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去种树》 第1章 重生1982年 2023年,南部某大山深处。老师带领着年轻的学生上山采样本。他们是生态学的师生,来到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只为做珍稀植物调研工作。 山上的蕨类植物没过膝盖,灌木与垂下来的小乔木遮挡住视野。大山郁郁葱葱,分不清方向。 老师带着人走出森林才发现走过了路,错过了下山的地点。现在他们在大山山顶处。大山断隔出一两米的空隙,两边的植物根系与藤蔓交缠在一起,形成一条看得见的“绿桥”。这种绿桥随处可见。 下方是滚滚的流水声,百米之下是谷底流出的河水。 他们今天需要赶到下一个驻扎点,若是下山再上山,至少多出6个小时的时间,凌晨才能赶到驻扎点。 山里走夜路不安全,老师看了看藤蔓,毫不犹豫选择走“绿桥”。 事实上,这种藤蔓的桥他们时常走。只要小心一些,一般没什么事。 “小心点。注意点脚下,不要踩空。”老师打头阵,走过绿桥,转身盯着自己的学生。 江焱作为大弟子,第二个跟着上。他走上两步,感觉藤蔓有些轻微的晃动。 “稳一些,不要急。可以趴着走。” 老师的话刚说完,江焱便感觉自己脚下一空,“啊——”一声尖叫,人瞬间挤入“绿桥”下消失不见…… 一枝枯树上方,一个人影跌落在树冠上,滚落一片小树枝,最终卡在主枝叉上。 树下是只长着枯草的荒坡。荒坡侧面是垂直的山面,已经被挖掘过了,裸露出山体。黄色的干土壤暴露在外。山体只有米高。 两个妇女匆匆忙忙走到黄坡下,背对着山坡,脱下裤子撒尿。 荒坡上的枯树“咔嚓”一声,树干断裂,人影顺着跌落在地,滚到了荒坡下,正巧滚到了妇女脚下。 “妈呀!”两妇女尖叫,急急忙忙穿上裤子。扭头看见地上的男人,抬手就打。边打边骂,“抓流氓啦!抓流氓啦!” 江焱被硬生生打醒了。刚睁眼,看到一位脸部坨红的妇女。下一刻,脸被扇了一巴掌。疼痛感袭来。 江焱想反击,奈何全身疼痛没有力气,只能偶尔抬手挡着脑袋。 妇女与一伙男人围着江焱,盯着江焱。 江焱根本不能动弹,被妇女时不时食指点脑袋或者扇巴掌。 “谁叫得警察?”两位穿着警服的男人过来。 两位妇女立即指着被人拉着的江焱,叽里呱啦说着一通。全是方言,速度很快,江焱听不懂。 “他!他耍流氓!”妇女指着江焱。 江焱坐在地上,盯着眼前的一伙人。妇女一身红衣服,头上裹着绿头巾,还露出线头。出来干活的男人也只是松松垮垮的白汗衫。这些老式的衣服出现在这些中年人身上有些怪异。村里的老太太都不会再穿这些大红大绿的衣服。 “这是什么衣服?”警察盯着江焱,走过来拉着江焱的衣服伸手掏兜,什么也没摸到。江焱一身户外冲锋衣,呆呆看着警察。 “质量还挺好。不热吗?”警察嘟囔一句,拉起江焱,利落地扣上手铐,“走。”压着进了一辆泥泞不堪的面包车。将人扔进车里,在车外顺手摸出一包烟,点上。 第2章 重生1982年(2) 江焱盯着烟,黄色包装的烟,上面标签写着“官厅卷烟”。拿出来的烟,没有烟嘴。警察舔一口嘴唇保持湿润,捏着烟卷的边缘小口吸,吸一口,停一下,再吸一口。 无嘴烟! 江焱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扫视周围的物件,这些东西过时劣质,充满年代感。烟草局早就规定无嘴的烟不能上市,市面上几乎看不到无嘴烟了。 警察抽到一半,弹了一次烟灰,接着抽。注意到江焱的视线,一巴掌拍过去,推到里面。抽完了,扔到脚下,打开驾驶室坐下,拿水杯喝一大口水,放下,发动车子。 车子的声音很大。 江焱盯着窗外的景色。这里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只能枯枝野草,地面空旷。车子在土路上左摇右晃,很快出了荒山。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土黄色,大片大片的土黄色。整个大地都是土黄色,土地裸露,没有覆盖物。土丘一座一座,像只病猫蹲着。挖掘机像虱子在病猫身上爬行。 这里是哪里? 是什么年代? 江焱观察着,听着警察的对话。是中国话,方言,前后鼻音不分,带着浓重的特色。语速不快的时候,连蒙带猜知道是什么意思。这种方言是北方的方言。 路上的风很干燥。偶尔看到一两个行人挑着扁担走着,解放鞋破了口子露出大脚趾。 结合裸露的黄土地,江焱已经猜出大概:这里大概是中国西北地区gs省一带,时间不是他的年代。 车子进入人烟区,红砖青瓦房混杂着大量的土胚房。路道边的墙上晒着标语:“学习陈景润,为实现四个现代化攀登科学高峰。” “少生孩子多种树。” 拐角处的电影院放出的海报:《人到中年》,下方父亲对孩子说,“长大当个科学家。” 车子拐入巷子里,停在派出所院子里。 “进来。”警察压着江焱下车,与同事打招呼,“今天我手里这是第二个。” 江焱被关进去,审问,“叫什么名字?” 江焱张嘴不语。 “证件呢?” 他哪里有这个时代的证件? “知道自己犯什么事了吗?” 江焱的头疼起来了,冷汗下来了。 “现在是几几年?”江焱捂着头询问。 警察看一眼江焱,“哎哟?还装失忆?82年。怎么着啊?” 82年。 江焱的猜想落到实处,心慌不安,为自己辩解。“警察同志,我真得不知道。我叫什么,哪里人,都不知道。你看我,我耍流氓也不能自己滚下坡啊?” “少来!”警察将一份认罪书摔在江焱桌前,“早认罪,早解脱。人赃俱获,你还想说什么?” “我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江焱捂着头装作难受的模样,“头好疼。” 他头确实疼,身上也疼,但在能忍耐的范围。 “你就装你。” 警察出去,走到办公桌上写文件。 下午两点,老警察询问,“你那个怎么样了?签了吗?” “没呢。在里面一动不动,说自己失忆了,连自己名字也不知道。”警察伏笔写着文件。 老警察思索会,琢磨一下,“我回去看看现场,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下午四点,老警察拿出一个皮夹,上面有介绍信与工作证。 “江炎?”老警察走到铁栏杆前。 江焱猛然抬头,意外听到自己的名字。 见到江焱有反应,老警察意外,“还真是你啊。”读着介绍信中的内容,“浙江农学院毕业,生态学专业。还是个大学生!”老警察吃惊。 恢复健康高考没几年,这年头大学生很少。 江焱微微诧异,这不是他的信息。他是西南某大学的研究生。 钱包里有张正装像。老警察比对着江焱与照片,中山装的江炎与江焱有几分相像。 “省级特派专家,治理生态问题。”老警察费解地读着介绍信里的字,看看江焱,将东西全部收了。“行了。你是谁知道了。赶紧签字认罪。” 江焱盯着老警察离开。无论什么身份,有无身份,他沾染流氓罪,都要脱层皮。 傍晚,有位五十多岁的老同志笑意盈盈走入派出所,找到老警察,“老金,我听说你这儿有个生态学大学生。”掏出一包大前门的烟塞过去,还有一张二十元。 老同志一个月工资八十。二十元钱不少了。 “把他给我。你看成不?”老同志笑着推过去。 “他是流氓犯。”老警察不收,眼睛还是盯着了烟、钱上。 “诶。”老同志撇撇嘴,“流氓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今天晚上你去电影院门口蹲,一抓一个准。不差这一个。”老同志强调,“这是个人才。你看我们青水县都旱成什么样了?” 老同志弯腰曲背,推心置腹,“那是大学生。这方圆几百里哪能找出一个大学生?他进你这里也只是充个数,去我那里,可有大作为。能为咱青水县,甚至整个甘肃造福。” 老警察有叮嘱,“他说他磕到头,不记得了东西了。” 老同志笑说,“没事,没事。”已经将烟与钱塞入对方口袋里。二人相视一笑。 老警察带着老同志到牢前。 “你是生态学的大学生?”老同志问。 江焱起身,走到近前,点点头。 “记得课本上的知识?” 江焱再次点头,“这些记得。” “那就好。”老同志看向老金,老金打开牢门,叮嘱江焱,“张局长保你,你以后可跟着他好好干。”将钱包交还给江焱。 江焱打开钱包,看着上面相似的名字,相似的脸庞,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跟着老人走出派出所大门,还有些恍惚。 迷迷糊糊来到这里,牢狱里呆半天,又借了别人的身份出去。正式有个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 拐口处,有人盯着派出所大院。当目光看见江焱时,瞳孔放大,“还活着?”他嘟囔一句。 第3章 晚节不保的杨树林 老同志走到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 老同志姓张,是林业局局长。他介绍着林业局的情况,“我们春天刚整下10公顷的土地种树,但是太干了。树长不大,好多都死了。我们正急得团团转,刚好你来了。你给看一下。” 江焱坐在后座上,满口答应,“好。” 张局长起着自行车一路行驶,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周边的房屋逐渐稀少,成为农田。 江焱感觉到似乎有道视线一直跟着自己,回过头去看,见到一个寸头男人骑着自行车在后头。 江焱盯了一会儿,对方在一个三叉口离开。 看了眼自己的冲锋衣,大概是好奇衣服。江焱没放在心上。 行驶过田地,江焱看到了几栋楼房,靠在一处。围了围墙做院落。六层的楼房,大院里住了不少人。此刻正坐在院里吃饭。 “回来了?张局长。咦,这是哪家小伙子?真俊呐。”一位大姨走过来,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打量江焱。 江焱点点头,“你好,我叫江焱。” 此刻正是傍晚。楼里黑黝黝的,没有灯。大家都聚拢在院里吃饭,在橙色的余光中吃饭。 杨局长大嗓门给大家介绍,“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到的大学生,来给我们做技术指导。以后,就是我们局里的主任!”转过头对江焱说道,“这就是咱们的家属楼。我家有间空房,你先住着,回头给你批下楼房。” “大学生?好啊!可算来了个技术员了。”大姨爽朗笑道。 旁边有人嘀咕,“主任?一来就是主任……” “人家是大学生!副主任你看才什么学位,中专。” 江焱听到“主任”,没有急着高兴。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这个年头大学生就是金疙瘩。到哪都是耀眼的存在。 大家围得热火朝天,追着江焱问这问哪,家在哪,家里几口人,哪里读书,有没有想好……江焱看着,并不回答。 局长打圆场,“晚会有儿的,不急。走了这么远的路,先让人吃口饭,休息休息。” “饭有啊。我今天刚换的鸡蛋,也和好了面,给大学生整张鸡蛋饼。” “我有点肉肠,过年留下来的。” “我拿点辣子与折耳根。” 大家你一点我一点凑出了一顿大餐招待江焱。 江焱一整天处于“我在哪里”的不安状态,感受到乡亲们的热情,觉着心安了一些。接过吃食,也蹲在院里与大家一块吃,“谢谢。” “客气啥。以后就是同事了。你家不在这里,我们照顾照顾你,应该的。”大姨热情招待,“待会吃完一块去跳舞啊。” 边说,边跳动着舞起来。 江焱看着交际舞的步伐与大姨大叔们脸上的笑容,失笑,感慨:后世的广场舞热爱者也是这一群人。 江焱摆摆手,“今天不去了,改日。改日。” 天很快黑下去,大院里的人不少成团去镇上跳交际舞。知道江焱没有衣物没有粮票,皆是吃惊。大家帮忙凑了一点粮票与碗筷吃食给江焱。 大楼里停了电,照明全靠蜡烛。借着烛火收拾床铺。杨局长退出去,给江焱个人空间。 忙完,江焱坐在黑暗里回想自己一天:生生死死,起伏不断。 感觉疲惫,干脆不想,倒头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江焱听见声音,起床。刚刚升起太阳的早晨还带着寒气。楼里已经有不少人起来活动了。 江焱起床,开门出去。视线瞥到局长床上整齐的被褥,转身回去折被子。 “起来了。一块去林子里看看树。”杨局长不讲虚的,直击主题。套了一件藏青色衬衫,抓着一杆旱烟枪,穿着解放鞋出门,步履稳健。 江焱一路跟随,跟着上山爬坡。 一路走去,望眼而去都是杨树林,纯林。 江焱盯着树林沉默不语。直到杨局长带着他来到山顶,“你看看,这些树活是活了,但长不大。” 这里很偏远,几乎看不到别的人,只有大面积的树林,难得的绿色在这片黄色的土地上,显得生机勃勃。 江焱看着大片大片的杨树林,没说话。 杨局长指着道上小小的杨树苗,“这些就是长不好的杨树,别处还有。那边长得好已经长了不少叶子了,这些春天里也不长芽胞。” 杨树苗笔直,还和刚种下差不多。因为便宜、成活率高,成材快,成为大家的优选树苗。 但杨树就是抽水机,这里一排排的杨树就是一个个的抽水机,将土地下潜藏的水抽上来,用掉。本就干旱的土地再被釜底抽薪,等于彻底毁灭。 这种树,是土地杀手。 但问题是,它能给人眼前的“风华”与业绩。 种杨树等于吃丹药,让大地红光焕发一阵子,然后一病不起。 只是树的时间长。所以杨树导致的红光焕发的一阵子是按年算的。 几年内红光焕发,大家挺高兴,当班领导业绩有了。等到一病不起了,也没人注意了。也没人追究了。 江焱皱眉,并不开口。 “小江同志,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杨局长再一次追问。 江焱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大问题,只能先说小问题,“树木矮小,没看到什么病虫害,就是小了些,稂莠不齐。其实就是营养不良的问题。有些地方水少、有些地方水多,所以长得不一样。” 杨局长愁,蹲在地上给旱烟杆子放烟,皱着眉头,“哪来的水啊?就是有水,哪有那么多人力浇啊?” 江焱思索着杨局长的品性,这两天相处感觉是个热心肠、有担当的,便张口,半天,又抿嘴收回。又张口,皱眉回避。做出欲言又止的扮相。 杨局长是明白人,看他动作便知道还有事,“说敞亮话。有事你就直说,不碍事。” 江焱松一口气,“咱们不只树有问题,选的树种也有问题。不同的树就是纸这沙子不同的药。杨树就是一颗急药,丹药,活是能活一段时间,后续,可就没了。” “地下水都被杨树抽上来了。表面看起来是好好的,但是内里被抽干了。” “就是相当于用你五脏六腑的血往脸上、皮肤上供,气血看起来好,实际上已经没了。” 他说得话不难懂。 杨局长却是愁容满面,怔怔地看着前方,半晌问一声,“可靠吗?” 江焱指着摇曳的杨树叶,“这么大片叶子,相当于大片的水在天上飘。我们看不见摸不着,最后又落在地上腐烂。” 又指着所有的杨树林,“只种一种树,只要生了病,大家跟着传染,没有别的树做隔离,所有的树木被同样的病折磨,大面积坏死。病还好,打药就好。害虫就不行了。” 局长抽着旱烟袋,蹲在地上看树林,沉默不语。 江焱并不期待局长说些什么。他只是做一个技术指导。担责任地都是局长。 这片林子少说十公顷,还未算别处的。 这些杨树算下来不知道多少钱。现在国家还未改革开放,一分一厘都花在刀刃上。 江焱能看到到局长额头上的青筋,他甚至能感觉到他咬紧的牙关。 局长狠狠吸上一口气,盯着山下大片的杨树林,“场里的积蓄已经不多了。上面问下来,不知道怎么说。”转过头,十分费解,“我看防护林也是这么干得。”眉目皱得紧,“我就是照着防护林干得。” 江焱沉默片刻,眼睛眨了眨,“所以我也不敢说。” 最怕得就是教人做事。告诉人别人错了,得到的不一定是纠正错事,而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他怕。 搞生态的地方没有研究生态的人在。大家言论空空,跟风行事。 有时候,受时间与技术限制,目前只能看到好处,未来才能看到坏处。 树木就像百年的巨人。人类十年二十年研究它,也研究不明白。只有代代传承才能研究明白。 江焱盯着前方的山,脚下的树,沉默不语。 太阳已经升起,风不冷,但爬过山的身上出了汗,这会子风吹着有些冷。 目前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局面。 大可以闭着眼睛干下去,到时候调任到别处去。左右那时不是他擦屁股。 江焱蹲在地上,看着树。局长递过来烟袋,江焱摆摆手,等着局长拿主意。 局长一个人吐着烟气,土黄色的眼皮有着大大小小的老年斑。脸与手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癞蛤蟆的颜色。 他是一位老人。 一袋旱烟抽完。 局长敲敲烟杆子,长出一口气,“重头再来。”顿了顿,“这时候重来还有机会。我干得就我来承担,我问心无愧。” 他的语气平淡,显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江焱盯着局长,这位老同志,心中有一些震撼。他不承担责任也没人会追着他责骂。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出了错误。 思索片刻,江焱出主意,“咱们有些杨树长得还可以,可以转手卖了。挑些还有长势的苗,多施点农家肥。能换一点钱是一点。回头买别的树,换吸水少,耐干旱,活得久的树,让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守着这片江山。” 若是几十年就要换树,这片脆弱的土地受不了。 局长轻轻笑了笑,挥着烟杆,“走。回去上班。” 第4章 被人追杀 二人一同下山,再走去办公室。办公室离家属大院只有十分钟的脚程。 江焱跟着局长进入办公室,正式介绍一番,随后安排了办公桌。 不一会儿,局长拿了几张盖了单位章的单子,交代江焱,“你呢,刚来。对这周边不了解。但你是专家。我们不会拘着你。你觉着有错的地方,可以大胆指出来。”将单子递过去,“你与小杰,一块去镇里换点肥料。完后让他带着你转一转,熟悉熟悉这里。啊。就骑我那二八大杠去。你两一块去!” 江焱接过单子,能感觉到这位老同志的照顾,“诶”一声,跟着外面的小伙子出去。 等到二人出了办公室,有人笑着调侃局长,“杨局长,这么重视江主任啊?连自行车都让给他骑。” 局长“嘿嘿”笑出了声,“你们啊,看得浅。你就想,那可是大学生,金凤凰,能在咱们这草窝里待多久?咱们几个都老了。小杰还年轻,家也在这里。他才是我们重点培养的人。” “给他一个主任位置,最大限度发挥作用。拘着、闷着,跟我们干一样的活,有什么用?”局长反问。 大家笑笑,友善提醒,“只怕有的人想不明白。”他的视线放在隔壁副主任的位置。这位出差去了,二十几快三十了,冲劲最足的时候。 局长也明白,点点头表示明白。 镇上,江焱开开心心骑着自行车骑行,他还未真正见过八十年代的世界呢。 “江主任,那里那里,那里就是供销社的位置。”后座的小杰指着方向说道。 江焱骑着车拐过去,四处看了看,换了一些氮肥、磷肥。 干完正事,二人因公出游。小杰指着街道上的各处商铺介绍着,哪里可以换米面粮油,哪里是舞厅,哪里有物物交换的集市,哪里可以悄悄买到好看的衣服与歌带。 路上多是行人脚夫,骑自行车的不算稀奇。偶尔过去几辆摩托车或面包车。 这时候的交通并不发达。 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二人兴高采烈,骑着一辆自行车悠悠哉哉。 忽然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 江焱早注意到了,但路上没有什么车,也不在意,继续骑着自行车与小杰说着话。 但发现这辆摩托车直奔自己而来,江焱猛转头,人与车子双双倒地。 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耳旁飞过。 跌坐在地上,二人都吃痛不已。抬头的功夫,摩托车又疾驰而去,在路上消失不见。 小杰趴在地上,“哎哟”出声,嘴里骂着,“嘛的,会不会开车!”起身询问,“江主任,有没有事?”眼睛注意到了左耳的颜色,“江主任,你耳朵出血了。在地上擦着了?” 江焱摸摸耳朵,愣在原地。因为手肘摩擦生疼,没注意到耳朵也疼。这会回想起来,他刚才感觉对方向自己挥舞的时候,眼前似乎有亮光闪过。 那是刀? 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个认知让江焱感觉汗毛倒立。 有人要杀他! 江焱沉默片刻,扶起单车骑上就跑,“小杰你先回去!我去办点事!” 他昨天刚来到这个世界,怎么会惹事? 是这个身份有事! 江焱拼命蹬着单车,滑进派出所,询问昨天带自己来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知道后又火急火燎蹬着车出镇。担心有人追着自己,还特意绕路。绕来绕去,险些将自己绕迷糊。 看到路上拿锄头扛箩筐的大爷,拿出身上的粮票换了锄头。 将锄头绑在单车上,蹬着脚踏板疾驰在黄土飞扬的沙丘上。 锄头是他的工具,也是他现有的防身武器。 江焱拼命骑车,凭着记忆找到了昨天自己来的地方。抬头看着三四米高的小山丘,找到上去的小路,推着单车上去。 放眼周围,这里是真得人烟稀少,只有枯山。没有住房。附近鲜有的干工的人也是因为挖土、挑担的大工、小工。 江焱拿出随手携带的介绍信与照片。警察既然能在这里轻易找到这个“江炎”的照片,证明就在这里。 江焱四处查看土矿,往里走了走,注意到一块区域。旁边都是枯草丛生的乱土地,这里的土露出了黄土泥。草斜插在里面,明显翻过土。 踩了踩,比周围高一些。 江焱看一眼周围,拿起锄头挖。很快见到了衣服。 意识到真有人。江焱放下锄头,徒手挖土,将尸体拖出来。 人是扑着扔进去的。 江焱给尸体翻个脸,见到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眼珠子睁着,混入了泥土。 “啊!”江焱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看着对方的眼睛连连后退。 这具尸体与他有几分肖像。 见到他,仿佛见到本该死去的尸体。 中午的阳光毒辣,林子稀疏,光洒在尸体上很快引来苍蝇。“嗡嗡嗡”的声音令人心烦。 江焱盯着尸体的脸,既想移开目光,又不敢移开。这本该是他的命运,也将是他的命运。 想抽烟了。 江焱伸手摸裤兜,摸了半天意识到自己没有烟,盯着尸体看半天。 思索片刻,江焱四处查看情况。找了更里面的一块地,挖了坑重新将尸体埋进去。 埋进去前,江焱拿衣服裹住手翻开尸体情况。尸体是脑瓜开瓢,一命呜呼。身上找到十几张粮票,挺有钱。 江焱没有拿这些粮票,原样放回去。将人埋葬好,站在坟前,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没有身份,需要借这个“江炎”的身份。但这个“江炎”是被人杀死的,他也有随时被害的危险。 谁会杀他? “江炎”也只是一个大学生。 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放哪都是金疙瘩。纵使心高气傲看不起人,也不会被杀死。 江焱思索一会儿,决心调查一番,至少保住自己这条命。 走回之前的坟地,拿起锄头正要填回去。耳朵听到“突突突”的摩托声,走过去看了一眼,见到摩托车往这边来。 对方两个男人都戴着帽子,不知道有没有武器。 江焱并不打算硬拼。扛起锄头找到自行车,眼睛慌乱寻找着隐藏点。 注意到一个小沟,里面混杂着草丛。 江焱将自行车推进去。从别处抱了一堆杂草。将山沟里厚厚的草丛埋在自行车上,自己也藏在上面。 摩托车很快上来,江焱听到有人怒骂,“果然是他!这样都没死!” 显然注意到坟坑动过了。 这里实在是近。江焱蹲在草丛里不敢动分毫。 “我们怎么与伯伯交代?” “他往这个方向回来,可能记起了什么,或者找什么证据。你找找,别掉了自己的东西在这里。” 二人开始在周边找着什么。 江焱闭气等着。 脚步声忽然往这个方向走来。 江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抓着手里的锄头。 “哗啦啦”。 一股黄色的液体浇在枯草丛里。 液体正好流进江焱的胸口。浑骚的臭味袭击,江焱也只能闭着眼睛祈求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你在干嘛?”远处的男人喊道。 “撒尿。”山沟上的男人抖了抖,穿好裤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前方来来去去,仿佛一只虫子在江焱的心里啃噬。 直到声音完全远去,草虫的声音清晰,夏日的灼热感回归身体,沟里的江焱才起身,面无表情推着自行车出去。费了好一番功夫上去,一身狼狈又骚臭。 不敢停留,江焱骑着自行车回去。快到镇上时,江焱才敢停下,在一个井口大的水沟里擦洗衣服。拂开上面的枯枝落叶,不在意虫子蝌蚪,给脏乱的自行车擦了擦。 怕车子生锈,立即拿自己的上衣擦干净。 收拾妥当,江焱骑着单车回去。 回去时已经日落西山,全身又饿又臭又脏。当他出现在办公楼前,大家正好下班,看到江焱皆是吃惊。 “江主任,你这是干什么了?” 江焱推着自行车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忽然跑了?我们差点报警找你。” “江主任!”小杰从人群中挤出来,靠近江焱身边小声道,“我没说咱们被撞的事,只说你忽然有事,骑着车子忙些事。” 江焱瞥了一眼小杰,这人人不大已经是人精了。他确实不想被人知道太多事引来关注。 江焱将车交还给杨局长,说了一声“抱歉”,“我临时有事,没经你允许骑着车子离开。不好意思。” 这年头,家里有辆自行车,能娶来半个媳妇。 杨局长瞥了一眼车子,没有太在意,“回去洗洗。” 江焱心头愧疚,没说什么,又推着车子回院里。 小杰很愧疚,找来自己的一套衣服给江焱,又给了他两个馍。 江焱没有客气,接过吃了。 大院里依旧没有电,即使有电灯泡,也因为电压问题无法使用。 “这段时间电压不稳。”杨局长说着。 小杰发出要求,“江主任,吃完饭一块去舞厅跳舞呀。” 杨局长在旁边鼓励,“去,我也去。” 江焱诧异,看着黄昏下的老头。 杨局长嘿嘿笑着,“工作之后是生活。生活好了才能更好地工作。” “是啊。这会又没电,呆在这里干嘛?不如去跳跳舞,放松放松,等到夜凉了再回来睡觉。”大妈说着。 显然这架势是全院出动。江焱没道理距离。 一队人结伴走一个小时的路去镇上,大家说说笑笑。有人想问江焱问题,都被小杰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这家伙,也许意识到了什么。 但是这家伙什么也不说。并不点破。二人也不尴尬。 江焱正好需要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大家去的舞厅在镇子边缘。镇中心还有更大更豪华的舞厅。但这个小破的舞会更符合大家的需要。 还未进门,便听到《蓝色多瑙河》的圆舞曲缓缓流淌。 进去之后,无数穿戴时髦的青年男女在跳华尔兹,跳得还很不错,没有慌乱。高跟鞋、喇叭裤、尼龙衫,大家的着装也比较活泼亮丽,不是平时见到的白衬衫、花衣裳或者军装。 正好切好曲目,小杰询问江焱,“江主任,你会跳吗?” 江焱摇摇头。 “我教你。”小杰自告奋勇。 江焱看一眼舞池里的组合,同性组合、异性组合都有,但显然同性组合更多。异性组合明显是夫妻、情侣。 江焱点点头。 小杰拉着江焱教习,跟着《wyn森林》欢快的圆舞曲缓缓扭动着身体。 “江主任,你的舞步太规整了。放松。”小杰随口聊天,“我听说南方那边有了新的舞叫迪斯科。是不是真得啊?” 江焱哪里知道1982年有没有迪斯科,胡乱点头。 “我听那个声音,可欢快了……”小杰说着话与江焱攀谈。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哟,这不是江主任吗?” 江焱扭头,见到舞池里有一个黄头正拉着一位女生跳舞,“好久不见。聊聊呗。” 黄头笑得开环。 江焱与小杰对视,眼里都是迷茫,不认识此人。明显不是林业局的人。 江焱猜测,可能是认识“江炎”的人。点头同意。 二人在转圈的功夫互换舞伴。江焱与黄毛一组,刚换过去,江焱跳舞的脚踩在了黄毛脚上。 “卧槽!会不会跳舞你?”刚还堆笑假装斯文人的黄毛立即骂道。 江焱面无表情,“不是很熟练。”拉着黄毛问,“你想说什么?” 黄毛抬头,眼神不善,“江主任,你搁这悠闲呐。听说你是城里人,悠闲。我们想发个财,难啊。您何必和我们过不去呢?我们也是响应国家号召,积极建设新农村。” 江焱的脚又踩了上去。 “哎哟!”黄毛吃痛。 “你接着说。”江焱淡定引导话题,跟着黄毛继续跳舞。 黄毛飞他一记眼刀子,恶狠狠地道,“少逞英雄。你是嫌脑瓜子不够开瓢的吗?” 他的事,已经传开了? 江焱听着,面无表情,炸他,“你说我悠闲,难道你还盯着我单位上班?” “我们去农业局找你没找着。” 换步的步伐江焱记不住,又踩了一脚。 “哎!”黄毛吃痛,不忍了,照着江焱踢过去。 江焱后退躲闪。 一直关注着江焱的小杰丢下女伴跑过来,“江主任!”护在江焱身前。 黄毛指着江焱,放下狠话,“你等着!” 江焱面容冷淡,盯着黄毛,对小杰说一声,“我没事。” 农业局……他有必要去了解一下了。 第5章 土下人的身份 “江主任,那人你认识?”小杰追问。 一头黄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中午的事,小杰忍不住多想。 江焱不语。 小杰自做英雄,“江主任,你是林场的金疙瘩。有事,你可以直接叫上我,我小杰义不容辞。” 江焱失笑,转移话题,“我刚才踩了他好久,你再教教我。” 小杰看了两眼江焱,不再多言,教人跳舞。 晚上大家一块回去。有很多人想问江焱黄毛的事,又被小杰故意岔开。这件事大家都看见了,此事被故意打岔,就像看见房间里有头大象,却故意忽视。 怪诞与怀疑的种子在大家心里产生。 大家若无其事地聊着家长里短,说到哪村哪户人家承包了多少地,卖了多少钱。有的自己种菜,卖给镇里馆子去,挣了不少钱。 家庭农产承包制……江焱心事重重地走着,耳朵听着周围的闲话。历史课本上出现的字眼成了真实的事情,江焱也只剩下一句感慨。 第二天,江焱照例上班,但却不知道干什么。桌上并没有办公的东西,他想找点事干,也不知道干什么。而且他更想出去一趟,看看农业局。 九点,老杨局长走到江焱办公室门口喊,“江主任啊,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挑一挑合适的树种不?这段时间,辛苦你在外面跑一跑,看看树,问问价格,然后给我们汇总一下。” “诶!”江焱欣喜。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与杨局长打声招呼,借走了单车,一路骑着去了镇里。 他骑车直接去了农业局,停在农业局门口,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的人。相较于偏远的林业局,农业局在镇中心,挨着镇政府。来往的人不少。 江焱立着单车,与局保持一点距离,等待认识“江炎”这个被替换的人。站了好一会儿,看到有几个人站在局门口看着他,似乎相熟。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个人出来主动向他招呼,“江主任?”语气疑惑不已,“你怎么回来了?” 江焱盯着此人,尝试套话,“我不能回来?” 这人愣了愣,“呃……”了好一会儿,“江主任,我们找了你好几天,一直没找到你。已经把你辞退了。” 辞退……江焱想到了土里埋着的江炎,金饽饽的大学生,语气有些不好,“找我?从什么时候找得?” 他的语气带刺,这人说话也急了,“你与书记吵架,又摔门离开。第二天忽然就不来,我们怕你有事,找了你一天,还去你住所找你,你都不在,我们以为你负气跑了。”他左右看了看,小声说,“有人说你去省城告状去了,刘书记怕你说事,就把你的职位撤了。现在是王明宽当主任。” 江焱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继续“演戏”,“他还怕我告状?” 这人看着江焱的脸色,以为江焱在强忍怒火,神色讪讪,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江主任,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江焱不理会他的话题,继续追问自己想要的问题,“这段时间有谁来找我没?” “除了枣刘村的人过来,没有人找过你。”这个话题,他接得很快,不假思索便答了。 江焱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想知道此人回避的“告状”一事是什么事。 “江主任,你之前去哪儿了?”这人问了最想问得问题。 江焱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骑上车离开,只丢下一句话,“我从没离开过。” “江炎”主任,来了这里,也死在了这里。 江焱骑单车去往那个小山丘,想在那里再看看,发现点什么。山丘的方向很远,需要出镇子,往东一直走。 路上遇见林业局的王姨,她身上背着布包,伸手打招呼,“江主任,去哪儿啊?” 江焱随手指着东方,并不愿意多停留,但也尽量保持交际礼貌,停下来招呼一二。 王姨看了眼方向,思索片刻,“火车站吗?江主任是听到树苗消息要去省城问问吗?” 江焱顿住,打开了思路。“江炎”当晚可能去的方向真的是火车站方向,他是在去的路上被杀。 农业局书记、现任农业局主任王明款,告状,枣刘村……目前为止,有这些线索。 江炎死去没几天。很可能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天晚上才死去,距离现在才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便有人又想急匆匆解决掉他。 江焱不明白,这位只有24岁的年轻人挡了谁的路? “江主任,我刚去政府办你的事。政府人员说你的档案在农业局。江主任,你之前在农业局上班啊?”王姨询问。 江焱点点头,不敢多说话。多说多错。 “哎呀,嘛呀。原来你还是农业局的领导啊。“王姨笑嘻嘻拍着江焱,对他招呼,“你这个事有些麻烦,我回头问问杨局长。你等着信啊,这事姨尽力给你办啊。” 江焱小心问一句,“档案什么时候调到这边的?” 王姨奇怪,“这档案不是你自己带来的吗?2月份任职就放在了政府保管。” 现在是7月份。 来到这里只有5个月。 江焱点点头,打声招呼继续出发去山丘。骑着车出镇的时候,脑海里模仿着江炎当时的场景:他急匆匆去得火车站,又被人趁机敲击脑部。这群人为了尽快处理江炎主任,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向东走,最后挖坑埋尸在了山丘上。 江焱一路骑行到了山丘,检查四周。路边依旧是黄土裸露,大部分时候没有遮阴的地方。骑过去,手上已经晒得黑红。 这条路上沿途都是黄土,没有村庄。如果是晚上,一辆摩托车,两人一前一后夹着“尸体”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走。 回来的时候,江焱跑过去问挖掘机师傅,“晚上,有人干活吗?” 师傅摆摆手,“没有。连个灯都没有,干什么活?” 到了晚上,这里是寂静无垠的苍茫大地。受了伤的江炎即使活着,跑也跑不掉。 回到林业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江焱饥肠辘辘,像条丧家犬推着车子放好,找小杰要了一个窝窝头对付着。 杨局长正好端着杯子过来,“我听王大芹说你的档案袋在农业局。“忽而长叹一声,“你应该是我们林业局的专家嘛。”追着江焱再三确认,“咱们可说好,你来林业局上班。你同意,我帮你把档案袋调过来!” 江焱一直低着头。他并不值钱,包括被冒领的“江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值钱。他们一个已死,一个等待被杀。但是杨局长非常看重他们。 江焱沉默片刻,将杨局长带到一边说话,小心交代一些事,“杨局长,我最开始是在农业局上班。与书记有些矛盾。我后来是被人打晕了丢在山丘上,这件事不知道和谁有关。而且还有人追着我不放。“叹口气,”农业局那边因为我矿工、不服管教,已经将我辞退。” 他有危险。 至少,江焱不想隐瞒杨局长这位贵人。 杨局长听完全部,笑笑了事,“你愿意留在林业局?”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 江焱也笑了,点头,“我想在林业局做事。” 第6章 被山庇佑的小村庄 杨局长拍拍江焱的肩膀,“好好干。有你这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去办公室里叫上了王大芹,二人一块骑着单车去镇里。 江焱看了看身上,打了点水收拾收拾身上,一身的汗臭味。 小杰手里又拿了两个窝窝头给江焱,“江主任,给。一个哪里够吃?” 江焱知道这时候粮食可够,看了两眼小杰,确定一二。 “窝窝头还是有的,放心江主任,吃不穷我。”小杰说。 江焱接过窝窝头,大口吃下去。 “主任,咱们也去干事呗。”小杰蹲在江焱旁边,堆着笑看着他。 江焱瞥了他一眼,“什么事?”这家伙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撺掇着他干事,这家伙跟着呗。 小杰嘿嘿笑着,“我是不知道有什么事,但我只知道江主任肯定有事要干。反正现在还早,咱去干呗。” 刚与主任交过心,江焱心里有了底,做事也更有动力。他确实想一鼓作气将事情调查完。 “咱们连个代步的单车都没有。走到镇里都一个小时,更别说干事了。”江焱说道,将最后一口窝窝头塞进嘴里,吃得急,有些噎住了。 小杰将他的水瓶递给江焱,江焱仰头喝一口。喝完水,反应过来了,江焱盯着水瓶,再看小杰,不确定询问,“你有单车?” “嘿嘿。”小杰咧嘴笑。 合着早就想好了。 “枣刘村,你认识路不?”江焱也不含糊,“我要去枣刘村,上次那个黄毛就是那儿的,带点防身的家伙。” 小杰拿回水瓶,带江焱去别处,“枣刘村我去过,骑车过去一个小时。那儿的枣可甜了,是咱们青水县有名的红枣村。我小时候跟着同学去他们玩过,摘了不少枣子。可甜了!” 小杰带着江焱回大院,从他家里小心翼翼搬了一辆二八大杠,很多地方已经有了锈迹,看着十分破旧。小杰捏捏轮胎的气,够足,上车,“上车,江主任。” 江焱看着这架可以直接当报废品的大八大杠,什么没说,坐在了后座。 车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轮胎的每一次滚动都有车子夸张的响声回应。 车子倒是跑得很快。小杰干活卖力,真得一个小时就带到了枣刘村。 枣刘村在镇北附近的村子,一眼能看到大片的绿色。习惯了满目黄土的江焱眼前一亮,仔细瞅了瞅,近处的蔬菜、远处的林子,就连道边长得茄子都比林场附近的杨树长得好。 地方不偏,水土不错,有林子,这个枣刘村的条件是真不错。 此时太阳西斜,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距离日落还有段时间的,大家还在地里忙活。 单车快到村头。 江焱拍拍小杰,“去山里看看。”他想看看是什么让这片地这么好。都是 登高望远,风水尽观,能看清楚一二。 小杰并没多问,依旧卖力地拐道去了村旁的山。村前山不高,与之前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十几米高的小土坡,坡地平缓。但村后却有一大山,对比周围的小土坡鹤立鸡群。 青山郁郁葱葱,将枣刘村包围在内。 江焱爬山。此时不是结果期,没有多少村民在山上,只有小孩子会在此处嬉戏。江焱爬了一会儿,选择放弃。 他有了猜想:这座山就是给枣刘村制造独特小气候的原因所在。 甘肃夏天吹得是东南风,是湿润气流。此山坐村北,气流爬过山脉被破抬升高度,温度降低,形成降雨。村子就在山的迎风坡的位置,紧靠着大山。 大山改变了局部小气候,给了枣刘村优渥与其他村的水分。 “走。”现在爬山、下山,回去要很晚了额。 江焱自己骑单车,让小杰坐后头,他骑进村子里逛,寻找看他眼神不对的人。妇女、儿童还好,男人中有几个一直盯着他瞧。 他骑到村头找村委会,骑到打谷场被人叫住了。 “喂!姓江的!你来村子里干什么!” 江焱停下单车,回头看一眼喊话的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裤子,鞋也不穿。全身上下黢黑,看着像一身灰,洗不干净的模样。 此人旁边还有个熟人,黄毛。 江焱记得这家伙是个无脑嘴松的,激一激就能套出不少话。他回,“探查情况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已经不是主任了!有什么资格探察我们村子!”脏孩子指着江焱大口叫嚣。黄毛看着,双手交叉环报,充当后面的老大。 江焱身后的小杰出场,指回去,“江主任还是主任!凭什么不是主任?” 二人不在一个频道上。江焱准备拉下小杰的手,却听对方说,“我们已经盖章通过了,你是主任也没用了!” 江焱愣了,追问,“什么时候的事?谁盖的?我怎么不知道?” 脏孩子找回场子,“就在今天早上!是……”谁盖得,他不知道。扭头看向黄毛。 黄毛昂头,洋洋得意,“王明宽啊。你不在,他就是主任。他给盖得?怎么?你不知道此事?”黄毛语气不好,挖苦道,“哎呀,这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会不知道的了。毕竟,你太扎眼了,讨人嫌也不一定。” 江焱脸色很难看。 那个人刚一死,立即有人将他阻扰的文件批准。明显是动了别人的利益而被杀死的。 元凶,很可能就是这个枣刘村。 但这个时间点……太巧了! “哦,我们还加大了范围。你不同意的后山林,我们多加了30亩。也批啦!”黄毛的笑得猖狂。 “什么!”江焱失声尖叫,震惊不已。 动后山? 动后山的林子? 那可是改变村子风水的关键。 黄毛很满意江焱的神色,手舞足蹈,指着各个方向,“村前八十亩枣林,村东的二十三亩枣林,村西的五十亩林,还有后山的四十亩林地,都被批准我们承包入户了。” 江焱明白了事情核心:家庭农产承包。这群人要砍林变农! “本来,也就是我们村自己的事。你非要插上一手,要我们必须批准。”黄毛摊手,“现在我们已经批准了,你还想怎么做?不怕又被人拍了脑袋扔沟里去吗?” 最后一句,已经是威胁了。 江焱瞪大眼睛,已经无话可说。这种自掘门户还洋洋得意的行为,土里的人管了,制止了,所以就被这群混蛋弄死? “六子!少放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老人快步赶过来,呵斥多嘴的黄毛。转身礼貌点头,“江主任,我是这个村的村主任。咱们见过。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第7章 荒唐的毁林种田 “文件在哪?我要看文件。”江焱缓缓转动脑袋,盯着村主任。 “有。你可以和我去办公室里看。”村主任在前面带路。 江焱将单车交给小杰,他跟在村主任旁边。 村主任在旁边交代,“我们都是按照章程办事。你上次说山林开发需要上报、批准,我们就写了文书上报了,今天早上刚批准。” 江焱对这个时间点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明显是知道他的行动。 昨天晚上刚遇见黄毛,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赶紧批了文件,生怕晚一步似得。 江焱跟着村主任进了村委会。黄毛一路尾随着,被小杰死死盯着。二人一路都各种小动作。 江焱心情沉重,进了办公室也不接递过来的茶杯,“麻烦给我文件。看完我们就走。” 村主任点点头,将整理好的文件交给江焱。 申请文案全是手写的,很工整,没有一个错别字或涂改的痕迹,像是打印的一般。村主任办公室里有很多手写的本子,看一眼就知道这就是村主任的笔迹。 这样的字在这个年代是非常自豪的字。 如果说加入党是件光宗耀祖,人人羡慕的事。这样的字就是一件人人接头夸赞的事,父母看自己也绝对会自豪。 江焱翻看一二,很快将内容扫视一眼,确认了总山林360亩,包括后山40亩。 村主任站在旁边说明情况,“现在红枣不值钱。蔬菜更能卖给好价钱。还听说南方开始流行喝核桃,说是补脑。大家也想种点核桃补充家用。大家都想着年底还有点前给老人孩子买几件好衣裳。早点落实土地承包,早点干工挣钱。所以,也都加着功夫整理完,交给上面批准盖章的。” 末了,反问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江焱将文件放好,说一声“谢谢”,径直出去。带着小杰骑车离开。一路上,他的心情都不好。 这位死得太冤枉了。 他挡了大家过年给老人孩子买好衣裳的生财之道,所以死了。 江焱回去后郁闷不已,也不想跟着大家去舞厅跳舞,留在了院子里坐着。 杨局长也没有去跳舞。 坐不住了,江焱回去,看到杨局长点了一根蜡烛,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靠近些,看见一本《语录》,大红的本子看起来依旧很新,边角没有卷边。杨局长正在纸上写着“纠正错误思想…” 他写得很慢,尽量保证工整,看得出来他很认真。 平心而论,这个字对比下午的枣刘村的村主任,逊色很多。 “你是在写检讨书?”江焱疑惑。 杨局长小心写完手头的字,放下笔与纸,才开口,“是。做了错事,总要检讨。” 应该是杨树林的事。 种错了10亩的杨树林,杨局长需要检讨自身,写检讨书。可能还面临处分。 那边,却要毁去上百亩的山林。为达目的,不惜杀人。 江焱不知道心情如何,他感觉荒唐可笑,又觉着与自己无关。他不打算为土里那位报仇,他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活下去。 既然枣刘村已经盖章批准了,应该没有人再盯着他不放了。 “我帮你写。”江焱开口。 “不用。”杨局长小心打开本子,拿起笔,“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他爱惜羽毛,并用正确的方式维护着。不像枣刘村那一位……江焱没事干,躺在床上睡不着。 次日早上四点半,江焱跟着杨局长去了林场。林场已经联系人卖掉杨树,准备重头来过。 重新来过,自然也会是对土地的一次伤害。但与水分抽干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林场的人跟着忙活,赶在不热的清晨挖土卖树。重新翻土,林场的人脸色不好看。 小杰宽慰江焱,“江主任,不是针对你。只是我们辛辛苦苦干活,没有得到认同,多少有些不舒服。” 江焱点点头,没有多说。 太阳逐渐升起,到了九点,已经燥热难耐。大家回去忙做饭。 下午大家照旧去办公室上班。次日一大早,所有人依旧上山干活。一连干了四五天,江焱依旧念着枣刘村的山林。 他向小杰借了老自行车,一路骑到枣刘村的后山,又一口气爬到山顶。 如他猜想的那般,山的迎风坡绿树成荫,背风坡多是荒土颓石,偶见绿草。树木稀少,视野开阔。 枣刘村完全是托了这座大山的庇佑,才有种林的得天独厚的条件。 江焱坐在山顶,俯瞰枣刘村的全部。 枣树耐旱,需要种在干旱一点的地方。所以枣树多数在村前的小山坡。这些枣树会毁去,变成绿色的蔬菜。 核桃需要潮湿一点的地方,比然要种在后山。 所以这座大山的山脚30亩的山林也会被砍去,改成种蔬菜或者种核桃。 江焱看着这一片的绿树,感觉荒诞。 他们那么辛苦种树,抵御风沙,改善环境。 这边却要大面积毁林。 江焱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这片土地的山林感觉可笑。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土下的那位是勇者,敢为人先,敢警醒世人,敢于做自己不敢做的事。 即使他同样学这个专业,也从未想过要为此做什么,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做点什么。 但这位死去的前辈愿意。即使没成功,也在努力做着。 江焱骑着单车回去。 小杰一早迎在进林场的道前,手里扬着一个红色小本子。“江主任!工作证下来了!” 他的笑声爽朗,听得人容易被感染。 江焱停下来,看着工作证。红色小本有一次透明塑胶外壳包着,打开,左边是个人信息。姓名,性别,籍贯,出生年月,职位,单位,发证单位,配有一张黑白照。右边是4条守则。 “单位给你住的房子也下来了。我们给你住所打扫了一遍。你放在局长家的东西收拾收拾就可以直接住进去。” 这确实是件好事。江焱也忍不住高兴。 搬进新家。杨局长做主请客,给江焱暖房,添添人气。 喝了点酒,大家唠嗑唠得高兴。直到将所有人送走,江焱打开自己的小包裹。最上面就是下来的证件。旁边有大家带得礼物,最多的是《语录》。 江焱翻看文件,看到林业局的职责时迟疑了。 林子,应该归林业局管。 他,可以插手。 第8章 农、林打架 农业局,林业局职责重叠,职权混乱。 但枣刘村这件事,前辈江炎可以插手,让农业局管理。他江焱也一样可以插手,以林业局的身份插手。 只是……他不确定。值不值得。 这趟浑水一旦下去,就不能回头。他需要去当一个愣头青,不管不顾维持人民的长远利益。他的结果可能与前辈一样,被人埋于无人知晓的地下。 江焱睡不着,下意识又想摸烟,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发工资,连烟钱都没有。睁着眼睛思索这件,最后借着酒劲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江焱去林场干活时装作不经意间说事,“杨局长,你说,咱们这处辛辛苦苦种10亩树,别处一烧就是上百亩。会不会不甘心?” 谁知,杨局长转过身去别处干活,只嘟囔一句,“不知道”。 嘿。 江焱看着杨局长的背影,感觉这家伙在卖关子。 不能直说吗? 杨局长的意思到底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处理,暗示他不要动手。还是杨局长装作不知道,到时候一旦出事,他也可以用“不知道此事”保全林业局? 江焱感觉自己像孙猴子被菩提祖师打了三下板子。他却没有孙猴子的聪慧,领会这老家伙的意思。 “江主任。”小杰从树后钻出来,凑到江焱身边兴冲冲问道,“正式第一天上班,你想干什么?” 江焱瞥一眼杨局长离开的方向。小杰是杨局长的人,这算不算是明示了? 江焱又说了一遍枣刘村的事,“他们要砍树毁林上百亩。你觉得,我们改不改管?” “砍树!”小杰很吃惊,“上次我们去,是因为他们要砍树?” 江焱点头。 小杰很想点头,又踟蹰,“主任,我们有那个权力吗?” 林业局地处城市边边角角,权力也逐渐边缘化。因为与农业局业务不明朗,主要业务也被农业局管去,包括这整个城市的“种树”宣传,也是农业局整得。 林业局守着一个林场,更像是个林场管理局。 小杰一直在林业局,只跟着干林场的事,时不时还要被防护林的人借去干活。任何权力沾边的事,林业局都没有沾惹。 江焱看看小杰,又看了眼杨局长离开的方向。最后拿主意的还是他自己。 他还是想干。借着昨晚那点酒劲,“走。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也去干点有意义的事情。”也算不白来这个世界一趟。 江焱带着小杰,骑着那辆“咿咿呀呀”的破单车一路狂飙去镇政府。 清早七点半,政府里零零散散几个人上班。 江焱直奔县长办公室,亮出自己的工作证,在门外等着。二十分钟后,一位肚子挺着的中年人拎着皮包进来,模样和蔼,没有头发,像个弥勒佛。 “县长,你好。我是林业局主任江炎。”江焱迎上县长,伸手握手,“我想问问林业局的职责是不是指导林业、管理全县的林子?” 县长看见江焱愣了愣,很快握手,拿钥匙开门请人进去,“这个,你们的手册有。”他不接江焱埋得坑,慢悠悠走到自己桌位上。 “我们手册上写了管理全县的林业,与林业有关的宣传、指导与管理都与林业局有关。只是纸上的东西落在实处,未免有些误差。我来问问,是不是全县的森林归我们林业局管理?”江焱继续问。 县长思索一会儿,打开自己的茶杯去外面接茶,“你就说,你想干什么。” 县长不愿意拐弯抹角,江焱直接说明,“我要管理枣刘村毁林造田的事。这件事理应林业局管理,只是当时林业局没人知道。他们村已经得到了农业局的批准,可以毁林。但这个事应该归我林业局管理。” 县长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江焱,“听说江主任之前脑子被打,不记得事?” 江焱顿住,盯着县长。从他的眼神中猜测,他是见过前辈“江炎”的。点点头,“是。我被他们打中头部,丢到了镇子很远的山丘上,有些事不记得了。” 县长笑笑,“看来江主任记不记得都不忘专业。这很好。”话头一转,“枣刘村的事是你来我这里要求管的。现在农业局已经有人批了。事关农业局,就让那边也派人过来,说说这件事。” 县长派秘书,打电话给农业局让那边来人,与林业局江焱说说枣刘村的事。 江焱心头有些打鼓,担心认出来,走到办公室外面等着。小杰立即拿好水壶伺候,“主任,咱们还要与农业局对峙啊。咱们好多章都需要农业局加盖呢。” 江焱喝着茶水,目光长远,“他们习惯大包大揽。既然是咱们自己的事,也不能总麻烦别人。” 农业局就在旁边,很快有人来了。 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人戴着眼镜,梳得西装头发型,一副精英派派头。后面的人倒是眼熟,正是之前问他消息的人。 前面的人目光直直看着江焱,江焱也回视着这位。这位是谁,他心里有个底。为了不暴露,等着对方开口。 “江主任,好厉害啊。刚出得农业局,又跑进了林业局。”前面的人开口。 “你也厉害。我不在,你看起来风生水起。”江焱挑着话刺,故意不拿正眼瞧他。 “江主任的意思,我不如你,这位置是你不要了,我才能捡?”西装头压低了声音说。他也不敢正大光明在镇长办公室门口挑刺。 江焱确定了身份,小声回敬,“王明宽,是不是你搞我?我一走,枣刘村的事怎么说批就批了?我一走,我的位置你怎么就直接坐上了?” 里面的县长听到动静,喊了一声,“进来。” 四人全都进去。 江焱直接开口,“我要拿回林业局本来的权力。我们林业局的事务,农业局就不要乱插手了。” “好大的口气。林业局有什么事?春天种树,夏天卖树吗?” 杨树林的事,他们也收到了消息。 “我们敢于承担错误,不像你们,为了自己的报告单好看,就敢让他们砍树毁林,作践土地。”江焱回。 第9章 农、林打架2 “错误?我看是你故意挑错。你不去,大家干得好好的。你一来,就都是错误了?”王明宽不甘示弱,“防护林也是那么干得,种得杨树林。那全国上下不都允许村务自治了吗?那是人家种得林子。怎么自己种了,还不能拔了?” 江焱回怼,“你是专业的吗?你知道杨树的抽水量是多少吗?一旦长了,杨树是长好了,土地就要干死了。十年后,谁来担这个责?你来担这个责?” 越说越气,指着枣刘村的方向,“他们村哪来那么好的风水?全是那座大山给他们保得土!山没了,林没了,人也就没了!就这样,你们还让他们砍树?360亩啊,你们让他们砍360亩的林子?我们种林种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活360亩林。防护林投了多少钱进去?你们挥挥手,就让他们毁林?就想着给自己增业绩,让他们干自掘坟土的事?” “江炎!”王明宽怒极,振臂吼声,“别以为就你是专业的!我不知道树难种,林难建吗?我还知道钱难挣,肚子难填!他们种得枣子多少烂里面了,你知道吗?他们一年也挣不到过年钱,你知道吗?我知道!” 王明宽拍着胸脯吼,“我还知道,他们有这个条件可以过得好一点!可以填饱肚子!就问你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吃饱饭?” 江焱也吼,“你不批,他们吃不饱也饿不死!你批了,二十年后,就没有那个村子了!你是让他们断子绝孙!吃子孙粮!” “你放屁!” 二人说话间动气,抓着对方要干仗。 “主任!” “主任!” 两位跟来的小弟拉架,都是拉对方,拉偏架。很快也对干起来了。 县长见此,也不张嘴,绕过四人去外面找保卫员。 办公室里四人打成一团。 “很久之前,你就一副就你懂的模样!你懂什么?你就懂挑刺!这个不让干,那个不让干!还到处找事干!”王明宽掐着江焱脖子往后推。 江焱撑着身子,抬脚给对方踹开,又冲过去,用手肘卡着脖子,将人压在地上,“你看不惯又怎么样?业务上比不了我,就只能下手干掉我。我被打的事十有八九是你干得!”用力压着对方关节不给起身。 “你放屁!”王明宽被压着,艰难喘气,嘴上不忘回怼出气,“自己缺德事做多了!” “吃子孙粮都让你们干了,我干什么能有你缺德?”江焱压着,不敌旁边小杰被整个人推了过来。江焱无法躲闪,手上被迫松了劲。 小杰刚移开。脸被一拳头揍了。 王明宽扑过来,江焱与人纠缠着。 县长带着保卫员进来,六个人一边拉一个,好一会儿将两边人都推开。 县长见到屋子里终于安静,慢慢走回去,将自己的桌子移回去,椅子抬起来。“打完了。好好说话。”摆摆手让两边人都坐下。 “刚才的话有什么补充的吗?”县长问。 江焱立即开口,“有!”一开口,发觉说话不利索。动动嘴,忍着疼说,“我要回我们林业局的事务!他们农业局管太宽了!” “哪里有你们的事!哪里有你们的事?你们就是个看林场的!”王明宽回怼。 “所有林业有关的,都是我们林业局管!”江焱一字一句强调。 王明宽也一字一句回,“所有土地上有关的,都是我们农业局管!” 1986年才有土地局,1987年才有规划局。 现在1982年,农业局理所当然地认为都是他们的事。 “是土地有关的农业,归你们农业局管。土地有关的林业,归我们林业局管!”江焱回怼,“傻缺。多读书啦!林业局与农业局是平级!你不会以为你们是我们上级?要不要看看宪法?” 他猜到了,学业与专业是这位农业局主任王明宽的痛。 学业与专业,同样是他的得力武器。 王明宽刚开口。江焱立马指着人,“你要承认,我现在就去省城举报你弄劝专政!把控平级机关,视宪法为无物!” 王明宽还真不知道宪法里讲什么,但他知道举例,“你少唬我!我看隔壁县林业局还没有专门的地方,就是搬到农业局挤个位置,总共不过4个人。” 江焱翻白眼,“他们有多少林子?多少林子就该配多少人。他们如果上万亩林子只有4人,现在我就写信向省里申请给他们配单位。” 见人不出声,乘胜追击,“知不知道实事求是?你拿一个没多少林子的林业局比我们林业局?你想干嘛?是不是想专权?” 王明宽转过身去,不看人。 县长已经知道结果了,打圆场,“江主任,我已经知道了。你想要回枣刘村的事,还要回你们林业局的业务。多大能力干多大事,有这样的觉悟是好事。” “不行。”王明宽起身争执,“其他事他们爱管就管,我们乐得轻松。但枣刘村已经盖出去的章,发出去的公文不能收回。不然我们农业局的威信何在?百姓还怎么信我们?” 江焱斜眼瞧人,“做错事,不敢当。” “你说什么!”王明宽一点就炸。 “好了好了。”县长摆手,“不要再吵。”思索一会儿,语气依然很慢,“这样嘛,林业局的事务你们拿回去。以后,像这种批准的事,要两边批准才有效。如果嘞,遇到废除的事,一方就可以。这样可以?” 江焱思索一会儿,枣刘村的事,确实解决了。他们砍树毁林的事无法进行,农业局的威力也没少。确实两全其美。 如果损害土地,农、林出于一方考虑就已经照顾到土地需求了。要建设土地,农、林两方参考,则能更全面为土地着想。 “可以。”江焱答应得很痛快,打铁要趁热,“我现在就要回关于林业的事务。” “给。都给你。”王明宽说。 解决完事,与县长道歉,道谢,二人压着火气不说话。 一出政府大楼,王明宽指着江焱骂,“枣刘村的事,是你非要拉来管的!现在说我们害人,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多害事?” 第10章 农、林分权 江焱多了权力,昂头走路,语气清淡,“我是让你们管着不给毁林。谁知道你们非要趁我不在,就给他们毁林。” 王明宽握紧拳头扭头要打人,被后面的人拉着,冲江焱吼,“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来就惹事,谁给你擦的屁股?” 一说这话,江焱想起了地里的前辈,猛然转头,阴狠地盯着他,“是不是你害死得我?” 王明宽上下打量江焱,“你神经病?你不是好好的?” 江焱上前逼问,“是不是你找人杀我!” 王明宽奇怪地盯着江焱,主动走开位置,不再回话,闷头继续走路。 江焱上前,抓着王明宽的后脖领,旁边人立马要帮忙。 江焱喊一声,“小杰。” 小杰立即上前阻拦人。 江焱拉着人往巷子里走。王明宽没有太反抗,嘴里“哎呀”“哎呀”但没有动手。 推着人进巷子,江焱堵住出路,“我出事,你知道多少?” 王明宽扭头,“我不知道。” “谁干得?你心里猜的谁,交个底。”江焱追问。 王明宽不说话。 “书记?” 王明宽吃惊,“别乱猜!”烦躁,“哎!你别管那么多事。呆你那个林业局好好干,谁会杀你?” 江焱盯着王明宽,忽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你不想杀我?” 王明宽差点跳起来,手舞足蹈,“谁要杀你?” 江焱指指自己的脖子,刚才打架可都出得死招。 王明宽瞪大眼睛,“什么鬼?这都算杀你,那我杀你多少回?” 合着干架不知道多少次。 “你真得不说?”江焱继续问。 “不知道。”王明宽还是这句话。 江焱笑笑,揽着王明宽的肩膀哥俩好般去农业局。 农业局就在旁边。路上遇见农业局的人,江焱都笑着打招呼。 王明宽要推开,被江焱死死扣着关节。进入农业局,江焱更是拉着人,大摇大摆进去。 “王主任,前主任……你们这是?”有个小姑娘问。 江焱笑道,“我来拿我们林业局的所有业务!王主任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林业局?那不是我们下级吗?” 江焱也不恼,“小姑娘,读读宪法,上面可说明了,林业局与农业局是平级。”故意朗声道,“所有土地上关于林子的事,归林业局管!其余的,才归农业局管!” 手里的人挣扎着要离开。 江焱尽力紧扣,嘴里说着最后的话,继续大声讲,“宪法上都写明的!林业局与农业局是平级。县长已经说了,把林业局的事移交回林业局。王~主任可以做证!”拖长了音,强调王明宽。 农业局的人都出来看着二人。 王明宽甩开了手,大踏步一步,与江焱保持距离。 江焱笑嘻嘻,“这事多亏了王主任仗义。晚上,一块喝点啊。” 王明宽眼珠子左右扫视,小声逼问,“你想干嘛!” 江焱脸上笑着,嘴里放着狠话,“拉你下水啊。我要出事,你也不能独善其身。” 王明宽翻白眼,率先进办公室,安排人整理文件。自己进入主任办公室翻着着文件。 江焱看着这个前辈的办公室,坐到主位上翻动桌位查看。 “你要干嘛?”王明宽指指旁边一堆东西,“你的东西都在那里。” 地上的文件笔墨被人用绳子绑好。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又批了多少我不同意的文件?”江焱语气轻快。 王明宽也拉长了音,学江焱刚才的话,手依旧利落地找文件,“那可多了。江主任闹事的本事,什么时候都是一绝。我们现在还在给你擦屁股哩。” “我干了什么?”江焱问。 “江……”王明宽刚开口屋外响起打招呼声,“书记。” 书记? 江焱记得前辈死前就是与这位书记吵架,还说要告状。说不定是这位书记。 书记撑着拐杖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手拄着拐杖,酱油色的皮肤,眼炯炯有神。这么热的天还穿着中山装。 他的气势很强,像是位老兵。 江焱不自觉正襟危站。 “你来干什么?”书记语气不好。 江焱盯着这位不说话。 书记多看了两眼江焱,“回来了脸都变了。” 江焱心惊。面色绷紧。 别人都只看到了像处,将他认作土里的前辈。这位一眼看见不像处。 “脑袋被砸,脾气倒是没变。” 江焱喘气,依然不开口。他记得那人说过声音不是很像。 王明宽接话,讥讽江焱,“说是脑袋打失忆了。还以为能好好做和人了,谁知道还是一个样。” 小县城没有秘密。他是被人打晕了丢到黄土坡的事,稍加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书记冷冷扫一眼江焱,不将他放在眼里,转身离开。 江焱坐不住了,追问,“你想杀了我吗?” “什么?”书记诧异。 江焱挺直腰杆,“我是与你吵完架离开,去火车站的路上被人打晕了带走的。” 书记明了,“你想说是我找你麻烦?” 江焱不语。 书记用拐杖指着江焱,“小子诶,我要动手,不需要那么麻烦,一招就能撂倒你。” 江焱直视他,大声反问,“那是谁?” 气氛凝固住。 王明宽在一边小声呵斥打圆场,“你小子怎么和书记说话?” 江焱不理会,继续追问,“不是你,那是谁?” 书记直直看着他,目光里有很多东西。书记转身,拄着拐杖离开。 人走了,王明宽斥责,“别以为你没记忆,就可以没大没小。没书记,你早玩完了!” 江焱转头不理会。打直线球虽然冒失,也能化被动为主动,得到很多信息。 最起码这二人,不是主谋也知道其中原委。 “文件很多,整理需要时间。你没事吃了午饭再来。”王明宽给了逐客令,哂笑,“回去多叫点人,好歹也是一个局的事务,一个人可搬不走。” 江焱不以为意,两个人还不够搬的?借辆三轮车骑着走。 早上四点半起来干活,到现在五个钟头了。江焱确实感觉饿了,出去与小杰吃了面。借了三轮车去农业局,看到楼前堆满的文件,惊住了。 这些文件比冬天储备的煤炭还多。 他们的小三轮车来回拉十趟也不一定拉完。 这是一间屋子的文件啊! “主任,这些都是我们的?”小杰不敢确信。 江焱也不敢承认。 更要命的事,他不知道怎么和林业局的人交代。 怎么说? 说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带了一两年的文案事务回去? 王明宽倚在农业局门口磕瓜子,说风凉话,“好好搬,别损坏了,都是人民的饭碗。回去啊,好好干,别砸了政府的信誉。”伸个懒腰,“哎哟我们这些人呐,终于可以清闲一阵子了。” 第11章 枣刘村风波1 这么多的文件,江焱也只让小杰骑单车回去叫人过来,他则先用三轮车载一车回去。 小杰回绝,让江焱骑车叫人,他来干体力活。 江焱没有那么多顾虑,骑着破自行车赶回林场叫人。 大家立即拿出五辆工地翻斗车——这些是林场的重要保护工具,也是全部家产。 局长骑上单车,一手扶着单车,一手抓着翻斗车的柄,率先走了。 江焱也学样,拉着一辆翻斗车赶过去。 路上遇见骑三轮车的小杰,唠了几句,众人感慨,“这么多文件呐?” 当赶到农业局的时候,院里堆积如山的文件再次换来一声“哎哟”。“这都是我们的东西?”王姨拿起文件看了一眼,吃惊,脸上却是笑着的。 江焱扫视一眼众人,发现大家都是轻松愉快的表情,心里暗自长舒一口气。跟着大家搬文件的时候,局长将他拉起来,“你忙这些,是不是为了重要的事做准备?” 江焱愣了一下,他确实想赶着去枣刘村。他们村火急火燎地加盖章,保不齐听到消息已经开始动树了。 “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忙。”局长说道。 众人也纷纷劝,“江主任你去忙,这里我们搞定。” 江焱见此,也不多说,踢开单车撑架,“我去一趟枣刘村。”说完骑车赶往枣刘村。 枣刘村就在镇北,从农业局出发距离不远。江焱只花十分钟就到了枣刘村的地界,又花了十分钟才到枣刘村的村头。 刚进村就看到了黄毛,黄毛也瞧见了自行车上的江焱。 黄毛正与个小伙伴炫耀自己的弹弓。这是常见的玩具,能用来打鸟。用树枝与皮筋制造。但皮筋不好买,供销社很少有货。 黄毛瞧着自行车车轮滚得飞快,眼看江焱就要越过自己。他忽然拿起手上的弹弓,对着江焱就是一下。 “啊!”江焱右手吃痛,抓着的车把手松了,车子倒在地上,砸到自己的脚面。他捂着右手胳膊,真是痛啊。瞧了眼土地的物件,发现是块石头,个头不小,大拇指大小。 江焱的脸色不好看。 “老大,厉害啊!” “这牛筋做得弹弓就是不一样!” 小弟们吹捧。 黄毛笑了,嘴角可以挂油瓶,昂头,呵斥江焱,“你来干嘛?这儿不欢迎你!” 江焱看了一眼黄毛,不想搭话,扶起单车准备继续走。 黄毛“嗯”一声,头撇一下,示意旁的人。两个十三四岁的毛孩子跑上前,挡了江焱的去路。 江焱往左,毛孩子往左。江焱往右,走上前两人挡住路。 “呵呵呵。”黄毛笑声暗哑,像只鸭子。 江焱推开小孩,骑着单车就要跑。 “上!别让他跑了!”黄毛一声指挥。 四个孩子抓着单车,前前后后不让动。江焱骑着单车前后不得进,只能下车。 “说!又来我们村干什么?”黄毛故作审讯官的语气,右手晃着弹弓大步摇摆。 江焱盯着黄毛,忽然问一声,“你杀过人吗?” “哼。杀人算什么?”黄毛不假思索,脸上的神色一点没变。 江焱看着这个孩子,知道说道理没用,避重就轻,“县里有新通知,我来告诉你们主任消息。只是个跑腿的。” 黄毛笑脸收了,盯着江焱的眼睛里有了仇恨,指着江焱,“你又搞什么鬼?” 最小的孩子眼巴巴盯着江焱的破自行车。 江焱很理智,“我没搞任何动作,只是一个传话的。你如果不信,可以和我一块去村委会,就在旁边听着。” 只要见到大人了,这群难缠的小鬼就只是小狗了。 黄毛眼睛一眯,盯着江焱看了三秒。 江焱抬头挺胸,表现出丝毫不惧的神色。 “打他!”黄毛忽然一声怒吼。四个小孩抓着江焱抡胳膊、挥拳头。 江焱抬手格斗,抓着小孩的关节使力。 黄毛见此,从容地去旁边地上抓了一把石子,对着江焱一个个发射。 正与小孩纠缠的江焱“啊”一声,右眉毛被打了一下。 疼。睁眼都疼。 手上不敢松,抓着小孩继续阻挡。 “啊!”左眼眉骨被正中,江焱疼得眼晕,看不清人。 手里的人趁机跑了。 四个小孩对着江焱拳打脚踢。 江焱立即大喊,“投降!我投降!”适时服软。 小孩的动作少了,看向黄毛。 黄毛继续问,“还敢不敢来枣刘村?” 江焱毫无脸皮,“下次不敢。” 黄毛这才作罢,摆摆手。 “老大!”最小的孩子看一眼黄毛,随后目光完全定在了自行车上。 下一刻,黄毛骑着江焱的破自行车进村,四个孩子在后面追赶。 江焱面无表情看着,察觉到有目光,看过去。一个男人正倚靠在树旁看着热闹,脸上还带着笑意。他是枣刘村的村民,同样认识江主任。 “江主任!”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焱转身,看到小杰。 小杰冲过来看到两边眉骨肿了的江焱,气急,“他们打你了!混蛋!我找他们去!” 江焱拦住小杰。看一眼旁边的男人。这家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还是枣刘村的人,肯定会通知黄毛他们。 江焱看一眼单车,很新,是局长的车。“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自己来枣刘村,就立即赶来了。”小杰说。 江焱点点头,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坐在车后座,“快点去村委会。” 小杰点头,踩住脚踏板疯狂踩踏。 前面骑单车的黄毛看到江焱,瞪大了研究。 江焱只给他冷淡的眼神:下次不敢,这次一定敢。 “站住!” 几个小孩追着单车跑。 江焱抓起石子对黄毛扔石子。石子砸在黄毛脸上。又对追赶的小孩扔。 一个、两个……江焱有条不紊一个个扔着。 黄毛气急,踩单车踩得飞快。 在快要追赶到的时候,黄毛起身,上半身越过来,手伸直去抓江焱。 江焱盯着单车,忽然一脚蹬在滚动的前轮上。 自行车飞快拐向,失控摔在地上。黄毛跟着摔在地上,还被中间的杆卡到小老二。 “追!”黄毛气急,指挥小弟骑着单车去追江焱。 第12章 枣刘村风波2 小弟身高不够,只能身子卡在杆下,斜着半边身子蹬自行车。 很快,小杰踩着车子溜进了村委会大院。 小弟见状,鞋在地上做摩擦,停下单车,拐着弯又跑了。 江焱下车,淡定地进村委会主任室。 “江主任,你怎么来了?”刘主任问。 江焱问,“可以借个电话吗?” “啊?”刘主任疑惑不已,“有什么问题吗?” “借个电话。”江焱说。 刘主任只能带着江焱去隔壁。村里只有这一部电话。 江焱看向刘主任,“可以出去吗?我只用一分钟。” 刘主任盯着江焱,踟蹰半天,还是礼貌地离开。 