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女商》 第1章 葬礼风波 民国元年的霜降,前朝皇商陈老太爷去世了,今天是陈老太爷出殡的日子。 陈锦君接过徐生手里生麻布缝制的孝服,披在身上。 “东家,宾客都到了,属下把他们安排在了前厅。”徐生为她整理了一下孝服的衣领。 陈锦君将白色兜帽盖在头上,露出的下半张脸竟是比生麻布还要白上几分。 “陈家生意不能停,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着暗着算计这点产业,巴不得祖父去了,陈家就倒了,”她勾唇冷笑,“那可要先问问我陈锦君答不答应。” 徐生整理了一下她身后的衣摆:“可惜了东家的婚事,老爷子一去,您要守整整三年孝期。” 陈锦君对此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我本就不是男儿,成亲与否没有任何意义,若是与谁家姑娘成了亲,是耽误了姑娘,若是男子,就是平白分去陈家产业,比起这些,我更在乎陈家的产业。” 徐生没有说话,陈老太爷走之前每天都要嘱托他一定要看着少主成家,现在看来,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去前厅。”陈锦君长出一口气。 前厅坐了许多人,陈锦君打眼一看,全是这京城里有头有脸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十有八九都是来者不善。 她定了定神,兜帽遮住了她上半张脸,朗声道:“晚辈,替祖父谢过诸位前来相送。” 前厅里诡异地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这位自打八岁就被定为陈家少主的身影。 一群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有的带着怨恨,有的带着算计。 陈锦君皱了皱眉,不好的预感笼上了心头。 果不其然,她看到周家的老太爷站了起来,拄着檀木拐杖,走到中央,冲左右在座诸位拱了拱手。 “我与陈兄多年情分,不忍看他糊涂了那么多年,既然陈兄去了,周某人也十分痛心,到底是不能看我多年兄弟的心血送到外姓人手里。”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陈锦君瞪着周老太爷:“周爷爷说笑了,我自是陈家的长子长孙,断不会允许外姓之人干涉我陈家家事。” 她加重了“外姓”和“家事”两个字,意味深长地冲周老太爷笑了笑。 “陈锦君,并非男子,算不得陈家长子长孙,担不得陈家这么重的担子。” 周老太爷揣着手笑着。 厅堂里一片安静,紧接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一旁有人冷嘲热讽:“女人早晚要嫁人的,哪里又懂生意场上的事情?” “陈家绝后喽!”她又听到有人这么喊。 陈锦君咬咬牙,自是知道他这老东西一肚子坏水,祖父生前也是表面与他交好,背地里也是遭了不少的冷箭。 自己是女子一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京城的老一辈或多或少都知道陈老爷子的决定,其中大多数早已作古,既然周老爷子这么提了,陈锦君收起对前辈尊敬的模样,恢复了一贯以来在生意场上的犀利,直接开口讽刺:“是男是女,我都姓陈,诸位也姓陈吗?” 前厅稍稍安静下来,陈家少主不是不通生意之人,恰恰相反,她的手段数不胜数,以至于如果不是周老太爷拿自己和陈老太爷多年的交情再三确认,许多人都是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的。 陈锦君看了周老太爷一眼,心底冷哼,这老东西这些年可没少乱蹦哒,今天居然这么有胆子。 她绕过周老太爷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端起一杯茶,斜着眼看周老太爷:“周家这些年,家底都快尽数赔进去了。” “西太后赔给洋人的银子,要你交了大半个周家,现在他大清王朝没了,周家不去趁机找西太后做你们的忠臣孝子,反而要来吃我陈家的绝户?” 她说话毫不留情面,周老太爷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黑。 陈锦君惯会往人心上捅刀子,浅浅喝了口茶,语气阴阳怪气:“这些年,我陈家避世自保,只求在这世道里护我陈家老小一口粮食,你现在是要在我手里抢了这口保命粮食?” 这话可是扣了天大一顶帽子给周老太爷,吃人绝户,要饿死一家老小,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在京城是讨不到生意的。 她这一张嘴利害得紧,当场说得周老太爷无地自容,站在那里颇为尴尬。 “周老太爷还是顾好自身,今天要紧事是我祖父出殡,”她起身向正堂走去,“这可是头等大事,可别乱了主次。” 她的心里满是不屑,眼神锋利如刀,扫过在场心怀不轨的人们,讽刺又戏谑。 正堂的四周挂着白布,层层叠叠,给足了死者排面。 昨夜守灵的是她三叔,虽为长辈,却是庶出,所以这次主要流程还是陈锦君来完成。 自父母死在大清皇帝手里,陈家就与皇家分道扬镳了。 虽然名为皇商,其实早就不依附于皇家,所以在民国元年,陈家在生意场上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发言权。 她跪在棺椁面前,随着司礼的唱词拜着自家祖父。 这一次又一次的叩首,意味着她必须要在这新世道上,带着陈家继续走下去。 她神情庄严而肃穆,在她身后,陈家三叔与周老太爷交换了一个眼神。 “长子长孙置玉蝉——” 陈锦君站起身来,从徐生手中的托盘拿过上好和田玉雕刻成的玉蝉,放到陈老太爷口中。 她轻轻合上陈老太爷的嘴,示意司礼可以进行下一步。 在司礼的主持下,陈老太爷起灵,要移到后山埋葬。 黄土一层一层地盖到棺椁上,陈锦君看着眼前的坟头越来越高,她知道,从这之后,陈家只有她一人支撑了,心里有些苦涩,又有一些难过。 从后山下来的时候,深秋的风刮得人脸疼,吹得人心寒。 她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能有多少人是真心来追悼呢?不过都是有利所图,要么就是把这里当一个寻找交易对象的场合罢了。 随着时间推移,这场晚宴逐渐就变成了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甚至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入流的贩夫走卒,端着酒杯凑到她面前:“听周老说你是女子,本来咱们都不信,仔细一看,这小模样怎么可能是男子?” 随后嘿嘿一笑,表情猥琐得令人作呕:“算算年龄,二十了,也是老姑娘了,若是嫁不出去,咱也是勉强能接受的。” 徐生在一旁握紧了拳头,这般没有规矩的人,在他看来就应该打出去。 陈锦君直接无视此人,看向周老太爷的方向,周老太爷正笑眯眯地冲她举了举杯。 果然是他。 他想干什么?陈锦君眯了眯眼,招来徐生,嘱咐了几句。 这周老太爷绝对没安什么好心,这次只怕是来者不善,她挺了挺腰,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整个厅堂。 第2章 赐婚圣旨 周围不知名的人越来越嘈杂,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她头大如斗,脑子里嗡嗡作响,眉头锁得紧紧的,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越来越强。 “啪——”陈锦君摔了手里的陶瓷杯子,吓得周围的人们四散开来。 她坐在中间的席位上,面色铁青。 只见陈家三叔从远处走来,脸上有着难以掩盖的兴奋。 他心头狂跳,脸上透出兴奋的潮红,周身血液上涌,一双手局促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三叔。”陈锦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果然老爷子走了,这几个都不安分了起来。 周老太爷看着两人交锋,低眉喝了口茶,脸上有着计谋得逞的算计。 “父亲走之前,为你说了门亲事。”他紧张又激动地捏着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亮。 只要搞走了这个横在自己前面的大侄女,整个陈家的产业就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想到这里,他就激动得口干舌燥。 陈锦君垂下眼睫扫了他一眼:“哦?是吗?” 眼神冰冷,表情淡定,没有丝毫的意外,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和他预想中完全不同。 他捏了捏手里的卷轴,定了定神。 “父亲在皇上那里求了一封圣旨。”他嘴角带着一抹诡笑,听到众人的感叹,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 徐生看着他,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老爷怎么可能给少主定下婚事,如果要定婚事怎么可能不和少主商量? “什么圣旨?”陈锦君拿起下人新换的杯子,看也没看下面人的表演。 再看整个堂内,听到圣旨两字跪了一地的人。 直到陈家三叔从锦袋里拿出金黄色的卷轴,陈锦君才正视了他一眼。 “自然是赐婚的圣旨。” 他挑衅地看着陈锦君,仿佛看到了滔天财富向自己招手,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了起来。 “我和谁的?”陈锦君余光扫到周老太爷脸上的志在必得,心里发笑,傻三叔啊,被人当枪使了。 陈家这么多年,全靠陈老太爷和她苦苦支撑,保住了陈家在京城商界的地位,现在陈老太爷走了,连她面对现在的局势都有些摸不准,自家傻三叔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拿资料接担子,真的是又蠢又贪婪。 “雍州霍家二公子,霍平燕。” “雍州?”陈锦君险些笑出了声音,“雍州和京城隔了上千里地,老爷子糊涂了不成?” 陈三叔挺直腰杆:“陈锦君听旨——” 大堂里稀里哗啦地跪倒了一片,唯独陈锦君端坐在主位纹丝不动,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三叔不会还需要我提醒您,现在是民国元年。” 她纤长的手指把玩着瓷杯,站起来走到陈三叔面前:“还是说,三叔想和周老太爷一起去做大清的忠臣孝子?” “虽然大清不在了,可这圣旨也是陈兄为你求来的,现在陈兄不在了,你自是不能不孝啊。” 周老太爷笑得像只老狐狸,言语间都是在给她陈锦君下套。 陈锦君没有说话,她走到周老太爷面前,表情冷得像是腊月寒风:“若是老爷子知道你如今这般戕害陈家,当年必不会留你一口饭吃。” 随后她又走到陈三叔面前,拿过他手里的圣旨:“要是想当狐狸,先把尾巴藏好,要是想当家主,先去铺子里找杆秤,好好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说话间她已经确定了这圣旨的真实性,思索了一番其中利害。 “婚事确实是门好婚事,”她抬眼看着陈三叔,唇角带笑,“霍平燕虽然是二少爷,但却是霍家嫡长孙,不是庶出。” 陈三叔脸色由刚刚的潮红变得发黑,他听得出来陈锦君在讽刺他庶出的身份。 “庶出又如何,如今父亲和大哥都不在人世了,我是你长辈!” “可我是家主!”陈锦君在商场征战这么多年,一身气势早就不是养在深宅后院的陈三叔可以比拟的,直接在气势上压了陈三叔一头。 陈三叔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势烟消云散。 周老太爷捻着胡须,躲在角落里暗自腹诽,庆幸陈锦君只是一介女流,陈老爷子这些年努力隐瞒,没有让她动手去做,若是真为男儿身,恐怕日后京城上下都要看陈家的脸色。 陈锦君走回主位,将圣旨扔在桌子上:“想我嫁出去,好啊。” 她这话让陈三叔和在场众人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陈家这些年在京城如日中天,居然有人会不顾荣华富贵选择去雍州这个偏僻的地方,虽说雍州也算是富庶之地,但总归还是比不得京城。 这陈锦君莫不是傻了?居然自愿要去雍州? 陈锦君自有自己的思量,如今民国这边刚刚站稳脚跟,估计国库里正愁着怎么弥补亏空,陈家站在风口浪尖,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只有生意上的敌人也就罢了,怕就怕南边那个民国政府对陈家也虎视眈眈。 倒不如自己出走,躲过这个风头,或许还能保全陈家。 至于陈三叔……等他拿到陈家产业就要想办法摆脱为难小辈的名声了,就让他和周老太爷相互撕咬。 自己带走一部分家底,也不至于有朝一日陈家失势一家老小流落天涯。 陈锦君心里小算盘打得非常好,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本来还想为老爷子守三年孝的,既然是圣旨,想必也不会遭到他老人家怪罪。” 听到她这么说,陈三叔面上全是兴奋,连带着行动都利索几分。 只见陈三叔挥了挥手,满堂的白布被扯了下来,露出了裹在里面的红色锦缎。 陈锦君讽刺地笑了笑,如此沉不住气,迫不及待,三叔恐怕在周老太爷手里走不过三个回合。 “看来三叔准备甚是周全。”她当场甩手走人。 剩下陈三叔在大堂里与众人虚与委蛇,互相吹捧,俨然是一副把自己当成了陈家家主的模样。 再说陈锦君,匆匆逃离了大堂,就向库房走去,边走边说:“徐生,你让良叔把各家掌柜喊来,我有事交代,再去拿库房钥匙,我配嫁妆。” “从今以后,世道太平也好,不太平也罢,我陈锦君都要站在高处。” 她眼神坚定,望着绵延无尽的红色绸缎,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3章 点兵点将 徐生办事很快,在陈锦君走到库房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带人在门口等着了。 陈锦君掏出钥匙,开了库房的大门。 这里是陈家库房,里面的物品的种类基本比肩皇家,甚至还有前朝皇帝赏赐的黄马甲。 陈锦君直奔库房的角落,那里存放着陈家大多数的信物,还有御赐之物以及各种地契房契。 她在前面拿着账簿一一清点,每点过一件物品,徐生就拿起来放到箱子里。 “这是?”陈锦君看到一个不起眼的东西。 一枚巴掌大的玉牌躺在那里,算不上什么名贵玉石,至少在陈锦君眼里,这枚玉牌出现在这里很是突兀。 她又仔细对了对账簿,发现并没有记载这个玉牌。 “徐生,你在陈家那么多年,可有见过这枚玉牌是谁的东西?” 徐生凑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没见各房里的人带过,不过一般只有各房大夫人入府的嫁妆才不被记录在册,会不会是谁家夫人的陪嫁?” “二房早就分家出去了,三房三叔的大夫人是读书人家的姑娘,那点子陪嫁全在三房那里,四房四叔忙着科举,一直没有娶妻,怎么可能会在库房?” 陈锦君把玉牌拿起来,仔细端详,虽然玉牌的质地算不上好,但是这上面雕刻的东西精巧至极,一只玄鸟,一只青鸾,正好和玉牌本身的黑色和青色契合。 “好功夫。”陈锦君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少主,找到了。”徐生喊她。 “这玉牌什么来历?”陈锦君还在欣赏玉牌巧夺天工的设计。 徐生面色犯难:“玉牌没有记载,但是这一排的东西,都是夫人嫁进来之后才添置的。” “我娘嫁给我爹之后的?”陈锦君眯了眯眼,那这个玉牌很有可能是自家娘亲的嫁妆,只是被她或者爹爹放进了陈家的库房。 陈锦君理所当然地放进腰上的香囊里,管它是爹爹送给娘亲的礼物,还是娘亲的陪嫁,最后总不能留给陈家其他人。 晚上回去穿个绳子,挂在自己脖子上才是妙呢,爹爹娘亲走了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总归要在自己的贴身之处才安心。 接着点下去,直到走完了整个库房,陈锦君已经点了九九八十一个箱子的陪嫁。 徐生站在陈锦君身后,看着陈家下人把八十一个箱子封上红绸,送到大房院子里:“算上老太爷给您向皇家求得圣旨,还有当年夫人的嫁妆重新组装拼箱,怎么也要给少主凑上一百零八抬嫁妆。” “如果现在清王朝没有倒台,恐怕也不好这么大阵仗。” 陈锦君看着一抬又一抬的红妆,指腹轻轻抚摸那枚玉牌,心里觉得有些荒谬,自从爹娘去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成亲,而如今自己要成亲了,居然要自己给自己备上嫁妆。 “少主,各家掌柜都到了。”良叔从议事堂跑来。 陈锦君点了点头:“这里麻烦良叔盯着点,我带徐生先去了。” 从库房去议事堂的路程并不近,刚刚良叔脑门上的汗在深秋可不多见。 她边走边感慨:“其实那封圣旨,老爷子求的不是末代皇帝,是先皇。” “先皇殡天那么久了,那老家主岂非很久之前就料到了?” “那上面的玉玺印章,是末代皇帝的,上面的墨宝,至少有五年之久,他老人家早就给我留了后路。” “您是说当年西太后征收重税那段混乱的时日?” “他怕,怕西太后刁难,怕脱离皇家落得满门抄斩,怕我会和我爹爹娘亲一样被暗中赐死。” “所以,只要把我早早许了出去,陈家如何被责难,我都是最安全的。” 陈锦君喉头更咽,徐生跟在她身后,没有说什么,但他也为陈老太爷缜密的心思感慨。 “这封圣旨恐怕早就被祖父私藏了起来,毕竟这可牵涉到皇家。” “但是闹了革命,他只能匆匆忙忙托人去盖上最后的玉玺。他知道他走了,我不可能抛下陈家不管,就把圣旨周转到了三房手里,是我不得不嫁去雍州。” “他真是好算计。”陈锦君语气酸酸的,很是窝心。 徐生也只能安慰她:“家主让您去雍州,定是为了少主思量,还请少主宽心。” 陈锦君点点头,步伐越走越快。 到了议事堂门口,陈锦君听着里面掌柜争吵的声音,并没有立刻进去。 “我还记得,我八岁第一次和爹娘出远门走商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门外,听这些老头子吵。” 她低头怀念地笑了笑:“现在只希望其中大多数能想明白,呆在京城,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见她抬脚往里走,徐生赶忙通传:“东家到!” 议事堂里瞬间安静了,所有掌柜都回头看着披麻戴孝的陈锦君,就像十余年前,看着一身男装的她一样。 “各位叔伯都知道,祖父为我求了一道赐婚圣旨,将我嫁与雍州城霍家二公子。”陈锦君第一次坐在议事堂正上方的太师椅上,环视各位掌柜。 “可有人愿随我闯一闯雍州?” 议事堂内更加静默了,有不少老掌柜都知道这个王朝更迭的节点呆在京城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又在京城待了半辈子,真的说走也是狠不下心肠,只能犹豫再三。 而又有一些经验尚浅的掌柜并不愿意舍弃京城的繁华,也低头不说话。 陈锦君和粮铺的吴掌柜对上了双眼,年近古稀的吴掌柜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和蔼地笑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我替东家说两句,”吴掌柜对面布庄的于掌柜嘬了口烟袋,“这次东家嫁人,是老东家的意思,东家去了雍州,京城里面就只剩三房和四房了。三房这些年一直坐享其成,四房潜心求取功名,若要有好前途,除了像十年前分出去的陈家二房一样自力更生,留在没有东家的陈家,可算不上什么好选择。” 他老人家磕了磕烟袋,又悠哉游哉地闭上了眼抽上一口:“我们老头子在京城这么多年,牵挂太多,倒是你们年轻人,一把子力气,是时候该和东家出去闯闯,爹说得对吗,二子?” 于掌柜的二儿子,于策于二子在后面被他家老头子点名,笑着叹了口气,赶紧站起身来:“您说得对,那我带着内人就和东家去荣城闯闯。” “哎,这就对了,雍州的水比京城的水浅,你要是闯不出什么名堂,就别说自己是我儿子。”于掌柜笑着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很满意。 眼看有人要和陈锦君去雍州了,还是京城第一布庄,就有人犯起了心思。 “东家怎么知道到了雍州,您一定还会风生水起呢?” 第4章 神秘玉牌 “东家怎么知道到了雍州,您一定还会风生水起呢?”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满脸认真,陈锦君记得他,是鸿音书局的宁掌柜,早年间在太学当职,后来主动卸任,到陈家名下的鸿音书局当监书先生,多年细心经营,老掌柜告老的时候主动向老爷子求了让他接管了书局。 他话音刚落,他上位的沈掌柜托着腮,眯起一对狐狸眼幽幽地说:“你们书生真是墨迹,东家八岁走商,到如今在生意上的经验比在坐大部分的人都多,东家有钱有经验有能力有人脉,缺的只是人力,你不去,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在雍州坐你的位置。” 说着,沈笑笑站起身来,三十多岁的她风韵正盛,却是拜了一个豪迈的江湖礼:“十三年前的上巳节,笑笑蒙受夫人大恩才有今日,如今愿随东家前往荣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锦君看着她,有些愣神,十一年前,她七岁,娘亲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被未婚夫卖到歌楼的女子,就是沈笑笑,这些年,她看着沈笑笑从议事堂门口的席位,一步步带着玉春楼坐到了离主位越来越近的地方。 见陈锦君稍稍愣神,沈笑笑冲她眨眨眼,就像是她第一次进议事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一样。 陈锦君眼眶不由得有些热。 这时候宁掌柜也被挑起了脾气:“我曾在老东家面前起誓,要将书做成人人可读得起的生意人,既然老东家去了,那我就要让东家见证。” 陈锦君哑然,端着仪态向沈笑笑和宁掌柜点了点头,扭脸又看到年迈吴掌柜从身后招过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是我吴家长孙,日后就像我追随老东家一样,追随东家。” “吴江,代久运粮铺,随东家赴雍州。” 徐生拿着笔在主位背后的屏风里拿笔一个一个记下名字。 又有许多人一一站出来,表示自己或者自家小辈可以随陈锦君前去雍州。 有去雍州的自然也有不去雍州,要留在京城的,陈锦君没有过多刁难,只是拜托吴掌柜和于掌柜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好留在京城的陈家三房和四房。 看着叔伯们欣然点头的模样,她感到十分窝心,非亲非故的生意伙伴愿意和自己一起去雍州从零开始,而有着血缘关系的陈三叔却想尽办法联合对手要把自己赶出陈家。 留在京城的掌柜们都走了,只剩下徐生名单上的人一个一个在自己名字下面压上自己的手印。 就这样,陈家最后一场议事会从夕阳西下开到了天色蒙蒙发亮。 看着窗外的朝阳,陈锦君才赶紧让徐生放这些新掌柜们回去收拾东西。 好不容易等掌柜们按好手印送走了,徐生一回头,就看见自家东家趴在主位案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玉春楼沈掌柜的绣花大氅。 也是,自从老东家去世了,东家一直操办着丧事,昨天出殡又摊上这档子逼嫁之事,为了陈家辛劳至此,只希望日后霍家二少爷能待自家东家好一点,这么想着徐生带上门守在议事堂门口。 太阳爬得越来越高,趴在案前的陈锦君突然惊醒。 短暂的休息给她回复了一点体力,她揉了揉眼睛看清自己还在议事堂,赶忙喊人。 徐生听到动静,立刻进门。 “回大房院子,总要自己看着封上箱子才安心。” 陈锦君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就往外面走,深紫色的大氅遮住了一身孝服,就像昨天老东家出殡的白布被半个时辰换成红绸一样不搭调。 大房院里被名贵木材打造成的箱子占了大半,账房的几位老先生正在忙着清点每个箱子里的嫁妆。 陈锦君一拍脑门:“徐生,快让良叔备车,我亲自去太平山庄请镖师。” 从京城到雍州有上千里地,一百零八抬嫁妆,还有几十名掌柜拖家带口,远超寻常行商,而且又是单行镖,更是一万个危险。 陈家自打十年前摘了皇商的大帽子,没了皇家的庇护,就与太平山庄有很多生意往来,就连陈家的护院里都有很多曾经是太平山庄里的镖师。 陈锦君上了马车倒头就睡,再醒来已经到了京城外太平山庄的门口了。 良叔亮明了陈家的身份,立刻有人开门带着马车往山庄里面走。 太平山庄很大,在京郊盘下了这么一大片山头,专门用来平时做京城的走镖生意。 到了太平山庄的客堂,主人家还没有到,当值的镖师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在客堂的亭子里稍等。 这个亭子建得很好,坐在里面向下看能够轻松看到下面练武的镖师。 她正看得出神,没有注意许凡明已经走到一旁了,见她那么专注,调侃道:“这是瞧上哪位镖师了?” 陈锦君立刻回神,扭过头看见许凡明:“好久不见了,总镖头丝毫未变,气势如虹。” “确实有些时日没见过少东家了,哦,疏忽了,现在应该叫上一声东家了。” 许凡明一身黑色布衣,蹬着一双老式布鞋,偏偏这么一身简朴的打扮,发型是洋人爱梳的油头。 “你还应该恭喜我。”陈锦君喝了一口茶,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 “我的错,未曾恭祝东家觅得良人,喜结连理。”许凡明赶忙赔罪似的给她满上了茶。 “总镖头消息果然灵通,那咱们长话短说,我这次嫁去雍州,是单行镖,需要很多镖师。” “多少?”许凡明一挑眉,知道这是笔大生意,但也要自己能够吃下。 陈锦君比了四个手指,又在桌子上点了两下。 “那么多镖师?”他知道生意大,但这确实有些超过他的预期。 “我知道总镖头能安排,不只整个京城,就是整个华北,恐怕也只有您这里能接这单生意。”陈锦君捧了捧他,让他不好拒绝这笔生意。 “我这里确实能拿出来,可您这趟是单行镖,不是所有镖师都愿意走单行镖的。”许凡明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为难。 陈锦君可以理解他的难处,但她也有自己的理由:“这次去雍州,很多人都知道,很危险,我必须保证我的人安全到达雍州。” “当然,价钱可以加,按以往行商的价钱算也不是不行。” 本来就是老主顾,她这一加价格,许凡明更不好拒绝了。 “若不是要得急,我也不会亲自前来拜访总镖头。” 陈锦君一脸为难,她知道自己生得好看,像许凡明这种武夫,最是吃小女子这套。 看她眉头微蹙,眼眶微红,许凡明生出了几分不忍,可这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主的事情。 “东家,我这真不一定一次性拿得出这么多人,这个数的人一起去雍州,基本上就不亚于搬走大半个山庄了,但是您要,我尽力去凑,三天能给您凑出这个数,”他伸出两个手指,“剩下的,还要您自己想办法。” 陈锦君知道这已经极限了,她点点头:“麻烦总镖头了,余下的我再去其他镖局问问。” 说着起身准备离去。 “我送您。”许凡明赶忙起身送送大主顾。 陈锦君走得很急,连板凳都没绕,被椅子的把手把腰间的香囊勾了下来,掉在地上。 “东家,您东西掉了。” 许凡明赶紧去捡,无意间看到了里面那枚玉牌,顿时愣住了。 第5章 周家的算计 “怎么了?”陈锦君看着他拿着香囊站在原地。 “没怎么,只是看东家的香囊格外精巧,不似俗物。”他匆匆又看了那枚玉牌一眼,把香囊还给了陈锦君。 “江南苏绣。”陈锦君也没有多想,接了过来,系在腰上。 “也只有苏绣配得上东家了。”他还沉浸在那枚玉牌里,说话都只是本能的奉承。 陈锦君颔首,不置可否。 等陈锦君上马车的前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东家不必去别的镖局那里问了,东家出嫁,就当是给东家送嫁,我给您找齐这么多人。” 他比了一个手指,又比了两个手指,在马车上敲了两下。 他突然应下了要求就足够她意外了,他给的人手更令她吃惊。 “总镖头……”她蹙眉看着他。 “世道变了,京城呆不长了,”许凡明抬头看看天,“我也想换个地方了。” 陈锦君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可能带着那么多人去雍州。” “到时候可还要麻烦东家多多照顾。” “一定。” 许凡明把陈锦君送上马车,立刻回去敲响了召集人手的大鼓。 “镖头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看着许凡明闭着眼躺在摇椅上,眉心因为皱眉挤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镖师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凡明突然睁开了眼:“玄凤令。” “玄凤令早就传闻被人毁了。” “我亲眼所见。” 镖师瞬间理解为什么许凡明看了一眼陈锦君香囊之后这幅模样了,当年江湖第一大派青红会被西太后下令清剿,上供了许多奇珍异宝给西太后祝寿才得以保全,虽然免不了分散各地避避风头,但还是被削弱了不少。 关于那批奇珍异宝的来历,青红会只说是掏空了家底,但却同时在全会上下通知见玄凤令如见开山祖师爷,恐怕这玄风令的主人就是当年救了半个江湖的神秘人。 “镖头,周家太爷求见。”门口的表示通传。 许凡明揉了揉眉心,一脸阴沉地前去见周家老爷子。 “听说陈家少东家来找你保镖了?”周老太爷慢悠悠地刮着茶碗。 “老爷子无需明知故问,我太平山庄与陈家多年来往了,有这种护镖的事情,自然是要来找我。” 因为周家这些年越来越没落,还总在走镖的时候刁难镖师,见惯了大场面的许凡明觉得他就是钱少事多,最难照顾的那一类东家。 “如果老夫没猜错,这一次保的应该是她出嫁的单行镖。”周老太爷笑得阴恻恻的,满脸的算计。 “不好意思,我们不透露主顾的隐私。”许凡明表示无可奉告。 周老太爷也不着急,又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做笔交易。” “一百零八抬嫁妆,里面有陈家这么多年一大半的家产,你可知道?” 看着周老太爷狡诈的脸,许凡明就知道这老东西在打陈锦君嫁妆的主意,他一阵反胃,脸色已经黑了大半:“周老板,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周老太爷才没有听他说什么,继续讲着自己的规划:“您让您的镖师给我周家放水,陈家财产咱们五五分成。” “周老板!”许凡明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他,语气里满是厌恶和警告。 “那可是皇商陈家的家产,”周老太爷继续诱惑,“只这一次,就可保你我子孙后代衣食无忧了。” 许凡明握紧拳头,手背上暴起了青筋,慢慢地问他:“周老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要知道,你这太平山庄那么多镖师,跟着你奔波劳碌一辈子,可能都比不上陈家一抬嫁妆来得多。”周老太爷面部表情狰狞可怖,竖起一根手指,明晃晃地要戳到许凡明脸上。 许凡明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的表情愈发的阴狠。 刷的一下,周老太爷这根手指就和他的手掌分家了。 许凡明左手把匕首插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老爷子,眼睑因为愤怒充血变红,显得原本就不友善的三角眼更加凶狠。 周老太爷捂着手指:“你这是伤害主顾!我看以后谁家还会在你太平山庄做生意!” 许凡明直接领着他衣领,两个人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周老太爷瑟缩了一下,许凡明一字一句恶狠狠地对他说:“主顾?你也配在我面前说这两个字?” 说完扔开手里的周老太爷,又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这富态的周老爷甩在了地上。 “扔出去。” 许凡明轻蔑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周老爷子,就像是看着一条死狗。 且不说这老东西的提议违背了江湖道义,更是侮辱了他们太平山庄各位镖师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口碑。 再者说,陈家东家手里有着玄凤令,尽管目前看来她并不知道玄凤令的作用,但这并不影响江湖中人对她的尊敬。 至于周家? 反正他们都要离开京城了,那他也不介意送给这老不死的一份大礼。 他躺回摇椅,继续闭上眼,只不过唇角细碎的胡茬随着他咬牙的动作轻微抖动暴露了他此刻的杀心。 眼看从太平山庄没有办法套得陈锦君的嫁妆,周老太爷捂着右手上面包扎伤口缠绕的纱布,眼珠一转,把主意打到了三房陈三叔头上。 “来人,去请陈家三房房头茶馆一聚。”他语气间满是兴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拿到陈家家产坐上京城第一富商那把交椅的模样。 陈家三叔来得不情不愿,明明陈锦君已经要离开京城,自己就是陈家家主,这老头子还找自己干什么。 “呦,家主来了。”周老太爷拿捏住了他的心理,第一句话就捧到了他心坎上。 但他表面上还是要先推辞一下:“您可别折煞我了,这八字没一撇呢,让旁人听到难免笑掉大牙。” “你可知你那个侄女,嫁妆带走了陈家近七成家产?” 周老太爷夸张地说,而实际上陈锦君并没有带走全部的京城地契,为了从陈家三叔这里谋取利益,他故意夸大了很多。 “她是不打算给其他人留活路?”陈三叔眯起眼睛。 周老太爷心底带上几分不屑,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估计这所谓三房房头连陈家账簿都没有看过,还妄想当家主? 但是也好,这样的人守不住陈家家产,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拿走陈家的一切。 第6章 陈家四叔 想到这里周老爷子低眸喝了口茶,稍稍收敛了一下眼底的算计。 而陈三叔见周老爷子不说话,更加心急,认定了陈锦君想把陈家搬空,直接拍了桌子:“她既然出嫁,就是外人,怎么还敢妄想带走陈家的东西?” 越想越气,他直接问周老太爷:“老爷子您与我父亲多年来往,想必也不想看我父亲一番心血流落到外人手里,您可有什么办法?” 蠢东西,一句话就撬动了。 周老太爷心里更加瞧不起陈三叔了,但目前他还要哄骗着陈三叔先把陈家家业从陈锦君手里要出来,于是装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你可是她三叔,她就算是如今的家主,也不能忤逆长辈的意思啊。” 陈三叔眼睛一亮。 而陈家大房这边,陈锦君听着下面茶楼小二打扮的小厮前来通报三房的消息,扯了扯嘴角。 “真是我的好三叔。”她冷冷一笑,原本就清冷贵气的容貌更加冷艳了几分。 “本来还想看看他能不能真心地为陈家好,现在看来,只有他不出来当跳梁小丑,我才能安心地离开京城。” “徐生,”陈锦君指甲在桌子上没有规律地敲打,“你跑一趟四房,把四叔请来一趟。” 不一会陈家四叔就匆匆赶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衣襟上沾了一笔墨。 陈锦君坐在主位上:“四叔想必知道,我嫁去雍州,是三叔所迫。” 陈四叔布衣长衫,文文雅雅:“这事是三哥自己的主意,我自中秋过后一直在家中读书,并无与他人有来往。” “我走之后,陈家不可一日无主,”陈锦君看向他,“比起三叔,我认为四叔您更适合这个位置。” 听她这么说,陈四叔吓了一跳,急得脸上泛红:“你也知道,四叔我不过一介布衣书生,除了会背几本圣贤书,写几句酸诗,教导族中小辈尚可,可实在当不得家业啊。” “四叔谦虚了,咱们陈家做生意呢,讲究的是两个字,一字曰义,一字曰利,”陈锦君放缓了语气,“义利双绝是我陈家起势的根源,现在只求四叔守一义字。” 一扯到义字,陈四叔知道自己拒绝不了,陈三叔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与义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做?” 陈锦君招了招手,徐生把一本厚厚的账簿放在了陈四叔面前。 “这是留在京城的掌柜名单,生意往来,四叔只需和账房的老先生们把每家的进账出账做好,不求什么大利益,只要我陈家能安安稳稳地在这京城有一席之地,不被宵小轻视了去。” 陈四叔伸出手,抚摸着面前的账簿,闭上了眼,长长出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你安心去荣城,反正现在朝廷没了,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没有科举可以考了,闲着也是闲着,四叔多学学,总不至于叫祖上家业没落了。” “我后天出嫁,还烦请四叔赏脸为我送嫁。” “自然是要送的,在家闭门那么多天,翻着那些书,人都憔悴得几分,”陈四叔低头,看到长衫上的墨汁,笑着摇头,“倒是失了些礼数。” “我会在走之前,把三叔软禁在宅子里,之后怎么样,还要看四叔的安排。” “这你放心,我会守住祖业的。” 陈四叔儒雅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坚定。 送走陈四叔,陈锦君揉了揉太阳穴:“如此,也算了结我几分思虑。” 按照习俗,新娘出家的前一天晚上,是要置办一场家宴的,陈锦君就要在这个时候,把陈三叔不该有的念头打消掉。 深秋的天色黑得十分早,陈锦君坐在主位上,看着陈三叔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 她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后槽牙,看来实在周家哪里得了什么许诺了,要不也不会如此轻狂,明目张胆地看了主位好几眼。 不一会四叔也到了,他和善的和陈锦君打了招呼,不动声色地瞥了陈三叔一眼。 作为读书人,又是前朝的进士,虽然因着排名不好没有入朝为官,陈四叔始终认为宗族观念很重要,再加上这两天有意的去了解陈家的生意往来,主动被动地听到见到了陈三叔在背后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尊敬兄长的观念,恐怕他这个慢性子的人也早就忍不住对他动手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陈锦君看了看席位上,有族里一些大掌柜,有各府的夫人姨娘,也有族里许多年龄稍长一些的小辈,“就开席。” 当她刚打算举起酒杯说些祝酒词,陈三叔先忍不住了:“今天,这位置坐得不对。” 他声音不算小,整个厅堂安静了几分。 陈锦君一愣,忍不住哼了一声,三叔这心性可真是急啊。 她把手从酒杯上拿开,抬眼看向陈三叔:“三叔觉得,什么位置不对?” 所有人都看向了陈三叔,突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胸闷了一下。 稍微缓了缓,他看向陈锦君所在的主位:“你既然已经被赐婚,就应该出嫁从夫,是外姓之人,怎么能坐在陈家主位上呢?” 下面立刻有人议论纷纷,陈四叔多年读书养出来的修养几乎都要憋不住要破口大骂了,但是为了和陈锦君今晚的计谋能够实现,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那依着三哥看来,这个位置该怎么排呢?” 见主家三位地位尊贵的人对峙,场内的人不敢说话,只有几位大掌柜互相对视了几眼,表情上满是不屑。 “既然现在家主是外姓了,那主位上自然要坐着我陈家的人。”陈三叔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从自己席位上走到陈锦君席位旁边。 陈锦君垂下眼睫:“那三叔觉得,谁该坐在我的位置上呢。” “自然是……”陈三叔刚想说自己,却发现下面坐着的几位掌柜脸色不好,连忙转了话锋,“自然是,亲疏有别,长幼有序了。” 这话说的,论与老爷子亲疏,只有陈锦君、他自己还有陈四叔了,现在陈锦君被他说成了外姓之人,只剩下了他和陈四叔。后面又跟了一句长幼有序,就差把“我要当家主”五个字昭告天下了。 “按这么说的话,”陈锦君抬眼,在厅内环视一圈,最后和四叔对上视线,“四叔,以后陈家拜托你了。” 陈四叔非常配合地起身走来和她换了位置。 在场的众人除了早有耳闻的几位大掌柜,所有人都被发生的这一幕惊到了。 再看陈三叔,错愕的表情立刻起得满脸涨红。 “陈锦君你什么意思?”他气急败坏地看向坐在右首位陈锦君。 “四弟你这又是干什么?”他又转头拍了拍主位的桌子。 “你们两个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三叔,三哥?” 陈四叔显然不想与他多说,直接从口袋里拿出当年先帝御赐的金镶玉如意。 座下所有人起身行礼,见过家主。 这些声音在陈三叔耳朵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都是你算计好的对不对?” 第7章 镖师集结 他扑到陈锦君面前,手指直接指着她的鼻梁,眼神凶残,仿佛要把她千刀万剐。 “你嫁人就算了,还要带走陈家七成家产,如今居然把父亲经营的家族交给一个书生?”声音凄厉,像木车轮雨天碾在瓷砖上,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陈锦君坦荡地和他对视,把他贪婪丑陋的嘴脸尽收眼底。 见陈锦君不反驳,他几乎失了态,全然不顾在场的除了都是自己的族人还有外人,对着陈锦君破口大骂:“要是知道有今天,大哥当年就应该把你这个女儿早早的送给别人,在族里挑个男孩养,也不会落得大半家产归于旁人!” 陈锦君握了握拳头,强忍着想给三叔薄情寡义的脸上来一巴掌的念头。 “锦君的嫁妆我看过了,她曾作为家主,合情合理,只是没落到你的手里,你才如此斤斤计较。” 陈四叔坐在主位上,第一次这么训斥自己的兄长,放在以前从没有过,可他听到陈三叔如此咒骂,一时间没有绷住,直接在那么多小辈面前落了三哥的颜面。 “我带走的,只有我应有的嫁妆,这世上但凡是有担当有能力的儿郎,都不会把自己夫人的嫁妆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陈锦君又瞟了一眼三夫人,“想来那霍家少爷也不会窝囊的和三叔您一样,平日里花着族里的供给,还打着夫人嫁妆的主意。” “你!”陈三叔脸色红得发紫,又羞又恼。 陈锦君眯起眼讽刺地看着他:“周家许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为了这点家产如此机关算尽?” “这都是我应得的!”陈三叔已经失去理智,大声喊着,唾沫星子飞溅。 “一派胡言!”陈四叔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 “陈家家产属于每一个陈家人,既然三哥不把自己当作陈家人,那就只好请三哥到祠堂里闭门思过了。” 陈四叔立刻让人把陈三叔带到祠堂,严加看守。 终于解决了这一隐患,陈锦君安了安心,明早天不亮就要起来梳洗打扮启程去雍州了。 和陈四叔打过招呼,她就回到大房的院子,看着满地用金漆描花的箱子,叹了口气。 “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会自己给自己准备嫁妆,自己给自己送亲,自己把自己嫁出去。” 一旁随她一起的沈笑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再三组织了语言:“我会让东家明天成为最美的新娘。” “美不美有什么干系?”陈锦君随意地敲了敲箱子,“霍家二少爷自小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我不指望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帮助,只要他别拖累我做生意,表面上凑合凑合也就过去了。” 霍家一直以来都是雍州的地头蛇,自己要在霍家手下做生意,这层关系是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徐生从外面进来,见到陈锦君行礼:“东家,太平山庄派人传话了。” “他们什么安排?” “明天太平山庄的人会在城外等着,二百人先行一个时辰,六百人随行,许镖头带着四百人晚走半个时辰,足以保证路途安全。” 陈锦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另一边太平山庄,许凡明依旧是黑色布衣布鞋配上洋背头。 这次他没有继续躺在摇椅上,而是站在练武场上,手里拿着一张青红会的腰牌。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父亲他们还好不好,如若是过得不好,他许凡明心里就舒坦了。 反手举起腰牌,面前的镖师全然抱拳。 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找回来的青红会的兄弟,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许凡明心里清楚的很,那一枚玄凤令,足以让大半个江湖改姓陈。 既然都是要被她统治的命运,不如早早地做她第一批追随者。 “明天寅时三刻,带好全部家当,城西集合,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成功地把陈东家完好无损地送到雍州。” 一旁拄着拐杖,两只眼睛微微阖上的老者睁开浑浊的眼睛:“您这是要迁庄。” “闻老,京城待不得了,”许凡明对老人很尊重,仔细向他解释了现在的局势,“民国政府已经在秦岭以南站稳了脚跟,一定会对北方起心思的,太平山庄到时候就是武功再高,也比不得别人军队的一膛大炮啊。” “雍州,雷家在雍州。”闻老将全身重量倚靠在手里的拐杖上,苍老的眼睛盯着许凡明,“我不信你小子忘了许家和雷家的恩怨。” 许凡明低着头不说话,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情绪的波动。 “永生不忘。”他死死地咬着后槽牙,尽力表现出一副决心复仇的模样。 “那你此番去雍州,免不了要去雷家拜山头,你怎么能保证,你能在雍州站稳脚跟,带着那么多弟兄们在雍州安家立业?” 看着闻老严肃的表情,又看看周围弟兄们没有异议全部服从的样子,许凡明闪了闪眼神,犹豫着要不要把玄凤令的事情告诉闻老。 “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拉了那么多兄弟们陷入当年的事情里,”闻老拄着拐杖,后退着准备离开,“陈家以后在京城也没有那么大的势力了,不来往也罢。” 这句话让许凡明脑子一热:“不行,不能与陈家断了……玄凤令,玄凤令在陈锦君身上。” “你说什么?”闻老刷的一下回过头来看他,“你亲眼看见玄凤令在陈家那姑娘身上?” 闻老年迈的脸上因为急切而添上了几抹生气。 周围几个老镖师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江湖上一直流传着玄凤令的传闻,甚至当年分散各地的青红会也都暗中寻找过玄凤令的持有者,结果都是无功而返,没想到玄凤令居然离他们这么近。 许凡明点点头:“前几日陈东家来与我谈这次的生意,走得急,香囊掉在了地上,我手快捡起来,里面正是玄凤令。” “所以你才做出了随着陈家那姑娘出家迁庄的打算?” 闻老转眼间又是满脸欣慰:“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在太平山庄经营,早就消磨了野心,忘了许堂主和大公子受得苦了,如此看来,你倒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许凡明捏了捏拳头,当年父亲和大哥的阻拦,的确是让他失去了在青红会的权力,这是一个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遗憾。 “那这样说,明天的行动,您没有意见?”他试探地看了闻老一眼。 第8章 出嫁离京 他试探地看了闻老一眼。 “玄凤令居然在一个女人手里,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找到,这是一个好机会,能不能一统青红会,自己坐在第一把交椅上就看这次了。” 闻老眼里满是算计:“你了解她吗?” “陈东家?”许凡明想了想,“自打十年前我们来到京城,没有任何名头,是陈家的生意撑起来的,后来也听说现在的陈东家,当时的陈少东家年少有为,前几日陈老爷子去了,周家站出来指认,才知道东家居然是女子。” “不简单,”闻老捻了捻胡须,“可惜了,是御赐的亲事,不然你娶了她才是最稳妥的。” “我哪能高攀。”许凡明一脸古怪。 “高攀?她配不配得上玄凤令带来的权力还是另外一回事。” 见许凡明不说话,闻老思索一番:“这样,你按我说的做,试试她有没有资格让你我追随着她。不然,就让玄凤令永远消失也是好事。” 说完自己的计谋之后,闻老慢慢地走了。 许凡明看了看几位老镖师:“天也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明天记得带着人按计划走。” 等人都走完了,许凡明立刻变了一副脸色,不再满脸义气,反而布满了戾气。 “父亲?大哥?无关紧要的人,何必为了他们和雷家有仇恨。” 他轻轻摸着手上刻着“许”字的青红会腰牌,眼底满是野心,若有在青红会呆了很久的老人在这里,就会认出这是青红会几年前高层人物身份的象征。 “妓子的儿子,也想坐坐父亲当年的位置。”轻飘飘的一句话,随着晚风消散在夜色里。 鞭炮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京城陈家,家主出嫁。 沈笑笑看着自己手下梳妆打扮齐全的陈锦君,忍不住赞叹:“东家这么打扮,倒是和平日里男装的模样不同了,根本认不出是同一个人,若要我说,东家男装和女装才是最般配的。” “好看的皮囊又有什么用?再怎么打扮,也不过是让外人看罢了。” 陈锦君一脸无奈,看着镜子里面身穿嫁衣的自己,有些恍惚。 “我似乎,很久没有以女子身份示人了。” 沈笑笑也有些感慨:“十二年了,一转眼就过去了。” “只希望,以后不会以色待人,”陈锦君摸了摸凤冠上的金玉流苏,“比起成亲,我更期待今后我在雍州的生意。” “寻常女子,成亲不过就是相夫教子,换了一个笼子熬过几十年罢了,东家不会被后院困住手脚,咱们都在府外,咱们就是东家的耳目,霍家二少爷若是对东家不好,咱们可是拼了全部家业进去,也要把东家救出来。” 沈笑笑尽力宽慰她心里的担心。 陈锦君知道她很认真,生意人赌誓,生死无人知晓,信口拈来,但这全部家业可是赌上了全部的心血和勇气,她笑着摇摇头:“你这么多年,不也是一心扑在玉春楼上,也没再见你说什么找个相伴之人。” “东家知道,我是被自小定亲的男人带到京城的,入城的第一天,就被卖进窑子里,若不是夫人见我可怜,帮我稳了脚跟,哪有我今天呢。” “现在要你和我去雍州从头开始,也是不得已,京城太平不了多久的。” “雍州还能比京城水深不成,东家惯会说笑。” 沈笑笑看到徐生在外面,俯身去搀着陈锦君:“东家,时辰到了,该出门了。” 陈锦君叹了口气:“走。” 可能是因为都知道今天是陈锦君出嫁的日子,又是因为皇家赐婚,有的是愿意来看个热闹的人,陈家门口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花轿是皇家的规格,据良叔说,这顶花轿是从宫里买下来的,说是皇家没有公主等着出嫁了,既然这样倒不如卖出去,换一些金银补贴宫里的吃穿用度。 当陈四叔看到这顶轿子,直接道出了它的底细:“宫里没有待嫁的贵人,这顶轿子是不会有人在意的,大清也是树倒猢狲散,那些宫人也是苦命人,偷着卖了也不过是换些糊口的金银。” 陈锦君对皇家有心结,但事发突然,一时又找不到更好的选择,让人换了里面所有的物品,擦了几十遍,最后还把花轿周围的帷幔换上了绣着陈家族徽的红纱,到底是猛的一看也看不出是皇家的东西。 她坐在花轿里面,左看看右看看,看到都是陈家平日马车里的装扮,才安了些心。 抬着花轿的是许凡明亲自挑选的镖师,一共有六十多位身量相差不多的镖师,轮流抬着轿子,足够让她平平稳稳的到达荣城。 陈锦君掀开帘子,正看见徐生冲她示意要走了。 她点点头,花轿慢慢离开地面,向着京城西门去了。 等她到了西城门外,诸位掌柜早早已经准备好了随她一起启程,再加上陈锦君一百零八抬丰厚到惊人的嫁妆还有掌柜们带去的资料和人手,再算上太平山庄诸多的护卫,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的犹如行军。 许凡明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抹红色的花轿渐渐远去,从陈府远远追过来看热闹的人们也在热烈讨论这次陈锦君出嫁的大阵仗。 周老太爷也在其中,陈三叔被软禁祠堂,他自然是见不到陈三叔,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通过那个贪婪的傻子拿到陈家的家产,此刻穿着平凡朴素,在人群里散播陈家的谣言。 “这陈锦君仗着是皇家赐婚,一下要走了陈家七八成家产,你们看到了吗,足足一百零八抬嫁妆,放在以前的皇家都没有那么大阵仗,她可真是为了出风头,连族里其他人都不顾了。” 他表情夸张,手舞足蹈地在人群里说着。 有人信以为真,还时不时问两句:“那这陈家以后在京城可不没有那么多银子周转了吗?” 旁边还有老头肯定这个人的说法:“可不嘛,我可是知道,当年和陈家差不多的周家,就是被西太后要走了五成家业,用来赔给那些洋大人,周家后来就一天比一天不如陈家了。” 周老太爷很满意这群人的反应,但他听到后面那句话还是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哎,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又知道陈家这次分出去多少家业,一定也知道当年两家的事情。”那个老头还和他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周老太爷黑着脸压下心里的不快,继续捕风捉影般的散播着陈家要完了的消息:“要我说,以后陈家钱是不够了,以后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少,陈家现在那个家主是个书呆子,属于是临危受命接管了这个烂摊子。” 他说得兴奋,两只眼睛放光,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陈家这次是真的完了,老爷子刚走,这当孙子养的孙女就开始败坏他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陈家了。” 周老太爷正要接着说,突然发现刚刚还围绕在他周围听他胡说的人们都在慢慢向后走,眼睛都在看着他的身后,好像他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慢着,身后? 第9章 闻老的试探 周老太爷感觉到不对劲,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周老爷子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吗,需不需要在下请您喝口茶?” 周老太爷回过头去,就看到许凡明一张带着邪笑的脸。 他感到几天前被许凡明砍掉的右手食指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摸上了包着纱布的右手,正巧被许凡明注意到了。 “手还疼呢,周老爷子也不好生养着,跑来人这么多的地方,也不怕撞到伤口。” 许凡明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俯下身去笑着把周老太爷眼底的惊慌尽收眼底:“周老爷子怎么身边不带着人啊,多不安全。” “你你你……”周老太爷舌头打结。 “怎么说话不利索了?许某人看周老太爷刚刚可是说得很开心呢。” 许凡明收起笑容:“需要我把您贪图陈家家产,想联合我们太平山庄里应外合劫了陈家的嫁妆这件事昭告天下吗?” 周围围观的人们一片哗然,原来一直在和他们聊天的竟然是周家的老太爷,还妄图对别人家产下手劫了御赐的婚事,可真是人心险恶。 “看来一根手指和一巴掌对周老爷子的教训的不够大啊。” 许凡明从衣袖里震出来上次用的匕首,对着周老爷子比划了一下:“这次您想留下点什么?” 他周身的杀气浓郁极了,周老太爷不敢多说,拔腿就想跑。 许凡明歪了歪头,立刻有和他一起晚走半个时辰的镖师把周老太爷抓了回来,死死按着。 “走,别在这里动手,吓到旁人可就是业障了。” 闻老拄着拐杖,冷眼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周老太爷,他闻某人在江湖这么多年,最看不得这种为着自己一己私利,趋炎附势,背信弃义之人,这种人在当年的青红会是要上刀山挨三刀六洞的。 城外,太平山庄车队前,周老太爷像垃圾一样被丢在空地上。 他害怕,拖着两条打颤的腿,拼了老命也想跑出去,可是附近都是太平山庄的镖师,没有跑出去多远的距离就又被抓了回来。 镖师按着他,看向许凡明:“镖头,这老东西怎么处置。” 许凡明看也没看地上的周老爷子一眼:“老规矩,鞭土了,把秧子留着,快马去给陈东家瞧一瞧。” 听他说这些,周老太爷几乎恨不得晕死过去,他也知道江湖上人们的暗语,这鞭土就是要把他用鞭子抽死过去,秧子是自己脖子上的人头,这是要拿他的命给那陈锦君出气! “慢着。”闻老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说,周老爷子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瞪大了眼睛一脸感激地看着闻老。 可是闻老最恨的就是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为他开脱,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嘱咐了那镖师:“记得看看陈东家是什么反应,看仔细了,回来分毫不差地演给我看。” 周老太爷眼里的光,灭了。 这边陈锦君坐在花轿里,徐生在旁边紧跟在窗外。 后面有马蹄声响起,陈锦君皱了皱眉头:“徐生,看看是何人纵马?” 徐生向后看去:“一个镖师,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她沉吟了一下:“你先闪开,想来应该是总镖头派来的。” 马蹄声渐渐近了,镖师下马在花轿外面:“镖头让我送一件东西给东家看。” “哦?”陈锦君拉开帘子,正好看到镖师手里的布袋,“什么东西?” 镖师仔细地看着陈锦君,另一只手慢慢掀开外面套着的布袋,露出了里面周老太爷的人头。 表情惊恐痛苦,暗红的血迹还带着些许泥土,张大的嘴里没有舌头。 “镖头说了,周老太爷在您背后搬弄口舌是非,所以亲自拔了他的舌头。” 这些镖师并不是刑堂的老手,处置人的方式简单粗暴,脖颈上的切口参差不齐,看上去血腥极了。 陈锦君面上平静,心里却早已经呕了好几口血。 她表面上好像在端详着周老爷子的人头,实则双眼放空,努力让自己什么都看不进眼里。 稍稍平复了反胃的感觉,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拿回去,代我谢谢镖头。” 镖师把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还为着她的淡定自如小小地惊讶了一番。 “遵命。”镖师立刻跨上马向后面的军队赶去。 徐生也看到了那颗人头,等表示走后他走到帘子旁边,看到陈锦君皱着眉头,赶忙问:“东家?” 陈锦君低下头摇了摇:“我没事,周老太爷死了。” 她压下不停上泛的酸水,头脑飞快转动。 “得弄清楚总镖头在收拾周老爷子的时候有没有说过陈家,总不能平白无故与周家为敌,四叔顶不住的。” “那也要等晚上到了驿站再说,现在咱们周围的轿夫都是镖师,人多,眼杂。”徐生看了看周围,低声说。 “到了驿站,你给我寻一辆牛车,要车板大的。” 又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她再一次锁紧了眉头。 “东家?您喝口茶。”徐生见她脸色发白,赶忙从花轿下面的隔板里取出水壶。 “他在试探我”她喝着茶,脑子稍微恢复了清醒,“刚刚那个镖师一直在看着我的反应,正常来说,太平山庄的镖师绝对不会一直看着东家,这不合乎规矩。” “那我们怎么办?”徐生听着她的分析,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尽力做到了没有反应,”陈锦君又想了想,“先别声张这件事,我要先搞明白他有什么目的。” 而后面的队伍里,许凡明和闻老听着镖师的描述,对视了一眼。 “陈东家当真如此淡定?”闻老捻着胡须,陷入思索。 “千真万确,东家看到人头面无表情,极为淡定,眼睛都没有从上面离开过。” 许凡明爽朗一笑,眯起眼睛有些自豪:“我和您说了,陈东家不可按寻常女子来看。” “倒是老夫小觑她了,”闻老挥了挥手,示镖师先退下,“胆量可以,不是鼠辈。” “陈东家自幼是以男子身份行商,陈家是要她当家主的,”许凡明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如果不是一封圣旨赐婚,我恐怕也不知道她身上有玄凤令。” “陈家一向不把皇家放在眼里,这次怎么按着圣旨行事了。”闻老捻着胡子,眯起眼睛,仔细思索着其中的秘密。 第10章 当面感谢 许凡明语气严肃了起来:“您是怕有阴谋?” “不是,玄凤令在陈家,陈家在之前和西太后闹了不愉快,陈锦君爹娘就是那个时候被西太后私下赐了毒酒,按理来说,皇家的一切陈家都不放在眼里,这封圣旨的来历很值得考究。”闻老抬了抬满是褶皱的眼皮。 “我让人去查。” 陈锦君一路上昏昏沉沉,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驿站,眼前一片昏花,大脑昏昏沉沉,她连着匀了好几口气,才平稳下了那顶火红的花轿。 等徐生和沈笑笑把她送到房间,她又喝了好几杯茶水,才缓过来一天的不适,长长的舒了口气。 “东家,许镖头也到了。”外面小厮通报。 陈锦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扭头吩咐徐生:“现在出去找辆牛车。” 她一双眼睛恢复了一贯的算计与精明,沈笑笑站在一边,欣慰的看着陈锦君。 “更衣,我要去会会许凡明。”陈锦君面无表情,但是偶尔下撇的嘴角暴露了她努力憋在心底的狠劲。 沈笑笑帮她换下华丽繁复的嫁衣,拿出了她平日里一贯的深色衣服。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侍女说:“拿女装来,颜色艳丽些。” 沈笑笑不解。 陈锦君好心解释:“有时候,女装是禁锢,但是有些特殊时候会很有用。” 沈笑笑见她这样,也不好多说,接过婢女手里的罗裙,帮助陈锦君拆下头上沉重的凤冠。 清澈的西洋镜里面反射出陈锦君清艳的容貌,本来理应破碎柔弱的模样此刻眼里满是无情冷漠的算计。 还差点什么。 陈锦君突然扭过头,盯着一旁收着金钗的沈笑笑。 “东……东家?”被陈锦君幽深的眼眸盯着,沈笑笑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手下的动作一顿,试探地喊了陈锦君。 陈锦君面无表情的看着沈笑笑的表情从错愕到有余,慢慢又变为惊恐害怕,看着沈笑笑眼睛里带着不经意的讨好。 对,讨好。 陈锦君缓了缓神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模仿着沈笑笑的神情。 不行,不像。 陈锦君又转过头盯着沈笑笑。 沈笑笑身子都僵了,如果不是自己一直以来对陈家忠心耿耿,但凡心里有鬼的,都要在东家的注视下软了膝盖。 她仍然赶忙跪下,诚恳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看她表忠心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我没事,你去把玉春楼的头牌喊来。” 沈笑笑赶忙去玉春楼的客房找自家的姑娘,一路上心脏砰砰地跳动,东家刚刚的眼神太过恐怖,以前只见过东家审讯叛徒的罗刹模样,今天那双眼睛盯着自己,自己竟是一动也不敢动。 这边,陈锦君依旧对着镜子,练着沈笑笑那副让人忍不住心疼怜惜的模样。 真难。 陈锦君揉了揉脸,叹了口气,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此去道阻且长,不见前路,没有归途,稍有不慎便会流落在这乱世里。 镜子里的人眉眼间有着无可奈何的悲戚,但是一瞬间又是那一副冷淡无情的陈家大东家生杀予夺的模样。 沈笑笑带着玉春楼的头牌匆匆赶来正好撞上了鸿音书局的宁掌柜。 宁掌柜拦住了神色匆匆的沈笑笑:“东家有什么安排吗?” 沈笑笑摇了摇头:“东家好像变了性子,让我喊玉春楼的姑娘,恐怕是有什么计谋。” 宁掌柜看了看沈笑笑身后的姑娘,把她拉到一边往她手里塞了一本书:“今天我翻了雍州城城志,雍州很乱,霍家也不简单,你把书给东家,让东家心里有个准备。” 沈笑笑看着手里的旧书,抬眼看了看宁掌柜,一双狐狸眼笑意盈盈:“你还有这份心思,我以为你不过只是一个书呆子呢。” 宁掌柜被她看得满脸通红,随便扯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开了。 沈笑笑带着自家的两位头牌,敲响了陈锦君的房门。 这边陈锦君正在盘算自己该如何在雍州打下自己的江山,听到沈笑笑的声音立刻收回了那副阴沉的模样。 “进来。” “东家,这二位是玉春楼的头牌,绣凤和文琴。” 陈锦君点了点头,冰冷的眼神落在了娇媚的绣凤身上,又扫过文琴。 “不错。” 陈锦君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沈笑笑摸不清陈锦君的想法,试探地把宁掌柜刚刚塞给她的《雍州城志》放在桌子上:“宁掌柜送来的。” 陈锦君看了那古旧的书本一眼:“我知道了。” 说完又扭头看着两个美人。 绣凤大大方方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看着地面,文琴下意识地偏头看自己肩膀,露出娇嫩的脖颈。 陈锦君端详两个人的神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行了,带出去。” 沈笑笑一头雾水,不知道东家在干什么。 送走了两位头牌,沈笑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东家这是要做什么。” 陈锦君幽幽地看着镜子,原本十分的冰冷淡漠的气场里竟然生出三分蛊惑:“会会许镖头,他送我一份大礼,我总不好一句话不说。” “那您刚刚?” “学一下其他拿捏人心的办法,现在不比以往,没有那么大依仗了,身家都在别人手里,一日没到雍州,我的心里就一日不太平。” 陈锦君站起来披上了披风:“更何况既然打算用女子身份示人,总不好再一贯用着男子的腔调。” 她走出客房,问清楚许凡明的在哪里,大步向许凡明所在地走去。 陈锦君心底知道,自己要真正的带着陈家走下去,不能按照以往一贯的强硬手段,既然要嫁为人妻,总要利用自己的身份来做事。 许凡明正在车前带人对着单子清点货物,陈锦君逆着最后一点夕阳站在他背后,盯着许凡明的后背,平静的眼神下是内心的汹涌。 许镖头,你在试探着什么? 许凡明警觉地回头,看到了陈锦君,绣花的斗篷盖住了她半张脸,火红的夕阳从她背后照射而来,猛地一看有些阴森。 他咧嘴一笑:“天都要黑了,明天还要接着赶路,东家不休息站在那里做什么?” “不急。” 许凡明把单子给了手下,自己大步向陈锦君走去:“东家有事找我?” 离近了些,他借着暮色看清楚陈锦君,呼吸一滞。 第11章 江湖往事 太平山庄与陈家合作多年,但他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陈锦君女子模样的打扮。 该怎么形容呢? 他当年在青红会的时候曾经见过当时名满江湖美艳不可方物的第一花魁,但是和陈锦君比起来,记忆中万人追捧的花魁黯然失色。 或者说,那花魁不配和陈锦君相提并论。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突然响起闻老让他娶了陈锦君的话,貌似,这也不错? 陈锦君借着夕阳的暖光,把许凡明隐晦的想法一览无余。 她表情生冷,全然忘记自己刚刚在玉春楼头牌那里学到的应对男子的方式,语气变得和生意场上一样的阴阳怪气:“我是来谢谢许镖头的。” 许凡明挑了挑眉,痞里痞气地笑笑,表示自己知道她是为了白天周老太爷的人头而来。 “东家不用谢我,他周家坏了规矩,难逃一死。” “镖头可知,周家并非只有周老太爷一人,若是周家小辈追究起来,这个罪过是要算到我陈家头上的。”陈锦君淡淡地看着他。 “陈家?”许凡明低头看着她,火红的夕阳映在他眼底,无端地染上了一抹疯狂,“东家现在已经不算是陈家人了,需要小的提醒您,您现在已经要是霍家的人了吗?” “就算嫁人,我也姓陈,不会姓霍。” 陈锦君语气冰冷,却更加激发了许凡明心底疯狂的念头。 他注视着陈锦君清艳的眉眼,嘴唇干涩:“到了雍州可就由不得东家了。” “那就不是镖头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陈锦君的眼睛像一口陈年的老井,没有半分波澜。 “或许,东家愿意,”许凡明俯下身,和她平视,“随我姓许。” 说完这不敬的话语,他一脸玩味,心里却有些忐忑。 陈锦君笑了。 这一笑像是雍容的牡丹化作妖艳的芍药,和天边的夕阳一样晃眼。 可下一秒,陈锦君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清脆响亮的声音让旁边的镖师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扭头看向这边。 “看什么看!干活!”许凡明顶了顶腮,凶狠地瞪了回去。 许凡明混迹江湖这些年,第一次见到这种隐忍狠厉的女子,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活动了一下左半边脸:“玩笑而已,东家别生气。” 陈锦君又笑了,笑得比许凡明更血腥,她语气没有起伏:“镖头真会开玩笑,我差点以为镖头大胆到无视圣旨了。” “皇帝都没了,东家又何必执着于一张圣旨?”他压低了声音,“您看起来可不像大清的忠臣孝子啊。” “这和镖头有什么干系吗?”陈锦君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谢意送到了,那还有一事相托。” “东家尽管说,小的在所不辞。”许凡明声音低沉,带着些许让人摸不清的暧昧。 “请镖头派快马去雍州查探消息,尤其是霍家。”陈锦君坦坦荡荡,幽深的眼睛盯着许凡明。 “还有吗?”许凡明被她看得发毛。 “我让徐生找了牛车,那花轿我坐不惯。” “然后呢?”他努力让自己不去回避陈锦君的目光。 “没有了,多谢镖头。”她转身要走。 许凡明点点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声:“东家真的甘心把自己关在后院里做花瓶吗?” 陈锦君没有看他,而是定定地看着绚烂的晚霞:“我陈锦君不是花瓶,是兵刃。” 她走远了,宽大的斗篷消失在暗红的晚霞里,刻在了许凡明眼底。 兵刃吗? 许凡明喃喃自语。 天不亮,一队快马从驿站出发,率先前往雍州城打探消息。 连着好几天,陈锦君都坐在徐生找来的牛车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宁掌柜送来的《雍州城志》。 霍家是前朝三品武将,一直镇守在雍州城里百年之久。 雍州地处山区,受外界影响不大,土地富饶,这次革命倒也是伤害不大。 直到第六天,许凡明敲了敲她牛车的车窗。 是第一批前去雍州打探消息的镖师回来了。 “霍家二公子霍平燕几日前突然病重,其堂兄霍廷昱已经找了名医为其诊治。” “病重?”陈锦君若有所思。 “还能活吗?”许凡明没好气地问。 “有大夫说救不回来了。”镖师低着头说道。 “那敢情好,”许凡明骑着马幸灾乐祸地看着陈锦君,“东家还要嫁吗?” 陈锦君没有理他的挖苦,而是向镖师询问霍家在雍州的地位。 “闹革命之后,朝廷倒了,霍大公子霍廷昱第一个脱了朝服,成立了军阀,现在是雍州的大帅了。” 陈锦君垂下了眼睫,点了点头,又抬眼对许凡明坚定地说:“当然要嫁。” 许凡明满脸不理解:“嫁什么?嫁过去当寡妇吗?” “寡妇有什么不好?镖头前些日子还担心我在后院做花瓶,当了寡妇就自由了。” “东家就这么作践自己?”许凡明被她的态度气得跳脚,表面上笑得讽刺。 陈锦君淡淡地看着他:“许镖头,你好像对我过分关心了。” 许凡明一下泄了气,低着头去摸马背上的鬃毛。 “劝镖头不要动半分不该有的心思,”陈锦君淡淡地说,“去雍州是同道,到了雍州之后是殊途。” “不会的。”许凡明抬起头看着前面的路,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玄凤令在,他无论如何都要跟着陈锦君,看着青红会重新建立。 陈锦君瞥了他一眼,冷哼:“霍家就是雍州的土皇帝,想做点大事总归是逃不了霍家的手掌心。” “那东家嫁到霍家,借了霍家的势,把自己搭进去了,这不就是……”许凡明挑着眉毛,吊儿郎当地看着陈锦君,到底是没有把后面“卖身”两个字说出口。 “那和镖头有什么关系呢?”陈锦君和他对上双眼,洞悉一切的目光把许凡明看得一呆。 “有关系的。”他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不解地看着他。 许凡明沉吟了一下,挥手把镖师遣走。 “东家可曾听闻过,玄凤令?”他骑马的身姿挺了挺。 “不曾。”陈锦君皱着眉摇了摇头。 “青红会呢。” “三大帮派之一,自然有所耳闻。”陈锦君点点头。 “应该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许凡明陷入了回忆,“西太后搜刮钱财赔付东洋人那段时间,多少人家破人亡,为了一家老小有一口饭吃,都去江湖上找出路。” 第12章 同道盟友 陈锦君对这段时间记忆也很深刻,这段时间,陈家在京城真正的脱离了皇商的名号,也得以在革命中保全家族。 “青红会当时收纳了太多的人了,导致江湖上流传的各种暗号隐语都是青红会内部的,本来是好事,天地帮看不过去啊,添油加醋的往上面报。” 许凡明苦笑,眼底有着浓厚的怀念,当年的青红会辉煌极了,腰上挂着青红会的腰牌,行走江湖能少了许多的麻烦。 “清剿青红会。”陈锦君接了一句,这是当时昭告天下的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凡明点点头:“清剿,就是灭门,青红会内部各堂都在找后路,眼看青红会就要没了,有人出手了。” “青红会上缴大量金银,帮助朝廷偿还欠下洋人的债务,”陈锦君看着许凡明,“你的意思是,这笔钱,不是青红会出的。” “青红会拿不出那么多钱了,”许凡明摇摇头不住地叹气,“光是收纳那么多的新人都耗费了大半的财力,又哪有那个余力。” “那这个人,和你刚刚说的玄凤令有关系?” “对,当时那人把钱财带来之后就急着走,诸位堂主不知道怎么办,商量要给那位一个信物,尊他与开山祖师爷齐名,就拿出了一块料子,匆忙让人雕了玄凤令。” 陈锦君不解地看着他,她不明白这和她们两人之间又什么关系。 “那枚玄凤令,一半绿色,一半墨色,绿色雕青鸾,墨色刻玄鸟。”许凡明的视线越过车窗,看向陈锦君腰间的荷包。 陈锦君愣住了,拿出那枚玉牌,错愕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看着她手里的玄凤令,点了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想。 “这是,我父母留下的。”陈锦君心里只剩下了震惊,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并不起眼的玉牌。 “令堂的死因,我听说过,西太后的毒酒。” 陈锦君握紧了手里的玉牌,爹娘进宫之前,嘱托自己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本心,活得肆意,活得快乐。 当时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却不曾想那是他们和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许凡明骑着马,陈锦君坐在车里,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终是陈锦君叹了口气,问:“玄凤令,有什么用?” “自打令堂帮助过了青红会,清华会幸免遇难,西太后下旨,说青红会有功,是有利于大清的民间组织,允许青红会扩张,”许凡明又恢复了一贯阴沉的模样,“但是要青红会每年供奉大量金银,不得已,各堂堂主带着人离开了,就是为了多躲避朝廷。” 说到这里,许凡明又看了一眼玄凤令:“它,玄凤令,可以把青红会整合到一起。” 陈锦君举起玄凤令,对着光看着那实在算不上多好的质地,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当年几乎一统江湖的青红会?”她带着疑问看向许凡明。 “是玄凤令将会带着青红会一统江湖。”他郑重其事地说。 陈锦君安静了,她握着玄凤令就像握着一块烫手山芋。 许凡明也没有再而三地逼着她下决定,从她那天傍晚说自己不是花瓶是兵刃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一定不会拒绝一统江湖这个提议的。 陈锦君脑子里很乱,一统江湖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往这个方面想。 她看了看玄凤令,看了看后面长长的随嫁车队,又看了看四周保护车队的镖师。 京城,雍州,江湖,天下。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她又要重新踏上征途了,只是这次没有了爹娘和祖父的引领,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笑得明媚:“原来许镖头迁庄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前途。” 听她这么说,许凡明知道她要大干一场了。 青红会,我许凡明回来了。 他一向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骑着马在深秋的风中,竟也是生出几分春风得意的模样来。 “陈东家,其实你我是一类人。” “此话怎讲?”陈锦君眯着眼睛,开始在心底盘算自己的未来。 “有义无情,唯利是图。” 许凡明说完爽朗地笑了出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带着陈锦君也从心底生出了逐鹿天下的豪迈之气。 蜿蜒的山路中,草木枯黄,一队披红挂彩的车队里,未来叱咤江湖的青红会会长和她的得力助手在言论这个江湖的前世今生。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整个车队也距离雍州越来越近,霍家二公子的病也一天比一天重。 “东家,还有三天就到雍州城了。”徐生在牛车外说。 陈锦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翻了一页手里的书。 “陈东家,前面有人来了。”许凡明神出鬼没地敲了敲另一边的窗户。 “什么人?”陈锦君边说边掀开帘子往外面看,视线跨过长长的嫁妆队伍和镖师队伍,果然有一群人站在那里,先行半个时辰的镖师队伍已经在原地等了很久的样子。 “军阀。”许凡明表情阴暗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支起了收在怀里一路的镖旗,天青色的旗面镶着正红的边,正中间大大的“太平”二字格外晃眼。 陈锦君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远处的人。 因为有经验走在前面领路的老镖师也拿出了“太平”镖旗,喊话的声音洪亮清晰:“前路朋友,太平山庄走镖,圆个盘有口饭吃。” 那边的人拿起了大喇叭:“前面是雍州,敢问护地哪路镖?” 许凡明沉着脸,对前来等答话的镖师说:“告诉他,护的是霍家二公子的新娘子。” 那镖师跑到前面传达,老镖师照例向那头喊话。 对面那群兵安静了很久。 陈锦君感觉不对劲,按理说时间不应该那么长。 “镖头,”一个镖师气喘吁吁地从前面跑来,“他们派人传话了。” 许凡明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说。 “要婚书和陈家的信物。” “赐婚需要婚书吗?”许凡明问陈锦君。 “需要的,不过是十年前的。”陈锦君想了想,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手提箱。 里面厚厚的一沓红纸,陈锦君拿出了压在下面盒子,又让徐生摘了腰上的腰牌,一起交给了镖师。 “一会就能过去了。”陈锦君十拿九稳。 “那是什么?”许凡明不解。 “圣旨。” 第13章 未婚寡妇 果然,前面的人放行了。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把圣旨收了起来:“这东西,比那一纸婚书有用多了。” 陈锦君也满脸认同地跟着点点头。 “早点赶路,不到雍州,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许凡明收着镖旗,看了看天,心里有种奇怪的不安:“不如一鼓作气赶到雍州城门外,休整一下,打探了消息再进城。” 陈锦君也看了看天色,点点头,这个方法的确稳妥,同时也不会错过吉时。 就这样走到天黑又走到天亮,大部队终于到了雍州城外,稍稍安顿下来之后,许凡明和陈锦君都派人率先进了雍州城。 “东家,我和内人先行一步。”布庄的于策给陈锦君行了一礼。 “万事都要仔细一点。”陈锦君点点头嘱托了一句。 于策牵着牛车,带着夫人和从京城本家精挑细选的上等的布匹,在镖师的护送下进城。 许凡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陈锦君的后面,看着车队远去的背影:“以后就要在雍州了。” 陈锦君叹了口气:“雍州是个好地方,现在世道这么乱,也只有雍州能安稳一点。” “安稳?现在哪里都安稳不了。”许凡明哼了一声。 陈锦君手搭在一旁的花轿上,笑着调侃许凡明:“镖头的太平山庄不就是为了保太平吗?” “太平山庄是我当年带着青红会兄弟们到京城为了有一个落脚之地,”许凡明揉搓着手里的马鞭,“后来,我就想着,总有一天我要和兄弟们回到青红会。” “青红会的名头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陈锦君看着雍州城高耸的城墙,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 “东家永远姓陈,我也永远姓许。”许凡明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城墙,一双阴沉的眸子了盛满了势在必得。 “镖头有句话说得很对,你我的确是一类人。”陈锦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东家。”沈笑笑在喊她。 陈锦君直接转头走过去:“怎么了?” “您的嫁妆清点完了,您看一下。”账房的先生把账本递过来。 陈锦君拿过账本,又一一看过华丽的名贵木箱:“后天进城,徐生,你带着信物去霍府拜谒,让他们准备好了,把流程走一遍,免得到时候出乱子。” 徐生直接上马向城内去了。 “东家,您看完就先去休息,这都两天一夜没合眼了。”沈笑笑看着陈锦君有些发青的眼眶,不由得一阵心疼,赶忙劝她去休息。 陈锦君揉了揉脑门,叹了口气,确实有些疲惫了,以前走商的时候经常三天不怎么合眼,现在倒也不算特别累。 但是一想到后天要和霍家正面交锋了,她又是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那可是在革命初期,朝廷尚且还有余力的时候,就敢于脱掉清朝朝服自立为军阀的霍家啊。 陈锦君躺在床上,脑子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之后会有什么情况发生,直到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她听到有人在疯狂地敲着她的门。 陈锦君紧锁着眉头起身打开房门,就看到慌慌张张喘着粗气的许凡明,心里无端地开始打鼓:“着什么急,出什么大事了不成?” 许凡明缓了缓一路狂奔过来紊乱的气息,一脸的慌张和难以置信,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大事,天大的事。” “什么大事?”陈锦君自从十岁和父母走商的时候认识的许凡明,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急切的模样。 许凡明又匀了两口气,说出了这个噩耗。 “霍平燕死了。” 他一直在看陈锦君的反应,希望在她脸上看到些什么。 陈锦君心里漏了一拍,却并没有大惊失色,仅仅只是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来:“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既来之,则安之。” 许凡明赶忙摆摆手,否认了陈锦君:“早就死了,明天就出殡了,霍廷昱一直压着消息,要不是昨天你让徐生去霍府,恐怕明天你的花轿就要和你未婚夫的棺椁撞上。” 陈锦君表情凝重了一下,她早就预料到霍平燕可能会死,但是他会在婚前死去,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怎么办,明天就是吉日了。”许凡明看着陈锦君,他是多么希望陈锦君说出不嫁,可是他心底也知道陈锦君嫁入霍家的目的。 “明天,”陈锦君咬了咬牙,表情坚决带着一点偏执,“一切照常。” 然后,在许凡明不可置信却又带着果然如此的目光里,让徐生去通知霍家。 霍府,身穿黑色大氅的雍州军阀首领霍廷昱坐在宽大的桌案前,听着副官汇报。 “她还要嫁?”霍廷昱擦了擦手里的枪。 副官点点头:“明天二公子出殡,这……” 霍廷昱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恐怕不是为着圣旨,而是为了我霍家。” 他把擦好的枪别在腰间,站起身来围着桌案走了走,魁梧健硕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整个窗户。 “平燕出殡,这是他最后一程,不能耽搁了时辰,至于陈家的新娘子……” 他来回踱步,刚毅的眉眼里浮现出了讽刺的笑:“来了,就不要让她进了霍家的大门。” “是!”副官匆匆下去安排。 他一双犀利清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婚约是十年前陈老爷子做好了托孤的准备,他是知道的,可是陈家还在,大清亡了,御赐的亲事还能算数吗? 而陈锦君这边却不知道霍家打算在明天把她拒之门外。 她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翻着调查得来的雍州商户名单,脑子里盘算着该如何拿下雍州那么大的市场。 许凡明已经要被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七窍生烟:“陈东家,你要是明天被霍家丢了出来这可是天大的耻辱!” 他声音大极了,连驿站房梁上的灰尘都被他的声音震了震。 陈锦君喝光了杯子里的茶,趁着侍女添茶倒水的功夫,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还噙着一抹笑,像是在取笑许凡明的焦急:“天大?能有多大?” 她这个笑更让许凡明感到窒息,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整个雍州都会知道,你陈锦君,从京城带着一百零八抬嫁妆浩浩荡荡的来嫁给霍家二公子,然后二公子出殡,你出嫁,你还一门心思想要进霍家的门。” “然后呢?”陈锦君低下头继续翻着手里的资料,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你就出名了,全雍州,全天下的人都要看你陈锦君,看你皇商陈家的笑话。”许凡明气急,直接拍了桌子。 陈锦君却笑得更灿烂了:“这不正好吗?你急什么?” 许凡明蒙了:“这怎么就是正好呢?这可是大事!你怎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第14章 门前红白事 许凡明蒙了:“这怎么就是正好呢?这可是大事!你怎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稍安勿躁啊镖头”,陈锦君摆摆手示意他安下心来听她说,“你说我千里迢迢地来雍州是为了什么?” “一封赐婚圣旨。”许凡明想起了那天的缘由,陈锦君被自己三叔一封圣旨赶出陈家。 “得了,打从十年前我陈家就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大清亡了,我又何必为了一封圣旨大老远跑来雍州?”陈锦君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明显就是没把那个腐烂破败的末日王朝放在眼里。 “那是为了什么而来?总不能是你对霍平燕芳心暗许,一厢情愿?” 许凡明语气急促带着怒气,明显就是着急过了头,说话都不过脑子。 “打住,我知道镖头是为了我着想,”陈锦君被他气笑了,“我这人就算是为了霍家在雍州天大的权,也不可能为了那些情情爱爱。” 许凡明坐下来,喝了口茶,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是着急上了头,都没有仔细考虑陈锦君的真实目的和动机。 陈锦君示意侍女去给他添茶,然后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说:“京城待不下了,大清亡了,谁都想在紫禁城分一杯羹,陈家要是想活,只能走。” “但是陈家也只来了你一个人啊,京城乱了,你四叔可真不一定能保住你陈家那些家业。” “所以我带了那么多掌柜,掌柜们又带了那么多伙计们,只要我一日在雍州站稳脚跟,陈家就能不依靠京城的生意走下去。至于圣旨嘛,我家老爷子给的一个借口而已。” “那你的名声呢?出门在外做生意,名声总不能不要?” “能说我什么?不知廉耻?”陈锦君切了一声,“他们愿意嚼舌根子是他们的事情,我要的,是整个雍州都知道,我陈锦君,当年的皇商陈家,来雍州做生意了。” 许凡明看着她,眼底有着惊诧,一直以来他以为陈锦君不过是仗着陈家家业才有的今天,现在看来,一个能狠下心把自己放在舆论风口浪尖的商人,就算没有陈家家业的支撑,成功也只是时间问题。 “是许某多虑了。”他有些汗颜,他比陈锦君虚长了十岁,倒也做不到这般。 陈锦君看出他的心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调笑他:“不过比起心狠手辣,我还是差了镖头您一大截。” 见许凡明黑了脸色,她又说:“就算把我拒之门外,我也有把握进霍家的大门,霍家这么大的势头,我陈锦君借定了。” 许凡明更摸不清头脑了,陈锦君笑得有些让他后背发毛,他却又摸不清陈锦君的心思。 算了,她一直以来都有自己的办法,他一个江湖人看不懂她们这些商场老油条的勾心斗角。 第二天一早,陈锦君和离开京城那天一样,又坐上了那顶华丽火红的花轿。 许凡明换上轿夫的衣服,混在队伍里。 随着雍州城的大门缓缓开启,长长的送嫁队伍沿着雍州城的官道向雍州城中心走去。 刚进城的时候路上的行人还不算很多,等队伍走到了人多的地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红火火好不热闹。 陈锦君还特意让人在人群中散布着出嫁消息,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 而她坐在花轿里,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到外面人声鼎沸,艳丽的红唇缓缓勾起。 霍家隐瞒二公子的死讯,那我这桩喜事闹得越大越好,她要整个雍州都知道,她陈锦君的到来。 霍廷昱站在霍府的高台上,看着火红的花轿由远及近。 他旁边的副官有些着急:“这样下去,人们都聚集到门口,二公子的死讯是怎么也拦不住了。” “本来就瞒不住,若不是不能和二公子的外家交代,咱们长官能不光明正大地给二公子发丧?”旁边的师爷脸色已经黑了,这样闹下去,二公子外公那边很快会得到消息,到时候再为难大公子,无疑是要让他们雍州的库房崩溃。 “好算计,好手段。”仅仅是凭借群众造势这一点,就足以让他霍廷昱高看一眼。 见自家长官开始夸赞这个女人,副官有些急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霍廷昱看着花轿渐渐靠近:“直接把平燕的棺椁从正门送出去。” 副官虽然心里打鼓,但还是按照自家上官的决定去做。 许凡明看到霍府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有些诧异,这霍廷昱不会真的要迎接自己已故弟弟的未婚妻进了霍府。 他赶忙敲了敲陈锦君的花轿:“霍府门开了,要迎你进去呢。” 陈锦君看着那两扇门,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锁紧了眉头:“门开了,不一定是要迎我进去,也有可能是里面的人要出来,你别忘了,今天霍平燕出殡。” 两个人都沉下了脸色,这恐怕是来者不善。 送嫁队伍离霍府的大门越来越近,陈锦君握紧了手里的玉如意。 一道道送葬的白幡从霍府大门里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裹着白布漆黑而巨大的棺椁。 陈锦君挑了挑眉,一副意料之内的模样,心说果然没那么简单。 许凡明看着那巨大的棺椁,恨不得自己现在能上去把那棺材砸烂,他虽然一直自认为很有江湖义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受曾经在刑堂掌权的父亲影响,自己身上戾气很大。 送葬的队伍向这边走来,那巨大的棺椁离火红的花轿越来越近,两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路旁看热闹的行人也逐渐被这诡异的氛围震慑住了,原来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还能听到有人在议论。 “霍家这是谁去了?这些日子也没听说过啊。”有人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你看那挽联,霍平燕,是霍家二公子,霍大帅的堂弟。”有人眼尖,看到了挽联上面的墨痕。 “霍二公子没了,这京城来的新娘子嫁给谁啊?” “谁知道呢,这还没过门就死了丈夫。”有人为陈锦君感叹。 “恐怕是要打道回京城去了。” 陈锦君在花轿里面把百姓对她的议论听了个七七八八,她环顾四周,视线跨过高高的院墙看到了霍府里面的观景高台。 那里有人。 初冬的寒风吹起他墨黑大氅的下摆,霍廷昱看着道路上红事和白事逐渐相会,眼神愈发幽深。 “老爷,您这般做,江南钟家那边可瞒不住了。”师爷在这寒冷的季节依旧拿着一把小折扇。 “瞒不住就瞒不住,钟家还能从江南跑到雍州不成?”霍廷昱并不在乎会被钟家断了供给。 “咱们库房里面的军饷只够撑过这个冬天了。”师爷好心提醒。 霍廷昱没有说话,养一支强大的军队太难了,不仅日常练兵,就连军饷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给霍平燕送出去。 陈锦君,你会怎么做呢? 霍廷昱看着那火红的花轿,微微垂下了眼睫,眼底是望不见底的幽深。 第15章 花轿堵门 这边许凡明看着眼前的棺椁越来越近,忍不住拍了拍花轿,低声问:“怎么办?” 陈锦君从帘子缝隙里死死盯着远处高楼上的身影:“正常走,按规矩,白事遇到红事,应该是白事让行。” 得了她的肯定,许凡明点点头,继续让镖师假扮的轿夫向前走。 眼见两边的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陈锦君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咽了咽口水。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自小到大在商场沉浮训练出来了能够在所有时候保持面不改色的习惯强行撑着罢了。 许凡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轿杆,一对阴沉的三角眼一刻也不离迎面而来的送葬队伍。 终于两支队伍相碰,白事领头的人正是刚刚在望楼上和霍廷昱说话的副官,此刻他看着陈锦君的花轿就在前面,丝毫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两队前面敲锣打鼓的乐师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如此胶着的时候,一旁观看的人群中钻出了一个苍老的身影,许凡明瞪大了眼睛,出来的人正是他的长辈恩师,只见闻老拄着虎头拐杖,慢悠悠的说:“白事遇到红事,照理说啊,是白事该让。” 他说话的腔调很奇怪,故意拖长的尾音有点像公堂上的唱声,带着能够让人们信服的能力。 那副官狠狠地咬牙,他当然知道白事应该让红事,可是对于对面花轿里坐着的陈锦君,是霍大帅亲口说的不让这个女子进了霍府。 “棺椁里面躺着的,正是对面新嫁娘的新郎官,这不当让!”他看向闻老的眼神也带着疑惑,这是哪里来的老头,不知死活的要插手霍家的家务事。 闻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他只是来说一句公道话而已。 许凡明看向陈锦君,只见陈锦君看着那口漆黑的棺椁,慢悠悠地说:“你就让人告诉他,谢谢新郎官亲自出门相迎,我要送他最后一程,但是我不能下花轿。” 许凡明并没有让镖师喊话,自己气沉丹田,确保他的声音能够送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新娘子说了,谢谢夫君出门相迎,按理来说,她应该送最后一程,可是没有新郎官相迎,她下不了这顶花轿,我们可以先进门,再送行。” 声音确实很大,就连院内望楼上的霍廷昱都听得一清二楚,直接黑了脸色,冷哼一声:“平燕已经去了,她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下花轿了。” 陈锦君自己心里也知道,这种情况只能拖着,自己绝对不能让了对面半步,自打霍平燕去世开始,她要对付的就不再是这个传闻中多病的霍家二公子,而是那个霍家的家主,雍州最大的军阀,霍廷昱。 已经闹到了这一步,只要她稍微让步半分,在雍州恐怕是要被霍家压得再无翻身之日。 时间过了很久,许凡明不止一次问陈锦君现在应该怎么办,陈锦君只是让他等。 实际上,陈锦君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这是她第一次和霍廷昱对上,她也不知道对手究竟有多少耐心,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等得起整个事件,霍廷昱等不起。 