到身后的动静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拦住赶来的打手道:“听我一句劝,别进去。” “起开!” 赶来的喽啰一把推开他,气势汹汹地冲进去了。 他们中间有一人的衣服形制与其他人不同,从进去时不经意地同寒云秋对视一眼,甚至还有礼貌地点点头。 就是这一点头,将寒云秋原本玩乐的心压了回去,他从这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比之上次的判官还要浓。 “什么境界?”他问心海内虚影。 “玉清境,只论境界修为比你更厉害。” 比我厉害?那应该是卡在上清境的门槛了,迟迟突破不了。 寒云秋不放心嚣张男子,跟在打手们后面,见机行事。 主持人虽见援兵已到,但也不敢做出头鸟,后撤到高台角落静观其变。 先前被他仍在地上的那人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男子叫嚣道:“等着,有你好看的!” 男子瞥眼看他,将其他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跑了,所在人群里把位置让给刚到的打手和男子。 “就是你闹事?”一把推开寒云秋的那人问道。 “是我如何?”男子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若无其事地说道。 “如何?打!” 那一群人将男子团团围住,各种颜色的灵力灵技一齐飞出打向男子。 唰!唰! 两道符箓一前一后挡在男子身前,青绿的灵力和青藤剑将此人的身份昭示天下——梅鹤青! 寒云秋摇摇头,轻声道:“敢亮出青藤剑,你倒是没有顾虑啊!” 两张符箓一股脑地将第一波攻击尽数吸收,随后在梅鹤青的驭使下冲进人堆“轰”地炸开。 吸收的伤害越多,爆炸产生的威力就越大,这便是“惜灵符”的妙处。 “符箓之道,你是农华宗的弟子!” “谁说只有农华宗才能使符?天下万法难道被分得一干二净了吗?”梅鹤青嘲讽道,“如果农华宗能束缚道,怕早没了你们这些渣滓!” “八门八法,运阴转阳,申为神门,寅为鬼路,辰为天罗,戌为地网,丑字黄泉杀,鬼斩!” 梅鹤青结印燃符,拍卖会场内阴风四起,先前惨死此地的亡灵皆手持刀兵而来。 待符箓燃尽,梅鹤青的双眼已成灰黑色,眼瞳空洞,好似一只恶鬼,专为索命而来。 “杀!” 梅鹤青的话成尖啸,刺的众人耳朵生疼,但不等他们捂住,就必须持剑对抗那些扑来的恶鬼。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夜游巡使 寒云秋看着梅鹤青一项一项使出那些在边境战场厮杀用过的招式,就为他担心今日之事泄露出去被人查到。 但转念一想,他是农华宗的弟子,杀一些罪大恶极之人为何要藏着掖着? 梅家,他是梅家大公子;农华宗,他是核心弟子。即使查到又怎样,谁敢惹? 寒云秋不禁有些羡慕梅鹤青的家世,虽然他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但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已然超乎他的想象。 传承者怎么了,传承者去别人地界除魔还要被责怪不事先打招呼。 况且,这个身份带来的使命,会将他压死。 想的多了,寒云秋心中便会积聚抑郁之气,他随手抓起附近的一个喽啰,奋力扔向那个他感到危险的人。 唰! 忽的一眨眼,砸过去的位置是一处空地,方才站着的那人已然闪到了另一边。 速度这么快? 寒云秋和梅鹤青同时注意到这个人的恐怖速度,二人想着擒贼先擒王,默契地一前一后夹击。 “兄弟,你也看他们不爽?” “是啊,等着一天很久了!” 寒云秋假装不认识梅鹤青,毕竟他没有心海内虚影,没法看到寒云秋面具背后的真容,这样一来就很容易误导黑市调查的人。 让他们凭空觉得多出一路人马对付他们,自然耗费的精力就会增加,一旦其虚弱到一定程度,莫说闹事,就算真的来一锅端都并非没有可能。 凌云幻丝! 寒云秋将从剑阵中带出的那把剑被其掷到半空,心意微动使其凌空漂浮,一枚碧绿的符文从剑柄底部飘然飞出,顷刻间化作数道碧绿幻丝罗织出一个有进无还的结界。 嗖!嗖!嗖! 这些幻丝不是固定的,它们好似有生命,如同潜伏的毒蛇找寻猎物,伺机而动,只需一击就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梅鹤青就在这个结界边缘战斗,趁着敌人不注意伸手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扔进这座诡异的结界。 在连续收割掉十数条人命后,这剑的大阵时间刚好耗尽,结界尽数收进符文再度归入剑柄。 “兄台好手段!”梅鹤青称赞道。 寒云秋露了一手,接下来就轮到梅鹤青了。 他御魂符的效力还未过,当下扔能号令诸位魂灵。 只见他双手并作剑指在青藤剑锋上抹过,一道蓝绿的鬼火瞬间升腾弥漫。 梅鹤青自此挥出的剑气不只是普通剑气,更染上了熊熊鬼火,专烧人神魂。 御魂符妙用奇多,每升高一个境界能解锁的妙用就不止一个两个,像三洞境和玉清境这一个大鸿沟,涉及到神魂的便是数不胜数。 鬼火灼烧神魂,剑气斩灭身躯,将一个人在世的活路堵得死死的。 看梅鹤青现在的表现,他比判官、白无常更适合地府。 领头人不敢贸然出手,变相等于把自己的手下尽数送出,等无人给他助阵扰乱寒云秋和梅鹤青,他将陷入必死之局。 寒云秋凭着一个剑阵铲除掉部分碍事的喽啰后,便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那个有着恐怖速度的人身上。 这样的人往往和他的剑阵一样,都很喜欢伺机而动,宛若毒蛇,只要出手,那将是必死的结局。 嗡! 梅鹤青听到声音赶忙下腰躲避,恰好躲过一柄快刀的平击。 挥刀有声,嗡嗡然做响,梅鹤青在快速衡量这名打手的危险等级,以便决定接下来的变招。 寒云秋一剑捅死身边的小喽啰时喊道:“不如,你先报个名字,省的杀掉一个无名之辈。让我猜猜,你是地府的哪路神仙,牛头?马面?” 寒云秋的话果然引来回应,那人虽然不现身形,但声音却能覆盖整个拍卖场。 “我是夜游巡使,专司索命。” “专司?确实挺符合的,知道收自己的命要找别人帮忙,我乐意至极。” 寒云秋嘴毒得很,一开口就引来夜游巡使的长刀伺候。 “你知道我这柄剑叫什么名字吗?” 夜游巡使不回答,收刀要撤之际却被一道诡异的幻丝给缠住手腕,他定睛一看,幻丝的另一端连接的就是寒云秋的剑柄。 “别急着走啊,才交手一回合,多打会儿。”寒云秋笑道,“这剑的名字是‘无边丝’至于由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 他猛地用力一拽,夜游巡使就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力顺着幻丝攀至敌人身上要比直接通过剑与剑的对抗来的还要快,这诡异的构造彻底打乱了那位自称夜游巡使的打手的计划。 梅鹤青趁着二人僵持的功夫举剑袭来,想要速战速决,解决掉这个祸害。 谁料那人竟放开长刀,掐一个法诀瞬移到了十丈开外。 他跑了,一同而来的那些喽啰一个也跑不掉,三下五除二地就被寒云秋和梅鹤青合力收拾掉了。 他们站在尸体中间,血煞滔天,吓得拍卖场内的人没有一个敢跑的,生怕做出什么惹到他们不高兴的事后命丧当场。 “符箓之道,你是农华宗的?” “正是如此!此番出宗,便是为了做些利民的好事,杀些该死的祸害,你呢?如果没什么特殊的理由,你估计也不会来帮我对抗他们?” 寒云秋摇摇头,笑道:“兄台好眼力,我的确带着目的,不过请放心,咱们两个目的相差不多,我不会下黑手的。” “暂且信你。” 梅鹤青在外人前是如此谨慎的吗,寒云秋一遍又一遍地推到自己心中那个梅鹤青的形象,想重塑一个最真实的。 刀剑对于他们来说是亲人,是第二条命,那个夜游巡使肯定会想办法回来夺刀,如果没有武器,他也别想着杀他们两个了。 无边丝这把剑本身的力量虽然诡异,但异常好用,尤其对付夜游巡使这类人。 寒云秋有些担心,要是那人真就弃刀而逃,他们在这儿守一万年也不会等来。 “不用担心,地府派给他们的任务必须完成,如果做不到,回去就会挨罚,严重的会被活活打死。” 梅鹤青的话打消了寒云秋的焦虑,却勾起他的好奇心:“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前在那里待过。” “待过?!”寒云秋不可置信地看着梅鹤青,难道梅家真和地府有联系? 寒云秋还在思考这些问题,梅鹤青已然站起摆出了作战的架势。 他看看刀,还在,便问道:“怎么了?” “有风。” “有风不是很正常吗,怎么……” 寒云秋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有锋锐的刀刃正向自己袭来,赶忙撤身翻滚躲避。 这躲避的动作落在夜游巡使眼里便是势弱的表现,紧接着又是三刀从不同方向刺出,其狠辣与迅速即便左焕白到此都未必能做到。 隐藏实力,以弱示人? 夜游巡使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最让人难以防备,也大大提高了自己斩杀成功的概率。 好心计,好手段! 寒云秋不免赞叹道:“看来巡使大人并不擅长用刀,心计才是真杀人利器啊!” 还有心思说话,这表明寒云秋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夜游巡使设计的同时他也在织网,一个先中计,一个后收网,拼的就是速度。 当!当!当! 寒云秋掷出“无边丝”挡住夜游巡使第一回攻击的同时手握袖中匕首,反持上下挥刀挡住他接下来的第二、第三次攻击,等到第四次,就用不着他了。 梅鹤青身边飘着一圈绿叶和花瓣,在他脚下更是生出一片野花野草,随着突如其来的清风摇曳。 这可不是幻想,是实打实的真物。 农华宗独特的功法配以特制的种子,短时间内就能造出一大片草原,这么一小块儿的植被更是手到擒来。 极宗的《青莲剑诀》只以“莲”作为核心,农华宗的《自然剑法》则取自自然万物,既有植物,也有动物。 而这些野花野草,目的就是引出梅鹤青接下来的这一剑——花刃飞刀。 花瓣做剑刃,草叶为飞刀,只要是风能吹到的地方,就是剑能递出的地方。 寒云秋笑吟吟看着眼前的人,道:“你的飞刀品秩不低,我估摸着能卖不少钱。” 见他没有逃跑的意思,寒云秋愣住了,问道:“还不跑?” 如果敌人的行动和他预知到的不一致,那么他和梅鹤青很可能已经落入了此人的陷阱,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剑成,剑斩! 寒云秋还在疑惑,梅鹤青的剑已经蓄积完成,一时间花也摇摆,草叶飞舞,随着飓风的吹拂,花瓣成了梅鹤青剑刃,把剑身遮挡得严严实实。 草叶做了飞刀,已在梅鹤青身后铺开,就等着一个敕令便铺天盖地射出,将那敌人戳成马蜂窝。 “别出!” 寒云秋喊话的同时不忘抽出惊云开启剑阵,在他的预想中夜游巡使应该已经四处乱窜了,或者恼羞成怒站在他们面前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但这个人很冷静,一共只出了三刀,还都被挡下了,是放弃了吗? 寒云秋不这么认为,这个人一定留有后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明暗相应 惊云的符文分化为二,一个飘在空中决定高度,一个落在地上决定范围,最后相互对应,开启一座剑气大阵。 寒云秋不急于直接绞杀,而是先放出了几道剑气试探性攻击。 两道凌厉剑气划过夜游巡使的腰腹,竟从中直接穿过,撕开一个大口子。 寒云秋眯起眼,分身? 梅鹤青打了个响指,凭空一道火焰点燃这具分身,仅片刻就烧得一干二净。 消失了? 拍卖场的竞拍者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旁观看他们的战斗,有人想偷偷溜出去,却被一道耀眼的刀光收割掉生命,伺候再无人敢冒险离开。 寒云秋和梅鹤青在刀光乍现的一刹同时发动攻击,却没有一个打在夜游巡使身上。 梅鹤青看着寒云秋手里的惊云,一下子就猜出对面人的身份,而他之所以没有相认,便是为了设一个暗桩。 见过寒云秋出手的人都死了,他的身份没人会知晓。 况且黑市上一次被人闹翻,更多的罪魁祸首是松元风和草映霜,精力会主要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梅鹤青在明,寒云秋在暗,一明一暗才好行动。 “兄台可有办法找出这位迟迟避战的索命鬼?” 不是寒云秋的声音,他故意做了伪装,说话都呛着嗓子。 梅鹤青没有回答,将青藤剑插在身前,双手结印,袖子里飞出两张碧绿符箓,带着浓郁的生机钻进他脚下的草坪。 一阵绿光闪过,这草坪开始疯狂生长,吞没掉拍卖会场内的座椅转为养料供自己生长。 在草坪之内,梅鹤青可以借助花草感知到任何站在上面的人,秋毫可查。 只见梅鹤青伸出手指向一个方位,寒云秋的惊云剑阵便朝那里倾泻剑气,浩浩荡荡比之暴雨还要更盛一筹。 剑气河流泄出,把梅鹤青的草坪斩出一条道路,却丝毫不见敌人的身影。 梅鹤青不可思议地盯着那里,没错啊,花草传来的信息就是那里,怎么会毫无反应呢? 嗖!唰! 无形的风乍起,被攥紧的短刃狠狠劈在梅鹤青的青藤剑上,由于是从上而下的斩击,梅鹤青逐渐挡不住,开始慢慢被逼退。 寒云秋张开双臂,剑阵余下的剑气以龙卷风的姿态围住梅鹤青,在不伤及他的情况下慢慢缩小,以此缓步锁定夜游巡使。 “这下看你怎么逃!” 寒云秋猛地合拢双掌,双拳狠狠在胸前对撞,与此同时洒出的剑气也猛然聚拢,游鱼一般从梅鹤青身边窜过,朝着他正前方胡乱劈砍。 这次,攻击有了反应,叮叮当当的金铁相交之音不绝于耳,夜游巡使在奋力抵挡剑气大阵。 梅鹤青上扬嘴角,扯出一个不寒而栗的微笑。 他贴出一道紫色符箓,这次不再念咒燃烧,反而举剑挑起,微一用力斩成两截。 随着符箓的破碎,一阵浓烟也被缓缓释放出来,很快弥漫覆盖了整座拍卖会场。 寒云秋知道梅鹤青的剑是君子之剑,所用的一般都是正大光明的剑招,一招一式都先告诉敌人我要进攻了。 他的剑不是如此,他可以驭使煞气,那么此剑的招式必定极为阴险狡诈,最易行偷袭斩杀之事。 但梅鹤青的这道符箓算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原来君子动怒,也会不择手段。 夜游巡使不打算坐以待毙,他手持双刃,双脚踏在梅鹤青的剑上借力翻身,退出几丈远。 好机会! 寒云秋迅速收回剑阵,使出基础剑式内的一招“提膝下截”,劲力贯穿长剑前身,直冲夜游巡使的脖颈而去。 叮! 该死! 寒云秋在心里怒骂出声,不得不撤回身形,主动与他拉开距离。 刚一落地就察觉到了身后的攻击并能做出精确的抵御,而且如果他再晚一步,那双刃估计就会顺势而上,反打他一招半式。 棘手,太棘手了,这和那个判官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看来在被人砸过场子后,幕后人更加小心了,派出的打手应该也是最顶尖的。 寒云秋问道:“兄台,敢问这家伙要如何处置?杀了还是留着?” 梅鹤青虽然想留着他审问,但转念想到此人凌厉的身手和颇高的修为,猜测其不会投降,问了也是白问,便道:“阁下随意出手,对于这种渣滓,生死勿论!” 可杀可不杀,一切凭你定夺。 梅鹤青这算把问题抛了回来,他不是没有办法击溃他,而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撬开他的嘴巴问话。 突然,他看到了躲在高台角落的主持人,想到那个在后台收物品的家伙,或许那人也知道些内幕。 杀了! 寒云秋不准备留活口,直接召出从剑阵偷出的第二把剑,这剑通体银灰,锋芒毕露的同时却不易给人压迫感,显得更为温柔。 他饶有兴致地解释道:“这把剑叫做‘白鸥’,至于为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 说罢,他随手将剑高高扔起,等抬眼再去找寻时已失了踪迹。 这剑,是一把飞剑,主人只需将其扔出,就无需操心剩下的事情,它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力击杀掉敌人,除非自己被摧毁。 寒云秋的宝物真不少,都是哪里得来的,我初见他时可是连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对抗巴龙蛇时用的还是我给他的普通铁剑。 梅鹤青看着消失的“白鸥”若有所思,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夜游巡使。 果然,他按捺不住强攻过来,一打二的情况下只有尽力解决掉一个才有机会完成任务。 谁料,这剑砍上去却发出木头般的脆响,用力切开,沉思的梅鹤青变成一具栩栩如生的木头雕塑。 夜游巡使的汗毛乍立,他连忙转身挥剑,听得清脆的金铁之音后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不是只有你(我)一个人会分身!” 夜游巡使想的和梅鹤青开口说的只差一字,这使得他心中的惊骇恐惧之情更甚。 “别大意啊,你要对付两个人,怎么能愣神呢?” 寒云秋转瞬间来到夜游巡使的身后,脚上踩着刚刚掷出消失的“白鸥”。 夜游巡使终于开口了,只不过那嘶哑的声音好似从地狱里传出,说话者真是位索命恶鬼。 “我第一次见宝贵的飞剑被用做赶路,真是暴殄天物啊!” 梅鹤青眉头紧皱,他说道:“你的嗓子绝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加入地府还有改掉自己的声音吗?” “呵,你们太天真了,以为光靠自己就能对抗地府。回去问问长辈,看看得罪地府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你们杀了我一个,还有更多人登载后面,杀不尽,除不完的。” “反倒是我们,会追击你们道天涯海角。好自为之!” 夜游巡使的话里好似存着其本人对地府的怨恨,但听起来更多像是嘲讽,嘲讽梅鹤青和寒云秋终究会为他陪葬,一辈子逃不开地府的追杀。 “放屁!什么牛鬼蛇神都敢称地府,借鬼神之名行苟且之事,等真下了地狱,会有真正的恶鬼等着你们!” 梅鹤青是天生道体,冥冥中能察觉到什么,所以他虽不信鬼神,但却敬重。 刚这番话不止对着夜游巡使一人所说,而是借此斥责整个地府。 寒云秋懒得听他废话,惊云剑身凝聚出一条蛇形,这是玄道阁内的地阶灵技《乘雾蛇影》,讲求一击必杀,用在此地再合适不过。 夜游巡使感知到身后巨大的威胁,立刻扭动身形就要躲避,可即便是踏着绝妙的步法,那股被锁定的危险感应仍是挥之不去。 寒云秋的“白鸥”载着他不停跟在夜游巡使身后,只待剑成的刹那刺击出去,一举斩杀掉。 梅鹤青不愿做个旁观者,他贴出一张空白符纸,把那些浓烟尽数吸进。 等全部吸收后,符纸上竟然凭空显出符文样式,仿佛有人在拿笔隔空隐身画着。 砰! 符文已成,符纸似乎受不了巨大的能量而爆开,碎裂的纸张在半空中缓缓聚合,先前吸收的浓烟此时又喷出笼罩住碎裂的纸张。 一柄由烟尘构成的剑正在缓缓形成,要说速度,估计没有哪一个能跟这样一柄剑比。 梅鹤青的青藤也未闲着,他故技重施,要用出农华宗《自然剑法》中的花刃飞刀,借着那掀起的飓风助此烟尘剑一臂之力。 “世人好像都知道农华宗善用自然之力孕育生机,但似乎忘记了,自然内亦存在着死亡和杀戮,存在迷雾与阴毒。我们喜欢积极的一面,不代表我们放弃了残忍的一面。” “积极是为了宣扬善意,而残忍,是为了保护善意。” 寒云秋和夜游巡使在做着你追我赶的猫鼠游戏,梅鹤青的话语在眼下这个场景显得很是突兀,但那冷漠空灵的话语却莫名戳人心扉。 此时的他宛若天神下凡,惩戒世间邪恶。 随着梅鹤青的一声敕令,花瓣和草叶龙卷向上,萦绕在迷雾长剑周围,掀起的风的确使它的速度达到了一个顶峰。 寒云秋的剑还未成型,他闪到一边,给梅鹤青让路。 夜游巡使还想反扑,数道分身于他的身后冲出,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轰! 迷雾长剑化作数道小剑,分别对应着夜游巡使的每个分身,绝不漏杀。 嗖!嗖!嗖! 一个夜游巡使倒下,两个夜游巡使倒下,三个……直至全部倒下,梅鹤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 劲风吹动梅鹤青的衣衫,两道寒芒直取梅鹤青脖颈,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再快的反应也做不出动作,只能等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来源 叮! 寒云秋的剑终于蓄出,一条纤细的蛇影挡在梅鹤青身前,将那两柄弯刀短刃死死拦住。 “我说夜游巡使大人,您这回,该没有别的手段逃脱了?” 寒云秋邪魅的笑容落在夜游巡使眼里格外讽刺,他看似轻松的询问此时也构成了巨大的嘲笑。 任务失败的挫败感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夜游巡使仰天长啸:“啊!!!” 同时手上发力,竟逼得寒云秋不断向后移动胳膊,这才勉强撑住。 就在大家以为局势即将僵持下来时,寒云秋的真正杀手锏才开始亮出。 先前抵挡住双刃攻击的小蛇倏地消失,再现身已在夜游巡使身上游走,而他本人并未发觉,还在气势汹汹地和寒云秋对峙。 嘶~~~呲! 这小蛇宛若一条真蛇,张口就在夜游巡使的脖颈处咬出一个口子,,就是这么一个小口,却带走了其所有的生机。 梅鹤青不可思议地看着夜游巡使无力倒下,扭过头看着寒云秋,惊叹于他对这并不需要掌握的灵技出神入化的操作。 “怎么做到的?”梅鹤青小声问道,为了防止他人偷听,他还特意使出一张隔音符,让寒云秋毫无避讳地说。 “这剑式叫做《乘雾蛇影》,名字就是剑式的大概解释。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在名字,乘雾,不单单指出剑时的威势,更是剑本身的诠释。” 不止有一人会分身和幻影,这些也算不上哪个灵技的独有特性,但他们确确实实是《乘雾蛇影》最核心的部分,其背后的意义比之剑招本身要更珍贵。 蛇影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真的挡刀,假的寻找弱点,一击必杀。 等这位夜游巡使的尸体狠狠摔倒在地,寒云秋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在心海内虚影的帮助下,这里确实没有他的气息生机了。 看着靠山陨落,主持人的心算是彻底破碎,他颓然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买东西。” “买东西。” 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坐实了他内心的猜测,这两人认识! 他们不是突发奇想,而是预谋已久。 但是动机呢?昨天刚被一批人给砸了场子,今天这波如果又是他们那毫无动机可寻啊! 主持人几乎要哭出声来,弱弱地问道:“二位爷,咱拿出的东西您都瞧不上眼,最后这三件可算是大戏了,结果您自己根本不缺。您到底要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啊!” 寒云秋掏出青莲魔使令,问道:“这东西你们哪里弄来的?” 主持人只怕自己看花了眼,紧忙爬向前仔细端详。 他每天要介绍百十来件珍宝,包括他们的来源、作用和价值都要记得一清二楚,对于这件即将出场但还没来的及的珍宝自然印象深刻。 “看清楚了吗?”寒云秋问道。 主持人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答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梅鹤青好奇这件物品,但碍于情景,只得站在一旁默默旁观。 秋书雪竟然没让他们第一时间查那些孩童,反而派寒云秋调查这晶莹莲花,这其中肯定还有事情他不清楚。 云歌城内波诡云谲,许多暗潮因为松元风和草映霜的出手而更加汹涌,这给梅鹤青提了一个醒,等到大婚那天可能更加不太平。 “这东西是一个黑衣人送来的,看那僵硬的动作不像活人,我遥遥见过一眼,死气沉沉。也可能是修炼法诀的缘故,我不太了解,接待人一般都是白眉大人的活儿。” 不像活人?寒云秋心里犯了嘀咕,魔使除了是魔之外其余与常人无异,不可能被这样一个实力低微的人察觉异常。 寒云秋收回魔使令,准备找那个白眉大人问一问,他在那儿出售的骸骨,还记得路。 想到骸骨,他走时还不忘把拿出出售的那些骨头收回来,免得便宜了这些人。 梅鹤青没有阻拦寒云秋的离开,他们两个查的事情不一样,分头行动会更好。 “站起来!” 梅鹤青不喜欢这样没骨气的人,踹了主持人一脚让他站起,问道:“我问你,那些孩子从哪里来的,如实回答!” 主持人这下真哭了,他祈求梅鹤青不要追查:“大人啊,我不知道,我就是嘴皮子利索才来帮他们卖东西,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 梅鹤青冷哼一声,掏出一张泛着紫色光芒的符箓,这符箓上的符文看上去并不正派,像是什么邪术。 他威胁道:“这是‘抽骨符’,如果贴在你身上,就能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自行抽出,这痛苦我保证你受不了。” “不要啊大人,我说了的话他们会杀了我的,不要啊!” 主持人跪下保住梅鹤青的腿哀求着,但他不知道的是梅鹤青无情起来不是人,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好啊,刚好看看你是更怕死,还是更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梅鹤青啪的一声将符贴在主持人身上,那符箓顿时化为一道白光钻进其身子里,化为刮骨刀先把与骨头贴合的肉剌开。 “啊——啊——!” 一声又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在拍卖会场内回荡,梅鹤青开始于心不忍,但想到那些孩子遭受的经历就又下定决心,冷冷看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在身上不停地抓挠,以此转移注意力减轻疼痛。 “啪!”梅鹤青打了个响指暂且停了符箓的对他的折磨。 他蹲下身问道:“现在说不说?” “说!说!说!我全都说!是司马余干的,他每周都会定期送来一批孩子,没人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就连白眉大人也不知道!” 司马余,梅鹤青对这个名字可谓再熟悉不过,当初梅家内战就有他的身影,给那些一些旁支送去大量钱财支援。 梅鹤青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有人知道。 他得到了答案,这种助纣为虐的畜生也毫无用处,自然没必要再留。 噗~~~嗤! 青藤剑出不染血,雪白的剑身依然纯洁无瑕,好似从未沾染罪孽。 梅鹤青跳下高台,忽然想去找寒云秋,看看他那边如何。 但是想到他斩杀池梦云和魔王分身的战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杂事那么多,叙旧不急于一时。 寒云秋重回到白眉男子面前,把他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在问魔物骸骨的事情,便赔笑道:“不急不急,等我们解决了那两个祸端就将拍卖得来的钱悉数奉上。” 寒云秋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 他掏出莲花魔使令问道:“我想知道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白眉男子脸色突的一变,道:“这东西可不能轻易示人,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他好像很是慌乱,不停地念叨“杀身之祸”这四个字,哆哆嗦嗦不成样子,好像之前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寒云秋冷冷看着他精神错乱一般的模样,突然喝到:“够了!” 这一声喝确实起到了作用,白眉男子很快就冷静下来,但却沉着头,双目直勾勾盯着桌面。 寒云秋看着这惊悚的一幕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他抖落袖子里的幽黑匕首攥在手里,才算安心。 “不用查了,是我给他们的。” 白眉男子慢悠悠抬头,嘴角向上扬着,但却给人一种木偶傀儡的僵硬和不真实感。 “我就说嘛,黑市里没人接应,怎么可能敢在梅家的地界做这种事。” 寒云秋见他露出真面目,便不避讳地问道:“说,你背后是谁,我反正不信一个鉴宝的有胆子卖这种东西!” 白眉男子僵硬地扯动嘴巴说道:“你没有任何权利命令我。” “是吗?”寒云秋挑眉,但没有贸然出手,这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很是诡异,他甚至怀疑他不是真人。 如果只是一具傀儡,对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寒云秋表面上沉默,却在默默询问心海内虚影:“这是哪一派的术法,能造出如此像人的傀儡?” “你现在在哪个大陆?” “你是说农华宗?” 寒云秋皱眉,如果这是农华宗的禁术,那么对孩童下毒手和放出魔使令的人应该是同一批。 “我想知道这个有什么作用,我试过很多方法,好像就防御力强些。” 寒云秋装作无知的样子,以此掩盖自己寻找他们的真实目的。 “既然是你给他们的,肯定知道如何使用?” 寒云秋轻轻把匕首抵回去,双手放在桌面上交叉紧握,告诉白眉男子自己没有恶意。 “你按住花心,往里灌入灵力。” 寒云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照着做了,反正他不会受到这东西影响。 灵力顺着手指缓缓灌入,莲花绽放得更加璀璨了,直到最后片片花瓣脱离莲座,组成一条线萦绕着他。 寒云秋不明所以,但没有停下手中动作,继续灌注灵力。 轰! 晶莹莲花忽的变换,先前灌入的灵力都转成煞气一下子喷出。 此时莲花仿佛一座小型火山,在黑雾的笼罩下,向外不停喷涌着煞气。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寂派 看着莲花的变化,寒云秋有些懵,他一个传承者都不知道魔使令还有这样的神奇之处。 白眉男子突然站起,把寒云秋吓了一跳,他险些出剑斩击。 “其实我给他们,就是为了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寒云秋不敢这么占着两只手,如果他实力高深,突然一击袭来大概率能重伤自己,他不敢赌。 “有缘人。” 白眉男子的话好似唬人的,随口就是这些虚言,让人摸不到头脑。 寒云秋不说话,等着他往下接着说。 “你从哪里得来的?” “一个朋友送的。”寒云秋补充道,“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那我是吗?” 白眉男子摇摇头,道:“你不是。” “我很好奇,你是拿什么判断的呢?”寒云秋从他的否定中猜到是个人都能利用灵力造成方才的效果,他在等一个能让莲花现出原型的人。 找魔使?他想要干什么? “这里面藏着秘密,一般人不能探求的秘密。” “哦?” “如果想踏足不属于自己的领域,最终只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寒云秋在犹豫要不要暴露自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人背后大概率还有一个组织,或许是地府,或许是别的。 “你是人是傀儡?” “有什么分别吗?” 白眉男子摊开手,围着桌子和寒云秋踱步走了一圈,以此证明自己与常人无异。 寒云秋笑笑,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看着你这副面容有些别扭。” 他坐直身子,正色认真地说道:“如果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有缘人呢,你会做什么?” 白眉男子愣了一下,他没急着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寒云秋,虽然隔着面具,但他感觉这人没有他表露出的那么普通。 要么他是,要么他认识那个人。 “和你讲一些事情,请放心,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做。如果你真是那个人,或许能够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寒云秋看着沉默的白眉男子,坦白说道:“我就是那个人。”他伸出手,眼瞳逐渐变至金黄,气质随之清冷圣洁,凝聚灵力化作一团光球。 仅是这一变化就让白眉男子相信,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寒云秋,不想错过接下来的每一步。 寒云秋抬手让光球罩住晶莹莲花,霸道的灵力不断冲刷着光球内的莲花。 在经历过寒云秋灵力的洗礼后,晶莹莲花的本质也短暂显出原形。 此时在他手里漂浮的哪里是一朵晶莹莲花,分明是一枚缠着滚滚黑煞的木制魔使令。 “你应该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但应该猜得出它和魔有关。” 寒云秋展示完毕后收回令牌,说道:“你不修魔道,也不是魔,我暂且抛下好人坏人的身份,单以一个大陆生灵的立场说话。你如果知道什么,还请尽数告知,说不准在什么时候就能救你一命。” 白眉男子原本期待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他原以为这朵莲花会是转换灵力煞气的法器,藏着天大的秘密,没想到其本质竟是魔使令,现在想来那些煞气不过是与灵力对抗后放出来的罢了。