江焱让小杰盯着外面,他快速打电话。打完电话很快出来。 “江主任过来,有什么事吗?”刘主任继续问。 江焱很淡定,“麻烦刘主任陪我们等两个人。” 刘主任再问,江焱什么话也不说。小杰在旁边追问,“江主任,是不是打电话叫咱们局里的人过来?” 十分钟,一辆面包车开进村委会。熟悉的老面包车,熟悉的人。两人从车里下来,“谁报得警?” 众人吃惊。 村委会里的人都出来看事了。 “我!”江焱喊。随后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盖了政府公章的公文交给刘主任,“刘主任,原来的文件不够。想要毁林砍树去种田,除了要农业局的章,还要林业局的章。林业局不同意。这事你看着办。我还有事,先忙了。” “诶?”刘主任诧异。 江焱已经大踏步上前走到警察面前,“我,我自行车被抢了。我还被打了。”指指眉毛上鼓起的两个大包,“看东西恍惚,头晕得厉害。”指着村委会一角站着看热闹的男人,“他看到了。可以做证。” 追来看热闹的男人气势矮半截,苦笑着,“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江焱悠悠提醒,“说谎、作伪证也是犯法的。” 男人立即道,“是六子他们!他带着二蛋、黑子他们几个打得江主任。他们把江主任的车给抢的。” “胡闹!”刘主任指着男人斥责,“铁根你怎么不拦着?” 刘铁根昂着头晃悠着脑袋,“关我什么事?” 江焱提醒一句,“六子还说他杀过人。” 刘铁根大叫,“这我可不知道啊!” 杀人的性质可不同了。 警察在村里人的带领下去了黄毛的家。几个小孩就在黄毛家前的小院聚拢在一起捣鼓着什么,旁边是只剩车架子的自行车。 车轱辘没了。 众人走过去,看见黄毛拿了自行车内胎和气门芯,用来做弹弓。 江焱微微叹气,“只能赔了。” 黄毛看到穿便服的警察,脸色一变,“张叔,你怎么来了?” 两位警察带着5个小孩进车。 刘主任哀求,“我们赔。肯定赔。”扭头对黄毛恨铁不成钢,“老实交代,不要吹牛!吹牛、好面子,谁都救不了你!” 刘主任以这种方式交代黄毛。 江焱不知道是不是黄毛动得那位前辈。这小子看着混不吝,万一是个下手不知分寸的主呢? 打架好说,就怕生手打架。毫无章法地拳打脚踢,最容易踢中关键部位。刚才江焱被打,就知道他手下的人毫无章法,打死人还真不一定。 “江主任,他们……”刘主任追在江焱身边。 江焱捂着脑袋,走路打晃,大喊,“小杰!” 小杰冲过来,扶着江焱走路,“小心点,哪里不舒服,江主任?” “头晕。”江焱撑着脑袋。 “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小杰大惊,作势就要背人走。 江焱拉住小杰,扭头问刘主任,“刘主任,你刚才说什么?” 刘主任哑口,顺着话说,“江主任赶紧去医院好好看看。” “嗯。”江焱点头,继续交代刘主任,“林业局不批准你们砍树毁林,尤其是后山的林。”不等刘主任开口,拍拍小杰。小杰背着人飞快跑。 气喘吁吁背到村委会,将人放在后座上飞奔离开。 等出了村子,江焱拍拍小杰的背,“我没事,是炸他们的。”头晕是假的,但看不清道是真得。 眉骨肿大,眼睛睁不开,他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看路,人只能看半截。 现在还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几个孩子在警局呆了半天。 江焱也在镇医院看了眼睛,没什么大问题,但要完全消肿至少要两三天。 江焱被小杰搀扶着走路,坐在后座上回去。刚回去,就听到刘主任的声音。 “小杰。”江焱低声暗示小杰。 小杰小声回,“我知道。江主任,待会你就闭着眼,我牵着你走。什么话也不要说。” 很好。 江焱一点不想与这家伙大交道。天知道是不是这个老家伙做主谋。黄毛那小子怎么看都只是个小杂碎。 小杰将车子停稳,小心翼翼扶着江焱,嘴里还念叨,“江主任,你慢点,慢点。小心步子。” 院子早就坐满了林业局的人,见此围上前,“怎么了?江主任怎么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江主任眼睛被人打了,医生说可能要瞎。”小杰张口就来。 “啊?” “哎哟,这是谁干的?必须报警,把他抓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送江焱上楼,最后干脆被两个人抬上4楼。 江焱:这戏……真好。 刘主任被挤在外面,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后续是小杰出去与刘主任交谈。江焱在屋里只听到小杰的怪叫声、局长呵斥小杰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小杰跑上来,抱上一篮子枣子和40元钱。 “江主任,自行车架子被他们送过来了,他们还给了40块钱与枣子做赔偿。希望我们不纠缠。说是会压着黄毛过来赔不是。希望你去警局说句好话。” 小杰蹲下身询问,“黄毛真得说他杀过人?” 江焱思索着,这会的司法系统并不完善,逼人画押就麻烦了。 江焱不做声,决心晾他们一晚。 晚上局长上前,也来说好话,“江焱,我与刘泯,刘主任,也算认识,他为人不错,已经答应不会再毁林砍树了。六子那小子,真得杀过人吗?这事,不能乱说。进去容易,出来难。” 江焱想着土里的前辈。 可不嘛,已经有一条性命了。 谁也不知道。 第13章 黄毛的线索 江焱明白局长的意思,装作不明白。局长走后,小杰给江焱送饼子与咸菜,江焱让小杰收下那40元钱。车子是小杰的车子,车轱辘也是因为他被抢走的。 他的眼睛肿得厉害,简单下个面条也是问题。还需要麻烦小杰跑前跑后。 “明天可能还要麻烦你陪我去一趟派出所。黄毛的事,我要去看看。”他也想知道黄毛是不是与前辈的死有关。 小杰满口答应。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嗨,哪里的话。”小杰坐在江焱旁边吃冰,嘴里咀嚼着东西,“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文化人。也没见过大学生。”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小学数学就考30分。你让我挠破脑袋,也想不出那些题怎么做。但是你们会。你们学习是不是都不需要脑子?看一眼就会?” 江焱失笑,“我现在看不清楚,是不是就没有学习能力了?” “没有没有,江主任肯定是聪明绝顶。” 两人插科打诨,消遣夏天的晚上。 次日,江焱的眼骨还是肿得,小杰特意煮了热鸡蛋,拿布包着滚了滚。 江焱疼得抽气。将热鸡蛋吃下肚子,又吃了一块饼。小杰借局长的单车载着江焱去一趟派出所。 “张叔,我们来问问昨天枣刘村那几人的事。我们江主任说了,车轱辘的钱他们已经陪了。只是小孩子,也不打算追究。”小杰找到昨天负责的警察。 张警察盯着闭着眼睛的江焱,“我们确实问到一点事,与江主任有关系。”顿了顿,“我们本来今天也想叫江主任过来。既然你来了,我们也惯例问你一些事。” 江焱心里一沉。 前辈的事与黄毛真有关系。 “你先坐下。”张警察拉着江焱走到椅子上,不等江焱反应,将他压在椅子上,伸手翻看着他的头部。 江焱头皮发紧,不会是他的身份也被暴露了。 张警察仔细查看江焱的头,除了几道小伤口,没找到大的伤口。“你之前昏迷中醒来,头是哪里疼?” 江焱转着心思,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验证他的身份,只能拿自己“失意头疼”的症状糊弄,“不太确定,我是脑袋胀疼,疼得厉害。这些天没什么事,但是有些事还是不记得了。” “啊。”张警察语调低沉,没有揪着这个话题,“我们昨天问了六子。他说他没有杀过人,只是嘴嗨。但是好像见过有人杀人。” 他让小杰在外等着,把江焱带去关押室。这个房间,江焱也曾经呆过。 张警察敲击栏杆,叫醒黄毛,“六子,把你昨天说得,与江主任再说一遍。” 黄毛瞥一眼江焱,翻个大白眼。眼角瞧见张警察沉下去的眼神,立即老实了,交代了一遍,“我是在火车站附近看见你的。” 黄毛立即又否认。“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啊。天太黑了,又没有灯,我就是看着像你,就跟了过去。” “我看你一直赶去火车站,猜测着你是不是要走。我想,你要是走了可就太好了。” “没想到忽然来两个人将你掳进车里。你反抗,叫了半个字。我就看到那人拿了什么东西抡向你的头。” “然后你就没有动静了,被人塞进车子里。” “之后我就不晓得。” “我后面去农业局找过你,知道你失踪了。猜测你是不是死了。我心想你死了也好,反正不关我的事。我们村也能搞发展。” 黄毛叹一口气,“没想到你又回来了,变成了林业局的主任,还是盯着我们枣刘村不放。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江焱一直安静地听着,等到说道这儿了才开口询问,“你看清是什么人了吗?什么车?面包车?有牌子吗?” 黄毛摆摆手,“不知道。当时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楚。就一个剪影。就像那皮影戏似得,只能估摸着。但是位置肯定没有错。他肯定是打得头。那么一个圆溜得头,我还是分辨得清得。” “人嘛,就不知道了。” “那么远,根本看不清。”指指张警察,“张叔还问我拿什么东西打你的?这我也看不清。” “说实话,我也怀疑是不是你。毕竟是看着像,近距离没看到。我以为他们那几下铁定是打死你了,没想到你还回来了。” “车牌,更看不清了。就知道是辆面包车,开起来响声很大。” 江焱心里沉痛。 本主确实是死了。现在尸骨还只是埋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连口破皮棺材都没有。 “是哪天?” “就3号。7月3号晚上。”黄毛说道。 3号晚上。江焱心里算着时间。他是5号中午到这里的。 江焱面色不好,闭着眼睛低着脑袋,不知道想着什么。 张警察宽慰两句,“六子不确定是不是你,他也只是感觉那人像你,才多看两眼。你自己感觉是不是你?” 江焱沉默一瞬,还是点点头。 他感觉这件事没完。 前辈被杀,他也被追过。现在虽然没有动静了,但他有意无意似乎在走前辈同样的路,可能会再次引来杀身之祸。 “你的事已经上升到故意杀人罪的高度了。我先给你立案。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张警察继续问。 江焱思索着,“我不确定,可能和我的工作有关。” 只是一种直觉。对方没有拿走钱、票,只是要他的命。 江焱忧心忡忡。 “你是说你农业局的工作?”张警察失笑,“你们工作能惹来什么纷争?”说完,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眼黄毛,这家伙就是因为江主任的文件施压管辖着枣刘村的事务,才对江主任愤恨,总想找机会出气。 张警察思索片刻,“我先给立案。你想起些什么,或者有什么想法可以过来找我。” 江焱点点头,没有过多停留。 小杰一直在外面等着,见江焱出来,立即上前搀扶,“怎么样?” 江焱选择隐瞒自己的事,“黄毛他走完程序很快就放出来。没什么事了。” 第14章 黄毛的道歉 小杰又骑着单车赶回林业局上班。 大家还在分类文件。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很是热闹。 “哎哟,这正五村居然还是我们县的?我之前去沙土县还以为这村是他们县里的呢。” 另一个人接茬,“看看,这个村居然有600亩的山岭。比我们十几个林场加起来都大。” “那都是空山,一块划到村子范围内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这文件里的内容,快速按照内容分类,准备全部登记在册,整理成套,方便以后寻找。 杨局长见到江焱,询问,“你眼睛受伤看不清,也算工伤了,没事回去休息。这里我们能处理。” 江焱来得路上就想好了之后的方向,询问杨局长,“局长,我的意思是将这些村子里有大林子的,登记出来。现在搞家庭农产承包,怕他们一股脑就林子换了改成田。我们追踪一下亩数。” 局长点头。 “还有……”江焱看下各位,“今年2月份之后的文件给我。我眼睛好了,再看一看。” 正好看看这段时间前辈接触了什么工作。 江焱眼睛看不清,也不想太麻烦周围人照顾他,被小杰送回家后就一直呆在屋里。 中午,黄毛被放出来,被刘主任压来道歉。 刘主任拎了一只老母鸡,“这鸡,你炖一炖,养养身子。”扭头呵斥黄毛,“还不快道歉。” 黄毛低头嘟囔一句,“对不起。” “大点声,态度端正一些。” 黄毛大声说一句,“对不起!” 架势像极了孙悟空抓了小妖怪,天上的神仙过解救,呵斥小妖怪赔礼道歉。 江焱不是委屈自己的主,询问,“我还能进枣刘村不?” 刘主任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但也大致猜到了,“随时欢迎。”吼一声黄毛,“嘿!问你呢。江主任去咱们村,还敢不敢对人不敬?” 黄毛摇头晃脑,“能进。”吐字囫囵不清。 刘主任看这架势,也不敢让黄毛多呆,找个理由压着人走了。 江焱听着鸡的“咯咯”声入睡。 小杰跑过来时除了饼还带了一个“宝贝”。“江主任,你猜我带了什么宝贝?” 江焱的眼睛能睁开一些了,看了一眼小杰手里的收音机,故意说道,“不知道。难道是弹弓?你把黄毛做得车内胎弹弓抢过来了?” “不是。”小杰故弄玄虚,打开收音机。 一阵电波吵杂声后悠扬甜美的声音响起,“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天里……” 曲调一出,江焱便认出是邓丽君的《甜蜜蜜》。这一老歌,即使没有刻意听过,也能记得两句曲调。 “怎么样?这个频道是我调好久发现的,播得都是时下最新的新歌。”小杰吹嘘道。 江焱不泼人冷水。即使现在是1982年,这曲子也不是最新的。但他搞不懂现在的流行方式。有些歌曲或电影,从台湾、香港传到大陆南方需要一个时间,传到这遥远的大西北可能真就需要一两年。 “哇。是收音机。”江焱故意赞叹一声,即使他装,语调也很平淡。但小杰听不出来,很兴奋介绍,“是。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全伯那里买来的。我猜你眼瞎干不了事,肯定无聊,借你使使。你可不能弄坏了,或者看着它被人抢走了。这可是我的大宝贝。” 江焱笑了。大概猜出来,在现在黑白电视还未普及的时候,收音机绝对是电器大哥的存在。 他记得这会儿,广州已经有了彩色电视机,但这种热闹与贫穷遥远的大西北不相干。 “咦?这怎么有只鸡?”小杰才注意到母鸡。 “你把他炖了,咱们分着喝。”江焱说。 小杰拎起母鸡,“下了一个蛋!” 江焱略微有些吃惊,送得居然是正下蛋的母鸡。 “炖了干嘛?留着下蛋呗。江主任你不会养,我帮你养!每天给你送鸡蛋!”小杰很热心肠。 “好,我把半袋子米给你。你帮我养。”江焱分得清楚。 小杰也没多推辞。 江焱修养一天,用鸡蛋滚了三次,晚上睡觉前肿包已经消下去一半。次日早上起来,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小杰刚送热鸡蛋时,江焱看见院门口站着的人。那一头黄毛乍一看以为是阳光渲染的颜色。 江焱盯着黄毛,不懂这家伙为什么又来。 “我来问你,为什么与我们枣刘村过不去?我之前也不认识你,是你跑来干扰我们!我们哪里对不起你?”黄毛说话间带了哭腔。 江焱不知道这家伙抽了什么风,也不打算糊弄了事。摆手,叫来小杰,“和我去一趟枣刘村,正好,给你上一课,学点知识。” “诶。”小杰很兴奋,又将自己的破单车推了出来。一天时间,他自己又找了车轱辘安上。车轱辘看着还很新。 江焱笑了,这家伙总有各式各样的东西。虽然旧,也很有用。拿热鸡蛋坐在后座滚眉毛,招呼黄毛,“走啊,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去你村子的后山。” 黄毛皱眉,没说话,也骑着单车跟上去。 路上江焱与小杰唠嗑。清晨天气还很不错,温度也适宜。 江焱指挥人一路前往枣刘村的后山,又怕上后山山顶。 三个大小伙爬山爬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去。 江焱指着山的另一面,“这就是你们本来的土地,什么都种不了。草也长不了几根。” 后山的背面是石子与裸露的沙土,偶尔零星的草丛。一眼望去,尽是荒芜。 “你有想过凭什么别处都只长草不长庄稼,甚至连草都不长,你们这里还有能种林嘛?”江焱问黄毛。 黄毛眼神毫无变化,完全无法思考这类问题。给出一句,“天给的呗,还能是啥?” “老天怎么给你们的,你总需要知道。” “答案就是这座山。” “这座大山给了你们优渥于其他地方的小气候。” “山林是一体的。林毁了,山就容易生病。失去树木保护,水土流失,小气候也将改变。” 江焱理性分析,不仅是地理上,也从经济角度,分析“你们那些核桃树,在南方都好换种,这里不行。” “拔出枣林,地就毁了。土再好,这也还是黄土壤,地不肥,沙质,种核桃不知道多少年能结果。现在种核桃挣钱,等核桃结果的时候挣钱吗?” “你怎么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跟风也种了核桃树?” “与其想着换种,不如想着好好包装枣子。既然枣子种得那么好,远近闻名,何苦换呢?想办法打开销售渠道,钱不就有了吗?” 第15章 水深的基层现状 黄毛听了一堆还是没听懂,依旧一句,“这与你针对我们村有什么关系?” 江焱面无表情,“我不是针对你们村,是保护土地,保护难得的绿林。同样也保住你们村的长久生计。”指着背风坡,“你们胡乱砍树,以后的土地会变成这个样子。” 黄毛还是理解不了。 江焱摆摆手,叫来同样懵逼的小杰,在地上给他画示意图,告诉他全球气候带,气流的存在,甘肃的冬夏风向。这些东西构成甘肃干热的大气候。又教他什么是地形雨,这些构成了小气候。 小杰努力用本子与笔画下来。 回去的时候,江焱回办公室,桌子上已经堆积了不少的文件。江焱打开看了看,全都是各村的情况。 现在gs省全面推行“双包”生产责任制。包产到户、包干到户。主要以大包干为主。现在小麦已经熟了,各大生产队都如火如荼比拼业绩。 前辈江炎处理的文件不少,但看不出有什么大矛盾。像枣刘村的这种事不少,谁也不说不上会出来几个“黄毛”。 因为黄毛提到了“面包车”,江焱将目光集中在了个人实现大包干。 单车、收音机已经是家庭大件,面包车绝对是财富象征。 看来看去,江焱渐渐看出了一点门道:他们真得在比拼!比拼农业粮食! 江焱走出去,随手拿起一人桌上的文件,第一份就很触目惊心:下发的文件要求粮食产量。 “不要停在办公室里,拿起你们手里看过的文件,去对应的村子实地考察。探查完情况汇报后告诉我。”江焱向办公室员工发布任务。 在林业局,除了外出的书记和杨局长,江焱有权要求其他人听令于他。 “这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王姨调侃。虽然是笑着说,其中有多少埋怨双方都心知肚明。 这里,只有江焱资历最浅。 江焱从手下手里拿了两个文件,又走到办公室里拿起三个文件,“我也跟着跑。” 小杰对收拾东西出去的大家大声说,“江主任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让我们干得。” 大家笑笑,没有再多说。 江焱也管不了这么多。他与小杰一块骑破单车去镇里,随后各自出发。小杰的村子远,更需要单车。江焱以眼看不清楚路,谢绝了小杰的好意,自己走路去村子。 这个时间,单车也不算普遍。大家只能靠走。 江焱走进村里,田里不少地方已经收割过了。看着记录上写得亩数,上面显示这里今年比去年增加了五六十亩地。 跳目望去,看到堤埂里有人坐着休息,脑袋上搭着一条毛巾。 江焱戴着草帽,走过去,询问,“叔啊,今年收成好吗?” “诶。还成。” 江焱摸出带出来的枣子给叔,“叔啊,你承包了多少亩?” “6亩。”叔接过枣子,顺手给江焱烟草。这种烟草自己拿纸卷,点烟的时候抽一口,劲贼大。 烟抽上,二人关系似乎就近了。 “6亩,家里娃多吗?”江焱问。一家种6亩,人多还行。人少,干起来够呛。 叔叹口气,“家里只有两个娃。一个男娃,一个女娃。” “大了能给你帮忙了。”江焱感慨,“6亩地能养活一家吗?” “勉强。”叔抽一口烟,“但是这地啊,明年就种不了了。” 江焱故意大惊,“啊?怎么了?”表现关切的样子。 叔自己狠狠抽下去了,“生产队要求我们承包的必须立下保证,一年一亩地必须1200亩。” “你今年多少亩?” “630。” 差太多。 “往年多少?”江焱继续问。 “800。” “有过亩产1200的时候吗?”江焱继续问。 叔哂笑一声,“没有。以前人民公社的时候,最好的地最高也就1120亩。” “怎么就要求这么多?”江焱皱着眉毛。 “这不是上面要求粮产吗?”叔说。 江焱继续问,“那你明年怎么整?” “去开荒呗。开荒没有要求。也只能这样了。” 江焱沉着气,给叔出主意,“叔,你先干着。上面发现问题,肯定会纠错的。”把工作证亮出来,又问,“你们村里的林子呢,还在吗?” “没了。早没了。总共就那么点地。大家都去开荒。那些数都给砍了当柴。”叔指着原本树林的方向。那里已经是耕地了。 江焱大概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没有去村委会,而是继续下一个村子。这个村子的情况差不多。 江焱翻看前辈的文件,坐公交去往村子。 一进入村子,村里一扛着锄头的中年人看到江焱眼神都变了,蒯他一眼,绕着道边走路,故意不拿正眼瞧人。 江焱意外地看着此人,确认这个人是对自己有敌意。 江焱翻看文件,上面显示草地1206亩地。农耕地很少。这里主要是农场。江焱眼刀子飞出去,盯着锄头上的土。“你们还是种地了?” 那人快走一步,根本不理会。 江焱脸色阴沉,大步走入草原,赶往村委会。一路走去,江焱倒没看见农耕地,只是用木桩围了个界限。这里有养马人。 江焱拿出工作证,找牧主借马四处观察。 “江主任,你都来了七八回了。我们绝对没有偷偷种地。你说得我们都追到了。”没想到牧主居然还认识江焱。 江焱拿出村的人当挡箭牌,“我进来时还看见有人拿着锄头,上面还有土呢。” “那我们也要挑粪啊。马粪、羊粪,晒干了可以烧。” 江焱骑着马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看到农耕地才赶去村委会。村委会的工作人员见到江焱热情打招呼,“江主任!又来视察啊?” “是啊。有没有人偷偷种地啊?”江焱问。 “没有,没有。你之前帮我们回绝了上级种地的要求,我们也不那么希望种地了。本来这里就是农场,肥力不如县里那么好。”工作人员帮忙拉着马,“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有些人是搬过来的,更习惯种地,会偷偷种点,都被我们阻止了。” 江焱比对着文件一一问过去,又要求工作人员带自己去看。 大部分草原都在,偶尔能见到一点菜地,不大,也无所谓了。 这是前辈的成果。 第16章 水深的基层现状2 江焱点点头,询问今年的马场情况,今年新增了八十匹马。 想到国外的案例,顺口问了一下,“你看看可以养点鸡吗?鸡吃虫子,鸡粪养地。地长出草再喂马。” 工作人员笑了,“江主任,那鸡除了吃虫子,还吃草籽、草根咧。再说了,马一不小心踩死几只鸡,也怪心疼的。” 江焱想想,也是。国外的草场与中国不一样。他也没有细致研究过草场经营的案例,还是不要乱给建议了。 看完这个村子,天已经黑了。公交车都没有了。 工作人员用马送江焱回林业局,又自己回去。 回到大院,天已经黢黑,还有不少人没赶回来。 今天大家也没有去舞厅跳舞,都在大院里聊天。 经过勘察,大家情况都差不多。都有不少占林为农的现象。 大家不断唠嗑,江焱也听到不少消息,心里猜想着前辈难道是因为这些事情陷进去的,误了性命。 局长也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叹气,“现在的家庭农场承包制度,实施起来有一堆乱象。” “在指导农业生产上,就不顾县里自然特点,片面地抓粮,忽视多种经营,违背了因地制宜的原则。” “三年过去了,还是一样。” 江焱补充,“不仅是抓粮,还有任务指标,鼓励各县比拼。” “为了达到比拼效果,下面得的村子在分包时会要求农户达到某个产量,否则次年将田给别人。等于逼迫农民投入更大资本在土地上。因为只有一个考核量,开垦坡地变农业,砍林烧草地,改变土地结构,形成单一的农田。“ 拿起手里的文件,“我之前处理过,寮马场的一个文件,也是要求比粮。寮马场要改草原为耕地。被我压下来了。但这种事,还是比比兼是。” 有人接话,“寮马场,在我们县东边,那可挺老远。” “嗯。草原也很大。索性没有改成耕地。马也养得壮实。” 大院外响起“咿呀咿啊”的声音,这些天江焱已经习惯了破单车的响动声。 小江骑进院里,冲到江焱面前,“江主任,被你猜着了,有问题。我去看了两个村子,基本都被分完了。不是承包,我感觉更像是分地。我下午去的时候,还有人因为分得地少打起来了。” 小杰又拿出一个文件给江焱,“我昨天分过你的文件,看过一些情况。今天正好去的隔壁村,看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跑回来从你桌上拿了文件。” 小杰指着上面的亩数说道,“这里很多很好的农耕地被转为次耕地,私自划给了某些村干部。他们还在上面建了房子,拿这些好地圈给自己做菜园子。分出去承包的地都是次耕地,甚至是盐碱地。” 江焱默不作声。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有些地方只重视了分的一面,将这次体制改革简化成一个“包”和一个“分”字,把实行“双包”责任制误认为是“分田单干”,少数地方把集体经济分光分净。 水很深。 如果前辈是因为这些事情成了地下人士,似乎也能说得通。 “这几天,大家看得时候,顺便劝劝。我去农业局与政府活动活动,改掉这些文件。”江焱说。 大家“诶”了一声,没有多停留。回去处理完家务,便早早睡去。第二天一早,又赶早离开了。 接连几天,林业局的人白天见不着人。也就只有傍晚吃完饭的时候聚一聚,趁此机会汇报所见所闻。 江焱跑到农业局,约谈王明宽。 “鼓励农业的文件是你发的?”江焱直接问明来意。 “啊。怎么了?我是按照上级的指示,上级怎么说,我怎么做。”王明宽说。 “你知道下面的土地都成啥样了?”江焱继续问。 “我说大善人,大学生,我们只是鼓励农业加大生产,鼓励粮产创收。”王明宽强调“鼓励”二字,“又不是强制。你不做也可以啊。” “你知道一级一级传下去,意思已经变了吗?包产到户已经完全变了味。农民要种田,还要保证很高的粮产,否则没得种。这些年的耕地增长,都是逼得没办法去开荒。”江焱有些气愤。 他的前辈都面临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 “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一户一户盯着?”王明宽反问。 “你要动!多去下面走动走动!盯着他们。你不指导,由着人乱来,还怎么做农业局主任?”江焱说。 王明宽笑了,“江主任,你也说我们是指导,实干不是我们的活。再说你之前也喝令我们下基层,我们也去过了,结果有用吗?我们过去,他们躲着你。等你一走,该干嘛干嘛。” 江焱丢出一个文件,“这个文件我没签字,但他们自己执行了,还改变地的性质圈为己有,自建房屋,刮分了集体财产。我问你,这件事,你知道吗?” 王明宽摇摇头。 江焱将文件拍在桌子上,呵斥,“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你以为你农业局是干嘛的?光打雷不下雨,光张嘴不管事的吗?” 江焱神色厌恶,盯着王明宽,“你要我不管事不管事,是要我做一只蛆虫,尸位素餐。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王明宽面无表情,对他的发飙似乎习以为常。甚至当面点一根烟,准备欣赏江焱接下来的表演。 江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踩进这躺水里,必须做个愣头青。哪怕前路艰险,也要保持前行的勇气。 江焱深呼吸,忍住情绪,指着自己,“我去反应问题。我做出头鸟。”转手指着王明宽,“你,做好你职位的事,冒险的事我来干。” 王明宽夹着烟,盯着江焱。 江焱转头离开,去政府反应问题。县主任双手撸着自己的毛头,很是烦恼,“这些事,有点难办啊。县这么大,我们鞭长莫及嘛。” 恰巧县高官经过,他对农业结构的事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听到村干部刮分了集体经济的事表现十分激动。“这个事情很恶劣!影响了党和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形象。必须严惩不贷!” 第17章 与20% 县高官交代主任,“这个事,你好好办。”表扬江焱,“江同志也表现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县高官找到县长,批评县长,“家庭联产承包制度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王县长你是有责任的。必须尽快拨乱反正,不能让害群之马影响家庭联产承包的效果。” 江焱心里直打鼓,这怕是起了反面效果。 历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水至清则无鱼。 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县长。 县长对书记的批评完全称是,转头叫江焱去办公室谈谈。 江焱已经思索着会不会被撤职或者穿小鞋。进了县长办公室,县长首先问,“江主任有什么对策?” 江焱:“文件下发具体的措施,而不仅仅是政策上的意思。有些举措,完全是下面理解错了意思,才乱做的。” 江焱:“除此之外,下基层监督。但我人手不够,我需要调用农业局的人与我一起忙。帮我们传达正确的土地意识。” 县长思索了一会,安排,语调还是慢悠悠的,“我会安排文件下去。这周三有个会议,各村书记差不多都会来。你安排人讲话,表达你们农业局,林业局的意思。回头,你们再下基层监督指导。” 江焱点点头,走出办公室。在政府大厅呆站了一会儿,事情办得出乎意料地顺利。 刚刚的心悸仿佛只是错觉。 江焱去农业局找王明宽。他正在接电话,瞥一眼江焱,没搭理,继续与电话里的人沟通。江焱等了一会儿。 电话挂断,王明宽也只说一声“知道了”,继续忙自己的事。 不被待见,江焱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 两天时间,江焱匆匆赶做功课,筛选重要的条件。周三下午去的时候,江焱担心农业局那边出什么乱子。 两人一块去讲解内容,事先没有沟通过。江焱也不知道对方做得怎么样。走到政府会议室,见到王明宽已经做好准备了。并且还手写了多份直接给各位村书记。 江焱凑过去看,内容写得很紧凑,挑不出什么毛病。 二人唯一有出路的是,在于改变土地结构的比例。 王明宽认为允许20的土地改变土地结构,尝试创新。 江焱的意见是:“我个人不建议打开这个土地结构的口子。就拿枣林村而言,他们要将枣树改变成核桃树。可以吗?我的意思是,只要不动后山,前面的枣林可以动一些。不影响。” “但是,我不允许。” “因为我知道,哪怕我说1可以,到时候1亩枣林是1,10亩林是1,100亩林也是1。” “只要有这个小口子在,所有的污秽细碎都会从这里钻入。” “给你的报告上永远都是1。哪怕实地探查一会儿,也根本发现不了。” “不跑遍整个枣林,时时盯着,你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我林业局的要求,没有林业的利用率。” “发现一只苍蝇老鼠,当有一窝处理。” “想要更改经济林,提交申请。写明原来的树林种类,更改的林子,我们去审查你们的树林与土壤,认为可以,再逐步更改。不会允许全部更改的。我们清水县没有哪个地方的土能遭受得住来来回回翻土。” 江焱的态度是“强硬派”。相比农业局的王明宽,他实在扎眼。 有人提出异议,“我听说你们林业局的杨树林也需要重新换林。你们准备更换多少比率啊?” 江焱看过去,对方说这话一直是笑着的,温和地笑着。 他来到这里,没有见过哪个人说扎心的话了,脸上不是笑得温和,似乎只是个笑话。 此时会议室里的气氛,猛然有人进来,也只以为无事发生,其乐融融。 江焱心中肚明:犯错后修改太难。杨树林的错误,想要修改同样艰难。 江焱将“错误”二字吞回去,也学着微笑,“一样不会全换,土壤受不了。今年换一点,明年换一点,节奏不会很快。杨树林虽然耗水量大,不适合大面积种,林子里有一点杨树林做先锋树也可以。留一批杨树做树林的隔离带也不错。”语气轻柔地回应,“全部是一个品种的树,树林的风险太大。虫害、生病,一死死全部,可不行。” 对方笑一笑,转头与旁边的人说话。 江焱站在原地,有种无力感。 会议开完,王明宽被几人包围,打着招呼。江焱身边自成真空带。 江焱尽力忽视这种差距,走出政府大院,走回林业局。走到镇边时,看到小杰招手,大声打着招呼,“江主任!” 江焱笑了,至少林业局的人还支持着他。 小杰下车,推着车子在江焱面前,夸赞道,“江主任!你真厉害!可以在政府里给一群人讲东西!” 江焱失笑,“哪里是讲东西,根本是打仗。” “可惜我们没机会去听!”小杰从单车座位下拿出水壶,又从兜里拿出窝头,“马上天黑了。咱在这吃着。局长说了,听你演讲没机会,我们今晚请你跳舞,热闹热闹。” 江焱心头有股暖流,拿着窝窝头,道一声“好”。也不介意在道边吃饭。 生态人,经常在树林里钻。吃饭随便找个平坦的地方吃,中午休息也只是找个背阴的地方歇一下。晚上睡觉才会有木屋,或者干脆是帐篷。 没有什么可以讲究的。 二人蹲在道边唠嗑,意外地等到了枣刘村的刘书记。刚才江焱拿枣刘村做例子,多少有些冒犯。 江焱起身,吞下最后一口窝窝头,迎接刘书记,“刘书记,你怎么来了?” “我听六子说过,你不让动林子是怕破坏土壤肥力。可今天听你说,前面的枣林可以动,是不是申请,可以换一批枣林?”刘书记问。 江焱点头,“前面的枣林确实可以。但是不能动太多。我也看过你们的枣林,结果率不错。也吃了你给的枣子,真得好吃。你要申请,我会给批,只是会不断安排人去探查,不是刻意刁难,只怕后面的村子钻空子。” “不过,”江焱话头一转,推心置腹,“你真得要换掉这么好的枣林吗?市场永远都有变动。现在是核桃好卖,等到结果的时候,核桃不好卖了,你们要怎么办?” “理是这个理。只是人都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得。现在村里还有人要闹着换种。”刘书记看着江焱,“结果如何,只能自己承担。你不能永远拦在前面,什么都不让干。” 这话不知道有没有点他的意思。 都说到这里了,江焱也不好说什么。“你把材料给我,我来处理。” 刘书记立即拿出申请单。 江焱愣住,笑笑,接过来,“回头给你送去。” 第18章 与20%(2) 接下来几天,江焱陆续接到几十份的申请。打开一看,总共不到2亩林,还要换林重种? 一律都给回绝了。 林业局的人与农业局的人分区域下基层,指导农、林事务。 不到几天,又有新的问题挖出来了。 “那些地都直接盖成了工厂!还跟我说是20以内的范围,是正常的!你说离谱不?”院里的老人明伯吐槽。 “我那也差不多。那些乱种的,原本之前问得时候还支支吾吾,现在倒好,直接说允许的!就是允许的!农业局文件允许的!” 本来的好心建议,现在成了护身的“法宝”——这就是“20”的弊端。 除了村干部分了好地的那一个事,整个村干部被换掉,直接送进了局子。其余都没什么变化。也许,更糟。 局长叹气,“咱们也只能管住听话的,正常的,乱来的,怎么都能乱来。” “哪个村没有捣乱的?”明伯反问。 “我们主管的林子有什么问题吗?”江焱问。 “这倒没什么事。你说零。我们看到有什么不对的,直接插手,对方没有辩解的余地。”王姨回答地很痛快。 青水县的土地结构具有多样性,西边主要是沙地,勉强种点地,收成勉强,偶尔有点小树林。南部的土壤相对好一点,有草皮有地,农耕与放牧都有,农耕更多一点。东部同样是农耕与放牧,放牧多一些。北部更杂了,沙地、草皮、农耕,都有。 像枣刘村有那么多树林的村子很少。基本都是各村零零散散有点林子,不大,几亩左右。 江焱思索着,“把草原也盯上。小点就算了。大的直接勒令整改。” 小杰在一边嗫嚅,没有说话。 江焱没有注意。 等江焱出去盯枣刘村时,小杰走到江焱身边,“江主任,你抽空去一趟成门村。哪里有点问题,你去更合适。” 江焱疑惑,“有什么问题,你不可以直接说嘛?”打开文件,首页就是成门村的喜讯,为了响应植树种林的呼应,城门村种了15亩树林,已经成林。 仔细看,杨树林! 关上文件,江焱沉默片刻,交代了,“知道了,我去成门村,你去一趟枣刘村,盯着他们点。撑死给个20亩换林。不要一个山头。就各个山陵的山底一部分就行了。” 手里头的文件确实棘手。 对方种得比林场还多。 临出门的时候,江焱顿住,回办公室翻找文件,想知道这个江门村有没有申请整改村子。 这种但凡写明杨树林,他都会有印象,也一定会批,更会亲自过去指导。 翻找一遍,确认没有申请。 江焱借局长的单车骑去江门村,远远就看见杨树林的大叶子。一直骑着车进了村委会,见到村书记,瞬间就明了。 这位村书记就是当时问他的那一位。 这位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做。 江门村书记见到江焱,便知道来者不善,端着茶杯站在办公室门口问,“江主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江焱指着杨树林的方向,“为什么不申请?” “你说得嘛,林业零改变,我是听从你的指示啊。”书记没有丝毫畏怯。看着远处的树林,“我看林子长得挺好的,更觉着你说得对。” 周三吞下的“错误”二字,同样成为了对方的破口。 江焱深呼吸,“我是对经济林零改变,但对于错误,站定挨打。林业局的杨树林,我们改。你们江门村的杨树林,也一样改。” “改了种什么呢?种树的钱哪里来呢?”江门村书记反问,“江主任,我们村当时为了积极响应种树植林的号召,可是将大部分钱都投进去了。不到两年,就要更改。这笔钱从哪里来?你又要村里人怎么看我们?” 0,强硬态度,确实方便管理。也同样给了成为了不作为的理由。 20,人性化管理。成了胡乱作为的“空子”。 一个政策从上到下,演变成什么样,如同森林演变一般,总有各式各样的结果。“你知道杨树林在那里,会将那片地里的水抽干。”江焱软了一点态度,试图讲道理。 “江主任,我知道,但那片本来就是荒地。大不了接着荒着嘛。”江门村书记说。 这家伙油盐不进。 江焱面无表情通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杨树林必须少掉一半。哪怕不种也行。我的建议是,把树挖了卖了。树根不能留。” 江门村书记也还是一个态度,“江主任,办不到啊。” 办不到? 想要成绩时那么积极,要认错就来扯皮。 江焱面无表情,“办不到,我会汇报你的工作业绩。”到时候,村书记想往上走,可要麻烦一些。 江门村书记态度冷下来,“哼”了一声,“说我错?你倒是问问防护林的错误啊。他们认,我认!”转身进屋,“砰”一声关上办公室门。 从头到尾,江焱连办公室门也没进去过,就在门前、太阳下说着话。 江焱沉着脚步推着单车离开村委会。打开水壶喝下一大口水。 烈日悬空,滴滴汗水从额头滑落。 回到办公室,江焱将自己关上屋子里。找各种资料证明杨树的抽水量问题以及对土地的破坏,虽然价格便宜好养活,但从长远看,破坏土地,难以视线防护固沙的目标。 将文件送出去后,又给江门村发出批评证明。 青水县不远有一个防护林,对方给了回应,表现会暂停杨树的种植,并将资料递交给上面。 这个消息对林业局是个大事。 全县整改土地,已经来来回回快半个月了。林业这一块,面积不大也不小,可也踢到了两块铁板:枣刘村与江门村。 这次整改消息渐渐传出去了。江门村的压力也逐渐大了一些。 消息传回来的第三天,空旷的大地上冒出了黑烟。 林业局的人走出来,观看着冒黑烟的地方。 小杰诧异,“江主任,那好像是江门村。他们烧山了?” 真狠。 江焱盯着黑烟的地方,对方可真行啊。 第二天,江焱就收到了江门村的汇报,说是几个小孩玩火,把杨树林点着了。 这种说辞有几分真,大家心知肚明。 江焱批复:挖掉一半的杨树根。春风吹又生,大杨树林换小杨树林,没有意义。 按照一个思想继续往下打。 对方怎么做,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大家都清楚。 愣头青的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读了书就以为是天王老子……他的为人已经随着这些名声飘出去了。 只看对方要不要硬碰硬了。 第19章 有点名气的林业局 信件发出去了,江焱继续处理文件。前辈的文件全部看完了,后续也没有看到太大的问题。 中午,局长说一声发工资了。大家聚拢在一起,等着信封包的工资。 江焱打开自己的,六十元钱,还有四十斤面票,二十斤米票。20个蛋票。一匹布票。一斤糖票。五斤肉票。 好多票。 六十元……江焱对这个数没有概念。不确定这个钱怎么花才能够一个月生活。问小杰,“你多少钱?” “二十八元。” 江焱追问,“大家呢?” “王姨,张叔他们资历老,有四十几元,米票,面票的指标也多十斤。大部分三四十元左右。副主任有五十元。主任你是六十。”小杰看向局长,“局长最多,八十元。” 江焱挠挠头,将咋花的问题吞下去。小杰都够用,他咋不能够用?他想买自己的单车,省得借,“单车多少钱?” “凤凰牌18型自行车,现在要160元。还需要自行车票呢。”小杰说。 还要票?一辆单车抵他三个月工资,他还是个主任呢!江焱看着自己手里的钱,感慨钱真不是钱,一点不经花。 “收音机呢?” 小杰想了想,“好一点的,有三洋牌四喇叭收录机,要五百左右。还需要侨汇券。”知道江焱想买家电,继续说价格,“像12寸黑白电视,400元就可以了,还是熊猫牌呢,不过也需要票,主任你干到年底,应该有电视机票。” “还有金星牌14寸彩色电视机,一千块。也需要电视机票。主任你攒三年就可以了。” 江焱选择放弃。 江焱把自己的粮票,米票给小杰,又给了20元钱,“我基本都是你带饭了。票直接给你。我也不会做饭,也不明白够不够。不够你说一声,有多余也不用给我。” 小杰把10元与20斤米还回去,“太多了。” 江焱推回去,拒绝。又看了眼小杰的信封,他只有30斤面票,10斤米票。 一个月40斤粮食。 “你这够吃吗?我看你每餐比我还多吃一个窝窝头呢。”江焱对斤数没有概念,只是估摸着给的是一般人标准。而小杰吃得多。 “我家里种粮,带了两袋粮食过来。所以,嘿嘿,”小杰笑得腼腆,“也够吃。” 两袋粮食,一百斤。 果然是差点。 “江主任,你想买单车,我可以带你买便宜的。只要能用,就都叫单车。”这是小杰作为穷人的生存哲学。 江焱思索着小杰的单车,虽然噪声大,最起码能用,“多便宜?” “40元!” 手里就只有40元。江焱干脆把剩下的40元都给小杰,“你去买。” 晚上,大家开心地去舞厅跳舞。这段时间忙前忙后,一直没有集体出去玩过。这次趁着发钱,又是周五,吃完晚饭就吆喝着去跳舞放松。 换上干净、时尚的衣裳,穿上鞋底板土最少的鞋子,林业局的人喜气洋洋地出发了。 镇西的舞厅叫“欢乐舞厅”,名字简单俗气接地气,很符合他们这些人的身份。 江焱与小杰搭伴学跳舞。 舞厅放得是《溜冰圆舞曲》,大喇叭播放下主旋律过于洪亮,即使低音已经糊成一团,高音也有些分辨不清音节,大家也欢快地跟着节奏动起来。 时隔半个月再跳,江焱已经忘了步子,时不时踩脚。 小杰笑得勉强,“主任,放轻松。不用经常盯着脚面。”扭头看到一位红衣服、高马尾的姑娘,不等曲子结束,“主任,你先学着。”丢下江焱自己走了。 江焱坐在一边看着把妹的小杰,盯着舞步学起来。没有人做伴,他自己不好意思一个人跳舞。 “小江,没有人陪你嘛。”局长走过来,他跳完一曲,此刻正在休息,“来,我陪你。” 江焱想学,也没推脱。 一舞之后,被踩脚的局长丢下一句,“我老了。跳不动了。” 王姨热心肠,“才跳一会儿就跳不动了?我来教江主任。”被踩了三脚后,王姨开口骂,“你是成心的吗?诶呦,我这刚买的鞋哦。”跳完,也不再说教人跳舞的话。 江焱尴尬,动作就是那些动作,但他就是放不开,也记不住。 “欸?这不是江主任吗?你怎么在这儿跳舞?”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个梳大背头的男人与江焱说话。 江焱诧异地看着此人,确认自己没见过。 大背头很热情,伸手拉着江焱往外走,“这哪是你的身份啊?走,我带你去镇中心的华兴歌舞厅。” “欸?你谁啊?”江焱疑惑。 林业局的几人也聚过来,说着大背头,“这不是信和村干建筑队的大熊吗?” “有钱了,怎么和我们在这个舞厅啊?不是跟着大老板们玩吗?” 几个年纪大的叔、姨直接打趣大背头。 大熊不敢对大姨、大叔们以下犯上,吆喝着,“哪里有钱,都是为了养家糊口。都去华兴歌舞厅玩啊,那儿的音响更好。舞都换了。诶哟,流行有变了。” “有新的舞了?怎么样啊?”王姨感兴趣。 大熊比划着,“就像抖筛子似得,左右摇晃。年轻人特别喜欢。” 大姨笑笑,“不去啦。”招呼着江焱,“江主任去见见世面。”转身进入舞池。 大熊象征性地拉几人过去,转身发现往边角逃跑的江焱。“江主任,走!带你见见世面!” 江焱摆手,“不了。不了。我不会跳舞。” “跳跳就会了。” “我要上厕所。” “去歌舞厅上!那儿的厕所都镶金边的!” 手上的力道太大,江焱整个人被带着走,冲池内大喊,“小杰!” 小杰扭头看到江焱,丢下女伴跑过来。“江主任。” 不等任何反应,被大熊大手一榄,一块招呼着前往镇里最好的舞厅,华兴歌舞厅。 华兴歌舞厅的招牌有着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只单单这颜色,就比白炽灯照着破布的“欢乐舞厅”强太多。 在毫无颜色可言的小镇上,这种红红绿绿的表现艺术就是五个字,“大俗即大雅”。 大熊请着江焱先进舞厅大门,里面热闹的动感音乐传来,曲调有些熟悉,《cha cha cha》。舞池里全是晃动着身体的男女。 对比“欢乐舞厅”,这里更时尚,是年轻人的天堂。 第20章 有点名气的林业局2 “这叫迪斯科!”大熊大声喊着。在鼓动吵杂的背景音乐下,他的声音勉强能分辨。 “dis!”江焱喊。 相较于华尔兹,dis没有舞步可言,身体跟着动就行。 “江主任知道啊!不愧是大学生!什么都知道!”大熊吹捧。 舞池内人很多。平时感觉青水县,小地方,人看不见几个。忽然发现还有人挤人的地方。 大熊拉着江焱往舞池里走。小杰跟在后面走。 走到舞池里面,大熊对一位中年人介绍,“徐总,这位就是林业局的江主任!” 中年人正与两位年轻的姑娘贴身热舞。“啥?”对方把耳朵凑过来。 江焱已经想走了,但手被大熊抓着。他扭身拖拽拉扯都不好看,脸上已经是肃穆神色。 “林业局!江主任!”大熊接着喊! 中年人看一眼江焱,伸出双手握住江焱的手,“久仰大名!没想到江主任这么年轻!”推着女孩们离开,带着人去二楼的包厢。 包厢门一打开,里面是一套的ktv。 来这里这么久,江焱总有种落后感,走路靠走、工作靠手写,想吃点什么都需要有票。忽然见到与前世一样的ktv,竟有种时空错乱感。 原来不是没有现代化,只是他的阶层还不够。只能站在黄沙地里看天吃饭。 江焱瞥一眼这位“什么总”的中年人,并不想坐下,“有事说事,没事我们离开。” 中年人冲外面喊,“找几个姑娘!”想起什么,交代,“要漂亮的!最漂亮的姑娘!快!快!”冲江焱招呼,“坐,坐,别拘谨。” 刚才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吗,还是听见了装作没听见。 “坐。来来来。”大熊推着江焱坐下。 江焱算是明白了,这只大熊就是拉皮条。他才是被拉入海的“姑娘”,服务对象就是这位“什么总”。 八位姑娘连续进门。本来宽敞的包厢立即变得拥挤。 头两位姑娘第一时间往中年人身边凑,被中年人推到江焱身边,“没点眼力见!没看到江主任在这里吗?” 穿着低胸短裙的姑娘走向江焱。江焱吓得站起来,“有什么事,直接说。不说,不走了。” “哎呀!有什么事也不急这一会!”大熊作中间人,把江焱强行摁下。 中年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熊还能没事人一般笑呵呵介绍,“徐总,这位江主任可是位人才!来我们青水县,半年时间做了不少事。你看到我们县有什么大的变动,背后一定有这位江主任的影子!” 他这话真不知是夸还是损。 江焱脸色僵硬,要坐不住了。 中年人的脸却是缓和了不少,“哦。” “听说,还是位大学生!是省里调到我们这里指导的!不出几年,必然是要去省里发展的!”大熊继续吹捧着江焱。 江焱瞥了一眼大熊,这位龟公可真行,拿他做人情。 中年人站起来,又是双手捧着江焱的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江主任这么厉害啊。”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江焱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妓院里的头牌一般恶心。 江焱面无表情问,“你有什么事?” 中年人立即摸出名片,“还未介绍,我叫徐涛,在镇里干点房地产生意。生意不大。在镇里也有些人脉与声望。江主任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一律给你解决了。” 江焱接过名片,他知道来者不善。忽然看了眼周围,“我确实有点事,需要麻烦你。”视线在周围扫了一眼。 徐总立即明白,把姑娘都赶出去。 大熊招呼小杰去下面玩去了。包厢里只剩下江焱与徐总二人。 “我知道你找我的会是什么事。你放心,只要不触及原则,不会惹出大麻烦,我不介意在小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找你麻烦。”江焱停下看徐总脸色。 徐总笑容满面,拍着胸脯,“江主任你说,只要我能办的,一定给你办!” 聪明人办事,只需要利益引导就行。 江焱冷脸,“你应该也听说过,我被人摆过一道。7月3号,被人塞进车子丢到外面的山丘上。我要你帮我找到这辆车,查到是谁干得。其余不需要你处理。” 这件事,不处理完,他心头难安。 徐总沉默思索片刻,郑重点头,“我知道了。”眼神肃穆看向江焱,“江主任,过几年要回省城啊?” 江焱也明白,光是地方上的林业局主任,还不足以让徐总尽心尽责帮忙。毕竟房地产与林业并不算搭界。 “我若回省城,徐总自然也可以跟着将地产放到省城。”江焱给出一个承诺。 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 徐总立即道,“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好!”煞有其事吹嘘自己,“这青水县,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江焱点点头,“徐总有消息再来找我。其他的虚礼就免了。”起身离开。 徐总也不拦着。 江焱舒口气,走下去找小杰。小杰身子摇晃着,与舞池里的人融为一体。 江焱又想抽烟了。 跟着下来的徐总嘿嘿笑着,给了江焱一包烟与打火机,自己钻入舞池热舞。 江焱走出舞厅,站在舞厅外,点火抽烟。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抽的第一只烟,紧紧绷着的思绪跟着放松。一个月来忙忙碌碌,他以为自己快要忘了地里人那位前辈。 但真让他接触的机会时,他竟然想得是前辈与死亡。 前辈死了。 他也会死。 哪怕暂时没动静,他也忘记头顶上的那把剑。 “江炎。”舞厅内走出来一个人,手里揽着一位姑娘。 江焱回头,是王明宽。 王明宽介绍,“这是我女朋友。你之前见过。” 江焱点点头,丢掉手里的烟。 “别装了。又不是不知道你靠烟续命。”王明宽提醒,“你6月份的工资还没拿呢。那时你失踪了,又立即去了林业局。大家都忘了这件事。正好今天发工资,想起你的事,你别忘了去你家里拿啊。” 前辈的家? 江焱一直以为忘了,前辈必然是有住所。那里,说不定有很多线索。 第21章 再次被跟踪 “我……”江焱犹豫着怎么问钥匙,毕竟他不是本人。 “钥匙是。我这有一把。”王明宽非常善解人意,从自己裤腰带上接下钥匙串,给江焱拿钥匙。 江焱盯着王明宽好半晌,接过钥匙,犹豫着道了一声谢。往农业局方向走了。 “就在农业局家属楼402号。”王明宽再次大声回一声。 江焱诧异,这个王主任之前真得与前辈好过一段时间,不然也不会有家钥匙。 晚上的镇上只有主楼上有灯,其余地方都是几百米才有个照亮方圆几米的路灯。 主楼上人还挺多,但走进巷子里,忽然就黑下来了。 江焱走在路上,忽然感觉有人跟着自己,扭过头去看,没看到人,但拐角处却有人头的影子落在地上。 江焱转身,打算直接过去对质。一个人他还是有信心。刚转过去,街角的人跑过来,手里还有一把刀。 视线扫到那把刀,江焱吓得转身就跑,嘴里喊着,“救命!”一路狂奔。 “救命!”江焱拼命奔跑。 小区大门在前面四百米处。 听到声音,有大爷打着手电筒出来,喊一声,“出什么事?” 光的长度有限。江焱下意识回头,没看见此人面目,而且这人转身跑了。 江焱半分钟跑到小区门口,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短跑的潜力。气喘吁吁跑到门口。 “江主任?”看门大爷认识江焱,拿手电筒照江焱,仔细查看江焱的脸又疑惑,“你是江主任吗?” 江焱点头,大喘气哑着声音说,“有人,有人拿刀追我。” 大爷大惊,“我只听说有在华兴(ktv)前打劫的,在镇路口打劫的,在咱们政府附近打劫的还是头一回。你是揣了什么金东西了?” 江焱摇头,摆摆手,也不愿意多说。看着家属区,直接进去。 “诶?”大爷喊住人,“你工作证看一下。不能你说进来就进来。” 江焱回头,知道有些老人看人更毒辣。他和前辈只是有几分像,但不是真人。他也不慌,拿出工作证,强调,“我被开出农业局了,现在在林业局上班。”摸出钥匙在大爷面前晃。 大爷仔细看工作证上的照片,盯着看了好久,嘟囔着,“这像,又不像。”叫来保安室里另外的一位大爷,“你来看看,是不是江主任。” 另一位大爷盯着照片,看了一眼工作证封面,“这不写着吗?”教导大爷,“你看有几个人有江主任的书生气?整个青水县也找不出第二个大学生。” 江焱心头再次感慨“大学生”的身份好使。 大爷没多嘴,将工作证还回去,但依旧没死心,盯着江焱上楼。 江焱看一眼楼房情况,判断出进入口,快步上楼,表现自己的干脆利落。 找到402,江焱拿钥匙开门。刚进门,便感觉脚底有东西。低头看,发现是两封信。一封是前辈6月的工钱,一封是6月份的家信。 江焱找到灯泡开关,拉了拉绳开灯。房屋里到处都是书,边边角角都堆满了书,所有信件都用红绳绑好,放在一处。 里屋的房间也都是书。 在物资匮乏的时候,书是奢侈品。一根冰棍四分钱,一本书要一元钱。 江焱也想过花钱买书打发时间,知道价格就弃了。 这满屋的书象征着满屋的钱啊。前辈是个大财主。 江焱将信封塞到口袋,将家信也放在桌上,之后又翻找文件。满屋的书很多是专业书籍、小说、杂学,还有英文专刊。 “你在找什么?”背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江焱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防卫,看到看门大爷舒一口气,“在找资料。” “什么资料?”大爷继续追问。 这位大爷估计是怀疑自己。 江焱没有心思应对这些,继续翻找着资料,问出自己的问题,“3号晚上我被人打了丢进山里,但是我记不起是什么人,也忘了与什么人起冲突。之前我以为是土地的事,把县里的土地乱象整改了。但是今天再看,感觉不是。” 大爷走进屋,摇头,“不在这里,江主任不把文件放在这里。局里也不允许。” 江焱转身盯着大爷。这位大爷明确地将他与前辈区分成两个人。能如此关心他的人,应该不会害他。 “你知道什么消息?” 大爷沉思片刻,“江主任管得事情不少,真要说会惹来祸事的,只有两件。” “哪两件?”江焱立即追问。 “江门村的厂房开发,还有……”大爷顿了顿,盯着江焱,目光带着审视。 江焱还等着下文呢,继续追问,“还有什么?” 大爷摆摆手不说了,走向门口,“这件事,已经与你无关了。你既然不在这里,就不要回来住了。你把新地址给我,有信件我给你转过去。” 江焱莫名其妙,追着大爷走过去,“大爷,你倒是说完啊。还有什么啊?这件事关系到我的性命。” “你只要呆在你那一亩三分地,不乱管闲事,不会有人找你。”大爷说。 江焱皱着眉毛,他感觉自己可能已经触碰到什么真相的边缘了,却苦于无门走进去。 江焱无法,转身拿了点东西。前辈的家中有不少好东西,有望远镜、中华香烟,又拿了几本书与钢笔,眼尖看到角落里的弹弓,顺手也拿走,用桌布打包带走。 大爷还在门外,一直盯着江焱,并没有出声阻止。 江焱出去,将门反锁。 “我现在在林业局,也在家属楼402。”一说这个,江焱自己也发现有些巧。 相似的面庞,一样的专业,同样的职位,同样的家属房间,最后又走在同一条路上。 江焱感慨,“我恐怕,兜兜转转还会回到漩涡中心。”走同样的道,走向同一个结局。 大爷没有出声,只是将江焱送出小道。走到大道上,大爷目送江焱离开。 走到华兴ktv门口时发现小杰蹲在门口。 小杰看见江焱,立即起身,“江主任,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了。” 第22章 前辈 江焱抱着一堆东西,“回之前的住所拿了点东西。”将弹弓给小杰,“这个给你。我看你弹弓也厉害。” 小杰吃惊,“这,是全牛皮的!” 弹弓皮筋是牛筋,弓身也包裹了一层牛皮,看起来精致好看。 “这,这是那个徐总送你的?”小杰诧异。 “是江总送你的。” “哪个江总?”小杰懵,不记得有哪个江总。 “江炎。”江焱说前辈的命,末尾有着长长的叹气。耳边果然响起小杰的惊叹,“主任你还是个地主!”感慨得是他江焱。 江焱笑笑不说话。 大家都在欢乐舞厅前等着,见到两人,调侃,“收hui赂了?” “没。这是我回农业局得家取的。”江焱解释。 大家继续在路上唠嗑,不住感慨:“之前咱们都是普通百姓,现在忽然成了官。” 局长不忘提醒,“拿人手软,到时候找你办事可就麻烦了。” 王姨附和,“对,不好办。我们村有个人在拿“好事来”酒店当管事的,可以管后厨采买的事。有人就给他送了两条钱。哎哟,那家伙,高兴的呀。当时也没提要求。结果等到秋天,对方拉他去了地里。要求他收了家里的菜。哎哟,全是烂萝卜,都蛀心了。” “那人威胁他,如果不收,就告诉他老板,说你收了礼钱。” “那人是有苦难言,低价收了萝卜,自己倒贴不说,还拉着老婆孩子连夜洗萝卜、切萝卜。” “第二天早上后厨都诧异,居然还切好了!” 众人笑。 王姨嘴里总有各种各样的真人小故事。 回到家属楼,江焱打开信查看,发现前辈江炎是很有钱。他是家里的唯一的男丁,上海人,上面还有两位姐姐,都出嫁了。确实是黄毛说得城里人。 写信得笔迹有两位,多数是娟秀的楷字,笔墨多,啰嗦一点,是妈妈。末尾有笔风锋利的笔墨,基本只有两三行字,是爸爸。 江焱翻找杂书,里面有些笔墨,发现前辈笔墨像爸爸,尤其是“立刀旁”真如一柄长刀锋利,所有的“钩”都重笔、凌厉。 看一眼时间,家里定时来信。一月固定有一封。下一封马上就要到。 最新的信件里,妈妈的信有些担忧,让前辈不要管太多的事,已经找了关系,明年就可以转回上海。不要硬碰硬。 江焱疑惑,不知道前辈说了什么事。 爸爸的信件也有些担忧,让前辈注意尺度,不要莽撞。 看来,前辈应该就是莽撞了,撞破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 翻找书籍看前辈的笔记,里面的思绪很前卫,也很极端,有着这个时代青年的大抱负,也有着大无畏精神。 在经历七十年代q洗的节奏下,还能有这样的人,实在是稀罕的熊猫。 看来一眼英文书籍,发现前辈家里可能是在国外呆过,因此躲过了清洗的岁月。 江焱大致猜到前辈家境殷实,思想富养,更有国外的自由精神,因此性子不会转弯。 这段时间,只是走前辈的后路,也感觉到前辈孤勇耿直,一个人处理了很多事务。也得罪了不少人,多数是村里人,枣刘村这样的例子不少。 英雄难做。都不想做英雄。和稀泥糊弄,整点钱过小日子多好啊。前辈有人照顾,家里有人铺路,没必要这么做。 江焱舒气,再一次为前辈敬佩。 江焱小心翼翼模仿了笔迹,报了平安,又说这边事情没解决,他不会回去。 他可不敢回去,连保安大爷都能认出来,家里父母还不怕被暴露? 只是他也实在好奇。这么一位从省里直调的大学生,有能力,有背景,谁动得手? 第二天周六,江焱熬夜看了一本闲书,睡了大懒觉。中午被小杰敲门吃饭。 下午,江焱骑着小杰搞来的破旧自行车去枣刘村,小杰同行。 车子挺好,没有大毛病,就是响声怪尴尬的。 江焱下车检查,看不出哪里有毛病,骑上去就是有响动。也只能作罢。 第1章 两人去江门村村大院,里面还有几人上班。村里有几个悄悄怀孕的,要抓去打掉。家里老人在村大院前大骂缺阴德,这辈子生孩子没屁眼。 江焱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好家伙,家里生了6个姑娘,送出去两个,好像还丢了一个,就是要个男娃。他家是重点对象。 要罚款。 孕妇理直气壮,“没见过什么时候生孩子还要罚钱的!古时候生了孩子还要赏钱哩。是不是你们把赏钱贪了,又来问我们要钱?”这家伙还能倒打一耙。 江焱见识过妇女的战斗力,退后两步,不想参与此事。 他绕着村子寻找一番,又问村里人大厅办厂的事。村里人斜着眼睛看他两眼,转过身继续该干嘛干嘛。完全不搭理。 小杰生气,上前理论,“你什么眼神?”被江焱扣住肩膀离开。 江焱琢磨着,这个村子可能真有事。瞧村里村外的豪横仅,出几个莽夫也说不一定。如果要盖厂房,有面包车也说得通。 但是找了七八户人家,都没人待见。 不是遭人白眼,就是被妇人吐口水。 小杰不与妇女动手,只能抱怨,“至于吗?不就是让挖树根吗?”才想起正事,“主任我们不看杨树林吗?” 二人绕了大半个村子,发现离杨树林挺近了,又特意绕过去。 杨树林剩下一片黑色,枯枝黑灰不少。他批得“挖树根”只怕是喂了狗。 嚣张啊。 二人骑到村口,碰见医院来车将妇女带走,妇女与丈夫上演“生死离别”的戏码。老妇人不断打着工作人员的头,被人推开了,又在地上撒泼打滚,囔囔着,“我不活了!”哭嚎,“我的大孙子诶!” 一帮人将村口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江焱与小杰只能在门口等着。 等到车子离开,计生的人也走了,只有孕妇丈夫与地上的老妇人。 江焱推车离开。 “等一下。”丈夫叫住江焱。 江焱瞥他一眼,不说话。 “我认得你!你之前来我们村,不让我们建厂!厂子的事你是不是能做主?”男人问道。 有戏? 江焱盯着男人,“你清楚多少事?鸡毛蒜皮对我没用。” 男人直言,“推山建房算不算?你之前明确反对过的。” 第24章 调查2 江焱来了兴趣,但也知道这家人的厉害,面上不表现。 男人却是很痛快,根本不用脑子,一股脑子把所有知道得都吐露出来。 “我们村来了一个建饮料加工厂,要征收土地。还都是农耕地。之前你来就说这不符合规定。还说什么未批先盖,阻止工程队施工。” “我们为了赔偿款与你干起来。” “江主任,你现在就带人把那群人都抓起来!判个十年八年的!给我儿子赔命!” 这家伙不懂法啊。也不知道他只是林业局主任,没有那么大权力。 “这些我都知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江焱故意炸鱼。 男人思索一会儿,不太确定,“我就知道村长收了钱,主任与王寡妇有关系,书记小舅子是工厂的人。我们村的带头人拿了不少钱,具体多少不知道。” 地上坐着的老人插嘴,“至少两三万!他们家买了电视机呢!” 老人可能在夸大其词,但电视机肯定是真的。 江焱思索着其中厉害关系,追问,“他们有面包车吗?” “面包车?”男人诧异。 老人抢话,“有!什么没有?火车都有!那飞机大炮都有!” 小杰插嘴,“飞机大炮怎么可能有?一个村子也放不下一辆飞机啊。” “有!什么都有!他们家什么都有!”老人从地上坐起来,抓住江焱的手,“他们都不是好人,你们快把他们抓起来!赶紧的!我大孙子还有得救!” 江焱努力抽出自己的手,继续追问,“确认好,我问得是面包车,还有负责人是谁。” “负责人?”男人思考着这个词,“你说是带头人,就王二楞子呗,他哥大强在城里做包工头,说是认识不少人。” “真名叫什么?” “王二楞子。” “这是诨名。我要真名。” “真名……”男人看向老娘,两人面面相觑。叫惯了诨名,根本不知道真名叫啥。 老人说,“王瘸子他二儿子。”不知道就用父辈关系顺沿。 男人想到了什么,“王二楞他哥应该有面包车。我看过他拿车子拉人。对!他有!”说到最后,自己给自己信心。 江焱点头,知道咱问也问不出什么,给男人提供一个信号,“这些信息还不够。你盯着点。他们如果什么重要的人物来了,或者开始盖厂,你就来通知我。我在林业局,镇子东往山阴山走,走到头就是了。” 在将来的香火——儿子面前,什么钱都靠边站。 男人果然点头。 江焱骑着单车回去。路上,小杰询问,“主任,咱们这又是干嘛啊?” “打苍蝇。” 江门村肯定有勾当。别的他管不了,但涉及到自己与前辈的生死、涉及林子,他有必要管一管。 二人回到院里,院里非常热闹。 江焱骑着单车直接进院中,看见院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戴着灰色干部帽,中年,约莫四五十岁。一位看着稍显年轻,大高个。江焱进院,他的目光便定在了江焱身上。 江焱感觉到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消音。 “大庆哥!”小杰很是热情,走到年轻男人面前玩闹着推了他一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咋不提前说一声?” 年轻男人开口,“我们寻思着寄信比坐火车的速度慢,索性直接回了。这位……”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江焱。 江焱有种不适。这位一直拿一种打量与试探的目光盯着他,好像他是什么潜在的敌人。 江焱伸手刚要自我介绍,身前的小杰没瞧见身后的手势,热情介绍,“大庆哥!他是我们新来的江主任!可厉害了!是个大学生!杨树林就是他发现有问题的。” 转身介绍,“江主任,这是我们林业局的大庆哥,副主任。什么活都能干!可厉害了!” “啊。你好。”江焱呐呐伸手打招呼,“江焱。” “哪个炎?” 三——“三”字一瞬间冲上天灵盖,下意识就想说“三个火”,忍住了,“两个火字。” “炎。”大庆副主任字正腔圆地强调了音调,“赵大庆。你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小杰哈哈大笑,“大庆哥,人家可是大学生,哪里会有什么不懂的?你应该问他。” 众人适时大笑,打趣着提醒小杰,“你小子话多!还不给你大庆哥搬东西。” 小杰乐颠颠地给赵大庆副主任提行李,搬东西。 江焱一瞬间感到一种隔阂。 原本以为他在林业局像找到了归属地,在这个陌生的年代与地方,他像是得到了家一般温暖。 原来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自己只是一个过路客。 江焱顺坡而下,“自然,我有什么问题会问你。你有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刘大庆理所当然一副东道主的态度为江焱介绍身边人,“这是孙奇书记。” “江同志,你好。”孙奇伸手与江焱握礼。 江焱鞠躬回握。随后借口累了,上楼回屋休息。在他身后,热闹的声音又响起。好似他的存在就是消音器一般。 晚上,江焱等着小杰给自己送餐,但是等到天黑了也不见对方来。 “江主任!去不去舞厅?”江姨在大院里喊。 江焱出门,知道副主任肯定要同去,“你们自己去。我待会起单车去镇里自己办点事。”迅速下楼,与大家客套地打着招呼,故意装作赶命的状态,骑着单车跑得飞快。 在看不见人影的地方,将速度慢下来,思索着去哪里。最后犹豫一下,去了“华兴歌舞厅”。 他在舞池里找到徐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你这找到什么消息了吗?” 徐总无奈,“江主任啊,我这也不是办案,不能24小时就给你答复。” 江焱冷脸,“我昨天从歌舞厅出去就一路被人尾随,走到巷子里,更是拿着刀子要捅我。你跟我说我不急?” “啊?”徐总吃惊,再三追问,“真是从我这儿出去后就被人盯上了?” 江焱点头。 徐总眼神发狠,“嘛的,在我地盘上就敢这么张狂。江主任,你等着,我24——不!12小时就给你答复!”他叫来一旁的服务员,“把孙建斌给我叫来!” 江焱询问,“江门村建厂的事你知道吗?” 徐总点头,“知道啊。凡是盖房子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他们的负责人是谁?盖什么厂子。把你知道的,都和我说一遍。”江焱说。 徐总:“负责人是王宽,但据说他也只是出面的人。真正的负责人也不清楚是谁。至于说是盖什么厂子,这也不确定。有说饮料厂,又说服装厂的。他们这个厂子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你想啊,三月份就说要盖了。现在都8月份了,迟迟不盖。不是资金链不够,就是只是个幌子。”徐总说。 第25章 不对付的副主任 徐总叫来的人很快过来,“昨晚晚上有什么人在外面盯着?” 王建斌思索一会儿,“没有人。只有几个地痞在外面拉客,都是王大发他们几个。也知道咱们的规矩,没在咱们这边闹事。” 徐总一拳揍在脸上,“你跟我搁这放屁呢!人从我们这里出去,一路追着拿刀子捅!你给我说没人!”又是一记右勾拳揍过去。 王建斌不敢还手,打得趔趄又站直了挨打。 “赶紧给我查!查不出来你给我滚开!”徐总一阵怒火。 江焱看着这些动静,寻思着是做戏给他看呢。“不用了,我看你也给不了我什么信息。”起身就走。 徐总立马用手拦住人,叫嚷着,“江主任!江主任!给我个面子!给我个面子!你现在出去,我面子往哪儿搁啊!我面子往哪儿搁!” 好像江焱离开就跟杀了他一样。 江焱看着他的表演,被他推着坐在沙发上。 “你等着,我绝对能给你一个交代!在我的地盘上,不能发生这种事!”徐总又交代着王建斌去打听,两个小时内他要听到结果。 江焱被徐总拉着在舞池里蹦跶,旁边还有几个年轻小姐贴身靠过来。江焱盯着对方的身体,不能说没反应,但还是忌惮。 风月场所的人能有多干净?现在艾滋病的阻断药也不好买。犯不着。 忍着冲动坐在包间,听着几个小姐给他唱歌。 等了一个多小时,徐总进来说,给江焱倒酒,“打听到了。昨天有人看到了彪子他们哥俩跟着你。”给江焱介绍彪子,“这两就是二愣子,熊起来根本没脑子。十几岁就跟着地方上的二流子混。现在也有一些小团队。这段时间好像找了个什么靠山,自己做了老大。” 江焱摆手不喝,拿起一包烟。烟是华子,顺手给了徐总一根。 徐总都愣了,“呵呵”笑着,挤眉弄眼,“江主任会享受啊。”他笑得明显,“同流合污”就差写在眼睛里。 江焱没有解释,点烟抽了起来。 徐总继续说,“如果说是他们找你的麻烦,我可能还得需要时间查查他们背后的老大。” “他们有面包车吗?”江焱追问。 “有。一辆破面包车。”徐总说。“怎么也得一两千。” 车子再怎么破,也是车。 “有照片吗?” 徐总抬手让唱歌小妹当跑腿,很快有人送上了照片过来。江焱看了两眼,一个染了黄毛,眼神凶狠气质猥琐,后面的男人竖着中分头,穿着衬衣隐在黑暗中,浓黑的眉毛,右边断了一半。这个特征分外醒目。 