吃了一口早就备在花轿里面的糕点,清甜的滋味让她眯起了眼,她早就有备而来。 不过就是对不起这位二公子了,死后也要成为自己博弈的筹码。 她这边悠哉悠哉地吃着糕点,那边望楼上已经有人着急了。 师爷收起了一直轻轻扇动的小折扇,气急败坏地看着下面一动不动的花轿和棺椁。 “老爷,这要是再拖下去,传到江南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霍廷昱没有被师爷急迫的语气影响,只是眼睛一刻也不离那顶花轿,声音低沉:“我们确实是耗不起这个时间。” 随后,他闭了闭眼睛,咬了咬牙,艰难的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话:“咱们让了。” 霍家大门前,白事的队伍缓缓错开路中间的位置,见此,陈锦君松了一口气。 不止陈锦君,许凡明也悄悄捏了一把汗,如果今天就这么一直耗下去,霍家耽误了出殡的时辰,陈锦君进不了霍家反而与霍家为敌,对他们二人来说才是真正的两败俱伤。 花轿缓缓向前移动,不一会,花轿和棺椁换了位置,站在了对方刚刚在的位置上。 陈锦君还特意让许凡明把花轿调了个头,正对着送葬队伍的后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花轿里传出的女声:“送夫君。” 一旁的陪嫁侍女捧着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轻轻地盖到了漆黑的棺椁上面。 送嫁队伍里瞬间哗啦哗啦地跪倒了一片。 霍廷昱看着那火红的盖头,只觉得无比的刺眼,她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等那漆黑巨大的棺椁走远了,众人才发现那顶华丽的花轿还停在霍府门前。 新娘子还没有下花轿,新郎官却装在棺材里抬走了。 真是荒唐又可笑。 就在大家都以为两边又要僵持一段时间的时候,徐生双手捧着那明黄色的卷轴走到了霍家门口高高的台阶上。 圣旨?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说现在已经没有大清了,但是被统治了近千年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难以在第一时间祛除。 有不少人在看到那一抹明黄的时候就已经跪下。 徐生清了清喉咙,展开手里的圣旨,对着霍家的大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皇商陈氏之女锦君,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某氏之女也,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特以指婚雍州守城霍家平燕,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随后徐生卷起手里的圣旨,捧在手上:“请霍家接旨。” 许凡明挑了挑眉看向陈锦君:“你教他的这么说的?” 陈锦君点点头,盯紧了望楼上那一抹黑色的身影。 “三天,最多三天。”陈锦君咬紧了后槽牙。 “放心好了,我都让人备好粮食和棉衣了,现在的天还不是很冷,别说你要三天,就是十天也没有问题。” 许凡明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起在霍府门口耗着的准备了,只要霍府一日不开门把陈锦君接进去,她们就要在霍府门前一日。 陈锦君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许凡明的话,她的眼里带着坚定,能不能在雍州打开局面就看这一次了。 这边送嫁的队伍已经接到过如果霍府不开门,就收拾收拾安顿在霍府门前的命令,正在放下抬着的嫁妆,铺好了垫子坐在地上。 第16章 月下相谈 望楼上,霍家师爷看着这一幕,气得险些吹掉了两撇胡子:“这……这不就是无赖吗!什么京城皇商的千金小姐,简直就是地痞流氓!” 霍廷昱也知道陈锦君这样是要跟自己耗着的意思,他无所谓摆了摆手:“不用理会,她但凡有半分贵族小姐的矜持,就不会在我告诉她平燕没了之后还执意要进霍家的大门。” “那就这样放任她在霍府门口?”师爷手里的扇子被他不耐烦地敲来敲去。 霍家是雍州的实际掌权者,霍府的位置在城中心旁边的小山坡上,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百姓来往,可是能来这边到霍府拜访的客人一般都非富即贵,她拆进军那么大的阵仗停在霍府门前,让来拜访的旁人看到轻则解释一通,重则有损霍家名誉。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陈锦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越多人知道她和霍府的关系,日后她在雍州的路越好走。 霍廷昱再一次看向她的花轿,只觉得那顶华丽繁复的花轿红得刺眼,红得妖异。 “老爷,这圣旨不能接。”师爷再一次提醒他。 “我知道。”霍廷昱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陈锦君想进霍家的大门,却实在想不明白陈锦君为什么一定非要进霍家不可。 若是说贪图霍家权力,可霍家强的是从大清留下来的军权,现在无论兵符在不在他手里,这些士兵都永远追随他,她陈锦君不可能拿得走,至于说贪图霍家的财力,那就是纯纯开玩笑,霍家现在就连每年养兵的钱都要靠老夫人母家支援,根本比不得当年富可敌国的皇商陈家。 霍廷昱没有商业方面的头脑,他是永远也想不到陈锦君是为了霍家在雍州的声望而来。 眼看天就要黑了,霍府门前的花轿还没有半分走的意思。 街边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霍廷昱哼了一声:“她愿意等就等,就当霍府门前没有这群人,但是要盯紧了不能让人硬闯进府里。” 他转身下了望楼,回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陈锦君在帘子的缝隙里看到望楼上高大的身影消失了,若有所思。 “怎么了?”许凡明看她脸色凝重,忍不住问了一句。 只见陈锦君摇摇头:“不对,按咱们之前的情报,霍廷昱手段很硬,更何况手里还有兵权,按理说,就算派兵把我赶出雍州也没人敢说什么,怎么今日这么忍气吞声?” 听她这么问,许凡明笑了笑:“恐怕是要想着怎么应付钟家。” “钟家?霍平燕的外家?” 许凡明点点头:“钟家小辈里面,没有男丁,只有这霍平燕一个外孙,这些年一直在和霍家拉好关系,想让霍平燕回钟家。” “但是,霍平燕死了。” “正是因为霍平燕死了,钟家一直以来在财力上补贴霍家,可是现在呢?雍州每年的开支都紧巴巴的,再少了这一笔不小的钱财,这样下去恐怕要裁军。” 陈锦君没有说话,现在的世道太平不了多久了,削弱自己的势力就是把刀送到仇人的手上。 “据说霍平燕的母亲,也就是钟家的长女还在霍府,钟家也不会半分面子也不给。” 许凡明直接果断地摇头:“可别这么说,我让人查了当年的事,二公子母亲在定亲的时候就不满意钟家家主把她嫁到雍州,嫁到雍州之后一直没有来往,直到霍平燕出生。” “所以钟家和霍家来往只是为了霍平燕?”陈锦君皱紧了眉头。 这钟家也不过是看中了霍平燕身上留着钟家的血罢了,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许凡明看她为霍平燕伤神,抬头看了看天,感慨道:“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和令尊一样,愿意培养女儿的。” “从小那些旁系的兄弟姐妹都不如我,我一直觉得,继承家业这件事,不应该看是男是女,而是应该看谁有实力让家族走下去。”陈锦君抬头,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反正也要等,东家有没有兴趣听我说说以前青红会刑堂许家的事情。” 陈锦君看着月亮点点头。 许凡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月亮:“我爹爹以前是青红会刑堂的副堂主,后来堂主,我是许家第二个孩子,小时候,大人们总要我什么事都要让着大哥,他们告诉我,等我们长大了,大哥以后就是刑堂的堂主,我要帮他在刑堂站稳脚跟,和他相辅相成。直到三弟出生了。” 他苦笑了一下:“大哥和三弟都是母亲所出,而我娘不过是一个戏楼里的青衣,所以,从那以后,整个刑堂都在说,日后大哥和三弟一定可以管理好整个刑堂,而我的职位给了三弟,被父亲抛弃了。” 陈锦君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倔强不服输却屡屡遭到伤害的少年。 “自从青红会被下了清剿令之后,有人跑,有人留,许家跑了,我留下了。” 许凡明回想起那天,他趴在青红会门口的石狮子后面,静静地看着那辆马车越来越远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我一直在青红会守着,看着他们走的走,散的散,拿兵刃的拿兵刃,找出路的找出路,没有人能保证青红会能挺得过皇家的清剿令,整个议事堂里冷冷清清。直到玄凤令这件事之后,我带着门内几十个兄弟跑到了京城,把青红会在京城的一个小分堂改成了太平山庄。” 陈锦君歪着头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在太平山庄好好呆着,非要因为一个玄凤令和我跑到雍州从头再来?” 许凡明想了想,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我一直,想回到当年那个义薄云天的青红会。” 陈锦君一双清明的眸子落在他身上,话里有话:“是想念青红会的辉煌过往,还是不服当年受到的委屈?” 她这句话问得突然,有一瞬间许凡明身上迸发出了极大的杀气,转瞬间又归于平静。 “东家,似乎很了解人心。”他无奈地笑笑。 陈锦君也没有过多的追究,只是随口说道:“见得多了,也就多少懂一些。” “也就是说东家见过很多人?” “以前走商,从北到南,从南到北,见过的人恐怕比吃过的饭还多。”陈锦君笑着摇头,“不过倒是第一次见执念像镖头一样深的人。” “当时年轻气盛,总是把一些事放在心上,时间久了就拿不下来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陈锦君看着霍府的牌匾,若有所思地说:“还要麻烦镖头帮我查一下雍州现在库里还有多少余粮,还够霍家撑多长时间。” 许凡明一边应下,一边给她点亮了油灯递进去,明黄的火光照亮了整个花轿,像是黑夜中的一盏巨大的红灯笼。 第17章 雍州赤字 终于处理完了手里的公务和军务,霍廷昱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准备四处走走。 鬼使神差地就又走到了望楼上,他看着那顶花轿,感觉脑袋更痛了。 突然他感到背后有人,一双手伸了过来,他直接一脚扫了过去。 来人直接倒退好几步,跌坐在望楼的围栏下。 霍廷昱看着那衣衫轻浮的女子,只感觉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把漆黑的枪口对着她,语气冰冷没有一点温度:“谁让你来的?” 那女子娇滴滴的依在栏杆上捂着手腕忍着剧痛,泪眼汪汪地看着霍廷昱:“是二太太看您辛苦,让奴来照顾您。” 她上下唇轻咬,“照顾”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暧昧。 “那二夫人没有告诉你以前送到我这里的女人,都死了吗?” 霍廷昱危险地眯起了眼。 女子纤细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她看着那枪口,低下头不说话。 他轻轻转开保险,余光瞥到了下面那顶火红的花轿像灯笼一样。 霍廷昱在心底暗骂一声,以往霍府门前没有人,现在霍府门前有一整个送嫁车队,不能像往常一样开枪了。 他猛地用脚跺了一下地面发泄自己心里的怒气,转身直接下了望楼,找到了副官,语气很不好:“把望楼上的人处理了,二夫人这些天太清闲了,看来是要给她敲敲钟了。” 第二天,霍府二太太,也就是霍平燕母亲的院子大门就被人堵死了。 “大帅说了,您哪里都不能去。”守在门口的副官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回答二太太了。 当年年轻貌美的钟大小姐已经年过半百,这些年因为不受娘家关心,她早些年间在霍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的她已经看不到当年那个名满江南的美人模样,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但她这些年的保养依旧让她看起来很有气势,她就坐在中堂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副官带着人手把她的别院封了起来。 “二夫人,为什么把您的院子封了,您心里应该有数,大帅要禁了您的足,也怨不得旁人。”副官看着他,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 “平燕走了,他就是霍家的独苗苗,是雍州的土皇帝,霍家不能后继无人,他平日里忙于公务,没有时间去结识女子,作为长辈,我自然要帮帮他,总不能让霍家从他这里断了。”二夫人脸上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副官摇摇头啧了一声:“看来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二夫人缓缓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何错之有?” 她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发髻,端坐在中堂,俨然一副把自己当作了霍家主母的模样。 “您送到大帅那里的女子都是什么下场,您不会不清楚?” “该怎么处置是他霍廷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想攀上霍家的高枝,自己要先有那个笼络人心的本事,怨不得别人。” 副官看着她那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当即关上了院门,亲手贴上了封条:“您啊,就一个人先想清楚。” 话说完他吩咐周围的人看守好二夫人的院子,自己拔腿准备走。 只听见二夫人在院子里朗声说到:“既然我没过门的儿媳妇在霍家门前了,又是御赐的婚事,就把人接进来,这一路过来不容易,想必他霍廷昱也不想落人口舌。” 书房里,霍廷昱放下手里的公文,看向前来报告的副官:“二夫人当真是这么说的?” “一一如实禀告,属下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霍廷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摆摆手示意副官下去。 “你怎么看?”他扭头询问在一旁看着兵书的师爷。 师爷打开小折扇顺手摇了摇,若有所思:“昨天那么一闹,钟家那边是瞒不过去了,可是您也说了,她不能进霍家的大门。” “所以不能指望钟家了,你之前约的富商什么时候上门来洽谈?” “今天德记茶庄的杨老板下午就来了,您看?” 霍廷昱知道师爷在担心什么:“她陈锦君还在霍府门口,我会安排人看好她,别让她坏了事。” “晚上还有雷家的人,”师爷想了想,突然“嘶”了一声,“这次来的是雷义山。” “怎么是雷义山?雷义海不才是雷家少主吗,这不就相当于直接拒绝了吗。” “那我让人通知雷家不用来了?”师爷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看出自家大帅心里的不耐烦。 霍廷昱随便摆了摆手。 霍府门外,许凡明敲了敲花轿,打断了正在看书的陈锦君:“有人来了。” 陈锦君把花轿的帘子掀开一条小缝,就看到了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停在了霍府门前。 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顶绅士帽,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花轿这边,就被人迎进了霍府。 “他是谁?”许凡明发出了疑问。 “茶商。”陈锦君斩钉截铁地说。 许凡明好奇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何以见得?” “你看那马车,这群茶商总是把自己看作文人雅士,恨不得整个马车里面挂满了书画,”陈锦君示意许凡明看车里面的装饰,又指了指那位茶商。 “我也看到老茧了,像是练兵器磨出来的,”许凡明又摇摇头,“不对,练兵器老茧会颜色很深,不太像。” “炒茶炒的,”陈锦君解答了他的疑惑,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为什么来霍家?” 许凡明也摇了摇头,陈锦君自己陷入了沉思。 来的人正是德记茶庄的杨青杨老板,他是被霍府霍大帅的师爷邀请而来有合作要洽谈,在昨天就知道霍家二公子的御赐新娘的花轿到了霍府门外,只不过恰好赶上霍平燕出殡,如今花轿搁置在霍府门前,他进霍家大门之前还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杨青并不知道霍家具体要和自己谈什么项目,但是霍家在雍州一家独大,若是自己的生意能和霍家搭上关系……那日后必定会在雍州茶商里面拔得头筹。 可是霍廷昱开出的数字太大了,整个德记都拿不出那么多资金出来。 杨青的脸上写满了为难:“霍大帅您看这个数目是在太大了,我们德记实在拿不出来那么多……” 师爷在一旁扇着扇子:“那杨老板开个数,德记名下的福乐茶楼这些年可赚得不少啊。” 杨青感受到主位上穿着寻常布衣的霍廷昱投来目光,不知怎么的居然一时间大脑空白,连一句完整的话的说不出口:“这个……我现在还不清楚,容我回去清点账簿才能给个准确的数字。” 师爷看了看霍廷昱,又看了看杨青,空气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第18章 陈霍交易 终于还是杨青沉不住气:“霍大帅,这些年茶庄也不景气,真的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您大人大量,体谅一下我们,啊?” 他紧张地看着霍廷昱,生怕自己惹到这位,一个不开心把自己枪毙了。 霍廷昱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师爷说:“送杨老板回去清点账簿,杨老板,这可是关乎整个雍州啊。” 杨青点头哈腰的保证自己一定尽力而为,一路上都在和师爷说自己德记这几年过得是如此的不景气,直到除了霍家大门的那一刻,杨青挺直了腰板从驻扎在霍家门前的送嫁队伍面前经过。 师爷在台阶上看着他这副做作的姿态,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杨青走向自己的马车,余光一直不断地撇着陈锦君的花轿,陈家他是听说过的,就算这些年脱离了皇家,那相比其他的商人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据说着陈家来的新娘子带了一大半陈家的家产。 既然雍州军阀那么缺钱,为什么不去找这位陈家小姐求助呢? 杨青不理解地又看了一眼霍家紧闭的大门,该不会……霍大帅不知道陈家的财力? 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刚刚霍家那个师爷报德记这些年的税款,又说德记经营,也不像是不了解商场的样子,或许是有别的原因? “他往你这边看了五眼。”许凡明一直盯着杨青,他一向对视线很敏感。 看起来是生意没谈拢,陈锦君在心里下了个结论。 “镖头,查查霍家最近打算做什么生意。”陈锦君眼里燃起了斗志。 “你想接了?” “对。”陈锦君肯定地点了点头。 许凡明挑了挑眉毛表示了解,起身去镖师那队去找人查探了。 陈锦君也让侍女去给沈笑笑送去消息。 天色又渐渐黑了下来,沈笑笑混进侍女里,悄悄来到陈锦君的花轿旁边。 陈家准备很充足,花轿旁边甚至搭起来了小型的行军帐篷。 陈锦君也趁着夜色从花轿里面转移到了旁边的帐篷里。 “东家就打算这样耗下去?”沈笑笑担心地看着她。 “急什么,这才第一天。”陈锦君对此表示满不在乎,无论最后霍廷昱允不允许她进霍家的大门,这几天吃的苦头都算不上什么,一本万利的生意,她很乐意做。 沈笑笑环顾四周,用只有她和陈锦君能听到的声音说:“最近外界没有说雍州财政紧张的消息,但是霍家一直在和各种富商接触,说是要谈什么生意。” “有多少家要和霍家合作?” “霍家权力大,哪一家都不好明面上拒绝,要么推脱没有能力,要么就派不管事的年轻子弟去谈,好歹还能少出点钱。”沈笑笑也觉得很奇怪。 陈锦君垂下眼睫,两只手捧着一杯热茶,静静地思索着。 突然,她睁圆了眼睛,一副明了的模样。 “散播消息,就说我背靠陈家,财力雄厚。”陈锦君笑得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沈笑笑又趁着夜色离开霍家门前,把消息带到掌柜们落脚的客栈。 而霍府的书房里,霍廷昱已经头疼了一个下午。 他出神地看着桌子上的砚台,久久没有说话。 一旁的师爷和副官也都是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霍廷昱不快。 “怪我,”霍廷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懂军饷上面的配备,这些年买的枪支弹药已经花费了太多,我只懂行军作战,却不懂如何经营民生。” 看上去强壮勇猛的将军眼底带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声音里带着更咽:“现在的钱只够撑到明年开春了,好好过一个年,等明年咱们就裁军。” “大帅不要急,明天我就派人去各个富商家里。”副官实在不忍看到自家大帅这么一副忧愁的模样,赶忙劝告。 霍廷昱笑着摆了摆手:“没有人家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钱财,我们也不能真的去抄家,实在不行……不如投靠国民政府。” 听到他这么说,师爷大惊失色:“大帅使不得,国民政府现在姓袁那个总统天天吵着祭孔复辟朝廷,咱们要是这时候过去,您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霍廷昱又何尝不知道?他只是实在不忍心看着雍州那么多子弟兵跟着他的军队吃不饱穿不暖。 他心里百感交集:“我出去散散心,别跟着我。” 出了书房,霍廷昱不知不觉的又来到了望楼上,他看着下面的花轿和帐篷,心里十分的复杂。 如果真的裁军,雍州还能太平多久呢? 不知不觉,他在望楼上站了好久。 另一边,许凡明悄悄回到送嫁队伍里来,钻进小帐篷。 “你确定这个消息能传到霍廷昱耳朵里吗?” “确定,我在昨天的送葬队伍里看到过那人。”许凡明使劲地点了点头。 “明天上午,去给霍廷昱把这个送去。”陈锦君递给了许凡明一个信封。 “这是?”许凡明好奇地看向她。 “别问,送去就是了。”陈锦君把他赶出了帐篷。 她又从帐篷的小窗里看向了霍家的方向,她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到望楼上有一个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霍大帅,你应该要养不起你的子民了,那我就等你来迎我进霍家。” 她唇角微勾,喃喃自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势在必得。 第二天,霍廷昱刚到雍州城官府,师爷就立刻敲门进来,脸上写满了为难。 “怎么了?”霍廷昱问他。 师爷纠结了一下:“老爷,关于军饷,有办法了。” “有办法了?是好事啊,你怎么这么难做的模样?”霍廷昱很是惊喜。 师爷干脆直接低下了头:“只是……” “快说。”霍廷昱催促他。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霍廷昱蒙了,眼前? “皇商陈家。”师爷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霍廷昱激动的心瞬间凉了一半,但他还是向师爷不断地征求肯定的消息:“你确定陈锦君能够养得起整个雍州的兵?” 师爷点了点头:“昨天夜里的消息,陈家几年前,就和皇家脱离了关系。” “那也是皇商。”霍廷昱心里狠狠地纠结了。 “不……不是。”霍廷昱手下掌管情报的副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见霍廷昱和师爷都看着他,他喘着粗气说:“探子刚得到的消息,当年西太后下令,秘密赐死陈小姐的父母,陈家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借着皇商的旗号行商了。” 师爷大喜,两只眼睛满含期待地看向了霍廷昱。 “老爷,陈家算不得皇商啊,您看……” 霍廷昱脑子里更加混乱了,他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说,你们的意思是要我迎陈锦君进霍家的门?”他脸上浮现出了纠结。 “大帅,有人送信来。”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第19章 最高礼节 来送信的是鸿音书局的宁掌柜,许凡明把陈锦君的想法和他一说,他就拍着胸脯说在所不辞。 宁掌柜长着一张和许凡明的阴沉完全不一样的忠厚模样,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多信任他几分。 霍廷昱拆开信看了看,突然抬头,锋利的眼神如刀划向宁掌柜。 “您先看完,我好回去回话。”宁掌柜曾经在太学做官,见过的大人物数不胜数,自然不会被他警告的目光吓到。 信并不长,不一会看完了,霍廷昱长出一口气,坐到椅子上面,抬起眼皮看着宁掌柜:“她这是要谈判?” 说着就把信件拍到了桌子上。 “你自己看看,这分明是要挟,是趁人之危!” 师爷拿起那封信,念了出声:“我知道霍大帅在为什么苦恼忧愁,若要解雍州军饷之急,还请迎我入门后详谈。”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宁掌柜看。 宁掌柜笑着拱了拱手:“信送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不过是个送信的,到底去不去,还是要看大帅您。” 他直接转身出去了。 “大帅,要不要把他抓起来?”副官赶忙问霍廷昱。 霍廷昱摇摇头,又拿起那封信:“你们先出去。” 他坐在桌子前,把那一张书信来来回回地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心里是不愿意的,他一直把消息封得很死,可是还是成为了陈锦君手里的砝码,还是一个自己难以拒绝的条件。 迎她入霍府,这是他霍廷昱举手之劳,可是对于整个雍州的未来却是能带来极大的好处。 霍廷昱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披上大氅就向霍府后山走去。 霍府后山就是雍州众多兵营的其中一个,霍廷昱一如往常地漫步在兵营里。 他看着士兵们在训练,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一会,眼里有着掩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是他霍廷昱最大的骄傲,也是整个雍州能够在这混乱的世道立足的根本,他根部没有办法能够想象到失去这群精良士兵的雍州,那无疑是任人鱼肉。 霍廷昱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直到天黑了,士兵们要去吃饭,他才抬脚走。 然后头就被巡逻的士兵看到了,洪亮的“大帅”两个字吸引来了很多人。 “大帅许久不来军营了,比试比试?”负责训练士兵的季礼匆匆赶来。 季礼是和他一起上过战场的好战友,也是整个军队里为数不多的可以和他过招的人。 霍廷昱看得到季礼眼中满满的斗志,再加上这些天那么多让人烦躁的事情,自己也忍不住有一些手痒,也想和季礼打一场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不快。 在士兵们的欢呼和簇拥中,两个人来到了训练场上。 霍廷昱脱去了身上的大氅,又解开了紧紧束缚在腰身上的皮带,粗壮的臂膀和结实的后背把整个军装绷得紧紧的,下面围观的士兵们又发出了一阵惊叹。 在他对面的季礼也扭了扭脖子打出卡拉卡拉的声音,看着霍廷昱兴致勃勃。 两个人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腿,有来有往的打了很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在一旁开始打赌这一次两个人谁能赢。 虽然往日里总是霍廷昱赢得比较多,但是偶尔季礼也能打得过霍廷昱,所以这场比赛的接过是一个未知数。 两个人又打了很久,霍廷昱越打兴致越高,季礼有苦说不出,心里暗暗腹诽,这是憋了多久的火气,出手狠辣果断,打了那么久丝毫不见力竭的迹象。 和一直苦哈哈躲避的季礼不同,霍廷昱只觉得身心舒畅,神清气爽,感觉这些日子积攒在胸口的郁气都随着自己的一拳一腿烟消云散了。 直到天色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季礼才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歇息。 挥了挥手让士兵们都回去休息了,霍廷昱坐在季礼旁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有心事?”季礼拿起水壶喝着水。 霍廷昱点点头:“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是做不成的话,就是容易灭顶的事。” “这还不算什么大事?”季礼乐了,“说来听听。” 随后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季礼说了一遍。 季礼沉默了很久,犹犹豫豫地说:“我是个粗人,搞不懂你们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但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不能裁军。” 霍廷昱抬头有些怅然地看着繁星璀璨的夜空:“我也知道不能裁军,但是这个陈锦君绝对是来者不善,我不清楚她到底为了什么进霍家。” “你这么想,就当是为了交易,哪怕她日后真有什么阴谋,只要雍州兵力充足,你的军队足够强大,还会怕一个女子翻出什么大浪不成?” 霍廷昱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季礼的一句话却直击要害:“你想要雍州强大起来,总不至于容不下人,官场和战场有些地方是不一样的,老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啊。” 霍廷昱狠狠地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好好想想。” 他回到了霍府,喊来了师爷。 “把东边的院子给陈家收拾出来。” 师爷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这是……要迎陈家小姐入府?” 霍廷昱点了点头:“多安排点人手,早点弄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总要知道一个人最大的目的和动机才能放心大胆地合作,没有野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他转身从身后高大的架子最上层落灰角落拿出了一只乌木箱子,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古朴陈旧。 霍廷昱看着上面已经有些氧化发暗的精致小锁,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把钥匙融了。 他哑然一笑,心里有些苦涩,自己当真不知道还会有一天再拿出来这个箱子。 没办法,钥匙既然已经融了那就是没有了,想要打开眼前这个箱子只有一个办法。 两只布满硬茧的大手左右交握住精致的小锁,他猛地用力,银质的锁头被挤压变形,整个锁变得细长,他又用手一掰,那把锁从中间断开,箱子毫发无损。 里面躺着一件庄重华丽的武官补服,也许是闲置的时间比较长,颜色看上去有些旧,但上面刺绣的彩线却是完整无比。 霍廷昱又拿起了一旁的官帽,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 陈小姐,接圣旨用官服,是不是足够隆重,足够理所当然了呢? 这是不是就是你要的最高礼节? 他看着手指下平整的宝蓝色官服,刚毅的脸上浮现了厌恶的神情。 第20章 霍家新人 而霍府外,许凡明还在不停追问陈锦君:“你怎么敢肯定霍廷昱会接受你的要求呢?” 陈锦君得意地挑了挑眉:“只要他还想让霍家在雍州保持现在的地位,他不得不让我进府。” “你打算用什么和他交易?” “雍州库房没钱了,”陈锦君一双眼睛在星空下熠熠生辉,“但是我有。” 许凡明抽了抽嘴角:“你可知道养整个雍州的军队要多少银两?” 陈锦君摇摇头,反问他:“你可知道我有多少银两?” 这句话噎住了许凡明,曾经作为皇商的陈家到底有多少资产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好奇的。 “钱没了还能再赚回来,机会不把握住,那失去的不仅仅只有机会,还有金钱。” 陈锦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明天天亮之前把这些帐篷什么的收拾干净了,你也走,让笑笑过来。” 许凡明点点头,他还要带着兄弟们重建太平山庄,确实不应该进霍府。 夜色深深,霍廷昱坐在椅子上像一尊雕像,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桌案上的补服。 一夜无眠。 他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从自己的内心出发,他确实不愿陈锦君进了霍家的大门,但是于霍家于雍州,陈锦君能够带来的利益是无穷的。 霍廷昱不愿意裁军,现在的时局一天一个样子,不知道哪一天就又要打仗,削弱自己的实力就相当于把枪上好了膛递给敌人。 隐忍,一切为了大局。 他在心里这么重复地劝告自己。 直到天蒙蒙亮了,鸡也打鸣了,他换上了自己最厌恶的那件宝蓝色补服,戴上了朝珠,又将那顶三品大员才有资格戴的蓝宝石顶珠的官帽放在头上。 其实这件朝服早就已经不合身了,穿在身上有些紧绷着,但是为了应对陈锦君手里那封赐婚圣旨不落把柄,他不得不穿上这件让他反胃的衣服。 霍廷昱脸色阴沉地向霍府正大门走去,身后朝珠的背云被他甩得哗啦哗啦作响。 师爷赶忙跟在霍廷昱身后,捧起来那条长长的背云:“老爷您慢些走,这链子甩断了可就没处修了。” 霍廷昱就像没听见一样,只是问他:“院子收拾出来了?” “您放心,我昨天亲自盯着他们收拾的。” “安排了多少人?” “院外守卫三十,二十院内的下人。”这几乎是他们能塞到陈锦君院子里最多的人手了。 “够了,三十多个人还看不住她一个人?” 就这么走着走着,就到了霍家大门前。 霍廷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呼了出来。 “开门。” 门外的陈锦君坐在花轿里,看着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她赌对了。 霍廷昱一眼就看到徐生捧着圣旨站在花轿一旁,撩起衣摆单膝跪地,微微抬起眼皮冷淡地瞥了一眼徐生:“宣旨。” 徐生打开手里的卷轴,又念了一遍赐婚圣旨。 霍廷昱虽然单膝跪在地上,腰杆却是挺得直直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花轿,企图用视线在上面烫出一个洞来。 等徐生念完,他朗声道:“霍平燕病逝了,身为其兄长,臣替平燕领旨,替他接新娘入府,谢陛下恩典。” 前面半句话说得冠冕堂皇,后面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陈锦君摇着头笑了笑,这霍廷昱当真是把喜怒都形于色,竟是让她一瞬间看不出深浅。 你到底是在为不得不迎我入府而气愤,还是想以此增加和我交易条件呢? 霍廷昱拿好了明黄色的卷轴,看都不看一眼沈笑笑递过来的秤杆,就直接拿着赐婚圣旨挑开了花轿帘子的一角,露出了陈锦君大红的绣鞋。 “陈小姐可以下花轿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 “劳烦霍大帅了。” 陈锦君把手搭在赐婚圣旨上,身子微微前倾在霍廷昱的牵引下出了花轿。 霍廷昱站得直直的,居高临下的看着陈锦君从花轿里出来,陈锦君并不算矮,但是看霍廷昱还是要微微仰头。 就这一对上陈锦君的眼睛,霍廷昱心中的气愤莫名其妙地平息了几分。 野心。 他在她眼里没有看到丝毫的算计,那一对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野心。 霍廷昱被晃了一下,就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陈锦君,忘了回府。 她逆着光微微眯眼看向霍廷昱,健康的肤色,健硕的身躯为整个轿门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可是……这件官服貌似不太合身? 陈锦君皱了皱眉:“您是要在这里站一上午吗?” “陈小姐已经在外面等了两天了,也不差这一小会?”霍廷昱见她一直上下打量自己,把视线落在了自己的上臂。 他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确实是比在清朝为官的时候强壮了一些,但是也没有把这让人生厌的朝服撑开线。 想到这里,他又不解陈锦君一眼,只见陈锦君手里捧着玉如意,已经把视线投向了霍府大敞着的门。 看这意思,是只要一刻不进霍府,她就一刻不说话。 场面有些冷了下来,沈笑笑眨了眨眼,赶忙训斥一旁围观的乐师:“愣着干嘛呢,一个一个看着手里的家伙是吃干饭的啊?” 一时间霍府门前又开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霍廷昱脸色又是一暗,这么大的动静,不一会就会招来雍州百姓,若是自己还不请她进去,这不是摆明了让人看霍家的笑话吗? 恶狠狠地咬了咬牙,他哼了一声:“陈小姐请。” 陈锦君脸上挂着虚假的善解人意:“多谢霍帅了。” 霍廷昱的表情又僵了僵,干脆也不说话了,大步流星地往霍府里面走。 陈锦君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她身后跟着的是长长的嫁妆队伍。 一百零八抬嫁妆,足够刚刚被锣鼓鞭炮吸引而来人们看到她陈锦君进了霍府了。 陈锦君到了霍廷昱命人连夜准备出来的院子,抬脚进去,然后转身向霍廷昱拱了拱手,自顾自地进去了。 一旁看热闹的师爷一脸不解,刚刚这陈家小姐行礼是男子礼? 沈笑笑和侍女们一起把陈锦君日常生活用的东西都收拾好,徐生看着嫁妆进了别院的库房落了锁。 陈锦君换下来繁琐的嫁衣,坐在中堂里,低眉喝茶。 徐生把钥匙呈给了陈锦君:“库房那边有人看着,我让账房先生两天清点一遍,还有,这边的下人不正常。” 听他这么说,陈锦君抬眼看了看他:“咱们现在是霍家,我这么要挟霍家,你觉得霍廷昱可能让我安安稳稳地呆在霍家吗?” 第21章 师爷上门 “那要不要属下去把他们……”徐生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锦君不在意地摇摇头吹着手里的茶:“不用管,我们又不贪图他霍家什么,我喜欢的钱,他霍家没有多少,犯不上也不值得犯。” 徐生点点头。 一旁沈笑笑一边帮陈锦君把搭在身后的头发梳顺,一边说:“东家放心,有我盯着呢。” 她沈笑笑能把玉春楼那么鱼龙混杂的青楼楚馆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小院子里就那么十几个下人,对于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锦君点了点头:“好,那你多多留神。” 说完她就继续坐在那里,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斜前方的院子大门,好像在等什么东西。 徐生好奇地向后看,院门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只能问:“东家在等什么吗?” 陈锦君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咱们现在是在哪里?” “霍家啊。”徐生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弯。 “在霍家肯定是等霍家的人。”陈锦君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徐生知道是自己犯呆了,干脆站到一边不说话。 等了有一段时间,院门那里站着霍家师爷的身影。 徐生这一刻只觉得自家东家真的是神了。 师爷乐呵呵地对陈锦君拱了拱手:“张某人见过陈小姐了。” 陈锦君也站起来笑脸相迎:“不敢称小姐,还是习惯了大家喊我东家。” “那就是见过陈东家了。”张师爷的脸上还是挂着一贯和蔼谦卑的笑容。 陈锦君挥了挥手,有侍女来给师爷看茶。 “来,师爷请尝一下,这是今年刚收的雨前龙井。” 师爷眼睛咕噜咕噜地转,这是把自己当这里的主子了? 但是他面上还是一副惊喜的样子,眼睛发亮兴致勃勃地对陈锦君说:“好东西,谢谢陈东家了。” 陈锦君看着师爷喝了茶又把茶杯放下,知道是要先说正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这才不过半天时间,师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陈锦君这么识相,师爷猛地一拍大腿:“这不是大帅让我来请您的嘛,说是之前您让人送的信他看到了,想和东家您商量商量。” “哦?”,陈锦君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 其实她打心里觉得霍廷昱对于此事有些太过心急了,不过倒也印证了霍家资金确实所剩不多的猜想。 师爷也知道这件事可能有些太急了,可是如果不早日把这件事商量下来,算来算去是陈锦君达到了进霍家的目的,可是霍家什么都么得到。 但是师爷为人一向圆滑,最起码话是说得极为漂亮:“您看……您现在有没有时间,和我去议事堂走一趟?” 其实陈锦君巴不得早点定下来,这样自己也好更快地利用霍家的名义来经营陈家的生意。 但她表面上还是要装得滴水不漏,有些为难地说:“有时间是有时间,可是这未免……” 话说三分满,她知道师爷是个聪明人。 果然,师爷立马就给她递了台阶:“没事的,没事的,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这不是小事,您多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 紧接着师爷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您定个时间,我这边还要和大帅回话,您看……明天还是后天?” 老狐狸。 陈锦君明白师爷是在逼她在这三天就把这件事谈妥了,表面上要她自己定时间,实际上话里却是表明了要她在这三天之内把这件事安排妥当了。 “嗯……这样,就明天,我这些天有些累了,明天还是要麻烦您各位来我这里谈。”陈锦君早就已经让账房把她手里能用的资金准备好了,故意拖着一天还是存了想钓着霍家的意思。 师爷得到了准确消息,立刻茶也不喝了,直接站起身来抱拳告别:“那我先回去回话,您要是哪里住得不舒服了直接让人跟我说就行。” “师爷客气了,霍府,很好。”陈锦君也站起身来回礼,刻意地加重了很好的语气。 师爷装作没有听出来她话里有话,乐呵呵地道谢:“招待不周,有劳东家海涵。” 陈锦君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徐生,替我送送师爷。” 徐生把师爷送到门口,看着师爷背影完全消失在霍府的小路上,他才转头回来。 这边,陈锦君想了想,又吩咐他:“你去账房,和先生们说,明天中午和霍家谈生意。” 她又扭头看向沈笑笑:“让厨子做一桌最高规格的宴席,明天咱们请霍大帅尝尝京城的口味。” 就算寄人篱下,也不能失去主动权啊。 陈锦君喝了一口茶,像一只晒太阳的猫一样享受的眯起眼睛。 另一边师爷离了陈锦君这里,直接跑到霍廷昱那里说了陈锦君第二天要在自己院子里谈这件事。 霍廷昱皱了皱眉,感到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爷,咱们需要的可不是小数目,陈东家真的能拿得出来吗?”师爷还是有些担心陈锦君是在耍他们。 “东家?”霍廷昱又重复了一遍师爷对陈锦君的称呼。 师爷立刻反应过来,解释道:“她身边的人都叫她东家。” 霍廷昱点点头:“她自己说的有,那咱们就不允许她没有。” 他合上手里的公文,眼神深远:“如果真没有,那她陈锦君又有什么资格在霍家,在雍州呢?” “您说的是。”师爷立刻表示认同。 而陈锦君这边,沈笑笑也有些担心。 “东家,如果这霍家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陈锦君倒是心里有数:“我会让账房对一下霍家这些年养兵的开支,想让我做冤大头,他霍廷昱还嫩着呢。” “我这些天听说了,雍州兵力充裕,甚至配上了枪支弹药。”沈笑笑一脸担忧,那些从洋人手里买的枪支弹药价格都是没有个封顶的。 “雍州兵力充足是好事,他霍廷昱若是真的敢保证雍州可以一直平平安安没有战火,花在给他养兵的钱都会回到咱们的口袋。” 陈锦君现在心里唯一拿不准的就是战争,这东西一旦出现了,无论是对霍廷昱还是对她来说都是灾难。 “所以,我让账房整理了那么多钱,你以为是干嘛的?”她笑着问沈笑笑。 沈笑笑也知道是自己多虑了,也笑着摇摇头。 第22章 不会过日子 第二天一大早,陈锦君还在和沈笑笑一起吃着早饭,徐生就跑进来:“霍大帅已经要往这边走了,东家您看……” 陈锦君擦擦嘴:“你看看他还有多久到?” 徐生估摸了一下:“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那够了,你去把账房先生带过来。”她挥挥手让徐生去喊人,又不慌不忙地喊来侍女。 “去泡茶,水一定要烫烫的,一会上茶的时候还要冒着热气的。” 沈笑笑赶紧带着下人把正厅里的椅子摆好,等一切都收拾好了,霍廷昱也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了。 陈锦君已经看到了霍廷昱的身影,但是她故意的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师爷喊了一声东家,陈锦君才做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大帅怎么才来,我从太阳出来就开始等您来谈生意了。” 霍廷昱嘴角抽了抽,刚刚眼线还来汇报陈锦君刚起床不疾不徐的吃着早点,现在到了她的嘴里竟然是从天亮就开始等他们了。 师爷脸上也是一怔,但还是立马赔罪:“那麻烦东家久等了。” 陈锦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大帅肯赏脸来我这里已经是蓬荜生辉了。” 这时候徐生从门外赶来:“东家,咱们账房的先生们到了。” “愣着干嘛,都坐啊。”陈锦君赶忙招呼霍廷昱坐下。 一队人从外面鱼贯而入,有人手里抱着厚厚的账本,有人捧着笔墨纸砚,还有人直接扛着巨大的算盘,坐到了霍廷昱带来的雍州财政官员的对面。 沈笑笑坐在张师爷的对面,霍廷昱和陈锦君也是隔着一张大桌子面对面。 “还不看茶?”沈笑笑招呼一旁的侍女。 清香怡人的茶汤从壶嘴倒入茶杯,热气腾腾的。 霍廷昱忍不住多看了陈锦君一眼,陈锦君也装作关怀的模样:“大帅一路走过来也是辛苦了,喝点茶暖暖身子。” 她满脸的期待,霍廷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氅,再加上他自己一直身强体壮,所以初冬的气候对他来说算不上冷,霍廷昱感觉自己又被陈锦君摆了一道。 看着霍廷昱喝下热茶,脱下了身上一直穿着的大氅,陈锦君开始说正事。 “大帅可把雍州这些年的账本带过来了?空口要账我可不敢做这个冤大头。” 师爷把一旁财政官员手里的账本递了过来。 陈锦君让账房先生先看一下雍州的账本,自己这边和霍廷昱答话。 “听说霍帅爱兵,给自己手下所有军队都配上了洋人最先进的火器。” 霍廷昱点点头:“应该的。” “霍帅可以称得上是枭雄了。”陈锦君不痛不痒地夸了霍廷昱一句。 “不如陈小姐心思深远。”霍廷昱话里另有所指。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这霍大帅也不像旁人说的那么直来直往啊。 “我希望霍帅喊我陈东家。”她一直不喜欢旁人喊她陈小姐或者陈少爷,就好像整个陈家都是自己父辈挣来的,她不过是那个坐享其成的幸运儿罢了。 霍廷昱看着她:“东家不怕自己供不起整个雍州的军队?” “为什么要怕?”陈锦君感到好笑。 “这是交易。”霍廷昱看着她,暗示她如果拿不出来就要离开霍家。 陈锦君笑笑:“放心好了,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霍家那么大的势头,不拿来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她这一笑明艳耀眼,霍廷昱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天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野心勃勃吸引了目光,忽略了她出挑优越的外形。 他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东家为什么不愿意别人称你陈小姐?” “富贵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我都不会,”陈锦君满不在乎,“我只喜欢金条和银元。” 她很自豪自己的敛财能力,无论在什么年代什么世道,这种能力都是最实用的。 霍廷昱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整个房间内只能听见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打算盘还有时不时沙沙翻页的声音。 “东家。”账房里资历最老的先生喊她。 “怎么了?”陈锦君好奇的看过去,只见老先生招呼她出去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就在这说,又没有外人。”陈锦君脸上带着调笑扫了一眼霍廷昱。 霍廷昱别过头去不看她。 老先生摇摇头:“东家您还是和我出来一下,毕竟不是小事。” 说着老先生看了一眼霍廷昱身侧一众雍州的官员。 陈锦君看到了老先生的眼神,皱了皱眉,总不会是金额太大,陈家拿不出…… 她歉意一笑,跟着老先生出了这个场地。 听着身后那些官员纷纷议论着是不是陈家拿不出那么多钱,她绷直了脊背,吞了吞口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出了房间,她小心翼翼地问老先生。 “这个数……”老先生一脸难以言说的样子。 陈锦君心里又是一紧,不会是陈家真的花不起这个钱,那她之前口气那么大…… 如果实在不行就把嫁妆里面挑一箱卖了,反正在她看来这笔生意是一定要谈成功的。 心里做好了决定,她艰难地开口:“但说无妨。” 老先生努力想了想怎么形容:“霍大帅这个人……不太会过日子。” 陈锦君愣了,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老先生又接着说:“雍州军队的开销,比咱们之前预计的少了太多了。” 少了太多? “好事啊。”陈锦君意外极了,刚刚的大喘气差点让她心跳骤停。 老先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霍家那个账本有问题,我们几个算了好几遍都和他们总账本上填报的数字都不一样。” “你是说……霍家那个账本是有人从中作梗,贪污军饷中饱私囊?” “军队的数没有问题,能够保证军队的高效运转,所以被坑的只是霍家。” 陈锦君目瞪口呆,怪不得这位老先生刚刚说霍廷昱不会过日子呢。 “这件事……”陈锦君沉吟了一下,虽然她很想笑,但是这对于整个雍州来说可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事。 “我知道了。”她重重地点头,努力维持表情不变,现在她对霍廷昱真的是感到好笑又感到可怜,这霍廷昱该不会把手里的权柄下移,全部交给这些官员? 老先生把手里的写好的合约递给陈锦君:“上面的所有数据我们都写好了,东家一定要先压价。” “我知道,回去。”陈锦君深呼吸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现在屋里的官员恐怕还不清楚陈家的账房先生已经把他们的把戏识破了,她要尽力不露出破绽。 第23章 交换条件 陈锦君收敛了眉眼回到屋内,不紧不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波澜不惊地喝了一口已经微微放凉的茶。 霍廷昱心里打鼓,他怕陈锦君真的能拿出那么多钱,但他更怕陈锦君拿不出这么多钱。 前者是两人之间的较劲,后者是整个雍州的太平。 整个屋子里安静极了,陈锦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霍廷昱,故意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我有些事想和霍帅单独说。” 沈笑笑立刻会意,带着一队账房先生先出去了。 霍廷昱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挥了挥手示意师爷把雍州的财政官员带了出去。 陈锦君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往外走的几位官员身上,见霍廷昱不解地看她,又立刻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喝茶。 等整个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霍廷昱忍不住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是东家之前夸下海口,现在做不到。” 他紧皱着眉,眼里有着气愤又有着焦急。 陈锦君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斟酌着开口:“您平日里有没有看过账本?” 霍廷昱一怔,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看过的,只不过看得不多。” “看的哪一本?”陈锦君向着旁边一沓账本抬了抬下巴。 霍廷昱看了又看,终于找到一本比较眼熟的账册,拿出来放到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陈锦君拿过账本,翻了几页叹口气,看了霍廷昱一眼,从一旁又翻出了几本摆到霍廷昱面前。 “这几本呢?” 霍廷昱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他一直觉得只要军队强大,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陈锦君扶了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按照刚刚陈家账房的老先生和她说的基本账册上面有问题的地方,一一指给霍廷昱看。 “这是……”霍廷昱对账本这种东西看不明白,但也知道这些数字之间的差值代表着什么。 “霍大帅,你就是被当冤大头了。”陈锦君无奈地看着他。 霍廷昱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刚粗略的算了一下,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过度地放权力给下面的人,这种事情早晚会出现的,你还要感谢我帮你发现这个问题,”陈锦君冲着霍廷昱挑了一下眉,“不然,你这雍州早晚要完。” “这件事我会处理。”霍廷昱目光凌厉,握紧了拳头。 陈锦君点点头,又拿出那份合约:“那现在聊聊咱们之间的交易。” 她一手压着合约,另一只手拿出了雍州的军营内部的开销收支账本,一边比对一边说:“那咱们就按这上面的数字,我们算出来了每年大致需要多少军费,分别在立春、立夏、立秋还有立冬四个节气平均分交给霍家。” 霍廷昱点点头。 陈锦君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霍大帅看起来身强体壮一表人才,只是可惜了一点做生意的头脑也没有。 “霍大帅要不喊师爷进来。”陈锦君提出了建议。 霍廷昱立刻如释重负,如果让他行军打仗那是他的强项,可是这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各种生僻的词汇真的是为难他了。 他当即把师爷喊了进来。 师爷看了看陈锦君给出的数字,暗自点头,又往下看陈家的条件,他提出了疑问:“东家这条件……” “陈家在雍州经商,需给予最少的赋税政策。有问题吗?”陈锦君不觉得自己的条件有什么不妥。 只有霍家给陈家开了这个条件,她就是替手下的掌柜把成本压下去,卖出去的价格自然也可以适量的降低,但是到口袋里的钱是会不减反增的。 “雍州目前的税率是七厘,东家这意思,是要折半?”师爷在这方面果然比霍廷昱这个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军人强多了。 陈锦君摇摇头:“我要的是最少的赋税,如果税率符合我心里的预期,那我可以再每年年初再出一笔钱为雍州军队购买最先进的军火使用,而且这批军火是走陈家的账,霍家也不用担心会被民国政府追究。” 霍廷昱和师爷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个诱惑力极大的条件,陈家的在这种事情上的人脉是霍家没有的。 “那……东家想要多大的税率呢?”师爷试探地发问。 陈锦君伸出了一根手指,脸上挂着和善的笑:“这个数。” “一厘?”师爷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不行,这太低了。” “难道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这一厘的钱就已经很多了。”陈锦君瞪大了眼睛。 “太少了,三厘。”霍廷昱也是摇摇头,他这个对数字一窍不通的人也觉得从七厘直接减到一厘实在太少了。 陈锦君撇了撇嘴:“那好,一厘不行就两厘,三厘的话这笔钱我就掏不出来了。” “行,那就两厘。”师爷对霍廷昱点点头。 陈锦君本来心里预期是三厘,现在居然拿到了两厘,看来这霍家是真穷了。 突然霍廷昱想到了什么,对陈锦君说:“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说看。” “你现在既然入了霍府,就是平燕的未亡人,自然也是要为平燕戴孝的,这平日里还是不要出了霍府的好。” 陈锦君一脸疑惑地盯着他,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大帅难道不知道做生意是要到处跑拿最低价的吗?您要把我软禁在霍府?” 霍廷昱摆了摆手:“算不上软禁,只是以后东家还是不要出去抛头露面的好。” “那我谈生意怎么办?” “你可以让你的侍从,那个徐生替你传话。”霍廷昱喝了口茶,躲了躲陈锦君质疑的目光。 陈锦君气笑了:“徐生并不通生意上的门道,大帅这样做是要我陈锦君在雍州挣不到钱还要把家底赔给你霍家?” 霍廷昱觉得自己并没有错,陈锦君的容貌和身段是一等一的出挑,就这么出门很容易被外人看上,到时候再污了他霍家的名声。 “听说东家来雍州带了很多掌柜,东家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让掌柜们上门商讨的。”师爷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陈锦君哼了一声,那些掌柜来霍府?怎么可能真让霍府知道哪些人是陈家的人? “御赐的婚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玷污。”霍廷昱拿出了圣旨压她。 陈锦君刚想回怼他大清亡了,却又想起来自己也是拿圣旨逼迫他不得不把自己接进霍府的,只得作罢。 这一次,陈锦君败下阵来。 她应了下来,但是心里早就盘算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和外界获得更多的交流。 师爷拿来笔和砚台,磨好了墨汁放在两人中间。 两人签订了协议,霍廷昱满意而归,陈锦君咬牙切齿。 “徐生!”陈锦君直接喊来徐生。 “东家。” “去告诉于策他们,陈家行商只需要上缴雍州府衙二厘的税,让他们一最快的速度,压一下价格,现在雍州把脚跟站稳了。”陈锦君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看着面前的合约,愤愤地说。 徐生立刻出了院门,离开霍府缪谁会陈家各位掌柜落脚的客栈。 第24章 二夫人上门 陈锦君叹了口气,如今她不能亲自到达现场,只是希望这些掌柜们都能好好的完成自己的吩咐,一步一步地来,先把根基站稳。 她又让徐生收集整个雍州所有商户的资料,自己每天在霍府的小别院里面写写画画,生怕漏了什么商机。 霍廷昱这几天也没有上门招她厌烦,想来应该是在忙着处理贪污的官员。 这天下午,偷偷从侍卫看管下跑出来的二夫人沿着小路一直来到陈锦君的院子。 她站在院门口,不住地探头往里张望,是沈笑笑先看到了她。 “你是?”沈笑笑好奇地问,她们来到霍府也有一些时日了,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霍府有什么长辈。 “他们都叫我二夫人,是平燕母亲。”不知怎么的,一向大嗓门的二夫人变得腼腆了起来。 沈笑笑一听,赶忙带着她去陈锦君的书房。 “我们东家就在里面,我给您通报一声。” 二夫人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外,不住地问侍女自己头上的花是否还新鲜艳丽,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又期待的看着书房的大门。 沈笑笑走出来对她说:“我们东家请您进去呢。” 紧接着陈锦君就看到了一个打扮华贵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她赶忙起身来接:“二夫人您坐。” 二夫人不住地打量着陈锦君,边看边说:“生得真好看,若是我也有个女儿就好了。” 陈锦君只是沉默地笑着,二夫人的亲生骨肉霍平燕刚刚离世没有多久,她也不好说什么话,免得说错什么引了二夫人伤心。 她亲自提起茶壶,给二夫人倒茶,从关系上来说,她和二夫人之间是婆媳关系,自己是小辈,对长辈总要礼貌对待,同时他也在悄悄地打量着二夫人,只见二夫人身上的衣服料子,头上的金银珠翠都不是凡品,只是看上去有些旧了。 见二夫人一直笑着看自己,陈锦君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他霍廷昱,一直让人看着我,他允许你入府那天我都没有亲自去门口接你。”提起霍廷昱,二夫人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锦君哑然,看来霍廷昱和这位二夫人之间并不是外界传得那么和谐。 二夫人拉着陈锦君看来看去,陈锦君也不得不一直陪着笑。 “真好。”二夫人终于看够了,感叹了一句,端起茶杯。 “谢谢您夸奖了。”陈锦君并不太会应付这种女性长辈,只能挤出灿烂的笑容。 二夫人慈祥和蔼地拍拍她的手,一脸期待的问:“听说你自己会经商?” 说到这个,陈锦君就不那么不知所措了,当即点头:“对啊,我从九岁那年就开始和爹娘一起南下走商了。” 二夫人眼里充满了赞赏:“真好,要是我有个你这样的女儿,我也让她和男子一样想干什么干什么。” 陈锦君不好意思的笑笑:“您是一位好母亲。”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二夫人笑着摇摇头,“平燕自小身体就不好,出不了远门,也没有办法替他娘我出门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二夫人有些感伤:“当初你和平燕这门亲事我也是知晓一些的,你爹娘死得冤枉,你爷爷实在是怕失去了你,连夜派人送信和我说这件事。” 说到这里二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平燕的爹爹还有他大伯就是因为军令,被那群洋人包围了,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平燕才五岁。” 陈锦君走过去拍了拍二夫人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太过伤心了。 “现在那该死的西太后终于没了,咱们也总算是看见太阳了。”二夫人看着陈锦君,心里有很大的感慨。 “你想不想听听我和你娘的故事?”二夫人提到陈锦君的母亲,眼睛弯弯得像是月牙。 陈锦君很意外,她并不知道二夫人和自家娘亲认识,自家娘亲也从来没有说过霍家,就连自己了解霍家都是靠着看《雍州城志》和许凡明打探来的消息。 “您说。”陈锦君坐在了二夫人旁边的椅子上,期待地看着她。 二夫人抬起脸想了想:“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娘和你爹一起到江南和我母家钟家谈生意,我当时刚和霍家定了亲。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和你娘长得像极了,可是这一身的气势却是和你父亲一样。” “我当时喜欢看我爹爹谈生意,有时候也会去看看钟家的铺子,我想经商,像你爹和你娘一样,和自己的丈夫一起走遍天下所有繁华的地方。” 二夫人又失落地摇了摇头:“我爹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为什么要想着经商,我娘也说我嫁到霍家之后就要相夫教子,不能再像在家里那样每天去铺子里和不讲理的客人争吵。” “后来我和霍二成亲,我爹娘把家业交给我弟弟打理,当时被西太后勒索着赔了好多白银,于是我们那个远方表哥就趁机把我弟弟赶出了钟家,到现在都是下落不明,也是这个时候,我再也没有和钟家有联系了。” 说到这里,二夫人压抑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当我收到你爷爷的信就立刻答应了,我当时想着,你要是能在我膝下,我一定让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像我一样被禁锢在着霍家的高墙里,一辈子都碰不到自己的梦想。” 陈锦君顿时心疼起来这位二夫人,虽然她和她从没有见过面,但是二夫人心里一直都没有把她当作儿媳,而是要切切实实地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看到陈锦君眼里蓄起了泪花,二夫人慌了,手忙脚乱地找出了手帕,特意避开了上面的绣花,用最中间柔软的丝绸轻轻擦着:“怎么了孩子?是不是想你娘亲了?” 二夫人眼里带上了愧疚,此刻的二夫人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强硬蛮横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慈母的样子。 陈锦君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二夫人怜爱地看着她,她身旁的侍女提醒她天色不早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霍府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来找我,我好歹在一些是事情上还是能说上话的。”她又托付似的拍了拍陈锦君的手。 陈锦君有些想向她诉说自己被霍廷昱软禁在霍府的苦,但是看着二夫人眉眼间难掩的疲惫与苍老,她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第25章 二夫人解禁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陈家掌柜们在雍州也都找好了自己发展的方向,陈锦君穿着一身黑色的男式长衫,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书。 沈笑笑走过来:“东家,昨天夜里徐生来递话了。” “说什么了?”陈锦君拿起一旁剥好的橘子吃了一瓣。 “徐生说您放心,于策已经和他夫人把布庄开开了,过两天就开业。” “挺好。”陈锦君夸赞。 “就是吴江的粮铺一直在选址,他太谨慎了,挑了好多地方都不满意。” “他和他爷爷一个样,都是不先把事情在心里有十成十的把握就不敢去做的。”陈锦君也算是了解吴江。 沈笑笑也很是赞同:“是啊,吴掌柜这些年多少次把握住粮食多变的价格,吴江可是他老人家的长子长孙,也算是学到了吴老的小心。” “光说别人了,你玉春楼呢?你等得起,那群莺莺燕燕可等不起。” “东家说笑了,玉春楼的选址我托付给了酒楼的刘掌柜了,现在已经开始动工了。”沈笑笑顿了一下。 陈锦君很满意地点点头:“那还有谁是没有定下来的?” “茶馆的吴江吴老板,他说要先看看雍州这边的茶馆都是什么样子,一个地方一种风俗,总不好直接把京城的茶馆照搬到雍州,所以这些天一直在雍州大大小小的茶馆里面观察。” 陈锦君沉吟了一会:“应该的,雍州的茶馆不少,让他不要一味地为了迎合雍州,保留一些京城的味道也会更吸引人。” “我知道了,会转告给他们的。”沈笑笑点点头。 陈锦君继续晒着太阳看着书,并不是很担心陈家名下的掌柜出事,有许凡明帮忙照看着,人身安危还是有保障的。 而霍廷昱这边就没有那么好过了,他在书房里看着面前的证据,握紧了手里的笔。 “不要命的东西。” 他拍了一下桌子。 “属下该死。”刚进门的侍卫直接跪在地上。 霍廷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门:“和你没关系,有事快报。” “前些日子,二夫人去了陈小姐的院子。” “她怎么跑出去的?不是让你们看好她的吗?”霍廷昱锁紧了眉头。 “属下该死,昨天巡逻的时候看到二夫人院子里有一把梯子,本来不敢确定,属下又悄悄找了很多人问,最后陈小姐院子外面的侍卫说好像见过二夫人,但是二夫人尚在禁足,他当时没有敢认。”侍卫低着头,快速地说。 霍廷昱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侍卫起来:“不怪你们,看来我要去找一趟二夫人了。” 他把桌子上的证据收好,出了书房的门,向二夫人的院子里面走去。 二夫人正在自己院子里面给花花草草剪去随着入冬之后干枯的枝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头也没有回:“四喜去给我拿壶茶水。” 霍廷昱没有说话,像一个柱子一样站在二夫人后面。 二夫人没有听到自己侍女四喜的声音,就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霍廷昱之后了然地说:“哦,不是四喜。”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并没有意外:“有什么事进屋说。” 平静得好像霍廷昱是来登门拜访的客人一样。 “大帅这次来我这小院子,是为了什么?”二夫人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霍廷昱。 霍廷昱也没有理会她的冷淡,用陈述的语气说:“你去陈家小姐的院子了。” 二夫人点点头嘴角挂起一抹嘲弄:“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你去找她干什么?”霍廷昱对二夫人这副讽刺的态度感到不快。 “我自家儿媳,我为什么不能去看?”二夫人抬眼,淡淡地看向霍廷昱。 “她没有和平燕拜过堂,怎么能算?”霍廷昱又想起那封让他反胃的赐婚圣旨。 二夫人切了一声,不屑地说:“当年三书六礼的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不过只是一个拜堂而已,归根结底是你霍廷昱眼里从来只有你这个霍家。” 霍廷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你自己想想,霍家,到底算什么?”二夫人拍了拍桌子,“是当年你爹和平燕他爹的赫赫战功?还是你霍廷昱造反得来的雍州?” “姑姑言重了。”霍廷昱低下头。 二夫人见他这样,也有些不忍,声音软下了几分:“姑姑知道,对外面的人来说,你是枭雄,对雍州百姓来说你是英雄。可是你总是过于在意家族荣辱,小家即大家,大家亦小家,只有血性可是没法坐稳这个位置的。” “陈家是皇商,即使脱离了皇家管控,在平头百姓眼里也依旧是皇家的爪牙,这样的人进了霍府……”霍廷昱据理力争,他当年跟着民国政府一起起义推翻了大清,好不容易让百姓们相信霍家是真的把他们当人看的,现在霍家又受了皇家旨意娶了皇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还是只在意霍家的名誉!” 二夫人气得不顾自己一直以来的教养,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你是不是木头脑袋啊?皇商是陈锦君她那个过世的爷爷!她父母死在西太后手里!她现在身家清白,只要你不说什么,放眼整个雍州谁敢乱说?” 霍廷昱又沉默了,他敢派人把姑姑关起来,但是不敢和姑姑顶一句嘴。 “赐婚圣旨你看了吗?”二夫人喝了口茶平了平胸口的怒火。 圣旨?霍廷昱记得那天迎陈锦君入府之后他拿回来就扔到了书架的最角落里,一眼都没看。 她一看霍廷昱脸上表情带了迷茫,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没看,那封圣旨是先帝赐婚的,上面印的章却是小皇帝的。” 二夫人看着霍廷昱,十分肯定自己的说辞:“我从没有见过那卷圣旨,但是陈老爷子给我递过信件,让我好生照料锦君,你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去和陈老爷子说。” 霍廷昱嘴角抽了抽,陈老爷子都走了那么久了,他怎么敢有意见呢? “所以,你以后如果再让人看着我不让我去看她,那我不如去和你爹你叔叔当面告状。”二夫人满脸无所谓,看也不看霍廷昱。 霍廷昱皱了皱眉:“姑姑这是要以死相逼?” “当然。”二夫人点点头很果断地回答。 这下霍廷昱更无话可说了,他直接和二夫人道别:“我军营还有事,先走一步,姑姑往后自便。” 话说完,直接大步走了,生怕二夫人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出来。 他身后,二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26章 紧急事故 天已经完全黑了,陈锦君托着腮,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 霍府的二夫人说娘当年自由极了,每天和爹爹一起在各个地方经商,像一朵自由美丽的花。 “东家,马上就快戌时了,早点睡。”沈笑笑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看到陈锦君还在院子里坐着出神,就凑过去提醒陈锦君。 陈锦君一动没动,继续抬头看着月亮,若有所思地问沈笑笑:“沈掌柜,你觉得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笑笑走过来,哄她回屋:“外面太冷了,咱们回屋,我跟你说。” 陈锦君点点头,乖乖跟着沈笑笑回房间了。 沈笑笑让侍女去打热水来,自己帮陈锦君换下宽大的外衣。 “夫人啊,夫人很美,和老东家也很配。”沈笑笑有些怀念地说。 陈锦君坐在床上,认认真真地听她说。 “我当时是第一次进京,只觉得京城什么都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繁华,但是我想错了,”沈笑笑苦笑着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自由定亲的男人骗我进京成亲,说要和我过上好日子。” 陈锦君知道这个事情,她心疼伸出手的拍拍沈笑笑。 沈笑笑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一旁的油灯,又接着回忆:“后来,我就被他带着在京城逛了一天,那天是上元节,花灯如昼,我被他带着逛了整个京城,结果当天晚上我就被他卖到了玉春楼,那个改变我一辈子的地方。” “我还记得我刚刚被卖进玉春楼的时候,每天都不说话,饭也不吃。” “一直责怪自己真傻,男人的话怎么能信呢?” 说到这里沈笑笑撸起衣袖,小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疤,都在昭告着她当年被卖进玉春楼的绝望。 陈锦君看着沈笑笑的小胳膊,眼神暗淡。 “万幸的是,过了一段时间玉春楼原来的东家被满门抄斩了,有点积蓄的人都能跑就跑了,我当时身无分文,就在那里眼看着玉春楼被陈家收购了。” “那是命运的改变的开始,我和几个穷姑娘都在楼里,她们几个天天哭着给我包扎胳膊,哭得我心烦。”沈笑笑脸上逐渐浮现出怀念的笑容。 “我带着她们把我玉春楼里里外外收拾干净,翻出了一些碎银子。” 沈笑笑歪着头语气带着心酸:“那是我们几个那么多天,吃过的第一顿饱饭。” “就那么凑合着过了几天日子,夫人第一次带着人来了玉春楼。” “当时,我正在包扎胳膊上还没好全的伤口,”沈笑笑拂过胳膊上的伤疤,“夫人就问怎么回事,我一一说了,夫人就问有没有要走的,如果要走的话陈家可以提供一份体面的工作,很多人都走了,我没走,我总觉得如果走了,肯定不如留下来,后来,夫人就让我做了玉春楼的领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以后的阳光。”沈笑笑脸上浮现了向往的神情。 陈锦君点点头:“那也是沈掌柜自己厉害,一般的人可不会有勇气留下,也没能力撑起来从头开始的玉春楼。”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夫人的青睐。”沈笑笑一心认为都是陈锦君的母亲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 “我娘她,一直都很温柔。”陈锦君笑得很甜,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娘一起南下走商的那段时光。 “天也不早了,东家也要赶紧睡了。”沈笑笑让侍女把陈锦君的泡脚水端出去,开始催促陈锦君早点睡觉。 陈锦君赖着不愿意睡觉:“你再给我讲讲我娘。” 沈笑笑被陈锦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有些不忍,还是坐下来。 “你先躺好。”沈笑笑把陈锦君按在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进去。 陈锦君很听话地躺好,还有沈笑笑给她掖被子。 沈笑笑看着陈锦君,突然忍不住鼻头一酸。 说到底,东家也只是个小姑娘,这些年在商场上打拼那股子的狠劲,让好多人都忽略了这点。 她强忍住喉头的更咽,开始给陈锦君讲以前的故事。 沈笑笑努力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和语速,陈锦君慢慢地在那些愉快而温馨的往事里进入了梦乡。 看陈锦君紧闭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沈笑笑不再说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陈锦君那张和夫人八分相似的睡颜。 以前夫人对我有恩,现在夫人不在了,这份恩情就只能还给你了,小东家。 沈笑笑吹灭了油灯,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陈锦君睡的很沉,她在梦里看到了娘和爹站在一起,冲着她笑。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了,陈锦君揉揉眼睛,伸着懒腰出了卧室。 今天的天色有些发暗,如果不是自己放在那里的西洋钟还在转,陈锦君也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 自从爹娘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一次睡过那么长时间的觉了。 她打着哈欠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活动筋骨,只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锦君眯起眼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跑过来的正是沈笑笑。 沈笑笑脸色很不好看,见到陈锦君第一句话就是:“东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这个时候的陈锦君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只是站在原地,一脸懵懂的看着沈笑笑。 见她这副呆呆的模样,沈笑笑就猜到自家东家是刚睡醒。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陈锦君再呆滞了。 沈笑笑拿出手帕用水打湿擦了擦陈锦君的脸。 见陈锦君有些清醒了,沈笑笑赶忙告诉她:“出事了。” 陈锦君自己使劲揉了揉脸,手劲之大看得沈笑笑一阵心疼。 “茶楼的郑老板,昨天让人打了!” 沈笑笑十分焦急,根据徐生的描述,郑文伤得还不轻。 听沈笑笑这么说,陈锦君直接炸了。 “你说什么?郑掌柜让人打了?”陈锦君原本嗓门就不小,这一着急干脆院子外面的侍卫都听到了。 “许镖头让人来传话说,说郑掌柜断了一条腿。”沈笑笑也很急,她一路从霍府后门跑到陈锦君院子里面的。 陈锦君立马回头拔腿跑到卧室里。 “东家?”沈笑笑不知道陈锦君要去干什么。 “我得想办法出去看一眼!”陈锦君一边跑一边喊,转眼就看不见了身影。 沈笑笑愣在原地,东家是不是忘了自己出不去霍府? 还是说东家已经想好了怎么跑出去? 第27章 事出有因 陈锦君一头扎到卧室里,翻出一件便于出行的男装就赶忙穿上,急匆匆地就往外走着。 身后侍女还在喊着她扣子扣错了,陈锦君也只是一边跑一边重新把扣子扣好。 沈笑笑知道陈锦君着急,因为她自己也是焦急万分。 可是今天的天气并不好,东家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就这么跑出去,在这个季节要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沈笑笑赶紧让侍女取来陈锦君的斗篷,自己好拿着去追陈锦君。 这边陈锦君一口气跑到霍府门前,想着能硬闯出去。 可是霍府的侍卫眼力好极了,隔着很远看到她跑来就把她拦下了。 “让我出去!”陈锦君吼道。 她实在是太急了,郑文现在情况很不好,他一路从京城跟着自己到了雍州,现在挨了打受了伤,自己不可能坐视不管。 门口的侍卫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站在原地像一尊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陈锦君上前,试图自己去打开霍家的大门,却被一旁的侍卫抬手拦了下来。 “大帅说了,陈小姐不能离开霍府半步。”侍卫的语气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看着那高大的大门,陈锦君梗了梗脖子:“如果说,今天我一定要出去呢。” 侍卫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依旧冰冷无情:“那我们只能把陈小姐送回别院了。” 陈锦君愤愤地转身向回走,脑子里不停地盘算着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出去。 对了,去后门看看。 陈锦君拔腿就向后门跑去,半路碰到了去正门找她的沈笑笑。 沈笑笑见陈锦君一副焦急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正门被拦了下来。 “东家这是?” “后门能让我出去吗?”陈锦君急得眼眶充血变红。 沈笑笑摇摇头:“整个霍府都下了死命令,您……出不去的。” 陈锦君一下子卸了劲,腿一软坐倒在树下。 沈笑笑怕她着凉,赶忙给她披上自己抱了一路的斗篷。 “那我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沈笑笑听出陈锦君的声音因为着急开始发抖,赶忙拍了拍陈锦君的背。 “东家不要着急,徐生和于掌柜他们都在那里呢,郑掌柜不会有事的。” 陈锦君摇摇头:“他怎么会被打呢?” 她越想越不明白:“郑文这个人一向爱说和气生财,怎么会随意挑衅别人呢?” 沈笑笑也想不明白,只能蹲在陈锦君身边陪着她。 “不行!”陈锦君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必须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可是,东家您是出不去霍府的。”沈笑笑提醒她。 陈锦君又收回来迈出去的脚步。 是啊,她出不去的。 浓浓的绝望包裹着她,陈锦君眼睛里的光逐渐暗了下去。 对了!二夫人! 她说过自己在霍府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她的。 虽然陈锦君自己也不确定二夫人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让自己出去,但是二夫人毕竟在霍府那么多年了。 哪怕是个狗洞呢? 她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她兴奋地向二夫人的院子跑去。 “东家慢点。”沈笑笑看着陈锦君的身影飞快地远去,忍不住开口提醒她。 陈锦君气喘吁吁地跑到二夫人院子门口,正巧碰到二夫人的贴身侍女四喜。 “二夫人呢?”她一把拉住四喜。 四喜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陈锦君才没有大喊出声。 “二夫人在院子里面赏花呢,奴婢……”四喜刚要说带着陈锦君去找二夫人,就感觉一阵风过去,再一看就只能看见陈锦君的背影。 二夫人专心侍候着自己院子里的腊梅树,就看见陈锦君从自己对面跑过来。 她赶忙放下手里的工具,擦擦手宠溺地看着陈锦君。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那么急?”二夫人看着陈锦君的额头,即使在初冬时节上面已经凝成了细密的汗珠。 陈锦君一边捯着气,一边说:“您有没有办法让我悄悄出府?” 听到她这个要求,二夫人皱着眉头想了想。 “出府?” “对,陈家有个掌柜出事了,我必须去看一眼。” 陈锦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二夫人。 “我还真的知道一个地方,”二夫人拉着她指向自己院子后面的院墙,“那边有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有个洞,是以前地下人凿出来的洞,因为偏远,倒也一直没有修。” 陈锦君喜出望外:“真是太感谢您了,改天再来看您!” 她像风一样来到二夫人的院子,又像风一样溜出了霍府。 从狭小逼仄的洞里钻了出来,陈锦君活动了一下筋骨,辨别了方向就飞快地向陈家掌柜们所在的落脚点赶去。 天气冷了,寒风吹在脸上有些疼,陈锦君裹紧了沈笑笑给她披上的斗篷,紧赶慢赶终于到了。 第一个发现她的是于策家的媳妇,她正站在门口等于策,就看到一个人直冲冲地就过来了。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其他的掌柜,直到离得近了,她认出了陈锦君身上的狐裘斗篷。 “东家来了。”于策夫人是个爽利人,直接喊了出声。 她的声音并不小,直接吸引了一旁人们的注意。 “东家。”徐生把她迎进屋里。 陈锦君一眼就看到郑文脸色煞白,还带着大片的淤青,躺在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 她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蓬勃燃烧:“这是谁家打的?” 旁边赶过来看望的掌柜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的,陈锦君一句都没有听清,反而被闹得头疼。 “停停停。”陈锦君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安静。 她又冲躺在床上的郑文抬了抬下巴:“能说话吗?能说就自己说。” 郑文环顾四周,但是被伤势限制看不太全。 一旁的许凡明知道他想干嘛:“没有外人,你们东家一个人来的。” 郑文收回了目光,躺在那里,说起了这件事的起因经过:“我去雍州最大的茶楼之一,福乐茶楼,想着先要一杯普洱,看看这里的茶怎么样。” “那伙计看我脸生,就给我说,让我试试他们这里最受欢迎的特制乌龙。” “我问了几个隔壁桌的老茶客,他们都说福乐茶楼的乌龙是招牌,出了福乐茶楼就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 说到这里,郑文叹了口气:“我就要了一壶福乐茶楼的特制乌龙,喝了一小杯,感觉味道并不好喝,入口并不润,反而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第28章 茶馆秘密 说到这里,郑文叹了口气:“我就要了一壶福乐茶楼的特制乌龙,喝了一小杯,感觉味道并不好喝,入口并不润,反而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个味道我感觉很熟悉,但是又很淡,我就拿不准多喝了一杯。” “可是我坐在那里闻了那么长时间,那股奇怪的味道还是让我摸不透。” “什么味道?”许凡明问他。 郑文闭上眼轻轻摇头:“我本来拿不准,想着买一两他们的乌龙回来仔细看看,他们不卖。” “这个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找旁边一位老茶客讨论这壶特制乌龙,那老爷子喝了一口我的那一壶特制乌龙,说味道太淡,给我倒了一杯他的,跟我说他的那壶味道正,让我尝尝。” 郑文肉眼可见的愤怒:“我拿起那茶杯一闻,就知道这福乐茶楼特制乌龙到底是什么脏东西。” 陈锦君好奇地问:“什么脏东西?” 只见郑文情绪越来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从喉咙里挤出了那个他这辈子最恨的东西:“大烟。” 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烟。 是整个陈家再三强调不能碰的东西,如果有人碰了,直接杖打三十,赶出京城。 而在陈家这么多掌柜里,最讨厌大烟的掌柜非郑文莫属。 陈锦君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郑文会和福乐茶楼起冲突了。 “我郑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抽大烟和卖大烟的人。”郑文咬牙切齿。 许凡明用胳膊肘撞了撞徐生:“这位掌柜为什么对大烟那么恨啊?” “郑家祖上就是茶商,在京城开了很多茶馆,可惜,郑掌柜的老子被家里的小妾带着迷上了抽大烟,把整个郑家抽得就只剩一家茶馆了,是郑掌柜把自己和茶馆卖给了陈家,和自己老子分了家,”徐生小声地告诉许凡明,“郑掌柜从小就看自己老子抽这玩意,对这东西味道敏感得紧。” 陈锦君也弄明白了为什么一向低调的郑文会那么冲动。 “郑掌柜,你确定福乐茶楼的乌龙里面有大烟?”她向郑文求证。 郑文十分果断地说:“我闻到那老茶客的茶我就知道制茶的方法了,那乌龙茶是用大烟点了之后熏出来的。若是直接把大烟混进去我可能察觉不了,但是他偏偏用的是熏茶的法子。” 他咬咬牙:“大烟燃烧的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在场的所有掌柜都认同他这句话,郑文是整个陈家里面出了名的禁烟。 如果郑文走在街上指着一个人说这人吸大烟,那问都不用问,直接抓了报官就是。 陈锦君转了转眼珠:“这么说,福乐茶楼的特制乌龙之所以是招牌,就是因为它是用大烟熏出来的?” 郑文点点头:“给我上的那一壶熏的味道比较淡,我喝了两杯没察觉出来。但是那位老茶客的茶味道很浓,我只是在鼻子下面过一下就知道是大烟这个脏东西。” 陈锦君若有所思:“我记得……霍家是在雍州下了禁烟令的。” 听她这么说,许凡明哼了一声:“官家禁止做的都是能捞大钱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总有人愿意冒着这个风险。” “这东西刚开始给新客用味道淡的,开始只觉得味道怪,多喝几壶就会上瘾,福乐茶楼的伙计估计也是看客人脸生脸熟上的不同浓度的特制乌龙。”郑文自己就是开茶馆的,自然很容易看出里面的门道。 陈锦君仔细思索,这种特制的茶叶肯定是要有专门的作坊去炒制的,市面上目前还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做这种生意。 她沉吟了一下,问:“福乐茶楼的掌柜是谁?炒茶师父又是谁?” “掌柜就是炒茶师父,杨青。”许凡明已经在出事之后第一时间把福乐茶楼的信息摸了个底朝天。 “没听过这号人啊……”陈锦君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 郑文打断她:“现在不是听没听过的问题了,东家。这种脏东西不能再祸害人了!” 他躺在床上,急得满脸涨红,恨不得自己伤势立刻好全,去把福乐茶楼一把火烧个一干二净。 “不急,福乐茶楼藏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咱们初来乍到不能贸然针对。” 陈锦君踱步到许凡明面前:“拜托许镖头帮我查一下了。” 许凡明挑了挑眉:“你想知道什么?” “杨青的来历,他的主要客户,以及他有没有后台?” 陈锦君神情严肃,一张小脸上面带着杀气,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要让杨青身败名裂。 “好办,等我查到让徐生告诉你?”许凡明更好奇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有办法跑出来。”陈锦君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她看了一眼都是哪几位掌柜在场,分别确定了接下来该怎么发展。 等陈锦君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偷偷跑出来的。”许凡明就倚在门框上,好笑地看着她。 “没办法,我这一趟必须来,不然对不起这群一直跟着我的掌柜们。” “就不怕霍廷昱抓到你?” “抓就抓了,大不了撕破脸,这次是我不在场郑文被打成了那个惨样子,下次谁知道会不会有掌柜直接被人下黑手?” 陈锦君一点都不在乎霍廷昱怎么想,反正和雍州官府的税款已经签订了,就算把自己赶出霍府也无所谓了,只要这两厘的税的约定还在,那就无所谓在不在霍家。 反正料想他霍廷昱也不敢为了这点小事,放弃对他雍州那么大好处的合约。 许凡明被她逗笑了:“陈东家还真是,这人利用完就可以扔了。” 陈锦君也笑笑:“如果不是为了霍家在雍州的权力,我也不愿意那样逼着霍廷昱。” “现在整个雍州都说你陈锦君是他霍家的寡妇。” “说就说,说得越多,陈家的生意就越容易做大。”陈锦君对此毫不在意。 许凡明抬头看了看天:“不早了,你不回去吗?” “青红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已经把弟兄们散到各个地方安置好了,我记得当年青红会的雷家跑到了雍州,得找时间去拜个码头。”许凡明眯着眼,陈锦君一时间看不出来他的意图。 “熟人?” “雷家现在的就只剩下一个小孩子了,他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许凡明眼神黯了黯,没想到当年和许家争得你死我活的雷家居然只剩下当年那个话都说不流畅的小屁孩了。 陈锦君点点头:“那你确实应该去看看。” “物是人非啊……”许凡明叹了口气。 陈锦君得知了许凡明下一步的打算,打算先回霍府,回头再溜出来:“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有什么事让徐生递个话。” 第29章 自由出入 陈锦君走在回霍府的路上,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她没有绕路从出来的地方再回去。 她走正门。 门口的侍卫看到她之后眼睛瞪得像鸡蛋那么大。 陈锦君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霍廷昱得知陈锦君居然是从正门回府的时候直接摔了手里的兵书。 “她这是在挑衅!”霍廷昱被气得七窍生烟。 “来人,去把陈东家带过来。” 当副官到了陈锦君的院子里,陈锦君正在用晚膳。 她抬眼看到副官身上的军装,立刻就知道吃怎么一回事了。 “你别说话。”陈锦君直接打断了副官酝酿了一路上的命令。 她拿起小勺,不紧不慢地一口口把自己碗里的甜汤喝完了,才擦擦嘴站起身来。 陈锦君让侍女拿来斗篷,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之后不紧不慢的在副官前面除了院子。 到了霍廷昱书房门口,陈锦君随手敲了两下门框,直接抬腿就进去了。 “问霍大帅安。” 虽然嘴里说着恭恭敬敬的话,但是陈锦君直接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丝毫没有把霍廷昱放在眼里的样子。 霍廷昱很生气,重重地敲了敲桌子。 “东家到底有没有把我霍府放在眼里?” 陈锦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平日里看起来凶狠的面相现在看起来居然棱角分明。 但她还是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着气人的话:“没有。” 这一句满不在乎地没有直击霍廷昱,气得他指着陈锦君的手指都在发抖。 陈锦君笑着看向霍廷昱。 “东家出府干什么了?”霍廷昱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逼问陈锦君。 “谈生意。”陈锦君看着书房的地板,随口回答。 “谈成了吗?” “没有。” “那东家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你违约跑出霍府的解释?”霍廷昱黑了脸。 陈锦君看他这副模样,平静地说:“大帅想要什么解释?” “是东家违约在先。”霍廷昱压低了声音,试图给陈锦君压迫感。 霍廷昱觉得陈锦君现在身为霍家的“寡妇”,天天跑出去和那群掌柜们在一起,被不知情的外人看到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瞎编排呢。 他抬头和陈锦君对上视线,看到了陈锦君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神,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陈锦君的眼睛死死盯着霍廷昱:“那大帅知不知道,昨天,我的人在你管辖的雍州,差点被人活活打死?” 这是霍廷昱没想到的,这种人命的大事,雍州很少出现,他怎么也想不到陈锦君手下的人居然会被打。 “大帅又知不知道,你这雍州还有人一直在背后做着大烟生意?”陈锦君扬了扬下巴,对他发出诘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锦君哼了一声:“我一直以为,霍大帅虽然不通财政,但至少在雍州的治安上不出大错。可是事实远不是如此,你这雍州城里面,脏东西可是一样不少呢。” 她又放缓了语气,和霍廷昱谈条件:“这样,霍大帅允许我光明正大进出霍府的正门,我帮霍大帅查清楚这雍州的角落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霍廷昱听了这番话,瞬间拉下了脸色:“原来陈东家绕了这么多弯子,是想要这雍州的大权,东家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陈锦君切了一声,不屑地摆摆手:“这种东西,您白送我都不想看一眼,权力?这世道权力还不是看谁枪杆子多?” 她压低了声音,幽深的眼睛看着霍廷昱:“如果我把所有财力都用来买军火,大帅觉得,我陈锦君有没有资格去民国政府手下做个大官?” “我只想多赚些金银罢了,权力这东西,我不喜欢。” 霍廷昱被她讽刺威胁了一通,干脆转移话题不和她争论:“那东家从何处得知雍州还有人在做大烟生意。” 陈锦君叹了口气:“这就是陈家掌柜被打的原因,大帅若是放我自由出入霍府,我很乐意帮助大帅摸清雍州地下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微微歪着头,刻意地笑着看向霍廷昱:“毕竟,我也希望雍州太平,这样我才能赚更多的银子给大帅缴税养兵。” 霍廷昱被她的笑容晃了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陈锦君突然想起什么。 “东家还有什么事情?”霍廷昱无奈地问她。 “我手下有几个掌柜已经把铺子定下来了,麻烦大帅明天去府衙的时候给行个方便。” 说完,陈锦君直接消失在了霍廷昱书房的门口。 霍廷昱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揉了揉被陈锦君笑颜晃得发热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陈锦君说得对,权力这个东西,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你握着它,就要背负着握着它的责任。 霍廷昱喊来了师爷:“官员贪污军饷一事可查清楚了。” 师爷点头:“查清楚了,您看什么时候抓起来?” “现在就去抓那群米虫,免得夜长梦多。”霍廷昱站起身来,他要自己带队去。 “要不要喊季副官去抄家?” “当然要抄家,那么多银子呢,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霍廷昱披上外衣,乘着夜色就出发了。 今夜的雍州注定不会太平,但会使整个雍州更加干净。 从霍廷昱那里得到可以自由出入霍府正门的权力之后,陈锦君早上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直接披上外衣就正大光明的向霍府的大门走去。 走到大门的时候,她还特意放慢了脚步,打算看看门口的侍卫还会不会拦着她。 跨过门槛,一步,两步。 没有人拦她,昨天死死拦着她的侍卫站在原地不动。 陈锦君起了坏心思,她后退两步又到了门里面,然后再一次向外走。 还是没有人拦她。 陈锦君又幼稚地退进去,走出来。 一旁站着的侍卫一动不动,就当没有看见她。 如此往复几次,侍卫都没有拦着她,陈锦君才大步向街上走去。 陈锦君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刚赌气幼稚的行为都落在了刚刚通宵清剿贪官的霍廷昱眼里。 霍廷昱从来不知道唯利是图的陈锦君还有这般小孩子气的时候。 他摇摇头,只觉得这一夜的疲乏都淡了不少,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第30章 恩爱夫妻 陈锦君脚步轻松地走在街上,经过路边的包子铺还买了个包子充当早点。 她咬了一口包子,只觉得比她待在霍府里这一个月里早上常吃的精细糕点都要香上不少。 突然想起来那群掌柜们可能还没有醒来,更何况吃早饭,陈锦君直接冲包子铺老板要了整整三屉包子。 包子铺的老板乐的脸上皱起了和包子上面一样褶子,给她用纸袋装了整整六袋。 陈锦君拿着包子,兴冲冲地往掌柜们所在的客栈跑去。 开门的是于策的夫人,她手里还拿着大大的汤勺,看到陈锦君,开心地喊了一声东家。 整个宽敞院子里都被这一声东家惊醒,醒了的立马收拾妥当,没醒的也挣扎着坐起身来。 陈锦君把包子放在屋檐下的长桌上,跟着于策夫人身后拐进了这里的厨房。 “煮了什么粥?”她探头探脑地掀开锅盖。 “昨天当家的把黄豆拿去磨了面,正好今天早上用来熬了豆粥,东家要不要来一碗?”于策夫人端出来了一小盆盐渍黄豆,又拿出了碗。 “给我来一碗,我正好走一路有些渴了。” 陈锦君端着碗走到长桌旁边坐下:“于策呢?那么多人的饭也不见他帮你。” 她正这么说着于策,于策就从门外回来了,手里还提着油条,边走边说:“这粥是我熬上了才走的,素娘手嫩,我怎么好让她做这种粗活。” 陈锦君指了指那一堆自己提回来的包子:“我以为你们还没醒,路上买了包子。” 于策摆摆手:“没事,现在天气冷,多的出门带上,剩下的放到晚上吃也不会坏。” 素娘坐在陈锦君旁边,于策盛出来两碗粥,坐到了素娘旁边。 “东家,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于策自然而然地拿着勺子搅着素娘那碗冒着热气的粥。 “什么事?”陈锦君低头喝着粥,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们夫妻之间蜜里调油的互动。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和其他掌柜们商量好了,我们紧挨着开业。” “紧挨着?”陈锦君不太明白于策的意思。 这个时候吴江也到了长桌边上,一边拿包子一边说:“就是每天都有一个人开业,或者是隔一天开一家。” 陈锦君嚼着黄豆,思考着问题的可行性。 “可以啊,好事。”陈锦君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当即点头肯定。 “不过你们要排好顺序,尽量能维持到郑掌柜的茶楼开业。” 于策把手里已经不再滚烫的豆粥放在素娘面前:“估摸着怎么也能凑个六七十天。” 吴江已经吃完一个包子,又拿了一个:“当然能,聂十那边盘下来了一个大房子卖酒,光她那个就能凑天。” “对了,素娘先前跟我说了一个主意,我一直觉得不错,想着让徐生告诉您,现在您来了,不如就让素娘亲自告诉您。” 于策轻轻拍了拍素娘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素娘这时候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您也知道,我嫁给当家的之前是宫里的绣娘,昨天听当家的说要凑着轮流开业,我想着东家也要到场,到时候又有不少其他的雍州本地人。” 她紧张地把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我想给东家用布庄这次的新料子做几件衣裳,东家出席各位开业那些日子一天一套,也是宣传了布庄。” 于策拉过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怕素娘绷紧的后背。 陈锦君觉得可以,点点头:“这很好啊,于策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素娘笑着往于策身旁凑了凑。 吴江直接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粥,不愿意看于策夫妇腻腻歪歪。 “那一会吃完了饭,我带东家去选布料。”素娘得到了肯定,笑得更加开心了。 于策也低着头看她。 陈锦君把碗放在桌子上:“你们吃,我去看看郑文。” 郑文此刻正躺在床上,眼底乌青,分不出来是被打的还是一宿没睡。 他斜着眼看到陈锦君进来了,赶忙说:“东家,我想了一夜,我想明白福乐茶楼的乌龙茶是怎么做出来的了。” 陈锦君并不意外。 郑文自小就喝茶品茶,有传闻别的孩子断奶喝米汤,郑文断奶奶喝的是上好的茶叶用牛乳煮的。 她点点头,示意郑文说。 “那茶用蒸笼,分最少五层,大烟磨成粉放在最下面一层,不用加水,直接用锅热把大烟的味道附上去。” “蒸到大烟末只剩下一层,这一笼茶叶就好了,上层卖给生客。下面的味道浓,卖给已经成瘾的老茶客。” “东家,一定要把福乐茶楼扳倒,不能让他在祸害百姓了。” 郑文激动的说着。 陈锦君点点头:“福乐茶楼背后是德记。” 她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安静了,在陈家到雍州之前,德记一直霸占着整个雍州的茶叶供应。 也不是没有茶商试图在雍州分一杯羹,但是大都比不上各个茶楼对德记的青睐,要么慢慢没落,要么自己开茶楼,生意惨淡勉强维持生机。 “这背后……万一是德记做的茶……那可就难办了。”陈锦君若有所思。 郑文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他闭上眼,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陈锦君拍了拍他的胳膊:“没事的,哪怕是德记,咱们也要把它连根拔起。” “谢谢东家。”郑文声音沙哑,眼睛没有焦距的看向房梁。 这时候素娘已经吃完了早饭,来找陈锦君去库房挑选料子。 陈锦君又看了一眼郑文苍白夹杂着乌青的脸,安慰他道:“你好好养伤,我们都等着看你的茶楼开业,一起把福乐茶楼的丑闻公之于世。” 郑文点点头:“东家先忙,我会安排人选铺子的,不会耽误于掌柜他们定好的时间。” 素娘带着陈锦君往客栈后面的库房走去,边走边说着:“东家到时候一定一定要穿,这都是我琢磨了好久的款式,要是卖得好,我还要向您要个赏赐,许我开一家绣房。” “那是自然,于策选布料一直很有眼光,在很多开店的方面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些年我也听老掌柜念叨着说要让于策正是接管布庄。” 陈锦君想到那位性情火爆的于家老掌柜,又想到稳重老成的于策,忍不住感慨:“于策和他爷爷的性子完全相反,在京城的时候倒也是没有听说过两个人意见不合吵架闹别扭。” 素娘也笑了笑:“当家的虽然看着固执一根筋,对老爷子确实尊重的紧,就连这回跟着东家来雍州带的料子,都是老爷子亲自到库房一匹一匹挑出来的,个个都是罕见的料子。”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来到了库房前面。 第31章 开业预备 素娘打开了库房的大门,陈锦君就被花花绿绿的料子迷住了眼。 她东摸摸,西看看。 “老掌柜这是把家底都让你们搬过来了?” 纵然是有了心理准备,陈锦君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那匹青绿色的料子是于家的镇店之宝,就这样跟着他们从京城来到了雍州。 素娘看陈锦君一匹一匹布料看得开心,从一旁拿下来了自己私心里最想做的几匹布料。 墨绿色的绸缎反射着细密的光泽,宝蓝色的云锦看上去富贵极了。 陈锦君绕了一圈,回到素娘这边,看着她手里的料子,有些好奇:“这是……” “这些料子颜色庄重,质地又好,我想拿来做礼服,您再去挑一些料子,我一并拿回去。”素娘把手里的布料放在一旁的托盘里,带着陈锦君去挑布料。 素娘拿起了一件灰粉色的料子,陈锦君有些手足无措,她一直以来穿衣服都是男装,黑色灰色是主色调。 她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些看上去色彩明艳的料子。 但是素娘拿着料子在陈锦君胸口比划了一下,开开心心地放在了托盘里,陈锦君也不好说什么扰了素娘的兴致。 素娘又从一堆蜀锦里面拿出了一匹藕荷色的布料,陈锦君点点头感觉这个颜色不那么耀眼。 这时候一道黄鹂一般清脆的声音从库房门口传来:“我起了之后就不见东家了,我一猜肯定是你拉着东家来挑料子了。” 来人往这边走着,身上的珠玉碰撞,发出动听的叮叮声。 陈锦君知道来的是谁了。 苏妙妙,京城琳琅阁苏越苏掌柜的养女。 素娘放下手里的料子,没好气地说:“那是你起得晚。” 苏妙妙撇了撇嘴:“你应该带着我一起来,说好的你给东家做衣服,我给东家配首饰,总要让我知道你都用了什么颜色的料子,我才好让工匠打。” 说话间,苏妙妙拿起了一匹火红火红的布料。 “我手里有几枚鸽子血的红宝石,东家看看这个料子是不是红红火火?” 陈锦君看着那夺目的红色,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这个红色虽然不像自己那天的嫁衣那么张扬,但绝对是足够鲜艳,完完全全不像是她陈锦君会穿的颜色。 素娘摇了摇头:“配鸽子血的红宝石你不应该拿红色的,而且这是做婚服的料子。” 说着素娘转身拿起了黑色的棉绸,指着上面的暗纹给苏妙妙看:“这个暗纹低调,我再绣金线,正好衬得起你那套宝石。” 苏妙妙接过那匹布料忍不住地点头。 就这样,两个人拉着陈锦君挑了三四十匹花花绿绿的布料,陈锦君默默地趁着两个人不注意,在后面把那些颜色太过鲜艳的布料放回原处。 就这样终于结束了挑选布料的环节,陈锦君抬了抬头,发现已经临近中午了。 院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想来是都去忙着做自己的事了,因为于策之前的提议是那么多家掌柜轮流开业,甚至连时间都安排好了。 “东家,要不要去我铺子坐坐?”苏妙妙和素娘已经商量好了需要什么风格首饰进行搭配。 “你铺子收拾好了吗?”陈锦君记得苏妙妙可是前两天才选好把铺子建在那里。 “收拾好了啊!”苏妙妙自豪地点点头,“我从京城来的时候,我娘就把所有货物都装在的盒子里让我带着来,那铺子是现成的,只需要打好柜台,摆上去盒子就行啦。” “那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陈锦君很好奇,既然什么都做好了,为什么还要亲自跑一趟? “我去告诉金匠师傅可以开始打新首饰了,”苏妙妙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而且,于掌柜这个主意好,等咱们都开业了,也是时候让整个雍州重新认识认识您了。” 陈锦君好奇地看着她:“什么是重新认识我?” “这个……”苏妙妙有些尴尬,东家这些天在霍家待着,外面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以讹传讹,把东家说得什么都不是。 但是她不敢就这么告诉陈锦君,只能伸手拦下黄包车,挡住了陈锦君探究的视线。 陈锦君皱了皱眉,苏妙妙有话藏着,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就这样心里怀着疑问过了这一天,陈锦君回霍府的路上还一直在想这件事。 苏妙妙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她推开自己院子的门,里面凉亭里站着一个人。 “霍大帅这么晚还在这里干什么?”陈锦君翻了个白眼。 霍廷昱见她还知道回来,不知怎么的心里无端地平静下来。 “你说的那些贪官,我都抓起来了。” “那是你们雍州城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锦君半侧着身子,让出了整个大门,示意霍廷昱赶紧离开。 “我是专程来谢谢陈东家的。”霍廷昱站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锦君跑了一天已经很疲惫了,敷衍地点点头:“收到了,还有事吗?” 霍廷昱一噎,没想到陈锦君得了自由出入霍府的权力之后,连面子上的恭敬都不愿意维持了。 “没事了,”霍廷昱大步走下了凉亭,垂眼看她,“还希望东家时刻记得自己是霍家的‘寡妇’,别无端的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这一句,他不等陈锦君反应过来,立刻走出了院门。 陈锦君没工夫理会他,她现在已经累到了极点,沾到床就睡着了。 只留下霍廷昱自己憋了一肚子气。 过了约莫有一个月,陈家掌柜们终于正式开始发出了开业的消息。 开业前几天苏妙妙拉上素娘就让沈笑笑带着她们进了霍府。 陈锦君站在那里,任由素娘和苏妙妙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过几天就是当家的开业了,是第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素娘拿起另一件,“当家的还去问了门路买了报社的版面。” 陈锦君有些意外:“于策有心了。” 苏妙妙从首饰盒里找了找去,拿出了自认为最适合这件衣服的首饰,一边搭配一边说:“这可是大事,要是做得好,咱们担心也算是在雍州有一席之地了。” “你们两个啊,”沈笑笑在一旁笑着摇头,“有没有一席之地又不是名气,而是要看有没有自己的本事。” 第32章 不长眼的人 陈锦君对沈笑笑这句话十分认可地点点头:“这句话说得对,做生意不能只靠着名气,人脉和手段都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是我一直在和你们,强调一个‘义’字。” 苏妙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现在只想着赶紧让外面那些没有眼力,还喜欢乱嚼舌根的人闭上那张嘴。 “这些衣服就先这么配着,东家第一天一定要穿这一身。”素娘挑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墨绿色旗装。 “那我要这个。”苏妙妙挑出来了那件藕荷色的旗袍,她主要是为了上面配的那一套珍珠饰品。 沈笑笑也来了兴致,指了指那边那件宝蓝色的西式长裙:“说好了,那件一定要在我玉春楼开业的时候穿。” 陈锦君打趣她:“玉春楼开业,还需要我去吗?” “晚上您不用来,要紧的是上午那道剪彩。” 陈锦君点点头,把目光投向那边那件黑色的曳尾旗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龙。 她吓了一跳,龙怎么能随意绣在礼服上呢?这要是被有心人抓到…… 素娘见她看那条旗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没事的,现在没有皇帝了。” “那金线是为了配那套鸽子血的首饰的,东家放心穿就是了,”苏妙妙也对那条龙不屑一顾,“到时候首饰送过来,保证东家再也注意不到这条龙。” “这一条,东家一点要留到最后开业郑掌柜那里,那天是人最多的,而且,据说杨青也会到。”沈笑笑提醒她。 陈锦君点点头,杨青吗? 等我查到你的马脚那天,就是你身败名裂的时候。 于策开业这天果然和素娘说的一样,有报社的记者拿着相机在场。 陈锦君按着素娘的嘱托穿上了那件墨绿色的老式旗装,头顶着苏妙妙配上的绿松石抹额,一如画里的清宫诰命夫人。 沈笑笑还打趣她:“这衣服压人气色,穿不好就会硬生生地让人老上十岁,东家穿着倒是不显。” 陈锦君坐在布庄后面的隔间里,看着于策和其他掌柜迎接着来自雍州不同行业的商人。 “那是谁?”陈锦君注意到了一个人,很熟悉,但是一时间看不出来。 她旁边的素娘看过去,那人黑衣黑帽,站在窗边,看不清脸。 陈锦君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想那个人到底是谁。 “啪嚓……砰!” 报社的记者拍下了于策签下了第一单生意的画面。 镁光灯刺眼的亮度猛地晃了陈锦君一下,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等她缓过来,那个神秘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 陈锦君来不及细想,于策那边就已经派人来喊她过去了。 素娘帮她检查了一下头饰,就陪着陈锦君一起出去了。 陈锦君走到了剪彩用的红绸后面,有些恍惚。 这些年陈家一直在京城蛰伏,许久不曾扩大经营的规模。 这一次,也是让一直韬光养晦的陈家重新返回到众人面前。 陈锦君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和善的微笑。 “这位就是我们陈东家了。”于策和到来的客人们介绍着陈锦君。 整个会客大厅有一瞬间的安静,陈锦君出来的那一瞬间,在场的人都愣了神。 不得不说,素娘的手艺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整件衣服的一针一线都极为细密,剪裁合体,不但不显得臃肿,反而衬得陈锦君整个人贵气逼人。 在场的雍州商人都有些意外,来之前受到邀请,只说了背后是陈家,本来还不知道是哪个陈家,但是今天一来,看到陈锦君,有人就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陈家说的是前些日子从京城嫁到霍家的皇商陈家。 但凡是在商场浸淫五十年以上的老妖怪恐怕没人不知道陈家。 当年的陈家可是万岁爷钦点的第一皇商,不过最近这几年……好像没怎么出来过了。 不过让人好奇的是,陈家的东家,怎么是个女子? 难道这位就是最近雍州传闻中霍家二公子的未亡人?那个死皮赖脸要进霍家的小寡妇? 陈锦君把台下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以她的见识,不难猜出这些人心里都在想着什么。 “今天,是陈家名下的布庄开业,今后的三个月里,陈家所有产业都会在雍州陆续开业,届时,希望各位商界的朋友,各位记者朋友莅临。” 陈锦君开口介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报社记者手里的相机对准了她。 于掌柜说了,一定要多拍陈东家,本来他们还有些好奇,现在看来,陈锦君这副皮囊就足以在报纸上吸引一大批目光了。 拿着相机的记者眯起眼睛看着陈锦君,这种美色确实少见,用这种手段也确实无可厚非。 陈锦君介绍着陈家目前有的产业,也表示陈家与霍家有合作,将会以最优惠的价格在雍州进行交易。 “霍家是军阀,怎么会在意我们这些小商人,怕不是你拿霍家来唬我们。” 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陈锦君的声音,在场的陈家掌柜们都不悦地朝着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说话的人看上去年岁不大,一脸的轻狂浪荡。 “这位是?”陈锦君看着他问。 “这位是德记三公子,胡渊。”胡渊任由身旁的随从帮他介绍了自己,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陈锦君。 “德记是茶商,怎得无缘无故来看布庄的剪彩?”于策见到他看陈锦君的眼神,就知道此人一定心术不正,不是善类。 胡渊暗暗在心里感叹陈锦君的美色,吊儿郎当地说:“路过而已,看这里热闹,就进来看看是什么铺子,不成想,碰上了这剪彩。” 他眼里肮脏的想法太过明显,陈锦君并不愿意与这样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她看向于策,示意他剪彩可以开始了。 于策也非常识相地把他这次请来给自家布庄剪彩的贵宾上前。 胡渊见陈锦君不理自己,反而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心里一阵不平。 “不过就是一个寡妇罢了,如果不是讨好了霍家那位,恐怕现在不得不打道回去了。” 见周围人都突然转过来看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把脑子里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胡渊当即心下一慌,但又做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出来。 “劝胡少爷还是谨言慎行。”一旁站在陈锦君旁边的雍州商会的见证人出言提醒。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雍州商会一直以来还是和雍州官府有合作上的往来,对于霍家和陈家之间的交易也是知道一层皮毛。 胡渊更是生气了,指着他:“你一个雍州人怎么还帮着外人?” 随后又气急败坏地对着陈锦君口吐恶言:“不过是靠着几分姿色蛊惑了大帅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一个没入门就克死男人的命硬妇?” 第33章 黑影的身份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胡渊,陈锦君的目光逐渐变得隐晦莫测起来。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是正常的问话。 胡渊没有正面回答陈锦君的问题,只是把头别到一旁,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一旁商会的负责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搪塞过去,但是陈锦君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想要和胡渊掰扯清楚,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于向着德记。只好表情复杂地站在原地。 陈锦君算是明白苏妙妙那天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德记的少爷? 看来德记是要早日扳倒的了,不仅是为了给郑文复仇,还是为民除害,更是平息陈锦君自己的不满。 “在场的诸位恐怕都是这么想的,不过是我说出来罢了。” 胡渊满不在乎:“这在雍州不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吗?” 陈锦君被胡渊这副无所谓的态度逗乐了,她脸上笑容灿烂夺目,眼底确实一片冰冷。 “德记,胡家。”陈锦君点点头。 “我记住胡少爷的教诲了,”她扬起眉梢,“我们继续剪彩,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影响了进程。” 商会的负责人赶忙点点头,看来陈锦君没有现场动手的打算,正好私下里解决他也不用背着这个责任,也就随他们去了。 胡家在雍州算不上什么,他也犯不上为了一个德记就公然得罪这位和大帅关系匪浅的陈东家。 乐呵呵地接过了金剪刀,布庄的剪彩仪式就这样在一群人努力维持的表面祥和里接近了尾声。 报社记者的镁光灯又闪了一下,陈锦君假笑而弯起的眼不经意地扫过了胡渊,犹如看着一个死人。 但是转瞬间,她就顿住了视线。 那个黑衣黑帽的人,逆着光倚在窗边。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盯紧这个身影,随意和在场的人们寒暄两句,就找了个理由回了后面的隔间。 她和素娘打了个招呼,从后面饶了出去,又从正门拐了进去,和那个黑衣人四目相对。 “是你?” 陈锦君皱起了眉头。 许凡明笑笑:“你以为是谁?” “怎么打扮成这样?”陈锦君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着黑影有些眼熟,因为这根本就是熟人。 “不方便在那么多人面前露脸。” 许凡明的视线顺着帽檐环视一圈,冲着布庄后面院子抬抬下巴:“换个地方细说。” 陈锦君没有多问,直接带着许凡明来到了后院的账房。 “难怪这些天没见你,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出事了,是雷家出事了。”许凡明摘下了那顶帽子,下面的头发依旧是那头标志性的油头。 “你上次说的故人?” 许凡明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我本来是打算等你这边稳定下来之后去雷家拜码头的,但是我联系不到雷家那个小子了。” “我记得你说你和他以前都是青红会的,用的隐语也是他一种,不不应该联系不上啊?”陈锦君好奇地问他。 “我怀疑现在雷家掌权的不是那个小子了。” “那怎么才能联系到你的故人?” 现在的关键是找到当年那个雷家的长子,这样他们才能搞清楚雷家离开青红会到了雍州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只能看缘分了。”许凡明叹了口气。 “那你带这么一帽子干嘛?”陈锦君看着他手上有着宽大帽檐的帽子,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最近查到了一点东西,怕被人盯上。” 陈锦君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帽子,好像这个帽子比起许凡明梳的一丝不苟的油头确实低调了不少。 “查到什么了?是福乐茶楼的事情吗?”她赶忙问。 许凡明点点头:“最近有点眉目了,等我查清楚确定下来了就告诉你。” 陈锦君也点点头,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了些进展。 “对了,”许凡明突然一脸玩味地看着她,“那个胡渊,你打算怎么办?” “德记的三公子。”陈锦君舔了舔后槽牙。 “我知道他是德记的,难不成你想对德记下手?”许凡明有些吃惊。 他没记错的话,陈锦君刚刚到雍州的时候还说不希望在雍州生出太多事端。 “德记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产业,只不过在雍州有些名气,出了雍州放眼天下,江南的钟家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三个德记。” 陈锦君不觉得有什么,低调不惹事,不代表她就能容忍这种败类在自己面前乱叫。 “怎么,不怕霍廷昱说你扰乱雍州的商界?” “我怕他?”陈锦君切了一声。 “不用你动手,这个胡渊活不了多久了。”许凡明透过雕花的窗子看了一眼还在布庄和其他人攀谈的胡渊。 踢翻半夜看他这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他怎么了?还是说,德记?” “德记。”许凡明又戴上帽子。 “德记的手脚不算干净,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就戴上帽子走出了布庄后院。 于策的布庄是陈家掌柜里面第一个开业的,引来了不错的反响。 虽然在剪彩的环节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捣乱,但到底还是正常进行了。 雍州报社的报纸在第一版的版面上直接印了一个大大的“陈”字。 “陈家产业将在雍州陆续开店,届时欢迎光临……”霍廷昱看着手里的报纸,皱着眉头把报纸首页的大标题念了出来。 他没有继续看下去,转而翻了一页。 第二页是于策特意安排的,放了几张陈锦君的照片。 霍廷昱移不开视线,就好像报纸上有什么无形的胶水牢牢地粘住了他的目光。 陈锦君端庄的笑着,和她的打扮相得益彰,活活就是一个倾城的美人。 以前和她面对面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她如此绝色? 霍廷昱有些呆滞地挠了挠头,好像他们两个从来没有真正的好好交谈过…… 不出于策的意料,报纸一经发行,好多太太都来布庄询问陈锦君身上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布庄的隔间里每天都要接待专程来定制的客人。 于策开心的同时,也尽量避免接太多的单子。 赚钱虽然要紧,但是也不能累着自家素娘。 整个雍州短时间内关于陈锦君的议论又多了起来,有好有坏,但是陈锦君自然是无法顾及这些了。 因为第二家店很快也要开业了。 第34章 名角碎玉 第二个开业的是聂十的酒铺。 陈锦君依旧是穿着素娘给她量身定做的衣服,出现在了聂十的酒铺里。 “我这酒铺一口气开了好几家,东家可还喜欢?” 聂十带着陈锦君看了一遍总店,乐呵呵地挂起了“酒”字旌旗。 陈锦君点点头,可是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聂十好奇地问她。 “看到一个将死之人。” 聂十顺着陈锦君的目光看过去:“胡渊。” 布庄剪彩那天他也在场,自然知道胡渊是那一号人物。 “我去叫人把他赶走。”聂十表情阴森。 “大好的日子,赶人出去不吉利,你要把他‘请’出去。”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聂十明白陈锦君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东家放心。” 这次,报社并没有等人去请,还是那两个记者,早早的就找于策要了陈家名下店铺开业的消息,然后自己就过来了。 没办法,谁让陈锦君那一半报纸卖得如此之好,他们主编都已经夸赞他们好几次了。 这一次和陈锦君一起剪彩的也依旧是上次那个雍州商会的负责人。 他客气的和陈锦君笑笑,陈锦君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这次的剪彩也是完美落幕了。 这次陈锦君的照片并没有印在报纸的里面,而是印在了封面。 霍廷昱没有看报纸上面写了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报纸的第一页撕了下来,和思义正旗装抹额的那页报纸一起放在了抽屉里。 这是监督一下陈锦君在雍州做生意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他这么告诉自己,完完全全把自己没有看过报纸上面文章这回事抛在了脑后。 连着好几家店铺开业,报社都给了陈家极大的面子,把陈锦君的照片放在了首页。 陈锦君又一次在雍州出名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出名并不像上次的“出名”那么引人争议。 男人们注意到的是陈锦君的财大气粗和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女人们注意到的不只是美色,还有陈锦君身上的一件件首饰和衣服。 这些都是之前没有在雍州出现过的款式,每一件都是那么的新奇而且巧妙。 而霍廷昱就像收藏一样,把每一页印着陈锦君照片的报纸都撕下来,放在抽屉里收藏。 至于内容嘛,他一般都只看个标题。 这边许凡明依旧是黑衣黑帽,如同一个活在黑夜的人一样在角落里盯着陈锦君完成了一场场的店铺开业。 这天开业的是沈笑笑的玉春楼,因为玉春楼的性质太过于特殊,陈锦君就仅仅在玉春楼剪了彩拍了照就匆匆离去了。 许凡明不得不替她把整个玉春楼的开业第一天晚上盯过去。 他见沈笑笑带着绣凤和文琴足以稳住整个局势,他悄悄从后门摸出了玉春楼,朝着戏院去了。 轻车熟路地从后台进去,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碎玉已经唱完了一场,现在下来休息一会,顺便把头饰换了。 “有些事耽搁了。”许凡明把帽子放在一边,凑到旁边从小孔看着戏院里的听客。 “今天杨青来了没?” “没有。” “德记的人呢?” “也没有。”碎玉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你记得告诉我。”许凡明又带上了帽子,准备离开。 碎玉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查他们?” “有人让我查。”许凡明转头看向碎玉。 碎玉是他在查福乐茶楼特制乌龙的时候碰到的青红会成员。 而且,碎玉认识他。 “你到底在为谁做事?”碎玉怀疑地看着他。 许凡明不说话,玄凤令这件事,知道的人必须是百分百忠于青红会的人。 至于碎玉…… 她说她见过自己,可是自己却没有半分印象。 “别再问我了,这是命令。”许凡明把衣领向下拉了拉,露出了自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青红会令牌。 碎玉不再看他,起身就往前台走。 当她和许凡明错肩的时候,她从许凡明身上闻到了一丝脂粉味。 “你去花楼了。”她直接肯定地说。 许凡明皱眉:“朋友的店面,我去看了一会场子。” “玉春楼?”碎玉斩钉截铁。 “你到底是谁?”许凡明拿出匕首,明晃晃地威胁着碎玉。 碎玉笑笑,也不急着上台,反倒不疾不徐地说:“见人伸三指,口称三八二十一。” “八排?”许凡明的眉头皱得更拧巴了。 八排,在青红会又叫“贤牌八爷”,在青红会主管所有成员的功过登记。 碎玉垂下眼皮,腼腆地笑笑。 “马爷是我义父。” “马爷没有女儿,但是有个儿子,也从未听说有收义女。”许凡明想了想,“你是马少爷的童养媳?” 碎玉又是点点头:“马爷和小爷被章老害死了,我就只能到这戏园子里谋个生路。” “这是雷家的戏院。” 碎玉看着他,两只眼睛里面蓄起了泪水:“雷家?雷家也被章老给祸害没了!” 许凡明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等我晚上下了场,我再同你说。”碎玉看了看那边的乐师已经在示意她上场了,急匆匆地对许凡明说。 许凡明点点头,干脆坐在那里等着碎玉下场。 他怎么也没想到,马家和雷家都被那个所谓的章老给一手祸害了。 更没想到,碎玉竟然是马爷的童养媳。 马爷宠爱自己的独苗苗,可惜这个儿子太争气,一心只想着读所谓的圣贤书,反倒是忽略了他爹一直想要托付给他自己在青红会的人际关系,所以早早就给他买了一个姑娘当童养媳,希望这个姑娘能多多劝劝自己那个满眼圣贤书的好儿子。 据说马爷把自己在青红会那么多年知道的秘密隐语都告诉了这个童养媳,想着哪怕有一天自己真的去了,自家这个童养媳还能在自家儿子考不上功名的时候帮着他在江湖里立足。 只是可惜了马爷的一片用心了。 这边许凡明等了许久终于把碎玉等回来了。 碎玉没有第一时间和他说,而是先做到一旁把戏装卸下来。 许凡明也不急,坐在那里看着碎玉一步步恢复她自己本来该有的模样。 等碎玉收拾好了,她低声问许凡明:“换个地方说。” 许凡明点点头,起身跟着碎玉向外走。 两个人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流,许凡明看得出来碎玉一直在忍耐着什么,但是他也不好戳破。 直到碎玉带着许凡明走进自己那个小小的院子之后。 碎玉侧身把许凡明让进来,自己去栓门,好几次都没有栓上。 许凡明自来熟地坐到了一旁。 等碎玉终于拴上了门,走到许凡明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35章 雍州年会 这可给许凡明吓了一跳。 他和碎玉是同辈,如果严格来说,八排的地位还要在刑堂之上。 这一跪他可不敢就这么受着。 许凡明着急地把碎玉扶起来:“你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碎玉更咽着说:“我见您第一眼就认出来您了,求求您帮帮雷义山。” 雷义山? 许凡明瞪大了眼:“你是说,你知道雷义山在哪里?” 碎玉摇摇头:“我很久还就没有见他了,都是章老。当年他设计让马爷和雷堂主反目,害死了马爷那个在外读书的儿子,马爷怒急攻心,就那么卧床不起了。” “马爷病了之后,我不得不又拾起从前没到马家时候的老行当,找了个戏院唱唱戏,勉勉强强能混个温饱。” “之后,马爷走了,雷堂主得知其中的原委又找到了我,让我去雷家名下的大戏院,说要捧红我,也算是让他弥补一下对马爷的愧疚。” “但是章老不肯罢休啊,雷堂主死得突然,居然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要让章老接回自己一直养在外面的二儿子雷义海,把雷家的产业全部都给了雷义海!” 碎玉表情变得愤怒起来:“我见过雷义海,他长得和雷堂主还有雷义山一点也不像,反倒是眉眼间像章老。” 许凡明听她这么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照你这么说,雷家现在是在雷义海手里?” 碎玉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准确来说,是章老那个老不死的手里。” 碎玉的眼里盈满了泪水,眼底却是透出浓烈的恨意。 “那个雷义海又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不是雷家的孩子。”碎玉斩钉截铁地说。 “马爷走之前都说什么了?” 碎玉想了想:“马爷把玄凤令的秘密告诉我了。” “玄凤令?”许凡明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对,就是那个象征着青红会最高身份的玄凤令。” “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 碎玉开始回想马爷走之前说的话:“玄凤令的主人是一位女子,容色倾城,已经成亲了。” 许凡明站起来在翠玉的小院子里来回踱步:“那就是她没错了。” 按照碎玉的复述,当年帮助青红会的应该就是陈锦君的母亲。 碎玉耳朵尖,听到了许凡明的自言自语,连忙问l:“谁?” “我说,我知道玄凤令在谁手里,就是今天晚上让我过去帮她看点的这个朋友。” “你是说,玄凤令在陈家家主手里?”碎玉一向消息灵通。 “你刚刚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陈东家的母亲。”许凡明一拍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雷义山,总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碎玉点点头,仔细思索着:“我上次见到他,是三个月前了。” 三个月前,那就是陈锦君刚刚进霍家大门的那段日子。 “多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许凡明顶了顶腮,无端地有些烦躁。 这几个长老,姓闻的,姓章的,一个比一个能作妖。 碎玉把脸上的泪水用手擦干,问许凡明:“所以,只要我们跟着陈东家,就能回到当年那个青红会吗?” 许凡明怔住了,半晌,他重重地点点头:“会的。” 陈东家,不是不讲信用的人,更何况,青红会在江湖上的地位能够让陈家的生意有更好的保障。 “那你为什么要查杨青和胡家?” “大烟,”许凡明知道碎玉是可信之人,就把原委说给她听,“而且德记胡家的三公子,公然对陈东家出言不逊。” 碎玉了然地点点头:“青红会禁令里面明文提出所有青红会成员不得碰那东西,也不准与倒卖这东西的人来往。” “更何况,马爷儿子就是被章老鼓捣过来的瘾君子打死的。” 碎玉一双杏眼里盛满了坚决。 “我帮你盯着,有什么事,我告诉你。” “下次,带你见见陈东家。”许凡明推开碎玉的院门,和她告别。 碎玉点点头。 不知不觉临近年节了,院子里的大长桌边,陈锦君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烫金的邀请函。 “东家,去不去?”于策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着她。 “我觉得东家有必要去一趟。”宁掌柜抱着胳膊坐在长桌的另一边。 陈锦君又看了一遍邀请函上面的字,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来者不善啊。” “鸿门宴,”宁掌柜看着陈锦君,“但是不得不去。” 陈锦君并不想去,但她还是点点头:“去,但是也不能让他们真的对我们下手。” 她又看了一遍邀请函上面的名单。 “胡家也会去。”吴江眼神好,站在陈锦君后面就把上面的字尽收眼底。 “东家……”沈笑笑担心地看着陈锦君。 “霍大帅也在。”陈锦君点点邀请函,心里有了算计。 郑文身上的伤已经基本恢复了,他坐在长桌旁,脸色有些苍白。 “陈家越做越大,东家如果不去,于礼不合,很容易在雍州遭到排挤。”郑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这样,到时候,于策,聂十,吴江和我去。”陈锦君想了想。 这三个人都是武力值不低,心眼又多,陈锦君带着他们三个尽量避开胡家。 这次不仅仅是去露个脸,如果可以,她想在雍州谈一笔生意。 她可是还记得,自己手下还有好几家铺子没有开业,就等着过完年开春了。 宁掌柜点点头:“那我和徐生去帮东家写礼单。” 这封邀请函上面的地址是在商会会长府邸里面,如果在外面的饭店到还好,可是这上门拜访,总不好空着手去。 陈锦君点点头,起身出门,回到了霍府。 霍廷昱此刻正在院子里练拳,见陈锦君来,他很是意外。 “陈东家怎么来了?”霍廷昱一边套上外衣,一边向着陈锦君这边走来。 陈锦君抬头看着他:“这次商会会长的宴席名单上面,有你的名字。” “我只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主要还是你们这群商人的宴席,我不好长时间在席上。” “我想请大帅帮我个忙。”陈锦君歪着头浅笑。 “什么?”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这副有些讨好的模样,不由得起了两分警惕心。 她这副样子绝对没安好心,鬼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对于您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宴会那天,还希望霍大帅从头到尾都在。” 霍廷昱皱起眉问她:“为什么?” 陈锦君见霍廷昱有些不乐意的样子,故作委屈地低下头:“我只是想凑着大帅的车往返罢了,省得我这么冷的天还要在寒风里来去。” 霍廷昱只觉得莫名其妙,陈锦君每天去自己名下的铺子里都是早出晚归,也没见她抱怨什么。 陈锦君知道霍廷昱在犹豫,抬头一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恳求。 现在她已经知道怎么才能利用自己的天赋来诱使别人同情自己了。 有时候,女子的身份是累赘,但也有些时候,这个身份能够让她轻而易举地做到一些事情。 霍廷昱定定地看着她,木讷地点点头。 陈锦君立刻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霍大帅!” 随后陈锦君就匆匆离开了霍廷昱的院子。 霍廷昱站在原地好一会,才明白自己是受了陈锦君的蛊惑,长长叹一口气,他才继续开始练拳。 第36章 盛装赴宴 为了这次“来者不善”的宴会,素娘还专门把原本打算让陈锦君在郑文茶馆上穿的那件黑色绣龙旗袍拿出来,让陈锦君在这次宴会上穿。 “这不合适……”陈锦君看着素娘手里的旗袍有些犯难。 “没什么不合适的,”素娘劝她,“这种宴会,东家可不能落了面子,但也不能穿得像一个太太,东家就是东家,不是男子但也绝不是寻常妇人。” 沈笑笑也点头:“东家就听素娘的,这件衣服再合适不过了,若是男子穿龙,那就是居心叵测,可是东家是女子,这条龙倒也没有什么。” “那好……”陈锦君接过衣服,在素娘和沈笑笑的鼓动下去换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素娘的手艺,她以前在宫里当绣娘的时候不止一次修过皇帝衣服上的龙,因此这件衣服上的金龙气势非凡的同时又显得格外灵动。 陈锦君看着从肩上绕到胸口的龙头,惊奇地发现这条龙没有眼睛。 “眼睛呢?”陈锦君一脸迷茫地问素娘。 “龙眼来啦!”苏妙妙捧着一个首饰盒从屋外跑进来。 “我刚让金匠加点把这套打出来,东家试试。” 这看上去就是苏妙妙之前提过一嘴的鸽血红宝石,精雕细琢之后,嵌在了金丝上。 陈锦君戴上了那一条精致的金项圈,鸽血红的宝石就正正好好地落在了胸口龙眼的缺口,巧妙极了。 陈锦君还是有些担心,这件衣服实在是有点太华丽了,她不只是担心场合,还担心自己撑不起来这套衣服,反而辜负了素娘和苏妙妙的手艺。 “东家这样穿当真是艳压全场了。”沈笑笑忍不住上下打量着陈锦君,眼里满满的欣慰。 若是夫人看到如今的东家,恐怕也忍不住赞叹。 “那是东家能撑得起这条龙,换了旁人家的太太,那是万万当不上这一条金龙的。” 苏妙妙一顿大夸特夸,在她眼里陈锦君这一身可以说是她最满意的一套了。 陈锦君本来心里也没有底,见其他人这么说,心里倒也平下来几分。 素娘也没有闲着,连着及一名赶工期,给于策三人做了几套长衫,看上去让三个商人少了几分铜臭味,反而看上去儒雅了几分。 陈锦君忍不住想给素娘开一家绣房,总是不能让这么好的手艺没落了。 到了宴会当天,陈锦君早早地换上衣服,任由沈笑笑给她梳妆打扮。 “我以前总是让侍女把头发给我稍微扎得利落点就行了,现在倒是让沈掌柜给我当起了侍女来了。” 陈锦君看着忙前忙后的沈笑笑,忍不住感慨。 “东家又在说笑了,这可是大事,今天的宴会到场的可都是雍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总不能在风头上被他们压了去。”沈笑笑理所当然地给陈锦君梳妆。 “不知怎么的,今天心里总有些慌乱。” 陈锦君一脸愁容,她总是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东家不要多想了,咱们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不怕他们说咱们坏话。” 沈笑笑让陈锦君看镜子,自己开始给她盘头发。 “今天晚上霍大帅会全程在场,总归是能替我挡住一些小人。” 陈锦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感叹沈笑笑在梳洗打扮这方面也是自成风格。 “沈掌柜手艺真不错。” 沈笑笑咬着梳子,把陈锦君的头发盘了起来。 “当年玉春楼刚起步的时候,我每天都在琢磨怎么样才能让我手下的姑娘们美得不一样,久而久之,想得多了,也就练出来了。” 陈锦君很认同,她见过玉春楼里很多姑娘,大多都是各有各的美法,绝不是寻常花楼里的庸脂俗粉。 沈笑笑给她的头上簪上龙形金簪,龙口里含着一颗大拇指甲盖那么大的红宝石,在灯光下面熠熠生辉。 她来回端详陈锦君,想着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完善的地方:“好了。” 陈锦君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沈笑笑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东家又忘了拿上斗篷了。 陈锦君心里思虑重重,完全忽略了屋外阵阵寒风,径自走到了霍府门前,霍廷昱的轿车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东家来了。”霍廷昱远远地看见她的身影,就下车为她把门打开。 等陈锦君离得近了,他才有机会看清陈锦君今日的打扮。 他再一次被惊艳了,这是他见过最符合陈锦君的衣服。 妩媚,大气,带着浓浓的野心。 陈锦君没有注意到霍廷昱的神情,只是顺着霍廷昱打开的车门坐到了车上。 一旁霍府的侍卫大气不敢出,大帅亲自下车给陈小姐开车门?陈小姐还无视了大帅? 霍廷昱没有多想地坐上了车,他注意到了陈锦君没有穿外衣。 “把窗子关上。”他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寒意一下子席卷了全身,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沈笑笑这才赶上,匆忙从没有关上窗子里把斗篷递了进去。 霍廷昱伸手接过斗篷,帮陈锦君把窗子摇了上去。 “把斗篷披上。” 霍廷昱把斗篷放在两个人中间,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拿斗篷。 斗篷很厚,里面是一层水獭皮毛保暖。 但是保暖的斗篷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它又厚又沉。 车里空间很小,陈锦君没有办法把斗篷举起来披到身上,她怕会碰乱了沈笑笑给她好不容易盘好的发髻。 霍廷昱见她只是把斗篷展开盖在腿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不披上?一会下车还有一段楼梯要上呢。” 因为寒冷,陈锦君已经懒得开口说话了,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霍廷昱看了看斗篷,又看了看陈锦君的发髻,明白了什么。 “真是麻烦。” 他拿起陈锦君的斗篷,命令的口吻:“往前坐一点,侧过去。” 陈锦君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呆滞了,没有意识地乖乖听话转了过去。 霍廷昱为她把斗篷披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头上发簪垂下来的流苏。 “转过来。”他声音很低,很沉,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震得陈锦君耳廓发麻。 霍廷昱拉过斗篷领子上的盘扣,想给陈锦君扣上。 他离得太近了。 陈锦君赶忙抓过盘扣:“我自己可以。” 霍廷昱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好一会才收回手来。 她的手很凉。 霍廷昱才意识到,他的指尖刚刚被陈锦君抓在手里。 他赶忙别过脸去看向窗外,耳根有一抹红不知不觉地染了上来。 第37章 没有席位 车里安静极了,陈锦君在不停思索如果在宴会上遇到突发情况该怎么办。 霍廷昱有些尴尬,以他的听力,陈锦君有些发抖的呼吸声就像是在自己耳边,挠得他整个人有些难受。 “东家还冷吗?”他开口打破车内的宁静。 “不冷。”陈锦君简单地回答了他就继续出神地想着自己的事。 霍廷昱悄悄转过脸,借着昏黄的夕阳打量着陈锦君的侧脸。 “东家好像很紧张。”他看到陈锦君不停地抿嘴。 陈锦君点点头:“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霍廷昱对她这种说法很是新奇:“此话怎讲。” “我来雍州不过三个多月,没有加入雍州商会,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宴会的,”陈锦君看向窗外,“但是却单独给我发了一封请帖,我不得不去。” “东家势头正大,如果不是因为你还在平燕的孝期之内,恐怕也不会这次的年终宴会才邀请。” “难道只是孝期的缘故吗?”陈锦君意味深长地说。 霍廷昱有些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他一向搞不懂这群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大帅之前答应过我的,这次宴会从头到尾在场。” 陈锦君回头看着他,冬季的夕阳在她脸上映出火红的光斑,看得霍廷昱心里一紧。 他赶忙目视前方点点头:“会的。” “我带了三个掌柜,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陈锦君微眯着眼睛透过霍廷昱手边的车窗看着被云彩遮住的夕阳。 “希望大帅到时候,顾及你我之间的合作关系。” 霍廷昱怔怔地看向她。 她眼底被夕阳烙上了火红,也染红了她肩上金线绣着的龙头,就像…… 就像是一位孤独的王。 霍廷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摇摇头:“东家多虑了。” 陈锦君微微一笑,别过头看向前方距离越来越近的大门,喃喃地说:“最好是我多虑了。” 车子缓缓停在了宴会厅又长又宽的阶梯下,早有侍从给霍廷昱拉开车门,霍廷昱下了车,没有走上那铺着长长红毯的楼梯,而是在众目睽睽下绕到车子另一边,抬手要拉开陈锦君这边的车门。 可是陈锦君更快一步拉开车门。 她脚上蹬着一双简简单单的黑色的西式高跟鞋,旗袍开叉到小腿,露出精致一截脚踝。 她下车站定,长长的斗篷盖到了她的小腿下方,只是堪堪露出一点龙尾。 霍廷昱在前面先上了楼梯,陈锦君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霍大帅那一身军装人人都认识。 陈东家被拦在外面核查请帖。 “我可以进去了吗?”陈锦君居高临下看着那个正在装模作样核对信息的服务员。 她身边站着三位掌柜,让陈锦君惊讶的是,许凡明戴了一顶帽子,替了吴江前来赴宴。 服务员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心里暗暗想,会长让自己多拦着这位陈东家是没错,可是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位陈东家有那么大的压迫感啊。 陈锦君的视线落在服务员的头顶,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她心里清楚,这时有人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呢。 陈锦君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看着面前装模作样比对信息的服务员。 过了很久,那个服务员终于装模作样地把那封烫金的请帖收起来,给了陈锦君一个袖花。 “欢迎陈东家。” 陈锦君看也没看服务员一眼,径自往厅里走去。 这种场合,敢这么给人下绊子的,恐怕就只有那位雍州商会的会长了。 陈锦君勾起嘴角,笑的像一朵艳丽的芍药,但是那一双眼睛里却有着压抑着的怒火。 霍廷昱到了宴会场地,直接被请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单独坐着。 这种场合,没有人有那个胆子第一个上前和霍廷昱搭讪,自然也没有人和霍廷昱同席。 他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席位上,静静地看着厅内。 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陈锦君,他几不可见地皱眉。 人呢? 等了很久,宴会现场都有些安静下来了,陈锦君才姗姗来迟。 厅内温度不像屋外那么低,陈锦君把自己的斗篷放在了许凡明手里。 霍廷昱只感觉,陈锦君一走进大厅,整个屋里更是安静了两分。 他支着下巴,一双眼睛沿着军帽的帽檐紧紧黏在陈锦君身上。 太招摇了。 他又快速地扫了一圈周围,不巧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胡渊正在用一种淫邪的眼神看着陈锦君。 霍廷昱盖在军帽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抬手招来副官:“去查一下那个人是谁。” 陈锦君用余光环视大厅,看来没有给自己单独留位置,甚至连服务生都没有安排,看来是想让她站在大厅中央一个人尴尬。 既然如此…… 陈锦君缓缓抬脚,一步一步向前走。 她走到了霍廷昱的席位上,直接坐到了霍廷昱的旁边。 大厅里更安静了,就连一向吵闹的酒商都压低了声音。 霍廷昱明白了什么,笑了。 “东家好心思,不过,东家不怕和我坐一起没有人来找陈家谈生意?” 陈锦君自然的交叠双腿倚在沙发上,笑的像一只小狐狸:“如果真的是我想谈的生意,我会亲自去谈,大帅在这里当门神,我也正好躲个清净。” 霍廷昱笑着别开了脸,正好看到她冻得微微透明的小腿:“在外面那么久干什么。” “有人想给我下马威呢。”陈锦君眯着眼,有意无意的扫视着整个大厅。 “也不会多穿一点。”穿成这样,美则美,容易招惹是非,还苦了自己。 霍廷昱在心里腹诽,也不敢说出口。 许凡明给陈锦君拿了热茶来,让陈锦君暖暖身子。 陈锦君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侧过身,用只有她和许凡明能听清的声音问他:“你怎么来了?吴江呢?” “吴江怕自己脾气太爆再给你惹来是非,正好我要来这里找个人,就和他换了。” 许凡明压低了声音,俯身和她说,一双眼睛却在大厅里寻觅着什么。 陈锦君点点头,又用正常说话的声音对他们说:“有什么想结识的人可以自己去,不用管我,我就在大帅这里躲个清净。”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去和许凡明逛一逛,看看能不能找到许凡明想找的人。 许凡明要找的是雷家这次来赴宴的人,他不知道现在雷家对外主要是雷义山还是雷义海,亦或是……章老。 他压低了帽子,不动声色的看过了每一个位置。 而这边,霍廷昱的副官已经回来了,在霍廷昱耳边小声地告诉他。 胡家三公子,胡渊? 霍廷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扫了一眼胡渊,他记下了。 用那种下流的眼神看着平燕的未亡人,看来是没有把他霍家放在眼里。 陈锦君注意到霍廷昱看了一眼德记那边,不知道因为霍廷昱是认识胡渊,还是因为和德记有什么关系。 第38章 商会会长 她不动声色地问霍廷昱:“大帅可知道德记?” 霍廷昱放下茶杯:“自然知道,雍州最大的茶商,今天宴会上的茶叶就是德记提供的。” 听她这么说,陈锦君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身子向后撤了撤。 “怎么了?”霍廷昱也注意到了陈锦君的小动作。 “德记的茶?那我就不喝了。”陈锦君故作嫌弃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 “德记……做了什么吗?”霍廷昱小心试探,希望从陈锦君口里得知什么。 陈锦君快速地扫了一眼胡渊,脸上闪过厌恶,又对着霍廷昱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她这副模样落在霍廷昱眼里那就是有什么。 霍廷昱了然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霍廷昱趁着陈锦君不注意,喊来自己的副官:“查一下胡渊和陈东家之间的关系。” 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着什么过节,尤其是在他亲眼看到胡渊那令人作呕的眼神之后。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背影,低头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霍大帅,你上套了。 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昭示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怎么笑那么开心?”许凡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边。 “钓到了一条鱼罢了。”陈锦君立刻又恢复一贯清冷的神情。 许凡明趁着弯腰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那一刻低声说:“找到雷家那小子了,我不方便露面,麻烦你去一趟。” 陈锦君笔直地坐着,眼睛提防着霍廷昱,防止他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在哪边。” “楼梯转角后面,那边离胡家很近,你小心一点。” “雷家做什么生意?” “戏院,赌场。” 许凡明余光看到霍廷昱转身向这边走来,顺手拿起陈锦君面前的茶水。 “东家这茶我去倒了,再给您拿杯果汁。” 霍廷昱只听见许凡明这么说,倒也没有起什么疑心。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一个席位里,谁也不说话。 终于还是霍廷昱忍不住开口:“东家衣服上这条龙……” 陈锦君抬眼看他:“这条龙怎么了?大帅是觉得我一介女流,想做皇帝?” 霍廷昱摇头笑笑:“不是,我是想说,很适合东家。” 他这副样子引来了陈锦君的兴趣,她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霍廷昱:“适合?” “比之前的都适合。”霍廷昱嘴比脑子快,不小心说出了真实想法。 他赶忙扭过头咳嗽两下,装作刚刚自己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 陈锦君被他这副窘样子逗笑了,但是现在场合不合适,她也只能配合霍廷昱做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大帅刚刚说什么?”陈锦君故作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又咳了一下:“没什么。” 就在这时,大厅里的西洋钟铛铛地响了起来。 下午六点整了。 雍州商会的会长从楼梯上急匆匆地下来,一边走一边和在座的商人抱拳。 “欢迎各位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陈锦君顺着声音抬眼看向这位素未谋面却已经是敌对的商会会长。 只看了这第一眼,陈锦君就不再想看他第二眼。 圆滚滚的身材裹在缀满了金玉的马褂里面,俗不可耐,整个脸上洋溢着得意扬扬的表情,好像自己就是整个宴席至高无上的主宰一般。 霍廷昱见陈锦君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蔡英就立刻撇下了嘴角,忍不住也看了一眼穿得像一个珠宝展示台的蔡英。 嗯……确实很夸张。 周围许多商人都端起酒杯上前和蔡英寒暄,陈锦君随意地扫了一眼,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商人”。 其中为数不多叫得上名号的商人里,居然有德记? 陈锦君垂下眼皮,喝了一口果汁。 “大家吃好喝好,吃好喝好,一会八点的时候我们再谈正事。”蔡英摆摆手,驱散了围着自己的商人。 陈锦君冷哼一声:“大帅知道为什么雍州官府穷了吗?” 霍廷昱一下没反应过来,陈锦君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霍大帅是一点都不关心雍州的商业问题,雍州到现在还没有崩实在是家底够厚。 那边蔡英驱散了众人,踱着四方步站到了大厅中间环顾一圈。 他在找那位美的不可方物的陈东家。 眯着一双小眼睛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陈锦君的身影,蔡英皱起了两撇又短又黑的眉毛。 陈锦君看着蔡英矮小粗壮的背影,静静地喝着手里的果汁。 蔡英想着,自己没有安排陈锦君的席位,她能坐倒那里去? 就这么想着,他慢慢转身,就看到了以往这个时间点早就应该走个过场离开宴席的霍廷昱还在那里坐着,而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的人,正是他四处寻找的陈锦君。 他那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抹油腻的笑,乐乐呵呵的向着陈锦君那边走过去。 “陈东家怎么坐这里了?”蔡英腆着一张大脸凑过来,看的陈锦君有些反胃。 不只是陈锦君不适,霍廷昱也皱起了眉头,他以前只知道蔡英这个人长得并不出众,只不过这次看起来格外让人倒尽胃口。 陈锦君看着手里的杯子:“会长可没有给我陈家留位置,自然是哪里有位置,我就坐在哪里了。” 不是她不懂礼数不知道说话的时候要注视对方,实在是她看不下去,这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她可不想这一晚上都吃不下去东西。 “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了。”他笑着赔罪。 蔡英又装模做样的和霍廷昱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坐在了霍廷昱的左手边,离着陈锦君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陈锦君皱了皱眉,这个蔡英不管是外表还是言谈举止都让她极度不适。 霍廷昱也不悦的瞪了一眼蔡英。 “还没恭喜陈小姐名下的铺子都成功开业了。” 蔡英摆摆手示意服务员在陈锦君面前上了一杯酒,又伸出手里的酒杯,示意自己要和陈锦君碰杯。 陈锦君举了举手里的果汁,抿了一口。 只剩下蔡英一个人举着手里的高脚杯,尴尬的悬在半空。 他呵呵一笑,又尴尬的收回手喝了一口。 “以后陈小姐如果在雍州有什么麻烦,可以尽管来找我,蔡某在所不辞。” 说着他的眼睛在黏陈锦君身上不停游走。 陈锦君掂了掂手里的果汁,里面并没有剩多少果汁了,她把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酒杯,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面盛满了红酒。 看来这个会长,也没什么品味。 她强行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来:“会长这般大恩大德,我该怎么报答呢?” 第39章 所谓正事 听陈锦君这么说,蔡英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谈不上报答,陈小姐这种美人,如果能与我……” 蔡英一脸猥琐地笑着,但估计到身边还有人,并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口。 只是他不停打量陈锦君的眼睛暴露了他龌龊的想法。 陈锦君感受到一股凉意,她看向一脸阴沉的霍廷昱。 霍廷昱的右手已经放到了后腰别着的手枪上:“蔡英,你应该称她为陈东家或者陈老板。”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警告意味传到蔡英耳朵里,蔡英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了,看到陈锦君就忘了这尊大神还没有送走呢。 不过……这陈锦君的脸蛋和身材确实让他难以自持。 想到这,他又悄悄看了一眼陈锦君。 那边的许凡明也在衣袖里握紧了匕首,远远地对陈锦君冲着雷家所在的位置抬抬下巴。 “失陪,我有一笔生意要去谈。” 陈锦君站起身来,向着许凡明给她指的方向去了。 “哪一个?”陈锦君站在许凡明旁边,看向雷家那边。 “长得最好看的那个。”许凡明嘴上说着话,却依旧眯着眼睛看向蔡英。 陈锦君注意到他把手收到了衣袖里:“你不会要杀了蔡英?” 许凡明嗯了一声,一对三角眼格外阴狠:“他看你眼神不对,狗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现在没必要动手,我有一种直觉,他和胡家有关系,顺着他去查。”陈锦君还记得刚刚上前恭维的那一群不入流的商贩,按理说,那种人是没有资格没邀请到宴席上的。 这背后绝对不简单。 许凡明点点头,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肌肉。 陈锦君抬脚向雷家所在的地方走去。 最好看的?她对许凡明刚刚说的话不是很理解,但是当她看到雷义山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许凡明那句话的含义。 陈锦君把手里的杯子放在雷义山面前的桌子上。 “雷家主?”她坐在雷义山对面,按在腰上两只手的食指弯曲,其余四指向上指。 雷义山认得陈锦君,但看到陈锦君的手势,他还是瞪大了眼睛。 他生得确实好看,眉心正中间生了一颗红痣,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此刻这对桃花眼的主人的心里盛满了震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名满雍州的陈东家,居然也是青红会的一员。 雷义山食指拇指相扣,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陈锦君拿起自己的果汁,看着雷义山:“想和雷家谈一笔生意。” “陈东家请讲。”雷义山纵使意外,倒也对陈锦君有几分提防。 “这笔生意有些复杂,您定个地方,咱们慢慢谈。” 陈锦君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周围,好死不死地和胡渊对上了视线。 雷义山想了想,掏出上衣口袋里的名片:“东家来这里找我即可。” 陈锦君拿起名片,就向着霍廷昱的席位走过去了,与其在这里被胡渊赤裸裸的视线看着,还不如去应付霍大帅。 至少霍大帅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 陈锦君刚坐下,霍廷昱就阴着一张脸:“陈东家沾花惹草的手段不小啊。” 对于他的话,陈锦君并不认同,她看着霍廷昱:“这难道不是那些男人自作多情的问题吗?我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他们,大帅倒是看得仔细。” 霍廷昱哼了一声:“东家还是注意自己身份的好,我可不想霍家的名声被你在外面给祸害了。” “不会的。” 陈锦君又压低了声音问霍廷昱:“如果我告诉大帅,这个蔡英和我前段时间告诉您的那一起大烟案有关系,大帅会怎么办?” “证据,只要你拿出证据,我可以把他当场枪毙。” 霍廷昱斩钉截铁,他和陈锦君一样,对于大烟这件事都是零容忍。 “好,大帅就等着我把证据交给大帅,就当是给大帅的新年礼物了。” 陈锦君挑了挑眉稍,脸上浮现出自信。 霍廷昱出神看着她,忍不住弯了一下紧绷着的唇角,稍纵即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但是好巧不巧,霍廷昱这一笑,正正好好落在了许凡明的眼里。 许凡明一脸诧异,又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 消失了有一会的蔡英去而复返,紧跟在他身后的服务员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账簿。 看来这就是蔡英口中所说的“正事”了。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霍廷昱,见他是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心里有些打鼓。 于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蔡英身上的时候,悄悄走到陈锦君旁边:“东家,我打听过了,这次是要募集资金救助难民。” “难民?”陈锦君感到疑惑,这个蔡英看上去并不像是心善之人。 “噱头而已,东家大可撕破脸,反正大帅还在,量他蔡英翻不起风浪。” 于策不屑地看着蔡英那一副左右逢源的模样。 陈锦君明白了,这看起来是蔡英代表雍州商会做善事,实际上就是让雍州的商人给他蔡英“上供”,中饱私囊的手段罢了。 她低头想了想,对于策说:“你去那边告诉许镖头,就说我一会和蔡英对峙的时候,让他溜出去。” 于策又趁着人多,悄悄溜到许凡明那边,把陈锦君的决定告诉了他。 许凡明和陈锦君对上视线,微微点头。 陈锦君放下心来,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看着蔡英准备耍什么花招。 蔡英拍了拍手,示意在场的人们都安静下来。 他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看到霍廷昱还坐在那里,心下一惊。 这位爷以前不是不到七点就走了吗?怎么现在已经八点了,他还在这里坐着? 咽了咽唾沫,蔡英定了定神。 没事,这件事说出来也是为那些难民谋取生计,倒也不怕霍廷昱的追问。 只是……这次的目标……蔡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陈锦君。 很不巧的是,陈锦君也正在看他。 更让他心惊的是,陈锦君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那一双眼睛好像看透了自己的阴谋。 怎么可能? 蔡英对自己有着莫名的自信,陈锦君来雍州不过几个月而已,怎么可能分文不取地在雍州风生水起? 要么“上供”金银财宝,要么……自己“上供”。 他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遍陈锦君,再一次在心里起了无名欲火。 第40章 另辟蹊径 “我前几日路过城门,看到有难民在城墙下,看得我心里感叹这炼狱一般的世道。” 蔡英装模作样地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每当午夜梦回,我总是想到这个世道让那么多的平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更何况现在入了冬,他们的日子更加难过了,作为雍州商会的会长,我不能坐视不管。” 蔡英做出一脸心痛的模样。 一旁一直依附于蔡英才得以在雍州做生意的那群小商贩在一旁恭维蔡英,把他吹成悲悯天人救苦救难的在世活佛。 在场的知道蔡英是什么货色的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但又不得不接着看蔡英在搞什么幺蛾子。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蔡英一副义气凛然的样子,开始说自己真正的目的:“为了为这些命苦的雍州百姓做一些事情,作为商会会长,我蔡英,号召诸位,咱们一起捐一点,好歹不能让百姓们寒了心。” 看着他那副冠冕堂皇的样子,陈锦君嗤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不只是霍廷昱,周围的许多商人都看了过来。 “你笑什么。”霍廷昱好奇地看着他。 “你觉得他这主意怎么样?”陈锦君问他。 “挺好的,难民一直是一个大问题,大多都是老幼妇孺,雍州城不是康养院,我就是再想让他们进雍州也不行。” 霍廷昱眼里有着不忍,他何尝不像和先贤诗里说的那样“大庇天下寒士尽开颜”? 可是雍州并没有这个实力,他能做的只是保护现在的雍州能够在这乱世里安稳走过一段时间。 陈锦君没有错过霍廷昱眼中浓厚的失落。 或许他这个大帅并不懂什么商场和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也不懂手下那些寄生虫的花花心思,但是他的确是一心为了雍州安稳的。 只可惜…… 陈锦君扭过头看着被众人吹捧的洋洋自得的蔡英,又看了看有些怅然的霍廷昱。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霍廷昱缓缓摇头。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陈锦君讽刺的笑笑。 “何以见得?”霍廷昱看着蔡英那边一群商人围着他,吵着喊着要捐款,他对陈锦君的说法感到疑惑,“这么多人都要捐款,对于那群难民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锦君摇摇头:“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她看霍廷昱一脸疑惑,抬手招来和一群酒商里面品酒的聂十。 “聂掌柜,你嗓门大,替我问问蔡会长,这捐款是每个人都必须要捐吗?” 聂十点点头,站直了身子,朗声道:“蔡会长,这捐款是必须捐吗?” 他的声音确实不小,整个大厅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把目光聚集到了蔡英身上。 蔡英一愣,看向了聂十,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他是谁,再一低头,发现陈锦君正盯着他。 他眯起小眼,咧嘴一笑:“倒也不是非捐不可,只是……这也是大家对难民们的一点心意,若是不捐的话心里也过意不去,你说对,陈东家?” 陈锦君挑了下眉,看来这蔡英也不傻,知道拿这种话压人一头。 她慢悠悠地说:“确实过意不去,在这雍州,想要做生意,那还是要仰仗蔡会长,难民?难民哪能和蔡会长中饱私囊相比?” 说完,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讽刺地看了一眼蔡英。 霍廷昱只感觉头疼,这群人又在打哑谜了,只不过他还是能听懂陈锦君话里的意思,把质疑的目光投向蔡英。 蔡英被霍廷昱盯着,有些发毛,但他此刻必须为自己辩解清楚,再笔者陈锦君不得不掏腰包。 “陈东家这是哪里的话?”蔡英摇晃着肥头大耳,侃侃而谈,“你看这那么多人都捐了,我蔡英就算再爱金银,也不可能为了这些钱把那些难民的性命置于不顾,陈东家若是认为那些难民不值得东家的出手相救,也不要寒了其他人的心意。” 他这么一说,那群之前私下已经说好,要一起套这些大老板钱财的小商贩都开始装模作样地展现自己的同情心。 好像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富有爱心,就可以带动其他人捐款一样。 “别装模作样了,这一次的捐款,蔡英分你们几成啊?” 陈锦君抱着胳膊,挑眉看着那群疯狂捐款的小商贩。 真是可笑。 霍廷昱听陈锦君这么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心里还是有些顾虑,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观望。 这时候于策在远处冲陈锦君点点头,向她示意许凡明已经进到蔡府里面了。 蔡英被陈锦君说中了,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你这是在血口喷人,没想到陈东家不但没有同情心,还不允许别人有吗?” 陈锦君切了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去看向霍廷昱。 一双幽深的眸子好像在告诉霍廷昱,看看这就是你的好手下。 霍廷昱脸上有些发烫,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我可没有说我不捐,我只是,不放心把我手下掌柜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捐到蔡会长手里罢了。”陈锦君抬着下巴,笑着看着那一群人。 胡渊隔着人群看着陈锦君,呸了一口。 “小寡妇,嘴上不饶人,早晚小爷……” 他恶狠狠地说着,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雷义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而蔡英此刻舔着后槽牙,警告地看着陈锦君:“那依陈东家看来,应该捐给谁呢?” 其实在座很多人心里知道这个募捐真正的性质是什么,只不过都碍于蔡英商会会长的身份不敢声张。 如果得罪了蔡英,在雍州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陈锦君对他的话早有预料。 “不瞒诸位说,我这个人呢,在京城的时候爱听点戏啊曲啊什么的,这来到雍州之后,就总想着京城的大戏楼。” 霍廷昱皱皱眉,他查过陈锦君,她在京城很少去听戏,偶尔去几次也是为了谈生意。 于策努力憋着笑,他从小就知道陈家的主子最烦的就是听戏,尤其是烦入宫赴宴的时候被迫按在那里听折子戏。 “所以,我在这向霍大帅求一件事。” 她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城里给我划一块地,我出钱盖一座京式的大戏楼,工人就用那群难民,他们劳动从我这里挣钱,再在雍州城安家。” 霍廷昱看着她乌黑发亮的眼睛,有些木讷地点点头:“可以。” 陈锦君又转过去看着蔡英:“只是这样……蔡会长就没有油水可以捞了……” 蔡英怒火中烧,陈锦君这是直接跳过了他这一步。 一想到陈锦君盖戏楼那一大笔钱,他就难免在心里记恨。 只不过……比起这些钱财,他更想尝尝陈锦君的滋味。 虽然是个寡妇,但也没有圆过洞房不是? 第41章 肮脏交易 就在这时,角落里有掌声响起来。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长相神似庙里菩萨一样的少年,眉眼间含情带笑,坐姿很板正地鼓掌。 陈锦君也有些诧异,雷义山并不知道自己底细,为什么还要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她? 蔡英也眯缝起一对小眼,在脑子里回忆他是谁。 不等众人质疑,雷义山先开口:“我觉得陈东家提议很好。” 他远远地对着陈锦君点头浅笑。 陈锦君也礼貌地点头向他致意。 “雷家名下有戏院,有名角,等陈东家的戏楼盖好了,给我留上几场可否?” 这就是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给陈锦君撑腰了。 蔡英上下打量了一遍雷义山,发现自己并没有对这个人的印象。 照理来说不会的啊?这人的容貌如此引人注目,如果见过一次,自己不应该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啊。 于是蔡英便没有把雷义山当一回事。 因为受了雷义山开头的影响,有很多一向于蔡英不对付的商人都表示自己愿意往陈锦君的提议里投钱,一时间蔡英等着陈锦君,脸色变幻莫测。 陈锦君也很意外雷义山会站出来为她说话,他只不过是和自己对上了青红会的手势,怎么就敢在自己千夫指的时候为自己撑腰? 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行为真的很暖心。 只有雷义山自己知道自己在赌,以往都是雷义海前来赴宴,这一次他好不容易把雷义海关起来,自己开始尝试接受雷家。 他在赌,赌这一次,会不会就能改变他在雷家现在的处境。 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坚定,他的视线跨过大半个厅堂和陈锦君对上。 陈锦君点点头,脸上带着安抚的笑。 雷义山一怔,她居然看懂了自己的想法? 他后背发凉,但心底却慢慢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霍廷昱也看到了雷义山,他皱起眉头,只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是谁?”霍廷昱问陈锦君。 “雷家的。” 霍廷昱看着雷义山,想了想:“青红会的那个雷家?” “你知道青红会?”陈锦君感到新奇,在她看来,霍廷昱并不像是关心这方面的人。 霍廷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锦君:“当年江湖第一大帮派,怎么会不知道?” 他的语气有些委屈,陈锦君只好点点头,看向蔡英。 蔡英已经气得面部扭曲了,陈锦君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雍州商会的会长放在眼里。 还有那个男人,以后他蔡英不会让他们在雍州好过的。 蔡英愤愤地咬牙,整个人一抖一抖地,看起来颇为滑稽。 再说许凡明这边,凭借一身好功夫一路偷听下人之间的谈话,悄悄摸到了蔡英的书房。 他一个纵跃,直接从窗户跳进去了。 许凡明悄悄翻找着,争取不落下一个角落。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账本,赶忙跑到了窗边,借着前厅的灯火通明看起了账本。 有的名字下面画着罂粟花的纹样,许凡明一开始不敢确定这就代表的是大烟生意。 直到他看到德记每一笔特制乌龙下面都画着罂粟的纹样,他就确定这是蔡英对大烟生意的独特标识。 德记……荣氏……葛家…… 许凡明一个一个记下上面的名字,这里面记录下来的商人都在雍州有着不小的名头。 他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咽了咽口水,这里面每一笔交易都是罪恶,那么多笔交易,足可见这些年有多少鸦片流入雍州,又有多少黑心钱到了蔡英的口袋里。 这蔡英还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许凡明恨不得现在就去宴会上把蔡英灭了口,以此来了结心头的怒火。 许凡明深呼吸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又悄无声息地摸回了宴会。 此刻的宴会已经结束了刚刚剑拔弩张的阶段,陈锦君拿着杯子和其他支持自己提议的商人们讨论着修建戏楼的方案。 “陈东家单独留给我一条街,在那一片开一条吃食街真是好位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拍了拍陈锦君。 “您是?”陈锦君和善地看着老夫人询问。 老夫人看起来十分干练,从自己的手包里面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陈锦君:“这是我的名片,等东家有时间,我们再相约细聊。” 陈锦君接过名片,上面油印着一个大大的“年”,她有些意外:“年氏?” 那老妇人点点头:“天也不早了,和东家交个朋友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宴会。 陈锦君看着手里的名片,没想到自己为了和蔡英作对想出的主意,居然给自己拉到了这么有名气的一位客人。 年氏是做糕点起家的,祖上是乾隆时期的宫廷白案御厨,这么多年,年氏早已不仅仅局限于糕点,只要是关于吃的,年氏基本都有涉猎。 她收好那张名片,继续和其他对这个生意感兴趣的商人讨论合作的问题。 雷义山就在一旁看着她,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紧张是因为这是自己重新掌握雷家主权之后达成的第一笔生意,期待是因为从目前看来,无论是陈锦君还是这笔生意的合作伙伴都是雍州颇有地位的商人。 陈锦君注意到许凡明已经回到了宴会当中,对身边的商人们说了声稍等,就走到许凡明旁边。 许凡明看到陈锦君探寻的眼神,对她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你有把握查到吗?”陈锦君和他并肩而战,眼睛看着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们,装作闲聊问他。 “只要他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许凡明低头,用帽檐盖住脸上的狠厉。 陈锦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戾气这么重?” 许凡明压低了声音:“你绝对想不到,他们还在什么里面做手脚了。” “什么?”陈锦君心下一紧,居然不只是乌龙茶吗? 许凡明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告诉陈锦君,就看见聂十急匆匆地跑来了。 “东家。”聂十焦急地看着陈锦君。 “怎么了?”陈锦君看着聂十,感觉他应该是在这宴会上发现了什么。 “酒有问题。”聂十斩钉截铁。 陈锦君和许凡明对视一眼。 “今天宴会的酒是哪家提供的?”陈锦君把视线看向正吵吵嚷嚷酒商席位。 聂十摇摇头:“我刚刚到那边酒水区拿了一杯,尝了一口,味道不对,和郑掌柜描述的特制乌龙味道一样。” 陈锦君深吸一口气,刚想去问霍廷昱,就听见许凡明幽幽地说:“荣氏。” 第42章 二世祖的挑衅 另外两个人立刻回头看他。 “荣氏?”聂十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你怎么知道?” “账本,我看到了蔡英的个人账本,基本上和大烟有关系的交易都做了标记。” 许凡明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平淡地说。 陈锦君看了看他紧握着酒杯的指关节发白,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聂十一脸震惊:“荣氏的酒……不止在雍州卖,整个北方都有荣氏的酒。” 荣氏出了问题,祸害的不仅仅只是雍州,还有其他地方的百姓。 陈锦君神情凝重:“这件事关系重大,悄悄收集证据,不要轻举妄动,我和霍大帅商量清楚了再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许凡明咬紧了后槽牙,挤出一句话:“我会拿到铁证的。” 见他那么大的火气,陈锦君拍了拍许凡明的肩膀:“别太着急了,不然容易出乱子。” 但是总有人不长眼。 “陈东家不是在守寡吗?怎么还和男人这般亲近?” 胡渊拿着高脚杯,流里流气地凑了过来。 陈锦君的手还没来得及从许凡明肩膀上拿下来,她明显摸到了许凡明身上松懈下来,她也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你怎么说话的?”聂十回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我说的可是实话,那么多人看着呢。”胡渊声音不小,他巴不得事情闹大。 而事实也如他所愿,周围的人们都往这边看过来,就连霍廷昱也发觉了这边的骚乱。 陈锦君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一直盯着我看,是何居心?” “东家敢做,自然就许我敢看,这可是蔡会长家里,不比你在陈家的时候没人发觉。” 胡渊管不了这么多,他现在只想让陈锦君成为众矢之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许凡明已经在衣袖里握紧了匕首。 陈锦君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胡渊:“你刚刚的样子,像极了闻到肉腥味的狗。” 就在胡渊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胡家就是这么管教小辈的吗?” 霍廷昱不耐烦地看着胡渊的后脑勺,清脆的子弹上膛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响亮。 陈锦君看着胡渊身后的霍廷昱有些意外。 许凡明把玩着衣袖里的匕首,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 “大……大帅。”胡渊此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污蔑霍家?”霍廷昱把枪口往前压了压,胡渊的头也不得不往下低。 胡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险些哭了出来。 “大帅我错了。”胡渊整个人连带着声音都在发抖,丝毫不见刚刚和陈锦君对峙的意气风发。 “错哪了?”霍廷昱把手向下移了移,枪口抵在了胡渊的天灵盖上。 “我……我不该捕风捉影,不该往那小寡妇身上泼脏水。” 胡渊实在是怕极了,连带着把自己心里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霍廷昱不悦地皱眉。 聂十居高临下地看着胡渊:“没有礼数的东西,就是你爹在这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陈东家陈老板,你一个二世祖,嘴里怎么不干不净的?” “爹,救我啊爹,我不想死。”胡渊带着哭腔嘶喊。 而此刻胡家的席位上已经空无一人。 “你爹?你爹早跑了。”许凡明看着他,有些玩味地笑看着胡渊,不动声色地用舌头顶顶腮帮子,勾起的唇角带着些许残忍的意味。 陈锦君悄悄和许凡明对视一眼,看出了许凡明的意图。 她闭了闭眼,在心底为胡渊叹了口气。 “大帅,他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损失,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陈锦君睁开眼睛看着霍廷昱,轻轻摇头。 霍廷昱咬咬牙,虽然他很想把这个没有教养不知死活的小子在这里解决了,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军营,也不是霍府,他不能随意开枪。 “好,那我就饶了他这次。”霍廷昱蹬了胡渊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陈锦君怜悯地看着一脸庆幸与后怕倒在地上的胡渊。 他以为自己死里逃生,其实却是可能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她暗自摇摇头,赶忙端起酒杯和刚刚说要一起合作的商人们继续刚刚的谈话。 没有人注意到跌跌撞撞回到席位上的胡渊又不知所踪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一身黑衣的许凡明。 宴会大厅的西洋钟敲响了宴会结束的钟声,陈锦君就看见霍廷昱立刻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她赶忙向身旁的人道别,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霍廷昱已经站在了大门外面了。 陈锦君赶忙披上斗篷,走出门去,站在霍廷昱身边。 “东家今天晚上过得怎么样?”