他收了神通,躯体面容与常人无异,脚步微踉跄地走回座上,双手撑在桌上,抵住脑袋,似在回忆。 “我的名字是段千凡,之前在农华宗修炼。你可能不知道,农华宗氛围两派,一派是生,一派为寂。生派主管浩然正气之术,我们寂派主要掌管禁术、秘术。禁术不可学,秘术要慎用,所以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寂派势弱,生派逐渐成了农华宗的中流砥柱。” 寒云秋表面上听他讲着秘辛,心里却顿感无聊,他还以为这魔使令包含着多大的秘密,搞半天就是一个听人倾诉的门票。 “两相对比之下,一少部分寂派成员就私自离宗,在外面生活。开始大家即便过的不好也不会做蝇营狗苟之事,但是后来有人不甘平庸,开始利用自己的实力在旁门左道上发财。” “这座黑市就是这么来的?” “对,你猜的没错。” 寒云秋问道:“那你也是蝇营狗苟之辈了?” 见段千凡沉默,他便换了一个问题:“如果这座黑市是那什么寂派创立的,为何还会被人砸了场子?按理说,你们的实力应该很强才对,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农华宗人心不齐,你以为我们人心就齐了?那两个人救走的是孩子,有人追查就有人阻拦,一正一反之下,最后终归是地府出手。” 寒云秋把玩着手里的魔使令,问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也是受人所托,还请不要过问,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也是他告诉你的话?” 段千凡点点头,微笑着看着他。 这算什么啊!一枚魔使令换一段故事?寒云秋感觉自己像头驴,被人耍得团团转,调查了一圈不明所以。 “有病!” 寒云秋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扭头往外走,此间事了他还得调查那帮孩子,或者去周家和梅家收拾梅鹤青的烂摊子。 段千凡并未阻拦,他安然完成任务,此刻本应微笑放松,却在寒云秋离开后满面愁容。 “段大人,这些事今晚上要卖的货。” 手下人领着一大堆人抬着些个箱子走进来,让段千凡一一掌眼。 掀开最后一个盖着大笼子的红布,段千凡忍不住皱起眉头,又是孩子,这才一天,又是一批孩子。 上一次有松元风和草映霜,这一次呢,这一次有谁会救他们? “带下去,记得送饭,别饿着了。要是他们卖相不好,我拿你们是问!” 寂派弟子的身份给了他很大的便利,虽然能做的不多,却可以稍微抚慰他愧疚的心。 寒云秋出了门还是觉得窝囊,他么的就一段破故事还要讲,互相浪费时间是?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我自己看不行? 农华宗的秘辛,这不随便拽过两三个弟子都能讲出的事儿嘛,还用得着特地找人诉说? 等等,寒云秋停住脚步,他想到一个问题,秋书雪、松元风、草映霜、田从梦都是农华宗的弟子,且地位不低,那他们知道吗? “知道什么?” 秋书雪好奇地看着寒云秋,看样子他从黑市那儿了解到不少讯息。 “农华宗是不是分为两派,一派生,一派寂?” 秋书雪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寒云秋没回答,反而紧接着追问:“关于寂派,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有寂派这一分支,多的就不清楚了。” 寒云秋看向草映霜三人,他们赶紧摇头否定,表示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为什么,农华宗要向内掩盖寂派的存在?寒云秋隐约觉得这二者之间有联系,但目前没有什么相关有用的线索,他便不打算追查。 “那座伤害孩童的黑市,是从农华宗逃出的寂派弟子创立的。” “寂派掌管禁术、秘术,这下子总算串起来了。” 秋书雪揉揉太阳穴,道:“我们对寂派一无所知,倘若真对上他们,胜算恐怕极低。” “不用太过担心,极宗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不然不会是地府来阻拦,而是他们亲自出手了。”寒云秋劝她放宽心,得知背后的势力后对付起来就比较简单。 阮莹莹说道:“今天晚上要不要再去转一圈,我怕他们还会卖。” 田从梦也同意道:“这次我去,一直在宅子里休息,我都快发霉了。” “好,那今天晚上就是你和莹莹去了,切记,发生冲突后第一时间给我们传消息,不要硬上。有了前面两次的经历,他们的方防卫应该会很严很严,万事小心。” 那边会和商量下一步行动,这边梅鹤青也找上了梅陵阳询问司马余的下落。 “你问这个干什么?” 梅陵阳不解,当初族内混战梅鹤青可是挥袖扫尘埃的,怎么现在主动问起搅局人的下落了? “我怀疑他对我们不利。” “大少爷终于肯管家族内务了?是什么人把你感化了,我得好好谢谢他。”梅陵阳打趣道,相比梅鹤青个人的目的,他更高兴的是梅鹤青并未完全不管家族。 梅鹤青知道司马余的身份,也知道找他询问下落,这些都侧面证明了梅鹤青还是关心家族的。 “不要多说废话了,你只需告诉我他的住处。” “好好好,我不说废话,但你要答应我,不能杀他。” “为什么?” “哪有人成婚前大开杀戒的,这不吉利!” 梅陵阳挑眉问道:“你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不说,你另寻高明!” 以司马余的狡猾,能有人清楚知道他的住处就已经很出乎意料了,换做别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可能都不知道。 梅陵阳总是把一切把控在自己手中,然后吩咐他人去做事,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计划,任何棋局内的棋子都只能看到自己周围几格,能纵观全局的永远只有他一个。 这也是梅鹤青不得不低头的原因。 “行,我答应你,不杀他。” “好!不愧为我梅家二郎,识时务者为俊杰。” 梅陵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竹筒,递给梅鹤青,道:“地址就在里面,万事小心。” 梅鹤青结果竹筒,没有道谢,甚至连回头告别都没有。 梅陵阳目送他离开,招手叫来一个下人,说道:“让石波跟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是!” 下完命令,梅陵阳才又笑起来,继续作画,便着墨边哼唱不知名戏曲,很是惬意,仿佛一点不把梅鹤青要做的事放在心上。 第一百七十章 冠冕堂皇 梅鹤青打开小竹筒,抽出藏在里面的纸条,上面写到——新荣巷、石狮红木门。 新荣巷处在云歌城西南部分偏靠梅家的地方,他敢在那儿住着? 梅鹤青把纸揉成一团,聚拢灵力召出一团火焰将其烧成灰烬后随手丢出,便快马奔向新荣巷。 云歌城内一般不许御剑,灵兽又较为稀少,大多数人赶路的方式还是步行和骑马。 梅家的马均为千里马,未出一个时辰就赶到了新荣巷。 按理来说,这一个巷子内大多都是权贵,司马余在此出没极易被梅家逮到,他怎么有胆在这里居住? 梅鹤青翻身下马,一家一户地路过检查。 石狮红木门,应该是面前这一户宅邸了。 他轻扣辅首门环,叫到:“有人吗?” 梅鹤青喊得声音大,却是无人应答,他俯身贴耳靠在门上,试图探知里面的动静,也是一无所获。 奇了怪了,主人不在,下人总有?这偌大的宅邸只有司马余一人居住打理? 他左右看看,并无行人来往,后撤两步就要踏着墙面跃进府邸,可前脚刚立在墙上,后脚下人就开了门。 二者对视,好不尴尬。 梅鹤青赶忙飞身过去捂住他的嘴,道:“老实点,不要出声,我保你无事。” “唔唔唔……嗯嗯!” 被控制住的下人连连点头,扒拉下来梅鹤青的手大口大口喘着气。 原来刚才梅鹤青捂嘴的时候不小心堵住了他的鼻子,若回答慢点估计就要憋死了。 “你家大人在家吗?” “在家,在家。” 梅鹤青心道:好啊,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赶巧了! “领我过去!” “这……” 下人有些难做,司马余不是什么善茬,见了面会不会先把他杀了都不一定,让他带路?怕是走上黄泉路了。 梅鹤青可不管他,此刻化身活阎罗,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去不去?” “去!去!去!”下人忙不迭地点头,比起考虑见到司马余之后的事情,不如先过了眼前这关,哪怕左右逃不过死,能多活一阵总归好些。 新荣巷的宅邸均是雍容华贵,内置小桥流水、花园假山等等既富景致又彰显气派的摆设。 下人被架着脖子领路,见到人还得撒谎说是司马余的客人,因为相熟才会“不羁”地架着他前行。 梅鹤青边走边问道:“你知道你们家主人是做什么的吗?” “小的不知,但小的猜这些勾当见不得人,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下人颤颤巍巍地答道。 “他残害孩童并将其贩卖,杀一千次都不为过。” “而且我已经发过誓了,这两天不会杀人,所以你不用担心见血。” 梅鹤青嘴上说的温和,实际行动却是雷厉风行,说着话就押着下人来到了书房门前。 “就在里面?” “主人一般都待在里面。”说完这话,他赶忙从梅鹤青手里挣脱,跑到一边揉脖子去了。 当然,在梅鹤青开门之前还不忘赶紧离开,免得被司马余看到,罚他一顿。 梅鹤青推开门踏进去,司马余正在桌前不知写着什么,看到不速之客,第一反应不是慌乱,而是无聊、不耐烦。 “我说了多少次,不准在我作画的时候进门打扰!去管家那里领二十杖,否则被我抓住就不是这么简单事了。” 司马余并未抬眼看梅鹤青,还以为是端茶送水的下人,使唤惯了。 梅鹤青觉得好笑,大难临头了还不知道怕,非得见了棺材才落泪,何必呢? 他掏出青藤剑,只一瞬就闪身过去架在司马余头上,这才逼得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回来,认出眼前这人并不是他的亲信。 “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需回答问题。” 司马余笑了,暂且搁置笔墨,说道:“好大的口气,你问我就答,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别说你拿着剑架在我头上,就是戳进胸口也白搭!” 噗~~~呲! “是吗?” 梅鹤青把剑猛地戳进去拔出来,速度之快让司马余来不及阻拦,等他反应过来时胸口已然被捅出一个大洞。 “你!……” 梅鹤青重新把剑架在司马余脖子上,笑道:“你让我捅,我就捅喽,怎么,还不乐意?用不用再来一剑?” “别别别……” 司马余赶忙求饶,伸手捂住伤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好汉,我包扎一下不碍事?” 梅鹤青不耐烦,随手贴出一张治愈类符箓,替他止住血,然后开口说道:“看到我使符箓,就该知道为什么事情来的?” 司马余的冷汗唰的冒出,顷刻间就浸湿了内衬,他哆哆嗦嗦地提起画笔,想要分散注意,怎不料没捉稳“啪”的一声将那画笔摔在地上。 既是农华宗,肯定是来调查那帮孩子的。 他许是知道自己凶多吉少,竟然没像被捅剑时那样慌张。 “横竖都是一死,你杀了我!” 梅鹤青嗤笑道:“杀了你?想的太轻松了!有人不让我杀你,你大可以放下心来老实交代。如果冥顽不抗,我保证,会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供你好好享受。” “不杀我?”司马余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寂派的作风从来都是以心狠手辣着称,你当我那些年的日子白待了?” 梅鹤青藏在面具下的神色变了变,他不知道原来司马余也曾是农华宗弟子,还是寂派的,怪不得查其底细干干净净,想必都是伪造而来。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哈哈哈哈哈哈!加加,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样伟大的事业,天才在成功之前总被当成疯子!” 司马余想到那个计划,心中的勇气被点燃,竟然不再怕死,没事人一样高谈阔论着。 “末世将至,你以为常规手段能挡住倾世浪潮?绝境之下,自然要剑走偏锋,踏出一条前无古人的路来!” “那孩子做实验算什么伟大!” 梅鹤青目眦欲裂,恨不得马上砍了这家伙。 “哼,你们还不清楚,自然能想当然说着高尚的话。为了保护大部分人,自然要有些牺牲。”司马余说的振振有词,甚至不忘端起茶杯喝水,好似身边站的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梅鹤青一剑斩碎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在司马余身上,他却默不作声。 “你以为禁术为什么被列为禁术,是它们太过强了吗?是它们缺陷太大!” “所以我们在弥补,等有朝一日修复成功,天下都有的救了。” “那些送往黑市的孩子们呢?” “他们是失败品,我们没有多余的钱财赡养,自然要给他们找一个买主,还能用赚来的钱继续实验。” “畜生!” 梅鹤青强压下怒火,要把这人带走审问,如果搁置太长时间,恐生变故。 司马余被拽起来,站直的那一刻突然出手攻向梅鹤青:“别忘了,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 梅鹤青以剑对掌二者相撞竟如砍在铁石之上,梅鹤青瞬间就分辨出他是寂派炼体一途,怪不得境界只堪堪到达玉清境。 炼体者,弱点在于神魂。 八门八法,运阴转阳,申为神门,寅为鬼路,辰为天罗,戌为地网,丑字黄泉杀,鬼斩! 梅鹤青默念口诀,甩手丢出御魂符,双目逐渐空洞宛如厉鬼。 他没有叫那些厉鬼出来助阵,反而留着符箓大部分力量维持自身这特殊的状态。 “你说常规手段不能挡,我偏叫你看看实力有多强!” 梅鹤青伸手在青藤剑上覆上一层鬼火,专烧人神魂,甩也甩不掉。 “你不是寂派的,生派也开始插手了?” 农华宗内解决滥用禁术、秘术者均派寂派成员捉拿,此时冒出一个生派的自然不合常规。 梅鹤青没有回答,而是发起迅猛的攻势,打得司马余连连后退,招招避让。 农华宗内的生派并无动静,怎么会突然捉他? 司马余瞬间反应过来,大喊道:“你是梅鹤青!” “正是!” 梅鹤青冷哼一声,并未否认,反正他会把司马余掳走,待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杀掉,他知或不知都没关系。 十仪掌! 司马余不肯坐以待毙,双掌覆上一层紫光轰然击出。 梅鹤青不敢硬接,连忙撤身躲避,这十仪掌算是寂派的独门灵技,他不甚了解,只知道若被击中就会有至少五种最多十种不同属性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直至经脉寸断。 司马余占了上风却不乘胜追击,反而在不断找机会撤退,待到最后一掌击出更是夺门而逃。 梅鹤青没有第一时间追赶,而是斜扬嘴角,胜券在握。 他早在门口设了陷阱,就等他出门自投罗网。 等到“叮”的类似风铃声音传来,梅鹤青知道他已被困住,连忙出门去看。 “说的天花乱坠,跑得比谁都快,若你真心为了大局,问心无愧,又怎么会逃?” 梅鹤青最看不上这种夸夸其谈粉饰罪恶的人,错了就是错了,还要给自己套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似众人皆醉我独醒。 困住司马余的是一张有雷法淬炼过的“镇魔狱”,以他的境界最多画出这种束缚玉清境的结界,再高的镇魔狱,得再精进才行,秋书雪说不定可以。 想到秋书雪,他微微叹了口气,抓到司马余的喜悦也被冲得一干二净。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回故地 寒云秋目送阮莹莹和田从梦出门,然后问道:“书雪,我碰到梅鹤青了。” “哦?他在做什么?”秋书雪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问问寒云秋,好印证自己的猜想。 “好像也在调查什么,估计是迫害孩童的那事儿。” “我就知道,他不会袖手旁观的。”秋书雪似乎心情不错,不知是因为事情有了进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看错人。 寒云秋见她要出门,便问道:“你去哪里?” “宗内派人来查了,我去接应,把已知的情况尽数告诉他们,这样能尽早解决,少些孩子受苦。” 寒云秋点点头,喝完杯子里的茶吃罢手中糕点后伸了个懒腰,道:“我去睡会儿,没事的话就不用叫我了,累死了~~~哈……” 他边打着哈欠边进屋,院子内剩下左焕白、草映霜和松元风面面相觑百无聊赖,若按秋书雪的计划,目前尚且处在侦查阶段,轮不到他们出手,多了容易打草惊蛇。 人一闲着啊,就容易想东想西,没事找事。这不,秋书雪前脚刚走,草映霜就带起头来说道:“书雪和鹤青到底怎么个意思啊,他们是成是不成啊?” “人家的感情,外人最好别插手。”松元风劝诫道,不让他多谈论二人的感情。 左焕白没那么在意,随口答道:“如果不出意外,鹤青是会放弃了,等他放弃后,书雪估计也就放下了。” “如果出了意外呢?”草映霜追问道。 “出了意外?出了意外就不好说了,如果是生死关头,或许他们会坦诚相见的。” 左焕白上下打量着草映霜,劝道:“故意的可不算,书雪和鹤青都看得出来。而且那个周家小姐,只要不傻,对于情敌肯定有天生的直觉感应,不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草映霜“嘿嘿”笑着说:“没事,我多留意留意。” “别留意了,收好本分即可。姻缘天注定,若是有缘,自会成双。” 梅鹤青打开小竹筒,抽出藏在里面的纸条,上面写到——新荣巷、石狮红木门。 新荣巷处在云歌城西南部分偏靠梅家的地方,他敢在那儿住着? 梅鹤青把纸揉成一团,聚拢灵力召出一团火焰将其烧成灰烬后随手丢出,便快马奔向新荣巷。 云歌城内一般不许御剑,灵兽又较为稀少,大多数人赶路的方式还是步行和骑马。 梅家的马均为千里马,未出一个时辰就赶到了新荣巷。 按理来说,这一个巷子内大多都是权贵,司马余在此出没极易被梅家逮到,他怎么有胆在这里居住? 梅鹤青翻身下马,一家一户地路过检查。 石狮红木门,应该是面前这一户宅邸了。 他轻扣辅首门环,叫到:“有人吗?” 梅鹤青喊得声音大,却是无人应答,他俯身贴耳靠在门上,试图探知里面的动静,也是一无所获。 奇了怪了,主人不在,下人总有?这偌大的宅邸只有司马余一人居住打理? 他左右看看,并无行人来往,后撤两步就要踏着墙面跃进府邸,可前脚刚立在墙上,后脚下人就开了门。 二者对视,好不尴尬。 梅鹤青赶忙飞身过去捂住他的嘴,道:“老实点,不要出声,我保你无事。” “唔唔唔……嗯嗯!” 被控制住的下人连连点头,扒拉下来梅鹤青的手大口大口喘着气。 原来刚才梅鹤青捂嘴的时候不小心堵住了他的鼻子,若回答慢点估计就要憋死了。 “你家大人在家吗?” “在家,在家。” 梅鹤青心道:好啊,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赶巧了! “领我过去!” “这……” 下人有些难做,司马余不是什么善茬,见了面会不会先把他杀了都不一定,让他带路?怕是走上黄泉路了。 梅鹤青可不管他,此刻化身活阎罗,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去不去?” “去!去!去!”下人忙不迭地点头,比起考虑见到司马余之后的事情,不如先过了眼前这关,哪怕左右逃不过死,能多活一阵总归好些。 新荣巷的宅邸均是雍容华贵,内置小桥流水、花园假山等等既富景致又彰显气派的摆设。 下人被架着脖子领路,见到人还得撒谎说是司马余的客人,因为相熟才会“不羁”地架着他前行。 梅鹤青边走边问道:“你知道你们家主人是做什么的吗?” “小的不知,但小的猜这些勾当见不得人,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下人颤颤巍巍地答道。 “他残害孩童并将其贩卖,杀一千次都不为过。” “而且我已经发过誓了,这两天不会杀人,所以你不用担心见血。” 梅鹤青嘴上说的温和,实际行动却是雷厉风行,说着话就押着下人来到了书房门前。 “就在里面?” “主人一般都待在里面。”说完这话,他赶忙从梅鹤青手里挣脱,跑到一边揉脖子去了。 当然,在梅鹤青开门之前还不忘赶紧离开,免得被司马余看到,罚他一顿。 梅鹤青推开门踏进去,司马余正在桌前不知写着什么,看到不速之客,第一反应不是慌乱,而是无聊、不耐烦。 “我说了多少次,不准在我作画的时候进门打扰!去管家那里领二十杖,否则被我抓住就不是这么简单事了。” 司马余并未抬眼看梅鹤青,还以为是端茶送水的下人,使唤惯了。 梅鹤青觉得好笑,大难临头了还不知道怕,非得见了棺材才落泪,何必呢? 他掏出青藤剑,只一瞬就闪身过去架在司马余头上,这才逼得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回来,认出眼前这人并不是他的亲信。 “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需回答问题。” 司马余笑了,暂且搁置笔墨,说道:“好大的口气,你问我就答,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别说你拿着剑架在我头上,就是戳进胸口也白搭!” 噗~~~呲! “是吗?” 梅鹤青把剑猛地戳进去拔出来,速度之快让司马余来不及阻拦,等他反应过来时胸口已然被捅出一个大洞。 “你!……” 梅鹤青重新把剑架在司马余脖子上,笑道:“你让我捅,我就捅喽,怎么,还不乐意?用不用再来一剑?” “别别别……” 司马余赶忙求饶,伸手捂住伤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好汉,我包扎一下不碍事?” 梅鹤青不耐烦,随手贴出一张治愈类符箓,替他止住血,然后开口说道:“看到我使符箓,就该知道为什么事情来的?” 司马余的冷汗唰的冒出,顷刻间就浸湿了内衬,他哆哆嗦嗦地提起画笔,想要分散注意,怎不料没捉稳“啪”的一声将那画笔摔在地上。 “那孩子做实验算什么伟大!” 梅鹤青目眦欲裂,恨不得马上砍了这家伙。 “哼,你们还不清楚,自然能想当然说着高尚的话。为了保护大部分人,自然要有些牺牲。”司马余说的振振有词,甚至不忘端起茶杯喝水,好似身边站的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梅鹤青一剑斩碎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在司马余身上,他却默不作声。 “你以为禁术为什么被列为禁术,是它们太过强了吗?是它们缺陷太大!” “所以我们在弥补,等有朝一日修复成功,天下都有的救了。” “那些送往黑市的孩子们呢?” “他们是失败品,我们没有多余的钱财赡养,自然要给他们找一个买主,还能用赚来的钱继续实验。” “畜生!” 梅鹤青强压下怒火,要把这人带走审问,如果搁置太长时间,恐生变故。 司马余被拽起来,站直的那一刻突然出手攻向梅鹤青:“别忘了,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 梅鹤青以剑对掌二者相撞竟如砍在铁石之上,梅鹤青瞬间就分辨出他是寂派炼体一途,怪不得境界只堪堪到达玉清境。 炼体者,弱点在于神魂。 八门八法,运阴转阳,申为神门,寅为鬼路,辰为天罗,戌为地网,丑字黄泉杀,鬼斩! 梅鹤青默念口诀,甩手丢出御魂符,双目逐渐空洞宛如厉鬼。 他没有叫那些厉鬼出来助阵,反而留着符箓大部分力量维持自身这特殊的状态。 “你说常规手段不能挡,我偏叫你看看实力有多强!” 梅鹤青伸手在青藤剑上覆上一层鬼火,专烧人神魂,甩也甩不掉。 “你不是寂派的,生派也开始插手了?” 农华宗内解决滥用禁术、秘术者均派寂派成员捉拿,此时冒出一个生派的自然不合常规。 梅鹤青没有回答,而是发起迅猛的攻势,打得司马余连连后退,招招避让。 农华宗内的生派并无动静,怎么会突然捉他? 司马余瞬间反应过来,大喊道:“你是梅鹤青!” “正是!” 梅鹤青冷哼一声,并未否认,反正他会把司马余掳走,待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杀掉,他知或不知都没关系。 十仪掌! 司马余不肯坐以待毙,双掌覆上一层紫光轰然击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合作 寒云秋目送阮莹莹和田从梦出门,然后问道:“书雪,我碰到梅鹤青了。” “哦?他在做什么?”秋书雪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问问寒云秋,好印证自己的猜想。 “好像也在调查什么,估计是迫害孩童的那事儿。” “我就知道,他不会袖手旁观的。”秋书雪似乎心情不错,不知是因为事情有了进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看错人。 寒云秋见她要出门,便问道:“你去哪里?” “宗内派人来查了,我去接应,把已知的情况尽数告诉他们,这样能尽早解决,少些孩子受苦。” 寒云秋点点头,喝完杯子里的茶吃罢手中糕点后伸了个懒腰,道:“我去睡会儿,没事的话就不用叫我了,累死了~~~哈…啊…” 他边打着哈欠边进屋,院子内剩下左焕白、草映霜和松元风面面相觑百无聊赖,若按秋书雪的计划,目前尚且处在侦查阶段,轮不到他们出手,多了容易打草惊蛇。 人一闲着啊,就容易想东想西,没事找事。这不,秋书雪前脚刚走,草映霜就带起头来说道:“书雪和鹤青到底怎么个意思啊,他们是成是不成啊?” “人家的感情,外人最好别插手。”松元风劝诫道,不让他多谈论二人的感情。 左焕白没那么在意,随口答道:“如果不出意外,鹤青是会放弃了,等他放弃后,书雪估计也就放下了。” “如果出了意外呢?”草映霜追问道。 “出了意外?出了意外就不好说了,如果是生死关头,或许他们会坦诚相见的。” 左焕白上下打量着草映霜,劝道:“故意的可不算,书雪和鹤青都看得出来。而且那个周家小姐,只要不傻,对于情敌肯定有天生的直觉感应,不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草映霜“嘿嘿”笑着说:“没事,我多留意留意。” “别留意了,守好本分即可。姻缘天注定,若是有缘,自会成双。” “难呦!”草映霜不禁感叹出声,寂派的叛徒、魔使令的现身,还有一个萧先生,云歌城真是风起云涌啊,不知道会不会淹死他们这几条过江龙。 松元风桥桥桌面,问道:“你是不是没事做?没事做就跟我再走一趟,四个黑市咱们才转了两个,还有两个没踏足,查查他们有没有问题。” “行行行,都依你。”草映霜站起身,随松元风出门。 左焕白则在院内观察白珏,想从这头神兽身上探查出什么秘密,自创剑术。 据说寒云秋就是从幽岩豹的呼吸中发掘出的修炼法门,她自恃天资,也要弄出点名堂。 白珏每日的饮食一般都是她出门狩猎来的,近几日与他的关系极好,靠近些,再靠近些都不会引来不满。 “乖啊,等会儿再给你猎一头飞羽鹰。” 左焕白将手覆上白珏的肚皮,静静感受他的呼吸,一张一弛,牵连着灵力的一动一静,强烈的频率引得左焕白的呼吸也慢慢改变。 她感受到一股暖流在体内徘徊,找不到出口。 吼! 是山林中的虎啸!白珏猛地睁开眼,同样啸声震林。 就在此时,左焕白体内郁积的那股暖流似找到了发泄口,她左手并剑指轻轻一划,院内的石桌便轰然被劈成两半。 寒云秋听到院内的动静紧忙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梅家打过来了还是寂派有人来抓咱们了?” “呼——” 左焕白调息敛气,笑道:“没事,我刚想出的剑招,试试手。” 寒云秋无语道:“试手就试手,劈桌子干啥?” 左焕白眼神躲闪,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道:“哎呀,试手失手了嘛,大不了花钱再买一个。白珏的伙食还没着落,我先出去啦!” 寒云秋看着她跑得飞快,无奈地扶额,而后转身回房继续睡觉去了。 田从梦和阮莹莹还是第一次来俗世的黑市,自然少不了好奇地东张西望。 “好像守卫变多了。”阮莹莹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太一样,不是有人拦住路人盘问。 “被砸了两次场子,肯定会严一些。”田从梦凑近小声说道,“就是不知道那个拍卖会场还能不能进。” 阮莹莹心里也不确定,她只能答说:“有钱应该会让进的,一下子太严,免不了少些钱赚。对于这些亡命徒,比要了他们命还重要。” “但愿如此。” 顺着街道一直向前走,她们很快就来到了拍卖会场的入口,这次与前两次松元风和寒云秋不同的是,门口处的守卫要求查看他她们的请帖。 “没有请帖,上次我们来还不需要,怎么现在就用了?”阮莹莹冷漠地回道。 “不好意思,这也是新规定,没有请帖不能入场,还请您回去。” “新规定?你也知道是新的?”阮莹莹噌的一声抽出星驰,喝道:“没派专人通知,也并未告知从何处获取请帖,直接在门口设限,你是瞧不起我吗?” “大家均以面示人,如何判断你的入场标准?” 田从梦看了看周围已然聚集了很多人,便在一旁帮腔道:“看起来你们已经拦了不少人,大家无非进场买个东西,还要被针对,你这商家是如何做生意的?赚了钱还要狗眼看人低?!” 田从梦的话煽动起众人的情绪,皆在助阵叫嚣。 “对啊!我昨天来还没有,今天就不让进,说变就变这不是欺负人嘛!” “这么半天了,也没见有人拿请帖进去过,到底这规定存不存在还两说呢!” “赚我们的钱还不让进,什么狗东西!” “之前你们设的托儿我都还没追究,又出幺蛾子,不想干别干!” ……………… 一时间人声鼎沸,皆是谩骂之语。 阮莹莹心里猜测着那些手拿请帖的都是这家黑市的大客户,或许其中就有伤害孩童的那批人,她们无论如何都要进去。 阮莹莹示意众人安静,高声道:“让你们的话事人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对啊,别当缩头乌龟!” “敢做不敢当嘛不是!” 阮莹莹话音刚落,局势再次沸腾起来,守卫眼见控制不住,立即派人去找领头的出面。 “大家静一静!” 如果寒云秋在这儿,就会认出此人正是段千凡,他既是鉴宝人,也是拍卖场对外的话事人,一些小事轮不到上面人做主,就会让他出面解决。 “我知道大家来,是看重我们,知道我们这里宝物众多,品类齐全。但是实不相瞒,最近两天接连有人闹事,不得已,我们才出此下策。”段千凡有理有据,一句话便让众人安静聆听。 阮莹莹冷哼一声,问道:“所以还是不打算放我们进喽?” “这……” 段千凡稍一犹豫,底下又开始议论纷纷,看样子他要是说出个“不”字来,这群人会将此地掀翻。 “还请各位容我考虑考虑。” “考虑个毛啊,再拖下去东西都卖完了!我可是听人说今次要卖乾玉丹,特地取钱来买的!” “对啊对啊,据说还有魔物骸骨,用来锻造武器再好不过了。”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和人说好了,才把我们拦在这里?” “有道理,有道理!” ……………… 暗箱操作这个言论一出,瞬间就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可,阴谋论的猜想一时间甚嚣尘上。 众人的情绪也再度被推向了高潮,甚至有人已经说要抄家伙干架讨回公道了。 阮莹莹环视四周,都是一群心黑的家伙,往日里做的坏事绝对不少。 这样的人能将“天道”、“正义”、“道义”这些词这些话挂在嘴边,实在令人惊奇不已。 段千凡听得他们再次叫骂起来,无奈地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只能妥协摆手对守卫说道:“你们退下,记得在场内多多留意可疑人等。” 他偷偷斜眼看了看阮莹莹和田从梦,拉住即将离开的其中一个守卫小声吩咐道:“多关注这两人,别出幺蛾子。” “是!” 段千凡支走守卫后,立马笑脸相迎说道:“现在请诸位好汉入场,请!” “这还差不多!”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耽误时间!” …… 这些人能进场仍是嘴上不饶人,还要当面数落,不过段千凡没放在心上,没把刀子亮出来就很不错了。 先前早在拍卖场的人听到动静无不转头回望,阮莹莹看到他们面具下的神情皆是不满。 而当阮莹莹准备好好看看这些人的时候,在早已做好的人堆里又见萧先生。 人家都是真面容落在阮莹莹眼里,只有他带着面具,自然极为显眼。 他来干什么?想到另一个黑市内他的知名度,肯来这里,定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很可能是魔使令那种级别的。 “别发呆了,走啊。” 田从梦拉拉阮莹莹的衣袖,让她回过神来。 “哦,哦!”阮莹莹敷衍回道,跟田从梦随意在后面找了个位子坐下。 一边有人落座,台上一边介绍拍卖着珍宝,还挺两不耽误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烈焰滔天 那个萧先生察觉到阮莹莹的目光,将头转过去光明正大地与她对视,丝毫不避讳。 “那个人,你认识?”田从梦察觉到二人的异常,问道。 “上次和寒云秋在另一个黑市见过他,买下来很多珍宝,那枚莲花魔使令就是他给我们的。” “那他人不错喽?” “不知道,实力很强,我和寒云秋跟踪他被发现了。” 听到这话,田从梦不免对萧先生高看了几分,同时也提上了戒心。 阮莹莹注意到席内不止有买东西来的,还有一部分和她们一样怀着自己的小心思,目光大部分虽然在拍卖的展品上,但眼神里并没有渴望,也就是说,只是在装样子。 寒云秋就经常装样子,阮莹莹跟他待得久了,自是能一眼看出。 田从梦虽然没有阮莹莹那么细致的观察和特殊的体质,但能从在场人的佩剑上大概判定那人的性格立场。 当然,拍卖场大部分人都不是善男信女,剑意或多或少带些血腥,田从梦清晰感觉到场内的剑意始终是压抑的,这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迫感。 “接下来这件展品,想必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它用途甚广,不论是拿来炼药,亦或者锻造兵器,甚至你就这么带着它,都有特殊功效。” “别废话了,快点的!” “对啊对啊,别磨蹭了,赶紧竞价!” 阮莹莹透过红布看到里面那颗红色骷髅形状的石头,不免感叹道:“赤鬼石!我都有点心动了。” 先前被拦在门外,她听见好多人在嚷嚷他们获得的小道消息,什么乾玉丹啊,什么魔物骸骨啊,她都不感兴趣,唯独有人说赤鬼石引得她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放在心上,权当笑话看。 “赤鬼石?你确定,他们弄得来墨鬼石我还信,赤鬼石,不像这个地界能涉及到的。” “机缘巧合之下,万事都不一定。” 阮莹莹端正身子,准备好好欣赏接下来的“大战”。 红布被掀开的一刹那,拍卖会场内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早就落座的那群家伙们也不免端正身子,以此掩盖自己的失态。 “我出五千光元!” 就在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竞价时,一道清亮的叫价声传来,给众人狠狠泼上盆冷水,浇灭他们心中刚燃起的火焰。 “好家伙,一来就是最高价,外面琳琅阁内标价也不过如此?” 田从梦捂嘴偷笑道:“要是再往上涨,他们还不如去琳琅阁买呢!赤鬼石虽然珍贵,还到不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这位萧先生真不知趣,我原本打算看戏来着,上来就把结局亮出,叫人怎么唱?” “你什么意思啊,加价这么多,就你有钱是!” 出人意料的是,有人竟然站起来痛斥萧先生不识抬举,说他抢了大家的东西。 “哦?公平拍卖,自然价高者得,这赤鬼石对我很重要,多花点钱又何妨?” “五千光元能在外面的场子买一个了,你来拍卖会出高价,这不是给大伙儿找不痛快吗!” 与萧先生坐同一排的一人也开口说道:“萧先生,这事儿你做的确实不地道了。大家来拍卖场,无非一个捡漏的心态,你故意抬高价格,岂不容易落人口舌?” 萧先生笑笑,轻声说道:“五千,不改了,我说的很明白,价高者得。” 阮莹莹与田从梦对视一眼,二人很是疑惑,激发众怒可不是明智之举。 他淡淡扫过主持人一眼,沉声说道:“如果没有人加价,这块赤鬼石我就收下了!” “五千一百光元。” 田从梦惊奇地看向阮莹莹,小声提醒道:“咱们没带那么多钱!” “刚不是有人想要魔物骸骨吗,我多着呢,大不了卖一些给他们。” “不是,你真想要啊?” 阮莹莹摇摇头,答道:“当然不是,试试这家伙而已。” “五千二百光元。” “……三百。” “……四百。” “六千!” 萧先生将价格定在六千,挑衅地看向阮莹莹。 “好,让给你!” 阮莹莹没有再往上加价,她怕萧先生突然放弃,把赤鬼石以这个离谱的价格丢给她,那时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有了阮莹莹的搅局,拍卖会场内的气氛不再如先前那般剑拔弩张,毕竟萧先生吃了苦头,已经能让未竞价的人们心理平衡些,他们没有必要冒着得罪人的风险紧咬不放。 “那么这件展品就由萧先生获得!我们来看下一件!”主持人催促下人赶紧把赤鬼石拿下去,将乾玉丹拿上来。 “这盒子看起来这华贵。”田从梦不禁感叹道,“与乾玉丹倒是相配。” “给突破玉清境的人吃的,咱们用不到。” 田从梦点点头,说道:“我听师父说,这乾玉丹虽然能让人触碰到那么一点壁垒,但天命所限之人还是无法突破。这丹药顶多算助力,帮人一把而已,要想靠这个晋级,绝无可能。” 阮莹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注意着场内叫价的几位,有一个便是之前在门外闹得最凶的人之一,激动得甚至站起来叫价,看样子把全部身家都赌在这上面了,对乾玉丹势在必得。 结果也真如此,此丹最终以三千七百光元的价格成交,落在他手上。 “之前我还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但现在看到他们为了玉清境赌上全部身家,甚至不惜结仇,我才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不弱。我习以为常的,对于他们却是梦寐以求。” 田从梦的话让阮莹莹想到了寒云秋,他似乎更能和小人物共情,与帐内将士喝酒,与守卫的麦英成为好朋友。反观对于他们的态度,第一次往往是猜忌和疏远,一起经历过历练和生死后才算得上交心。 阮莹莹突然问说:“从梦,你说我是不是走得太远了?” “什么?”田从梦一时间没听懂她的意思,“是你的修为吗?” “算了,没事。”阮莹莹笑笑,自行了断了话题。 经过这番交谈,她和田从梦都有些无聊了,那些展品并不能吸引她们的眼球,会场内除了竞价还是竞价,也没什么意思。 “接下来,我们拍卖的并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展品。”主持人卖起了关子,并没让下人第一时间把展品送上来,而是来回踱步,将会场内的众人扫视了一遍才算完。 阮莹莹和田从梦心里明白,这是在钓鱼,钓她们这些为了那些孩子来的人。 而饵料,目前还没放,也不知道会不会放,还是那什么别的代替。 “是什么呢?”萧先生似乎很感兴趣,率先发问道。 “马上揭晓!” 主持人拍拍手,便有一堆人推着间巨大的铁笼子过来,不用猜,阮莹莹和田从梦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阮莹莹的瞳孔逐渐变成银白色,她利用自身特殊的体质穿过红布的限制看到里面的孩子,前后分为两排,一排五个,都是四五岁的孩童。 主持人环视的同时萧先生也在观察周围,他发觉此刻拍卖场内已然汇聚了四位玉清境高手和数十位三洞境的修士,既在防范,又要围剿。 萧先生故意和阮莹莹的目光撞上,微不可查地冲她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示好吗?她刚刚才坑了他一千光元,都足够开一次大陆转移大阵了。 阮莹莹没有回复,她打算静观其变,随机而动。 唰! 红布被掀开的同时,拍卖会场内传出巨大的惊呼声。 主持人对外的噱头还是这些孩子天赋异禀,还在孩童时期就展露出不凡的天资,等等等等。 萧先生听他罗里嗦地说了一堆,而后开口问道:“你这是在卖吗?” 此言马上引来一部分人的嘲笑:“这不叫卖,难道叫买?” 这些人带着特殊的面具,萧先生看不到他们的脸,但透过嘲讽的笑声还是猜得出其背后大概的样子,定是丑陋不堪! 嗖!嗖! 两枚棱形飞镖射出,直取方才嘲笑之人的性命。 阮莹莹心里不禁泛起嘀咕:他不会是好人,也在调查这背后的阴谋? “希望以后再有人多嘴,掂量掂量自己可能的下场。” 萧先生没事人一样坐在座位上,较之先前却有股巨大的威压袭来,要不是真的动怒了,他不会用这招的。 “萧先生,你太不给面子了?” 坐在他旁边的人似乎很是愤怒,着急忙慌地跑到他面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萧先生冷冷答道:“给不给面子是要看狗主人的反应,而不是你叫的欢不欢。” “你!” 萧先生闪到他身边,举起手便轻松将他提起,狠狠地用力一甩就将他扔出数丈远。 “我记得很久之前立下过规矩,人是不能贩卖的,无论他本人是否同意。你现在公然拿出十位孩童,是看不起我萧某人吗?” “哈哈哈哈,人家卖什么关你什么事?传言你是四座黑市里某一家的老板,但也管不到这里来!” 嗖!又是一道剑气,把方才说话的人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哪里的狗,只会聒噪!”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追查到梅家 阮莹莹站起身,说道:“黑市本就上不得台面,若让人知道你们这些勾当,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主持人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张口嘲讽道:“如果你能认为自己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就继续秉持自己的选择。” 他好像忘了上午被寒云秋和梅鹤青支配的恐惧,面对阮莹莹和萧先生一点不带怂的。 萧先生嗤笑道:“别以为有了帮手就能肆无忌惮了,再多人也不过是插标卖首,一剑变成两剑的事儿。” “是吗?” 躲在暗处的四位玉清境人士走出来,其中一位针锋相对道:“只凭你们三人,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先生没有回怼过去,而是以行动表明态度,手臂上缠绕的两道青色灵力化形出龙头,簇拥着主人,一时间气势君临天下。 “农华宗的《青云龙拳》?这是梅鹤青?”田从梦小声问道。 阮莹莹否定了她的猜想,道:“梅鹤青应该不会这套拳法,我从没见他使出过。” “他其实私底下偷偷比划过,只不过徒有其型罢了。”田从梦补充道,“他的拳,我不用剑就能挡下。” 田从梦身为天生剑胚,最大的依仗便是剑,当她丢弃了这一强项,比之同阶修士甚至都不如。 萧先生摆出架势,阮莹莹和田从梦自不能袖手旁观,怎么着她们已经为他发声,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伙人,打起来全桉同党对待。 “还未请教诸位大名。”萧先生很有礼貌,竟然还问名字。 “日游。” “夜游。” “牛头。” “马面。” 夜游?寒云秋先前应该杀了一个夜游巡使才对,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难道地府的这些称谓不是特定的,而只是职位不同附带的名字不同? 阮莹莹对地府一无所知,萧先生并不是,他嗤笑道:“刚从小鬼变成夜游,可惜令牌还没捂热乎就要丢命了。” “他怎么看出是刚刚上任的?” 阮莹莹暗地里动用自身特殊的体质观察日游和夜游的不同,果不其然,其中一人的刀上满是鲜血,另一人的刀则要少很多。 如果他是夜游,至少刀上血迹不会比日游的少太多。 “再多说些话,待会儿我把你嘴缝上就没法说了。” 阮莹莹对田从梦说道:“那人的心不稳了,我看到他的手在抖,估计忍不住了。地府的称号这么让人珍视吗,寥寥数言就快要把他的理智击破了。” “本是搭档,却不管不顾,那个日游巡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田从梦一手握住小花,一手攥紧野草,分别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芒,看来她已经入了双剑流的大堂内。 “算上这次,应该是第三回了,我想,也是最后一回了。” 萧先生毫不留情地道出此间黑市近两日几乎屈辱的经历,紧接着嘲讽道:“我要是你,就关门歇业,亦或者低调行事。谁料你们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一下子迫害这么多孩童,真是丧尽天良。” “我辈修士替天行道的机会不多,还得感谢你们啊,给我积了些阴德,保不齐机缘悄然而至助我再上一层楼!” “怎么拍卖会场内的剑气更盛?”田从梦敏锐地察觉到新燃起的众多剑意并不正气凛然,大多压抑肃杀,不像黑市的人,也不像正派的人。 阮莹莹惊讶道:“看来咱们不只有三个。” 是的,不只有三个。 萧先生一句“我辈修士替天行道的机会不多”真真戳进了在座诸位不少人的心窝子,他们实力不高,想在这人吃人的环境里求一线出人头地的机会渺茫得微不可查。 渐渐的,有些人一再突破底线,做着从前不敢想的事,只为一步一步往上爬,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了。 萧先生一句话点醒了他们,黑吃黑怎么了,什么时候坏人不能做好事了?我辈修士,心安理得即可! “妈的,老子早看你们不顺眼了,一个个装什么大尾巴狼,还地府,我呸!地龙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哈!确实像蚯蚓,砍一段砍一段都能活,被连着砸了两次还敢做这买卖,是硬要去地府,圆了自己的心愿啊!” 一时间,拍卖会场内的人员稳稳分成三派,一派屈服在地府的淫威下,不敢言语;一派与地府针锋相对,要的就是拼个你死我活;第三派主张议和,且与另两派的部分人员已开始交谈,准备和平了事。 田从梦不时看向台上,那十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有被吓哭的,有不知所措的,还有好似丧失感情已经麻木的。 田从梦每看一个就心痛一分,她开始理解寂派抓到人后一般会用的那些酷刑了,如果换做她,可能更狠。 “都愣着干什么,上啊!” 主持人一声喝令,将拍卖场围住的那些杂鱼和几个高手齐齐向前推进,想将这三位“包了饺子”。 “来的好!” 萧先生双拳直直向前轰出,两条巨龙霎时扑向冲来的牛头马面二人。 田从梦驭使小花施展《自然剑法》中的花刃飞刀,野草则用的是从极宗那里学来的“枯荣剑”,既包含生,有藏着死,一道剑气两种滋味,算是她目前拿得出手的最厉害的一式了。 她的目标,是日游巡使,尽管那人的第一目标是阮莹莹,她拉也得拉来,不能让阮莹莹一对二落入下风。 感知到两道强劲的攻击袭来,日游巡使连忙躲避,未曾想还是被那花刃飞刀的草叶割破了衣服,割伤了脸颊。 或许在众人里,田从梦的实力算不上很强,对上草映霜或者左焕白都很可能落败,但在外人面前,玉清境该有的实力,她丝毫不差! “云霞已散,花自枯荣。” 田从梦于心默念口诀,把那挥出的一道剑气再度召唤出来,与新斩出的这道分左右两个方向夹击日游巡使,叫他碰之即重伤。 “我朋友杀了你前面那位,我就杀了你,反正,我总不能比他还弱!” 阮莹莹虽然亲眼所见寒云秋斩杀池梦云和魔王分身,但心里总还不服气,认为他无非仗着自身的体质做出一件件惊世骇俗的事儿。 听他大闹了一场黑市,她也早想这么干了。 “红菱叶残,剑起波澜!” 阮莹莹在心里念毕口诀,将那被红白颜色染上的一剑递出,途中绽开青莲虚影,朵朵花瓣围在这剑周围,为它附上震撼的视觉冲击和极强的气势。 能把《青莲诀》用到这种地步的人,估计就是梅鹤青所言的那位宗主之女了。 萧先生对阮莹莹刮目相看的同时,双拳迎来牛头的斧子和马面的长鞭,长斧至刚,长鞭极柔,一刚一柔,实难同时抵挡。 他看出这二人配合默契,出招方面也是经过斟酌后才动用的,自然要先避其锋芒。 侧身躲过长斧的劈砍,在他调转方向再攻之前伸手抓住斧柄,扼住不让他动弹,与此同时裹着青色灵力的手臂硬抗马面这一鞭,待它缠在自己胳膊上后便猛地用力向自己这边拽来。 没占上风,却也没落下风,萧先生以一敌二尽显高手本色。 “我一直以为你是上清境呢,没想到也是玉清。” “哈哈哈哈,如果我是上清境,这帮杂碎哪还用得着你们出手?” 萧先生没想到之前那两拳给了阮莹莹这么强大印象,不免有些得意,手上迸发的力更大了些,拽的马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们几位拦住玉清境修士,方才应和的人则对上了那数十位三洞境喽啰,会场内喊声震天,双方打得难舍难分。 有几位看热闹的想脱身战局,要从门口溜走,却被外面埋伏的地府打手给暗算害死,吓得不参战的人也不敢出去。 和萧先生一样的拥有请帖的几位大人物丝毫不慌,包括之前开口怼萧先生的那位亦是如此,不知是本身实力强悍还是底牌雄厚。 战局没有波及到他们,他们也识趣地没有插手。 主持人看着地府众人久攻不下,便冷哼一声道:“一群饭桶,最后还得我出手。” 他暗暗蓄积了一团暗紫色光球,透过光球显现出的骷髅虚影和诡异地阴冷,不难猜到其修炼的功法定属歪门邪道。 “地府的鬼王?” 萧先生笑道:“我说你怎么敢如此豪横,竟然屈尊假扮主持人,在这儿钓鱼。” “在您面前我哪敢说屈尊呢?”主持人阴恻恻的话语怎么听怎么难受,萧先生懒得废话,运转灵力一声大喝震退牛头马面,旋即贴出一张赤红符箓,念道:“火德傅施,人人得济。炎上-燎原!” 轰! 符箓瞬间爆开成道道流焰,此火在拍卖会场内几乎能焚尽触及到的一切,桌子椅子自不必说,在石头上还能快速蔓延火势,如果烧到人身上,若没特殊手段保命,将被活活烧死。 在萧先生的控制下,这火焰没烧到自己人分毫,只听见地府那些低级打手的哀嚎,以及部分已经焦黑的尸体。 主持人阴狠地看着萧先生,道:“这仇,真叫您这一把火烧成死仇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探底 “死仇怎么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萧先生看蝼蚁一般看着主持人,即便他是地府的鬼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眼见着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鬼王甩手丢出数枚婴儿小臂大小的赤黑铁钉,组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我说什么来着,一个缩头乌龟,不值得人恐惧。” 萧先生把注意力放在牛头马面身上,好似真的撤去了对鬼王的所有防备。 “小心!” 田从梦突然感知到会场内一股极强的剑意,连忙出言提醒。 她不知道这剑意的指向是谁,所以没法做到精准防御,只能喊出来让大家自行防御。 日游巡使冷哼一声,道:“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先顾好你自己!” 更加迅猛的攻势一度压制田从梦,恰巧她的枯荣剑法由生转为死,攻击性并不很强,更多的还是在于利用虚无缥缈的大道压人。 好在阮莹莹能腾出手来帮她,但见数朵莲花盛开,阮莹莹如仙子一般在其中穿梭,星驰剑急速点出,拦住日游巡使这几招连贯的劈砍。 “剑法能用成抡锤,你不如换把武器。”阮莹莹嗤笑道,“看好了,这才是劈!” 阮莹莹双手持剑,狠狠向下砸来,在日游巡使眼中屹立于其身后的不再是青色莲花,而是一座高耸厚重的山岳,以不可挡的气势冲来。 夜游巡使见阮莹莹帮田从梦暂且腾不开手分不了心,便打算趁此机会使出绝技击杀掉她,却被悄无声息现出的数道剑气围攻,分身乏力。 “莹莹,你什么时候学的?” “搬山剑法吗?小时后续去你们宗里游玩,长辈送的,我那时还小,不认得人。” 对哦,她是宗主之女,会多一些灵技很正常。 田从梦暗自责备自己把阮莹莹视作同级,回想刚才那个问题有些唐突,便更失落。 “从梦,帮我!” 阮莹莹叫醒她,她看得出来田从梦走神了,担心她被暗算,当即卖了个破绽使日游巡使抓住些许机会反打,外人看上去阮莹莹已然失势,被比的步步后退,只有她自己清楚,一个恰到好处的方位会提供多么强大的助力。 田从梦连忙丢出一张万重山符箓,这下子三座山峰簇拥着阮莹莹,她凌空高高飞起,好似群山之主,持剑指向日游巡使冷冷说道:“现在跑,还来的及。” “跑?啊哈哈哈哈!别以为一张破符就能扭转一切,那位的‘炎上-燎原’也才烧了些喽啰,有什么好得意的?” 日游巡使问道:“教你的剑阵可会了?” “当然!”新上任的夜游巡使答道。 日游巡使没有说话,只是持剑摆出一个诡异的架势,好似佛寺内威严的大佛,只是人物由佛变成了小鬼。 夜游巡使连忙掐诀念诵道:“玄中有色,分化两极,一曰日,一曰夜……” 他念的极快,阮莹莹听不太清,只看到他们二人手里的剑发出荧光,似是得到了什么加持,连同气势也拔高了一大截儿。 萧先生环顾四周,认为不宜久战,按他的计划能将这拍卖会场烧个稀巴烂就该撤退了,只是半路杀出阮莹莹和田从梦,他倒是不好指派她们。 “不要恋战,先救人!” 萧先生提醒道,以孩子们作为理由,阮莹莹和田从梦一定会听的。 “从梦,你去救人,我拦住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一人能行。” 阮莹莹深吸一口气,张口诵道:“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青莲剑诀》第四式,莲开玄机。 这招本来该有一朵莲花在阮莹莹双眸中盛放,为她提供力量,但却被另一股更强的力量挤开,不得已化作青莲印记贴在其眉心。 群山之主,又是莲花剑仙,阮莹莹一股脑的把力量展示出来,瞬间就压制住了日游夜游二人合阵的气势。 “这真的是玉清境能有的力量?” 拍卖场内的众人不是没有见过玉清境,可哪一位也没有阮莹莹和萧先生这么厉害,能够以一打二占尽上风。 要知道,地府的玉清境不是吃素的,平日里全靠杀人生存。 没有用的人会被地府内部人员自行“清理”,留下的哪一个不是亡命徒? 按照秋书雪的估算,地府能够和梅家相抗衡,可想而知他们的势力有多庞大,实力又有多强劲。 阮莹莹率先出击,以攻代守,为了掩护田从梦一出招便是千朵莲花齐盛开。 漫天的花瓣携着致命杀机,把日游夜游二人围的严严实实,在阮莹莹的一念之下同时爆射而出,花瓣化飞刀,花海似火海,摧枯拉朽般摧毁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的拍卖会场比前两次更为混乱,这里面夹杂着早就觊觎此间黑市的一帮人,夹杂着为了追求利益而放弃一切的野心家,夹杂着互不了解的同伴,夹杂着无情的打手…… 烈焰还在升腾,如果没有外人插手,估计这火要将整栋屋子烧成灰烬才会停止。 假扮成主持人的鬼王在旁看着他们打来打去,自己置身事外,没有出手的意向。 甚至田从梦都跃上高台,已经拔剑准备好战斗了,他也没有出手的架势。 田从梦不想招惹他,伸手挥出一道剑气劈开关着孩子们的笼子,轻声道:“孩子们,快出来,我来救你们了。” 孩子们不为所动,听见笼子被破开的巨响反而蜷缩在一起,害怕得发抖。 她这次的情形与先前松元风遇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她没有时间。 田从梦从怀里掏出一颗种子,丢在地上。 鬼王没见过这招,问道:“这是什么种子?” “藤蔓。” 田从梦冷冷答道,她回答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哪怕不说,这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种子落地发芽不超过三个眨眼的功夫,甚至直到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也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缠住他们,轻轻带过来。”这藤蔓好似有思想,田从梦对着植物说话的这一刻瞬间吸引了几个孩子的注意,他们或许很好奇为什么有人会跟植物说话,而且植物还做出回应了。 一颗种子长成一株藤蔓,再长出十条听话的纸条,在俗世看来匪夷所思,但在梅鹤青师父眼里,这再平常不过。 有很多时候创新要在未来才能看到价值,田从梦当初收到这枚种子时还很嫌弃,要不是碍于面子,绝不可能收下的,那时的她怎会想到如今的妙用? 寒云秋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阮莹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股狂风是扫到了她。 阮莹莹冷眼看他道:“你来干什么?” 寒云秋好心来看反受嘲讽也没好脾气:“看看你死了没,我怕威力太大不小心伤到你。” “伤到我?呵呵。” 阮莹莹反击之时没压住逆血,一抹猩红就这样被吐出。 寒云秋没了拌嘴的兴致,关切道:“不至于?我那一拳顶多吹吹风,你怎么还吐上血了?” 阮莹莹挣扎着站起来,道:“不管你的事,是我勉强了。” “还能打吗?” 阮莹莹白了他一眼,道:“比你强!” 寒云秋撇撇嘴,小跑去拔出剑,左手抚胸,长吁口气,竟往前踏了一步,迈入巴龙蛇的攻击范围。 左焕白和梅鹤青没工夫关注他,秋书雪和阮莹莹却是投去诧异的目光。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诧异归诧异,她们也没有把他纳入战斗体系,初学者,地境,到底是不够看。 巴龙蛇受不了左焕白和梅鹤青的骚扰,翻身在水池中打滚,左焕白浸了水又被带出,往返来回间被浸得湿漉漉,剑也捉不太稳。 梅鹤青仿佛小孩打架被王八拳笼罩,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焕白!出来!” 阮莹莹看不下去了,挥剑招出一道青色剑气砍在巴龙蛇身上,不痛不痒。 不行,不能出去,机会只有一次,出去了就很有可能再也踏不上来,巴龙蛇愤怒是因为吃痛,它胡乱翻滚是因为这是所剩无几的对她有用的攻击手段。 若是此刻离开,就随了它心意,再想压制,难上加难! 灵力从下丹田流出,至膻中,交百会,过神庭,穿云门,最后聚在掌心,与剑柄贴合,以剑柄为媒介覆在剑刃之上。 华容殿特有的功法带着股王者之势,一往无前,永不屈服,前面有山,搬山,有海,断流,有神仙拦路,就斩仙开路! 左焕白银牙几近咬碎,却哼都不哼一声,双手按住剑用尽了力气插进去,哪怕寸微距离,也备受鼓舞。 或许,这就是她和阮莹莹做朋友的原因。 她们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哪怕路不尽一,心,契合无比。 梅鹤青深知左焕白的性子,他没像阮莹莹那样劝告,而是心一横剑一斜,快步闪过几次胡乱翻滚,他也跃向蛇身。 “我靠,不至于!” 寒云秋大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醒过神来是焦急超过了惊讶,五个人,两个人在蛇身,阮莹莹强行运功还未伤愈,秋书雪是没受伤害,可怎么看来都只能做做辅助,正面对决怕是不过一合。 剩三人,若是巴龙蛇强攻,就只能他来挡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拜访周家 “死仇怎么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萧先生看蝼蚁一般看着主持人,即便他是地府的鬼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眼见着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鬼王甩手丢出数枚婴儿小臂大小的赤黑铁钉,组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我说什么来着,一个缩头乌龟,不值得人恐惧。” 萧先生把注意力放在牛头马面身上,好似真的撤去了对鬼王的所有防备。 “小心!” 田从梦突然感知到会场内一股极强的剑意,连忙出言提醒。 她不知道这剑意的指向是谁,所以没法做到精准防御,只能喊出来让大家自行防御。 日游巡使冷哼一声,道:“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先顾好你自己!” 更加迅猛的攻势一度压制田从梦,恰巧她的枯荣剑法由生转为死,攻击性并不很强,更多的还是在于利用虚无缥缈的大道压人。 好在阮莹莹能腾出手来帮她,但见数朵莲花盛开,阮莹莹如仙子一般在其中穿梭,星驰剑急速点出,拦住日游巡使这几招连贯的劈砍。 “剑法能用成抡锤,你不如换把武器。”阮莹莹嗤笑道,“看好了,这才是劈!” 阮莹莹双手持剑,狠狠向下砸来,在日游巡使眼中屹立于其身后的不再是青色莲花,而是一座高耸厚重的山岳,以不可挡的气势冲来。 夜游巡使见阮莹莹帮田从梦暂且腾不开手分不了心,便打算趁此机会使出绝技击杀掉她,却被悄无声息现出的数道剑气围攻,分身乏力。 “莹莹,你什么时候学的?” “搬山剑法吗?小时后续去你们宗里游玩,长辈送的,我那时还小,不认得人。” 对哦,她是宗主之女,会多一些灵技很正常。 田从梦暗自责备自己把阮莹莹视作同级,回想刚才那个问题有些唐突,便更失落。 “从梦,帮我!” 阮莹莹叫醒她,她看得出来田从梦走神了,担心她被暗算,当即卖了个破绽使日游巡使抓住些许机会反打,外人看上去阮莹莹已然失势,被比的步步后退,只有她自己清楚,一个恰到好处的方位会提供多么强大的助力。 田从梦连忙丢出一张万重山符箓,这下子三座山峰簇拥着阮莹莹,她凌空高高飞起,好似群山之主,持剑指向日游巡使冷冷说道:“现在跑,还来的及。” “跑?啊哈哈哈哈!别以为一张破符就能扭转一切,那位的‘炎上-燎原’也才烧了些喽啰,有什么好得意的?” 日游巡使问道:“教你的剑阵可会了?” “当然!”新上任的夜游巡使答道。 日游巡使没有说话,只是持剑摆出一个诡异的架势,好似佛寺内威严的大佛,只是人物由佛变成了小鬼。 夜游巡使连忙掐诀念诵道:“玄中有色,分化两极,一曰日,一曰夜……” 他念的极快,阮莹莹听不太清,只看到他们二人手里的剑发出荧光,似是得到了什么加持,连同气势也拔高了一大截儿。 萧先生环顾四周,认为不宜久战,按他的计划能将这拍卖会场烧个稀巴烂就该撤退了,只是半路杀出阮莹莹和田从梦,他倒是不好指派她们。 “不要恋战,先救人!” 萧先生提醒道,以孩子们作为理由,阮莹莹和田从梦一定会听的。 “从梦,你去救人,我拦住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一人能行。” 阮莹莹深吸一口气,张口诵道:“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青莲剑诀》第四式,莲开玄机。 这招本来该有一朵莲花在阮莹莹双眸中盛放,为她提供力量,但却被另一股更强的力量挤开,不得已化作青莲印记贴在其眉心。 群山之主,又是莲花剑仙,阮莹莹一股脑的把力量展示出来,瞬间就压制住了日游夜游二人合阵的气势。 “这真的是玉清境能有的力量?” 拍卖场内的众人不是没有见过玉清境,可哪一位也没有阮莹莹和萧先生这么厉害,能够以一打二占尽上风。 要知道,地府的玉清境不是吃素的,平日里全靠杀人生存。 没有用的人会被地府内部人员自行“清理”,留下的哪一个不是亡命徒? 按照秋书雪的估算,地府能够和梅家相抗衡,可想而知他们的势力有多庞大,实力又有多强劲。 阮莹莹率先出击,以攻代守,为了掩护田从梦一出招便是千朵莲花齐盛开。 漫天的花瓣携着致命杀机,把日游夜游二人围的严严实实,在阮莹莹的一念之下同时爆射而出,花瓣化飞刀,花海似火海,摧枯拉朽般摧毁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的拍卖会场比前两次更为混乱,这里面夹杂着早就觊觎此间黑市的一帮人,夹杂着为了追求利益而放弃一切的野心家,夹杂着互不了解的同伴,夹杂着无情的打手…… 烈焰还在升腾,如果没有外人插手,估计这火要将整栋屋子烧成灰烬才会停止。 假扮成主持人的鬼王在旁看着他们打来打去,自己置身事外,没有出手的意向。 甚至田从梦都跃上高台,已经拔剑准备好战斗了,他也没有出手的架势。 田从梦不想招惹他,伸手挥出一道剑气劈开关着孩子们的笼子,轻声道:“孩子们,快出来,我来救你们了。” 孩子们不为所动,听见笼子被破开的巨响反而蜷缩在一起,害怕得发抖。 她这次的情形与先前松元风遇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她没有时间。 田从梦从怀里掏出一颗种子,丢在地上。 鬼王没见过这招,问道:“这是什么种子?” “藤蔓。” 田从梦冷冷答道,她回答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哪怕不说,这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种子落地发芽不超过三个眨眼的功夫,甚至直到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也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缠住他们,轻轻带过来。”这藤蔓好似有思想,田从梦对着植物说话的这一刻瞬间吸引了几个孩子的注意,他们或许很好奇为什么有人会跟植物说话,而且植物还做出回应了。 一颗种子长成一株藤蔓,再长出十条活的听话的枝条,在俗世看来匪夷所思,但在梅鹤青师父眼里,这再平常不过。 很多时候创新要在未来才能看到价值,田从梦当初收到这枚种子时还很嫌弃,这种植物的抵抗力并不强,当时要不是不忍扫了梅鹤青师父的兴,她是绝不可能收下的。 “当我的面救人,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鬼王冷哼一声,出剑闪身要斩断这十根藤蔓,但剑出鞘的那一刻就被田从梦以意念死死压住,迟了片刻。 而这片刻的停顿,足够田从梦出剑了。 纷纷不平事事,一剑一荣枯。 野草上挑斩出的这一剑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几乎在出鞘的瞬间就砍到了鬼王的身前。 呲——! 他身上被野草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几乎能看见内里的骨头。 被藤蔓卷起的小孩似乎见多了这种事,并没被吓得哇哇大叫,只是抓藤蔓的手更用力了。 田从梦漠然看着鬼王,说道:“我不知道生机和寂灭哪一个对你影响更深,但是我保证,无论哪一个,都会造成百倍千倍强于这些孩子受到的伤害!” 藤蔓轻轻把这些孩子放下,急速收缩身体,竟又缩进外壳变回种子。 田从梦本人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梅鹤青的师父并没告知她还有这种功能。 萧先生胳膊上缠绕的两条虬龙分化为四条,他本人的气势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先前怼过他的那位大人物对身边下人说道:“躲在我后面,不然等会儿死了别怪我没提醒。” 大多数人都知道萧先生是某一家黑市的幕后老板,但对他个人的实力却不怎么了解。 强,有多强?拳定天下,又是哪几拳? 见过萧先生出手的人大多都死了,而活着的人又默契地对此闭口不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 “他是兽是人?” 阮莹莹被萧先生的气势震撼到,忙将视线移去。 