江焱将照片塞进兜里,拍拍徐总,“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我派人保护你。”不荣江焱拒绝,徐总派了两个小弟跟着江焱。 江焱走出舞厅大门,意外发现小杰与赵大庆副主任,丢掉手里的烟。 赵大庆见到台阶上的江焱,走了过去,“江主任,刚来就受贿,可不好。” 江焱神色冷淡,“不是受贿。只是来这玩玩。” 赵大庆瞥一眼地上的烟。 江焱摸出口袋里的烟,“来一根。” 赵大庆盯着“中华”二字,“这么贵的烟,江主任说买就买?” 这人说话的语掉怪怪的,与王明宽有得一拼。 自古正副之别,就是云泥之别。一个领导,一个跑腿。一个拿好处,一个背锅。暗地里不对付很正常。像这位直接摆在明面上,江焱反倒不担心。 “你们怎么来了?”江焱避过话题。 赵大庆说,“我们等你一块回去。小杰说,你不在,可能是来这里。我们就来这里等你。” 江焱看着小杰,小杰还在对面马路上,似乎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了。 “走。”江焱抬脚离开,不管身边灼烧人的视线继续拿烟抽。 江焱一出洞,一直在门口站着的小弟也跟着动了。 赵大庆副主任与小杰奇怪地看着两人,确认二人是跟着江焱的。 两位小弟也推着一辆二八大杆,跟在江焱后面。车子比江焱的破车好太多。 小杰小声追问,“主任,这是咋了?” 江焱:“不用管他们。” 回到镇东边,林业局的人在舞厅里跳着,知道江焱来了,立马出发回去。走了一段时间,发现后面跟着两人,都很诧异。 问江焱,江焱推脱,“不知道。只要不抢钱就行了。” 但是有这二位在,大家都明显放不开。哪怕王姨努力活跃气氛,大家都尴尬着,对江焱隐隐有些意见。 江焱不是没感觉到,心里想着,等事了了,他可能真得要外调了。 “江主任,给我跟烟呗。”赵副主任开口。 江焱摸出烟丢过去。 赵副主任夸张地说,“哟,还是华子啊。这么好的烟啊。” 几个人凑过去看。 赵副主任叹气,“这抽了一口,好是好,只怕以后我连大前门都不愿意看上一眼了。” 大家默契地避过话题。 对方在干嘛,江焱心里清楚。 江焱看一眼局长,什么话也不说,骑上车走人。他一走,后面的两个小弟也骑上车越过众人,跟上去。 “江主任!”小杰骑上单车要追,被副主任拉住。 江焱径直回家,坐在床上肚子嗷嗷叫唤,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吃饭,只在ktv吃了一些水果,根本不饱。家里没有米面,就连鸡蛋也没有。 晚上,小杰过来敲门,“江主任。晚上我忘了送饭了。我给你烤了一个番薯。你垫垫肚子。” 江焱起身开门,“不怀疑我受贿?” “江主任受贿,肯定有江主任的理由。”小杰直白地说。 江焱笑了。这家伙不为他辩解,是没想过他不是受贿。这一根筋的脑子没转过弯。 江焱交待,“我确实有我的理由。我也告诉你,我不需要受贿。”江焱请小杰进屋坐。 “江主任,你在调查什么,我可以帮你。” 江焱沉吟片刻,挑了一些事交待,“江门村的事,我拜托徐总帮我查查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也是他执意给我,说是他的面子,我不要就是不给他面子。他也没脸混。”吃着热乎的番薯,“你帮我打探打探江门村的消息。大小消息,七大姑八大姨,乱七八糟的都可以。” 为了建一个工厂,要一人性命。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工厂,摆什么威风。 第26章 给树打点滴 江焱晚上没事继续看闲书,依旧是一觉睡到中午。中午吃饭时,去水房洗漱时,院里的副主任来上一句,“江主任真是作风良好,起得挺早啊。” 江焱瞥一眼副主任,28岁。也就比他大两岁,怎么就这么阴阳怪气。(江炎23岁,江焱26岁)。 江焱没搭理,拿着瓷缸去院外刷牙。一出院,就看见蹲在树下躲太阳的两人。 还是昨晚的两位小弟。不知道蹲了多久。二人搁这不像是看门的,倒像是蹲人打人的。 江焱瞅着这两人更头疼。 小杰从院里走出来,又拿了两个烤番薯过来,蹲在江焱旁边小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去林场干活了,没时间作午饭。凑合吃点。” 江焱盯着小杰。今天周日,不是工作日。 小杰小声解释,“大庆哥早上要上林场看看。我们就陪着他上去。见没什么事,就直接在林场干活。” “你们几点干到几点?” 小杰:“五点干到11点。我们看你一直没下来,也就没叫你。” 江焱没说话。 看林业局来来往往的人,大概是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跟着去林场干活了。 局长的意思他清楚。就像前辈的父母一样,从来就未想过在这里长久呆着。 副主任才是自家儿子。他只是一个客人。 闹了纷争,主人家也许偶尔帮着打自家儿子,是客套,也是礼数。但心里肯定是偏向自家崽的。 江焱不说话,刷完牙蹲在地上吃番薯。 下午炎热。两位小弟有人替班,换了人看守。 江焱去林场看了看,今天干得地方不少。之前半月因为土地的事,林场的事耽搁。现在一眼就能看出新挖的树苗。好一点的杨树差不多已经被挖出来了,剩下的不是矮小就是倒伏。 绕了半圈林场,回去的路上又看到赵大庆。他站在高地,俯视着林场,也将他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中午天气炎热。新栽种的杨树林树树叶并不繁茂,身处林下依然炙热难耐。 江焱走过去,并不打算与此人过多交锋。只当作看不见。 走到半路,赵大庆追上来,“江主任看了半天,看出什么名堂了吗?你简简单单只说这片杨树林不行,说将好树挖了卖了,可没说过怎么治理啊?难道,是照本宣科?” 江焱转头,盯着赵大庆,“你想问什么?” “我听杨叔说过,剩下长得不好的杨树你要治理。这树木我们也精心施肥浇水。现在就看江主任的办法。”赵大庆盯着江焱,“江主任身居主任,总要有两把刷子治理树木。而不是拿着主任的权威到处耍威风。” 江焱盯着林场,他也看过林场的记录。操作上没问题,只是施肥不保肥。天气干旱,水浇在树根旁,先蒸发掉一半,再被土壤吸收一些,数根吸收得很少。 “我想两天。”江焱有思路,但也不打算说死了。说罢走人。 副主任也没再追着过问,越过他大踏步离开。 下午,林场的人躲太阳,都不干活,只收拾家务做饭。江焱叫来小杰,“你能不能搞来输液的吊瓶与管子?” 小杰奇怪,“主任,你要这些干什么?生病了?” 江焱指着林场,“给树输液。” “啥?给树输液?”小杰笑了,“江主任,只听说过给人输液的,没听说过给树输液的。” 江焱反问,“人生病输液,树生病不可以输液吗?” 小杰愣住,“要多少?” 江焱叹气,“有多少拿多少。”林场有上千棵树。青水县这么大点的地方,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小杰挠挠脑袋,只说一声“我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江焱去上班。小杰抱来一个箱子叫江焱出去。打开一看,满满都是用过的吊瓶与输液管。大约有二三十个。 “这些,也行。先试试。” 江焱让小杰拿两把钳子拔针管,自己将所有的输液管都倒在地上,散开。 小杰挥手,“要什么钳子?”蹲下身就要徒手干。 江焱打手,呵斥,“别乱来!小心感染病毒!” 小杰听到名词被唬住,果然不动了。 江焱教导,“这些都是用过的。你根本不知道扎过的人身上带了什么病毒。你再被扎一下,他身上的病毒就传到你身上。他要是有艾滋病,你也被感染艾滋!” 小杰乖乖起身去拿两把钳子,又拿了手套包手,踩着管子拔针。 林业局的人想帮忙,都被二人阻拦,教育一番“病毒危机”。 拔出来的针直接丢进灶火里烧。又将吊瓶里的液体放掉,冲洗一番,装上水,塞进一点氮肥、磷肥,晃荡晃动。 准备好了,二人回办公室继续处理事务。 “江主任。江主任。”有人骑着骡子赶到林业局。 江焱出去,看到是江门村孕妇的丈夫,知道是放出去的钩有饵了,“什么信息?” “来人了。来人了。”此人坐在骡子上,招呼江焱赶紧过去,“他们来人签合同,要我们的土地书。” 江焱招呼一声,“小杰,跟我走!”转眼,又瞧见副主任出来盯着。 没时间搭理这货。江焱与小杰骑着破单车赶去江门村。二人链子蹬得“咔咔”作响。骡子速度也不比单车慢。 路过农业局时,江焱思索一瞬,拐弯又冲进农业局。快步走到主任办公室,直接开门,“江门村的事你知道多少?” 办公室里正有人。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王明宽见到江焱就烦,“你怎么又管江门村的事?” “土地的事,你批了吗?”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批!”王明宽怒,“给老子关门!” 江焱“砰”一声巨响关上门,风风火火离开。 王明宽追出门怒喊,“江火火!你再敢不打招呼进来还摔老子门!老子打得你娘都不认识!” “噢!”江焱回一声。骑车出院的时候想起来,“谢了!” “滚!有多远死多远!” 江焱风风火火赶去江门村,就看到村委会里站了不少,面前还有一辆面包车。 江焱盯着这辆面包车看,面包车很脏,几乎都是泥点子。 江焱要进院,就被一村民拦住了,“这里不欢迎你!” 江焱拿出工作证,“你拦不了。这是工作。” 小杰上前江焱开道。而骡子与男人不知道躲哪去了。 第27章 纠纷 小杰给江焱开道。江焱直进会议室。这里站了不少人。村里几个干部都在这里。主位上还坐了一位断眉男人。正有不少人在一个个签同意书。 江焱走过去直接拿起合同,看了一眼。甲方是江门村,乙方是紫薇星建设有限公司。“甲、以双方自愿、平等协商,就双方合作进行村民住宅、生活设施、生产条件改造升级以及房地产开发的相关事项自愿协议如下……“ 这不是合同书,是意向书。 现在没有《合同法》,村里干部可以直接以村的名义进行签名。只是还搞了签名,以防闹事。 “江主任,我们好像没有动林子。你怎么又来了?”主任问话。 断眉男盯着江焱。 江焱问,“谁是公司负责人杨刚?” 断眉男不出声,但大家的目光看向了此人。 江焱问断眉男,“去农业局报备过,立过项吗?有营业资格吗?” 断眉男反问江焱,“你是农业局的吗?” 江焱不慌不忙,“如果是废除的事,林业局一样有权管理。只要涉及土地,农业局或林业局一方不同意就可以禁止。是不是,书记?” 书记不说话。 江焱继续说,“更别提,你没报备、没立项就来村里要合同。我没记错你们村只有1813亩。你们拿出的137亩土地只怕都是耕地。”他的目光在断眉男与干部们扫视。 江焱指着断眉男,“你连资格都没有,就敢来先一步收合同?你是在诈骗!”转向书记,“叔,你好好把关。大家都想村子好过。我不是要干扰村子更好发展,但是你自己想想,江门村离镇子这么远,运输都不方便,什么人会来这里投资建厂?” 断眉男不动,盯着江焱的眼神有着凶狠,在江焱背后的两位小弟看了看,没有出声。 书记忍着脾气,好声好气,“江主任,咱借一步说话。” 江焱跟着出去,两位小弟贴身跟上前。 书记瞥了眼小弟,眼神不断暗示,江焱都当没看见。 “我们早就严格把控过了。不劳江主任操心。麻烦你好好离开。回头我请你吃饭行吗?”书记小声道。 江焱奇怪,“他什么资格都没有,你一点不怀疑?” 书记叹了一口气,拉着江焱去办公室,关上门悄声说,“我与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江焱盯着他。 “他们有内部消息,省城有人要来修路,会路过我们村,所以才提前一步选厂。”书记解释。“我们村不要,别的村也会抢着要。所以我们才要快一步签字。到时候不用种地就可以拿钱,有何不好?” 1979年,首次提出了开办“出口特区”。 前年5月,广东、福建两省会议中,明确了在广东sz市、zh市、st市和福建的x市,各划出一定范围区域,试办经济特区。 江焱不语。 “只要你不阻扰,我马上派人将那些杨树根挖出来!好不好?”书记商议。两利相权取其重。 第28章 纠纷2 江焱思索片刻,“不如这样,你先缓两天。这两天你把杨树林的根挖掉。我帮你去省里打听,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提醒书记,“你也不可能只听一方说辞。” 书记沉思片刻,“好。最迟三天,有没有消息,我都签。” 两人出去。江焱站在角落看戏。几人对公司老板好言相劝,将时间改到了第四天。 具体不知道说些什么,断眉男瞥了江焱一眼,起身离开。 村里的人看到大老板离开,都是疑惑,追问,“怎么走了?我还没签字呢。别走啊。”拦住人不让走。 老板身边也有小弟护驾。七八个人挤进一辆面包车里走了,剩下的骑着摩车离开。 江焱记得,断眉男也只是混混出身,不可能是真老板。只是一个顶包的。钱收到背后大老板手里,出什么事,签字的负责人顶包。 江焱询问跟随的小弟,“你们老板在哪?我找他有急事。” 没想到小弟掏出bb机发消息。 江焱没见过真的bb机,凑过去看他们发消息。 “徐老板在家,他让我们直接带你过去。”小弟说说罢骑着单车在前面带路。 徐老板的家就在镇里最好的小区里,都是独栋大别墅,占地面积按亩计算。因为有百年树木遮挡,即使身处镇中,平时也没注意到这里的“大观园”。 江焱跟着小弟进徐总的别墅,刚进门就瞧见金碧辉煌的装饰,这些装饰仿若五星级酒店奢华。但与这个时代不适合! 江焱看惯了黄土、家属楼,黄土贫瘠,风吹沙打脸,家属楼里总是没有电。40瓦的灯泡还需要拉绳拉。更别提一个月吃不到两顿肉。这就是他的生活。 再次看见徐总的奢靡,才想起每个时代都有奢靡与璀璨。 徐总夫人招呼二人坐沙发上看电视,老徐马上下来。 打开电视,居然还是彩色的。 江焱再次感受到世界的参差。他连听收音机都奢侈,没摸过黑白电视机,更没见过彩色电视机。 徐总儿子嚷嚷着要看动画片。 徐总夫人叫保姆带儿子离开。 江焱摆摆手,“我们就跟着看动画片就行。”什么都没看过,当然有什么看什么。看动画片也好。 徐小子跑到沙发前拿遥控器调到动画频道,看到角色时,江焱身子直了。《机动战士高达》! 万万没想到还能看到一直追得动画片。 猫和老鼠、米老鼠、奥特曼……这些系列这个时代早就有了。引进却还需要一些时间。 三人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聚精会神,等到徐总下来,一集也刚好结束。 “江主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买了计算机,找人装啊。哎呀这些东西都不懂啊,但是听说香港那边不少人喜欢,也只能跟着买来看看。”徐总状似抱怨。 江焱也想起正事,走在江总前小声道,“我收到江门村的消息,省里要修路,路过江门村。所以他们急着盖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省里有消息,我绝不可能不知道!”徐总断然否决。 江焱对他的消息采保留意见,“你最好再问问。” 第29章 省里来人 江焱催促徐总,“尽管给我确认消息。不然,以后你别说求我事了,我不给你找事就不错了。” 江焱觉得有必要上演一番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然这货天天晚上ktv吹牛泡妞玩电脑,白天就忘了自己吹出去的牛了。 徐总赔笑,“是是是,一定一定。” 江焱准备离开时,新一集的《机动战士》又开始了。小杰看得真着迷,江焱也没忍住看了两眼。 徐总立即表示,“留下来看看动画片呗。” 江焱心中很激动,立即知道自己还要脸,“不了。小孩子看得东西。”拉着恋恋不舍的小杰离开。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回想这些年看过的《高达》剧情,忍不住就想找身边的小杰讲后面的内容。想到现在的年月,算了,他们都是土老帽,还是别被这些不再能看到的东西吸引住。 回去的时候已经中午了。除了局长与书记两位大佬在办公室坐镇,大家已经跟着副主任上山了。 “副主任挺能干的啊。”昨天就拉着大伙上山干七八小时,今天又来。虽然总是挑他刺,但做事速度是挺快的。 “那是。咱这片林场就是大庆哥带着我们干的。一个月,全部搞定。”小杰与荣俱焉。 一个月,够狠。这强度能干下来,指挥能力与做事水平都值得认可。 江焱也明了为什么这家伙对自己这么大意见,不服是肯定不服的。对方种树,他拔树。 中午,林场的人下来休息。小杰跑出去帮忙烧火。 江焱躲在办公室里处理自己手头的事。小杰跟着大家伙擀面,中午大家都吃面。 局长知会江焱一声,“小焱,听说明天省里会来人。我们可能也要接待。明天穿件正式的衣服。” 江焱“嗯”了一声。下午处理了一些文件,五点的时候叫上小杰,给吊瓶装水。拿单车载着水瓶子与工具上山。 就近找了山脚的一块地。拿绳子圈了边界线,做实验基地。 “主任,咱这是干嘛?”小杰给树挂瓶子,将线插入树苗下。 这边的树都长得差不多高。只比人高一点。树叶开得稀稀拉拉,还不少黄叶。 “做比较,看看什么肥料好一些。明年就知道买什么肥了。” 氮磷肥追肥效果可能好一些,但农业有机肥也不能浪费。 “小杰,这几天尿尿都尿瓶子里。明天实验另一块地。”江焱已经想好了比照组,“一块什么都不挂,一块只挂水,一块只挂农肥,一块早上滴水。”论文就出来了——学术人的习惯。 不能浪费。这是一篇sci! “咱们,没有那么多瓶子。”小杰犹豫着说。 江焱扭头,“瓶子呢?” 小杰盯着江焱。 江焱反应过来,对哦。他们哪有那个钱买矿泉水?有那个钱,多买包烟不好吗? 回去的路上又看到山顶上站着个人,还是那位副主任。 人形监督器。 “大庆哥!”小杰热情招手。 副主任利落地跑步下山,速度比江焱快多了。 “树医生,好啊。”大庆副主任与江焱打招呼。 “副主任好。”江焱保持距离。这家伙,不知道看什么戏。 “你走不久,徐辉打电话,好像有什么事,让你回拨过去。”副主任说。 江焱骑着单车跑回去,打电话过去。“江主任,我知道明天省里要来人!哈哈哈,我这消息快不?” 江焱期待的心一下子就跌了,指望这家伙不如自己上手干。“我回来就知道了。你消息晚了。” “啊?” “你消息太落后了。明天给我不知道的消息,不然你试试我会不会去你的建筑公司看你用了多少违规地。” “别别别,我一定好好干。”徐总再三保证。 江焱挂了电话,骑单车回农业局家属楼的屋里翻记录,想看看前辈在省里的关系网。没准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抱着一堆信件,又顺了一些用得着的好物回家。骑单车路过华兴歌舞厅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了断眉男。断眉男旁边的人也很熟悉,王明宽。 江焱立即停车,盯着门口仔细看,确认是这两货。 他们两有联系?前辈的死有王明宽一份? 二人进了歌舞厅,江焱走不动道了,停下单车进去。歌舞厅里歌声过于嘈杂,一眼望过去全是脑袋。江焱在外面绕了一圈没看到人,起身去二楼包厢。包厢门关着,隐隐地唱歌声,听不清人的声音。 拉过服务员,“农业局的王主任在哪里?” 服务员指着最里面的包厢。 江焱走过去,又犹豫了。进去说什么?阻止?阻止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焱走到楼下跳舞池,找了个能看到二楼楼梯口的位置抽烟。等到断眉男离开,王明宽还在舞池里跳舞。 江焱走过去拉人到厕所,“断眉男与你什么关系?” 王明宽吃惊,“顺子?他找我,就江门村的事。” “你不说没批吗?” “所以他来找我批啊。”王明宽推开江焱,“你跟踪我。” 江焱递过烟,“路上看到。” “他们要盖厂,有什么不给批的?” “可耕地太多了。”江焱其实已经无所谓了。规矩保护听话的人,总有人要做鬼,又劝什么。但前辈的死与他的安全又指向了江门村,他不得不关注。 “耕地基本都是连着的。次耕地都在犄角旮旯的地,也不方便建厂。”王明宽提醒,“你给人划定范围,有人要拿补助,有人拿不到,这笔账可就要算到你头上。你可千万别犯浑。他们村混子不少。” 王明宽是适合做官的,懂得明哲保身。 如果没有前辈遗留的危险在,江焱也觉着可以这么做。安安生生就很好。谁爱当英雄,谁当。 江焱转移话题,“省里来什么人知道不?” “不知道。我也知道省里会来人。到时候县长、书记肯定都陪着。” 问不出消息,江焱直接走人。走出歌舞厅,看到空空的地面。 我的自行车呢? 江焱绕着自行车停车的位置转了又转,又向四周找了一遍,杀回歌舞厅,抓着门口的小弟,“我的单车呢?我上面的文件呢?” 都没了。 小弟开口,“顺子骑走了。” “操!” 第30章 省里来人了 江焱气不打一处来,“告诉你们老大,不把我单车与资料追回来,就陪我一辆单车!我里面还有一条中华烟!” 小弟点头,表示会带话。 江焱只能走路回“欢乐舞厅”,想找小杰问问能不能找到断眉男顺子的家。找了一圈被告知小杰没来跳舞,跟着副主任离开了。 走出舞厅准备等大家一块回去,出舞厅发现白天已经回徐总身边的小弟又回来了。 小弟一号将单车推到江焱面前,“江主任,这辆单车您先委屈一下。这是徐总陪你的烟。徐总说,让我们先跟着你,你说干啥就干啥。” 江焱看着三条烟,这可不少钱。被林业局的人看到,说不清楚。说是赔偿,谁信? 江焱干脆打一声招呼直接回去。原本热闹的林业局大家庭变成了听话的小跟班。 晚上回去点着蜡烛看了一会小说。第二天一大早被小杰叫醒,“江主任!江主任!” 江焱起身,跟着小杰下楼,看到五个蛇皮袋的吊瓶。 “这么多?”江焱吃惊,“怎么搞来这么多的吊瓶?” “都是——”小杰顿了顿,“都是我找垃圾站和卫生站的人要的。” 二人拿了钳子干活。江焱叫醒在院里睡觉的小弟,“起来,干活。” 小弟也没说什么,起身跟着干活。 “小心被扎。容易细菌感染。”劝说如此,小弟干活还是图快,被江焱打发清洗瓶子与接水。江焱与小杰坐在地上慢腾腾拔掉针。 四人干了一个钟。期间,副主任拿把椅子坐在一边喝粥看戏。 六点左右,江焱与一个小弟又去了山脚下,给树挂瓶。这次挂得只有一片地。划定范围按30棵树算。小杰与二号小弟生火做饭。 以树高、胸径(13处)作为基本数据,测量并记录两片林子的基本数据,二人回去。 回去时,四人吃一锅粥。江焱将上个月前辈手里顺得钱与粮票交给小杰,让他帮忙做两位小弟的饭。当然,早上的鸡蛋只有江焱一人独有。 吃完饭,大家都穿上最好的衣服去办公室,准备着今天的领导巡视。 局长接到县长电话,是省城二把手下来视察,身边还有一位富商。 话没有明说,但意思差不多是:陪着富商来得。 领导视察这种事,十有八九轮不到林业局。林业局太偏了,犄角旮旯,除非特意,不然没有人会来。 江门村那位报信的男人又骑着骡子来了,“江主任,他们趁你不在,又要签字。” 昨天答应的!今天就背着他签? 江焱有些不想去,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不如干脆装作没这件事,顺坡而下得了。 江门村牵扯出的新线索已经出来了,可以不紧盯着江门村。 “江主任!”男人拉着江焱出办公室。 “诶诶诶?我没说要去。” “你不去,他们就签字了!不能拖!”男人直接推着江焱上骡子,再一拍骡子屁股。骡子“哒哒”跑起来。 “诶!“江焱大叫,抱着骡子上的绳子。他没骑过骡子啊! “这玩意我不会骑!” 男人骑江焱的新单车跟着骡子,“放心,摔不死的。” 不摔不可以吗? 这玩意儿磨蛋啊! 江焱抓着绳子。骡子跑得撒欢,人在上面左摇右晃。若是跳骡子,不小心被踢中谁来说理? “你把我放下来,我要骑车!” 两位小弟已经骑车追上来了,但是也不知道怎么逼骡子。 骡子的价格比单车还贵。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有钱也不会轻易买骡子。虽然能骑能种地,到底不会繁殖。不如买牛买猪划算。 男人不答应,直到到了镇口,才让骡子停下来,换回去。男人骑着骡子,虽然跑得慢一些,却也不会撞到人。 路过镇中心,大家都停在了道边,看着一辆辆的东风汽车。 这种气派的四轮汽车在小县城里是独一无二的景色。就冲上面没有什么泥点子,就值得人站在车前,来一张照片。给别人看,都是炫耀。 二把手与一位戴着帽子的商人一同进入县政府。 江焱眼尖,看到徐总等在政府前。骑车过去。 “他是什么人。” 徐总被身后出现的声音吓了一条。看到是江焱,舒一口气,扯着西装领带透气,“那是省里最大的建筑公司老总。”小声说道,“你说得修路可能是真的。只是我想不通,怎么就选了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青水县并不靠近省城。地处河西走廊的位置里,东西南北的土地都不一样。与外界通往的公路只有一条。火车站也只有一辆路过,去哪都得去省城转车。 没有资源、没有特色,实在没道理往这里修路。 徐总后背汗湿了一大片,一直盯着里面看。看得出来很紧张。 “你想找他做什么?”江焱小声问。 “如果他想要修路,这么大的工程肯定要找些外包,我有现成的建筑队与人脉。材料也可以比省城的低。”徐总想得明白,“交个朋友,以后生意就有了。这么大的公司,还愁吃不到大餐吗?” 省领导与富商一同出来。领导不认识江焱,县长也没有特意介绍站在大门外的江焱,陪着领导去旁边的几个机构。却是那位富商与江焱点点头。 江焱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富商离开。 徐总惊喜,“徐总,原来你认识啊!” 江焱不说话。 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焱跟着领导进入农业局。农业局里,领导直接发话,“这位是要来建设城市的王国强同志。你们要尽力配合他,建设好城市发展。” 领导甚至去了公安局。骡子上的男人被小弟控制,实在等不及了,在外面大喊,“江主任!江主任!” 江焱吓一跳,只能跑出去去一趟江门村。 江门村见到江焱,集体停下手头的字,在一声命令下,赶往杨树林挖树根。 事后,书记一副“我很好”的表情。 江焱完全不理会书记,也不想管他们签不签字。他只想知道这全部的线索,到底与前被有没有关系。 骡子男人不敢在村里明目张胆,又消失不见了。 明天中元节,江焱在镇上买了一些纸不让小弟跟着,只在镇东口等着。自己骑着单车前往镇外,走过一大片的黄土坡,去荒无人烟的干木枯草的山陵。 他找到了平坦墓地,给前辈烧纸,汇报着目前的情况,“前辈啊,我一直查到江门村。江门村死活要造厂,可耕地用掉九成。造完等于村子集体要外出务工。但是他们自己愿意。” “现在南方要建经济特区,不少人都想去南方碰碰机会。” “我寻思违法(可耕地占用建厂违法),人情上能理解。” “然后是省里来了个王国强的富商,关系网挺深。他要来咱们这个破地方修路。顺子、彪子他们就是提前知道这个,要在江门村建厂做生意。” 江焱想不明白,“前辈,他们与你的死有关吗?” “这些事看起来都利民利己。这家不要,别家抢着要,怎么会杀了你呢?” 第31章 愤怒 给前辈插了三根香烟,江焱陪着抽了一根。抽完烟,江焱抓起地上一片片的灰烬,扬在空中散了。又将香烟拔了。 骑着单车回到镇口,发现断眉男与小弟都在。断眉男抽着烟,奇怪地看着回来的江焱,似乎意外他会从这里回来。 江焱不想惹什么祸端,叫上自己的小弟离开。 断眉男身后的六七个小弟一窝蜂出来,拉住了三人的单车不让走。 断眉男将未抽完的烟掷在地上,用脚踩了踩,走到江焱面前,拍着江焱的脸,“别捣乱。知道吗?” 脸被拍红了。 江焱忍着怒气,“你不是已经教训过我一回了吗?江门村的批准,你也想绕过我找农业局主任。” 断眉男气笑了,猛得一拳砸在江焱脸上。 后面两位骑单车的小弟想要动手,被断眉男的小弟拉着不让动。 江焱捂着头,瞅到断眉男腰间的刀子,没有还手。 断眉男拔出刀在江焱脖子上比试,“再有下次,我就不知道你还好不好了。”气势汹汹带着人离开。 中午的天气过分炎热。汗水从额间淌下来。 江焱询问小弟,“他们什么时候来得?问了什么?” 瘦子小弟说,“来了半个钟,问我们干嘛跟着你。” 旁边的胖子解释,“我们什么都没说。没有回答他。” 江焱点头。从兜里摸出半包烟,给二位散了两根,“不好意思了。” 头有些晕。骑车是有些困难了。江焱推着单车去镇里,打算去小店对付一碗面条再回去。 镇里最有名的面条馆是拉面馆,据小杰说牛肉面做得一绝。 推着单车过去的时候看到两人从“和平餐馆”走出来。两人分别是:王名宽、省里来得富商。 他们二人怎么走在一起? 眼见二人拐弯往左走。江焱立即抬起单车调转方向,往回走。 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瞧一眼。却见二人改向往右走——他们也在躲着他。 躲他? 可真有趣了。 江焱就近进一家面馆请二位吃面,脑海里想着昨天王明宽说得话。 他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却原来是与他自己有关。 他说,他不知道省里来什么人,可来得人直接找他吃饭。 呵。 这件事与王明宽有关! 江焱吃完面骑单车跑回农业局家属楼,抓着看门老头,“省里来得富商是不是就是你不肯说得第二件事?” 老头掰着江焱的手拿下来,一言不发。 “你知道,他们会对我下手!”江焱指着自己青红的额头。断眉男照着他的眉毛打,避开了眼珠子,一样令他眩晕半天。“你还什么都不肯说。” 老头泄气,“你不管,就不会有事。” 江焱苦笑,原来答案就在这里。在农业局。 所以除了第一天回来被跟踪,第二天被追杀,后面没事。直到他回到这里,便有事了。 王明宽,保卫老头,还有书记都知道缘由,都不告诉他。 “你们和顺子、彪子他们是不是有联系?我一来,你们就通知他们!”江焱指着老头吼,情绪失控,“你们让我不要有联系,就是怕我再破坏你们的美事!你们这群腌臢!害虫!” 老头不知如何张嘴,“江主任……”上前劝,被江焱甩开手。 “别碰我!你们这群杀人犯!”江焱吼完意识到自己失控,暴露了自己,恼羞成怒抓着单车踩着就跑! 一路疾驰,即使道路人多,道路上挑着担子回去的人不少。江焱碰倒后,冲口说了一声“抱歉”便急急离开。 炎热的风打在脸上。 江焱又害怕又屈辱。这些日子的胆战心惊,都是别人的玩弄。 他们都知道! 因为他们就是操作者! 脚踏车踩得飞快。脚链子蹬空了,断了。 越急越恼火。 车子停在半路,江焱气得踢车子。照着齿轮杆连踩数脚,发泄心中的怒火。 告状! 前辈去告状的路上被杀!分明就是告农业局的状!那个王明宽还假惺惺地说与前辈好过,还假惺惺对他好! 江焱闭眼深呼吸,平缓心中的怒火,思索着后续。 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有些事便好办了。 江焱蹲下身将踩扁的铁壳掰回来。链条需要铁片才能修补。将单车与赶来的小弟互换后,江焱骑着单车回办公室。 林业局的人对他脸上的伤很意外,“江主任,你这又怎么了?” “没事。”江焱急匆匆走到办公室,踩着凳子取下省地图。 他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找他们犄角旮旯的小县修路,说不通。 办公室里有省的土地结构图。 江焱拿着地图搬到自己办公桌上仔细查看。比照着青山县与省城,这期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特色,都是凭困的小县。 “瘦子!”江焱走出去找到小弟瘦子,“打电话给你老板,问问他,省里来得老板修路怎么修的?从哪里修到哪里?” “从省城走我们再去往a,想打造一条专属线路运输物资,以及作为旅游线。”瘦子用bb机询问后很快得到恢复。 a城市有稀有金属,附近还有历史名城。 江焱跑回办公室,再比照着省城到a城市的线路,直线距离有一片沙漠。沙漠的下方就是青山县。 他们的路线就是拿青山县做拐点,达到两边运输的过路点。 这条线贯穿青山县东西。 但这同样说不通啊,这事一件互助的事。他们要开发旅游线路,作为中间休息的地方,青山县市有利的。 前辈为何要阻止? 这个问题,只能他们知道了。 “江主任!”小杰听到消息跑回来,见到江焱脸上的伤嗷嗷叫,“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干得?我找他去!” 江焱直白回复,“断眉男,顺子。你去。他还抢走了我买的自行车、烟与文件。你去,一块给我报了。” 小杰瞬间蔫了,“顺子……顺子打不过。他哥还在牢里呆着呢。” 还有家族传承呢。 江焱想不通关键,骑着单车赶往农业局,冲进主任办公室。 没人。 “你们王主任呢?”江焱询问工作的小妹。 “不知道。” “王富强要下批的文件在哪里?”江焱继续问。 小妹摇头,“没有文件。省领导要我们全力配合王总。” 第32章 荒谬的修路方案 江焱就坐在王明宽办公室门口等着,等了下班里也不见人回来。 “主任,我们其他兄弟说看到王总与王主任一块去华兴歌舞厅了。”修完单车链子回来的胖子说道。 这两家伙真是一窝人啊。还没到下班的点已经钻进歌舞厅了。 江焱杀到歌舞厅,询问服务员,人在哪里。 江焱抬头看二楼,根本不用问,现在只有一个包厢是关着的。江焱快步赶过去。 江焱之前想躲二人,不成想两人看到他也想躲,江焱反而不想躲了,他想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 就打直球。 江焱推开包厢大门,对里面正谈话的二位询问,“二位有什么话避开我?” 二人明显一愣。 王明宽很快反应过来,起身走向江焱,低声道,“这事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江焱顶着1\/4乌青的脸进去,笑着说道,“怎么会呢?县里新发的规定,土地有关的事,农业局、林业局只要一方废除就可以。”扭头看向王明宽。 王明宽脸色不佳,咬牙切齿再次低声警告,“你少管闲事。” 江焱笑着看向王总,“王总,你的人蹲在路口守我,警告我少管闲事。”指着自己的脸,“这也与你无关?” 王总沉默片刻,看向王明宽,“王主任,可否出去一趟?我想与江主任好好谈谈。” 王明宽笑说一声“可以”,背过身瞪了江焱一眼,开门离开。 江焱微笑应对。 王总放下二郎腿,拿起茶杯给江焱满上一杯茶,不卑不亢,“江主任,好久不见。” 江焱不做声,拿起茶杯痛饮而下。在门外等了一下午,他确实渴了。 “你的伤,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没有小弟。今天刚来,你看到了。”王总的声音平稳,如果不说话光发声,估计会很舒服。 江焱抬头瞥他一眼,自己拿过茶杯继续喝一杯。他想轻描淡写地撇开自己与外面养的狗的关系。 “你之前的建议,我也全部听了。也想过了,林木这块,我不会碰。”王总淡笑着看江焱,“江焱的林业部不用再盯着我了。” 江焱继续低头不语。 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必须钓到更多的信息。 但是他不开口,王总也不开口,似乎等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没办法,江焱只能继续施压,“其它的呢?据我所知,我们上面虽然有片沙漠,但从省城过去,也只是穿过一小段。整段路程是直线,能省下不少路程。离我们青水县也不远,对我们县也有利。” 他当然能猜到什么原因,只是激将而已。 王总笑了,抬起二郎腿,沉声问,“江主任,你知道整条道路有多长吗?如果我使用好的土壤,夯土工程又能省下多少吗?”他反问江主任,“同样的价格征用土地,我为什么不用好地?” 江焱一怔,想明白关键,拿着茶杯的手不懂,追问,“你是怎么穿过青水县修路的?” 王总也不瞒,因为早晚要暴露,“从东北穿过西南。” 青水县所有好的地皮几乎都集中在这两片区域! 他是要青水县所有的好地给他修路! “就不能从东直穿过西吗?”江焱感觉不可理喻。 “东边多是沙土,西边更是黄土漫天、沙尘遍地。只有东南、东北角有点绿皮,你们西南边有林场。如果绕行,还有那么多沙土,就没有意义了。”王总很直白。 江焱“啪”一声将杯子摔在地上,“你这是将青水县的利益全赔给你做嫁妆!”手指向外面,吼,“他王明宽就这么答应你?” “怎么会?”王总很平淡,“我们是开发旅游。到时候你们沿街开店铺,卖点饮料茶水也是可以的。咱说了,我们给补偿。是有偿征地。” 他似乎还觉着这场买卖是青水县赚了。 江焱咧嘴笑了,感觉荒谬,站起身,“好地一挖,你让他们种什么?拿什么生活?” 只剩下黄土黄沙。青水县等于废了!没了! “种地能有几个钱?”王总补充,“你的林子都尽可能保留。如你所说,森林可以护风沙,留下来保护道路也不错。” 江焱没喝酒也感觉自己醉了,比手画脚,“你让青水县只剩下黄沙和你的路。你说,青水县还剩下什么?地在,人在,青水县在。”指着王国强,“你的路算什么?你的路给a城带去效益,给你打去滚滚的钱,给青水县带来什么?啊?百年以后,青水县荒无人烟,只剩你的路吗?” 王总盯着江焱,半晌不说话,最后干脆不讲道理,提醒江焱,“江主任。我与领导是没去林业局,你可能还没听到消息。省领导要你们全力配合我的工作。” “我不配合!”江焱起身就走。 什么狗屁! 站在领导的角度,牺牲一个小县城,迎来一个旅游城市的繁茂以及的道路开发,当然划算。 站在建筑公司的角度,在有打点的情况下,他可以选取好地,当然狰狞着狮子大开口! 可明明不是没有最优方案! 不是没有双赢方案! 站在小县城的角度,一条直通省城与旅游城市的省道太能谋利了。随便买点什么都比种地强。对方是大佬,委曲求全也便算了。 如果可以打工赚饱肚子,土地有没有,是土还是沙,都根本不在乎。眼前的苟且更重要,谁管二十年死哪? 江焱又笑又摇头,想哭没有累,笑不知笑什么。只是感觉荒谬。 他不是不理智,不是不懂。 他站在不同人的角度都想了一遍,还是找不到一个笑得安然的理由。 可又找不到一个强硬的反驳理由。 什么利益重要? 什么人重要? 江焱笑着走出歌舞厅,笑着推车走人。行驶在镇到林场的黄土道伤,“哈哈”大笑。 什么鬼? 什么鬼在人间张狂? 笑面鬼和胆小鬼。 江焱一路笑着骑回林业局,没有进院,直接拐进林场。 骑着单车进入林场深处。 空无一人的林场下,江焱笑着推开车子,一直走,一路笑。 晴空无云,烈日刺眼。 江焱仰头大笑,眼泪从眼角滑落。 第33章 搞破坏与合作 高处山岭上,有个人影盯着下方哭泣的江焱。 江焱站在树下昂头哭泣。朦胧着泪眼着天。这片天空,他从未见过什么云朵。 几乎都是晴空,晴空。 白天炎热,恨不得赤裸着出行。晚上寒冷,需要盖被子。昼夜温差很大。 这里有很好吃的枣子,糖分很高。长得瓜也不错。麦子也挺好,面粉做得面非常好吃。 江焱捂着眼哭。 这一刻,江焱终于知道前辈面对的是什么了。是这痛苦又好笑的现实。 即使他想拯救,只怕也会先一步被救下的人砸了头,找个没人知道的黄土坡下埋了。 就像前辈一样。 他该怎么做? 江焱思绪凌乱,漫无目的地乱走,往林场深处乱走。 高处山岭,人影跟着江焱的方向移动。 走着走着,江焱摸烟。才发现烟在中午散出去了。 真糟糕。 江焱抓着烟壳子,恨不得烧了闻一闻残留的烟味。 江焱思索着,走上速度不变。不知不觉走入深处,四周都不认识。转头往回走,继续思考。思考完了再抬头,还是不认识。 林场有几处山岭,左右看几乎都一样。并没有看到家属楼的方向。 走了一圈没找到回去的路,倒是意外听见小杰的生活,“江主任!” 江焱大喊,“在这里。” 好在天黑得晚,听声辨位走过去,很快见到人。 “江主任,你眼睛怎么了?”幸运得是,小杰是个糊涂鬼。盯着江焱的眼睛看半天也不确定是不是红。 江焱捂着眼,“被打到脑袋,不舒服。你怎么来了?” “我——”小杰卡壳,明显地停了一下,右手指着右边改成左手指左边,“我们找你挂吊瓶子。新的吊瓶又到了。我们将尿掺水挂上去了。主人你要不要看看?” 江焱顺着右边看了眼,只有山陵。心里有底。 小杰带江焱在天黑前出去。林业局里多数人去跳舞了。江焱吃过饭后就盯着gs省地图看。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昏暗的光亮透过窗户。 江焱回头,发现副主任还在办公室翻找文件。 等到天完全暗下来,江焱去院里画图,继续琢磨着。文件被抢了,前辈省里的人脉有谁,他不知道。找上级,县领导不太可能答应。平级,农业局也无法信任。 小杰走过来,“主任,你在研究什么?” “你知道今天省人的目的就是要我们配合,将省里的好地奉献出去拿去修路。”江焱解释。 “啊?”小杰懵,他不知道。 “我不打算让他们得逞。” 小杰支吾,“我们……好像没有这个能力。” 江焱不指望小杰,余光注意到院里的副主任,他叽里咕噜一个人不知道念着什么,“他怎么了?” 小杰回,“大庆哥郁闷呢。他准备了一早上。听说领导去了所有部门,以为也会来我们部门。结果没来。自己生闷气呢。” 有什么好生气的?这点小事。 江焱收回八卦的心,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骑单车去江门村。他没有去村委会,而是找到骡子主人一家。 男主人正在啃馒头,见到江焱,脸上的胡茬都抖动起来,“你咋来了?”左右查看,想把人藏起来。 全村都不待见江焱,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交好。 江焱推开人,直接抛出要求,“我要你们放出风声,修路是最好的出路。这种大工程都需要外包的。你们不要求多,就你们村口的路就行。” “啊?”男人不太明白,手背插嘴。饭粒沾在胡茬上,被捡起来塞进嘴里。 江焱说一遍,“我找了消息,确实要修路,而且是修去旅游的路。现在县里准备搞旅游呢,你们把地全部包出去,就是傻。” “旅游是什么?是要有吃的、看的、休息的。你们村只有一个破厂,什么都拿不到。到时候别的村卖吃的,做饭馆,还搞什么民俗特色,你们只能去南方打工。” “收一份钱,与长久收钱,哪个好?”江焱追问。 男人还是木讷的表情,听不明白。里屋的老妇人走出来,追着附和,“当然是长久收钱。” “对!”江焱继续表演,“我确实打听到了内部消息。你们的消息是真得,但不全。顺子找你们不找别村,是因为你们是关卡。不是你们村求着他,是他要求着你。光那份钱都可以直接翻番。” “是吗?”老妇人惊叹,随后自己嘟囔,“我就说,一年八十太低了。” 不少。是小杰四个月工资呢。 “太少了。怎么不得加个零?”江焱起哄。随后作出一副悲痛的样子,“你们啊,被骗得太惨了。看我的脸。”指着自己的脸,“我昨天就想来告诉你们,被顺子他给打了,说是我敢告诉你们,就打死我。” “可我不是这种人。左思右想,还是过来告诉你。可惜,我连你们村委会都进不去。只能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告诉其他人,好好商量。是要道路,还是多要点钱。” 老妇人不住地点头。 “乡亲们不容易。可千万不能被骗啊。”江焱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握住老妇的手。 老妇也一脸动容,“主任,你是好人呐。” 好人江焱转头跑去徐总的别墅找人,“老徐!老徐!” 徐总还在睡懒觉,夫人叫他时扭动着什么不起来。 江焱闯入卧室狠狠拍一下肩膀。 徐总惊叫,见到江焱又是“啊”一声,叹气,“江主任,你,你来做什么啊?现在才——”看一眼手表,“不到八点。” 江焱盯着徐总,“想不想把生意转到省城去?” “嗯?”徐总精神了,穿好上衣,“你说。” “啃省建筑公司龙头的肉。”江焱给出方案,“修路必然是要贷款的。他们去贷款后,我去省里闹,说他们的方案不可行。你去省里运作运作,抢他们的利益。就看你包不包得下来。” 徐总盯着江焱,“江主任,他们怎么你了?”这有点狠啊。 江焱笑了笑,“你做不做。”既然大家都认利益,他不介意抛出利益,一点一点搞破坏。 “做。干嘛不做。只要你这边行动,我肯定动。”徐总点头。 第34章 乱来的江门村 江焱将王总的计划说出去,“他们要好地,这个县就没了。我要阻止,只能采取别的方式。” 徐总从商人的角度出发,“绕过沙漠,拿县里的好地做地基。我听到的价格是荒地的价格,估计还有得降。这样算下来,几十万是能省下来的。” 这年头,一百都很值钱。几十万不是个小数字。 但全县未来的生计换几十万,划不来。 徐总:“江主任是想阻止他拿县里的地修路?” 江焱指着自己头,“没看到我被打了吗?这是其二。” 徐总起身,立即要开车去省城运转——也就是吃饭喝茶ktv,简称“打探消息”。 “江主任去不去?”徐总问。 江焱思索片刻,“不行。”他很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我现在跟你去省城就是打草惊蛇。你的兄弟一点用没有。” 徐总嘿嘿笑着,糊弄过去。 虽然没用,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江焱在九点前赶回林业局,开始一天的工作。 上班时间是八点半,但实际这帮勤劳的人已经工作了两个小时。 桌上有两封信件,一封是家信,一封是省林业局的意见。江焱拆开省的信件,里面说同意江焱的建议,不拆除现有杨树林,但在杨树林周围进行混植,发挥杨树林的作用。新的防护林种植建议将于明年正式生效。 “yes!”江焱大吼。终于有个实在的好消息。 目光看向家信,忐忑地拆开,信里问他的手怎么了?字迹变了。 江焱心里“咯噔”一声。 紧接着有前辈母亲的交代还有父亲的嘱咐,里面提到了一个人,“省里的叶明书j。” 江焱目光瞪直了。 还有这种底牌? 直接王炸! 但是细想,江焱又不敢冒出找过去。 他就是个冒牌货。越有能力的人眼越尖。他已经被几个人怀疑,可不敢碰运气。 更别提冒充国j工作人员,也许这个年代没有这个罪名,也能安个兜底罪送进去。 江焱将信放好。除非命悬一线,他不会动这位人物。 下午下班,江焱与小杰去林场记录数据。回来时看到老妇人和他儿子来了。二人骑着骡子赶到林业局。儿子站在地上牵着骡子,老妇人坐在骡子上,开口问江焱,“江主任啊,那么大的地怎么用最挣钱啊?” 江焱猜测是早上的话起作用。 老妇人的嘴又碎又损。让她做舆论第一公关,都是屈才。 江焱随口道,“怎么做都挣钱。哪怕自己不动,占着也挣钱。到时候会有人愿意租你们的地做卡车的休息区、加油站啊,人家是大公司,给得钱自然更多。” 江焱挑拨,“你想啊,顺子怎么可能建饮料厂?他自己都不会制造饮料,手里更没有制造饮料的。你以为他们真拿来建厂啊?” 老妇人缓缓点头,笑着让儿子上骡子回去。也不说一声“谢谢”。 这人来就是问一个问题的。 小杰不明所以,“主任,他们那么老远就是来问你一个问题?” 骑单车来回三小时呢。两人骑一匹骡子,速度更慢,最少四小时。就为一个问题? 王姨看出些门道,“江主任,又搞什么鬼主意呢。” 江焱笑笑,“保护土地第一。”收拾顺子第二。 江门村的地理位置不算特别。但王总想要从东到西利用县里的好地,江门村就成了一个关卡。 局长吆喝,“小江是位好同志!也聪明!知道大局为重。” “就是脸上总有伤。”副主任开口。 江焱笑笑不说话。 晚上大家去舞厅跳舞。江焱照例不去凑这份热闹,以“养伤”为名在房间里看闲书。 次日中午,小杰与副主任从镇里回来,给江焱打回一个消息,“主任,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小杰不做饭,江焱让一直跟着的瘦子、胖子二人做饭。 所有人的厨房在一个地方,大家一块用。 小杰接过王姨递过的水,缓过气,“江门村打起来了!村民在村委会打起来了!说是要撤回签字!不允许。他们就说不承认签字,说没有批准,本来就不作数的合同签了也没鸟用。” 没有报备与批准,没有权力。这是江焱说过的话。他没想到这群没上过学的农民关键时刻还知道拾人牙慧。 “村干部不同意,喝令他们不同意。村民带人冲进去抢合同文书!” “后来顺子他们带人过去。” “村民有人说他们就是骗子,抢他们的地赚大钱!只给他们打发叫花子的钱!就这钱还给不利索!” 江焱吃噎住,他怀疑这个说话的人就是老妇人。 “说他们抢地挖石油,做休息站,闲得放那里也挣钱!他们的地就是聚宝盆!顺子他们就是抢他们的宝贝!” 江焱确定这位能说的人就是老妇。转述话也转不明白,添油加醋后还挺有意思。“你们去哪里听到这些信息啊?” “派出所啊!”小杰理所当然,“他们双方直接干起来了!不少人见了血。派所出都出动了,跑过去抓了十几人。主犯都在医院呢。张叔他们问话时,我们就在旁边听!” 副主任总结:“听说将门村村里炸成一锅粥。老太太像只斗鸡,每时每刻都在说你说得那些话。” 江焱笑出来,这老妇人可以啊。猛然反应过来,“我什么了?”别以为他们很熟似得。 “晚上跳舞,我请啊。”江焱站起身,吆喝着。 “行!”王姨笑嘻嘻附和,“正好再去听听热闹!” 歌舞厅是全县重要的信息交换区。 晚上,江焱骑着单车跟着大家一块去歌舞厅,大家欢歌载舞。 “江主任,有人找你!”一个小孩跑到江焱身边。 江焱不做他想,走出歌舞厅。刚走出去,脑袋被麻袋套上,被人推搡进巷子里。 舞厅本就在镇边缘,除了屋里光线明亮,后面阴暗。再加上里面的大喇叭,打架与惨叫声被完全覆盖。 江焱被一群人蒙头殴打,失声惨叫。 打了十几分钟。有人拎起套着猪饲料袋子的江焱,“叫你少管闲事,听不明白吗?” 第35章 “野狗” 江焱听出是断眉男顺子的声音。可怜他痛得有出气没进气。头蒙着,没人知道他什么表情。 很快,他像一条垂死的老狗丢在地上。众人离开。 江焱发出细微的声音,希望引起注意。他被人用麻袋套着,与黑暗的夜色混成一体。 有人打开舞厅后门,摇晃着身子吹着口哨,解开裤子放水。很快又进去了。 有人从后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 江焱试图发出声音,嘴里发出“啊”“啊”声。但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发出声。 很快,他痛到昏厥。 林业局的人没看到江焱,以为又单独出去了。胖子、瘦子也在舞厅里跳过舞,也以为江焱单独行动了,跟着回去了。 还是有人多个心眼,让小杰骑着单车回林业局一趟,胖子与瘦子去歌舞厅找。都没找到人,才确定出了事。 大家找了一圈没找到,还是大爷挑粪种菜看见地上的人,这才将江焱送去医院急救。 江焱肋骨与右腿骨都被打骨折。人昏迷不醒。 好在江焱有《劳保医疗证》,享受医疗。直接推入手术室手术。林业局所有人也凑不出八百块的手术费。 手术一直进行到下午。晚上,江焱从昏迷中醒来,发现是小杰、胖子、瘦子三人守在床边。 回想起昨晚的事,江焱心淡如水。 一直担心被杀害,担心被报复。真得如此近距离接近过一回,江焱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房间里有人提着袋子进来,瞧见床上明亮的眼珠子,“醒了?” 副主任。 副主任打开灯。床边趴着睡觉的小杰起身,惊讶,“江主任,你醒了?” 在角落打瞌睡的两位小弟听到声音也醒了。 江焱适应一下光亮,“嗯”了一声。 副主任给三人散了馒头,自己跟着坐下。 “江主任,你可吓死我们了。到底是谁这么狠,这么打你啊?又是顺子他们?”小杰噼里啪啦一堆。 副主任走到身边,给大瓷杯倒水,“让你江主任先喝口水。” 对这一点,江焱很感谢。小杰端着茶杯,喂江焱喝茶。江焱喝了茶,又被喂了粥。说不上两句话,又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派出所的张叔过来问话,“你是被人打得。被谁打得知道不?” “顺子。” “详情说一下。” 江焱把前天晚上被打得事。 张叔问一声,“有什么证据吗?证明是他?” 江焱哑然,什么证据?他一身伤只能证明被打了,不能证明是断眉男打得他。 这个时代又没有普及电子眼。 “你被人套了头,仅凭声音很难给他定罪。”张叔提醒。“我会找顺子询问,但不一定能给他定罪。除非你能提供关键性证据。” 即使心里有所准备,江焱还是有些低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叔走了没多久,房间里又有人拜访。 “咚咚咚。”对方敲门提醒。 江焱将目光从窗外的旱柳上收回来,扭头看向门口。王总侧着身子站在门口,盯着他看。 江焱面无表情,不清楚这位过来干嘛。看他几级残疾吗? 王总拎着果篮子,看着江焱侧卧的身子,走到他的面前,目光上下扫视一眼,“很抱歉看到这样的场景。” 江焱笑了,“第二次了,王总养得狗,又怎会不知道?” 王总失语片刻。将果篮放在桌子上,淡淡说道,“那就是野狗,不服管教。” 他找把椅子坐下,盯着王总讲故事,“我只是给他块肉,想要他帮忙看管土里的瓜。”指指江焱,“你也是管理基层的,刁民有多难管理的,总能狮子大开口。不找这些地痞流氓管不了。” 末了,强调,“就是一条喂不饱的野狗,根本不服管较。”语气似乎还有点遗憾。 呵。 是他养得狗,喂大的狗,放狗出去咬人,非说是流浪狗,不服管教。 这边江焱刚被狗咬了,那边狗主人就来送礼表忠心。 唱双簧呢。 江焱不动声色,“农村训狗很简单。喂得熟的养着,喂不熟的打死吃肉。” 王总淡笑道,“江主任若是喜欢吃狗肉,我可以叫人端一盘狗肉。只是——”瞥一眼必须侧卧休养骨头的江焱,“江主任怕是有段时间不能碰狗了。”见到狗,杯弓蛇影;还是狗是发物,不能碰? 江焱讨厌模棱两可的话语。 “王总过来,就是特意交代我不碰狗的吗?”江焱打直球。 直话直说,也就意味着赶人了。 王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我本来今天离开。听说你受伤了,特意来看看你。”起身,“你叶伯伯知道我过来,让我替你问一声好。” 他顿了顿,盯着江焱的眼睛,“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作为商人,我一直是希望双赢。” 再次听到姓“叶”的,江焱心里一动。 这位就是前辈最大的底牌。如果王总不提叶某某,他江焱是一个字不信的。但既然王总知道他的底细,便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处置他。 王总离开。 江焱伸手将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千块钱和一封介绍信,盖了王总名下建筑公司的章。意思是凭此信去省城任一大商场购买计算机。 一台计算机八九千。再加上一千现钱。这封信价值一万了。一万可以在省城买一栋不错的房了。 王总离开,有人小声敲门。 江焱扭头,见到徐总。这家伙半鞠着躬,仿佛做贼一般。 “进来。”也没人拦他。现在白天,大家都回林业局上班了。小杰中午会来送饭。上厕所都是拿个便盆放在床下,就地屎尿。 “我一早就来了。看到王总进来了,就没进来。”徐总赔笑,直接拆开果篮拿起苹果在衣服上擦擦,上手就啃。 “我知道你被打住院了,连夜赶回来,早饭都没吃。”徐总嘴里喊着苹果嘟囔道。 江焱见到此货就没好眼色,给的小弟没有一点用,也给不出一点有意义的信息。“来干嘛?” 徐总三口解决掉一个苹果,丢了核拍拍手神秘道,“我去省城,还真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 总算有点屁用了。江焱心想。 第36章 设计入狱 “江主任,我摸到了一些消息。王总的建筑公司去年闹内部分裂,有个大股东退股。一直没有具体信息透出来。工资也正常发着。”徐总凑近了小声说,好像是天大的秘密。 他继续说,“但是我的朋友告诉我,前段时间有个建筑的项目工程款拖了两个月没给。细打听,还有两个工程款拖了一个月。虽然最后都给了。但是我们估计,股东退股还是给公司造成了影响。” 江焱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公司的资金链并不好,能勉强维持住日常开支。但一些地方都需要精打细算。现在就是他的紧要关头。”说道关键处,王总的手都扬起来了,“现在就是他的秘密养伤时期!七寸!他要这条路,要绕过沙漠抠这些几十万钱,就是想让公司缓过来。” 江焱没听懂,直直盯着徐总的眼睛。 徐总急了,忍不住大声起来,“这条路——”猛然意识到大声,忽然降下来,“这条路批下来,能向银行贷不少款。抵押也好,贷款也好,到时候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江焱明白了。王总这么整,也是刀架在了脖子上。拿青山县当垫脚石,他的公司还能继续蒸蒸日上。 徐总抓住江焱的手,言真意切,“江主任,你说。你要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徐守一义不容辞!” 江焱瞥他一眼,凉凉说道,“处理顺子,你能干嘛?” 徐总没二话,摸出bb机发消息。 江焱盯着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叫人打断他的一双腿,丢到南方去讨饭。”徐总说得轻描淡写。 江焱盯着徐总,忽然间看清了此人。 原来这人不是没有用,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之前都是与他闹着玩呢。 现在知道他有用,能帮他扩大商业版图,爆发出强有力的手腕。 江焱轻笑一声,抬手阻止,“你等会。” 徐总停下手,追问,“江主任嫌手段轻了。” 江焱缓缓点头。斩草要除根。他要做,做狠的。 徐总放下bb机,“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保证不打一点折扣。” 江焱瞥他一眼,没说话。具体的复仇思路他还没想好。但他确实不想就这么窝囊得留着此人。 他既然能埋了前辈。下一次,就能丢他入江入鱼。 江焱让徐总回去,他想好了找他。 徐总满口答应,伸手又从果篮里捞了两个梨子走。 中午,小杰过来送饭,陪着江焱唠了一会儿嗑。到点,又赶回去了。 江焱早上接连见了三人,吃了饭后实在困盹,趴在床上睡觉。睡得昏沉间听到响声。 门外,有推搡声与叫骂声。 江焱艰难地翻身往门口看去,见到几个健硕的男人正与一拨人推搡。这拨人有纹身的,嘴里脏话不断。而几个健硕的人则显得沉默一些,但是严实地堵在门口。 江焱心说:这个徐总总算有点作用了。 江焱不想出声,继续趴着,等着这拨人离开。 反倒是窗外有人注意到江焱醒了,大声叫着,“姓江的!实相点!” “我们知道你报警了!” “我们昨天可都在华兴歌舞厅耍妞呢!我们都能作证!” 伴随着大家的轰然大笑。 “听说你被人打骨折了!可得好好珍惜!至少还活着!别等哪里过去了,没人给你烧纸!” 说笑得是顺子的小弟,这人是顺子培养出的二把手。 “下次诬赖我们,可一定要找好证据!” “我们可都是良民!” …… 江焱沉默地听着,心里盘算着计划。熟悉的,可操作的,还切实体会过的……一条罪。 这拨人走后,江焱叫外面的小弟用bb机呼唤徐总。 徐总可能就在附近,半小时就到。 “怎么了,小老弟?你想怎么干?”徐总兴致勃勃。 江焱心知肚明。徐总现在既想表现自己,更想拉他上贼船,以后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才更保证事情的可操作性。 “顺子他们队伍里有什么好人吗?”江焱问一声。那一波人看着有些好像还是孩子。对小孩,江焱到底有些容忍。 “哈哈。”徐总手不断指着江焱笑他,“我说江主任呐,你自己都是泥人一个丢进河里了,还想做菩萨救人呐。” 江焱盯着他。 徐总说,“他们这些人打砸抢,什么没干过。听说还杀过人呢。你想要什么好人?好人跟着他们做事?” 江焱心安,“他们说他们去歌舞厅玩。” 徐总点头,“经常。这个年纪,都爱玩。” 江焱直直看向徐总,并不说话。徐总还在等着下文,被江焱盯着,眼神变化着,“哦——”一声,明了。 “你想……以流氓罪都抓进去?”徐总小声试探。 江焱点头再摇头。 徐总思索片刻,笑出声,“呵呵呵呵。”对江焱竖起大拇指,“还是江主任高啊。” 江焱点出重点,“合法。” “哈哈哈哈。”徐总点头,“明白,明白。哈哈哈哈。” 江焱疑惑地盯着他,有所怀疑。 晚上,江焱听着小杰带来的收音机听着歌声。 “等到十点,有鬼故事。主任你睡不着可以听。”小杰提醒。 江焱叹气。让小杰读书给他听。 小杰读得磕磕巴巴,时不时让江焱给认字。 江焱边教边听小杰描述,半方言半普通话的口音听起来有些别扭。 “主任别笑啊,我就读了五年级。”小杰说。 江焱问,“家里不给上?” “不是。我家里倒是希望我读书,但我考不上。我数学30分。”小杰说得腼腆。 30? 江焱失笑,安慰道,“干咱们这行够了。” 小杰不好意思,继续低头读小说。 两天后的晚上,小杰风风火火跑进病房,“主任!主任!顺子他们,耍流氓被抓了!” 江焱抬头,并不意外。 “他们一伙人在华兴歌舞厅嫖娼,被警察抓现场,都被抓了。顺子还被一个姑娘捅了一刀,说他强j。”小杰说着。 江焱低下头,趴睡着继续看小说。 还不够。 还未发力呢。 第37章 屠狗与隐患 “主任。”小杰奇怪地跑到江焱跟前,“你怎么一点不激动?” 江焱盯着看金庸先生最新的《鹿鼎记》。这本书1969年就连载,72年写完。但前年(1980年)才修订完整。前辈已经有一本修订版的书,标价一块五毛四。 能重温经典,江焱感觉非常不错。人经历越多,越能明白手腕的重要性。这部小说是13部中最能说明官场现状。 江焱没有切实的念头去做一个实在的好官。更不会去做一个任人宰割的蠢货。 “嗯……”江焱将注意力放在小说上,随口嘟囔,“你帮我盯着,有新消息再告诉我。” 第二天早上,小杰送完粥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在走廊上看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徐总。 小杰疑惑地进去,看着房间,房间里没有多任何东西,桌上尽头放凉的粥没了,垃圾桶里多了两个苹果核。 小杰想问出口的“主任不要贪污”的话咽回去。 门外的6个壮汉一直在外守着,这应该不是贪污。 “主任,顺子被问到有人命案子。”小杰说。他听到消息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嗯。”江焱侧睡。 刚才,徐总已经说过了。他找了一堆j女伺候那帮人,这其中混了花钱打过招呼的清白姑娘。让他们所有人都进去。又将小杰犯事的证据暴露出来。 这些证据有真有假。甚至犯的事也参杂了一些本人也说不明白的烂账进去。 有这些烂账参杂,断眉男想出来也会被烂账的主人想尽办法阻止。会有更多污水导向断眉男。他想爬出漩涡,也会被拽下去。 正如江焱要求的:合法。 以及徐总加入的:猥琐。 徐总付出了一些代价:参股的华兴歌舞厅被封,暂停营业。 但这个代价说实话,江焱更相信是徐总表演给他的看得。既然人脉那么广了,又怎么会没有打点好?继续营业哪里是难事。 “还有一个人。”江焱说道。 他记得是两人。 断眉男是进去了,但还有一个黄毛的嚣张男人。 两人组合里,彪子勇,真正出主意的是顺子,也就是断眉男。也基本是断眉男在管理团队,彪子好堵,前段时间去了省城。现在听到风声躲起来了。 即使徐总说过彪子不足为惧,江焱也无法放心,斩草除根。既然动了,必须要动到底。 “主任,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了解。”小杰奇怪。 有人走进来,“因为他聪明。” 声音是副主任。 这段时间,副主任将他当作工作一样安排并处理妥善。虽然不想承认,江焱内心还是很感谢这位干事麻利的副主任。 副主任:“聪明的人就是不会去当傻子。” 江焱怀疑这话像在点他。 “都聪明了,当然不傻了。”小杰辩驳。 副主任肯定道:“不。聪明人最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焱确定:确实是在点他。忍不住回想,他的计划哪里没做到位,还是有哪里容易被人抓把柄。 小杰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拿着被外人解决干净的粥桶回去。 今天周六,林业局没事。副主任自顾自地拿起苹果削皮,切成小块后,便兀自离开。 全程两人没有交流。 但是这位一走,江焱就忍不住回想,是不是哪里没做到位,被这位讨厌鬼暗里奚落。 过了两天,顺子的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现在风声紧,各地都需要业绩。即使不愿意,顺子的认罪书也很快下来了。 下午,江焱正在睡午觉,一个人在门外喊,“江主任!江主任!” 江焱扭头,窗外顺子的人被保镖拦着。 “农业局的江主任!” “农业局的江主任!” 他忽然有意点到农业局,江焱意识到对方在前辈,心里一个“咯噔”。 他的身份是道隐患。他不是没想过对方察觉出什么。那天在镇东道路口被断眉男扫视的那两眼,他一直如芒背刺。 江焱扭头,出声,“有什么事?” “江主任!”外面的人立即大叫,“我有事找你!私下说!” 私下一刀了结性命? 对方似乎猜到江焱的顾虑,说,“我可以绑了进去。我只是说话。”而后拿出绳子。 保镖看向江焱,江焱点头。 男人真得被全身捆得结结实实被保镖送进来。 江焱对此人有些熟悉,就是之前帮着断眉男喊话的小个子,头上有一撮红毛,个子只有一米六。 红毛看向门。 保镖再次示意江焱,江焱点头。保镖往江焱手里塞一把刀,随后关上门。 “你想说什么?”江焱翻身,侧卧着看向红毛。 红毛被捆得结实,腿脚不能动。干脆全身像毛毛虫一样拱动着靠近江焱。 江焱的床下放着尿盆。从红毛的角度能完全看到这些腌臢,可能还能闻到味。江焱自己也嫌弃。 但这位红毛没有反应,靠近床边,仰头盯着江焱,小声说道,“我去林子里找过了。尸体在我们手上。” 江焱沉默片刻,笑了。“你在说什么?” 红毛急眼,“你别耍花样。你根本不是江主任,你只是个长得像的冒牌货。” “哦?”江焱不慌不忙,状似好奇,“你怎么知道呢?我有身份证,有介绍信,有工作证,也有相匹配的知识。你怎么不知道我不是江主任?” “如果你是,那地里的是谁?”红毛追问,“哼”了一声,刚要发威掌握主动权。 江焱插话,“长得像我的人啊。”江焱恍然,“啊。不仅如此,还是被你们杀得人。”他继续刺激。 “那我们告诉所有人啊!你看看有谁信你?”红毛急了,大声嚷道。 江焱收了笑,淡淡看着红毛。 红毛以为自己终于抓取主动权,提出要求,“救出我们老大。我们不曝光。” “呵。”江焱忍不住破功。不曝光,然后被这些人一直威胁着当狗吗? 江焱垂眉,俯视着红毛,“你不会以为我真得害怕。”小声提醒,“杀他的就是你们。你老大现在的证据里一直没有定下大罪的切实证据。你曝光啊,曝啊,直接给自己定死罪的证据曝出来啊。谁怕谁?” 第38章 狗咬狗 红毛愣住了,死死盯着江焱,想从江焱脸上看出丝毫破绽。 江焱确实怕过。最开始怕,是怕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一个身份就是他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立脚点。 后来怕,是怕身份背后的人盯上他。 最后的怕,是怕这个身份上的大佬找上来的算账。 但他被身份背后的人几次威胁,有过接近死亡的滋味。也知道这大佬是谁,便没那么怕。 是,他依旧怕大佬处理他。但被这帮人威胁的恶心感更强烈。 “你们以为我真得不是江主任吗?”江焱忽悠对方,“你不想想,什么人能伪装成一位大学生?” 红毛脸上的表情皲裂了,破碗破摔,嚷嚷道,“我会告诉所有人!告诉所有人!” 屋外的保镖敲门,“江先生,需要进来处理吗?” “进来。”江焱准备送客。 保镖进门,二话不说,对着嚷嚷的红毛就是一拳,两颗门牙嘣了出来,鼻子嘴巴流出血。 江焱瞪大眼睛看着。 保镖说这,”江先生放心,这点小事,没人会管。” 哇哦。 还是这帮人给力啊。深得人心啊。 之前的瘦子、胖子得到的指令是当个监工。 保镖又利落地给了两拳,红毛张嘴说话都冒红血。 江焱看窗外,还好住院部的护士没那么多。这如果是急诊,肯定一堆人围观。 红毛离开,江焱心里惴惴不安。他不确定没有身份在这个时代算不算罪,解释起来很麻烦。 让保镖处理掉红毛,丢到南方当乞丐——江焱闪过徐总说过的话。这个条件确实很心动。 一直到小杰过来送饭,江焱都心不在焉。 “主任,你怎么不吃饭?”小杰啰嗦。 “没胃口。”江焱没心情吃饭。 “我给你说个好消息,齐家的虎子,就是之前跟着顺子的小弟知道不?” 红毛?江焱心里一紧,“他怎么了?” “他被狗咬了!一条大狗跑到他家里,咬掉了一大块肉!”小杰兴奋说道。 “啥?”江焱惊讶地起身,后背剧痛,想起自己骨折龇牙咧嘴重新趴回床上。 小杰急忙起身扶江焱躺下,“就是今天早上十点左右的事,人直接送进医院了。” “人怎么样?”江焱追问。 “活着。好像。”小杰不是很确定,“但是被狗咬,哈哈哈,好久没看到这种场景。还是在自己村子里被咬的,好多人都看到了。” 江焱奇怪,怎么就这么巧?难道是徐总动手了。 江焱让保镖呼叫徐总。这期间他一直忐忑,难道徐总也知道他身份有假? 下午两点,徐总赶了过来,“江老弟啊,什么事这么急?” 江焱低声问,“我问你,那个红毛是你派人动得手?” “什么红毛?”徐总奇怪反问,思索好一会才想起来,“你是说顺子身边的那个?” “不是你?”江焱疑惑。 徐总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下,“我动他干嘛呀?” 江焱更奇怪了。太巧了。 他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更不信有无名英雄背后帮他。 “怎么了?”徐总追问,脸凑到江焱脑袋前仔细瞅。 江焱“啧”一声,这人越来越没边界感了。 “那个彪子呢,有信吗?”江焱抛出话题转移注意力。 “哦。就是个小角色。”徐总思索一会儿,“好像有人看到他回来了,但不确信。” “真的?”江焱吃惊。 “不知道呢。警察那边还没信。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徐总努嘴立即给自己长脸,“不过应该是真的,但不确信。” 江焱忽然有个预感,立即追问,“帮我盯着顺子那边的口风,有什么风向立即告诉我。” 徐总点头。感觉有尿意,居然直接拖出尿盆当面尿尿。 卧槽。 江焱破口大骂,“你有腿有脚,直接去厕所方便不行吗?” “哈哈哈哈哈。”徐总混不吝,“人有三急。” 草。 江焱确信这家伙也是与顺子他们一流的,只是生意做大了,注意些形象了。 没过几天,传出红毛得到了狂犬病,疯了。家里人不管他,任他跑出去。现在估计死外头了。 江焱听到消息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阶段,狂犬病疫苗已经成功研制出以地鼠肾细胞为基质的灭火狂犬疫苗,并开始全面应用。但实际上,刚出来的疫苗普及没那么快。在定量分配的年代里,没有足够的狂犬疫苗。 镇里没有了狂犬疫苗,需要转去市里的医院打。 红毛摇头坚决不肯去,估计是担心监狱里的老大。这一拖,就成了疯子。 这是江焱第一次见到所谓“报应”。但并没有那么开心。 生老病死的节奏太快,他一个普通人,年轻人,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认清这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监狱里的信息也越来越少。江焱躺在床上快要发霉了。很快到了中秋节。 他早已回到家属楼休养。徐总偶尔来看望,不带东西反拿东西,经常顺点东西。房间里的小说被他拿走了五本,基本就不还了。 监狱里的顺子忽然间没了消息,并且很快确定了判决,基本确定是死刑。 知道是死刑,江焱还担心好一阵子。狗急跳墙,对方会不会直接爆出来。江焱已经准备好了一堆腹稿,还默默从徐总手里坑钱,给自己之后当跑腿费。大不了他也跑去南方发展。 但意外的是,日子很平静。监狱里的顺子一直很安静,不闹腾,没闹着翻供,甚至自己一个人担了所有罪,极力抹除彪子的痕迹。 江焱不得不去想,是不是彪子掌握了顺子的把柄,让顺子安安静静。 中秋节这天,王明宽破天荒地跑到林业局找江焱。 “江门村的批准资料有没有?”王明宽骑着新的凤凰单车赶来。 “我没有批准。”江焱无语。江门村那个烂摊子,他才不想管呢。 “就是要你不批准的文件!” “啥?” 王明宽脸上的肉冒了几个痘,手扇着风,急道,“彪子,彪子把他们村的土地抵押给了银行借贷!现在江门村的土地全都不是他们的了!” “啥?” 第39章 被骗的江门村1 “啥?”江焱大惊失色。 王明宽催促,“赶紧将你未批准的文件给我,我要交给银行。再不给我,他们村的人又要跑到农业局里闹了。“ 江焱感觉世界奇幻,抽出一丝理智说,“我没批准,但也没给文件。” 他们主任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明着答应三天,第二天就签合同玩釜底抽薪,江焱就不想管他们的事了。 “你不是说不批准吗?”王明宽急得叫出声。一直以来反抗最激烈的就是江焱。 如果说谁手里还有救江门村的证据,除了江焱没有二人。 江焱也很无奈,撑着身子小心坐起来,“我是拿了文件准备不批准的。但是他们答应得太快,说了等我三天再准备,第二天就着急签字。他把我当小孩戏耍。我当时生气,也不想理他们。把文件丢在一边。也没签字盖章。” 这事如果不是王明宽忽然找来,他还想不起这份文件。 “你怎么会没签?”王明宽大踏步走到江焱床前,吼道,“你不是对这种事最积极的吗?你怎么会没签?”口水几乎喷到江焱脸上。 江焱脸抽抽,伸手抹去脸上飞出的沫子。 “你知不知道他们直接找到我们农业局,说如果不是我们批了,那份文件就不生效。银行就没办法收他们的地!他们现在天天堵在农业局又打又砸,说我们坑他们。”王明宽非常激动,手一个劲地挥舞。 外人不清楚情况的,还以为要打架呢。 江焱哭笑不得,“这也不赖你们。是他们非要急着签字,急着卖地的。” 王明宽反问,“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们听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我们给说法。我们给什么说法?是彪子抵押了他们的合同!也是银行要求他们出钱,否则就只能每年给钱种地。” 他现在情绪激动,江焱只能顺着话问,“银行当时没去确认的吗?” “银行去他们村问了合同的真实性,村委会承认了。村民还以为是找了什么大客户来呢,非说不承认签字,要单独与银行签合同,直接抬价十倍、百倍。银行工作人员听到价格吓到了,没有说太多细节,只确认了合同的真实性就跑了。” 我的嘛呀。江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群村民太能作了。签了合同又反悔,与人另外签合同还直接漫天要价。是个人后躲着点。 “这群村民直接闹了村委会,全部东西都搬空了,人也不上班了,追到家里打。祖坟都被挖了。村委会遭不住,把皮球踢到我们这儿了。说是我们的锅。”王明宽最后大叫一声,“我们有什么错?”随即长长叹气,一屁股一边的凳子上。 江焱是真没想到这群村民能这么彪悍。想到之前的老妇一家,如果全部都是这种素质,大概能理解了。 沉默半晌,王明宽瞥着江焱,语气平静,“我想到你之前一直反抗,也许有不批准的文件。结合县里新发的土地公文,也许能推翻之前的合同。所以来你这里。” 江焱不出声。他早就不管江门村的事了。 “你主意那么多,给我出个主意。”王明宽说。 江焱看客心态,“他们怎么不去银行闹?” “抵押的银行在省城。”王明宽淡淡道。 第40章 被骗的江门村2 “彪子不是一直在外逃嘛?” “听说之前偷偷回来过。大概就是处理这件事。”王明宽拿出一包烟,丢给江焱一根,给自己点上,“彪子好堵。之前一直在省城赌。顺子被抓前,彪子赌输了不少钱,欠了赌场不少钱,被威胁着砍手。”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位的信息不少啊。 王明宽淡淡道,“这两天被闹得,东打听西打听。”呼出气地重了几分。眉语间十分阴沉。 江焱思索一会儿,脑子里没有一点想法,推脱,“我现在没有主意。说实话,也不想管这事。”低头示意自己的身体,“你也看到了,因为他们村的事,我被打成什么样了?” 王明宽笑了,打趣,“他们估计就是知道,才没有第一时间找你。”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能隔岸观火。他们找我们找不出办法,迟早闹到你们这里来。” 江焱顺着思路想下去,还真是。即使他们想不到,只怕也会被人引导到林业局这边。那时候林业局要怎么处理这群人? 被动不如主动。江焱想耍赖的心思歇了。语气也真了两分,“我现在真没想到。给我点时间。把你知道的信息,有的没的,只要关于江门村与顺子、彪子他们的,都说一遍。” 王明宽花一口烟的时间整理了思路,将江门村的事说了一遍。包括了江门村重要几个人的为人与做事风格。 “那位书记你注意些。他肯定会来找你。知道我来,他肯定后脚跟来。”王明宽叮嘱,“这个人雁过拔毛,这件身他抽不了身,拖也会拖你下水。” 顺子没有别的消息。彪子除了之前有人看到过出现在县里,至此之后没有别的消息。 “有人说,他钻了去深圳的火车去南方了。” 现在去南方打工的,多是去深圳与厦门两个经济特区。 江门村的事说完,王明宽最后问候了一下江焱的身体。 这位在他生病的时候顺路提着水果与食物看望过几回的人,江焱没敷衍,“还行。再休息两个月,能长好。之前疼得厉害,现在主是痒。想挠,挠不到的痒。” 王明宽点点头,语气真诚了不少,“这件事麻烦你了。” 江焱让小杰帮忙送客,自己趴回床上继续看书。 这些日子,他的脑子一直处于待机状态。没有顺子的消息,他不是睡觉就是看书,忽然处理江门村的事,脑子乍然“开机”,还有些痛,不适应。 小杰担忧,“江主任,你真要管啊?” “我也不想啊。” 确实不能不。 因为王明宽上午离开,书(喵)记晚上就悄悄来了。 大家都去跳舞了,徐主任给的保镖也换成了瘦子与胖子。这二位一个去跳舞,一个不知道去干嘛了。 一个人影长驱直入,出现在江焱屋里。 “江主任,别来无恙。” 江焱正借着烛光看书呢,猛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江门村的那位人物。 第41章 被逼签字 “人吓人,吓死人的。”江焱叹气,“你过来干嘛?” 江门村书记靠近,江焱才注意到他手里的斗笠。看了眼外面,天色昏暗,没有下雨。不遮阳不挡雨,又是大晚上来得,只能是避人耳目。 江焱请他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强调,“可别过分。” “我们村的事,不知道江主任听说了嘛?”书记笑问。 江焱仔细盯着这位。他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令人联想到黄皮子。打起一万个心思,“刚听说。” “之前江主任一直反抗,明言不批准。现在我要那份文件。”书记伸手。 江焱感觉到危险,盯着他再三瞅,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思索再三,缓缓回答,“没有。” 书记笑,“没有没关系。”从身后抽出一张纸放在江焱面前,“现在可以有。只要江主任盖章与签字。” 什么? 江焱大惊失色,“你想让我做伪证?” 书j笑笑,“这话说得。这叫什么伪证?只是补上一份你之前消失的一份文件罢了。” 他将伪装偷换概念,改成了“消失的文件”。 可这份文件从未有过! 江焱含着怒气,双目圆瞪,“书记!我之前就三番五次找过你!说过有风险。是你执意如此。现在还找我干嘛?” 书记也变了脸,头伸到江焱面前,斜着眼语气凶狠,“这件事如果不是你,根本不会有!本来就是好好的合作,不是你把人送进去!会有今天的局面吗?这是你欠我们村的!”说得时候,手压在江焱腰侧,稍加用力。 “嗯……”江焱闷哼倒下。 他断得肋骨就在一侧,所以只能趴睡或侧卧。 现在书记的一下,感觉刚长好的骨头又裂开了。 江焱咬牙,忍着痛。 书记收了力,但手并没离开,威胁,“江主任,你不会以为你与此事无关,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江焱抬头,斜着眼瞅他,“难道不是吗?是彪子赌博,抵押了你们村。我之前三番五次劝诫你,此中有诈,你输了,就要赖给我吗?”哼一声,“输不起,就别耍狠啊。”手悄悄摸到枕头里,抽出一把刀对着书记的手就是一下。 书记猛然抽手,还是被划到了,流了不少血。 书记盯着江焱,嘴角流出一抹笑,“江主任。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叫作送佛送到西。你没有阻止到位,就是有罪,就是恶鬼。” 敲敲桌上的文件,“这字你现在不签,明天早上就有人逼着你们签了。”说罢离开。 人完全离开,江焱才敢大喘气压住难忍的疼痛。 手里抓着刀,咬着牙撑着身子,哆嗦着身子找徐总送得bb机,“救我。在家。” 江焱不确定这位魔鬼有没有离开家属楼,咬着牙不肯大声叫人。直到过了二十分钟才叫人。 他得庆幸,经历了顺子的事,他现在随身带着匕首。不然今天又交代在这里了。 天。 他经历得这叫什么事啊! 第42章 送礼 胖子很快赶来,送江焱去医院挂急诊。拍了片子,刚长好的一点骨头又断了。唯一好在不用重新开刀手术。 徐总赶到医院,“你又怎么了?” 这位还不耐烦。 江焱早对这位没有形象包袱,嗷叫着,“嘛的!你赶紧给我送回之前的保镖!我不要这两位神人!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见人影!”抽出枕头扔过去,“你说你办得这叫什么事?你省点钱,叫我多受多少罪!” 徐总看出江焱是在借故发泄情绪,没有多说,咧嘴笑,把地上沾了灰的枕头重新塞到江焱头下,“是是是,没给江老弟这个灾星派人随身保护,是我的错!明天!立刻!我派人二十四小时跟踪你!” “是跟着!不是跟踪!”江焱吼。 “是是是。是你对。”徐总询问,“到底又是谁对你下手?” “还有谁?还不是江门村那个疯子书记!说我没有送佛送到西就是有罪!” 徐总思索一会,“我觉得挺对的。”提醒江焱,“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呢!王总他们可在准备——” 江焱扔过枕头又是一声怒吼,“没看到我伤成什么样了?是不是想要我死啊!” 徐总捡起枕头送回去,“是是是。你都对!”自己一个人低声发狠,“看你快好了,我都要提这事了。这孙子挡我的事,该死。” 江焱翻白眼,将枕头丢在地上。 全是灰,还沾了这王八蛋吐在地上的痰与烟灰,恶心死了。 江焱摸出烟,他疼得直抽气,发了一顿疯感觉好些了。给自己点上,抽了一根烟。眼瞅着徐总从兜里摸出雪茄,装逼似得点上。 江焱瞪着眼珠子瞅着这位。 徐总嘿嘿笑着,拿出一根雪茄送到江焱嘴里,又给点上。 江焱满意了。提出要求,“把这疯子撸下去。” 对方给了他这么大礼,他不还回去都对不起对方的脸, 徐总吐烟圈,“好办。他之前做了不少事,得罪了不少人。有一位现在在省里做事。把风吹到他的耳朵里,正好做事。合法,不脏手。” 江焱翻白眼,“你看我有这么要求吗?” 徐总盯着江焱眼睛,确认要求,“哈哈”大笑,“这事我给你办。只是……”拖长了音。 江焱补上回应,“我忍痛都给你搞破坏。” 徐总嘿嘿笑着,“哪里是破坏?我们是守卫青水县的未来。” “我是守卫青水县,你是搞破坏。” 徐总拍拍江焱肩膀,“果然是读书人,死要脸皮活阎王。” 二人互相斗嘴耍贫。 林业局的人听到消息也赶来医院看望。 徐总挥手,“没事了,没事了。我来处理!” 徐总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有事找警察。张叔堵在镇里去林业局唯一的路口。 见到江门村的一帮人挑着牛粪、人粪“送礼”。 “呵。”张叔捏着鼻子,呼叫人,“你们都给我停下。听不懂劝是?三天两头闹事。” 张叔不敢把人往派出所带,这些粪,吹多少天东南风也吹不散臭味。 林业局副主任叫住,让留下粪,人跟着张叔去。 张叔听从。 副主任叫了林业局的人,一担担将粪挑到山上。 江焱听到消息,半天感慨,“还真成送礼了。” 第43章 家信 早上七点半,王明宽去医院看江焱,顺道递过去一个包裹,“你家里寄过来的,顺路给你带过来。想到办法了吗?” “少来。你不来,他不会过来。你们两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江焱算是琢磨过来了。哪里是预测准确,分明是有利益瓜葛。知道情况。 王明宽摆手,“没有的事。” “好啊。这事我不管。我不会动江门村的事,我只会动那一人。其余的你自己处理。”江焱也不在乎。王明宽能找过来,何止只是怕那一人,对江门村的彪悍也有所耳闻。 林业局好歹还有林场,与江门村远着呢。但是农业局就不一样了,人来人往的街上,只是堵在门口指桑骂槐地大骂,你能怎么样?卖粪又能怎样? 这玩意确实是很好的肥料,能卖。 经常恶心你,时不时再咬你一下。 江焱拆开包裹,查看东西。包裹最上方是蛋黄莲蓉月饼盒、一条中华香烟。还有一盒人参。月饼盒子拆开过。打开,拿出所有月饼,能看到下面压着一封信。 拆开信封,里面有不少钱,都是大额票。两千块。里面还有一封信,上面简单地说了两行字:他们会在中秋节赶来,好好养伤。一切有我们在。 中秋节就是明天。 江焱放下信,内心闷痛。 这估计是听到“江炎”受伤的消息。 可“江炎”已死。他一个冒牌货该如何见他们? 王明宽还在思索着自己的事,提出要求,“我可以告诉你,你能出主意?” 江焱摆手,“别。我不感兴趣。你也别来。你的事,估计更乱。我还可以坦荡说出来,你肯定见不得光。” 王明宽噎住,“你又来这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小人?” 江焱摆摆手,直接赶人出去。他没心思处理什么王明宽、江门村的事,现在只想知道如何避过这一劫。 王明宽不动,低头沉默片刻,才起身离开。 王明宽走后,江焱盯着床上的这些东西,不知道如何处理。烟是好烟,参也是大拇指粗的好参,只是人不是那个人。 他怔怔地发呆,门又响起了敲门声,“江主任。” 江焱抬头,意外于门外的人,枣刘村的刘书记。他提着一篮子枣子,上面还放了一本字帖。 “听说你进医院了。前段时间忙着卖枣子,没来。这次来看看你。”刘书记说道。 都是要上班的人,能在一大早赶来看望,都得起个大早。 江焱连忙收拾身上的东西,请人坐下,“来就来,怎么还得东西呢?我也不差这些。都带回去。给孩子留着吃,当个零食也是好的。” “他们都吃腻了,不喜欢吃这些了。”刘书记客套道,“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 江焱不便起身,叫胖子帮忙倒茶,“喝杯茶再走。这么热的天,赶来也不容易。”他拆出一包香烟,给刘书记一根,“尝尝。家里带的。” 书记再三推辞后接过,感慨,“江主任这么好的条件,来我们这里,可真难得啊。” 江焱笑笑,“他们写信要来看我,就这两天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见他们。” 书记缓缓点头,“谁都是父母心头的肉。他们担心是正常的。”顿了顿,“自家父母,总不能躲着。” 就不是自家的。 “我听说江门村的事,江主任是提前预料到了吗?”书记问。 江焱缓缓摇头,“并不是。我盯上他们,只是因为土地。无论是之前的王总还是顺子他们,都将七八成的好地用去盖房、修路。太浪费了,也不符合法律。明明废弃地也可以。只是没人拒绝。” 书记“哦”了一声。 “虽然时代不同了,人不再只是农民,大家都想往城里跑。土地不再是人的天。” 江焱无声地说着自己的观点,“但土地依旧是人生存的一道防护。种植粮食蔬菜,可以供养人的五脏庙;种林,可以给人输送呼吸的氧气,减少毒气尘埃。一个人也好,一群人也好,土地都能对我们有意义。” 江焱看向书记,“再说了,我们好土地本来就少。能保留一点是一点。若是都没了,沙漠也就过来了。” 北方的沙漠一点点靠近,谁也说不清这几年到底向青水县移进了多少。 书记点点头,没再说话。坐了没一会,也起身离开。 江焱躺在床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跑,跑去哪里?又干什么呢? 坦白真相?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梦里江焱梦到自己的爹娘。也不知道自己的死,他们知道了吗? 睡得昏昏沉沉。睡醒,发现旁边坐着徐总,他安安静静坐在旁边,见到江焱醒了,嗷嗷叫,“江主任,我可跟你说,说话要算数啊。你可必须给我搞定王总建筑的公司。我已经签了对赌协议了。只要他们不修这条运输线,我就拿到省城的一块地皮。这个节骨眼上,你别跑啊。” “我跑哪儿啊?”江焱怀疑这家伙想一处是什么。思维太跳跃了。 徐总点点包裹,基本都被拆开了。月饼还吃了一块。 江焱对这家伙的越界赶到烦躁。 “你家的意思,分明是要带你离开。你又不差钱,不差势,你走了,我上哪儿说理去?”徐总耍无赖,“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办事。办好了才能离开。” 江焱脑袋空空,不在乎这家伙的威胁。他也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法。细一琢磨,看向徐总,“你陪我去一趟防护林。” “现在?”徐总明目张胆拆第二块月饼吃,嘴里鼓囊着说。 “是。现在。”他必须出去躲着点。 “明天中秋节。” “你不是说办好事才能走吗?办不办?”江焱语气躲着点。 徐总想了想,立即招呼外面的两人找了一个担架抬着走。 “老子的腿能走。不用让我社死!”江焱吼。他腿骨已经养了一个月了,能走一点。他宁愿走着进去。 几个人像抬猪一样,将人一路抬进车子后座。 徐总开车,一脚油门踩到底。 第44章 防护林出击 车子开动,江焱身子跟着上下起伏,砸在后座椅上。骨头传来的疼痛让人抓狂。 “赶着投胎啊!不知道我是病患吗?”江焱吼。 徐总不为所动,“早点去早点回,明天晚上前能回来。” “不需要赶回来。”江焱说,“给我慢悠悠开。我骨头受不住。” 徐总瞥一眼江焱,将速度慢下来。 汽车龟速向防护林出发,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找了家酒店住下。江焱让徐总回去,“你中秋节回去。留个人照顾我。我先看看林子。” 徐总没说话。第二天推着江焱去看望树林。 防护林的工作人员也放假,但也基本还在林场。他们不少是别地过来的,过节也回去不了。干脆值班。 现在正是防火期,一天两次检查。 “你好,我是青水县了林业局的江——炎。”对自己的名字,江焱总是要下意识纠错。 工作人员对这个名字熟悉,“你是那个写信说杨树林问题的江先生。” 江焱点头。 对方先是关心一下身体,随后问,“江先生怎么过来了?马上中秋了。” “一个人。节不节日的都一样。来看看林子。” 正好需要检查,工作人员带着去林场。 防护林都是杨树,单林。林子没有别的树种。 因为经济实用好养活,杨树是全国龙头老大的地位。 从远处看去,杨树林挺拔耸立。 “杨树真多啊。我儿子写作文就写这个,像杨树一样高大挺拔,在沙漠中守卫绿色防线。”徐总笑着说道。 守林员笑,“是。杨树高,好养活。只需几年时光就能长成参天大树。”言语间十分骄傲。 徐总歪脑袋问江焱,“你咋不让种呢?” “杨树虽然经济试用好养活,但是寿命太短。三四十年就死去。那时候你觉得可能重新种过吗?”江焱反问。 江焱:“种防护林更像是修建绿色长城,一旦建立,能守卫千秋万代。而不是修建篱笆,代代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守林员问道,“江先生说笑了,什么树能活千秋万代?” “你看森林,我们不用干涉就能活千秋万代。”江焱教育,“我们种树修建防护林,是模拟森林种植。单一树种的纯林遭受病虫害后很容易倒下。而混生多重树林,因为富有生物多样性,这种病来了,局限在某种树种上,不会大面积感染。一种树倒了,还有其他的树挺立着。而空出的位置会有新的树苗生长起来。这就叫生态,具有一定自我修复能力。” “没有自我修护能力的林子,不是优秀的防护林。后续需要大量的维护成本。”江焱强调。 现在人力成本不高,大家选择建立成本低,人力成本高的方案尚且理解。再过十年,人力成本高了。守林人锐减,谁来护林受林? 只会是一笔烂账。 “更别提杨树抽水量太大了,破坏生态平衡。”江焱说,“在南方,土地水分充足,大面积种植无所谓。但本就干旱的沙漠不行。他这些大叶子都是抽取地下水。目前看不出毛病,等到问题爆发时就是无力回天时。” 江焱絮絮叨叨说了一课。 守林人:“江先生真是博学多识啊。” 江焱笑笑,指着杨树林,“五月份的时候,地上都是杨絮。” 徐总点头,“现在杨树是虚名过高。只种杨树会有隐患。” 江焱点头,“后续还需要在杨树林补种其他树种才好。”但看到防护林后皱眉,“种植太密了,没有空间补种。” 守林员说,“按照新的文件,明年在空地种植寿命长的树。现在在等上级指示,种什么树。” 江焱:“种树如同建房子。树就是森林的梁柱。寿命短的树好比次要的梁柱,虽也能搭起框架。但能撑住整个森林的主梁柱还是寿命长的树。” 江焱:“不同的是,建房子是先立主梁柱,而森林先长起开的必然是这些寿命短成材快的树木。这些树,也叫先锋树种,在前开路。后续森林演变,基本也就没有它的身影。而是需要主将出场。” 徐总恍然,“所以不能光有小兵,还需要留下主将。不是杨树林错了,是不能只有杨树林。” 江焱点头。 守林员折服,赞叹江焱,“不愧是大学生,与我们想的就是不一样。” 江焱慢悠悠在林场看了两天。徐总也猜出江焱什么心思,没有催促他,时不时找一些好吃的饭馆吃饭。也不急着回去。 青水县来了谁的爹娘,没有人在乎。 江焱在游玩一周后与防护林负责人说,“我过来,主要也是为了林子来得。修防护林是为了抵御沙漠,那人为地制造沙漠呢?” 江焱将话挑明,“我县与省城新建的路要拿几乎七成的好地,剩下一些沙地,荒地。没有土,只有沙,整个县的土地退化,北方的沙漠必然难移。” “没道理,你们辛苦十年守卫绿地前进百米。我们一年退后千米。” “我希望你与我联合,共同表明种树建立,保护土地的决心。” 负责人思索半天,依照江焱的意思表明“拥护植树林,保卫绿色家园”的口号。 同时,江焱书信,直说青水县道路修建方案严重违背d的呼唤,是与d的意志背道相驰。道路修建,成全一个旅游城市,毁了一个青水县。而改变利用土地则能两全其美。 信写完,一块上交。 两信从一个地址出发。 事情办完,江焱不提回去,徐总也仿佛没有此事,陪着江焱养伤。直到小弟打探到消息,父母并没有过来。 二人才回到青水县林业局家属楼。 回去后发现有封信,说他们到省城就接到电话,工作出了问题必须赶回去。拜托你叶伯伯照顾你。可以调你回省城或南方。基层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呆。 与包裹一起的,是一件风衣与一件手织毛衣。 这件毛衣是前辈的。等伤好点了,给前辈送去。 江焱刚在家休息半天,一位不速之客来访。 “江主任,有客。”小杰表情怪异,指指门外。 “江主任,别来无恙。”王总走进房间。 第45章 实验 王总来家属楼找他,江焱略微意外,可想到自己做得事以及前辈的身份,又觉着知道了原因。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你走。”江焱喊出保镖直接轰王总。 虽然理智告诉他,是顺子、彪子他们擅作主张对前辈下手,对他下手。但情感依旧告诉他,他恨此人,也感受到了危险。必须保持距离。 利益熏心。 大家都是生存在世俗的凡人,接触到巨大利益后,道德的枷锁会越来越松。 外面的人已经被江焱强制要求是之前的魁梧保镖。保镖没有多说一句话,一左一右夹着人 “我只是来与你说说话。”王总没想到自己有这番遭遇,强调说。 “滚!”江焱抓起桌上的书对着人直接扔出去。 王总的话让他想到了之前的几人,顺子、顺子的跟班、王明宽还有江门村的那位。都说是谈话,一个个都是威胁加利益。 他受够了。 他要主动出击。 江焱让外面的保镖禁止任何人进来,除了过来送饭的小杰,他任何人都不见。 继续准备看小说,文字在他眼前飘乎,根本看不进去。 “草。”江焱暗骂,手砸在枕头上,很快拉动着身体,引起断裂骨骼的反应。疼得直抽气。 江焱心情烦躁。 中午小杰进来送饭顺便问候一下与那位大富商的事。江焱直接破口大骂,“你是阎王出身还是龙王在世?管那么宽?是不是我说个话,放个屁都要和你交代一下?” 小杰愣住。把饭放在桌上直接离开。 不一会儿,副主任走上来,对保镖说话,“让我进去。” 保镖回复,“江先生说了,任何人不见。” 副主任直接在外喊话,“江主任,别以为你骨折了,就能什么事都不处理。你还领着林业局的工资,就不能不出一分力!还无礼怼自己的下属!你有职业道德吗?” 江焱正心情烦躁呢,压着情绪让人进来,“什么事?”语气很冲。 副主任也不客气,直接将文件摔在桌子上,“你之前要做处理的实验!实验都是小杰帮你处理的!数据也是他摆脱我帮忙写的!最后的分析总要你来处理!” 副主任指着江焱,一副“就看你不惯”的样子,“你这段时间忙来忙去,哪一件是为林业局办得事?拿着林业局的身份到处耀武扬威,也就是听说你要做实验,分析怎么处理杨树林、改善林场土壤环境,才忍着你。这件事你要不做,你这个主任位置也换换,趁早去大城市做你的富贵大少爷去!” 江焱嫌这人烦,但意外得没有出声。打开文件看了一眼,心情难得的平静。没有理会副主任,仔细查看着数据。 数据表现很明显,用几组数据分析就能直接得出结果。 副主任见他这副模样,没有多说离开了。 江焱拿出铅笔在空的位置不断做着计算。没有计算器,一组简单的计算就需要四五十分钟。如果数据更多,江焱可能会想到去借徐总家的电脑。但此时,他正需要一点事让他心神稳定下来。 傍晚,小杰依旧过来送餐。江焱还在处理数据,江焱看见默默离开的小杰,立即叫住,“小杰!” 小杰顿住,僵硬地转身,低头询问,“什么事?” 江焱直言,“对不起。中午,我乱发脾气。你根本没有任何错。只是……”叹一口气,“我并不喜欢王总。他的到来,我很不舒服。” 琢磨一瞬间,江焱还是说明,“顺子与彪子是王总的人。” 小杰猛然抬头,“啊?那他过来,是要对你干嘛吗?” 江焱摇头,“不知道。但顺子他们对我下手,他一直是知道的。具体是不是他要求的,我不确定。他也说过,不是他指使的,我不敢相信。” 江焱有一件事很在意,就是前辈上面的势力。 王总是知道前辈的最大靠山是谁的。他知道前辈一旦去省城告状,一定知道能成功的。 而如果顺子、彪子也知道前辈的势力,就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彪子愚蠢,可能莽撞地直接杀了。 但是顺子不是。几次接触,顺子表现得理智。他不会轻易动手。 但二人毫不犹豫对前辈下手,更说明他们知道前辈的身份与靠山,还知道他的动向。 是谁对他们说得呢? 王总。 会是无意对他们说得? 不。 江焱更相信,王总自己没有直接下指令,但也用语言暗示了很多东西,让他们知道威胁。 这是有钱人的玩法。让下面的人顺着他的意思揣测,按照他的节奏走。 一旦被人问起,他当然可以说过与他无关。拿检测仪也无法检测他的错误。毕竟他确实没有说过。 小杰走近江焱,叮嘱,“江主任,你做得是对的。他们太危险了。就应该保持距离。” 江焱反问,“我因为他对你吼,你不生气?” 小杰低头嘟囔,“是有些生气。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知道不是我的错,就不生气了。” 老实人一个啊。江焱感慨。 这种人在身边,令人心安。没有尔虞我诈,只有简简单单的生活。事业与生活都可以一直往前走。 “我教你做分析。”江焱拿出干净的纸做草稿。 “好啊。”小杰很高兴,但是见到了公式就不高兴了。“主任,我数学学不会。很笨。一学就头疼。” “只是让你学常用的几种,没让你学全部。”江焱写出公式,讲解着原理,扭头看小杰,他的眼睛直白地写着:空白。 不会。看不懂。 江焱强调,“相关性分析,可以帮你分析哪组实验与你要求的结果最接近。做什么,都可以拿相关性比对一遍。” 小杰不懂。 “像现在我们做得实验、有白天浇水、晚上浇水,拿这两组实验与什么都不处理的这片林子做比较,就能知道是白天浇水更有利,还是晚上浇水更有利。” 小杰懂了,还能举一反三,“我们拿了氮肥的水、磷肥的水、还有尿液,与只加水的杨树林做比较,就能知道加什么最合适!” 这家伙,让他直白地处理数字,他看到就脑袋大。 但是,一碰到实际生活中应用的,小杰就能处理。 怪不得小杰总说要小学数学只考30分,但碰上买菜算钱,算账算得比他还快。 第46章 王总的威胁 江焱没有让小杰直接上手大量的数据,而是先处理30个数据。 小于30的样本分析也能分析,但在生态学中并不常用。基本都是30以上的数据。 但是光是处理30个数据的平均的平均值,小杰也能花上一个小时。他需要接住“从一一得一”开始背诵乘法表,才能知道这个算术的结果是啥。 江焱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处理一番数据,直接干到凌晨也只处理三组数据,还没有做显着性检验。 更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t检验的标准数值。 小杰跟着学到凌晨,三道题,终于对了一道,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第二天,江焱拜托小杰去农业局家属楼拿一本书。他记得前辈家里有统计的书,可以帮忙解决。 9点的时候,小杰回来,“江主任,我路上碰到农业局的王主任了。他让我帮忙带一封信给你。” 江焱接过,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可以让顺子继续闭嘴。王。” 江焱的脸色瞬间阴沉。 “怎么了?”小杰下意识问道,随即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昨天的错误,捂着嘴低下头。 江焱摆摆手,“是王总的信。他让王明宽带话。” 小杰视线放在江焱身上,眼神很关心,抿嘴控制自己不开口。 江焱点头,“没事。我能解决。不用担心。”转移话题,“局里有什么是吗?” 小杰思索一会儿,犹豫着,咧嘴,但是不说。 “你还有什么事瞒我?”江焱感觉可笑,“这是公事,不是私事。你瞒我什么?你大庆哥说了我什么坏话,抢我位置?” “不是!”小杰急忙否认,又支支吾吾,“局长不让我告诉你。” 局长要求的? 江焱更加忍不住,“说!” 小杰摇头。 “不说,我不教你功课啊!”江焱假装吓唬人。 小杰果然无法拒绝,低语,“是上面施加压力,要求我们必须配合王总的要求。还让局长写检讨书。” “啥?” 江焱思索:王总能亲自过来,肯定是他的信有作用。省里必然有变动。 但是省里还没有对青水县下达新一步的指令。大家照旧执行着之前的要求:全面配合王总建设基础设施。 利用这个信息差,王总向县里传达了他的意思,县里很快向局里施压。 江焱头疼,真是麻烦。 “你回岗位上班。这件事我来处理。”江焱让小杰离开。很快叫外面的保镖用bb机呼叫徐总感觉过来商讨。 徐总来得很慢,进屋就嚷嚷着,“江主任,你是无所事事一身清闲,我很忙得!我手下还有几百人等着我吃饭。你不能有什么事就叫我来处理。” 江焱真想抽这位一巴掌。用完就蹬鼻子上脸。 “王总来找我了。要我退步。你说,我现在要不要直接和他说,给我十万,一切好谈?”江焱说。 “别别别。”徐总立即上前,拖着凳子坐在床边,好声好气,“我给你十万,你千万别答应。现在正是做局的关键时刻,你忽然撤手,我不好干啊。江老弟,可不能这么干事啊。” 江焱翻白眼,“你说怎么办?他拿顺子威胁我。我怎么知道还有别的顺子,再来对付我?” “顺子?”徐总脸都抽到一边去了,不敢确信,“他都板上钉钉明年见阎王的儿,还能威胁你?”琢磨着味道,“不能。”扭头盯着江焱,“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我有个鬼!还有一个彪子在外面!”江焱大吼,下一句语气平静,“顺子在里面,还能出来吗?保外就医,或者举报同伙的案底立功。” 他听说过,也有不断隐瞒自己杀人犯罪过程。等到要执行前,说自己还有隐瞒罪没说。为了保证真相大白,一般都会延期死刑。 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他不确定这个年代可不可以。 “想多了。打过招呼,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哑了?”江焱意外。 “不是。”徐总连连摆手,“是他的话不会被人重视。” 那还是有风险。 江焱低头琢磨着,假装愁眉苦脸,“我还是担心。他又不是不能动、不能说,也没死,我不放心。” 徐总应下,“简单。”疑惑,“他与你说什么了,你这么害怕?” 江焱指指自己的伤,“我差点死在他手里。不被人提醒就好,有人提醒他,我就狂躁。” 徐总笑话他,“你就是惊弓之鸟,我帮你处理就是。”指着江焱,“可说好,不准答应王总的要求。你敢答应,我就做下一个顺子。” 江焱这回选择直接提出要求,“查查王明宽。他的关系网太宽了。我的事,他绝对参与了不少。再帮我查查我7月3号那天——”猛然想起这件事他之前就拜托过徐总,但这家伙根本就是糊弄他。 看到江焱责怪的眼神。徐总哈哈大笑,“抱歉抱歉,那件事太忙了,忘了。这次,一定!一定!” 他的“一定”全靠砝码的重量实现真伪。 徐总离开,江焱等着消息。没有别人帮助,他几乎哪里都去不了。只能遥控别人给自己做事。 江焱很想去看看那块山岭,看看前辈还在不在那块土里。如果被顺子的人挖掘出来…… 江焱几乎不敢想,只能埋头继续处理数据。 晚上,徐总发来消息,“人解决了。” 保镖传话后,江焱还疑惑,“什么人解决了。” 随后也反应过来了。愣在原地几分钟。 让保镖离开,没有多说。 没想到当天晚上,王总再次找了过来,直闯江焱房间。 外面的保镖被王总的人控制在原地,王总大摇大摆坐下,笑着说,“没想到江主任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现在人死了,江主任解气了吗?” 江焱见到如入无人之地的王总,保持镇定。 对方这招确实让他重新审视对方的实力。也许因为前辈的身份,对方一直保持着儒雅绅士的长辈形象。 但现在,他也可以是顺子,彪子的混混之流。更有权,更有势。 第47章 谈判 江焱盯着王总,撑着身子坐起来。 “江主任,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谁。”王总慢悠悠地说,一张笑脸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他在暗示什么身份? 江焱不得不揣测这位已经知道了什么。王总知道的事,顺子知道。顺子知道的事,王总会不知道吗?更何况那位想要逃出去,继续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还得指望这位呢。 也许面对顺子或者顺子的小弟,江焱还需要吓唬一下。对这位聪明人,江焱只需要点明其中关键,“王总,我是谁,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谁造城的?你确定,你能虎口脱身?” 伤他,伤害值未定。 但王总,必将毫无翻身之地。 王总目光怔愣一二,随即柔和了。 江焱暗道,刚才他不会是诈他的。他的身份,王总是不确定的。 但现在确定了。 王总开口,“江主任,我说过,我一向希望和平解决问题,实现双赢。但也不介意动粗。”他伸手将一张照片放在江焱面前看。 照片是彩色的,上面是一个人被蒙头捆打,衣服手表都是徐总的款式。衣服上有不少血迹。 “你知道……怎么做。”王总说道。 江焱耸肩,“不知道啊。” 王总再次确认,“你的那个徐总在我手里。” 江焱坦言,“我知道,无所谓。”他的语气是真的无所谓,就像傍晚感叹终于有点凉意了一般,“我出事,他也不会救我。” 徐总才不是什么值得真心交得朋友。 他若出事,徐总都不见得亲自过来吊丧。能让小弟过来烧把纸都不错了。 王总盯着江焱,摸出烟点上,抬起二郎腿,“你出个价。我不希望把事做绝。”轻轻吐气,“能简单用钱了事,没必要动真格。对你、对我,都不好。” 江焱笑了笑,“徐总给我十万,让我大答应你任何条件。” “我给你二十万。”王总抢言。 钱真多啊。还是主动送上门的。江焱感慨。 江焱继续说道,“钱我乐意收,要求依旧那个要求:不动良土。” “不可能!”王总立即否决,“那绕到这里修路就没有意义。” 江焱强调,“王总,你是建房的,你的意义是盖大楼多挣钱。我是整生态的,我的意义保护土地,保护生态。咱们的立场不同,必然选择不同。你动太多良土,就是让我没意义。” 有没有意义,重不重要?江焱不知道。他盯着王总的表情,也想学着回以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可惜了,他也不怎么笑。 王总盯着江焱,起身离开。 看着人如此轻易地离开,江焱便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少受了。 他叫了外面的保镖,叮嘱,“接下来二十四小时,给我盯死了。别让人进来。”可别直接找他们徐总去了。 徐总,江焱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的安危和林业局的安全。 楼里没出去跳舞也没睡觉的大爷跑过来问候江焱。 江焱叮嘱,“你待会告诉他们,接下来出去一定小心些。注意些风声。” 大爷出门时嘀咕一声,“又来这些破事。以前也没这么多破事。” 第48章 暴乱 大爷耳背,说话声自然也大。大爷自认为的“嘀咕”,比平常人说话的声音还要大。 江焱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林业局也是一个尴尬的地位。大家对他热情,是客气,对客人的客气,对读书人的尊重。想要借“他”这只鸡帮忙孵“小杰”这个蛋。 江焱转过头,也没心思看小说了,拿起算好的数据小心翼翼画图表,借此打发苦闷的时光。 第二天天刚亮,江焱就听到大院外嘈杂的声音。 “臭林业局!什么主任呐!就知道阻碍我们挣钱!” “给我出来!” 局长几个在院子里喝粥,被人揪着脖领子,“你们是什么单位啊?什么领导?怎么就知道妨碍我们生产挣钱?我们要修路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们要种树,我们就种树!” “建个路妨碍你们种树了?” 大爷大妈堵着院里的人斥责。中年人直接拿着铁耙铁铲砸门,威逼大家出去。 一楼的公共厨房更被耙子、铲子砸烂锅。里面煮的面条、粥漏了下去。 江焱听到动静,喊话,“外面怎么了?” 小杰刚碰上唯一保存的粥给江焱,支吾道,“主任,附近村民听到消息,说你阻碍全县发展,现在找上来了,要讨个说法。” 江焱头疼。 王总不仅上方施压,更直接放出消息,让下面的人施压。 江焱让几个保镖出去保护林业局的人,只留一个人背他离开。 但是刚出门,就被人堵住。 “你是……”中年男人看到江焱不能动,立即确定身份,“江主任!”朝外大喊,“江主任!江主任在这!他就是不让我们挣钱,想让我们胡来的大学生!” 下面的人一窝蜂涌了上来。 保镖立即背着江焱进屋,但门关不上。外面的人拉着门要闯入,保镖与小杰压着门要关门。 下面的人上来拿起锄头直接砸,锄头卡在了门上。 窗户更被砸烂,玻璃咋子碎在了糙皮的红木桌子上。桌上的水杯掉入一块玻璃,荡起一圈水纹。 中年妇女伸进铁栏杆,将手伸进去,“出来!你给我出来!” 江焱冷冷盯着这帮人,他们要眼前利益。 就像老鼠吃有毒的食物,饮鸩止渴。但抢过毒物。老鼠会露出大啮齿疯狂啃咬你。 这就是王总的手段,教他:你所理解的意义,只是空中楼阁。 就像一直以来的做法,在利益面前,生态工作一退再退。即使是事前为了一千万破坏土地,时候花一亿亡羊补牢,大家也觉着必须先要利益。 江焱感觉窝火。 大家一块推门,墙体跟着颤抖。门很快倒下,大家一窝蜂进来,狰狞着脸盯着江焱,像是僵尸,冲进来吸血。 江焱死死盯着,拿起桌上的酒,拆了烟卷塞进去一点,摸出打火机点燃烟卷。 丢出去。 “砰!”酒瓶成了炸弹,碎渣子炸在人身上。酒液燃烧着火,在房间里炸开。 附近的人身上立即沾染火焰。 人群爆发出尖叫,立即以火焰为中心四散。 江焱搬了不少书进来,这些易燃物立即成了火焰点。 第49章 疯狂的砍林、烧林 这瓶酒是家里送来的好酒,一直省着没喝。酒精度数大,房间里瞬间起了大火。 柜子与桌子上都是火焰。 江焱默不作声地从床底下掏出一瓶镇上买的二锅头,砸在房门上。 “砰!”一声,房门立即蔓延上火焰。 人群基本上退出了房间。房间里只有江焱几个人与大片的火焰。 房间不大,房门出口与大厅全是火焰。 小杰盯着江焱,急切道,“主任!” 房门外的人沉默地盯着江焱,目光仿如等着赴死的人。 江焱不想出去。他盯着外面的人,“不是想让我死吗?你怎么不问问你们会不会死?真当你们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天上掉馅饼往死里砸?”江焱指着窗外的人群怒吼,“你们活该被人骗死!一辈子穷死!给你们几个蛋,就把下单的鸡送给人家!” 大火侵蚀整个柜子与桌子,开始向房间内侧蔓延。房间的温度开始升高。 “江主任!”小杰急着大喊。 保镖将江焱背在背上,外面的保镖挤了进来,拉开人群。 江焱拿起枕头下的刀放在手里防备。小杰在身边防卫。 保镖尽力拉开人群。 人群盯着江焱,一双双眼睛浸透着仇恨。 有位大爷扛起耙子往江焱背上砸。小杰冲过去,推着对方的手反手甩出去。耙子东摇西晃荡到人,最后被小杰缴械,丢到外面。 派出所的人终于赶了过来,看到燃烧的房间大叫着冲进去,驱赶着人群,两次鸣枪示警,才将人群驱散。 但是等到处理完了人,江焱房间已经是大火浓烧,浓烟滚滚,根本进不去。 大家手忙脚乱扑火。但他们本就缺水。 江焱才知道,原来他们的井水也是有尽的。大家平时都是克制着用水。 大火将屋子的东西都燃烧殆尽才开始小了。 “忒!这叫什么事啊!”林业局的大爷往地上吐一口浓痰,狠狠白了一眼江焱。 江焱被保镖围在中心,僵立在原地。 王总的做法成功地让他里外不是人。他就像一头猪八戒,被人追着打,追着骂。 张叔看到江焱,重重叹口气,“你们去别地呆着。暂时不要呆在这里了。”扭头对着他们说,“你们也出去避避。暂时不工作了。” 局长走过来拍拍江焱的背宽慰道,“先去林场呆着。里面有两个小木屋。” 江焱沉默无语。 “主任。”小杰脸上一团黑,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我将你床上的文件和书抱出来了。” 江焱定定看着小杰,目光无神。 大家从家里拿出重要东西转到林场。一些离家近的干脆拿着东西回家。 衣服、被子、锅碗瓢盆,哪些东西都是重要的物资。甚至桌子更是大件物体,背着往外走。就怕这群人再杀回来。一把火烧了就什么都没了。 大家被护送着往林场深处走。 在山上,还是能看到江焱的房间还有浓烟散出。 派出所的人刚走。 人群又涌入了家属院,在里面东转西转。有人捡东西,有人抢东西。公共厨房的破锅也被当废铁拿取卖钱。 有人直接指责江焱,“江大学生,我们请你是来帮我们做事,不是给我们找麻烦的。你说说你来了之后,折腾多少破事?” 副主任劝道,“刘叔,别说了。多说也没用。” 这波人没有在家属楼找到东西,转头对林场下场。 他们拿着铲子与锄头,直接开始挖树,或砍或挖,不一会家属楼前的几分地就被砍走了。 大家不断砍,不砍挖,一大片空地露了出来。 已经过了中秋,大家开始慢慢屯柴火。至少被砍的杨树可以当做柴火, 局长局长苦中作乐,“(他们)也算帮大忙了。这些树我们挖出来不知道多久呢。”笑着打趣,“要是再来点肥更好了。” 小杰宽慰江焱,“还好我们的实验林在更里面。” 江焱问小杰,“那群人全是附近的居民吗?” 小杰还未开口,刘叔抢答,“你还想干嘛?你可少做点孽。” 江焱被堵得开不了口。 一边王姨冷眼瞧着,并不开口。 小杰转头回怼,“刘叔,江主任是为了争取我们县的利益!这群人就是王总他们找来的!王总要我们所有的好地给他修路。如果不是江主任!我们的林场也要被他们拿过去盖地!” 王姨见到小杰急眼,拍拍刘叔,“不会说话就少说话。” 局长安慰大家,“这几天放假。大家能躲家里躲家里,家里不方便躲亲戚家,暂时就别来上班了。” 大家表示知道。 穿过林场绕行离开。还未脱离林场,大家方向林场方向有浓烟蔓延。 几个男人冲上山岭,大叫,“他们烧了我们林子!他们烧了我们的林子!”尾音里带了哭音。 林场是大家半辈子的心血。 林场的大爷大妈们闻声放下背上的家伙事,冲上山岭观望,不一会儿捶胸拍腿,“这叫什么事啊!干嘛烧我们的林子!呜呜!你砍一点就算了,干嘛烧我们的林子?” 激动的,呼吸不畅,被人拍背顺气,拿出身上的药喂下去。 江焱被背着上山岭,看到靠近家属楼的林场已经是大火一片。 唯一的好处是他们之前已经砍去了一大片好地。为了给明年补植,横着挖了杨树林。 现在这片空地成为一条真空地,大火不会烧到这边。 能保住一半的林场。 副主任走到江焱身边,出声提醒,“人群里动得最欢的是江门村的人。” 江焱看向副主任,副主任眼眶红红的。 一边的小杰也哭了,“主任,我们的实验林。”他们还准备查看明年的结果,为明年施肥改进手法。 之前制止的大叔也改变了态度,指着江焱,“报复!必须报复回去!” 书记呵斥,“我们是d员,怎么能与百姓作对?他们愚昧,你们也有愚昧?” 局长附和。 江焱淡淡开口,“最好的复仇就是什么都不管,让他们接下修路合同,到时候全县一块跟着承受结果。” 大家沉默。 第49章 暴乱2 这瓶酒是家里送来的好酒,一直省着没喝。酒精度数大,房间里瞬间起了大火。 柜子与桌子上都是火焰。 江焱默不作声地从床底下掏出一瓶镇上买的二锅头,砸在房门上。 “砰!”一声,房门立即蔓延上火焰。 人群基本上退出了房间。房间里只有江焱几个人与大片的火焰。 房间不大,房门出口与大厅全是火焰。 小杰盯着江焱,急切道,“主任!” 房门外的人沉默地盯着江焱,目光仿如等着赴死的人。 江焱不想出去。他盯着外面的人,“不是想让我死吗?你怎么不问问你们会不会死?真当你们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天上掉馅饼往死里砸?”江焱指着窗外的人群怒吼,“你们活该被人骗死!一辈子穷死!给你们几个蛋,就把下单的鸡送给人家!” 大火侵蚀整个柜子与桌子,开始向房间内侧蔓延。房间的温度开始升高。 “江主任!”小杰急着大喊。 保镖将江焱背在背上,外面的保镖挤了进来,拉开人群。 江焱拿起枕头下的刀放在手里防备。小杰在身边防卫。 保镖尽力拉开人群。 人群盯着江焱,一双双眼睛浸透着仇恨。 有位大爷扛起耙子往江焱背上砸。小杰冲过去,推着对方的手反手甩出去。耙子东摇西晃荡到人,最后被小杰缴械,丢到外面。 派出所的人终于赶了过来,看到燃烧的房间大叫着冲进去,驱赶着人群,两次鸣枪示警,才将人群驱散。 但是等到处理完了人,江焱房间已经是大火浓烧,浓烟滚滚,根本进不去。 大家手忙脚乱扑火。但他们本就缺水。 江焱才知道,原来他们的井水也是有尽的。大家平时都是克制着用水。 大火将屋子的东西都燃烧殆尽才开始小了。 “忒!这叫什么事啊!”林业局的大爷往地上吐一口浓痰,狠狠白了一眼江焱。 江焱被保镖围在中心,僵立在原地。 王总的做法成功地让他里外不是人。他就像一头猪八戒,被人追着打,追着骂。 张叔看到江焱,重重叹口气,“你们去别地呆着。暂时不要呆在这里了。”扭头对着他们说,“你们也出去避避。暂时不工作了。” 局长走过来拍拍江焱的背宽慰道,“先去林场呆着。里面有两个小木屋。” 江焱沉默无语。 “主任。”小杰脸上一团黑,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我将你床上的文件和书抱出来了。” 江焱定定看着小杰,目光无神。 大家从家里拿出重要东西转到林场。一些离家近的干脆拿着东西回家。 衣服、被子、锅碗瓢盆,哪些东西都是重要的物资。甚至桌子更是大件物体,背着往外走。就怕这群人再杀回来。一把火烧了就什么都没了。 大家被护送着往林场深处走。 在山上,还是能看到江焱的房间还有浓烟散出。 派出所的人刚走。 人群又涌入了家属院,在里面东转西转。 第51章 疯狂的砍树,烧林 有人捡东西,有人抢东西。公共厨房的破锅也被当废铁拿取卖钱。 有人直接指责江焱,“江大学生,我们请你是来帮我们做事,不是给我们找麻烦的。你说说你来了之后,折腾多少破事?” 副主任劝道,“刘叔,别说了。多说也没用。” 这波人没有在家属楼找到东西,转头对林场下场。 他们拿着铲子与锄头,直接开始挖树,或砍或挖,不一会家属楼前的几分地就被砍走了。 大家不断砍,不砍挖,一大片空地露了出来。 已经过了中秋,大家开始慢慢屯柴火。至少被砍的杨树可以当做柴火, 局长局长苦中作乐,“(他们)也算帮大忙了。这些树我们挖出来不知道多久呢。”笑着打趣,“要是再来点肥更好了。” 小杰宽慰江焱,“还好我们的实验林在更里面。” 江焱问小杰,“那群人全是附近的居民吗?” 小杰还未开口,刘叔抢答,“你还想干嘛?你可少做点孽。” 江焱被堵得开不了口。 一边王姨冷眼瞧着,并不开口。 小杰转头回怼,“刘叔,江主任是为了争取我们县的利益!这群人就是王总他们找来的!王总要我们所有的好地给他修路。如果不是江主任!我们的林场也要被他们拿过去盖地!” 王姨见到小杰急眼,拍拍刘叔,“不会说话就少说话。” 局长安慰大家,“这几天放假。大家能躲家里躲家里,家里不方便躲亲戚家,暂时就别来上班了。” 大家表示知道。 穿过林场绕行离开。还未脱离林场,大家方向林场方向有浓烟蔓延。 几个男人冲上山岭,大叫,“他们烧了我们林子!他们烧了我们的林子!”尾音里带了哭音。 林场是大家半辈子的心血。 林场的大爷大妈们闻声放下背上的家伙事,冲上山岭观望,不一会儿捶胸拍腿,“这叫什么事啊!干嘛烧我们的林子!呜呜!你砍一点就算了,干嘛烧我们的林子?” 激动的,呼吸不畅,被人拍背顺气,拿出身上的药喂下去。 江焱被背着上山岭,看到靠近家属楼的林场已经是大火一片。 唯一的好处是他们之前已经砍去了一大片好地。为了给明年补植,横着挖了杨树林。 现在这片空地成为一条真空地,大火不会烧到这边。 能保住一半的林场。 副主任走到江焱身边,出声提醒,“人群里动得最欢的是江门村的人。” 江焱看向副主任,副主任眼眶红红的。 一边的小杰也哭了,“主任,我们的实验林。”他们还准备查看明年的结果,为明年施肥改进手法。 之前制止的大叔也改变了态度,指着江焱,“报复!必须报复回去!” 书记呵斥,“我们是d员,怎么能与百姓作对?他们愚昧,你们也有愚昧?” 局长附和。 江焱淡淡开口,“最好的复仇就是什么都不管,让他们接下修路合同,到时候全县一块跟着承受结果。” 大家沉默。 第52章 选择 局长开口询问,“那个路真有那么糟糕吗?” 江焱看向局长。他回想之前的局长,以身作则做勇敢的事。敢于认错,敢于人先。 他原也想封闭热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安安心心做个混吃等死的混子,偶尔吹吹牛皮,撒点小谎谋得高位;收点小钱,赚足腰包;再偶尔干点实事。 不去思考意义与价值。 不去做有用的人。 蒙头闭眼享受生活就好了。 如果不是有前辈,局长在前做表率,一连串的威胁追着他跑。他不会选择做有意义的事。 可现在局长也怀疑他,他最大的秘密被狼虎盯着,他站在悬崖边上,又瘸又不能动。 江焱收回视线,淡淡盯着被烧的林场,“不知道。也许是我错了。你们自己去判断。我会辞职离开。” “江主任!”小杰失声尖叫。 局长连连解释,“我不是质疑你,只是不清楚其中的利害。你与我们说明,我们自然清楚该怎么做。可以与你一块承担,而不是你一个人单打独斗。” “是啊,江主任。我们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小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边的副主任忽然开口,“王总他们本来是应该用废弃地或者弃耕地修路,但他们要了所有的耕地与林地。一旦修路,意味着我们县的水土保持退后一大步,前面的沙漠可能会下移。” 江焱没想到副主任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旦修路。钱肯定能挣到一些。对大部分县里的人来说,必然南下工作或者离开青水县去别地生活。因为我们县基本没有可耕得地了。别说种树,可能草丛也不一定有。”副主任继续说。“想要种地的人也只能被迫离开。” 书记沉吟片刻,追问江焱,“有相关法律吗?” 江焱缓缓摇头。 很遗憾,滥用耕地严格控制乱占、滥用耕地的紧急通知于1992年11月18日才发布。 也就是说必须等到1992年11月18日才有可施行的法律法规。 大家都陷入沉默,不知道如何处理。 他们小林业局能管这个事,是县里发了红头文件,要求全县土地服从土地局与林业局的管理。土地局与林业局对土地使用有一票否决权。 这份文件就是当初因为拐刘村的事,江焱在县长面前要回来的。 “就不能两全其美吗?他们用废土地建路,我们依然可以发展。”王姨开口。 江焱回言,“昨天王总过来,我也说了。对方不答应,说这样绕到青水县没有意义。也是因为这个事,王总煽动了这次的活动。” 大家皆是沉默。 劝阻大家放弃修路,就是让大家松嘴,吐出嘴里的肉。 按照对方的要求修路,就是让大家以后都背井离乡。县里的生态环境也基本毁了。 书记上前,“这件事我来处理。” 大家看向书记,江焱也定定盯着这位老大。 “既然是大家的事,无论哪个结果,都是大家承受。不如我回去报告此事,开一个会议,商讨大家的意见。”书记说,“无论哪个结果,大家一块接受。” 书记对江焱说,“小江啊,我尽量让大家选择环境。” 第53章 龙头管理 书记提出,“今天这些村民,我们管不了。但是他们各村的村委会管得了。那个王总既然想用地头蛇压你,你就应该知道用龙头压回去!” 局长附和,“是啊。你给出的角度未必是大家都选择的角度,至少你给出了警告。就是死,也是明白鬼。” 江焱疑惑,“难道不都是选长远利益吗?” 为什么知道长远利益有巨大危险还会只要眼前利益? 局长失笑,“这就是基层工作的哲学了。大家都是老百姓,你是专家。你不能指望老百姓像你一样盯着长远利益看。” 江焱思索一会儿,想起一个事,对书记交代,“江门村的书记与顺子他们有点关系。他之前火急火燎威逼我造假账。” 后续离开,大概不是因为放过他,而是还需要他。 王明宽可能与顺子也有同样的关系,但这两位是竞争关系。两位制衡,中间的他才能活着。 江焱提醒书记,“必定与钱有关。” 这就是一个很要命的点了。 “确认吗?”书记追问。 江焱点头。 “那江门村的事就好处理了。”书记说道。 王姨欣喜,“看看,看看。人多力量大。有什么事别自己闷着,我们也能帮你。” 江焱看向王姨,“确实有事需要麻烦你们。” 王姨顿了顿,下意识迟疑了一会儿,意识到失面后立即答应,“你说,什么事!” “写信,跑腿。”江焱提醒大家,“真正的龙头在上面。” 王姨撑大了眼睛。 江焱解释,“征用耕地,滥用耕地的现象绝不会是只有我们县个例。我要你们联合其他县帮忙调查,最后汇总资料上交上面。让他们意识到有这个问题。” 其他县的农业局与林业局与他们是平级,只能是拜托他们。写信不答应的,跑腿磨一磨兴许能答应。 这种事只能是她们这些熟悉公家规矩的老手合适。 “农业局那边,我会让王明宽答应。” 他不得不。 江焱让保镖去农业局传话,“江门村的那位已经被我举报了。他出事,必然供出你也有同份。想要将功补过,配合我们行动。” 保镖回来也传话,“去你嘛的江炎!我上辈子造什么孽这辈子遇见你了?” 他答应了。 书记联合大家开会。这种会议,县长也无权干涉。 各村书记也回去与大家说明情况。与其是说,不如是看大家反应是否激烈。 不激烈选长远利益,激烈选短期利益。 最后结果:短期。 唯一的成果:补偿价格得加价。 第54章 整理 修路的事,江焱被迫抽手。既然大家已经做了决定,他没有理由再去干扰。 无论是谁坚持哪方观点,都是各自的观点。 王总离开,徐总也回来了。第一时间跑过去找江焱,看到江焱的第一句话,“你活该!”顿了顿,看到江焱躺着办公的状态,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我已经下好了套。” 江焱看向徐总,“你动什么了?” “我早就猜到了他们肯定会出手,我们以卵击石没作用。”徐总甩甩手,除了露出来的地方,凡是衣服罩着的都是伤。“重点是他的表现。我已经叮嘱我朋友,只要王总过来,局就做好了。” 江焱不假思索,“你是指融资?” 这种事情,大家更喜欢听“故事”。公司前途良好的故事,项目暴利的故事。但比起这些,大家更喜欢听“隐秘的故事”。 徐总点头,“夯土费虽然多,但放在整个工程里只是小钱。大头是那些材料和人工。一个这个大的公司,在小地方也是能省则省,大家心里会怎么想?抵不住的。” 江焱不以为然,就这一点,不能怎么样。哪家建筑公司不是能省则省,能抠则抠。 徐总没有多说,估摸着还有别的计划。 江焱不想管了,也懒得管了。 林业局不能去,房子也被烧毁了不能住人。甚至楼下的住户也有影响。地缝开裂,局长正在协调处理。 江焱这些天被保镖安排在镇里的旅店,附近就是派出所,有什么事不至于像之前一样失控。 林业局与农业局两大局再次合伙干一件事,首先是拜访周边的县,希望能合作调查数据。远点的地方写信请求,不回应的再次写信,拒绝的派人过去说。 如果是下面拿上来的证据,几乎得不出什么结果。只需求照抄往年的数据或者更改一个小数据,实际情况很容易被隐瞒。必须是自己下去。 建的房子不长腿,跑不掉。也不需要抬起房子看地基,只需要看附近是什么地,便知道盖得宅基地是什么地。骑着单车大致估算一下,心里什么底都清楚了。 有不少县回应可以配合。 江焱向徐总要求借用电脑输录数据。徐总意外地豪爽,派人把电脑搬过来,看到江焱熟练地开机、打开办公软件后,徐总问了一些基础问题。 江焱明白了:这家伙不会用电脑,买来就放着落灰,才这么容易给他电脑。 他也没藏拙,简单教了一下基础的办公软件与计算功能。 等到周边的县将数据收集完了,秋天也过去了。 江焱不知道地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刻意不去想。只知道江门村的书记被查了。镇东的山地已经有推土机推了。 江焱将数据整理完整,写成报告上报给上方。 很快得到回复:江同志反映的问题针砭时弊,值得表扬。但耕地问题为农民根本问题,希望江同志能来省政府一趟,方便了解各种基础问题。所有世俗路费报销。 第55章 祭祀 信里要求江焱去,江焱猜测这个意思多少有那位叶老大的意思。 江焱找到王明宽,他因为被江门村的书记爆出了与顺子的事,被记个过。 原来他们不是贪污,而是被顺子反拿捏一手,签了对赌协议,事前二人都借钱偷资了五百块,事后回馈十倍。若是事情不成功,钱就拿不回来。 以这种方式推动工程的进程。 当然也可能是以这种方式搞贪污。 王明宽强调是投资。找江焱也是因为有那份文件,第一个去银行拿到相关资料后抽掉那份对赌协议,还可以要回自己的500元钱。 500,农村可以盖一栋一层楼的砖瓦房了。1000块,就能盖三层楼的小洋房了。 两人身背巨债,都想要回自己的钱,所以才盯着江焱。 江焱被人推着轮椅来到农业局办公室里,王明宽正在练字呢。 “喏,有个美差。”江焱将信交给王明宽,“上面要有人去省里汇报。我们这两个月做得调查报告,会再往上递交。他们需要再了解一些基层情况。我这身子骨,实在不愿折腾。你去,顺便把这“大过”去了。” 王明宽仔细查看信,狐疑,“你怎么这么好心?真把这事给我了?” “介绍信都给你了。我也写了委托信。你就说你去不去?”江焱问。 王明宽将信揣怀里,“去,怎么不去?我占你便宜,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一回。就当你赔我了。“ 呵。 江焱出去,回到林业局。 林业局安排了新的房子。原来的房子无法住人,房屋被火烧裂了。上下都搬了。江焱还需要赔不少。差不多也是500。 江焱站起身,活动活动骨头。他不是身体不行去不了。这两个月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只是不敢去见那位罢了。 江焱找了一个周六,去镇里买了点纸钱,提着东西去镇东的山岭上。 拿着锄头在原来的位置找寻了半天,没找到前辈的尸体。估摸着是顺子或者是王总的人将人移走了,怕得是他移走尸体来个死不认账。 江焱叹气,他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从包里拿出从前辈屋里找的衣服,那个小木头盒子装着。又按照工作证得生日在红纸哈桑写了名字,生辰八字与籍贯。简单做个衣冠冢。 将衣冠冢埋入地下,覆上黄土。倒上一杯酒,絮絮叨叨。 “前辈啊,杀你的人已经收拾好了。王总呢,我暂时动不了。其余该收拾的,都收拾过了。”江焱给自己倒一杯,抿上一口。 “我呢,也不是无用之徒。所学相同,名字相似,算是你的后辈。” “今天后辈与你有所交代。” “有能力,我会寄钱给你父母赡养,但不会尽孝于前。他们爱得是你。我拿你身份图得是社会上的方便,不敢真得再拿走你的爱。” “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整个假身份。将你的事公之于众。” “也让你能见天日。” “你二老能接你回家。” “干了。” 江焱一口饮下杯中酒,将坟前酒撒在坟前。 第56章 过年 江焱一瘸一拐赶回去,到家属院已经是天黑了。 小杰搀扶着给他送上楼,手头没有紧要事,江焱又开始捣鼓之前的数据,写小论文准备投杂志。 这段时间林场的人不断翻土,给被火烧过的林子翻土,挖出杨树根。还将粪池清空堆肥。 忙忙碌碌一阵,腊月也到了。 大家开始忙着准备过年。 小杰也拿着自己的粮票与钱算着帐,准备买些年货回去。 大家平时抠抠省省,都在年底准备挥霍。 小杰摸出省出的62元钱,但是粮票只有十斤。再加上还剩得两袋米,也就撑着够他们两人够吃年底。多一个人都不够吃的。 “主任啊,我们都没钱买年货。”小杰愁,“大庆哥已经攒好钱买辆自行车了。书记准备买台彩色电视机。” 基本到了年底,自行车、彩色电视机、洗衣机与收音机四大件就被安排上日程。好不容易攒出的钱就得先放上来。 江焱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没地方回家过年,已经被小杰邀请回家过年。去人家里,不能两手空空。 江焱也跟着愁吃,“咱们那个鸡养了半年,带回去吃。” 小杰摆手,“江主任,那是你的鸡。” “我也就是只有那一只鸡能拿得出手,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跟着你回去。”江焱思索着,要不回前辈家里拿点东西出去卖。 “诶?”江焱想起来,他这还剩下一些糖票。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从床底下摸出最近三个月的糖票,加起来十五斤。“咱们的钱买些糖回去。” “好啊。” 腊月初八开始,集市已经有了热闹的景象。 江焱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趁着周末放假,江焱、小杰二人赶早集。 集市上人满为患。 春节作为一年最高兴的日子,大家都为此做满了准备。所有人都洋溢着笑容。也许这一年过得并不顺,有许多坎坷。到了过年,大家都乐呵呵的。 这种快乐不是装出来。大人、小孩都欢乐的快乐。 二人身处其中,什么都不做,都深受感染,感觉十分开心。 因为只有十斤米票与十五斤糖票,二人直接埋在了糖果的摊贩上。 摊贩前小孩与带孩子的妇女挤在一处,附近还有人偶游走。 二人买了一袋水果糖,吃着糖看高大的阿凡提人偶走过。 镇上的人多了不少。平时总是零零散散的街道也开始人挤人。 经济特区的建立,让不少人都去南方当民工。民工潮开始返乡。劳累一年,大家就等着回家的那一刻,看看父母与孩子。 二人逛了一天的集市终于去干最后的事,去供销社买米。供销社的米多是好米,外面卖的米不是个头小、干瘪就是掺了有壳。好米很少。 两人排着队站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买到米。出来时,听见有人喊,“江火火!” “江火火!” 没反应。 大喝一声,“江炎!” 江焱回头,注意到身后挤着人追上来的王明宽。 王明宽扛着三袋米、面,手里还夹着一大袋面。“怎么还越喊越走呢?” 江焱提着一袋米,“没听见。”他对“江火火”这个昵称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明宽注意到江焱手里的米,“就这点米,过年够吃吗?” 江焱摇头,“你也知道我房子被火烧了,赔了单位不少钱。没钱没票买粮。” 王明宽二话没说,将肩上的一袋面给江焱,“这袋给你。你让我去省城汇报的人情还没还你呢。我本来记恨你。他们告诉我,有机会可以调去省城工作。这份机会你让给我。咱们就算扯平了。” 江焱没多说,接过面与小杰离开。 这个时候让他调去省城,他也没胆子去。换了三十斤的面也不错。 路上看到老徐又从歌舞厅出来,坐上车准备离开。 江焱将手里的面与糖都丢给小杰,径直走向缓慢行驶的车子。 走到车子前面,拍拍车头。 车子停下。 江焱趴在车窗上,“老徐啊,过年了。接济点呗。我穷得揭不开锅了。” “知道了!知道了!”老徐吆喝着,让司机离开,“过年前肯定给你送到!” “送到李家屯的老四家!”江焱强调。 “知道了。知道了!”老徐摆摆手,不耐烦。 江焱目送着车子离开。小杰走过来,“主任,这是干啥呢?”他右肩扛着面,手里提着一袋面与一袋糖。占满了地方。 “打点秋风。”江焱说。 “啊?” 临近小年,江焱收到前辈父母的东西,两百斤的粮票、一千元钱,还有不少的烟与酒。他们知道江焱要在林业局的人家里过年,准备了不少硬通货。 烟是中华烟,酒是茅台酒,在小镇上都是一顶一的好货。 江焱实在不知道怎么回馈,心头又难过又感动。只能照着前辈的笔迹写着平安。不敢多写,不敢问、不敢说。 小年前一天放春假。 江焱与小杰提着米、面、糖、鸡与鸡蛋这些凑出来的年货赶回李家屯。 李家屯是在山沟里的屯子,家家都住在窑里,很破旧。 大巴车送到路口,还需要赶上两公里的山路过去。 冬天的夜晚黑得早。七点已经黑透。两人赶着夜路回去,土路两边的草挂霜,走在路上不注意就能摔一跤。 二人走了一个小时才见到村庄,又走了二十分钟才看到人。 去小杰家时正好碰上大家拿着板凳、椅子从一户院里出来。 “呀!这不是老四家的狗子吗?”一个大妈说道,转身冲里面喊道,“老四!老四!你家狗子回来了!” 小杰笑笑。 有人从人群穿过,夜里大家的脸都很模糊,只隐隐看个大概。 但是老头出现的时候,能明显看到眼窝旁的亮光。 “回来了?怎么晚上回来?明天早上回来也不吃啊!”老头说道,声音略微有点哽咽。 “爹!”小杰放下东西走过去,站在老头面前露出一个笑脸,眼里也有泪。 旁边的大姨说道,“你们家狗子回来了!还哭啥?他可是我们村出去的工人!以后是城里户口!” 这个年代什么都要票。 农民没有票可以拿,只能种啥吃啥。有钱也换不到东西。偷偷倒买倒卖,被抓到治罪,人就毁了。 所以大家都希望“农转非”,换个非农村户口。 就是大姑娘嫁人,也宁愿嫁个城里的瘸子,也不愿意嫁个庄稼户。 第57章 过年2 所以,小杰在村里也是叫得出口的人物。 老头点点头,“是是,没吃饭。家里还有。” 小杰给老头介绍,“爹,这是我与你说过的江主任,城里来得大学生!他还教我做实验,算数学!” “大学生?” 人群中一片哗然,围着江焱看。 老头点头,“好,好。”也不太会交际,“吃。回家吃。” 小杰说道,“主任,你就当回自己家一样。” “对。对。”老头附和。 江焱点头,放下手里的鸡,伸手问好,“伯伯好。叫我小江就行。平时,我都靠小杰照顾。这次过年叨扰二位了。” “不……”老头犹豫着词。 “不叨扰,不麻烦。”小杰接话,捡起东西拉着江焱与老头往家赶。 走到窑洞里,江焱从包袱里摸出酒与烟,“这个是我家父母送给你们的。他们觉着太麻烦你们二位了,带了这些送你们。” “不不不。”老头与老妇连连摆手。 “不麻烦。不麻烦。” 三人连环推诿,最终还是将烟与酒送出去了。 小杰带着江焱去自己炕上睡,高兴得介绍,“主任,我告诉你。这火炕最舒服了!保证你今天冷不着。” 是。 知道二人离开,老妇已经开始烧炕了。 老头热水蒸馒头,二人带的三张饼子早垫肚子。一路忍着不掏袋吃糖,那最后的十斤糖才保住了。 两人躺下睡觉,都觉着困顿。 身边的小杰很快响起呼噜声。 江焱半睡半醒间听到隔壁有人商议,这些天怎么准备食物。必须准备好的招待。 晚上几次听到动静,有人去添柴烧炕保证炕的暖和。 入冬后,江焱在家属楼睡觉就一直觉着冷。现在确实感觉暖和,窝里哪里都是热的,不用哆嗦着身子睡觉。 早上起来,老妇已经备好了粥与小菜。 “怕你吃不惯,煮得粥。”老妇手搓着衣服解释。 “吃得惯,吃得惯。”江焱连忙解释。也认出昨晚添柴的就是小杰的娘。 “娘。爹去哪里了?”小杰蹲在门口喝粥。 “他去集市上买猪肉了。家里准备的不够吃。”老妇解释。 村口“嘟嘟嘟”开着一辆拖拉机,声音躁动,老远就听见了。走出院,看村口的路,看见车子缓缓进村。 江焱跟着小杰边看热闹边喝粥。 小村偏远,拖拉机进村也算一件热闹事。 车子在村口停下,下来人问人,似乎在打听。对方指了方向,一路开过来。 两人站门口等着看车子往哪里走。 村里的小孩也赶着车子跑。 很快车子停在小杰与江焱当前,车子有人探头,“是江主任不?” 江焱点头。 “这里是老四家不?” 小杰点头。 二人互相看着,都很懵,不认识此人。 “我是徐总派过来送年货的。既然是这儿,我就下货了。”车子停了下来,车子上下来两个人开始卸货。 江焱想起来了,他向老徐打过秋风。 车子下来,很快二人赶下来一只大肥猪! 大家看到大肥猪的时候都惊到了。 家里养一头猪不容易,从年头养到年尾,到过年才舍得杀了宰客。 杀也不会全吃,基本只会留个猪头过年吃。都是请人吃饭的时候才拿出来。其余的做成腊肉。 等到平时亲戚来了,才会拿出腊肉吃。 基本上自己吃不了几筷子,全是准备给客人吃的。 送礼直接送一大头猪,绝对是大手笔。 江焱感觉有了这头猪,他在小杰家里过年的愧疚感才消下去。 但是很快,司机又赶下来鸡、鸭、鹅,算下来又十五只,每样各五只。又拎出一串风干的鱼干。 最后居然还搬下一个大烟花。 原本小孩叫着“猪”,这下全叫着“烟花!”心里已经预备好了大年三十的行程必定是守着这个院看烟花了。 村里的人全过来看热闹,围着院子凑着脑子瞧。 院里挤满了家畜。 老妇看着这么些东西不知所措,抓着衣服一言不发。 小杰也惊呆了。他们带的那些根本不够看,充其量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本来以为这些已经完了。没想到两人又从车厢里抱出一袋米、一袋面。都是八十斤的蛇皮袋。 又从车的犄角旮旯掏出一大瓶油与盐、糖、味精、酱油。 好嘛,过年的东西都带齐了。 “徐总说了,听说你家里送了不少烟与酒。他就不送了。要你记得还礼。”司机最后说。 江焱失笑,他是知道老徐打什么鬼主意了。他记着他手里的茅台酒了。 等到所有东西搬下来,他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江焱摸出家里的钥匙给司机,“你去我家里拿。就两瓶。只许拿一瓶啊!这些东西加一块都抵不上一瓶酒。可不许多拿!” 司机记着了,“我会把话带过徐总。也会帮主任锁好门窗。” 识相。 算下来,江焱算是被秋风。但让他整来这么些东西,他也确实没渠道。也算扯平了。就是这么大的烟花,他都搞不来。 拖拉机离开。小孩子追着拖拉机跑了。邻里乡亲围着院子看,都在惊叹送礼的财气,看江焱的眼神都带着“不可高攀”的距离。而看小杰娘的眼睛都是“羡慕”。 小杰局促,“主任,这么些东西……” 这么些东西确实压力太大。 “没事,没事。反正不是我的。”江焱宽慰。 小杰:“那也是看在你的人情送的。” 江焱:“我也没想到老徐会这么搞。你们尽量吃。我要在你们家待到元宵呢。我自己在外也要这么破费,我还不会做饭。” 但是不行。小杰与小杰娘都很局促。 等到老头提着十斤猪肉赶到自己家,看到满院子家禽人都傻了。左右看看,再三确认是自己家,还是不敢走进院。 “伯伯,进屋。”江焱说道。 小杰一家坐寝难安,都难以接受这么多的礼。过年吃也吃不完。 江焱无奈,提出这种折中的办法,“伯,这样,鸡鸭鹅我们卖了公的,母的养着,到时候带回去生蛋。猪与鱼留着,这两样东西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口。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也带走。” 烟花是卖不了的。这么大的烟花,谁敢出大计价格买这么个玩意? 江焱数着自己各种弊端,“我不会做饭,这半年一直都是小杰做饭。换成工资,这些还不够呢。” 小杰一家还不是为难。 江焱给小杰使眼色。小杰纠结着给爹娘解释,“江主任喜欢吃肉。” 得。 白解释了。 这下子,二老做了好菜还不敢下筷子,真成伺候他了。 第58章 过年3 老头叫来村上的几个人帮忙杀猪。杀完后准备拿自己买的猪肉分人。江焱伸手,大概每人切了五斤切掉。