霍廷昱看着越来越近的轿车,问陈锦君。 即使披上了斗篷,但是冬天夜里的寒风还是吹得陈锦君一激灵:“大帅今天晚上一直在场,何必又来问我呢?” 霍廷昱逆着光看向陈锦君的侧脸:“东家以后和男子来往还是注意一点距离,污了霍家名誉事小,坏了东家名声事大。” “我做事,问心无愧,何必在意旁人是怎么看呢?” 陈锦君无所谓的笑笑,好像刚刚被流言蜚语中伤的人不是她一样。 霍廷昱有些不理解:“东家对自己女儿家的名节,就这般不在意吗?” “大帅是查过我的,我自小就女扮男装走商了,拿束缚闺阁女子那一套来束缚我是没有用的。” 她的脸被风吹得发白,看在霍廷昱眼里,既坚强,又脆弱。 他赶忙别过脸去,不再看陈锦君。 两人之间一直沉默着,直到霍家的轿车终于开到了两人面前。 “上车,陈东家。”霍廷昱为她拉开了车门。 陈锦君裹紧了斗篷,慢慢上了车。 霍廷昱见她在里面坐稳,也坐了进去。 车里的光线并不好,尤其是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今夜的月亮。 “下雪了。”陈锦君伸出手指点在一片落在车窗上的雪花,看着这片雪花缓缓融化成了一滴水。 霍廷昱听见她这话,也看了看窗外,点点头:“是下雪了。” 随后,他听到“咚”的一声从左侧传来。 霍廷昱回头一看,只见陈锦君的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醉过去了。 车子缓缓离开蔡英的府邸,陈锦君的脑门和车窗玻璃不停地磕碰。 霍廷昱于心不忍,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摆正。 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落在陈锦君的下半张脸,为她妃色的唇瓣染上了一抹娇艳。 霍廷昱喉头一紧,赶忙咽了一下口水别过头面向窗外,不敢再看陈锦君。 第43章 刑堂的手段 而在两人回霍府的时候,这场大雪也见证了许凡明手里又多了一条人命。 许凡明把被打晕的胡渊扔在地上,翻身跳下马,把缰绳交给一旁的镖师。 他用脚踢了踢昏死过去的胡渊,见地上的人没有反应,招呼一旁围观的镖师:“去井里打桶冰水,给胡三少醒醒脑子。” “镖头,这人是?”一位老镖师蹲在胡渊旁边,用手板正了胡渊的脸,对着光看了看。 “德记胡家的三少爷,当着宴会上那么多人说我和陈东家关系不干净。”许凡明看着胡渊那张脸,厌恶的眯了眯眼,啐了一口。 闻老从远处走来,看了看地上的人。 “这小子胆子可以,可惜了脑子不太好用。” 闻老拿着手里的拐杖挑了挑胡渊的脸,顺势拍了拍。 “镖头,水打来了。” 镖师提着满满一桶水,借着灯光还能看到上面漂浮着的冰碴子。 许凡明把脚拿起来,对着胡渊抬抬下巴。 镖师直接一桶水泼到了胡渊的脸上。 寒冬腊月,水井里最上面的水格外的凉,连带着冰碴子一大桶倒在胡渊的脸上。 胡渊被凉意激了一下,咳了两口水,睁开眼看着面前一双双脚。 “再去多打几桶,要冰多的。” 许凡明吩咐完了镖师,他上脚踢了踢胡渊:“三少爷醒了?” “你……你要干什么?”胡渊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强撑着要站起身来。 许凡明一拍手,装模作样地说:“哎呦,三少爷怎么躺在地上啊,还不快去给三少爷找个轿子?” 闻老看着许凡明,欣慰的笑笑,这小子的手段,越来越有刑堂堂主的感觉了。 可惜胡渊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听不懂他们这些江湖老手嘴里说的隐语。 他还得意地笑笑,对许凡明说:“算你识相,快送我回胡家。” 许凡明只觉得好笑,蹲在地上,用匕首宽面拍了拍胡渊的脸:“放心,一会就送三少爷回府,见见你胡家的列祖列宗。” 胡渊看着许凡明脸上的笑容,后背发寒,猛地坐起身来。 “是你!你要干什么!” 许凡明加大了脸上的笑容:“三少爷可以猜猜。” 说完,镖师已经把“轿子”抬了过来,许凡明站了起来,朗声道:“来啊,扶三少爷上轿子。” 胡渊颤颤巍巍地被抬上了那奇形怪状的椅子,就看到许凡明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细铁链扭成的鞭子。 他被冰凉的鞭子把手抬起下巴,被迫和许凡明对视。 “不知道三少爷有没有听说过,青红会八十一刑呢?” 许凡明眼底藏着疯狂,语气里有着一丝兴奋和期待。 闻老在一边看着,还一边对围观的镖师说:“你们都看着点,免得以后到了刑堂,连八十一刑都不会用。” 青红会八十一刑,又被叫做投胎刑。 青红会历年来,受过投胎刑的不超过十个人,见过的人没有多少,能看完全程的更没有几个。 而许凡明不但看完了八十一刑,还默默记下了。 闻老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许凡明就是在一次八十一刑的行刑现场。 那时候的许凡明才十五六岁,半大的少年脸色青白,强撑着看下来了全场。 从那一刻,他就觉得这个孩子有潜质,毕竟就连他这个自认为阅人无数的盟证都被他身上的那股子韧劲吸引了。 许凡明活动了一下筋骨,面无表情地开始了。 整个太平山庄里面回荡着胡渊的惨叫,也幸得许凡明当初选址的时候选在了人烟稀少的城西。 对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围观的镖师受不了现场血腥的场面,纷纷躲了出去。 就连闻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这是第一次见许凡明用八十一刑,没想到他竟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闻老看了看周围,这才十道刑,就已经出去了一大半的镖师。 他捋捋胡子,暗暗叹了口气。 慢慢地,雪越来越大,被胡渊的血染成了红色,落在地上格外触目惊心。 胡渊此刻已经叫不出来声音了,许凡明看着假昏过去的胡渊,提起了手边的冰水,冰水上面落了一层雪,已经和冰粘连在一起,成了一块冰板。 许凡明用匕首把一整块冰捣烂,有棱有角的片状冰浮在上面,随着整桶水倾泻在胡渊的头上。 整个山庄里又响起了胡渊的惨叫。 一个镖师压抑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凑到闻老身边:“闻老,若是这人八十一刑没有挨完就断了气呢?” 闻老捋捋胡子:“看刑官对你的记恨程度,最好的也就是断了气之后继续走完剩下的。” “那若是运气不好呢?” “运气不好?以前刑堂有一笔开销,叫‘吊命钱’,用来每年在大兴安岭那边买一些上百年份的野山参。” 闻老叹了口气:“运气不好的话,这笔‘吊命钱’买的山参就派上用场了,刑官会让人切了片放在嘴里,给吊着一口气。” “光绪年间,有一位刑官专门自己掏腰包买了根千年野山参,为此延迟了行刑的时间,从夏天拖到了冬天,冬天天冷,这人啊血流的慢,再加上千年的人参吊着一口气,硬是到了第七十八道才咽了气。” 闻老摇摇头,惋惜地叹了口气,现在没有野山参,也是这胡渊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直到第三十七道刑,已经被泼了五桶冰水的胡渊终于早早地咽了气解脱了。 许凡明看着胡渊,失去了兴趣。 闻老也喊停了他:“后面还有那么多道呢,没必要做了,天快亮了,找几个脚力好的,给他扔到胡家门口去。” “别扔胡家,扔蔡英前厅去。”许凡明一脸嫌弃地踢了一脚胡渊的尸体。 闻老点点头:“听你们镖头的,还不快去!” 雪大片大片的落下,逐渐掩盖了地上的斑斑血迹。 “怎么了?”闻老站在许凡明身旁,看着他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 “我见到八排马爷的童养媳,还有雷义山了。” 闻老有些意外:“你说的这个童养媳我有点印象,当年她拜香堂的时候是姓马那小子托我亲自开的香堂。” “马爷,雷堂主,都死在姓章的手里了。” 许凡明面无表情地在冰水里把刑具上的血迹涮掉。 “你说的姓‘章’,是不是立早章?” 闻老拄着拐杖,笃定地说。 许凡明点点头,抬起脸问闻老:“他是什么来历?” “当年从天地教道青红会挂牌的一个人,不知怎么的,居然坐到了九排。” 说到这,闻老老前所未有的激动:“九排是江口大爷,掌管的是新进兄弟和提升职务、公布名单。是他借着职务之便,把会里兄弟们的名单上交给官府的。” “叛徒?”许凡明刚刚眼睑充血的红色还没有消下去,配上他一双三角眼显得格外狠辣。 闻老咬牙点点头:“他是名正言顺的八十一刑。” 许凡明把玩着手里的铁链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44章 雷家兄弟 等陈锦君醒过来的时候,门口的雪已经厚到可以没过脚踝了。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 她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陈锦君使劲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脑子里只有零星的几个画面。 侍女见她醒了赶忙过来服侍她洗漱。 她一把拉住侍女,谨慎地问:“我昨天怎么回来的?回来之后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她眼里有着期待,又有着害怕。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但是酒品一向还不错,不过这些年没怎么碰过酒,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就不知道了。 侍女摇摇头:“昨天大帅派人喊我们把您从车上接下来的,您和以往一样睡得很沉。” 听侍女这么说,陈锦君松了口气。 她起身下床,裹上了厚厚的棉服,又披上了又长又厚的斗篷,急匆匆地出门了。 霍府里面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陈锦君可没忘了自己和雷义山约好了在太平山庄见面。 主要是,总要有许凡明在场作证,自己的身份才能被肯定。 陈锦君抬手摸了摸腰间荷包里的玄凤令,有点怅然。 这是爹娘给自己留下的机缘,也是让自己在乱世立足的一份保障,同时也是圆了那群像许凡明一样爱着青红会的江湖人士的一个梦。 雍州的太平山庄和京城的太平山庄比起来有点过于简陋了。 陈锦君下了黄包车,看着门口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太平山庄”四个字,嘴角有些抽搐。 看来这许凡明到哪里都带着这块牌匾,还真是念旧。 门口当值的镖师一样就认出她来,急忙把陈锦君迎了进去。 山庄里面的环境倒还好,俨然算是一个井然有序的四合院。 不知道跨了多少个门槛,陈锦君才见到了雷义山和霍廷昱。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看到陈锦君推门进来,许凡明对着主位扬扬下巴。 陈锦君也不客气,直接走到主位坐下了。 雷义山的眼神黯了黯,他认出许凡明背后站着的那个人是闻老了,自然也猜到了许凡明的身份。 至于为什么许凡明认她为主,雷义山有些想不明白。 闻老站在许凡明身后,拄着拐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雷义山和陈锦君。 雷义山他老头子有印象,当年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如今出落得和他母亲格外相像。 至于这位陈东家,他倒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见,之前都是在送嫁队伍里面遥遥相望。 许凡明对着陈锦君说:“胡渊死了。” 陈锦君点点头,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她昨天在宴会上见到许凡明看胡渊的眼神就知道胡渊活不长了。 “怎么死的?”雷义山好奇地问。 许凡明看着他,笑笑:“八十一刑。” 雷义山看着许凡明的眼神变了:“你是许凡明?” 陈锦君挑眉:“你怎么知道?当时你还小啊,而且只是听到一个什么八十一刑,就敢如此肯定?” “我爹死之前告诉过我,虽然在青红会八十一刑人人都知道是那八十一刑,但是能够用出来的,除了一排的几位爷,年轻点的就只可能是许家的庶子,许凡明。” 雷义山又看向闻老:“而且,据说许凡明第一次看八十一刑的时候,闻老就当众说过,他能当刑堂大任。” 闻老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慈爱:“你说得不错,记性也很好。” 雷义山又转头看向陈锦君:“那陈东家?” 陈锦君看着雷义山,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许凡明清了清嗓子:“东家,您还是把那东西拿出来。” 陈锦君了然,取下荷包,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她拿出玄凤令,放在桌子上。 闻老看着这块令牌,肉眼可见的激动:“老夫恳请东家,重整青红会,再现往日辉煌。” 雷义山看到桌子上的令牌也很吃惊,但是他对于玄凤令还只是从碎玉口中听闻,并没有得到实际的证明。 不过看到曾经作为一排里的盟证的闻老,可是亲眼见过玄凤令的,既然他这般反应,那这块令牌是做不得假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个令牌是真的,那他雷义山就不用再受章老的压制,完完全全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雷家产业。 许凡明看着雷义山,语气和善,像哄小孩子一样:“你应该,知道玄凤令。” “当然知道。” 雷义山看着那枚令牌,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明明雷家已经在章老和雷义海手里了,如果许凡明他们要找雷家,首先要找到的肯定是雷义海,而不是自己。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和你小时候比起来没怎么变。”许凡明歪头看着雷义山,“其次就是,我遇到了碎玉。” “碎玉?”雷义山突然想起来,他好久没有见到碎玉了。 “她一直找不到你,以为你出事了,我查德记的时候,她认出我来了,求我救救你,看来你们关系匪浅。”许凡明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雷义山,想从他口中套出两人的关系。 “她是少马爷的童养媳,你应该知道。”雷义山还是有些意外碎玉居然能够一眼认出许凡明。 “知道。”许凡明点头。 “马爷和我父亲关系很好,虽然一个一排,一个八排,但是那些年也是一起扶持着走过了青红会刚散的那段日子。” “我听碎玉说,因为章老,少马爷去了。” 许凡明有些感慨,当年一起在青红会时候的同辈,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又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个辉煌的江湖第一帮派? “雷义海,是章老的私生子。” 雷义山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疑惑了:“章老已经快七十了,那雷义海还没有你年纪大……这不合理。” 据她所知,雷义山也不过十六七岁,那雷义海既然名义上被安排做雷义山的弟弟,估计最多也就是十六岁。 十六岁和七十岁,差了五十多年了,即使是私生子也未免过于离谱了。 说到这里,陈锦君看到雷义山的手紧紧握住了桌角,一双清冷的眸子涨得血红:“他姓章的就是一个老畜生。” 陈锦君和许凡明对视一眼,又都转过去看着雷义山。 “雷义海是我姑姑,和他的孩子。”雷义山说这件事的时候,声音止不住的发抖。 第45章 泥土寻踪 “所以,雷义海也算是你的血亲?”陈锦君理清楚了其中的关系。 雷义山点点头:“所以就算他这些年一直在雷家作威作福,我都迁就着他,哪怕他要雷家,我也大方的放权。” “这是我爹欠我姑姑的,我来还给他。” “那这个雷义海呢?”许凡明蹙起眉头。 他之前去雷家找雷义山的时候,雷家并没有雷义海的踪影。 “他疯了。”雷义山摇摇头。 “疯了?”陈锦君有些难以置信。 “对,疯了。”雷义山一双含情目里透出浓浓的哀伤。 “他当时掌管着雷家,去谈了一笔生意,回来之后就神神秘秘的,再后来又出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整个人一直在说胡话。” “他和谁谈的生意?现在在哪里?” “好像是荣氏,现在在别院,我怕他出事的消息传出去,把他安置在我的别院了。” 陈锦君又和许凡明对视一眼。 荣氏,正是和蔡英有大烟交易的其中一个人。 “你知不知道他们具体谈的什么生意?”陈锦君神情严肃地问雷义山。 “荣氏是酿酒的好手,之前想在雷家的戏楼里兜售荣氏的酒。” 雷义山仔细回想自己得到的消息。 “看来雷义海是做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陈锦君揉了揉额头,看来这个蔡英的手段也不简单。 雷义山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玄凤令:“陈东家,求您一件事。” “你说。”陈锦君收起玄凤令,看向雷义山。 “您务必让我做那刑官处置那姓章的。”他一脸认真。 许凡明哼了一声:“你做刑官?你知道八十一刑该怎么做才能带来最大的痛苦吗?” 雷义山不服气地别过头去:“我只是不甘心,想借他泄愤罢了。” 许凡明有些邪性的笑笑:“我动手,你就不用再脏了手了。”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问他:“你把胡渊尸体怎么处理了?” “蔡英的礼堂。” 许凡明一脸的理所当然。 陈锦君心里对许凡明的狠辣心肠又有了更新的认知。 “你这样,自己心里不怕有什么负担吗?” 雷义山一脸认真地关心许凡明,关心的眼神和眉心的红痣,有一瞬间让人感觉他就是寺院里救苦救难的菩萨。 许凡明对此很敞亮:“改日去山上的庙里求个护身的物件,虽然总说是迷信,但是也能换一份心安。” 闻老看了看天色:“我估摸现在,胡渊惨死在了蔡英院子里的消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托了托下巴,对雷义山说:“现在去你别院,我要见一下雷义海,说不定能查到些什么。” 陈锦君和许凡明跟着雷义山到达雷家的别院。 这个地段算不上偏僻,甚至可以算得上繁华的闹市。 “大隐隐于市?”陈锦君不得不佩服雷义山的细心,这闹市区每天吵吵嚷嚷,倒也没有人会注意得到路边这小院子的动静。 雷义海此刻刚刚平静下来,坐在床上瞪着三个人。 “阿海?”雷义山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都是血,蒸笼里流出来,流了一地的血。”雷义海瞪着陈锦君,幽幽地说。 陈锦君皱着眉,不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 突然雷义海就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止不住发出凄厉的大笑。 笑声就像猫爪子挠玻璃一样刺耳,雷义山赶忙摆摆手,示意下人上前把雷义山的嘴堵上。 “阿海这些天多都说了什么?”雷义山喊住了下人,仔细盘问。 “二少爷这些天一直都是疯一下清醒一下,嘴里不停念叨着血啊,蒸笼,酒窖什么的,还有什么关于戏楼之类的胡话。” 许凡明看着被堵上嘴的雷义海:“我觉得这里的蒸笼说的是德记的特制乌龙。” 陈锦君认同地点点头:“郑掌柜制茶功力不浅,他是这么说的,那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那酒窖呢?”雷义山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明白其中是很重大的事情。 “荣氏。”陈锦君垂着眸子,思考着什么。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知道雷义海疯之前去了哪里。” 许凡明掸掸自己衣服上雪花融化留下的水渍。 “雷义海回来那天的衣服还在吗?洗了吗?”陈锦君看向雷家的下人。 “没有,我都收好了。”雷义山替那下人回答了,“我一直觉得要保留下来线索,就自己放起来了。” “我可以看看吗?”陈锦君总觉得那衣服上可能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雷义山带着她来到一旁的耳房,满是泥土的衣服平铺在桌子上,一旁摆着一双裹满了泥土的鞋子。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陈锦君看了那双鞋一眼。 “那段时间闹秋老虎,不下雨。”雷义山摇摇头。 “不下雨,这一身的泥是打哪来的?”许凡明皱着眉头问。 “不知道,他和我很是生疏,去哪里,和谁见面我一概不知。”雷义山苦笑。 “刀给我。”陈锦君拍了拍许凡明。 许凡明拿出一直别在袖子里的匕首,递给陈锦君。 陈锦君接过匕首,在鞋子上和衣服上分别挑下来了一些泥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吴江手下有个奇人,能闻出十里八乡不同土的味道,我想托他看看,能不能锁定一处地点。” “那咱们去找吴江?”许凡明提议。 陈锦君点点头,但两个人又一起去往吴江的粮铺。 “东家怎么来了。”吴江抬头,正好看见陈锦君打外面进来,赶忙起身相迎。 陈锦君拿出自己从雷义海衣服上刮下来的土,递给吴江:“找你手下的‘土地公公’闻一下,看看这是雍州哪里的土?” 吴江赶忙让小二去请,自己把陈锦君三个人迎到了二楼的账房。 不一会一个农民打扮的老头出现在了粮铺。 他接过吴江手里的两抔泥块,放在手心里碾碎之后,又拿清水倒在手上,混合成新鲜的泥浆,仔细闻了闻。 见他的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陈锦君皱起眉。 这土有问题? 这位奇人像是不信邪一般,把泥块放在手指间搓了搓,凑到鼻子上,闭上眼睛仔细闻。 突然他脸色剧变,止不住地打了五六个喷嚏,原本黝黑的脸上沁出了几分红晕。 “东家,掌柜的,这土,这土里面掺了大烟。” 第46章 地下暗城 听他这么说,陈锦君和许凡明对上了眼神。 “那你能闻出来是哪里的土吗?” 陈锦君期待地看着他。 老人擦了擦应激出来的鼻涕,不负众望地点点头:“可以,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这里面大烟的味道太重了,一时间不好分辨。” “我从太平山庄里面调一些人手过来,协助老先生查明这些泥土的来历。” 许凡明心头一片火热,只要搞清楚这些泥从哪里来,就能一举扳倒整个大烟工厂,还有那个蔡英。 “我让人从别院把那身衣服拿来,麻烦先生了。” 雷义山有一瞬间看到了为自己表弟复仇的希望了,也赶忙伸出援手。 另一边,蔡英刚起床就有下人急匆匆地来报。 “老爷不好了,老爷。” 蔡英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圆滚滚的身子行动上确实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他抬起一脚,踹到了跪在一旁的下人:“慌慌张张什么?” 下人俨然已经习惯了蔡英的这种做派:“老爷,礼堂出人命了!” 蔡英随意地摆摆手,滚圆的脸上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拉到地下埋了就行了,按规矩办事,不要什么都要我让你们干你们才干。” 下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蔡英,颤颤巍巍地说:“老爷,死的是胡家三少爷。” 说完,他战战兢兢地看着蔡英。 蔡英听到死的是胡渊,立刻扭头看着他:“胡渊那小子死了?” 这可不好办,德记胡家家主最宠的小儿子就是胡渊,尤其是胡渊昨天在宴会上当中被霍廷昱拿枪指着。 蔡英小眼一眯:“怎么死的。” 下人摇摇头:“小的也说不出来,死得很惨,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您要不去看看?” 蔡英立刻冲出卧室的门,往宴会厅赶去。 此时蔡家的宴会厅里还没有收拾干净,众人围在胡渊尸体旁边,有人已经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围着干什么呢?自己没事做吗?”蔡英一到大厅就看到了一圈人,他没好气地训斥。 众人纷纷散去,蔡英好奇地凑上前去,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团血肉。 只有身上的那身衣服,还有模糊可见的五官能辨别出来地上这一团东西是胡渊。 蔡英眯起眼睛,强忍着恶心看着地上这一团血肉。 他对旁边的人抬抬下巴:“给他翻个面。” 下人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地上的胡渊翻了个面。 胡渊背上的皮肉已经模糊了,只能在血迹里看到一些小块的皮肤。 蔡英仔细看着那一块皮肉,上面有一条条细细的鞭痕。 他又看了看脊背上的惨烈场面,心底慢慢得出了一个结论。 青红会? 蔡英一激灵,刚刚起床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青红会不是已经解散了吗,在雍州的马家早就绝了后,雷家的少主也被自己吓疯了,什么时候雍州又来了青红会的人? 这背上的痕迹是“梳洗”留下的,腰上的鞭痕也是青红会刑堂特制的锁鞭。 这胡渊难不成惹上了青红会的人? 蔡英虽然不算江湖中人,但也是对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 看胡渊这样子,是得罪了青红会刑堂的人。 可是刑堂的雷家已经就只剩下那个不学无术的花瓶少爷了…… “把尸体搬到地下去处理了,再把厅堂收拾好,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蔡英挠了挠滚圆的腮帮子,现在只求这个青红会的“余孽”,不要知道自己的地下交易。 毕竟青红会当年可是命令禁止成员接触大烟的。 甚至青红会还有一帮人专门用来处置大烟。 如果自己被这人抓到了,虽然他不怕自己被查,但是这也会给自己带来不小麻烦。 蔡英走到后院,从墙角假山后面的楼梯走到地下。 地下的空气并不好,整个地下弥漫着大烟刺鼻的味道。 蔡英熟练地带上了防毒面具,毕竟他只是靠这个东西赚钱,可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几十个蒸笼架在地上,不停地用大烟熏蒸着上面的乌龙。 蔡英看了一圈没有什么问题又往里走。 里面的场景更是壮观,大锅支在火上,里面煮着各种粮食,还有戴着防毒面具的下人在不停往里面加着大烟粉末。 水蒸气凝结成水落在地上,他脚下的土格外粘腻。 “老爷,今天出的酒已经给荣氏送过去了。”下人看到他过来,赶忙和他汇报。 蔡英继续往里走,直到走到了最里面,一个池子里放着刚刚搬来的胡渊的尸体。 “处理干净了,派人去下面几家通知一声,雍州有青红会的人。”他吩咐一旁正在配置药水的下人。 得到消息的几个下家并没有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 他们都是跟着蔡英起家的,对于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自大无知,让陈锦君等人更快地查到了消息。 许凡明喊住了准备回霍府的陈锦君和准备回雷家的雷义山。 “后天碎玉封箱,据说杨青和胡家都会到。” “姓章的也会到。”雷义山看了看许凡明,又看了看陈锦君。 “那就去看看,说不定能探到什么。” 陈锦君若有所思。 “正好,我也好久没有见碎玉了。”雷义山也点点头。 陈锦君有些好奇地看向许凡明:“杨青那边查不出什么吗?” “杨青藏得很深,做事又小心谨慎,不过他背后的胡家倒是个没脑子的。” 许凡明对胡家那帮子人嗤之以鼻,一群没脑子的东西,不仅不关注时局,对江湖上的规矩也是一窍不通。 “你要知道,我们面对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德记,还有荣氏,葛家,以及这些人背后的蔡英。” 陈锦君神色严肃,她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丝毫不敢有疏忽。 “蔡英在雍州这么多年,一直以来中饱私囊也没有人去举报他,他可一点都不简单。”雷义山也摇摇头。 陈锦君想了想:“我问了霍大帅,他说如果咱们有充足的证据,他可以派兵帮我们把蔡英剿了。” “帮‘我们’?”许凡明意味深长的笑笑。 陈锦君并没有察觉许凡明有些暧昧的语气,郑重地点点头:“对,帮我们。” 许凡明只好点点头:“好,那咱们先把证据收集起来,总能把雍州这一颗毒瘤扳倒。” 第47章 碎玉封箱 陈锦君若有所思:“现在外面还没有关于胡渊死在蔡府的消息传出来。” 许凡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手下人最那么严吗?” 雷义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们告诉我德记这些年的茶有问题,恐怕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蔡英这些年在雍州做这种肮脏的生意。” 他自小也是雷堂主手把手带大的雷家少主,虽然这些年一直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但是该有的心机和手段是一点也不少,不然他也不能在章老手下安稳地活到现在。 可是,即使如此,他那么多年也没能发现德记背后的秘密,还追究得如此之深。 想到这,他忍不住看了陈锦君一眼。 “蔡英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就算是他见多识广,认出了那是青红会的手段,也只会想到是不是你雷义山,我不会怀疑我和陈东家。”许凡明托着下巴,小心谨慎地分析。 陈锦君蹙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是蔡英不让声张,还是蔡英另有后手。我们都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她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到时候相互通知一下。” 陈锦君马不停蹄地往霍府赶去,她要见霍廷昱。 刚好她到了霍府没有多久,霍大帅的轿车就停在了门前。 霍廷昱有些意外地看着坐在自己院子里的陈锦君。 “陈东家在等我?”霍廷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陈锦君身上厚厚的棉服,稍稍松了口气。 “大帅知不知道福乐茶馆?”陈锦君开门见山,她当务之急是说服霍廷昱的信任,这样自己在查这件事的时候能少很多阻碍。 霍廷昱想了想,坐到了陈锦君对面:“知道,雍州第一茶馆,怎么会不知道?” 陈锦君表情严肃了起来:“特制乌龙,福乐茶楼,杨青,胡家,蔡英。” “大帅觉得其中有什么关联?” 陈锦君漆黑的眸子看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名字他都知道,但是合到一起就显得格外陌生。 霍廷昱摇了摇头。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眼中的迷茫,就知道他对此一无所知。 “我昨天问过大帅,若是有人在雍州贩卖大烟该如何?” “枪毙示众。”霍廷昱斩钉截铁。 看着陈锦君的眼睛,突然间,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霍廷昱忍不住笑了,一张看上去凶狠的脸上瞬间变得有些憨厚。 “东家是要提醒我这些人有问题,我说过,只要东家拿出证据,我一定不会放过。” 陈锦君试探地问:“如果说,这背后的交易比你我想的更恶劣呢?” “那就更加死不足惜了。” 霍廷昱一脸理所当然。 陈锦君重重地点了点头:“有大帅这句话,我就一定会给大帅查出来一个真相。” 看着陈锦君脸上写满了坚定,霍廷昱一时间居然犹豫了。 “东家……查探证据的时候,不要以身犯险。” 他提醒陈锦君,心里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陈锦君已经站起身来:“放心,我已经死了男人,不可能不爱惜自己。” 听她这么说,霍廷昱心头涌上了一丝古怪的感觉。 但是这种奇怪的感觉稍纵即逝,来不及让他细细体会其中滋味。 这天是戏楼封箱的日子,陈锦君按照和许凡明的约定来到了戏楼的后台。 她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就看见许凡明和雷义山正趴在墙上。 “这是在干嘛?”陈锦君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碎玉正在往脸上擦着胭脂,看到陈锦君一下就看出来她就是许凡明交好的那位陈东家,因为她虽然没有报纸上的照片里打扮得那么庄重,可是一个人身上的气场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两个在找杨青和胡家的人。”碎玉一边化妆一边和陈锦君说。 “你是碎玉?”陈锦君看向她。 碎玉点点头:“回东家,正是碎玉。” 许凡明放下盖着墙板的帘子,回过身对陈锦君说:“胡家到了。” 雷义山异界向外看着:“那个姓章的也到了。” 陈锦君点点头:“那杨青呢?” “杨掌柜一般来得晚一些,他喜欢在二楼的包厢里看戏,一般都和胡家一起。” 碎玉放下胭脂,开始自己贴片子。 “那咱们也上去。”许凡明对陈锦君说。 “那我们上去了?”雷义山看了一眼碎玉。 碎玉点点头,专心地往头上簪上各式各样的头饰。 他们的包厢是雷义山早早就安排好的,左手边是胡家,右手边是章老。 不一会,于策带着素娘,沈笑笑,吴江还有苏妙妙都来了。 众人坐在包厢里,看似是来看戏,其实早就把左右两边的包厢盯紧了。 陈锦君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下面戏台子上的戏。 她在京城的时候也经常和各路商人到戏楼里看戏,一般情况下都是谈生意为主,看戏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一次,虽然也是要盯着胡家和章老,但是毕竟是碎玉邀请他们,陈锦君还是认认真真地听了几段折子戏。 许凡明倒是不喜欢看戏,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紧了两边的包厢。 “杨青来了。”许凡明开口提醒。 陈锦君眯起眼睛,从一旁的门口看了一眼。 是他? 陈锦君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在霍府门前见过的那个身影。 “怎么是他?”沈笑笑也在一旁发问。 陈锦君好奇地看向沈笑笑:“你见过他?” 沈笑笑点点头:“他来过玉春楼,回回都是点名要文琴陪他。” “他没有说过他的身份?”许凡明皱起了眉头。 “没有,他每次来都出手阔绰,而且,文琴是头牌,价格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你的意思是,他在玉春楼花的钱,已经超过了他本身有的钱?”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喝了口茶。、 “你的想法很对,他去两次玉春楼,就是他福乐茶楼三个月的盈利。” 于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算盘,粗略地算了算,郑重地点点头。 “这样,你回头,让文琴想办法从他手里套出来特制乌龙,然后拿给郑文。” 陈锦对沈笑笑说。 沈笑笑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蔡英?”陈锦君看着一旁楼梯上肥胖笨重的身影,皱紧了眉头。 第48章 蔡英的想法 “他来干什么?”许凡明一脸厌恶。 “应该是来找胡家的。”于策朝着胡家的包厢指了指。 果不其然,蔡英直接到了胡家的包厢里。 一时间,陈锦君这个包厢里安静下来,都在静静听着隔壁包厢传来的交谈声。 “蔡会长,胡渊当真死了?”胡家家主小心翼翼地问蔡英。 “我还能骗你不成?”蔡英没好气地说。 “那……您知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听到这里,陈锦君看了一眼许凡明,许凡明挑了挑眉,有些期待的听着。 “青红会的人动的手,不是霍家。” 胡家家主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厉:“青红会不是十年前就散了吗?我们何时得罪过青红会?” 蔡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们一天天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不想在雍州待着就赶紧滚,我蔡英能扶植起来一个胡家,就能扶起来李家王家。” “蔡会长消气,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和青红会的人没什么交集啊。”胡家家主的声音讨好中带着急切。 “你们没有得罪过雷家?” “没有,和雷家谈生意的是荣氏,不是我们。” “雷家那个小子已经疯了,剩下这一个也翻不起来什么大浪。”蔡英声音中带着不屑。 众人看向雷义山。 他一双含情带笑的眸子里满是寒凉,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指关节泛白。 良久,他终于卸了劲,自嘲地笑笑:“他说得对,我雷家确实不中用了。” 雷义山转头看了一眼章老所在的包厢,又快速低下了头。 “雷家还有你,你好歹是雷堂主培养的后人,不像我,许家恨不得没有我这个人。” 许凡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荣氏和葛家怎么还不到?”蔡英不耐烦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许是路上耽搁了,您再等等,喝口茶消消火。”胡家主谄媚地讨好着蔡英。 陈锦君示意大家看向楼梯上,果不其然,荣氏和葛家一起走了上来。 “看来是蔡英要说胡渊这件事。”陈锦君看了看许凡明。 许凡明挑了挑眉梢:“看我干嘛?在整个雍州,要是说青红会的话,第一个被想到的应该是他。” 说着许凡明对着雷义山抬了抬下巴。 雷义山对此并不在意:“青红会已经解散那么多年了,随他们怎么想,雷家就只剩我了,翻不起什么大浪。” 陈锦君悄悄摸了摸自己腰间荷包里的玄凤令,她不知道蔡英知不知道玄凤令背后的秘密,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一块小小的令牌能帮助自己很多很多。 隔壁包厢的蔡英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气急败坏:“你们谁惹上了青红会?” 顿时间隔壁传来了一片否认的声音。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经过他们包厢门口,敲响了隔壁包厢的门。 “谁啊?”蔡英没好气地说。 “我想我可以帮到您。”那个人开口说话。 雷义山瞪大了眼睛,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都看他。 他用手蘸了杯子里的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章”字。 陈锦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们两个之前有过交际吗?” 雷义山摇摇头。 隔壁就传来章老的声音:“老夫之前在青红会做过九排的江口大爷。” 许凡明放松了一直紧蹙着的眉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蔡英有些意外:“你是青红会的?” “正是。” “那我问你,现在青红会在雍州的还有谁?” “当年青红会解散,留在雍州的只有马家和雷家。” “我问的是现在。”蔡英没有好气地说。 “现在整个雍州青红会的人应该只有雷家的那个长子了。” “那我再问你,这个雷家长子有没有可能,找到其他青红会的人?” 许凡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看来这个蔡英不傻。”陈锦君转了转手里的杯子。 “能在雍州这个位置那么多年,如果傻了才是奇迹。”于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隔壁章老有些迟疑:“不太可能,青红会当年是在荣城解散的,这么多年了,就算有人要找青红会的老人,也应该是往东边跑,怎么会往西北的雍州跑呢?” 听到章老这番话,许凡明笑着摇头:“这个是个没脑子的。” 雷义山的脸也皱成了苦瓜模样。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当时马家和雷家是怎么被这个人搞得家破人亡的。 “那据你所知,现在还有没有会用青红会极刑的?” “极刑?您是说,八十一刑?”章老有些难以置信,“会这种东西的都是一些老家伙,那些年轻小子里面应该是没有。” 许凡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看来,他之前在青红会那么努力,还是没有办法吸引这些掌舵人的注意啊。 倒是没有必要以这种形式,来提醒他当年有多么卑贱。 陈锦君注意到许凡明又把手伸到了衣袖里,心里知道他是在摸自己的匕首。 看来他又动了杀心。 “许镖头的杀心很重啊。”陈锦君装作无意地瞟了瞟他收到衣袖里的右手。 其他人也好奇地抬起了头,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笑笑,把手从衣袖里伸了出来拿起了茶杯。 “倒也没有很重,性情使然。” “我知道雍州南边有一个罔极寺,镖头不妨去那里走走。”于策是见识过许凡明的手段的,自然知道许凡明的心狠手辣。 许凡明点点头,他最近确实心绪不是很稳,是时候静一静了,不然容易冲动做错事情。 这时候隔壁的胡家家主恶狠狠的声音传来:“都是因为那个姓陈的小寡妇,如果不是她,我儿胡渊怎么会被霍大帅拿枪指着脑袋?” “那你想怎么办?这件事是胡渊自找的,那陈家是打京城来的,是正儿八经的皇商,怎么可能和青红会有关系?”葛家家主反驳他。 “陈家真的不会和青红会有关系吗?”蔡英看着章老。 “不会,陈家是皇商,青红会是被皇家搞散了,断不可能和皇家牵连。” 章老斩钉截铁地说。 陈锦君这边雷义山已经在憋笑了,是不会有牵连,因为陈锦君就是青红会的主子。 许凡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他愈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蠢货当年可以坐在九排的位置上? “即使如此,这个陈锦君也是留不得了,竟然敢在宴会上当众打我的脸,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毁了。”蔡英的声音里隐藏着杀意。 第49章 戏文动情 “那您打算怎么做?”杨青在一旁询问。 “既然她陈锦君背后有霍廷昱那小子给她撑腰,那就不如……让霍大帅来动手。” 蔡英仔细谋划着,却没有想到自以为完美的计划落在隔壁人的耳朵里是如此可笑。 陈锦君摇摇头:“他这个方法,不靠谱,他怎么可以肯定,霍廷昱百分百相信他呢?” “可能是因为东家之前被拦在霍府门前了。”吴江想了想,好像能给蔡英造成误解的只有这一项了。 “看来他并不知道我和霍大帅之前签了合作。”陈锦君摸了摸下巴。 “不知道正好,这件事情他不知道那就是东家的暗器。”沈笑笑一边给陈锦君添茶仪表一边笑着说。 隔壁的蔡英又说:“还有雷家那个小子,既然当众和陈锦君一起打我脸,那也没必要留了。” 紧接着他又说:“我能弄垮他弟弟,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咔嚓—— 雷义山生生捏碎了手里的瓷杯。 “阿海是他弄疯的?”雷义山轻声说,声音里面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颤抖。 只听得蔡英又说:“那么没有血性的小子,我只不过带他看了看整个作坊,就受不住了。” 傲气的声音里有着满满的不屑与轻视。 雷义山努力压制着想要冲过去杀了蔡英的冲动,把牙咬得嘎吱作响。 陈锦君没有说话,她在思考蔡英口中的作坊到底指的是什么。 眼看着这次的演出就要到了大轴了,隔壁房间里面的那些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隔壁传来了章老狗腿的声音:“蔡会长慢走。” 许凡明和雷义山默契地对视一眼,却被陈锦君喊住了:“你们两个坐着,现在蔡英还没有走远。” “不能让姓章的跑了。”许凡明不赞同地看着她。 “于策,去跟着章老。” 陈锦君吩咐完了于策,又看向许凡明:“他想和蔡英搭上线,那就让他搭,我倒要看看他蔡英所谓的作坊,你放心,最后我会把他交到你手里。” 许凡明握了握拳头,还是乖乖听话。 碎玉已经扮好了戏装,婉转登场。 陈锦君有些出神的听着。 “一霎时把前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碎玉的嗓子确实是很好的,不然也不能离开这个行当那么多年,还能重新回到戏园子里重新登台。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台上碎玉的水袖翻飞,一颦一笑都引来无数叫好声。 陈锦君愣愣地看着碎玉,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陈家,想到了那个曾经辉煌的青红会。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陈锦君脑海里不自觉回荡着这几句戏文,只觉得既豁达又心酸。 曾经自己也以为可以在京城,过着父母双全的千金小姐的生活,可是最终也只不过是戏文里一句“想当年”就可以带过的感伤。 陈锦君想起年幼时候的自己,父母也是不同意爷爷让自己走经商的道路,可是这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仔细算算时间,好像一切都是从母亲拿到玄凤令之后,自己开始接触陈家的产业,祥龙也是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预料到了死亡。 她心中满是物是人非的感慨。 直到碎玉下了台,她才缓过神来。 “这是哪一折?”她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问沈笑笑。 “《锁麟囊》的二黄慢板转快三眼。”沈笑笑一向对这些很是了解,看着陈锦君有些泛红的眼眸,忍不住心疼。 到了后台,陈锦君看着碎玉,忍不住夸她:“你唱得很好。” 碎玉一时受宠若惊,巧笑嫣然:“谢谢东家赏识,不过是混一口饭吃罢了。” 陈锦君笑笑扭过头对雷义山说:“雷少主,看来我要向从你手里横刀夺爱了?” 雷义山知道陈锦君指的是用来救助难民来盖的大戏楼,笑着点点头:“东家说笑了。” 碎玉有些看不懂了,虽然说这位陈东家和许凡明的关系好,但是为什么雷义山也对她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奴家想问一下陈东家。”碎玉有些迟疑地开口。 陈锦君看着她,示意她问。 碎玉咽了咽口水:“您和青红会,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陈锦君看向许凡明,眼里有着疑问。 许凡明点点头:“碎玉是可信之人。” 陈锦君从腰间摸出了玄凤令,拿在手上给碎玉看。 碎玉定睛一看,顿时撩起衣摆就要跪下。 她清秀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拜见山主。” 陈锦君赶忙把她扶起来:“等到时候戏楼盖好了,还想请你到那里登台,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碎玉摇了摇头,喉头发梗:“您不明白,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马爷走之前,最大的愿望不是让我报仇,而是让我一定一定要找到拿着玄凤令的人,等青红会重新问鼎江湖,要我务必去他的排位面前上一炷香。” 马爷把她从戏班子里选中,精心培养那么多年,这份恩情她碎玉此生不敢忘。 也难怪许凡明一直以来都对这位陈东家如此亲近。 雷义山坐在一边:“青红会在雍州的势力已经被姓章地祸害了一遍,现在恐怕是要向外找,才能找回原来在青红会的老人。” “现在不是满天下发礼帖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在雍州立足,如何敢向外扩张?”陈锦君仔细分析。 许凡明认同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陈锦君,又迅速低下眼:“东家说得对,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们不能轻易地对外宣扬,万一有人已经叛离了青红会也是未可知的事情。现在就是要等东家在雍州站稳脚跟,然后以太平山庄为中心,慢慢的发展势力。” 碎玉想了想,一双眼睛亮亮的:“为什么不以陈东家为中心呢?既不引人注目,也能更好地渗透到各个地方。虽然耗费的时间不短,但也是最稳妥的方式。” 陈锦君点点头,她比较认同碎玉的说法:“镖头可以先问问各位掌柜需不需要用人,如果用人可以直接派镖师前去,这样我们的消息也更灵通一点。” “我回去就办。”许凡明表示自己明白了。 第50章 陈锦君的邀请 雍州官府。 霍廷昱处理着年节之前最后的公文,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他放下手里的笔。 门外走进来的正是徐生。 “你们东家让你来的?”霍廷昱问他。 “东家说了,临近年节了,大帅免不了要给手下放假,让我给您送些礼来,分给官府的人。”徐生捧着礼单,不卑不亢地说。 “这……”霍廷昱有些迟疑。 徐生见他犹豫,又不紧不慢地说:“东家说了,这份礼算不得贿赂,一是感谢大帅先前在宴会上出手维护她的名声,二是感谢大帅之前给我们陈家各位掌柜提供的方便。” 徐生这么一说,霍廷昱更是不好拒绝了。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 可是徐生并没有走。 “还有什么事情吗?”他好奇地问。 “想请大帅赏个脸,”徐生又拿出一封请柬,放到了霍廷昱面前,“后天晚上,陈家掌柜们聚餐,东家特意让我来请您,希望您到场,好让我们做一次东,请您一顿。” 这次徐生说完之后,没有留给霍廷昱拒绝的时间,直接转身出了霍廷昱的办公室。 霍廷昱看着桌子上的礼单和请柬,哭笑不得。 陈锦君很贴心地让徐生把礼品分成分,用车拉了摆在雍州官府的院子里。 霍廷昱喊来了师爷,把礼单递给他:“一会你喊人到院子里,一人领一份年礼,过个好年。” 随后他又拿起请柬,上面是陈锦君亲自写的一手俊秀的瘦金体。 霍廷昱看着请柬上的字迹,眼前忍不住浮现了陈锦君那张清艳却不失凌厉的脸。 好像很久没见到陈东家了。 那就去。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说。 霍廷昱拉开抽屉,把这封请柬和之前从报纸上撕下来的陈锦君的照片放在一起。 他刚拿起公文准备继续工作,就又有人来了。 “杨掌柜。”霍廷昱一走进会客室,就看到了杨青。 杨青赶忙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大帅好久不见,给您拜个早年,希望不会唐突您。” 霍廷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避开了杨青讨好的视线。 “杨掌柜这一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 “就是您上次说的那个,要德记和咱们官府合作的那个事情。” 杨青一张老脸笑得像一朵老菊花:“我回去理了理账本,虽然还是没有办法达到您所说的那个数目,但是应该也够您用一些时日的。” 说着,他把自己提出的合作协议往霍廷昱那边推了推。 霍廷昱拿起来看了看。 “现在不需要了。” “啊?”杨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霍廷昱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我说,你这笔钱晚了,用不上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杨青的福乐茶楼是德记名下的,德记的胡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何况陈锦君之前给他上了眼药,德记这笔钱干不干净还要另说。 作为雍州的军阀,他并不想用这笔沾满了人血的钱。 这就是他霍廷昱和绝大多数的军阀不一样的地方,其他地区的军阀都想尽了办法从老百姓身上搜刮钱财,甚至有些税款都收到了几十年后。 平心而论,他霍廷昱做不来这么畜生的事。 杨青小心翼翼地观察霍廷昱的脸色,见他一张刚毅的脸上浮现了厌恶的神情。 看来今天这桩生意是做不成了。 杨青无所谓,反正今天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和霍廷昱谈这一笔对自己没有多大利益的生意。 他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大帅,有件事不得不讲。” 霍廷昱皱着眉头看他,他很想让杨青不要讲,但是却又想知道他能说出来什么。 杨青装作没有看到霍廷昱眼中的迟疑,直接说:“我私心认为,雍州那么大的一个城池,不能只被少数人拿捏经济的命脉啊。” 霍廷昱眼神锐利地看向杨青:“你的意思是?” 杨青儒雅的笑笑,一副书生做派:“雍州商会这些年在雍州享受着低廉的税款,但是雍州的商业却一直没有发展,大帅可以仔细查查,这是为什么?” 雍州商会?蔡英? 霍廷昱不理解了,杨青是德记的人,德记又是和蔡英再亲近不过的,他为什么话里话外都有意无意地在针对蔡英? 这是对蔡英不满? 霍廷昱看着杨青,试探地询问:“福乐茶楼属于德记,德记与蔡英交好,杨老板这些话是单独说与我听,还是内心已经想了很久呢?” 杨青对霍廷昱抱拳:“我只不过是针对雍州的局势有感而发,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还是要早一点回去。” 他起身走到门外,透过会客室高大的拱形窗户看了看外面大好的天光,解脱似的叹了一口气:“告辞了。” 杨青转身离开,霍廷昱竟然从他离开的背影里看到了一丝决绝。 他在决绝什么? 霍廷昱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多想,起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杨青出了雍州官府,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 “老爷,您去哪?”车夫看到杨青,压了压头上破败的草帽。 杨青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坐上车,神情有些落寞:“玉春楼。” 车夫悄悄转了转眼珠,殷勤地吆喝着:“玉春楼里面可是打京城来的姑娘,老爷您也是腰缠万贯,一看就是会犒劳自己的主。” 杨青也没有仔细听车夫在说什么,只是怅然地看着路上的行人。 车夫拉着车跑在路上,时不时回头看看杨青。 “你看我干什么?”杨青皱了皱眉,这个车夫总是回头,看得他总觉得心里莫名发毛。 车夫赶忙解释:“小的就是看您像个书生,不像是去得起玉春楼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好好拉你的车,别管闲事。”杨青揉揉眉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玉春楼。 “到了,老爷。”车夫停下了车。 杨青把钱扔给他,看了他一眼。 车夫宽大的草帽盖在头上,杨青看不见他的脸。 但是他已经没有功夫去多想了,沈笑笑已经看到他迎了上来。 在杨青走进玉春楼的时候,车夫对着沈笑笑用手抬了抬帽子表示致意。 沈笑笑也轻轻点头。 车夫立刻把车停在了玉春楼的后院,拔腿往太平山庄去了。 这边沈笑笑领着杨青,殷勤地问:“您有些时日不来了,看看这次您是继续找文琴,还是……换一位?” 杨青摆摆手:“还是文琴。” 说完他熟练地把钱袋给了沈笑笑,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沈笑笑收起脸上的笑容,把钱袋扔进柜台,去后院找文琴了。 文琴正坐在桌子面前,按照每天的惯例梳妆打扮。 第51章 挣扎的内心 “杨老板来了,”沈笑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照着我跟你说的,记得吗?” 文琴点点头:“记得,只是这杨青不爱说话,我也不敢与他多说什么。” “那就套他的话,我一会让人给你们送壶荣氏的酒上去。” 文琴起身抱起了自己的琵琶:“那我先上去了?” 沈笑笑点点头:“去,这次拿不到也没关系,切记不要露了马脚。” 文琴点点头,扭着腰肢上了楼。 杨青自打玉春楼开业之后就经常来,刚开始也不说话,只是让自己弹着琵琶,他就坐在那里,一脸的痛苦与纠结。 文琴推开门,抱着琵琶走到了桌子旁边的矮凳上,似水的眸子看着杨青:“杨老板今天想听什么?” 杨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你随意。” 说完他揉了揉眉心,胳膊肘撑着,侧躺在了床榻上。 文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自顾自地弹起了琵琶。 她一双手抚在琴弦上,一边弹着琵琶,一边有意无意地看杨青。 就这么过了一会,杨青开口喊停了文琴。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他睁开眼,有些不耐烦地看向文琴。 “我……”文琴有些慌张,她没有想到杨青会看出她有小心思。 她以为杨青会抓着这件事不放,却没想到杨青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 “杨老板?”文琴小心翼翼地喊他。 杨青叹了口气:“有酒吗?” “有的。”文琴把沈笑笑派人送上来的荣氏的酒拿了进来。 杨青看着酒壶上荣氏的纸签,又是皱了皱眉头。 “是奴家哪里做得不好惹老爷您生气了吗?” 文琴捧着酒杯,轻咬下唇,有些怯懦地看着他。 杨青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文琴微微歪头,用不理解的眼神盯着他看。 杨青接过酒杯,看着文琴,一时间有些恍惚:“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然后他也不管文琴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开始怀念地说:“以前德记有一个小有名气的炒茶师傅,那时候的德记,虽然生意做得不大,但每一款茶都是精品,童叟无欺。” “那后来呢?”文琴趴在塌侧,托着下巴看着他。 “后来,他弟弟对大烟上瘾,为了给他弟弟戒烟,他不断试错,写了一张炒茶方子,用这个方子炒出来的茶,能有效地缓解大烟的瘾。” “这是好事呀,算起来可是无上的功德呢。”文琴心里知道他在说自己的经历,但还是不点破地配合他。 “无上功德?或许。”杨青自嘲地笑笑,“但是,这个方子做出来的茶,也会使原本没有烟瘾的人对此上瘾。” 文琴听沈笑笑说过杨青茶馆里特制乌龙的事情,自然也知道杨青话里的含义。 只见杨青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眼睛有些发红:“后来,这个方子被德记的主子看见了,把这位师傅提拔成了茶楼的掌柜,这种茶也在茶楼里明目张胆地售卖。” “这是害人!”杨青狠狠的把手里的酒杯摔了出去,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地喘着粗气。 文琴轻轻抚着他的胸口:“您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杨青小声嘀咕了什么,文琴没有听清。 “您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杨青看着桌子上酒壶上面贴着的荣氏纸签,有些出神。 文琴小心翼翼地问他:“您说的那种茶叶,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重要的是那张方子,茶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乌龙茶而已。” 杨青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 “文琴,你说,是不是只要这个炒茶师傅不写这张方子,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迷上大烟了。” 他神情怅然,仿佛不是他在问文琴,而是在扪心自问。 文琴讨好的笑笑:“不是的,这张方子的本意是好的,只不过被有心人利用了罢了。” 杨青沉默了,一双眼幽深地盯着文琴。 文琴心里一紧,她看不懂杨青眼里复杂的思绪,只能柔和地和他对视。 “你说得对,这张方子是一把双刃剑,是好是坏全在人心。” 文琴垂下了眼睫:“用这个方子做出来的茶,当真有那么神奇?” “当真。”杨青看着文琴的眼神逐渐复杂了起来。 文琴没有发觉她眼神中的不对,柔柔地笑着:“那还真是奴家见识浅薄了呢。” 杨青若有所思地摸着文琴细腻的肩头:“下次给你带一点?” 文琴没有想到这就把传闻中的特制乌龙骗到手了,猛地抬眼,有些难以置信:“您刚刚说什么?这……不太好。” 杨青笑笑,心底有些释然。 “没什么不好的。”他看向窗户外面,漆黑的夜空看不见月亮,就像罪恶得不到救赎。 文琴又拿起放在一旁的琵琶:“您想听什么?” “阳春白雪。” 杨青拿过桌子上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荣氏? 杨青看着酒壶上的纸钱,心里一片死寂。 不过也是被浮华迷了心智,在蔡英手下讨饭的一条狗罢了。 和自己一样,早已算不得人。 文琴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不知怎么的,居然生出了一丝怜悯。 但是她很快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弹奏着阳春白雪。 不知过了多久,杨青突然把手里的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瞬间瓷瓶炸裂,里面的酒水也迸溅出来。 文琴惶恐地看着杨青,不知道他想干嘛。 杨青醉醺醺地起身,低头看着文琴:“我知道这是陈家的产业,也知道陈东家肯定让你盯着我了。” 文琴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杨青。 杨青对她笑笑,俯下身子在文琴耳边说:“替我转告你们东家,后天上午,我在福乐茶馆等着她。” 见文琴还是一脸惊恐,杨青儒雅的笑笑。 “不用怕,我打第一天来你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天。” 杨青自嘲地说:“我已经厌倦了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他摇摇头,径直向外走去。 沈笑笑在楼下看到杨青从楼上下来,一时间有些错愕。 她赶忙迎上前去:“杨老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要走啊?是不是文琴服侍得不好?” 杨青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很好,只是我有急事。” 然后杨青拔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笑笑找到文琴:“怎么回事?” 文琴咬了咬嘴唇:“后天上午,他在福乐茶馆等咱们东家。” 第52章 前往赴约 沈笑笑向文琴问清楚事情始末,连夜赶回去把消息传给陈锦君。 陈锦君正在案前看着年前掌柜们送上来的账本,见沈笑笑匆匆赶来,合上了手里的账本。 “怎么了?这么晚过来?” “杨青要在后天上午和您在福乐茶馆见面。” 陈锦君疑惑地皱眉:“他和你说要见我?” “他和文琴说的。” 沈笑笑把文琴描述的过程原封不动地告诉陈锦君。 陈锦君歪了歪头:“有点意思,从乙醇楼开业就已经在布局了吗?” 她问沈笑笑:“还记得当时在雷家戏园子里面那次吗?” 沈笑笑点点头:“蔡英让他到霍大帅那里栽赃您与雷少爷有染?” “看来这个杨青对蔡英并没有几分忠心。”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我听他和文琴的对话里,他不像是心甘情愿地为蔡英做事的。” 陈锦君抬眼警告瞥了她一眼:“此人心机很深,不可能全部相信他的话。” “那咱们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陈锦君有节奏地叩着桌面发出咚咚声。 “只是不能就这么孤身赴宴,太危险,你让徐生去趟太平山庄,让许凡明带些人手和我去。” “这样……霍大帅知道会不同意?万一再误会了什么……”沈笑笑迟疑地说。 “管他干什么,”陈锦君不悦地皱眉,“我没有和任何人不清不白,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 沈笑笑点头出去了。 陈锦君没有继续看账本,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杨青,究竟是什么目的?在刷什么花招。 第二天早上许凡明就在掌柜们的客栈里坐着了,一见到陈锦君,就对着她说:“杨青都说了什么?” 他这一问,一旁刚刚恢复基本行走能力的郑文看了过来,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杨青?” “他让文琴告诉我,明天上午在福乐茶馆见面。” “你是怕有诈?”许凡明看出了陈锦君的担忧。 郑文不解地看着陈锦君:“这个杨青在打什么主意?” 陈锦君示意郑文稍安勿躁,把昨天杨青在玉春楼的反应一五一十地对他们说了。 “他就是那个炒茶的师傅,也是写下这个方子的人。”郑文斩钉截铁地说。 “他好像对蔡英并没有什么效忠的意思,反而像是被胁迫的。”许凡明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我才要去会会他。”陈锦君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许凡明点头:“好,我会在附近安排好人手,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撤出来。” 陈锦君看了看郑文:“你明天也去。” “我?他们已经认得我了,我此时去,会不会被再一次打出来?” “想多了,”陈锦君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这次是他亲自邀请的我,自然不会落了我的脸面。” 郑文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想会一会这个杨青。 毕竟能够写出这个方子的人,一定很懂茶。 次日清晨,陈锦君穿着一身低调的布衣出了门。 门口已经有车夫在等她了,见到陈锦君,低声说:“镖头让我告诉您,周围都安排好了,如果出事了就往外跑。” “那他人呢?”陈锦君坐在车上,问车夫。 “镖头和郑掌柜都在茶楼外面等您。” “行,走。” 冬日里的朝阳洒在陈锦君脸上,她看着越来越近的福乐茶楼,抿了抿嘴唇。 “东家。”街上并没有多少人,郑文一眼就看到了陈锦君坐着黄包车而来,赶忙起身上前。 陈锦君和许凡明对视一眼。 “进去。” 陈锦君抬脚走上福乐茶馆门前十几级台阶。 一进门,立刻就有小二迎了上来。 “陈东家,杨掌柜在那边等您,”随后他看着郑文和许凡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陈锦君知道他想说什么,扭头指着身后两个人说:“麻烦您给二位单独开一桌,然后带我见你们掌柜。” “这……”小二有些迟疑,掌柜之前吩咐只让陈锦君一个人进来。 可是现在其他两个人是要以顾客的身份进入茶楼…… 这不是他能管的了的。 “我先去问问我们掌柜的。”他转身向里面跑,把陈锦君三个人就这样晾在了门外。 杨青正在沏茶,看见小儿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陈东家来了?” “来了,还带了两个人。” 杨青倒掉茶具里的白开水:“不是说了让你把陈东家带进来吗?” “可是,另外两个人,也要进茶馆。” “啧,”杨青直接把不悦写在了脸上,“我和陈东家在这个角落,你就不会把另外两个安排在远一点的地方?” 小二一脸如梦方醒:“小的就去办。” 许凡明和郑文被安排在了里面的角落。 陈锦君被小儿带着走到了杨青所在的桌子。 这是个靠窗的角落,透过窗子还能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杨老板。”陈锦君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杨青。 杨青早就看到了陈锦君,此时才抬起头:“陈东家来了?快坐。” 陈锦君顺势坐在了他的对面。 “杨老板好算计。”她的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杨青哑然,摇摇头说:“谈不上算计,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陈锦君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杨青泡茶的动作。 “陈东家懂茶吗?”他抬头看了陈锦君一眼。 “不懂。”陈锦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自认算是懂茶的。”杨青并不在意她冷淡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 “我从十四岁就到炒茶作坊里面当学徒了,到现在也有将近三十年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陈锦君斟了一杯茶:“有个词说得好,叫什么白驹过隙。” 杨青抬头笑笑,陈锦君仿佛看到了一个洒脱但又儒雅的文人。 “回不去了啊,”悠长地叹一口气,杨青喝了一口茶。 陈锦君礼貌地端起了茶杯,浅浅地闻了闻,却一滴都没有喝。 杨青注意到了,问她:“怎么,不合东家口味?” 陈锦君放下茶杯摇摇头:“不是。” “那东家为什么不喝?” 陈锦君坐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他:“我是来和杨老板谈事情的。” 她把谈事情这三个字咬得重重的,没有感情的眼神看得杨青有些发毛。 第53章 茶叶苦海 杨青笑着摇头:“东家放心,这茶叶没问题。” 陈锦君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哦?难不成杨老板的茶叶出现过问题?” “东家心里恐怕已经很清楚了。” 杨青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平和至极。 “我不清楚杨老板在说什么。” 陈锦君也一脸假笑地看回去。 杨青往郑文那边看了一眼:“那个人是你手下的茶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陈锦君挑眉,态度模棱两可。 “我们应该见过,”杨青又说,“在霍府门口。” 陈锦君点点头,她确实是看到了杨青。 杨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就是现在这么针锋相对的场面。” 陈锦君笑笑:“杨老板,走什么路呢,是人自己选的,至于好不好走,能不能走,全在自己,怨不得他人。” “唉……谢谢东家的肺腑之言,”杨青自嘲地摇摇头,“东家说得对,全在自己,确实怨不得他人。” “东家看着茶馆,每天一大早,看报地,遛鸟地,斗蛐蛐的,南来北往全都聚在我这里,这么乱的世道里面,我这一方小小的茶楼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地。” 陈锦君点点头。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杨青眯着眼,像是在谴责自己,又像是在感慨时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眼神变得空洞,陷入到了回忆里。 “从你写了一张方子开始。”陈锦君把玩着茶杯,却是一口都不喝杯子里澄澈的茶水。 “是啊,那张方子,”杨青苦笑,“世人都说最黑的就是鸦片烟,殊不知,最黑的是人心。” 陈锦君点点头,杨青这个人确实通透,只可惜身为德记的提线木偶,做什么,怎么做,半分由不得他自己。 “所以,杨老板处心积虑地吸引我查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 “陈东家果然冰雪聪明,”杨青赞赏地说,“不错,从我见到东家的花轿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算计了。” “早就听闻陈家手下的各位掌柜人才辈出,不曾想,那位掌柜只是来我这茶馆一次,就发现了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青看向郑文,见对方也在往这边看,对着郑文笑笑。 郑文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看了回去。 许凡明不动声色地看着杨青和陈锦君那边,注意到了杨青复杂的情绪,示意郑文稍安勿躁。 陈锦君看着杨青:“所以呢,你纵容手下打断他的腿,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不然,你怎么会下如此大的功夫对蔡英出手呢?” 杨青笑得像一只得逞的老狐狸:“还要多亏了东家体恤自己手下的掌柜,不然我杨青再怎么算计,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陈锦君平静地看着杨青,虽然他是写下那张方子的人,但是归根结底蔡英才是罪魁祸首,所以她并不打算对杨青过分追责。 “目的?”杨青拿着茶杯,想了想,“我再也不想见到我那张方子做出来的茶叶了,你明白吗米饭东家?” 他喉头有些更咽,听得陈锦君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你说,这些茶叶不是出自你手?”这就有些出乎陈锦君的意料了。 杨青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眉眼间透出一股疲态:“那张方子,早就被胡家拿去给了蔡英,我只按照那张方子做过一批茶,用在了我弟弟身上,现在店里的乌龙,全部都是胡家从蔡英那里拿来的。” “所以,做这种茶叶的人在蔡英那里?” 这可不好办了,陈锦君抿了抿嘴。 杨青痛苦地捂住了脸,止不住地叹气。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按照你预想的那样去铲除蔡英?” “所以我一直在引导你和你的属下往那个方向走,只是胡渊死得奇怪而且突然,我怕有其他人盯上了蔡英,不得已,才走了你们玉春楼的消息,找东家当面聊。” “说来,还要谢谢杨老板,没有听蔡会长的话,到霍大帅面前乱嚼舌根。”陈锦君话中另有所指。 杨青抬起眼皮,定定地看着陈锦君:“你都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陈锦君神秘一笑。 “反倒是我小瞧了东家。”杨青点点头。 “刚刚你说,炒茶的蔡英手下,是给荣氏酿酒的呢?” “也是蔡英。” “所以,他手里有鸦片烟的来路?”陈锦君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情可是罪孽深重,想不到这蔡英良心没有,胆子倒是不小。 “当然有,”杨青点点头,“他作为雍州商会的会长,什么货源拿不到啊?” “那他这些年靠大烟敛财,就没有官府的人来查他?” “为什么要查啊?他蔡英每年缴税都是规规矩矩地缴税,除此之外,每年还给那帮官员送礼金,这么懂事的商人,有哪个官会想着去查他呢?只怕不能多几个蔡英罢了。”杨青讽刺地说。 “也没有其他商人想着报官吗?”陈锦君皱眉,她没有想到霍廷昱处理的那一帮官员不仅私吞军款,还收受贿赂。 杨青更加果断地摇头:“在雍州,除了那些世家,做大宗生意的哪个不需要看蔡英脸色?再者说,德记和荣氏基本就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能从零开始扶植出这两个产业,自然就有无数竞争者被打压,谁敢啊?” “对啊,谁敢?”陈锦君歪头看着他。 “你敢。”杨青果断地说。 “陈东家敢。”他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我要是说我不敢呢?”陈锦君笑着问他。 “陈东家已经被蔡英盯上了,敢不敢可由不得东家了。” “你威胁我?”陈锦君眯眼看着杨青。 “事实罢了,算不得威胁。” 杨青脸上挂上了儒雅的笑容,平和地看着陈锦君:“这也是我为了赎罪。” 陈锦君有一瞬间被他触动了,的确,这件事怨不得杨青。 “这些年我一直在煎熬里度过,每每看到卖出去一壶乌龙,我就觉得自己的业障又多了一笔。”杨青摇摇头,“这种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了。” 第54章 证据在手 “那我应该怎么做?”陈锦君看着他,想听听杨青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些年的每一笔账我都记下来了,前些日子,我还发现了,是葛家一直帮蔡英采购大烟,只是一直不知道是怎么运进雍州的。” 杨青交出自己的筹码,一本发黄的账簿被摆在了桌子上。 陈锦君看着那个账本,对杨青笑了笑:“杨老板诚意很大,那我也不好藏着掖着,我确实是想要把蔡英拉下来,至于怎么处置,还需要证据。” “等的就是东家这句话。”杨青拍了一下大腿。 陈锦君挑了挑眉。 杨青接着说:“那等事成之后,我就把这茶楼,送给东家。” 这是陈锦君始料未及的,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杨青:“杨老板可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我还没有到说胡话的地步,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杨青低头眼里有着一丝挣扎的解脱,还有轻松的释然。 陈锦君看了一眼郑文,示意他过来。 杨青看着郑文,问陈锦君:“东家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为手下复仇吗?” “这是你们两个之间应该处理的事情。”陈锦君起身,拍了拍郑文的肩膀。 许凡明看着坐到自己对面的陈锦君:“证据拿到了?” 陈锦君逆着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看向杨青:“他虽然可恨,但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那你就这么信他了?”寻范明看着杨青,还是对这个人不信任。 “为什么不信?”陈锦君疑惑地看向许凡明。 “你就不怕他是骗你,让你上钩?” “不怕,他已经违背过蔡英一次了,而且,我不认为他能翻起什么大浪。” 陈锦君低头看着手里泛黄的账本,上面每一笔都是杨青这些年和蔡英进行的交易。 她喃喃道:“葛家一直帮蔡英运输大烟,如果能把这条线找出来就好了。” 许凡明若有所思地挠挠头:“现在的关键是,这上面标的那么多大烟,都被藏在哪里了呢?” 陈锦君脸色一凛:“派人盯着蔡家,我就不信他蔡英会把那么多大烟放在府里。” 许凡明点点头,又看向了正在交谈着的杨青和郑文。 “你觉得他们两个会不会打起来?”许凡明坏笑了一下,他可是记得杨青的手下打断了郑文的一条腿。 “不会。”陈锦君摇摇头。 “为什么?”许凡明好奇地看她。 陈锦君看着相互面对而坐的杨青和郑文:“他们两个是一类人,杨青为了缓解弟弟的痛苦写了那张方子,郑文为了保住郑家老小一口饭吃,把茶馆抵押给了陈家。” “都是心思纯善的人,又都懂茶,记仇就显得太过狭隘了。” 许凡明冷哼一声:“我就是那个狭隘的人,谁打了我,我非要打回去再说,至于朋友不朋友,那是后话。” “镖头真性情,我佩服。”陈锦君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冲他举了举。 “所以这些年在江湖上的名声算不得多好。”许凡明摇摇头。 “为什么要在意这些?”陈锦君摸着手里的瓷杯,有些感慨,“好人往往命不长。” 她这话逗笑了许凡明:“那你我一定能活得很久。” 陈锦君笑笑,没有多说。 那边杨青和郑文已经把对方当成了知己,就差推杯换盏歃血为盟了。 “和东家今天这次谈话,杨某人心里敞亮。”杨青抱了一个颇具江湖气息的拳,和他儒雅的书生气质十分违和。 “那我也谢谢杨老板的礼物?”陈锦君掂了掂手里厚厚的老账簿。 杨青笑笑:“那我就静待东家的好消息了。” 陈锦君表情严肃,像是发狠又像是承诺:“放心,我不会让这种脏东西再祸害雍州的百姓的。” 听她这么说,杨青脸上浮现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这个笑容落在许凡明眼底,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出了福乐茶楼的大门,许凡明低声说:“他活不长了。” 陈锦君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疾病缠身?” “他自己不想活了,”许凡明也对杨青感到奇怪,“我在他眼里看不见生机。” 陈锦君安静了,听许凡明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杨青今天种种神态和做派都过于违和了。 “他都和你说什么了?”陈锦君扭过头问郑文。 “我问他,身为一个茶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茶。” 郑文低着头,一步一步拾阶而下:“他也是出于好心,我就又问他,在她心里茶到底算是什么。” “他这样和我说,”郑文的声音有些更咽,但还是模仿杨青的语气,“这茶啊,本就不过是一片叶子,经历了数道工序,才成为这杯中一抹澄澈。” “他还说,如果不是德记,他想开一家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茶馆,不为了盈利,也不为了自己的情怀,他只想用自己手里的每一片茶叶,捂暖这个世间的寒凉。” 同样作为茶商,杨青的话给了郑文极大的感动。 陈锦君听完,叹了一口气:“可是没有如果,这件事关系重大,官府一旦追究,杨青是万万活不了的。” “不仅杨青活不了,德记也留不得,只是不知道这蔡英,能不能被一击搞垮。” 许凡明太清楚这帮当官的之间相互勾结了,一时间也不敢把话说太满。 陈锦君摇摇头:“慢慢来,这件事情不可以操之过急,不然落在霍廷昱眼里,就是我妄想掌握整个雍州的市场,我可背不起这个罪名。” 许凡明哼了一声:“就算你真有这个想法,那也无可厚非,总比蔡英坐在这个位子上尸位素餐的好。” “最好是把蔡英抓个正着,不然,凭蔡英和雍州官府之间的关系,霍廷昱不可能不给他三分薄面,万一蔡英狗急跳墙,反咬我一口,那才是抓鸡不成。” 陈锦君坐上黄包车,把账簿放在郑文手里:“带回去,让于策带着账房的先生们对账,把上面的名单列出来。” “你要去哪?”许凡明皱皱眉头。 陈锦君扬了扬手里杨青刚刚给她的茶叶:“我去找一趟霍廷昱,总要先给他做个准备,免得到时候再怪罪到我头上。”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霍廷昱? 他不太可能怪罪你的。 第55章 雍州官府 陈锦君看着眼前高大的官府大门,眯了眯眼。 她这次来,不仅仅是试探霍廷昱的意见,也是怕晚上的陈家宴会他不到场。 这可是要在霍廷昱那里刷信任的事情,他如果不到场,今天晚上的宴会也就不用安排得如此隆重了。 就这么想着,陈锦君被请到了霍廷昱的会客室。 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没想到这位古板又严厉的大帅,会客室内居然不是她想象中严肃刻板的清朝风格,反而是一派华丽的西式。 “在看什么?”霍廷昱一到会客室就看到陈锦君在环顾四周。 “看看这会客室,和大帅本人的性格不太一样。” 陈锦君揶揄地看着他。 “不是我弄的,官府是以前清朝那帮官员搞的,我不过是拿来就用罢了。” 霍廷昱坐在一旁。 陈锦君又上下看了霍廷昱一遍。 长长的皮衣里面裹着笔挺的军装,脚上蹬着一双高筒军靴。 “没想到大帅公务期间和平日里穿着有那么大差别。”陈锦君对于霍廷昱这一身很是新奇。 霍廷昱被她看得后背发毛,有一抹红晕爬上耳根。 但他还是岔开话题:“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这副样子引起了陈锦君为数不多的坏心思,歪着头看他,眯起的眼中夹杂着些许暧昧:“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大帅,不然怎么知道平日里古板的大帅,又有这样一副英姿飒爽的风采?” 她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轻佻,听得霍廷昱忍不住皱了皱眉。 “东家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陈锦君眼中那份危险的暧昧,绷直了脊背,严肃地提醒她。 陈锦君挑了挑眉,收起了戏谑的表情,从手包里面拿出那一小包茶叶。 霍廷昱见她终于要说正事,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陈锦君掏出的茶叶,还是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证据。”陈锦君把茶叶放在桌子上,往霍廷昱那边推了推。 “这是茶叶。”霍廷昱看向陈锦君。 “我直接告诉你,你肯定不会相信,”陈锦君想了想,“敢问大帅这官府有没有从西洋留学归来的留学生,开的所谓的化学实验室?” “有的。”霍廷昱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前朝往雍州这边分派了好多从西洋留学归来的学生,说是能够帮雍州进入工业化。 “派人拿去让他们化验。”陈锦君冲着那包茶叶扬扬下巴。 霍廷昱心底猜到了几分,但还是不敢确定。 因为这些留学生大部分都不是雍州本地人,所以临近过年,也没有提前放假。 霍廷昱让副官把陈锦君带来的这一包茶叶送过去,自己则是看向陈锦君。 “你就不怕这份茶叶没有问题?” “不怕。”陈锦君目光坚定,她刚刚让郑文闻过了,那一小包茶叶,是目前杨青手里浓度最高的了,是他在蔡英的账上做了两笔假账才能拿出来的,真实性没有问题。 “那我就陪你一起等结果。”霍廷昱放松了一直绷紧的后背,靠在沙发上。 陈锦君反而疑惑地看向他:“大帅没有公务了吗?” 她的语气过于冰冷,表情带着质疑。 霍廷昱有些发愣地看向她,声音有些磕磕巴巴:“没有了,前两天都处理完了。” 他说的是实话,为了早点休息,他前两天基本就忙完了所有事务,今天来官府也是为了镇场子而已,并没有什么实际工作。 陈锦君皱了皱鼻子,啧了一声:“行,那就等着。” 说完,自顾自地倚在一旁打盹。 她这个样子反而让霍廷昱不自在了起来。 尽管他一直知道陈锦君的样貌是一等一的出挑,可是他心底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但是陈锦君如今离他那么近,冬日里阳光的暖意,使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清新木香散发了出来,就那么慢慢弥漫在这个不算大的会客室里。 霍廷昱鼻子被这股味道勾得发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其实,他打心底不愿意承认陈锦君的美貌吸引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被陈锦君眼中的冷静和野心所折服。 可是当她就那么在自己面前,闭上了那一双幽深的眼眸,他不得不承认,闭上眼睛的陈锦君有着另外一种美。 霍廷昱拧了一把大腿。 不能这样,她是平燕的未亡人,自己不能做出任何有悖于伦常的事情出来,连那种想法都不能有。 腿上传来的疼痛使他眼底恢复了清明,霍廷昱赶忙喝了一口水,压制住心底的那一抹莫名的烦躁。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努力使自己抹去刚刚看到的一切。 被他挡住了阳光,陈锦君不悦地抬了抬眼皮。 该说不说,霍廷昱宽阔的后背看上去确实能让人感到踏实。 但她还是皱了皱眉:“你这有什么书吗?” 听到她的声音,霍廷昱如释重负。 刚才她闭上眼小憩的时候,他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 但是陈锦君醒着的时候,那一对清明的眼眸不会让他多想,反而能让他多了几分理智去思考她的话。 “有书的,东家想看什么?我让人去取。” 陈锦君想了想:“倒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不如让我看看大帅平日里都看些什么,我也好向大帅学习。” 霍廷昱赶忙让副官取来自己桌案上的兵书。 就这样,两个人在会客室看了半个上午的兵书。 陈锦君翻着手里的书页,有些佩服起霍廷昱来。 这些兵书并不全是精品,其中夹杂着一些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的错误。 甚至有一些书里错字连篇,让本就读起来晦涩难懂的兵书难度更上一层楼。 即使如此,霍廷昱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然后从中选出适合雍州的部分。 陈锦君忍不住看了一眼霍廷昱。 然后她吓了一跳,因为霍廷昱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陈锦君皱起了眉头:“大帅看我做什么?” 霍廷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镇静:“已经到了饭点了,东家不饿吗?” 听他这么一说,陈锦君也感觉腹中空空了。 “那就劳烦大帅带我见识一下官府的午膳?”她大大方方地看向霍廷昱。 第56章 化验结果 霍廷昱松了一口气,赶忙招手让副官把午膳送了进来。 陈锦君稍微吃了几口,就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霍廷昱有些诧异地问:“东家平时也喜欢看兵书?” “平时不喜欢,只是太过无聊了,只能看书打发时间。” 说着,陈锦君又翻了一页手里的书。 “东家饭量这么小吗?”霍廷昱看着陈锦君只动了两个菜。 陈锦君抬眼看了霍廷昱一眼:“不是很饿,而且,大帅别忘了,今天晚上还有我陈家的宴会。” 霍廷昱点点头:“知道。” “所以一会和我一起去,我正好再搭您一趟顺风车。” 陈锦君一脸理所当然。 霍廷昱忍不住想起上一次陈锦君在车上睡着的场景。 他的眼前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陈锦君歪着头醉倒在座位上,他手足无措,只能喊她的侍女来把她带回寝殿的场景。 “东家酒量不好?”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确实一般。”陈锦君实话实说。 “那东家今天还要喝酒吗?”霍廷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今天是陈家掌柜们一年一聚,免不了要喝上一些。” 陈锦君理所应当地说,没有看到霍廷昱的耳根有一次开始泛红。 霍廷昱赶忙低头往嘴里扒拉两口饭,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副官刚把桌子收拾干净,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立刻冲了进来。 霍廷昱看着他:“急什么,连门也不敲。” 来人手里拿着一份长长的印刷报表,有些惊慌:“大帅,那茶叶果然有问题。” 霍廷昱赶忙扭头看向陈锦君,而陈锦君一点也不意外地对他挑了挑眉。 “您跟我来一趟实验室。”研究人员扭头就向门外走。 陈锦君和霍廷昱连忙跟上。 值得一提的是,雍州官府给予这些留学生充足的实验条件,从这实验室里一排排复杂先进的设备中可见一斑。 这是陈锦君第一次接触这些,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但她还是很快稳下情绪,仔细听着他们讨论的经过。 霍廷昱问:“这茶叶究竟有什么问题?” “里面掺有和大烟等效的分子,可以说,这些茶叶泡出来的茶汤和吸食大烟并没有两样,也会成瘾。” 霍廷昱看向陈锦君:“东家在哪里拿到的这些茶?” 陈锦君看着散落在桌子上剩下的茶叶:“这是雍州商会,会长蔡英,一直提供给德记名下福乐茶馆的一款茶。” 霍廷昱脸色沉了下来:“蔡英?” 陈锦君把视线转向他,点点头:“对,蔡英。只不过,我只是来告诉大帅,蔡英有问题,我在查,希望大帅能行个方便。” 霍廷昱皱紧了眉头:“这茶……在福乐茶馆卖了多久了?” “估摸着有些年头了。”陈锦君想了想,“我手下的茶商对大烟味道很敏感,不然也发现不了。” 作为雍州的官员之首,霍廷昱很清楚大烟对整个社会的危害,现在不过几年,如果一直没有纠察出来,恐怕再过一些年头,整个雍州就要毁在蔡英和他的鸦片手里了。 他不敢设想这件事如果一直存在所带来的后果。 “我记得,福乐茶馆的掌柜是杨青。” “这份茶的工艺就是杨青提出来的,可惜了,本来是帮助自家弟弟戒烟的,落在了蔡英手里,就成了敛财的工具。” 陈锦君眼里流露出几分杀意,她一直对这种伤害百姓获取钱财的行为十分不齿。 见霍廷昱陷入了沉默,陈锦君和他对视,语气坚定不容他有半点拒绝:“不管怎么样,蔡英的命是留不得了,若是大帅想留蔡英,我陈锦君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从你手上拿了他的狗命。”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强势的模样,怔愣了一下,原本凌厉的线条慢慢柔和下来。 “错了就是错了,不可饶恕,我不会留他的。” 看着霍廷昱的脸,陈锦君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别过头去,环顾整个实验室:“我会尽早拿到他交易,私藏大烟证据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来找我好了,最起码在雍州,还用不到东家浪费人情。” 霍廷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旁边的留学生一脸惊诧地看了霍廷昱一眼。 大帅以前哪有这么好言相劝的时候?大帅不是一向说一不二的吗? 不过……看这位“东家”的模样,也难怪。 他摇摇头,继续低头收拾着实验器具。 陈锦君拿起桌子上的茶叶,问在场的人:“这种茶叶,应该怎么销毁?” “和鸦片一样,不能用火烧。” “石灰水?”陈锦君想起当时京城的官员就是这么销毁清剿出来的大烟来着。 那留学生有些意外地看了陈锦君一眼,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居然还懂得其中的关键。 他点点头,肯定了陈锦君的说法。 陈锦君一边往会客室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下巴。 “在想什么?”霍廷昱跟在她身后,嗓音低沉地问她。 “我在想,蔡英一日不除,这些脏东西就一日在雍州祸害百姓。” 说着,陈锦君没有意识地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耳根。 霍廷昱抿了抿嘴:“能不能让杨青先不要对外卖这东西?” 陈锦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行,杨青每卖一壶茶都要记账的,就连这次我带过来的茶叶都是杨老板做了假账,自己贴钱才带出来的。” 她突然醒悟过来,兴奋地对霍廷昱说:“我可以让郑文把之前从京城带来的乌龙给杨老板,让他把这些有问题的茶叶换出来销毁。” 她的眸子在阴暗的走廊里熠熠生辉,霍廷昱不小心迷失在了其中,没有听清陈锦君究竟在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点头。 “霍大帅还有公务要忙吗?”陈锦君突然问了一句。 “啊?”霍廷昱赶忙停止了出神,“没……没有了。” “那正好,我们可以现在去宴会上,我有些事要向郑文交代。” 说着陈锦君拿起放在会客室的外衣,披在身上就要往外走。 霍廷昱只好无奈地让副官去开车。 这次的宴会是陈家这些掌柜们来到雍州之后第一次真正的聚在一起,为此,每个掌柜都格外的上心。 这边天色还没黑,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已经有很多掌柜在场了。 霍廷昱跟在陈锦君的身后,走过酒楼长长的连廊,到了宽敞华丽的厅堂。 厅堂里面已经摆满了各位掌柜带来的自家招牌,他忍不住眯了眯眼,一向听闻陈家做生意涉猎广泛,倒是没有想到居然品类如此繁多。 第57章 陷入质疑 霍廷昱估计了一下,大概凭借陈家,就足以把雍州整个市场变革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陈锦君,只见她正在和别人说着什么。 这时,他征战沙场多年的感官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他,顺着感觉看过去,霍廷昱看到二楼的栏杆旁边,有一个黑衣男子倚在柱子上看着自己。 霍廷昱皱着眉头看了回去。 他记得这个黑衣服的男人。 霍廷昱清楚地记得这个人就是那天跟在陈锦君花轿旁边的随从,只不过现在看来并不只是一个随从罢了。 许凡明冲他挑了挑眉,抬抬下巴示意霍廷昱从楼梯那里上来。 霍廷昱眯了眯眼,抬手压了一下军帽的帽檐。 见霍廷昱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许凡明腰腹用劲,把整个身子离开了一直倚着的柱子,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霍廷昱走上来。 