因为自身有着特殊体质,她一眼就看出了萧先生的不寻常,他的心脏,不在左侧,而在双肋正中,五脏六腑的方位以极畸形的方式分列。 “灵力能流畅运转真是奇迹。” “走!等会儿我拖住他们,你们领着孩子赶紧走!” “走?去哪?” 田从梦把孩子们从笼子里救出,在孩子们眼中,这就是迄今为止对他们最好的人,纷纷围在她周围,祈求保护。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叫孩子们走也并无可能,但离开之后的去处就很难抉择了,总不能将萧先生也领回宅子? “梅家,找梅鹤青,他会帮忙的!” “梅鹤青!!!” 阮莹莹和田从梦同时大吃一惊,他认识梅鹤青?而且据他如此肯定的语气,梅鹤青肯定也在暗中调查这件事,她们过去,刚好把消息合一合,以便更好地找出幕后黑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遇袭 “你们要怎么走?” 鬼王怒喝道:“都是瞎子吗,睁眼放他们走?” 日游、夜游、牛头、马面听见鬼王这么指派人的语气,虽然心中有怨,却还是暂且丢下萧先生,转头去阻拦阮莹莹和田从梦。 “我让你们走了吗?” 萧先生说话声音不像人类,有些凶兽低声怒吼的感觉,浑浊的嗓音浑厚有力,慑住刚走不远的那四位追兵。 没等他们想清楚先追哪边的时候,萧先生的灵力已然轰出,四条庞大的虬龙扭动身子冲了过来,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隐隐有微光闪动。 暂避锋芒!这是四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至于阻拦田从梦和阮莹莹,命和任务哪个重要不用多说,地府之内的惩罚总不能取了他们性命,更何况还有个新来的夜游巡使,大不了他多遭点罪。 地府与寂派勾搭,这四人都不是寂派的叛逃弟子,施展出的防御手段引来会场内刮起阵阵阴风,这一刻才贴合他们的名字。 “萧先生,好强!” 田从梦的感慨引来阮莹莹的侧目,她换位试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在那里,能不能挡下萧先生的拳头。 难,很难,除非她用出底牌。 至于斩杀萧先生,那便不异于痴人说梦,即便倾尽底牌,也留不住他。 阮莹莹很是好奇,梅鹤青从哪里搭上萧先生这尊大佛的。 既然萧先生是四家黑市里某一家的幕后老板,对于伤害孩童这件事应该早就听闻,不至于最近才动手。 结合梅鹤青最近的活动和萧先生对梅鹤青的信任,她可以肯定,萧先生在帮梅鹤青调查,他们也有分工,就像自己和秋书雪一样。 “伏天荒元掌!” “五鬼护神!” “玄虚斩!” “黄泉鞭!” 日游、夜游、牛头、马面纷纷使出自己的绝技,但求把伤害降到最低。 萧先生轰出拳头后就不再等结局显现,快速闪身到田从梦身边,要和她们一起逃离。 “是不是太心急了呀,咱们话还没说完呢。” 鬼王先前被田从梦一剑险些夺去性命,这才多久就又活蹦乱跳地跑过来嚣张。 阮莹莹随意扫了他一眼,惊奇地发现他也不是个正常人。 鬼王的五脏六腑紧密缩在一起,缩成一个不规则的圆球,这种畸形的布置并未对他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最主要的变化就是流通的灵力全失去阳这一方的所有属性,阴冷的灵力极其符合地府这个招牌。 日游巡使没有说话,只是持剑摆出一个诡异的架势,好似佛寺内威严的大佛,只是人物由佛变成了小鬼。 夜游巡使连忙掐诀念诵道:“玄中有色,分化两极,一曰日,一曰夜……” 他念的极快,阮莹莹听不太清,只看到他们二人手里的剑发出荧光,似是得到了什么加持,连同气势也拔高了一大截儿。 萧先生环顾四周,认为不宜久战,按他的计划能将这拍卖会场烧个稀巴烂就该撤退了,只是半路杀出阮莹莹和田从梦,他倒是不好指派她们。 “不要恋战,先救人!” 萧先生提醒道,以孩子们作为理由,阮莹莹和田从梦一定会听的。 “从梦,你去救人,我拦住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一人能行。” 阮莹莹深吸一口气,张口诵道:“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青莲剑诀》第四式,莲开玄机。 这招本来该有一朵莲花在阮莹莹双眸中盛放,为她提供力量,但却被另一股更强的力量挤开,不得已化作青莲印记贴在其眉心。 群山之主,又是莲花剑仙,阮莹莹一股脑的把力量展示出来,瞬间就压制住了日游夜游二人合阵的气势。 “这真的是玉清境能有的力量?” 拍卖场内的众人不是没有见过玉清境,可哪一位也没有阮莹莹和萧先生这么厉害,能够以一打二占尽上风。 要知道,地府的玉清境不是吃素的,平日里全靠杀人生存。 没有用的人会被地府内部人员自行“清理”,留下的哪一个不是亡命徒? 按照秋书雪的估算,地府能够和梅家相抗衡,可想而知他们的势力有多庞大,实力又有多强劲。 阮莹莹率先出击,以攻代守,为了掩护田从梦一出招便是千朵莲花齐盛开。 漫天的花瓣携着致命杀机,把日游夜游二人围的严严实实,在阮莹莹的一念之下同时爆射而出,花瓣化飞刀,花海似火海,摧枯拉朽般摧毁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的拍卖会场比前两次更为混乱,这里面夹杂着早就觊觎此间黑市的一帮人,夹杂着为了追求利益而放弃一切的野心家,夹杂着互不了解的同伴,夹杂着无情的打手…… 烈焰还在升腾,如果没有外人插手,估计这火要将整栋屋子烧成灰烬才会停止。 假扮成主持人的鬼王在旁看着他们打来打去,自己置身事外,没有出手的意向。 甚至田从梦都跃上高台,已经拔剑准备好战斗了,他也没有出手的架势。 田从梦不想招惹他,伸手挥出一道剑气劈开关着孩子们的笼子,轻声道:“孩子们,快出来,我来救你们了。” 孩子们不为所动,听见笼子被破开的巨响反而蜷缩在一起,害怕得发抖。 她这次的情形与先前松元风遇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她没有时间。 田从梦从怀里掏出一颗种子,丢在地上。 鬼王没见过这招,问道:“这是什么种子?” “藤蔓。” 田从梦冷冷答道,她回答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哪怕不说,这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种子落地发芽不超过三个眨眼的功夫,甚至直到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也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缠住他们,轻轻带过来。”这藤蔓好似有思想,田从梦对着植物说话的这一刻瞬间吸引了几个孩子的注意,他们或许很好奇为什么有人会跟植物说话,而且植物还做出回应了。 一颗种子长成一株藤蔓,再长出十条活的听话的枝条,在俗世看来匪夷所思,但在梅鹤青师父眼里,这再平常不过。 很多时候创新要在未来才能看到价值,田从梦当初收到这枚种子时还很嫌弃,这种植物的抵抗力并不强,当时要不是不忍扫了梅鹤青师父的兴,她是绝不可能收下的。 “当我的面救人,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鬼王冷哼一声,出剑闪身要斩断这十根藤蔓,但剑出鞘的那一刻就被田从梦以意念死死压住,迟了片刻。 而这片刻的停顿,足够田从梦出剑了。 纷纷不平事事,一剑一荣枯。 野草上挑斩出的这一剑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几乎在出鞘的瞬间就砍到了鬼王的身前。 呲——! 他身上被野草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几乎能看见内里的骨头。 被藤蔓卷起的小孩似乎见多了这种事,并没被吓得哇哇大叫,只是抓藤蔓的手更用力了。 田从梦漠然看着鬼王,说道:“我不知道生机和寂灭哪一个对你影响更深,但是我保证,无论哪一个,都会造成百倍千倍强于这些孩子受到的伤害!” 藤蔓轻轻把这些孩子放下,急速收缩身体,竟又缩进外壳变回种子。 田从梦本人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梅鹤青的师父并没告知她还有这种功能。 萧先生胳膊上缠绕的两条虬龙分化为四条,他本人的气势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先前怼过他的那位大人物对身边下人说道:“躲在我后面,不然等会儿死了别怪我没提醒。” 大多数人都知道萧先生是某一家黑市的幕后老板,但对他个人的实力却不怎么了解。 强,有多强?拳定天下,又是哪几拳? 见过萧先生出手的人大多都死了,而活着的人又默契地对此闭口不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 “他是兽是人?” 阮莹莹被萧先生的气势震撼到,忙将视线移去。 因为自身有着特殊体质,她一眼就看出了萧先生的不寻常,他的心脏,不在左侧,而在双肋正中,五脏六腑的方位以极畸形的方式分列。 “灵力能流畅运转真是奇迹。” “走!等会儿我拖住他们,你们领着孩子赶紧走!” “走?去哪?” 田从梦把孩子们从笼子里救出,在孩子们眼中,这就是迄今为止对他们最好的人,纷纷围在她周围,祈求保护。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叫孩子们走也并无可能,但离开之后的去处就很难抉择了,总不能将萧先生也领回宅子? “梅家,找梅鹤青,他会帮忙的!” “梅鹤青!!!” 阮莹莹和田从梦同时大吃一惊,他认识梅鹤青?而且据他如此肯定的语气,梅鹤青肯定也在暗中调查这件事,她们过去,刚好把消息合一合,以便更好地找出幕后黑手。 鬼王的五脏六腑紧密缩在一起,缩成一个不规则的圆球,这种畸形的布置并未对他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最主要的变化就是流通的灵力全失去阳这一方的所有属性,阴冷的灵力极其符合地府这个招牌。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主动找上门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寒云秋才转过身来,仔细观察这人活着还没。 梅鹤青猜的对,他死了,死的透透的,先前无匹的刀势已然没了踪迹。 他放开神魂,去探求此人的气息脉搏,也是全无。 算了,杀了就杀了,就当不知道。反正是他们先追杀的我,说破了天他们也是理亏,不敢承认的。 “没了杂鱼了?”寒云秋问。 “应该是没了,咱们继续赶路。”梅鹤青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任由他们倒在这无人的巷子角落。 经过一路马不停蹄的奔袭。他们总算是在天色渐暗之前到了周府。 周家的大门敞开着,迎接四面八方的来客,既是小姐嫁了过来,势必要与当地的各方势力交好,免得受了委屈连个传信的人都没有。 周家大门乃是用莫宝木制成,刷了朱漆,订上金片,以此展露他周家的实力雄厚。 大门上的那块匾是从他们本家带来的,与祖宅上那块出自同一人之手,据说那人为了庆贺,非但没收工钱,还赠了一副门联,当做新婚二人府宅的门面。 周婉儿在乎这些,梅鹤青都不了解,他本就不乐意结这婚,对婚礼大小事务一概不管,要不是为了调查迫害孩子的这件事,周府的大门他都不会迈。 “到了?” 寒云秋不知云歌城的住户布置,晕头转向地随梅鹤青七拐八扭,终于来到这处在安宁地段的周府。 梅鹤青点点头,掏出身份玉牌,对看门的下人说道:“叫你们老爷出来见我,就说便宜姑爷来了,晚上要在这儿过夜。” “姑爷?您是梅家大公子?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 周家的长辈再怎么看不惯这门亲事,他一个下人也不敢指手画脚,自然万分恭敬地对答,然后依着他的意思去禀报老爷。 “老爷,老爷!梅家大公子来了,说要见您,还说今晚在这儿吃住!” 周安邦原本和蔼的神色刹那间阴沉下来,他把茶杯往桌子上猛地一撂,虽是沉默,但气势却压人。 “爹!” 周婉儿赶忙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鹤青哥哥肯定是有正事找您,爹可不能使性子啊!” “正事?他当然有正事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能让这小子亲自来找我,总不能是你的婚事!” 周安邦话说出口了才觉出不对,连忙闭嘴逃避,对下人说道:“叫他在正堂候着,我过会儿就到。” 刚走出两步,周安邦多嘴又问了一句,道:“就他一个?” “不,还有一个与梅公子年龄相仿的少年,看上去流里流气的,不怎么正经。” 周婉儿喝道:“什么不正经,那是不拘小节!会不会说话!万一得罪人了,你就等着讨打!” “是是是,小人知错,小人这就带他们去正堂。” 周安邦摆摆手,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我陪你去,叫外人瞧见总归不好。不管我周家如何不待见他,也不能让外人笑话,落下口舌。” “爹!” 周婉儿挽着周安邦的手一下子松开,大有其再多说一句就要大发雷霆的架势。 “好好好,爹不说,你要是想听,就躲在屏风后头,千万别出来,啊?” “啊!” 周婉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道,先行一步去往正堂。 周安邦与周婉儿交谈的功夫,寒云秋也在同梅鹤青打听周家的讯息。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若真的是周家在幕后指使,你又如何?” 梅鹤青怅然地叹了口气,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若真如你所说就好了,寒云秋心想,但没有说出来,他隐隐有种预感,梅鹤青和周婉儿的这门亲事成不了,方才的问题不复存在。 寒云秋和梅鹤青刚停了交谈,周安邦就和下人走了出来。 “听说你点名找我,怎么,来趟周府都不见一见婉儿吗?” “婉儿以后有机会见的,我要问的事,晚了可能就是几十条鲜活的生命。” 周安邦神色一凝,好家伙,兴师问罪来了! “请!” 他并没有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直接转身在前带路,语气里满是轻蔑,丝毫没有尊敬他的意思。 梅鹤青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气息有些不稳,落在周安邦这个上清境的眼里很是明显,这让他有些得意,连带步伐都放慢了。 寒云秋倒是没有在意这人的语气是尊敬还是轻蔑,他只是跟来当护卫顺带遛弯的,哪需要看人脸色决定自己心情好坏的。 “宅子蛮大的嘛。” 周安邦瞥眼看了一眼寒云秋,没有出言嘲讽,但对他的评价又低了一格。 原本以为下人的话是为了讨好他说的,没想到见了面真如一个流氓,梅鹤青好歹也是农华宗的核心弟子,又去了极宗历练,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该不会问的事情与这家伙有关? 想到这儿,周安邦又仔细打量了寒云秋两眼,确实是不认识,没见过,心里更糊涂了。 很快,他们到了正堂,布局家具与梅家的差不多,寒云秋也是经历过极宗夜宴的人,没有被惊到,很自然地坐在了梅鹤青旁边。 “诶,让你坐了吗?” 寒云秋斜眼看向周安邦,不明所以。 还好,他马上补充道:“没说你,我说的是梅鹤青,怎么连礼都不行就要落座,梅陵阳就是这么教你的?” 梅鹤青无心与他废话,行了礼索性就站着问:“近日日云歌城黑市内多出现买卖孩童的事出现,不知您可曾听闻?” “没有。”周安邦矢口否认。 梅鹤青“啪”的一下打开扇子,道:“好,那我就给您讲讲。” 他在正堂内踱步说道:“这些孩子大多被施以秘术,强行开拓丹田经脉,充作神童,高价卖给那些拍卖场的买主。”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周安邦,发现他还是如常面色,便接着往下说。 “这个黑市与一个叫做地府的势力来往密切,每当出了事,就会有地府的打手来助阵。就我听闻,已有两次,地府的打手被人斩杀,带着那些拍卖的孩子跑了出去。”周安邦还是没有变化,安静地听梅鹤青讲。 啪! 梅鹤青合上折扇,道:“不满您说,我就是砸场子中的一位,逼着他们说出了这条链的线索,还抓到一个活口。” “哦?抓了活口?” 周安邦主动问起俘虏的讯息:“他是谁,怎么说?” 梅鹤青打开折扇,道:“司马余,农华宗寂派的叛逃弟子。” “是他干的?” “如果是他就好了,只怕背后另有其人。”梅鹤青盯着周安邦道,“司马余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烈火焚身,不大一会儿就成了一团灰烬,是幕后主使下的咒印。” 周安邦问道:“被烈火焚身不能说话吗?” 梅鹤青摇摇头,道:“先烧的喉咙,只能发出欧欧啊啊的惨叫,说不出具体的字。您就不问问那个字是什么吗?” “周,不是周的话你不会来的。” 周安邦喝了口茶,答出梅鹤青问题的答案。 其实梅鹤青刚开始讲这个故事时,他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怀疑嘛!而他之所以等他最后讲完再说,则是为了给屏风后的周婉儿听完,免得她不知所云的情况下还帮着梅鹤青说话。 “既然谈事,怎么都不露面呢?” 寒云秋的话给梅鹤青提了个醒,这里还有别人? 周安邦听到寒云秋的话一开始还心存侥幸,认为自己设下的屏障结界仅凭这二位玉清境的人无法破开,但当他亲眼见到寒云秋直勾勾盯着屏风后看时才不得不确定,此人就是看破了自己的屏障。 寒云秋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暗地里却在与心海内虚影算计着周围有多少守卫,若起冲突该如何逃出去。 “不用猜了,是我。” 周婉儿大大方方走出来,盯着梅鹤青不说话。 寒云秋看看她又看看梅鹤青,不自然地把二郎腿放下,等人率先出口打破僵局。 周安邦此刻的目光则全部在寒云秋身上,他明明探查到此人是玉清境修为,也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怎么只是一眼,就看穿了他设下的屏障? “那女的她爹一直在看你。” “这我还是能察觉到的。” “是不是你演的太假了,好歹多看会儿也能洗清嫌疑啊。” “一个老乌龟也值得我用心演戏?”寒云秋嗤笑道,“能多余扫那一眼都很给面子了,看看他那一个傲劲儿,比之当初的莹莹都牛了不知几番。”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主动找上门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寒云秋才转过身来,仔细观察这人活着还没。 梅鹤青猜的对,他死了,死的透透的,先前无匹的刀势已然没了踪迹。 他放开神魂,去探求此人的气息脉搏,也是全无。 算了,杀了就杀了,就当不知道。反正是他们先追杀的我,说破了天他们也是理亏,不敢承认的。 “没了杂鱼了?”寒云秋问。 “应该是没了,咱们继续赶路。”梅鹤青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任由他们倒在这无人的巷子角落。 经过一路马不停蹄的奔袭。他们总算是在天色渐暗之前到了周府。 周家的大门敞开着,迎接四面八方的来客,既是小姐嫁了过来,势必要与当地的各方势力交好,免得受了委屈连个传信的人都没有。 周家大门乃是用莫宝木制成,刷了朱漆,订上金片,以此展露他周家的实力雄厚。 大门上的那块匾是从他们本家带来的,与祖宅上那块出自同一人之手,据说那人为了庆贺,非但没收工钱,还赠了一副门联,当做新婚二人府宅的门面。 周婉儿在乎这些,梅鹤青都不了解,他本就不乐意结这婚,对婚礼大小事务一概不管,要不是为了调查迫害孩子的这件事,周府的大门他都不会迈。 “到了?” 寒云秋不知云歌城的住户布置,晕头转向地随梅鹤青七拐八扭,终于来到这处在安宁地段的周府。 梅鹤青点点头,掏出身份玉牌,对看门的下人说道:“叫你们老爷出来见我,就说便宜姑爷来了,晚上要在这儿过夜。” “姑爷?您是梅家大公子?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 周家的长辈再怎么看不惯这门亲事,他一个下人也不敢指手画脚,自然万分恭敬地对答,然后依着他的意思去禀报老爷。 “老爷,老爷!梅家大公子来了,说要见您,还说今晚在这儿吃住!” 周安邦原本和蔼的神色刹那间阴沉下来,他把茶杯往桌子上猛地一撂,虽是沉默,但气势却压人。 “爹!” 周婉儿赶忙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鹤青哥哥肯定是有正事找您,爹可不能使性子啊!” “正事?他当然有正事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能让这小子亲自来找我,总不能是你的婚事!” 周安邦话说出口了才觉出不对,连忙闭嘴逃避,对下人说道:“叫他在正堂候着,我过会儿就到。” 刚走出两步,周安邦多嘴又问了一句,道:“就他一个?” “不,还有一个与梅公子年龄相仿的少年,看上去流里流气的,不怎么正经。” 周婉儿喝道:“什么不正经,那是不拘小节!会不会说话!万一得罪人了,你就等着讨打!” “是是是,小人知错,小人这就带他们去正堂。” 周安邦摆摆手,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我陪你去,叫外人瞧见总归不好。不管我周家如何不待见他,也不能让外人笑话,落下口舌。” “爹!” 周婉儿挽着周安邦的手一下子松开,大有其再多说一句就要大发雷霆的架势。 “好好好,爹不说,你要是想听,就躲在屏风后头,千万别出来,啊?” “啊!” 周婉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道,先行一步去往正堂。 周安邦与周婉儿交谈的功夫,寒云秋也在同梅鹤青打听周家的讯息。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若真的是周家在幕后指使,你又如何?” 梅鹤青怅然地叹了口气,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若真如你所说就好了,寒云秋心想,但没有说出来,他隐隐有种预感,梅鹤青和周婉儿的这门亲事成不了,方才的问题不复存在。 寒云秋和梅鹤青刚停了交谈,周安邦就和下人走了出来。 “听说你点名找我,怎么,来趟周府都不见一见婉儿吗?” “婉儿以后有机会见的,我要问的事,晚了可能就是几十条鲜活的生命。” 周安邦神色一凝,好家伙,兴师问罪来了! “请!” 他并没有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直接转身在前带路,语气里满是轻蔑,丝毫没有尊敬他的意思。 梅鹤青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气息有些不稳,落在周安邦这个上清境的眼里很是明显,这让他有些得意,连带步伐都放慢了。 寒云秋倒是没有在意这人的语气是尊敬还是轻蔑,他只是跟来当护卫顺带遛弯的,哪需要看人脸色决定自己心情好坏的。 “宅子蛮大的嘛。” 周安邦瞥眼看了一眼寒云秋,没有出言嘲讽,但对他的评价又低了一格。 原本以为下人的话是为了讨好他说的,没想到见了面真如一个流氓,梅鹤青好歹也是农华宗的核心弟子,又去了极宗历练,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该不会问的事情与这家伙有关? 想到这儿,周安邦又仔细打量了寒云秋两眼,确实是不认识,没见过,心里更糊涂了。 很快,他们到了正堂,布局家具与梅家的差不多,寒云秋也是经历过极宗夜宴的人,没有被惊到,很自然地坐在了梅鹤青旁边。 “诶,让你坐了吗?” 寒云秋斜眼看向周安邦,不明所以。 还好,他马上补充道:“没说你,我说的是梅鹤青,怎么连礼都不行就要落座,梅陵阳就是这么教你的?” 梅鹤青无心与他废话,行了礼索性就站着问:“近日日云歌城黑市内多出现买卖孩童的事出现,不知您可曾听闻?” “没有。”周安邦矢口否认。 梅鹤青“啪”的一下打开扇子,道:“好,那我就给您讲讲。” 他在正堂内踱步说道:“这些孩子大多被施以秘术,强行开拓丹田经脉,充作神童,高价卖给那些拍卖场的买主。”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周安邦,发现他还是如常面色,便接着往下说。 “这个黑市与一个叫做地府的势力来往密切,每当出了事,就会有地府的打手来助阵。就我听闻,已有两次,地府的打手被人斩杀,带着那些拍卖的孩子跑了出去。”周安邦还是没有变化,安静地听梅鹤青讲。 啪! 梅鹤青合上折扇,道:“不满您说,我就是砸场子中的一位,逼着他们说出了这条链的线索,还抓到一个活口。” “哦?抓了活口?” 周安邦主动问起俘虏的讯息:“他是谁,怎么说?” 梅鹤青打开折扇,道:“司马余,农华宗寂派的叛逃弟子。” “是他干的?” “如果是他就好了,只怕背后另有其人。”梅鹤青盯着周安邦道,“司马余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烈火焚身,不大一会儿就成了一团灰烬,是幕后主使下的咒印。” 周安邦问道:“被烈火焚身不能说话吗?” 梅鹤青摇摇头,道:“先烧的喉咙,只能发出欧欧啊啊的惨叫,说不出具体的字。您就不问问那个字是什么吗?” “周,不是周的话你不会来的。” 周安邦喝了口茶,答出梅鹤青问题的答案。 其实梅鹤青刚开始讲这个故事时,他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怀疑嘛!而他之所以等他最后讲完再说,则是为了给屏风后的周婉儿听完,免得她不知所云的情况下还帮着梅鹤青说话。 “既然谈事,怎么都不露面呢?” 寒云秋的话给梅鹤青提了个醒,这里还有别人? 周安邦听到寒云秋的话一开始还心存侥幸,认为自己设下的屏障结界仅凭这二位玉清境的人无法破开,但当他亲眼见到寒云秋直勾勾盯着屏风后看时才不得不确定,此人就是看破了自己的屏障。 寒云秋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暗地里却在与心海内虚影算计着周围有多少守卫,若起冲突该如何逃出去。 “不用猜了,是我。” 周婉儿大大方方走出来,盯着梅鹤青不说话。 寒云秋看看她又看看梅鹤青,不自然地把二郎腿放下,等人率先出口打破僵局。 周安邦此刻的目光则全部在寒云秋身上,他明明探查到此人是玉清境修为,也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怎么只是一眼,就看穿了他设下的屏障? “那女的她爹一直在看你。” “这我还是能察觉到的。” “是不是你演的太假了,好歹多看会儿也能洗清嫌疑啊。” “一个老乌龟也值得我用心演戏?”寒云秋嗤笑道,“能多余扫那一眼都很给面子了,看看他那一个傲劲儿,比之当初的莹莹都牛了不知几番。” 第一百七十九章 裁决使 正当寒云秋和梅鹤青找上梅家的时候,秋书雪也见到了宗内派来的裁决使。 所谓裁决使,便是寂派追查叛逃者的一些特定人群的代称,生派的叫卫道者,相比之下,裁决使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冷酷无情,也更符合寂派的作风。 万红壮将腰间玉牌示给秋书雪看,二人互相确认身份后开始交接信息。 秋书雪问道:“若不是我们往宗内回传消息,你们是不是就当没这件事?” “不尽然,我们的人一直在观察这边的形式,等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 “那些孩子呢?你们要等多久?” 万红壮叹了口气,道:“宗内已经派人救回了大部分。” 秋书雪察觉到其中的字眼,皱眉道:“那另外一部分呢?” “不知下落,许是被人劫走了,也可能……” 秋书雪不想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下一个问题:“你们要怎么找出那个幕后主使?” “这就要靠你们了,我听闻你们已经查到了关键的一环。” 万红壮没有主动提及,目的是想让秋书雪自己主动说出,而不是审问一般地问出。 秋书雪听到这句话倒也没想着告诉他,说道:“鹤青应该是查到了,如果需要帮助我们会告诉你的。” 万红壮点点头,道:“走,带我转转,云歌城我还没有来过,万一战斗起来,往哪里跑都不知道。” “跑?寂派还会跑?不是说你们至死方休吗?” 万红壮笑道:“现在就我一个人来,若是敌不过真要送死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寂派太久不露面,外人对我们的误解不小啊。” “就是因为你们露面太少,才会有人胆大包天。” 万红壮没有反驳,目前寂派的掌门人看似合格,却相较以前的那些少了股子狠辣,这也是近年来叛徒越来越放肆的原因。 秋书雪对云歌城也不是很熟悉,带着万红壮胡乱地走,她知道每一位裁决使都会接受特训,对于身处的环境有极强的审查能力,走过的路可牢记于心。 万红壮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喜庆的气氛让他有些陌生,在寂派的每一天都是严峻地修炼。 “梅鹤青真要和那个周家小姐成婚?” 秋书雪身子不自然地顿了一下,转过头回答道:“应该,这不是时间快到了吗。” 万红壮看出了秋书雪的不寻常,也深知她和梅鹤青的之间复杂的情愫,便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点到即止,谁知秋书雪继续问他道:“周家……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 “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就是,就是想查查底,以免梅鹤青傻乎乎地陷入什么泥潭。他看着聪明,实则一根筋得很!”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那劳什子责任心而去答应这门婚事。 万红壮闭口不言,没有说出周家的隐秘,那些事还没大到足以颠覆一个家族的地步,即便告诉了秋书雪也无济于事。 秋书雪看见万红壮的模样,心知打探不到什么了,便不再追问,只陪他走来走去。 “若不看云歌城的黑暗,这里还是很繁华,很诱惑人定居的。” “听完你这句话,我更加不想告诉你我们的线索了。” 万红壮笑道:“怎么,怕抢功劳?” 秋书雪不说话,两人都知道那是玩笑,当不得真。 云歌城是繁华,戏子酒楼隔两条街就有一座,但没有农华宗清净,在那里过得心安。 “欸,映霜和元风呢?他们两个怎么不来?” “人太多了招摇,而且还有一些黑市的据点没有摸清,他们去查了。” 寂派的人大多无趣,更多时候做着简单的应答提问,至于个人的逸闻趣事,很少能调动他们的兴趣。 “那个传承者怎么样?” 秋书雪瞥了他一眼,道:“宗里想知道什么方面的?” “越详细越好。” “无可奉告。” 秋书雪掀开眼帘,微笑道:“人是很复杂的,谁也不能完全看透,凡人如此,他亦如此。” “很多人说他颓废,因为他从不积极训练,经常一睡两天过去了,也有很多人说他进取,不到一个月的修炼时间便将方灵宫的天之骄子打败,还给了那个长老狠狠一巴掌。” 秋书雪扭头看向万红壮,笑道:“换做你,当我把信息透露给他时,你会很高兴吗?” “明白了。”万红壮点点头,虽然不再追问,却还是提醒她道:“不要陷得太深,要记得你的身份。” 哼~ 秋书雪不屑地哼出一声鼻音,道:“如果你见过了长城下尸横遍野的壮烈情景,就会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万红壮诧异地看着秋书雪,他没想到当初送去的大小姐变化竟如此之大,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天是农华宗的弟子,一辈子都是农华宗的弟子,这才多久,便忘了? “走,带你选个住处,方便监视。” 秋书雪领着万红壮来到左焕白曾经暂住的客栈,梅家虽说是云歌城的“老大”,可也不可能大大方方放任一些心怀叵测之人肆意窥探,故而这周围客栈极少,且大多为梅家的暗线留着房间,以便时刻警惕。 万红壮在此期间一直未出声,由着秋书雪在前交谈,省的叫人看出破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了房间里,他才开口道:“其实,宗内不看好鹤青与周家小姐的婚事,尤其他师父,更是极力反对。我看呐,若不是考虑到影响,他老人家估计会亲自下山来面见梅陵阳和梅鸿信,更不可能顾及周家的颜面。” “谁拦住了?” “鹤青呗,还能是谁?” 万红壮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宗主向来不过问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咱们的长老也各有各的性格,除了鹤青,谁能劝动?” 秋书雪笑道:“你说这些,是为什么?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万红壮摇摇头,道:“错了,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宗里不会明面上给你行方便,但惹出了事端,有人给你兜着!” 第一百七十九章 裁决使 正当寒云秋和梅鹤青找上梅家的时候,秋书雪也见到了宗内派来的裁决使。 所谓裁决使,便是寂派追查叛逃者的一些特定人群的代称,生派的叫卫道者,相比之下,裁决使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冷酷无情,也更符合寂派的作风。 