老头出来时愣住了。看着江焱大方分出去二十斤肉。 江焱又让小杰跑去给村长、书记、主任送点。小杰应得很快,风风火火跑出去。老头沉默着,退回厨房放下肉,拿了扫把将院子清扫干净。 不一会儿,拿到礼的人家还礼,送了蛋回来。 院落外,不断有人观望着窑洞,拉着小杰娘问话,来得客人是否单身,家里有无说亲。还有小姑娘在门口晃悠。 小杰娘说不出一二三,都是摇头与“不知道”。小杰回来被抓住问话,同样挠头,“不知道”。从来没问过这些,所以江焱有没有婚配都不知道。 老头出去央人借炉车,将半头猪拉去集市卖,带回来一些盐、花椒、小茴香、姜皮、桂皮、大香等10多种佐料交给老妇。老妇将佐料与肉一块腌泡,组成腊肉。 猪头切了冻在地窖里,慢慢吃。 内脏、小肠等清洗干净,就当做了小年的正餐了。 第二天,老妇人赶去集市卖公鸡、公鸭、公鹅。卖得钱给江焱,二十三元。加上卖猪的四十五元。 年底了,江焱手头忽然多了一些盈余。不得不感慨:老人会过日子。 平时老人打扫做饭,都可着好吃的做,但是自己不敢夹菜,几乎都是自己就着自家的咸菜吃。江焱每每要给大家夹满菜才敢吃。 好在小杰是个憨货,不在吃食上拘谨。 2月12号农历除夕,大家天黑吃年饭,随后都去大队书记家看电视。 今年是第一届春晚。 七点半赶到大队书记家,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像个小型电影院一般。炕上坐满了人,地下凳子坐了一溜。就是边上的缝隙也已经挤满了站着的人。 小孩或坐在大人腿上,或见缝插针,拿个木板一横就是个座位。 无处下脚。 主人家看到江焱,自动将人请进屋,赶了中间几个正坐着的人出去,拉着人坐位置上。 对方骂骂咧咧。 江焱感觉尴尬。主人对着骂骂咧咧的一通吼,对方找个位置挤着站边上,不说话了。 小杰爹娘想起身让座,被江焱拉下,让他们坐着看。 他没记错的话,第一届的春晚一直被人称赞。 他们坐得位置与电视相差一米远,不远也不会晃眼睛。电视是黑白的,熊猫牌。虽然没有色彩,但是能看到人物也是不错的,总比收音机强。 八点钟,春晚准时开始。 春晚现场很小,只是600平米大小的演播室里举行的。王景愚、刘晓庆、姜昆、马季四位主持人身后放置4部电话机。人们可以打下方提供的电话直接打电话点播看什么。 因为急匆匆赶制,没有彩排,大家都不知道演什么。主持人也没有经验。演员的演出服装都是自备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加起来只有60多人。 但大家对此都感觉很新奇,没觉着有什么异常。 主持人拜年之后,第一个节目是李谷一的歌曲《拜年歌》。 过年4 主持人介绍了到场演员以及主要代表作,报了一个猜谜谜语后,很快有人点播,由工作人员统计投票最高的作品报出来进行表演。 马季、赵炎连说三个相声,斗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杰凑近问江焱,“主任,谜语是什么,你知道么?” 旁边的人凑趣,也来询问。这位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学生,都想见识见识才学。 江焱没想到自己的大学生水平被考猜字,不得不思索,“从上至下,广为团结。” 字谜一般是拆解+会意。 江焱思索:“从”的上部,“至”的下部,再加上“广”。 “座位的座。” 很快,黄梅戏、歌曲、舞蹈之后迎来了第二个谜语“年终算总帐(打一句五言唐诗)”。 五个谜底,打电话全部猜中,前五千名观众获奖。这谜底不好猜。 大家不约而同看了一眼江焱,意思不言而喻。 很快,大家看下一个节目:哑剧《吃鸡》。表演者王景愚。 江焱想着谜底,没注意看了两眼表演就投入进去了。虽然是哑剧,夸张的动作与神态都发挥得淋漓尽致。令人捧腹大笑。 这个节目早在1963年公开演出时就获得大赞。不仅是普通观众,几位上面人都笑出眼泪。 表演者王景愚差点落难。 想到曾经的过去,再想谜语“年终算总帐(打一句五言唐诗)”,江焱心里略微感慨:花落知多少。 节目到后期,李谷一撑起了春晚半壁江上,一连唱了5首。快到零点,点播要求李谷一唱《乡恋》。 在之前的镜头里,能看到个工作人员连连请示是否唱这个节目。 因为《乡恋》是禁歌,因为是用“轻声、气音”被认为是靡靡之音,崇阳媚外,被批评为“流氓喜欢的歌”。 但是点播率超过60。 而且电话不断响起,也要求唱《乡恋》,最后是领导拍板,这首歌被播放。歌声一放,大家都跟着唱起来,“你的声音,你的歌声……” 李谷一又连着再唱了两首曲子。 直到零点三十分钟,四个半小时的春晚终于落下帷幕,一个由六十多人撑起的春晚承包了观众一年的回忆。 大家搬座位的同时说着今天的内容,有人喜欢高斯琴娃的舞蹈,有人喜欢小品,小孩喜欢武术《醉拳》,还有人哼着“你的声音,你的歌声……” 出院后,江焱提议,“我待会放烟花。记得看啊。” 小孩子“啊”得炸开了,追着跟在江焱后面,或者提前跑到小杰院前等着放烟花。 屋外飘起了大雪,道路积起了雪。 江焱与小杰还有一堆小孩一人抬一点,合力将大烟花抬到被雪覆盖的土地上,周围没有房屋、院落。 叫小孩都散开。 江焱拿出打火机,点燃引信。 “轰!” 天空绽放美丽的烟花。 新的一年开始了。 第60章 苗头 大雪一连下了几天。路上全是积雪。每天都需要清雪,才能过人走路。 好在准备的柴比较充足,晚上的火炕是暖的。 初二初三小杰家请客,之后又赶去别的亲戚家做客。江焱一直窝在小杰的火炕上,饭给做好了。只需要盯着火,时不时添个柴火。 想吃饭的时候放在锅里蒸一蒸,就能解决。没事的时候,两人或四人也会喝喝酒,唠唠嗑。 这是一年最忙也最闲的时候,回顾过去,盘算着新的一年如何开始。 直到闹完元宵,江焱与小杰才背着大包小包回去。 过年杀得半头猪几乎都背上了,家禽实在背不动了,给二老自己备着下蛋吃。 第一天到林学院,几乎都是收拾。 中午简单收拾,下午帮着收拾办公室,傍晚回去还一块收拾院落与附近的道路。到了晚上,还要再收拾床铺。 江焱整理完一切,想起自己的酒,一看,全没了。两瓶茅台! 必须找老徐要回来。这么想着,下一秒眼皮子合上了。 工作第二天,先开大会,交代d的意识,交代去年的工作,表扬某些同志,对新的任务表示展望。下午散会。 林业局大事,种林。 申请的资金下来了,去年忙里来忙里去折腾了一些事,今年的资金给得足。 大家伙都很兴奋。 “可以留一些钱买点松柏,是当地品种,活得久。每亩地里放几棵进去。”江焱笑着说。 全部买松柏是不可能的,钱不够。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大家都很谨慎。先是查看本地活得久活得好的树种,再看看附近周县的好的树种,再汇总交给江焱筛查一些土地耗损大的树,副主任筛查单价贵的树,最后汇总挑出一个方案。 大家分头行动,江焱也不嫌着,骑着小破车去附近的林地查看。每每都要在外面在外面逗留一天,等到傍晚再回去。 回去的路上总看到道路附近,小孩子拿着袋子在地上找着什么。 江焱以为抓蝴蝶,没当回事。 直到第五天,江焱坐在路边喝水,看到小孩从草里抓出什么东西放进袋子,但是又看不到什么东西进袋子。好奇,问了一嘴,“小朋友,你们在干什么?” 小朋友敬了个礼,指着自己的红领巾,“我们是少先队员。老师要我们抓草籽,给我们大西北开荒种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哦。”江焱缓缓点头,“挺好。挺好。” 虽然草籽根本不用抓,不用种。它自己就能飘到适宜生长的地方,不会遗漏任何一个可被利用的地方。 不过用当地的草开当地的荒,这种因地制宜的思想值得肯定。 “叔叔,你也帮我们抓。”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女孩过来。 “好。”江焱一口答应下来,“要多少?” “要五斤。” “多少?”江焱吃惊。 “五斤。”小女孩说道。旁边的小男孩附和,“一人五斤。这个礼拜五就要交。” 啥? 江焱感觉有点荒诞。 如果是草苗还说得过去。 草籽? 买菜种还只是一小包一小包地买,一包的量也都是按“克”算。没听说过采草籽是按斤算的。 江焱感觉可笑,但没说什么,帮着小朋友捡草籽。 即使是后世,学校也留有实践作业呢。 他一个人的力量也帮不了多少。 天快黑了。 每个人的袋子还是轻飘飘,空空的。只有底部一点撑着袋子。微风吹起,整个袋子被吹变形,里面的草籽飞出去一些。 随后几天,江焱又看到了小朋友捡草籽。不同的是,家长加入了队伍。 老人,中年人,爬地的,都帮着小孩捡草籽。那个袋子也终于鼓鼓囊囊。 江焱笑了笑,好似看到后世家长帮着小孩做小孩做各种实践作业。 原来不同时代都有这种形式。区别只在于内容而已。 大家忙碌一个礼拜,终于收集到一些数据。 第二个礼拜去远一点的地方查看。 在这里,江焱同样遇到了捡草籽的小学生。询问,是不同学校。 “捡快点。农家中心小学已经捡完了。”江焱逗着小朋友。 小朋友很较真,噘着嘴一字一顿解释,“我们就是跟着中心小学捡草籽。他们捡草籽,被镇里教育局表扬了。今天早上,校长呼吁我们向中心小学学习,为大西北做贡献。” 小孩的普通话挺标准。小大人的小模样总想让人逗一逗。看他们破防的样子。 “你们捡几斤呐?他们可捡5斤。”江焱打击他们积极性。 “我们捡十斤。” 后面的小孩凑过来,强调,“我们要超过他们。每人捡十斤。” “对,超过他们。” 够狠。 江焱竖起大拇指,“厉害。” 这个礼拜的早上,中午,傍晚,江焱都能看到捡草籽的小孩和家长。 林业局的数据调查也忙得差不多了。 大家开始上交汇总,罗列调查到的树种与亩数,生长情况,土地情况。 周末,江焱与副主任两人去办公室办公,定制新的种植方案。 目前已经有部分白杨树,这些树不浪费,作为先锋数种先长出来。但不能只有它做先锋树种。 土地与钱的耗损综合考虑,最后还是选择了经济作物桃与枣树,等长成后可以卖钱换做局里的物资——省得年年向上面“掏钱”。 桃、枣的寿命也不长,再这期间,每年减少一些白杨树,补种几棵松、柏树。 等到白杨树的比例降到20,松、柏树的比例有10,之后不用管了。 林子怎么演替,都随它。 虽然品种不多,但也达到了混种的目的,有寿命长的大树支撑,这片土地不会荒芜。 周一,江焱去镇里交汇报材料时遇到王明宽。 他拿着一份材料等在县办公室外。 江焱忍不住好奇,目光放在材料上。他对王明宽这小子总有些不放心。 “看看看。”王明宽直接将材料给江焱看。 打开封面,第一页是报纸裁下来的报道:“广大学子捡草籽建设西北绿色防线”。 说到正是小学生捡草籽的事。 后面内容是称赞这一行动的。 “讲这个干嘛?”江焱随口问。 “鼓励小孩呗。”王明宽道。“教育局组织的。报纸报道了。随后教育局找到我,让我称赞两句。”扬扬手里的报告,“我就为这事来的。上面要政绩,小朋友要鼓励,吹吹两句配合一下。” 第61章 愈演愈烈1 吹捧游戏。 江焱不以为意。这种事,没作用,也没什么危害。“可别让学生捡什么草籽,一个人捡几斤,像什么样子。” 王明宽笑笑,问江焱来做什么。江焱说了林场的事。 两人唠了一会工作,进去汇报后各自回去。 林业局开始了忙碌。大家需要赶在春天种下树苗。一个春天,大家都在忙碌着种树、育树的事。 偶尔看到省报表扬学生捡草籽的活动,才知道其他县也跟风捡草籽得表扬。 这种事只能一笑了之。权当小孩子玩过家家。 转眼夏天到了,局长看报,封面新闻有片红色。局长嘟囔,“上面有位大人物要来视察。” 江焱喝着水、听着消息,全当八卦。这种大人物来得消息几乎与林业局无缘。他们凑热闹也凑不上。 果然,大人物来过、又走了的消息还是大家忙完林场,看到前两天的报纸才知道。 里面的内容与生态环境有关,大家凑在一起聚了热闹。 转眼8月份,大喇叭忽然开始响起,“我们省植被稀少、风沙危害严重。” “种草种树,发展畜牧,改造山川,治穷致富。这是领导对我们的教育。” “现在,全国广大青少年积极响应领导的口号,义务采集草籽、树籽。” “作为gs省百姓的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积极?有什么理由不回应全国广大青少年对我们的支持?” “让我们积极捡草籽,支持西北植树造林活动。” 江焱狐疑,问旁边的副主任,“是我听错了,还是真有这种事?” 副主任点头,“是有这个事。你没看今天早上的报纸吗?有个电话会议,说得就是这个事。” 江焱摇头,他没有看报的习惯,更何况,局长有什么事都会在大院休息时说。 前面的局长说,“确实有这个事。今天早上,我们接到了林业部发出的电报,让我们积极响应。” 大家刚从林场整顿完树苗,一身疲惫。 江焱将手里的铲子丢给一边的副主任,大踏步往回赶。 几人对眼,看着江焱的这个劲头意识到可能出事。 书记对副主任说,“小刘,你盯着点,别让小江干出莽撞的事。” 去年的事可太闹腾了。再来一次,大家都受不了。 副主任点头,放下工具,也跑着跟过去。小杰见状,不管不顾也跟着。 江焱冲到了局长办公室,看到林业部的文件。事实上,不止林业部,命令是最高层发布的。农牧渔业不、教育部、林业部联合发出了通知,组织青少年支援gs草集草种树种。 北方11省义务采集草种、树种1100万斤,支援植树造林工作。 疯了! 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能如此莽撞。 江焱立即奋笔疾书,书写反对信。 副主任进办公室,看到江焱动作,再瞥一眼内容,静静站在旁边。小杰进来,也看到了内容,想要靠近,被副主任阻拦。 等到写完,江焱起身。 “写完了?我帮你检查错字。”副主任开口说道。 江焱摆手,“不用了。” 副主任直接抢过纸,撕掉。 第62章 愈演愈烈2 “你干嘛?”江焱瞪大了眼睛。 “不干嘛。”副主任面无表情,“小杰,盯着你江主任,别让他去县里闹事。” “哦。”小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 “你疯了!“江焱大叫。 副主任关门离开。 江焱看向小杰。 小杰缩脑袋,不敢与江焱正面对抗,“江主任,你别让我为难。” 江焱轻“哼”一声,不为难。转身打开窗户,从窗子跑到大院,骑着单车就跑了。 刚回来的局长等人看着江焱飞快移动的背影。书记开口,“又要闹事了。” 局长支招,“去他家里把身份证、工作证拿出来。不出县,什么都好解决。” 书记摇摇头,跟着进去。 江焱骑着单车飞奔赶到镇子。整个镇子都响着号召捡草籽的口号,机关部门更是播放着口号。 江焱冲到县长办公室,拍着桌子,指着外面的喇叭,“这些口号是错的!这么折腾下去,我们的生态会崩溃的!” 县长摊手,“这是好事,怎么会是坏事?我们之前不是也捡了草籽运动,已经实验了半年。有什么危害?” “那是我们地里的草籽、种在我们的地里。但现在是别的地方的草种在我们的地里!要是能用,早就用了。还用等到我们拔草、种到沙漠里吗?”江焱对着县长吼,“沙地有多贫瘠,生态多脆弱,你不知道吗?” 县长摸一把脸。反问,“你去年还说我们修路有生态危险,现在不是没事吗?” “修路是几年到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沙漠南下,土地沙化。而仙子是这几年,就得生态崩溃!”江焱食指戳着桌子说道。 县长面无表情,一如既往地慢腾腾的语气,“我无能为力。这是上面的决定。” “我去省里。”江焱转身离开。 “江火火!”王明宽听到消息冲到办公室,与县长打声招呼,拉着江焱离开。 江焱甩开他,回家拿证件。 王明宽拦在他前面,“你不能冲动!江火火!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江焱辩论,“整件事情实际操作性几乎为0。根本就不可能!” “我知道。”王明宽低声安抚江焱的情绪。 江焱忽然响起县长的话,指着王明宽骂,“还不是你干得好事!你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吹捧捡草籽的美事。现在他们都以为这个事就是坚决西北干旱、沙化的最好办法。简单高效!”指着王明宽骂,“你个无事生非的二赖子!” 王明宽无辜,“我也不知道会捅到最高层去呀。当时只以为是表扬县里的小朋友,做个秀完事。我怎么知道县能到省,省还放到最高层去了。” 王明宽强调,“最关键的是,事情已经拍板了。这件事不能更改!” 他拉着江焱,摇头,“这不是县里种树与砍树的鸡毛蒜皮。这可是上面的决策。” 江焱执意要去,王明宽拉不住人,脾气爆发,吼道,“你疯啦?我知道你有你叶伯伯撑腰。可你忘了,能到最高层,这事必然有你叶伯伯的手笔。” 第63章 愈演愈烈3 “他可能当初就想帮你。你现在过去唱反戏,就是当众打他的脸。以后说敢保你!” 王明宽忍着气,解释道,“去年咱们保土的事做得漂亮,省里就有意称热打铁。不是这件事,也还有别的事。再说了,这事也不少太遭。” 江焱反驳,“还不遭?这草要是种下去,整个生态玩完了。生物入侵,虫灾泛滥,这还不严重。” 王明宽嘟嘴,“至少,目前没有劳民伤财。” 江焱反问,“小孩子不是民?运输草籽的火车不是财?” 王明宽理论不过江焱,警告道,“这件事,你不能沾边。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江焱甩手,“不干你的事。” 王明宽叹气,站在身后捂脸,对这个一根筋的傻子表示心累。 江焱骑单车风风火火赶回林业局。大院里,局长几人正拿着蒲扇纳凉,见到江焱笑眯眯打招呼,“去县里啦?” “嗯”。江焱胡乱应了一声,丢下单车冲到楼上拿钱与证件。 小杰也在4楼,见到江焱,咧嘴笑的神色不太正常。 江焱奇怪地看一眼小杰,冲回房间去床底下拿证件。 身后,“砰!”一声,门被关上了轭。 江焱摸了空,看到门被关,立即意识到怎么回事。“小杰!开门!” 副主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别理他。一年不惹点事非,不舒服。总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开门!开门!”江焱敲击着门。“你们没权力这么做!” “或者,我们可以有权力!”副主任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歪歪脑袋,“走,小杰。让你这个江主任好好醒醒脑子,不要乱做英雄。” “开门!”江焱拍门。 但是门外脚步声已经远去。 这个房间是最里间,没有对应楼道的窗户。江焱看着四楼深的地面,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好了腿再折了。 不能出去,江焱躺在床上思索着对策。这件事不可能不管。 但怎么管,是个问题。 小杰上来给江焱送饭。门打开一点,丢进一个袋子,迅速关上。袋子里两个囊,一个炒鸡蛋,还有几块腊肉。 傍晚,大喇叭还在说着捡草籽的事。 闷头睡觉,等到第二天天亮,江焱开门,发现还是被锁的。 “开门。我要上班!”江焱叫唤。 “不用了。局长说了,你不用上班。”副主任说。 江焱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他这是,被自己人软禁了? 6点开始,大喇叭又在开始宣传“捡草籽、还绿色生态”的事。喇叭里的声音激愤高昂,仿佛打了鸡血。 九点钟,有一队人找到林业局,“谁是江炎?” 局里的人诧异,“有什么事?” 来人亮出牌,“人在哪?带他过来!” 王姨等人劝说,“是不是搞错了,他是个好孩子。” “我们听说了。他质疑我们植树种林的意义,阻挠我们建设大西北的行动。我们怀疑他是敌国派来的特务。你们谁与他们是一起的?” 王姨等人脸露为难。不敢再说一句。 第64章 愈演愈烈4 承认了,岂不是一块承认是特务? 江焱坐在床上发呆,忽然门外响起动静。惊喜,终于要出去了。等在门口。 门开,却见几个陌生的人。二话不说抓着他,压在地上,把手捆了。 “你们是谁?要干嘛?”江焱惊叫。“救命!救——” 一拳砸在脸上,声音断了。 “我们帽子队办事,从不冤枉人。带走!” 江焱被人推搡着压下楼。 更惊悚的是,林业局的人远远站着围观,不敢靠近。 江焱眼神示意小杰:楼里有东西!楼里有东西! 江焱被车子带到一个地方,关在里面,被人审问,“说!你是为谁工作?同伙在哪里?” “啊?”江焱不明所以。“什么跟什么?”耐心解释,“同志,你们一定搞错了。我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同伙。我就是一普通人。” 帽子队队员质问,“你想说,不是你去县里说这次行动是错误?不是你四处宣扬,我们行动不对?” 江焱愣住,缓缓点头,“是,但我——” “砰!”队员砸桌子,指着江焱,“还说不是你?说!你同党是谁?又是谁指派你的?” 江焱无语,“我没有!” “敬酒不吃吃罚酒。”几个人将江焱拖在地上,直接打了一顿。他被戴上了帽子。从此,不再是群众的一员。 他是群众的敌人。 江焱吃了一顿皮肉苦,再次被拖到桌子前审讯。江焱摇头,不再说话。结果,依旧是毒打。 江焱趴在地上,想着自己的信。他昨晚又写好了一封信。只要小杰将信交给省里。他就获救了。在此之前,江焱决心,什么都不说。 深夜,小杰犹豫着,还是摸到了江焱的房间,找到了信件。放在怀里。 第二天上班,小杰借口有事去镇里一趟。 副主任拦住小杰,“身上带什么东西没?” 小杰装傻,“什么东西?”他保证,这是他第一次骗人如此成功。 “江主任的事,你别插手。若是乱来,别说你受牵连,你江主任的脑袋搁哪埋都不知道。”副主任警告。 小杰呆呆地“哦”一声,精神恍惚着骑车到邮局。在邮局信箱前犹豫好一会,也不知道该不该寄。 最后,想到江焱被带走的表情。他可能是江主任最后的希望,一咬牙,将信塞进了信箱。 信的回复比想象中快多了。 省里直接发来电报,批评江同志思想有问题,停职停用,暂待观察。 帽子队也看到了电报,立即回复:请组织放心。我们一早发现江焱有问题,做法激进,已经戴上帽子了。 帽子队将电报拍在江焱脸上,“谁是你的同党?还能给你去省里报信。” 江焱在小房间坚守了五天,看到电报的一刻,心神荡漾,眼睛发昏,直接倒在地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结局,可又觉着,这就是他的结局。 他想笑,眼泪落下来,想哭,嘴角努力扯着微笑的弧度。 “查!必须严查!看看祖上有没有与敌特往来!”队长说着。 一队员与他咬耳朵,“队长,他好像与叶大佬有关。” 队长抿嘴,指着江焱,“给我好好反省。写思想报告!把你的错误交代清楚。” 第65章 害怕与思考 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靠山之后,江焱陷入一种混沌中。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他的脑子钝化,根本无法思考,甚至连问题都没有了。 帽子队让他写反省,他就写。除了对不起,根本不知道写什么。拿着笔呆呆地坐在桌子上,被打后脑勺也不知道写什么。 在经过几顿毒打后,对方交给他一份文书。上面有什么,他写什么。写五百份,写不完不准睡。 江焱的眼睛越来越红,眼圈越来越重。天天写报告,交上去的报告同样能换来一整晚的批评。 帽子队队员盯着枯木般的江焱,不再当一回事。除了惯例地反省,没有多余的事。 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江焱饥饿的身体也会想些事。没有杂念,只有一件事:我,为什么在这里。 后来没有受到过多关注时,江焱的笔依旧保持着抄写,脑子多了一些问题。 “喂。”旁边的人小声喊他。 江焱回头,看到有个胖子向他打招呼。“人不在了,不需要那么积极。我听说,有人砍树卖钱的。他们正在四处抓呢。” 现在这个风口砍树,简直比杀人还麻烦。 江焱思索着“树”,没有回应对方。 胖子招呼,“还记得自己是谁不?” 江焱点头。 “这就行了。有些人呆在这里呆久了,人就傻了。最明显的就是忘了自己是谁。”胖子说。 江焱开口询问,“你是谁?” 胖子笑起来,“能唠嗑,就还不错。你看我身形,就知道我诨名叫胖子。我姓张,叫我张胖子。我看你就是脑子一根筋,犯了诨进来的。你背后是不是有人?” 江焱盯着人不语。 “你这样的,肯定能出去。但是一定得记住自己是谁。不然出去也白搭。”张胖子叮嘱。 江焱点头,开始写字。他依然需要抄写,但是现在他开始关心一些别的东西让自己的脑子动起来,例如手里的字。 他模范着字体,让自己能集中精神。 傍晚,这些人回来拿工具。听他们嘟囔的意思是,有人顶风作案,去砍了树。他们要趁着夜晚对方动手的时机,去抓个仙行。 很快,他们离开。 江焱干脆不写,研究着房间。泥巴房子,以木为梁柱,并不算结实的房子。 他去年曾想着悄悄换个身份离开,将前辈的事爆出来,让老两口明白真相,前辈能真正安息。 但他一直觉着有始有终,想给林子种完树,看到树长成后再南下。毕竟,是林业局给他的机会。 现在,江焱明白了自己的英雄思想。他想做英雄,也害怕被人当做狗熊一样生活。犹犹豫豫,有些事总是很害怕。 罢了。总归一死。权当还命了。 帽子军凌晨回来,将身上的东西随手丢在一边。几人嘴里骂骂咧咧。 江焱盯着桌子上的钥匙,默默记住形状。他开始抠泥土,用尿活泥巴,一点点抠细节,等待风干。 胖子笑呵呵看着。 第66章 冒险出去 在土房子里呆了一个多月,江焱听到了致命的消息,火车带着草籽要开来了。 就在9月底,10月初。 五六天的样子。 江焱知道他该出去了。将抠出来的一把钥匙丢给旁边胖子的房间。胖子傻呵呵接着,“江主任,什么计划啊?” 江焱瞥一眼,并不理会。 “别啊。我是自己人。刘大庆知道不?和你一个办公室的,他是我兄弟。”江焱交代,“就是他交代我进来的。” 这倒是有些意外。 “他什么都没说,就让我盯着你,别让你死了。若是你要跑,让我通知他一声。”胖子很能唠,想起什么说什么。 “他去年让我帮忙去各个村里卫生所找吊水袋,就是因为你。你提出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虽然大庆不说,很多时间他都在默默帮你。”胖子笑眯眯说。 江焱没吱声,他猜到了。 小杰是个大老粗,不太识字,心思不细,但是实验林一直都照顾得很好。 包括那些记录本,都被归类得很仔细。 小杰对这位副主任言听计从,很多生活技能也是从他那里学得。 江焱并不理会,只是等着。 帽子队的消息很灵通,他们知道了火车来的时间。就在第二天下午三点到青水县。 夜晚,江焱趁着大家沉睡时,拿出泥巴钥匙打开劳门。 走出门的一瞬间,江焱注意到旁边的胖子也睁开了眼。 江焱悄悄打开房门。受门的人睡得很香,木门的一点动静并没有引起这位的任何反应。 江焱直接跑了。趁着夜色,一直快走,走了四个小时终于来到镇里。 江焱趁着夜色溜进农业局家属院。 正是夜色正浓时,保卫室的大爷也打起了盹。江焱溜进楼里,拿起藏在门板下的钥匙开门。 赶回林业局绝对来不及了。 江焱从前辈家里取了打火机,套了一件外套,就这么出门。 他走到火车站附近的荒山,在这里,他在火车经过时就知道。 现在是秋末,附近有很多枯草。田埂上也有堆着的草梗。 江焱将一捆捆草梗放在自己身边,盖在身上取暖睡觉,等着下午的火车经过。 午后的阳光晒在枯草上。 “喂。”一人踢在草堆上。 江焱惊醒,头上的草落下去,阳光从里面漏下去。 意识到什么,起身就跑。 “是我。”那人开口。 江焱转身,看见副主任刘大庆。 那个胖子还真叫他了。 “就知道你会想办法过来。”副主任抽出一根烟丢给江焱一只,眯着眼睛看远方的铁轨,“什么计划?” “烧了。”江焱摸出打火机,点燃。 副主任若有所思地盯着远方,静静地抽完一根烟,将烟头踩灭。“跟我来。” 江焱踟躇一会,还是跟着去了。 副主任走过铁轨,径直往人群中走去。 江焱疑惑,站住不动了。 副主任察觉到距离,冲身后三米七八米远的江焱喊,“走,没人注意你。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形象,谁认得你。” 第67章 点火与逃跑 江焱就静静跟在副主任身边。 此刻火车外停了不少驻足观望的人。火车站里汇聚着各个机关部门,大家聚在月台上,等着火车的到来。 下午2点左右,火车的鸣笛声在远方传来。 人群中传来躁动声。 火车站外更是响起了欢呼声。 江焱盯着小小的火车头,心头像有火焰在燃烧。 火车的身影一点点变大,传统的运煤车厢上是一片土色。 火车越来越近,一股难闻的味道也传来。 人群集体干呕。 “草,什么味啊!”身后有人大喊。 江焱捂着鼻子,心里已经猜测到了结果。 等到车子停下,已经没有了期待。大家默默退后,并不愿意靠近这些味道。 火车站外也是人声鼎沸,人们大骂着这些味道,怒斥着赶紧离开。 副主任第一个往前走,爬到火车车厢。 江焱戴着帽子跟在后面,好在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了凉意,他的着装没有引起热议。 站在火车车厢边缘看着运来的草籽,稍微细瞅,便能看见爬行的小白虫,还有蛆虫。 往下一个车厢走去,几乎是一样。 又有人爬上火车。 江焱转身,看到王明宽。 王明宽目光直直定在江焱身上,很快移开,抓着车沿慢慢移动。 他同样认出来了,但他什么话都不说。 江焱转身,往前走着。 后面的车厢更严重,有些已经泡了水,已经发芽了。还有的车厢肉眼可见,都是虫子。 有些看起来很好,但是伸手一掏,草籽很多干瘪的。 不同的草籽混在一处,就算真得长出来了,它们之间带来竞争给当地也会带来大灾难。 副主任拿出火柴,丢一根燃烧的火柴进去,很快湮灭。 “不行,得加点料。”副主任看向江焱。 江焱看向不远处的草堆,跳下去运草。 副主任走回月台对大家开口说着什么。 江焱亲自动手当搬运工,不一会儿就有一堆人涌向田埂上,抱起干枯的野草铺在火车上。 副主任刮火柴盒,点燃火柴,一个个丢进车厢里。 不一会儿,车厢上部的野草燃烧,带动着燃烧下方的野草。 江焱定定地看着大火,不敢置信就这么解决了。 江焱轻声问道,“就这么销毁?那我被关算怎么回事?” “算你傻。”副主任淡淡地说。 江焱不明,“你们怎么交代?” 副主任面无表情,“老实交代,草籽不合格。你能指望小学生达到什么水准。都开学了,谁还指着学生干活啊?不怕造反啊。” 江焱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收场。 他以为自己是悲剧收场,结果是,官僚有官僚的智慧。 都知道一旦种下,引发的危机更无法承担。 江焱惨淡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似乎也不错。 草籽燃烧需要专门人盯着。 需要等火小的时候,拿着铁耙耙开表面的灰,露出下面的草籽,继续燃烧。 这场火一直从下午烧到晚上,江焱准备时,王明宽居然从外头跑回来,抓着江焱质问,“你杀人了?” “什么?”江焱诧异。什么与什么? 王明宽质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抠土配钥匙啊。”江焱不明,“谁死了?” 王明宽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帽子队的那些人。那个房间都被烧了,尸体都分不出来。” 江焱愣在原地,浑身冒冷汗,“不是我。” 怎么回事? 刚出虎穴,立刻掉入龙潭。 “有人看到你回了农业局家属楼,怀疑你没死,就是你杀得。你现在可千万不能冒头。”王明宽说。 旁边副主任开口,“先找个地方躲着。” 江焱盯着副主任,皱眉,“与你有没有关系?” 副主任莫名其妙,“怎么有意我有关系?” “我旁边有个胖子,说是你的朋友。是你让他进来盯着我的。”江焱开口。 副主任追问,“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体貌特征?” 江焱:“他姓张,估计有一百八十斤,肚子很大。他说大家叫他张胖子。” 副主任皱眉,“我不认识一百八十斤的张胖子。”反问,“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怀疑我?” 江焱追问,“那妮怎么找来的?” “因为你傻!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来,附近山上忽然多一个草堆。谁家对草垛跑山上堆去?”副主任反问。 江焱拧眉,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问王明宽,“所有人都死了?” 王明宽抓着江焱的手离开,“路上说。” 王明宽带着江焱一路前往城郊,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走向一个木屋子。 “这里原来是我叔开挖掘机时打造的休息室。后来,他去南方打工了,这里也就荒了。”王明宽说道,“没什么人来这里。” 江焱眼神复杂地看向不远处的山岭,那里,就是前辈的杀害地,也是前辈的安息地。 “你真想帮我?”江焱低声问。 “什么?”王明宽没听清。 江焱瞅着王明宽,他一直很遗憾,王明宽到底有没有参与前辈的被杀案件。 毕竟,小混混知道的消息太及时了。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害你?”王明宽气笑了,边走边骂,“好心当做驴肝肺。” 副主任盯着江焱,默默无言。 江焱盯着山岭,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他在这里,获得了前辈的身份。他现在,也在这里帅同前辈的身份。 “我帮你联系人,你换个身份离开。”副主任说道,看了一眼走到远处抽烟的王明宽,“他确实是在关心你。你不需要担心这点。” 副主任拍拍江焱的肩膀,“晚点我送床被子来,你暂时委屈一下。” 江焱没说话。他身上的大衣挺暖和的——衣服同样是前辈的衣服。 真得要脱离了。 江焱点点头,捡柴火烤土豆吃。 车子的声音缓缓而来。 江焱不想动弹,或生,或死,他不想再想。已经多活了一阵了。 车子停下,徐总走下来,“哎哟,江老弟许久不见,还是这么有魄力啊。” 江焱抬头盯着人,这位人物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手上的表都是欧米茄了。 第68章 踢出甘S局1 徐总笑着走过来,抬手打招呼,可能想耍帅。可惜没走两步,脚步就打拐,晃悠两下,还是被副主任搀扶着坐下。 喝酒还敢开车。 也就是小镇空旷无人,任由他们胡来。 江焱坐在火堆旁,用火棍拨弄出土豆,剥皮吃。 “听说你现在是死人身啦。我来看看。”徐总大舌头,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要不要给你烧点钱啊?” 副主任从车里抱出被子放到小木屋里,“你们聊,我走了。” 徐总对副主任摆摆手。副主任从车里搬出单车,自己骑着离开了。 徐总将手里一直提着的酒给江焱,“一块喝点。” 江焱接过看了一眼,度数不低,喝了一口解渴,喉咙与胃传来灼热感。原本还有些寒冷的夜晚变得温暖了。 “怎么样?知道你是怎么被人算计的不?” 江焱终于回应对面这个醉鬼,“你知道?”将酒递过去。 “嘿。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徐总仰头喝一大口酒,喉结滚动,脑子不适地转动一二,“哈”一声吐出酒气。缓半天,才想起话,“不就是去年的那些破事。” 江焱思索一二,他确实没往去年的事上想。 “你以为,你给那个王,王,王……”徐总想半天想不到这人的名字。 “王富国。”江焱接茬。 “对,王富国。你给王富国,下那么大绊子,他会好心放过你。找就找人盯着你了。”徐总抓着酒瓶撑着身体,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火焰看。 江焱将剩下的小半土豆一口塞下,拿过酒瓶。 没了酒瓶,徐总立即往火堆里栽。江焱急忙撑着他的身体,让他往后倒。他仰头喝一口,缓解干涩,将酒瓶放回徐总手里。 “你,又给他下了不少绊子。”江焱说道,不然这家伙不会一直盯着他。 “嘿嘿。”徐总傻笑,缓缓抬手指着江焱,脸上已经是坨红色,“没有你,我哪能这么容易?”江焱代表的官面,给了大家一个暗号。 他拿这件事反复做文章,商人们见势倒戈。有些事顺风顺水多了。 “嘿嘿。”徐总傻笑,倒在地上。 江焱以为这货要睡了,拉着他的上身子从地上起来。 徐总忽然坐起身,江焱被带个趔趄,差点踩到徐总的脑袋,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啧”了一声。 徐总指着他,“听说你又去折腾了。我真佩服你啊。” 江焱淡淡地看着他。 “我真佩服你。”徐总又是一句呢喃,倒在地上,抱着酒瓶侧身睡觉,嘴里还在嘟囔,“想做什么做什么。” 江焱看人没动静了,再次拖着人往车里送去。看了一眼车子,虽然是真皮,但也没有被子。叹一口气,还是拖着人往小木屋里走。 熄灭外面的火把,江焱也赶回小木屋里睡觉。两人挤在一床被子里睡觉。屋子里都是难闻的酒气。 江焱嫌味大,干脆自己也喝两大口,醉倒睡去。 第二天睡到大中午,被人拍醒。 王明宽开门,看着呼呼大睡的江焱,将人拍醒,拿出今天带的食物。“心真大啊你。平日怎么不见你有这份宽广?” 第69章 踢出甘s局2 江焱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日上三竿了。 “我带了些牛肉和饼,你卷着吃。”王明宽带出一个保温盒,里面装了一些汤,“你在里面瘦了许多,补补。” “谢谢。”江焱接过汤喝了两口,宿醉的脑袋感觉好了很多。 旁边的徐总闻到香气,连忙爬起身,“给我喝两口。”火急火燎“咕”了两口,直接干到底了。给还江焱时,已经只剩下汤渣子了。 徐总喝完,起身出去放水。 江焱接过饼子吃起来。睡了一早上,确实饿了。 “草籽的事,已经解决了。”王明宽主动说起这件事,“咱们省里最东边的地,已经种下来草。送来的草籽就是隔壁省的,很近,地域没问题,草也没问题。总算有件值得说的一件事。我们就将这件事汇报上去了。” 江焱点点头。 徐总进来,拿过饼就吃。也不知道擦没擦手。 江焱看得直皱眉头。这件伙可真糙。 王明宽继续说,“剩下的事好办多了,赞扬领导决策,决策真好。只是实践不好做。草籽不合格,长了虫子,就地焚毁了。感恩领导决策。” 江焱听着直乐。 上有决策,下有对策。官僚主义,也不是完全没用。最起码这些时候,四两拨千金。谁也不会出问题。 如果不是他太莽撞,他也不会轻易进去。 “这件事,是谁的主意?”江焱随口问。他想知道到底是哪位高人,他得好好学学。 王明宽嘿嘿笑,“算是我们大家的意思。我们都知道那批草籽送来估计有问题,你们林业局和我们农业局的,早就通过气了,也和县长说了。大家的意思是看着半。不行就销毁,仪式能有则有。” 王明宽盯着江焱,“也有你的一半功劳。不是你又闹又叫的,又被抓了,我们大家不会更团结了,一致决定采用柔招。” 说白了,他江焱就是一只实验小白鼠。他把明路已经踏过了,大家毫不犹疑走阴路。 “江老弟。”徐总拍拍江焱的肩膀。 江焱看向那只手,这是在他身上擦尿又擦油了? 江焱躲开,“要说就说,不要动手动脚。” 徐总看看自己的手。“嘿嘿”笑了两声,在被子上擦了两下,咬了一口牛肉,“你被诬陷这件事是好事。没有这把火,你还从里面出不了呢。出来了,被抓到,就是死都出不来了。” 徐总三两咽下牛肉,“现在好了。那房子烧成灰,骨头灰都找不出完整的,谁知道你死没死啊?过两天,我帮你换一个身份,证件手续都齐全。你换个地方生活。”拍拍自己的肩膀,“跟我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江焱确有此意,“你总算说了良心话了。” “嘿嘿嘿。”徐总拍着江焱肩膀,“我说过,你帮我搞定那件事,咱两就是兄弟相称。” “那个张胖子,你帮我盯一盯。”江焱说。 “合法对。”徐总嘿嘿笑。 说出真相,让王明宽明白,一切都晚了。6月底已经处死了 第70章 踢出甘s局3 江焱询问,“身份能定制吗?就是名字,帮我把“炎”改成“焱”。换个新名,怕不适应被人看出来。” 徐总哈哈大笑。 “江火火,改成江火火火。“王明宽吐槽。 徐总吃饱喝足之后,开车回去。 过了两天,徐总拿出新的证件给江焱,“按你的要求,换了个名。籍贯改成了jx省。这个是补办的证。知道你是个大学生,肯定不能接受当个小学生。所以,尽全力给你办下来了。但是学校就不是很好了。” 江焱看了眼证件,确实能看出很尽心尽力了。 好在现在没有身份证,只是一个户口本。但是户口登记也不是电脑化的,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挺大。 “走。我现在送你离开。”徐总办事离开,“换个地方生活,就没事了。” 江焱盯着自己的名字,沉默片刻,叮嘱徐总,“明天。帮我叫王明宽过来。让他过来的时候买一对香蜡纸马,好烟好酒。再帮我带一纸和笔,我写封信。” “咋的?你要给谁烧纸?没听说你熟识的人去世了啊。”徐总说。 江焱:“你别管,照办就是。” “是不是你在里面认识的人?”徐总不死心,猜测道。 得不到回应,徐总只能离开。 傍晚,王明宽提溜着一堆东西骑着单车过来。二八大杠没有篮子,都得自己加装。 王明宽从车把手上提着一堆东西过来,“来拿你的东西,可累死我了。”他提着几串叠好的元宝与一袋子香、蜡烛,将两手的东西都递过去。 江焱穿好衣服,从袋子里掏出纸笔信封,揣在身上,径直往前走着。 “诶?”两手伸出去的东西又回来了。王明宽大喊,“喂?你不要了?” 江焱不回头,“那些是你的东西。跟我过来。” 王明宽急忙跑到单车旁,骑着单车跟上去,“你什么意思?奇奇怪怪的。怎么就是我的了?” 江焱不理会。 “江火火。” 江焱更加不理解。 “别以为你要走了,就可以给我甩脸子看。” 王明宽骂骂咧咧,但还是跟着去了。 江焱直奔山岭而去,找到当初的衣冠冢,直愣愣跪在地上。“前辈,我带他来了。” 王明宽看着江焱诡一块空地,不明所以。没有碑牌,没有坟包,根本看不出坟的影子。 江焱沉声道,“我一直疑惑,当初你被杀,农业局里有没有暗哨?王明宽是不是害死你的同伙?现在我带他来了。” 江焱转头,直勾勾盯着王明宽。 王明宽拎着一堆东西,不明所以,“江火火,大白天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江焱手指着面前的空地,“我不是江火火。你的江火火在这里!” 王明宽头皮发麻,盯着江焱,“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哦,我不是吓大的!我不吃你这套!” 江焱面无表情,“去年7月3号的晚上,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我与前辈,一点都没怀疑吗?” 江焱直白质问,“王明宽,是不是你透露的信息给彪子?让他被打死,埋尸与此?你与你的书记,为何要那么对他?让他离世?你口口声声说与他关系好,叫他江火火。又为什么,要害死他?” 王明宽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不是江火火吗?什么你死了?你不是被人打晕了头失忆得吗——”最后的音消失,他意识到了。 江焱起身,倾身靠近王明宽,“那天江炎被打死了。被彪子他们打死了,拖进了面包车里,一路开车到这里,将他埋了。是我!我江焱回来的!我失了忆,稀里糊涂用了前辈江炎的身份!回去的,是我江焱!” 王明宽目瞪口呆,看着江焱,“你是江火火火,”扭头看着空地,“他,是江火火。” 脑袋僵硬地转动,盯着江焱,“可你们——” 江焱点头,“我们是很像,性格,名字,专业,甚至一些喜好都很像。我也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像的人。” “所以我叫他前辈。” “但是我的身份,眼光毒辣的人还是一眼能区分。你那个书记和看院的大叔,都看出来了。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王明宽处于震惊之中。 “我用了他的身份,一直查着他的案件。”江焱慢悠悠走到王明宽的身后,抬脚踢他的腿凹。 王明宽当即跪在地上。 “我抓了顺子,彪子跑了。王总的事业呢,岌岌可危。可你呢?” 王明宽如坠梦中,盯着平坦的地面,“他死了?” “你过得风风火火。还有往省城升职的机会。”江焱垂眸看着王明宽。 他知道王明宽可能没有参与此事,但他们与前辈争锋相对,也间接害死了前辈。 “就算你与他的事没有关系,你也别想好过。”江焱冷冷盯着他。 既然是好兄弟,他总了,总要有个记得给前辈烧纸的人。 王明宽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拼命挖着土,很快从土里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些衣服。 王明宽脸色铁青,泪痕凝固,“你骗我!” 江焱轻笑,“我骗你作甚?”抽出一根烟,指着原来的位置,“他原来被彪子他们埋在那。后来我出现后,他们过来查看。我怕被发现,移到了这里。” “后来我过来烧纸,被顺子看到了。他怀疑了。顺子被抓后,他们挖地找到了尸体,以身份曝光威胁我,让我听他们的话,请他们出狱。” “我没同意,这才自己做了衣冠冢。” 王明宽摸出衣服里的生辰八字与死亡日期,还有一道黄符,泪如雨下。 “我们,我,只是想逼他离开这里。”王明宽抱着衣冠冢,涕泪横流,哀嚎一声,“啊——” 江焱追问,“你们在他走后,急着将他辞退。” 王明宽摇头,哽咽不已,“不是,不是的。”艰难开口,“我们,不想让他接触这里。” “他是金疙瘩。”王明宽哽咽着喘气,一句一气,压抑胸口的疼痛,“这里是鸡窝。王总的烂摊子,他搞不定。离了这里,他就能回省城。那里有人护着,他能过得更好。” 简单几句话,仿佛几块石头咽下去,压得胸口喘着气。 王明宽垂着胸口,想止住哭泣。 江焱:“你们没护住。” “啊——”王明宽一瞬间崩溃,仰头嚎啕大哭。 第71章 踢出甘S局4 王明宽抱着衣冠冢哭了好久,一边哭一边烧纸,“对不起。我以为,我们保护了你。” “没想到,什么都没护住。” “你有那么好的前途,那么好的家庭……” 王明宽哭得不能自已,泪水与鼻涕都落在衣冠着里。 “当时修路的事,你就不同意。我知道背后是王总撑腰……” 江焱悠悠开口,“顺子死了。前辈的尸体只有王总知道。也是他明示了前辈的后台,暗示了杀死前辈。” 顺子在今年3月早早执行了枪决。 王明宽痛哭不已。 哭到最后,纸烧完了,声音哑了,眼睛肿了。 江焱坐下,给前辈插上香烟倒酒,坐在王明宽旁边。 王明宽抱着盒子坐在地上,嘴里叼着烟回首过往。明白了江焱刚回去后追问,是不是他杀的人的意思了。 当时的江火火,已经死了。 江焱陪他坐了一会儿,拿出手电筒在腿上写信。他将告诉王明宽的前因后果写在了信里。也告诉了他对他们三位的愧疚。只是为了活着,为了做同样的一番事业,他只能使用这个身份。 只是这个身份的他已经很危险,被人算计,再一次“死亡”。 “我已经为前辈报了仇。希望可以还借用身份一事的人情。只是无奈,尸体被王富国挖去,地址也只有他知道了。只有一个衣冠冢,立在了最初的山岭上。”最后这封信,他用得是自己的笔迹。 江焱不打算简单放过王总。 既然他完不成,换个人,总有办法对付他。 江焱将信写好,交给王明宽,“这封信贴了邮票寄出去。前辈的父母有权知道真相。” 一年了。 事情该了了。 王明宽接过信,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这是你那个副主任让我带给你的。” 江焱疑惑,拆开,里面是他床底攒的钱,票,还有局长写得介绍信。 江焱盯着地址,云n省富山林业局。 他有着落了。 如果可以,江焱还是希望走这条路。虽然没什么人,不被人理解,百姓们总是反问,都没钱吃饭,搞这些玩意做什么。 但一路同行的,都是一帮正直善良是人。 他愿意做一个理想主义者,去维持几百年的生态环境。 江焱盯着信,眼里也有泪水。这一去,无人送行,以后也见不到了。小杰,局长,刘大庆(副主任),书记,王姨……他们这些人都看不到了。 江焱起身,低头对已经哭干泪水的王明宽说,“你也看到了,即使是身为继任者的我,也是再死一次的命。” 不死,也不敢冒头。 江焱深呼吸,看着天边,“我知道当个愣头青,容易招惹是非。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但这条路,总要有个愣头青打头阵。” 王总的路还没修,山岭沟壑已经填平了。 青水县未来的路是什么样,需要这里的当局者继续把控。 王明宽抱着盒子沉默不语。 江焱转身离开,他不指望这位能转性。中元过年,记得烧纸钱就好。 第72章 森林大火1 江焱回到小木屋休息,晚上听到徐总的车。 “走,我送你离开。”徐总说。 前面已经有了司机与徐总,江焱坐在后面,“带我去yn省。” 徐总扭头,“去云南干嘛?不跟我去深圳炒房啊?现在那边成了特区,房价还便宜。等再过几年,肯定翻翻。” 徐总说得没错。四十年后,深圳的房价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江焱:“你去深圳买房,我去云南。本来就是这个专业的,干这行习惯了。去那边还有工作。” 车子驶上出城主路,慢慢离开青水县。 徐总在耳边劝说,跟着他混。 江焱看着夜色中的县城,郊外的土地土地一览无余。地面没有树木。偶尔看到的黑影也只是推土机,挖掘机。 曾经嫌弃的荒土地,在此刻眼里变得珍贵。 江焱看着土地上的人,这一年发生过的事,仿佛历历在目。 “王总的事怎么样了?”江焱问。 这个人逼着他背井离乡,逼着他无法正常生活,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徐总嘿嘿笑了笑,“省城那边,我已经盘下了一栋小区了。” 他没有明说,但江焱也猜到了,徐总这次拿的利益不小。不然也不会送他。 江焱看着地,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们在路上游山玩水半个月,等到发现不对时,江焱已经跨过长江进入湖南。 “你不是说送我去云南吗?”江焱反问。 “快过年了。你一个人去云南没意思,陪我去深圳转转,赚点钱也好。林业局的工资有几个钱?什么都干不了。”徐总说。 江焱没说话。 “再说,青水县那点事,不得等等消息吗?” 这个事切中了江焱的弱点。他只能点头。 84年6月。 江焱与徐总一块进入云南。 二人在深圳买房置地,跟着跑前跑后忙了半年,总算盘下了一栋楼。 深圳的事稳了之后,江焱催着离开,终于赶着徐总来了云南地界。 二人来到富山县镇里的旅店住宿。镇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家菜馆。 吃饭的时候,问老板,“怎么就你一家菜馆?” 老板摆手,“对面也有。” “哪儿啊?” “就对面。对面那山。” 距离是以山为单位的吗? 江焱无语。 晚上睡觉,熟睡中,“轰隆”一声巨响将人惊醒。 江焱睁开眼,打雷而已。闭上眼接着睡。 “着火啦!着火啦!”有人尖叫。 “砰砰砰砰。”敲锣打鼓的声音。 喇叭里传来鸣笛声。 江焱惊坐起,推开窗往外看去,只见远处漆黑的山林里有一簇明艳的火焰,视野里只有巴掌大。 风往里吹着人,兜脸般吹得生疼。 闭着眼侧脸闭着风,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再看向那火,这风…… “快起来!起来!”江焱抓起衣服跑向隔壁,“老徐!老徐!徐守义你快起来!” 老徐开门。 江焱急切,“着火了,起大风,风往这边刮!风把火赶往这边!” 这片的林子多是松树林。松树林就是一片燃料,极易点燃。 “我开车去火烧的林子!”江焱抓着老徐的车钥匙飞奔而下。“你不用去。” “一块走。”老徐穿上裤子,一块跟去。 第73章 森林大火2 两人开车追着火焰方向。 视野中,远方的小火逐渐扩大,也向着他们而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转眼,将一座山的轮廓完全掩盖。 烧山了! 火的前面还有山。 江焱看着熊熊的山火,即使隔着山的距离依旧能听见火焚烧树木的“噼啪”声,这是松脂的爆炸声。 能听见“咔嚓”声,这是树木折断的声音。 能听见“嗷嗷”声,偶尔的“哒哒”声,这是山里的野兽奔跑逃命的声音。 二人赶到山下时,江焱立即判断出:太近了!离村庄太近了! 即使村庄离山还有几里地,但这几里地都有麦子!若是顺着田地烧过来…… “挖沟渠!必须挖沟渠!”江焱下车喊道。 老徐抓着江焱的手,摇头,“村里的男人已经在挖了!没用!” 江焱跑过去,确实看到一堆人在山下忙着挖沟。大约腹部深,一米宽。 他摇头。太小了。 江焱爬上高山察看大火。大火已经烧了过来了。与自己脚下这座山只有一座山的距离。 太近了。 太快了。 这条沟渠若是够宽还好。等这帮人挖到足够宽的距离,大火早就顺着田烧到村庄。这里所有人一个都逃不掉。 江焱看了眼脚下的山,树木太多。只怕烧到一半时,山火已经赶了过来。只能……江焱将目光放在那片麦子上。 江焱沉痛地向徐总耳语,“麦子熟了吗?” 徐总点头,“我中午逛的时候看过,再过两天就要收了。” 江焱长长吐气,看一眼山火的方向,“你能告诉他们,烧掉麦子吗?” 老徐瞳孔震惊,“你想烧出一片隔断带?但这是麦子,村人一年的口粮。谁开这个口,谁都是罪人。若是有计较的,能暗地杀了你。” 江焱当然知道这是麦子。 “不烧,所有人都死。口粮、房子、家人,全都跑不掉。”江焱开口。他当然知道理,知道孰轻孰重。 他读过书,明过理。老徐见得多,知道事理。 但这些庄稼人不知。 江焱沉默片刻,还是上前找到人,说了一声。 “收麦子!抢收麦子!”村长当机喊道。 江焱看到老徐爬上山,观望着火情。江焱跟着上去,“你准备让他们抢收?不怕收着收着急眼了,宁愿烧在麦地里也要抢收麦子吗?” 老徐看着远方的山火。大火已经蔓延上第二座山,而风的速度依然不变。 “你不是庄稼人,能完全理智。可他们不是。他们必然要为了家里人的粮食疯一把的。”老徐沉声道。 江焱看着山下田地里疯狂的人抓着麦子根部不愿意抬头。 “以我对人性的理解,这群人里,必定有几个不愿意离开被烧死的。也必定有人阻止人放火烧麦。宁愿杀了放火者,也不愿意放火。”江焱沉声道。“那时候,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这山下的几个村庄与镇子都得死。你猜几率是几成?” 学理科,有时候脑子与话语都过于直接,过于伤人。 老徐沉默不语。 江焱扭头看向老徐,“你有打火机吗?” 老徐依旧沉默。 江焱直接上手摸,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 老徐抢过,打开打火机,确认可用。“话你说了,这火,我来放。”恶人不能让他一个人做了。 江焱看向大火。大火已经从山阴面爬到了阳面。速度太快了。 江焱立即跑下山。 “等会!还有时间!”老徐追着人喊道。 “速度会越来越快!你不能用初始速度算!”江焱喊,抓着火折子一路飞奔。“必须赶在这座山烧起来前,将麦地烧空!” 江焱趴在山坡上不断下移。 老徐见状,直接推了自己的一把,屁股擦着地面滑下去,又一头栽倒在坑里。 “还有时间!”老徐大喊。 “没有!”江焱斩钉截铁。跑到稻草旁点燃点燃麦子,又拿起着火的麦子点更多的麦子。 “别烧!别烧!”立即有人喊道,冲过来扑火。 “回来!回来!大火要烧过来了!必须烧出一片空地!”有人大喊,试图控制秩序。 “我的麦子!我的麦子!”有人大叫,已经疯了。 江焱不断跑去点火,心中不断喊着:快点!快点! “快出来!” “我的麦子!” 夜晚里不断有人尖叫,混乱中,江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我杀了你!” 脖子被死死掐住。耳边能听到皮肉摩擦断的声音,脖子越来越细,呼吸越来越困难。 “呃——”江焱感觉脑子要炸了,那种憋着的感觉太难受了。江焱一拳头直接怼在对方脸上。 对方下意识别过脸,手松开了。 江焱立即推开人想逃。 对方一扬手,一巴掌打了下去。 江焱重新跌倒在地,脑袋发懵,右耳全是“嗡嗡翁”的声音。 暂时性失聪了。 男人的拳头又下来了。 老徐扑倒男人,与人厮打在一起。旁边抢麦子的人眼见麦田已经烧过来了,也加入揍人的活动中。一拳拳出尽心中的愤怒。 老徐眼见对方要打,拉着江焱离开。 奈何人多势众,二人被围殴。 江焱疼得大脑空空,缩着身子蜷缩成一团。 十几人围着二人打。 二十几人拉人,依旧阻断不了疯狂的人要杀了二人。 “火!火烧过来了!”一声尖叫。 打人者已经疯狂,什么听不进去。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尖叫,“火!火烧过来了!” 打人者也抬起了头。 打杀终止。 江焱缓缓扭动脖子,看到大火像一个巨人,站在山上,俯视着众人,随时吞噬着一切。 再看一眼麦田,才刚刚全部烧起来! “快加火!”江焱大叫,推开身上的阻碍,跪着看眼前的麦田,“快扇风!加快燃烧!” 打人者懵了,眼睁睁看着大火巨人越过山顶,大手缓缓伸了过来。 “快点烧尽全部的麦子!”江焱尖叫。所有人都要死!都要死在这里! 江焱的尖叫给了失措的人一个方向。有人依旧呆呆看着山火,肆虐嘲笑着众人。 有人拿衣服扇风。 有人拿着铲子将燃烧的麦子倒,聚在一起,加快燃烧。 第74章 森林大火3 江焱爬到麦田,眼里全是祈求:快!必须要快! 全身的疼痛完全忘了,只希望在山火烧汁山脚时,麦田已经没有燃烧物了。 “扑通!”旁边的人跪倒在地,仰面痛哭,“麦子……” 身后,所有人忽略的暗影里,老徐口吐鲜血,没有动静。 大火已经烧了过来,整座山都在燃烧。熊熊大火将人拉入地狱。 睁眼全是熊熊燃烧的黑色的烟,是橙红色的火,是白色的火,是黄色的火,耳边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咳咳咳!”江焱不住咳嗽,却不肯离开。逃不掉的。 “为了身后的家人!快!”江焱尖叫,倒在地上。 有人拿着铲着冲入燃烧的麦苗火海。 浓烟里,人影绰绰,分辨不清是人是鬼。 江焱趴在地上艰难地呼吸。扭头寻找着水,看见了毫无动静的老徐。双手拖着身体爬过去,推着老徐的身体,“喂~” “啊!”跪着哭的人忽然赤手空拳冲进火海。 江焱试着拖动昏迷的老徐,刚一用力就感觉胸腔吃痛,“咳——”一口血吐出来。人又栽倒下去。 算了。 江焱知道自己尽力了,选择放弃。他只想知道在大火滚下来前,地上的苗子能不能烧没。 “当家的!”有女人的声音。 “快将麦子全部烧毁!留出空地!” 这一刻,孰轻孰重太过明显。一堆人涌入浓烟中。 江焱已经无法思考了。他只想等着结果。 大火终究下来了,进入了沟渠,又很快从沟渠中生长出来,向村庄靠近。 麦苗只剩下一堆火焰。 大火与火焰汇聚,很快向着苗根蔓延。 大家紧张地看着火焰,互相抓着彼此的手安慰彼此。 苗根很快烧尽,大火逐渐小了下去。 众人不敢断定,依旧紧紧看着。 火焰逐渐消亡,直到清晨才没有明火。 第二日,江焱昏昏沉沉地醒来,看见老徐正撑着吊水瓶的杆子与人交谈。 起身,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挂了点滴。 “咳——”嗓子非常疼,说话像刀子一样在割。 “咳咳咳咳。”江焱想说话,爆发出一阵咳嗽。胸腔挤压难受。 小诊所里的人终于注意到江焱,发现他醒了,医生过来看两眼。 “水。”江焱哑着声音开口。 护士倒了一杯温开水给江焱。 喝下水,喉咙依旧难受,好在能开口说话了。 江焱捂着头问,“火怎么样了?” 护士说,“火灭了。拖你的福。”护士笑着说,“你是大英雄。” 嗯? 江焱奇怪,往老徐那里看一眼。 护士顺着看过去,“徐英雄都说了,说你两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将本来应该要烧过来的火都拦在了麦地上。” 江焱看老徐,老徐抓着吊水瓶杆子,挺着大肚子,像只耀武扬威的猪八戒。 “嘿嘿。我都和他们说了!江主任,你这一块的能力真不赖啊。”老徐说。 老徐偶尔打趣江焱的专业能力时,就会称呼他为“江主任”。 江焱面无表情:这家伙真得是喜欢招风。 第75章 重回岗位 “你真得是林业局主任啊?”护士惊讶。 医生说,“徐老板不是说了吗,他之前就是gs省的林业局主任。现在调到我们这边,当林业主任。” 江焱脸上挂不住,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现在还没去报到,不一定是主任。” 现在捧起来,万一过去只是个小职员怎么办? 江焱很怕这样的尴尬局面。 “肯定是主任啊。你这样的人才,哪可能给你整小职员的工作?”医生劝道。 “没准是局长呢。”护士笑着打趣。 大家笑着打趣江焱的职业,不自觉就捧到了局长的高度,完全忽视了江焱的态度。 呃……江焱看着大家的狂欢,看到了一点压力。 他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局面。 “谁是江焱?”一个人从面包车跑下来,“是不是来我们富山县的林业局的?” “这儿呢!这儿呢!大局长在这里呢!”小诊所里一堆的人抬手招呼着,声音洪亮,像是欢呼某个明星似得。 这人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看着对方,“大局长?” 江焱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任。主任,主任。”医生看着大家,纠正话,“原来就是主任,现在还没定。”转头,眼神鼓励地看向此人,“不知道江主任的职务现在是什么?还是主任,或者……” “呃……”此人不知道说什么,望着大家,眼睛迷茫。 江焱拿手捂着自己,很不想承认自己是江主任。 老徐! 你可真是给我架火上啊。 男人被一堆人推着走到江焱面前,犹豫着问,“江主任?” “呃……”江焱尴尬地点头。 两人对视,一个尴尬,一个迷茫。 “就是他!就是他了!请他回去。” 医生走过去看了看吊水,“这个是葡萄糖,只剩下小半瓶,已经吊过大半瓶了,可以不用打了。”医生拔了针,让江焱随时回去。 江焱就这么尴尬地起身,跟着来人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的?我前天打了电话,但是没说过住的地方。”江焱找了个话题,让大家有话可说。 “呃……我听说大火的时候有人踢我们指挥了现场。打听,说是我们局里的。猜到是你,我们局长让我们说话。”年轻人补充一句,“我们有主任了。” 呃……这不就尴尬了。 老徐!江焱扭头瞪老徐。 老徐笑了笑,跟着上车。车子一路行驶入山,爬山的路很陡,身子好似悬在空中,一脚天、一脚地的错觉。靠着强大的抓力,车子爬坡下山。又是“一脚天、一脚地”的错觉。 车子绕过了几座山,又行驶进土坡里,最后开到了山里。 两个小时,车子终于熄火。 如果不是看到了空地上的房屋,怀疑这里就是一片野山。 “就是这里?”老徐诧异,左右看着四周,这里完全没有基础设施,完全就是大山深处。 “这比你之前的林业局还不行啊。”老徐评价。 江焱心里默认。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里完全就是大山里。 年轻人带着人进屋,喊一声,“刘主任,人带到了。” 屋子里走出两个人,看着江焱二人。 老徐故意不避讳人,说道,“江主任,你可是主任。高低不得整个主任?最次,副主任。不然你还是回去。” 第76章 重回岗位2 江焱抖了抖旁边的老徐。 老徐当作没看见。 徐主任接待江焱,“昨晚的山火的事,辛苦你了。我们本来赶过去了,但是山太多,路太远,火太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徐主任不慌不忙,“江先生之前就是主任对。不急。都能商量。” 老徐揭底,“人少。啥都缺。” 徐主任笑笑,不说话。 江焱对老徐低声道,“都是一个姓的,五百你前是一家,说话客气点。” 老徐直接嚷嚷,“诶,江主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本来与我干得好好的,一个月至少给你200块。你说你要继续干生态。好,我赞同。结果你看看,这里人没有,什么都没有,你还是个小职员,你说你来这么个地方干嘛?” 江焱撇嘴,不说话。 他也不知道说话。这里的环境是差,就是山抱窝的地方。 但生态基本就这环境。能在城郊都是好的。云南多山,随便哪个地方的城郊,可能就是一座山窝处。 “走,走,走。你跟我回去。”老徐拉着江焱回去,“这里咱不呆。你英雄也当过了,事也算干了。也该回去赚钱了。” “慢!慢!”徐主任跑出来。 年轻人也挡在车子面前,“不能走。不能走。” “可以商量。可以商量的嘛。”徐主任拦着人,“江主任,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江焱听到对方喊自己“江主任”,只感觉尴尬。 “不好意思啊。”说一声抱歉,江焱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 留? 说实话,生态工作不是像昨天那样的冒险,更多得是日复一日的无聊工作,呆在荒无人烟的深山,做着简单、无聊的工作。 “呃……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干着。职务呢,给你副主任的职务,但是工资,算你主任的工资。”徐主任说。 老徐看不上,嚷嚷道,“能有几个钱?” “50。”徐主任说。 江焱诧异,比那边还少10块!这都过了半年了,居然还少10块。 “呃,我知道你之前在防护林那边干过。发表过文章,提出过大的建议。是很厉害。”徐主任局促,“那边有10块钱的补助,是专门给防护林工作。我们这边是正常的。” 更不想去了。江焱在大城市里呆了大半年,他不确定要不要呆。可能已经习惯了。江焱有些犹豫。 “那个,我们这边,你随便干。我们都可以听你的。真得。”徐主任说。 “留下来。留下来。”年轻人祈求道,“我们这真得很缺人。” 老徐拉江焱上车,“我们也很缺钱,缺人。江主任是多样性人才,知道吗?”老徐坐上驾驶位,发动汽车。 “我们……我们有云南红豆杉、桫椤,是当地特色物种。”徐主任病急乱投医。 “等一下。”江焱叫住人。看向徐主任。 徐主任立即说道,“长瑞木兰,伯乐树,都有。都是我们云南特有的。” 这些都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很少见。 “山里还有各种高山杜鹃,好多的,一到四五月份满山都是,好看得很。”年轻人帮着搭腔。 江焱心动了。 “还有光叶珙桐。这可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我们这也有。”徐主任继续说道。 “这些东西有啥用?”老徐不以为意。 “他们相当于植物界的翡翠黄金,很珍贵。不少还有药用价值。”江焱辩解。 老徐不乐意,“你还真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啊?” 江焱点头,“先干。”对外面的二位说,“我去拿行李。” 徐主任点头。 老徐对车外的两人嚷嚷,“至少得是个主任!听到没?主任!” 徐主任点头,“明天过来就行。明天大家都来齐了,正好认识认识。”趴着窗口交代,“江主任,一定要来啊。” 江焱点头。 老徐嘟囔着嘴开车离开。出山开了两个小时,两人在唯一的饭馆吃饭。 老徐意外,“你真得要留在这儿?就为了那些黄金树?” 江焱反问,“你看见一棵满是黄金的树,你留不留?” 老徐想也不想,“当然留。”低头吃一口饵丝(米浆做得面),“嗯”了一声。 低头猛吃两口,老徐还是气愤,继续说“那是树诶。深圳才是遍地黄金,咱随便搞栋楼,过几年就发了。这树能干嘛?他能生黄金吗?地可以,树可以(生黄金)吗?” 江焱尝一口蔬菜炒饵块(类似于炒河粉),味道挺好。高温带来浓郁的胶香,蔬菜中的水分让饵块开始回暖,同时产生浓稠的芡汁,表面顺滑,口感硬朗,细细咀嚼,滋味甚妙。 “别啰嗦了。总得呆段时间再说。”江焱说,“现在已经夏天了,一些树已经开过花结了果,一些正在开。明年春天再看一看,就能看的山里树木完整的形态。” 吃两口,咽下去,嘴巴不停地动,“怎么不呆个一年半载的看看啊。” 江焱赞叹,“这饵块味道真不错。” “嗯。”老徐吃一份大份的干到底,意犹未尽,再叫了一份小份,交代江焱,“看树可以,你别发疯参入别的事件就行。” 像昨天的事就很危险,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人打死。那群村民现在还没一个来感谢的。 江焱点点头,“你也说荒无人烟了,那里全是山,我管什么啊?” “有事别往前冲。记着自己是个人,别真把自己当英雄。”老徐呵斥。 江焱笑了。大半年相处,二人在外拼搏,同吃同住,一块骂街,一块想办法,感情已经像兄弟了。 江焱不会再防着老徐,老徐也不会糊弄江焱。 晚上二人找宾馆好好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赶到富山县林业局。 大家都在门口站成一排欢迎江焱。 林业局原有人6人,加上江焱也才7人。 “我们的管理范围是……”江焱问。 徐主任说,“这些山都是我们的。一共一千多公顷。” “多少?”江焱诧异。他们总共才7人,管理一个保护区? 第77章 种质资源调查1 江焱诧异,“真得有这么大吗?” 徐主任慌忙摆手,“不需要巡山,只需要在附近看着不着火就行,闲得很。” 江焱反问,“如果很闲,那为什么还说缺人?” 徐主任心虚,“你前两天也看到了。” 哦。 森林大火。 虽然是看着不着火,但是怎么防备大火,根本无法预料。而碰上大火,更是人力难以抗衡的难题。 江焱思索一二,感觉这一年有得忙,转头交代老徐,“慢走不送。”提着行李往里面走。 “啊?”老徐诧异,“这就让我走?你这里人这么少,不要人伺候你吗?要不要找几个人护着你,你看看你瘦胳膊细腿的……” 江焱扭头对老徐翻白眼。 老徐“呵呵”笑着,“我的意思是,别忘了我那里还有工作。你可千万不要乐不思蜀啊。” 江焱跟着老徐过去买地,不得不说,读过书的人见识就是不一样,看中的地皮很快就传出了要开发的消息。地皮在手里,什么都没转,转一手的功夫就翻了数倍。 后来老徐要买楼,江焱又是跟着跑前跑后,坚持要老徐去香港买楼,换个香港人的身份。 老徐不明所以,但还是觉着有理。 常年经商,老徐直觉江焱是个人才,实在不应该做森林这点小事。 “我走,我走,哈哈。”老徐笑着说话,扭头呵斥一边的6人,“我兄弟要是在你这里出了任何一点叉子,都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是认识你们当地的毒蛇帮的——” 6人似乎对“毒蛇帮”很忌惮,连连点头。 江焱已经开始整理了自己的床铺,“什么毒蛇帮?” “就是一帮卖蛇的。”老徐解释,“你也知道这边蛇多,很多人喜欢制作蛇酒。这玩意很滋补的。” 江焱不感兴趣,扭头自己干自己的。 这里的住处不是一栋栋的房子,就是简单的木头搭建的木屋,床铺是上下铺。全部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睡,没有任何私密空间而言。 老徐吐槽,“冬天也这么睡吗?”不冷吗? “还好。这边天气一年四季都不会很冷。冬天多盖一床被子就是。”徐主任介绍。 因为远离城镇,所以大家都自给自足。 林业局里前有一片院子,种了不少的菜——这些是徐主任种的。 养了两只鸡,是一对中年夫妻的。 还有一只野猫,一只大黄狗。 7个人,就一个小院子。办公室也是几张桌子凑的。江焱的位置都是挤出来的。 全部空间,不过一百平左右。 江焱收拾完自己的东西,走出去看一眼大山。这里唯一富庶的就是这片山。见惯了甘肃沟沟壑壑的黄土地,看惯了深圳破旧老房子与新房子,猛然看到葱绿的森林,很难不眼前一亮。 老徐最后再次确认,“真得不跟我回去?” 江焱掏出自己的本子,打开第一页,上面已经些了几个字。“我已经写好了计划。” 老徐凑过去看一眼,“种质资源调查。什么意思?” “确认这片森林有多少物种,其中又有多少是宝贝。”江焱简单解释。 老徐诧异,“你真要找你什么黄金树?” 江焱点头。 第78章 种质资源调查2 老徐没办法,只能离开,交代江焱,“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没有?我叫毒蛇——那帮卖蛇的帮你?” 江焱点头。 等到老徐一走,江焱转头,“简单自我介绍一遍,我叫江焱,三火的焱。今年26岁。” 