霍廷昱看着许凡明,一言不发。 “霍大帅,久仰大名。”许凡明冲他抱了一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廷昱。 “还不知道阁下姓甚名谁。”霍廷昱冲他点点头。 “在下姓许,是太平山庄的总镖头。” 许凡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霍廷昱。 “许兄找我上来有什么事?”霍廷昱颔首,看向楼下,目光无意识的就落在了陈锦君的身上。 许凡明笑笑,也不说话,顺着霍廷昱的视线看过去,正巧看到了陈锦君正在和郑文说话。 “没想到,大帅也有一颗爱美之心。”许凡明垂下眸子,敛去了眼里那一抹不悦。 霍廷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许凡明看着霍廷昱挺拔壮硕的身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下反倒是霍廷昱来了好奇心,看了许凡明一眼。 许凡明又挑了挑眉梢:“看来,大帅是觉得咱们东家不好看?” 霍廷昱皱紧了眉头:“什么好不好看?” 其实他心里是认可陈锦君的美貌的,只不过现在他是说不出口,更何况是在陈锦君的手下面前。 要是说了,被有心人抓到,那不明摆着是上赶着送自己把柄吗? 许凡明一副随你怎么说但我不相信的样子,悠哉游哉地点点头。 霍廷昱眯起眼睛,回过味来:“莫非,你对你们东家有不该有的心思?” 许凡明转过身和霍廷昱对视,一脸假笑:“大帅言重了,我这样的人,怎么敢肖想东家呢。” 霍廷昱没有说话,常年身居上位让他面不改色。 许凡明又想起了那天在蔡英的宴会上,霍廷昱看陈锦君的眼神。 他低头隐秘的笑笑,不打算拆穿霍廷昱的小心思。 但是也不能让霍廷昱就这么无视他自己对陈锦君那一份特殊的情愫,不然时间越久,这份感情越容易给陈锦君带来困扰。 可是也不能点破霍廷昱的心思,不然陈锦君在雍州的路就不会那么好走了。 权衡之下,许凡明站直身子,对霍廷昱说:“我给大帅讲个故事。” 这句话引起了霍廷昱的兴趣,他看了一眼许凡明。 “你说。” “东家在雍州城外的时候,就得知她的未婚夫去了,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想带着东家远走高飞,可是东家不愿意,打定了主意要进霍家。” 霍廷昱低下了头,回想起三个多月前,陈锦君在霍府门前三日,只为了让自己迎她入府,暗自点点头。 许凡明接着说:“东家命不好,老东家刚下葬,这边就要自己给自己准备嫁妆,又要自己给自己送嫁,就连到了未婚夫的家门口,都要自己靠钱财进门。” “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老爷子下葬那天,陈家府中的白布换成了红绸,只是她三叔为了陈家家业做下的一场闹剧,而到了雍州,东家的花轿正好又撞上了未婚夫的棺材。” 说到这里,许凡明轻笑了一声。 “一个女人,若是遭此待遇,怕是投河的心都有了。” 听他这么说着,霍廷昱想起了陈锦君握着赐婚圣旨的另一头出花轿的那个场景。 过去那么久,他还记得陈锦君眼中的不屈,还有那份不屈下面熊熊燃烧的野心。 “可是东家没有当成一回事,她从来不管外人怎么说她。” 许凡明看着霍廷昱,表情十分严肃:“大帅,你知道吗?那个想带东家远走高飞的人,只恨不得不顾东家的意愿,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你为什么不带她走呢?” 霍廷昱幽深的眸子落在许凡明身上,让人一时看不出他的情绪。 许凡明洒脱一笑摇摇头:“东家也是人,她想做什么,我只有陪着的道理,没有名分干涉。” 霍廷昱眯起眼睛,警告地看着许凡明:“那霍某还是希望许镖头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免得坏了陈家和霍家的约定。” 见霍廷昱已经威胁起了自己,许凡明一脸不在意地冲他笑笑。 “我只是想告诉大帅,东家不是笼子里面的金丝雀,”许凡明收敛了笑容,语气里面带上了些许讽刺,“生意场上的东家,是头狼。” 随后他又立刻扯出一抹笑容:“大帅还是不要妄想着关起来一只狼了。” “那你是什么?”霍廷昱看着许凡明,心头升起了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恼怒。 “我?”许凡明缓缓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感觉到有人在楼上看她,抬头正好和许凡明对上视线。 她对许凡明摆摆手,对他示意自己已经到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正巧落在了霍廷昱的眼里,一向冷静自持的霍大帅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许凡明有些怅然的声音从不远的旁边传来:“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突然间霍廷昱怔住了,他忍不住顺着许凡明的话去思考自己又是什么。 是陈锦君名义上的大舅哥?是京城陈东家的合作者? 可是当他真的这么想的时候,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股奇怪又陌生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再回头一看,许凡明早就不在一边了,而是下楼站在陈锦君旁边。 是啊,霍廷昱,你又算什么? 第58章 杨青自戕 一时间,原本昂首挺胸的霍大帅就低下了头,一双眼睛沿着帽檐看着楼下厅堂里面相谈甚欢的几个人,陷入了沉默。 他又想到了自己抽屉里的那一页又一页报纸,仿佛撕下来放在抽屉里的每一张上面的陈锦君都历历在目,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亏他一向自诩正人君子,竟然也会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霍廷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许凡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楼上。站在他背后:“大帅又是什么心思呢?” 高大的背影一怔,良久才说:“小人的心思罢了,上不得台面。” 霍廷昱这句话既讽刺,又透着一股心酸。 许凡明眯了眯眼睛,自己又何尝不是小人心思呢? 他踱步到霍廷昱旁边:“人之常情罢了,大帅不必为难自己。” 霍廷昱并没有理会他的安慰,他不愿承认,更不愿接受自己对身为自己弟妹的陈锦君起了不该有的情愫。 一向以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要求自己的霍大帅,此刻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许凡明抿了抿嘴,看着霍廷昱的身影,突然间有些于心不忍。 他看了一眼正在和郑文谈事情的陈锦君。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霍廷昱呢? 许凡明自嘲又无奈地摇摇头,把二楼的空间留给霍廷昱。 随后整个宴会上,霍廷昱都有意识地躲着陈锦君。 他躲在角落,看着陈锦君,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这恐怕是霍廷昱头一次恨自己酒量太好。 他一边往杯子里倒满了酒,一边在心底默默地质问自己。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望楼上的遥遥一瞥?还是她跳花轿后的眼神?亦或是昏黄路灯下她妃色的唇瓣? 回忆里的画面远比杯中酒更加动人,霍廷昱眼神迷离,却依旧随着那道倩影的移动游转。 不知什么时候,午夜的钟声响起,陈锦君在大厅里面寻找着霍廷昱。 可是她找遍了整个宴会都没有找到霍廷昱。 陈锦君皱了皱眉,霍廷昱人呢? “在找霍大帅?”许凡明见她四处寻觅,就知道她在找什么。 “你看见他了吗?”陈锦君以为许凡明知道霍廷昱在哪里,赶忙问他。 可是许凡明也只是摇了摇头。 “恐怕不胜酒力先回去了,”许凡明余光扫了一眼霍廷昱刚刚坐着喝酒的角落,眼神黯了黯,“我喊人送你回去。” 陈锦君只觉得今天许凡明和霍廷昱一个比一个行为古怪,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接受了许凡明安排的车夫送她回去。 这边宴会结束,郑文就按照陈锦君的要求,从自己的库房里调配了一大批乌龙茶叶,随后立刻趁着夜色往福乐茶楼赶。 深夜的大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只有更夫刚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在路上与狗吠声为伴。 但是福乐茶楼的窗子里却是透出了微弱的光芒。 郑文心下莫名其妙多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赶忙跑上了楼梯,手刚放到茶楼的大门上,就听到了桌椅倒地的声音。 他心下一惊,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 门没有闩上,但是郑文也顾不得这些。 昏黄的油灯照亮了整个茶楼的客厅,郑文看到,房梁上吊着一个人。 他一时间手忙脚乱。 而那人也看见了郑文,不停地挥舞着手脚,让郑文不要过来。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郑文不可能听他的。 郑文椅子搭桌子,三下五除二把他解下来。 “杨老板?”郑文看清了杨青涨得紫红的脸,惊诧地喊。 杨青一边咳嗽,一边点点头,用嘶哑的声音问郑文:“你怎么来了?” “东家让我拿乌龙茶把你手里的特制乌龙拿出来销毁来着。” 随后郑文赶忙拿来水给杨青顺气:“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上吊?” 杨青笑容里带着自嘲,眼睛里面是望不尽的漆黑:“我又怎么配活着呢?” “你在胡说什么呢?”郑文被他气得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杨青面如死灰,喃喃自语:“我这种人,死后也是会落入十八层地狱的。” 郑文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就听到外面有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杨青犹如惊弓之鸟,挣扎着爬起身来,直接用手捏灭了油灯,然后赶紧拉着郑文躲到了角落的桌子和盆栽后面。 两个人刚刚躲好,一小队人就冲了进来。 不得不说,作为福乐茶楼的掌柜的,杨青挑选的位置是个好地方,两个人蹲在这里能够看到大门,但再这些人眼里却是灯下黑。 杨青和郑文都默默的摒住了呼吸。 来人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两个人躲藏的角落。 “跑了?”为首的那人咒骂了一声,带着人又出去了。 杨青正要起身,被郑文按住了。 “别出去,他们还没走远。”郑文十分谨慎的小声说。 杨青只好作罢。 郑文问他:“他们是谁?来干嘛的?” 杨青眼里流露出浓厚的悲哀:“蔡英手下的人,他们来福乐茶楼……是为了我。” “为了你?”郑文不解。 “为了我的命。”杨青平静的说。 他早已看开了生死,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如果不是郑文来了,今天他杨青妖媚自己上吊而死,要么死在刚刚那群人的手里。 “不过就是一张方子,这件事归根结底又不是你的过错,有什么想不开的?” 郑文步步逼问杨青。 杨青捂着脸,肩头不断地抖动,发出压抑的呐喊:“是我的过错,都是因为我!” 郑文直接在他肩膀上来了一拳:“你冷静一点,今天先和我回去,这里不安全。” 说着,郑文从盆栽后面钻了出来,到门口看了看四下无人,一把把杨青从地上拉起来。 杨青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郑文只能一边安抚他,一边带着杨青穿梭在巷子里面,一路摸到陈家的驿站里。 郑文把杨青安置好,自己起身去厨房提了一壶热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于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门框上,看着郑文。 “出了一点意外。”郑文扬了扬下巴,示意于策跟他来。 于策就着凉水洗了一把因为喝了酒有些发烫的脸,跟了上去。 杨青坐在椅子上,浑身像是卸了劲一样,看不出半点生机。 于策借着油灯的亮光,看到了杨青脖子上那条红色的勒痕,眼神黯了黯。 “杨掌柜喝点水,有什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不要太过伤心了。”郑文神情复杂的看向杨青,他实在不知道真么安慰这位杨掌柜。 杨青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愣愣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第59章 不妙的预感 于策见杨青这副模样也很是意外,他不停地用眼神询问郑文。 郑文也一时半会说不清其中的种种波折,只是紧紧抿着嘴唇,露出一副急切的神情:“我去的时候,杨掌柜想上吊。” “为什么?”于策也问杨青。 杨青呵呵一笑:“是我犯下了罪过,我不配活着,更不配谈茶。” 这下郑文着急了:“你这是在说什么话?以你对茶叶的了解,已经是炉火纯青,足以称得上是大师级别的师傅,哪里对不起茶了?” 杨青无奈的笑笑:“郑掌柜,先前没有拦住手下,断你一条腿,是我杨青的罪过,所以,我这条命,你拿着。” 他紧紧抓着郑文的衣袖,抬头看向郑文,眼睛深处居然生出了对死亡的渴望。 郑文一把甩开了他:“杨掌柜慎言,我对你并没有记恨,我郑文只恨不能手刃了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蔡英吗?自有你们东家去收拾他,我已经把证据给了你们东家了,他蔡英活不了了,我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说着说着,杨青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癫狂的笑。 “杨青!”郑文义正言辞地喊他。 杨青缓缓垂下了头。 于策看不下去了,坐下来和杨青面对面:“杨掌柜,我且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如实回答?” “问,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青的眼里没有一丝光亮。 于策微微蹙着眉头:“茶,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刚刚在一旁看着,从杨青话里找到的破绽。 果不其然,杨青怔住了。 “茶?茶啊。”他反复咀嚼这一个字,犹如爱人之间的呢喃,一张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茶是普度众生的一方良药。” 他的脸上有一瞬间浮现出了神性,转瞬间坠入谷底。 “是我让良药成了毒药,我是罪人,我是罪人。”他滑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膝盖,止不住地发抖。 郑文明白于策在打什么主意,顺着于策的话接着问下去:“您忘了吗?就在天还亮的时候,在福乐茶馆,您亲口告诉我,惜茶,一如惜福。” 杨青不停地重复着郑文的话:“可是我不惜茶,没有福气,我不过是个罪人罢了。” 他脸上又露出了自嘲的申请。 于策只觉得这杨青的状态不对,好像陷入了某种奇怪的自我谴责之中。 于策干脆心一横,一个手刀把杨青劈晕过去,交给郑文:“看好杨青,明天我去请大夫来看看怎么回事,他的状态不对劲。” 郑文点点头,把杨青搀到里屋的床上。 一大早,陈锦君就被于策着急忙慌地喊到了客栈。 一进屋,陈锦君就看到了杨青躺在床上,脖子上那一条红痕过了一夜依旧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回事?”陈锦君指着杨青脖子上的那一条红痕,问在场的人们。 “昨天我去福乐茶楼的时候,他正准备上吊自杀,”郑文叹了一口气,“我把他留下来之后就碰到了蔡英的人到福乐茶楼找他。” “这么说来,蔡英很有可能已经知道杨青叛变了?” 陈锦君锁紧了眉头,神情严肃,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急迫。 郑文摸了摸下巴:“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总要先下手为强。” 陈锦君抿了抿嘴,开始思索对策。 “东家,我带大夫来了。”于策拉着一位大夫就走了进来。 大夫来的路上已经听于策说了基本情况,稍稍检查了一下杨青的状态,又号了号脉,捋自己花白的胡子:“这位先生是心力憔悴,忧思过度导致的情绪失控,这是心病,需要静养,不能受到刺激。” 郑文和于策对视一眼,郑文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摆摆手,示意于策把大夫请走。 郑文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杨青:“估计就是昨天看到了蔡英的手下奉命来杀他,受了刺激,整个人陷入了自责,甚至想死。” 陈锦君凝视着杨青脖子上的那一道红痕:“你照顾好杨青,别让蔡英的人得手了,我会以最快速地找出来蔡英藏匿大烟的地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郑文点点头,陈锦君风风火火的就往外跑。 客栈门口的黄包车车夫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是陈锦君,当即起身:“东家要去哪里?” “快带我去找你们镖头。”陈锦君跳上车。 她抿着唇神情严肃,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蔡英已经发现杨青把证据给自己,那他就一定会有大动作,这个时候就是找到窝点的最佳时机。 车夫尽力往太平山庄跑着,只听陈锦君在不停催促:“还能再快点吗?” “可以,但是东家抓好车两边。” 说着,车夫跑得更快了。 另一边蔡英手里拿着鞭子,狠狠抽打在跪在地上穿着夜行衣的下属。 “你们那么多人找不到一个杨青?我养你们是吃干饭的?” 蔡英脸上的表情趋于扭曲,手里的鞭子甩在皮肉上发出脆响。 只见地上跪着的人正是昨天夜里到福乐茶楼找杨青的一堆人,蔡英手里的鞭子打在身上,竟是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 “回会长,我们到的时候,杨青已经跑了,我见油灯还热着,就带人出去追了。” 他紧紧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因为身上的疼痛发出声音。 “追?你们那么多人追不上一个杨青?” 蔡英又是一鞭子,为首的队长身上直接飞溅出血沫,但依旧一声不出,只是低着头默默扛下。 蔡英把手里的鞭子扔在地上,一双眼珠转得飞快。 “你,马上带人去福乐茶楼找杨青账本,绝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跪在地上的队长喊“是”,带着一身伤咬着牙关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蔡英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喊下人清理干净,自己转身就往自己的地下作坊走去了。 一到地下,蔡英立刻喊来了一直负责运输大烟的手下。 “会长。” “最近来往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手下仔细想了想:“一切照常,也没有什么人注意。” 蔡英皱着鼻子看了看装在筐里的黑疙瘩,点了点头:“这几天多运点过来,然后就停几天,我怕有人盯上了。” “好。” 蔡英抚了抚胸口,总是感觉莫名其妙的心慌。 第60章 凿山开寨 陈锦君在太平山庄这边,被许凡明带到了一旁的厢房,里面摆着一个大大的沙盘。 “这东西你怎么搞的?”陈锦君很是新奇,这个沙盘实在是过于详细了,就连雍州城周围的一座座山都标得清清楚楚。 许凡明自豪地对她挑了挑眉:“你以为我带的那群青红会的兄弟们都是吃白饭的?” 他指着雍州一座小山头:“弟兄们跑了三个月才摸清楚每一个地方,要是说哪里有问题,恐怕就只是这一座山了。” “这是?”陈锦君仔细打量了一下,“霍府后面的那一座山?” “这是霍廷昱藏兵的地方,再给我几千个人也探不明白。” 许凡明无奈地摇摇头。 陈锦君环视一圈:“你觉得蔡英最有可能在哪里藏大烟?” 许凡明指了指城北的一座山头。 陈锦君看着那一片弟弟行,皱起了眉头:“这里?这么深的山谷还有悬崖,蔡英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功夫把大烟藏在这里?” 许凡明挠了挠下巴上的胡茬:“只有可能是这里了,我派人盯了好多天,蔡英府里每隔几天都会有一辆驴车来到这边,拉了一车东西之后,趁着清晨混入城里。” “发现车上拉的是什么了吗?” “没有,山里面不好跟太近,进城的时候因为是蔡家的车,直接没有盘查请进去了。”许凡明摇摇头。 陈锦君看着那个山头:“是在里面盖了仓库吗?” “还真不是,”许凡明看着陈锦君,“东家猜一猜,蔡英为了这个地方下了多大的手笔?” 陈锦君没有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不会真的在荒山里面开地盖仓库。” 许凡明摇摇头:“远远不止,再猜。” “难不成……直接在山里建了作坊?”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也不怪陈锦君猜不到,实在是蔡英做得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在这座山上。沿着山体,挖了一个山体内部堡垒。”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手指着的地方,震惊地吞了吞口水。 “这……这里可是峭壁!”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许凡明无奈地摊了摊手:“事实就是如此,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我以前只听说,关东的匪帮会凿山开寨,倒是没想到这蔡英也能做得出来。” 陈锦君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一小块山头。 “这样做隐蔽性高,安全得紧,他也知道自己做的是掉脑袋的事情,自然要做到最安全。” “那我们怎么才能混进去拿到证据?” 陈锦君这句话问住了许凡明,他皱了皱眉。 “山上还有凿口,恐怕里面有枪,只凭太平山庄进不去。” “有枪?”陈锦君啧了一声,“这蔡英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她来回踱步,突然拍了一下手:“我去找霍廷昱,他养那么多的兵,也该拉出来练练。” 听她提起霍廷昱,许凡明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睫:“如果是霍大帅派兵,那是能拿下的。” 只是要看,这霍大帅愿不愿意了。 许凡明没有告诉陈锦君他昨天晚上和霍廷昱的谈话,只希望这霍大帅能够早早认清自己的心思,免得横在他们前面束手束脚。 想到这里,许凡明嘴角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 陈锦君还沉浸在蔡英为了藏大烟而凿山给她带来的震撼,一时没有发现许凡明那点小心思。 她风风火火地说:“那我去找他霍廷昱说一下,必须早点把蔡英铲除了。免得他回过神来把所有东西都销毁了。” 许凡明拦住了她:“现在只是知道他把大烟藏在了山里,那么他炒茶制茶的地方呢?” 陈锦君一拍脑门:“我忘了告诉你了,吴江说那些泥土的来历查出来了。” “在哪?” “蔡英府邸周围三公里,而且,是地下土,不是地面上的土。” 陈锦君对着许凡明挑了挑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许凡明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眉眼,有些呆滞的摇摇头。 “蔡英的作坊,不在地面上,而是在地下,我估计入口就是在他府里。” 陈锦君说完对他摆摆手:“我先回去找霍廷昱聊一聊出兵搜山的事情,你把进山的人手准备好,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就要进山了,免得这个蔡英一天不死,我就感觉有如芒刺在背。” 许凡明点点头。 陈锦君出了太平山庄,直接就奔着雍州官府去了。 她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了,轻车熟路地就坐到了会客室里,拿起一旁的报纸看着。 本来她看报纸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可是慢慢地她看出不对了。 这里的报纸,最近几天的还算是正常,可是再往前日子的那些报纸,都莫名其妙的少了陈家专栏的那一页。 她皱皱眉头,心想不会真的有人这么无聊收集陈家的店铺信息。 霍廷昱一进来,就看到陈锦君正在看着桌子上的那些报纸,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见陈锦君看了过来,他赶忙稳住心绪:“东家今天怎么又来了,可是有新的消息?”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陈锦君刚刚放下的那一摞报纸,挪到了陈锦君够不到的桌子的另一边。 陈锦君没有心思注意他的这些小动作,她现在满心满眼全是赶紧进山把蔡英和他的大烟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我找到蔡英藏大烟的地方了。” 她严肃地和霍廷昱对视。 如果是以往,霍廷昱会和她认认真真地交流,可是昨天晚上之后,他就害怕和她对视。 霍廷昱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要闪躲:“在哪里?” “城外的山里。” 霍廷昱低头喝茶,错开陈锦君的视线。 “山里?”他低着头问。 “霍大帅,我可以,请求您出兵进山吗?” 陈锦君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自己的目的。 一听出兵,霍廷昱立刻摒弃了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抬起了头:“出兵?” 陈锦君严肃地点点头:“对,出兵。” “我没有和大帅说笑。” 霍廷昱看她神情严肃,沉思了几秒,点了点头:“给我个恰当的理由。” 陈锦君想了想:“您这里有地图吗?” 她的表情过于严肃,一定是事关重大,霍廷昱直接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陈锦君来到了军事的沙盘室,对陈锦君说:“你想怎么样?”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沙盘比起太平山庄的那个大了足足几倍,每一座山峰,甚至是小巷都清晰可见。 陈锦君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座山头。 第61章 军事沙盘 她绕过沙盘,走到霍廷昱对面,指给他看:“这里。” “悬崖?”霍廷昱皱起了眉头。 “就在悬崖里。”陈锦君斩钉截铁地说。 霍廷昱也和陈锦君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露出了一样的不理解的眼神。 “就在悬崖里,”陈锦君赶忙和他解释,“大帅可曾听说过,关东的匪帮凿山开寨?” 这么一说,霍廷昱立刻明白了。 “东家的意思是,我们要进山,然后从这个悬崖上去,就能到了蔡英藏匿大烟的地方了?” “对。”陈锦君重重地点头。 “去的人不能过多,人多容易打草惊蛇。”霍廷昱捏着下巴思考。 “去的人也不能过少,蔡英在悬崖上开了孔洞,有枪。” “我的探子不能再靠近了,不然很容易出事,不过到时候大帅派兵进山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去。” 陈锦君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悉数告诉霍廷昱。 “东家的意思是,你手里有人带路?” 霍廷昱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陈锦君赶忙点头,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隐藏自己的实力了。 “看来越快进山越好,趁着凌晨天不亮的时候进山,天亮了就行动。”霍廷昱转着眼珠,开始盘算怎么进山才能最安全,也不会打草惊蛇。 “大帅觉得,怎么进山才好?” 霍廷昱用一根又细又长的小棍在沙盘上比画:“不能走这里,蔡英费这么大的功夫,不可能一个哨子不设。” 陈锦君指着悬崖:“不能从下面爬上去,否则他们手里的滚木就够你我喝一壶的。” “那就只有从上面下去了,”霍廷昱点着那座山头,“五千兵力。” 陈锦君很是意外:“那么多?” “确保万无一失。”霍廷昱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说着,霍廷昱又指向了蔡英的府邸:“还要派兵把这里封锁包围起来,免得走漏了风声被他跑了。” “只要这边一拿到蔡英私藏的大烟,就立刻下令逮捕蔡英。” 霍廷昱有条不紊地把自己的安排说给陈锦君听。 但是他没有得到陈锦君的回应,忍不住抬头看她,只见陈锦君蹙着一对秀气的细眉,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霍廷昱一怔:“怎么了?” 陈锦君立刻摇摇头,把脑海里奇怪的感觉甩开:“没事,大帅安排得很好。” 霍廷昱也飞快地转移了视线:“事不宜迟,我今天晚上去营里安排一下,咱们明天下午在城西集结,走这一条路绕过去。” 陈锦君暗暗记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要只是逮捕蔡英,直接抄了蔡家。” “抄家?”霍廷昱疑惑地问。 “对,抄家,掘地三尺。”陈锦君眼里有着除之而后快的恨意,看得霍廷昱一愣。 “好。”他也没有多问什么,打心底觉得陈锦君这么说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和目的。 至于为了什么,到时候自己一定会知道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霍廷昱开始相信陈锦君和他一样,不会做危害百姓和雍州的事出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他莫名其妙地并不讨厌。 得到霍廷昱准话的陈锦君立刻点头,又指了两个地方:“还有荣氏,葛家,以及……” 她把目光落在了福乐茶楼上面,有些迟疑。 霍廷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一座精致的茶楼伫立在那里。 “好。”霍廷昱点点头。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蔡英府里,他的书房,有一个暗格,里面有账簿,账簿下面画着罂粟花的,就是和他有关系的商家。” “我会派人去抓起来的。” 霍廷昱说完这一句话,就看见陈锦君愣愣地看着自己。 “东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霍廷昱立刻低头看着闪盘,在脑海里构想着抓捕计划,努力让自己忽视陈锦君的眼神。 陈锦君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霍廷昱会这么无条件地小心自己说的话,甚至……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暴露自己安插在雍州暗中的探子,可是霍廷昱什么也没有问,不但没有问消息的来源,也没有问自己究竟在雍州安插了多少人手。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东家问什么?”霍廷昱疑惑地抬起头看她。 “没什么。”陈锦君笑笑,掩盖过了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失神。 霍廷昱愿意信她,这是好事,自己又何必去多想呢? 陈锦君又把目光投在了沙盘上,视线不自觉地就往霍廷昱藏兵的那个山头看过去。 霍廷昱也是的,这种军事机密,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让她一个外人看了去。 她快速地瞟了一眼。 霍廷昱注意到了她的小心思和小动作,忍不住笑了:“东家想看就看,那就是一个山头罢了。” 陈锦君惊诧的抬头看他,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尴尬的红晕:“算了,这是大帅的军事机密,我一个商人,看了不好。” 霍廷昱轻哼了一声:“东家这时候倒是开始避嫌了。” 随后他又轻声说:“没事的,这里平时只有我和副官来,如果这里的情报泄露出去了,想都不用想,东家的脑袋,要搬个家了。” 陈锦君立刻扭头就走:“告辞了,我还要回去安排我那边的人手,咱们就明天下午,在城西会面。” 说完,陈锦君就大步走到了门口,正要走出门,又停住了脚步:“对了,还要和大帅汇报一声,我今晚就不回霍府了。” 霍廷昱皱紧了眉头,不悦地问她:“那你去哪过夜?” 陈锦君回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去安排人手,商讨一下最安全的进山路线。” 那她岂不是要和那个许凡明在一起过夜? 霍廷昱握了握拳头,不行,不能就这么放陈锦君去了。 她心里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霍廷昱知道,那个许凡命对她的心思不纯,看她的眼神不正。 眼看陈锦君抬脚就要走,霍廷昱喊住了她:“陈东家。” 陈锦君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为了方便行动,还麻烦东家把您的手下带到霍府,咱们,一起商讨。” 听他这么说,陈锦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撇撇嘴说:“好,那大帅是晚上来我院子,还是我去书房找您呢?” 霍廷昱想了想:“去书房,地图有点大,不方便来回搬。” 见陈锦君点头应下,霍廷昱才放她走。 第62章 进山清剿 入夜了,彻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陈锦君裹着厚厚的斗篷,带着许凡明和几位熟知山里情况的镖师,从霍府后门悄悄摸到了霍廷昱的书房。 陈锦君敲了敲门,只听见里面原本激烈的讨论声停了下来。 “进来,陈东家。”霍廷昱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一旁的镖师帮陈锦君推开了门。 陈锦君一进去,就看到一张巨大的地图铺在霍廷昱面前的桌案上。 “夜路难走,耽搁了一会。”陈锦君解开厚厚的斗篷,露出了冻得苍白的小脸。 霍廷昱看了一眼那纸一样白的皮肤,皱了皱眉。 吹了一点寒风脸色白成这个样子,体质未免弱了一点。 但是陈锦君立刻就开始对明天下午进山行动的讨论,让他把这个念头放下了。 这一晚上的商讨下来,陈锦君对霍廷昱有了更多的认识。 他手下的副官和军师,并不像雍州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一样在其位不谋其职一样,反而个个都有着极高的军事造诣。 看来雍州这些年一直那么太平,也是有原因的。 陈锦君不由得看了一眼霍廷昱。 而此时霍廷昱也在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眼神看得陈锦君浑身发毛,哪都不自在。 她皱起眉头瞪了霍廷昱一眼。 霍廷昱如梦方醒地回了神,然后立刻垂下了眼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直到后半夜,才敲定了最终的行动计划。 陈锦君伸了个懒腰,对霍廷昱说:“那就按说好的,大帅出五千人进山,我和许镖头派出五百镖师带路。” “到时候抄家还要拜托许镖头引路。”霍廷昱别有深意地看了许凡明一眼。 许凡明不以为意地挑眉:“自然。” “那我先回去了。”陈锦君打算告退。 “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个白天,傍晚时分,带着人手准备进山。” 霍廷昱摆摆手,收起了桌子上的地图。 陈锦君出了霍廷昱的书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许凡明和她走在一起,装作无意的样子问她:“你觉得霍廷昱这个人怎么样?” 陈锦君想都没想:“他是一个好将领,尽管不通金银之事,却懂得百姓之苦,大是大非分得清楚。” 然后她好奇地看向许凡明:“你为什么这么问?” 许凡明抬头看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空,有些感慨地说:“没什么,咱们两个想法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自嘲地笑了笑。 许凡明啊许凡明,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九时节的山里没有多少绿,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苍茫茫的一片棕黑色,偶然间有松柏在其中透出暗淡的绿意。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和许凡明交握在一起的手,感觉两个人之间有着一种古怪的氛围。 趁着天还蒙蒙亮着,一大队人马开始悄悄地从山间绕到那座山头的上面。 霍廷昱有些惊诧地看着陈锦君:“东家居然能跟着队伍走那么久。” 陈锦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大帅眼里,我陈锦君是有多没用?” “没有,本来还怕东家跟不上队伍,现在看来,东家倒是游刃有余。” 霍廷昱看了看天上灰蒙蒙的云彩:“要下雪的样子。” “估计要等明天中午才能下得来。”许凡明也抬头看了一眼。 霍廷昱好奇又探究地看着许凡明:“许镖头对天象很有研究?” “走镖走多了,就知道了,”许凡明不以为意地笑笑,“经验之谈,上不得台面。” 一行人慢慢地走着,一路上还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几个躲在这边放哨的蔡家人。 陈锦君看着那个眼前和沙盘上别无两样的山头:“到了。” 霍廷昱看了看天色:“估摸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先把绳索安好,天一亮立刻行动。” 这次清剿蔡英私藏的大烟,霍廷昱往山上带了两千多人,山下安排了一千多人,还有一千多人在城里待命,收到信号立刻包围那些要抓捕抄家的府邸。 陈锦君席地而坐,倚在石头边上恢复体力。 许凡明站在一边往山下看,城里一片漆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岩板铺成的道路。 估计此时的蔡英还在做着美梦。 他嘲讽的笑笑。 军队的行动能力很强,不一会就已经在山上绑好了绳索。 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天边微微泛出鱼肚白。 霍廷昱一摆手,立刻就有先锋队拉着绳子沿着悬崖往下降。 清晨的时候,正是放哨的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看到人影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已经被割断了喉管。 霍廷昱在悬崖边上看到已经有人进入了藏在山里的堡垒,立刻派下去了第二拨人。 不一会,堡垒里面的人发现了外人的闯入,顿时开始了反击。 一时间枪声响彻在了山林里,惊起鸟兽,也惊动了山里的蔡家人。 可是他们面对的是雍州官府的军队,再多的反抗也不过只是徒劳罢了。 过了一会,从下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哨声,霍廷昱看向了陈锦君:“走,东家。” 陈锦君紧紧握着绳子,缓缓往下降。 一旁一起下降的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她:“没想到东家也有怕的东西啊。” 陈锦君没有理会他,紧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入口处。 整个入口看上去并不大,里面昏暗得看不清人影。 陈锦君跟在许凡明的身后走了进去,里面的油灯照亮了整个空间。 看守这里的蔡英手下被押在角落,有士兵带着他们去找藏匿大烟的地方。 陈锦君看着仓库里面壮观的场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自认陈家的仓库里面的东西满满当当,可是跟这里一筐又一筐的大黑疙瘩比起来,还是落了下乘。 霍廷昱皱起了眉头:“这是全部吗?” “回大帅,这是我们跟着这里的下人找到的,现在季副将正在那边审着呢。” 霍廷昱点点头:“把这里的大烟都清点了,一筐都不能落下。” “是!” 陈锦君看着这个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凿出来的山中宫殿,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个蔡英,比关东那群土匪肯下功夫多了。” “你见过关东土匪的窝点?”许凡明好奇地问。 “以前去关东买参的时候认识的。”陈锦君看着房顶上的大块青砖忍不住啧啧称叹。 这时候,季礼从里面走出来,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满脸嫌弃地擦了擦手。 “问出来了,这只是上面一层,下面还有一层,估计里面还有大烟。” “问清楚怎么下去了没?”霍廷昱看着季礼手上没有擦干的血迹,没有多问。 季礼摆摆手:“跟我来。” 第63章 山中堡垒 往最里面走,就是一个向下的石梯。 陈锦君刚要下去,就被霍廷昱拉了回来。 “别急,下面不知道有什么呢。” 说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已经顺着楼梯缓缓下去。 陈锦君咬着下唇,心知是自己过于心急了。 果不其然,下面传来了枪响,陈锦君感激地看向霍廷昱。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望过来,霍廷昱别过脸去,耳根有一些泛红。 许凡明撇撇嘴:“下去了。” 说完他看也没有看陈锦君和霍廷昱,自顾自地像下面一层走。 陈锦君也立刻跟上去。 台阶又高又陡,走到下面,陈锦君刚刚站稳了脚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跟在她身后的霍廷昱见陈锦君站在原地不动了,也探头看了一眼。 这里不仅有满满当当的大烟筐子,还有整整一面墙的军火。 “他这是想要造反啊。”霍廷昱咬了咬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那里还有楼梯。”许凡明指着角落,季礼带着一队士兵正在往上走。 霍廷昱问季礼:“下面还有人吗?” 季礼摇摇头:“没人,我刚刚上来,只是……” 他神情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陈锦君不管这些,她直直地就向下走去。 “东家!”季礼喊了她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陈锦君已经向下走了。 季礼只能赶紧跟上。 许凡明和霍廷昱赶紧跟在后面。 如果说刚刚下到第二层的时候陈锦君是被大量的黑疙瘩和军火震撼到了,那么这最下面的一层,也是最恐怖的一层,她就是完完全全被蔡英做下的缺德事恶心到了。 这一层的空间和最上面的那一层差不多大,一排又一排的木架子整整齐齐地列在里面。 只是架子上面摆着的东西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每一层架子上面都摆着一具白骨。 陈锦君一层又一层地看过去,这里的白骨有大有小,但是都无一例外的成为了干干净净的白骨,没有一丝血肉,甚至有的白骨旁边还摆着生前穿着的衣物和首饰,架子上还刻着死者的姓名,以及怎么得罪了蔡英。 她只感觉喉头一梗,整个后背发麻。 她走到了最后一个摆着白骨的架子,只看到架子上面的白骨旁边刻着“胡渊,死于青红会极刑”。 陈锦君爬上一旁的空架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胡渊的白骨。 白骨的身下还摆着那一身他在宴会上穿着的衣服,只是已经破破烂烂而且沾满了血迹。 陈锦君又看了看自己旁边的架子,只见架子靠下面的地方刻着“杨青,背叛”。 她蹲下身去看着那一列小字。 这个时候霍廷昱也跟了过来,站在陈锦君旁边,看着那一行小字。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让郑文去给杨掌柜送茶叶,这里恐怕又要多一条冤魂。” 陈锦君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沙哑。 清晨寒冷的光透过小小的开窗,洒在她脸上,她抱着膝盖蹲在架子上,把下半张脸藏在交叠的胳膊里,一双眼睛里面有着近乎实质的怜悯。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也看到了一旁胡渊的白骨,忍不住走了过去。 “青红会?”霍廷昱有些疑惑地念了出来。 陈锦君微微偏头看过去:“这里每一具白骨,都和蔡英有关。” 她低哑的声音在这个有些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缥缈。 霍廷昱走到她面前,微微仰头和蹲在架子上的陈锦君对视。 “蔡英,死不足惜。” 陈锦君眨了眨眼,知道这是霍廷昱在回答她当初质问他会不会留蔡英一条命。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霍廷昱又开了口。 “可是,就这么一枪过去,未免有点太便宜他了。” 霍廷昱的胸口憋着一团火在体内乱窜,寻找着一个发泄的地方。 陈锦君歪了歪头:“大帅觉得如何处置才好?” “雍州官府里面,有一位清朝的老酷吏。” 霍廷昱逆着光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狠辣。 陈锦君只是看着,就觉得霍廷昱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大帅,恰恰相反,他在该心狠手辣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她点点头,叹了口气,用手撑着从架子上跳了下来。 霍廷昱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接住她,却又看到季礼往这边走了过来,又硬生生地把手收了回去。 陈锦君走到窗子边上,用手比了比,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匠心独运。” 霍廷昱不解地凑了过来:“此话怎讲。” 陈锦君指给他看:“我之前在关东的时候,那些土匪的窗子就是这样,外面小,里面阔,光能更好地透进来,而且从对面的山上看这边,完全发现不了异常。” 说着,她又回头指了指地上的光影:“现在太阳还低,光进来得深,也没有照到那些白骨上面,这就是一间特意打造的停尸间。” 季礼几乎把这里每一具白骨是谁,怎么得罪了蔡英都看了一遍,突然在一旁的空架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大帅,快看这里。” 霍廷昱走过去,看向季礼手指的地方。 待看清了架子上面刻着的字,他皱起了阔刀一样的浓眉。 陈锦君也感到好奇,却被闻声赶来的许凡明挡住了视线。 许凡明歪着头,看到木架上面刻着两排小字“陈锦君,缠绵云雨,竭于床榻”。 他狠狠地咬紧后槽牙,直接从衣袖里震出匕首握在手上,把架子上面刻着的字削了下来。 木屑落在地上,陈锦君正准备蹲下看看上面刻的是什么,却被霍廷昱抬脚踩住,狠狠地碾碎了。 什么也没有看到的陈锦君不由得起了好奇心:“上面刻了什么?” “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看。”霍廷昱用脚把那一堆碎末铺开,陈锦君更看不出来是什么了。 她只能好奇地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睁着眼说瞎话:“我也不知道。” 见两个人这样,陈锦君干脆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叹了口气:“现在回去抓蔡英?” 许凡明一脸厌恶的又把地上的木屑踢得更散了。 霍廷昱点点头:“回城。” 然后他对季礼说:“把山里的人都绑好带回去,这些脏东西都送到军营里看好了。” 季礼点点头,立刻带着士兵把这些东西都运下悬崖。 说完,季礼从腰间掏出一杆信号枪,透过窗户,打在了半空。 第64章 死鸭子嘴硬 到了城门口,天色已经大亮了,但是还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 匆匆忙忙地赶到蔡府门前,陈锦君看着眼前奢华的大门,只觉得上面繁复的装饰,都是一条条人命。 霍廷昱命人把门砸开了,副官立刻带着人就进了蔡府抄家。 过了一会,副官从里面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大帅,没有找到蔡英。” “他能跑出去吗?”霍廷昱抬眼看了一眼副官。 副官被他这么一看,赶忙摇头:“我们看得很紧,整个蔡家一个苍蝇都跑不出去。” “继续搜。”霍廷昱对副官说。 副官立刻扭头又进了蔡府。 许凡明也跟了进去,顺着自己记忆力的路线轻车熟路摸到了蔡英的书房。 他绕过屏风,只见有人在里面。 蔡英的心腹正在烧着账本。 许凡明暗骂一声,一脚踹开了蹲在地上烧着账本的人,然后一把抓出账本,把上面的火苗扑灭。 这个心腹也不是傻的,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抢夺许凡明手里的账本。 许凡明把仅剩的破破烂烂的账本塞进怀里,握上了匕首。 一个养在官府里面的侍卫,自然不敌许凡明这个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老手。 不出五个回合就被许凡明用匕首抵住了咽喉。 “你家主子呢?”许凡明一边问着,一边狠狠地拧着这个心腹的手腕,指甲已经掐进了这人的皮肉里。 吃了这么大痛,这人却依旧不出声。 许凡明皱了皱眉,松开他的手腕,捏住了他的脸。 这个人的嘴里空空如也。 “蔡英这个老狗,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毒?” 心腹眼里流露出一丝决绝,竟是狠狠向下压身体,生生自己用力磕在许凡明抵在他脖颈处的匕首上,精准地划破了自己的喉管。 许凡明松开了手呆滞地看着他倒在地上,他一双眼里满是解脱的轻松快意,没有舌头的嘴一张一合,努力做出“多谢”的口型。 一向心狠手辣的许凡明呆住了,看向了自己手里匕首上的血迹。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向自己的手,这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 有什么东西梗在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来话。 门外一阵脚步声,是副官带着人来这边找账本了,见到许凡明,立刻迎了上来:“许镖头,账本……” 许凡明从怀里掏出了账本,翻了翻。 他眼神慢慢变直了,这个账本前后被加了两本比较薄的空白纸页,尽管在火盆里烧过,里面的罪证依旧清晰可见。 许凡明回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把账本带给大帅,你们继续。” 他声音沙哑极了,匆匆赶回外面,把账本递给了霍廷昱。 陈锦君看出他的状态有些不对,把他拉到一边:“怎么了?” 许凡明摇摇头:“没事,刚刚打斗的时候失手杀了一个蔡英的心腹。” 他这句话简直就是硬生生挤出来的,手在衣袖里摸着沾了血的匕首,心里五味杂陈。 “你太累了,这件事完了趁着过年,好好休息一下。” 陈锦君拍了拍他的肩。 许凡明点点头,没有说话。 门里跑出一个士兵:“大帅,挖到地下的入口了。”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一眼,霍廷昱点点头:“带路去看看。” 不得不说,蔡英把地下作坊的入口藏得很好,那么多士兵找了很久才找到,又暴力破解了开门的方法。 “大帅,里面一共有工匠一百五十八人,守卫二百人,以及,蔡会长。” 霍廷昱沿着楼梯向地下作坊走去。 一道地下,两边全是被士兵看押着,面对着墙壁蹲着的工匠还有守卫。 霍廷昱继续往里走,直到走到最里面,才看到了蔡英。 蔡英坐在椅子上,看着霍廷昱越来越近,竟是不慌不忙地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 “来了。”他向霍廷昱打招呼,好像霍廷昱不是带人来抓他并抄家的,反而像是他亲自邀请霍廷昱来这里做客的一样。 “蔡会长有什么想说的吗?”霍廷昱停住了脚步,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向蔡英。 蔡英不慌不忙地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我能说什么呢?不如您和我说说您都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陈锦君看着蔡英这衣服不知死活的样子,一脸厌恶。 “呦,陈东家也来了。”蔡英死到临头,依旧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陈锦君。 虽然风尘仆仆,但还是难掩她风姿绰约,蔡英咂咂嘴,可惜自己没机会尝到了。 霍廷昱看他这个眼神就想到了那个停尸房里空架子上面刻上的字,心里一阵反感,皱了皱眉。 蔡英一副神在在的模样:“这个作坊而已,霍大帅打算怎么给我蔡某人定罪啊?”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了账本。 蔡英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个他派心腹去销毁的账本最后还是落到了霍廷昱手里。 可是这又怎么样,他笑笑:“一个账本而已,生意往来罢了。” “倒卖大烟?”霍廷昱死死地盯着蔡英。 “没有绝对没有,大帅不要血口喷人啊,这上边每一笔生意可都是干干净净的交易。” “你也配说这种话?”陈锦君眼里满是嘲讽。 蔡英笑着摇摇头:“你们给我按了这么多罪名,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想抓我有点不合乎规矩?” 陈锦君拿过霍廷昱手里的账本,翻到了杨青的名字:“福乐茶楼的杨掌柜一直从蔡会长这里进货啊,特制乌龙?” “对,就是我这个私人小作坊做出来的,受欢迎得很呢。” 蔡英看着陈锦君眼神不怀好意中带着挑衅。 “一两乌龙你要十两银子?”陈锦君扯了扯嘴角,“您可真敢要啊。” 蔡英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祖传秘方,受欢迎,自然卖得上价钱。” 许凡明切了一声:“你祖宗是杨青?你也真敢说。” 蔡英变了变脸色:“杨青果然都对你们说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摇摇头表示没用:“一张方子而已,你们能怎么得了我?” 陈锦君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正是霍廷昱手下的实验室给出的化验结果。 她拿在手里对着蔡英晃了晃:“可是您这特质乌龙里,有着大烟的成分。” 蔡英看着陈锦君,正了正神色,义正言辞的说:“陈东家,你自打来到雍州,就不给我们这些人活力,现在居然还要陷害?” 第65章 偏执而扭曲 蔡英说得痛心疾首,如果不是这张报告出自自己手下的实验室,霍廷昱都要好好想想是不是陈锦君用计要除了蔡英。 可是证据就是证据,铁证如山。 霍廷昱淡淡地看着蔡英:“这份证据,是从官府出来的,蔡会长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蔡英心下一紧,但嘴上还是狡辩,一脸惶恐地喊:“冤枉啊,我身为雍州商会的会长,怎么可能带头去碰大烟呢?那是为害百姓的东西啊。” “你不敢?”霍廷昱气笑了,“还有你蔡英不敢干的事情?” 许凡明一脸讥笑:“你蔡英还知道大烟是为害百姓啊。” 蔡英看着霍廷昱,特别真诚地说:“大帅,天地可鉴,若是我蔡英用大烟这种东西,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看着蔡英脸上写满了正义,霍廷昱只觉得无比讽刺。 “蔡英,你现在还是认为,我是受陈东家的鼓动,才来查抄你蔡家?” 蔡英更加激动了:“她陈锦君不过是靠着自己那两份美色迷惑了大帅罢了,大帅可不能被这京城来的狐狸精迷了心智,坏了咱们之间的情谊啊。” “情谊?”霍廷昱军帽下的脸皮抽了抽,“你还有脸说情谊?” 霍廷昱站起身,一边冲着蔡英走过去一边从后腰掏出了枪。 “咔嚓——”子弹上膛的声音回荡在被清查干净的地下作坊。 冰冷的枪口抵上了蔡英的下颚,霍廷昱努力抑制住心里翻腾的杀意,冰冷地说:“你敢不敢,对着城外的山林里,再说一遍,你蔡英没碰大烟?” 看着霍廷昱不带着任何感情的眸子,蔡英心下慌了。 他仰着脖子,用试探的眼神看着霍廷昱:“大帅在说什么啊,我……我听不懂。” 说着,他脸上挤出了一个尴尬又侥幸的笑,比哭还丑。 霍廷昱手腕发力,又把枪口向上顶了顶,蔡英不得不把头继续向上抬来缓解冰冷的枪管抵在下颚上带来的压迫感。 终于,蔡英的头抬到了不能再抬的高度。 他不是傻子,恰恰相反,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就说明了他是个人精。 自然而然的,他也能看懂霍廷昱眼里压抑着的杀气。 他磕磕巴巴地说:“大帅,您不能杀我啊。” 霍廷昱眯了眯眼,顶着蔡英下颚的手枪更加用力了,手指也移到了扳机上。 “你做下这等大罪,为什么不能杀你?” 蔡英咽了咽口水,感觉手脚冰冷得就像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我……我这些年来,对整个雍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帅。” 霍廷昱切了一声,冷漠地看着蔡英。 蔡英喘着粗气:“我这些年可是一点税没少交啊,我挣的,都是那些穷鬼的钱,都孝敬您。” 他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霍廷昱看着他那一张油腻里透着猥琐的嘴脸,抬脚把他从椅子上踹倒在了地上。 “蔡英,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卖了多少大烟到雍州,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蔡英手脚发软,努力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刚刚,霍廷昱身上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气势压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陈锦君和许凡明也感觉到了霍廷昱身上的气势。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霍廷昱爆发出自己周身的气势,不得不说,霍廷昱平时那一副掌权者的模样,很难看出他身上的杀气不比关东那位大土匪弱,甚至要比那位气势更足。 她饶有兴致地用舌尖扫了一下唇缝,眯了眯眼睛。 许凡明也挑了挑眉,他一眼就能看出,霍廷昱身上的气势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才能练出来的,和他自己身上在江湖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戾气一点都不一样。 也是,这个年纪能在西北军阀里面有自己一席之地的人,不可能只是色厉内荏的绣花枕头。 霍廷昱用脚把倒在地上的椅子踩正,自己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觑着跪坐在地上的蔡英。 “跪好了。”霍廷昱不耐烦的声音从蔡英头顶上传来,蔡英赶紧并拢了腿,战战兢兢地瞟着霍廷昱。 霍廷昱脸色铁青:“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碰过大烟?” 蔡英不敢再和霍廷昱兜圈子,只是面子上依旧嬉皮笑脸地讨好着霍廷昱:“那玩意夺人心魄,我是不敢碰的。” “那你就把大烟加工成别的然后卖给百姓?”霍廷昱把玩着手里的枪,看得蔡英心惊胆战。 蔡英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那些穷鬼,死就死……” 他话没说完,霍廷昱一脚踩在了他放在膝盖的手上,粗糙的军靴鞋底重重地碾了一下蔡英的手背。 “重新说。” 蔡英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大帅,我蔡英这辈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情啊。” 霍廷昱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对不起我?那你在我的雍州里面搞这些?” 他看着蔡英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透着恶心。 “蔡英,你到底图什么?” 蔡英被霍廷昱身上的气势压得喘不上来气,只能把嘴张开往外捯气。 “大帅,我蔡英,只为了钱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害人啊大帅。” 他声音发抖,脸上的表情配合上刚刚再地上沾到的泥土看上去格外的狰狞。 “不想害人,和没有害人,是两码事。”陈锦君冲着蔡英摇了摇头。 蔡英没有看陈锦君,他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过这一关全在霍廷昱愿不愿意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至于陈锦君? 等自己逃过这一劫,一定让她知道,在雍州做生意要看他蔡英的脸色。 这么想着,蔡英看向了地下作坊的一个角落,那里原本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可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那条路已经被从另一边堵死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故作镇静地呆在这里等着霍廷昱。 可是这次来的不只是霍廷昱,还有陈锦君和许凡明。 许凡明自从知道蔡英做大烟生意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给他留一条活路。 更何况又在山里看到了他给陈锦君下的所谓“判词”,许凡明咬咬牙,那就更不可能让他好死了。 第66章 被堵死的后路 霍廷昱想一枪把蔡英杀了算了,可是他又想听听蔡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是说,想诈一下蔡英还有没有做下其他不可饶恕的事情。 可是蔡英话里话外都是对百姓的鄙夷和瞧不起,这让一直以来自认为庇佑万民的霍廷昱打心底里感到厌恶,只恨自己没有立刻给蔡英一枪。 不然自己也不能听这蔡英在这里一口一个“穷鬼”,又一口一个“贱民”,听得他不想让蔡英有一个全尸。 蔡英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是如何赚那些老百姓的血汗钱,又是如何给雍州上税来为雍州做出贡献的,义正言辞,没有半分的心虚。 霍廷昱揉了揉耳朵,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时,季礼带着一份长长的名单走了过来。 “蔡会长若是说自己对雍州商会做出贡献,那在下可真是不敢苟同。” 季礼死死的压着牙关,拳头握的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那海碗一般的拳头抡到蔡英的脸上。 霍廷昱接过季礼递过来的名单,当着蔡英的面慢慢地看了起来。 “看来……蔡会长这些年也没少戕害同僚啊。”霍廷昱看着上面一个个名字,没有完全干透的墨迹在纸上晕开,看上去格外厚重。 蔡英从纸背上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顿时连求饶的心都没了。 他垂下头,坐在地上,一副放弃负隅顽抗的模样,恨恨地看着被堵上的出口。 霍廷昱一边看着,一边问他:“想必,蔡会长知道这名单上都是什么人。” 他看着蔡英:“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蔡英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面如死灰地和霍廷昱对视。 “霍大帅,事已至此,我蔡英没什么好说的了,按照雍州法令,我有罪,但是,我心里,不认。”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随后逐渐扩大,癫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地下作坊里面。 “你们不是我,你们定罪,我不认,死也不认。” 过了一会,笑声渐渐变弱,转化为抽泣声。 “我,蔡英,雍州商会会长,”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用,义正言辞的语气说着自己扭曲的思想,“我只是想为了雍州打造一个繁华的如同西洋人的生意场,你们不懂!” 他抽搐地笑着:“你们只会固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罢了,早晚,早晚会毁掉的,就像那个大清,转眼就成了过去。” “这世道,谁有银子谁就是王,霍大帅,你到底懂不懂啊?”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一张做工粗劣的假面,凑到了霍廷昱面前。 霍廷昱面无表情地看着蔡英,右手扣动扳机,在蔡英腿上开了一枪。 蔡英的惨叫立刻回荡在整个地下,霍廷昱被他凄厉的声音刺到耳朵,赶忙喊季礼。 “季礼,带回去,交到杜玉手上。” 听到这个名字,许凡明眯了眯眼,杜玉?杜宇? 季礼得令之后,直接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塞到了蔡英的嘴里,又罩上了他的头。 富态滚圆的蔡英在激励手里就像一只待宰的肥鸡,被季礼半挟持半提着往外走。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蔡英这是走了邪门歪道了,净想着搞洋人那一套,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足同胞。” 霍廷昱也摇了摇头,看向陈锦君:“他还算是手足同胞?” 陈锦君愣了一下,领悟到霍廷昱话里的意思,展颜一笑。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笑颜,一双幽深的眼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许凡明犹豫地开口:“冒犯问一下霍大帅,杜玉是?” 陈锦君也好奇的看向霍廷昱,她刚刚注意到许凡明脸上的古怪了,心里也是有几分好奇。 “前朝酷吏,赵玉。” 许凡明皱了皱眉,看来和自己印象里那个杜宇不是一个人。 陈锦君灵光一闪:“前朝酷吏,想必年岁不小了,居然还干得动这一行。” 霍廷昱看了陈锦君一眼:“东家这是在套我的话?” “不敢。”陈锦君赶忙装作无辜的样子摇摇头。 显然霍廷昱也没有打算和她计较这些,只是站起身了,把枪又别到了腰后,用长度到了小腿的皮质大衣盖住。 “去其他地方看看都查抄出来什么见不得光的脏东西了。”说着,霍廷昱迈开长腿向外面走去。 陈锦君跟在后面,她现在想去看看福乐茶楼那边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不可否认,写出这个方子的杨青对炒茶有着很高的造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承认她起了爱才之心,可是这也要建立在杨青并没有犯下大错的条件下。 这时,许凡明发现了那个蔡英给自己留下的所谓“后路”。 他打开那扇门,摸了摸后面的土,手上湿润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头。 “看来这蔡英本来能逃之夭夭的,可惜这里被人从外面堵上了。” 听到许凡明的话,陈锦君和霍廷昱都回头看。 许凡明跑到外面拿了一个士兵手里的铁锹,在那扇门后面的土上面一下一下挖着。 封在门后的土因为没有干透,铁锹还是能插进去的,许凡明挖了两下就被陈锦君拦下来。 “怎么了?”许凡明把手里的铁锹立在地上,看向陈锦君, “从这往上打一个洞,然后顺着这个方向找到另一边,从地上往下挖。” 陈锦君指了指许凡明头上那一片:“这样挖过去,另一边的痕迹都被破坏了,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能搞清楚是谁把蔡英封在这里的呢?” 她说得很有道理,霍廷昱立刻吩咐人照办,不一会就挖开了这条被堵上的通道的另一端。 尽管士兵们挖了一个坡,但是许凡明仗着身手好,直接跳了下去。 “你说对了,我要是真挖通了,这里还真被破坏了。” 霍廷昱看了看厚厚土墙的这一边,认同地点点头。 陈锦君也慢慢走下来了,她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以及堵死那扇门的土墙上面的手印,皱了皱眉:“这人是和蔡英有深仇大恨,徒手用土堵住了门,断了蔡英的生路。” 霍廷昱蹲下身来,捻了捻沁了鲜血的土壤:“这人堵上这里没多久,估计也就是这几天,既然这么熟悉蔡英的地下作坊,估计是蔡英的心腹。” 许凡明沉默着垂下了眼睫,他又想起了在蔡英书房碰到的那个人。 他倒在地上解脱的笑容,仿佛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许凡明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虚虚握拳,仿佛抓住了自己这些年造下的业障。 第67章 暗中英雄 陈锦君看着土墙上面深深浅浅的手指印,抿了抿嘴:“蔡英竟是,连身边的人都背弃他,也算是众叛亲离了。” “死不足惜。”霍廷昱擦干净手上的土,起身往地面上走。 “我想去福乐茶馆看看。”陈锦君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杨青私下里如果手脚不干净,她倒是情愿杨青死在了蔡英手里,而不是苟活。 霍廷昱点点头:“那就去福乐茶楼看看。” 许凡明摆了摆手:“我要先回太平山庄一趟,后面的事完全不掺和了。” 说完,他急匆匆地就走了。 福乐茶楼被里里外外的士兵和警卫包围着,霍廷昱和陈锦君一下车,立刻就有警员迎了上来。 “大帅,死人了。” “在哪?” “就在茶楼大堂里面。”警员一边说,一边带着霍廷昱和陈锦君往里面走。 现场保护得很好,一个黑衣男子趴在桌子上,尸体已经有些僵硬了。 “什么时候死的?”陈锦君看向一旁的警员。 “估摸是昨天夜里丑时左右,失血过多再加上力竭失温。” 陈锦君仔细观察着四周,眼见地看到尸体的鞋底上有一些泥土。 她抿嘴,看向霍廷昱:“大帅,麻烦您派人去把郑掌柜喊来。” 不一会,郑文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东家。”他对陈锦君点点头。 陈锦君示意他看趴在桌子上这个人。 郑文看着这具尸体的打扮,感觉莫名其妙的眼熟。 “我可以看看他的脸吗?”郑文问一旁的警员。 警员用戴着手套的手搬起死者的整个上半身让正文看。 郑文看清死者脸的时候皱了皱眉,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他看到死者眼尾的那一颗黝黑的痣,瞳孔剧烈地收缩。 就在前两天的那个夜里,他和杨青躲在福乐茶馆的盆栽和桌椅之间的时候。 他在那个盆栽后面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这个人的眼睛。 眼睛旁边的那一颗黑痣太过显眼,郑文记忆犹新。 陈锦君注意到了郑文表情的变化,赶忙站了起来:“你见过他?” 郑文点点头:“他就是带人追杀杨掌柜的人,蔡英的手下。” “他是蔡英的人。”陈锦君上下打量了一遍死者。 “麻烦把他的袖子拉上去让我看一眼他的手。”陈锦君对警员礼貌地点点头。 警员依言照做。 这是一双破败不堪的手,脏兮兮的沾满了污泥,手上常年练武留下的老茧也因为失血过多的死亡泛出黄白色。 “翻过来。” 警员把他的反转,让死者的手心向上。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他的手心,没有说话。 霍廷昱好奇发生了什么,也起身凑了过来。 手心是惨淡的黄白色,微微蜷曲的手指里满是淤泥和鲜血。 “我想,我知道是谁把杨青堵在了地下作坊里了。” 陈锦君蹲下身,看到他鞋底上面的泥土,心里有一些苦涩,不忍心地别过了头去。 霍廷昱知道陈锦君的意思,立刻吩咐:“去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看看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 陈锦君看向了郑文:“回去让徐生给送些银两,好生安葬了他。” 见郑文点头,她又扭头看向霍廷昱:“大帅打算如何处置蔡英?” 霍廷昱皱了皱眉:“本来想着是菜市口斩首的,可是临近年节,总归是不好见血。” “那岂不是便宜他了。”陈锦君垂下眼睫幽幽地说。 “不会。”霍廷昱斩钉截铁地说。 陈锦君好奇地眨眨眼。 “杜玉不会让他好过的。”霍廷昱笑笑。 陈锦君点点头,看向了门外昏暗的天。 “下雪了,东家。”霍廷昱看到有一片片雪花从天上飘落。 陈锦君叹了口气:“是啊,下雪了。” 这场雪下得很大,洋洋洒洒地下了几个日夜不停。 陈锦君窝在霍府的小院子里,看着下面掌柜们送上来的账簿。 不得不说,这些天来陈锦君陈锦君过上了少有的闲暇且惬意的日子。 她掰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在炭火上烘烤过的橘子汁暖暖甜甜,她忍不住惬意地眯起了双眼。 不过陈锦君总觉得最近霍廷昱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躲着她。 就像昨天她去二夫人院子里拜早年,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霍廷昱往这边走,但是在看到她的时候立刻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 不过自己最近也没有什么要麻烦霍大帅就是了。 陈锦君伸了一个懒腰,看到了自己一直压在砚台下的一张名片。 她随手把这张名片抽了出来,上面的“年”字让她又想到了自己之前应下来的大戏楼一事。 陈锦君喊来在正在屋外院子里清点礼品的徐生,把名片推过去。 “给年氏备一份厚礼,和年老板说一声,等出了年关,我亲自上门拜访她。” 徐生赶忙应下。 门外跑进来了苏妙妙,还没进书房的门就开始喊着:“东家东家,京城来信了。” 陈锦君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苏妙妙:“四叔寄来的?” “是家主寄来的。”苏妙妙频频点头,被寒风吹得粉扑扑的脸蛋衬得眼睛黑黑亮亮的, 陈锦君赶忙接过苏妙妙递过来的信件,不慌不忙地拆开信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陈锦君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东家?”苏妙妙看着陈锦君的表情,担忧了起来。 “京城出事了。”陈锦君叹了口气。 “啊?那陈家没事,我干娘她……”苏妙妙手足无措的站着,焦急地看向陈锦君,希望从她嘴里得到自己所希望的答案。 “陈家没事什么大事,自从我走之后四叔一直为人低调,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哪怕这次那个姓袁的选世家的时候,四叔连票都没有投。” 陈锦君安慰地看了她一眼,见苏妙妙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赶忙又和她解释。 “乱的是京城,不是陈家,有那么多老掌柜在,总不至于走了弯路。” 苏妙妙这才点点头,把心放肚子里。 “那是出什么事了?” “京城乱了,”陈锦君叹了口气,“和老爷子预料的一模一样,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民国政府自然也少不了。” 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指甲和桌面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 “以前的老对头和老朋友,趁着大清亡了,一个劲地扩张势力,现在自然是开刀拿来下酒的好时候。” 第68章 雪地切磋 “以前的老对头和老朋友,趁着大清亡了,一个劲地扩张势力,现在自然是开刀拿来下酒的好时候。” “您是说……周家?”徐生清清楚地记得周老爷子勾结陈家三房在老爷子的葬礼上逼着东家远嫁到这雍州。 陈锦君点了点头:“周家的那个少爷回国了。” “周昭元?”徐生立刻反应过来。 “就是他。” “不是说周家自打周老爷子死了之后,就一落千丈了吗?”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这个周昭元有两下子,能够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面把周家做大,是个人才,不过可惜了。” “周家被民国政府没收了财产,随后周昭元跑了。” “四叔告诉我小心一点,周昭元很有可能来雍州找我给周老爷子报仇雪恨了。” 苏妙妙不乐意了:“明明就是那个老东西觊觎东家的家产,又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死在了许镖头手里,怎么就要来找东家报仇了呢?” 陈锦君笑着摇摇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明面上看,和周家有过节的是陈家,而且周家又和太平山庄没有什么利益关系,自然而然地,他记恨上了我。” 很久之前,她已经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可是苏妙妙没有遇见过这种不讲理的人和事。 “岂有此理!这不明摆着就是强词夺理吗?” 苏妙妙气得在陈锦君的书房里面来回踱步。 “好了,没事的,有什么事就让他尽管奔着我来好了。”陈锦君笑着安抚苏妙妙。 苏妙妙气鼓鼓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后天大年三十除夕夜了,东家是打算出嫁从未在霍府过,还是和我们一起守岁啊?” 这一问,可算是把陈锦君问住了。 她有些迟疑:“我也不清楚,等我一会去问问霍廷昱,看看霍府有没有什么安排。” 苏妙妙点点头,和徐生一起走了出去。 陈锦君捏了捏鼻梁,现在的关键是去找霍廷昱。 她看了看窗外白茫茫的大雪,叹了一口气,披上了外衣出门去霍廷昱的院子找他。 这场雪连着下了好几个日夜,好像是上天在为山中堡垒里面的那些枉死白骨送上的挽联。 陈锦君踩着厚厚的一层雪,慢慢地向霍廷昱的院子走去。 霍廷昱的院子里空空落落的,门窗都紧闭着。 陈锦君悄悄摸到了霍廷昱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人应声。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按理说腊月二十八,霍廷昱也没有公务,现在这是去了哪里? 仔细算算,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霍廷昱了。 好像……自从上次他告诉自己那个死在福乐茶馆男人的身份之后,自己就没有见到他了。 粗略算算,也有十天了。 陈锦君瘪嘴,心底莫名的烦躁,径直就往外面走。 她一处霍廷昱的院子,正好迎面撞上了来给霍廷昱送文件的师爷。 “呦,东家这是来找老爷?”师爷一如既往地笑着,配上院子里面的白雪和早早挂上的红灯笼也是平添了几分喜气。 陈锦君客客气气地点点头:“有点事想问大帅,师爷可知他去哪里了吗?” “大帅?”师爷想了想,“现在大帅应该在后院。” 他话音未落,陈锦君已经扔下一句谢谢,就往后院赶去了。 “诶,东家?”师爷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陈锦君的背影。 可是陈锦君走得痛快了,并没有听见师爷在说什么。 霍福德后院一直以来很少有人去,一部分原因是霍家主子少,再加上要么大帅一样忙得不可开交,要么二夫人喜欢在自己院子里伺候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 所以霍府的后院要么成为了霍廷昱临时存放军火的仓库,要么就是霍廷昱和自己手下副将偶尔谈完事情切磋一下的场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霍家后院的雪堆得比七大地方都厚上许多。 陈锦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绵厚松软的雪在她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走着走着,她听到了一声又一声怒吼,声音很是耳熟,陈锦君好奇地张望四下张望。 之间一大片空地上,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陈锦君定睛一看,正是霍廷昱和季礼光着膀子在雪地上扭打,周围围着一群人专心致志地看着,时不时爆发出一声叫好。 霍廷昱暖棕色的背看上去格外的宽阔伟岸,上面的肌肉线条让她想起曾经在西洋人那里见到的西方古董雕像。 她没有继续走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霍廷昱和季礼的比拼。 明明是两个人在雪地上光着膀子扭打,不知为何,陈锦君眼中只看得到霍廷昱暖棕色的肌肤。 敏锐如霍廷昱,自打陈锦君到了后院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他一边和季礼过招,一边下意识地用余光去找陈锦君的位置。 本来他和季礼的实力就相差不大,他自己好几次也是胜在了手长腿长。 可是这种几乎是势均力敌的比拼中最怕的就是分心。 季礼一眼看出霍廷昱心不在焉,这位习武狂人皱了皱眉,视线一偏就好巧不巧地看到了陈锦君。 季礼在心底暗暗啧了一声,作为一个局外人,他第一次见霍廷昱被女人吸引了视线。 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季礼看准霍廷昱的漏洞,一个抱膝把霍廷昱撂倒在地上。 霍廷昱翻身跳了起来,准备和季礼再战。 可是季礼不屑于在这个时候,趁着他分心的时候合同切磋。 他摆摆手对霍廷昱说:“下次,我先回去看看那帮小崽子,别让他们把后天的年夜饭给搞砸了。” 一旁看得兴起的林庭一脸好奇地问季礼:“怎么停了?” 季礼看了过去,见是在国外留学回来的林庭,一把搂了过来:“大帅的终身大事,你小子别瞎掺和。” 说完季礼立刻赶着围观的人从后门离开了霍府。 他走在最后看了一眼霍廷昱,坚毅的眼神里面写满了“兄弟懂你”。 霍廷昱被一个人晾在了雪地上,不解的看着季礼赶人,直到看到了季礼最后的眼神,他一时感觉十分的荒谬。 雪还在下着,片片雪花落在霍廷昱的胸背上,被他周身的热气瞬间融化。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陈锦君,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手足无措的模样,坏心思地挑了挑眉走上前去。 见陈锦君一步一步地靠近,霍廷昱赶忙在雪地里四下寻找自己的衣服。 可是雪实在是下得太大了,再加上他刚刚和季礼打斗掀起的雪都盖在了上面,他竟是一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 第69章 此生所恨 陈锦君停在了一个离霍廷昱不远不近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那和雪花赛白的脸蛋上,一对灵动的眸子打趣地看着自己。 他顿时感觉有一股热气自下而上到了头顶,连带着整个人原本的暖棕色皮肤里面透出了些许暧昧的嫣红。 “霍大帅打算在雪地里站到什么时候?” 陈锦君歪着头问他。 霍廷昱只觉得尽管周围冰天雪地,自己却浑身滚烫得像是快要烧起来了。 他手足无措地挠挠头,有些尴尬地开口:“这雪下得太大,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了。” 陈锦君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下给霍廷昱闹了一个大红脸,整个人就像是为了庆祝年节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 陈锦君只觉得霍廷昱这副模样和平日里端着架子的军阀大帅截然不同。 “大帅身材不错,就像……”陈锦君手指点着下巴,玩味地看着霍廷昱,“就像是西洋人的雕塑一样。” 霍廷昱低头看着陈锦君,只觉得她今天和往日里那个掌控偌大个商业王国的冷静东家不一样,充满了年轻姑娘的活力和朝气。 他的眼神深邃而又炙热,陈锦君愣了一下,赶忙别过脸去:“你快点找衣服,别冻着了。” 霍廷昱刚想说自己不冷,却看到了背过身去的陈锦君那有些发红的耳根。 “我以为东家在旁边看了那么久,想来是司空见惯了,没想到东家居然也知道……”他坏心思地向前俯了一下身子,“非礼勿视?” 低沉的嗓音在陈锦君耳畔响起,强烈的酥麻感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但是转瞬间陈锦君又梗了梗脖子,挺了挺脊背,努力让自己有些燥热的脸冷静下来。 霍廷昱看到陈锦君这一副鹌鹑模样,原本的不好意思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慢慢地在雪地上寻找着自己的衣服,故意围着陈锦君转了一圈,陈锦君也一直用后背对着他。 霍廷昱终于在地上厚厚的雪里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他随意地抖了抖上面的雪,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好了。” 背对着他的陈锦君听到他这么说,才转过身来。 可是霍廷昱只是把外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胸腹还暴露在外面。 陈锦君抽了抽嘴角:“大帅这个样子,真是失礼。” 霍廷昱一脸无所谓:“在军营习惯了,更何况又不冷。” “我可不是大帅手下的兵。”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眼睛,视线没有一点偏移。 “东家这个样子干什么,还是说……东家没见过?”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调侃。 比起陈锦君用这种疏离的眼神和语气,他反而更希望陈锦君像刚刚一样“流里流气”。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大帅需要我提醒您,我是您堂弟霍平燕的未亡人吗?”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把霍廷昱从头淋到脚,远远比他衣服里面刚刚融化的雪花更冷。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一边把衣服上的扣子一个又一个扣好,一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陈锦君说:“东家找我是什么事?” 陈锦君死死盯着霍廷昱的眼睛,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霍廷昱那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渐渐被盖在衣服下。 “只是想问大帅,除夕夜的时候霍家有没有什么宴席需要我在场?” 霍廷昱扯了扯衣服下摆,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霍府没有什么要紧的宴席,我还是更乐意和陈家的掌柜们一起守岁的。” 听她这么说,霍廷昱不耐烦的皱皱眉头。 “霍府一向没有年夜饭的习惯,东家可以自便。” 霍廷昱说这些话属实是有些口是心非,他想要多多接近陈锦君,但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自己是陈锦君亡夫的哥哥,让他不得不远离。 陈锦君问他:“那大帅您有什么安排呢?” “我去军营,大过年的,年夜饭不露面说不过去。”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窝在毛领里面的俏脸,眼神有些发愣。 “那二夫人呢?”陈锦君皱起眉头问他。 霍廷昱摇摇头:“自打我爹和二叔战死在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她就再也没有把年当年。” 陈锦君垂下了眼睫,这是他第一次从霍廷昱嘴里听到当年霍家一朝在朝中败落的原因。 “那我就大年初一再回来。” 说完ej,她扭头就走了。 霍廷昱伸手拦住了她,张张嘴,却又摆摆手放她走了。 看着陈锦君的背影,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如果……如果当初和她订婚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霍廷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行,自己那一点点小心思,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更何况,他没有那个勇气去打破世俗的闲言碎语,倒不如疏离一点,免得这份情在心底扎根,久而久之拔不出来。 霍廷昱,你个懦夫。 他无力地把手虚握,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今年冬天的雪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 大年三十除夕这天,沈笑笑特意找了一件红色的斗篷披在陈锦君身上,远远地看去,整个人灵动又活泼。 “东家这一身可真是喜庆。”沈笑笑笑着打趣陈锦君,轻笑着眨眨狐狸眼。 陈锦君还是对这些颜色艳丽的衣服不太习惯,有些局促地拉了拉里面黑色里衣。 “走东家。”沈笑笑看出陈锦君想说什么,率先开口打断陈锦君想说的话,拉着陈锦君就往外面走。 陈锦君穿着一双高筒的马靴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久没有走走了。” 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于是陈锦君突发闲情逸致打算拉着沈笑笑走过去。 霍府门前白茫茫一片的道路上,火红的身影渐渐远去,烙在了霍府望楼上霍廷昱的眼里。 他定定地看着陈锦君渐渐远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四个月前,也是这么一抹红,就那样停在了霍府门前。 霍廷昱愣愣地看着陈锦君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就好像,明明遇到了自己心仪的那个人,可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让他自己都无法直视这一份感情。 这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最痛恨自己一直所遵守的伦理纲常。 第70章 谁家喜,谁家忧 沈笑笑带着陈锦君穿大街过小巷,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巷子里面。 “这是哪里?”陈锦君好奇地问。 “这是大家一起筹钱在雍州买的院子,以后就不用在那家客栈里面挤着了。” 沈笑笑带着陈锦君往里面走,只见吴江和聂十在门外贴着春联和年画,院子里几十个掌柜们围在石板长桌周围包着饺子。 陈锦君新奇地打量着周围:“什么时候,怎么都没有和我提过?” “是我的主意,您前一段时间忙着,一直不好对您说,怕您在分心。” 于策挽着衣袖,手里拿着刚刚和好的面团,眉眼间带着喜气对陈锦君说。 “这么大的院子,足够让你们这四个月白干。”陈锦君无奈地摇摇头。 “哪里的话,安个家,比啥都重要。”一旁抱着饺子的掌柜也是笑得满脸褶子。 “东家,这是喜事,大家都乐意得紧呢。”苏妙妙凑过来对陈锦君眨眨眼。 陈锦君看着这一屋子里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也忍不住笑着点点头:“是,这是大喜事。” 一旁忙着和于策一起包饺子的素娘也开开心心。 陈锦君一时有些感叹:“四个月了,幸好我们在雍州站住脚了。” 一旁拿着毛笔蘸着墨汁在红纸上写着“福”字的宁掌柜一边写着字,一边和大家一起说笑:“东家能力超群,自然到哪里都吃得开。” 沈笑笑磕着瓜子:“也不知道是谁,东家当时议事堂开会,非要质疑东家。” 这下给宁掌柜闹了一个大红脸:“我……我那不是求稳吗,谁知道雍州不比京城水深。” 沈笑笑可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要不我说你们读书人优柔寡断呢,倒是还不如我e,一下就横下心来和东家来雍州了。” 宁掌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那叫纵观全局,你那是一腔热血,不一样。” 于策赶忙出来打圆场:“二位好歹都是自己做的决定,我和吴江直接被家里的老爷子赶鸭子上架,什么都没搞懂就到了雍州。” 苏妙妙也在一旁说:“我也是被干娘推过来的,她说能照顾我一时,不可能照顾我一世,让我跟着东家出来闯闯,总好过在京城一辈子都活在羽翼下。” 她这话一说,陈锦君有些感慨:“苏掌柜啊,我一直很佩服她,一辈子不婚不嫁,就为了把自家手艺传下去。” 聂十和吴江贴完门神回到院子里面拿宁掌柜刚刚写好晾干的福字。 聂十一边搅着手中碗里的浆糊,一边一脸怀念的说:“阿娘总是和我说苏掌柜年轻的时候为了不被自己爹娘嫁出去,直接去街上找了一个剃头师傅剃了一个金钱鼠尾的辫子头,给老两口气得整日里唉声叹气。” 陈锦君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点点头:“所以我当时男装的时候,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让我留男子的发型,就是见了当年苏掌柜那副决绝的样子。” 苏妙妙重重地点了点头:“干娘一直和我说,她最羡慕的是东家,我当时还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羡慕和我一样年岁的东家,现在长大了,倒也明白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的是比荣华富贵更奢侈的事情。”沈笑笑看着屋外的雪花片片飘落,一时间有感而发。 吴江扬了扬手里的红纸,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聂十:“走,咱俩去把每一间房门都贴上去。” 一群人坐在长桌旁边,有说有笑地聊着往事。 有雪花飘落到一旁的炭火上,木炭发出噼啪的声响,一桌热菜,一杯温酒,几个生死之交围坐一席之中,醉眼相谈,可算得上此生一大幸事。 和陈锦君这边的其乐融融不同,军营里的年夜饭自然没有那么的轻松愉快。 霍廷昱和季礼坐在军营的亭台上看着下面士兵们一脸喜气地抱着柴火。 夜幕降临,军营里面燃起了篝火,伙夫做饭也都是大把大把的荤腥。 霍廷昱没心思吃,坐在旁边看着火堆发呆。 林庭看出来霍廷昱一口没有吃,拍了拍季礼,示意他看霍廷昱。 “大帅怎么了?”林庭好奇地问季礼。 季礼没好气地瞪了霍廷昱一眼:“还能怎么着,为情所困呗。” 这话引起了林庭的兴趣,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哥,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去去去,别瞎打听。”伊利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 “别嘛,说不定你跟我一说,我正好知道怎么帮大帅呢?”