万红壮将腰间玉牌示给秋书雪看,二人互相确认身份后开始交接信息。 秋书雪问道:“若不是我们往宗内回传消息,你们是不是就当没这件事?” “不尽然,我们的人一直在观察这边的形式,等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 “那些孩子呢?你们要等多久?” 万红壮叹了口气,道:“宗内已经派人救回了大部分。” 秋书雪察觉到其中的字眼,皱眉道:“那另外一部分呢?” “不知下落,许是被人劫走了,也可能……” 秋书雪不想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下一个问题:“你们要怎么找出那个幕后主使?” “这就要靠你们了,我听闻你们已经查到了关键的一环。” 万红壮没有主动提及,目的是想让秋书雪自己主动说出,而不是审问一般地问出。 秋书雪听到这句话倒也没想着告诉他,说道:“鹤青应该是查到了,如果需要帮助我们会告诉你的。” 万红壮点点头,道:“走,带我转转,云歌城我还没有来过,万一战斗起来,往哪里跑都不知道。” “跑?寂派还会跑?不是说你们至死方休吗?” 万红壮笑道:“现在就我一个人来,若是敌不过真要送死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寂派太久不露面,外人对我们的误解不小啊。” “就是因为你们露面太少,才会有人胆大包天。” 万红壮没有反驳,目前寂派的掌门人看似合格,却相较以前的那些少了股子狠辣,这也是近年来叛徒越来越放肆的原因。 秋书雪对云歌城也不是很熟悉,带着万红壮胡乱地走,她知道每一位裁决使都会接受特训,对于身处的环境有极强的审查能力,走过的路可牢记于心。 万红壮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喜庆的气氛让他有些陌生,在寂派的每一天都是严峻地修炼。 “梅鹤青真要和那个周家小姐成婚?” 秋书雪身子不自然地顿了一下,转过头回答道:“应该,这不是时间快到了吗。” 万红壮看出了秋书雪的不寻常,也深知她和梅鹤青的之间复杂的情愫,便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点到即止,谁知秋书雪继续问他道:“周家……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 “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就是,就是想查查底,以免梅鹤青傻乎乎地陷入什么泥潭。他看着聪明,实则一根筋得很!”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那劳什子责任心而去答应这门婚事。 万红壮闭口不言,没有说出周家的隐秘,那些事还没大到足以颠覆一个家族的地步,即便告诉了秋书雪也无济于事。 秋书雪看见万红壮的模样,心知打探不到什么了,便不再追问,只陪他走来走去。 “若不看云歌城的黑暗,这里还是很繁华,很诱惑人定居的。” “听完你这句话,我更加不想告诉你我们的线索了。” 万红壮笑道:“怎么,怕抢功劳?” 秋书雪不说话,两人都知道那是玩笑,当不得真。 云歌城是繁华,戏子酒楼隔两条街就有一座,但没有农华宗清净,在那里过得心安。 “欸,映霜和元风呢?他们两个怎么不来?” “人太多了招摇,而且还有一些黑市的据点没有摸清,他们去查了。” 寂派的人大多无趣,更多时候做着简单的应答提问,至于个人的逸闻趣事,很少能调动他们的兴趣。 “那个传承者怎么样?” 秋书雪瞥了他一眼,道:“宗里想知道什么方面的?” “越详细越好。” “无可奉告。” 秋书雪掀开眼帘,微笑道:“人是很复杂的,谁也不能完全看透,凡人如此,他亦如此。” “很多人说他颓废,因为他从不积极训练,经常一睡两天过去了,也有很多人说他进取,不到一个月的修炼时间便将方灵宫的天之骄子打败,还给了那个长老狠狠一巴掌。” 秋书雪扭头看向万红壮,笑道:“换做你,当我把信息透露给他时,你会很高兴吗?” “明白了。”万红壮点点头,虽然不再追问,却还是提醒她道:“不要陷得太深,要记得你的身份。” 哼~ 秋书雪不屑地哼出一声鼻音,道:“如果你见过了长城下尸横遍野的壮烈情景,就会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万红壮诧异地看着秋书雪,他没想到当初送去的大小姐变化竟如此之大,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天是农华宗的弟子,一辈子都是农华宗的弟子,这才多久,便忘了? “走,带你选个住处,方便监视。” 秋书雪领着万红壮来到左焕白曾经暂住的客栈,梅家虽说是云歌城的“老大”,可也不可能大大方方放任一些心怀叵测之人肆意窥探,故而这周围客栈极少,且大多为梅家的暗线留着房间,以便时刻警惕。 万红壮在此期间一直未出声,由着秋书雪在前交谈,省的叫人看出破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了房间里,他才开口道:“其实,宗内不看好鹤青与周家小姐的婚事,尤其他师父,更是极力反对。我看呐,若不是考虑到影响,他老人家估计会亲自下山来面见梅陵阳和梅鸿信,更不可能顾及周家的颜面。” “谁拦住了?” “鹤青呗,还能是谁?” 万红壮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宗主向来不过问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咱们的长老也各有各的性格,除了鹤青,谁能劝动?” 秋书雪笑道:“你说这些,是为什么?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万红壮摇摇头,道:“错了,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宗里不会明面上给你行方便,但惹出了事端,有人给你兜着!” 第一百八十章 让步 心海内虚影并不担心他们的谈话会被周安邦发现,如果这人能够窥视到,阮晓早就发现寒云秋的异常了。 梅鹤青没有先开口,他对周婉儿虽无男女之情,却还是顾及二人的情谊,不打算当她的面扯出周家那些腌臜事儿。 他不打算讲,周婉儿却想听,这位未来的媳妇很是关心她的官人忙什么,能够抛下二人的婚事四处奔波调查,最后还找上老丈人的门上来兴师问罪。 周婉儿看样子誓不罢休,从屏风后走出后自然地坐在周安邦身边,问道:“是‘周’吗?” 梅鹤青看看寒云秋,一咬牙,说道:“是!” 周婉儿轻皱眉头,道:“万一他给的是假情报呢?”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紧接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梅鹤青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道:“如果没有意外,他已经死了,尸体就在鱼儿巷。” 寒云秋突然插嘴道:“如果背后的人手脚麻利,战场早被打扫干净了也不一定。” “你知道,我们刚从边境回来,收拾残局这种事儿做的虽不麻利,但也是亲手帮过忙的。” 寒云秋的笑容落在周安邦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很清楚这话中暗藏的意思,能够一眼识破他的伪装,证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而威胁的话语,更是侧面映证此人的有恃无恐。 在云歌城,除却梅家,他依仗的,是自己的实力。 周婉儿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不信她爹会做出追杀自家姑爷的这种蠢事。倒不是因为梅鹤青的优秀,而是这本身就是一件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儿。 周安邦没有失态,他唤入房门处站立的随从,道:“去查周慈的下落,把他给我带回来!” 梅鹤青没有补充,静静看着周安邦还把周慈当活人一样传唤,他可以等。 之所以选择傍晚来拜访,就没打算半路回去,除非把事情挑明,亦或者把周安邦的嫌疑择干净。 寒云秋抬手又捏起一块糕点,软糯的口感和甜蜜的滋味让他根本停不下来,不大一会儿碟子内的糕点就被吃光了。 还是周婉儿细心,叫下人又给盛了一碟。 随着第二碟糕点的上桌,先前去叫人的随从也回来汇报了,他左右看看,不知是只告诉老爷一人好,还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 周安邦直言道:“你直接说,他人呢?” “回老爷话,周慈的院内下人说他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混账!” 周安邦甩手怒喝道:“帮着外人杀自家姑爷,传出去我这脸面还要不要啊!” “去!去梅鹤青说的那处院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安邦心知肚明,即使梅鹤青放了周慈一马,他身边那位寒云秋也不会放过,生死只在一念剑,剑光更在思绪前,战斗本能要比人思考快的多。 寒云秋笑着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浅浅嚼着。 屋子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周婉儿不敢相信周慈果真做了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她思来想去猜不到背后的理由,方才她爹说了一句“帮着外人”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愈发担心不久后的婚事,不详的预感迅速在心底蔓延。 人一旦起了念头,再想忘却就是很难的事了。 “那小家伙在担心她和情郎哥哥的婚事呢。” 寒云秋吃着糕点,虚影也在找乐子,有什么比他人的私事更能勾起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呢? “不是很正常嘛,要是她不担心才奇怪。这也从侧面洗清了这位小姐的嫌疑,她不是带着目的接近梅鹤青的,至少此人是真心。” “真心还是少女懵懂还搞不清楚呢,就别抬高评价了。” 寒云秋不悦道:“少女懵懂咋啦,少女懵懂也是极美的好?” 没等虚影反驳,他就自顾自说道:“就是一个念头闹到成婚是太过任性了,太麻烦!”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阮莹莹很像某个人?” 寒云秋沉默不言,往嘴里又塞了块儿糕点,可惜心海内封不住嘴,他的默然恰恰表露了心底的答案。 “她不是她。” 寒云秋也觉得她和她很像,尤其性格这一方面,但是她又不懂轮回转世之法,又怎么会是她呢? 虚影藏着些话没有说,他知道寒云秋一直把自己区别于寒云草,既然这样的话,阮莹莹区别于那个人不也很正常吗? 因为这个周慈的尸体尚未送来,周安邦的内心深处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尽管没多少人清楚,但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他不敢那家族的声誉做赌注。 四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下人再报。 只见下人神色匆匆跑来,面上带有汗珠,就能猜出结果。 寒云秋微微扬起嘴角,他已经准备好看笑话了。 周安邦抬手止住下人半张的嘴,算是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他的气势不再强盛,与其说是温和,不如形容成衰败。 他颇有一点恳求意味地对梅鹤青说道:“我会派人彻查周慈最近的交际,期间你可以随时插手,我绝不干涉阻挠。但有一点,幕后人留活口,我想亲自会会他。你看如何?” 梅鹤青摇摇头,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交给周家查?周安邦敢拍着胸脯说再无奸细,他敢信吗? “伯父,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 寒云秋坐正身子,梅鹤青没有借此机会造次,他更不能拖后腿。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提醒您,有人在周家兴风作浪,在梅家的地盘上伤天害理,在大婚之前闹得满城风雨。” “要不,我们推迟婚事?” 周婉儿站起身,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推迟,可能只是为了讨好梅鹤青做出的让步? 眼下时局动荡,全因往日里隐匿的黑暗被揭露,这个时机赶得刚刚好,很难说清幕后人的真实意图。 有太多人不想看到周、梅两家联姻了,出于利益或者情感,也有太多理由了。 她第一次觉得这婚事定的匆忙,办的仓促,还有太多事情尚未考虑。 周安邦没有说话,他把目光移向梅鹤青,将决定权放在他手里。 第一百八十章 让步 心海内虚影并不担心他们的谈话会被周安邦发现,如果这人能够窥视到,阮晓早就发现寒云秋的异常了。 梅鹤青没有先开口,他对周婉儿虽无男女之情,却还是顾及二人的情谊,不打算当她的面扯出周家那些腌臜事儿。 他不打算讲,周婉儿却想听,这位未来的媳妇很是关心她的官人忙什么,能够抛下二人的婚事四处奔波调查,最后还找上老丈人的门上来兴师问罪。 周婉儿看样子誓不罢休,从屏风后走出后自然地坐在周安邦身边,问道:“是‘周’吗?” 梅鹤青看看寒云秋,一咬牙,说道:“是!” 周婉儿轻皱眉头,道:“万一他给的是假情报呢?”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紧接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梅鹤青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道:“如果没有意外,他已经死了,尸体就在鱼儿巷。” 寒云秋突然插嘴道:“如果背后的人手脚麻利,战场早被打扫干净了也不一定。” “你知道,我们刚从边境回来,收拾残局这种事儿做的虽不麻利,但也是亲手帮过忙的。” 寒云秋的笑容落在周安邦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很清楚这话中暗藏的意思,能够一眼识破他的伪装,证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而威胁的话语,更是侧面映证此人的有恃无恐。 在云歌城,除却梅家,他依仗的,是自己的实力。 周婉儿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不信她爹会做出追杀自家姑爷的这种蠢事。倒不是因为梅鹤青的优秀,而是这本身就是一件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儿。 周安邦没有失态,他唤入房门处站立的随从,道:“去查周慈的下落,把他给我带回来!” 梅鹤青没有补充,静静看着周安邦还把周慈当活人一样传唤,他可以等。 之所以选择傍晚来拜访,就没打算半路回去,除非把事情挑明,亦或者把周安邦的嫌疑择干净。 寒云秋抬手又捏起一块糕点,软糯的口感和甜蜜的滋味让他根本停不下来,不大一会儿碟子内的糕点就被吃光了。 还是周婉儿细心,叫下人又给盛了一碟。 随着第二碟糕点的上桌,先前去叫人的随从也回来汇报了,他左右看看,不知是只告诉老爷一人好,还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 周安邦直言道:“你直接说,他人呢?” “回老爷话,周慈的院内下人说他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混账!” 周安邦甩手怒喝道:“帮着外人杀自家姑爷,传出去我这脸面还要不要啊!” “去!去梅鹤青说的那处院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安邦心知肚明,即使梅鹤青放了周慈一马,他身边那位寒云秋也不会放过,生死只在一念剑,剑光更在思绪前,战斗本能要比人思考快的多。 寒云秋笑着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浅浅嚼着。 屋子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周婉儿不敢相信周慈果真做了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她思来想去猜不到背后的理由,方才她爹说了一句“帮着外人”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愈发担心不久后的婚事,不详的预感迅速在心底蔓延。 人一旦起了念头,再想忘却就是很难的事了。 “那小家伙在担心她和情郎哥哥的婚事呢。” 寒云秋吃着糕点,虚影也在找乐子,有什么比他人的私事更能勾起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呢? “不是很正常嘛,要是她不担心才奇怪。这也从侧面洗清了这位小姐的嫌疑,她不是带着目的接近梅鹤青的,至少此人是真心。” “真心还是少女懵懂还搞不清楚呢,就别抬高评价了。” 寒云秋不悦道:“少女懵懂咋啦,少女懵懂也是极美的好?” 没等虚影反驳,他就自顾自说道:“就是一个念头闹到成婚是太过任性了,太麻烦!”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阮莹莹很像某个人?” 寒云秋沉默不言,往嘴里又塞了块儿糕点,可惜心海内封不住嘴,他的默然恰恰表露了心底的答案。 “她不是她。” 寒云秋也觉得她和她很像,尤其性格这一方面,但是她又不懂轮回转世之法,又怎么会是她呢? 虚影藏着些话没有说,他知道寒云秋一直把自己区别于寒云草,既然这样的话,阮莹莹区别于那个人不也很正常吗? 因为这个周慈的尸体尚未送来,周安邦的内心深处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尽管没多少人清楚,但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他不敢那家族的声誉做赌注。 四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下人再报。 只见下人神色匆匆跑来,面上带有汗珠,就能猜出结果。 寒云秋微微扬起嘴角,他已经准备好看笑话了。 周安邦抬手止住下人半张的嘴,算是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他的气势不再强盛,与其说是温和,不如形容成衰败。 他颇有一点恳求意味地对梅鹤青说道:“我会派人彻查周慈最近的交际,期间你可以随时插手,我绝不干涉阻挠。但有一点,幕后人留活口,我想亲自会会他。你看如何?” 梅鹤青摇摇头,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交给周家查?周安邦敢拍着胸脯说再无奸细,他敢信吗? “伯父,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 寒云秋坐正身子,梅鹤青没有借此机会造次,他更不能拖后腿。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提醒您,有人在周家兴风作浪,在梅家的地盘上伤天害理,在大婚之前闹得满城风雨。” “要不,我们推迟婚事?” 周婉儿站起身,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推迟,可能只是为了讨好梅鹤青做出的让步? 眼下时局动荡,全因往日里隐匿的黑暗被揭露,这个时机赶得刚刚好,很难说清幕后人的真实意图。 有太多人不想看到周、梅两家联姻了,出于利益或者情感,也有太多理由了。 她第一次觉得这婚事定的匆忙,办的仓促,还有太多事情尚未考虑。 周安邦没有说话,他把目光移向梅鹤青,将决定权放在他手里。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逃避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尤其是地位赫然的两个家族,修改成婚日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更令人意外的是周安邦默许了,梅鹤青的压力突然间变得很大,他的决定此刻代表两大家族的意见。 本来这种事外人不方便插嘴的,但寒云秋是谁啊,看出他的为难后当即道:“既然婉儿小姐这么明事理,你还扭扭捏捏什么呢?赶紧回去再挑个好日子啊!记住,得先把事儿办完,小心再弄出幺蛾子!” 周安邦转头看向寒云秋,他一直没问他的身份,此刻梅鹤青既然承了情,他那“岳父”的身份自然再次显贵,很自然地询问道:“鹤青,这位是?” “是我在极宗结交的朋友,也是在战场上生死之交。” 周安邦看着打马虎眼的梅鹤青,没有继续追问,想问,有的是时间。 寒云秋吃完糕点,拍拍手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那周族长,我们先回了。”先前在门口对下人的言语也只是给他个下马威而已,要是在周安邦面前还如此放肆就太不像话了。 要是想在这留夜,至少得给这老家伙一个台阶下,让他面子上挂得住。 他揽着梅鹤青刚一转身,就被周安邦叫住:“等等!既然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我府住下,你也好带朋友暂且歇息。少年豪侠实力高深,只是一晚,应该不认床?” 梅鹤青与寒云秋对视一眼,正如先前在门外等待时的对视——对他这话毫无意外。 “要不算了。” 寒云秋装出一副犹豫的模样,但是往外走的脚步却是停住了。 梅鹤青转过身子行了揖礼,道:“既然伯父盛情难却,我们再推辞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这也是先前说好的,能够趁此机会顺势溜进周府,说不定就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梅鹤青没有明确拒绝周安邦的彻查,所以比起寒云秋的小心思,他更在意是谁利用周家,叫下人去收拾屋子后连客套话都没说就出门了。 周安邦不管,周婉儿不可能坐视不理,很自然地贴上来甜甜叫道:“鹤青哥哥,我带你们去!” 梅鹤青点点头,并未拒绝。 许是察觉到梅鹤青的冷淡,周婉儿便主动与寒云秋交谈:“你们在战场上很危险?” “战场嘛,当然啦,我们命比较大。” “那你是什么境界啊?” 寒云秋努努嘴,道:“跟他一样。” 周婉儿面色比较尴尬,她并不知道梅鹤青的实力,梅鹤青从不跟她说这些事情,她以为是需要保密的便也从未打听过。 还好寒云秋看出了她的窘迫,补充道:“玉清。” “哦~” 寒云秋问道:“那个周慈,在你们家族里活跃吗?” 周婉儿摇摇头,道:“只是在家族举办大型活动时候见过几面,他本人并不出彩,又因为是旁支的关系,来往的人大多也都很普通。” “那你们,这间宅子算是临时买的?” “对,临时买的。随行的人也不多,除了我爹亲自挑选的,其余人都是自愿跟来的。” “自愿?” 梅鹤青意识到那条暗线或许不是长存,而且随着周家的到来才刚刚形成。 只是碰巧,让松元风给撞见了,才引发了以后一系列的事情。 他环视了一圈周府,望着那些下人、来往的周家人,登时现出毛骨悚然之感。 周安邦那个老狐狸,明面上不知情,背地里说不准打着多少算盘,敢放任这些各有目的的人来,估计他也没想安稳把婚事办成。 周婉儿看他呆住的模样,问道:“怎么了吗?” “哦,没事,还在想小巷围杀,一时走神了。” 梅鹤青笑笑,撒个谎圆了过去。 虚影提醒寒云秋道:“那老家伙带来的人几乎都是修行者,最差的也有地境。” “不碍事,就他一个上清,翻不了天。” 寒云秋半玩闹地拍拍梅鹤青的肩膀,灵力传音将探知到的情况暗地里告诉他,在周婉儿看来他二人仅是碰了碰肩膀,并未多疑。 梅鹤青面不改色,跟着周婉儿去客房的路上悄悄探查着周围人的境界修为,令人惊讶的是没有一个是地境修士。 寒云秋是传承者,拥有再生丹田,驭使煞气的神通,没有道理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周安邦给这些低境界的修士还隐藏了实力,打得又是哪一门算盘? 路上沉默得可怕,梅鹤青主动道:“那个……婚事……” “我知道,鹤青哥哥还没有准备好。无妨,等事情都解决之后再办也不迟,我也不忍心那些孩子受到折磨。” 周婉儿甜甜的笑容和暖心的话语让梅鹤青心中的愧疚更甚,他除了点头,再做不出其他回应。 寒云秋不打扰二人的谈话,秋书雪与梅鹤青的事儿他更插手不了,不如先进屋子熟悉熟悉环境。 “呼!还是床上舒服!” 梅鹤青吐槽道:“站着没有坐着舒服,坐着没有躺着舒服。” “谁让你有座不坐偏要站着,何必呢?” 寒云秋说完看看周婉儿,见她慢慢把头低了下去也不好意思再说那老家伙的坏话,双手枕在身后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哼着曲。 周婉儿聪慧过人,自知这会儿他二人应是有要事相商,便很识相的找个借口退出门去。 “什么时候去?” 梅鹤青捏出一张符箓,脱手便凌空飞起,在灵力的光辉下映出一副残缺的地图,是他们一路走来的周府的布局排列。 寒云秋问:“只是一部分?” “废话,我这算是第一次主动来,探查到的已经够多了,哪知道还会调查他们?” 梅鹤青长叹一口气,道:“我内心里是不希望周家掺和进来的。” “因为周婉儿?” 梅鹤青点点头,道:“那样我们的关系会很尴尬。” “会比现在你们尴尬?” “会。” 寒云秋本想指着他的头说“你真是优柔寡断,往日里的潇洒劲头哪里去了?”,但转念想到寒云草之前的事迹,便又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他和他,都在逃避。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逃避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尤其是地位赫然的两个家族,修改成婚日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更令人意外的是周安邦默许了,梅鹤青的压力突然间变得很大,他的决定此刻代表两大家族的意见。 本来这种事外人不方便插嘴的,但寒云秋是谁啊,看出他的为难后当即道:“既然婉儿小姐这么明事理,你还扭扭捏捏什么呢?赶紧回去再挑个好日子啊!记住,得先把事儿办完,小心再弄出幺蛾子!” 周安邦转头看向寒云秋,他一直没问他的身份,此刻梅鹤青既然承了情,他那“岳父”的身份自然再次显贵,很自然地询问道:“鹤青,这位是?” “是我在极宗结交的朋友,也是在战场上生死之交。” 周安邦看着打马虎眼的梅鹤青,没有继续追问,想问,有的是时间。 寒云秋吃完糕点,拍拍手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那周族长,我们先回了。”先前在门口对下人的言语也只是给他个下马威而已,要是在周安邦面前还如此放肆就太不像话了。 要是想在这留夜,至少得给这老家伙一个台阶下,让他面子上挂得住。 他揽着梅鹤青刚一转身,就被周安邦叫住:“等等!既然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我府住下,你也好带朋友暂且歇息。少年豪侠实力高深,只是一晚,应该不认床?” 梅鹤青与寒云秋对视一眼,正如先前在门外等待时的对视——对他这话毫无意外。 “要不算了。” 寒云秋装出一副犹豫的模样,但是往外走的脚步却是停住了。 梅鹤青转过身子行了揖礼,道:“既然伯父盛情难却,我们再推辞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这也是先前说好的,能够趁此机会顺势溜进周府,说不定就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梅鹤青没有明确拒绝周安邦的彻查,所以比起寒云秋的小心思,他更在意是谁利用周家,叫下人去收拾屋子后连客套话都没说就出门了。 周安邦不管,周婉儿不可能坐视不理,很自然地贴上来甜甜叫道:“鹤青哥哥,我带你们去!” 梅鹤青点点头,并未拒绝。 许是察觉到梅鹤青的冷淡,周婉儿便主动与寒云秋交谈:“你们在战场上很危险?” “战场嘛,当然啦,我们命比较大。” “那你是什么境界啊?” 寒云秋努努嘴,道:“跟他一样。” 周婉儿面色比较尴尬,她并不知道梅鹤青的实力,梅鹤青从不跟她说这些事情,她以为是需要保密的便也从未打听过。 还好寒云秋看出了她的窘迫,补充道:“玉清。” “哦~” 寒云秋问道:“那个周慈,在你们家族里活跃吗?” 周婉儿摇摇头,道:“只是在家族举办大型活动时候见过几面,他本人并不出彩,又因为是旁支的关系,来往的人大多也都很普通。” “那你们,这间宅子算是临时买的?” “对,临时买的。随行的人也不多,除了我爹亲自挑选的,其余人都是自愿跟来的。” “自愿?” 梅鹤青意识到那条暗线或许不是长存,而且随着周家的到来才刚刚形成。 只是碰巧,让松元风给撞见了,才引发了以后一系列的事情。 他环视了一圈周府,望着那些下人、来往的周家人,登时现出毛骨悚然之感。 周安邦那个老狐狸,明面上不知情,背地里说不准打着多少算盘,敢放任这些各有目的的人来,估计他也没想安稳把婚事办成。 周婉儿看他呆住的模样,问道:“怎么了吗?” “哦,没事,还在想小巷围杀,一时走神了。” 梅鹤青笑笑,撒个谎圆了过去。 虚影提醒寒云秋道:“那老家伙带来的人几乎都是修行者,最差的也有地境。” “不碍事,就他一个上清,翻不了天。” 寒云秋半玩闹地拍拍梅鹤青的肩膀,灵力传音将探知到的情况暗地里告诉他,在周婉儿看来他二人仅是碰了碰肩膀,并未多疑。 梅鹤青面不改色,跟着周婉儿去客房的路上悄悄探查着周围人的境界修为,令人惊讶的是没有一个是地境修士。 寒云秋是传承者,拥有再生丹田,驭使煞气的神通,没有道理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周安邦给这些低境界的修士还隐藏了实力,打得又是哪一门算盘? 路上沉默得可怕,梅鹤青主动道:“那个……婚事……” “我知道,鹤青哥哥还没有准备好。无妨,等事情都解决之后再办也不迟,我也不忍心那些孩子受到折磨。” 周婉儿甜甜的笑容和暖心的话语让梅鹤青心中的愧疚更甚,他除了点头,再做不出其他回应。 寒云秋不打扰二人的谈话,秋书雪与梅鹤青的事儿他更插手不了,不如先进屋子熟悉熟悉环境。 “呼!还是床上舒服!” 梅鹤青吐槽道:“站着没有坐着舒服,坐着没有躺着舒服。” “谁让你有座不坐偏要站着,何必呢?” 寒云秋说完看看周婉儿,见她慢慢把头低了下去也不好意思再说那老家伙的坏话,双手枕在身后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哼着曲。 周婉儿聪慧过人,自知这会儿他二人应是有要事相商,便很识相的找个借口退出门去。 “什么时候去?” 梅鹤青捏出一张符箓,脱手便凌空飞起,在灵力的光辉下映出一副残缺的地图,是他们一路走来的周府的布局排列。 寒云秋问:“只是一部分?” “废话,我这算是第一次主动来,探查到的已经够多了,哪知道还会调查他们?” 梅鹤青长叹一口气,道:“我内心里是不希望周家掺和进来的。” “因为周婉儿?” 梅鹤青点点头,道:“那样我们的关系会很尴尬。” “会比现在你们尴尬?” “会。” 寒云秋本想指着他的头说“你真是优柔寡断,往日里的潇洒劲头哪里去了?”,但转念想到寒云草之前的事迹,便又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他和他,都在逃避。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家族秘史 “云歌城中这么多外来势力,你们家主知道吗?” 梅鹤青笑笑,寒云秋这是在埋怨他梅家办事不力,治理无方啊! 他答说:“梅家动荡刚平,还没彻查清理这些杂碎,都攒着等我成婚后算账呢。” “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毁你好事?” “毁了刚好,毁了就不结了。” 寒云秋哈哈大笑:“梅陵阳老谋深算,你这小狐狸也是人精!” 就在二人谈话间,不知何处射来的几枚飞镖擦着他们的衣服划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看来得先把这些杂碎解决,不然没法顺利到达周府。” 梅鹤青甩手丢出两张竹火符,漫天的火箭雨水般盖向后方的追兵。 这竹火符因是草映霜最常用的符箓,特地叫秋书雪改良过,威力剧增。不过与之相应的,耗费的灵力也多了不少。 追兵们敏捷地避开,一大片的火箭才重伤四个人,这让梅鹤青意识到,追击他们的不是等闲之辈,至于哪方势力就不清楚了,地府、周家、寂派,猜不到。 寒云秋骤然急停,双手合并从储物玉佩中抽出惊云,欺身近战。 “一群三洞境的垃圾,叫你们能打的出来!” 寒云秋已不是那个在洞穴内求生的少年,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着自己的安排,不但没有多余的动作,而且承上启下使战斗极为丝滑。 梅鹤青索性也不使符箓,拔出青藤上前与寒云秋并肩作战。 二人时而背靠背,时而相距甚远,但无论近或远,他们总是相互照应。 就比如方才寒云秋一剑挑破了敌人的喉咙,剑还未拔出身后就已然有人挥剑刺来,好在梅鹤青即使御出一道龟甲符替他接下这剑。 