徐主任介绍,“我是老徐,是这里的带头人,呃,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尽力帮你解决。”他帮江焱介绍,“除了我是汉人之外,他们都是当地的,能听得懂普通人,但不太会说。” 55个少数民族,yn省有25个半数民族。占了一小半。这就造成了语言不太方便。 虽然普通话已经广为普及,但是因为常年居住在当地,说家乡话更为方便。即使开口说普通人,也掺杂了大量的方言,变得不伦不类。 徐主任介绍,“这位是赵宽、黄娟夫妇,哈尼族。” 二人打招呼,“你好。”他们的皮肤偏黄,头山戴了一些黑色的头带。 “这位是李明、彭玫夫妇,白族。”这两人向江焱点头招呼,两人看着都很黑,衣服与汉人无异,没有显眼的发饰。 这两队夫妇几乎都在四十多岁左右。徐主任看着快要退休了。只有年轻人看着很小,可能不到19岁。 “这是杨忠宝。白族。”年轻人身手招呼,“他的汉语说得不错。” 杨忠宝也不像是热情的样子,与江焱打个招呼便不再多言。 “你们没有局长、书记什么的?”江焱问。 徐主任摇头,“没有。我们人太少了。我这主任也是年头太久了,给了一个职称。” 江焱诧异,这么个山旮旯的地方,老局长(甘s省的青水县林业局局长)是怎么认识的? “你与杨局长……”江焱还是问了一声。 “哦,是因为之前上山下乡的时候认识的。他之前就是来我们这里当知青的。”徐主任解释。 江焱点头,“我想开始干种质资源调查,你们有没有想法?就是跟着我将山上的植物记录下来,汇集成册。以后呢,可以汇报给县里面。若是有很多特有的植物,还可以拿到专项资金。” 有没有专项资金是一回事,当务之急,是将这仅有的6个人拧成一条绳,跟着他干事。 “没问题,没问题。”徐主任连连说道。 江焱拿出纸笔,简单给大家交代一下步骤:寻找植物,记录下来,采取几株当标本(草本采整株,带果或花或种子;木本采摘二年生枝,最好带花或果或种子)。如果是稀有的植物,还要记录地理坐标。” 交代完,主任回馈,“人倒是没问题。可问题是,我们没有本子,没有压标本的东西,更没有gps定位仪。” “咱们没有预算吗?”江焱反问,“纸笔总得有?” 徐主任缓缓看向桌上的一些本子,真得是只有两个本子,其中一本还是小红本(《语录》)。 房间里放着一张巨大的画像。 除了精神食粮,物质上是真得匮乏。 江焱心塞,招呼年轻人杨忠宝立马开车,“赶紧追上老徐!他是大财主!让他给我们赞助!” 是兄弟,就坑他! 第79章 种质资源调查3 江焱与杨忠平二人追了半小时,终于追上老徐,要求他赞助纸笔、全部的《植物志》、gps,另加500元钱。 “江焱!你干脆去乞讨得了!天门门前要饭也不敢这么要啊?你是捧着金碗吗?狮子大开口?不说《植物志》(72年版,全部很多。纸张很贵)要一百多了,gps也不便宜。你这算来算去,差不多要一千元!我还得去香港给你找!内陆哪里好找这些东西?”老徐咆哮。 现在买什么东西还是需要钱与票,也就香港、澳门、台湾这些地方买东西不受限制。 江焱毫不知耻,“赞助吗?回头我们在森林里挖到了野参,第一个孝敬你。” 老徐交代,“过年记得跟我回深圳或香港做生意。给我好好还债!” 他能说这些话,意味着拿到赞助。 江焱转身上车就走,“谢了。” 老徐看着甩着黑色尾气的车子,骂道,“嘛的,我怎么交了这么一兄弟?” 江焱回去,立即上山看了一下山里的货。 这里有许多松树,夹杂着许多阔叶树种。这个季节,山里开了不少兰花。粉的、黄色、紫的、白的,争奇斗艳。不经意间低头,还能看见绿色的竹叶青。 毒蛇就在一片苔藓上盘成一团,淡淡坐在那里。停下来看它,蛇也没有反应。拿棍子小心地碰了碰,竹叶青转身就走。 没有想象中的凶猛。 但是回去之后,就被杨忠平报告给了徐主任。徐主任苦口婆心,“江主任啊,那可是毒蛇。你要是交代在这里,我们可怎么与你家里说啊?” 江焱也知道自己手贱,晚上整理了一番:这片森林有很多物种,全部植物至少两三百种,有些只怕是现在还没有命名出来的。 72年《植物志》只是第一版,里面还未收录一些少见的(很厚,一个省的《植物志》是新华字典的数倍的量)。 他也根本不可能记住后世的《植物志》里的内容,有些植物只怕还需要自己小心推测种名,甚至需要自己命名——想想就激动。 赶在最后一丝光亮从林下抹去前,江焱在笔记本上简单写明注意事项,立即回上铺睡觉。 第二天早上四点半天亮,江焱与杨忠平二人又去森林更深处查看。里面有一片纯杨松林。 松林下的视野旷阔,林下堆积了大量的松叶。 这里的气候相对干燥,这些叶子常年堆积,形成天然的“燃料”。 江焱摸着兜里的打火机,一点不敢点火。这里抽烟若是掉个火星子,他们二人都捞不着全尸。只怕又会是一场森林大火。 “这里森林大火多吗?”江焱问。 “平均一年两场。”杨忠平说道。 江焱点头,确实很多。 林业局的7人分成三拨人,出去记录植物,简单采摘一些开花或结果的植物做样本。 一个月后,江焱收到了老徐寄得所有物件。拿出《植物志》对照写,发现了新问题:大家写得植物种很多都是诨名,不是标准的种名。 对照着写种名,翻找工作更大,不如实际再拿书对照着查方便。 这意味着,这一个月的工作白做。 第80章 种质资源调查4 7人将yn省《植物志》分成了7份,轮流补专业知识,每天早上一大早出发往大山深处记录植物,晚上回来将不认识的植物对照着树比对着种。 原本空荡的办公室逐渐堆满了资料与标本。 一伙人熬死熬活地补专业知识,没有一天是早于晚上11点睡得。第二天还要赶早。 忙前忙后两个月,山里的植物已经不开花了,结果的只有松、榛类。 大家开始找那些百年大树、国家保护植物,将这些植物记录在册,这一遍忙完,10月底也过完了。 江焱将目前找到的230份资料整理一遍,简单给县里汇报任务。强调了百年大树与保护植物的重要性。 县里看到后,给了一份专项保护资金,并鼓励他们继续做下去,只要够资格,他们一定会帮忙积极申请国家自然保护区。 江焱收到钱的那一刻,不敢置信,“这里是600元吗?” 6人围着600元看,目光定在上面,“真得是钱。” 几个人早就忙成了狗,但是看到这么多钱,还是很诧异,能有这么大的回报。 江焱拿出350元,每人给发50元。剩下得当作局里的资金。 所有的保护工作都是他们仅有的7人来做。不额外做补偿,对不起他们的辛劳。 “今天出去吃一顿好的!我请客!”江焱开心道。 他也是没想到,这里居然真能收到项目钱。 这地方从始至终给他的印象就是穷。 “就吃黑猪肉怎么样?” 林业局旁边就有一家养黑猪的。他们让家猪与野猪配种,生下的小猪崽带了野猪的滋味,又一直养在山里吃喝,味道紧实美味,像极了真正的野猪肉。 他们每次下山看到 7人将yn省《植物志》分成了7份,轮流补专业知识,每天早上一大早出发往大山深处记录植物,晚上回来将不认识的植物对照着树比对着种。 原本空荡的办公室逐渐堆满了资料与标本。 一伙人熬死熬活地补专业知识,没有一天是早于晚上11点睡得。第二天还要赶早。 忙前忙后两个月,山里的植物已经不开花了,结果的只有松、榛类。 大家开始找那些百年大树、国家保护植物,将这些植物记录在册,这一遍忙完,10月底也过完了。 江焱将目前找到的230份资料整理一遍,简单给县里汇报任务。强调了百年大树与保护植物的重要性。 县里看到后,给了一份专项保护资金,并鼓励他们继续做下去,只要够资格,他们一定会帮忙积极申请国家自然保护区。 江焱收到钱的那一刻,不敢置信,“这里是600元吗?” 6人围着600元看,目光定在上面,“真得是钱。” 几个人早就忙成了狗,但是看到这么多钱,还是很诧异,能有这么大的回报。 江焱拿出350元,每人给发50元。剩下得当作局里的资金。 所有的保护工作都是他们仅有的7人来做。不额外做补偿,对不起他们的辛劳。 “今天出去吃一顿好的!我请客!”江焱开心道。 他也是没想到,这里居然真能收到项目钱。 第81章 寻找界石 林场挨着林场,为了区分就是在边界上放置界石或拉线。但是线容易被野兽冲断,界石容易被生长的植被覆盖,再也早不到。 如果不是清楚林场边界的人,走过去根本找不到。 “徐主任,江主任,摆脱你们了。可千万不能让我们林场的地少了一块。”赵宽说。 森林面积太大,一个界碑南北左右几米的误差,就可能让林场丢了几十、上百亩地。 有时候,发现邻边林场发现界碑的位置移动了,还能引发两个林场之间的矛盾,双方直接隔山对骂,怎么难听怎么骂。 所以往往是周围几个林场约好同一时间寻找界石,有问题隔山对喊,避免矛盾。 “寻找界石”的事是林业局最重视又最艰巨的一件事,需要几个人在山里转二十多天,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 徐主任点头,知道事关重大。 大家将所有东西打包好。赵宽夫妇在林业局守家,李明夫妇回家休息,一个礼拜后回来替换赵宽夫妇。 江焱与杨忠宝一人背一个五十斤的大包,跟着徐主任进山。 第一天,三人体力都还可以,赶到歇息点休息。周围的景色都很熟悉。 第三天,三人感到微微吃力,时常能看到野兽的粪便与痕迹。 第五天,大家开始感到吃力,进度慢下来。他们赶到第一个界碑的地方。 三人在界碑附近转了一圈才发现被猕猴桃腾缠绕的界石。 “这可真要命。”江焱看着猕猴桃腾条,这种攀附型的藤条吸附力惊人,想要从藤条下扯下被包裹的界碑非常要命。 只是几年没来,界碑已经被藤条包裹了。 “只能砍了。”徐主任开口。 江焱与杨忠宝拿起砍刀对着藤条一通砍,也只砍断的外面的皮,藤条里的材非常韧,不容易砍断。 绕着界石砍了一圈,只是少了一层绿。 江焱盯着石头叹一口气,“之后的日子不吃油,介意吗?” 杨忠宝看一眼徐主任,不敢说话。 江焱从包里拿出一瓶食用油,倒在石头上,点燃火。 火在石头表面开始燃烧。 江焱与杨忠宝不断捡干枯的枯枝丢进火里,火包裹着界石烧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藤条的断裂。 之后再看,便轻松多了。 将界碑打扫干净,将附近的野草与枯藤清扫一遍,摆放好。 三人赶往下一个界石。 界石与界石之间相差几十公里。三人绕着山林行走,很快感到体力劳累。 晚上,三人在木屋(林场会在里面安置小木屋,方便调查)生火做饭。 徐主任坐在地上,撸上裤条,用力捶着自己的腿,甚至在火前烤一烤。 江焱正在将最后一块饵块切块,丢进锅里与米一块水煮。再配一点赵宽夫妇自己腌制的“鸡枞菌”,也是人间一美味。 但这种美味很快告罄。 江焱瞥一眼徐主任尽是老年斑的腿,“老寒腿吗?” 徐主任点头,“很多年了。发作得时候痛得厉害,唯一的好处是当天气预报。”现场播报,“明天有场大雨,就不赶路了。” 杨忠宝在附近找吃的,“主任,我找到了好东西!”他掏出了一堆金色的菌子,炫耀似得昂着下巴。 “哟,干巴菌。在哪儿?我也去捡。”徐主任准备起身。 江焱立即起身,“我来。” 干巴菌味道很香,江焱只吃过,没见过。更别提,他们的菌子已经要没了。 杨忠宝放下袋子里的菌子,抓着空袋子跳着往山里跑,“跟我来。” 江焱抓两个空袋子跟着跑,很快看到杨忠宝说得宝地。在枯草地上乍一看,什么没看到。低头仔细瞅,就能抽到这些沉甸甸的“宝贝”。江焱见到菌子就抓。 “那些已经老了。”杨忠宝指着银白色的菌子,“我们的袋子没那么多,不要老的。这里反正有很多。” 江焱点头,跟着杨忠宝去抓菌子。 枯木桩、草下、甚至树洞里,扒一扒就能看到这些菌子。 即使不吃,这些菌子也能卖一些菌子。 江焱看到杨忠宝抓着青色像是绿锈的菌子,“这也能吃?” 在他的概念里,五颜六色、看起来有毒的就是有毒。 “这是青头菌。”杨忠宝教育,扒开针叶找到一片黄色的菌子,“这是牛肝菌。” 江焱抬头,才注意他们来到了一片松针林。 杨忠宝在地上不断捡宝,抓起一个红色的菌子跑到江焱面前,“江主任,看。”他用手抠着菌子的菌伞褶面,抠得地方缓缓变青。 “哇。”江焱看得惊奇。 “这是红葱菌。红葱菌见手青。这个季节不常见的。” 虽然生活物质条件差,但这片林场物产丰富。江焱呆在森林中经常看到不曾见过的物种。 似乎每一个云南人都掌握着如何寻找与鉴别野生菌的能力。 江焱跟着杨忠宝兜了三袋子回去。回去正好锅里的饭也好了。在外面正吃着饭,树叶上的雨点掉入碗里。 雨点“哗哗”而下,三人匆匆抓起锅进屋躲雨。 木屋失修,很多地方滴着雨。 木屋中间生得火很快被上面的雨水滴落,火总是不大。 徐主任的“天气预报”很准,这场大雨下了一整晚也不见停,第二天早上又刮了一阵急雨,三人在潮湿的木屋里挤了一晚上,都冷得要死。 早上收拾东西,杨忠宝掏出袋子,“糟糕,袋子进雨了。菌子坏了。” 菌子不立即吃或晒干,碰水后会发潮腐烂,而且烂得很快。 江焱感慨,“好可惜。”他真得不想吃白米饭。三个人背了五十斤米、十斤饵块和十斤面条。若是没有菌子下饭,只能自己打点野味。 “刚下了大雨,等会。晚上去捡,又会有一堆新的菌子出现。”徐主任安慰。 新长出的菌子不一定是好吃的菌子。 “我捡了好多干巴菌。”杨忠宝叹气。他也等着吃菌子。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人顺着原来的路继续往前赶路,走到昨天采蘑菇的松林中。 “这里怎么有瓶子?”江焱疑惑,捡起地上的瓶子。瓶子里有不少水。 装有水的瓶子在森林里不亚于一个打火机。被阳光照射后,水瓶形成放大镜,能够引起明火。在这种松林里最为要命。 “那是什么?”杨忠宝指着远处的水坑。 第82章 寻找界石2 两条长长的水坑蜿蜒曲折,在松林下蔓延。 两水坑距离相似,不会是自然形成的。 三人立即赶到水坑处查看。脸色不明。 江焱盯着水坑,“这是轮胎坑。车子行驶留下的凹的,下雨后形成水洼地。”关键是这里怎么有车印? 他看向徐主任,希望徐主任给出答案。 徐主任沉默片刻,只说,“这一块是林场西南面,南方那边有一些势力。” 他没有点明,但江焱大致猜到,事情估计不简单。 南方那边有一些势力,要赶往西边。但他们大路不走,走森林小道? 森林可不是能抄近路的地方,不说毒虫野兽,就是这凹凸不平的山林,越野车跑起来也费劲。 不是抄近路,还剩下什么原因? 江焱猜测,“他们进山打猎吗?”看一眼手上的水瓶,“生产日期挺近的,就是9月份的生产日期。十、十一月份,不少动物开始准备冬眠了。 徐主任缓缓摇头。 江焱没有继续多问,只是将瓶子压扁装入包中带出去。 塑料瓶子不是可降解垃圾,放在森林里也只能沦为废物,或者是小狼、小野猪的玩具。若是鸟类好奇,啄烂了吃下一块,必然是肠胃糜烂而死。 三人继续前进,赶往下一个界石。 路上,一直能看到车痕迹。三人行,徐主任带路,江焱一路捡垃圾,杨忠宝剑野果与君子补充食物。 江焱有些担忧。他盯着松林下的堆积物,看着不厚,但是踩下去能摸过小腿。大雨过后,形成小沼泽地。 这片松林迟早是个隐患。江焱开始安排了明年的事。 花三天时间赶过去,找到地方却根本没发现界石。 三人找了一下午,也没看到石头的影子。 “主任,真得是这里吗?”杨忠宝问。 徐主任点头,“肯定是这里,我来了几次,不会记错的。”他从年轻时就跟着老一辈的林场人进山找界石,这些东西的位置必须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江焱蹲在地上摸着缓坡的绿地。他在一处地方摸到一处平整地,比附近低了一些。低地不大,正好够一块界石。 “徐主任,你过来看。” 徐主任赶过去,看到了空荡荡的下凹地,立即确定,“就是这,这就是界石的地方。” 可问题是:界石不见了。 这附近是平坦的绿地,就算是野猪滚动石头,也不可能滚太远。 太阳下山,森林下早早漆黑一团。天黑之后是野兽的世界。 三人不能多呆,着急赶路去歇息地。路上三人郁闷。 “真是邪门,界石不见了。”杨忠宝说。 “谁会把界石搬了?”徐主任说,“那玩意就是一块石头,又不值钱。搬还费劲。” 江焱也不明白。 三人一路上走,一路抱怨,都不明白为何石头没了。 第二天,三人还得赶回界石处,再找一遍,确认没有,在界石的位置放一块附近的大木桩做标记,等着明年再过来补界石。 三人继续赶路。 越往后走,身体越累。往往是天刚亮就要赶路,天黑了还要抹黑赶路,到了歇息地,连说话都觉着累,吃了饭早早就睡。 后面的路程大家的交流少了,除了工作的必要交流,大家都是闷头赶路。 实在是身体又困又乏,还得继续体力劳动。 但江焱不敢说什么。 徐主任58岁快退休的人了,还有老寒腿,人家走得比他还快,有时候还帮忙背包。徐主任不说什么,他一个小年轻也不敢说什么。 更何况快过年了,早点干完早回家,还能帮这家里赶集市买年货。 在东边的一处界石上与东边的林场工作人员碰上,他们正在安放界石,“这里我们已经安放好了!你们可以接着往前走了!” 徐主任不理会,继续跨过大树下茂密的蕨类植物,走到界石旁,仔细比对,“不对。这里离界石的位置差了一百米。” 安放界石的也是位老者,“一百米?老东西,你自己想想可能吗?这里就这一个坑,你看看这里多平坦。野猪拖行,它可能拖行一百米吗?” 江焱顺着徐主任的方向往前查看。 “我不知道可不可能,我只知道我的记忆没有错。这里几句不是界石的地方,差了一百米!”徐主任很固执。 “那就是你老糊涂了,记错了。” 二人起了争执,谁都不让,“我不可能记错!我说差了一百米就是差了一百米!” “我说没错,就是没错!” 双方怒目而视,动手开始推搡,两边小的开始拉架,都是拉偏架。 江焱径直往森林深处走,慢悠悠找着痕迹,扒开大片的蕨,发现地上的痕迹。这个痕迹一直断断续续都有,顺着方向往前面走去。 江焱估计着一百米的距离,寻找着界石的标记。周围都差不多,真得不好找。 江焱只能回去,看到四人已经两两对决,站在不远处保持安全距离,“前面有野猪拖行石头的痕迹。” 徐主任立即嚷嚷,“我说了!就是差一百米!” 东边林场老者冲江焱喊话,“有看到界碑土吗?” 江焱摇头,“不明显。” 老者立即冲徐主任回吼,“你不对!我说了,就是这里!” 最后两边停手,决定去一百米的地方找找看。 确实是不明显,小灌木将附近的土块都改变了。标记线早断了。 两边的地都差不多,两地中间也确实有拖行的痕迹。 “这样,各让一半,你50米,我50米。大家谁也不欠。”老者求和。 徐主任不干,“什么谁也不欠?是你要了我50米,我亏了50米。”指着东边一百米的地方,“我说了,我记忆不会错,界石就是前面一百米的位置!就是那!” “徐大景,你少胡说八道!我的记忆也不会错,就是这里!” 两边再次陷入争执,谁也不肯相让。 江焱不参与打架、拉架,默默开始煮饭吃饭,等着两边争出一个结果。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地方都放一个界石,各执各自的观点,即使两方背道而驰还能大声叫骂。 第83章 界石3 “我草!你个狗日的张贵!你是瞎子吗?又给我移动了界石!”徐主任大叫。 新的界石又出现在徐主任记忆之外的位置。 “20米!你他妈都不知道看一下周围!这么清楚都不知道位置!”徐主任冲着大山喊叫。 远方的大山也响起了声音,内容听不清,但是语调急转,不难猜出也是脏话。 “张贵!你老糊涂了,就不要来了!界石不是你能干得活!你干一道,我不知道要翻多少工!你有这功夫回家带孙子!” 对方也有回应。 听不清楚内容,不妨碍这方的情绪持续飙动。 江焱都担心这家伙气出脑血栓,但看道蹲旁边休息的杨忠宝,“真得不需要劝吗?” 杨忠宝不解,“劝什么?地界不能动一分一厘。回去后,两边还得继续吵。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骂,才能不输阵。” 江焱:是我输了。 他还以为云南人都很不错呢,没想到也是泼辣款的。 江焱与杨忠宝默默搬动着界石,放到徐主任认为的地界上。 说实在的,五年、十年一回的地界确认,很多位置的标记早就模糊了,就连地界都是模糊的。 托吵架的福,大家本来疲惫的身子兴奋了。速度不增,但是疲惫感少了。晚上依旧是倒头就睡,不带一分拖延的。 林场的东边界石有两个出线大争执,好在走到北方时,基本没什么差错。找到位置后,将周围的杂草清理一番,继续往前赶路了就可以。 12月,天忽然降温了。 三人走得更慢了。 在森林呆了28天,三人才从森林里出来。 进山前,江焱还是年轻小伙子。出山后,老大树一枚。困顿疲惫,全身上下汗臭泥臭,头发里能找出虱子,胡子自己都嫌扎。 “今年怎么样?”张宽问,“东边林场已经发电报,说我们乱来,移动了他们的界石。我已经骂回去了。” 徐主任气呼呼,“他们还有理?老东西,自己没记忆,就能乱来了?我都给移回去了。但是南方有一块界石不见了。明年要重新补一块。” 江焱思索着林场南边的事,这里明显有写猫腻,不是与林场争执界石的位置这么简单。 挪动界石,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嫌弃界石碍事,将它搬走了。 那一块是红松林,林下空旷,又有那么多的车子印,将那里当作私人的“过车场”也不一定。 江焱计划着明年去红松林,收拾东西赶紧回去,马上年底了。他也需要回深圳那边。 老徐几次写信强调让他回去盯着事。深圳的事瞬息万变,错过一个风口,就错过了万千钞票。老徐紧张得很。 江焱不在乎钱,钱多钱少,他一个孤家寡人无所谓。但他将老徐当兄弟,过年的时候,还是希望能与一个可以称得上“家人”的人在一块。 “我准备回去了。你们看着林场,明年有新的任务,大家过年好好休息。”江焱打一声招呼,让杨忠宝送他去火车站。 江焱坐火车坐了三十多个小时,回到深圳。 老徐的家人已经跟着来深圳过年。 “给,你的信。我老婆从家里带过来的。”老徐说道。 江焱盯着上面的字迹,咯噔一下。 第84章 投奔信 江焱看到前辈母亲熟悉的楷字,心里直打鼓。 他不知道这位母亲还找来干什么,是兴师问罪吗? 江焱不敢看这封“家信”,拿出底下的两封信先拆了看。 第一封信是王明宽的信,前面是问候的话,说了近况。他已经如愿调去了省城。 最后是他的念叨,“我没忘了你,你真得很像我认识的江炎,莽撞、有想法的理想主义者,也是真得努力去干的人。你离开后,我思考:世界上我这样的人很多,你这样的人很少,但哪一种更有用呢?我也许知道理由,但也不敢去做。只是记得清明、中元与过年去给江炎烧纸。你自己多保重,别走了江炎的后路。” 这封信写得无头无脑,最后更憋了许多内心想法,只写出这么些屁话。 江焱随手丢掉,看起了小杰的信。 小杰认识得字不多,信是副主任(已经升为主任)写的。 “江主任,我知道你还活着,真得太好了。只是你走之后,我总是很想你。林场的树已经按照计划都种上了。另一位“江主任”死了,他的父母找过来大闹了农业局,农业局的主任(王明宽)与书记都被叫去了省城,回来后书记退休了,主任(王明宽)被调去了省城林业局。他们说,这个位置应该是你或者那位“江主任”的位置……“ 这位的信完全是口水话,絮絮叨叨想到什么说什么,恨不得把能想到的话都说完。 江焱却看得津津有味,他一页页看着,随后注意到了最后一段字。 “江主任,你之前阻拦的修路工程还是出问题了。建筑公司将山岭都推倒后,没钱修路了。路烂在那里。现在山没了,地烂了,林子没了,赔付款也下不来。说是建筑公司倒闭了,王总被查杀人进局子了。我们林业局也被整改。县里没有钱给我们发工资,只能缩改,林场的桃子还没下来。局长、王姨他们都到了年纪,马上退休。我的意思是,我年轻,可以离家,跟着你去yn省干活。过两年等局长退休了再回来干事……” 江焱沉默,去年的恶因还是种下了恶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爆发。 江焱询问一直在旁边假装看电视实际好奇内容的老徐,“王总的事,你讲讲。” 老徐只跟他说过,他的事没有人再追究,很安全,其余的事都没有提过。 老徐“呵呵”笑着,“都知道了?也不是多大点的事,还得多亏了你妈……” “什么我妈?关我妈什么事?”江焱反问。 “那不是“你”死了吗?你妈为了你闹了一通,直接将王总控告了,他的公司被清查,查出了一堆问题,直接就进了局子里。” 江焱惊奇地发现:这位还没有将他与前辈区分出来。以为农业局的江炎也是他。 江焱:“还有呢?” “剩下的事不就那样?只是我们县是完了。山都推了,没什么好地,大家都去南方找活。今年来深圳打工的人好多,我的施工队全跟来了。”老徐骄傲道,“以前价钱给三倍也不肯来呢。” 江焱:这种事真不是什么好事。 家信1 江焱盯着最后一封家信,不太敢拆开。盯着信半天,鼓足了勇气拆开了看,第一行没有看到脏话,而是礼貌用语,“江炎你好。” 江焱顺着全篇看完。 “江炎你好,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你用过我儿子的名字,也叫了一年五个月的“江炎”,我想,你听到这个名字应该也会有反应。” “很高兴你帮我儿子寻找真相,修理那帮人。你没解决的事,我们解决完了。” “顺子已经死了,我无法追究。彪子逃到了东莞,我拜托人找到了他,他已经交代了全过程。” “王富国,这位导致了我儿子悲催境遇的人,我更没有放过。他的公司浸透着我儿子的血。包括那个青水县,我儿子献身的地方,我也不愿意放过。他们一心的修路计划,我帮忙了。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又在希望来临前破灭。” “但这无法消灭我们的丧子之痛。” “我的儿子曾经那么执着于正事,执着于奉献于大道,奉献于人民,但他的结果却那么唏嘘。” “我不想我儿子就这么默默无闻,我希望有人受他影响,在走他的路。” “王明宽是个聪明的人,我也问过很多人,知道这位人确实帮着我儿子很多,最开始也是这位帮着我们的江炎在青水县这个小地方开始新生活。” “我听说了你的事,你做得每件事,确实都很像我儿子。” “江炎,我看过你照相馆的底照,我们都很惊讶,世界上居然真有人从模样到性格都像我儿子的人。更何况,你们都选择了同样的道。” “这条路,不是一条简单的路。” “如你所见,它也会引来危机。攒不了钱,养不了家。” “但它很有意义。” “十年树木,百年数人。这句老话其实说反了,十年数人,百年树木。人的培养,十年便足够奠定基础。但是树木不行,森林不行,一代代人扑在生态工作上都不一定有明显的效果。” “在树林面前,人的破坏力总是惊人,但修复却很无力。” “正因如此,我们虽然也反对我们儿子去干生态,却并未真正阻拦过,一直默默支持。” “对于你,我亲爱的孩子,你真得太像他了。” 家信2 也许你不是我们亲生儿子,可我们真得在你身上看到我儿子的影子。” “你叫我们儿子“前辈”,作为他的后辈,我们也想代他照顾你。” “你不用局促,我们也是读过书、下过乡的人,不会为难你,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你在干得事,我们可以给予你过来人的建议与警告。如果可以,我们也愿意资助你。” “总有人去干不可能的事。这是我儿子在这条路的信念。” “你与他的脚步一样,我们很希望看着你在他坚持的道路继续前行。” “如果你有意愿,可以给我们回信,我们会认真对待。” “江美霖留。” 江焱通读全篇,诧异着对方的思维。这位母亲悲痛又通透。 她悲痛自己儿子的命运,又希望有人继续走他儿子的路。 江女士寄希望于两人:一位是帮助过自己儿子的王明宽,一位是他这位各方面都很像的“江炎”。 江焱不难理解江女士的心情,但他不敢承这份情。 但林场南方的事他确实有些担心,还有小杰明年过来的事。 江焱收好信,询问老徐,“你知道我们林场南边是什么地方?你之前说得毒蛇帮是干什么的?倒卖毒蛇野兽吗?” 1988年才通过《动物保护法》。 现在奢侈品行业流通的象牙、鹿茸、鳄鱼皮、毒蛇、虎鞭都不是被禁止的。 现在大兴安岭还可以上山打猎呢。 云南南边确实有大象群,毒蛇也泛滥,现在也不犯法。江焱第一个想得就是这块。 更别提山里还有松露这种极品,各种珍惜植物——它们的药用价值很高,同样可以卖高价,偷采偷罚不在话下。 老徐摸出一包烟,递给江焱一根,“江老弟啊,我说过,你千万别当英雄。你做过一次就够了,难道还希望继续做下去吗?” 老徐的意思让江焱不得不再次调整思路:林场那边只怕是涉及最低的底线了。 “你们不就是丢了一块界石吗?这钱我给。人工费我也包了。你可千万别插手。”老徐语重心长,“你要一年时间调查树种,申请保护区,我不反对。事成之后,你好好地跟我做生意,咱们平平安安的成。” 江焱沉默。 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次日,老徐开车带着江焱换了一身名牌衣裳,又买了不少的年货。这边靠海,海鲜不少。老徐兴奋地跟着下海,自己捞了一网,捞到的都留到过年夜煮了吃了。 又是一年过年夜,大家守在彩色电视机看信一年的春晚。 第二届春晚相比去年,舞台与主持人都专业了许多,这一届春晚也被称为“史上最成功的一届”。 陈佩斯与朱时茂的《吃面条》成为经典。 江焱也没想到,去年坐在大队书记家挤在一处热热闹闹看春晚,今晚四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条件是好了,但感觉“年味”没那么浓了。 江焱看着电视,心里兜着事:林场南边的人他不管,但不能再往林场借路了。 第86章 陪老徐 江焱用电脑查了一点新闻,希望查到林场南方有什么活动。 但是这个年代,网络新闻并不方便,还是以纸质新闻为主,基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价值。倒是被老徐压着输入了一年的账务,用电脑计算今年的财务状况。 过年的时候又跟着老徐跑深圳、厦门与香港三地,重点投资了几家生意。 现在经济特区内都有经济腾飞的景象,老徐希望插手钢材、水泥行业。他主营建筑公司,一直希望降下原材料的价格,如果自己投资,成本也就能降下来。 江焱记得八十年代有一次暴涨暴跌的机会,询问老徐,“现在的钢材价格怎么样?” “有上涨的趋势,现在每吨1100。”老徐说,“也就正常行情价。” 江焱不记得具体的流程,只是告诉了老徐自己记得的几个人物,“你跟着他们走。可以慢慢屯一点,不要急。”再三叮嘱老徐,“一定不要贪。等你觉着他涨到天际,翻了倍了,一定要抛!因为价格肯定会降下来的。” 江焱认可老徐的商业眼光,“看涨是肯定的。现在经济要腾飞,基础建设行业肯定是供不应求,必然是要涨的。” 老徐思索一会儿,表示记住了。 去年买得地皮已经建成了摩天大楼,正在广发招租,两人深圳、上海与香港两边跑,吸引公司租楼。但是效果并不好。 只有几家虾米公司询问,给得价格低不说,公司长远经营看不出奔头,老徐担心租给了他们,若是出了事,楼就租不出去了。 最后还是香港那边有人询问,“你们风水怎么样?找得什么大师盘得呀?” 老徐这才恍然大悟,需要造势! “我打算请个大师,再找两个明星去我们大厦,找几家香港与内地有名的报社报道一下。不然我们自己找,就是热脸贴冷屁股。”老徐琢磨一番,已经打定主意。 江焱没说话,做生意这块,老徐比他有主意多了。 江焱已经想回云南了,这会子早过元宵了,再呆下去,立春都快到了。 “那可不行!我去年投资你们的钱还没收回本呢。你什么东西没回报,就不能陪我多走走?”老徐目露担心,“哪怕不能出出主意,有个人在旁边看着,我心里也好受得多。” 建大楼已经丢进去不少钱,没有回本不说,现在再贴钱找大师与明星,手里更剩不下多少钱了。 老徐手里大部分的钱已经丢进钢材市场做投资,若是大楼出什么事,整个资金链断裂,老徐等于一朝打回解放前。 江焱没再说什么,陪着老徐去香港找大师,找个新出的三流明星给大楼造势。 大楼剪彩那天,不少记者闻风而来。 江焱默默躲在角落,被老徐拉到身边,一同剪彩带。 闪光灯亮起,江焱下意识用手挡脸——他习惯了森林里安静的环境,习惯了林场的小团体作战,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嘈杂的喧嚣。 剪彩当天,已经有几家公司与老徐签订了合作意向,都是业内有名的公司。 老徐为了打响名气,给得价格都很优惠。 江焱感觉已经没什么事,买好票准备回云南。 第87章 “疯狂”的烧山活动1 “这么快?”老徐诧异。 江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已经开春了,不回去不行。种质调查活动还等着收尾呢。趁着开春,必须尽快补足植物库。”他买好了第二天的票。 老徐从包里掏出全部的现金,大约有两千元,“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陪了我这么久,本来我应该送你去云南,但我这边刚签合同,忙不开。明天咱们吃一顿,我送你去火车站。” 江焱推脱。 “拿着。这点钱,跟我客气啥。去年拿我一千那么不见外,现在倒客气上了。”老徐豪爽地给了钱。江焱也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客气,也就收了。 老徐给了他大厦的股份,赚了钱,他也能挣不少。 “若是挣了钱,我给你在深圳买一套房。这样也就更方便了。”老徐说着。 江焱没放在心上。在火车上颠簸了三十多个小时,又坐大巴颠簸了两天,终于赶到了富山县。 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江焱熟练得买饵块与辣椒面。 这里地界交杂,几个少数民族一块居住,饮食上也较为混杂。 江焱喜欢上饵块这种食物,既可以当饭吃(米浆制作),又可以当面食。水果蘸辣椒面的吃法也挺喜欢的。 到一个地方,江焱能逐渐适应当地的气候与饮食习惯。 买了一个月的饭回去,江焱花钱请人送自己去林业局。 “江主任!”刚到地方,一个过于熟悉与激动的声音传来。 江焱背着行李包,左手里提着蛇皮袋,右手还抓着两只鸡,抬头,“小杰?” 小杰奔跑着扑到江焱身上,“江主任!” 江焱意外于小杰已经到了,缓了一会这才想起寄信出去到现在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 “江主任!你还好。”小杰眼泪汪汪。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情绪波动大,像个阳光的大孩子。 “还挺好。”江焱从包里摸出糖推到小杰手里,“尝尝,这是香港买得瑞士糖和巧克力。” 小杰拿着糖,还是眼泪汪汪。 林业局的人走出来。江焱将包里的糖散了出去,“尝尝。特意带得。” 过年特产这玩意,江焱不知道带什么,看到糖就买了一堆。 又从包里掏出两条咸鱼干,“这……也是特产。海鱼。算是深圳特产。” 这是徐嫂子准备得,江焱不知道怎么推脱,还是塞进了行李包。 海鱼一出来,一股子腥臭味传来。 小杰立即皱眉,毫不在意开玩笑,“主任,你上火车,不怕被别人说吗?” 江焱笑笑,“怕啊。所以根本不敢打开书包。他们还以为臭味是上铺的鞋子传出来的。没人怀疑我。” 徐主任说,“小杰已经来林业局两个月了。他与你熟悉,就让他一直跟着你干。” 江焱点头。 “现在山里还没开花,至少要等到月底,杜鹃、绣球才能开,下个月兰花也能开一些。那个时候再继续调查种质资源调查。”徐主任下意识与江焱回报工作,“我们已经去山里将南方的界石补上了,但是东边的界石位置还在与林场扯皮,他们不承认位置。” 江焱点点头,表示知道目前的进度。 江焱与徐主任的实际地位都是主任。平时工作,日常管理、业务细节都是徐主任敲定。活动开拓、任务安排与学习活动,便是江焱进行。 两边尽量不打架。 江焱掏出从香港掏得信的gps,“给林场补得gps,今年可以分成两组,不需要有一个人两边跑、定位置了。” 现在的gps块头大,信号不好,还需要常背大号电池。 虽然德国已经有了新的gps,轻巧便利,但要买对应的地理业务,一年下来不少钱。江焱还是选择了笨重的旧的gps。 “今年要开发新的任务,治理林火问题。”江焱放下东西,不等寒暄,直接进办公室在小黑板上开始交代事情。 大家立即聚集在小黑板前等着。 小杰虽然刚来,但他清楚江焱的办事风格,找个小板凳坐在角落看着。 “去年调查的时候,我发现了我们的林场下方有大量的堆积物,尤其是松针林,这样不行。” 去年因为来得时间晚,林场内已经有一场火灾发生,也就没记着处理这件事。但是江焱想到了林场南方大量的松针林,还有行人随意过境的痕迹,江焱担心出事,今年必须开始把这个危险压了。 江焱简单画了几颗树表示森林的意思,“一般林火分为林冠火、地表火与地下火。” “林冠火的意思是上头开始着火,引起森林大片失火。这种火势很猛。主要由地表火与强风作用引起。” “地表火是林下方的堆积物过多燃烧而起,主要危害幼树,树根等。” “地下火不用管,我们这里没有煤矿。” 江焱指着林下的堆积物,“我调查过过往资料,我们这里主要是地表火为主,偶尔是雷电劈树,引起林冠火。但说白了,无论地表火还是林冠火,林下堆积物太多都是个隐患。” “怎么做呢?”江焱转身看向大家。 大家一脸懵,等着直接给答案。 江焱用粉笔圈起林下堆积物,“提前烧掉。” 大家依旧盯着江焱,没有任何反应。 江焱看向徐主任,徐主任盯着江焱,“江主任,你给降降,提前烧掉,怎么烧?挖个坑吗?是个体力活啊。”话语已经透露着准备好干长久工作的准备。 他们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只是等着给出具体方案。 江焱意识到两个林场的区别。 青水县林场内有个争锋相对的副主任,还有个偶尔搞点事情的王明宽,他每次要干什么都有反对意见。 但是这里不一样,他们什么都不懂。 尤其在申请到珍稀植物保护基金后,基本上江焱说什么,大家听什么。 江焱看向两个年轻人,杨忠宝与小杰,“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小杰很快表态,“我听江主任的。江主任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杨宝忠没开口,张宽开口,“江主任你直接说怎么做。我们听小杰说过你的事,你这样的人物来我们这里,我们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杨忠宝本来还有些困惑的神色,听到张宽的话立即跟着点头附和,“是,是,是。” 江焱已经准备了面对阻挠,正暗自准备发力,忽然发现没有力可以出,一身力闷回肚子里,暗暗有些不适。 他扫一眼四周,见大家没有任何疑惑,只能按部就班地讲解计划。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新的收音机,揭晓谜底,“我的意思是:烧山。” 话开口,江焱等着。 大家依旧没有反应。愣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 “烧山?怎么烧?”主任开口。 杨忠宝不解,“为什么要烧山?” 终于有点反应了。 “一点点烧,太慢了。按照我们一年两次的林火频率,下一次森林火宅不远了。而且一点点挖坑烧也不现实,面积太小了。”江焱利落地回答。 徐主任盯着收音机,第一个琢磨过味,“你是想在大雨前烧山。这样能控制住林火。” 江焱微笑,点头,眼睛盯着徐主任的腿,“还有你的老寒腿。” 天气预报不一定准,但老寒腿准。 “只要控制时间长短,注意风向,通过燃烧地表堆积物,以烧小火。降低森林大火的几率。这就是中度干扰假说。” 中度干扰假说是康乃尔等人1978年提出的假说,认为中等程度的干扰频率能维持较高的物种多样性。 “我们这里的林火主要是地表火,我们提前烧去一部分,这样就没机会发展成森林大火。”江焱讲解,“一旦发展成森林大火,我们扑是不太可能的。只能拦截在一个范围。” 不说现在的人力、物力根本无法阻挠森林林火,就是后世也不能阻止。 能快速熄灭的都是几座山头的小火。 小杰猛然出声,“我知道了!就是平时生小病,就不容易生大病。” 江焱点头,是这么个理。 大家恍然。 但是还是担忧,“万一火太大,雨浇不灭,或者风将火挂太远怎么办?” 江焱看向徐主任,“我们需要找一个大雨天,在雨之前,提前跑到山里点一把火,控制火量。这个雨越大越好。” 雨越大越好,意味着徐主任的老寒腿越痛越好。 “我懂了。”徐主任敲敲自己的腿,“这么些年了,什么级别的痛对应什么级别的雨,规律都摸清了。” 徐主任呵呵笑着,“没想到我这个老寒腿还能用到林业上,也算值了。” 江焱补充,“到时候简单测试风速。只要风速不是非常急。第一次,我们先找一个小地方测试一番。” 江焱简单画一个林场位置图,标出松林较多的位置,“我们林场内这几个个地方需要着重标记。” “第一个测试点,就放在这里。”江焱点出第一个位置。 这里靠近居民区,林内物种简单,主要是云南松与灌木。 这里一旦起火,必然烧及居民,预估林火风险大。 “平时我们依旧干种质植物活动,一旦听到大雨天,立即赶到这里测试。” 第88章 疯狂的“烧山”行动2 大家大致懂得了江焱的意思,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按部就班地满山寻找着开花植物,补齐当地植物库,默默等着大雨天。 4月初的这天,徐主任捂着腿睡不着觉,起身坐在木屋外蹲着抽烟。 林场就是一间办公室,一间上下床的屋子挤着8人。空间很小。 徐主任出去,很快引起了白族夫妇的注意。 他们都是早起的人,起身出屋询问徐主任,“主任,怎么了?”看一眼天色,青与白混杂在一处。 现在才4点多,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 徐主任抽着烟,“腿疼。” “很疼?大雨天的疼?” 徐主任点头。 白族夫妇惊喜,“这不就是我们等着天气吗?我这就叫江主任起床。” 江焱被叫起,还有些疑惑,听到“大雨天”时立即惊醒了。踹醒了床脚那头的小杰,“都醒醒,干活了!” 江焱跳下床,跑到门口再次确认,“真得是大雨天吗?还有多久?” 徐主任迟疑点头,“我腿是这样告诉我的,但是天气预报……” 昨天的天气预报可说今天是大晴天啊。 徐主任不敢担这个风险。 林业局的人自己制造大火,这件事怎么说怎么疯狂。丢职是轻的,被抓进去可就完了。 更何况这件事根本不敢上报给上方,提前交代。 怎么交代? 说为了大火,我们提前造个小火? 这要领导怎么相信? 更别提,万一被人看到,对方直接举报放火,或者是下次有人故意放火,便说是模仿他们林业局的做法,又该怎么说? 江焱思索片刻,再次询问徐主任,“离大雨还有多久?” “2个小时内。”徐主任说。 “保准吗?”江焱继续问。 徐主任迟疑片刻,点头,“我与这老寒腿相伴十几年了,规律早摸清了。” 江焱略微思索,点头决定,“责任我担。大不了出事,我辞职。” 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与他相提别论的,哪个都有家要养。只有江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主意也是他一人提出来,自然由他担着。 很快8人全部到齐,赶到一开始确定的实验林内。 实验林内主要植物是云南松,林木几乎看不到别的物种,是一片纯松林。 林下积累着大量针叶。都是长年累月积攒的。 开车过去,天还没亮,路上已经看到赶野羊上山的牧民。 8人早就将实验林附近挖了一个防护带,以防火烧大了,控制不住。 现在只是将防护带里的叶子稍微清理干净。 “老徐?干嘛呢?”牧民打招呼。“今天不着花找树了?” 老徐摆手,“不是,我们今天做实验呢。没事不要靠近这片山。” 老乡来了兴趣,将羊赶到地方后丢下羊群跑过来凑热闹。羊群有头羊带领,丢不了。 江焱简单测试一番风速,几人立即摸出火柴点燃了脚下的叶子。 松林下立即有野火开始燃烧。 “呀?”老乡降压,抬脚跑过去采,着急灭火,见到远处的几位也开始点火。 “你们干嘛?吃菌子了?”老乡大叫,见到几人都是冷漠地点火,而地上的火也开始顺着干枯的松针蔓延燃烧。 徐主任拉着老乡出防护带,“我们做实验呢,马上要下大雨了,趁着这个时间放点火烧去过多的枝叶。” 老乡抬头看天,现在天已经亮了,上方没有云朵,明显就是晴天的预兆,大声道,“老徐啊,你也是森林里的老人啦。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月份好多菌子还没有出来呢。你们可别是吃了山里的毒菌子啦。” 说着,拉着徐主任往山下走,“走,我们去医院!去医院!你们这个情况有点严重啊。都开始不正常了。” 大家各站在防护林外,围成一个圈。因为距离太远,没人跑去帮徐主任。 老徐被拉着往下跑,抱着树也拦不住老乡的拼命拉扯,“走啊,走。” 江焱淡淡看着林内火苗,注意着风速。 现在风速不大,几处火慢慢向四周蔓延,一直是小火的状态。 “你们走啊!感觉走啊!”老乡冲着大伙大叫!手依然拽着抱树的徐主任,坚持要送徐主任往医院。 山下有几个妇女提着篮子路过,看到火都大叫,“呀,着火了!” “快来啊!他们几个吃坏了菌子!放火烧山了!”老乡立即申请外援。 妇女们闻声,丢下篮子跑上山,脱下外套对着火不断扑灭。动作干净利落。 有人甚至拿身体滚,要将火滚灭。 火苗居然很快被灭了。 “大嫂,我们在做实验呢。”江焱不悦,出声解释。 他蹲在身,对着针叶继续拿火柴擦火。 妇女扭头,凶狠的目光盯着江焱,气势汹汹踏步过去。 江焱刚点燃火苗,一只帆布鞋鞋底子踩了上去,毫不留情地摁灭。 江焱抬头,背后被一巴掌猛然一拍,疼得“啊”了一声。 真疼啊。 大嫂拉着江焱后背一通拍,“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 后背持续受袭,江焱吃痛,想挣扎,被大嫂有力的手抓着胳膊,想走,走不了。 这双手看着比江焱的手还要大,掌纹被老茧子覆盖。 干活的人都有一把力气。 “我们在做实验。”江焱拼命挣脱,躲避大嫂的大掌袭击。 妇女不听,叫来旁边一个妇女一人一边拉着江焱下山。江焱被拉扯着下山,脚速不听自己的,“我们真得是在做实验。” 没人听。 大嫂们执意将江焱带下山,见江焱挣扎太厉害,干脆扛着走。 江焱吓到了,他还要脸呢。“我走,我走!我自己走!” 山上的几人都被其他几个妇女赶鸭子一般赶下山。 两对夫妇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看到徐主任与江主任被抓,默默跟在后面不挣扎。 小杰却像个窜天猴,四处躲闪,边跑边丢火柴点火。 最后被一位妇女的鞋底子甩了一个后背,扯着耳朵扯下山。 杨忠宝躲闪几下也被妇女以“谁谁谁她儿子,再跑我告诉你妈”,简单镇压。 林业局8人如丧家之犬被5个妇女1个牧民赶下了山。 走到山下,江焱还在解释,“我们真得是做实验。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就想烧点林内的堆积物。” “啪。”一个大嘴巴子。 妇女呵斥,指着天,“你看看这天,还下雨?看你是脑袋进水了。”伸出一个手指,“这是几?” 被打了,江焱也不敢还手,瞥了一眼天,似乎有了云层,但天色太白,看不出有下雨的趋势。无奈得回答,“一。” “这是什么?”妇女继续问。 江焱无奈,“一根手指。” “还不算太严重。”妇女们拉着江焱下山。 “姐!姐!”江焱继续挣扎与解释,不愿意去医院,“我们真得只是实验。不然你们等一下,就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内不下雨,我们就跟你走!” “一个小时,你们就点火烧完山啦!” 大嫂根本不听解释,坚持送医院。 “就(烧)一个小地方!你们也可以盯着!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呢,就烧去一些堆积物!不烧别的!”江焱被连拖带拽,嘴里依然不肯闲着。 后面几人也是连声解释,“我们是林业局的,都有分寸的。” “吃了菌子,管他是哪家的。”大嫂不予理会。 几人不由分说,还是被人拉下山。等到大家刚到山下小镇。 身后忽然一声“轰隆”雷响,暴雨倾盆而下,转瞬间将十四人淋个落汤鸡。 所有人也不拉扯了,挡着头疯狂往开门的商店里跑。 大雨“哗啦”打在身上,眼睛也睁不开。 跑进屋子,江焱无奈地看着雨幕,这一个时机就这么错过了。 “没想到还真下大雨啊!”大嫂感慨,手甩着身上的雨,“这么说,你们真在做实验?” 江焱扭头,脸上全是无奈。 小杰大叫,“我们江主任不会出错的!他说是实验就是实验!就是为了防止烧大火!”他一如既往坚持江焱的行动。 大嫂不以为意,“这种事,谁能想到啊?” 身后的几个妇女附和,“还好没进山里去。这要是进去,躲都躲不过,必然是一身是雨出来。” 十几人在屋子里躲雨,看着雨从清早一直下,下到了午后,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尾,露出了阳光。 没有地方去,大家挤在一处聊天打牌,等到雨停,大家离开。 林业局的人回去,继续进山做种质植物调查,默默等着下一个雨天。 镇子里的“小道消息”也悄悄流传:林业局的那帮人进山的时候踩了菌子,早春的菌子能有啥?鸡枞菌都没有几个。他们吃了菌子后发疯要烧山,还好下了一场大雨。 故事传得有模有样。他们之前的解释全部没用。 江焱听到消息,暗暗叹息。 即使躲雨期间详细解释,传出去的话还是:吃菌子了。 吃菌子了,是最简单最可信的理由。比他那一堆听不懂的生态原理强太多。 上面还发了公文,没有说烧山的事,只说:采菌要谨慎,吃菌需谨慎。 真是“宽容”啊。 江焱:诶。 等到4月底的时候,天气预报与老徐的老寒腿都预感到了要出事。 大家继续跑向实验林,在天雷滚滚、阴雨密布的天底下点火烧松针。 这次因为大家都知道有雨,没有人进山,自然没有人阻扰。 因为有风,火点燃,火苗移动,很快实验里火团聚集在一起,林下燃烧了地表火。 大火有二十厘米高,火焰摇曳。 林下火燃烧了十几分钟后,天空砸下了豆大的雨滴,大雨滴在火上,一开始大火毫无反应,继续燃烧着。 很快,大雨持续落下,火焰高度降低了不少,火舌在雨下左右摇摆似乎是“东躲xz”。林下露出了黑色的地表,只剩下几处火苗坚持着。 不到一只烟的功夫,火苗也灭了。只有几处烟与雨雾混杂着升腾。 江焱默默记录着,“大家检查周围,有没有飘到实验林外的地方,距离多少,什么方向。” 江焱翻看着烧山前的数据,风向、风速、大雨级别。写下火绕烧的时间,熄灭的时间。最后再统计林外火苗的情况,林下堆积物的燃烧情况。 最后结果:“这次的风还是大了。风大,便要减小燃烧时间,必须赶在大雨来临前烧。” “火苗燃烧成火团需要两分钟。火团蔓延实验林大小的地方,需要三分钟,剩下5分钟差不多了。至少表层物燃烧了一部分。” “但是烧得少。” 这就麻烦了。 时间长,火飘到林外,而且林下火烧大了,烧到松树的树桩,导致树木被烧死就不太好了。或者更甚至,直接引起森林大火——这与初衷背道相驰了。 但是时间短,堆积物只有表面薄薄的3-5厘米。 但是这群堆积物可足足有三四十厘米厚,脚踩进去,没过小腿肚。走路全是“飒飒”声。 综合再三,“我们需要对一座山需要烧3次,才能烧干净。但是太干净了,林下无机物多了也不好。森林需要腐殖质。所以,2次比较合适。大不了明年落,明年再烧。” 大家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杨忠宝提醒,“江主任,烧山,我们是没意见。就怕林下的人把我们当吃了没煮熟的菌子全部抬下山治疗。” 江焱思索再三,“再进行一次实验才放心。” 直接进森林里面烧山,他也有些虚。 一旦出错,引发森林大火。他们几个全都得在交代在里面。 江焱知道国外有人做过烧山实验,但毕竟行情不一样。每件事的情况都不一样。尤其是风速。 风速就是整个“烧山”活动中最大的变数。 江焱也不敢太冒险。 4月的最后一天,又是“老寒腿”预料到的大雨天。 此时正是云南人开始进山赶山货、采菌子的时刻。 这个时间,山里已经有了不少菌子。 众人看到林业局的人都是打招呼,“你们也来采菌子吗?可千万煮熟了吃啊!别像上次一样!” 大家不敢接话,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第89章 荒唐的抓“龙”行动 大家伙拿着锄头或耙子,翻出下面的堆积物。将上面的灰烬堆在一块去。 “吃菌子了吗?”山下拿着篮子的人吆喝,状似“好心”提醒,“千万要煮熟了吃!” 转瞬间,能听见几人的“哈哈”大笑。 大家沉默着,抓着手里的物件疯狂翻“土”。 他们没吃菌子! “哦?翻到了菌子!这是羊肚菌!”杨忠宝扒开旁边的落叶,“群生!这里不少菌子!” “我这里也不少!” 大家翻“堆积物”时,都翻到了不少菌子。这片靠近居民村的松林意外地长了不少菌子。 毕竟是菌子,能顺手捡还是捡的嘛。 大家边扒堆积物,边捡菌子,不一会儿,防护带外堆了不少菌子。 “江主任!这里不少菌子呢!要不,今天先不烧了。”杨忠宝是个吃货。 地道的云南人面前,菌子大于原则。 小杰不乐意,“不行!工作更重要!”话虽如此,他的怀里也不少采到的菌子。 现在不是菌子集中生长的时候,这里找到这么多菌子,大家也是大感意外。 几个年长一点的,都不受此诱惑,有条不紊地工作。 “老徐!江主任!又在采菌子呢!注意鉴别有没有毒!”山下又来了几个捡菌子的人,大家看着热闹。 虽然不是最佳采菌时节,4月底也下来了一批菌子。一些馋菌子的,这个时候就已经进山开始采摘新鲜菌子。 晒干了卖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江主任抱着一堆菌子起身,抬手打着招呼。抬头看天,又是一个晴天。 这样的天气,看不出下雨的痕迹。 太麻烦了。 江焱心里打鼓,也担心出差错,走向徐主任,“徐主任,你预估还要多久?” 徐主任闻言,扭动着腿,感受着疼痛。他没有捡菌子,一直认真地翻着松针叶。“不到一个小时。” 江焱点头,叮嘱大家,“不要捡菌子了,大家快点翻土。翻完再捡。” 大家没说什么,尽力翻找着土。 等到翻得差不多时,远方南方的天空大片乌云压来。 江焱站在山顶,感受到风在飘扬,风速虽快,却是旋风,转着圈,直线移速。 “点火!”江焱朝着山下大喊。 几人立即摸出火柴点燃实验林下的堆积物。 翻出的土有些潮湿,不好点燃。将树干堆在一处,点燃后慢慢散开。 黑云慢慢飘来。 山上开始燃起火苗。 山下不少捡了菌子的人已经往回走,看到火苗,笑着喊一声,“又吃菌子啦?” “吃多了?” “哈哈哈!” “有没有看见小人儿啊?” 大伙哄笑着。 雨在远处已经下了雨团往这边移动。 大家对林业局的烧山活动没有那么排斥,都知道马上要下雨了。 放火也烧不起来。 大家只当做菌子吃多了。 旋风吹着火苗在实验林里打转,犹如跳舞的火人。 林下灌木被点燃了一些。 很快,雨云移动过来,大雨跟着下在了实验林。 这群雨下得密集,雨连成线,几乎笔直落下。 雨团缓缓移动,雨落在山上不一会儿滋灭了火,就连远处不小心飘到林冠上的火焰也被第一时间浇灭。 这片云团很大,一直下了一个小时才移动离开。 山下早已形成低洼。 江焱看着实验林里被水浸泡的黑色灰烬,伸手往下挖了挖,感觉烧得差不多了,确定了烧山次数。 一片山烧两次小火。 大雨落下,一行人回去。徐主任捂着腿连连倒吸气。 这种天,他并不适合出来。接触到雨水,只会让他腿骨更痛。 中年夫妇立即生火给徐主任取暖。 江焱开口,“以后这种事,徐主任不用去了。” 徐主任捶着自己的腿,没有接话。 “实验林已经测过两次了,估摸着看着云点火,烧个十几二十分钟也就够了。”江焱说,“就是次数频繁点。” 徐主任“咕噜”一声,还是不开口。 娟姐给徐主任整了个“汤婆子”,滚热的汤婆子压着吃痛的腿,徐主任才感觉好一些。 大家换了衣服,给标本换报纸。 傍晚,有车灯照过来,有人骑着摩托找过来,“主任!主任!帮忙啊!”一位枣黑色皮肤的大哥走过来。 江焱出屋,“怎么了?” “不阴山的王老六进山了。菌子吃多了,看见了真龙,非要进山去抓龙,现在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江焱发笑,“抓龙?” 大哥一本正经,“抓龙还是常见的,还有跟着看见的小人,熊猫进山的。反正吃了菌子什么都有。还有看到脸是大饼的仙女的呢。” 江焱压住强烈地笑意:也许这也是爱吃菌子的一大理由,什么都有,什么都见过。 别人看龙是千年等一回。 这里就是吃菌子的事。 “天快黑了,我已经叫了周围的人区找。你们在山里熟,也拜托你们帮忙找一下。别被山里的豺狼虎豹叼走了。” 大汉很急,众人也不马虎。 帮着在山里找人,也是林业局的一个业务。 一人拿一个手电筒,顺着六子进山的方向寻找。 山已经黑了。 附近的山还好,一旦进入森林深处,林业局的人也不敢轻易踏入。 即使常年进入山林的徐主任也断不敢说熟悉山林。 大家进山的路几乎是固定的线路,不会轻易变轨。 所以山里很多地是没去过,没见过的,也很正常。 “不知道这个六子哪里抓龙去了。”小杰嘟囔。 江焱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我们也跟着去抓龙去。” 找到晚上十点,大家才找到醉倒在丛林灌木堆得六子。 他睡觉的旁边全是今天刚长出的菌子。也许这就是他找到的“真龙”。 过几天,林业局的人开车进镇买一个月的口粮,听到大家传言,“林业局那帮人又吃菌子吃多了,进山防火,要抓龙呢。” 也不知道这个版本是怎么传出来的,反正大家盖棺定论,就是林业局的人吃多了菌子,惹出了事。 菌子确实好吃。 江焱趁着天晴,也晒一袋牛肚菌,拜托娟姐帮忙制作成酱。打包了一大罐,给老徐寄过去。 老徐去年给得赞助费,也算收到了一些回馈了。 转眼,五月份到了。富山县的人早早换上了短衣,体验夏天的炎热。 山谷慢慢续起了水流,山里的菌子也长得更多了。 夏天多雨,暴雨天也更多。 江焱等人跑去最近的松树林,这是一片松树与毛榛子混生的林子,小榛子还没有长好,只有人高。穿过林子得忍受扎人的小灌木。 这片山林有些地方太抖,山林被雨水侵蚀得过于锋利。 手放在石头上,犹如放在一把炖刀上。 脚踩上去,轻易割出一道痕迹。 为了抄近道节省时间,大家选择攀岩路过这片石刀林,进入茂密的松-榛林。 好不容易挖出防护沟,扭头看见林子里进入两个弯腰的中年人。 “干嘛呢?”江焱询问。 “采菌子!”中年人豪爽,“你们这片林子找得是挺好的,菌子挺多的。不用怕我们给你们采光!” 江焱:“……” 为什么这里还有人采菌子。 这块地已经是森林外缘了,能看到山里野兽的新鲜粪便或食草动物趴窝的痕迹。 “我们要点火。你们赶紧出去。”江焱尽量好脾气。 中年人愣住了,“你们这么快就吃上了?”思索片刻,惊讶道,“你们不会生吃。可不能生吃啊。” 江焱面无表情,这种被对方当傻子的感觉真窒息。 他已经百般强调过是正常的林场活动,但依旧被打为吃菌活动。 “我们要处理山里过多的堆积物,烧小火避免引起大火。”江焱尽力保持礼貌,“马上药下雨了,你们赶紧回。” 中年人抱着一堆刚摘下的菌子进兜里,并不离开。直到看见大家点火才惊叫着跑出松榛林,“还有那么多菌子呢!你们浪费啊!好歹采摘干净菌子再烧啊!” 江焱面无表情指挥烧火。 榛子的叶大,经过连日的暴晒,地面的落叶已经脆化,一点就着。 大家穿着雨衣盯着八方的火苗,防止烧出界。 围观的采菌人嘀咕:“这是看见了啥,要点火烧山呢?” “没准是看见一头大羊,在烤全羊呢。” 这次的火烧得有些猛,火焰舔着树干树皮,不少榛树皮被火烧黑。 树活一层皮,这些榛树被烧伤,影响树的营养输送。 很快,大雨落下。但是松—榛林林冠密,不少雨水被林冠拦截,不能立即落在林内。 火苗在雨中燃烧,并没有停止。 不少灌木被火烧断树干,倒了下去。 等到雨下了一半,林内火苗依旧在继续燃烧。 要命。 江焱大喊,“手动灭火!” 忘了林内能形成林内小环境。 森林歪是大雨,暴雨,林内却可能只是小雨。 而堆积物一多,火焰迅速燃烧,便不能被雨浇灭。 好在林内没有大风。 大家扛着锄头摇晃树枝上的树叶,或者拿农具用力“打”树干,树干震动,树冠摇曳,落下一阵“急雨”。 再补一补掩埋,火焰也能灭。 等到雨停,扒开灰烬,发现这次的堆积物烧得较干净。 堆积物与土地只差几厘米。 若是直接烧到土地,土地板结,气体与水分流通差,影响树根吸收功能。 再或者,直接烧了裸露在外的树干——这些都是不可取的。 “我们下次还得考虑林子的封闭度。”江焱小心总结。 大家面色很凝重。 旁边看戏的采菌二人组:“他们这次又看到了啥?我好想知道啊。” “要不然你也生吃菌子试试。” “算了。看戏就好。” 江焱等人不断往林内深处移动,他的目标主要在堆积物较多的林子内。 当速度移动到林场南边的松林时,江焱发现居然还有人跟进来采菌。 江焱不可思议,“哥,这里离林场几百公里,你咋跑这么远采菌子?” 采菌人面容老实,“外面的菌子都采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说你们总是采着菌子,我想着跟着你们准没错。” 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了,正是采菌的高峰期。 大批人涌入大山采菌,林外常见的菌子已经被人采摘、定点过了,想要更大更好的菌子只有不断进山。 江焱不可思议,“你们咋知道我们总采菌子的?” 根本没有的事! 老实人给出答案:“你们总是放火!必然是总吃菌子后干出的事。” 江焱无语。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小火防备大火”烧山计划的最大敌人是“菌子”。 他们的烧山活动,在云南人眼里就是热爱菌子又不识货,又菜又爱吃的吃货暴露举动。 江焱无奈,“你赶快采菌子。我们先忙。采完赶紧出来,我们要烧树叶。” 老实人没说什么,立即开始找菌子,收货不少。 江焱等人开始挖防护带,以防万一。 挖到一半,听到引擎声。 躁动的车子引擎声在林子馁响起。 但是林子太大,听得见声音,看不见车。 听声音,车子不止一辆。 江焱放下工具,追着声音去看车。 跑过去时,只看到一个车屁股和长长的车痕迹。 车子是东风牌,绝对的好车,豪车。 这种车子出现在森林里……江焱看着林场西南方向,他不想惹事。 他猜出这批借道的车队来者不善。 只要这片森林无事,他可以装作看不见。 江焱不动声色返回森林内,等着大雨将下。 这次吸取经验,在封闭度不高的林内点火。 火焰很快烧起,烧了十五分钟,大雨如泼水,直接干掉火焰。 至于旁边封闭度高的松林,江焱抿嘴。这个林子是车队借道的林子。 他最想处理得林子就是这一个。 奈何这个松林全是参天大树,林内郁闭度太高,林内堆积物太多。 一个不小心,就能引起森林大火。降雨根本不起作用。 希望不要出事。江焱只能暗暗祈祷。 烧山活动一直持续到9月,这之后雨水较少,暴雨天气更加稀少。 这段期间,富山县林场没有森林大火。 但是林场南方一百五十公里的富石林场却烧起了今年的第三场火。 第90章 “爱丽丝”的森林1 得到县里发来的通知,希望调任人选去往富石林场。 富石林场就在富山林场的南方,对接着富山林场。 今年2月新搬上的界石,不到6月再次丢失。 一块界石也要五六块钱,更要命得是背一块石头跋山涉水五十公里山程,没有一个人愿意再次补石。 江焱盯着调任,他很想跟去。 他心里一直担心着林场南部的车轨问题。他想插手,但就像老徐所说,有些事最好不要招惹。他只是一个林业局的人,不是圣人。 甘肃的事,江焱一直感觉遗憾。 他犹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出来,不想再一次经历一遍。 但是……江焱犹豫着,他是想要知道真相的。 不动就行。 只是知道,压抑着不动的话……只要林场没事,固步自封,就不会再次引祸上身。 “江主任。”徐主任出声。 江焱抬头,神情有些迷茫。 “你去。县里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出一半的人。我这个腿,是不太行了,奔波太累了。只能辛苦江主任一趟。”徐主任说道。 江焱没出声。 这个林业局太小,连局长与书记也没有,偶尔的“教育”也是辛苦徐主任过去。江焱嫌浪费时间,从来不愿意过去。 他知道,徐主任一直觉着他屈才,对他多加照顾。 “你来这里一年半了,也没有去别的地方,正好去看看。他们那里大树很多的,云南松与云南红豆杉特别多,不像咱们这里,多混交林。他们那里很多纯林,林相整齐。”徐主任说道。“带两位年轻人一块去。” 江焱看向角落里等着吩咐的小杰与杨忠宝,他们眼里都有渴望。 似乎给自己找到理由了,江焱点头。 仨人打包一些衣物,出发去富石林场。杨忠宝开车往南走。 南部山林苍翠,高山远望,仿若画中。 层云在山腰、山顶飘荡。 车子时不时穿越云团,感受到一阵湿润与清新。 有时遇上全山被云雾遮住的山,进入山云里,可见度非常低,温度立即下降了几度。 有时,又会遇到山的迎风坡面的局部降雨。 “真好看呐,江主任。咱们青水县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山雨。”小杰很开心,这样的景色是他的家乡从来不会有的。 “当然。降水量都不一样了。”甘肃的降水量在400毫米上方,一年挣扎着也许有个400毫米。而云南的降水量可以上千毫米。 杨忠宝开着车一路南下,盘山而行,开了6个小时,晚上才到。 过去的时候,林业局里根本没有人。 而漆黑的夜里,暗黑的森林里竟然有火光传来。 三人肃穆,盯着火光处伫立:余火。 毫无疑问,林场的人赶往森林灭余火去了。 大火之后,最怕这些余火。反反复复能烧不停,一个不小心遇上大风,又是一场森林大火。 三人人生地不熟,不敢贸然夜晚闯入森林,只能驻足观望。 江焱看一眼森林,林冠很高,有二三十米高。这种高度,很难观望到余火。 而且因为是纯林,即使在高处看到余火位置,也很难定位具体地方。 夜晚能知道位置,但夜晚救火难度高。 第91章 “爱丽丝”的森林2 森林茂密的林冠那一点余火长明。 富石林业局一直没有人会来。 江焱等人自己收拾东西,找到3个床铺睡下。 3人说了一会儿话,很快睡去。 这样的结果预示着他们之后的日子不会太闲,养精蓄锐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3人听到动静,出去看到了森林里出来的人。 “是北边林业局的。”来人打着招呼,三十五岁左右的汉子,身材健硕,这年代没有健身房,但这家伙也有一身的腱子肉,看得三人很羡慕。 “不好意思,我这边实在是忙。你们吃过饭了吗?”来人问一声,看到3人点头后立即道,“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去林子里吗?换下一批人去休息。” 3人点头,立即去背屋子里放着的风力灭火机。 “那个没用!什么都不用带,现在没有什么大火了,就是火苗或者草堆里的引子。用树枝打或者用水就行。”来人风风火火,带着三人奔往森林。 此人步伐大,速度快,一点也看不出劳累了一晚上,精力充沛。 三人进入森林的一刹那,天瞬间成了森林的林冠。林冠郁郁葱葱,偶尔看见天空。 这座森林的树非常大,林下几乎没有别的生物,林下空间非常快阔,仿佛蕴藏着另一个国度。 远处荫蔽的角落更像是召唤,吸引着进入者的深入。 “哇哦。”小杰感慨,“这些都是百年老树?” 江焱纠正,“百年树,但不是老树。他们的寿命轻易可达几百年,条件合适,上千年也可以。现在这些树,也只是刚进入成熟期而已。” 江焱又指着地上的小树,“就这不到人高的小松树,它的寿命可能已经超过你我了。我们遇上都得喊一声哥。” “哈哈哈哈。”中年人笑,“你可真逗。这种小树,你都喊一声哥。那这片林子到处都是太爷爷辈的树。祖宗辈的,找找也能看见。” 江焱惊叹,“你们林场真好啊。” 山里气息很清爽,空气很好。 现在没有后世的大气污染,山里的空气更干净。 三人赶到昨天失火的地方,已经没有明火了,但是需要寻找暗火,防止死灰复燃。 “这不远处就是一条河,从那里打水。我先叫他们几个回去。你们就在这附近找找冒烟的地方。”中年人指挥。 大家并没有反对,3人各自背一个喷水箱去河里装水,之后跟着一位走一个方向,寻找地上是否有烟或者火苗。 地上全是松针,踩在地上很松软。 偶尔看到一些黑灰,江焱拿树枝扫开,查看深处的灰烬。若是看到还有烟,压水箱扫水。 这种枯枝败叶交杂,已经是最好的燃料了。若是拨开后,接触到更多的氧气,死灰便会复燃,引起次生火灾。用水直接浇灭最是方便。 看到树枝上冒着小火焰,喷水未必有那么高的水压,用树枝抽打更方便了。 江焱走在林子里,不自觉慢悠悠逛起来。 这片林子真得很大,望眼过去,四面八方几乎都是一样。身处开阔的大森林中,与看到开阔天空是一样的,心境跟着开阔。 阳光从林隙漏下,光束清晰可见。若是眼睛眯起,林下阳光成为斑驳的马赛克,仿佛一幅绚丽的油画。 悠悠转转,江焱绕着着火木方圆一百米的地方转,偶尔感觉同伴的声音远了,再走回去一点。 江焱背着水箱慢慢走,往右看去。这处正好是东方,有一小片空地(林隙),太阳挂在树冠上,洒下一片金黄色的光芒。 森林阴暗。 空地两边树木又那么巧地东西方向整齐排列,仿佛两排站立整齐的士兵,欢迎着这片光的降临。 江焱呆呆站在林内,仰望着这片景色,内心感慨:可惜这片林子不是他们林场的。 在林子里不自觉呆了许久,偶尔看到菌子,江焱顺手踩了一袋子,等到听到喊声,再跟着队伍回去。 回去时已是正午,艳阳光照。但在林子内,并没有明显的炎热。 “辛苦你们了。”依旧是早上那位中年人招呼。“我是这里的书记,我叫蒋水。你们叫我水哥就行。” 水哥准备了米线,用大锅煮了一锅,用菌子做底料,放了一些豆芽、韭菜。 富石林业局也有一小片空地种了菜,与他们一样。自己种一些菜方便一些。 3人吃了一些米线,晚上依旧过去查看有无火种。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江焱等人跟着水哥站在林业局附近的高山上,巡视着森林。 漆黑一片的森林里,微弱的火光显得异常明显。 “哎。”水哥叹气,朝下方喊一声,收拾收拾东西又准备过去。 江焱跟在旁边,“怎么还是有火?” 这次的方向不是早上的地方。 水哥边走边说,“是前两天的大火。那会有大风,火星子被吹得很远。这几天时不时发现有明火,都是只能在夜间才能发现。” 这几天天气有风,但不大。 这些火星子落在某处,可能灭了,也可能一直燃烧着,但火焰太小,一直看不到。 林业局的人一直忙着灭明火,不可能全范围搜查林场,只有晚上观察明火,才能发现是否还有火焰。 “这次大火烧了多少公顷?”江焱问。 水哥背起工具,大踏步带着人前往着火点,“没有统计,至少二三十公顷。” 江焱叹气,也不小了。一座山没了。 水哥说,“我听说你们今年没有火,是因为烧了火?” 江焱摇头,“不完全是,剩下得是幸运。我们只烧了一些比较危险的林子的堆积物,但真正能引发大麻烦的也不敢烧。森林郁闭度太高,林下堆积物太厚,即使只是小打小闹,也怕一点明火就烧了整座山。” 郁闭度太高,雨下不进来。林下的火焰完全燃烧起的时候,只有下特大暴雨才能解决这场雨。 水哥思索一会儿,“你的意思是,我们林场不能复制你们的做法?” 江焱点头,“你们林场都是这种郁闭度很高的松林,根本不敢实验。” 方法不是随便能复制处理的。 他们的处理方式也无法直接借鉴。 江焱等人跟着水哥的人在林场呆了半个月,前面一个星期赶火,后面一个星期参观林场。 江焱有事没事都喜欢钻进林子里。 水哥也喜欢介绍自己的林村,“这些树,是有指标可以砍伐的,用作林村的创收。像这些云南红豆杉,因为可以做药材,有很多人问津,但我们一般不让砍。” “像这些松树,可以用作木材。西南这边还有人喜欢用松树做盆景,也有不少人愿意要。” “像这些密度太大的林区,我们就会砍去一些,方便森林发展。” 就像采地里的蔬菜,盯着最茂盛的采。 江焱点头附和,“你们这里林下开阔,车子还能开进去。我们那里多是混生林,林下乱糟糟的,除了和你们对接的南部,其余地方进不去。即使有人要,请人进去也太耗费人力。” 虽然现在人力成本不高,但在普遍物资不高的八零年代,也不算太低。 相比较而言,他们这种纯林就很合适。 江焱疑惑,“林子的病虫害多吗?” 像这种纯林,没有别的树种做阻隔,一旦出现病虫害,是真得麻烦。 “还好。林子里蛇啊、鸟啊、蛙啊较多,食物链比较完善,像虫害是比较少的。十年前爆发过褐斑病,那会正忙别的事,谁也没功夫处理林子的事。等到发现的时候,林子里已经死了不少树。” 江焱意外,看这林子不像是受过病害威胁的样子。 “在西边,不在这边。”水哥说。 到时间回去时,江焱背着一堆菌子心满意足地回去。杨忠宝依依不舍,非常希望再留下。 江焱奇怪,“你怎么了?” 杨忠宝扭捏。 小杰开口,“他喜欢上了山里的苗族姑娘,这些天都跑人家家里干活去了。” 啊哈。 江焱看着杨忠宝,调笑,“速度够可以啊。今年过年,给你分个红包。” 小杰立即傻笑,“谢谢江主任。” 回到林村之后,也快过年了。江焱收拾东西,赶回深圳过年。 背着一蛇皮袋的菌子过去,老徐笑呵呵地假客套,“你来就来嘛,带这么多菌子——啧。这个干炒好吃嘛?怎么不做成酱啊?你上次寄得酱,不到一个月就吃完了。下次别这么麻烦,就带酱多好啊。” 老徐动作麻利地扛着菌子进屋,也不管身上的西装抵上好几袋菌子。 “怎么样,今年没有查什么事。”老徐关切道,“你在山上生个小火堆,没事烤烤番薯、捡菌子挺好的。别有事没事去查什么事。那不关咱的事。” 江焱听着话,跟着老徐进门。 老徐家里有一间房是专门给江焱的,在三楼。二楼是老徐一家三口的活动区。保姆住一楼。三楼只有江焱。隔壁房间是留得书房,基本上也成了江焱的书房。两人讨论基本在三楼书房里。 “诶,你看看这个。你走后不久,你这些的信就寄过来啦。我看你根本不想理的样子,就没给你转寄。后面又有几封,你自己看看。”老徐拿出一堆信和一个包裹。 都是前辈父母的信。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在今年四月份左右,这会,他刚忙完深圳的事,离开去云南了。 拆开信,里面说得是,他们看到了报纸消息,知道了江焱你的事。知道了你跟着干房地产,也为你高兴。这些年房地产是个新兴行业,加入进来,挣个娶妻生子的钱完全没问题。不知道你是否还干生态的活? 后面的信就是说,知道你不在深圳,离开去了别的地方干生态。我们很高兴。这份行业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拼搏,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与我们联系。 他们在末尾留了地址。 第三封信依旧是简单的问候,寻求关注,最后还附送一个包裹。包裹里国外的生态杂志,给江焱学习用。 江焱不想联系,将信放到一边。 “江老弟,我给你送个礼物。”老徐神秘兮兮地带着江焱去往隔壁。“我把隔壁买下来了。现在这里是你的家了。” 江焱诧异,“我都不住深圳。你给我买房干嘛?就算嫌我在你们家碍事,买个小点的楼就行,何必买别墅呢?” 老徐摆手,“今年年初那么忙,你都陪我走过了。这点算什么?现在效益还没出来。等到写字楼回本了,出利润了,咱们再换个大的。” 说到此,江焱不自觉换上了生态思维。 生态讲究可持续发展,看森林所处演替阶段,看未来发展方向,看森林丰富度、多样性、结构稳定性,看生态位,看大环境、小环境。 放到生活、事业上,也是一样的。 将商场必做森林,现在这座森林处于演替初期,局势看好,但政策并未下来,所以整体大环境并不算好,丰富度、多样性更是没有。 虽然没有多大竞争者,但是他们所处的生态位是比较低端的。 “老徐,咱们有钱在香港买房吗?”江焱问。 老徐疑惑,“香港那边房价也还行。买个房也还好。” “趁着现在房价低去香港买房,换个香港身份。咱们做买卖,香港身份比内地商人好用多了。”江焱说话。 他们的竞争对手几乎都是华侨或者香港人。相比较下,他们的身份没那么吃香。以后往香港发展或者更大的方向发展,香港身份也更方便。 老徐沉思一会儿,“我们的行业不往香港发展,但是行业大佬很多确实是香港、华侨。往这一块运作,确实是个点子。”他当即拍板,“我立马找人帮忙买房。”想到今年的钢铁价,“今年钢铁还屯嘛?你之前推荐我关注的人,我也没看到他们囤货。” “现在价格高吗?” 老徐摇头。 “屯。慢慢屯,等到价格飙高再抛。”江焱说。 二人先是去了一趟写字楼。楼里已经安置妥当,这里是当作地标炫耀的地方,没有可以处理的事。 剩下的就是盘地与投资钢材。 第92章 钢材股票 现在钢价并没有明显的起伏,只是因为需要建设,老徐也只是按照平时用量去进,多进20当作备用,并不算囤货。 找得钢材公司,虽然有些小肉,但基本不入眼,无法达到预期。 老徐有些犹豫,“我是相信我的眼光的。钢材、水泥这些基础设施肯定要涨得。但是水泥不好屯,目前钢材质量不算太好。我也怕砸手里。” 老徐有钱,是不肯放在手里,必须拿出去兜兜转转去生钱才安心。 虽然嘴上总是说,聪明人肯定要手里有余钱。 但江焱知道这家伙,不知不觉就容易重仓砸进去。 江焱不记得时间,只是根据生态规则大致推算知道会涨,也模糊记得钢材有一个暴涨的事件。 “反正咱们要准备买房移户,不如直接去香港看看。顺道再去证券交易所看看。” 目前,中国只有香港才有政证券所。上海的交易所还没有建立。 两人估计也是这么一回事,干脆从深圳开往广州,从广州开车前往香港。 香港租界与非租界有很明显的区别。 租界的地面开阔干净,人少,看到的外国人也比较多。非租界就显得比较凌乱。 江焱上学时候的英语就不算太好,勉强能用散装英语与外国人交流。 老徐先是找了认识的朋友,朋友带二人去交易所找熟悉的经纪人。经纪人给他们分析各种股票、证券的利弊。 “这玩意有点像赌博啊。咱们要不要玩两把?就拿身上的钱赌。就堵那个什么即日鲜。”老徐兴高采烈,摸出兜里的钱,有两万港币。 经纪人尬笑,这点小钱他是不经手。他起手的,都是大户。但是客户想玩玩,他也没有拒绝。 即日鲜就是当日买卖。全看所买股票的k线走势。有得能一下子翻倍,有时候又能跌空。 有些金融公司喜欢做“当日买卖”高额赚取差价,谋取暴利。 这行业很吃香,但也容易摔死。 基本上也很赌博差不多。 这些超短线抄盘手也被称为“刀尖上的舞者”,风险超高。 江焱打开钱包看里面的钱,里面是他一年的工资,刨去吃喝和火车票的钱,也才一百五十人民币。 这点钱站在交易行门口,都容易被当作乞丐。 “够了。”老徐拿过江焱手里的钱与自己混在一起,交给经纪人。他挑来挑去,挑中一只钢材公司。 本来就是本着钢材市场来得,自然挑中钢材公司。 经纪人记下股票代码准备买入。他先是看了一下这只股票的半小时k线,里面是人工手抄的基本信息。即使工作人员坐在电脑前,这些信息还是需要人工处理。不像后世有系统自动生成。 “徐先生,这只股票是只仙股啊。你确定要买吗?”经纪人问。 “仙股?”二人凑过去,电脑上的k线与分时线二人看不懂。 经纪人在一旁解释,“仙股就是标价极地,吸引散户投资,抬高价格后再合股,合股合股再合股,再猛然跌回去。表面上看,股价只是跌了一些,事实上,散户的钱却几乎蒸发了。所以仙股一般是老千股。” 江焱与老徐面面相觑。 这种做法不就是攒人头杀肉吗? “当然,仙股里面肯定是有个别好股的。没准二位的运气爆棚,就能买中仙股呢。”经纪人乐呵呵道,并不愿意泼冷水。 在当事人愿意的情况下,经纪人不介意买仙股。亏了,也能体现他专业的能力,让客户不相信自己,更愿意交给他这位经纪人打理。 江焱不定主意,“你看着办。换不换由你。”他一年工资也就那点,实在是苍蝇肉。 “买!”老徐大手一挥,“反正就2万港币,丢进去看个抛物线,也就当图一乐呵。” 顾客都这么说了,经纪人没有话说,操作买了两万三千八百元钱。零头返还给了江焱。 江焱将钱收回兜里,他的一个半月工资保住了。 三人一块等着开盘价,无所事事,聊着交易行里的各种事。 经纪人会说话,将老徐想知道的行情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吐槽:“73年股灾的时候,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本来门庭若市的交易所变得门可罗雀。那段日子,真得难过。到了78年,哇,我同你讲哦,股市翻了3倍!3倍!股民一下子就多起来了。” “现在你看看,这里多少人啊?这还只是大户。外面还有不知道多少散户,都是奔着股票来得。” 江焱不置可否,只是感觉奇特。他在边远山区,每日看到的是树,想得是树,偶尔吐槽钱少、物质少,但是也很开心。大家的世界都简单到不可思议。一台收音机都觉得很快乐。 但这里,大家已经关心股市,会关心国家大事,国际争端,金价问题还有汇率结算。一切都那么忙。 但是一样得鲜活。 等到开盘价出来的时候,经纪人拿到信息单,吃惊道,“要死啦!徐先生!你们真得是屎盆里捞到金子了!现在真得看涨啊!” 本来还只是7分的股价,现在成了1元1角3分,这个数字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取出来!取出来!赶紧取出来!”老徐立即道。 经纪人说,“还能再涨!在它涨停前抛再说!” 老徐摆摆手,“就玩个即日鲜,不准备放到明天了。” 江焱盯着k线吃惊不已,k线几乎是一路高歌猛进,翻到了漂亮的高度。 周围人都围了过来,对这只股票议论纷纷。 “真得不再放放?”经纪人问。 老徐摆摆手,“拿出来。” 两万三千八百块港币,一下子翻到了38万四千二百。16倍的差距,完全不敢想。 江焱的一百块,变成了一千六百块。 差距太大,仿佛在梦中一般。 江焱拿到钱还感觉不可思议。 老徐却是面无表情,塞给经纪人两万劳务费,借口离开。 经纪人一脸懵,没做成大单,但他的劳务费也到了万,还是很高兴。 走出交易行的那一刻,江焱问,“你怎么了?怎么那么不高兴?” 第93章 钢材市场 老徐沉声道,“你有什么想法?” 他的眼神锐利,比往日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江焱想了想,“不真实。”每天累死累活,经常是早五晚十的工作,一年到手里也才一百八十。 现在就过了这么一道手,成了一千六百八十,抵他三年的工资,他都不愿意上班了。 “我平时吃喝嫖,就是不赌。这玩意,你根本不知道做主的是谁。你以为你把控了全局,你运气超好,其实都是别人算计好得。这种被人主宰的感觉,我不喜欢。”老徐给自己拿根雪茄,点火抽着。 江焱不喜欢雪茄的味道,跟着同事抽惯了大前门这样的劣质香烟,也习惯了这种烟味很大刺激大的香烟。劲大、冲,还便宜。最是经济实惠。 老徐丢给江焱一根,江焱不想抽。 “这玩意不入肺,没有化学成分,都是人工制作的。你的那些烟伤肺啊,过不了几年,肺就黑了,江老弟。”老徐语重心长地说道,叫了一辆的士,坐上车去九龙区。 江焱面无表情抽着,“去九龙干嘛?” “那里有个朋友在那里拍戏,很多三流明星的。那身材一级棒的。”老徐笑呵呵说道,“剧组嘛,就跟红灯区一个样。咱们过去,还可以玩玩。” 江焱白他一样,“小心得病。” 老徐有家庭,但不耽误玩。他老婆也猜到他在外面玩得厉害,一律不管,专心在家带孩子。 老徐继续刚才的话题,“咱们也算是对行情有一点了解。你感觉现在合适吗?” 江焱深吸一口雪茄,吐出烟气,雪茄的香气环绕。这玩意不像大前门。大前门的劲直到喉咙与脑门。雪茄仿佛只过了一个脑。 大前门与雪茄的区别,就像虎嗅蔷薇。 习惯了劲大,偶尔来点文雅的,也能接受。 “我感觉有人在操盘。”江焱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徐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想进又不敢进。”这一行所有人都能看到基础设施行业是一块回报绝佳的蓝海市场。 现在进入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混得不错。 但就是这种人人都好的局面,反而有些担忧。 “站在风口,猪都能飞。现在没准就是时机呢。”江焱说。 老徐摇摇头,他不敢擅作主动,“反正股票,我是不敢碰了。什么都看不到。就看那什么鬼线,就敢让我抛进几百万进去?傻子才干。” 江焱点头,“咱们老老实实地实地调查,再投资也一样。”只是不经过经纪人的手。性质是差不多的。 说了没一会儿话,出租车带着人载到了一个目的地。 剧组将周围都围起来拍摄,时尚俊俏的女郎正坐着造型。 江焱第一眼就放在了那一对球上,实在是吸睛。 老徐啧啧几声,与旁边的人打声招呼后谈了起来。晚上,老徐身边大波环绕。江焱不凑热闹,呆在剧组旁边的旅店里。开门在走廊阳台上吹风,想着钢材的事。 江焱重新顺一遍思路,手下意识掏烟。掏到雪茄与打火机愣了愣,准备出去买烟。 “借个火。”旁边美女叼着烟凑过来。 美女头烫了大波浪,皮肤白晰,浓眉大眼,没有一丝整容的痕迹,是明显的港风美女。 江焱点燃打火机,给美女点烟,目光看了一眼香烟,万宝路。 “来一根?” 江焱没客气,抽了一根。万宝路的气息很浓郁,口感劲。 美女就站在一边抽烟,好似就是隔壁的,看模样就是剧组的人。 二人一块吹风抽烟,也不觉得尴尬,等到烟抽了一半,美女搭话,“你怎么不与那位徐老板一块出去玩?” 老徐要玩乐,ktv、舞厅、酒、星级酒店都能走一边。 江焱自知自己兜里有多少钱,从来不凑这个热闹。 “没钱。”江焱老实道。 “你不是他朋友吗?顺手玩玩的事。这不是你们男人经常干的吗?你用完了,我再用。几个人一块玩,也是常有的事。”美女轻描淡写。 江焱抬眼盯着美女,奇怪她怎么和自己说这些。这像一个女生说得话吗? 美女主意到视线,上下打量江焱一眼,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在墙上摁灭,“看你的样子,像个工人,但气质又很沉稳,你是干什么的?” “林场工人。”江焱老实回答,脑子里悠悠想着事情。 “去我房间里坐坐?” “嗯?”江焱没反应过来。 美女笑了,走到隔壁房间打开门,“真得不进来?” 江焱愣了三秒,还是跟着进去。 房间格局都是一样的,简单的一张床,一张茶几两把椅子,最里面是一个洗漱卫生间,大约15平方的小房间。 意外的是,茶几上放了一本英文书《straybirds》。就认得一个“birds”鸟。 “你也喜欢诗歌?”美女给江焱倒茶,笑着介绍,“泰戈尔的《飞鸟集》。我听说内陆的文艺青年都喜欢聊诗,没想到是真的。” 江焱汗颜。他倒是在厕所墙上看到过诗,但这玩意从来与他无关,他也不在意。 好在《飞鸟集》的中文译版还是看过几眼,连蒙带猜大致能知道意思。 第二天早上,江焱黑着眼珠子出门,找到在酒店昏睡的老徐,把人叫醒,说出昨天自己的想法,“我的意思还是可以投的。如果抄盘手里有国家的一只手,我的意思是可以投。只要不与国家争利,什么都行。跟在国家后面捡饭吃,肯定饿不死。” 老徐还在发蒙,被说了一圈还没反应过来。被江焱拿冰毛巾甩脸上,人彻底醒了。琢磨一边话,知道味了,“你的意思是,大环境是国家造成的,大环境在这里摆着,即使有人想操盘,也不会出大岔子。” 江焱补充,“即使玩过了头,捅破了天,也有国家兜底兜着!” 老徐接话,“因为要布局,不能出纰漏。即使有无数搅屎棍在里面搞事,这盘大局还是得走!” 二人对视,眼里都是明亮的光! “哈哈哈哈!”老徐兴奋大叫,“你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就像现在,一步步走想开放。基础经济建设,就不能成为一道拦路虎。钢材更不会被暗处的操盘手玩坏。 因为上面,还有一只大手。 第94章 香港行 话虽如此,但是二人都不敢碰股票。 碰自己完全看不懂的钱,无论是老徐还是江焱都没这么胆子。 “屯,咱们还是屯。就按你说得,咱们老老实实找人投资。”老徐说着。平时虽然说屯,也基本是过了钢材一道手的。他这一块没有合适的渠道与路子。 他是想参入这一块的市场,但也缺个合适的机会。 老徐穿好裤子,给了房间里的女人一沓钱,将钱包、雪茄盒和一个小盒子踹入口袋。 江焱目光放在计生用品上,犹豫着是不是要买。 老徐低头看了眼小盒子,失笑道,“你终于也要这玩意了?”将盒子丢给江焱,“我还以为你和尚呢。需求都是对着大树解决呢。” 江焱翻个白眼,手倒是毫不客气将小盒子收入包里。 内陆这些东西买不到,只能去医院申请,虽然是的,但是那个质量……江焱不想尝试。 “你昨晚跟哪个姑娘?剧场的那些姑娘能看到你?”老徐好奇,出去打车带着江焱去找朋友。 老徐的习惯是无论到什么地方,先找朋友再办事。没有朋友,就去交朋友。有朋友了,事也就好办多了。 江焱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着装,确实土得很。他基本上都是在山里呆着,脸上晒黑了不少,手更是有了无数裂痕。大他一轮的老徐也没有他这样的手。 “是有个姑娘。感觉挺好的。在一块看了一晚上的书。”江焱分享道。 “看书?哈哈哈哈?看什么书?金瓶梅还是银瓶梅?”老徐在一旁笑道。 江焱抿嘴,他确实是看了一晚上的书。 一开始倒时聊了一会诗歌,但是江焱接不上什么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一声,最后干脆各自看书。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不回去,反正对方不赶他,气氛也不尴尬,就一直睁着眼睛看了马克·吐温的英文版《汤姆·索亚历险记》,英文版勉强能看懂讲什么。 早上,美女要演戏,二人离开了。江焱只知道对方叫杨辰,其余不知道。 “哎呀,江老弟终于开窍了。”老徐开心道。 二人找人喝了早茶。早茶从上午十点吃到下午,还约了晚饭。是朋友的朋友的女儿的酒席。朋友以此机会介绍老徐认识。 “这边晚饭八点九点才开始。饿都饿死了。”老徐不满,但也只能客随主便,去七仔买了杯面垫肚子,结果没有叉子,还要费劲买叉子。 “我就不跟你去了。”江焱在便利店买了两盒计生用品,“晚饭太晚了。我回昨天那个酒店去了。” “诶嘿嘿嘿。”老徐给一个“我懂你”的表情,放行。 江焱特意打的士去这边有名的粤菜买了烧鹅饭,又打车回去。 这边的的士乱七八糟收得钱不少,坐几趟,江焱一个月的工资又出去了。 但昨天碰上个“意外之财”,相当于捡到了。捡到的要立马花出去,不然就会有灾——家乡的迷信说法,但基本也会这么做。 江焱提着饭菜去酒店敲隔壁的门,没人回应。最后是打扫阿姨吼道,“别敲了,剧组的人都走了。”话是用粤语说得。 粤语,江焱勉强能听懂。香港的粤语与广东的粤语是有些不同的,江焱能听不能说。 “啊?”江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追问,“他们去哪儿啊?这间房间的主人有没有给我留言啊?” 阿姨摆摆手,“不知道你说什么。”继续打扫。 江焱再要问话,被她不耐烦地摆手,示意闪一边去。 江焱呆在原地,想了半天,干脆离开。 他就没有带什么东西过来,衣服也只是平时的工装服。 江焱打车去附近的商城,给自己整了一套西装,又打车去了吃完饭的酒店。正好将昨天的钱都花出去了。 江焱提着烧鹅饭进入饭馆,找到老徐,在他旁边坐下。 老徐诧异,“你不是找女伴吗?” 江焱摆手,“人已经不在了。”他不愿意再聊。 太尴尬了。 来这个世界三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心动的女人,以为双方都有些意思,没想到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老徐哈哈大笑,拍着江焱肩膀,“没事,我帮你。”问了名字,老徐走到一边打电话询问,最后坐到位置上。 江焱看着他,他确实不想聊这件事,但不代表他不想知道对方的消息。 老徐踟蹰一瞬,“江老弟啊,剧组里没有杨雪这个人啊。你确定是剧组的人吗?” 江焱愣了片刻,转过头什么都没说。 坐下与一堆人吃饭。在老徐出去周旋的时候,江焱将自己带的烧鹅饭交给服务员丢了。 自己在外面抽了两根烟。这件事,他全当不存在。 后面几天,江焱跟着老徐在香港跑边跑下,还追着“大佬”去澳门陪玩几把。 钱烧出去一把,最后一天才跑到中西区买了两套房。这边富人多,老徐的意思是与有钱人做邻居,以后也好做事。 临近过年,二人坐车往回赶。 江焱不是很明白老徐的意图,“这么些天吃吃喝喝,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谈成了什么?” 老徐嘿嘿笑道,“没谈成,也有必要联络联络。亲人三年不联系,也就淡了,更何况生意上的朋友呢。消息嘛,倒是地产、金融都知道一些,食品与娱乐也知道不少。以后咱们要是转行,也方便。” 呵。 江焱才不信呢,一直追着地产与钢材走,老徐会放弃吗? “我投了两百万给一部电影。”老徐嘿嘿笑着,“试试水。” “之前那部电影?” “哪能啊。一部武打电影,现在最流行了。”老徐说着。 二人在广州呆了一天,跟着去庙里拜拜,再顺道买一些菜回去。香港的菜虽然也有不少粤菜,但吃得不合胃口。在香港买了不少外国货,吃吃喝喝一类的东西二人更习惯在广州买。 广州此时也没有发展起来,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菜市场与庙。 老徐执意去妈祖庙与白云山拜拜,希望来年生意兴隆。 处理完一切,回去的路上,老徐收到信息。老徐奇怪,“你爸妈来我家了?” 第95章 前辈的父母1 江焱立即意识到是前辈的父母,愣住了。 他不愿意去见二人。 实在是不知道以什么颜面。而且也担心这二位是不是来报复的。 他毕竟是金蝉脱壳离开的甘肃,摆脱得官司。 谁知道对方信不信,他只是借用身份,而不是与顺子、彪子、王总他们是一伙的? 江焱坐如针毡,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怎么了?你是与自己家里不对付吗?”老徐问。 江焱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老徐一直以为江焱是因为“死人身份”不好回去与父母相见,前辈的事江焱没有明说。江焱也不知道这位有没有去打听过。 这家伙一直是人精。就算知道了,估计也能当做不知道,给他留着颜面。 “你不想见,你就不过去呗。还能逼你不成。”老徐吩咐司机,“去白云大酒店。” “给你开一间房间,你避两天。等他们回去……”老徐出主意。 江焱沉默。避不是问题。 二老信件写了两年,江焱一次没回过。就是想避让着。但是他们依旧能找过来。 “他们怎么查到的?”江焱问。 老徐犹豫一下,“咱们写字楼剪彩那天,你被拍到了。他们就派人过来了。一直问你的消息。” 语气忽然足了,像是起誓似得,“我都帮你拖着,没报你真实地址。他们不知道你单位。” 江焱瞥他两眼,转回视线。思索片刻决定道,“见见。如果出现意外,我逃到香港去。” 刚好买了房,身份还在办理中。 内陆与香港是两套模式。现在香港没有回归。不少人在内陆犯了事,淘到香港去。 江焱真得不想再当丧家之犬,但似乎不由他选。 老徐仔细瞅江焱神色,扭头吩咐司机回家。 深圳别墅楼房里,嫂子走出来给江焱电话,“他们给你留了bb机号码,让你第一时间给你回过去。” 江焱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思索一会儿准备出去找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不用出去,直接打。”老徐将“大哥大”掏出去给他。 江焱摆手,“不用,我出去打,还便宜。” 说实在的,他也不太希望最后的秘密被老徐知道。最后一层遮羞布,还想留着。 江焱出去找了公共电话亭,因为现在过年,电话亭外面等了很多年。 等了一个多小时,听着大家的家长里短,江焱抽着烟等着许久。 等到自己打电话,江焱吐气,插卡,打了电话,“喂,你好,我是江焱。” “江炎?真得是江炎?你回来了。你在哪儿呢?有时间吗?一块出去谈谈。去得月楼,方便吗?”女人的声音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啊。方便,我现在过去。” “好。我现在过去订餐。你可一定要来啊。我们已经期待了你两年了。” “嗯。” 挂断电话,总共不到一分钟。 江焱又跑去打车去得月楼,到地方了,看到玻璃里面的两人,几乎一眼就认出是前辈的父母。 对方也从里面看到了江焱,从座位上站起来,起身相迎。 第96章 前辈的父母2 江焱第一眼看到前辈父母,便立即知道是谁。那种感觉,实在奇妙。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可能因为相像的缘故,江焱能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江氏父母走到江焱面前,抓着江焱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慈爱。 江焱不善处理这种状态,节奏下意识就丢了,由着对方牵着他往里走。江焱看了眼周围,没看到什么埋伏的警察。 “像啊。真得像。”两位老人端看着江焱,问了一堆东西,包括家里是否有人。 江焱不开口,对方也也立即跳过去话题,不再过问。 吃饭的时候,二人不断夹菜,并不言语。直到吃甜点的时候,二人询问,“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干生态工作?” 江焱思索片刻,点点头。 二老跟着缓缓点头,似乎很满意,“这就好。你一直走这条路,我们也很开心。” 江母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矩形,鼓鼓囊囊的。推到江焱面前。 江焱打开信封口子,看到一沓子钞票。吓坏了,“这是……” 这里看模样有两万元。 两万元不是个小数目,在现在的深圳也可以凑一套不大的房子了。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知道你干生态的钱肯定不多,以后结婚生子肯定需要有一堆的地方。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们说。我们很乐意说。”江母捂着自己的胸口,语气有些激动。 江焱盯着二老,沉默片刻,“伯父伯母,我知道我很像前辈,但我不是前辈。我没有那份高尚的情怀,也没有那份勇气。你们需要意识到这一点。这份钱你们拿回去,我不会收的。”将信封推回去。 “你们在报纸上看到的照片,就应该知道,我不算穷,也会做一些生意赚钱。”江焱讲解,“如果真得需要结婚生子,我是自己能处理的。不需要二位担心。 二位对视一眼,犹豫着,还是江父收回信封。 “可以和我们说一些你生态的事吗?”江父询问。 江焱知道,对方还是希望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他们儿子的影子。 江焱隐去真实地名与人名,将云南的事说了一遍。 江父点头,“用小火防止大火,冒险,也是个办法。只是你几次提到南部,却又转移,不再继续说,是不是南部这块有什么问题?” 江焱没想到对方能注意到这块,沉吟片刻,还是将猜测说了出来。 “那块森林太隐蔽,路也开阔。会特意往那里跑得,肯定不是正经生意人。” 江父认真倾听后说,“那一块的东西很麻烦。你最好不要碰。” 江焱盯着江父,对方似乎立即就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但又不肯明说。 老徐也是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 江焱不是没听说过传说,毕竟yn省靠近边界,有些东西是混着来得。 江焱一开始以为是现在不犯法但以后被标记为犯法的东西,例如象牙、盗猎等。 但现在看来,是更为底线的那个。 “这个事不同于以往。这件事从始至终都不要去碰。不然结局如何,不是你我能预料的。”江父慎重道。 江母也开口劝,“孩子,你不去在意这件事是对的。是你潜意识在保护你。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现在做得事就行了。虽然不是什么挣钱的事,也是有意义的事,积福积德。但这件事,你就不要去碰了。” 江焱缓缓点头。 理智告诉他,不该碰。 但感性上,更介意这件事了。 江焱又说了一些林业局里的事务,三人聊了两个小时,才从饭店里出来。 江父江母特意回一趟酒店,给江焱带了不少东西给他。江焱推脱不过,还是收了。 回到老徐家中,对方没有过多过问,只是招呼江焱帮忙贴对联。 这一年,江焱照旧在老徐家过年。 春节联欢晚会也是惯例的守夜节目——似乎已经成了仪式。 大年初一,老徐给各位大佬拜年。初二到初六,老徐一家与江焱出去吃吃逛逛。到了初七,两人开始忙前忙后,给各家大佬送礼。 因为司机回去过年了,江焱给老徐当司机,时常还需要代替做助理的工作。 等到十五,几个公司股东凑在一起,又扯皮了几天。 跑工地、采买建材,忙忙碌碌,又是三月才开始返程回去上班。 背着布包回去,杨忠包第一时间给江焱送了一包糖。 红色包装的硬糖,上面还有“囍”字。 “你要结婚了?”江焱吃惊道。去年过年前才听到他有喜欢的人,没想到动作这么快。今年就已经谈成了。 “什么时候?我一定给你捧场。”这可是大喜事。江焱也跟着高兴。 “嘿嘿。我们刚订婚,准备6月份结。到时候江主任一定过来啊。”杨忠宝笑道。“要是生了孩子,还麻烦你帮忙想个好名字。” 还没结婚呢,就开始操心孩子的名字了。 “哈哈哈哈。一定。”江焱笑道。 回到林业局,照例发了一圈特产,听目前的工作进度。 江焱思索一会儿,“今年,咱们只需要延续前两年的工作安排,补充种质植物库,去年坏了的标本重新补采。森林林火这一块,也剩下一些地方,适当做一些就行。” “江主任,今年指标下来了。我们可以砍去一些树卖了,给局里补充资金。” 林业局的这两二手车就是通过这笔钱攒下来的。 物资丰厚。 江焱第一时间想到林场南部的那片森林,那里的松树长得特别好,密度也很高。可以在那里砍伐。 动这块地,还是有私心作祟。 理智告诉他,不要靠近这片地。但还是会不自觉想这件事。 “林村南部那片最茂密的松林,你看合适不?”江焱商议道,“那边可以砍去一些树,留出一些林隙,给幼树提供阳光与生长空间。而且我们可以借道富石林场,那边可以开进车子。其它地方难以满足车子与树两个条件。” 杨忠宝立即开口,“好啊”。眼里都是兴奋。 徐主任瞥他一眼,杨忠宝立即低头不发表意见。他的未婚妻就在富石林场那边。去动那片地,他可以顺道看自己的未婚妻。 徐主任沉吟良久,点头,“听你的。” 第97章 同事的婚礼 为了照顾准备结婚的杨忠宝,江焱将联系人采买松树与请人采伐的工作的交给他。 江焱对身边的小杰道,“你也同去。跟着去热闹热闹。若是有喜欢的姑娘,也可以谈一谈。若是结婚,我必定给你封个大红包。” 杨忠宝听闻,不甘示弱,也喊一声,“江主任,我也要大红包。” 两年相处,大家的情谊已经很融洽了。相互之间开玩笑也是时有的事。 “给。红包一定大。”江焱放下宝,从里面一件件收拾自己的衣服,忽然摸到几个小东西。 是在香港买得三盒计生用品。 江焱脑子一转,将杨忠宝悄悄拉到一边,将手里的小盒子展示给他看,“这可是我从香港买得,比卫生所的东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我问你,你是要个大红包,还是一个小红包加上这些东西。” 杨忠宝脸通红,抢过小盒子转身就走,还不忘嚷嚷,“大红包。” “哈哈。”江焱笑了。 这个年纪,又刚刚定了关系,不能怀孕,但那档子事忍不住,这东西就是及时雨。 杨忠宝比江焱还小,忍耐力自然不行。 小杰走进来,奇怪,“江主任,他拿了什么?” 江焱将最后一包巧克力给小杰。 小杰笑得露出大牙,拆开包装立即吃下一颗,“江主任,我娘托我给你带了不少腊肠。”他从最里面的箱子掏出风干的腊肠。 这些都是不少钱。 江焱感谢,去年过年,江焱给了小杰两百块钱。小杰工资少,自己的工资勉强能攒一些,但来回坐车的钱花去大半,最后能带回去过年的钱就没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意思。小杰一家坚持要送肉当做回礼。 江焱没有推脱。心里已经计划到时候今年送一袋子菌子去给二老尝尝鲜。 “县里怎么样?”江焱顺口问。 小杰沉默良久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江焱手手还在收拾,见此,停下手上功夫,追问。“青水县怎么了?” 小杰道,“县里希望上面能给补偿。毕竟当初也是上面要求他们配合的,但是这个事一直不了了之。去年在家的人收成不行,听说有饿死人。今年出来的人更多了。”小杰道。 江焱沉默。他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心中感慨一番,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也只有这个林场的“一亩三分地”。别的,也管不了。 收拾完行李,江焱继续投身到生态工作。 杨忠宝、小杰二人骑车出去找商家,与富石林村商议借道之事。 江焱与剩下的5人要么下山打听稀有物种,好么满山遍野寻找稀有植物,尽可能地扩全林场植物。 偶尔,也会在大雨前,来一波“小火烧山”活动。 4月份中旬,江焱跟着去林场南部进行指导工作。徐主任熟悉林场,带着其他人继续寻找稀有种。 5月份,指导砍伐工作的时候,江焱看到过疾驰而去的车子,绿皮车子看起来防卫性能很好。 站在高处,江焱远远看着,并没有打扰对方。 车子没有车牌,就这么忽然进入森林,又钻入森林深处。 江焱也有问过富石林场的水哥,“林子里开车的那些人是谁?” 水哥讳莫如深,“哪里有什么开车的人。除了你们,这段时间哪里有进出的人。”并立即转移了话题。 江焱不得不往那个方向去思考。 往这个林场过去,有一个集散地。是个很好的销售点。而最南边,因为接壤各国,各路人云龙混杂。 那里,时常能听见枪击声,甚至炮声。 居住在边境的人基本上晚上不会出门,也不会轻易越过那条线。 江焱揣着事,继续压制自己的担忧与好奇,继续自己的工作。 5月底的一晚,雷电劈中大树,森林发生火灾。 江焱、小杰、杨忠宝跟随富石林场的人去救火。 对于森林火灾,更多得是用隔离带得方式采取灭火。 林场的电锯并不够,有得电锯甚至没有足够的电。因为电压不稳,经常充不了多久就没电。后面便不一定能记着充电。 没有电锯的人,只能两两搭配用斧子砍树,先在大火的方向,也就是树倒下的放下砍下楔子状的小块木桩,再在对面将树砍倒。 好在当天的风不大,火的扩散速度不快,损失的林木并不算多。 江焱吸取教训,立即去镇里打电话给老徐,让他帮忙采买40把电锯,最后是充满了电再送过来。 老徐骂骂咧咧,但听到是灭火时急用,没有多说。表示会再买两个柴油发电机,到时候可以用发电机第一时间给电锯及时补充电量。 转眼6月份,江焱跟着杨忠宝一块开车去一趟省会。 杨忠宝要买一辆黑白电视机,作为新家的重大家电,江焱去取电锯。 省会的街道上也没有很多人,偶尔听到大家讨论。 江焱盯着公告栏上的通缉令与新闻,上面写着哪些人犯了什么事执行枪毙。 路上警f出现的频次比小偷高多了。 “江主任!”杨忠宝招呼江焱去大商场帮忙挑选新电视。江焱不是很懂电视,说不上什么评价。 在杨忠宝犹豫的功夫,江焱看到一旁的儿童的学步车,想到杨忠宝已经想到孩子的名字,他干脆也买点孩子的东西。 在颜色上纠结许久,江焱最终挑了蓝色,蓝色男女通用。 江焱推着车子找杨忠宝,杨忠宝先道一声感谢,艰难道,“江主任,你知道代步车至少要在小孩八九个月才用得到吗?” 两年后才用得到的东西。 江焱“哈哈”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这,先备着。总能用到的。” 二人跑遍各大商城,问价砍价,质量比对,再三比较后买下性价比最高的电视机。 因为砍价,杨忠宝手里还剩一些钱,给准新娘买了一套衣裳。 二人这才准备回去。路上,杨忠宝非要自己抱着电视机,拿自己的腿当肉垫,不让电视机受一点颠簸。 江焱开车也不敢踩紧油门。车子慢吞吞行驶了将近十小时才赶到目的地。 第98章 婚礼与森林火灾 很快到了6月6日,这天是周五。大家起个大早,一直工作,赶在中午将手头的工作忙完,集体赶往富石林场。开车6小时,到地方已经傍晚了。 杨忠宝的妻子的住所就在富石林场里面的一座山里。 因为双方的婚俗都很独特,两边都希望有一些自己的婚俗,最后商议,保留抢亲婚俗,抢到后再接去新郎家结婚。 但是因为杨忠宝家远,离新娘家有9个小时的车程,有一段山路不通车,所以决定不往回折腾。借用富石林场举办婚礼。 大家先到富石林场,富石林场已经有新郎家的人在招待。林场前面的大片空地被放置了桌子,有厨子支起大锅在炒菜、煮饭。 大家下车,与主家的人客套客套,喝过茶水之后,又跟着林场的人带路进山,来到新娘家中。 新娘所在的山寨位于山腰处,完全被山林掩盖。在山中完全看不到山寨的位置,直到进入山寨,才感慨人的劳动智慧。 能在进山、出山如此不便的大山之中建立如此大的山寨,江焱自己是不能想象的。这些山寨的木屋主要是山里的树木,这些树木都需要人工移到山寨中。 往往建房子都需要请人合力帮忙,才能建成房子。 在以前,这里几乎是个世外桃源,不与外人道也。 “这个村子不小啊。”徐主任感慨。 江焱点头。 人口有将尽两三百人,放在山中村族的规模是不小的。 大家为了同一个婚礼操办,来来往往非常热闹。 “听说里面还有一个苗寨,那里规矩更严。你们可千万别犯什么忌讳。”徐主任叮嘱。 现在推崇多民族和谐共处,更多时候是优待少数民族。 汉族深处这种少数民族的寨子里才是真正的“少数”的。江焱偶尔听说过有汉人闯入少数民族地区做生意起冲突,汉人受欺负也只能混血吞。 江焱没经历过,不愿听信这种负面新闻,但也警惕自己身形。 几人下车。江焱看到寨子里高挂的红绸与来往帮忙做饭、招呼的人群,不自觉融入其中,“这怪热闹的。” 清净了3年,又来到这种热闹的场所,江焱很开心。帮着将杨忠宝家准备的结婚用品送下去的功夫,准新郎杨忠宝也出来。 “恭喜啊。”大家对着杨忠宝恭贺。 杨忠宝傻笑着,招呼着将东西放到女方家里。 “新娘子呢?”小杰问。 杨忠宝“呵呵”笑着,“还在哭嫁呢。已经哭了半个月了。” 大家往新娘子的闺房瞥了一眼,人非常多,完全堵住了门口。里面时常传出哭声。 哭嫁是这边的习俗。 作为新郎这边的人,江焱等人完全不能参与这种婚俗。 江焱问,“新娘在这边,你没想过换单位,换到这边来?”毕竟靠近富石林村,与新嫁娘的娘家也近。 杨忠宝摆手,“新房已经买好了,就靠近咱们林场。我也习惯了咱们林场,不想换了。” 江焱点头。 “哥哥们,明天抢亲就靠你们了。”杨忠宝笑着拜托大家。 大家也应和着。 一伙人帮忙准备结婚用品,最后在山寨村民家借宿一天。 第二天,早上五点,大家早早起来吃好早餐,跑去新娘家聚集等着。双方约定好了抢亲时间与地点。便开始抢亲活动。 伴郎与新郎四处寻找新娘的位置,村里的女生会帮忙拿扫帚、竹棍打人。 他们不能还手。 江焱躲在人群里,并不冒前,但还是被人追着打。说实话,有些疼。 江焱看最前面的人,更是被打得凶。 小杰张口帮忙,“你们盯着打他,是不是喜欢他啊?”调戏女生以达到退后的目的。 谁知道对方的姑娘毫不在意,反问,“我喜欢,可以抢吗?” 这…… 小杰语塞,看向江焱。 江焱笑得欢闹,不当一回事。 杨忠宝在拥挤中挤出了“保护圈”,被女生们围睹,拿苕帚子闹他。 但有几个,江焱感觉似乎特别有力。 杨忠宝抱着头不断哀嚎。 略有疑惑,好在小杰身为最年轻气盛的伴郎代表,很快推开了那两个闹得最凶的两人。 终于在柴房里找到躲着的新娘子,杨忠宝扛起人就跑。 新娘子一身银饰,约有二三十斤。加上新娘子自身体重,杨忠宝抗着人相当吃力。跑了十几米便跑不动。 几人帮忙断后,一路抗到车子里,开到林业局前面的空地。 现在正是夏天,林下阴凉,不觉着热。 新人到林业局,已经九点半了。十点种,男方父母坐高堂,新人拜堂。 等待开席过后,开车将新人开到新房子——富山林场附近镇子的新房。 江焱落座,与大伙聊着天,等着酒菜备齐。 “那边怎么了?着火了吗?”有人指着远方。 绿色的森林上方出现黑烟,黑烟往远方飘去。 随着一桌的扭头注视,大家也不约而同转向那个方向。 “着火了!立即救火!”水哥立即吩咐,招呼富石林业局的人立即行动。 富山林业局的人也跟着背装备准备出发。 江焱皱眉,跑到附近山坡上看着远处的烟,烟的方向指向了北方。冒烟的位置——似乎靠近富山林场! “快!北方!北方!风向向北!火往我们林场烧过去了!”江焱大喊。 新郎官闻言,立即脱下红色喜服,也要跟去。 “你是新郎官。”杨忠宝父母拉着他。杨忠宝与父母辩解。 江焱指挥,“你不用去!你已经请过婚假了,没有你的事,好好结你的婚。” 江焱快步招呼自己林场的人过来,“我们要跑到我们林场砍树制造防护带,不能让火烧过去!” 富石林场必然优先照顾自己的林场。他们也要保住自己的林场。 林场南部是那一片过于浓郁的松树林。江焱此前就想对它下手,但是林冠太密,外面外大雨,林下只下小雨,林下更是堆积了不少的落叶。 借着此次砍伐卖树,空中部分林隙,江焱动过烧堆积物的念头,但还没实施。 现场宴客议论纷纷,看着两方人马扛着电锯上车。 江焱跑向喊人,“借你们一个人给我们指路!我们去北方拦截火的方向。”他们对这片林场并不熟悉! 杨忠宝跑过来,“我熟悉!我去!” 杨父伸手扇了一巴掌,“你不要命了!” 杨母拉着杨忠宝哭哭啼啼,“今天是你的新婚日,你还有新娘子,不是一个人了。” 杨忠宝看向林业局被借用做婚房的内屋,那里坐着他的另一半,没有说话。 江焱安慰,“听你爸妈的话,用不着你。” 他得庆幸他买得40把电锯分了一半给富石林场,不然现在就没有足够的工具了。 富石林场那边很快出了一个人,给他们带路。 江焱很快上车,踩下油门。面包车里挤了八个人,十分拥挤。最后开车的时候,杨忠宝忽然拉开车门挤了进去。 江焱瞥了一眼后视镜,杨父目光隐忍,没有说话。杨母一直哭。 林场救火这种事是每年都有的行动。 车子发动,速度加快,江焱没再管理婚礼的事,开车跑入松树森林。 林下看远处,只能看到森林上方的黑烟。江焱估摸着今天的风不大,应该还是很好解决。 车子一路向北,加大马力跑了一个小时冲到火场。 林下火焰很大,燃烧着树木。这一片也是松树为多,能听到火焰燃烧树干爆松脂的“噼啪”声。 火焰燃放的黑烟足够浓郁,才能从树冠里冒出,形成一个信号。 车子绕着火焰不断往前。 树子里已经有树冠着火了。看着似乎只有一棵树,但人完全进入不了火场。 江焱不断祈求不要有大风,千万不要有大风! 车子拐到火焰前进方向。 “现在风小。”富石林场的人坐在司机位开口。 江焱认可,目前局势良好,是掌控范围内的林下火。 车子停下,与火场控制在几百米距离,大家立即拿出电锯砍树。 在这个范围内的树木都意味着被放弃的。 这边的树木生长得很好,直径有四五十厘米,这也意味着大家的砍伐行动比较慢。 大家忙忙碌碌准备着砍树,电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磨损着木材。 很快,森林里的倒下两排大树。 树倒下,风从上方吹下,吹拂脸上的汗水。 江焱抬头,看向树冠。树冠上方确实不断有风吹下来。 脸上的汗水被风吹干,后背生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江焱扔下电锯,立即开车去探查着火林子的情况。 林下火依然在焚烧,树木离地二三十厘米的树干都成了黑色。 最开始的那点林冠火已经形成了层火,将火的移动速度不断往前推进。 不够。 完全不够。 江焱立即跑回去,大喊着,“外面有风!林下感受不到!这点距离不够!必须再往前!” 几人都感受到了风,立即收了电锯挤入面包车。 踩足马力开过去,江焱注意到邮箱,内心煎熬:怎么这个时候没油! 昨天从林场赶过来,谁也没有开车去加油!今天超载赶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油箱要见底了! 灭了火还好,没灭火,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跑出去! 车子不断行驶。徐主任忽然开口,“这里是边界处。现在这里是我们林场了。” 大家都往回看,没有看到界石。 这里的界石总石不翼而飞。 但是徐主任很肯定,“我不会记错的。这要是都记错,我工作怎么做?” 杨忠宝开口,“这里确实是我们林场,再往前就是我们砍伐的树林了。” 大家沉默着,并不好受。 着火处离富山林场(主角所在的林场)边界不到一公里。 现在又有风,他们林场必然也要有遭殃。 他们去年努力一年,保持没有火灾的记录。今年努力了半年,没想到入夏就有一场大火。还是从隔壁林场蔓延过来的。 “这也没打雷,也没有毒辣是太阳,怎么就自燃呢?”张宽提出疑惑。 江焱从后视镜看着林冠火焰距离,疑惑,“你们感觉火的速度是不是加快了?” 林下,大家视野受限,只能凭感觉估测。 但现在能清晰看到林冠上的火焰,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前方忽然有一座倒木,挡住了前路。打方向盘,从别处绕过去。 不远处还有一辆拖木的卡车。 江焱皱眉,感觉到苗头不对。 “怎么还有倒木?杨忠宝,你让他们砍了树,不及时运过去?”徐主任发问。 杨忠宝脸色难看,“工人不够,说是等工人来了再搬。树就放在这里不管了。” 小杰帮忙解释,“是他们拿了钱就不想干工,还要坐地起价。我们要找别的工人,他们还不让。我们几次争吵,杨哥他难做,又是寨子里的人。” 这里靠近苗寨,都是就近请得附近的人。但他们都认出了小杰的身份,有人则反过来拿捏小杰,看他年纪小,又要准备娶他们村子里的人,便怠工、坐地起价。 “你们怎么从来没说?”江焱每次过来,只是盯着选木,控制着林隙。他心里琢磨着给这块暗藏危险的松林空出地,好点火烧林下堆积物,没有关注到杨忠宝与工人之间的矛盾。 杨忠宝小声,”我以为我能解决好。” 江焱没有再多问。砍树、卖树的事不急,他也没有催过杨忠宝与小杰,便感觉自己能解决。 “咔、咔、咔。”车子发出几声艰难的“喘气”声,熄火了。 操,没用了。 江焱忍不住骂一声,回头看,这里虽然看不到树冠上的火焰,但距离不算远。他们总共开车不到5分钟。 “徐主任,你看这个距离合适吗?”江焱不敢自做主张。 这里距离林冠火的位置只有五公里啊。林外的风速到底多大,大家预估不到。 徐主任沉吟片刻,“只要风速不加大,这个距离是安全的。” 是暂时安全,也就是冒险的。 车子没油,一旦火烧过来,这么多人根本跑不过火。 大家跟着下车,心里都焦虑。 一旦判断失误,所有人都要死在火海里。 “杨忠宝,你跑!”徐主任立即要求今天的新郎官离开现场。 他今天不能死在这里。 第99章 救火现场 杨忠宝摇头,“要走,大家一起走。” 江焱推了他一把,指着火前进的方向横向方向跑,招呼大家,“咱们赶紧干。” 杨忠宝手里的电锯被江焱抢过去,关上车门不让杨忠宝进去拿手动的锄头。 杨忠宝呆呆地站在原地。 大家拿着电锯努力干活。 这个糟糕的老松林,树木胸径太大了!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很快手里的电锯也没电。刚刚在前面地方的一通忙活,现在已经没电了。 操! 江焱又骂了一声。他抬头,前方幽暗的森林里已经看得到火光。 来不及了。 必须跑! “别管了!咱们赶紧跑!”江焱大喊。 徐主任也感觉来不及。他们在这里忙碌半个小时也只砍到了几颗树,根本无法形成防护带。 “徐主任!”杨忠宝开着卡车过来。 大家转身,看到卡车在缓缓掉头。 “啊!”大家惊呼,“杨忠宝,你还会开卡车啊?” 杨忠宝开着卡车一点一点推开挡路的倒木。 如果开着车子,便不适合往自己富山林场方向跑。但是地上的这块倒木便碍事了。 “杨忠宝,你出息了!”小杰大喊,兴奋地给他鼓劲。 江焱站在原地看着杨忠宝,惊讶地看着杨忠宝。他不意外对方没跑。但意外对方能开卡车。 卡车用轮胎一点点滚动倒木。 忽然,车子开大了一点马力,一旁车轮开上了倒木上,车子立即出现倾斜。 “啊!”众人尖叫。 卡车忽然失衡,侧翻在地。驾驶位上的杨忠宝压在地上。 大家一窝蜂冲过去,地上的草地上渗透出鲜血。从破窗里,能看到杨忠宝被驾驶室上的零件压住了。车头凹进去,他卡在里面几乎动弹不得。 “拉出来!拉出来!”有人出主意。 三人手忙脚乱去拉杨忠宝,三人去拆车头试图给杨忠宝更多的空间。更有下意识想抬车子的。 杨忠宝面容苦涩,眼里掉着泪。 拉他的人几乎动一下,杨忠宝就得不住尖叫。动他身上的东西,更是纹丝不动。 森林南方,浓烟如野兽奔涌而来,火焰燃烧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 火团赶上来了! “呜——”杨忠宝哭泣,“别管我了。快走,快走。” 所有人都知道轻重,都知道此时应该逃生,但手下是一个人的生命。若是放手,这个人就真得没救了。 “我来!用电锯锯开!”小杰奔跑着拿出电锯。 电锯往驾驶室内砍,喷溅出一阵火焰。 “啪啦!”一声电流炸开的声。 杨忠宝差点松手,身子往后跌坐在地。 压在里面的杨忠宝更是气息奄奄,脸上出现烫伤。 杨忠宝垂着脑袋,交代最后的事,“帮我照顾爹、娘。告诉小梅,让她别等我。” 众人掩面,泪水滴落。 风自森林上方滚下,吹在大家身上,衣服翻飞。 风速加快了。 江焱泪眼看向森林里,明火已经在黑烟中翻滚。周围温度已经有了明显的升高。 这个速度太快了。 他们靠腿,绝对跑不赢。 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江焱悲观,转过脑袋不愿意看到大火。视线落在车子上,忽然注意到外露的油箱。 油箱…… 江焱脑子里忽然有了注意,爬到上方打开油箱。 “去拿管子!咱们开车走!”再不走,谁也跑不掉。 围在车头的人终于走动,沉默地跑向车子,打开车门,从里面找出水管。又找出平时压水箱,奔跑着过去。 江焱将水管一端插入油箱,用力吸一口,油顺着管子流入压水箱。 剩余的人还在努力用锯子救杨忠宝。他脸色煞白,已经说不出话,目光无力地落在大家身上。 江焱不敢思考,看着水箱高度一点点攀爬。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热。 黑色浓烟漫过老松林,能听到火焰烧断大树后的倒地声,震在地上“轰”一声巨响。 等到水箱终于装满油,江焱疯子般抱着油箱跑去面包车加油。 “赶快回来!”他大喊。努力压制情感,保持最大的理智。 大家陆陆续续回到车上。 江焱已经加完油,坐在驾驶位上,看到还少一个人,“徐主任!” 徐主任还在卡车车头站着。 “快回来!” 徐主任转身,往这边跑。 “砰!”燃烧的树干倒在地上,挡住了徐主任的去路。 大家惊叫。 “快跑!不要管他了!他要死,我们不想死!”有人大叫。 江焱回头,发现是自己这边的人。两个妇女尚且知道人命关天,这位已经失去理智了。 前面的火焰逐步过来,江焱启动汽车,调转方向,赶往徐主任的方向。 地上已经升起了地下火,烟雾缭绕。 “徐主任!”江焱叫喊。 “走!快走!”那人大喊。起身试图去抢方向盘。 小杰立即起身,拉着人坐下去,一拳打中对方面目,将人推到他媳妇怀里,冷冷瞥他一眼,“管好你丈夫。” 娟姐什么话也不说,抱着人不让他起身。 往日乐于助人的人也会暴露自私的一面,这是人性,无可厚非。 车子赶往徐主任身前,小杰立即拉开车门。一把将人拉进车,“砰”一声关上门。整个动作非常迅速。 车子立即调转方向盘,往西边开去。那里也是开阔的松林,车子只能往那处跑。 “杨忠宝还……”徐主任哭泣。 小杰给了一拳。这一拳直接将人击晕。徐主任倒在座位上,没有动静。 这一拳给得太利落,大家都是一惊。 “谁都不能拖后腿!”小杰呵斥众人。 大家噤若寒蝉。幽暗的情绪在车子里蔓延。 江焱全身心盯着前方的树木,给足油门,手抓着方向盘计算着什么时候转向,一点不敢分心。 此时的车速已经超过每小时120公里。 若是此时不小心侧翻或是撞树,大家同样是死。 黑烟包住奔跑的车子。 江焱打开大灯,不减速度,凭着二十几年的警觉全速疾驰。 小面包车像一头野猪在森林里不断奔跑,寻求着最后的生路。 树干在黑烟中像是幽灵,地形更是难以看清。 忽然,车头猛然向下,前方出现山坡。 第100章 现场 车子不断向下俯冲,车子里的人不住尖叫。 江焱盯着前方,脚下油门依旧死踩到地。 忽然前方出现一条顺畅的路。 江焱快打方向盘。 车子一边翘起,倾斜着转弯,“砰”一声,车子落地,稳稳落在地面,没有任何停顿,车滚滚滚,奔向前方逃命。 这是一条宽敞的路,有着清晰的车轮印。 江焱此时才知道刚才的凶险。 车后的其他人的心魂还在高处,不敢落下来。 车子不断向前,一路向前,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箱油跑尽了,车子停下来,大家的心神才跟着停下。晃晃悠悠看向身后,身后早已是一片苍翠。 但是森林上方,冒出的浓烟提醒着他们火焰的存在。 这个距离……大家下车,腿脚都是软的,膝盖屈着走了几步,才走直了身子。 这个距离,是安全的。 这个距离,脆弱崩溃的情感终于跟上了疾驰的理智,小杰“哇”地一声哭出声。 江焱扭过头,也是泪眼汪汪。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此时一想,都觉得自己弱软无能。 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是最无能的,他是今天的主角,本应该与他的美娇娘共度良宵,而不是奔向黄泉。 最怕的是,他们走得时候,他没死…… 江焱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啊——”人群不住发出嚎啕大哭声。 江焱背过身去,不住地掉泪。 这个方向与风向不同。 森林大火不会往这边蔓延,他们不会有人身安全。 几人在道路上哭泣,哭到最后没有泪,呆呆看着森林上方不断有黑烟冒出,看着天色逐渐变黑,成了黑天。 大家在夜里呆坐了一天,在第二天黎明时终于看到出警的人。 对方帮忙加满了油箱,开到了安全地区。大家被安排在宾馆休息,等着森林大火熄灭。 这场大火烧了一整天,他们林场损失严重。 富石林场只有几公顷的林地,而他们富山林场烧了整整三座山,还死了一个人。 森林时不时还在冒烟。 江焱自己一人开着面包车重返火灾现场。 徐主任等人带着钱财给杨忠宝父母报平安。江焱将自己所有的钱——一本存折,里面有六千三百元(写字楼的利润还没出来,暂时无分红。其余分红都在老徐手里),让他一同交给杨忠宝一家。 这件事,必定会挨上级批评,也需要一个人出去抵罪。 发生这么大的火灾,必须要一个交代。 江焱对这件事存疑,感觉此事并不简单。他开车按照那个轮胎印一路行走,在自家林场奔跑。两边黑色的灰烬中时不时有烟冒出来。 车子行驶到老松林,这里的树多数已经烧光了树冠,不少树木倒下,行驶并不容易。 此时,地面的堆积物终于不再那么厚,但已经不是好结果了。 森林里依旧有不少树木立在原地,即使模样暗淡丑陋,光秃秃的主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江焱将车开到卡车附近。 卡车已经被严重毁损,漆黑一片,还有几颗树砸在上面。 江焱下车慢慢走着,一点点靠近车头。最后几步,他迟疑着,害怕着。当看到树木挡住了驾驶座上的情形,他轻舒了一口气。 江焱站在原地伫立原地,“对不起。” 没能带你平安回去,是我的错。 江焱深深自责,但也无能为力。转身离开,继续开着车离开。 车子越过边界,进入富石林场内。 车子开到焦黑地面的边缘,车子停下。江焱下车,在附近仔细寻找。 他记得最开始着火的树木的大致位置,沿着树木四处寻找,目光一寸寸寻找着异样,脚时不时扒开燃烧的灰烬。 忽然,他在火灾边缘处看到奇怪的痕迹。走过去,看到一小块塑料袋,里面有水瓶瓶盖量的白色粉末。 拨开附近的灰烬,这些灰烬粘粘的,能碾压拉丝,根本不是树叶的碎化。 这一块地方燃烧过化合物! 这是人的痕迹! 江焱用手去触摸,感受着灰烬的差别,大致画出一个区域,这片化合物灰烬有箱子大小,可能最开始就是燃烧这些东西,才引来了森林大火。 根本不是天气炎热干燥导致的自燃! 江焱盯着白色粉末,摸出一点抿了一口,好像没有什么味道。只是脑子有点激灵,身子打个寒战。 将东西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啊欠!”身子受激,打个喷嚏,粉末全到粉末。 江焱猛吸,粉末进入鼻子中。 “阿欠!” “阿欠!” 江焱不住地打喷嚏,身体有了奇妙的感觉。一瞬间头晕目眩,胸口快马奔腾般跳动。 似乎是吃了没煮熟的菌子才有的反应。 但奇怪的是,身子不适,脑子却非常清醒,而且非常兴奋。 再定眼,他恢复了视觉,但他的感触却非常丰富。似乎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了。 这一瞬间,江焱明白了所有,明白为什么老徐与前辈父母讳莫如深的真正含义。 他怒火中烧。 原来,一切都不是天意! 而是人为! 他们朝五晚十地干活,拼死拼活地去除林下过多杂物,努力不让森林发生火灾,却赶不上有人故意放出的这一把火。 一切努力都抵不过对方一个随心所欲的行为。 江焱摇晃着身子,斜着身体走路,走到身子旁,脸上是鬼一般的笑容。 他开启车子,不断找寻那条林下隐藏的小道,一条被无数次车子碾压过的道路,一条被两边林场刻意忽略过的道路。 顺着道路,江焱一路疾驰,内心一直燃烧着一把火。 这把火与两边林场有关。 他们都是这场悲剧的连带责任人。 是他们忽视危险,旁观了所有,还要粉饰太平! 什么都没跑掉! 什么都没躲过! “呵呵呵呵”,江焱不住地咧嘴笑,像个小丑。 他也一样,以为低头闷着干活就行,以为这样就可以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会再有任何事。 以为装作看不见危险,就不会有危险! 车子顺着道路疾驰一小时,前方道路忽然出现两辆皮卡。 “呵呵呵呵呵。”江焱微笑,开着车子冲过去—— 第101章 疯狂 两辆车停靠在一边,车上坐着的人靠着车窗说着话。 江焱加足马力全力开过去,对着那位皮卡冲过去。 “砰!” 上百时速的面包车撞过去,两辆车都移动了位置,左边的车子直接倒翻在地。里面没有系安全带的人被撞到车窗上,头上都是血。 车里的人不是没注意到车子,只是没想到速度这么快,还未来不及反应,便被撞击。 江焱同样不好受,即使被安全带护着,后背与车座的撞击与脑袋的眩晕都令他不适。 他转转脑袋,看到撞翻在侧的皮卡里一位男人正在往外爬。 这个家伙有些眼熟,是这两天出现过的“好人”。 江焱笑了,倒车十米,忽然加大马力。 半个身子爬出车窗的男人惊慌,撑着身子想要爬出去。 “砰。” 车子一点震动,“西瓜汁”炸开。 江焱毫无感觉,将目光对向右边树丛里的皮卡。 皮卡里的人惊了,没想到有这个一位狠绝色。掏出武器“砰”“砰”两下。 车子左右飘移,前窗被打出两个洞。 江焱抓着方向盘对着皮卡追去。油门踩到了底。 皮卡里的人也慌了,开着车子急速奔跑。时不时对准江焱开枪。 “砰!” “砰!” “砰!” 车子时不时飘逸躲闪。 江焱很幸运,他的状态不错,目光死死盯着车子。 一轮六发子弹发完,两辆车子开始了生死急速奔跑。 “嗡嗡”声的引擎声躁动,两车都是 在没有人烟的林道里,没有人知道亡命之途。 车子一路追赶,直到远方出现火车轨道,一辆煤车正在过道。 皮卡刹车,在栏杆落下前停下。 面包车径直对着皮卡装过去。皮卡径直装倒护栏,冲向火车——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皮卡边缘被反复摩擦。 尖叫声响彻云霄。 江焱熄火,准备下车,起身时,才发现自己身体动不了。 他低头,看到自己肩胛骨上有一颗血孔,腹部的衣服被鲜血染红。掀开衣服,看到了肚子上也有颗弹孔。 江焱抬头,“撞s他”这个意念消散后,他的脑子里便没有任何意识。空空荡荡。此时才感觉有些晕。 头仰倒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不见一点色彩。 意识消散…… 再次睁眼,眼前是一片白色。 江焱睁着眼睛呆呆发愣,脑子里没有一点意识。 “江炎!你醒了!”一个女声惊喜道。 江焱转头,看到一位中年妇女站在旁边,笑中带泪。 不认识。 “我去叫医生。”妇女跑出去叫人,不一会儿,穿着白衣服的人进来,一位中年男人站在妇女旁边。这中间,还有一位男人出现,有些熟悉。 江焱呆呆地看着,由着医生检查自己的身体,比划着数字,江焱都能应对。 他盯着那位熟悉的男人看,对方矮胖大肚子,西装穿在身上比工服还不如,挺着大肚腩像揣了不少坏水。 “江焱!你可吓死我们了!你知道你有多危险吗?”矮胖大肚哥跑到江焱身边,一阵输出,“你知道你吸了什么东西吗?你以为那是什么菌子?见到就可以吃的吗?你还跑去开车!开快车!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货?” 江焱盯着矮胖大肚哥,认真找着熟悉感。 “江焱!”察觉到他的“无关己事”的眼神,大肚哥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犹如叫魂般,江焱只感觉一层电流从脑后激到额前,一阵的刺疼难受。也正是这阵的疼痛,他的意识仿佛出海般恢复,“老徐?”江焱喊话。 “诶!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听清了吗?”老徐继续问。 江焱下意识抬右手,肩膀却传来阵阵疼痛,“嘶——”倒吸凉气,意识越发地清醒,他干得那些事也想起来了。 犹如水面光影,没有多大感觉,只是短暂的画面。 他知道他干了什么,但意外得事,这些事在他这里没有任何印象。 “你别乱动,身上的伤还没长好。”妇女走过来招呼,让江焱躺下。 江焱盯着这位看,意外,“你,你怎么过来?”扭头看向后面的那位,怎么前辈的父母都来了? 江焱看向老徐。 老徐解释,“你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我一个人搞不定!”看向前辈父母,“正好我知道你爸妈都在附近,就让他们跟着过来了。” 江焱从未说过他与二老的关系,此时略有尴尬。 前辈父母同样没有解释。 “你知道你动得是谁吗?一位是官道的,一位是匪道的。偏巧,你撞死的只是小喽啰,没动到大佬分毫。你这样的行径,等于惹怒两道,我一个人可没有这个本事救你。”老徐“啧啧”两声,看江焱的眼神都透露着“可惜,早死”的遗憾。 江焱不知道对方是谁,事实上,对于那些事他也只感觉如泡泡,若不是身上有伤,还只会当做梦一场。 江焱低头,发觉自己肚子不太对劲,左手掀开被子,一根管子插在自己肚子上,管子边缘有一些黄色的液体。 江焱茫然,“这是……” 江母帮忙盖好被子,“只是一个尿袋,再过几天就好了。” 他的肠子破了,进行了手术。幸运的是,两处弹药的位置都不危险。不幸运的是,他不能输麻药,随时会苏醒干扰手术。 说不上幸运还是不幸,江焱整整昏迷十天,被认为有植物人的风险。 “你这次太鲁莽了。”江父上前教育,“现在风声紧,对方不一定能腾出手收拾你。但你必须转移,即使我们在这里,也不敢保证你能好好活着。” 老徐补充,“你这次的事也判了,因为你是意外吸食了东西,不被认为是故意杀人。加上现在需要功劳,你的事被运转为是那位j官追查案子,因公殉职。对方拿了一个荣誉,你的痕迹被摘了下来。但你因为管理林场失责,同样被革除了职位,” 江焱沉默,什么都不想说。 这样的结果,大概算好。 至少,不会再有人受伤了。林场的事确实需要有人背锅。 第102章 休养生息 江焱在医院呆了半天,在医生坚持后坐着轮椅后离开。 他抓着自己的尿袋,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徐安排人将他送上车,一路送去火车站。再坐软卧包间赶往深圳逃难。 窗外的山景秀丽,江焱没有心情。 同样是一声招呼不打,没有人送行,连夜赶往外地。同样的经历。 手里的尿袋温热。即使这种东西不好示于人前,江焱也需要自己掌管尿袋,保存最后的体面。 晚上,老徐进屋,“睡不着?是疼吗?” 江焱摇头,比起疼,压在心里的情绪才更难受。 “别多想了。你的事,我们也帮你办了。你那个死去的同事,你自己把存折给了他们家,我也给他们父母与妻子各送了一万,算作慰问。他父母还有两个儿子,不会老无所依。他的妻子有这笔钱还可以改嫁。至少他们在物质层面上,是可以好好往下走的。” 老徐说得没错,物质上可以走。以前是一天三餐咸菜萝卜吃惯了,知道儿子\/丈夫好好的。现在是儿子\/丈夫没了,依旧是咸菜萝卜,一万块会被存起来,轻易不会碰。 碰,便是伤痛。 “你们林场的人也给了钱,打了招呼,不让他们提起你的存在。只要不太招摇,没有人会从云南杀到深圳来。”老徐说。 江焱点头。 “睡。”老徐躺下,很快睡去。 江焱睡不着,看着车窗外的夜色,白色的月光撒在暗沉的山林景色中,此时的林场山中也本该是美景一片。 下了火车,江焱被转去深圳的房子。 人安排在老徐之前在别墅旁边给江焱买的同款房,找了两个保姆照顾着。在家里呆了四五天,去医院将尿袋拆除,缝合伤口,又躺了几天。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江焱!你看谁来了?”老徐打开车门。 后车座里蹦出一个人,见到阳台上晒太阳的江焱,兴奋地招手,“江主任!” 小杰! 江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小杰拎着行李飞奔上楼,抱住江焱,“我担心死你了,江主任!” 江焱感受到小杰的喜悦,伸手揉揉对方的头,能再见到之前的伙伴,江焱很高兴。 小杰看一眼周围,意识到这是一座很豪华的地方,“原来江主任真是有钱人呐。” 江焱失笑,“是跟着老徐赚得。” 老徐笑道,“你应得的。”向小杰吹嘘,“你江主任不止是林业上的人才,商业上也是眼光独到。可帮了我不少忙!”拍拍小杰,“你以后就跟着你江主任混。肯定不会差的。” 小杰点头,笑得很开心。 小杰来了,江焱尽力做地主之谊,开车带着小杰逛深圳,跟着去高楼大厦与工地里转。 老徐忙前忙后,也不敢找江焱帮忙,只让江焱好好养伤,修养身体。 江焱与小杰无事可做,干脆给小杰找了班学计算机,顺便学学会计,以后可以转行。 江焱每天无事看看书,情绪一直压在心里头。 大哥大忽然来了电话,是前辈父母的电话。 “江炎!”江母开口,“我们帮你找了一个工作,是林场的工作,在hlj。那里高手如林,你一定会喜欢的!” 江焱诧异,“真的?” “真得!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过去。” 这一通电话简直是及时雨。 挂断电话,江焱立即叫来小杰,“去不去林场干活?” 小杰张大嘴巴,“真得?” “是真的!在中国最北边!”江焱欣喜。 “我立即收拾东西!”小杰奔跑着去收拾东西。 说实话,江焱与小杰都习惯了林场,虽然很苦,却也将那些简单又枯燥的工作当作生活的一部分。 二人利落收拾东西,找老徐吃饭。 老徐诧异,笑得意味深长,“你爸妈挺积极啊,又给你送林场去了。” 江焱笑笑。 若是别的工作,前辈父母可能不积极。但是林场的工作,前辈父母必然能给他安排好。 他们想在他身上看到前辈的未来。 三人一块吃了饭,又去海边转悠了一圈兜风,第二天便收拾东西北上。 绿皮火车悠悠荡荡,荡了三天。好在两人都是硬卧,能睡觉。硬座里不少人挤着,睡得艰难。 两人高兴,时常跑去人最多的硬座车厢找人聊天。 现在是9月底,往北走得人不多,等到过年了,这趟火车才是拥挤的时候。 在火车上打牌喝酒,天南地北地聊天,很快混了三天,等到下车,两人准备掏兜坐车时,发现钱包不见了。 “小杰,你那儿有钱吗?”江焱问。 小杰满袋子找藏着的钱包,没找到,茫然摇头。 二人大眼瞪小眼,站在省会火车站吹冷风。 他们没有富贵命,在火车上与人开心,转头发现钱包被盗了。三天了毫无察觉。 “喂!小江!继续转车啊!”火车里一块喝酒的四五十岁的大哥招呼着。 江焱苦笑,”钱包被人偷了。” “嗨,多大点事,包哥身上了。”大哥拍拍胸牌,“在我地方上,我罩着你。走,咱去吃点饺子。来点又(肉)。” 大哥很豪爽。 两人又开心地跟着去街上饺子店吃饺子。这里的饺子皆是大个,结结实实装满一盘。价格不算贵。 三人吃了一通。大哥主动借了钱让二人买票转车。 江焱立即拿纸笔,“大哥,你说你的家庭地址,回头发了工资一定还你。” “哎呀,这都小钱。出门在外,肯定都是朋友帮持。咱们在车里聊得挺开心的,我认你这个朋友。”大哥大气。 但他也不是有钱人。 江焱坚持。 “这点钱还什么?再说,我可生气了。” 江焱也佯装生气了,“我也生气了。不能让你破费。你放心,我肯定认你这个大哥。但钱必须算清。” 二人推脱半天,以大哥跑了为结束。 钱不算多。尤其在深圳,江焱一餐饭可能就是着些钱的几倍。 “这儿的人真热情。刚才那下,还以为要打起来了。”小杰感慨。 不同地方不同风土人情。 二人买票转身,又打电话给林业局,希望有人接他们。 第103章 林场工作人员 林场的人开着一辆拖拉机过来,载着江焱与小杰热情地介绍。 这座小镇几乎全是林场的工作人员,镇子里的人几乎是时代相传做着林场的工作。 城市有一条主街道,主街道很大,是4车道。车道上有路灯。街道两边只有两排楼房。有一家县医院,有两间超市,两三家饭馆,都是家庭式。 镇子地方不大,能满足最基础的生活需求。 车子开往镇子最边缘时,江焱注意到一个舞厅。那种最基础的舞厅,就如gs省的舞厅一样,用一块牌子写着“奇风舞厅”,地名加舞厅二字,没有过多的装饰。 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了以后的娱乐方式。 “我们都是时代在这里生活的人,第一次看到有外面的人愿意来我们这里。还是南方人。来这么远不适应。”林场的工作人员热情招待。 江焱笑笑,他已经有许许多多第一次。 小杰介绍,“我不是南方的,我也是北方的。西北的。” 从西北来到东北。 “你们为什么来我们这里啊?”对方随口打听。 小杰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听说你们这里是北方最好的林场,年代久远,技术最好。我本来是辞职考研的,没考上,便想来这里学习学习,也算没白学这些。”江焱指着小杰,“他与我关系好,算是兄弟关系,也就跟我一块过来了。” “啊,你就是那个大学生啊,欢迎欢迎。” 大学生的含金量再次给了江焱一个保护罩,无形之中挡住了试探。 云南与甘肃的事,他不想再提。 他希望,这次他能好好在这里呆着,呆久一些。 对方提及自己姓金,是林场的人员。现在快要到冬天了,林场的活不多。他们基本上只需要在夏季进山,平时话不多。 江焱还有些疑惑,什么叫快要入冬,现在才九月份。 当拖拉机载着二人去到林场工作站,江焱看到山顶的一点雪白时,“已经,下雪了?” 金先生摆摆手,“没有这么早。最早十月底。但那座山确实是刚下过雪,也只有一点雪。你们来这里,千万不要随便进山,有熊瞎子。” 金先生随口说了去年夏天熊瞎子舔头皮的事,进山采蘑菇的大叔被熊瞎子直接舔了半张皮,尸骨无存。 除此之外,山里还有东北虎与豹子,都是常见的。 最后一段路,需要走上山。 “江主——江哥。”小杰开口,指着前方森林内部,“那是什么?” 江焱特意叮嘱小杰不要再喊他“江主任”,就喊他江哥,或者“哥”就好了。 江焱看过去,看到了小杰指着的东西,黄色的皮毛,像极了鹿,屁股上有一块“心”形的白毛,小尾巴就在“夹心处”。 “那是傻狍子,特别傻,不怕人。肉特别好吃。”金哥随口说道,“不过手里没枪,不然宰一只招待你们肯定极好。” 江焱吃惊,这里看来动物资源非常丰富。 青水林场几乎没有资源。 富山林场生物资源丰富,更有毒虫野兽,猎人一般为专业抓蛇的,或者是猎杀后悄悄卖往国外的。林场与当地的人都是菌子专家,不会去抓别的——这些也不需要前往林场深处。 像这里,虽然是最北方的生境,也拥有挺多资源的。 江焱对这个林场进行初步了解。 “工作站就在这里了,以后就是同事了,大家都很随和。你们也随意些。”金先生介绍。 这里是林场工作站,不是林业局,工资比云南的工资还低10元。但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少,加上他们2个有23个。男男女女皆有。 江焱与小杰安排为处理文件,抄写各种汇报工作,算是文职。 工作很清闲。 二人呆了两三天,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一样简单有规律,早上七点半起来,从小镇的住所里走到林场,大概走上半个小时,随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大家一块吃吃喝喝,大概到五点半下班,走回去,吃完饭,江焱与小杰跑去舞厅。 舞厅里有不少同事,还有不少伐木工人。这里有一个建材木厂,请了不少人来这里伐木。 不大的舞池里,大家跳着欢乐的华尔兹,脸上都是洋溢的笑容。 江焱身体依旧不太会华尔兹,只是坐在旁边看。小杰很欢闹,已经与周围的舞友打成一团。 舞厅里有一位年轻的女人舞姿赏心悦目,身上自带一股优雅的气质。模样算不上多么优秀,但就是这么一股气质,令人移不开目光。 舞池里的每个人都爱看她,她跳舞时的模样像一只洁白的天鹅。他们这群跳舞的人仿佛只是喧闹的鸭子,惊扰了天鹅平静的湖面。 来得次数多了,江焱发现每一次都能看到这位女人,而且对方来得特别早,一直跳到最后。 “江哥,那是杨秀丽女士,已经有丈夫了。”小杰早就打听好了,“她丈夫姓李,是这的伐木工人,这段时间进山砍树去了。听说两人非常恩爱,没有吵过一回。只要没事他们都会一同来跳舞,非常恩爱。” 江焱失笑,他对这位杨秀丽没兴趣。但他喜欢看见美好的事物。 十月份,奇风县飘了雪花。这一天,白天鹅的丈夫也来了,皮肤略黑,是只黑小鸭。 黑小鸭的舞姿很标准,与白天鹅相比自然差很多味道。但二人脸上的笑容是一样的,满满的幸福。 江焱喜欢看着他们二人,喜欢看着人们幸福的模样。 云南的事一直压在心头,虽然不说,目光总会下意识寻找甜蜜的情侣或夫妻,以此找到杨忠宝夫妻二人的影子。 若是无事,他们也本应如此……江焱总会这么想到。 雪花飘下了,北方的冬天便呼啸着来了。 在11月初的早上,大雪飘了一个晚上后竟然还在下。 大雪天屋外比屋内暖和。这边的风也是干的,不比南方湿冷。 