林庭呲着大牙,用肩膀撞了一下吉利的肩膀,“哥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季礼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的大帅吗。” 林庭摇摇头:“我只知道大帅今天来晚了。” “我在霍家那个望楼上面找到他的,”季礼扯了一块肉,又喝了一口酒,“咱们大帅那叫一个苦大仇深,不知道搁那上面站了多久,身上的雪花飘了厚厚的一层。” “那他为什么在那里站着啊?”林庭表示不明白。 “你知道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的陈东家吗?”季礼八卦地对林庭说。 “知道,咱们大帅不是还把人家姑娘在霍府门口晾了三天吗,这有啥关系?” 林庭看看霍廷昱,又看向季礼。 “咱们大帅,八成是对他这没有拜堂的弟妹动心了。”季礼一脸肯定,十拿九稳地说。 “喜欢就去追求呗,又没有拜堂。”林庭觉得这其中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季礼快速摇摇头:“不,咱们看起来可能觉得没什么,外人可不会这么觉得。” “你想想,在其他人眼里,陈东家,那是平燕少爷的未亡人,咱们大帅是人家的大舅哥,怎么能干出这种对弟妹下手的事情出来?” 季礼往林庭那边凑了凑,低声说:“咱们大帅又是最看重这些有的没的,你让他自己如何想?” “那大帅岂不是单相思?”林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季礼。 季礼点点头:“可不嘛,估计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接受。” 说着,季礼又是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季礼不愧是和霍廷昱认识这么多年的老战友,把霍廷昱心里的纠结看穿了个七七八八。 林庭咬了咬筷子,有些迟疑:“那这样说,这个陈东家岂不是大帅的劫了?” 季礼一拍大腿:“对,还真就是个劫。” 林庭皱皱眉头:“这也没什么啊,陈东家又算不上是大帅真正的弟妹,平燕少爷都走了,怎么说活人也不能被死人禁锢着自己。” 林庭是从国外回来的,一直都是在国外学习关于枪支弹药方面的知识,见多了洋人的开放,一时间觉得霍廷昱这份感情并不存在什么阻碍。 只不过说到底,这件事还是霍廷昱自己工程部去自己内心的那一关罢了。 “要不……我去和大帅说说?” 季礼皱着眉看向他:“你去说?说什么?” “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大帅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罢了,换我说,这要是放在国外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真心喜欢就能在一起的。” 林庭一脸认真地对季礼解释。 季礼手里拿着排骨啃着,听到林庭的话也有些迟疑了。 作为霍廷昱这么多年的兄弟,他自然也是看不下去霍廷昱这衣服为情所困的模样。 第71章 偏执的观念 林庭把心一横,端着酒杯就朝着霍廷昱那边去了。 季礼一下没拉住他,干脆也就随他去了。 万一,真的能开解霍廷昱呢? 况且今天是除夕夜,说不定霍廷昱心情好就肯听进去了呢? 这么想着,他看着林庭背影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期待。 霍廷昱一直在看着外面发呆,直到林庭走近了才发觉,赶忙回过神来看向林庭。 “大帅,聊聊?”林庭端着酒杯的手冲外面比画了一下。 霍廷昱右手端起自己的酒杯,左手提起酒壶,跟着林庭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聊什么?”霍廷昱垂眸看向下面围着篝火的士兵们,问林庭。 林庭清了清嗓子:“大帅知道,我在西洋那边呆了几年。”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霍廷昱的反应,思忖着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大帅恼羞成怒。 “我知道。”霍廷昱没有看他,而是继续看着其他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庭抿抿嘴:“您是不是对陈东家有意思?” 他这话一出,霍廷昱如同猛禽一样目光立刻投到了他的身上。 “不可能,陈东家是平燕的未亡人,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霍廷昱只是看了林庭一眼,就立刻别开了视线。 尽管他自己知道自己起了这龌龊的心思,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他是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小人行径。 可是林庭才不信霍廷昱所说的话,他那天在霍府后院亲眼所见,自家大帅自导陈东家到了后院,和季礼的切磋都变低了一个档次。 再加上刚刚季礼那么信誓旦旦地和他说,林庭坚定地相信霍廷昱就是对陈锦君有意思。 他梗了梗脖子,继续说:“陈东家没有和平燕少爷白糖,就像是在西方结婚没有办婚礼一样,都做不得数。” 霍廷昱又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陈东家和平燕的亲事,是御赐的,不管有没有拜堂,都做数。” 林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大帅也会如此在意那封圣旨吗?” 霍廷昱移开了视线,躲避林庭那谴责的目光。 “你要知道,如果不是那一封圣旨,她也进不了霍府的大门。” 林庭咬咬牙:“大帅,说一句冒犯的话,我一直觉得您不是在意流言蜚语和世俗看法的那一种人,可是如果您只是为了否认自己的感情,就违背自己的内心,那才是彻头彻尾的懦夫。” 霍廷昱笑笑,没有说话。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口是心非呢? 只不过是,不该存在的感情,就要早早地掐灭刚刚燃起的火苗,才不至于在日后酿成大祸。 林庭看着霍廷昱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大帅要三思啊。” “三思?什么东西需要三思?” 霍廷昱看着下面热热闹闹庆祝新年的士兵们,淡淡地说:“我迎她入霍府那天,穿的是官服,我当年以为我再也不用碰那件衣服了,是她陈锦君拿出圣旨逼我迎她,我为了军饷才同意了她的要求,这种给我霍廷昱屈辱的人,我怎么会对她有感情呢?” 他自嘲地摇摇头,一口喝干了杯子里面的酒。 林庭看着霍廷昱这副模样,更加肯定了霍廷昱对陈锦君的那一份心思,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拆穿霍廷昱的时候。 “既然大帅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林庭点点头,无奈地笑笑:“我只希望大帅,不要坐下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霍廷昱心下一震,扭头看向了林庭。 林庭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怀念,在楼下篝火的映照下,就像是被冰封起来的烈日,是冰冷背后触碰不到的温暖。 是了,霍廷昱知道,林庭在西洋的时候,曾经和一位伯爵的女儿相爱。 可是林庭不愿意留在那里,他始终认为自己应该回到自己的国家,尽管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霍廷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林庭倒了一杯。 “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林庭看了看杯子里面的酒,苦笑着摇摇头:“陈东家如今正是好年华,自己的事业也如日中天,又有和平燕少爷的赐婚圣旨在,短时间内也的确不会考虑婚嫁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听这林庭的这一番话,霍廷昱心里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也注定了,她不会在雍州待一辈子。” 霍廷昱看着远处簌簌飘落的雪花:“是去是留,是她自己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庭笑笑,没有说话。 霍廷昱从心里打定了主意,大不了,以后慢慢疏远,总好过自己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他始终记得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像是当时脱下大清官服后在城楼上的那一声枪响,一切都还在自己的计划中慢慢向前。 霍廷昱不停地自斟自饮,林庭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屋里。 季礼赶忙冲着林庭招手:“大帅怎么说?” “大帅还是不愿承认。”林庭摇摇头。 “啊?”季礼遗憾地叹了口气,“大帅都二十五了,这样下去,他岂不是到了三十还讨不上老婆?” “如果他想,他到六十岁都不会缺女人。” 林庭瞟了季礼一眼,没好气地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霍家的当家主母啊,这些年二夫人没少催我劝劝大帅,可是大帅你也是知道的,谁也劝不动,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陈东家,家世合适,大帅也对她有意思,可是谁知道这个时候了,他霍廷昱还是一点都不着急,当真是一句老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林庭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边季礼:“太监?” “去你的。”季礼笑骂着给了他一肘。 林庭笑着端起手里的酒杯跟他碰了一杯:“大帅不急,咱们也没必要急,等到了他着急的时候,咱们才有乐子看。” “你小子坏心眼不少啊。”季礼也贼兮兮地笑着看了一眼霍廷昱一个人倚着护栏孤独的背影,喝了一口酒。 林庭无奈地笑笑:“大不了到时候再劝劝他,总不能看着他向我当年一样。” 季礼安静下来,他知道林庭刚刚回国的时候,每天颓废的模样看得人为之扼腕。 但愿大帅不会如此。 这一场雪还在下,陈锦君在雍州带着的第一个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第72章 好心的二夫人 大年初一,陈锦君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梳洗过后就要回霍府给二夫人请新年第一个平安礼。 徐生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大大的礼盒,一路走着来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 即使是大年初一,二夫人也一丝不苟地照料着自己院子里面的蜡梅。 见陈锦君来了,她赶忙擦了擦手上的泥土。 “来这么早,守了一晚上的岁,也不知道多睡一会,下午再来也行啊,我又不会乱跑。” 陈锦君被二夫人拉着到了屋里。 二夫人忙忙碌碌的模样让她鼻头一酸。 “您别忙活了,坐下歇会。”陈锦君拉住了忙着张罗午饭的二夫人。 二夫人顺势坐下来,慈爱地看着陈锦君:“看看你这些日子瘦了这么多,一定又是只顾着忙,也不多吃一点。” 陈锦君只能笑笑,这四个月以来,她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 “主要是一切才刚刚起步,忙是应该的。” 她又抬手招来徐生,拿过徐生手上捧了一路的礼盒:“这是给您的一点新年贺礼,算是我的心意。” 二夫人接过盒子:“这如何使得?” “就是我作为小辈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胜在精巧别致。” 说着,陈锦君把礼盒打开。 里面是整整一套的珐琅烧制的十二花神像,看得二夫人心头一暖。 “你惯会骗我,我又不是不识货,看这做工,怎么也不像不值钱的玩意。” 二人赶忙起身,走到里屋拿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抓了一把:“拿着,就当是姨给你的压岁钱。” 陈锦君低头一看,吓得险些没坐稳。 “您这未免给的也太多了,这么多压岁钱,我怎么敢就这么收着?” 她捧着手里的东珠,只感觉本来凉凉的珠子格外烫手。 “让你拿着就拿着,让你手下那个珠宝匠人做一套首饰,不够我在给你添。我年纪大了,戴着不合适。” 尽管她这么说,陈锦君还是心里难安,陈家作为皇商,她自然知道东珠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的,可是这二夫人的东珠比当年进贡到皇宫的那一批成色还好。 二夫人看出了陈锦君心里的疑惑:“这种极品的东珠怎么可能进贡给皇宫呢,当然是要留在自己手里,万一有个什么事,拿出来还是能保一条命的。” 这个陈锦君知道,当年就是有渔民找了一对极品大东珠,还被赐了黄马甲。 她颤颤巍巍地收好这些东珠。 “记得一定要打一条项链,我看过报纸,东珠项链和你那些旗袍最是般配了。” 二夫人看着陈锦君,就好像在亲手打扮自己的女儿一样,内心十分满足。 “还有啊,你和平燕虽然是御赐的婚礼,但是也没拜过堂,你就和没出嫁是一样的,要是谁说你半句不好,我第一个不同意,以后要是碰到了自己心仪的男子,就和我说,我帮你把关。” 她拍着陈锦君的手,十分豁达地说。 陈锦君笑着摇摇头:“我可没有要嫁人的意思,现在世道那么乱,成家了就是多了一份负担。” 二夫人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真爱这件事,谁又说得准呢?” 陈锦君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院子外面进来了一个人。 陈锦君和二夫人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霍廷昱站在门口。 “来了?进来坐。”二夫人对霍廷昱的态度明显没有对陈锦君那么亲昵。 霍廷昱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对二夫人问了新年好,就坐在了陈锦君对面的椅子上,离得远远的,闭目养神。 二夫人并不在意霍廷昱坐在哪里,依旧拉着陈锦君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话。 眼看着到了饭点,霍廷昱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二夫人看了霍廷昱一眼:“那你先回去。”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背影,总觉得霍廷昱今天和以往有一些不一样,但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二夫人和陈锦君一起吃饭,问陈锦君:“这些日子你都有什么安排?” 陈锦君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做生意和其他不一样,不能因为过年就不做生意,还是要开门的。” “你说得对,这段时间百姓们手里有钱有闲,最是做生意的好日子,等上元节的时候,雍州还会有灯会,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去玩玩。” 二夫人嘱咐她。 陈锦君点点头:“估摸着过几天还要去年氏那边去拜个年,总归是要合作的,总不好一点人情往来都没有。” “年氏?”二夫人听见这个名字挑了挑眉,“那个做糕点的年氏?” “对,就是这个年氏,说是要我在盖大戏楼的时候在附近给她留一条街。” 陈锦君看向二夫人:“您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何止认识啊。”二夫人擦擦嘴,“我当年刚嫁到霍家的时候,整个雍州的夫人圈子,就属和她聊得来。” “那年老板这个人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陈锦君想从二夫人这里套得一些消息,好送一些年老板喜欢的礼品。 二夫人想了想:“她平日里喜欢一些玉器,对其他得到都差不多,都算不上讨厌,但也绝对称不上喜欢。” 陈锦君点点头暗暗记在了心里。 看来回去让徐生去自己嫁妆里面挑一件好玉雕。 二夫人看了一眼陈锦君,安慰她:“不用紧张,她看起来精明,实际上一颗心四全扑在了做糕点上面。” 陈锦君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开始毕竟年氏的名气足够大,还是要敬畏一些,免得不知道怎么触碰到了别人的忌讳都不知道。” 二夫人笑着拍拍她:“你总是这般在意这些所谓的规矩,可是这年头,哪家还有那么多规矩?” “就算是霍家,表面上是雍州的名门望族,可是说来说去,这主家不就只剩下我和他霍廷昱了吗?” “泼天的富贵不是富贵,能安安稳稳的才是富有。” 陈锦君看着二夫人语重心长的样子,咬了咬嘴唇:“安安稳稳,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是最难了。” 二夫人看着陈锦君,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突然,二夫人一拍手:“对了,我想起来了,年氏有个儿子,和你年岁相仿,你们同龄人之间可以接触接触。” 陈锦君一时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二夫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夫人可不管这些,自顾自地对她说:“我见过那小子,长相性格都是很不错的,而且平日里也有帮他娘打点生意的习惯。” 陈锦君赶忙摇摇头:“这个就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账本没看完,先告辞先告辞。” 说着陈锦君就赶忙走了,二夫人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被她溜走了。 “这姑娘怎么和廷昱一样,对自己的婚事都不上心呢。” 二夫人叹了口气。 “夫人也不用急,现在年轻人主意大,心里都有数。” 一旁的嬷嬷赶忙上前宽慰她。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夫人摇摇头,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了。 第73章 雍州陈府 大年初二,许凡明提着一堆礼物来到了陈家掌柜们买的那个小院子。 “东家看看,我给你送了个什么。”许凡明让开背后的门,几个表示抬着什么东西进来了。 陈锦君赶忙迎出去看,是一块大大的板子,上面蒙着红布。 “扯下来。”许凡明把红布的一角递给陈锦君。 陈锦君缓缓地拉动手中的红布,红布下面巨大的牌匾就出来了。 上面“陈府”两个字龙飞凤舞,竟是和当年御赐的墨宝一模一样。 “许镖头……”陈锦君鼻子一酸,想到了自己远在京城的那段日子。 许凡明看着她,慢慢地说:“在我许凡明心里,东家没有嫁人,还姓陈,不能一个自己的府邸都没有。” 于策在一旁点点头:“多亏了许镖头提醒我,不然我当时就想着咱们把那个客栈买下来,也不会想着买这个院子。” “在我们心里,东家还是东家,东家不需要家人,即使有了婚约,即使现在不得不住在霍家,东家永远都姓陈。”沈笑笑接过了陈锦君手里的红布,拍了拍陈锦君的肩头。 陈锦君只觉得窝心:“我也谢谢你们,不远千里,跟着我来雍州从头开始,谢谢你们相信我陈锦君。” 她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惊涛骇浪,不让自己落下眼泪。 “吴江呢?还不快点把这个牌匾挂门外面去,总不能人许镖头大老远送过来,还要人家帮忙挂上?”聂十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吴江,赶忙大喊。 吴江就站在他的侧后方,聂十这么一喊,他被大嗓门震得锁紧了眉头,抬腿给了聂十一脚:“你个酒蒙子,嗓门大眼睛瞎。” 这一闹,陈锦君刚刚感动出来的泪花又生生憋了回去。 巨大的牌匾在众人的注视下刮到了大门上方。 陈锦君回头看向许凡明:“谢谢镖头了。” 许凡明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别谢我,要谢就谢于策,他一直带着京城陈府牌匾的拓印,要不然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弄得一模一样。”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也谢谢他们。” 陈锦君笑着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落满了积雪的庭院:“我也算是,自立门户了一回。” 许凡明点点头:“大过年的,虽然不应该说这些,但是还是要和你说一声。” 陈锦君看向他:“怎么了?” “姓章的这些日子没少往牢里跑,我以为他是去找蔡英,没想到他找的是那个酷吏。”提到酷吏,许凡明眼神黯了黯。 “酷吏?你是说,杜玉?” “他不是杜玉,准确来说,他是杜宇。”许凡明皱着眉,眼神里面满是复杂的情绪。 “杜宇?那是谁?”陈锦君听他提过这个名字,却一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许凡明张了张嘴,半天挤出了一句话:“我的,好恩师。”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咬牙切齿的模样,知道了这个所谓的酷吏杜宇,和许凡命的关系绝对是不友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陈锦君一边往院子里的亭子里面走,一边问他。 “当时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许凡明坐在石凳上眯着眼,回想起了那段自己记恨了十几年的事情,虽然也是不得不为之,但是他永远放不下,“后来啊,没有他,才能有我。” 陈锦君清晰地感觉到许凡明身上的情绪发生了剧烈的波动,赶忙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示意他喝口水平静一下。 许凡明摆摆手:“没事的,我感谢他的栽培,也记恨他的势利。” “他当年在青红会是干什么的?”陈锦君问他。 “大刑官,每每有叛徒或者是罪大恶极的人,都会落到他的手里,他手里的人命,可是比我多多了。” 陈锦君对许凡明的心狠手辣有所耳闻,不说远的,就说他虐杀胡渊和周老太爷这两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那他,一定是个铁石心肠。” “不是,他喜欢养猫。”许凡明摇摇头,“当时青红会总部十几只猫,全是他的。” 陈锦君只觉得杜宇这个人十分有趣,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这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许凡明点点头:“他手段虽然狠,但却从不判冤假错案,对于有血性的人,也会在行刑结束后给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送他们上路。” 陈锦君对这个人起了兴致:“你确定他就是雍州官府里面所谓的前朝酷吏杜玉吗?” 许凡明肯定地点点头:“他教了我十年,我不可能忘了他,只需要一个剪影,我就知道绝对是他。” “我想见见他。”陈锦君对许凡明说。 许凡明挑眉,疑惑地看着她:“那个姓章的大叛徒不知道为什么去看他,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一……”他和那个姓章的是一伙的呢? 许凡明不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下定论,杜宇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在许凡明心里他绝对不是那种是非不辨的人。 “怕什么?到时候蔡英临行前,我去看看蔡英,顺便,会会你的恩师。” 陈锦君拿出用红绳穿好的玄凤令。 许凡明哑然,点点头,玄凤令确实是能让杜宇这个偏执的人正眼看待陈锦君的。 “而且,霍廷昱也会去,有他在,即使你的老师真的和姓章的是一伙的,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东家还真是,事事都算计得如此周密。”许凡明笑着摇摇头,伸手从旁边抓起了一把雪花,任由它在手心融化成水滑落。 “所以,杜宇当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陈锦君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 “十年师徒情谊,说我私心过重,入不得刑堂。”许凡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努力了那么多年,不但没有打破嫡子承位的桎梏,也没有打破他这一句话带给我的阻碍。” “这就好像,有人说东家是霍家的寡妇,做不得陈家的东家,差不多的意思。” 许凡明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点点头:“我能理解你,有时候做得再多,被别人一句话轻而易举抹去,让人无力极了。” 许凡明又摇摇头:“但是他说得对,我杀心很重,心也不像他一样完完全全的公正无私,的确不是做刑堂主事的那块料。” 他打心里还是敬爱自己这个老师的,作为青红会的大刑官,杜宇是他从小到大都在努力学习的榜样。 “他亲口说的吗?”陈锦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许凡明愣住了。 “不是。”他摇摇头,把玩着手里冰冰凉凉的雪团,脸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远处沈笑笑喊他们过去用午膳了,陈锦君站起身:“你应该问问他,听他亲口说。走,先吃饭。” 许凡明握了握拳头,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陈锦君说得对,他确实应该亲口问问杜宇。 第74章 拜访年氏 初十这天,陈锦君拿上早早挑选好的玉麒麟,准备前往年氏府上。 陈锦君记得,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年氏的生意就已经遍布在各地了。 徐生到一旁门房递上拜帖,陈锦君打量着年氏的大门。 她看着眼前算不上奢华的门面,只觉得年氏不仅仅是一个商人,更有着独到的品味,也难怪年氏招牌的糕点能够被嘴刁至极的西太后称赞。 不一会,紧闭着的大门打开了,陈锦君跟着下人往里走,一路上院子里面环境清幽,俨然就是苏州园林一步一景的模样。 不一会她就见到了那个在蔡英年前那场商会宴席上面见到的那个举止优雅的老妇人。 她坐在主位上,看着陈锦君:“陈东家好久不见。” 陈锦君也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见过年老板。” “不必如此拘礼,东家肯来我府上,我这寒舍可真是蓬荜生辉。” 陈锦君笑着说不敢。 年老板摆了摆手,命人给陈锦君上茶。 陈锦君看向年老板:“我这次来呢,给您带了一件礼物,也不知道入不入得了您的眼。” 徐生上前把装着玉麒麟的木盒摆在年老板面前的桌子上。 “玉麒麟?”年老板笑着看向陈锦君,“东家有心了。” “凑巧罢了,这也算我和年老板心有灵犀了。” 年老板让侍女把木盒收起来。笑着看向陈锦君:“陈东家这一次来,为的是?” “这第一件事呢,就是前来给您拜一个晚年,第二件事呢,想和您聊一聊关于大戏楼的事情,我初来乍到,对于雍州这边的风土人情还真不是特别了解。” 陈锦君有些局促的笑笑,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年老板放下手里的茶杯:“那我也先祝东家新年快乐。” “至于大戏楼这件事,劝东家多多花一些心思,毕竟东家说了,这次的工人要用城外的难民,难民来自不同地方,其中可是千千万万要协调好的。” 陈锦君点点头:“这一点当时就想到了,我想这放手干一场,既然要盖戏楼,不如就连周边的店面也一起盖起来,咱们几家相互合作,总是要比我陈锦君一个人单打独斗来得轻松。” 年老板看向陈锦君,眼里有几分试探之意:“那你打算怎么做?我很想听听东家的高见。” “高见不敢说,”陈锦君赶忙笑着摆摆手,“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多想了几步罢了。” “我打算找官府把城南边那块地批下来,正中间盖大戏楼,两边做成园林样式,雷家有一直合作的戏班,而您又有这天下闻名的招牌,不怕做不起来。” 一说起做生意方面的事情,陈锦君的眼睛黑亮亮的,满是动人的光彩。 年老板点点头,眼中带着赞许:“还有吗?” 陈锦君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既然盖戏楼的人手是城外的难民,那么难民也可以通过发下来的工钱在雍州城内安家落户,从而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身体较为强壮的难民,最后戏楼开台的时候也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这些人又自然而然地有了养家糊口的办法。长此以往,我们不但有整个完整的产业,甚至是连里面的工人都有了着落,而且这件事也是为了雍州的太平着想,官府那边自然好办。” 年老板看着陈锦君,一脸的满意。 在陈锦君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商业畅想,企图以此来拉拢年氏一起做大的时候,年老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她口若悬河。 年老板坐在主位上,慈爱地看着陈锦君,问她:“众人皆知陈东家还未过门未婚夫身亡,只是不知道,陈东家可有再嫁之意?” 陈锦君愣住了,她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来了大年初一那一天,二夫人和她说年老板家里有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儿子。 看着陈锦君呆住的样子,年老板笑着摆摆手:“我不过是看东家一表人才,若是没有一个懂得欣赏的人捧在手上,岂不是太可惜了。” 陈锦君结结巴巴地说:“我并无婚嫁之意,只想着维护好陈家的家业,不要在我手里落败。” 年老板看着她坚定的表情也没有多说什么,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屏风的后面。 屏风后面的侍女看到了自家主子的眼神,匆匆跑了出去。 年老板看向陈锦君:“东家刚刚说了,这戏楼一旦盖成了,是不是我年氏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新店面了?” 陈锦君见她言归正传,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按理说是的,不过咱们是合作关系,如果年氏对店面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在盖房子的时候就做好安排。” “那敢问陈东家,现在都和哪几家定下了合作呢?” “不多,目前也就是霍家,雷家,还有我自己。”陈锦君笑笑,“可能这些看起来比较少,不过这毕竟不止是赚钱的事情,开始的时候人越多越容易闹得不痛快,所以现在找您呢,也是看重了年氏的名望。” 陈锦君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给足了年老板面子和虚荣。 年老板看着陈锦君,只觉得这姑娘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她,若是能做自己的儿媳妇就更好了。 “那如果我说,年氏和东家合作,我们年氏可能提出的条件比较多。” “您说说看,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年氏的需求。” 年老板看着陈锦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们年氏名下的店面比较多,如果合作的话,肯定不仅仅只是一个糕点铺子,到时候,可能会抢占掉其他老板和东家合作的机会。” 陈锦君并不在意这些:“和年氏合作已经是我陈锦君莫大的运气,莫说事几个铺子,哪怕您就是要我计划中四条街的其中一条来开满年氏的铺子,那都不在话下。” 这可是名扬整个大清的年氏啊,开一条街的铺子而已,谁敢说什么? “陈东家好魄力。”年老板看着陈锦君,只觉得这个自己选中的儿媳妇人选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第75章 前朝酷吏 “年老板谬赞了,不过是为了赚些银两罢了。” “你这话说得对我胃口,如果不是为了赚银子,谁愿意天天这样操劳?” 年老板一脸赞许地看着陈锦君,眼角的余光看向门外那道由远及近的身影。 “还要和东家说一件事。”年老板看向陈锦君。 “您请说。”陈锦君一副虚心听讲的模样。 年老板不好意的笑笑:“看你送我的玉麒麟,我知道你清楚我和霍家二夫人的关系,我喜欢玉器的事情一定是她告诉你的。” 陈锦君也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诚心与您合作,我只是想着送些您喜欢的,总好过送些其他的。” “我也听她说过你,你是个好姑娘。” 陈锦君听着年老板这些话,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感觉这年老板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 她赶忙打断年老板接下来的话,正色道:“年老板,我陈锦君身上背着御赐的亲事,霍平燕命途多舛走得早,我也断断没有改嫁的道理。” 年老板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只不过,我儿这几年一直在学着怎么接手年氏,这一次的合作呢,也是他和陈家接触,若是东家觉得不妥,我也不介意亲自和东家完成这次合作。” “不必麻烦年老板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因为我自己改变年氏的安排。” 陈锦君觉得并没有什么,做生意而已,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与其处处避嫌,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来的磊落。 年老板赞同地点点头,对一旁的侍女说:“去喊峥儿进来。” 陈锦君只见一个眉目清朗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 “陈东家,这是犬子年峥,峥儿,这位就是娘之前和你说的要盖戏楼的陈东家。” 年老板看了看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又看了看陈锦君,只觉得两个人哪哪都般配,只是陈锦君没有那个心思,自己也不好多说,只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努努力,打破陈东家不愿改嫁的念头。 “见过年少爷。”陈锦君干脆用了自己女扮男装时候使用的男子礼。 年峥一愣,还是还了一礼:“见过陈东家,希望这次和陈东家的合作能够顺利。” “自然。”陈锦君自信地点了点头。 “天色也不早了,距离比较远,又怕夜深路滑,那我先行回去,如果有什么事情,年少爷可以去这个地方找我。” 陈锦君把写着陈府地址的字条放在了桌子上,起身拜别。 走在路上,陈锦君心下还是疑惑,为什么年峥是随年老板的姓氏,而不是父姓。 她问徐生,徐生一早就做好了准备,答道:“年氏的手艺向来都是单传,通常情况下只传年岁最长的那个,不论男女。” “而且,年少爷的父亲是入赘到年家的。” 陈锦君了然。 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年少爷是和年老板姓年了。 陈锦君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了霍廷昱的师爷在等她。 见到陈锦君师爷赶忙走过来:“东家,大帅让我告诉您,蔡英现在全都招了。” 陈锦君好奇地问:“怎么现在才问出来?证据确凿,审与不审都可以直接下判决的。” 师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搓着手有些尴尬的笑笑。 “我明白了。”陈锦君笑笑,“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蔡家满门抄斩?” “呦,这个啊。”师爷想了想。 “掌管刑罚的杜大人说了,这个蔡英罪大恶极,他要多多审一审,不能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杜大人?” “杜玉杜大人,东家可是有什么问题?”师爷问她。 陈锦君露出一脸感兴趣的表情:“看来这位杜大人也是疾恶如仇的正义之士。” 她没来由的夸赞让师爷一愣,但是师爷这么多年的习惯让这话没有落到地上:“咱们杜大人确实是好心肠,就说警局里面的那群小猫,就是杜大人一手养大的。” “杜大人喜欢猫?”陈锦君心下更加确定了这个杜玉就是许凡明的师父杜宇。 “是啊,见过杜大人审讯手段的人都说,别看杜大人平日里和和气气慈眉善目的,真的审讯起犯人来,那就是阎罗王在世。”师爷说完,还自己重重地点点头,一表示自己说的全部都是肺腑之言。 陈锦君顺着他的话说出了自己的主要目的:“这么说来,我有点想和这位杜大人认识一下,不知……可有这个福气?” 她期待地看着师爷,师爷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有些为难地挠挠头:“这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样,我帮您问问大帅,只要大帅肯点头,我立刻来告诉东家。” 师爷乐乐呵呵的走了,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着师爷的背影,有些期待见识这位青红会的大刑官那一刻。 师爷离开陈锦君这边,立刻就往霍廷昱的书房里面去了。 “大帅,陈东家说她想去警局见一见蔡英。”师爷知道,自己直接说陈东家想见杜大人,霍廷昱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至于见蔡英嘛……陈东家和蔡英有那么大的仇怨,就连蔡英落网也是陈东家一手查出来的,更何况陈东家在蔡英下马之后凭借一己之力,稳住了雍州的市场,这才没有让雍州大乱。 这一点小小的请求,凭他对霍廷昱的了解,大帅不会不答应。 霍廷昱一听到陈锦君的名字,原本看着公文的眼睛立刻看向了师爷。 听到陈锦君要去警局看蔡英,当即挥了挥手:“让她去,告诉杜玉看紧一点,别出了什么差池。” 师爷赶忙应下。 第二天,陈锦君被霍廷昱安排的副官送到了警局门口。 “先回去,我探望完了直接喊个黄包车回去。”陈锦君支走了跟在自己身旁的副官。 她一个人走在警局里,果不其然看到了在警局花园里面喂猫的杜玉。 “杜大人。”陈锦君走到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杜玉顺着声音看了她一样,继续喂着手边的小猫,直到等小猫吃饱了,他才站起身来:“陈东家?” 他身穿一席大褂,看上去并不像青红会的大刑官,反而像一个教书先生。 “正是。”陈锦君目不转睛地看着杜玉。 “走。” 第76章 杜玉?杜宇? 杜玉转身往楼里走,陈锦君赶忙跟上。 杜玉带着陈锦君走到地牢,在守卫打开大铁门的时候告诫陈锦君:“蔡会长的状态可能算不上很好,还希望陈东家做好准备,不要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出大丑。” 陈锦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尤其是听许凡明说了他是青红会的大刑官之后。 “杜大人放心。” 杜玉面无表情地带着陈锦君走进了牢房。 整个地牢里面并没有陈锦君想象中的惨叫声,与之相反,整个警局的地牢里面很是安静。 她跟在杜玉的后面,向着最里面走去。 看着看着陈锦君发现了端倪,当里面关押的犯人发现来的是杜玉的时候,还都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仿佛这样能够离杜玉远一点点,就能获得莫大的安全感。 陈锦君心里对杜玉的手段有了一个更高的评价。 杜玉向前走着,有意无意地观察陈锦君的反应,见陈锦君看到这里面那么多凡人惨烈的模样依旧波澜不惊,不由得在心里对陈锦君高看了几分。 陈锦君不是没有注意到里面的凡人身上或多或少被杜玉“伺候”留下的痕迹,但是在她看来,这里面关押的犯人,一般都是大凶大恶之辈,一点都不值得她去同情。 至于害怕?陈锦君自认行事做人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自然坦坦荡荡地走着。 杜玉带着陈锦君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宽大的房间。 这里就是杜伊审讯犯人的地方,陈锦君看着墙上满满当当千奇百怪的刑具,又看了看坐在正中血肉模糊的蔡英。 陈锦君问杜玉:“他还听得清我说话嘛?” “自然。” 杜玉看着陈锦君,想看看这个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姑娘究竟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杰作”。 陈锦君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又看向杜玉。 “可以请他们出去吗?我有些话想和蔡会长说。” 杜玉皱了皱眉:“他们可以出去,但是我必须在场。” 陈锦君点点头,心说你杜玉不能不在场,他可是自己这一趟的主要目标。 杜玉摆摆手,屋里瞬间只剩下陈锦君,杜玉,还有那个看上去没有人模样的蔡英。 杜玉站在门边上,倚着门,看向陈锦君:“陈东家可以开始了。” “其实,我这次来,看望蔡会长是次要的,主要的目的,是见一见杜大人。” 陈锦君并没有像杜玉想象中嘲讽蔡英,反而是转过身来看着自己。 “见我?”杜玉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为什么?” “您像我的一位故人。”陈锦君看着杜玉,一双眼睛通透明亮。 “能够像陈东家的故人,是我杜玉的三分福气。” 他这一番话让陈锦君不禁感叹杜玉不愧是老江湖了,连客套话都是如此的滴水不漏。 “杜大人像极了他,他也喜欢猫。”陈锦君继续卖关子。 杜玉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陈锦君:“陈东家到底想说什么?” 地牢里昏暗的光线从小窗透了进来,杜玉的脸一般在光下一般在阴影里,看上去颇有一些诡异的氛围,一双眼睛盯着陈锦君,想弄清楚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是要叫杜玉杜大人,还是……杜宇大刑官。” 陈锦君这话一出口,就听见杜宇倚在门后笑了:“东家在说什么,我自清朝就开始审讯犯人了,吃的是雍州官府这一铁饭碗,并不认得什么杜宇”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面眯了起来,笑容里面藏着危险的气息。 陈锦君早就料到了杜玉不会承认自己就是青红会当年的大刑官杜宇,不慌不忙地走了两步。 “您比谁都更加熟悉杜宇,”陈锦君看着墙上那些干干净净的刑具。 “东家说笑了,不认得就是不认的,没有必要隐瞒。” 他悄悄打量着陈锦君,舌头在嘴里舔了舔虎牙,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弧度。 他在青红会的时候没有见过陈锦君,但是陈锦君却知道他是谁,那么陈锦君是留不得了。 短短几秒钟,杜玉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抹去陈锦君,自己再逃出雍州了。 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陈锦君做了一个青红会“三八半香”的拜礼。 他怔了一下,眯了眯眸子,迟疑地问:“你是?” 杜玉看到这个礼,决定和陈锦君多聊聊。 陈锦君站在挂满了刑具的墙边,和杜玉隔着蔡英对视,拿出了一直握在袖子里面的玄凤令:“杜大人,您看我是该叫您杜玉,还是……杜宇?” 杜宇看着陈锦君手里的玄凤令,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他赶忙上前,仔细端详着陈锦君手里的玉牌。 “玄凤令……”杜宇喃喃自语道。 他猛地抬头,仔细看了看陈锦君,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像……太像了,我居然一时没有看出来。”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杜宇问陈锦君。 陈锦君抿了抿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许凡明?” 杜宇低头笑笑:“当然记得,他还好吗?” “他还好,现在在雍州城外的太平山庄里面。” 陈锦君仔细观察着杜宇的表情,确保他还是忠于青红会的。 “那您这次来为的是?”杜宇不再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天知道他这些年是多么希望玄凤令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听说,章老这些日子没少往你这里跑,他是叛徒,那你呢?” 陈锦君看着他的目光里面带上了压迫感。 “我知道他是叛徒,他说他知道玄凤令在哪里,以此为条件让我不对他下手,可是既然您出现了,那他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杜宇一改那一副儒雅的模样,整个人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江湖人士的快意恩仇。 陈锦君也不急,走到蔡英面前:“既然蔡会长能听到我陈锦君的声音,那我也不让蔡会长死的不明不白。” “胡渊,是我的人杀的,蔡会长城外山上的秘密堡垒,也是我带着霍大帅去查的。” 蔡英听到了陈锦君的声音,恨不得现在立刻把她生吞活剥了。 可是背后有一道凉飕飕的视线,他心里清楚杜玉还在这里。 杜玉每天都会在他身上留下些什么东西,他心里悔不当初,是不是直接劝招了,就不会见到这个恶魔了?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他把这些年干下的所有事情都招了出来,他也已经落在了杜玉手里,就连求死,都是一种奢望。 “哦,对了,还没有问一句蔡会长,新年好。” 陈锦君的声音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显得轻飘飘的,配合上一旁火盆里噼噼啪啪火花迸溅的声音,落在蔡英的耳朵里,只让他血气上涌,差点就气死在当场。 “先不用管他了,陈东家,我杜宇,有些事情想和您聊聊。” 第77章 年氏拜帖 杜宇认下自己就是那个青红会的大刑官,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很乐意和他聊聊。 “许凡明,他这些年,可还好?”杜宇迟疑了一下,一双眼睛里面满是关切。 “他告诉我,因为你当年说他心性不佳,至今还在生您的气呢。” 杜宇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这都过去十多年了,他怎么还是这般记仇?” “因为您对他来说很重要。”陈锦君看着杜宇头上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杜宇哑然:“他确实心性不好,我也一直希望他不要碰刑堂的事情,就是怕有一天,他心里受不住,再疯了,才是我的失责。” 陈锦君好奇地问:“刑堂……真的有那么考验心性嘛?” “不止考验,算得上是磨炼。”杜宇看着地面,无奈地摇摇头。 “看见这位蔡会长了没?”杜宇冲着蔡英扬了扬下巴。 陈锦君点点头。 “在他们眼里,我是酷吏,可是如果这些放到青红会,仅仅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刑罚,还远远没有到极刑的地步。” “我四十岁那年,心魔横生,不得不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屋子里面,生怕伤到旁人,后来,我媳妇带着孩子跑了,我也就一个人勉强到了现在。” “东家也知道我养猫?”杜宇问她。 陈锦君点点头,杜宇确实爱猫,就像是刚刚,为了给猫喂食,把自己晾在了一旁。 “在我心魔最重的那一段时间,是它们陪我过来的。” 一提到猫,杜宇脸上的沟沟壑壑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那您,可还希望青红会回来?”陈锦君试探地问杜宇。 “当然希望!”杜宇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不是为了找到玄凤令,重新召集青红会的成员,我又怎么可能留着那个叛徒到如今?” 他咬了咬后槽牙,陈锦君看着杜宇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和许凡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怪是师徒。 “许凡明,很想再见见您。” “他是跟着东家来到雍州的,我还记得当年他带着一帮兄弟去了京城。” 陈锦君点点头。 “那就见见,总好过一直揣着十几年前那点芥蒂。” “我帮您把他喊出来,您定个时间地点。” 杜宇想了想:“城南有一个罔极寺,就在那里见。” 这个寺庙的名字有点耳熟,陈锦君仔细想想,想起这个是之前于策建议许凡明去静心的寺庙。 “那时间呢?” “时间就定在正月十五破晓时分,第二天正月十六还要问斩蔡英案。” 陈锦君点了点头,又问他:“您知道马家和雷家发生的事情吗?” 杜宇怔愣了一下:“是章癸作的孽,我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又恨恨地握紧了拳头:“章癸……我要让他求死不得。” 陈锦君没有接话,围着蔡英走了两圈:“就这么把他放到正月十六?” “不会,这种罪大恶极之人,不会死得太轻松。” 和许凡明一直以来痞里痞气的笑容不同,作为他的师父,杜玉的笑容更洒脱,但是也更有深意。 陈锦君点点头,告别了杜宇。 当她走到房门口,杜宇喊住了她:“东家。” 陈锦君回头看向杜宇:“怎么了?” “我送你出去,要不这一路上到门口还有些距离。” 杜宇一路把陈锦君送到了刚刚碰面的花园,几只猫见到杜宇都跑过来蹭着他的腿。 陈锦君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很有意思。 “东家在这里等一下我。” 杜宇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不一会回来了,手上还抱着一只小猫。 “这是?”陈锦君看着杜宇手里的小猫,身上黄黑相杂,看上去乖巧极了。 “它自小体弱,性子也软,放在警局很容易被其他猫欺负,我一直都养在办公室里。”杜宇摸了摸小猫头顶的毛发。 “今日见到东家,觉得东家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想着把它托付给东家。” 陈锦君看着小猫,愣愣地接过来捧在手里。 “滚地锦?”她早年在京城的时候,见过那些官人羊毛,因此也对猫的品种有一些了解。 杜宇点点头:“东家果然见多识广,滚地锦难出,脾气性子也最是粘人,适合东家。” 陈锦君压低了声音:“在您看来,青红会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吗?” 杜宇一怔,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有的,不过很难,陈东家有信心能做到吗?” 看着杜宇眼里的希冀,陈锦君笑了:“会有这一天的。” 杜宇也笑笑,花白的头发反而更给他添上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会有的。” 陈锦君把手里的小猫藏进宽大的斗篷里,离开了警局。 她把小猫带到了陈府,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东家不给它取个名字吗?”沈笑笑好奇地看着陈锦君手里的小猫。 “名字?”陈锦君看着小猫,仔细想了想。 “不如……叫元宝。”陈锦君突发奇想。 “这名字吉利,咱们这些商人,喜欢的可不就是黄澄澄的大元宝嘛。”沈笑笑第一个点头赞同。 “对了,吴江,你去让人把许镖头喊过来。”陈锦君突然想起了杜宇说的时间地点,赶忙派人去喊许凡明。 “得嘞。”吴江一转眼就出了院子。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来了。 “东家,年家的拜帖。”吴江扬了扬手里的信封,飞快地跑了进来。 陈锦君接过信封,一边拆开来看,一边问吴江:“派人去请许镖头了吗?” “去了去了,刚说完,就有年氏的伙计来送信了。”吴江使劲地点头。 陈锦君不紧不慢地看了一遍拜帖上面的内容,皱起了眉头。 “正月十五,年少爷说要和我一起去官府看戏楼的地皮。” 陈锦君把拜帖放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元宝一点都不怕人,走过来趴在那张拜帖上,一双金黄的眼睛看着陈锦君。 于策凑过来看了一眼拜帖:“正月十五?上元节?” 陈锦君点点头:“虽然说做生意不讲究日子,但是总归还是有些避讳。”陈锦君挠了挠元宝的下巴,思虑重重。 而年氏这边,年老板坐在主位上,看着年峥:“你给陈东家递拜帖了?” 年峥点点头:“正是,儿子约她正月十五去官府看地皮。” “正月十五?”年老板嘲弄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正月十五是什么日子?那是上元节,正是人男男女女幽会看灯的日子,你怎么敢的?” 第78章 年峥的目的 年峥抱拳:“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母亲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正合我意。” 年老板一愣,放下了手里的玉麒麟,皱着眉看着年峥:“你什么意思?” “难道母亲没有起过让我娶陈东家的心思吗?” 年峥光明磊落地看着年老板。 年老板笑了一下:“看来,你是对陈东家起了心思了,可是,陈东家并不愿意。” “陈东家这种女子,世间少见,无论是容貌还是魄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儿子就喜欢这种磊磊落落的女子,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小姐。” 年峥略带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情。 年老板直直地看着他:“陈东家可是雍州百姓口中的寡妇,你不会不知道?” “儿子知道,正因如此,才不会有那么多人发现陈东家的过人之处,流言蜚语最是可畏,在见到陈东家之前,儿子也不敢轻而易举地认同一个人。” “可是儿子见到陈东家了,她的确如母亲所说,是儿子愿意的人选。” 年老板之前没少帮年峥相看各家千金,可是每次不是自己不满意就是年峥看不上眼。 好不容易有一个自己满意,儿子也喜欢的陈锦君,可是陈锦君确实一个一心一意做生意的人,对感情方面丝毫不关心。 年老板叹了口气。 年峥倒是很有精神:“我认为,如果陈东家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我,儿子反而觉得这不是儿子心中的陈东家。” “那你打算怎么办。” 年老板虽然已经对此不包邮什么希望,可是看年峥这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在心里期待着年峥能够把陈锦君追求到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年峥眼神坚定地看向年老板。 “当真?” “当真。”年峥重重地点点头。 年老板思忖了一番:“这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一个老太婆,就不插手了。” 她起身准备回里屋休息,走到一半回头对年峥说:“只是你千千万万要注意分寸,断不能坏了这次和陈东家之间的合作,明白吗?” “儿子心里有数。”年峥知道这次和陈锦君的合作年老板很是重视,更何况这件事事关难民,他自然会拿捏好分寸。 他出了物资,立刻吩咐自己的随从去挑见面礼。 陈锦君这边的掌柜们商量要不要去。 对于这件事,沈笑笑是第一个不赞同的:“上元节是什么日子他年峥怎么会不知道?这样明显的目标,岂不是要坏了咱们东家的名声?” 一旁宁掌柜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万一人没有想那么多呢,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在意日子,雍州又不是京城,哪来这么多讲究?” 沈笑笑眯起狐狸眼,不悦地看着宁掌柜:“说不定他打的就是这个心思,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书都读哪里去了?” “别吵了。”陈锦君揉了揉眉头,“就正月十五了。” “东家?”沈笑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陈锦君洒脱地笑了笑:“在雍州,我陈锦君哪里来的名声?” 沈笑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于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大不了我们跟着东家一起去,正好逢着上元灯会,我也和素娘出去转转。” “至于现在,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研究一下,选哪块地皮。”说着,于策拿出了雍州城的布局图,摊开铺在桌子上。 陈锦君扫了一眼那张图,张口就说:“城南梨花街。” 众人找到这里,都震惊的看着陈锦君。 “东家……这块地,不合适。”聂十看着那么偏远的地方,皱了皱眉。 “怎么不合适?” 陈锦君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问题,正相反,她一早就看中了那一块的潜力。 “太偏了,虽然空旷,但是离官道太远了。”于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分析道。 “看中的就是又远又偏,得便宜。” 陈锦君指尖敲打着桌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到时候盖戏楼的材料进不来,岂不是又要耽误工期?”吴江也凑过来。看着地图上那一块偏远的荒地。 “我倒是觉得这地方有些意思。”沈笑笑是开青楼的,自然能够理解陈锦君把戏楼开在这里的用意。 陈锦君点点头:“那沈掌柜说。” 沈笑笑指着那一片空地周围破败的房子:“这里自然没有雍州城中心繁华,但是如果戏楼往城中心靠的话,势必会被其他地方把客人引走了,反而这种地方,能够在周边全部都弄成自己的店面,就是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东家不但赚了百姓在这里花的银子,也赚到了其他商户的租金。” 她又指着那上面细细的小路:“再说这路,宽窄都能变,如果规划得当,换我来说,直接不要路,盖一个大园子,来得更是精致。” 陈锦君点点头,看向于策:“沈掌柜说得不错,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我想的浅了,戏楼毕竟不像粮铺布庄这种需要人气。”于策笑着摇摇头。 这时,许凡明走了进来。 “陈东家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陈锦君摆了摆手,掌柜们都离开了,把厅堂留给了陈锦君和许凡明。 “我今天,去警局了。”陈锦君摸着元宝绸缎一样的毛发,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看到了桌子上的小猫,呆滞了一下。 “你见到他了。”是肯定的语气。 许凡明与陈锦君面对而坐,看着陈锦君手下的元宝:“他送你的?” 陈锦君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杜玉就是杜宇,青红会刑堂大刑官杜宇。”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许凡明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当听到陈锦君说出来,他的心里还是颤了颤。 “他……还好吗?”许凡明试探地问出口。 “很好,怎么可能不好?”陈锦君关切地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低下头,笑着摇了摇:“那就好,那就好。” 他喃喃自语的声音落在陈锦君耳朵里,有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不相信自己师父批评自己心性不好的模样。 “他想见你。” 许凡明刷的一下抬起头看向陈锦君:“你说什么?” 陈锦君丝毫不介意在重复一遍:“他想见你,正月十五日出之时,城南罔极寺。” “真的?”许凡明一双三角眼瞪得大大的,看上去格外明亮。 就像……就像被遗弃的小狗看到自己的主人,期待中带着试探。 陈锦君点点头:“我没有理由骗你。” 许凡明握紧了拳头,又悻悻地松开:“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要一个说法了。” 陈锦君没有接话,专心逗着元宝。 许凡明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气往上顶,顶得他整个人发闷。 第79章 师徒相见 正月十五天还不亮,许凡明揉了揉整夜都没有合上的眼,翻身下床就往城南山上的罔极寺去了。 冬日的山路并不好走,但是许凡明还是在天亮之前赶到了罔极寺。 寺庙门口没有杜宇。 许凡明拉住了一旁的扫地僧,问:“大师,今天早上可还有没有人来?” 扫地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进了庙门,侧殿耳房。” 许凡明赶忙道谢,直直地跑进了罔极寺里。 清晨的寺庙响着阵阵钟声,许凡明忐忑地敲响了门。 “进来。”熟悉的声音从门里响起,许凡明按捺住心里的冲动,缓缓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并不好,昏昏暗暗的,只有两盏烛火照亮了整个屋内。 杜宇背对着门,跪在垫子上。 许凡明抬眼看去,借着烛光能看清庄子上面供着的牌位。 他定睛一看,上面的排位全部都是当年青红会的老人。 许凡明没有说话,走到香案前,点了三柱香拿在手上,默默走到后面,跪在了杜宇身边靠后一点。 杜宇依旧没有说话,拜了三下,把香插到香炉里面,又直直地跪在了他刚刚跪的地方。 许凡明也和他一样照做,当他膝盖刚刚触碰到软垫,就听见杜宇说了一句:“来了?” 杜宇的声音低沉喑哑,在这昏暗的室内,配合上向岸上的牌位,更加增添了几分可怖,但是他的声音落在中许凡明耳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暖意。 “师父……”许凡明看着杜宇的背影,试探地喊了一声。 杜宇低声笑了笑:“难为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师父。” “我不敢忘。”许凡明抿了抿嘴。 “你是跟着陈东家来到雍州的。” “对,我无意中,看到了玄凤令。” 杜宇回头,用意外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眼力。” 许凡明低头:“师父教得好。” “胡渊那事,也是出自你手,雷家那小子可做不出来八十一刑。” 杜宇还记得蔡英对胡渊死状的描述,那就完完全全和自己烂熟于心的八十一刑一模一样。 许凡明依旧低着头:“师父教得好。” 杜宇咬咬牙:“这十年你还学会什么了?总不能除了我教你的,你什么都不会?” 许凡明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杜宇叹了口气:“陈东家和我说了,你的杀心很重。” “是我看不惯的太多,”许凡明看着杜宇的背影,“您呢?您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这些年……”杜宇笑着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为什么和那个姓章的走得那么近?” “你在审我?”杜宇转过身来背对着香案,面对着许凡明,许凡明别过脸去不和杜宇对视。 “终于还是我对重建青红会太过心急,上了那个老狐狸的当。” 许凡明难以置信地把头扭了回来,看向杜宇。 “是我的错,枉信了他人。”杜宇看着许凡明,只觉得许凡明像极了自己当年,但是又有着他当年没有的那一股子倔劲和狠劲。 许凡明抿着嘴,没有说话。 杜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我还心有怨怼,可是你不知道,我当年那么说是为了保你。” “你也知道,当时的许家主,看好的是你哥哥。” 许凡明捏紧了拳头。 杜宇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还是继续说:“原本想让你和我一样做刑官的,没想到,你所图谋的,是刑堂的位子。” 随着杜宇一句一句说着,许凡明的脑门上爆起了青筋。 “稍安勿躁。”杜宇淡淡的看着许凡明,让他冷静下来。 许凡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都过去了。” “过去了?这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杜宇笑笑。 “青红会都没有了,纠结那些干什么?”许凡明嘴上这么说,可是紧紧握住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杜宇看着他紧紧握起的拳头,小声说:“青红会,真的会这么消失吗?” “你也知道,玄凤令,能够整合青红会。”杜宇慢慢说。 “我们还能看到那一天吗?”他轻轻眨了眨眼,像是在问许凡明,又像是在问自己。 许凡明咬咬牙:“会的。” 他说得很坚定,杜宇也很是意外。 “你就这么相信陈东家?”杜宇眼中带笑。 许凡明正色道:“这和相不相信没有关系,我需要的,是她手上的玄凤令。” 杜宇盯着许凡明的眼睛,身后的烛火映得许凡明眼睛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光芒,看上去格外真诚。 杜宇有些怔愣,以他的经验来看,自己这个小徒弟对陈锦君的心思,恐怕不一般。 可是他并不打算管这么多,只是笑笑:“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许凡明看着眼前的杜宇,又越过杜宇去看香案上的灵牌:“青红会,现在在雍州的还有什么人?” 杜宇低头想了想:“除了马爷和雷堂主,还有章癸,剩下的弟兄们,都被我收到了寺庙内。” 许凡明瞪大了眼睛,难怪刚刚门口的扫地僧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自己是来找杜宇的,原来并不是因为这个时间来的人少,还是因为他们听从杜宇的指示。 “这么未雨绸缪,看来师父早就做好了青红会东山再起的准备了。” 许凡明话里话外另有所指。 “哦?你说,青红会怎么才能东山再起?”杜宇眼神淡淡,看得许凡明后背寒毛立了起来。 这个眼神,和杜宇每一次给罪大恶极之人上刑之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许凡明咽了咽口水:“我认为啊,如果要想青红会里面各位堂主以及管事人重新聚在一起,必须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发拜帖,才能聚起来。” “这只是聚起来,青红会已经散了十年之久,你我都不能保证每一个人心里都还装着曾经那个青红会。” 杜宇摇摇头,这么久了,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还对青红会百分百的忠心,更何况其他人呢? “玄凤令,陈东家身上的玄凤令。”许凡明眼神灼灼,格外明亮。 杜宇看着许凡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在所有拜帖上印上玄凤令的纹样,但凡心中还有青红会的自然会前来,至于其他人……”许凡明沉吟了一下,“都是一些叛徒罢了。” 第80章 别有用心 杜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人各有志,你不能用你心中的义来要求别人。” 许凡明别过头去。 杜宇叹了一口气:“跟我来。” 说着他起身向外走去,许凡明也赶忙起身跟上。 杜宇带着许凡明穿过寺庙内长长的小路,来到了后面住持的禅房。 杜宇抬手敲了敲:“圆慧大师在吗?” 许凡明皱了皱眉头,有些搞不懂杜宇为什么带他来找一个和尚。 “施主请进。”这个声音很奇怪,听上去既年迈又稚嫩,让人分不清这个声音来自一位老者亦或是孩童。 杜宇推开门进去,对着圆慧大师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阿弥陀佛。”圆慧大师手拿着念珠回了杜宇一礼。 许凡明不得不跟着杜宇一起鞠了一躬。 圆慧大师看向许凡明:“这位就是施主常常和我提起的爱徒。” 许凡明一怔,愣愣地看向杜宇,他没有想到,杜宇居然会这么对外人介绍他。 “正是。”杜宇笑笑。 “居然找回来了。”圆慧大师和杜宇是多年老友了,自然对当年的事情知道一二。 “圆慧大师,我这次带他来呢,是想让您看看。”杜宇把许凡明引到圆慧大师面前。 圆慧大师和许凡明对视,许凡明只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动不了。 圆慧大师不愧被尊称为大师,一双眼睛明亮极了,像是一扇明亮的窗,落在许凡明身上,看清了他身上所有血腥不堪的过往。 许凡明被这样一双通透的眼眸看着,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圆慧大师笑了,收回了目光,对杜宇说:“你这个徒弟,却是性子急了一些,不如你稳重,可是也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嗜杀成性。” 杜宇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因为青红会解散了,他不在刑堂做事,就没有见到那么多的肮脏事,自然和我当年说的不一样。” 许凡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原来,在杜宇眼中,自己不会坐下那些事情。 他握紧拳头,抿紧了嘴唇。 “尽管如此,他还正是年轻气盛的岁数,你不能过分压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免得揠苗助长。”圆慧大师捻着手里的念珠,劝着杜宇。 杜宇点点头:“我这也十年没有见我这个徒弟了,少了许多管教,自然怕他和我当年一样陷入心魔里。” 圆慧大师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杜宇:“你的担心是对的,我带你徒弟去个地方,你等一会。” 说着圆慧大师起身,带着许凡明走出门。 许凡明好奇地跟着圆慧大师,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两个人穿过了一大片紫竹林,圆慧大师把他带到了一个僻静的禅房前。 “进去。”圆慧大师指了指里面。 许凡明将信将疑地走了进去。 只听咔嚓一声,门从外面落锁了。 许凡明立刻暴起,匕首已经握在手里:“这是要干什么?放我出去!” “小施主稍安勿躁。”圆慧大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古怪的音色让许凡明心里的暴躁瞬间被压下去几分。 “里面有一串紫檀佛珠,你拿好了。” 许凡明莫名其妙地按照圆慧大师的话照做了。 桌子上果然有一个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串紫檀佛珠。 突然,周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许凡明走江湖这么多年,一下就听出来外面估计来了不少人。 “小施主,还请打坐片刻。” 捕捉到为什么,圆慧大师的话语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让许凡明不自觉地照做。 他在地上打坐,手里还拿着那一串檀木佛珠。 周围脚步声停了下来,外面的人们也坐下来了。 许凡明不知道圆慧大师这是要做什么,有些忐忑地捏紧了手里的佛珠。 罔极寺的钟声响了,悠长的钟声让许凡明心里的忐忑不安随着暴躁一起消散了几分。 紧接着,木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许凡明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如果有罔极寺的香客来到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 罔极寺所有叫得上名号的高僧围坐在一个独立的禅房周围,一起诵经。 这可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待遇。 而许凡明坐在里面,只觉得自从上次对胡渊用了八十一刑之后留在心底的那一抹煞气渐渐消散。 他心知,这是圆慧大师在给他静心,许凡明慢慢地放松了身心,让自己完完全全地投入到经文中。 紫竹林外,杜宇听着众僧的诵经声,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 只希望许凡明能够不被心魔困扰,杜宇这样想。 他太清楚被心魔操控的滋味了,所以,许凡明这里,他必须在心魔初露端倪的时候给许凡明除去,不然,终有一日会酿成大祸。 杜宇拍了拍落在长衫上的竹叶,默默地听着里面的诵经声。 陈府这边,陈锦君拦了一辆黄包车就到了官府。 年峥早早地就在官府门口等着陈锦君了,见陈锦君过来,他特意上前迎了几步伸手要接陈锦君下车。 可是陈锦君就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绅士举动一样,直接跳下了车。 “年少爷久等了。”陈锦君目光清明地问好。 年峥点点头,递上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礼物:“这是一点小心意,还请东家笑纳?” 陈锦君垂眸,看着年峥手里的长长窄窄的盒子,见多识广的她能够猜到里面不是簪子就是毛笔。 可是陈锦君对外并没有宣称自己喜欢附庸风雅。 那么这个盒子里面,只有可能是簪子。 这个日子送自己簪子?陈锦君面上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可是不收下又不合适,陈锦君只好拿了过来,放在徐生手里:“那就多谢年少爷了。” 年峥见陈锦君并没有看礼物,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的表情,皱了皱鼻子:“陈东家不看看是什么礼物吗?” 陈锦君转过来盯着年峥,仿佛看透了年峥那点小心思:“在京城,一般都是先待客,再看礼。” 年峥只好笑笑:“东家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陈锦君挑了下眉:“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年少爷和我一起去看看地皮?” 她用的是“看看”而不是“挑选”,因为陈锦君心里已经有了想要的地皮,无论年峥怎么说,她都不会改变想法。 年峥明显是不懂得陈锦君这种商场老狐狸的客套话,只是点点头。 陈锦君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签地契的官员。 第81章 签订地契 她径直走到屋内,敲了敲桌子:“您帮我拿一下城南梨花街。” 负责整理地契的官员从架子里面钻出来,看见是她,脸上挤出了谄媚的笑。 “陈东家来了,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资料。” 说着,他又钻回了架子里面可是翻找。 一旁的年峥直接被忽视了,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和陈锦君搭话:“东家不再看看其他地方了,就只看这个梨花街?” 陈锦君看了他一眼:“我来之前就已经实地去过了,那里一切都符合要求。” 年峥皱了皱眉头:“那里……似乎是贫民窟?” “反正是要用来接济难民的,为什么不顺便带着城里的?”陈锦君接过官员递过来的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着 “东家还有这般菩萨心肠。”年峥看着陈锦君认真看资料的侧脸,只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在吸引他。 陈锦君不是第一次看这种地契,当下立刻拍板:“就这里了。” “不再看看?”年峥还是不死心,多看看的话,自己还能和陈锦君搭上两句话,说不定自己表现得好,陈锦君就会多多看他两眼呢。 一旁的官员注意到了年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呦,年少爷,您这是和陈东家一起来的?” 年峥大喜,这不就有人把表现机会送到他面前了吗? 赶忙点点头:“这个戏楼计划里面有年氏一部分,我特意和陈东家今天一起来看看地皮。” 官员点点头,也没有多问他更多,而是看向陈锦君:“东家就打算签这些?” 陈锦君点点头:“之前我派人往官府递过信,大帅说了这是帮助难民的好事,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合约。” 这么说着,陈锦君就想起她去找霍廷昱聊这件事的时候,霍廷昱每一次都只是让她往官府递交材料,从来不和自己直接聊。 好像是不愿意见到她的样子,陈锦君并不在意,霍廷昱身为大帅,自然不能事事亲临。 官员把她领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您先歇一会,这件事可能需要些时间,我替您去跑剩下的流程,您就喝喝茶吃点点心就好,若是嫌屋里闷得慌,到外面遛遛也行。” 陈锦君可没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年峥,也没有坐下:“那我去外面遛遛,有什么事情麻烦您找我一下了。” “哎呦,您这是说的什么客气话。”官员摆摆手,跑去给陈锦君办理地契了。 年峥自然是紧紧跟着陈锦君在官府里面逛着。 陈锦君皱了皱眉:“年少爷没有必要一直跟着我的。” 年峥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只是出来遛遛而已,又不会跑。” “东家看这路上还有积雪,握在东家身边,免得东家摔倒了。” 年峥赶忙随便撤了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一说出来,陈锦君旁边的徐生立刻翻了一个白眼,这年少爷莫不是把他当死人不成? 陈锦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年少爷有没有想好怎么安排年氏的铺子到时候进场?” 说起这个年峥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就这么尴尬地跟在陈锦君后面,现在说起他最近规划的事情,自然口若悬河。 于是,陈锦君和年峥并排走在官府里面,年峥大谈特谈自己对于戏楼的想法,陈锦君不时插上两句。 两个人就这样在官府里面边走边聊。 官府的另一边,研究了一上午新式步枪的林庭摘下了手套,伸了个懒腰,打算出门溜一圈来缓解疲惫。 林庭一出门,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陈东家吗?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就是自家大帅心仪的陈东家。 林庭躲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感叹不愧是自家大帅看中的姑娘,相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只不过,她身边跟着的那个男的是谁? 林庭瞬间清醒了,熬了一个通宵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不行,不能让陈东家被别的男人抢走了,不然自家大帅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他悄悄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踪着前面两个人。 对不住了陈东家,虽然这样不太道德,可是我还是要为了大帅以后的幸福着想。 林庭在心里默默想陈锦君道歉,可是脚上却默默地把距离卡在一个自己能听到他们之间谈话,而他们却不会发现自己的距离。 他听到陈锦君喊那个人“年少爷”,林庭眯了眯眼,猜出来了年峥的身份。 紧接着他又听到年峥对陈锦君说:“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不知道东家能不能赏脸给我一个请东家吃饭的机会。” 林庭心里一紧,紧接着看到陈锦君点头,他更加慌了。 不行,他要去告诉大帅。 林庭悄悄地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找了一条小路就往霍廷昱的办公室跑去。 一路上紧赶慢赶,当林庭气喘吁吁的敲响霍廷昱办公室大门的时候,霍廷昱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不……不好了。”林庭喘着粗气说。 “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 说着,霍廷昱还探头看了看林庭身后,确保没有追兵。 林庭摆摆手,扶着门框匀了匀气息:“陈东家,陈东家被年少爷邀请单独用午膳了。” 霍廷昱不明所以的看向林庭:“生意上的往来罢了,难不成你就为了这件事跑来找我?” 林庭愣了:“不然呢?” 霍廷昱笑着摆了摆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这不过就是小事一桩,哪里值得你跑一趟?” 林庭急得直拍大腿:“今天是上元节,上元节啊大帅,你不会不知道上元节是什么日子?” 霍廷昱拿公文的手一滞,笑着摇了摇头:“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林庭拍了拍他的桌子,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就不怕陈东家被那年少爷骗走了?”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被骗走?”霍廷昱好笑的看着林庭,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的激动。 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的,但是他之前说过要放下这一份不该存在的感情,所以现在即使心里再焦急,他也必须端正心态,看淡这件事。 林庭看着霍廷昱这一副自欺欺人的样子,反而不慌不忙的在霍廷昱的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两圈:“也是,年少爷毕竟和陈东家是同龄人,又都是从商的,这样想来,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第82章 正义的尾随 随后他微微蹙眉,装模作样地问霍廷昱:“大帅你说,要是陈东家真的和他好了,这以后陈东家可就不再霍府住了,以后到日子催军饷,那可就要去年氏催了。” 霍廷昱捏着公文的手指关节泛白,嘴唇下意识地抿了起来。 “好像,平燕少爷才走了小半年,陈东家虽然说是平燕少爷的未亡人,但是咱们也都知道,要是陈东家真的想嫁,咱们也拦不住……” “他们在哪?” 霍廷昱突如其来地打断了林庭的长篇大论。 “啊?”林庭有些呆滞。 “你说得对,陈东家虽然不会看上年峥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但是也不能就让她这么和其他男子走得那么近,污了我霍家的名声。” 霍廷昱站起身来,用宽大的黑色皮衣盖住了身上鲜艳的军装,看向林庭:“走啊,带路啊。” 林庭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廷昱,感情大帅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只能赶紧走在前面给霍廷昱带路。 好在官府附近的饭店并不多,林庭带着霍廷昱找到了年峥和陈锦君用餐的那一家饭店。 霍廷昱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确保陈锦君和年峥的那一张桌子能够清清楚楚的落在自己视线之中,而自己的位置又足够隐蔽。 林庭饶有兴致地看看霍廷昱,又看看另一边的年峥和陈锦君。 没想到自家大帅那么别扭,真的是能让他乐上好几天。 霍廷昱冷冷地瞪了林庭一眼,林庭只好悻悻地收敛了几分。 年峥一边张罗着点菜,一边有意无意地和陈锦君搭话。 陈锦君也很乐意和年峥聊上几句,虽然他看上去并不算特别圆滑,也不知道说话做事之间的分寸感,不过毋庸置疑的是,年峥在经商上面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所以在两个人聊生意场的时候,陈锦君眼中漾出晶晶亮亮的光芒。 霍廷昱不悦地眯了眯眼,这是他第一次见陈锦君和人这么聊得来的模样。 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霍廷昱赶忙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这边年峥神采飞扬地对陈锦君说着自己这些年了解的年氏糕点的渊源和来历。 陈锦君支着下巴看着他。 霍廷昱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的刺眼。 不一会,店家把两人点的菜送了上来,年峥抢着在陈锦君面前表现,殷勤地给陈锦君布菜。 霍廷昱切了一声,扭头不再往那边看。 林庭一脸的兴致勃勃:“你看这小子,绝对是对陈东家有意思。” “有没有意思关我什么事?”霍廷昱已经冷静下来越来越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跟着林庭来这里。 这不就是自己给自己心里添堵吗? 霍廷昱愤愤地吃着菜,开始在心里暗暗后悔。 林庭拍了拍他,霍廷昱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一边吃菜一边暗自懊悔。 林庭继续拍他,霍廷昱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庭。 林庭示意他往陈锦君那边看去,霍廷昱皱着眉看了过去。 只见年峥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陈锦君,同样都是男人,霍廷昱可是太知道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了。 他一双鹰隼一眼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边的情况。 只见年峥看着陈锦君,问:“今天和东家相谈甚欢,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邀请东家今天晚上一起去灯会上赏灯?” 霍廷昱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今天是上元节,在上元节赏灯的基本都是一对又一对的小情人,而年峥这么光明正大地邀请陈锦君,看来是真心对陈锦君有意思。 霍廷昱眼神黯了黯,连这个最近几年才出现在雍州上层视野中的年少爷都可以邀请陈锦君一起赏灯,但是他不行,在名义上,他是陈锦君过世丈夫的堂兄,哪怕全雍州的男子都能邀请陈锦君,可是唯独他霍廷昱不能。 想到这里,霍廷昱又握紧了拳头。 陈锦君听到年峥邀请自己一起赏灯,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不太合适。” 不知为什么,听到陈锦君这么说,霍廷昱心里莫名其妙地好受了几分。 可能这就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的小人用心,霍廷昱自嘲地笑了笑。 年峥明显地不死心:“陈东家第一次到雍州,为什么不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霍廷昱直接冷笑出声:“他尽地主之谊?那我呢?究竟谁才是雍州的地主?” 林庭看着霍廷昱这一副打翻了醋坛子的模样,贼兮兮地挑了挑眉。 看来自己果然没想错,季礼也没有猜错,自家大帅果然是对陈东家动了心,虽然二人的身份在寻常人看来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对于他来说,只要两个人相爱,身份和年龄不过都是笑话。 这个世道,正是礼崩乐坏的时候,哪有人有闲心管那么多? 这边,陈锦君看着年峥,平静地摇摇头:“我自己回去灯会看的,或者是和我陈家的掌柜们去看,我不过一个寡妇,和年少爷去灯会,实在是怕污了少爷名声。” 霍廷昱听到陈锦君的话皱了皱眉,她就这般看重和平燕一场没有拜堂的夫妻情分? 不知怎么的,霍廷昱开始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把陈锦君入霍府这件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搞得自己心里那一份感情现在下不来台。 年峥对于陈锦君提起和霍家二少爷的婚事有些不爽,在他看来,这是他和陈锦君之间的事情,它可以不管不顾陈锦君名义上寡妇的身份,可是陈锦君却因为这个身份几次三番地拒绝他。 “陈东家何必拘泥于一个名声和身份呢?”年峥故意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看着陈锦君,“我只不过是想尽地主之谊,带着东家逛一逛雍州最大的省会,东家未免想得太多了。” 他这么一说陈锦君面上也有一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抱歉。” 陈锦君赶紧道歉,脸上有些为难,她以往都是以男子身份谈生意,如今换成了女子身份,一时间真的不会应对这种邀请。 “那东家就如我所愿,让我带东家一起看看今天晚上的这一场灯会?” 年峥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看得霍廷昱抽了抽嘴角。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人难道不知道陈锦君已经拒绝了他吗?还在这里纠缠不分,真的是让人生厌。 第83章 顺水人情 霍廷昱愤愤地喝了一口茶。 陈锦君皱着眉头,看着年峥,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就有劳年少爷了?”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想着一会就要让徐生回去,把掌柜们都喊过来一起逛灯会,免得自己应付不来这种男女之间的尴尬相处。 霍廷昱看见陈锦君点头,气得握紧了手里的水杯。 林庭赶忙去抢他手中的杯子:“大帅,你可千万别把这杯子弄碎了,要不被陈东家发现,您这面子往哪搁啊。” 说着他几乎废了全身的戾气,才从霍廷昱手中把那个小小的水杯扣了出来。 霍廷昱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林庭赶忙安慰霍廷昱:“大不了咱们一会跟上去,趁着等会人多,把陈东家和他分开来,这样也不至于坏了陈东家和年氏的关系。” 不得不说,林庭在这方面还是顾虑周全的。 霍廷昱点点头,看了看一桌子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带着林庭悄悄溜出了饭店回到了官府,霍廷昱直接找上了正在忙着给陈锦君办理地契的官员。 “陈东家的地契还要多久?”霍廷昱看着正在忙着走程序的官员,问了一句。 “回大帅,陈东家这一次的地契签的是之前说好的扶持难民那个戏楼的地皮,现在刚刚走好税务那边的签订,还需要走一下户籍的流程,估计怎么着最少还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霍廷昱在心里盘算着,两个时辰远远到不了天黑,看来他还要给两个人延长一段时间。 可是官员以为霍大帅是嫌自己办事的时间比较长,颤颤巍巍地说:“一个时辰应该也能签完。” 霍廷昱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忙摆摆手:“没事没事,这次陈东家做的可是大善事,你就是用三个时辰也是应该的。” 这个人也是足够的机灵,当下一拍脑门:“对!属下刚刚想起来,户籍部的章子前些时候送去重刻了,估计还真要三个时辰。” 霍廷昱对他的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陈东家是雍州的大商户,慢慢来,不要除了闪失,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说完,霍廷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林庭紧紧地跟在后面,看着霍廷昱的背影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头。 谁说霍大帅不近人情的?这不是很自觉地在为自己和趁机东家之间的感情铺路吗? 霍廷昱刚坐下,越想越不对:“不行,这三个时辰呢。” 他心里有些打鼓,他可不敢保证这个年少爷不会在这三个时辰和陈锦君的单独相处里说什么话。 “来人啊,”霍廷昱皱着眉头思量了一番,“去请陈东家,就说我知道她来,请她过来喝杯茶。” 林庭乐呵呵地看着霍廷昱:“大帅不是说自己没动心吗,怎么这么忙里忙外的,好像生怕陈东家被抢走了一样。” 霍廷昱没好气地瞪了林庭一眼:“就你多话?下次你替老季陪我练练?” 林庭赶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就一书生,怎么能和大帅比呢?万一到时候不小心伤了手,以后还怎么拆解枪支?” 霍廷昱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既然你们都看得出来,我瞒着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林庭撇了撇嘴:“感情上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您有什么过不去的,让我来说,莫说一个陈东家,就是普天下所有千金,还不是您想要谁就要谁?偏偏这些年就是一个人,也不怪二夫人天天往您那边塞人。” 霍廷昱瞪了他一眼,吓得林庭缩了缩脖子。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可是她是平燕的未亡人,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庭最看不得他这副被世俗伦理困扰的模样,摊了摊手:“那就随您了,陈东家虽然名义上是平燕少爷的未亡人,可是整个雍州谁不知道她没有和平燕少爷拜堂圆房啊?大帅,您要是再不下手,这陈东家可就被抢走了,今天是年少爷,谁知道改天会不会还有李少爷王少爷?” 霍廷昱陷入了犹豫之中,他明白自己实在是无法摆脱对陈锦君的这一份感情。 他眼前不自觉地开始又一次浮现出陈锦君握着圣旨另一头出花轿的那一幕,眼中灼灼的野心至今还烙在他心头。 那野心勃勃的眼神逐渐消散,不知为何又慢慢浮现出他和陈锦君聊雍州军饷的时候,陈锦君狡黠的眼睛眨啊眨,就那么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他又想起陈锦君在或府门前进进出出确定侍卫不会拦住自己时候,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还有她从宴会上回来醉酒倚在车窗上那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以及雪地里耳根发红不敢看自己的模样,霍廷昱只觉得,如果这一次自己不抓住她,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永远的失去。 至于那个什么年少爷,不过仅仅是见了陈锦君两次,就已经要表现出一副非陈锦君不可的样子出来。 