而梅鹤青醉心杀人,竟要与旁人的刺击比比谁快,若不是寒云秋及时感到格开这剑,梅鹤青胳膊上一定会戳个大窟窿。 眼看他们默契配合就要杀尽追兵,隐藏的头目看不下去了,急冲冲跳出来就要将先行干掉寒云秋。 在他看来这个戴着面具的人一定是梅鹤青带来的护卫,先拿他下手更易得手。 “小心!” 梅鹤青提醒道,他想从战斗中抽身去帮寒云秋,却被那群喽啰缠得更紧了。 “无需担心,我应付得来!” 寒云秋随手挡下来人的长刀,趁机卸力后退,与这人拉开距离。 “力气不小。”寒云秋的虎口被震得发抖,他嘴上不饶人道:“可惜,实力太低。” “死到临头还嘴硬!” 来人带着一副虎头面具,凶神恶煞的样子晚上都可以止小孩哭闹了,一柄长刀破空声势浩大,足见分量。 寒云秋攥紧惊云,灵力爬上剑锋,目露寒光要硬碰硬,也迈步冲上去。 当!当!当! 接连三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传来,寒云秋和这人竟打了个平手。 虎头面具男握刀的手微颤,寒云秋的巨力让他颇为惊讶,这小子看着体格不强,力气倒是不小。 瞥见寒云秋剑锋上的微光,这人似是明白了什么,也运转灵力,打算借着灵力的力量压制寒云秋。 寒云秋岂会如他所愿,先发制人用出一招“迷影剑”幻化出九把长剑强攻而去。 虎头面具男蓄积的那式还未完成,寒云秋的剑就飞至面前,要么硬挨下这一剑要么放弃蓄积的这刀随后处处受人牵制。 “拼了!” 他不管不顾,疯狂地往刀里灌注灵力,终于,剑尖刚抵在眉间就被挥出的这刀连着其余幻影一并斩成两半。 撼地斩!寒云秋在玄道阁见过这式刀法,虎头面具男子用的是地阶灵技,一般人拿到这种级别的灵技都会当做压箱底的用,怎的他稍有不利就使出来了? 要么他只会这一式,要么他还存着更强力的底牌。 天境的实力让玉清境的寒云秋暂避锋芒,他多少有点憋屈。 寒云秋连连后退,想等他那刀上荧光消逝后再做打算。 “你以为光躲就有用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吗?躲躲藏藏,待你躲过这一刀,下一刀我早已备好,就等你撞上来呢!” 边攻边恢复,他是周家的人! 梅鹤青知道的比寒云秋多,这种特殊的功法只有周家有,看来司马余背后还有周家的影子,这下事情更热闹了。 周家人要追杀自己的亲姑爷,真新鲜呐! “烈火-燎原!” 梅鹤青丢出一张人阶符箓,出剑挑破,让那烈焰附在剑气上轰然斩出,将身前的一众追兵尽数消灭。 周家能坐上陌秋大陆第一家族的位子靠的就是这部功法,不是周家人或者多年知心的老仆不可能得到此部修炼法门。 寒云秋与他耽误不得,得速战速决,让虎头面具男拖延了时间说不定那边已经串好了说辞,什么都查不到。 寒云秋心下发狠,道:“如果你们都死了,就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红菱叶残,剑起波澜! 《青莲剑诀》第三式,出水! 一尊巨大的莲花法相浮于寒云秋身后,微微颤动的剑刃逐渐吸收青莲上掉落的花瓣,与此同时寒云秋的气势快速攀升,很快就压过了虎头面具男。 “破!” 轰! 随着寒云秋的大喝,惊云一股脑地吐出剑气,迷蒙中好似有柄巨剑突破云霄直直落下,落点正是虎头面具男。 巨大的冲击掀起一片扬尘,不过这对修士的影响不大,只需聚精会神便能看清烟尘内的情景。 嗖!嗖! 长刀接连挥斩,冲破烟尘砍到寒云秋身前,凌冽的刀光直冲他脖颈冲去。 寒云秋赶忙挥剑格挡,若是慢了一步,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都不死?” 寒云秋很是惊讶,换成一般天境的修士早该挂了,怎么众人还能挥刀? 定睛一看,此人外面那层衣服已然化为齑粉,内里的软甲却以破碎的代价挡下了这要命的一剑,也为他方才那招出其不意的斩击争得一丝机会。 只是方才那一击未得手,寒云秋有了防备之后他便没了机会,而且软甲破碎,如果没有别的保命手段,他指定是从阎王爷手里跑不掉了。 还有三个!梅鹤青迅速贴出一枚“葬花符”,符箓急速燃烧殆尽化作三道花瓣锁链捆向这三人。 “呦,跑了一个!” 梅鹤青虽然好奇这逃掉的一个使了什么法子,但现在情况紧急,由不得他细细探究。 绕身一圈,青藤轻松收下这两人的性命,随后他将目光锁定逃跑的那人,道:“何必做这无用功呢?早死早超生啊!” 那人没搭理他,只是悬停在半空,一副高人模样。 这从容不迫的样子引来梅鹤青的怀疑,莫非他还藏着什么底牌不成? 虽得抓紧时间,但也不能大意丢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念及此,他不再留手,转而运起灵力,以农华宗独门的《自然剑法》的行气之路流转,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 就是现在! 梅鹤青泥丸宫内大方光芒,一道青绿色的印记冲破身躯的束缚浮在他身前,那是几段缠绕的青藤,是他本人的化身,有这枚符印的加持,他便能够借去自然更多力量。 久旱逢雨,雨丝乘风,他借的就是压抑过后那强劲的蓬勃生机! 落雨乘风斩! 梅鹤青这一剑并未冲向逃掉的那人,而是化作细雨和风,融进了周围的环境,无为即有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正是这种随意潇洒遵循大道的心态行为往往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细密的雨丝看上去并无特别,但划在追兵身上的每一滴都带着锋锐的剑气,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可你若说每一滴雨丝都带着剑气,但它们落在地上真真化作一滴又一滴的水珠,多了之后聚作水洼,与自然界的雨水并无不同。 梅鹤青不去理会这人的死活,他似乎很自信,这人必死无疑。 寒云秋一式杀不掉,就来两式,第三式除不掉就来第四式,虎头面具男的依仗已经用完了,接下来如何做都不会再有意外发生。 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寒云秋匆忙在心里念完这几句后,眼眸猛地变了颜色,这是一朵青莲,仔细看的话莲花蕊心却是金色的,与阮莹莹的那个并不相同。 剑气层叠如青山,虚步妙踏出青莲。 阮莹莹的异象在寒云秋这里一样发生,他剑指抹过惊云剑锋,金黄色的灵力覆在剑刃之上,衬得惊云愈发华贵。 寒云秋微笑着向前轻轻踏出一步,在他周围拔地而起数株青莲虚影,盛大浩荡的剑气游鱼一般摇曳在他周围,这一刻,他就是剑仙! “装神弄鬼,华而不实!” 虎头面具男的面具先前在斩击中被砍掉一半,露出的半张脸落在梅鹤青眼中却依然熟悉。 “周家旁支,周慈!” 梅鹤青懒得记那些弯弯道道的关系和辈分,他能记住长相和名字就够不错了,恰巧这一人与他还算有过几面之缘,自然认识。 杀了好还是留着做活口?梅鹤青犹豫着不知做何选择,便没说话。 他知道此人的身份,寒云秋不知道,下手可是朝着死穴去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家族秘史 “云歌城中这么多外来势力,你们家主知道吗?” 梅鹤青笑笑,寒云秋这是在埋怨他梅家办事不力,治理无方啊! 他答说:“梅家动荡刚平,还没彻查清理这些杂碎,都攒着等我成婚后算账呢。” “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毁你好事?” “毁了刚好,毁了就不结了。” 寒云秋哈哈大笑:“梅陵阳老谋深算,你这小狐狸也是人精!” 就在二人谈话间,不知何处射来的几枚飞镖擦着他们的衣服划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看来得先把这些杂碎解决,不然没法顺利到达周府。” 梅鹤青甩手丢出两张竹火符,漫天的火箭雨水般盖向后方的追兵。 这竹火符因是草映霜最常用的符箓,特地叫秋书雪改良过,威力剧增。不过与之相应的,耗费的灵力也多了不少。 追兵们敏捷地避开,一大片的火箭才重伤四个人,这让梅鹤青意识到,追击他们的不是等闲之辈,至于哪方势力就不清楚了,地府、周家、寂派,猜不到。 寒云秋骤然急停,双手合并从储物玉佩中抽出惊云,欺身近战。 “一群三洞境的垃圾,叫你们能打的出来!” 寒云秋已不是那个在洞穴内求生的少年,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着自己的安排,不但没有多余的动作,而且承上启下使战斗极为丝滑。 梅鹤青索性也不使符箓,拔出青藤上前与寒云秋并肩作战。 二人时而背靠背,时而相距甚远,但无论近或远,他们总是相互照应。 就比如方才寒云秋一剑挑破了敌人的喉咙,剑还未拔出身后就已然有人挥剑刺来,好在梅鹤青即使御出一道龟甲符替他接下这剑。 而梅鹤青醉心杀人,竟要与旁人的刺击比比谁快,若不是寒云秋及时感到格开这剑,梅鹤青胳膊上一定会戳个大窟窿。 眼看他们默契配合就要杀尽追兵,隐藏的头目看不下去了,急冲冲跳出来就要将先行干掉寒云秋。 在他看来这个戴着面具的人一定是梅鹤青带来的护卫,先拿他下手更易得手。 “小心!” 梅鹤青提醒道,他想从战斗中抽身去帮寒云秋,却被那群喽啰缠得更紧了。 “无需担心,我应付得来!” 寒云秋随手挡下来人的长刀,趁机卸力后退,与这人拉开距离。 “力气不小。”寒云秋的虎口被震得发抖,他嘴上不饶人道:“可惜,实力太低。” “死到临头还嘴硬!” 来人带着一副虎头面具,凶神恶煞的样子晚上都可以止小孩哭闹了,一柄长刀破空声势浩大,足见分量。 寒云秋攥紧惊云,灵力爬上剑锋,目露寒光要硬碰硬,也迈步冲上去。 当!当!当! 接连三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传来,寒云秋和这人竟打了个平手。 虎头面具男握刀的手微颤,寒云秋的巨力让他颇为惊讶,这小子看着体格不强,力气倒是不小。 瞥见寒云秋剑锋上的微光,这人似是明白了什么,也运转灵力,打算借着灵力的力量压制寒云秋。 寒云秋岂会如他所愿,先发制人用出一招“迷影剑”幻化出九把长剑强攻而去。 虎头面具男蓄积的那式还未完成,寒云秋的剑就飞至面前,要么硬挨下这一剑要么放弃蓄积的这刀随后处处受人牵制。 “拼了!” 他不管不顾,疯狂地往刀里灌注灵力,终于,剑尖刚抵在眉间就被挥出的这刀连着其余幻影一并斩成两半。 撼地斩!寒云秋在玄道阁见过这式刀法,虎头面具男子用的是地阶灵技,一般人拿到这种级别的灵技都会当做压箱底的用,怎的他稍有不利就使出来了? 要么他只会这一式,要么他还存着更强力的底牌。 天境的实力让玉清境的寒云秋暂避锋芒,他多少有点憋屈。 寒云秋连连后退,想等他那刀上荧光消逝后再做打算。 “你以为光躲就有用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吗?躲躲藏藏,待你躲过这一刀,下一刀我早已备好,就等你撞上来呢!” 边攻边恢复,他是周家的人! 梅鹤青知道的比寒云秋多,这种特殊的功法只有周家有,看来司马余背后还有周家的影子,这下事情更热闹了。 周家人要追杀自己的亲姑爷,真新鲜呐! “烈火-燎原!” 梅鹤青丢出一张人阶符箓,出剑挑破,让那烈焰附在剑气上轰然斩出,将身前的一众追兵尽数消灭。 周家能坐上陌秋大陆第一家族的位子靠的就是这部功法,不是周家人或者多年知心的老仆不可能得到此部修炼法门。 寒云秋与他耽误不得,得速战速决,让虎头面具男拖延了时间说不定那边已经串好了说辞,什么都查不到。 寒云秋心下发狠,道:“如果你们都死了,就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红菱叶残,剑起波澜! 《青莲剑诀》第三式,出水! 一尊巨大的莲花法相浮于寒云秋身后,微微颤动的剑刃逐渐吸收青莲上掉落的花瓣,与此同时寒云秋的气势快速攀升,很快就压过了虎头面具男。 “破!” 轰! 随着寒云秋的大喝,惊云一股脑地吐出剑气,迷蒙中好似有柄巨剑突破云霄直直落下,落点正是虎头面具男。 巨大的冲击掀起一片扬尘,不过这对修士的影响不大,只需聚精会神便能看清烟尘内的情景。 嗖!嗖! 长刀接连挥斩,冲破烟尘砍到寒云秋身前,凌冽的刀光直冲他脖颈冲去。 寒云秋赶忙挥剑格挡,若是慢了一步,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都不死?” 寒云秋很是惊讶,换成一般天境的修士早该挂了,怎么众人还能挥刀? 定睛一看,此人外面那层衣服已然化为齑粉,内里的软甲却以破碎的代价挡下了这要命的一剑,也为他方才那招出其不意的斩击争得一丝机会。 只是方才那一击未得手,寒云秋有了防备之后他便没了机会,而且软甲破碎,如果没有别的保命手段,他指定是从阎王爷手里跑不掉了。 还有三个!梅鹤青迅速贴出一枚“葬花符”,符箓急速燃烧殆尽化作三道花瓣锁链捆向这三人。 “呦,跑了一个!” 梅鹤青虽然好奇这逃掉的一个使了什么法子,但现在情况紧急,由不得他细细探究。 绕身一圈,青藤轻松收下这两人的性命,随后他将目光锁定逃跑的那人,道:“何必做这无用功呢?早死早超生啊!” 那人没搭理他,只是悬停在半空,一副高人模样。 这从容不迫的样子引来梅鹤青的怀疑,莫非他还藏着什么底牌不成? 虽得抓紧时间,但也不能大意丢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念及此,他不再留手,转而运起灵力,以农华宗独门的《自然剑法》的行气之路流转,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 就是现在! 梅鹤青泥丸宫内大方光芒,一道青绿色的印记冲破身躯的束缚浮在他身前,那是几段缠绕的青藤,是他本人的化身,有这枚符印的加持,他便能够借去自然更多力量。 久旱逢雨,雨丝乘风,他借的就是压抑过后那强劲的蓬勃生机! 落雨乘风斩! 梅鹤青这一剑并未冲向逃掉的那人,而是化作细雨和风,融进了周围的环境,无为即有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正是这种随意潇洒遵循大道的心态行为往往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细密的雨丝看上去并无特别,但划在追兵身上的每一滴都带着锋锐的剑气,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可你若说每一滴雨丝都带着剑气,但它们落在地上真真化作一滴又一滴的水珠,多了之后聚作水洼,与自然界的雨水并无不同。 梅鹤青不去理会这人的死活,他似乎很自信,这人必死无疑。 寒云秋一式杀不掉,就来两式,第三式除不掉就来第四式,虎头面具男的依仗已经用完了,接下来如何做都不会再有意外发生。 波动水如天,莲开千叶玄,湖光水色调,风卷气如烟! 寒云秋匆忙在心里念完这几句后,眼眸猛地变了颜色,这是一朵青莲,仔细看的话莲花蕊心却是金色的,与阮莹莹的那个并不相同。 剑气层叠如青山,虚步妙踏出青莲。 阮莹莹的异象在寒云秋这里一样发生,他剑指抹过惊云剑锋,金黄色的灵力覆在剑刃之上,衬得惊云愈发华贵。 寒云秋微笑着向前轻轻踏出一步,在他周围拔地而起数株青莲虚影,盛大浩荡的剑气游鱼一般摇曳在他周围,这一刻,他就是剑仙! “装神弄鬼,华而不实!” 虎头面具男的面具先前在斩击中被砍掉一半,露出的半张脸落在梅鹤青眼中却依然熟悉。 “周家旁支,周慈!” 梅鹤青懒得记那些弯弯道道的关系和辈分,他能记住长相和名字就够不错了,恰巧这一人与他还算有过几面之缘,自然认识。 杀了好还是留着做活口?梅鹤青犹豫着不知做何选择,便没说话。 他知道此人的身份,寒云秋不知道,下手可是朝着死穴去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失火 寒云秋很是疑惑,谁能在周家层层严密的监控下出手伤人,要知道,饶是他们都只会挑监守薄弱时出动,动手?那是天方夜谭! 梅鹤青暂时没有心情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他不爱周婉儿,可即便当做一个妹妹也无法轻易了却此事。 他抬手贴出两道青绿符箓,口中念念有词,灵眸初启,那符箓变化作两根青绿藤蔓缠在周婉儿伤口处,一道幻光之后便消失不见。 梅鹤青此时又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个小小玉瓶,小心翼翼地倒出枚棕红色丹药,送进周婉儿嘴里。 “复灵丹?还真是舍得啊!”寒云秋看出这是梅鹤青自己能炼出的最好的丹药,之所以用小玉瓶承装,是因为他总共才炼出五颗,吞咽下去不说活死人肉白骨,最起码周婉儿的伤已从重转轻,再歇息几天就可痊愈。 梅鹤青将怀中的人儿放下,快步走到烧成废墟的灵堂前,双手掐诀,紧闭双眼。 “用神生者生,用神死者死。” 语毕,废墟竟层层飞起重叠重塑回灵堂完好无损的模样,只不过如镜花水月,虚幻一时而非真的重塑。 梅鹤青顶着发光的第三只眼解释道:“这是视灵咒,可以让我们再看一遍刚才发生的变故。如果那人没有掩藏踪迹的话,我想足够揪出他来了。” 二人眼见周婉儿从灵堂内走出,只是未见任何打斗,其肩膀和小腹处就自燃起熊熊烈火,那火焰初始是橙红,不大一会儿就变为黑色,随着火焰颜色的变化,周婉儿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 轰隆! 灵堂倒塌,周婉儿的肩膀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其嫩白的手腕滴下。 周婉儿缓步走出大门,踉踉跄跄地走出十几步,突然折了腿,跪倒在地上。 寒云秋道:“那灵堂里有人?” “不像,除了婉儿,没人从里面出来。” 寒云秋想到一种可能,但是……又怎么会呢?周家先祖的灵体为何会攻击自家后辈?即使她马上要嫁出去,可她仍是周家的人不是吗? 砰! 建好的灵堂轰然倒塌,寒云秋关切地看向梅鹤青,问道:“还好吗?” “还行,虽然视灵咒的副作用很大,但是我目前的实力也不算弱,回头休息休息就好了。” “鹤青哥哥。” 周婉儿经过梅鹤青的一系列治疗已经苏醒,她的身子还很虚弱,站起来就够消耗掉相当一部分的精力了。 梅鹤青赶忙去扶,问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还好,还好。”周婉儿看向自己的肩膀,用手摸了摸小腹处,道:“鹤青哥哥的治疗很有效果,我已经不疼了。” 寒云秋双手抱胸,审视着周婉儿。 他没必要给这姑娘留面子,尤其是目前疑点重重的情况下。 “先回屋。来,我搀着你!”梅鹤青双手扶在周婉儿小臂下面,给她借力。 正在这时,周府的那些下人匆匆忙忙赶来,见到梅鹤青三人,先是一愣,随后将矛头一下子指向梅鹤青和寒云秋身上。 “你们怎么敢烧毁我周家的庙堂!” 寒云秋紧皱眉头,从这些下人的反应中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们,烧毁?”梅鹤青提高音调把关键词再次强调了一遍,道:“若是我烧的,又何必救起婉儿?还请你们让开道路,否则我不 介意替周家主管管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 “让开!” 周婉儿扶着心口,怒喝道。 寒云秋出声提醒道:“如果再不救火,这灵堂可就真烧的渣都不剩了。” 先前的刺头听见这话,不得不放弃继续纠缠的打算,转而号召人去救火。 可诡异的是,当有人使水系灵技唤出道道水柱泼上去的时候,那火势却半点不小。 “业火不灭。” 寒云秋小声嘟囔了句,似是猜到了这火焰的来历,嗤笑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与搀着周婉儿的梅鹤青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等到走远了,梅鹤青问道:“云秋,你方才说的是什么业火?” 寒云秋看了一眼周婉儿,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业火,反正普通的水浇不灭,兴许是什么大人物使了三昧真火也说不定啊!” 梅鹤青没信他后面这些故意逗乐的话,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索有关业火的信息。 灵堂、业火、看不见的攻击。 若说其中一定有什么能够串起来的线的话,那便是在灵堂中供奉的诸位列祖列宗了。 “鹤青哥哥,我到了。” 周婉儿柔弱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梅鹤青匆忙应了声,推开门。 入眼是极其素净的屋子,要不是周婉儿指的路,他们死都想不到这是周家最受宠爱小姐的闺房。 寒云秋本来不遵俗世礼法的,但此刻不知为何却突然装起了正人君子,在门口驻足,还贴心地给他俩关上门。 梅鹤青扶着周婉儿平躺在床上,轻声问她:“你见到伤你的人了吗?” 周婉儿摇摇头,道:“我只感觉有一只手在我的肩膀和肚子这儿重重拍了两下,然后就钻心得痛,我就跑出来了。”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晚要去那里吗?”没错,这才是梅鹤青真正关心的问题,别的疑点他都有所猜测,唯独这一点让人想不通。 周婉儿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弱弱地道:“趁着今天你在家,我就想着和爷爷太爷爷们说一声,又怕打扰到人休息,就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去祭奠,哪里会想到发生这种事。” 说着说着,她竟低头小声啜泣起来:“都怪我,庙堂塌了!呜呜呜——” 梅鹤青最见不得女人哭,他轻拍周婉儿的肩膀,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即便今天你不去,可能幕后之人也会动手,只不过你的存在影响到他们,这才攻击你。不要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是咱们的不能认。” 寒云秋无聊地靠在门口,忽然察觉到什么,眯眼看着从远方疾驰而来的周安邦。 “这老头子,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啊!” 他轻轻敲了敲房门,道:“谈完了吗,我觉得可能有人要打断一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失火 寒云秋很是疑惑,谁能在周家层层严密的监控下出手伤人,要知道,饶是他们都只会挑监守薄弱时出动,动手?那是天方夜谭! 梅鹤青暂时没有心情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他不爱周婉儿,可即便当做一个妹妹也无法轻易了却此事。 他抬手贴出两道青绿符箓,口中念念有词,灵眸初启,那符箓变化作两根青绿藤蔓缠在周婉儿伤口处,一道幻光之后便消失不见。 梅鹤青此时又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个小小玉瓶,小心翼翼地倒出枚棕红色丹药,送进周婉儿嘴里。 “复灵丹?还真是舍得啊!”寒云秋看出这是梅鹤青自己能炼出的最好的丹药,之所以用小玉瓶承装,是因为他总共才炼出五颗,吞咽下去不说活死人肉白骨,最起码周婉儿的伤已从重转轻,再歇息几天就可痊愈。 梅鹤青将怀中的人儿放下,快步走到烧成废墟的灵堂前,双手掐诀,紧闭双眼。 “用神生者生,用神死者死。” 语毕,废墟竟层层飞起重叠重塑回灵堂完好无损的模样,只不过如镜花水月,虚幻一时而非真的重塑。 梅鹤青顶着发光的第三只眼解释道:“这是视灵咒,可以让我们再看一遍刚才发生的变故。如果那人没有掩藏踪迹的话,我想足够揪出他来了。” 二人眼见周婉儿从灵堂内走出,只是未见任何打斗,其肩膀和小腹处就自燃起熊熊烈火,那火焰初始是橙红,不大一会儿就变为黑色,随着火焰颜色的变化,周婉儿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 轰隆! 灵堂倒塌,周婉儿的肩膀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其嫩白的手腕滴下。 周婉儿缓步走出大门,踉踉跄跄地走出十几步,突然折了腿,跪倒在地上。 寒云秋道:“那灵堂里有人?” “不像,除了婉儿,没人从里面出来。” 寒云秋想到一种可能,但是……又怎么会呢?周家先祖的灵体为何会攻击自家后辈?即使她马上要嫁出去,可她仍是周家的人不是吗? 砰! 建好的灵堂轰然倒塌,寒云秋关切地看向梅鹤青,问道:“还好吗?” “还行,虽然视灵咒的副作用很大,但是我目前的实力也不算弱,回头休息休息就好了。” “鹤青哥哥。” 周婉儿经过梅鹤青的一系列治疗已经苏醒,她的身子还很虚弱,站起来就够消耗掉相当一部分的精力了。 梅鹤青赶忙去扶,问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还好,还好。”周婉儿看向自己的肩膀,用手摸了摸小腹处,道:“鹤青哥哥的治疗很有效果,我已经不疼了。” 寒云秋双手抱胸,审视着周婉儿。 他没必要给这姑娘留面子,尤其是目前疑点重重的情况下。 “先回屋。来,我搀着你!”梅鹤青双手扶在周婉儿小臂下面,给她借力。 正在这时,周府的那些下人匆匆忙忙赶来,见到梅鹤青三人,先是一愣,随后将矛头一下子指向梅鹤青和寒云秋身上。 “你们怎么敢烧毁我周家的庙堂!” 寒云秋紧皱眉头,从这些下人的反应中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们,烧毁?”梅鹤青提高音调把关键词再次强调了一遍,道:“若是我烧的,又何必救起婉儿?还请你们让开道路,否则我不 介意替周家主管管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 “让开!” 周婉儿扶着心口,怒喝道。 寒云秋出声提醒道:“如果再不救火,这灵堂可就真烧的渣都不剩了。” 先前的刺头听见这话,不得不放弃继续纠缠的打算,转而号召人去救火。 可诡异的是,当有人使水系灵技唤出道道水柱泼上去的时候,那火势却半点不小。 “业火不灭。” 寒云秋小声嘟囔了句,似是猜到了这火焰的来历,嗤笑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与搀着周婉儿的梅鹤青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等到走远了,梅鹤青问道:“云秋,你方才说的是什么业火?” 寒云秋看了一眼周婉儿,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业火,反正普通的水浇不灭,兴许是什么大人物使了三昧真火也说不定啊!” 梅鹤青没信他后面这些故意逗乐的话,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索有关业火的信息。 灵堂、业火、看不见的攻击。 若说其中一定有什么能够串起来的线的话,那便是在灵堂中供奉的诸位列祖列宗了。 “鹤青哥哥,我到了。” 周婉儿柔弱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梅鹤青匆忙应了声,推开门。 入眼是极其素净的屋子,要不是周婉儿指的路,他们死都想不到这是周家最受宠爱小姐的闺房。 寒云秋本来不遵俗世礼法的,但此刻不知为何却突然装起了正人君子,在门口驻足,还贴心地给他俩关上门。 梅鹤青扶着周婉儿平躺在床上,轻声问她:“你见到伤你的人了吗?” 周婉儿摇摇头,道:“我只感觉有一只手在我的肩膀和肚子这儿重重拍了两下,然后就钻心得痛,我就跑出来了。”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晚要去那里吗?”没错,这才是梅鹤青真正关心的问题,别的疑点他都有所猜测,唯独这一点让人想不通。 周婉儿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弱弱地道:“趁着今天你在家,我就想着和爷爷太爷爷们说一声,又怕打扰到人休息,就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去祭奠,哪里会想到发生这种事。” 说着说着,她竟低头小声啜泣起来:“都怪我,庙堂塌了!呜呜呜——” 梅鹤青最见不得女人哭,他轻拍周婉儿的肩膀,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即便今天你不去,可能幕后之人也会动手,只不过你的存在影响到他们,这才攻击你。不要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是咱们的不能认。” 寒云秋无聊地靠在门口,忽然察觉到什么,眯眼看着从远方疾驰而来的周安邦。 “这老头子,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啊!” 他轻轻敲了敲房门,道:“谈完了吗,我觉得可能有人要打断一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怒火 梅鹤青听到寒云秋的提醒,便打断了谈话,缓步走到门口开门“迎接”周安邦。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觉得伯父你自己很清楚。” 寒云秋嗅到了二人间浓厚的火药味,他自然是看不上周安邦,便默默移到梅鹤青的身后,以二人之势对抗周安邦的威胁。 “让开!” 周安邦一把推开梅鹤青,阔步走进周婉儿的闺房,细声问道:“婉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周婉儿的伤势虽然被治愈了大半,但那终究借助了符箓和丹药,不是她的本源,脸上还是面无血色。 “还好,鹤青哥哥及时赶到,给我用了很多符箓还有丹药。”她边说眼睛边往门口瞟,看来是惦记她的情郎。 虽然知道周婉儿所言一定有偏向梅鹤青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梅鹤青的确救了他的女儿,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怀疑他。 周安邦脸上的怒容稍稍收敛,他将一只玉镯子塞进周婉儿手里,小声说道:“这东西可以挡住一次上清境的全力一击,你无论如何都要收好,随身佩戴,明白没” 周婉儿点点头,算是给爹吃下一颗定心丸。 “你准备如何调查” 周安邦没好气地看了梅鹤青一眼,道:“这不用你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够了,先把黑市的幕后黑手调查清楚再说。” 梅鹤青不反驳,嗤笑一声和寒云秋离开了。 路上,寒云秋问道:“你对灵堂失火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梅鹤青微微摇头,答道:“也不算感兴趣,只是觉得婉儿受伤背后藏着秘密,而且周安邦很清楚下手之人是谁。” “秘密” “伤害周婉儿的,可能是灵堂内供奉的灵体。” “就凭那些业火” “不,凭这是周家。” 梅鹤青本来犹豫的语气忽然间变得肯定,他想到了某些传言,如果那是真的,这一系列事件便都能串起来,周婉儿为何非梅鹤青不嫁也能说得通。 寒云秋忽然对周婉儿也感兴趣了,她并不只是秋书雪所言那样的单纯,她有自己的谋划。 “不能细说” “等回去了再告诉你。” “回去”寒云秋问道,“不在周家待了” 梅鹤青道:“周安邦不想把他所知的告诉咱们,折腾到现在也没法子再去查了,不走留在这儿干嘛” 寒云秋嘿嘿一笑,道:“看热闹呗,反正你现在婚期推迟了,不好好放松一下?” 说到婚期,梅鹤青就头大,宗里派人来云歌城,他有所耳闻。 来人肯定与秋书雪接头去了,能够外派的寂派弟子无一不是精英,说好听的是有想法,难听些便是自大自负。 出事可别带上秋书雪啊! 梅鹤青揉揉太阳穴,轻轻叹出一口浊气,大踏步出了周府的门。 现在正值凌晨,天色虽黑但不久后就将显出阳光,届时洒在这路上衬得周府也似个书香门第。 “周家之所以能一跃成为陌秋大陆的第一家族,不止是他们底蕴深厚,切中时机,还因为周家看似一个家族,实则是两个。” 梅鹤青笑道:“如果梅家和秋家联合成为一个家族,那也会是第一家族。” 寒云秋不明白梅鹤青的话,叫他说清楚些。 梅鹤青道:“但凡家族,必分为嫡系与旁支,别的家族都是旁支与嫡系一尊一卑,周家却是平等待之。” “世人大多知道周家的家主是周安邦,只有熟知周家的人才知道周家还有个二家主,叫周武明。” 寒云秋听懂一点:“周武明是旁支,所以是二家主对不对” 梅鹤青点点头:“对。” “可是如果平等对待的话,那旁支不会夺权吗” “这就是周家先祖处理嫡系与旁支关系手段的毒辣了,他立下族规,嫡系与旁支每一辈最小的孩子必须联姻,以此联合家族,保障家族的和谐安定。” 寒云秋不解道:“近亲通婚还有如此陋习那他们的孩子不会有先天缺陷吗” “一个家族的发展与一个孩子的先天缺陷,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 “如果家族发展是以牺牲族内小辈的幸福为前提,这种畸形的发展还是不要为好。” 梅鹤青颇有同感地应道:“身不由己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的牺牲不值一提,只要他们得利就好。” 寒云秋缄默不语,这种替他人存在的滋味他太清楚了。 周安邦虽然记恨梅鹤青的不敬,却没心思与他清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从周婉儿的闺房走出后,他马不停蹄地来到庙堂废墟之前,面对被下人捡拾出来摆放整齐的牌位拜了又拜。 “我知道婉儿的小心思,也知道您诸位并不乐意,但梅家的实力和底蕴值得我走这步棋。家族的维系不能总靠畸形的利益关系维持,嫡系和旁支哪有一个家族的样子啊!” 噗——呲! 周安邦的两边肩膀衣角霎时燃起火焰,赤红如血,和烧塌庙堂的火焰相比颜色更深。 烈焰炙烤着周安邦的血肉,他却一声不吭,任烈火烧焦皮肤。 “不要给脸不要脸!” 轰! 一道掌风直冲周安邦面门,似大雨滂沱溅起的黑泥,从暗中出手,污秽不堪却又让人难以躲避。 “找死!” 周安邦以掌对掌,上清境的实力毫无保留地出手,将那偷袭之人打翻在地。 他一脚踏在对方脸上,怒道:“谋杀家主,你可知会受到何等责罚” 被踩着半边脸颊的人比周安邦还要愤怒,他吼道:“不敬先祖,违反族规,徇私枉法,你又该当何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和谁勾结,又在谋划什么。平常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牵扯到婉儿就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手太短,心太狂,不栽在我手里,也会被别人收了。” 奇怪的是,周安邦和偷袭之人战斗初始,烧灼他肩膀的那两团火焰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个大窟窿证明它们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怒火 梅鹤青听到寒云秋的提醒,便打断了谈话,缓步走到门口开门“迎接”周安邦。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觉得伯父你自己很清楚。” 寒云秋嗅到了二人间浓厚的火药味,他自然是看不上周安邦,便默默移到梅鹤青的身后,以二人之势对抗周安邦的威胁。 “让开!” 周安邦一把推开梅鹤青,阔步走进周婉儿的闺房,细声问道:“婉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周婉儿的伤势虽然被治愈了大半,但那终究借助了符箓和丹药,不是她的本源,脸上还是面无血色。 “还好,鹤青哥哥及时赶到,给我用了很多符箓还有丹药。”她边说眼睛边往门口瞟,看来是惦记她的情郎。 虽然知道周婉儿所言一定有偏向梅鹤青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梅鹤青的确救了他的女儿,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怀疑他。 周安邦脸上的怒容稍稍收敛,他将一只玉镯子塞进周婉儿手里,小声说道:“这东西可以挡住一次上清境的全力一击,你无论如何都要收好,随身佩戴,明白没” 周婉儿点点头,算是给爹吃下一颗定心丸。 “你准备如何调查” 周安邦没好气地看了梅鹤青一眼,道:“这不用你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够了,先把黑市的幕后黑手调查清楚再说。” 梅鹤青不反驳,嗤笑一声和寒云秋离开了。 路上,寒云秋问道:“你对灵堂失火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梅鹤青微微摇头,答道:“也不算感兴趣,只是觉得婉儿受伤背后藏着秘密,而且周安邦很清楚下手之人是谁。” “秘密” “伤害周婉儿的,可能是灵堂内供奉的灵体。” “就凭那些业火” “不,凭这是周家。” 梅鹤青本来犹豫的语气忽然间变得肯定,他想到了某些传言,如果那是真的,这一系列事件便都能串起来,周婉儿为何非梅鹤青不嫁也能说得通。 寒云秋忽然对周婉儿也感兴趣了,她并不只是秋书雪所言那样的单纯,她有自己的谋划。 “不能细说” “等回去了再告诉你。” “回去”寒云秋问道,“不在周家待了” 梅鹤青道:“周安邦不想把他所知的告诉咱们,折腾到现在也没法子再去查了,不走留在这儿干嘛” 寒云秋嘿嘿一笑,道:“看热闹呗,反正你现在婚期推迟了,不好好放松一下?” 说到婚期,梅鹤青就头大,宗里派人来云歌城,他有所耳闻。 来人肯定与秋书雪接头去了,能够外派的寂派弟子无一不是精英,说好听的是有想法,难听些便是自大自负。 出事可别带上秋书雪啊! 梅鹤青揉揉太阳穴,轻轻叹出一口浊气,大踏步出了周府的门。 现在正值凌晨,天色虽黑但不久后就将显出阳光,届时洒在这路上衬得周府也似个书香门第。 “周家之所以能一跃成为陌秋大陆的第一家族,不止是他们底蕴深厚,切中时机,还因为周家看似一个家族,实则是两个。” 梅鹤青笑道:“如果梅家和秋家联合成为一个家族,那也会是第一家族。” 寒云秋不明白梅鹤青的话,叫他说清楚些。 梅鹤青道:“但凡家族,必分为嫡系与旁支,别的家族都是旁支与嫡系一尊一卑,周家却是平等待之。” “世人大多知道周家的家主是周安邦,只有熟知周家的人才知道周家还有个二家主,叫周武明。” 寒云秋听懂一点:“周武明是旁支,所以是二家主对不对” 梅鹤青点点头:“对。” “可是如果平等对待的话,那旁支不会夺权吗” “这就是周家先祖处理嫡系与旁支关系手段的毒辣了,他立下族规,嫡系与旁支每一辈最小的孩子必须联姻,以此联合家族,保障家族的和谐安定。” 寒云秋不解道:“近亲通婚还有如此陋习那他们的孩子不会有先天缺陷吗” “一个家族的发展与一个孩子的先天缺陷,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 “如果家族发展是以牺牲族内小辈的幸福为前提,这种畸形的发展还是不要为好。” 梅鹤青颇有同感地应道:“身不由己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的牺牲不值一提,只要他们得利就好。” 寒云秋缄默不语,这种替他人存在的滋味他太清楚了。 周安邦虽然记恨梅鹤青的不敬,却没心思与他清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从周婉儿的闺房走出后,他马不停蹄地来到庙堂废墟之前,面对被下人捡拾出来摆放整齐的牌位拜了又拜。 “我知道婉儿的小心思,也知道您诸位并不乐意,但梅家的实力和底蕴值得我走这步棋。家族的维系不能总靠畸形的利益关系维持,嫡系和旁支哪有一个家族的样子啊!” 噗——呲! 周安邦的两边肩膀衣角霎时燃起火焰,赤红如血,和烧塌庙堂的火焰相比颜色更深。 烈焰炙烤着周安邦的血肉,他却一声不吭,任烈火烧焦皮肤。 “不要给脸不要脸!” 轰! 一道掌风直冲周安邦面门,似大雨滂沱溅起的黑泥,从暗中出手,污秽不堪却又让人难以躲避。 “找死!” 周安邦以掌对掌,上清境的实力毫无保留地出手,将那偷袭之人打翻在地。 他一脚踏在对方脸上,怒道:“谋杀家主,你可知会受到何等责罚” 被踩着半边脸颊的人比周安邦还要愤怒,他吼道:“不敬先祖,违反族规,徇私枉法,你又该当何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和谁勾结,又在谋划什么。平常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牵扯到婉儿就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手太短,心太狂,不栽在我手里,也会被别人收了。” 奇怪的是,周安邦和偷袭之人战斗初始,烧灼他肩膀的那两团火焰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个大窟窿证明它们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会和 “这次我就先不追究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的小动作,就别指望拿同族当免死金牌了。” 周安邦抬脚放身下人离开,轻蔑地看了眼排列整齐的牌位,最终打消了踢散它们的心思。 “哼!” 周武明冷哼一声,虽不服气,可也不傻,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一时失手不代表今后没有机会,便识趣地离开了,连狠话都没撂下。 “如果旁支都是这种货色,我更不可能把婉儿甚至周家的一半决策权送给他们。” 周安邦还在为自家的烂摊子着急,梅陵阳已经开始给梅鹤青铺路了。 梅鸿信手不离折扇,借着梅陵阳燃香静心的时候问道:“消息准确吗?别是有心人挑拨,这个关键时期,不宜出事。” 梅陵阳轻轻笑道:“鹤青这孩子以后的成就肯定比我大,我心里有数的。” 他转身看向窗外的绿荫,月的光芒渐渐隐退,黎明的太阳还未升起,那树下的草坪颜色近墨。 “况且,大哥,你知道鹤青身边那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吗?” “我看不透,也猜不到,最有可能的便是哪家宗门的嫡传。怎么,那少年大有来头?”梅鸿信合上折扇,木制扇骨轻轻拍击手掌。 “很有可能是极宗找到的传承者。” 梅鸿信惊道:“什么!”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面对的不会只有周家,肯定还有魔使。”梅鸿信盯着梅陵阳的眼睛问道,“你的计划有没有把他们也算在内?” 梅陵阳摇摇头,叹道:“极宗都难谋划,你认为我比阮晓还聪明?” 梅鸿信转身背对他,准备找到梅鹤青,哪怕不插手,他们的行动也得尽入其眼底,万一出了事,得带他们回家啊。 梅陵阳没有阻拦大哥,鹤青是他的继承人,更是他的亲侄子。 抬头再看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然绽放,如墨的草坪开始肆意彰显绿意,反射的光如剑戳人。 “天亮了。”万红壮眯眼说道。 “是啊,天亮了。” 秋书雪听到梅鹤青在唤她,扭头去看,瞧见寒云秋狡黠的笑容,心中明了。 万红壮的注意力全被寒云秋吸引,自然没察觉到秋书雪的变化。 梅鹤青认出了万红壮,道:“是你来查探?” “对啊,宗内总归要找个稍带人情味的来,毕竟是云歌城啊,不好太强硬。” “我四叔知道?” 万红壮点点头,道:“宗内没告诉他,但我估计逃不过他的监视,尤其今日见到你之后。” 梅鹤青笑笑,心中却不以为然,若他真的势力如此之大,怕是不会容许地府与黑市勾结,那种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事儿绝不是他的风格。 “你们……是去周府了?” 梅鹤青道:“去查点东西,结果遇上突发状况了,然后延迟婚期。” “那场大火?”秋书雪问道。 “是,而且我怀疑那火不是别人放的,充满了蹊跷。” 秋书雪不解:“蹊跷?” “火可能是业火,而且被烧的地方是周府的庙堂,婉儿还莫名受了伤,即便我使出视灵咒也看不出疑点。” 秋书雪想到万红壮说过的周家独特的恶嫡系与旁支,便猜测道:“会不会是周家供奉的那些先人?” 梅鹤青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摆摆手,道:“先不提这个了,你们为何在周府旁边?查到蛛丝马迹了?” “很遗憾,没有。” 万红壮的话给梅鹤青泼了一盆冷水,打消了他套话的念头。 正如万红壮对寒云秋敢兴趣一样,寒云秋同样对万红壮也怀着浓厚的好奇心。 他咳嗽了两声,道:“不介绍一下吗” 梅鹤青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这位是万红壮,宗内派出的裁决使,专门负责调查黑市的产业链。” 他扭头向万红壮,准备介绍寒云秋,却被万红壮打断道:“不用了,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传承者寒云秋?” “不错,正是。” 寒云秋欣然承认,虚影告诉他这人修炼的功法有阴煞的气息,对自己功法的本源极为敏感。 阴煞,这只是一种叫法,并不是寒云秋和木采丹那样驱使与魔同源的煞气,本质上有着巨大的差别。 万红壮笑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传承者也会抛下边关战事来赴朋友邀约。” “事实上梅鹤青还没来得及发出邀请函,我们就跑来了,结果赶上这么一出戏。该说来的早还是来的巧呢?” “早和巧,反正都来了,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梅鹤青瞥见秋书雪,总觉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容易喋喋不休偏离主题,还是尽早打断为妙。 他看着万红壮,严肃地问道:“宗内没有新的叛逃人员?” 秋书雪替他答道:“没有,是之前某个该死的家伙。” 梅鹤青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是之前就在名单上的人,那他在别的地方又作恶了多久,害了多少孩子? 寒云秋听不太明白,所以没有贸然插嘴,转身提防着四周,防止有地府的人跟踪偷听,当然,现在还可能是周家旁支的打手。 不碍事,虱子多了不痒,以上次那个周慈的实力来再多也是送死,多挥两剑就多挥两剑,也让他瞧瞧万红壮的实力。 “宗内,对地府的了解有多少?” 万红壮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不多,有几个鬼王异常活跃,有几个相对低调许多,至于他们的头领,我还从没接收到任何一条有关他的消息,就好像……这人从不存在一样。” 不存在? 秋书雪早先问过这个问题,万红壮给她讲过一遍,故而此刻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梅鹤青紧皱眉头,原本的构想被打破,还以为这地府的实力并不强,之前几次冲突很轻易就解决了,哪知道藏这么深。 念及此,他忽然间想通了,脱口而出道:“她们有危险!” 万红壮不解道:“谁有危险?” 秋书雪和寒云秋忽然间也回过神来,三人齐齐动身向那处被直捣过多次的龙潭。 梅鹤青没有回答万红壮的问题,只说到“总之跟来就对了”便再次加快速度在屋顶腾跃挪移。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会和 “这次我就先不追究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的小动作,就别指望拿同族当免死金牌了。” 周安邦抬脚放身下人离开,轻蔑地看了眼排列整齐的牌位,最终打消了踢散它们的心思。 “哼!” 周武明冷哼一声,虽不服气,可也不傻,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一时失手不代表今后没有机会,便识趣地离开了,连狠话都没撂下。 “如果旁支都是这种货色,我更不可能把婉儿甚至周家的一半决策权送给他们。” 周安邦还在为自家的烂摊子着急,梅陵阳已经开始给梅鹤青铺路了。 梅鸿信手不离折扇,借着梅陵阳燃香静心的时候问道:“消息准确吗?别是有心人挑拨,这个关键时期,不宜出事。” 梅陵阳轻轻笑道:“鹤青这孩子以后的成就肯定比我大,我心里有数的。” 他转身看向窗外的绿荫,月的光芒渐渐隐退,黎明的太阳还未升起,那树下的草坪颜色近墨。 “况且,大哥,你知道鹤青身边那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吗?” “我看不透,也猜不到,最有可能的便是哪家宗门的嫡传。怎么,那少年大有来头?”梅鸿信合上折扇,木制扇骨轻轻拍击手掌。 “很有可能是极宗找到的传承者。” 梅鸿信惊道:“什么!”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面对的不会只有周家,肯定还有魔使。”梅鸿信盯着梅陵阳的眼睛问道,“你的计划有没有把他们也算在内?” 梅陵阳摇摇头,叹道:“极宗都难谋划,你认为我比阮晓还聪明?” 梅鸿信转身背对他,准备找到梅鹤青,哪怕不插手,他们的行动也得尽入其眼底,万一出了事,得带他们回家啊。 梅陵阳没有阻拦大哥,鹤青是他的继承人,更是他的亲侄子。 抬头再看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然绽放,如墨的草坪开始肆意彰显绿意,反射的光如剑戳人。 “天亮了。”万红壮眯眼说道。 “是啊,天亮了。” 秋书雪听到梅鹤青在唤她,扭头去看,瞧见寒云秋狡黠的笑容,心中明了。 万红壮的注意力全被寒云秋吸引,自然没察觉到秋书雪的变化。 梅鹤青认出了万红壮,道:“是你来查探?” “对啊,宗内总归要找个稍带人情味的来,毕竟是云歌城啊,不好太强硬。” “我四叔知道?” 万红壮点点头,道:“宗内没告诉他,但我估计逃不过他的监视,尤其今日见到你之后。” 梅鹤青笑笑,心中却不以为然,若他真的势力如此之大,怕是不会容许地府与黑市勾结,那种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事儿绝不是他的风格。 “你们……是去周府了?” 梅鹤青道:“去查点东西,结果遇上突发状况了,然后延迟婚期。” “那场大火?”秋书雪问道。 “是,而且我怀疑那火不是别人放的,充满了蹊跷。” 秋书雪不解:“蹊跷?” “火可能是业火,而且被烧的地方是周府的庙堂,婉儿还莫名受了伤,即便我使出视灵咒也看不出疑点。” 秋书雪想到万红壮说过的周家独特的恶嫡系与旁支,便猜测道:“会不会是周家供奉的那些先人?” 梅鹤青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摆摆手,道:“先不提这个了,你们为何在周府旁边?查到蛛丝马迹了?” “很遗憾,没有。” 万红壮的话给梅鹤青泼了一盆冷水,打消了他套话的念头。 正如万红壮对寒云秋敢兴趣一样,寒云秋同样对万红壮也怀着浓厚的好奇心。 他咳嗽了两声,道:“不介绍一下吗” 梅鹤青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这位是万红壮,宗内派出的裁决使,专门负责调查黑市的产业链。” 他扭头向万红壮,准备介绍寒云秋,却被万红壮打断道:“不用了,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传承者寒云秋?” “不错,正是。” 寒云秋欣然承认,虚影告诉他这人修炼的功法有阴煞的气息,对自己功法的本源极为敏感。 阴煞,这只是一种叫法,并不是寒云秋和木采丹那样驱使与魔同源的煞气,本质上有着巨大的差别。 万红壮笑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传承者也会抛下边关战事来赴朋友邀约。” “事实上梅鹤青还没来得及发出邀请函,我们就跑来了,结果赶上这么一出戏。该说来的早还是来的巧呢?” “早和巧,反正都来了,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梅鹤青瞥见秋书雪,总觉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容易喋喋不休偏离主题,还是尽早打断为妙。 他看着万红壮,严肃地问道:“宗内没有新的叛逃人员?” 秋书雪替他答道:“没有,是之前某个该死的家伙。” 梅鹤青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是之前就在名单上的人,那他在别的地方又作恶了多久,害了多少孩子? 寒云秋听不太明白,所以没有贸然插嘴,转身提防着四周,防止有地府的人跟踪偷听,当然,现在还可能是周家旁支的打手。 不碍事,虱子多了不痒,以上次那个周慈的实力来再多也是送死,多挥两剑就多挥两剑,也让他瞧瞧万红壮的实力。 “宗内,对地府的了解有多少?” 万红壮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不多,有几个鬼王异常活跃,有几个相对低调许多,至于他们的头领,我还从没接收到任何一条有关他的消息,就好像……这人从不存在一样。” 不存在? 秋书雪早先问过这个问题,万红壮给她讲过一遍,故而此刻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梅鹤青紧皱眉头,原本的构想被打破,还以为这地府的实力并不强,之前几次冲突很轻易就解决了,哪知道藏这么深。 念及此,他忽然间想通了,脱口而出道:“她们有危险!” 万红壮不解道:“谁有危险?” 秋书雪和寒云秋忽然间也回过神来,三人齐齐动身向那处被直捣过多次的龙潭。 梅鹤青没有回答万红壮的问题,只说到“总之跟来就对了”便再次加快速度在屋顶腾跃挪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地府的真正实力 寒云秋的心变得慌乱得紧,常阵台事变那天也是如此,开始时跳的不紧不慢,等到后来却似奔腾翻涌的岩浆,气血随思绪不停上涌,甚至脸色都变得涨红。 万红壮观察人观察得仔细,不禁在心里猜测传承者和阮莹莹的关系,脑补出一场大戏。 是不是大戏都无所谓,反正两人只要动了心思,就有乐子。 寒云秋吹出一声口哨,在松元风的院子里,白珏似是感应到了他的呼唤,一改往日懒洋洋的样子振翅而飞,循着神识探查到寒云秋的位置,奋力飞去。 “出事了?” 松元风与草映霜面面相觑,立马撂下手里的活计,施展身法紧跟在白珏身后,左焕白则还在打猎并不知道这边的变故。 阮莹莹尽管满身血污,却还是向后瞥了一眼田从梦和孩子们,浑身的气势再度暴涨,引来萧先生的侧目。 地府不止派了五位阴帅,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与他们打个不停,她杀了很多,却迎来更多,到头来田从梦也被困住,谁也没走成。 他提醒道:“注意分寸。” “不碍事,如果连这帮孩子都保不住,我又谈何拯救天下苍生?” 阮莹莹的剑意与左焕白的差别极大,一个是对自身实力的极度自信,一个则是饱含天下的阔大胸怀,唯有意念的坚定,影响剑刃的锋利。 “如果真的保不住呢?你把命交代在这里?” 萧先生看着从四面八方再度跃出的几位玉清境修士,半是警告半是劝诫地问道。 “不,他们还不够格!” 噌! 冲天的剑气一下子把黑市的房顶掀开一个大洞,朝阳漏下来,提醒里面的人已经打了整夜,不管结局如何,总该了断了。 快啊,再快啊! 寒云秋恨不得再生出两条腿,或者腾云驾雾,反正速度再增加一点就行。 梅鹤青等人被远远落在后面,万红壮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云歌城,底下的百姓见到修士从他们头上飞过见怪不怪。 萧先生看到星驰刺目的白光,心下叫到:“不好!” 还未等阮莹莹劈出这一剑,已有一位自称鸟嘴的阴帅闪到她背后,要趁虚而入。 “谁给你的狗胆子,是之前的教训不够深吗!” 萧先生袖中符箓翻飞,化作两条锁链射向鸟嘴,逼得他放弃刺杀计划。 咚……! 萧先生只觉脑袋阵痛,不知何处来的音波在其脑海炸开,像是把人丢进钟里猛敲。 阮莹莹也痛叫出声,方才凝聚的剑意一下子崩坏,短时间内战力下跌一大截。 吼! “小白……” 阮莹莹听见熟悉的兽吼,心下安定许多,而这一卸力,身子便如被伐断的大树直挺挺倒下,幸好被白珏接住。 一位手捧黑皮宣纸书的长发男子站出来,上下打量着白珏,赞叹道:“玉角金瞳白虎力,足踏翅扇雷霆风。既然你在这,那就说明那人也在这儿喽!” 阮莹莹听到这人的话,环顾一圈却并未发现寒云秋。 判官施玉挥动手中笔在黑皮宣纸书上轻轻写下一个“斩”字,倏忽间显出一柄巨大的墨色长剑,剑尖指着阮莹莹,阴郁的冷气只往人心尖上钻。 “炎上-燎原!” 萧先生伸手丢出张火符,以烈焰烧灼夺命剑。 “如果是三昧真火还行,可惜啦,浪费张好符。” 施玉仅仅在书上写下一个“坎”字,其背后便从虚空内浮出数杆水矛,直入云霄后俯冲下组成一个结界,把整个拍卖场都包裹在内,雨水轻而易举地就把符箓火焰浇灭。 “上清!” 嘶……! 拍卖会场内的大人物纷纷坐不住了,更有性子急的起身要离开,但被施玉一个眼神给吓退:“着什么急啊,好戏还没唱完呢,怎的宾客就要离席?” 白珏挡在阮莹莹身前,怒目而睁,丝毫不惧。 萧先生看不透他的实力,但总觉得不该单纯以兽性解释全部,神兽炌云,不会轻易折在这里。 随着施玉的执笔一指,墨色长剑连续几个跃闪突破虚空的束缚斩向阮莹莹。 照这个速度看,萧先生的玄武符箓还未扔出剑就已至身前。 吼! 白珏的独角光芒大放,一尊神兽虚影在其身后蓦然显形,虚幻的灵体刹那间凝实,那支独角狠狠挡住墨色长剑,仅是余波就冲得玉清之下的修士跌倒在地,直不起身。 “辟邪除恶,立镇中庭。去!” 萧先生将手中的玄武符箓丢至白珏身前,化为一尊玄武虚影替他分担部分伤害。 吼! 白珏的兽吼混着玄武的低吟,无不昭显着抵抗的艰难。 萧先生原以为地府的实力也就那样了,怎的突然冒出个上清境的强者,看其穿着并不华贵,像个判官。 如果地府的划分真按幽冥来,那再往上走的六案功曹、十殿阎罗甚至五方鬼帝又该到什么地步? 这么想着,萧先生慌神之时白珏与施玉的抗衡也有了结果。 随着白珏的猛然挺身,那根莹白的独角从正中把墨色长剑劈开,削成两半的剑破碎成数道剑气,混乱地走向湮灭。 施玉并不沮丧,沾满墨水的毛笔在书上轻轻一点,那几道自相争斗的剑气便再度有了目标,纷纷调转方向要掠过白珏杀向阮莹莹。 “别以为拿根破笔捧本破书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希望你待会儿别跪下来求饶!” 寒云秋翻手掏出惊云,绚丽的剑光斩下,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剑气便如雪消融,片刻都抵挡不住。 施玉惊讶地看着这个从天上大洞跃下的少年,虽然对他的实力有一个大概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自己的剑气消融的刹那感到担忧。 本来想出来转一圈就回去,顺便玩一玩,却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一丝恐惧。 “拦下他们。” 施玉合上书,收起笔,轻飘飘留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等等!” 寒云秋叫道:“架还没打完,怎么这么着急走?” 施玉将笑道:“出手两次均被拦下,我再出手也没必要了,不是吗?” 寒云秋双手持剑,笑咪咪说道:“对,你出手没有必要了,但我出手就很变得很有必要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地府的真正实力 寒云秋的心变得慌乱得紧,常阵台事变那天也是如此,开始时跳的不紧不慢,等到后来却似奔腾翻涌的岩浆,气血随思绪不停上涌,甚至脸色都变得涨红。 万红壮观察人观察得仔细,不禁在心里猜测传承者和阮莹莹的关系,脑补出一场大戏。 是不是大戏都无所谓,反正两人只要动了心思,就有乐子。 寒云秋吹出一声口哨,在松元风的院子里,白珏似是感应到了他的呼唤,一改往日懒洋洋的样子振翅而飞,循着神识探查到寒云秋的位置,奋力飞去。 “出事了?” 松元风与草映霜面面相觑,立马撂下手里的活计,施展身法紧跟在白珏身后,左焕白则还在打猎并不知道这边的变故。 阮莹莹尽管满身血污,却还是向后瞥了一眼田从梦和孩子们,浑身的气势再度暴涨,引来萧先生的侧目。 地府不止派了五位阴帅,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与他们打个不停,她杀了很多,却迎来更多,到头来田从梦也被困住,谁也没走成。 他提醒道:“注意分寸。” “不碍事,如果连这帮孩子都保不住,我又谈何拯救天下苍生?” 阮莹莹的剑意与左焕白的差别极大,一个是对自身实力的极度自信,一个则是饱含天下的阔大胸怀,唯有意念的坚定,影响剑刃的锋利。 “如果真的保不住呢?你把命交代在这里?” 萧先生看着从四面八方再度跃出的几位玉清境修士,半是警告半是劝诫地问道。 “不,他们还不够格!” 噌! 冲天的剑气一下子把黑市的房顶掀开一个大洞,朝阳漏下来,提醒里面的人已经打了整夜,不管结局如何,总该了断了。 快啊,再快啊! 寒云秋恨不得再生出两条腿,或者腾云驾雾,反正速度再增加一点就行。 梅鹤青等人被远远落在后面,万红壮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云歌城,底下的百姓见到修士从他们头上飞过见怪不怪。 萧先生看到星驰刺目的白光,心下叫到:“不好!” 还未等阮莹莹劈出这一剑,已有一位自称鸟嘴的阴帅闪到她背后,要趁虚而入。 “谁给你的狗胆子,是之前的教训不够深吗!” 萧先生袖中符箓翻飞,化作两条锁链射向鸟嘴,逼得他放弃刺杀计划。 咚……! 萧先生只觉脑袋阵痛,不知何处来的音波在其脑海炸开,像是把人丢进钟里猛敲。 阮莹莹也痛叫出声,方才凝聚的剑意一下子崩坏,短时间内战力下跌一大截。 吼! “小白……” 阮莹莹听见熟悉的兽吼,心下安定许多,而这一卸力,身子便如被伐断的大树直挺挺倒下,幸好被白珏接住。 一位手捧黑皮宣纸书的长发男子站出来,上下打量着白珏,赞叹道:“玉角金瞳白虎力,足踏翅扇雷霆风。既然你在这,那就说明那人也在这儿喽!” 阮莹莹听到这人的话,环顾一圈却并未发现寒云秋。 判官施玉挥动手中笔在黑皮宣纸书上轻轻写下一个“斩”字,倏忽间显出一柄巨大的墨色长剑,剑尖指着阮莹莹,阴郁的冷气只往人心尖上钻。 “炎上-燎原!” 萧先生伸手丢出张火符,以烈焰烧灼夺命剑。 “如果是三昧真火还行,可惜啦,浪费张好符。” 施玉仅仅在书上写下一个“坎”字,其背后便从虚空内浮出数杆水矛,直入云霄后俯冲下组成一个结界,把整个拍卖场都包裹在内,雨水轻而易举地就把符箓火焰浇灭。 “上清!” 嘶……! 拍卖会场内的大人物纷纷坐不住了,更有性子急的起身要离开,但被施玉一个眼神给吓退:“着什么急啊,好戏还没唱完呢,怎的宾客就要离席?” 白珏挡在阮莹莹身前,怒目而睁,丝毫不惧。 萧先生看不透他的实力,但总觉得不该单纯以兽性解释全部,神兽炌云,不会轻易折在这里。 随着施玉的执笔一指,墨色长剑连续几个跃闪突破虚空的束缚斩向阮莹莹。 照这个速度看,萧先生的玄武符箓还未扔出剑就已至身前。 吼! 白珏的独角光芒大放,一尊神兽虚影在其身后蓦然显形,虚幻的灵体刹那间凝实,那支独角狠狠挡住墨色长剑,仅是余波就冲得玉清之下的修士跌倒在地,直不起身。 “辟邪除恶,立镇中庭。去!” 萧先生将手中的玄武符箓丢至白珏身前,化为一尊玄武虚影替他分担部分伤害。 吼! 白珏的兽吼混着玄武的低吟,无不昭显着抵抗的艰难。 萧先生原以为地府的实力也就那样了,怎的突然冒出个上清境的强者,看其穿着并不华贵,像个判官。 如果地府的划分真按幽冥来,那再往上走的六案功曹、十殿阎罗甚至五方鬼帝又该到什么地步? 这么想着,萧先生慌神之时白珏与施玉的抗衡也有了结果。 随着白珏的猛然挺身,那根莹白的独角从正中把墨色长剑劈开,削成两半的剑破碎成数道剑气,混乱地走向湮灭。 施玉并不沮丧,沾满墨水的毛笔在书上轻轻一点,那几道自相争斗的剑气便再度有了目标,纷纷调转方向要掠过白珏杀向阮莹莹。 “别以为拿根破笔捧本破书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希望你待会儿别跪下来求饶!” 寒云秋翻手掏出惊云,绚丽的剑光斩下,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剑气便如雪消融,片刻都抵挡不住。 施玉惊讶地看着这个从天上大洞跃下的少年,虽然对他的实力有一个大概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自己的剑气消融的刹那感到担忧。 本来想出来转一圈就回去,顺便玩一玩,却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一丝恐惧。 “拦下他们。” 施玉合上书,收起笔,轻飘飘留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等等!” 寒云秋叫道:“架还没打完,怎么这么着急走?” 施玉将笑道:“出手两次均被拦下,我再出手也没必要了,不是吗?” 寒云秋双手持剑,笑咪咪说道:“对,你出手没有必要了,但我出手就很变得很有必要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激斗 经过一晚的战斗,鬼王、牛头、马面均已阵亡,日游被砍断一条胳膊,夜游被划瞎一只眼睛,后面来的地府打手各有各的损伤。 黑无常的剑已被砍断,豹尾的灵宠全部死亡,鸟嘴身边萦绕的乌鸦和秃鹰也所剩不多,鱼鳃身上伤痕点点,似经了多年战争的铁甲,只有黄蜂是刚来不久,只消耗了些灵力。 “一起上,我赶时间。” 寒云秋心意微动,腰上玉佩内存着的几把宝剑全部跃出,分别为“白鸥”、“玉英”、“桂华”和“石海”,加上手里的惊云,统共五把剑,对八个人。 “那个缺胳膊的和瞎眼的各算半个,那个驭使走兽的和那个身边绕鸟的各算一个,手无寸铁的和拿笔的加起来算一个,五打五,公平!”寒云秋轻蔑地看着与他对峙的这些人,言语更是伤人。 黄蜂刚来,还未损耗太多,心下最是不服,口上说着“好啊”,身子已经出现在数尺之外,要取一个先手。 “玄珠成像,太乙含真!” 不知哪里飞来一张雪白符箓,凌空炸开,所有遁形之人、遁形之物纷纷被照彻显形,寒云秋撒开惊云,伸手召来玉英,神异顿现。 原是春日风光,会场内却飘起了大雪,没一片雪花都含着纯粹的杀意,黄蜂但凡沾上一枚,便可能召来杀身之祸。 “卑鄙小人!” 寒云秋很是得意,黄蜂越气急败坏他就越高兴:“对啊,我又没说过自己言而有信,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人是君子,我可不算!尤其面对你们这群畜生的时候!” 施玉脸色难堪,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 鸟嘴和黄蜂关系好,得到命令之后第一个冲出去。 萧先生自然不能放他以多打少,几个腾跃就飞至半空,右拳虬龙虚影闪现要把他一拳砸下。 “噬血鸦,化骨鹰!” 萦绕在鸟嘴身边的乌鸦和秃鹰突然间多了不少,哗啦啦地冲向萧先生,把他的身影吞没。 萧先生只露出个眼睛,虬龙的身影也变得虚幻。 万红壮正要出手救下这位曾经的同门,却听到他大喊着:“五雷正法,止定恶煞!” 天空中突然炸开一道雷霆,以萧先生为介质,组成的大网把困扰他的那些个杂鸟全都烤了遍。 “我就说嘛,哪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万红壮负手而立,见形势向好并不打算出手,准备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番所谓地府的手段,还有这些少年的实力。 “你们总能整出点新花样让我大开眼界,可惜,还不够。” 萧先生再度握拳,原本变得虚幻的虬龙再次凝实。 吼! 左右各跃出一道雷霆,紧紧缠在虬龙身上,加上萧先生运雷法之后变得湛蓝的眼睛给人以强大的威压。 寒云秋没去管鸟嘴,他来也好,被人拦住也罢,统共多挥几剑的事儿。 黑无常和豹尾虽然不太想上,但碍于施玉的地位,只能硬着头皮冲,中途被梅鹤青与秋书雪拦下。 鱼鳃聪明,他看出寒云秋的实力不凡,既不打算平白送死,也不愿忤逆施玉的命令,就站在周围使些水属性灵计干扰他。 到头来,正面对上寒云秋的还是只有黄蜂一个。 寒云秋道:“有什么遗言吗,我可以大发慈悲地抽空听你讲完再杀。” “不需要!”黄蜂嘴硬说道,同时双手快速结印,开始有诡异的黑气从其眉心处蔓延。 一条半身立起足有丈高的蜈蚣由地底钻出,同时不知哪里来的胡蜂风吹黄沙般朝寒云秋飞去。 “大难临头不自知,空费力气取死道!” 寒云秋冷哼一声,身后的“白鸥”宝剑自行斩出,宛若捕食的飞鸟,专门冲着猎物的弱点袭去。 一下,两下,三下。 宝剑与那蜈蚣交战了几个来回,最后竟没讨到多少好处。 剑是死物,蜈蚣是活物,寒云秋若不刻意控制,只凭制式的几招很难斩杀掉这条大虫。 黄蜂不敢大意,先前交手彻底落了下风,这次微微扳回而已,寒云秋的底牌还没打出来,他的牌却要尽了。 寒云秋撒开“玉英”,飘洒的雪花一霎间纷纷爆开,肆虐的剑气鼓动人衣袖翻飞,仿若一场灿烂的烟花。 “白鸥”替换“玉英”,寒云秋与剑柄接触的刹那,一声鹤唳在众人心底炸开。 白珏似是附和,踏出前爪也流转灵力威震似的吼了一声。 寒云秋缓缓抬起剑锋,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刃尖。 他随着白珏的脚步往前踏出半步,肆虐的剑气转换组成一只只飞鸟,尖利的鸟喙无一例外指向黄蜂座下的蜈蚣。 “拆了它!” 蜈蚣不会哀嚎,但是疼痛驱使它张扬着前半身的步足和颚足,前鄂异化的颚肢抓不到寒云秋只得费力来回张合。 随着寒云秋身影的移动,黄蜂本人也在变换身形应对。 “论对峙,你还不够格。” 寒云秋的剑快过了黄蜂的眼,等座下蜈蚣轰然倒地时才反应过来。 好快的剑!好诡异的身形! 黄蜂好歹常年在刀尖舔血,对敌手实力的判断很是准确,这次怕要折戟在此了。 寒云秋懒得猜他的想法,阮莹莹的状态不好,他们的时间不多,一定要速战速决。 施玉一边骂着这帮家伙贪生怕死,一边想着丢下他们独自逃跑,挥笔写下“风”、“雨”二字召来狂风暴雨掩护。 寒云秋看出他的意图,喝道:“我说过了,都别急着走!” “石海”从其身后猛然跃至天上,刻在剑格上的阵法天罗地网般盖下,给这拍卖会场用石头硬生生造了一个牢笼。 “小白,惊云!” 噌! 一道亮眼的白光划过,合着白鸥残余的剑气席卷向施玉。 方才肆虐的狂风在白珏的控制下骤然停止,施玉赶忙写上“箭”来调用下落的雨滴射向阮莹莹。 他很清楚,寒云秋有不下十种方法躲过,所以选一个不能躲的人攻击,这样亦能达到牵制的目的。 “别瞧不起人啊!” 阮莹莹撑着身子举剑格挡,眉心处莲花盛放,即便风催雨打,即便霜雪覆盖,莲茎依旧傲然挺立,绝不弯腰! 第一百八十七章 激斗 经过一晚的战斗,鬼王、牛头、马面均已阵亡,日游被砍断一条胳膊,夜游被划瞎一只眼睛,后面来的地府打手各有各的损伤。 黑无常的剑已被砍断,豹尾的灵宠全部死亡,鸟嘴身边萦绕的乌鸦和秃鹰也所剩不多,鱼鳃身上伤痕点点,似经了多年战争的铁甲,只有黄蜂是刚来不久,只消耗了些灵力。 “一起上,我赶时间。” 寒云秋心意微动,腰上玉佩内存着的几把宝剑全部跃出,分别为“白鸥”、“玉英”、“桂华”和“石海”,加上手里的惊云,统共五把剑,对八个人。 “那个缺胳膊的和瞎眼的各算半个,那个驭使走兽的和那个身边绕鸟的各算一个,手无寸铁的和拿笔的加起来算一个,五打五,公平!”寒云秋轻蔑地看着与他对峙的这些人,言语更是伤人。 黄蜂刚来,还未损耗太多,心下最是不服,口上说着“好啊”,身子已经出现在数尺之外,要取一个先手。 “玄珠成像,太乙含真!” 不知哪里飞来一张雪白符箓,凌空炸开,所有遁形之人、遁形之物纷纷被照彻显形,寒云秋撒开惊云,伸手召来玉英,神异顿现。 原是春日风光,会场内却飘起了大雪,没一片雪花都含着纯粹的杀意,黄蜂但凡沾上一枚,便可能召来杀身之祸。 “卑鄙小人!” 寒云秋很是得意,黄蜂越气急败坏他就越高兴:“对啊,我又没说过自己言而有信,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人是君子,我可不算!尤其面对你们这群畜生的时候!” 施玉脸色难堪,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 鸟嘴和黄蜂关系好,得到命令之后第一个冲出去。 萧先生自然不能放他以多打少,几个腾跃就飞至半空,右拳虬龙虚影闪现要把他一拳砸下。 “噬血鸦,化骨鹰!” 萦绕在鸟嘴身边的乌鸦和秃鹰突然间多了不少,哗啦啦地冲向萧先生,把他的身影吞没。 萧先生只露出个眼睛,虬龙的身影也变得虚幻。 万红壮正要出手救下这位曾经的同门,却听到他大喊着:“五雷正法,止定恶煞!” 天空中突然炸开一道雷霆,以萧先生为介质,组成的大网把困扰他的那些个杂鸟全都烤了遍。 “我就说嘛,哪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万红壮负手而立,见形势向好并不打算出手,准备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番所谓地府的手段,还有这些少年的实力。 “你们总能整出点新花样让我大开眼界,可惜,还不够。” 萧先生再度握拳,原本变得虚幻的虬龙再次凝实。 吼! 左右各跃出一道雷霆,紧紧缠在虬龙身上,加上萧先生运雷法之后变得湛蓝的眼睛给人以强大的威压。 寒云秋没去管鸟嘴,他来也好,被人拦住也罢,统共多挥几剑的事儿。 黑无常和豹尾虽然不太想上,但碍于施玉的地位,只能硬着头皮冲,中途被梅鹤青与秋书雪拦下。 鱼鳃聪明,他看出寒云秋的实力不凡,既不打算平白送死,也不愿忤逆施玉的命令,就站在周围使些水属性灵计干扰他。 到头来,正面对上寒云秋的还是只有黄蜂一个。 寒云秋道:“有什么遗言吗,我可以大发慈悲地抽空听你讲完再杀。” “不需要!”黄蜂嘴硬说道,同时双手快速结印,开始有诡异的黑气从其眉心处蔓延。 一条半身立起足有丈高的蜈蚣由地底钻出,同时不知哪里来的胡蜂风吹黄沙般朝寒云秋飞去。 “大难临头不自知,空费力气取死道!” 寒云秋冷哼一声,身后的“白鸥”宝剑自行斩出,宛若捕食的飞鸟,专门冲着猎物的弱点袭去。 一下,两下,三下。 宝剑与那蜈蚣交战了几个来回,最后竟没讨到多少好处。 剑是死物,蜈蚣是活物,寒云秋若不刻意控制,只凭制式的几招很难斩杀掉这条大虫。 黄蜂不敢大意,先前交手彻底落了下风,这次微微扳回而已,寒云秋的底牌还没打出来,他的牌却要尽了。 寒云秋撒开“玉英”,飘洒的雪花一霎间纷纷爆开,肆虐的剑气鼓动人衣袖翻飞,仿若一场灿烂的烟花。 “白鸥”替换“玉英”,寒云秋与剑柄接触的刹那,一声鹤唳在众人心底炸开。 白珏似是附和,踏出前爪也流转灵力威震似的吼了一声。 寒云秋缓缓抬起剑锋,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刃尖。 他随着白珏的脚步往前踏出半步,肆虐的剑气转换组成一只只飞鸟,尖利的鸟喙无一例外指向黄蜂座下的蜈蚣。 “拆了它!” 蜈蚣不会哀嚎,但是疼痛驱使它张扬着前半身的步足和颚足,前鄂异化的颚肢抓不到寒云秋只得费力来回张合。 随着寒云秋身影的移动,黄蜂本人也在变换身形应对。 “论对峙,你还不够格。” 寒云秋的剑快过了黄蜂的眼,等座下蜈蚣轰然倒地时才反应过来。 好快的剑!好诡异的身形! 黄蜂好歹常年在刀尖舔血,对敌手实力的判断很是准确,这次怕要折戟在此了。 寒云秋懒得猜他的想法,阮莹莹的状态不好,他们的时间不多,一定要速战速决。 施玉一边骂着这帮家伙贪生怕死,一边想着丢下他们独自逃跑,挥笔写下“风”、“雨”二字召来狂风暴雨掩护。 寒云秋看出他的意图,喝道:“我说过了,都别急着走!” “石海”从其身后猛然跃至天上,刻在剑格上的阵法天罗地网般盖下,给这拍卖会场用石头硬生生造了一个牢笼。 “小白,惊云!” 噌! 一道亮眼的白光划过,合着白鸥残余的剑气席卷向施玉。 方才肆虐的狂风在白珏的控制下骤然停止,施玉赶忙写上“箭”来调用下落的雨滴射向阮莹莹。 他很清楚,寒云秋有不下十种方法躲过,所以选一个不能躲的人攻击,这样亦能达到牵制的目的。 “别瞧不起人啊!” 阮莹莹撑着身子举剑格挡,眉心处莲花盛放,即便风催雨打,即便霜雪覆盖,莲茎依旧傲然挺立,绝不弯腰!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斩鬼 “如果你觉得能战斗一整夜的她会毫无还手之力就大错特错了,可惜,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呢,难道人临死之前都如此愚蠢” “红菱叶残,剑起波澜!” 男女声在这一刻重叠,巨大的剑气在二人身后均骤然显形。 清冷、傲然、甚至冷酷,施玉无法形容这种感受,或许先前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会理解,马上,他也会明了。 黑皮宣纸书,烂;梨花木毛笔,断;鲜红跳动的心,破! “白鸥”一穿三,将那施玉狠狠钉在墙上,寒云秋猛地拔出,看着颓然倒地的施玉笑道:“你的手下没一个敢上前阻拦,不觉得悲哀吗” “死在……你手里……呵呵!我这辈子值了。” 寒云秋怜悯地看着他,神魂的探查结果是死亡。 不知为何,他轻笑一声,好似见了多讽刺的事。 “你们的老大都死了,不束手就擒吗” 万红壮看着寒云秋,关心他的下一步动作。 出人意料的是,刚才不敢出手的诸位突然间一同施展神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打乱了众人的阵脚。 田从梦被吓了一跳,袖间的防护符箓全部御出,给身后的孩子们提供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黑无常与鱼鳃的灵技铺天盖地涌来,丝毫不见力竭迹象。 “五雷光火烧世界,邪祟恶鬼皆化尘!” 萧先生高高跃起,脖间挂的项链不受控制地飞出,那一个八卦罗盘被深蓝雷霆萦绕,特殊材质外壳被电的闪闪发亮。 东、西、南、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位共从罗盘内钻出八条蛟龙,不怒自威。 秋书雪问万红壮:“为什么萧先生的龙不是正统” “这你要问他了。” 万红壮叹了口气,道:“我们同期的师兄弟,不剩几个了啊!” 隐藏在黑雾之下的水柱被雷龙冲散,疾驰的雷霆逆流而上溯源追击。 蛟龙顽劣,气势张扬,攻击起来也是肆无忌惮,阴狠至极。 寒云秋杀了施玉后重新将目标定在黄蜂身上,手里的剑亦从白鸥换成桂华。 “桂华出山,翻光作夜寒。夜寒霜冷,倚剑捞玉蟾。” 语毕,由石海布下的阵法囚笼内飘然飞起桂华花瓣,一如先前“玉英”降下的大雪,每一片都含着剑意剑气。 梅鹤青深吸一口气,叹道:“这小子动了真火,上一次这么壮观的出手还是在常阵台对阵池梦云。” 万红壮问道:“寒云秋是不是在那之前就达到了玉清境” 梅鹤青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破境的。说来奇怪,好像他需要力量的时候,境界会自然而然提升。” “那些剑,我是第一次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得到的。” 万红壮猜到寒云秋身上的秘密不少,但随意多出几把七品宝剑还是让他颇为惊讶。 黄蜂看到施玉的尸体仿佛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寒云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准地盯着场内的每一个人。 跑,跑不掉;打,打不过。 一股绝望的悲悯从心底涌出,他想到今生的行事,好像没有一件值得拿出来说道,每日都生活在杀戮中,早就忘记了活着的意义。 寒云秋怜悯地看着他,剑锋一指,黄蜂便被花瓣包围。 求死之人,毫无抵抗。 “可惜了,我最后有点欣赏你的。” 寒云秋走到满身伤痕的黄蜂身边,轻轻一推……砰! 这一声尸体的倒地开了纷乱的头,旁观的地府打手深知寒云秋的心思,决意放手一搏,纷纷施展压箱底的手段,赌个命出来。 豹尾和鸟嘴双手掐诀,一声令下,纠缠的黑色灵力由背脊处破体而出包住他们,再露出人形时已化为兽形。 豹尾所化之兽乃虎身、豹足、牛角、蛇尾杂糅成的一头四不像,高有一丈半。至于鸟嘴,似鹰非鹰,是寻常猛禽的模样,不知有何神通。 梅鹤青往前站一步,道:“闲观许久,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说罢,贴出两张碧绿符箓,一枚燃烧成灰化作虚幻飞剑,一枚骤然变大化作暗藏刀刃的大网。 “一点灵山通天传,白阳浩劫非可小。” 梅鹤青掐指做诀御出两道地阶符箓,想把那二位一网打尽。 寒云秋再次换回惊云,轻轻挥动剑刃便有四道剑气射出,各自奔向黑无常、豹尾、鸟嘴、鱼鳃,替萧先生和梅鹤青牵制一下。 阮莹莹刚刚使出《青莲剑诀》的第三式出水后实在无力支撑了,索性倒在白珏身上,趴着看寒云秋他们战斗。 他认真的样子好像挺正经的嘛,关键时刻还算得上靠谱! 日游缺个胳膊,夜游瞎只眼,回过神要支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先生的雷蛟龙和梅鹤青的天网飞剑双双逼近同僚。 鱼鳃想反抗,谁知水反倒加大了雷霆的威力,当蛟龙真正冲到眼前时他已被龙出水的威势慑住心魄,忘了躲闪。 轰!!! 一连三声爆炸,万红壮冷眼看着四道倒下的身影,扬起的嘴角缓缓回落。 如果他们最终站在对立面,这次的任务铁定完不成,还好,不是敌人。 “你在旁边观战够久了,不打算露一手吗” 寒云秋笑眯眯的表情落在万红壮眼里竟让他汗毛直立,他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拒绝,这人立马就会将剑锋横到他脖子上。 万红壮不着痕迹地稍后退一步,伸了个懒腰,笑道:“行,戏看够了,该我登台了。” 他并未使用农华宗擅长的符箓之道,反而近身肉搏,冲着日游夜游两个残废蓄力轰拳。 好快的速度! 日游心惊,比夜游先一步反应过来,但除了举胳膊抵挡已再无他法,硬是被轰出了五丈远。 “那不是他在出拳。”虚影轻飘飘说道。 寒云秋未看出其中门道,便问说:“不是他,那是谁” 虚影沉吟片刻,颇为纠结地道:“也不能说不是,只不过很特殊,看似他出拳依仗的是灵力和身体,实际上却是神魂。他的神魂在身后代他出拳,所以那家伙不可能挡得住。” 神魂……吗 寒云秋眯起眼,开始真正对寂派这一门好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斩鬼 “如果你觉得能战斗一整夜的她会毫无还手之力就大错特错了,可惜,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呢,难道人临死之前都如此愚蠢” “红菱叶残,剑起波澜!” 男女声在这一刻重叠,巨大的剑气在二人身后均骤然显形。 清冷、傲然、甚至冷酷,施玉无法形容这种感受,或许先前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会理解,马上,他也会明了。 黑皮宣纸书,烂;梨花木毛笔,断;鲜红跳动的心,破! “白鸥”一穿三,将那施玉狠狠钉在墙上,寒云秋猛地拔出,看着颓然倒地的施玉笑道:“你的手下没一个敢上前阻拦,不觉得悲哀吗” “死在……你手里……呵呵!我这辈子值了。” 寒云秋怜悯地看着他,神魂的探查结果是死亡。 不知为何,他轻笑一声,好似见了多讽刺的事。 “你们的老大都死了,不束手就擒吗” 万红壮看着寒云秋,关心他的下一步动作。 出人意料的是,刚才不敢出手的诸位突然间一同施展神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打乱了众人的阵脚。 田从梦被吓了一跳,袖间的防护符箓全部御出,给身后的孩子们提供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黑无常与鱼鳃的灵技铺天盖地涌来,丝毫不见力竭迹象。 “五雷光火烧世界,邪祟恶鬼皆化尘!” 萧先生高高跃起,脖间挂的项链不受控制地飞出,那一个八卦罗盘被深蓝雷霆萦绕,特殊材质外壳被电的闪闪发亮。 东、西、南、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位共从罗盘内钻出八条蛟龙,不怒自威。 秋书雪问万红壮:“为什么萧先生的龙不是正统” “这你要问他了。” 万红壮叹了口气,道:“我们同期的师兄弟,不剩几个了啊!” 隐藏在黑雾之下的水柱被雷龙冲散,疾驰的雷霆逆流而上溯源追击。 蛟龙顽劣,气势张扬,攻击起来也是肆无忌惮,阴狠至极。 寒云秋杀了施玉后重新将目标定在黄蜂身上,手里的剑亦从白鸥换成桂华。 “桂华出山,翻光作夜寒。夜寒霜冷,倚剑捞玉蟾。” 语毕,由石海布下的阵法囚笼内飘然飞起桂华花瓣,一如先前“玉英”降下的大雪,每一片都含着剑意剑气。 梅鹤青深吸一口气,叹道:“这小子动了真火,上一次这么壮观的出手还是在常阵台对阵池梦云。” 万红壮问道:“寒云秋是不是在那之前就达到了玉清境” 梅鹤青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破境的。说来奇怪,好像他需要力量的时候,境界会自然而然提升。” “那些剑,我是第一次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得到的。” 万红壮猜到寒云秋身上的秘密不少,但随意多出几把七品宝剑还是让他颇为惊讶。 黄蜂看到施玉的尸体仿佛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寒云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准地盯着场内的每一个人。 跑,跑不掉;打,打不过。 一股绝望的悲悯从心底涌出,他想到今生的行事,好像没有一件值得拿出来说道,每日都生活在杀戮中,早就忘记了活着的意义。 寒云秋怜悯地看着他,剑锋一指,黄蜂便被花瓣包围。 求死之人,毫无抵抗。 “可惜了,我最后有点欣赏你的。” 寒云秋走到满身伤痕的黄蜂身边,轻轻一推……砰! 这一声尸体的倒地开了纷乱的头,旁观的地府打手深知寒云秋的心思,决意放手一搏,纷纷施展压箱底的手段,赌个命出来。 豹尾和鸟嘴双手掐诀,一声令下,纠缠的黑色灵力由背脊处破体而出包住他们,再露出人形时已化为兽形。 豹尾所化之兽乃虎身、豹足、牛角、蛇尾杂糅成的一头四不像,高有一丈半。至于鸟嘴,似鹰非鹰,是寻常猛禽的模样,不知有何神通。 梅鹤青往前站一步,道:“闲观许久,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说罢,贴出两张碧绿符箓,一枚燃烧成灰化作虚幻飞剑,一枚骤然变大化作暗藏刀刃的大网。 “一点灵山通天传,白阳浩劫非可小。” 梅鹤青掐指做诀御出两道地阶符箓,想把那二位一网打尽。 寒云秋再次换回惊云,轻轻挥动剑刃便有四道剑气射出,各自奔向黑无常、豹尾、鸟嘴、鱼鳃,替萧先生和梅鹤青牵制一下。 阮莹莹刚刚使出《青莲剑诀》的第三式出水后实在无力支撑了,索性倒在白珏身上,趴着看寒云秋他们战斗。 他认真的样子好像挺正经的嘛,关键时刻还算得上靠谱! 日游缺个胳膊,夜游瞎只眼,回过神要支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先生的雷蛟龙和梅鹤青的天网飞剑双双逼近同僚。 鱼鳃想反抗,谁知水反倒加大了雷霆的威力,当蛟龙真正冲到眼前时他已被龙出水的威势慑住心魄,忘了躲闪。 轰!!! 一连三声爆炸,万红壮冷眼看着四道倒下的身影,扬起的嘴角缓缓回落。 如果他们最终站在对立面,这次的任务铁定完不成,还好,不是敌人。 “你在旁边观战够久了,不打算露一手吗” 寒云秋笑眯眯的表情落在万红壮眼里竟让他汗毛直立,他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拒绝,这人立马就会将剑锋横到他脖子上。 万红壮不着痕迹地稍后退一步,伸了个懒腰,笑道:“行,戏看够了,该我登台了。” 他并未使用农华宗擅长的符箓之道,反而近身肉搏,冲着日游夜游两个残废蓄力轰拳。 好快的速度! 日游心惊,比夜游先一步反应过来,但除了举胳膊抵挡已再无他法,硬是被轰出了五丈远。 “那不是他在出拳。”虚影轻飘飘说道。 寒云秋未看出其中门道,便问说:“不是他,那是谁” 虚影沉吟片刻,颇为纠结地道:“也不能说不是,只不过很特殊,看似他出拳依仗的是灵力和身体,实际上却是神魂。他的神魂在身后代他出拳,所以那家伙不可能挡得住。” 神魂……吗 寒云秋眯起眼,开始真正对寂派这一门好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聚魂 万红壮还在出拳,将夜游也给打飞出去,趁其未落地调转身形再接上一拳。 梅鹤青啧啧称奇,道:“万师兄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啊。” 秋书雪点点头,心中隐隐不安,如果他站在对立面,那将是极大的麻烦。 “不会的,农华宗不会和咱们作对的。” 寒云秋颇有自信:“不管是因为这本就合乎道义,还是因为你们,他都不会与咱们作对的。” “农华宗没有暗地里派人来调查,就已经表明态度了不是吗?” 秋书雪认同他所言,稍放下心,不露痕迹地望了不远处的梅鹤青一眼。 这般事了,心事又起。 如果周家的宗内风俗就是这样,她怎么忍心看着她沦为牺牲品? 梅鹤青双手捧做喇叭状,道:“师兄,留活口!” 万红壮好似没听到,两眼直勾勾的,只顾出拳,丝毫不顾及轻重。 夜游只觉身子快要散架了,不断地发出哀嚎,但就是提不起力气抵挡,堪堪用胳膊挡住也照样会被势大力沉的拳头击飞。 “他下的是死手?!” 梅鹤青见情况不对,甩出两道于半路化为青藤的碧绿符箓要将日游夜游捆住,好审问出大本营的下落。 日游夜游看不出谁要保他们的命,只当梅鹤青是给万红壮帮忙的,二人毫不犹豫掏出所有底牌要殊死一搏。 万红壮冷哼一声,察觉到面前人体内灵力的暴涨,蓄力又是一记轰拳。 “噗!咳咳……” 虚影看着万红壮身后变大凝实的神魂,又看了看日游夜游二人已如风中残烛的神魂,幸灾乐祸道:“活不长了,这一拳算断了他们的生路。” 寒云秋并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只好奇万红壮为何不听梅鹤青的安排,这对他本身的任务亦有利。 除非,他早就查明幕后人物的身份与老巢了,来这儿只是凑个热闹。 在座有点眼力见的人都心知日游夜游二人活不下去了,却无一人清楚万红壮的目的。 阮莹莹柱剑撑起身子,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万红壮收拳看着地上痛苦抽搐的二人,答道:“这些人受过严格的训练,涉及隐秘的情报半分都不会吐出,还不如打杀了。” “至于审问,也不是没有办法。” 梅鹤青皱眉,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怪不得,他不直接打杀,而是先吊着一口气,任其慢慢踏入黄泉路。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习惯了。” 万红壮一边宽慰着梅鹤青,一边绕着日游夜游二人缓步行走,手里像捻着什么东西似的耸动不停。 “那是什么?” “安魂散。” 梅鹤青给阮莹莹解释道:“这东西平常有安魂的作用,算是个好东西。在这里最主要的用途不是安魂,而是聚魂。” “虽然那两个地府打手还没死,三魂七魄却已散了,早早撒下效果最佳。” 萧先生皱眉看着万红壮,对梅鹤青说道:“事已了,况且宗内已派人前来,我便不再插手,你多加小心。” 阮莹莹看出众人对这手段的厌恶,不免在给它打上邪术的烙印,连带着万红壮的观感都不甚好。 寒云秋深吸一口气,默默等万红壮像个老神棍般洒完安魂散,开口问道:“你是打算带回去审还是就地解决了?” 说着还环视一拳拍卖会场内的诸位买家,尤其在那几个前排观众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那些人,放不放?”他拿不准注意,便询问阮莹莹。 少女摇摇头,道:“不知他们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早早就在此等候了,说不定知道些隐秘。” “你怎么说话的!”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站起来反驳阮莹莹道,“如此行事,与地府之流何异?” 寒云秋笑了,他戏谑地看着那人,道:“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拍拍手,白珏便自觉地走至其身旁,嗓子里不断传来低沉的轰鸣。 这人看看寒云秋,再看看白珏,姿态终是放低道:“我等确是不知其中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只是有人告诉我们今次拍卖都是奇珍异宝,稳赚不赔,这才早早赶来。” “若知那所谓的奇珍异宝是人,给我八个胆子也不敢来啊!” 既然有人当了出头鸟,其他大人物也便不再躲避,纷纷开口附和道:“对啊,要是我们跟地府勾结在一起,早就对那姑娘出手了!” 寒云秋不耐烦地拍拍手,白珏猛地仰天长啸,一声怒吼镇住了这些顽徒。 吵闹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梅鹤青咳嗽两声,想要当这个主事人,却被人轻轻退了下去。 他不解地看着万红壮,问道:“云歌城内,我有身份好做事。” “你问过梅陵阳了吗?打着梅家的名号在外面大张旗鼓地吆喝,回去不挨骂才怪!” 万红壮笑道:“反正此间事了我就回去了,与他们再无瓜葛,就是惹上仇家也不碍事。” 寒云秋没听他二人交谈,正步上前朗声道:“大家不是什么好人,巧了,我也不是!” 他摊开手笑吟吟道:“断人财路,等于杀人全家,这祸我敢担着,诸位可以把我看做亡命徒,都无所谓。” “但是!” “我希望各位明白!亡命徒,什么都不在乎,虱子多了不痒,仇家多了不怕。” 寒云秋顿住脚步,挑眉抬眼面露微笑,道:“懂?” 喝~~~呼! 最早当出头鸟的那人往后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不停把玩手里的小茶壶,以此掩饰内心的不满与惊惧。 小小年纪,怎如此混蛋!比他这个大混蛋还混蛋! 寒云秋递给阮莹莹一个眼神,她便心领神会,轻声对田从梦道:“快带孩子们走,这里有他们。” 田从梦赶忙搀住她,一直护着孩子的屏障没了灵力支撑,片刻间破碎消失,她也懒得再去唤一个出来。 “万师兄,劳驾了。”梅鹤青给万红壮作了个揖,快步行至寒云秋身边,轻声问道:“这些人要如何审问?” “你有经验的话就你来,我怕失手。” “失手?” 寒云秋收敛笑容,轻轻摇头,意念微动间方才的出头鸟手里“砰”的炸起一响,原是其最钟爱的茶壶裂了个粉碎。 “你!” 砰!又是一声。 白珏压在那人身上,獠牙几乎触及他的脖颈。 “这就是自大的代价,不服?随时干我。” 梅鹤青明白了,这家伙藏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怕怒气上涌将这些人做掉,以致断了“买”这一链的情报。 第一百八十九章 聚魂 万红壮还在出拳,将夜游也给打飞出去,趁其未落地调转身形再接上一拳。 梅鹤青啧啧称奇,道:“万师兄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啊。” 秋书雪点点头,心中隐隐不安,如果他站在对立面,那将是极大的麻烦。 “不会的,农华宗不会和咱们作对的。” 寒云秋颇有自信:“不管是因为这本就合乎道义,还是因为你们,他都不会与咱们作对的。” “农华宗没有暗地里派人来调查,就已经表明态度了不是吗?” 秋书雪认同他所言,稍放下心,不露痕迹地望了不远处的梅鹤青一眼。 这般事了,心事又起。 如果周家的宗内风俗就是这样,她怎么忍心看着她沦为牺牲品? 梅鹤青双手捧做喇叭状,道:“师兄,留活口!” 万红壮好似没听到,两眼直勾勾的,只顾出拳,丝毫不顾及轻重。 夜游只觉身子快要散架了,不断地发出哀嚎,但就是提不起力气抵挡,堪堪用胳膊挡住也照样会被势大力沉的拳头击飞。 “他下的是死手?!” 梅鹤青见情况不对,甩出两道于半路化为青藤的碧绿符箓要将日游夜游捆住,好审问出大本营的下落。 日游夜游看不出谁要保他们的命,只当梅鹤青是给万红壮帮忙的,二人毫不犹豫掏出所有底牌要殊死一搏。 万红壮冷哼一声,察觉到面前人体内灵力的暴涨,蓄力又是一记轰拳。 “噗!咳咳……” 虚影看着万红壮身后变大凝实的神魂,又看了看日游夜游二人已如风中残烛的神魂,幸灾乐祸道:“活不长了,这一拳算断了他们的生路。” 寒云秋并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只好奇万红壮为何不听梅鹤青的安排,这对他本身的任务亦有利。 除非,他早就查明幕后人物的身份与老巢了,来这儿只是凑个热闹。 在座有点眼力见的人都心知日游夜游二人活不下去了,却无一人清楚万红壮的目的。 阮莹莹柱剑撑起身子,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万红壮收拳看着地上痛苦抽搐的二人,答道:“这些人受过严格的训练,涉及隐秘的情报半分都不会吐出,还不如打杀了。” “至于审问,也不是没有办法。” 梅鹤青皱眉,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怪不得,他不直接打杀,而是先吊着一口气,任其慢慢踏入黄泉路。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习惯了。” 万红壮一边宽慰着梅鹤青,一边绕着日游夜游二人缓步行走,手里像捻着什么东西似的耸动不停。 “那是什么?” “安魂散。” 梅鹤青给阮莹莹解释道:“这东西平常有安魂的作用,算是个好东西。在这里最主要的用途不是安魂,而是聚魂。” “虽然那两个地府打手还没死,三魂七魄却已散了,早早撒下效果最佳。” 萧先生皱眉看着万红壮,对梅鹤青说道:“事已了,况且宗内已派人前来,我便不再插手,你多加小心。” 阮莹莹看出众人对这手段的厌恶,不免在给它打上邪术的烙印,连带着万红壮的观感都不甚好。 寒云秋深吸一口气,默默等万红壮像个老神棍般洒完安魂散,开口问道:“你是打算带回去审还是就地解决了?” 说着还环视一拳拍卖会场内的诸位买家,尤其在那几个前排观众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那些人,放不放?”他拿不准注意,便询问阮莹莹。 少女摇摇头,道:“不知他们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早早就在此等候了,说不定知道些隐秘。” “你怎么说话的!”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站起来反驳阮莹莹道,“如此行事,与地府之流何异?” 寒云秋笑了,他戏谑地看着那人,道:“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拍拍手,白珏便自觉地走至其身旁,嗓子里不断传来低沉的轰鸣。 这人看看寒云秋,再看看白珏,姿态终是放低道:“我等确是不知其中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只是有人告诉我们今次拍卖都是奇珍异宝,稳赚不赔,这才早早赶来。” “若知那所谓的奇珍异宝是人,给我八个胆子也不敢来啊!” 既然有人当了出头鸟,其他大人物也便不再躲避,纷纷开口附和道:“对啊,要是我们跟地府勾结在一起,早就对那姑娘出手了!” 寒云秋不耐烦地拍拍手,白珏猛地仰天长啸,一声怒吼镇住了这些顽徒。 吵闹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梅鹤青咳嗽两声,想要当这个主事人,却被人轻轻退了下去。 他不解地看着万红壮,问道:“云歌城内,我有身份好做事。” “你问过梅陵阳了吗?打着梅家的名号在外面大张旗鼓地吆喝,回去不挨骂才怪!” 万红壮笑道:“反正此间事了我就回去了,与他们再无瓜葛,就是惹上仇家也不碍事。” 寒云秋没听他二人交谈,正步上前朗声道:“大家不是什么好人,巧了,我也不是!” 他摊开手笑吟吟道:“断人财路,等于杀人全家,这祸我敢担着,诸位可以把我看做亡命徒,都无所谓。” “但是!” “我希望各位明白!亡命徒,什么都不在乎,虱子多了不痒,仇家多了不怕。” 寒云秋顿住脚步,挑眉抬眼面露微笑,道:“懂?” 喝~~~呼! 最早当出头鸟的那人往后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不停把玩手里的小茶壶,以此掩饰内心的不满与惊惧。 小小年纪,怎如此混蛋!比他这个大混蛋还混蛋! 寒云秋递给阮莹莹一个眼神,她便心领神会,轻声对田从梦道:“快带孩子们走,这里有他们。” 田从梦赶忙搀住她,一直护着孩子的屏障没了灵力支撑,片刻间破碎消失,她也懒得再去唤一个出来。 “万师兄,劳驾了。”梅鹤青给万红壮作了个揖,快步行至寒云秋身边,轻声问道:“这些人要如何审问?” “你有经验的话就你来,我怕失手。” “失手?” 寒云秋收敛笑容,轻轻摇头,意念微动间方才的出头鸟手里“砰”的炸起一响,原是其最钟爱的茶壶裂了个粉碎。 “你!” 砰!又是一声。 白珏压在那人身上,獠牙几乎触及他的脖颈。 “这就是自大的代价,不服?随时干我。” 梅鹤青明白了,这家伙藏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怕怒气上涌将这些人做掉,以致断了“买”这一链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