江焱裹一件军大衣,小杰裹一件大袄,踩着雪去林场。 “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响起,二人动了玩心,在雪地上滑动。 第104章 新年 大雪后大家都兴趣都来了。 路上时常能看到溜冰的,还能看见不少踩雪橇的。 好不容易走出镇子,江焱看见被大雪覆盖的山路,犯嘀咕。 “江哥,快走。”小杰毫不犹豫。 江焱盯着地上的雪,“你看见脚印了吗?” 山路上的雪没有脚印,白白软软的雪堆了厚厚一层。 小杰诧异, 局长保住主角,将他调去了yn省。 小高潮:带着风湿骨痛老人,多次雷雨天前放火烧山,去除林火多余燃烧物,被嘲笑菌子吃多了 小高潮:一年两次森林火灾,年年避开了主角区域,荣获表彰 大高潮:主角参加守林人当地人婚礼。婚礼发生大火,守林人新郎救火死在了火灾。人为纵火!毒躲避贩追捕,点燃林火毁尸灭迹(毒贩的存在只会点一下)。主角驱车,千里追捕,在火车轨道上逼死了毒贩。11万字! 地图3:hlj省高手不断 主角不愿意呆在yn省,自请离开,去了最北方hlj省。因为事迹英勇,上级特意找到hlj省的人关照主角。此地高人不断,人才济济,人民幸福指数高。 小高潮:与人打赌,救活百年老树大红松 大高潮:1987年,特大森林火灾,28天救活,最后依旧靠自然降雨。侧面描写:在舞厅遇见一个跳舞的女孩。女孩有追求者,二人很幸福。主角喜欢看到这样的幸福,安抚云南看到的伤痛(《漠河舞厅》)。 小高潮:带头振作,调查无人问津的火烧迹地,作为后世研究森林演替(历史预测未来)的基础资料,等到完成,生态学的研究进展可以前进一步。(最后高潮伏笔)13万字 地图4:jx省虫灾 1988年,南方爆发特大洪水。 小高潮:虫灾泛滥(蝗灾,松缕线虫)夏季蝗灾爆发,购买的鸭子饿了三天疯狂进食15万字。 松缕线虫爆发,松柏经济林大面积遭殃,只有主角团的实验林无恙 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生物入侵大爆发! 主角为了赶上经济潮,考研。跟着老教授爬山解决。 在此地呆了五年,治理门前的红松,带着人看树、记录树,做枯燥的工作,看看文献,写写论文,岁月安好。 92年,经济复苏,环境问题越发暴露。 主角调去南方成立专家组,研究林业问题:松林问题与物种侵略问题。 90年代物种侵略严重。神明与外星人的乱入。 主角信誓旦旦:小龙虾。 事实上,吃货拯救不来,甚至因为营销有人不破坏反过来大肆放养。 主角被打脸。 调查与实践的重要性。 水葫芦年年爆发,水产锐减。变成猪饲料也只是杯水车薪。立即上报,联合要求强调生物入侵的重要性。 加拿大一枝黄花30年代引入,80年代遍布。20万字。 00年代,迎来生态大高潮。碳氧平衡,无数人知道了生态的概念。bj的雾霾,山西的矿,城市问题…… 主角聘请为教授。(年年打电话交代叮嘱,送来资料)参与治理东北森林问题。敌特势力渗入,国际问题爆发。 更有非法测绘。利用中国人测绘,被当枪使唤。 庞氏骗局横生。25万字。 2008年,环境与经济割裂。为了经济,牺牲环境。再打电话,林场的年轻人跑路了,活不下去。 主角带着学生去干,但是现在学生报考生态的也很少,大家都报金融,报计算机。 生态困境,政策不再支持。研究方向死水一潭,没有人愿意做基础工作。林场也给不出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 如果不是家庭条件太差,没有人愿意进林业大学。 看着成绩单上30分的差生,思索着这样的学生能干嘛。以前30分能做基层工作,一样能养家。现在工资也不愿意多给,没有人愿意做。经济与环境割裂太多。27万字。 2010年代的衰弱。等着2020年的政策倾斜。 疫情爆发,原本的政策倾斜也停止了。经济也垮了,更没有人愿意管环境。 一场电话,说林场办公室发生火灾,与主角交好的老头因为抢救资料没了,资料也毁了。跑到资料室找资料,发现资料被学生当做废纸卖了。找不着。 主角心梗发作,死了。 回到年轻的肉体,主角沉默片刻,继续投身不再被重视的生态工作,承前继往。 在树面前,人的百年是个笑话。但总有人,需要去做这些事。一代代,扑在生态面前,以创建更舒服的地球环境,绿色的中国。 撑死30万字。 00年代,迎来生态大高潮。碳氧平衡,无数人知道了生态的概念。bj的雾霾,山西的矿,城市问题…… 主角聘请为教授。(年年打电话交代叮嘱,送来资料)参与治理东北森林问题。敌特势力渗入,国际问题爆发。 更有非法测绘。利用中国人测绘,被当枪使唤。 庞氏骗局横生。25万字。 2008年,环境与经济割裂。为了经济,牺牲环境。再打电话,林场的年轻人跑路了,活不下去。 主角带着学生去干,但是现在学生报考生态的也很少,大家都报金融,报计算机。 生态困境,政策不再支持。研究方向死水一潭,没有人愿意做基础工作。林场也给不出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 如果不是家庭条件太差,没有人愿意进林业大学。 看着成绩单上30分的差生,思索着这样的学生能干嘛。以前30分能做基层工作,一样能养家。现在工资也不愿意多给,没有人愿意做。经济与环境割裂太多。27万字。 2010年代的衰弱。等着2020年的政策倾斜。 疫情爆发,原本的政策倾斜也停止了。经济也垮了,更没有人愿意管环境。 一场电话,说林场办公室发生火灾,与主角交好的老头因为抢救资料没了,资料也毁了。跑到资料室找资料,发现资料被学生当做废纸卖了。找不着。 主角心梗发作,死了。 回到年轻的肉体,主角沉默片刻,继续投身不再被重视的生态工作,承前继往。 在树面前,人的百年是个笑话。但总有人,需要去做这些事。一代代,扑在生态面前,以创建更舒服的地球环境,绿色的中国。 撑死30万字。 第105章 追求 江焱一晚上没睡,忐忑不安地将见面说话时的场景一遍遍模拟,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江焱甚至模拟了一遍。 仅仅只是模拟,江焱都兴奋不已。 后半夜强迫自己睡着,直接睡不着了。 起身洗漱,江焱认真地刮胡子,换上西服。他看着镜子里的眼底的黑眼圈,思索着这要如何处理? 问女人借用什么粉遮一遮? 这个念头只是一出来,便立即被否决。 江焱下楼去前台,问,“有没有什么粉底,可以帮我遮一下黑眼圈?我今天想求人当我女朋友。” 前台笑了笑,拿了一只小管给江焱眼睛下摸了摸。刚想说“谢谢”,前台小姐说,“不行。色差太大了,必须修容。” 此时还是早上6点半,距离前台交接班还有一两个小时,正是前台犯困的时候,一个人帮忙化妆,很快旁边一位也上手帮忙。江焱只好耐着性子弯着腰,方便二位女士帮忙化妆。最后还用摩丝整了头发。 不得不说,江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像换个头。 给前台小姐包了两个大红包,得到热心祝福,“祝你成功。” 江焱很高兴,性质冲冲打车去花店买了一束花,来到租界,发觉自己来早了。现在才7点二十。 江焱默默背念着见面语,看一眼时间,才过去一分钟。再背,时间过得更慢。 好不容易捱到八点,跑去摁门铃。看门大妈问了楼房与户主名,又摁了电话打过去,确定放行。坐电梯来到楼层,江焱忽然就不会走路。脚步僵硬,脑子也像装了石头。 站在门口,手下意识摁了门铃。 门打开,杨雪一身白色睡裙站在门口,“江先生。”语气很惊喜。 江焱呆呆地看着她,脑袋一片空白,打好的草稿根本没有用上。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嘴巴里吐不出一个字。 杨雪主动招呼,“进来。”让出了道。 江焱听话地挪动着步伐,直到看到手里的花与包装好的书才反应过来,“给,给——”结巴了。 杨雪笑,接过,看了一眼书,“《thecelticilight(凯尔特的薄暮)》,嗷,你也喜欢叶芝的诗?我也有这本。” 嗷,买错了。 江焱只是想到上次看到那边泰戈尔的《飞鸟集》,揣测着应该喜欢浪漫主义的诗歌。叶芝的情诗闻名遐迩,早期的诗歌充满浪漫主义。 他想得没错,但忘了既然喜欢,肯定早就买了。 杨雪注意到江焱的脸色,看了一面封面,“这本是典藏版,正好可以一本看,一本收藏了。” 江焱暗自舒一口气。 杨雪想起什么,招待江焱坐沙发,自己去准备饮料,烤了面包做三明治。 江焱坐在沙发上,脑袋还在努力去想:自己准备了什么话题?怎么转到当女朋友的话题上? “江先生。”杨雪喊一声。 江焱吓一跳,下意识转过头,直直看着杨雪,像等着老师吩咐的小学生。 杨雪笑了,“吃得惯咖啡吗?” 江焱站起身走过去,看到杨雪的那边放了一杯咖啡,略有犹豫。 “我还有准备茶。”杨雪将泡好的红茶给江焱。 红茶是英式的茶,不是中国熟悉的红茶。 咖啡也是美式的喝法,纯咖啡。 江焱这个中国胃实在喝不惯。他看到有牛奶,要了牛奶倒在红茶里搅拌搅拌当奶茶。 “游牧民族的喝法。”杨雪眼前一亮,“江先生是北方人。” 江焱愣了愣,他其实只是抄袭后世的奶茶。才想起奶茶本就是中国北方游牧民族的日常饮品,自元朝就有的了,至今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既然说到自己,江焱顺势说道,“是南方人,但是常年在北方呆。” 杨雪配合江焱这个客人,也给自己整了一杯奶茶。但她的奶茶是英式的,口味清淡,掺了不少水,“控糖。” 江焱意识到差距,二人饮食习惯不同。 吃早饭时聊天,二人聊了许久。说了双方的兴趣爱好。 杨雪喜欢文艺小说,喜欢橄榄球,喜欢钢琴、芭蕾舞、戏剧,工作是一名演员加报刊作家,准备进修英国文学。 江焱喜欢武侠小说,除此之外,便是吃吃喝喝跳跳舞,喜欢看着周围人幸福的模样——实在没什么热衷的爱好。 兴趣爱好不同。 杨雪喜欢英国的绅士,但不喜欢英国的天气,喜欢美国的环境,不喜欢美国的饮食——热量超标。日后打算去国外。 江焱日后只会在内陆定居。 生活习惯不同。 杨雪又聊到香港的时政,杨雪说得是最近来香港的北佬不少,污言秽语,素质低下。 “北佬”是指对来香港打工的外来人的贱称。 因为内陆对香港来说都是北方,所以说是“北佬”,饱含鄙夷嫌弃之义。 这边大环境的鄙视链条就是:外国人鄙视中国人,中国人捧着外国人;香港本地人嫌弃外地人,外地人抱团吐槽本地人。 江焱心中被叉一刀,笑着说,“香港的市场行情是最快的。我们准备进口钢材做生意。” 杨雪立即找补,“不是说你,你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内地人。我是说群体unity,youknow?” 当然懂。 只是,他也是这个群落的人。 江焱完全意识到二人的差距。杨雪这样的人相当于顶端群落的人,拥有丰富的生态位。好比树顶的树叶,阳光充足,雨水充足。 而他站在底层,只是一只小虫子,生态位狭小,只能吃灌木叶子、落叶。 想要吃最顶端的树叶,除非他蜕变成蝶。 二人又聊了一些话,后面几乎没有话题,只有尴尬。 杨雪解释,“自己要去上班了。” 江焱也没有多停留。 二人一块坐电梯下楼,眼神都躲闪着不交流。分别时笑着摆手“再见”,转身呼出了一口气。 江焱以为自己是喜欢的,结果发现可能并不是喜欢。 回到酒店,前台刚交接完班,看到江焱,热情地询问结果。 江焱略微尴尬地摇头。 “哪一步出问题?”前台小妹很关切。旁边的姐妹拉她手,示意不要瞎打听,是隐私。 江焱本来还很局促,见到她们的小动作反而放松了,“双方不合适。我是北佬。” 第106章 买钢 “北佬怎么了?我还是北妹呢。不一样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再有两年,我就能申请到公屋啦!”前台小姐义愤填膺。 公屋是廉价房屋,每月不超过港元的人可以申请。然而这边,哪怕是棺材房,每月月租也要四千港元以上,一天吃饭怎么节省都要一百港元。 申请到公屋是每一位睡棺材房或劏屋的穷人的梦想。 这种与住在租界的那种大小姐可不同。 江焱在这间酒店一天的住宿就要4000港元,虽然是老徐给钱,也是江焱的无形资产。他帮老徐也赚了不少钱。 江焱笑笑,将身上剩下的钱都给了这位前台小姐,“幸运钞票。祝你早日申请到公屋。” 前台小姐压抑,迟疑地接过钱。 江焱回自己房间,等到中午去隔壁找老徐吃饭。 老徐还在睡生梦死,昨天刚找了几位小姐开心玩乐。 江焱敲门,里面毫无动静。江焱找清扫阿姨要了门卡,进屋将裸睡的老徐拍醒,“起来,下午两点约了人。生意的事不能耽误。” 老徐迷糊地睁开眼,白花花的肥肉裸在被子外。 江焱淡淡看着。若是之前,这样的人,江焱肯定不愿意待见。 也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做了兄弟。 “你拍拖怎么样?”老徐问。 江焱面无表情,跨过地上散落的衣服裤子,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得摆放着衣服,都是嫂子帮忙收拾的。抽出一条裤子丢给他,“不合适。” 老徐轻笑,抬腿穿裤子,“哪里有什么不合适?喜欢就上。适合守家看孩子就娶回家。”系好皮带,“你也快三十了,不会想当和尚?”起身,去皮箱里找出衬衣包裹住大肚腩,“今天晚上,找两个小妹给你开荤。绝对新鲜干净。” 买肉呢? 江焱“哼”一声,拍拍老徐肩膀示意他快点。 老徐快速洗漱好出门。今天见面的人在外岛,坐车后还要坐船,路上时间较久。 二人干脆买了一点叉烧饭在路上吃。 老徐吃了两口叉烧,油腻腻甜滋滋的口感反胃,盖上盒饭不吃了。 江焱倒是不挑。 他们要去外岛约见朋友打听国外的钢材市场价。因为消息传播不同,香港主市场与先手者有信息差。想要了解最前的市场行情,有时候就需要这些天南地北的朋友。 打探完后,他们要赶在6点时跑去看货,确认好货后便要与公爵签订购买合同。 老徐松开皮带趟车上睡觉,下车时勒紧裤腰带保持体型。 坐船靠近小岛后,老徐见到了朋友。岛不算大,因为只有一栋别墅,小岛成了私人花园,看起来便相当大了。 老徐跟着朋友去别墅地下,见到了朋友养的鲨鱼,从印度运过来的两米长的鲨鱼,被钢管圈住了范围,就这么养在了海底。 下地,能看到海底风光。出门,便是沙滩海洋。 江焱对这样的奢靡生活没有羡慕,早上的那点扎心与自卑感又泛上来了。 他跟着前前后后,偶尔接话题,或者给老徐打配合,直到五点了。老徐与朋友之间的谈话气氛正浓烈,不可能打扰。 江焱示意自己有事,要出去。 老徐愣了愣,看了眼表,不好意思赔笑道,“他要找人求婚呢。现在必须赶过去布置现场。” 朋友脸色缓和,拍着江焱肩膀笑着调侃,“我说你怎么不怎么上心,还以为你看不上我这些玩意呢。原来是记着姑娘。早点去。” 江焱也不做解释,腼腆笑着点点头称是,立即跑去渡船边等船,包了船赶往港口。 公爵的人早就等着了,看到江焱确认身份后邀请江焱上船,打开货运厢给江焱看。 最底部的货运厢都打开了,里面的钢材泛着银光,确认是好钢。 江焱抬头看上面。公爵的人安排人打开,找来梯子让江焱放心观看。他还将一串钥匙与四份合同给江焱,“我要下班了。你慢慢看。这里没有人会打扰。” 江焱接过钥匙与合同,搬着梯子仔细看钢。 确认后,抱着合同观看。合同一式两份,又分了中、英文,总共四份。每人保留一份中、英合同。这份细心江焱很宽心。 逐条逐条看合同,小心地在本子上记笔记。为了提神,江焱摸出大前门抽烟,这种烟劲大,最适合提神醒脑。江焱没找到能取代大前门还能这么便宜的烟。 凌晨12点,大哥大响了。是老徐打来得电话。 “你那边怎么样了?”老徐询问。他不可能扫主人兴,只能跟着玩得很晚。 但明天就要签合同。不可能不警惕。 江焱还在盯着合同看,“在看合同。钢没问题。我记了一些注意的点,明天咱们碰头再确认一遍。” “你辛苦点。” “嗯。” 电话挂断。江焱还在仓库里继续看合同。熬了一晚上,终于将中、英文的合同都细致看了一遍。 早上八点,江焱将钥匙交给船上看守的工作人员,拿着合同离开。 他的眼睛干涩,海风吹一下,都疼得厉害。 打车去租界咖啡厅,灌下一大杯苦咖啡,江焱等着老徐到来。 两人碰头,确认一遍细节,中午一块去明珠pearl大酒店找公爵。公爵邀请他们去酒店里的餐厅吃西餐。两人边吃边聊,将合同里的重点抛出来。 首先便是价格,现在市面上的价格是每吨850元,他们全包后竟然还要每吨830元——难道一吨才挣20元吗? 老徐首先要求价格,“公爵先生,这种价格,你让谁包,都包不了。20元一吨的利润根本不叫利润,是倒贴钱?我们还要花钱运回去呢。” 他都怀疑是不是打听错了,谁说这家伙的钢便宜?分明贵得离谱。 “徐先生,这是最顶级的钢,是我们造船只、航母的钢,纯钢。市面上的货比不了。这个价格对比质量,确实很便宜了。我要不是太多了,才不会卖。”公爵先生慢悠悠说。 老徐看一眼江焱,江焱点头,确实是顶尖的纯钢。造航母行不行不知道,但是大型船只肯定没问题。 老徐摇头,“市场对于顶尖好钢的需求不大。市场价也只是用于楼房建造的普通钢材的价格。质量再好,价格高于普通钢价,也是赔本。” 更离谱的是,他们还需要支付公爵先生运纲承诺的cif(成本、保险法加运费)的钱。意思是,850的钢材只是成本,还要给运钢的运费与保险钱。 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第107章 商议 “徐先生不能这么讲。好钢的价格怎么可能与普通钢材相比?虽然进价是普通钢材的市场价,但是市场价却比普通钢材高不少,至少能卖1200元(每吨)。”公爵寸步不让。 老徐摇头。哪怕是好钢,1000元可以卖,1100元也敢卖,1200就不太确定需求了。基础设施中会用好钢的非常少。 公爵很生气,“既然徐先生没有诚意,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老徐赔笑,“我有诚意,所以更要考虑价格的事。价格的事能不能再商议?” 公爵摇头,“没得商量。” 老徐起身,笑着鞠躬,“那就不打扰公爵用餐了。”他去前台将餐结账,灰溜溜出来。 酒店西餐不便宜,二人都没吃几口,只能在外面对付。 “成色怎么样?”老徐问。 江焱点头,“我见过的最好的钢。” 老徐抽着雪茄叹气,没有多说话。 晚上,下午房地产的朋友又拉老徐去交行,“听说你要买钢,没买成。”指着现在的行情表,“现在这些表都涨停了,夸张的不得了,政策上也有意向。那批钢,你不要,大把人抢着要。” 老徐不说话。 朋友邀请他买点股,放股票里炒一炒,转身就是一倍。 老徐摇头,“我可不敢碰,这些东西我一点都转不明白。” “丢点钱试试不就会了?你上次的当日鲜操作,可是在投行里流行了一个月。现在还能听到你的消息,说你买仙股翻了16倍!” 老徐笑嘻嘻,“哈哈,新手运气而已。我可不敢碰啊。” “我这次也跟着你的新手运气试试,你可千万别推辞。” 朋友再三邀请,老徐还是丢了十万元进去玩玩。他这次选择电影行业,朋友也跟着投钱,放了三十万。 出投行时,朋友还非常高兴,邀请老徐吃饭。 老徐摆摆手,“有饭局了,就不陪你了。谢谢啦。” 江焱陪老徐坐到车上,车子刚发动,老徐骂道,“嘛得,十万块又丢了。” 江焱笑笑,“你不喜欢可以放少点。” 老徐气愤,“你知道他是谁吗?他的电子厂老板是深圳第一!说是朋友,其实就是我捧他臭脚!他要玩,我不得陪着?” 江焱安慰,“炒股嘛,也不是全抛。过几天把钱拿出来就好了。” 老徐气愤不平。这几天还是很生气。 晚上,老徐又参加酒会,听到公爵的那批钢有人有意向买下,谈论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酒会上说,“那个北佬不识货。将好钢当作废钢压价,公爵气得要死。” 旁边的人接话,“要是什么生意都让北佬做成了,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老徐看见有几个认识的人就在议论的人群中,甚至隔空看了他一眼,端着酒杯笑意盈盈继续吹嘘。 老徐很气,但没有当场发作,当作不知道的意思,又去继续聊天。酒会没呆一个小时,老徐拉着江焱去夜总会,“你看上哪个选哪个!选十个都没问题。” 江焱懒得搭理这个闷葫芦,拿起一瓶最便宜的啤酒给老徐,“喝。” 二人什么性子,彼此都知道。老徐并不是多么要脸的性子,只是在香港,他一直得做孙子,经常是花钱给别人买开心。 老徐臭着脸,没有理会江焱,闷头灌酒。 江焱陪着喝酒,等着他喝醉吐话。 二人闷着性子喝酒,第二天江焱起来,头都是涨得。起身,感觉手上感觉不对,往左边看去,有个女人。 女人! 江焱惊吓住,连连后退。 床上的女人也醒了,胜雪的肌肤裸露在外,看了一眼江焱淡淡地穿衣服。 她的面容清纯,甚至稚嫩,身材非常好,该凸的地方沉甸甸,该凹的地方不盈一握。是大街上绝对不会看江焱的清纯女神。 “我,我……”江焱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忙去找裤子给钱。 女人慢吞吞下床,穿好鞋子准备离开,看到江焱找钱,开口,“不用了,徐老板给过钱了。” 江焱不敢瞥女人身体,感觉自己身体变化知道肯定是做过了,低着头,抓着裤子,“那,那个,谢、谢谢。” 女人没说话,利落离开。 门关上之后,江焱立即穿好衣服,跑到老徐房间算帐,他怎么就稀里糊涂上了呢? 摁了半天铃,楼层服务员提醒道,“先生,房间主人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 江焱讶异。他对昨天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啤酒,怎么就喝醉了?老徐还出去了。 江焱下楼去药店,准备买阻隔药。虽然对方看起来清纯干净,但江焱信不过。 进了店,江焱张嘴询问。 “什么药?”店员再三询问。 江焱缓了一会才想起这个年代没有艾滋阻隔药。哪怕是后世,这种药也不是药店有的药。 江焱站在前台前缓了一会,要了两盒醒酒药。 在酒店等了很久,等到下午才看见老徐回来,“你去哪里了?” “我去看了货,打听打听消息。”老徐说,“公爵那边只肯降30元。找了个没趣。我打听到有印度的一家公司,废钢,价格非常低,质量比普通钢材还次一些。” 江焱不意外老徐的行动力,顺着思路往下问,“昨天说得要货得人家问得到吗?” 老徐笑了,“他们是一家起步两年的帆船公司,想要好钢,价格也能接受,但是吃不下那么多钢,自己也没渠道销售。” 他的笑容怪怪的,江焱猜测有什么别的动作,也不再过问,转移话题,“我怎么喝醉了?” “你拿得是苏格兰啤酒!度数堪比白酒。我喝得是德国啤酒,当然你醉了,没醉。”老徐想起什么,“嘿嘿”笑着,“也没醉。还能办事。” 江焱不想说话了。 下午,昨天的那个电子厂老板邀请老徐去投行,“你买得那只股票涨了三个点!你是不是对这一块很有研究?” 老徐尬笑,“哪里的事。我都不知道股票的事,就是跟风买得。” 电子厂老板要求他务必一块吃饭,交流炒股经验。 挂断电话,老徐骂娘,“又要丢出去十万了。” 第108章 刁难 又被迫去了投行,老徐丢了十五万进去。 次日一大早,这位电子厂的大佬又打电话给老徐,老徐装作不知道,跑去找信息。 江焱什么跟着帮忙跑腿,过了一个礼拜,老徐又去找公爵,“公爵,不知道那个钢卖出去了吗?” 公爵斜他一眼,浓密的眉毛与胡子都无法掩盖他的情绪,“你要买?” “价格700元才会考虑。”老徐笑着说。 公爵转身离开。 老徐也不再理会,继续带着江焱吃吃喝喝,准备过年的物件。 过了两天,公爵打电话,“750。” 老徐:“710,钢材运到深圳。” 公爵:“750,钢材运到深圳。” 老徐:“710,钢材运到深圳。” 双方都不愿意让位,电话很块挂断。 老徐继续等着,很快,晚上又打电话,“740,钢材运到深圳,不能再低了。” “715,运到深圳,再帮我们运一批货回香港。” “徐先生,你耍我吗?”对方气鼓鼓挂断。 老徐笑道,过了半小时打过去,“我们算了一下帐,这样子,730,船给我三天。我们去哪里是我们的事,三天后香港返回给你。” 那边沉默很久,“行。” 为避免夜长梦多,第二日早上立即签订合同。老徐立即去验货,同时一块去的还有之前找公爵的商人,他们从老徐这边过货,以870元的价格卖了三万吨出去。 公爵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三船的钢材,总共有18万吨。卖掉这些,这只是去了1\/6。但对老徐而言,缓解了手头的拮据。倒手一道挣了465万。 “如果不是手头紧张,担心资金链,这批钢少于一千(每吨)都不卖。”老徐与江焱低语,脸上保持着笑容面对着这些散装合作伙伴。 老徐的这条“船”太重了,他必须抛出去一些货才能航海。 而这些人的“船”太轻了,想要经历住风浪必须压重才能远行。 对所有人而言,都是赢。 处理掉部分的钢,老徐心情大好,“走。咱们最后去办户口。把香港户口办下来,看谁还敢说咱们是北佬!” 二人坐车过去,刚进大楼,一位经理迎过来,“这不是徐老板与江老板吗?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说着,自己打自己嘴巴,“瞧我,是不是来办户口?我们政策很好的。”将一份文件交出来,‘“只要捐个一千万,就能有户口。” “什么玩意儿?”老徐脸色大变。 经理笑眯眯,“我们都是有政策的。户口办理,要么捐赠,要么住够7年。徐老板这么厉害,那么多的钢材都吃下来,还少这点钱吗?” 什么钱也不是大风刮下来的。 老徐死死地盯着经理。 江焱接过文件看内容,硬性规定是7年长久居住,除此之外,确实可以捐赠。翻到后面,看到海外人士……江焱扣上文件。 经理笑着凑到身边小声说,“徐老板不是买了那么多钢吗?只要在我们这里建一个厂,也是可以的。” 看老徐不解,经理小声嘀咕,“有个领导新上任,你建厂,随便解决五万个就业人口。也不需要你送钱,轻轻松松。” 算盘全都打好了。 他买下钢的一刹那,便有人盯上了他。 “不用了!”老徐转身离开。 经理追出去,“徐老板!徐老板!这比你送礼来得快!” 老徐置之不理,上次之后立即打电话将持有的香港楼盘卖出去。 “我的也卖。”江焱开口。 老徐点头,让人帮忙将香港的房子全部卖出去。 又去交行取出兑换所有的股票,撇去服务费,挣了25的利息。 两人很快收拾东西去船上。载着钢材的船只离港,江焱没有多说什么,全程陪同。 老徐一路上骂骂咧咧,“所有人都算计好了。都当我是冤大头是?我还就不做了!就做内陆的生意!有那些钢也够了,不囤了!卖不出去,大不了全部建成高档小区!就不信挣不到钱!” 老徐气鼓鼓,昂着头,不愿意再受那份气。 江焱思索着,“现在好钢除了这些某些行业需求,基础行业都不会用。” 现在虽然是基础行业在增长,但都讲究一个块、挣钱多。建房、建桥都不会特意用太好的钢,有时候甚至是废钢都敢直接用。 “咱们不如自己宣扬。之前不是有块地吗?准备建小区,要建不如建高档小区,名号打出去,类似于飓风吹不动一下的房子。将这批钢的价值打出去。”江焱建议。 老徐思索着,“我们自己打广告,然后压货,抬高价?” 江焱点头,“咱们这些钢,现在也只是一千出头得卖。不如宣传一把,卖它2000一吨。市面上这样的钢可不多。” 国内这样的钢基本都在东北,国家御用。私营都是小打小闹,达不到这个标准。 老徐沉吟片刻,兴奋地拍了江焱的手臂,“江老弟!你行啊!我就说你是我贵人!” 船开到rb海域。一艘轮船靠近rb,装了几个箱子的货。 “这些是啥?”江焱意外。 “装得货啊。”老徐笑道,“反正有船,干嘛不装。” 船归属于英国,船主是公爵。船只停靠rb,不需要再另外办理证件。 “拿了多少钱?”江焱问。 “也就小几万,不贵。也就给朋友帮忙才这个价。” 回到深圳,卸下货后,船又立马装满了集装箱回香港。 “你怎么找得人?”一来一回,都给安排满了。 “打电话问呗。价格压低点,想运得人多了。这可是公爵的船,很多特权的。”老徐鼓吹。 这次运回去,又挣个十几万。 江焱不得不佩服老徐作为商人,算盘打得精明。 安置好钢材,老徐马不停蹄开始设计小区楼房。 新年也不安生,除了一块看了春晚,之后都是窝在书房准备资料。 香港那边的房子也卖了,放置一年,还涨了20万。算上卖钢挣的钱、炒股的钱,刨去香港所有的吃吃喝喝,老徐都赚了不少。 江焱拿到自己的房钱与20万增长额的存折,吃惊不已,“我都没想过,我也是有钱人。” 老徐嗤笑,“你早就是有钱人了。只是你总是往林子跑,谁知道你是有钱人?” 江焱又帮着老徐设计帮忙了不少东西,才坐火车回哈尔滨。 第109章 打赌1 江焱坐车回到hlj省,又转车到奇风县。 3月份,这边的天气还是零下十几度。江焱裹着在香港买的羽绒服,顶着风等公交车。 公交车里一样的冷,来往都是伐木工人和他们的家属。 这座城市靠山吃山,通过砍伐树木卖钱生产经营。 下了车,江焱回到与小杰合住的房子,简单收拾后准备第二日去上班。 “哟,好大的威风,还记着回来上班呢?”一位大妈看到江焱,开口讥讽,眼刀子往他身上戳。 小杰元宵前便做车过来了。江焱这会过来已经晚了一个月。 “你说你在香港做生意,还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做什么?”大妈摆手,“你的位置没了。这个家属楼你也不用住了,哪里金窝哪里呆着,我们小地方伺候不起。大学生就可以任性妄为了?” 江焱诧异,才缓缓想起这位大妈好像是单位某个领导。他也不再是主任了,只是一个小职员。 一直以来,江焱虽然一直经历大风大浪,但他的位置都不低。无论是林业局的主任,还是跟在老徐身边做生意,他都是“一人一下”的地位。 即使是晚来一个月,yn省的林业局也没有说过他。 这里却是直接不让他干了。 “别说我乱说话,公文已经发下来了。开工一个礼拜你还没生班,场长就说了辞退你。”大妈说着。 江焱脸色僵硬,盯着大妈一言不发。直到她说完,他才关上门。 门“砰”地一声巨响。 “你什么意思!要骂,骂!要干,干!你摔什么门!”外面的大妈还在叫嚣。 江焱脸色僵硬地坐在客厅板凳上。屋子里很冷。 暖气已经停了,过了供应的时日。 直坐到小杰下班回来,“江大哥,你回来了?我买了鱼,等我一会儿,我立即生火做饭啊。” 江焱站起身,走过去商议,“我被辞退了。” 小杰脸色僵硬,很快恢复,“是。二月份的事了。” 江焱得到确认,没有确认的想法,“你收拾东西,跟我一块去省会。”他已经想好了,可以参加考试,进入省里的机关,不需要呆在这里。 小杰将袋子里冻的黄鱼拿出来丢进水里,笑着说,“江哥,我不过去。” 江焱诧异。 “我在这边挺好的,也打算在这边一直干下去。”小杰扭头笑着对江焱说,“江哥你人很好,也有才华。值得更大的舞台。在深圳做生意比在这里干这些粗活强。” 江焱还是无法理解,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事出现差异,他有些无法接受。 小杰看江焱的神情便猜到了意思,手里准备姜、葱这些调料,继续笑着解释,“刘姨给我介绍了对象,我挺中意的。我今年也不小了,想要定下来,不想再四处走。” 江焱泄气,明白自己说不动对方,回到客厅思索一会儿,不知不觉已经5年了。 从1983年7月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1987年,已经五年了。 小杰也已经二十四了,在东北这边还可以耍几年再结婚。但这小子有了喜欢的姑娘,想要定下来。 江焱思索一会儿,从包裹里拿出一件羽绒服放到小杰房间,这是香港买的同款羽绒服,想到这边冷直接买了两件。 饭做好,江焱也没有思想包袱了,帮忙端碟子拿碗,“恭喜你啊,希望早日听到你的喜讯。” “快了。我们已经有了意思,给家里写信了,准备6月份结婚。”小杰脸上的笑很爽朗,这种明艳的笑容戳到了江焱。 前年杨忠宝命丧火海,这件事一直刺在江焱心中。 江焱正色道,“即如此,我在这里呆两月,等你们完婚。”因为没事干,直接包揽事,“你的婚事我包了。从房屋到三大件,我都给你准备好,你跟我这么多年,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小杰连连摆手。 二人为此争执一番。次日,江焱去银行转了5万到一个存折,准备将存折给小杰。 他回头想过了,直接要送房送三大车,小杰不答应是一回事,到时候因为这些东西出现什么问题也影响二人兄弟感情,不如直接送钱。 婚事有什么走不开的,自己再帮忙跑腿不说。 江焱跟着中介看房子准备另租房子,路上看见有人围观着一辆车。 现在无事,江焱也乐意看热闹打发时间。房屋中介是个五十岁的大妈,也乐意看热闹。两人凑过去看热闹。 车子是大卡车,上面绑着一棵大树。树的直径有四五十厘米,是棵红松,估摸着有两三百年的年龄了。树冠与树根都被绳子包裹着,但还是露出车详外长长的一截。 虽然是大树,但并不稀奇。这样的车子在这条主道上太常见。 江焱看来看去,意外发现一位老熟人,林场场长。 场长正在与人交谈,“这么大的红松,我也种不了啊。” “我也没办法啊。这棵树也是别人送我的。我是喜欢老树,也喜欢松树,可这么大的红松我也种不活。我倒是想直接送去木厂砍伐,还能得到一件家具。可这是一位重要的人送的,无论怎么样,都要种一下,最好是能活。”说话的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裹着一件貂皮大衣,与旁边军大衣的厂长颜色分明。 在东北,最好的实力象征便是貂皮大衣加大金链子。不论老少,一件貂皮大衣是无数男男女女心中的执念。 “这么大一棵树,你不觉得可惜吗?”貂皮男说道。 林场场长叹气,大着嗓音,“我也知道可惜。可就没有种植野外红松的成功案例。尤其是这百年红松,没有移植成功的。” 野生红松……江焱心动了。 人工林与野生林在生态人心中是两个概念。若论亲疏,野生林好比亲儿子,人工林就是表侄子。无论有多少人工林,都是表侄子。 生态人研究林子,更多得是研究野生林,研究生态最原始的样貌。 “我试试。”江焱抬步加入议论圈。 二人惊奇地看着江焱。 第110章 打赌2 “你是……”貂皮男疑惑地看着江焱。 林场场长没有为难江焱的意思,脸色丝毫不变,强调,“这是野生红松。是大山深处挖出来的红松。” 江焱点头表示知道,没有回答貂皮男的问题,依旧强调,“我试试。” 貂皮男吃惊,“你能种活红松?”盯着江焱,“我想起来,你是那个大学生。” 林场场长拉下貂皮男的手,拦阻,“他已经不是林场的人。” “为何?”貂皮男问。 江焱不作理会这些问题,更关心“种植野生红松”的问题。“我来种植,如果没活,这棵树算我的,我买下来。” 貂皮男来了兴致,“哈哈”笑着,“好,我与做赌。成功了,这棵野生红松我无偿送你。没成功,你买下来,价钱。”貂皮男竖起3根手指,“3倍。” 林场场长劝导,“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你与他赌什么?你还是送到木厂做家具,也对得起你朋——” 江焱此时一口答应,“好。” 林场场长话音转化,呵斥江焱,“你疯啦!这棵野生红松一千多呢!三倍要五六千!你个穷小子拿什么还?” 貂皮男“呵呵”笑道,“金场长,你仔细看看这个小子,他穿着羽绒服呢。十件羽绒服抵我一件貂了。不差钱的主。”推开林场场长,“这件事你既然不想管,就不要管了。”看向江焱。 江焱不在意钱的事,目光在红松的目光上打转。 “没问题,牵一份字据。” 江焱点头。 林场场长看到后气到了,冲过去要拉走江焱,被貂皮男挡住,不让场长靠近江焱。 貂皮男立即找来纸、笔,简单写了赌约。 江焱看到时间,撕毁拒绝,“今年绝对不可能。” 貂皮男疑惑,“明年?” 江焱摇头,“至少两年。今年不能算。所以在1990年。因为不活,它今年也能活到冬天。红松树能不能活,全看撑不撑得住冬天。” 这还是在为貂皮男考虑。 貂皮男哈哈大笑,“可以、可以。” “另外需要排除地震、泥石流、火宅等不可控原因。” 貂皮男重新写纸笔,江焱这次利落地签名。 “这树的运费与工人的工钱都给过了。你想种在哪儿,你来指挥。”貂皮男很开心。 他并不真得在意结果,只是因为朋友相赠,日后又必然有事相求于这位朋友,所以不好处理野生红松。 只要有专人伺候过野生红松,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有交代。 貂皮男明白,林场场长也明白,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江焱不明白,稀里糊涂与人打赌。 江焱倒不在意这些钱,他盯着红松犹豫着,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种在哪里的问题,要不要再买下一块地种红松? “走啦。送到林场去。”林场场长这时候走过来,无力地说道。 江焱歪头看向林场场长。 “你与人打这么大的赌,还想花钱买地种树吗?你是傻吗?”林场场长呵斥,“都亏这么多了,我也不能让你继续傻下去。本来这件事是我手头的麻烦事。” 场长不耐烦地做着决定,“你继续回林场上班,这棵树放到林场里。平时记得的时候照顾一下,死了,我再去与这家伙说一下。” 江焱此时的脑子不转弯,直言,“我的羽绒服与他貂皮一个价。” “死啦!”场长一脚踢江焱的屁股,“仗着你父母钱多就这么败家!这棵树无论活不活,你都好好伺候着!让你长长记性!” 江焱吃痛,稀里糊涂又恢复了职位。 他挠挠脑袋,不太理解事情的发展。他本来无心回去上班。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他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只是看见野生红松,想试一试。 “下次少入这种坑。野生红松种植第一人,这种名号都是虚的,更是不可能的。不要想当然。”场长絮絮叨叨。 江焱跟着坐在车里,跟着回到林场。 “这是咋了?”林场的工作人员涌出来,为首的便是之前骂江焱的大妈。 “种野生红松。”场长安排,“江同志回归岗位,大家不要有意见,我的意思。” 江焱还是懵的,看向大妈。 大妈笑道,“这么多天不来,都说辞了,怎么又回来了?总要给个解释呗。” 这边的妇女地位高。大家都是快言快语的性子,有时候话语扎心,有时候也觉着话直没有误会。 场长解释,“他非要救一棵野生的百年红松,我看他有心了,便让他回来了。” 大家也不再多说,都是常年生活在林场的人,对树木都有感情。这片土地,最有名的便是红松林。 原始红松林是东北地区的顶级群落,在e罗斯、朝鲜都有分布。 “你救下来的树,你来安排种在哪里。”场长安排,“以后这棵树就是你单独的工作。是非工作时间的工作。” 江焱点头,涉及工作,虽然依旧意外怎么就稀里糊涂又回来上班,但还是很认真地在附近转悠。最终找了办公室附近的一个地方,指挥工人干活。 大妈过来说话,“江同志,没想到你还很喜欢树。以后你按时上班,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在这边,只要没结婚就是孩子。 江焱懒得计较,点点头应答。盯着工人干活。 “你有没有对象?王姨给你介绍一个。”大妈很热心。 能给介绍对象,说明对方也没气了。 江焱搞不明白这边人的思路与做事风格,诚恳回答,“不用了。我追过一个女孩子,不合适。暂时不想这回事。” 他身体是30岁,但是身份显示27岁,在这里也只是到了适婚年龄,不算大龄。 东北作为重工业地区,城市建设发展一直名列前茅(衰落是九十年代开始的)。因为大家都是吃国家饭的工人,响应国家“优生优育”的政策也最认真,几乎家家户户只生一个孩子。男、女权力几乎一样。 女人性子多数并不算温婉,而是虎。能揍到丈夫不敢回去。 江焱并不反抗这样的男女平权。只是作为南方人,他更喜欢知性温婉的姑娘,不打算在这边找媳妇。 第111章 种植 大树坑挖了2米多,将大树移植进去。又在周围加撑了撑杆。 江焱盯着工人将大树移植好,立即提着水桶浇水,一连浇了七八桶,将地完全浇透。 路上他思索过,野生红松不易换地种植的主要原因在于水。 将红松拔出来的时候,是损失了大量的细根。这些细根就是红松吸收水的关键。 细根受损,水资源吸收不到位,无法供应二十五米高的树干,自然无法生存。 江焱给自己计算着工作量,将工人打发了,人也下意识跟着回去。 “江焱!”大妈喊话,“哪儿去?” 江焱转头,还未转换身份。 “还没下班呢,你去哪儿?”大妈的教育者身份再次上线,“你这样的,真不适合当工人。工人的态度都没有。” 新zg最伟大的便是工农阶级。城市工人比农村是潜藏的上端。 江焱听出意思了,是说他没有当打工仔的自觉。 江焱转身回去。他的位置上已经放了杂物,江焱默默收拾东西,搬到一半,到下班时间了。小杰帮忙江焱搬东西,脸上很高兴,“江哥,你是怎么想到法子回来的?” 他也不知道。 小杰不等江焱的回答,继续问,“晚上想吃什么?” 这边的菜式不多,更多的是炖菜。什么都喜欢下水炖。对比南方精细的菜,这边的菜更粗糙。 江焱随口说一声,“我随意,面条还是煨土豆都可以。” 小杰点头。 二人很快搬完东西,擦拭桌子。走回小镇,买了一点土豆。回到家中,小杰径直去厨房,江焱径直去房间。他计划着红松种植的浇水时间。 前三天是最为关键的时候,必须保证浇水量,不能让树死了。又找资料,确认此时需要什么肥料。 “哥,吃饭了。”小杰喊人。 江焱起身出去吃饭,摸到口袋,想起早上办的事,将存折放到桌子上,“这是给你的新婚礼物。你自己收好。” 小杰立即推脱。 江焱摆摆手,他有自知之明,“很多时候说是我照顾你,其实是你照顾我。我侥幸,也挣了一些钱。这些钱你拿去买房或者买车,随你。有什么事你交代我。”吃完饭,江焱洗碗,又钻入房间搞研究。 第二天一大早,江焱赶早去上班,给大红松浇水。一口气提了十桶,绕着树转悠,看土壤干了很块又浇上。 上班的人发现江焱第一个上班,都很讶异,但没说什么。 中午休息,江焱第一时间跑去浇水。 “今年下雪少,山里有些旱。”林场的人讨论着,看着江焱忙前忙后挑水浇水。 往年都会下很大的雪。四五月还能接着下雪。但年前的那点积雪早就化了,河水也还未破冰 要命得就是这个时节根本不适宜种树。 江焱浇水还需要注意表层的那一点冰层,不能表面结冰。他时常松土,再给浇水。 晚上下班,江焱再次浇水。 次日,江焱接着起早。他去早市买一只鸡,什么都不处理,拎着死鸡上林场,埋入大树下。 第111章 潜伏的危机 “哟,江同志这么大方呢。一整只鸡都愿意埋下去。”金哥调侃。 他一般是最早过来的,今天发现江焱早起,手里还拎着一只鸡上班。以为是顺道买菜,没想到是直接埋入土里。 埋鸡进土,是为了增加土壤有机质。 一般没有沤肥给土壤施肥,埋死尸也是可以的。只是一般的人家是不吃的肠子、脏器,甚至骨头。 粪尿作为农家肥同样具有丰富价值。 江焱抛弃不用的肠子、粪便,选择直接买鸡埋进去,属于奢侈的做法。只有家里不差钱又喜欢田园的人会这么做。 江焱挠挠头,并不打算直接炫富,选择低调的方式,“植树节快到了,我响应响应,尽快让这棵树活下来。” 金哥抬头,仰望着这棵大树,缓缓点头,“植树节确实应该有点表示。” 植物节虽然至今不过9年,但是得力于大力宣传,大家还是知道3月12日植树节。只是没有经历过小中学的宣扬,在这天并没有仪式感。 江焱缓缓意识到,即使林场到人知道植树节到了,也不会有什么想法。这只是个节日。宣扬种树与几年中山先生的节日。不放假的节日。 “马上防火期了,要派人去了望塔。你知道。”江哥问。 江焱点头。 3月15号到6月15日是春季防火期。这个时候是需要进山的了望塔值班的。 这座林场对比富山林场,规模大得多。 富山林场蜿蜒有十余座山,只有7人守着。与这边对比,富山林场完全是小地方。 在富山林场,因为人力、物力问题,也因为职责问题,他们主要做研究,兼职森林消防的工作。 “了望塔的看守工作主要不是森林消防的事吗?”江焱疑惑。 在云n富山县,森林消防虽然归属于公安,但因为人员太少,还有随意招人现象。更有民办的森林消防。 人力资源匮乏,林业局也不成体系,只能是林业局自肩多职。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少了一个杨忠宝。 江哥苦笑一下,“刚解散了一只森林消防中队,哪里够人手看了望塔?还是我们自己上。” 他们世代生活在林场,有保护林场的意识。江焱敬服,也不再说什么。给树浇水。 林业局不受重视,森林消防同样是一只边缘队伍。没有油水、具有危险。即使作为公an一员,他们可能也觉得森林消防不重要,不如保护人民更重要。 就像林业局与农业局,林业局的地位实在是微妙。 江焱给大树挑水,继续铲结冰的土层。好在只是表面土层一点薄薄的冰。 等打完水,江焱出了一身汗,走进办公室,脱了外套。 屋外大风涌进来,吹在背上,也不觉得冷。 这边主要是干冷,江焱吹了一会风,感觉温暖,干脆不穿外衣坐在办公位上。 “穿好衣服,小心着凉。”金哥拿着杯子起身去接热水。“现在可没有暖气。” 江焱接受介意,“说得是。我昨天晚上盖被子还热得睡不着。今天早上冷醒了。盖了被子才睡着。” “你是有件羽绒服(盖被子上)。我们这些可没有这么好的衣服。”金哥笑着调侃。 即使林场场长有意瞒下江焱赌树的事,这个地方就这么大点,自然无孔不入。 七点半,陆陆续续来人上班。现在的工作并不忙,写文书才是最紧要的事。上面总要报告、要成绩、要检讨,这些都需要有人应对。江焱与小杰作为新来的,理所应当处理这些杂事。 因为小杰认识的字不多,字也不好看,文书转到了江焱手中。 这些文书需要官话、需要呼应、需要正面积极,更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放上专业的词,这些都是技巧。江焱只能请教干文书的姐姐们。 中午,江焱继续跑去打水。 江焱相信,只要浇水够勤,树一定能活。 小杰将早上带得饭放在锅炉房上热一热,“哥,吃饭了。” 江焱接过铝制饭盒,脚步不自觉又拐向了林场办公区外,向红松走去。 “这是魔怔了。” “五千元的赌注呢。肯定要认真啊。” “今天还买了鸡埋进土里。” 大家吃着自带的饭讨论着。 小杰习惯了江焱身边的舆论风波,抱着铝制饭盒走向刚种植的野生红松,看到江焱正蹲在地上看土。“哥,怎么了?” 江焱回答,“看吃水时间。” 毕竟新手,随时更新打水频率。 地上刚浇过水的土地浸润了8分钟,深黑色的颜色一直存在,与外面干燥的黑土形成鲜明特点。 江焱认真盯了一会儿,觉着可能水不够。饭后又给加了一些。 太阳挂在高空,此时的温度比上午热了不少。 这个时候正是树木蒸腾作用最旺盛的时候。江焱又恶狠狠地浇了十桶水,红松一圈都是潮湿的深黑色才肯罢休。 “你可少浇些。”主管锅炉房的炊事员喊道,“水井就这些水,全让你给浇没了。我待会还要烧热水。你让大家都跟着你没热水喝?” 江焱想起水井的水位确实比较低,“没有水吗?” “你看,都见底了。” 江焱凑过去仔细辨认,确实看到底部了。 他还以为山里的水井水位低是正常现象,原来深度并不深。 下午下班,江焱又打了五桶水。他见炊事员已经下班,才敢咔咔打这些水。反正早上又会慢慢回到水位线上。 “哥,你帮我去挑选家具。我想打造一些家具。”小杰说道。 江焱点头。 结婚讲究新房有四大件与36条腿。四大件事电视机、录音机、缝纫机与自行车。36条腿是:床、三门橱、五斗橱、梳妆台、沙发、四个凳子。 四大件直接购买就好了。36条腿再买就贵了,一般都是请人打造,价格便宜质量好,能用上一辈子,是真正的家具。 奇风县便有林厂,有关系去厂里直接购买价格比外面的价格更便宜。 江焱与小杰往林厂方向走,这里在小镇外。从山上下来,走过笔直的主街,还要走两三公里的泥土路。 这些路被运输林木的卡车压实了,路也较为开阔。 一路走来,江焱看到不少人与板子房,都是就在路边搭建的木板房。 第112章 木厂乱象 “怎么这么多人?”江焱疑惑,之前都没看见这么多人啊。 “这些都是过来的流民。跑来这边做伐木工人。伐木工人挣不少钱呢。”小杰笑道,“咱们去年九月份才过来,天气已经很冷了,山上早早下过雪。走了不少人。现在开春,又跑来了。” 江焱看着这些人,衣服都是很简单的布匹,因为不保暖,套了一件又一件毛线衣。房子都是木夹泥的房子,属于临时住房。建容易、拆也容易。 房子外面堆了不少垛,里面放满了堆积的玉米棒与木头堆。 这些因林厂而生存的木板房密密麻麻,住所居民能与镇里的人相提并论。 生存在奇风县的人要么依靠林场生存,要么依靠木厂生存,再剩下的人便是给这些人提供生活用品,做点小买卖生存。 二人走到木厂门口。 奇风县木厂铁门大开,卡车时不时出去,外面的人也可以随便进去。江焱就看见不少人进去。 门口保安亭里没有人,木头随意对在开阔的场地上。 “这些都是木厂工人?”这么多? 江焱疑惑,木厂需要这么多人?有这么大的需求? 小杰摇头,他也不是很明白。 二人拐向厂房时,江焱听到声音。 “嘚嘚嘚嘚。”一阵聒噪的震动声传来。 江焱拐向,走向声音来源。看到一位工人正在使用割灌机。 现在的割灌机多是燃油的割灌机,内部需要点火。 江焱皱眉,提醒,“师傅,赶在防火期前割草啊?” “什么?”师傅停下机器问。 江焱笑着提醒,“我看你在用割灌机。想你是赶在防火期前使用割灌机。” 防火期禁止用火,割灌机含有火源。 师傅打开机器,笑了笑,大声道,“什么防火期?防火期不要干活?不要吃饭吗?” 江焱皱眉。 防火期虽然也可以砍树干活,但也是有硬性规定的。 修建防火通道和防火隔离带,在批准范围内采取皆伐方式进行采伐。 除此之外,防火期内,进山人员必须有许可证,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出。 防火期内还要封山,搜山,以防明火出现。 是很麻烦的事。 但在这个家伙的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 江焱刚想张嘴说啥,小杰拉住江焱手臂,小声道,“别惹事,哥。” 江焱眉毛皱得更凶了。 小杰的意思是他一直惹事才有过往那些事吗? “生存问题是第一紧要的问题。”小杰劝道。 “可这些规矩是保护……”江焱想起毕竟没差几天到防火期,强硬咽下接下来的话,跟着小杰进入木厂。 小杰找工作人员谈价格。 木厂一般不接小单,但是工作人员乐意接。在下班前最后一些时间用场里的机器帮忙加工木材,打造家具。算是额外的创收。 江焱没有跟随,而是绕着木厂转悠。 这里并没过看到操作规章制度,防火制度,只有员工红榜,表扬这个月伐木最多的工人。 这个木厂并不是私营,内陆很少私营工厂。尤其是东北地区,几乎所有工厂都是国营。 这些看起来繁琐的制度是必须有的,然而这些人没有。 转了一圈,看见与小杰谈判的人在抽烟。 江焱的眉毛又皱紧了,双眉能夹蚊子。 这样的人真得有防火意识吗? 小杰很快谈妥了家具,交了定金。二人回去吃饭,饭后去看小镇边缘的舞厅跳舞。 黑小鸭与白天鹅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们还是一样的恩爱,舞姿华丽。 神仙眷恋,羡煞旁人。 二人几乎不需要休息,可以从舞厅开始一直到关门。 江焱揣着事,没有心情跳舞。跳了没一会儿去屋外抽烟,看到黑小鸭与白天鹅在舞厅外抱在一起,依依不舍。 江焱拿下手里的烟,看着二人。 等到二人分开彼此,江焱走过去,“你们是有什么困难吗?” 黑小鸭上前,摇摇头,“我要南下打工,舍不得我妻子。” 江焱疑惑,“你不是木厂工人吗?” 黑小鸭笑笑,“是,之前现在不用了,我只能去南方找工作。” 江焱奇怪。 “木厂的工人是正式工,一个月底薪50元,还有伐木一根给一块钱。”黑小鸭解释。 “工人给我们这些外面的人是10元底薪,伐木一根八毛。他自己啥活不干,还能拿40元底薪和一根2毛钱的利润。” “我们干了全部的活,拿10元和八毛一根的钱。但是因为一天也能伐二十根,一天一块6毛。一个月一路58元钱,也过得去。” “除此之外,木厂也会直接用我们。定价是一元一根,伐多少给多少。也差不多有60元。” “但是今年来得人多了,价格只给到8毛一根。工人替活那边也没有底薪了。有的人还自降薪水。我便没活干了。只能南下找活干。” 江焱没想到一个木厂还有这样的利益链。 只是正式工到底受过训练,多少有些防火意识。 流民良莠不齐,急于挣钱,真得能有规矩吗? “厂里不管?”江焱追问。 黑小鸭轻笑,似乎预料到江焱的反应,“木厂正式工一天砍几棵树完事。我们这些人不要命地干活,一天几十棵树。领导更中意哪个?” 江焱皱眉,他很怕出现什么事情。 “你去深圳。那边机会多。”将老徐的名头与公司告诉黑小鸭,“你可以去这里,就说是我介绍的。你会开车会砍树,工地上的事也简单,一学就会。让他给你一个活轻松一点钱多的活。” 黑小鸭不断道谢。白天鹅也说谢谢。 江焱摆摆手,举手之劳。 次日起来,江焱照例早起浇水。 了望塔的人员很快分配出来。 因为人手不够,优先将人派往外圈。靠近办公室的林场靠开车巡逻搜山。 江焱因为有一棵红松的职务,场长照顾他,让他留在办公室,让他每日开车训练就行。 小杰因为新人,又是男人,被安排在外圈去了望塔守火情。 3月15日,防火期开始。 林场立即开始拿木桩挡住进山的去路,进行封山。派往了望塔的人员背着口粮坐车前往了望塔。 留在办公室的只有三个妇女与江焱,他们需要负责巡逻上百公顷的内圈。 江焱作为司机,每天需要开车在林道巡视。车上准备了风力吹动机,随时可以灭火。 在防火期内看到有人偷偷进山,教育一顿送回去。看到点火抽烟的,直接扭送进局。 第113章 林场搜查1 车子顺着林道不断前进,树木与道路没有隔离。道路只有两米。刚好够一辆车子开行。 林场只有三辆车子,两辆去了外围,所以林道足够通行。 车子不断形势,时不时有傻狍子跳过去。 “停,停,停。”秦大妈开口,打开窗户看傻狍子。 傻袍子群蹦跳着过道,只在林下蹦跶两下便看不见了。但最后有三只傻狍子停下来,回头看着车子。有一只傻狍子与车只保留着一米的距离,呆呆地看着车子里的人,也不跑。屁股上的那抹纯白分外惹眼。 这只傻狍子靠车太近,若是出其不意,也许便能抓住。 旁边的刘大妈忽然大呵一声,“哈!” 傻狍子抖动一下,居然一动不动。 刘大妈下车,直奔傻狍子。傻狍子呆呆地看着刘大妈,毫无所动,一双鼓出的眼睛亮晶晶的光。 刘大妈直接上手去摸。车子几人也去摸。 “要不带回去?养着呗。” 江焱看着地上的痕迹,附近有黑色的粪便,里面还混杂着一些毛,旁边也有梅花印的爪子。 “这是狐狸还是豹子?”江焱问。 这边毗邻边境,森林茂盛,孕有不少野兽。虎、豹、熊都是要人命的野兽,还有山猫。 刘大妈看到附近还有不少印子,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有豹子过来,痕迹还很新。” 豹子这个时候刚下完崽。看来是开春了,豹子寻着这群狍子跑到了森林边缘。 “赶紧上车。”江焱对这些风险看得很重。他知道白天还算安全。等到了林下一片黑暗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车子继续往前开,路堵住了。 前面有一条小沟,用水泥建了一条桥。但是现在桥塌了。车子过不去。 “怎么塌了?”江焱问。 刘大妈看了看,“准是那帮伐木的大车往这里走了,压坏了桥。” 江焱下车测试水的深度。水面只有一层薄冰,冰下水流急促。看着怎么得都有二三十厘米深度。 车子轧过去,冰肯定破,就怕熄灭了火,车子丢在了水里。 “我们下车。你开车冲过去试试。”刘大妈说。她们从上面塌方的桥管上走过去。 江焱思索一会儿,抱起塌方的水泥块丢到最深处的水沟。冰面砸开,水泥块落在水底。 又依次捡了五六块大石,上车倒退了两米,踩足马力开过去。车子摇晃着,总算是安稳地看过去。 大妈们表扬江焱,“这没个男的是不行哈。这回得亏是小江。” 江焱笑笑,招呼大家上车。 这边车子刚准备开动,后面“嘟嘟嘟”的声响传来。 伐木场的卡车开过来,车轮碾压小水沟,毫无压力地从林场的车子压过来。 江焱皱眉,现在林场进入的道路被铁门锁着,没有钥匙进不来。“谁给他们的钥匙?”没有人给他们登记呀,怎么进来的? “他们有钥匙。悄悄配的。”刘大妈不以为然,显然这种事情不是什么新鲜事。 “就外面的钥匙,镇里里十个人有六个便有。有人要进山砍柴,有人要进山养林蛙,有人要放猪、放牛、放羊,都要钥匙。之前找人维修时给出去钥匙,或者伐木场那边给钥匙,大家都会悄悄配钥匙,一配配二三十把。”刘大妈解释。 王大妈说,“我们有时候丢了钥匙,直接问他们买一把,比再配块多了。” 这种管理太松散了。 江焱直皱眉头。 很快后面又来一辆大货车,对着他们摁喇叭。没有道路,江焱只能把车往宽敞的林下放。 这里并不是纯红松林,纯红松林林下开阔。而这里的红松林混生有多种阔叶树种,有山杨、紫椴、黄菠萝等大乔,还有暴马丁香、五角槭、青楷槭的小乔。灌木层有一两米高。灌木层下还有丰富的草本层。基本进去是人见不着人。 林下杂乱。 卡车过去,江焱往车里看一眼,可惜以低处仰望高处,看不到什么东西。 “他们砍树是用什么砍?应该不能是电锯。”这玩意冒出的火星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能。”刘大妈有些犹豫。几位姐妹对视一眼,都觉着是“没准的事”。 他们林场与木厂分属两个部门,一个护林,一个伐木,平时互不干扰,一动就是大动干戈。并不知道对方的实际情况。 江焱当即决定跟着车子过去看一看。 前面的卡车很快停在一片纯红松林前,下车便拿着电锯。 “你们干嘛!不能用电锯不知道吗?现在是防火期!”江焱下车呵斥。 两位拿电锯的人瞥他一眼,很快进山过去。 江焱要过去,很快被刘大妈拦住,她们三位妇女上前呵斥,“干嘛呢?不知道森林的规矩吗?防火期不能出现明火!给我放下!” 拿电锯的人叫嚣,“我不打女人!给我让开!” 这架势,似乎随时准备动粗。 江焱抬脚过去帮忙,走了两步看到三位妇女不断打着两个男人,对方抬手被打手,抬脚被踢脚,脸上挨了几个大耳刮子。电锯更被抢了。 三妇女骂骂咧咧,气势非常足。 江焱默默看一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比这两位挨打的男人还瘦,默默退到一边,拿出大哥大打电话送人进局子。 打完电话看着三位妇女教育两位男人,声音洪亮,骂人不带脏字,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不带停的。 两位伐木工人蹲在地上挨训,嘴里不断求饶。 江焱也默默蹲在树下,他总觉得他也该挨训。 看来平时这帮人让着他不少。这东北老娘们根本惹不起啊。这是打了多少回老公练出的把式? 警方开车来了,带走二人。 江焱等着对方吩咐,“小江,上车!就跟着他们(伐木工人),看谁还敢整明火?不把生命安全当回事!” “诶。”江焱听话,开着车顺着痕迹继续巡视。 又找了两人,这条道上没再看到其他的车。几人继续开车,在林场晃悠。 “那边怎么有一堆薄膜?”江焱问。 刘大妈皱眉,“又是这帮养林蛙的。一天天净不干人事。”吩咐江焱停车,气势汹汹下车。 江焱几乎不需要动身,完全看着这几位大妈干事。叨叨叨,叨叨叨,三两下让对方把薄膜撤了一半。 几人气鼓鼓下来,“薄膜都贴地了!是想吃绝户啊!抓林蛙不是这么抓的!” 第114章 林场巡查2 林蛙不仅能吃,还有药用价值。 据说这边野生的林蛙蛙蛙油具有壮阳功能。几十斤林蛙才能炼出一斤蛙油。所以卖得非常贵。他们工资几十。这蛙油就敢卖八十甚至一百一斤。 “旱亮子(拉塑料薄膜拦截林蛙)整得比人都高!人都跳不过去!更别提蛙了!他们想将全部的野生蛙抓了回去啊!”刘大妈气愤不已。 旁边的王姨、李姨符合,“听说他们秋季也这么干的!” 林蛙春季上山活动,秋季下山到河流里越冬。 正常来说,养蛙人这个时候会抓林蛙回去当种蛙。但黑心的,则直接拦截大量的林蛙直接回去炼油卖。 江焱听说过一些传说,因为林蛙价高、利润高,而包山需要关系,这些林蛙养殖商人一层层贿,关系网深厚。包括这些蛙油也会被当作礼物送上去。 如果说封山行动招惹了谁,第一个跳出来的可能是这群不起眼的林蛙养殖人。 “这群人就是欠的!回头我得收拾他!”刘大妈说着。 “刘姐,你不怕被报复?”江焱疑惑。 二位大妈笑容温和。 刘大妈摆手,“怕啥啊?他大舅和我一个村的。他妈是从我村里出来的!他敢报复,我直接去他家,从儿子辈骂到爷爷辈!他敢?” 江焱笑了。 这群人可能不怕进局子,也不怕森林整顿,反正有人,方便做事。但最怕的估计就是这种熟人。大家亲朋好友网络交杂在一起,想干点啥都得掂量着。 第一天收获不多,车子开到近中午,立即往回开。 林下比外面早黑天一个小时。三月份,林子里四点多就能暗下来。 回去后,伐木场立即有人找了过来求情。刘大妈作为彪悍人物,对方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了。 “已经放了?” 对方陪笑,“防火期第一天,这不忘了吗?念在初犯,教育一通就放了。”强调,“在里面呆半天,人都吓坏了。” 又换了思维,“人家拖家带口地大老远过来,不能不让人干活啊。上上下下多少张嘴等着养活。” 刘大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本来就只是杀鸡儆猴,听到对方难处,也心软了。 “你们那边可给我盯紧了,防火期间老老实实用斧子砍。”刘大妈威胁,“你妈和我一个大队干工过,你和我家刚子一个林场小学出去的。你给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可别怪我揪着你去你家宣扬。” 江焱没见过这种威胁方式,但似乎对这人有一定威慑。 王大妈热心八卦,给江焱解惑,“有个小伙子被抓到在防火期钻林场生火烤番薯,被刘姨打了一顿,完事追到对方家里对全家教育一通。整个村子的人都围观,大家都帮着骂那家人。他们一家一年都抬不起头。所以大家都怕你刘姨。” 这人与江焱一样较真。 事事都爱管,好打抱不平。 江焱看着对方装侄子不断喊着“姨”,求饶刘大妈千万手下留情。他回去肯定好好管教。 第115章 火起 木厂的负责人很快离开。至于真实结果如何,大家并不知道。 只知道他们走得那条线路看不到木厂的人。有时他们想追车去看结果,对方便拿斧子砍树。 江焱有时候看木桩痕迹,怀疑是电锯。电锯规整,斧子是不规整的,很好区分。 奈何这种事不抓现成,谁也不会承认,满口糊弄。 江焱每天早起的红松的土壤,定时浇水,记录着土壤的变化。 三月底的时候,河流冰面完全融化。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虽然温度只有几度,却不感觉冷。 江焱看着表上的变化,水渗透的变化快了。 前五桶水倒在地上,转身打水再回来时表面便干了。 打得多了表土才保持湿润。 江焱思索着原因。 他没在东北呆过,只知道东北的冬天干冷,但不知道具体情况。无法参照往年事实。 4月初,去外围的人回来休息两天,重新准备衣物与粮食。 江焱把地干的情况说了一声。 金哥的解释,“这边确实是比较干燥的。不过今年好像比往前干燥。我听说有的湖水都干了,没有上水。” 江焱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带来什么表现。 金哥安慰江焱,“没事。仔细盯着就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转眼到了5月。 林场的人几乎都在外面,忽然发现森林上方有黑烟弥漫。 “怎么回事?”江焱发现了头顶的黑烟。 “着火了!”刘姐等人尖叫。 江焱踩着车座爬上车顶,仔细辨别位置。 “是木厂的方向!”刘姐很确信,“这群黑心肝的!肯定没按要求办事!” 江焱立即开车,踩足油门往木厂方向跑。 林道狭窄,想要转向,只能往森林里倒车。 越急越出问题,车子刚转好方向,后轮吃力不稳,车子直接滑到了山路旁的水沟里。 车子踩油门加力,车轮悬空,吃不着力。 “我们下来在后面推,你使劲往上开!” 森林火灾不是闹着玩得。 四人使出全力,合力将车子重新驶向林道。 三人上车,江焱开着面包车不断疾驰。 江焱不断开车,忽然注意到后视镜里也有黑烟向空中蔓延,疑惑,“我们方向反了吗?” 大妈们也注意到了后方的黑烟,身子探出窗看向前方,前方也有黑烟。 有两处火灾! 四人大惊,脑子宕机。身体出现冷汗。 森林自燃? 两处火灾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刘大妈作为最年长与最具影响力的人员,立即安排工作,“去木厂的火灾,那里靠近镇子。” 他们只有一辆车。 林场的人大部分去了森林了望塔守护。 森林里面失火的地方附近有了望塔,周围的林场工作人员看到后会立即赶过去的。 他们4个只有一辆车,不可能兵分两路。 车子涌向小镇,大火已经从林厂烧到了小镇。 木厂附近的所有流民住所失火。 最开始着火的地方就是木厂,木厂里到处是燃烧物。 木厂外同样是木板房,到处是燃烧物。 大火顺着这些木料与木板房一路燃烧,来到了小镇边缘。 “啊!” 小镇上不断有人失身尖叫,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所有百姓都在奔跑。 大火在面前熊熊燃烧,“轰轰”的热浪与细密的燃烧声聚集在一起,充斥着耳朵。 森林消防员拿着风力灭火机对着边缘的火势不断吹着,强有力的风熄灭小火,一点点控制着火团增长的速度。 但再里面的火团,无人敢靠近。 森林消防员不断忙碌。 各家各户也有人扑打着火焰,希望自卫的。 江焱拿着风力灭火机对准火焰扑打。 他们4人只有1个风力机,本就不受重视的林场物资欠缺,风力机优先供应着外场。 他们因为知道可以依赖森林消防员,只备了一份。 包括消防员,也不是人手一份风力机。 没有风力机的只有用衣服,用布条,藤条扑打,一点点扑打。 江焱手中不断对准火焰,不忘留心现在的风力。 好在现在的风不大。 希望不要有大风。不要有大风。江焱在心中祈祷。 小镇所有人出动。中小学全部停课,被老师安置在空旷的地面躲着。 火焰没有向小镇移动的意思。 小镇的人找着各家物件帮忙扑打,拿着铁锹,衣服扑打。 火焰的温度高,深处火海中,眼睛被烟熏得睁不开,衣服被炸开的火星子烧到,报废不少。 这一整天,小镇的人无法入睡。只有疲惫的孩子带着恐惧与茫然进入梦乡。 大火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扑打,终于有所缓解。 县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省里也知道了,派了人清理火灾现场。 江焱跟着清点损伤的工作人员走入火灾现场。 木厂之外是密集的住所,这些全是临时加盖的木板房,一间挨着一间,空间极小。 江焱跟着工作人员进入样板房。这些房子早已倒塌,只剩灰烬,只有烟囱因为是金属品保留了部分样貌。 工作人员在清点时发现屋里没人,但是下方有一个地窖。狭小的地窖里有16只脚,紧紧挨着一起。 这些脚全部成了黑色的碳化物,躯壳几乎碳化,根本看不出模样。 甚至躯体被炼化,只有半米身高——生前应该是蜷缩着死去。这位躯体的主人身高与性别更加无法辨别。 小屋外面还有动物的尸体。 这些动物被绳索困在原地无法挣脱,也只能死在原地。 江焱走到一处看起来半米蜷缩的黑色物体前,猜测着是羊。 工作人员也注意到,在记录上写着“羊”一只。 江焱拿脚轻轻拨弄着羊的腹部,鞋子忽然踩住了硬物。 蹲下身仔细看,发现有一串椭圆的黑色东西。 江焱拨动着,发现这些好像是一个个的东西粘连在一起。 拿木棍用力一戳,发现是奇特的材质……好像是玻璃弹珠。 江焱不可置信,拿木棍去拨出“羊”的“蹄”,发现了分明的手指。 这是人类小孩。 江焱心中五味尘杂,出去找工作人员修改登记。但是那人找不到了。 第116章 复燃 这里是木厂旁边的住宅,也是毁损最严重的地区。 这些人无法逃脱,只能找地方躲藏,但还是被大火吞噬。 只有外围的住户跑了出去。 百姓有的如行尸走肉般回到自己的家,有的失声痛哭,有的哀嚎,有的默默流泪,有的积极帮忙。 大家都在清理现场。 江焱找到森林消防员,“我们需要去森林里复查火焰!不能让森林复明。” 检查明火,消灭燃烧的暗火才是森林火灾最麻烦的! 江焱曾经在云n火灾后最经常干得就是查找火源。 森林消防员中队长看着身后自己的队员,经历了一天一夜,他们坐着就睡着了。实在没精力再去大面积寻找明火灭火。 “你去找上面派下来的人。他们就是过来帮忙的。”中队长说。 消防员只有几十人,他们的队伍在3月份便已经删减了不少,一人干两三人的活吃不消。 江焱表示理解,立即找到从县里下来的工作人员,“领导,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寻找明火,灭去火种,防止二次火灾。” 领导拿着工作本询问,“你知道现在最紧要的是什么吗?是防止瘟疫发生!保护这个镇子现在还活着的人!这么多尸体出现会带来什么效果,你不知道吗?” 江焱认同领导的观点,他确实没注意到这点。 他们这些林场的人员看到山上死去的野猪,野鸡,鹿,都会将他们的尸体就地掩埋。 为得就是防止人畜病毒感染。 “但是防止林火复燃也是关键。”江焱强调! “这次的火灾就是人为的。木厂的那些工人防火期间还乱用电器。没有人为因素根本不会有这场火。” 领导说了半天发现江焱不为所动,思索片刻,“你去看看谁有空,让他跟你去。” 江焱转身离开,去找上面下来帮忙的人。这群人里主要是医护人员。他们需要救援伤员,还要穿着厚厚的衣服集中处理动物尸体。 即使是找百姓帮忙,他们不是在帮忙毁掉变质产品,给小镇与火灾现场消毒,帮忙在学校搭建临时住所。 江焱叹气,知道无人可用,回头找林场的三位阿姨。根本找不着,她们早已成为志愿者跑去各处帮忙了。 江焱背着两人风力灭火机往木厂方向走。 只是从木厂往森林走一百米,便看见了燃烧的明火。 地上的灌木被火一直烧着。 江焱拿着灭火机对着火焰吹,将火吹灭。 火灭了,转身准备前进。 他看到右边的路尽头有黄色的火焰,左边有浅浅的烟。 现在是下午,时下并没有风。 江焱心中不断祈祷:不要有风,不要有大风。千万不要复燃! 一边面无表情继续往林子里继续灭火。 但是风力灭火机没风了。 换第二个,也要耗尽了。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扑打,这些必备品全部成了消耗品,没有了足够的物资。 江焱泄气,烦闷地往回走。 他也很累。 一整天劳累,没有合眼,身体到了临界值。 森林很大,哪怕是方圆一公里也不是他现在的身体能走完的。 希望不要有风。江焱祈祷着,往回赶。 走回去,天色已经暗了。 风力机没有装备,他一个人去森林里灭火也不现实。 希望不要有大风。 应该不会有大风。 江焱这样想着,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小镇住所赶。 回去后倒床就睡,被火苗烧出黑洞的衣服裹在身上。 当天晚上八点,大风穿越山岗。 森林下的灰烬被风吹起,很快露出了新的干枯叶。下方猛然窜起明火。 仅仅几分钟,林下火燃烧着,蔓延到了树冠,成了林冠火! “着火啦!”立即有人发现森林里燃烧的火焰。 火光冲天,点亮了这个小镇的黑夜。 江焱猛然清醒,风一般冲下楼。 他跑出楼外,大风刮迷了眼。 江焱涌手挡眼,去看明火处。 大火又烧起来了。 大风吹着江焱到身体移动,这种风力下,他整个人都重心容易失衡。 后面的年轻女人顶风前进,但走一步被风推离两步,根本无法前进。 这个风! 江焱心中恐慌,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跑!快跑!”江焱转身就跑,拉着年轻女人反方向跑。 女人不断挣扎,“我的钱!” “别管钱了!再耽搁,命都没了!”江焱怒吼。 女人挣扎着要回去,江焱死命拖住往前跑。 “我给你!多少钱我给你!”江焱实在吃力拖行,慌忙从身上掏出钱包。 “我不要你的钱!”女人见势往家跑。 “诶!”江焱想拉住人,来不及了。看着女人的背影,只得狠狠心转身奔跑。 江焱往车子里跑。 路上不动遇到有人反向跑回家拿东西的,江焱嘶声裂肺地劝告,“别拿东西!赶紧跑!不跑来不及的!” 这个风太大了! 大火从森林来到小镇,不会超过十分钟! 然而反向奔跑的人不听。 大部分的人往外跑,小部分的人惦记着钱财往回赶。 江焱发动车子,开车离开。路上遇到小杰,“快上车!” 小杰不上车,哭泣着喊,“我未婚妻还在小学那里。” 为了安置无家可归的人,工作人员在小学与中学的操场搭建了临时帐篷。 小杰的未婚妻过去当志愿者,一直没回来。 “我们去学校!”江焱当下决定。 小杰立即上车。 车子很快来到学校,小杰下车,江焱吩咐,“我去看看转移的地方!” 人群四处涌动,堵住了出镇的大路。车子无法出去。 这条路的两边也是绿树成荫,这处同样是方向的下方向。 火会很快烧过来! 人腿,车速都比不得现在的风速! 江焱刚想喊人换地方,听见有人喊,“这里是下风向!是火过来的方向!必须换地方!” 这话不错! 有人做指挥,江焱立即不参与,继续往前走。 他试图找上风向,但不现实。那里是森林,无法靠近。 忽然他注意到地上的扯灯下空气中的灰烬。 风向变了。 虽然还是东西方向,但是下风向西北,正西,西南是会变化的。 江焱意识到:他只能找方圆没有森林草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