在霍廷昱看来,年峥的行为不过是权衡利弊的另有图谋罢了。 林庭皱着眉看着霍廷昱周身气场不断的变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大帅,你不是说,你对陈东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吗?” 他开口提醒霍廷昱。 霍廷昱表情一滞,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我这不过是怕陈东家所托非人罢了。”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自己管得太宽的自觉。 林庭面皮抽了抽:“如果我没记错,陈东家今年也不过双十年华,大帅您足足比人家大了六岁呢。” 霍廷昱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林庭:“你小子懂什么?年纪大点的才知道疼人,那群小年轻只知道看一张皮囊罢了。” “噗——”林庭实在是绷不住了,盯着霍廷昱锅底一样漆黑的脸色笑了出声。 “行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霍廷昱摆摆手。 “这就开始下逐客令了?大帅,不是我说,这追女人呢,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脸,你得放下自己的面子,尤其是陈东家这种,你更是要多多努力。” 林庭一脸揶揄地看着霍廷昱。 第84章 安心之处 “你走不走?需不需要我送你出去?”霍廷昱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林庭憋着笑,走出了霍廷昱办公室的大门,急匆匆地就往官府外面走去,他一定要把这件事说给季礼听,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憋着乐。 霍廷昱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他决定正视自己的心思,可是这只是他突然之间做出的决定,真正让他去做,还是难免会畏手畏脚。 可是已经容不得他在踌躇了,去请陈锦君的副官已经带着陈锦君回来了。 陈锦君好奇地看着霍廷昱:“大帅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直直地看进了霍廷昱的心坎里。 霍廷昱一怔,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没什么,就是许久不见陈东家了。” 陈锦君微微蹙眉:“很久了吗?” 好像确实是很久了,上次见面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而现在积雪已经融化了许多。 陈锦君轻车熟路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霍廷昱:“所以大帅让人把我喊来,就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陈锦君没有察觉自己这话说得过于暧昧,反倒是早早起了心思的霍廷昱耳根一红。 霍廷昱感觉自己喉咙里面有些干燥,赶忙喝了口水压一压自己心里那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热。 他放下杯子,不敢直视陈锦君的眼睛:“不是的,就是听闻你来官府了,不接待一下总觉得过意不去。” 陈锦君斜斜地倚在沙发扶手上,眯着眼睛看霍廷昱:“霍大帅这话说得不真诚。” 她这副模样过于妖娆而不自知,看得霍廷昱刚刚润过的喉咙又是一阵发紧,赶忙咳嗽了两声来掩盖过去。 陈锦君并没有察觉霍廷昱的异样,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不过还是谢谢霍大帅了,正想着不知道怎么摆脱那个年少爷呢。” 听她这么说,霍廷昱来了兴致:“怎么,你们两个聊得不开心?” “怎么说呢?”,陈锦君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没有不开心,只不过和他一起,总是没有那么自在。” “自在,怎么个自在法?”霍廷昱兴致勃勃地问她。 看来陈锦君是对那个什么年少爷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了,霍廷昱忍不住在心底窃喜。 可是当他听到陈锦君下一句话,就乐不出来了。 只见陈锦君又想了想:“虽然他确实在做生意上有着自己的见解,和他聊一些经商的事情也聊得来。” 霍廷昱知道自己对商业事一窍不通,只觉得一时间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了解这些东西。 陈锦君完全放松下来,把自己窝在沙发里:“但是他让我感觉他有一种很强的功利心,总是要带上几分戒备。” “那……你觉得和我聊天,会不会感到别扭?”霍廷昱试探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好奇地看了霍廷昱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霍廷昱暗暗搓了搓手:“没什么,只是怕东家万一也觉得我霍廷昱不顺眼,哪天不和雍州官府合作了。” 他这话逗笑了陈锦君:“那不会,大帅虽然不懂得如何经商,但是大帅从不轻易夸口。” 霍廷昱摇摇头:“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指责我。” 陈锦君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霍廷昱:“我当然是在夸你了。” 她的眼神极为真挚,看得霍廷昱脸上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只好敷衍地点点头。 只可惜霍廷昱肤色太深,这一点点红晕在他脸上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累了,我歇一会,大帅照常处理公务,不用管我。” 说着陈锦君把自己厚厚的皮毛大氅盖在身上,毛领盖住了下半张脸,闭上眼小憩一会。 她又哪里知道,有她陈锦君在这屋里,霍廷昱根本没有半分处理公务的心思。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撑着下巴看着陈锦君的侧颜。 和她平日里那雍容美艳的模样不同,她安静下来的样子格外柔和平静。 霍廷昱就这么看着,只觉得自己心里也平静下来。 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和煦而又温暖,恍惚间,霍廷昱居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这样是不是说明,她信任他? 以往还没有想这么多,可是一朝确定心意,霍廷昱压抑多年的感情就像是洪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喷薄而出。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霍廷昱心里还是对着外界的舆论有着顾忌,他只能贪婪地、一遍又一遍的用目光描摹着陈锦君的睡颜,仿佛这样就能把她永永远远的镌刻在自己的眼底,烙在自己的心头。 霍廷昱用粗糙的大手搓了搓脸,叹了一口气。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笑着摇摇头,莫不是自己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忍住这一会都做不到了? 霍廷昱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强迫自己继续看着还没看完的公文。 太阳就这样渐渐落下,火红的夕阳从窗子里映出绚丽的光芒,陈锦君揉揉眼睛,迷茫地看着屋里的环境。 她好像,在这里睡了快一个下午? 记忆中,自打自己到了雍州,很少这样安安稳稳地睡一个漫长而又惬意的午觉。 陈锦君冷冷地看着窗外的残阳,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候了?” 霍廷昱一直关注着陈锦君,自打她醒了,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陈锦君还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声音柔柔的,没有一丁点攻击力。 霍廷昱的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东家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地契还没有签下来,东家还可以再睡会。” 陈锦君摇摇头,恢复了几分清醒:“不睡了,也不知道年少爷有没有等急了。” 说着,陈锦君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霍廷昱喊住了她:“那小子没走,他一直说要等你一会,还说……答应了和东家一起逛灯会。” 陈锦君一拍脑门,心说不好,自己在这里睡了两个时辰,竟是忘了让徐生回去喊各位掌柜了。 这样看来,岂不是自己要单独和年峥逛灯会? 想到这陈锦君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霍廷昱看出陈锦君在为什么烦躁,随口问了一句。 陈锦君摇摇头:“没什么,地契什么时候能办好?” 霍廷昱看了看一旁的西洋钟:“估计快了,半个时辰?” 他还是有一些心绪,毕竟陈锦君的这份地契如果不是自己从中作梗,恐怕早早的就好了。 第85章 私心 陈锦君点点头:“那我先去那边等着了。” 霍廷昱想拦住她,但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陈锦君前脚刚刚离开霍廷昱的办公室,霍廷昱就立刻收拾好手里的公文站起身来。 他必须要立刻跟上去,绝对不能让那个小子单独和陈锦君相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想自己一样是个正人君子。 霍廷昱这样想着,面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一脸理所当然。 他换下自己身上的军装,穿上了寻常的布衣,又披上了自己的皮大衣,一时间竟也看不出他就是雍州军阀的大帅。 陈锦君回到了上午的那个休息室,年峥居然在这里和其他官员聊了起来,看到陈锦君回来,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凑上来,陈锦君巴不得他不要来烦自己,坐在一旁等着官员拿地契给她。 可是这一封的契被霍廷昱特别“关照”了,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个官员才紧赶慢赶的回来了。 “哎呦东家久等了,这个地契要过户籍部,耽搁了一点时间。” 陈锦君摆摆手:“没事,好饭不怕晚。” 说着在地契上面签了字。 “好了吗?”年峥也凑了过来。 陈锦君木木的点头,她知道接下来就是不得不和年峥一起去逛灯会。 果不其然,年峥看着陈锦君发出了邀请:“走东家,正逢上元佳节,何不一起去看一看这场盛会?” 陈锦君对于年峥文绉绉的用词很不适应,她皱皱眉,点头说:“那就去看看。” 她站起身,跟在年峥后面走着,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走出官府大门的那一刻,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躲不开这一劫了。 陈锦君咬咬牙,走了几步,居然走出了壮士扼腕的气势。 霍廷昱在后面的阴影里看着陈锦君,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微笑。 而另一边更隐蔽的角落里,季礼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林庭:“出来了出来了。” 林庭看了一眼,指了指霍廷昱:“你看大帅,鬼鬼祟祟地跟着,好像生怕陈东家被拐走了。” 季礼嘿嘿一笑:“咱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他姓霍的做这种事情,这还不赶紧跟上去看戏?” 随后,他拉着林庭跟在了霍廷昱后面。 霍廷昱显然不会跟踪人,大大咧咧的走在陈锦君和年峥后面,尽管穿了一身黑,可是那魁梧的身躯也是十分惹眼。 这倒也是好在陈锦君一心只想着该怎么早早的摆脱年峥,自己去逛灯会,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霍廷昱亦步亦趋地跟着。 年峥也没有发现,他现在只想着怎么一会和陈锦君拉近感情,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跟在后面的霍廷昱。 霍廷昱也是一心只想着一会到了灯会,该怎么把陈锦君和年峥神不知鬼不觉的分开,怎么可能注意到故意收敛气息跟踪的季礼和林庭呢? 三拨人互相尾随着,眼看就到了灯会上。 灯会不愧是整个雍州最大的盛会之一,放眼望去只看得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陈锦君皱了皱眉,她不是很喜欢这种人特别多的场合,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 一进到灯会上,年峥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凑在陈锦君身边,越贴越近。 霍廷昱默默握紧了拳头,不停地告诫自己现在周围人很多,自己要徐徐图之,不可以轻举妄动。 陈锦君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身边的年峥,说实话,如果不是怕坏了这一次的交易,她巴不得把年峥远远的推开,甚至是给他一巴掌。 可是自己这是在雍州,要是想做成生意不能像自己在京城那样任性妄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和善。 不得不说的是,雍州的灯会确实名副其实,这里的花灯一点都不比京城皇宫里面的差到哪里去。 如果说皇宫里面的花灯更多的是巧夺天工的精美,那么雍州这里的花灯就是一个“大”字。 陈锦君一直在看着花灯,渐渐地忘了身边的年峥。 她专心地欣赏着花灯,感叹着每个地方的花灯都体现出了百姓最真挚的祈愿。 就像这雍州的花灯,虽然大,但是一点都不俗,反而能看到许多奇思妙想。 霍廷昱跟在后面,健硕的身躯和瘆人的气场让他周围的人群忌惮,所以她的周围倒也没有很拥挤。 他踩着高筒靴大步向前,借着人群分开了陈锦君和年峥。 年峥感觉到一股不可抗力把自己和陈锦君分开,抬起头就想质问霍廷昱。 霍廷昱低头,冷冷的看了年峥一眼,年峥不傻,他见过霍廷昱几次,自然也知道霍廷昱长什么模样,他突然意识到,尽管陈锦君是寡妇,那也是霍家的寡妇。 当下立刻偃旗息鼓,灰溜溜地顺着人群走了。 跟在霍廷昱身后的林庭和季礼也注意到了霍廷昱的举动,相视一笑。 季礼对林庭说:“你看,我就知道他肯定等不及,早早地就把他们两个分开了。” 林庭也贼兮兮的笑着点头。 只有陈锦君专心地看着花灯,丝毫没有发现身边的男人换了。 霍廷昱跟在她身边,步调和陈锦君尽量保持一致,顺着陈锦君的目光看着路边的花灯。 就这样慢慢地走到了灯会的第一个路口,一辆巨大的花车停在路口中间,四周围绕着看热闹的百姓。 陈锦君凑过去想要看看,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还跟着年峥,没好气地别过脸去。 她没有想到,转过来的第一时间看到的不是年峥那张脸,入眼的是一个到校妇科一般的下巴。 有些眼熟。 陈锦君赶忙顺着这个下巴往上看,猝不及防的就和霍廷昱霍廷昱对上了眼眸。 她一时间就又惊又喜。 惊的是霍廷昱不知道神木常在在自己旁边,喜的是年峥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不禁问霍廷昱:“你怎么在这里?” 可惜路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嘈杂的环境让霍廷昱只能看到陈锦君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陈锦君在是什么。 他向下低了低身子,示意陈锦君再说一遍。 陈锦君趴在他耳朵旁边,又问了一遍。 她清越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湿热的哈气,霍廷昱忍不住眯了眯眼,抿了抿嘴。 第86章 绝佳助攻 “你走的时候,我看见你不情愿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想和那个年峥一起逛灯会,特意帮你来挤走他。” 霍廷昱在她耳边说,声音算不上大,但是陈锦君却能清清楚楚听到每一个字。 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眸,笑意盈盈地看着霍廷昱。 街边的花灯照得整个街上光明如昼,陈锦君一张脸被灯光染上了柔和的光芒。 这一笑,就是霍廷昱在这次灯会上见到的最美的“花灯”。 霍廷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些腼腆地对陈锦君笑笑。 他看到,陈锦君用口型说了“谢谢”。 霍廷昱冲着她摇摇头,表示这算不上什么。 想到和陈锦君并肩走过这一段灯市如昼,霍廷昱忍不住有些窃喜,又有一些遗憾。 这一刻,他不再是雍州军阀的大帅,陈锦君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陈东家。 两个人就像是寻常百姓一样,走在街头,看着一年一度的灯会。 陈锦君扯了扯霍廷昱的衣袖,指了指停在路口那一辆巨大的花灯。 “那是什么?” 陈锦君很好奇这花车真正的用处。 霍廷昱也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一次来看灯会,这样问他,他也不清楚。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霍廷昱护着陈锦君向前走,他强壮的身躯为陈锦君阻挡了不少路人的拥挤,却又与陈锦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陈锦君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感谢了一下霍廷昱这么屈尊降贵,肯来看看寻常百姓的灯会。 转到花车的正前面,陈锦君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在花车上弹着琵琶的那个人,不正是玉春楼的文琴吗? 陈锦君探头探脑地往花车里面看去,想看看沈笑笑在不在这里。 可是她并没有看到沈笑笑的身影,反而看到了玉春楼的另一位头牌,绣凤。 霍廷昱注意到了陈锦君的反应,赶忙问:“东家认识?” 陈锦君点点头:“陈家名下玉春楼的两位头牌,怎么会不认识?” “那你还问我花车里面是什么?”霍廷昱问她。 陈锦君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安排啊。” 霍廷昱也没有过多地追究这些,就这样和陈锦君隐匿于市井嘈杂的人流里。 短暂地放下心里所谓的伦理纲常,只贪图这一瞬间的靠近。 想到这,霍廷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原来自己的这一份感情,只能如此偷偷摸摸吗? 陈锦君又拉了拉霍廷昱的披风,指了指前面的灯会。 “我们去那边。” 陈锦君拉着霍廷昱逆着围观的人群往外走。 霍廷昱努力压抑着自己快要飞上天的嘴角。 两个人继续一边走一边看花灯,霍廷昱还是一如既往礼貌地和陈锦君保持着一定距离。 突然,有人从一旁快速跑过,撞了一下陈锦君。 陈锦君不受控制地就倒在了霍廷昱侧着的怀里。 陈锦君愤愤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霍廷昱左手放在陈锦君肩上,帮陈锦君稳定住身体,眯着眼看着那个背影。 陈锦君可能看不出来,可是他霍廷昱不可能看不出来多年老战友的一个背影。 是了,刚刚跑过去的人就是季礼,撞了一下陈锦君也是他故意为之。 陈锦君意识到自己在霍廷昱的臂弯里,赶忙挣脱开来,故作平静地对霍廷昱道谢。 霍廷昱笑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徐徐握拳,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陈锦君肩头的余温。 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陈锦君,心里又喜又悲,一时间,他竟是希望时间永永远远地停留在此刻。 可是他还快反应过来,季礼已经知道他和陈锦君在灯会上,刚刚那一下也肯定是季礼故意的。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季礼和林庭。 霍廷昱不悦的皱皱眉,带着陈锦君在灯会上绕来绕去,把季礼和林庭甩开了。 陈锦君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甩掉了两个尾巴。” 陈锦君知道尾巴是什么意思,当下点点头,这里人太多了,她竟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的花灯,一时间有些恍惚。 “感觉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梦一样。” 这一片的人少了许多,霍廷昱耳力又好,自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陈锦君的话。 “可是这都是真正发生的,不是梦。”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侧颜。 就像是我不可避免地对你动了情,我也希望是梦。 霍廷昱在心里说,无奈地摇摇头。 陈锦君点点头:“是啊,转眼间,明天就是蔡英问斩的日子了。” “怎么,你明天要去看?” “为什么不去?他做下的那种事,只有看了,心里才能快意一些。” 霍廷昱有些意外:“我以为东家会害怕人头落地的那一下。” 陈锦君笑笑:“大帅小瞧我了,这些年走南闯北,虽然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但也算得上见过一些世面,怎么会怕这些。” 她无端地又想到出嫁路上,许凡明让人送来的周老太爷的头颅。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蔡英只是正常的人头落地罢了,有什么可以怕的?” 霍廷昱踌躇了一下:“可是审他的是杜玉。” 杜玉可是前朝酷吏,恐怕那个蔡英不只是人头落地。 “我见过杜大人,他不像是没有分寸的人。”陈锦君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只不过,这个蔡英做下的罪孽太多了,我怕杜大人不肯放过他。” 这一点霍廷昱也是赞同的:“放不放过是一回事,只是有时候,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陈锦君看向霍廷昱:“明天大帅回去吗?”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点了点头:“会的。” 陈锦君看向前面的路,点了点头。 两个人沉默无言地走出了灯会,陈锦君又问霍廷昱:“回去吗?” 霍廷昱想了想,对陈锦君说:“先去一个地方。” 陈锦君跟着霍廷昱,一脸不解。 霍廷昱带着陈锦君走进了一家饭店:“晚上没吃饭,请东家一起吃一顿?”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陈锦君下午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吃。 当然,他是不会对陈锦君说自己中午气饱了,下午也没吃,自己饿了这件事。 陈锦君早就饿了,本来想着回去了之后让厨房煮一碗面就行,没想到霍廷昱居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当下立刻点点头:“荣幸之至。” 第87章 菜市口问斩 正月十六一大早,监狱门口挤满了人。 蔡英作为雍州商会的会长,自然知名度很高,所以他之前被抓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成为了整个年节里面百姓阖家欢乐时刻,饭桌上的谈资。 自然而然的,蔡英问斩这天,也有许多人围观。 囚车从监狱里缓缓驶出,蔡英两眼无神的被拷在囚车里,宽大的囚服空空荡荡,这将近一个月的折磨已经让蔡英身形消瘦的不成人样了。 陈锦君坐在黄包车上,冷眼看着蔡英被推往菜市口。 拉车的许凡明压了压帽檐:“蔡英这副模样看上去真惨啊。”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语气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惋惜,反而有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陈锦君冷笑了一声:“他如今这副模样,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半分都怨不得别人。” 许凡明嘿嘿一笑,眼里意味不明:“师父的手段,他能撑下来这么多天,也算是个人才了。” “你和杜宇相认了?”陈锦君把目光从蔡英身上移开,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点点头:“他和罔极寺的圆慧大师交好,昨天还特意为我净心。” “你原谅他了?”陈锦君意外的挑了挑眉。 许凡明笑着摇了摇头:“师徒如父子,父子哪有隔夜仇?” 陈锦君也会意的笑笑:“说开了就好,你我初到雍州,不好树敌太多。” “树敌?你一上来就弄倒了蔡英,明明是东家给自己树敌过多。” 许凡明今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欢快,说话时都带着轻松的调侃。 陈锦君抬抬下巴:“走了,快点跟上。” 许凡明扶正了帽子,伪装成黄包车夫拉着陈锦君往刑场赶过去。 一路上,许多百姓已经拿了各种烂泥、臭石头往求车里的蔡英身上招呼。 蔡英囚服下面没有一块好地方,这还都要归功于杜宇的手段,把人折磨的眼里没有一丝亮光,但是披上一层皮,看上去只是眼神呆滞的一点而已。 师父果然是师父,这经验没有几十个人练不出来的。 许凡明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咋舌。 陈锦君看着蔡英,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一时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看蔡英这个坏事做尽的人得到他应该有的报应,还是想看一个商人究竟能为利益走到哪一步。 平心而论,她也是商人,蔡英为了利益而倒卖鸦片,她可以理解,但是永远不会原谅。 陈锦君和许凡明跟着囚车缓缓到达了刑场,许凡明带着陈锦君来到了杜宇一早就留好了的位置。 杜宇转过身来,对许凡明说:“正好,今天的蔡英是这个老刽子手的第九十九个刀下亡魂了。” 陈锦君看了一眼擦拭鬼刀的刽子手,她听闻过,刽子手的生涯只能斩下九十九颗人头。 可是事实上,很少有刽子手能够达到九十九个人头的记录。 看这位刽子手年龄也算不上年迈,陈锦君眯了眯眼,看来雍州的斩首案不少啊。 像是看出陈锦君心中所想似的,杜宇向她解释。 “这位,以前在青红会是刑堂的刽子手,那段日子乱的不可开交,所以动刀的次数自然多了一些。” 陈锦君了然的点了点头:“那这么看来,蔡英算不算他刀下犯下最大事的那个人?” 杜宇神秘的笑笑,伸出了三根手指:“勉强能排上前三。” 陈锦君好奇的挑眉问杜宇:“青红会还能碰到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许凡明垂着眼睫:“我记得,当时砍了一个清朝的四品官。” 杜宇点点头,证实了许凡明的说法:“卖国贼,该杀。” 陈锦君笑笑,看来青红会比她想象中的势力更大。 监斩官已经开始让人宣读蔡英的罪行了。 陈锦君通透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明明已经临近了正午时分,天上高悬的太阳却是惨淡的白色,没有丝毫的暖意。 她把视线才太阳上移开,往下面看了看,一群百姓都愤愤的看着蔡英。 反倒是精神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杨青站在人群里,冷漠的看着蔡英。 陈锦君冲着杨青点点头。 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陈锦君赶忙回头看了过去。 霍廷昱穿着一身军装,就那么坐在轿车里。 他在看她。 陈锦君也对着霍廷昱点了点头。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虽然已经知道她不怕这小小的斩首场景,但还是有些不忍心让她直面这罪恶的血腥场景。 那边监斩官时刻注意着时间,生怕错过了问斩蔡英的最佳时刻。 陈锦君看着日晷上的影子逐渐滑倒午时,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听见监斩官唱声道:“午时已到,行刑。” 木牌落在地上,不大不小的声音落在陈锦君耳朵里。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刽子手含了一口酒,均匀的用嘴喷洒在鬼刀上。 随后,刽子手把刀高高举起,刀身反射出惨白的阳光。 陈锦君条件反射的眯了眯眼,就见刽子手强劲的腰身带动手臂,连着鬼刀,直直的向着蔡英的脖子挥去。 不得不说,这个刽子手的手法了得。 只见鲜血从蔡英脖子里喷薄而出,正月里积雪还没有化,洒在雪地上,星星点点的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再看倒在地上的蔡英,脖颈处还连着一层皮。 陈锦君忍不住又看了这个刽子手一眼。 讲究的刽子手,在行刑的时候,都不会完全砍断犯人的脖子,反而会留下一点皮肉相连。 据说这样,是为了犯人的家属能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走尸体,把犯人的偷矿是和身体缝上,好用来下葬。 而这个刽子手,把握的刚刚好,既能够一刀下去让蔡英当场丧命,又能够恰到好处的留了一层皮肉相连。 台下围观的百姓看着蔡英被斩首,发出一阵叫好声。 陈锦君皱着眉头看了过去,只见围观的人们兴致高涨,甚至还有的人手舞足蹈。 放眼望去,一群围观的人里面,只有杨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杨青,眼里居然浮现出来一分怜悯之意。 陈锦君摇了摇头,是该说这些百姓已经麻木了呢,还是该说蔡英死的好呢? 她抬头看了看冰冷的阳光,叹了口气。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第88章 乱世里的幸运 杨青看到陈锦君抬头看向天空,也跟着抬起头。 蔡英死了,他应该感到高兴的。 杨青想让自己笑一下来表示庆祝,可是他只是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无法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为什么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呢? 杨青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倒在血泊中的蔡英,地上的血渍像极了红梅花开。 他轻轻捂住心口,迷茫的眨着眼,思考着自己为什么笑不出来。 杨青想让自己笑起来,可是只是徒劳,他不停的抽动着嘴角,试图用面部肌肉挤出一个笑来表示自己为蔡英的罪有应得而开心。 陈锦君注意到杨青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赶忙对杜宇说:“杜大人,快些让人把他带走,他的状态不对。” 杜宇顺着陈锦君的手指看了过去,以他的监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杨青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赶忙招来两个小警察,让他们悄悄地把杨青带走。 许凡明对陈锦君挑了挑眉:“怎么,陈东家觉得杨青是可用之才?” 陈锦君低头笑笑:“能想出这种精妙办法的,那肯定不会是一个庸人。” 她看着杨青被带走园区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他在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对。”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说:“不可惜,总会有用武之地的。” “还有,一会把他送到陈府上,让郑文看好他,尽量不要让他的精神失常了。” 许凡明点点头。 杜宇听着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垂下眼睫,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 离了刑场,陈锦君往外走去,霍廷昱的正站在门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大帅在等我?”陈锦君挑眉。 霍廷昱点点头:“地契都签下来了,东家什么时候开工?” 陈锦君知道霍廷昱指的是修改大戏楼的事情,沉吟了一下:“不急,总是要先等图纸和样式出来了再说。” 霍廷昱这也是属于没话找话的问题,他仔细观察陈锦君的脸色。 “大帅在看什么?”陈锦君不悦的瞪了回去。 霍廷昱别开了头:“没什么,看看东家有没有被吓到。” “大帅这是在小瞧我?”陈锦君摇摇头。 霍廷昱看向一旁和杜宇攀谈的刽子手:“毕竟是这般凶神恶煞的刽子手行刑,我怕东家被此人吓到了。” 陈锦君看着那个已经“功成身退”刽子手的背影:“他刀下的亡魂皆是有罪之人,这是惩恶扬善的事情。” 说着,她看向霍廷昱:“可以问一下她的姓名吗?” 霍廷昱嘶了一声,眯起眼睛想了想:“我只记得姓鲁,至于姓名,我不知道。” 陈锦君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我送东家回去?”霍廷昱拉开了一旁的车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愣住了几秒,才笑着点头:“荣幸之至。” 陈锦君和霍廷昱并排坐在后座,霍廷昱拿出了昨天夜里准备好的文件,递给陈锦君。 “这是开城门放难民的文书,还有特批的难民落户流程,东家可要收好了。” 陈锦君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袋,当场拆开看了一眼。 “大帅有心了。” 文件很细致,陈锦君又把文件收好放到文件袋里。 “只等图纸下来,我这边就可以立刻让人安排开工。” 霍廷昱点点头:“还是要多谢东家慷慨解囊,出资盖这戏楼。” 陈锦君笑着摇摇头:“这不算什么,我出本金,这些难民既可以有活干有饭吃,也能有一个安身立足的方式,这世道,我救不了所有人,也不能救所有人。” 霍廷昱看了看车窗外的路边,叹了一口气:“没有人能当救世主,东家这样,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还是要谢谢大帅肯让我这么做,给了我这么多便利。”陈锦君冲着霍廷昱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笑容明艳动人。 霍廷昱转过头来,目光一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锦君没有注意到霍廷昱的不对劲,只是越过霍廷昱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路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也是她为数不多能做到的了。 霍廷昱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赶忙出言安慰:“东家有心做些什么,就已经是很好的了。尽人事,听天命。” 陈锦君垂眼点点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霍廷昱又问陈锦君:“东家可想好,到时候难民怎么安置,怎么管理,万万不可出了岔子。” “这你放心。”陈锦君并不觉得其中会出什么问题,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为了在雍州落下户籍,这些难民想来不会造次。 霍廷昱抿了抿嘴,好像想说什么,可是还是没有说出来。 轿车缓缓驶到霍府门前,陈锦君不等侍卫开门就自己先跳下了车,转身看向霍廷昱。 “谢谢大帅让我搭这一趟顺风车。” 说完,陈锦君头也不回的就进去了。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他现在已经开始真正正视自己一直回避的那一份感情。 只是……陈锦君并没有这一份意思。 想到这里,霍廷昱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就让自己怀揣着这份情,默默的守着她也好。 至少……有着平燕这一份赐婚的圣旨在,她不会轻而易举的再嫁。 霍廷昱苦笑,曾经自己最痛恨的圣旨,此刻却是他为了把陈锦君留在身边的卑劣手段。 地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霍廷昱抬头看了看霍府华丽却老旧的匾额,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军装。 这个年代确实很讨厌,可是如果自己太早的出现,亦或是太晚的降临,又怎么会遇到她呢? 他忍不住再一次想起陈锦君那燃烧着熊熊野心的眼眸。 也许,他和她有些地方是相像的。 霍廷昱一边往望楼上面走去,一边想着。 他再一次站到了望楼上,就像是陈锦君进雍州那天一样,极高林下的看着霍府门前的空地。 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记得那一顶火红的花轿。 这又算不算是,不打不相识? 霍廷昱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不然为什么会对陈锦君如此念念不忘。 他摇摇头,走下了望楼。 第89章 京城来客 陈锦君清晨一大早就到了陈府。 她刚刚推开陈府的大门,就看到杨青在浇花。 杨青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着她:“东家来了。” 陈锦君点点头:“怎么样,这些天感觉好点了吗?” 杨青放下了手里的水壶,拍了拍手上的水珠。 “还要多谢东家肯收留我,”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一辈子未娶,又是无儿无女,这样反复无常,若不是东家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估计早就要在这个时候冻死街头了。” 陈锦君扬了扬眉毛:“我这里不是白住的,我要留杨老板,自然也是看中了杨掌柜的手艺。” 杨青苦笑:“我哪里有什么手艺?” “怎么没有?”陈锦君反问他,“如果不是对制茶掌握得炉火纯青,是写不出来那张方子的。” 杨青赶忙抱拳求饶:“东家可别再提那张方子了,如果可以,我真的是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写下这张方子过。” 陈锦君笑着说:“既然蔡英已经死了,这件事也已经结束了,杨老板也不必纠结。” 想到蔡英的死,杨青又忍不住回想起那天刑场上的场面。 他赶忙摇摇头,把这个场景从自己的脑海里赶走。 “我现在常常梦到那天刑场的场景,明明那天是晴天,可是在梦里,刑场上下了红色的雪。” 杨青语气平平淡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陈锦君想了想:“杨老板还是要好生歇着,可以在郑文手下当个炒茶大师傅,没忙起来就不会想这些了。” 杨青摆摆手:“我哪里配得上大师傅的名号啊,这么多年手都生了不少,我啊,还是慢慢的从学徒开始,到底也不辜负东家您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 “福乐茶楼……已经被查封了,到时候官府查完了,我会让人把福乐茶楼买回来,到时候,郑掌柜也算是有了自己的铺子。” 杨青对于她这个想法没有异议:“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段,只希望以后,能安安稳稳地,不要再惹上这些肮脏玩意。” “我在这向杨老板保证,我陈家永远不会做大烟生意。” 她的目光格外坚定,杨青一怔,笑着说:“我一直都是信东家的,不然也不能当时不顾一切的赌东家能够搞垮蔡英。” 两个人正说着,门外又急匆匆地走进来了一个人。 “有人吗?”他风尘仆仆一身粗布麻衣,蓬头垢面地敲了敲门。 于策最先看到了来人,赶忙请了进来。 陈锦君顺着于策的声音回头看,赶忙站起身相迎:“哎呦,您怎么亲自来了?” 说着她殷勤地把来人带到了里屋,赶忙喊人上茶。 杨青凑到郑文身边,好奇地问:“这位是?” 郑文一点也不意外陈锦君的反应,也不意外杨青的好奇,低声向他解释:“你知道样式雷吗?修皇城的那个。” 杨青瞪大了眼睛:“这位不会就是……”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坐在陈锦君对面的老人。 郑文摇摇头:“不是,样式雷是给皇家做事的,这位是当年和样式雷起名的样式苗。” 杨青没有听说过样式苗的名号,有些好奇地看向郑文。 郑文耐心地对他解释道:“当时圣上偏好样式雷,自然样式苗就无人知晓了。” 杨青点点头,他有些明白了,苗家虽然也是做样式的,但是风头更盛的样式雷,当年皇帝的一念之差才造成了如今两家之间名声的差距。 陈锦君亲自给来人倒了一杯茶:“您让下面小辈跑一趟把东西送来就是,怎么还亲自跑?” 苗裕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那些小子怎么说得明白?” 说着,他对着陈府的大门扬扬下巴。 于策眼尖,赶忙拉开了大门。 门外是整整一个车队,虽然不及陈锦君出嫁那般隆重壮大,甚至比不上陈家寻常时候的行商队伍,可是陈锦君就这么打眼一看,就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您这是,也带着整个苗家来雍州了?” 苗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啊,那京城,呆不下去了。” 他心思重重地抽了一口烟,摇了摇头,一脸愁容。 陈锦君抿了抿嘴:“京城怎么了?” “里里外外乱得不可开交,早点离开那里早点清静下来。” 苗裕在地上铺着的石板上面磕了磕烟斗,看着门外苗家的车队,朗声中气十足的唱声道:“都愣着干嘛呢,把东西卸下来给东家过过眼啊,没长眼的小兔崽子。” 苗裕虽然看上去年岁不小,可是实际年龄却不看上去小多了,就从这中气十足的几句话里面就不难看出他身板很是硬朗。 但是陈家的掌柜们都见怪不怪了,又不是第一次和样式苗做生意盖房子,苗裕什么脾气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吴江乐乐呵呵的呲着大牙就出去帮苗家人往里面搬东西。 苗裕坐在陈锦君对面的太师椅上,拿着烟都指挥着苗家的小辈把木星一件件拼起来。 杨青瞪大了杨静,看着院子里面平地而起一整个梨园。 虽然只是经过缩小的模型,可是精巧的做工,典雅的外观五一不想众人们展示着样式苗的专业程度。 一瞬间,杨青明白了为什么在大清朝初期的时候,样式苗能和样式雷分庭抗礼了。 陈锦君端详着地上的模型:“您这可是废了大心思了。” 苗裕摆了摆手:“这是我做的最后一件了,自然是要好好做。” “怎么,您这是要隐退江湖了?” 陈锦君又给苗裕面前的茶杯满上了。 苗裕嘬了一口烟斗,整张脸被口中逸出的烟笼罩着,看上去颇为高深莫测:“退隐江湖算不上,只是年纪大了,是时候盖静下心来带带这些小子们了,省的等我那一天真的干不动了,苗家的传承再断在我手里。” 他呵呵呵的乐着:“到时候,我才是真正的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了。” 一旁正在忙着给戏楼模型安装瓦片的苗时安不乐意了,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老爷子:“您老人家可少说两句,连着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好好养养身子比啥都强。” “看,嫌你老子烦了不是?”苗裕举起烟斗作势要砸苗时安,可也只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嘴里还念叨着,“我这烟斗值不少钱呢,砸你都嫌亏。” 陈锦君见怪不怪的安抚苗裕:“好了,您歇一会,看着他们弄。” 苗裕哼了一声,又踢了一脚苗时安:“我就看在陈东家的面子上放你一次。” 苗时安一脸无奈的笑着,自家这哪是什么传闻中的苗大师啊,明明就是一个老顽童。 第90章 戏楼样式 苗家人手并不少,不一会就把整个戏楼的模型组装好了。 陈锦君“嗬”了一声:“您这可是大手笔啊,这样的戏楼没点家底可是盖不起来的。” 她扭头看向苗裕:“您这是高看我了。” 苗裕叼着烟斗,笑着说:“若是别人,我可能也就按照寻常戏楼设计了,可是陈家不一样,皇商陈家啊。” 说完,他自己乐了出声。 “您这又拿我开玩笑了,当年祖父摘皇商这顶帽子的时候,您可没少出力。” 陈锦君也打趣起来苗裕了。 苗裕把烟斗拿的手里,站起身走到戏楼模型旁边,一点一点给陈锦君说了起来。 但是他还不自己说完,用烟斗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苗时安:“过来,我说一个地方,你告诉大家伙为什么这么做。” 他竟是在这里当场考量起来后辈的功底了。 陈锦君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苗时安,看来这个苗裕的小儿子,恐怕是下一代样式苗。 苗裕这也是良苦用心,特意在陈锦君面前展示自己亲传弟子的功底,既是告诉陈锦君,等他有一天老了,希望自己最看重的弟子能够得到交好世家的支持,不至于被其他同行抢了生意去。 陈锦君对苗裕点点头,苗裕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冲着陈锦君抱了抱拳。 苗裕清了清嗓子:“首先啊,东家给的地形,是一片四方的地皮,所以正中间这个戏楼,我特意做成了圆筒形的。” “来啊,安子,给东家和各位掌柜的们说说,为什么要盖成圆筒形的啊?” 站在苗裕斜后面的苗时安上前一步,辑了一礼,字正腔圆的说:“这是外方内圆,外方正,内圆滑,又有规矩之意。” 苗裕点了点头:“那你再说说,这戏楼为什么在正中不再偏角啊?” “因为这块地皮不盖围墙,就要保证八面来客,也是为了八方来财。” “说得好!”苗裕带头给自己小儿子叫好,在场的掌柜们也都为了这吉祥话鼓掌。 陈锦君也笑着点点头,果然比起脾气火爆的苗裕,苗时安比他老爹多了几分世故。 苗裕踱了两步,指着四周分别各三排的店铺说:“这铺子是怎么排列的?” “是按八卦阵排列的,东家给了都要开什么铺子,我们就把利于铺子的风水位置安排好,既便于东家管理,也方便客人找一个行当的铺子,最主要的是,这样还能便于交通。” 陈锦君点点头:“确实妙,这样一来,以后说铺子直接说八卦阵的方位,好找多了。” “东家说得对,你还不赶紧记下来?”苗裕看了一眼苗时安。 苗时安连连点头。 苗裕指挥一旁围观的学徒:“去,把戏楼顶子掀开。” 戏楼的顶走被掀开后,中间是大大的戏台,两边是视野开阔的包厢。 “戏台这一边,是后台。剩下的除了一楼,二楼三楼全做了包厢。可是我们一共做了三层半,安子说说,为什么要做这个半层啊?” “这半层是参考了样式雷在紫禁城里的妙音阁,是为了各位名角的演出方式着想,同时这样划分整个戏楼的区域,让这个戏楼不仅仅制作戏楼,您要是什么时候想学洋人开个拍卖会,这个场地也是十分合适的。” 这一点倒是陈锦君不曾想到的,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拍卖会吗?蛮新奇的形式,倒是可以一试。 倒是一直经营这种娱乐场所的沈笑笑又看出来了另一种商机,她一双狐狸眼饶有兴致的眨巴着看着那个戏台:“这种布局,莫说是戏台,拍卖会,就是东家要开宴会啊,歌舞厅什么的也是十分合适的。” 陈锦君竖起食指点点下巴,又扬起手招呼徐生:“你说得对,这块做的好,徐生呢?还不看赏?” 徐生看了一眼陈锦君招手的手势,拿出了满满一把银元。 苗裕踢了一脚一旁楞着的苗时安:“东家赏赐,还不去接着?” 按理说陈锦君应该全部都放到最后一起赏的,可是那样一次性赏不能赏的过多坏了规矩,索性就一次一次的赏,也算是接济一下全族逃到雍州的样式苗了。 以苗裕老辣的眼光自然知道陈锦君这是在暗中帮助苗家,即使他论辈分来说和陈老爷子论兄弟,但是他也不能为了那点面子,不管自己这一大家子人的死活。 苗裕在心底暗暗记下了陈锦君这一份情谊,继续说:“这戏楼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我们在园林上也下了功夫。” 苗时安见苗裕举起烟斗,十分有眼色的接话:“雍州地处西北,夏天炎热,冬天多雪,春多风沙,秋多暴雨,所以在设计的时候用的大部分都是适合雍州气候的花木。” “这里,”他在戏楼周围比划了一圈,“种梨树,既符合梨园,春天白色的梨花也和红墙十分搭调。” “再看这边,”苗时安又指了指另一边,“这里种合欢,然后往外分别种上春夏秋冬四季植物,整个区域,一年四季皆有花开,一季一景。” 苗裕抱拳:“东家,这就是我第五代样式苗——苗裕的收山之作。” 陈锦君重重的点点头:“徐生,重赏!” 徐生带着侍女从后面出来,这是陈锦君一早准备好的赏赐,只不过没有想到样式苗居然是举族迁到雍州,所以他刚刚不得不临时又加了一箱银元。 苗裕看着徐生带上来的赏赐,眼眶一热。 他心里知道,陈锦君经商了十年左右,不可能不知道道上的规矩。 本来交易之间的赏赐讲究一金二银三铜吊的比例,可是在陈锦君这里虽然明面上看着确实如此,可是硬通货的银元箱子已经合不拢盖子了,明显是刚刚往里面多塞的。 他鼻头一酸,看了看跟着自己来到雍州的一家老小,又看了看陈锦君和一众掌柜,又是重重的点点头:“东家,以后咱们两家的生意,不谈价钱。” 陈锦君皱皱眉头:“这不合适,你们这些师傅也是要吃饭的。” 苗裕摇摇头:“以咱们两家的感情,这一笔生意按理说只应该收成本价钱,可是这些年京城不太景气,也没有什么好的作品能够拿得出手,名声也渐渐没落了,生意就自然越来越少。” “东家念在交情,虽然人在雍州,却命人不远万里跑回京城把这单生意给我样式苗,实在是让我苗裕感激不尽。” 陈锦君坦然的笑笑:“主要是相信您的手艺,毕竟民间的样式苗当年可是和皇家御用的样式雷齐名呢。” 第91章 举族迁居 苗裕苦笑着摆摆手:“快别打趣我了,样式雷,名利双收;样式苗,已经快要行至末路了。” 苗时安听不得自己父亲说这种丧气话,不甘地咬了咬下唇。 陈锦君抬头看看天,叹了一口气:“现在这年头,做什么生意的都不好过,您是打算以后在雍州了吗?” 苗裕点点头:“雍州这地方虽然比不上京城,但是好在安全,京城现在就是洋人的地方了,你说说咱们汉人,以前看满人脸色,现在要看洋人脸色,这算什么事?” 他愤愤地嘬了一口烟斗,幽幽地把烟叹出来。 “既然如此,您要不先找个地方落脚,安顿下来之后让于策带着您的人去官府登记一下?”陈锦君提出建议。 苗裕低下头,众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可是苗时安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父亲在想什么呢? 原因无非就是父亲想要投奔陈家,可是又拉不下这个老脸。 他咬咬牙,把自己一直以来在心底盘旋却不敢说的想法说了出来。 苗时安握紧了拳头:“东家,您这里,可容得下我苗时安做一个掌柜?” 他这话一出,苗裕愣住了,缓缓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像是第一次见他似的。 陈锦君不知道苗时安想要干什么,愣愣地点点头:“自然。” 苗时安抱拳:“那打今天起,东家,爹,咱们三个各论各的,东家还是喊爹苗爷爷,我和东家论主从。” 他目光坚定极了,苗时安知道,苗家这群工匠,没有半分做生意的都闹,一年下来不亏就是赚了,这也正是术业有专攻,所以,如果能得到陈家帮忙经营,苗家的匠人可以潜下心来研究手艺,才是苗家最好的出路。 话说到这里,陈锦君又不傻,自然知道苗时安是什么意思。 她挑挑眉:“我明白了,先找地方落脚,剩下的咱们回头慢慢聊。” 于策一拍脑门:“东家不说落脚这事我都没想起来,咱们西园还空着呢。” 本来苗家只是迁往雍州,陈家能做的也只是帮他们找落脚的住处,可是苗时安来了这么一出,苗家就不只是迁往雍州,而是投奔陈锦君来了,自然是不能让自己人住在外面。 闻十也在一旁附和:“这整个宅子大着呢,回头西园墙上开个门,诸位就算是全在里面住着也不挤。” 陈锦君点点头:“是这样的,先住下来?”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苗裕。 苗裕拿着烟斗,悻悻地摇头:“也罢,以后这天地总归是你们年轻人的。” 苗时安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赶忙说:“对了东家,您这西园可以开工吗?” 陈锦君有些迟疑:“我也不清楚,这件事你具体和徐生聊聊,先住着,过些日子咱们再签。” 她并不住在这边,所以对这座宅子还算不上了解,用沈笑笑的话来说,如果哪一天霍廷昱给她脸色看,陈锦君可以直接搬到这边自立门户。 不过只在霍夫确实很多事情都方便不少,陈锦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相信您没有把祖宗留下来的手艺忘了,现在清朝没了,再也不是那皇帝的一言堂了,所以,我想把样式苗的名声做大,这样才能真正把这份手艺传下去。” 苗裕点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封口呢? “那东家打算什么时候开工呢?”苗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把这座戏楼盖起来了,毕竟是自己的收山之作,他打算拿出自己的全部心血,把这座戏楼做得和苗家的样式一样精美,这样以后陈锦君在雍州给苗家谈生意的时候也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作品。 陈锦君想了想:“过些日子就开工,看您这架势,是打算亲自监工?” 苗裕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自然是要亲自看着的,我的收山作品怎么能交给其他人监工?” 陈锦君抿了抿嘴:“明天您和我去一趟官府,把动工文书申请下来。” 苗裕点点头,跟着于策向西园走去。 陈锦君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吗,东家?”吴江凑过来喊她。 陈锦君看向吴江:“我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妙预感。” 她使劲摇摇头,把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赶出自己的体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笑笑看向陈锦君:“东家,我总觉得,这戏楼,免不得要让碎玉看看,万一哪里要改,趁着现在改总比到时候盖好了再改要强得多。” 陈锦君点点头,赞许地说:“你想得很周到,去把碎玉喊来,顺便把许镖头也找来,开工的事情,还是要多多拜托他盯一下。” 虽然把许凡明一个镖头呼来喝去的使唤不是太好,可是陈锦君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来做这件事。 还是势单力薄啊。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喝着茶,端详着地上苗家留下的戏楼样式。 碎玉就住在城内,来得自然很快,陈锦君这边一壶茶还没有凉透,碎玉就已经推开了陈府的大门。 “东家?您找我?”碎玉一双含情眼期待的看着陈锦君。 说实话,碎玉是打心底喜欢陈锦君这种女子的,独立自强,就像是雪中的红梅,凌霜傲雪却又明艳动人。 陈锦君见碎玉来了,赶忙摆摆手示意碎玉快些过来。 碎玉凑近了一看,地上摆着的样式细致极了,她一眼就看出了中间的那座是戏楼。 “这就是之前东家说的和雷少爷一起盖的戏楼?” 碎玉好奇地眨着眼睛,在心里默默感叹这戏楼的精美。 “徐生,把顶子掀开,让碎玉看看里面的戏台。” 徐生赶忙上前,学着刚刚样式苗的手法,把戏楼的屋顶抬了起来。 碎玉没有等徐生把屋顶完完全全的抬起来,就已经好奇地探头往里面看。 只消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苗裕设计的扇形戏台。 “东家,这戏台可真的是我梦中的模样。”她眉飞色舞地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好奇地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第92章 准备动工 碎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戏台的模样:“现在的戏园子,那个戏台都是方方正正的,两边的观众根本看不到多少,而这扇子模样的戏台,每个观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能多不少座位,票价就算低一点都不会亏。” 碎玉不愧是马爷亲手带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巧妙。 陈锦君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那照你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个戏台有没有什么能再改进的地方?” 听她这么问,碎玉若有所思的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戏楼内部的构造。 陈锦君也不急着催她,只是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地品着郑文刚刚采购来的应季鲜茶。 碎玉仔细想象着演出时候的场景,还是发现了一处不明白的地方。 “到时候弦师坐哪里?能不能保证每一个观众都能听到板点?” 她不担心人声的问题,因为戏曲的基本功就是要在无论多么嘈杂的环境里都能把声音送到观众耳朵里面去。 苗裕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把自己也收拾得利利落落的,丝毫不见刚刚到达陈府的时候拿督风尘仆仆的模样。 “弦师的队伍,坐在后面的楼里,或者是围坐在上面多出来的半层里面,这样,虽然每次需要的弦师比较多,却能够给人最好的观感。” 苗裕拿着烟斗,摇头晃脑地说着。 “苗爷,这位是雍州名角碎玉;碎玉,这位就是这大戏楼的设计者,样式苗的苗爷。” 陈锦君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碎玉站起身来,冲着苗裕做了一个江湖礼, 苗裕眯着眼一怔,饶有兴致地回了碎玉一个江湖礼。 “看来,这位也是江湖中人?” 苗裕是老江湖了,像他这种手艺人,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低,因此也知道许多的规矩。 碎玉点点头又问:“那这戏楼,最多的时候能容纳多少人?” 苗裕嘬了一口烟斗,眯着眼想了想:“一层的大厅,不加座能容纳七百人,二楼和三楼分别一百五十人算的话,最少一千人。” 碎玉点点头,开始喃喃自语:“一千人,按照上座八成来算,一场下来最少要八百人。” “东家,只雷家戏院里面的人,撑不起来整个戏楼的演出的。” 碎玉皱着眉头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不意外地点点头:“想到了这一点,我让人去往京城和沪平递了帖子,请了一些戏班来演,先把这势头造起来,等戏楼有了名气,你可以选一些好苗子,从小开始培养。” 碎玉一下子有些惶恐:“东家这是打算,把这戏楼的名声扬遍天下?” 陈锦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了,这戏楼本身就是一时兴起为了救助难民的,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掏钱给他霍廷昱做嫁衣裳,这盖楼招人的本钱我是一定要收回来的,万万不能打了水漂。” 苗裕听她说这话,忍不住乐了出来:“你啊,还真是跟你爷爷一个样,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陈锦君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新茶,浓郁的香气让她享受得眯起眼睛:“我是商人,不是善人。” 苗裕忍不住认同地点点头:“我当年就是太在意名声和情面,没少送人情出去,到最后还是落得一个背井离乡的下场。” “背井离乡?”陈锦君笑着摇摇头,“人总是要先活着,再说什么情怀。” “没想到啊,你比我老头子看得通透多了,”苗裕往烟斗里面加了一撮烟,“到底是白活了这么久啊。” 陈锦君被苗裕这模样逗笑了:“您是手艺人,当然用不上那些虚伪的人情世故,我还打心底羡慕手艺人呢,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了一口饭吃。” 苗裕看着地上戏楼的样式,若有所思:“你刚刚说了,这戏楼是要让天下戏班来登台?” 陈锦君点点头:“毕竟是您老人家的收山之作,这可是样式苗第五代的绝版作品,我肯定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啊。” “你要用城外的难民当工人?”苗裕吐出一口烟。 陈锦君点点头:“名利双收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难民可不好管理。”苗裕看了陈锦君一眼。 “我知道,所以特意找霍大帅要了一份难民落户的文书。”陈锦君镖师自己早有准备。 “人心险恶,即使以利益诱惑,也免不了有人居心叵测,还是要多多小心。” 陈锦君看到许凡明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陈府的大门,对苗裕说:“有您和许镖头盯着,我自然放心。” 许凡明耳力不错,自然听到了陈锦君念到他的名字,一边走一边问陈锦君:“怎么,东家又有什么事情想要吩咐我?” 陈锦君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揶揄:“吩咐不敢,只是要拜托许镖头一些事。” 许凡明已经对陈锦君这副巧言令色的模样见怪不怪了:“说,什么事情?” 陈锦君对着地上的戏楼样式抬了抬下巴。 许凡明早就注意到了戏楼模型,有些猜到了陈锦君想让他干什么。 “你要盖戏楼,缺人监工。”许凡明看着陈锦君,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 “聪明,”陈锦君点点头,“你们二位,不需要我介绍了。” 许凡明冲着苗裕抱了一下拳:“自然不用,样式苗,江湖上哪有不知道的?” 苗裕摆摆手:“许镖头过誉了,世人只知样式雷,我们样式苗这些年算是没落了。” 许凡明看了看地上的样式,看着苗裕一脸诚恳地说:“您这可是宝刀未老啊。” 苗裕笑笑:“吃饭的东西哪里敢忘?要不哪天真的去见列祖列宗,还不是腆着脸找骂?” 陈锦君看向许凡明:“你那边能出多少人?” 许凡明啧了一声:“这得看你要用多少工人。” 陈锦君看向苗裕:“您觉得要多少人?” “盖楼的工人少说也要两千多人,如果有木工就更好了。” 苗裕磕了磕烟斗里面的烟灰,眯着眼睛算着。 陈锦君也在思索这件事:“有盖楼的,自然也要有给这些难民做饭的,临时的帐篷也少不了。” 许凡明听着两个人的话,缓缓地点点头:“那我这边暂时出五十人?” “那就先五十人,到时候还要拜托官府在城墙外面贴告示招人。” 许凡明沉吟了一下:“我有一个人要向你推荐一下。” 陈锦君好奇地问:“谁?” “这个人你也认得,就是当时砍下蔡英人头的刽子手,鲁问。”许凡明看着陈锦君。 “鲁问。”陈锦君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要推荐他?” 第93章 小心翼翼 许凡明神秘地笑笑:“要是说这个呢,就要说两点,第一是因为他已经砍了九十九个罪人了,不能再做刽子手这一行了。第二点嘛……到时候东家就知道了。” 陈锦君用一种不理解的眼神看向许凡明:“什么叫到时候就知道了?” 许凡明挑了一下眉毛:“秘密。” 虽然很好奇许凡明话里第二点是什么,但是陈锦君并不介意鲁问来戏楼这边当监工。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刽子手,鲁问周身的气场是足以让寻常小人退避三舍。 陈锦君倒是蛮希望他身上这种威慑力能够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是一些来历不明的难民。 陈锦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苗裕:“我之前和您说的,给年氏留的铺子在哪里?” 苗裕给陈锦君指了指:“按你说的,这一条都是年氏的,和其他铺子不一样,里面单独做了打通的格局。” 陈锦君点点头,这样她也好向年氏交代。 “徐生,”她回头看向徐生,“你回一趟霍府,我今天晚上晚些回去。” 说完陈锦君看向苗裕:“总归是要给苗爷来雍州接风洗尘。” “的嘞,那我路上顺便去酒楼订几桌菜送来。”徐生立刻出发了。 徐生到酒楼里面定了几桌菜,就到霍府和门口的侍卫说一声晚上留一下门。 霍廷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徐生后面,眉头紧锁地迎着徐生和侍卫说话。 听到陈锦君又要晚归的消息,他忍不住开口问徐生:“你们东家又要干什么去?”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徐生一跳,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了霍廷昱,赶忙低下头:“大帅好。” 霍廷昱皱着眉头问他:“你们东家又要干什么去?” 徐生飞快的抬眼看了一眼霍廷昱,又快速地垂下了眼:“东家晚上有饭局。” 饭局?霍廷昱又想起了陈锦君和年峥一起吃饭的那次,心里无端地多了一股烦躁。 “和谁?”霍廷昱问徐生的语气算不上和善。 徐生低着头,在霍廷昱看不见的地方不悦地皱眉,但又不得不回话:“和陈家的掌柜们,还有刚刚从京城来的故交。” 他这么一说,霍廷昱就想起来有人向自己汇报说早上有车队递了陈锦君的帖子进城。 本来他没有注意,可是徐生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故交?”许凡明重复了一遍。 徐生重重地点头:“对,老家主的故交。” 徐生特意把“老家主”三个字说得清清楚楚的,确保霍廷昱知道这是陈锦君爷爷辈的客人,他霍廷昱没有资格拦着。 霍廷昱不傻,自然听得出徐生的弦外之音。 他不得不承认,陈锦君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是人精。 徐生又对霍廷昱行了一礼:“大帅若是没有什么急事,我还要回去向东家回话呢。” 霍廷昱只好摆摆手,放徐生走了。 一旁的侍卫问霍廷昱:“大帅,您看这门……” “自然是留着。”霍廷昱没好气地说。 夜深了,霍廷昱放下手里的兵书,看向了一旁的钟。 马上子时了,他派去看看陈锦君什么时候回来的人还是没有来见他。 霍廷昱有些不耐烦的跺跺脚,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打算出门遛遛。 他刚刚出门,就看到自己派出去的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赶。 霍廷昱停下脚步,看着自己下属:“陈东家回来了?” “回大帅,回来了。” 霍廷昱慢慢往陈锦君院子走去:“自己回来的?” “坐黄包车回来的。” 霍廷昱点点头:“喝酒了吗?” “没有,东家很清楚。” “行了,下去。”霍廷昱摆摆手。 抬头看着璀璨的星空,不知怎么的,霍廷昱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去陈锦君院子里面找她的冲动,只是走到了陈锦君院子门口,远远地望上她一眼。 霍廷昱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所有事情一旦和陈锦君有了联系,那么自己一定不会无视这件事。 可是如果让他自己去找陈锦君说些什么,他自己又没有这个胆量。 虽然说陈锦君根本算不上什么洪水猛兽,可是他每次面对陈锦君,都会感觉到手足无措。 直到陈锦君回了卧室,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面,霍廷昱才抬起了脚往赞成院子里面走去。 第二天一早,霍廷昱照常在后院练武。 一套拳打下来,霍廷昱收了势。 在一旁的长凳上,坐着一个身影。 不会打扰他,却又不会让自己忽视她。 霍廷昱擦擦额头上面的细汗,看向陈锦君:“东家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陈锦君站起身往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对霍廷昱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要盖的戏楼样式出来了,我可能最近就要动工了。” “动工是好事,东家之前不是说要用城外难民吗?” 陈锦君点点头:“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难民这件事还是要麻烦大帅的人来挑选,我这边不方便出面。” 霍廷昱一时不明白陈锦君的想法,皱起眉头问陈锦君:“东家这是什么意思?我之前已经批了文书,东家可以直接去挑人啊,落户政策也是一起批的啊?” 陈锦君一听,就知道霍廷昱果然绕不出来里面的弯弯绕绕,赶忙摆摆手:“之前是我思虑不周,如果是我陈家出面,那么这些难民一旦有什么不满,就都是我陈锦君的过错,可是如果由官府按照比征兵条件稍微挑选一些算得上身强力壮之人,再由陈家进行招工,这样下来,就有一套完整的标准,不会出现损伤陈家名声的问题。” “而且官府出面挑选,也是在对难民说雍州官府这是在救助难民,给难民落户雍州的机会。” 说到这里,陈锦君看着霍廷昱:“再者,这样也能免去外界关于陈家是官府爪牙的流言。” 霍廷昱仔细想想,好像确实这样更加省事,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有官兵在上面压着,不至于让陈家的商人们直接接触难民,也免去了商民勾结的麻烦。 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东家思虑周全,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第94章 动工文书 陈锦君好奇地看着霍廷昱,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就对他摇了摇头:“这不是大帅的问题,大帅每天都要做太多事情,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没有想到是难免的,大帅能够理解我想这样做的意图,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霍廷昱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锦君:“东家这是……要出门?” 陈锦君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让人带着样式在官府门前等我,今天去官府办一下动工文书,好赶紧把这戏楼盖起来。早点盖起来,才能早点收回本金。” 霍廷昱被她这副财迷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出言调侃陈锦君:“东家这是后悔投了这么多银子进去?” 陈锦君没好气地瞪了霍廷昱一眼:“现在不至于后悔,我只怕到时候赚不回来更多的银两,平白无故的浪费了时间有没有赚来更多的钱财,才是真的让我后悔。” 霍廷昱点点头:“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你不是要去官府吗,走?” 陈锦君作者霍廷昱大帅专车到了官府。 一下车,她就看到苗裕站在马车旁边,身旁还跟着苗时安和一些弟子。 见到陈锦君,苗裕立刻迎了上来。 霍廷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一群人。 眼生极了,他不是没参加过陈家掌柜们的聚会,以前并没有见到这位老者。 他又想起昨天陈锦君说的故人,看来这些人就是陈锦君那群打京城来的旧交。 霍廷昱悄悄往前走了走,站在陈锦君身边:“进去?” 陈锦君点点头,苗裕立刻示意苗时安和自己手下的学徒把样式搬了进去。 霍廷昱第一次见到这副阵仗,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挠挠头:“这几位是自京城而来的样式苗家族,大帅第一次见到样式?” 霍廷昱点点头:“雍州盖房不用样式。” “如果是盖寻常的居民房子,那是不需要样式的,可是这是盖戏楼,没有样式真的不好动工。”陈锦君向霍廷昱解释道。 “听闻皇宫贵族建造宫殿庙宇才会用到这些样式家族,怎么,东家这是要在我这雍州上来一笔大的?”霍廷昱早早就猜到陈锦君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盖一个戏楼,但是也没有想到她居然准备得如此周全。 陈锦君自信地扬了扬下巴:“若是仅仅为了救助难民而盖一座戏楼,那是权宜之计,除了名声,没什么好处,可是我陈锦君既然要做这件事,那我就要做到最好。” 她看着前方的路,眼神格外坚定,透着野心的火光:“我陈锦君的戏楼,一定要让全天下的名角都抢着来这里唱上一折,让所有戏班子都以登上我陈锦君这大戏楼的戏台子为荣誉。”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侧颜,只觉得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的光彩照人。 尤其是她眼中那一霎的火光,连带着他自己也被感染,恨不得立刻扩军。 霍廷昱跟着陈锦君一路到了签订动工文书的地方。 只见苗裕一声令下,苗时安就带着苗家的子弟们把戏楼的样式组装了起来,就像是昨天在陈府里面那样,反而更快上了几分。 在场的官员们看到地上的样式,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来这边围观。 这是能够和样式雷比肩的样式苗第五代传人的手艺,也是他佣金全部心血的作品,苗裕看着这群官员被他的杰作吸引了目光,有的甚至还发出了赞叹,他忍不住把胸膛挺了挺,连带着手上的沉木烟斗都带上了几分光彩。 霍廷昱看着华丽的戏楼还有周围街道的布局,低声对陈锦君说:“我刚刚还有些质疑,现在看来东家这是真的要玩一笔大的了。” 陈锦君自豪地挑了挑眉:“陈家能做得了低至百姓的小生意,自然也能做得了这雅俗共赏的戏楼园林。” 说着,陈锦君接过官员递过来的特批文书,在上面签字画押,还拿起来在霍廷昱面前晃了晃:“大帅可千万不要忘了给我招工人。” 随后苗裕作为这戏楼的总设计人,也是总监工,在陈锦君名字下面签字画押。 他那双布满纹路,犹如枯树皮的大手捧起这薄薄的几页纸,交到了官员手里,既紧张又期待地咽了咽口水。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完完整整地经手一整个项目了,可是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拿出毕生所学,只为了能够完成自己这一收山大作。 霍廷昱的目光被苗裕的手吸引了,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双匠人的手,上面每一道痕迹,都是他的作品,也是他人生的档案。 他又忍不住看向陈锦君的背影。 这样干练睿智的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 办理动工文书的程序很快,快到官府门口拉车的马都没有吃上两口粮草,就不得不把苗家的诸位带回了陈府。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怎么,大帅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面仿佛有着千万股丝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霍廷昱的心尖尖上。 霍廷昱的舌尖掠过抿起来的唇缝,眼神暗了下来。 “我刚刚让人去后山喊季礼了,一会他带着人,我们一起去城外挑选一些难民。” 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坦荡磊落,可是眼睛是心灵最直接的窗户,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那一抹悸动。 陈锦君没想到霍廷昱居然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好啊。” 霍廷昱立刻喊副官:“去城外,把之前准备好的招工政策让师爷写几份贴在城墙外。” 副官点点头,立刻跑出去办这件事。 陈锦君倚在沙发上托着腮:“做大帅就是好,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下面的人去做,我们这些小商小贩的,为了做一笔生意,那都能累死两匹马。” 霍廷昱看了陈锦君一眼:“东家还会有如此烦恼?” 陈锦君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了啊,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比不得大帅,一件事就关系着雍州千千万的百姓。” 即使陈锦君如此说着,霍廷昱也丝毫不信她话里吐露出来的苦水,他低头笑笑,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书。 陈锦君也轻车熟路地拿起桌子上面的报刊,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第95章 挑选工人 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陈锦君已经把茶几上的报纸都看得差不多了,正在发愁要不要开口向霍廷昱要一点书来打发时间。 季礼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敲敲门:“大帅,人都在下面等着了,出城?” 霍廷昱放下手里的公文,点点头:“出城。” 陈锦君一听见出城两个字,刚刚看报纸的消极情绪一扫而光,直接跳了起来往门外走。 霍廷昱无奈的摇摇头,赶忙也把枪别好,跟了上去。 城外的难民都已经看到了雍州官府贴出来的告示,沿着墙角排成了一个长队,探头探脑的往前面看这,等待官府派人来挑选。 霍廷昱仗着自己个子高,往后面看了一眼,队伍长的没有办法看到头。 他低头对陈锦君说:“怎么样,你这放眼一看,能不能看到合适的?” 陈锦君看了一圈,皱皱眉。 虽然她心里早早有准备,这些难民可能确实不如那些专业的工人,但是也难免出现了一些偏差。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没事,他们也只是做一些搬运木材的苦工,管吃管住,工钱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他们在雍州活着了,更何况,大帅不是也给了落户的方式吗?”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中原大饥荒,这些难民自然四处逃窜,若是雍州能够容得下一些人,也是为了我军阀扩军做准备。” 陈锦君点点头:“我出钱做这个引子,大帅免了我的税,我自然会让人在这次工程里面给大帅的雍州带来可用之人。” 一旁早早过来贴告示的师爷看见了霍廷昱,乐乐呵呵的扶着帽子小跑过来:“大帅来了。” 他又扭头看到陈锦君,赶忙又问了一下:“东家也来了。” 霍廷昱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可以开始了。” 说完,他带着陈锦君往城门上去了。 季礼带着士兵们,把排着队伍的难民分成十人一组,带上了城墙。 城墙上有着许多滚木,这既是雍州城的一道防守,也是霍廷昱打算拿来用作难民是否能够录用的考核标准。 陈锦君坐在霍廷昱右手边的首位,视线飘渺看着远处的山峰:“这些难民拱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吃一顿饭了,力气是会受到影响的,只需要一些寻常的苦力劳工,还有身量轻巧的工人,也少不了一些做饭的妇孺老人。” 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大帅,你我都必须心肠硬起来,不能单单因为怜悯,就放不符合要求的人进来,我们是救难,不是救苦。” 霍廷昱看了一圈其他在场的户籍部官员,冷声道:“都听到刚刚陈东家的话了吗?我们是为了雍州的日后着想,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善心,如果谁动了恻隐之心,可以,这名工人的劳务费用还有落户费用,陈家和官府不会出一文钱,谁录得工人,谁出这一份钱。” 陈锦君紧接着霍廷昱的话说:“当然,如果工人符合要求,那么我也允许他带着自己的家人到工地上,只是没有多余的工钱罢了。” “我记得大帅给我的落户文书里面写着,若一人达成落户雍州的条件,其三服之内的亲戚都可以和他一起落户雍州,这不单是就一个人,也是救一个家族。” 陈锦君清越的嗓音在城楼上飘荡,霍廷昱赞许的看了陈锦君一眼。 他作为掌权者的方向出发,陈锦君所说的每一个观点,几乎都是有为官府考虑的,而不单单的只是女儿家的善心。 霍廷昱也接着陈锦君的话继续说:“所以,诸君还是要对得起自己身上这一身衣服,不要做出危害雍州的事情来。” “是!”官员们都纷纷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准备开始审第一批难民。 陈锦君调整了一下坐姿,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霍廷昱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自己的椅子,坐到了陈锦君旁边。 他压低了声音,在陈锦君耳边说:“东家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陈锦君好奇的看了霍廷昱一眼:“这话怎么说?” 霍廷昱亲自给陈锦君倒茶:“我这是在夸东家有勇有谋,能够为我们这些雍州的官员着想。” 陈锦君不在意的笑笑:“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稳定,都绝对不是靠所谓善心立足的,武力,财力缺一不可。” 她自然而然的从霍廷昱手里接过茶杯:“大帅有武力,我陈锦君有财力,为什么不一起合作,把这雍州里里外外打点好,也算是这动荡年代里面一个容身之地。” 霍廷昱听她这么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东家这是,要和我一起护着雍州吗?” “护着?”陈锦君撇了霍廷昱一眼,乐乐呵呵的喝了一口茶,“这是大帅的事情,我就简简单单的在雍州做做生意挣点钱就好了,没有什么做大的想法。” “东家的产业还想大到哪里去?”霍廷昱忍不住调侃她,“难不成整个雍州的钱财全在东家掌握才叫大吗?” 陈锦君挑眉:“雍州哪里够?我野心很大,胃口也不小,不是一个雍州能够满足的。” 霍廷昱心里知道,陈锦君在商业赏的目标绝对不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立足雍州,恰恰相反,陈锦君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整个北方。 至于南方嘛,那里是民国政府的所在地,只要涉足那边,就会不可避免的被民国政府盯上,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连霍廷昱这个对商业两眼一抹黑的人都能想到的地方,陈锦君早早就已经做好了预防。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不是不懂,陈家也曾经是那一颗招风的树,忍痛砍了一大截,才有了现在那么大变局之后,依旧立在商界的陈家。 士兵带着第一队里面的是个难民走上了城墙,霍廷昱看着这些难民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他们没有办法通过考核。 陈锦君倒是不急,作为总共的苗裕定下的要求其实并不算高,甚至知道陈锦君这次要用难民,特意的放低了要求。 而且这些难民只需要做一些简简单单的搬运工作,甚至作为专业的队伍,他们还专门准备了许多便于操作的器械。 陈锦君又喝了一口茶。 第96章 大帅的烦恼 可是难民终究是难民,太长时间的饥饿和迁徙都让难民丧失体力。 一个时辰过去了将近一千的难民里面,仅仅只挑选出了二百多人。 下面有些官员看到了太多命苦的人,开始懂了恻隐之心,但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霍廷昱的脸色。 霍廷昱坐在那里,脸色铁青,他明白自己不能有任何的松动,即使他再为民着想,此时此刻也不能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因为只要自己出现了动摇,那么宁缺毋滥的规矩,就将不攻自破。 陈锦君冷眼看着这一切,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她也不得不把握好心里那一道关卡,这不仅仅只是自己的生意,也关系到苗裕的收山大作,不能不拿出最严谨的态度对待。 即使面对的是被天灾害苦了的难民,她也必须要用商人的自私自利武装自己。 规矩,就是规矩,变不了,也动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所有难民都已经看完了。 下面官员往上报:“大帅。一共合格的有一千人。” 霍廷昱看了陈锦君一眼,陈锦君点点头:“够了。” 霍廷昱立刻对着官员摆摆手:“那就都带进城里,按照流程走。”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坐着,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远处的山峰。 她周身散发出一种淡漠疏离的气息,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侧颜,感觉这个时候的陈锦君好像离自己很近,近得他可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但是又很远,仿佛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她。 “东家?”霍廷昱喊她。 听到霍廷昱喊她的声音,陈锦君收回了落在远处山峰上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看向霍廷昱。 她浅浅一笑:“怎么了嘛?” 看着她灵动的目光,和刚刚那个看着山峰发呆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霍廷昱强压住心里想要问陈锦君刚刚在想什么的好奇,只是轻声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城了。” 陈锦君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霍廷昱的识趣。 她刚刚在想,这些难民,原本不属于雍州,对霍廷昱的信服感并不强。 有没有可能,这些难民以后会在某一天成为青红会的一员呢? 她转了转眼珠,一个念头从心里生了出来。 霍廷昱走在前面,没有发现陈锦君的小动作,只看到了季礼冲自己意味深长的眨眨眼, 霍廷昱和季礼相识那么久,自然知道季礼是什么意思,无奈地摇摇头。 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她,让雍州成为她征战北方商界的护盾也好。 季礼自然也能看出霍廷昱的犹豫,冲着霍廷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霍廷昱只是装作看不见。 陈锦君有些好奇的看着季礼,一脸关切地问季礼:“季副官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只是春天到了,杨絮有些多。”季礼感觉自己受到了内伤。 合着这两个人,一个不点破,一个看不出? 那自己和那群兄弟什么时候才能喝到大帅的喜酒? 不行。 季礼摸了摸下巴,他要想办法点破两人中间的那层窗户纸,不然就凭霍廷昱的定力恐怕等到三十岁了,还是孤身一人。 陈锦君又坐着霍廷昱的专车回到了霍府。 一路上,霍廷昱都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旦触及陈锦君的目光,他就突然忘了自己刚刚挖空心思找到的话题。 他愤愤地捏了捏劝他,看着陈锦君走进霍府聘婷的背影。 霍廷昱的心里,第一次弥漫开了一种名为不甘的东西。 他没有下车,对着开车的副官说:“去后山。” 副官按照霍廷昱的命令,把他送到了后山军营里面。 季礼和林庭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把视线投向大步流星走进来的霍廷昱。 “怎么了这是?”季礼故作姿态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人不陪心上人说话,反而来军营里面找咱们这帮老爷们喝酒?” 霍廷昱抬起眼皮,阴森森地看了激励一眼。 季礼立刻偃旗息鼓,小跑的坐在霍廷昱左手旁边的椅子上,关切地看着霍廷昱:“到底怎么了?” 林庭也好奇地拿了三个酒杯,坐在霍廷昱的右手边。 霍廷昱缄默不语,只是把林庭一字排开的三个就被里面都满上了。 放下手里的酒壶,他自顾自地拿起中间那一杯喝了起来。 林庭又和季礼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 林庭对着季礼扬了扬眉毛,用眼神询问季礼霍廷昱这是什么情况。 季礼只能摊手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霍廷昱一仰头,酒杯里的烈酒就见了底。 他没有管身旁两个人之间的眼神和动作交流,只是坐在中间,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烈酒。 许是一时喝得太猛,霍廷昱的眼眶已经泛出了红晕。 季礼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因为陈东家?” 霍廷昱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把头垂在胸前,无力地点了点头。 季礼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了林庭一眼。 林庭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看来自家大帅这是为情所困了。 “陈东家拒绝你了?”林庭试探地问霍廷昱。 霍廷昱又是摇摇头,嗓音低哑地说:“没有,她不知道。” 林庭皱起了眉头:“既然陈东家没有拒绝你,那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霍廷昱摆了摆手:“你不懂……” “我不懂?”林庭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来,你说说,什么是我不懂的?”林庭把刚刚拿起的酒杯重重地敲在桌子上。 霍廷昱缓缓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着洒出的烈酒。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慢慢悠悠地说:“有时候,不要点破,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就已经足够了。” 霍廷昱裂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来。 季礼有些于心不忍,这是他认识霍廷昱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霍廷昱这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要我说啊,虽然我是个粗人,但是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多多权衡,以后不要后悔就好。”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饮下。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红着眼眶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第97章 下定决心 看霍廷昱这副模样,林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霍廷昱的背,这么问他:“你是害怕别人说闲话还是怕陈东家拒绝你?” 霍廷昱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沉思了片刻:“都怕。” 这是他最胆怯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是个懦夫。 林庭继续问他:“那你是怕陈东家不能和你共度余生?还是怕陈东家和别人结婚?” 霍廷昱在脑海里想了想,感觉自己无论哪一种都接受不了。 他把脸埋在手心里,摇了摇。 林听明白了,霍廷昱这是害怕他和陈锦君之间的关系不被常人接受,但是霍廷昱又是真心想和陈锦君长长久久,所以才这般别扭。 “要我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不如大胆一点,勇敢去追求陈东家。”林庭一脸理所当然。 霍廷昱错愕地看着他:“你以为她和国外的女人一样?” 林肯也愣住了:“那……那你说,该怎么办,想你现在这样,天天喝酒,想办法让自己喝多了,就能忘了陈东家了?” “不是……”霍廷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断地否认。 林庭立刻乘胜追击:“真的,东家这么好的人,你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都能真心爱上,自然也会有其他人也喜欢陈东家。” “你要是在这么犹犹豫豫,到时候可就真要作为陈东家的哥哥,给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送嫁了。” 季礼愣愣地看着林庭,他一直以为林庭只不过是一个对枪支弹药痴迷的疯子,没想到他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霍廷昱有些动摇了,酒壶拿在手上,却并没有往自己杯子里面倒酒。 他迟疑地看向林庭:“照你这么说,我应该主动?” 林庭满意地点点头:“你终于明白了。” 霍廷昱低下头,咬着下唇谨慎地思考,做出了一个堪比军事决定一样重要的决策:“那我……该怎么主动?” 这句话问住了林庭,也看愣了季礼。 林庭捏捏下巴:“这个嘛……主动是要发自内心的,你要让陈东家能够感受到你发自内心的爱意。” 他说得煞有介事,霍廷昱认认真真地听着。 等林庭说完了自己的长篇大论,霍廷昱大手一挥:“好,就按你说的这么来。” 说完,霍廷昱放下手里的酒杯和酒壶,风风火火的走了,就像他大步流星的来时一样。 霍廷昱回到霍府,天已经朦朦胧胧地暗了下来。 陈锦君刚刚吃完晚饭,在自己院子里面走来走去,眉眼间还带着吃饱喝足的倦意。 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院子门外,不由得一愣:“霍大帅怎么来了?” 霍廷昱借着那一点点微弱的酒劲,眼神火热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霍廷昱:“霍大帅?” 霍廷昱瞬间冷静了下来,赶忙挠了挠头:“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东家。” “看我?”陈锦君质疑地看着霍廷昱,一脸的不相信。 霍廷昱局促地捏紧了手指:“对,看看东家。” “看我干什么?”陈锦君存心逗他,走到霍廷昱面前,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霍廷昱只感觉耳根一热,喉头发干。 “看看……看看东家这里有没有茶水,口渴了路过借口茶喝。” 他随随便便地找了一个理由。 陈锦君才不会相信霍廷昱这蹩脚至极的理由。 但还是把霍廷昱迎到院子里面,让侍女给霍廷昱上了一壶茶。 刚刚如此近的距离,陈锦君闻到了霍廷昱身上的酒气。 “怎么,大帅心情不好?”她一边把茶杯推到霍廷昱面前,一边问他。 “心情……很好。”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素净的手指推来的茶杯,控制不住地扬了扬嘴角。 陈锦君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霍廷昱,有些嫌弃地说:“大帅这些天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说话还要傻乐?” 霍廷昱清了清嗓子,定定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被他炽热的目光盯着,不悦地放下了茶壶。 “你到底……” “东家可有想过再嫁?” 陈锦君刚刚要质问霍廷昱,就听见霍廷昱来了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再嫁?”陈锦君听见这个问题,只是恨不得眉头不能连到一起。 霍廷昱捏着茶杯,忐忑地点点头。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那充满希冀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安静了下来。 她低下头,给自己杯子里面续上了茶:“大帅是希望我再嫁,还是不希望我再嫁?” “当然是……”霍廷昱刚要说不希望。 但是又发现自己也在这个范围里,可是如果说的是希望,那么陈锦君可以选择的范围又太大了,他觉得其他人都配不上陈锦君。 看着霍廷昱纠结的表情,陈锦君努力憋着笑。 “大帅怎么不说话了?”陈锦君好整以暇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好不容易整理好措辞:“东家可以再嫁,只不过,这个人要配得上东家才是。” 说完之后,霍廷昱忍不住肯定地点点头、 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除了自己,这世上还有谁能配得上陈锦君呢? 他沾沾自喜地想着。 陈锦君无奈地摇摇头,她见过太多男人了,可是像霍廷昱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大帅多虑了,”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只想赶紧把戏楼盖起来,把生意做大,如果可以,还要完成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陈锦君冷静的说着,霍廷昱愣愣地看着陈锦君。 她坐在眼前,像一朵绝世雍容的牡丹,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被她的气势压倒。 可是她却不像她的外表,她骨子里是傲然的松柏,是不畏严寒的蜡梅。 “在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里,没有考虑过成亲这件事。” 霍廷昱坐在陈锦君对面,只觉得这一刻的陈锦君离自己格外的遥远,但是陈锦君这一番话,却是直直的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低下头,笑了笑:“东家说得对,既然志在四方,何必在意这些儿女情长?” 见霍廷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陈锦君也露出了一抹绚丽的笑容 第98章 情感交锋 “可是,”霍廷昱抬起头,眼神格外坚定的看着陈锦君,“东家有自己想要追求的,我霍廷昱也有自己想要追求的。” 陈锦君手上的动作凝固了。 她很早就看出来霍廷昱对她有这方面的想法。 只是霍廷昱为人端正,从来不做冒犯自己的举动。 而且,她承认自己之前有过利用霍廷昱的想法,只不过不等她利用,霍廷昱就会傻傻地送上门来。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廷昱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陈锦君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他自然也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女人。 在这位军阀大帅眼里,陈锦君那宏大的商业版图,只有自己能够和她并肩而立,其他人都只能靠边站。 陈锦君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霍廷昱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发慌,他试探地喊了陈锦君一声:“东家?” 陈锦君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帅执念太深了。” 霍廷昱无所谓:“东家是总名人,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大不敬的事情,可是东家,我霍廷昱做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无论做什么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试,不会让自己后悔。” 他眼里带着不容陈锦君拒绝的光彩。 陈锦君笑:“大帅,莫非忘了,那一道圣旨?” 她有一次提起那一封圣旨,那封让霍廷昱又爱又恨的圣旨。 如果不是这一封圣旨,陈锦君不会来到雍州,他不会见到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可也就是恰恰因为它是一封圣旨,让他一时冲动,把陈锦君拒之门外;还是因为它是圣旨,即使一方离世,另一方就要永远独守人世。 霍廷昱握紧了拳头:“东家,你不会还需要我提醒您,现在是民国了。” 他咬着牙关,从牙缝里面挤出这一句话。 陈锦君不在意地晃了晃头:“可是大帅也不能否定,现在的百姓们,依旧还愿意相信圣旨呢。”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东家说得对,但是那又如何?”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脸上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就知道霍廷昱想说什么了,赶忙摆摆手:“我不知道大帅在说什么,不过我陈锦君一个寡妇,所有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做主。” 霍廷昱向前俯身,宽厚的肩背挡住了天边唯一一丝亮光,他背着光,一双眼睛里面带上了少见的侵略性。 陈锦君耳根泛红,不知道是被霍廷昱身上的酒气熏的,还是被他身上那一股雄厚的男子气概染上的。 她艰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听见霍廷昱说:“出嫁从夫,平燕去了,霍家又是我说的算,东家觉得呢?”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突然笑了出来。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不能理解她在笑什么。 陈锦君挑起霍廷昱的下巴,眼底带上了几分戏谑:“那我倒是要看看,大帅要说些什么了。” 她眉眼弯弯,眼里带着几分挑衅,又带着玩味。 霍廷昱和陈锦君对视,努力着不让自己移开视线。 可是陈锦君的眼神太过于暧昧,霍廷昱有些喘不过气。 但霍廷昱心里明白,自己此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怯懦。 如果自己有丝毫的犹豫或者是退缩,那么陈锦君就会看低了他,他才是失去了本就不多的机会。 陈锦君并没有想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只不过想用这种方式吓退霍廷昱,可是霍廷昱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她也懒得装那么久。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用倒茶躲避霍廷昱火热的视线。 陈锦君抿抿嘴:“天色不早了,大帅先回。”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霍廷昱,只能匆匆忙忙地下了逐客令。 霍廷昱此刻也没有心思继续在陈锦君的院子里面待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回自己院子里面冲个澡。 他又留恋地看了一眼陈锦君,只恨不得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陈锦君一直呆在一起。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霍廷昱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 陈锦君赶忙点点头,可是霍廷昱却依旧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 她好奇地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看陈锦君抬起了头看自己,对陈锦君笑笑:“如果东家店面开业或者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说完,不等陈锦君反应过来,他就捏着拳头走出了陈锦君的院子。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霍廷昱在打什么主意,她对霍廷昱虽然说不上喜欢,可是也绝对不是讨厌。 她是真的没有想好要和另一个人共度余生。 自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陈家的产业,大戏楼,样式苗以后的生意,青红会的重组,甚至是远在京城的陈家…… 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陈锦君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霍廷昱把这个问题摆在陈锦君面前,她只感觉到手足无措。 陈锦君托着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霍廷昱回到自己的院子,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 他坐在书案前,眼睛盯着香炉里漾出来的烟。 今天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急躁了?不过还好陈锦君没有说什么。 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健硕的肌肉,有些沾沾自喜。 霍廷昱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武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回想着下午在军营的时候,林庭告诉自己该怎么追陈锦君的办法。 霍廷昱仔细在脑海中演练着,不时摇摇头。 自己一定是疯魔了,霍廷昱无奈的想。 他就这么降了很久,最终得出结论:林庭说的那些办法,都不适合用在陈锦君身上。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向自己的床走去。 看来该怎么对陈锦君表示自己的真心,还是要自己多多琢磨一下啊。 霍廷昱突然想到,陈锦君手下还有几家铺子没有开业,而且,大戏楼到时候也要开业。 一个想法在霍廷昱脑子里面产生了。 他兴奋的起身,光着脚在地上来回踱步。 第二天一早,陈锦君来到陈府和陈家的掌柜们商量着剩下店铺的开业规划。 郑文率先摆摆手:“我们不急,等着福乐茶楼什么时候买下来了,稍微装装换个牌匾就可以了。” 陈锦君点点头:“问官府什么时候能买了吗?” 郑文点点头:“三天后就能了,主要是前天才把账清算完了。” 说着郑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杨青。 陈锦君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杨青。 第99章 稀缺珠宝 杨青一脸疑惑地看了回去:“怎么了?” 随即,他明白过来大家为什么要看向他,笑着挠挠头:“福乐茶楼啊……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它和我没有关系了。” 在这方面,他还是看得很开的,自己毕竟也是蔡英的帮凶之一,如今能够侥幸活在世上,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锦君并不意外杨青的洒脱,做茶叶生意的人,不管是不是附庸风雅,或多或少的都会带着一些文人的风骨,说话做事总是带着书卷气。 “没事,到时候你还是可以去茶楼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杨青笑着摇摇头,“于我而言,这份回忆又何尝不是折磨?” 陈锦君一笑而过,看向一旁的苏妙妙:“你的店准备好了吗?” 苏妙妙点点头:“年前就准备好了,现在也签了一些单子,就差开业了。” “那就按之前说好的,一个一个来?”陈锦君做出决定。 苏妙妙飞快地点点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业了。 所以陈锦君在陈府开会时说了这件事,苏妙妙就立刻开始把开业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这天,苏妙妙在陈府的仓库庆典这自己要拿哪些珠宝首饰到开业礼上展示,一个身影从架子旁边走了出来。 苏妙妙抬眼,正好看见他:“你怎么在这边?” 聂十一只手支在旁边的架子上,看着苏妙妙忙忙碌碌地在小本子上记着要带出去的珠宝。 他挠挠头:“我怕你要拿得太多,你这小身板再拿不动,就过来帮你拿了。” 苏妙妙颇为意外地看了聂十一眼:“你会这么好心?” 聂十一脸理所当然:“我这是体谅你,东家说了,咱们都是大老远从京城来到雍州的,都不容易,生意上一定一定要互相帮衬。” 说着,聂十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是卖酒的,不然还能帮你宣传宣传。” 苏妙妙好笑地看了聂十一眼:“想帮我宣传的早就宣传了,不想帮我宣传的,自然是要到是找理由了。” 聂十啧了一声:“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听了,我又不是没有在柜台上放你开业的传单。” 苏妙妙瞥了他一眼:“就只是放一下传单?你卖的是酒,那些喝酒的男人家里大多都有妻子,你可以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们对妻子好一点,这样自然有人动起来我这里买首饰的心思。” 苏妙妙圆圆的杏眼古灵精怪地眨了眨,聂十又忍不住挠了挠头:“这方面我还真没有想到……” “你能想到什么?”苏妙妙上下打量了聂十一眼,笑着摇摇头。 “你。”聂十憨憨地笑了。 苏妙妙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少花言巧语,来都来了,把这些抱着。” 聂十傻乐着帮苏妙妙把那一摞首饰盒子抱了出来。 苏妙妙跟在聂十身后,耳根有些发红。 陈锦君正坐在院子里,抱着元宝看着账本,一抬眼就看到了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浅笑着摇摇头,看来自己很快就能喝上喜酒了。 终于是到了苏妙妙开业这天,多亏了陈家其他掌柜在各行各业的宣传,开业这天,店面里面挤满了雍州各家的太太们。 陈锦君坐在柜台后面,把玩着一会剪彩要用到的金剪刀。 “东家。”徐生示意陈锦君看向门外。 陈锦君抬头看了过去,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除了皮大衣里面穿的不是军装,那不是霍廷昱是谁? “你先让苏妙妙把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我去把他带到楼上。”她赶忙吩咐徐生,自己站起来悄悄往外走。 霍廷昱看着揽在自己面前的人,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弧度。 “你来干什么?”陈锦君好奇地看着霍廷昱,带着他从门前绕到后门。 霍廷昱扬了扬手里的盒子:“我听说东家的铺子又开业了,所以特意前来捧场。” “这是什么?”陈锦君被他手里的盒子吸引了视线。 “一些材料罢了,拿来打一件东西。”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藕荷色的旗袍,还有脖子上精致的珍珠项链,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了起来。 “你让下面的人来不就行了吗?今天到场的可是有报社的人,你也不怕被认出来发到报上去。” 陈锦君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霍廷昱。 “这个东西比较重要,我怕其他人来,没有人敢接。” 他这话引起了陈锦君的好奇心,看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箱子:“什么东西。” 霍廷昱把手里的箱子放在桌子上:“东家打开看看不就行了吗?” 陈锦君拿出来苏妙妙备在二楼的手套,戴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霍廷昱带过来的箱子。 精致的锁扣弹开,里面装的东西让陈锦君瞪大了眼睛。 她反手盖上了箱子:“大帅确定要把这件东西打了?”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反应,笑了一下,旋即点头:“一条背云而已,东家不至于如此惊讶。” 是啊,一条前朝三品大员的官府背云而已,王朝早就不在了,这东西也不过只是一条稍微华贵一些的配饰罢了。 陈锦君吸了一口气,也点点头:“好,既然大帅亲自上门送生意,那我自然也敢接。” 她又打开了箱子,把那条背云拿出来摆在铺好的绒布上:“大帅想打成什么呢?” 霍廷昱捏了捏特意修得干净光滑的下巴:“东家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陈锦君看了看背云用的珠宝的材质:“我也拿不准,我让妙妙上来看看。” 陈锦君摆了摆手,徐生立刻下楼去把苏妙妙喊了上来。 苏妙妙看见桌子上摆着的背云也是瞪大了一双杏眼,她也是在京城长大的,自家又是在陈家手下做生意的,自然知道这条背云的来历。 “东家,这是……”她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对着桌子上的背云扬了扬下巴:“大帅想把这条背云打成其他东西,你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苏妙妙也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条背云仔细看着。 第100章 报纸风波 “嗯……若是打一套首饰的话,着背云上面的料子太多,打出来也会不搭。” 霍廷昱的大手轻轻的敲着桌面,眼睛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陈锦君的身上。 陈锦君也在一旁帮苏妙妙想着。 “依我看来,这背云不如打一个风铃。”陈锦君若有所思的说着,随后看向霍廷昱。 恰巧看到霍廷昱也在看她,陈锦君愣了一下。 “大帅觉得呢?”她问霍廷昱。 霍廷昱欣然点头:“那就按你们东家说的做。” 苏妙妙点点头,她并没有想到打一个风铃,不过陈锦君这么一说,上面的砗磲和碧玉,确实做成风铃有着别样的美感。 “那工钱……”陈锦君有意无意的瞟着霍廷昱。 霍廷昱摆了摆手:“工钱好说,我就在雍州,哪也跑不了。” 陈锦君想了想:“那倒是。” 说着,她把背云收回了箱子里,合上箱子,扣好锁扣,递给苏妙妙。 苏妙妙拿着箱子走了。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来都来了,要不给我这刚开业的店面,剪个彩再走?” 霍廷昱自然不会拒绝陈锦君的要求,当下立刻点头同意了。 于是到场的所有人看着站在陈锦君身边的霍廷昱,都瞪大了双眼。 跋涉的记者立刻举起相机,咔咔咔的拍着这史无前例的一幕。 霍廷昱落落大方的站在陈锦君身边,没有一丝一毫的拘束。 可惜的是,陈家不知道霍廷昱这天要来,准备的金剪刀正正好好,并没有准备霍廷昱的那把剪刀。 到场参加剪彩的要么是商会的负责人,要么就是雍州内有头有脸的商人,落了谁的面子都不好。 陈锦君皱紧了眉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廷昱却丝毫不在意的对陈锦君说:“随便拿一把就行。” “不行,”陈锦君想也没想就否定了霍廷昱的意见,“你是大帅,你用金剪刀,我用其他的。” 不管霍廷昱怎么推脱,陈锦君都把金剪刀塞进他手里,自己拿起了徐生找来的铜剪刀。 剪刀的事情好解决,可是剪彩用的红绸却是短了一截。 无奈之下,霍廷昱和陈锦君一起剪了一段。 剪完彩,陈锦君松了一口气,霍廷昱却沾沾自喜的看了一眼自己和陈锦君之间的红绸。 慢慢的,陈锦君也发现了不对劲,赶忙松开了手里捏着的红绸,走到了一边。 霍廷昱也跟了上去:“那我先回官府了?” 陈锦君扶额,快速的摆摆手,恨不得霍廷昱现在就消失在自己的店里。 第二天,雍州的报纸,封面那一版上面,印着霍廷昱和陈锦君的合影。 霍廷昱满意的看着手里的报纸,拿出小刀把这一页裁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抽屉里。 陈锦君看着报纸上面的图片,恨不得当场把报纸撕的碎碎的。 这报社还真是敢,霍廷昱和她手里的红绸还没松开呢,就敢用这张照片放在报纸头版。 她把报纸放在桌子上,气不打一处来。 陈锦君直接喊徐生备车,自己就去了官府。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霍廷昱的办公室门口,一路上的官兵都好奇的看着气势汹汹的陈锦君。 也有看过报纸的人打量着她,在心里揣测她和霍廷昱之间的关系。 陈锦君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她风风火火的敲了敲霍廷昱办公室的大门。 霍廷昱正在津津有味看着报纸上面的报道,听到敲门以为是副官,直接喊了一声进。 陈锦君直接推门进去了,站在霍廷昱桌子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从陈锦君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愣住了。 他手里还拿着那份“罪魁祸首”,坐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气势汹汹的陈锦君。 陈锦君静静的看着霍廷昱,挑了挑眉毛。 霍廷昱好奇的看向陈锦君:“怎么了?” 陈锦君对着他手里的报纸扬了扬下巴:“大帅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霍廷昱厚脸皮的扬了扬手里的报纸:“看着呢,出什么事情了吗?” 陈锦君眯了眯眼,眼里蓄起了危险的气息:“你故意的?” 霍廷昱开始装傻:“东家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什么,大帅不可能不知道。”陈锦君皱着眉头和霍廷昱对视。 霍廷昱站起身来,仗着自己比陈锦君个子高,低头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被霍廷昱看的心里一紧,忍不住后退了两部,梗了梗脖子恶狠狠地看了回去。 霍廷昱忍不住笑了:“东家这是兴师问罪?” 陈锦君点点头:“大帅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霍廷昱歪着头:“东家想要什么解释?” “我就问一句,报纸上面那一幕,大帅是不是故意的。”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咄咄逼人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对,东家说的对,我就是故意的。” “你!”陈锦君握紧了拳头,愤愤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不等陈锦君发作,就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报社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东家不要多想了。” 陈锦君听他这么说,有些泄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好像一拳搭载了棉花上。 她抱着胳膊,把自己整个人陷在了霍廷昱办公室的沙发里。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这一副有气无处撒的样子,乐乐呵呵的给陈锦君倒了一杯茶。 陈锦君不停的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东家为什么这么急?莫不是……”霍廷昱意味深长的说。 陈锦君故作镇静:“我这是怕有人说三道四,再因为坏了大帅和霍家的名声。” 她一副故作姿态的模样,好像是真的在位霍廷昱担心。 可是霍廷昱并没有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真心。 陈锦君假惺惺的笑着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垂眸:“东家是在为我考虑?” 陈锦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是您堂弟的未亡人,在外人眼里也算是霍家的人,自然说话做事都要为了霍家着想。” 霍廷昱是断断不信这种话的,他看着陈锦君,仿佛想从陈锦君眼中看出一丝虚情假意。 可是他没有想到,陈锦君的眼中满满的全是虚情假意。 他在她眼中竟是看不出半分真心。 第101章 内忧外患 霍廷昱悻悻地坐下来,垂下了眼眸:“在东家眼里,我算是什么?” 陈锦君听见霍廷昱这么说,一时间错愕地看着他。 “大帅,何出此言?” 霍廷昱摇摇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 陈锦君探寻地看着霍廷昱,妄图从他那张严肃的面容里窥见什么。 可是霍廷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上位者,早已经把喜怒不形于色的原则融入骨血。 任凭陈锦君的眼光再怎么毒辣,也无法再霍廷昱的脸上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 她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眼睛里面是一眼望不见底的幽深。 陈锦君斟酌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以后还是多多注意这种事情,毕竟……” 她挑眉,定定地看着霍廷昱,脸上露出了一抹疏离的笑:“寡妇门前是非多,您说,对吗?” “寡妇?”霍廷昱重复了一遍陈锦君的话。 “东家觉得自己是寡妇?” “难道不是吗?”陈锦君眯着眼睛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不说话了,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边半开的抽屉,里面全部都是陈锦君的照片。 寡妇?霍廷昱心里有些发凉,她是在告诉自己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是她过世丈夫的哥哥。 可是……她和平燕并没有拜堂啊。 霍廷昱揉了揉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陈锦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霍廷昱一个人。 他看着陈锦君刚刚坐过的沙发,有些出神。 而陈锦君匆匆地离开了官府,她心脏在不停乱跳。 霍廷昱的眼神完完全全就是对她动了真情。 如果只是一时觊觎她倒也是罢了,可是霍廷昱的眼睛里的情意已经浓郁得到了她无法忽视的地步。 如果霍廷昱只是一个商业伙伴就罢了,可他偏偏是雍州的主人,手里握着整个雍州的军权。 陈锦君紧紧锁着眉头,大步流星地回到了陈府。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凡明已经坐在屋里,翘着二郎腿看着陈锦君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这是谁这么有本事,让咱们东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许凡明笑着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摆摆手:“没什么,又不是生意上面的事情。” 她坐下来,可是脸上还是一脸愁容。 “霍廷昱惹你了?”许凡明眯着眼睛,一眼看出其中原因。 陈锦君赶忙摇摇头:“没有。” “我不信。”许凡明耸耸肩。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许凡明挑了挑眉:“两件事。第一,雍州今天的报纸。” 一提到报纸,陈锦君就忍不住开始头疼,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报纸……怎么了?”陈锦君皱着眉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啧了一声:“那张照片太引人误会了,现在到处都有风言风语,只是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要让霍廷昱去和报社说?” 许凡明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霍廷昱她是雍州的大帅,整个雍州都是他的,下面的人怎么做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陈锦君无奈地摇摇头,否定了许凡明的想法。 “让霍廷昱去说是不太可能了。” 看着陈锦君为难的表情,许凡明明白了什么:“他和你说了?” “说什么?”陈锦君歪着头笑笑,明知故问。 许凡明突然笑了,脸颊两侧挤出一条笑纹。 陈锦君也忍不住跟着许凡明一起笑了起来。 笑了许久,许凡明弯着眼眸啧啧地摇摇头:“我以为他定力有多久呢,看来,即使是大帅,也难过东家的美人关。” 陈锦君对他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我陈锦君嫁的是他弟弟霍平燕,他这个做哥哥的,倒是盯上了自己弟弟的未亡人了,传出去沦为笑柄,他这雍州也坐不稳。” 许凡明倒是不担心这些。只是好奇地问陈锦君:“那东家打算怎么办?” 陈锦君垂下眼皮,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直接说破了,我们可能和霍廷昱的合作关系都没有了,恐怕……在雍州是呆不下去了。” “那就不说破。”许凡明瞧着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不说破?”陈锦君摇摇头,“不说破的话,害的也是我。” 霍廷昱作为雍州的统治者,只要他想,就有能力脱离民国政府的管控,可是霍廷昱这些年也算是韬光养晦,虽然声势浩大,却并没有实际地和周围其他军阀起冲突,也正因如此,雍州的经济才能让陈锦君有了大展身手的可能性。 许凡明知道陈锦君的顾虑:“你是怕……周围有军阀觊觎雍州?” 陈锦君点点头:“蔡英已经死了,在外人看来,雍州内部的经济和财政都受到了打击,自然是一块肥肉。” 许凡明仔细想了想:“怕就怕,霍廷昱对你是打定了心思。” 说到这个话题,陈锦君的脑子就隐隐作痛。 虽然她对霍廷昱说不上讨厌,甚至说霍廷昱的样貌和身材都是陈锦君喜欢的类型,可是……身份,职位,这些每一项都是理由,让陈锦君不能接受霍廷昱的理由。 许凡明看出陈锦君眼睛里面的纠结:“其实……我是说万一,霍廷昱也想和其他军阀打一架呢?” “打仗?”陈锦君难以置信地看向许凡明,坚定地摇摇头:“不可能,打仗劳民伤财,无辜的生命凋亡,本身就是罪孽。” 许凡明突然大笑了起来,陈锦君扭头,疑惑地看着笑得张狂的许凡明。 “我从没有想过,东家有一天那么担心天下。”许凡明收敛了笑容,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对于许凡明的饭厅很是意外,但是也能听得懂许凡明在说什么,当下也笑着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在意这些了。” “好事,”许凡明点点头,“东家现在变了许多。” 陈锦君一对丹凤眼带着兴致看向许凡明:“哪里变了?” 许凡明仔细想了想:“变了,变得太多了,以前的东家,没有现在那么有人情味。” 陈锦君愣住了,随后也忍不住发笑:“你说得对,我确实变了。” 第102章 定心丸 她抬头看着天上掠过的飞鸟:“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打交道的总是那些老头子们,一个一个都是得道狐狸,尾巴藏得不见踪影,我只能比他们更狠,才能在京城站住脚跟。” 陈锦君顿了顿,接着说:“可是这次来了雍州,身边几乎全部都是小辈,而且雍州的商人看我与霍家有关系,也都或多或少地给我三分薄面,所以棱角少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出神。 许凡明顺着陈锦君的视线抬头,也看着天空:“不是好事,东家少了些血性。” “但也不是什么坏事,东家现在的模样,才是您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祸福相依。” 陈锦君笑了:“所以,我不能拒绝霍廷昱,也不能接受霍廷昱。” 许凡明点点头,表示理解:“那第二件事……” 陈锦君好奇地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迟疑了一下:“周家的大少爷,早前在东洋留学回来的周昭元,带着周家往西北逃了。” “哦?”陈锦君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他们也要来雍州?” 据她所知,整个西北,只有雍州算得上是商人的天堂,其他地方的军阀,都远远比不上霍廷昱的宽容和爱民。 许凡明皱皱眉:“去哪里不知道,但确实是往西北来了。” 陈锦君捏了捏下巴:“盯好周家的消息,总要知道周昭元是不是奔着我来的。” 许凡明吊儿郎当地点点头:“这个你放心,毕竟周老爷子是我杀的,要算账,也是要算到我许凡明头上。” 陈锦君不认同地摇头:“这可不一定,你动手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他想要我陈家的家业,虽然说是坏了江湖上的规矩,可是在他的家人和后辈看来,是因为我。” 她这些年没少碰到这档子破事,早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许凡明笑她:“东家何时如此胆小?” “这不是胆小,他在暗,我在明,多注意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许凡明放下翘了好久的二郎腿:“东家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那周家要是对东家您动手,估计那位能直接抄了周家。” 说着,许凡明冲着官府的方向扬扬下巴。 陈锦君不悦地皱眉:“镖头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凡明对陈锦君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我是人,说的自然是人话,若要细分,我说的实话。” 陈锦君看着官府的方向:“大帅这个人,最是重规矩看证据,私情在他那里,估计没什么作用。” 许凡明对她的话一脸不信地撇了撇嘴:“规矩?爱上自己弟妹,规矩?” 说着,许凡明不屑地摇摇头。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其实,说到底,我与霍平燕并未拜堂,算不得夫妻,那一封圣旨,也完全做不得数。” “圣旨又不是约束他的,那是给百姓看的,你我比谁都清楚,那姓霍的有多讨厌皇家。” 陈锦君怔住了,她想起霍廷昱之前在苏妙妙店面开业的时候,拿出的那一条背云。 她眼前又忍不住浮现了那天,霍廷昱穿着三品大员的补服,戴着官帽,后背上就是那一条即将变成风铃的背云。 说起来……霍廷昱那一身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陈锦君赶忙摇摇头,把自己脑海里奇怪的想法赶跑。 可是许凡明并不打算放过陈锦君这个话题,他痞里痞气地笑笑:“东家知道,姓霍的这人,对东家图谋不轨,那东家打算怎么做呢?” “能怎么办?”陈锦君无奈地摇摇头,“能躲就躲,实在不行就和他说开了,陈家在雍州也算是有一些根基了,而且大戏楼这个项目,霍廷昱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他也总归是要给我三分薄面。”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陈锦君说的确实有道理。 许凡明站起身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东家就没有想过?永远留在霍家?”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镖头的意思是,想要我再嫁?” 许凡明摊了摊手:“其实你嫁给霍廷昱并没有什么坏处的,他就算年纪大了你六岁,可是他毕竟是雍州的大帅。” 他挑眉,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切了一声,把脸别到一边:“我已经为了利益,嫁过霍平燕了,怎么可能再为了利益嫁给他哥哥?” 她又转过头来看着许凡明,眼睛里面带着些许哀愁:“还是说在镖头眼里,我陈锦君就是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那种人?” 许凡明被她哀戚的眼神看着,忍不住一怔,但是下一秒,陈锦君就立刻恢复了平常那一副清冷贵气的模样,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假象。 许凡明摇摇头,看来陈锦君这个人,不能有一般的认知去揣摩。 “东家向来无利不起早,这次倒是让我感到意外。” 陈锦君眼神幽幽地看着许凡明:“商人,最忌讳的就是和权力沾染上干系。” “东家这是,打算守一辈子的寡?” “守寡?”陈锦君细细咀嚼这两个字,“那倒也是未尝不可,虽然这样免不了霍家的牵连,可是霍家的名声也能帮我免去很多麻烦,前提是,霍廷昱最好把我当作弟妹来看,而不是把我看作他的囊中之物。” “东家是翱翔天际的鹰,自然不是小小的一个后宅能够困住的,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东家一句,”许凡明脸上带着笑意,看着陈锦君,“有些事情,不是东家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陈锦君丝毫不在意许凡明的警告:“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又何必先挑破当中的关系呢?” “这做人呐,最最忌讳的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陈锦君看向许凡明的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你说对吗?许镖头?” 许凡明点点头:“东家说得对,我受教了。” 陈锦君满意地点点头:“镖头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你我之间不用多说,至于青红会……” 许凡明听见这三个字,立刻看向陈锦君。 “等大戏楼盖成了,就是你我着手重建青红会的时候。” 陈锦君的眼睛像一口老井,幽深得看不见底。 许凡明这些时日跟着她,却是事无巨细地给了她很多帮助,她自然也不能仅仅靠着许凡明对青红会的信仰以及对玄凤令的信服利用他,这不是一场主仆皆欢的游戏,而是商人和江湖的交易。 第103章 领带的意义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良久不作声。 陈锦君也不管他,自己已经做出了保证,至于要不要相信自己,那就是许凡明自己的事情了。 “东家果然是,通晓人心。”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眼神里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陈锦君不在意地用手拨弄着桌子上的公用算盘,玉石算盘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远处:“所有感情都是这样,要么为了义,要么为了利,镖头又对待弟兄是前者,可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后者?” 许凡明捏了捏拳头,他这次来确实有探一探陈锦君口风的意图,可是自己终究还是太过浅薄,三言两语就被陈锦君看出了目的。 他无奈地低头叹了一口气:“东家慧眼,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目的。” 陈锦君不在意地摇摇头:“时间那么久了,你心有疑虑也是应该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许凡明释然地点点头:“既然东家都这样保证了,那我也就不多叨扰了,如果有周家的消息,我再来通知东家。” 陈锦君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的手还放在算盘上,元宝从一旁跳到陈锦君的腿上,懒洋洋地卧在陈锦君的腿上。 陈锦君把手从算盘上移到元宝身上,一下一下地顺着元宝油光水滑的皮毛。 她想起了送她猫的杜宇,也就是许凡明的师父。 看来,自己如果不把青红会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也确实是对不起这师徒俩对自己那么多照顾。 陈锦君在陈府悠哉游哉地呆了几天,不单单是为了和苗裕商讨大戏楼的建造方案,也是方便自己和郑文一起聊一下关于福乐茶楼的收购问题。 最重要的是为了暂时地逃避一下霍廷昱。 可是有的人不是她想躲就能躲掉的。 就像是郑文的茶楼经历了无数的波折,但是依旧也要开业一样。 陈锦君坐在福乐茶楼角落的位置,一如当时第一次见到杨青的时候。 只不过福乐茶楼里面的装饰和人都已经换了一批了。 现在的福乐茶楼,不再姓蔡了,而是姓陈。 她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街道上。 陈锦君突然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子外面。 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福乐茶楼的路对面,头上的帽子暴露了他的身份。 陈锦君的手扣紧了桌子。 坐在陈锦君对面的于策发现了陈锦君的异常,赶忙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向窗户外面。 霍廷昱站在路边,威严的军帽和皮大衣,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裹胁着寒冬的冷风站到了初春的街道上。 “大帅怎么来了?”于策皱皱眉头,先前那张报纸他不是没见过。 说到底,陈家几乎所有掌柜都处于一个很奇怪的状态,既不想陈锦君再次嫁人,但是又怕剥夺陈锦君幸福的权力。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身影,没好气地说:“不请自来罢了,不用管他。” 说着,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记者相机的记者那边瞟了过去。 于策收到陈锦君的暗示,起身往记者那边走了过去,即使对方是雍州军阀的大帅,也不能就这么随意地让东家和他的桃色新闻到处飞。 见于策去处理了这款,事情,陈锦君又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的霍廷昱。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目光里面并不像是其他路人一样带着敬畏或是忌惮,而是一种从内心油然而生的无力感。 霍廷昱的视线沿着帽檐看向前方,有些紧张地扯了一下皮衣里面西装的领带。 据他所知,陈锦君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镶金边的旗袍,专门让副官找了一条绿色的领带。 霍廷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冒失,但是城中的那些风言风语都已经传到自己耳朵里面了,他不可能无视这件事情,否则落在陈锦君眼里,自己更加是个不可托付之人。 他不可能让自己前功尽弃的。 哪怕……陈锦君会拒绝他。 陈锦君托着腮,说实在的,她对霍廷昱不是没有动心过,每每想起他在雪中,裸着的上半身魁梧健壮,肌肉线条分明,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但又偏偏带上了一种奇特的野性美感,这让陈锦君也会忍不住面红脸热。 可是霍廷昱是大帅。 陈锦君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深绿色旗袍上面的暗纹出神。 她的心里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他也是有意想和霍廷昱进一步接触了解彼此,可是无论是对方的身份还是两人之间的关系,都让陈锦君收回了想要迈出的那一步。 突然,陈锦君的面前被人推来了一杯茶。 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巧和不请自来的霍廷昱撞上了视线。 陈锦君伸出去拿茶杯的手顿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霍廷昱。 “东家看傻了?”霍廷昱忍不住把手在陈锦君眼前晃了晃。 陈锦君立刻回神,垂下眼睛,假装没有看到霍廷昱。 霍廷昱把外面穿着的皮大衣脱掉,露出了里面笔挺的西装。 随手把大衣放在椅背上,霍廷昱坐在了陈锦君的对面。 福乐茶楼的开业典礼是陈家这么多店铺的收尾,因此,整个茶楼里面人山人海的,除了陈锦君和霍廷昱坐着的这个角落。 这里被盆栽和屏风挡着,如果不是刻意寻找,一般人根本不会第一时间注意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是郑文特意为陈锦君预留的位置。 “我记得,并没有给大帅递过请柬。”陈锦君语气平平,转着茶杯对霍廷昱说。 霍廷昱丝毫不在意陈锦君的冷淡:“东家手下的店面,这里是最后开业的,我特意来为东家贺喜。” 他下意识地挺挺胸膛。 陈锦君不瞎,自然注意到了霍廷昱胸前的领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旗袍,发现自己衣服和霍廷昱领带的料子虽然不是出自同一匹布料,可是颜色和暗纹猛地一看无比的相像。 她想起了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如果两情相悦,女子会把做旗袍剩下的衣料给男方做一条领带,而男子也会时刻佩戴。 陈锦君一眼看穿了霍廷昱的心思。 第104章 大师批命 “大帅这条领带配的一般,”陈锦君喝了一口茶,“哪个选的,居然不考虑大帅在外面的形象。” 霍廷昱笑笑:“我随手拿了一条罢了。”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茶。 霍廷昱也不说话,看着陈锦君喝茶,一双眼睛里面带上了意思宠溺。 陈锦君皱皱眉:“大帅不把我当人看?” 霍廷昱一愣:“啊?” “不要用那种看小宠物的眼神看着我。” 陈锦君微微仰头,挑眉看着霍廷昱,一种不容侵犯的高贵从她身上四散开来。 霍廷昱哑然,知道陈锦君并不喜欢被人保护,赶忙道歉:“下次不会了。” 陈锦君警告的盯着霍廷昱,直到郑文那边喊自己过去。 陈锦君站在郑文身旁,才发觉霍廷昱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后面。 辛亏这次郑文学聪明了,多多准备了一些金剪刀,甚至是剪彩用的红绸都备上了好几条长度不一样的。 霍廷昱和陈锦君并肩而立,伴随着记者相机的镁光灯,缓缓剪断了红绸。 这次陈锦君剪断红绸之后就立刻松手,倒是没有闹出上一次那么尴尬的局面。 只是她并不知道,霍廷昱的西服配上那一条领带,和此时此刻的她如此相配。 直到第二条,报社的报纸送到了陈府,陈锦君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报纸上面的报道,幸亏这些记者没有乱写,也是多亏了于策打了招呼,两个人的合照并没有占据太多的版面,而是在角落默默衬托着文字的报道。 陈锦君放下报纸,心里有些发堵。 她太清楚霍廷昱的心思了,可是霍廷昱不点破,她也没有办法和霍廷昱坦诚的聊这件事。 陈锦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元宝又一次娴熟的跳上了陈锦君的腿。 陈锦君自然而然的闹着元宝的下巴,元宝舒服的发出了呼噜声。 罔极寺? 不知怎么的,陈锦君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地方。 一向雷厉风行的陈锦君立刻让徐生备车到了罔极寺。 扫地的僧人看了一眼陈锦君,就自顾自地接着扫地,没有和陈锦君多说一句话。 陈锦君往罔极寺山门里面走,罔极寺的建筑是徽派的,这在西北的雍州可不多见。 她继续往里走,就看见紫竹林里,圆慧大师正在给下面的小和尚讲经文。 陈锦君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圆慧大师讲完了手里的经文,一对通透的眼眸和陈锦君隔着竹林遥遥相望。 陈锦君站在原地,远远的给圆慧大师行了一礼。 圆慧大师立刻放下经书,站起身来往陈锦君这边走来。 离得越来越近了,圆慧大师更加确定陈锦君的身份。 他直接喊出了陈锦君的身份:“阿弥陀佛,该喊陈东家,还是陈施主?” 陈锦君对圆慧大师知晓自己身份这件事颇为意外:“我不是佛的信徒,所以算不上施主。” 圆慧大师微微颔首:“那东家既然不信佛,为什么还要来此地?” 陈锦君看着圆慧大师清明透彻的眼眸,只觉得忘记了刚刚的烦躁,平静地说:“随兴而来罢了,不会过多叨扰。” “那东家就不好奇,贫僧为什么知晓东家的身份吗?”圆慧大师脸上挂着一抹若即若离的笑容。 陈锦君浅笑了一下:“好奇,但是我想,您有您的原因,还不知该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圆慧。” “圆慧大师。”陈锦君点头致意。 圆慧大师看着陈锦君:“东家面相是富贵之相。” 陈锦君扯扯最讲,这老和尚既然直到自己身份,自然随便一查就能查到自己的产业,这么说倒是让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圆慧大师并不在意陈锦君有没有接话,只是继续说:“东家的亲人缘不好,但是东家这一辈子一定会平安顺遂,化险为夷。” 陈锦君皱着眉头:“一辈子的事情,哪能随便说说?” 圆慧大师看着陈锦君不耐烦的表情,缓缓地说:“贫僧还知道,东家日后会与江湖产生关联,比如……青红会。” 陈锦君一怔,眯起眼睛警惕的看着圆慧大师:“都是谁告诉你的?” 圆慧大师笑而不语。 陈锦君一个一个的猜着:“杜宇?许凡明?” “东家又何必纠结于这些呢?”圆慧大师笑看着她。 陈锦君看着圆慧大师,没有说话。 “贫僧还知道,东家现在正在因为一个人而烦恼。” 听到这句话,陈锦君啧了一声,不悦地咬了咬牙。 圆慧大师继续说:“这是东家的劫。” “我不信命。”陈锦君看着圆慧大师通透的双眼,心里也开始莫名其妙的打鼓。 “由不得东家信或是不信,这个劫已经来了,不单单只是东家的劫。” 陈锦君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切都是人心所致,与命数没有半文钱的干系。” 圆慧大师不急不徐的点点头:“东家说得对,可是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东家还是正视的好。” 陈锦君看着圆慧大师的眼睛,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和尚看事情还是十分通透的。 她忍不住问他:“那圆慧大师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圆慧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东家一切随心即可,是劫,也是幸。” “你究竟是什么人?” 圆慧大师脸上浮现出一个可以称之为慈悲的微笑:“贫僧不过是这罔极寺中的住持罢了,登不得台面。” “你和青红会什么关系?”陈锦君的手不自觉的抹上了腰间的荷包。 这圆慧大师绝对和青红会有关系,不是杜宇就是雷义山,甚至他自己就是青红会的一员,她已经做好了用玄凤令让着老和尚开口的准备了。 可是圆慧大师一眼就看出来陈锦君在打什么主义,直接自报家门:“我与青红会并无联系,只是先前救过杜宇一命罢了。” “那你这罔极寺?”陈锦君环视了一圈。 “除了贫僧,全部都是当年跑到雍州的青红会成员。” 陈锦君听他这么说,挑了挑眉:“章癸,您认识吗?” 圆慧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此人乃是青红会的叛徒,并不敢踏足罔极寺的方圆十里。” 陈锦君皱了皱眉,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章癸的消息,找不到他的人,又怎么报当年的仇恨? 第105章 江周会面 圆慧大师看着陈锦君:“东家可还有事?” 陈锦君摇摇头:“本来来这里也不过一时兴起,打扰了大师讲经,是我鲁莽了。” 现在还不知道整个罔极寺里面到底有多少青红会的人,而且自己事玄凤令主任这件事也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圆慧大师眨眨眼:“东家,有些事,贫僧看破了,但是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事关天机,不能泄露。”圆慧大师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圆慧大师:“那这件事……是否有利于社稷?” 圆慧大师悲悯天人地看着陈锦君:“东家心怀社稷,自然就有利于社稷。” 说完,圆慧大师又是对着陈锦君鞠了一躬,往回走了。 陈锦君站在原地,双手握拳,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圆慧大师远去的背影出神。 直到指甲掐进掌心,陈锦君才回过神来。 罔极寺里面的钟声悠长,荡得陈锦君也忍不住静下心来。 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所以,只要霍廷昱做得不过分,她也并不反感他对自己的别有用心。 可是陈锦君没有想到的是,霍廷昱的感情温和且礼貌,但是这个世界上绝对不是没有人觊觎着相对富庶的雍州。 从京城到西北的山路上,一路车队慢悠悠地前行。 车身上挂着的“周”字旗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家主,到了。”小厮打扮的人对着马车里面说。 周昭元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前面柴阳城的城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走了小半个月,终于到地方了。 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紧紧锁着眉头骑马来到了周昭元的马车边上。 “侄子这是怎么带的路?陈家那娘们去的是雍州,你怎么带着周家来柴阳城?莫不是怕了那陈家小娘们?” 周昭元垂下了眼睫,把眼里的厌恶盖住,对车窗外面的人说:“大伯说笑了,陈家已经到了雍州,算算也有半年了,怎么说也应该站稳脚跟了,如果我们这时候去,恐怕不等为爷爷报仇,就先被陈家料理了。” “那也不能来柴阳啊?这里又偏又穷,怎么看怎么不如雍州。” 周家大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恶,在他眼里,周家可是名门望族,就算不在京城,也应该去富饶的城邦,而不是名不见经传的柴阳。 周昭元浅笑着看向自家大伯:“柴阳虽然穷了点,但是到底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再说了,大伯难道对我的能力不信任吗?” 他弯起的眼眸看上去格外良善,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见不得光的算盘。 陈锦君吗?既然你得罪了周家,就要做好我来报仇的准备。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容,可是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周昭元还记得自己刚刚回国,就正好赶上周家大伯和自己小叔正在吵着要坐老爷子的位置。 两个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的废物,周家本来就不剩下什么了,现在整两个废物还要争抢着毁了周家。 不过倒也是万幸,他周昭元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回国了。 现在周家上上下下还不都是要听他一个小辈的? 周昭元看了看自家大伯,又看了看在后面和女眷聊天的小叔,他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他从心底流露出的不屑。 对,就是不屑,他周昭元就是对他们这些长辈不屑。 就连陈家那种“泥腿子”商人都明白能者居上的道理,堂堂周家,没有一个人明白。 在他自己看来,东洋留学的几年,他见了许多新奇的方式,开了许多眼界,自认为整个民国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会做生意。 周家的车队缓缓驶进了柴阳城,周昭元眯起了眼。 柴阳城的江大帅非常赏识自己,自己的信刚刚送到江大帅的手里,江大帅就派人来京城接周家人了。 这些年柴阳城的经济状况一直被霍廷昱的雍州城压了一头,不得不在霍廷昱的手下讨着为数不多的钱财。 车队一路来到柴阳城的大帅府,大帅府的大门敞开着,像是专门为了等待周家的到来,周昭元不由得有些趾高气扬。 就连他走进大帅府都忍不住昂首挺胸的,仿佛不是自己主动投奔江大帅,而是江大帅专门请他过来一样。 而周昭元不知道的是,柴阳城的江禄江大帅,正站在自己书房的二楼露台上看着他踱着四方步往这边走来。 “蠢货,”江禄冷笑,“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就算这人再怎么样,只要对咱们有用,那就得容忍一下。” 一旁的少帅江越好心安慰他的大帅父亲。 江禄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昭元:“我以为从东洋留学回来的是个什么人才,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说完这话,江禄又忍不住切了一声。 “如果他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也就罢了,若是解决不了问题,还要夸下海口,儿子养的狗这可多少天没好好吃一顿了。” 江越笑着说,只是这个笑容配上他仅剩的一只眼睛,让人后背发凉。 江禄把手里的雪茄递给一旁的管家,站起身来:“走,去接待一下咱们的贵客。” 江越赶忙殷勤的点头哈腰:“来,您看着点脚下。” 周昭元走进江禄的书房,就看见一脸沟壑的江禄坐在正中央,一旁站着一个独眼男子,正是江越。 他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晚辈皇商周家家主周昭元,见过江大帅。” 周昭元把抱拳的手转向江越的方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江禄。 “这位是犬子。”江禄是个老油条了,自然能看出周昭元的意思。 周昭元立刻对着江越抱拳鞠了一躬:“江少帅。” 江越点点头,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周昭元。 周昭元把视线转向了江禄,他知道,自己这次要谈生意的主要目标就是江禄江大帅。 “在这先谢谢大帅派人把我们一家接到柴阳城。”他恭维地看着江大帅,生怕对方看不出来自己有多么的诚恳。 狗腿子。 江越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看上去就是个窝囊东西,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居然认为这么一个人能解决他们眼前的难题。 第106章 谈生意? 可惜周昭元并不知道他江越的心思,只是一脸恳切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江大帅,看上去只恨不得立刻为他江家出力。 江禄清了清嗓子:“本帅知道,周家以前是皇商,可是现在大清早就亡了,咱们也不能只看着以前不放,总是向前看的。” “大帅说的是,小子受教了。” 周昭元并不傻,他能够听出来这是江禄在压低周家的身价,好在接下来谈更有利于柴阳城的条件。 但是周昭元也只能点点头,他不能多说什么,这可是在柴阳城的大帅府,江禄的地盘,自己若是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地方,那可要脑袋搬家。 “大帅说的是,我这次说是和大帅做生意,其实说到底还是有求于大帅。”他点头哈腰的样子让江越颇为不齿。 可是江禄看着周昭元的视线里却多了几分赏识,这人看上去谄媚,可是说话做事却都不卑不亢,真是圆滑。 江禄挑了挑眉,做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哦?周家主有什么事用得到我?” 这话可把周昭元吓得够呛,他赶忙摆摆手:“不敢不敢,对于大帅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哈哈哈,”看着周昭元这一副俯低做小的模样,江禄爽朗的笑声立刻回荡在整个书房,“能不能帮到周家主,不在于这件事对于我江禄是不是举手之劳。” 他视线犀利地看向周昭元:“而是取决于周家主能给柴阳城带来什么。” 周昭元知道这是江禄想谈条件了,立刻一副肝脑涂地的样子:“大帅有哪里用得到我周昭元的地方,尽管提,我周家必定竭力满足大帅。” “好!”江禄拍了一下大腿,“周家主爽快。” “那……大帅先说?”周昭元抱拳看向了江禄。 江禄拿过管家递上来的雪茄:“条件啊……” 他眯着眼睛,嘴里吐出的烟让周昭元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这些年,各个地方都不景气,我柴阳也是一样,该收的税都收了,可是百姓是穷鬼了,眼看着柴阳马上就没有粮食养兵了……” 说到这里,江禄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周昭元转了转眼珠:“大帅是要军饷?” “聪明!”江禄立刻抬起头赞赏地看着周昭元,“和周家主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那大帅想要多少呢?”周昭元试探地问江禄。 江禄抽着雪茄,一脸的若有所思:“这个可能还要整个账房核验一下,具体的数到时候再说,只要周家主有这个心,我江禄也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人。” 周昭元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江禄说这些话他是一点也不信,来的路上他都打听清楚了,柴阳的税都收到了二十年之后了,百姓可不都是穷鬼了吗? 也亏他江禄说得出口,自己穿金带银奢靡无度,嘴上却依旧说着自己有多么爱自己的子民。 周昭元一脸恭敬地和江禄聊着交易,心里却早就不知道嫌弃了多少次对方了。 江禄笑的一张脸上褶子全都皱在了一起,远远看上去像极了干枯的老菊花。 但是他看着周昭元的眼里却是满满的算计,在江禄看来,他才不管周昭元到底是不是一个废物,只要周昭元能够给自己弄到银子,那周昭元就是自己的得力爱将。 少帅江越站在屏风旁边,仅剩的独眼阴恻恻地盯着周昭元,这可能是一笔大买卖,估计自己又能再养两条狗了。 双档聊了很久,最终很是周昭元敲定了交易:“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们周家以后,按照雍州军队的标准供给柴阳的军队,但是相应的,您也要减我们的赋税。” 一听要减税,江禄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阴恻恻的表情:“减税?周家主这是想断了我江家的活路?” “这怎么能使断了您的活路呢?”周昭元急了,他不可能做下亏本的买卖,“减了赋税,我们的成本才能下来,不然初来乍到的,怎么在柴阳立足?” “没有立足之地,我们怎么赚银两供给柴阳的军队?” 周昭元咬了咬牙,看来江家父子两个是把自己当成养柴阳的冤大头了,可是周家本来也不是多么景气,如果只靠剩下的那些家底,恐怕也就只能撑起柴阳军队一年的开销。 那还怎么做生意?不就是要吸他周家上下男女老少的血肉吗? 见周昭元真的摆出了不做的架势,江禄也不乐意了。 “税是不能降下来的,不过周家主可以抬高价格,这个我不管。” 见江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周昭元险些气得笑出声来。 “抬高价格?大帅知不知道,这样根本卖不出去,怎么做生意是,你比旁人家都贵上一两,那这样下来,一百件就是一百两,谁还会来周家买东西?” 周昭元义正言辞地对江禄说。 可是江禄已经给自己设定了不能减税的底线,此刻也只是坐在原地不做声,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手里的雪茄。 一旁的江越看着书房里面剑拔弩张的情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好在他的脑子还算好用。 江越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点子,当即邀功似的站了出来,附在江禄耳旁说了几句。 “好好好。”江禄对他这个办法赞不绝口,乐呵呵地点头。 周昭元忐忑地看着眉开眼笑的父子俩,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打鼓。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江禄说出了让他眼前一黑的方案。 只见江禄食指和中指夹着雪茄,得意扬扬地对周昭元说:“江越说得对,你尽管抬价,作为柴阳的军阀,我们江家给你保驾护航,不怕没人买。” 周昭元险些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江家这两个父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自小在周老爷子的照拂下长大,对生意场上的事情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到底也算得上是耳濡目染,可是这两父子那可真的是张口就来。 看来他们做这种缺德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个没脑子的蠢货。 周昭元在心里对这对愚蠢的父子,不屑地吐了一口痰。 提了自己的条件,好在江禄没有忘了周昭元也有条件,当场问他:“光顾着说柴阳的事情了,都忘了问问周家主究竟所求为何?” 第107章 家主的权威 只见周昭元咬了咬牙:“我想让大帅帮我杀一个人。” “哦?”说到杀人,江禄来了兴致,挑眉看向周昭元,“周家主这是要杀谁啊?难不成还要我动用柴阳的军队。” 周昭元神秘的笑笑:“这个人,是雍州大帅霍廷昱那个短命弟弟的未亡人。” 江禄不知道他在说谁,可是江越却知道。 “陈锦君?”江越眯起了自己仅剩的那一只右眼。 周昭元立刻看向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对!陈家陈锦君。” 江禄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江越只好趴在他耳边和他说清楚陈锦君是谁。 “那女人竟然是霍廷昱的弟妹吗?”江禄眯了眯眼,“我上次看报纸的时候,以为她是霍廷昱的女人呢。” 江越意味不明地笑笑:“那样的美人,莫说他霍廷昱了,就连儿子都忍不住动心了呢。” “哦?竟有此事?”周昭元看向江越,计上心头。 江禄不明所以地看向周昭元:“那周家主和此人又是什么仇怨呢?非要此女的性命不可?” 周昭元咬了咬牙:“我的祖父,也就是当年的周家家主,死在了她的手里。” 说到这里,江禄就不明白了:“她不过一个女子,虽然做生意有一手,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下杀手的人。” 周昭元阴森森地说:“大帅,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女人。” 江越舔了舔嘴唇,就像是毒蛇吐了吐信子:“那这么说,周家主的意思是,只要取了这个女人的性命,家主就愿意为我江家卖命?” 听着他奇奇怪怪的措辞,周昭元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还是点点头:“这是家仇,我家老爷子的仇恨我是一定要报的。” 江禄又抽了一口雪茄,缓缓地突出烟圈:“这样说,杀了这个女人,也是对他郭廷玉示威?” 江大帅饶有兴致地想了想。 江越立刻点点头:“爹说得对,我就不信他霍廷昱对这个女人一点想法都没有,若是没有心思,咱们要过来给周家主报仇,若是他霍廷昱不愿意……” 江越笑得很残忍,犹如一条毒蛇:“那就抓回来,这样不但给周家主报了仇,咱们也能杀杀他霍廷昱的锐气。” 江禄哼哼地笑了两声:“说得好,不愧是我儿子,他霍廷昱算什么,乾隆年间,他霍家连给我们江家提鞋都不配,去年带头反了,现在倒是受那群穷鬼拥护,还有想从柴阳跑到雍州去的,也不想想我柴阳这些年和雍州也不过就是表面和平罢了,等到打起仗来,先死的就是这群穷鬼!” 周昭元不悦地蹙眉,江家父子谈话的内容让他十分不适,可是人在屋檐下,自己不得不应和两个人的观点。 他心里清楚,只凭自己的力量,莫说陈锦君现在背后的霍家了,恐怕就连陈锦君他都玩不过。 所以…… 周昭元悄悄看了一眼正在讨论着怎么打压霍廷昱的江禄和江越两人,在心底冷笑一声。 只能先利用一下这对没有脑子的父子了,等他们自己作死了之后,他周昭元再接手柴阳城也不是不行。 周昭元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以至于都没有参与到江禄和江越关于怎么从霍廷昱手里把陈锦君弄过来的讨论中去。 等他再回过神来,江禄已经和江越说好了该怎样利用陈锦君恶心霍廷昱了。 江禄拍板,对周昭元说:“那就这么说好了,由我亲自下帖为犬子讨要陈锦君为妻,若说霍廷昱同意,那陈锦君过门之后就任由周家主处置。” “若是他霍廷昱不答应,那就说明,这个陈锦君对他来说不一般,咱们再说把她绑过来,先威胁一番霍廷昱,拿到雍州之后,再交给周家主处置。” “周家主,你看这计策怎么样?” 江禄乐乐呵呵地抽着雪茄看向周昭元。 周昭元一时倒也是挑不出其中的毛病,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江家父子俩干正事不带脑子,做这种阴损事倒是思虑周全。 可是他周昭元是不得不居于人下,只能暂且听命于江禄。 他闷闷不乐地走回了江禄给周家准备的院子。 江禄把周家安置在了大帅府和官府中间的地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江禄想盯死了周家。 可是周家大伯不这么觉得,此刻正在大街上到处和人吹嘘自己是江大帅打京城请来的,眉飞色舞得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仰视他。 周昭元在路口站住脚步,吩咐身边的小厮把周家大伯带回去。 傍晚,在周家落脚的宅子里。 周昭元警惕地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又神经兮兮地在房间里面寻寻觅觅,直到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他才坐在书桌后面,脸色凝重地看着自家大伯。 周家大伯看到这幅模样很是不顺眼,明明他才是长辈,可是周昭元这个小辈此时此刻仗着自己是家主,凌驾在自己头上。 他看着周昭元漆黑的脸色,不自觉地挠了挠头,一脸傲气地看着坐在书桌后面的自己的好侄子。 终于还是周昭元先开口打破了房间里面的沉默:“大伯今天在街坊邻里怎么说的来着,可以给晚辈再说一遍吗?” 周家大伯看着周昭元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是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周昭元的长辈,不用这般受着周昭元的脾气,当下立刻梗了梗脖子:“你怎么和你长辈说话呢?我是你大伯!” 周昭元可不管这些,当下立刻拍了桌子:“您也知道您是长辈?说话做事这么不过脑子?周家这些年为什么没落?为什么那个陈锦君走了也依旧被陈家那个书呆子压了一头?大伯您就没有想过是您自己的原因吗?” 可是他越是生气,越是指责,周家大伯那股子犟劲也越发高涨:“我有什么过错?就算我真的有错,也轮不到你周昭元指责我?有什么过错,活在世上天在看,到了下面有祖宗,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辈?” “可我是家主!” 第108章 江家父子 “可我是家主!”周昭元把砚台直直地摔在地上,沉重的砚台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这一招虽然粗鲁了一些,但是对付周家大伯这种不讲理的人确实有用。 周家大伯被周昭元这副震怒的样子唬到,虽然嘴里还是叽叽歪歪地念叨着,可是神色上倒是收敛了几分。 可是周昭元的火气已经上来了,此刻容不得周家大伯在说些什么了,整个书房只听得见周昭元的声音:“咱们来柴阳,是江大帅派人接的不错,可是咱们不是和江家做生意,说得直接一点,咱们周家这是上赶着给人江家当狗!” 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训斥着自家大伯。 “对于原本就在柴阳的商人来说,咱们是外来户,本身就不被接纳,你还在外面树敌?这是巴不得周家被人下手脚?” 周家大伯瑟缩了一下脖子:“哪……哪能这么严重?” “怎么不能?”周昭元冷哼一声,“不说整个西北,你可知就整个柴阳,有多少人盯着咱们?” “咱们在那些人眼里就是打京城来的肥肉,但凡长了牙的都想上来咬一口,你不但不护着,还是赶着让别人抓你脖颈?” 周昭元这是真的动了火气,周家大伯努力维持着自己作为长辈的尊严,梗着脖子别过头去,不认错也不和周昭元计较。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周昭元压下心里的火气:“进!” 门外进来的是自家父亲,下人推着轮椅,周二爷坐在轮椅上,皱着眉头看着周昭元:“再怎么说也是你大伯,好生说说就是了,怎么还动这么大火气。” 周昭元的气更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呼吸声都急促了:“这是关乎整个周家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生气?” “那你这态度也不对!”周二爷直接拍了拍轮椅的把手。 “不对就不对了!我是周家家主!家主面前,没有长辈!”周昭元脸涨得通红,和自己老子呛起声来。 “你!”周二爷指着周昭元,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周昭元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爹还有自家大伯,脸色格外的凝重:“我知道您二位是长辈,可是这是事关周家存亡的大事,都低调一些,要是有人危害咱们周家,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你小子翅膀硬了不是!当年把你送到东洋读书,你就学了不孝回来?”周二爷抚着胸口,愤愤地看着自己的好儿子。 周昭元咬了咬后槽牙:“为了周家,不能不这样做。” “好……好小子。”周二爷胸膛大起大落,怒火中烧。 周昭元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不能有半分的让步,不然他才是真的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这场小型的家庭会议不欢而散,周家大伯推着周二爷回来,周昭元一个人站在庭院内,梗着脖子咬着牙,看向了夜空。 周家,到底还能活多久? 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悻悻地软了脖子,垂下了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江家父子绝对不是善人,自己所作所为不能出半分差错,每一次交谈都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自己不得不谋这张皮,这张让自己能够带着周家在这混乱的国家里面传承下去的虎皮。 至于陈锦君? 他要杀她,因为周老爷子死在了陈锦君手里,虽然路人都说是被一群镖师带走的,但是那群镖师是陈锦君请的,所以这笔账,是要算到陈锦君头上。 而且自己刚刚回国不久,又是刚刚坐上周家家主的位置,这个时候必须做出点对家族有利的大事,否则不能服众,就会像今天晚上一样,自己只能用家主的身份压人,而不是自己的强硬手腕。 他有一次抬头看向了苍茫的夜空,任重而道远,但是他必须前行。 而此时的柴阳大帅府,江禄正在和江越商量着怎么向雍州霍家提亲的事情。 “爹,要我说,这陈锦君比拿什么周昭元更有钱,我们为什么非要为了周昭元杀了陈锦君呢?” 江越眯着眼睛,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而江禄又是一个眼里只有金钱和享受的大老粗,抬眼看着自家儿子:“你的意思是,杀了周昭元,拉拢陈锦君?” 江越点点头:“儿子正是这个意思,听说雍州现在的军饷就是那个陈锦君提供的,而且霍廷昱那个傻子,稀里糊涂的就给陈锦君降了好多赋税。” “所以那陈锦君现在富甲一方,而雍州官府账上没有多余入账的原因是这个?”江禄眯着眼睛享受着婢女的按摩。 “也不知这霍廷昱在哪里踩了狗屎运,先是有二少爷的外家江南钟家养着,二少爷死了,钟家不供了,这又来了一个二少爷的未亡人给他雍州盘活了。”江越抚摸着自己脚边大狗身上油光水滑的皮毛,语气里面满满的酸意。 “哼,说到底都不是靠自己罢了。”江禄不屑地说。 “爹,咱们到底要不要帮那个周昭元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江禄不在意地笑着,“那是他周家和陈家的仇恨,咱们瞎掺和什么?” “那爹的意思是……”江越讨好地笑着。 “提亲啊?不管怎么样,先恶心了霍廷昱再说,他要是不同意,咱们大可以散布他对弟妹有非分之想的消息,到时候,那个陈锦君不疏远他才怪,长此以往,霍家陈家离心,雍州也就不攻自破。” 江禄悠哉游哉地说着,江越在一旁恭维道:“还是爹想得多,这样咱们既能先捆住周家,也能试着拉拢陈锦君,最主要的是恶心了霍廷昱,这一石三鸟的主意是真的妙。” “那自然,老子比你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饭,你小子才哪到哪?” 江越转了转仅有的一只眼珠:“那爹爹就不怕周昭元在晨阳闹出什么事情来?” “闹事?”江禄不屑地扯扯嘴角,“他哪里敢闹事?” “你要知道,是老子赏识他是个留学生,不然就周家这样的,连给我们江家当狗都不配。” “可是周家现在也是在给我们当狗啊?还是会自己找食吃的狗。”江越阴恻恻地说着,脸上露出了邪笑。 “哈哈哈,”江禄大声的笑着,脸上露出了尽在掌握的表情,“你要知道,霍廷昱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才应该是这西北的王。” 江越也跟着他爹一起笑了起来:“爹说得对,莫说是整个西北,就是民国也应该在您脚下。” “到时候,所有人都要看咱们爷俩的脸色行事,哈哈哈哈。” 父子俩在屋里畅想着以后的生活,殊不知两人之间的那点谈话,被屋顶上的黑影听了去。 第109章 上门提亲 陈锦君一如既往地在雍州悠哉悠哉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苗裕正在指挥难民组成的施工队搭建大戏楼的第一层,远远地看到陈锦君,赶忙迎了上去。 陈锦君上下打量了一下苗裕:“您看起来越发年轻有精气神了。” 苗裕摆摆手:“害,东家又在说笑了,这人啊就是这样,有点事情做就比一直放着强,铁一直放着生锈,人一直懒着生蛆。” 陈锦君被他这幽默的说法逗笑了:“这已经开始上大柱了?” “对啊,”苗裕赶忙点点头,“大家别看这难民刚开始瘦弱,那是因为没吃饱饭,您仔细想想,没吃没喝还能走从中原到雍州城外,可不都是底子好的才行吗?那身体差点的都死在路上了。” 陈锦君听苗裕这么说,联想到了自己出嫁的时候,从京城到雍州一路上碰到的许多骇人听闻的事情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世道弄人啊。” 苗裕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咱们只能顺着来,万万不能和命对着干。” 说完,苗裕就指挥那些工人继续搭建了。 陈锦君沿着整个施工现场走着,转眼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缓缓走了过去。 鲁问正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工地里面的纪律,突然感到身后有人靠近。 他转过身来,正好看到陈锦君:“东家。” 陈锦君点点头:“有你在这里看着,我很放心。” 这话说得很诚恳,鲁问圣上自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样貌看上去也很是凶悍。 陈锦君对着鲁问伸出了手,鲁问娴熟的把一封折的板板正正的字条递到了陈锦君手里,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许镖头说了,您最近多加小心,出入最好都有自己人跟着。” 看着鲁问严肃的模样,陈锦君猜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字条点点头。 陈锦君拐到了一旁,自己打开字条。 上面只是寥寥几个字:柴阳,江家,周昭元。 她看着莫名其妙的几个名词,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可是容不得陈锦君不知道字条上面的那些名字是什么意思。 当她坐在陈府的摇椅上,抱着元宝静静地看着账本。 徐生着急忙慌地从门外走了过来。 “东家,您回霍府一次。” 看着徐生焦急的模样,陈锦君问:“怎么了?” “柴阳城的大帅派人上霍府了。” 陈锦君听到柴阳两个字的时候,内心起来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是柴阳城大帅和霍廷昱的事情,找我干什么?” 徐生匀了匀气息:“江禄江大帅,上霍府提亲。” “提亲?江大帅不是有个儿子吗?没听说他有女儿啊?怎么就是要向霍廷昱提亲了?” 陈锦君合上了手里的账簿,一脸疑惑。 徐生只恨自己嘴笨:“是向您提亲!您快点回去看看。” 陈锦君一下子跳了起来,吓得元宝赶忙跳上了桌子。 “这江禄不是疯了?我是一个寡妇,怎么就向我提亲。” 她一边说一边大步往外走。 徐生也不知道江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突然陈锦君灵光一现,柴阳,江家,周昭元。 许凡明让鲁问递过来的字条原来是这个意思,陈锦君一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症结。 周昭元? 陈锦君眯了眯眼,上一次见他,还是他去东洋留学前,她跟着陈老爷子去周家给他送行。 现在从东洋回来了,却也是要交锋了。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人心才是世界上最难猜透的,也是最难掌控的。 就像现在,陈锦君一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周昭元为了报复自己要和江家联手。 江家那就是西北最不能接触的家族,大帅江禄贪图享受,少帅江越喜欢养狗。 不说远的,就说雍州外面的难民里面就有不少从柴阳跑过来的。 陈锦君走进霍府大门,一旁的侍卫都忍不住互相侧目。 她在半路看到了师爷,伸手拦住了:“大帅在哪里?” 师爷一愣:“在……在前厅待客。” 陈锦君点点头,立刻向前厅走去。 师爷看着陈锦君的背影,突然回过神来,赶忙跟了上去。 陈锦君走得很快,师爷的腿脚远远没有她那么利索。 前厅里面,霍廷昱坐在主位上,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柴阳城派来的人。 来的人是江禄的亲信士官,此刻正站在前厅中间,向霍廷昱说着江禄逍遥为江越迎娶陈锦君的事情。 霍廷昱揉了揉脑门:“江大帅是怎么想的?那么多女子,偏偏要求取陈锦君?” “我们大帅说了,陈锦君不过是您霍家的一个寡妇,而您又是这么多年不近女色,难免会有闲话,如果是把陈锦君送出去,对您的名声也有好处。” 来人绞尽脑汁,努力把这件事说得冠冕堂皇。 他又不能告诉霍廷昱这个办法是专门为了恶心您的。 霍廷昱一阵头疼,这话说的是不错,陈锦君在霍府的这些日子,确实外面传了许多的闲话,可是毕竟没人有那个胆子把这些流言蜚语传到自己的耳朵里,他自然也不能发作。 “你回去告诉你们大帅,陈锦君的婚事乃是前朝皇帝金笔御赐的,不能轻易改嫁。”霍廷昱冷眼看着江禄的亲信,拒绝了江禄的要求。 那个亲信皱起了眉头,看着霍廷昱:“莫不是……霍大帅对您自己的弟妹起了非分之想。” 在门外的陈锦君听不下去了,直接推开了前厅的大门:“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霍廷昱既意外又惊喜地看着风风火火地走到江禄亲信面前的陈锦君。 陈锦君没有功夫去管霍廷昱的心思,她死死地盯着柴阳城派来的人,一对丹凤眼里满是不屑。 “你是?”江禄的亲信看着陈锦君,不悦地说:“这是柴阳江大帅和雍州霍大帅的事情,闲杂人等恐怕没有说话的份。” 被叫做“闲杂人等”的陈锦君仗着自己傲人的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江大帅让你上门提亲,提的是我陈锦君的婚事,我怎么就成了你口里所谓的闲杂人等了?”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 第110章 绝不再嫁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 江禄的亲信只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面前的陈锦君虽然面容美艳,但是却像无底深渊一样让他不敢与之直视。 这种感觉,他只在几位大帅和民国的将军身上见过。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背影,只感觉她身上的气势比自己之前见到的所有时候都要凌厉。 原来,她竟是藏得这么深? 可不知道为什么,霍廷昱觉得陈锦君的手段远远不止这么点。 毕竟她当年十几岁的时候,就能够独自面对各个地方的地头蛇,并且做生意了。 要说陈锦君和她表面看上去一样,仅仅只是一个贵族千金,他霍廷昱是第一个不信的。 霍廷昱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 她明明像苍鹰。 陈锦君背对着霍廷昱,自然不知道霍廷昱的心里是这么想她的。 现在她的心里,只有解决掉面前这个来自柴阳的江禄亲信。 那张字条上面的三个名字,足以让陈锦君开始重视这件事。 她心里已经有一个完整的猜想,只是她不敢去确认罢了。 可是江禄亲信并不觉得自己上门提亲和陈锦君有什么关系,而且陈锦君的气势骇人,让他不敢直视。 他只能越过陈锦君,看向坐在高位上的霍廷昱:“霍大帅觉得这件事……” “不行。”霍廷昱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这位柴阳使者,也是江禄亲信被霍廷昱的话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对霍廷昱的反应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自己的财力和霍廷昱的兵力,足以让雍州在西北称王,而且大戏楼还没有盖成,更何况……他心悦自己。 可是来人只是嘴上说说,也没有真正地把霍廷昱对陈锦君有意思这件事仔细求证,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锦君扬扬下巴:“您还是请回?” 他自然是不肯的,虽然说自家大帅有后悔,可是少帅江越却是几番嘱托自己一定要尽量争取让陈锦君改嫁。 本来他心里还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但当他看到陈锦君那张脸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张脸,确实能够让人为之倾倒。 看着他打量陈锦君的目光,霍廷昱脸色沉了下来。 肤浅。 他在心里冷哼,这些人总是要以貌取人,可陈锦君这个人,远远比她这张脸更有魅力,不然自己又怎么可能认定了她呢? 陈锦君这些年也是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也知道江禄亲信的想法。 只是可惜这人是使者,自己不能做得太过分,只能让人把他请了出去。 可是他还记得少帅江越的嘱托,赶忙为自己找补:“没关系,一次说不成媒很正常,还会有下一次的。” 说完,不等下人把自己带出去,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陈锦君看着他走出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这么看来……柴阳的江禄江越父子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只是不清楚,周昭元究竟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竟是用这种损办法。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背影:“东家怎么舍得回来了?” 陈锦君听出他话语里的阴阳怪气,并没有回头,直直地站在原地:“仇家都已经找上门了,我若是坐视不理,死的只会是我。” 霍廷昱听不懂她说的仇家是谁,皱皱眉问她:“东家的仇家是谁?也没有听说柴阳城的江禄和东家旧日有仇啊?” “不是江禄,”陈锦君终于回头看了霍廷昱一眼,“是京城的仇家追杀过来了。” 霍廷昱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意。 这件事他也是有所耳闻,当下立刻问了出来:“周家?” 陈锦君有些意外霍廷昱居然会知道周家,可是仔细想想,霍廷昱不可能没有调查过自己,知道一些和陈家有瓜葛的人貌似也是理所应当。 她点点头:“对,是周家,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周家应该已经到了西北,具体位置就是柴阳城。” “江禄这些年也一直和我不对付,每次西北有什么事情,总是要牵扯到雍州上面。” 说实话,霍廷昱这些年也是一直压抑着和柴阳开战的念头,只是因为自己的雍州虽然兵力强劲,可是后勤的粮草却是一大短板。 陈锦君看出霍廷昱的犹豫:“大帅怕战?” “自然。”霍廷昱回答得很快,几乎是第一翻译。 “打仗是最快毁掉一个地区的方式,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心。” 陈锦君点点头:“可是这次,我是周家的目标,那么江家的目标就是大帅您了。” “他们是想借提亲这件事来引起你我的怒火,若是您点头了,只怕我过去不是到江家,而是直接到了周家手上。”陈锦君转乱转眼珠,已经把周昭元和江禄的阴谋诡计猜出了大半。 霍廷昱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我不会点头的。” “啊?” 陈锦君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有些发懵。 霍廷昱看到陈锦君的反应,就知道陈锦君没有想到那一点,只能自己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让东家嫁过去的。” 他眼睛里面的爱意太过明显,陈锦君忍不住避开了霍廷昱的眼神。 “我与大帅签订了条约,大帅这么多的士兵还要我陈家出钱养着呢,而且大戏楼也没有盖好,大帅这个时候,若是赶我走了才是贻笑大方。” 陈锦君赶忙用其他事情来对霍廷昱话语做出解释,仿佛这样就可以让霍廷昱放弃。 霍廷昱自然也知道陈锦君是在找理由回避两人之间的关系。 若是说起来,两个人之间更多的像是携手前行的伙伴。 至少,在陈锦君眼中是这样的。 陈锦君正了正神色,看向霍廷昱:“大帅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霍廷昱若有所思:“如果真的和咱们想的一样,那么江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还会再来的。” “如果再来的话,来的就肯定是江家父子的其中一个了。”陈锦君用手托着下巴。 霍廷昱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以我对他们两个人的了解,来的会是两个人,而不会只来一个。” 陈锦君面上多了一丝凝重:“如果,柴阳借着这件事发作,要和雍州开战……” “那就打,”霍廷昱语气平淡,“这么多年的仇怨了,若是真的故意找茬发作,那我也很乐意直接把这里面的恩怨一起解决了。” “周家这些年虽然没落,可是祖上留下来的家产也足够他们东山再起,大帅,你我不得不防。”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眯起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第111章 承认 而江禄这边,他派去雍州的亲信已经从雍州回来了。 “回禀大帅,雍州的霍大帅拒绝了,不但如此,陈锦君也出现了,直接说让您放弃这个念头。” 他跪在江禄面前,江禄听着他的汇报,忍不住抚掌大笑。 “我果然没猜错,霍廷昱和这个陈锦君关系匪浅,不单单只是大哥和弟妹之间的关系了。” 一旁的江越听自己父亲这么说,转了转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珠:“那这么说,儿子是娶不到陈锦君了?” 江禄抬手在他头上来了一巴掌:“你脑子里面想什么呢?” 说着,江禄噗的一声,把一口烟直接喷在江越脸上:“咱们的目标是雍州,你还想着女人呢?” 江越眸色黯了黯,咬咬牙,退到了一边。 江禄看着自己的亲信:“照你这么说,霍廷昱的态度很坚决喽?” 跪在下面的亲信立刻点点头,肯定了江禄的猜想。 江禄哼了一声:“这样啊,霍廷昱很坚决。” 他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可是你霍廷昱越是坚决,我就越要膈应你。” 说完,江禄从摇椅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那咱们,就去亲自上门提亲?” 江越也强迫自己挤出一脸笑:“爹说得对。” 江禄摆摆手,示意自己的亲信和江越都出去。 江越紧紧跟在江禄亲信的后面,等走到一处无人之地,他拦住了前面的人。 江禄的亲信回头,看到是江越,立刻低头:“少帅。” 江越笑笑:“好叔叔,那陈锦君,当真和报纸上的一样好看?” 亲信咬咬下唇,开始回想自己在霍府提亲的时候。 说实话,他对陈锦君的第一印象是她身上骇人的气势,其次才是她的容貌。 不过气势这种东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越过这一点说起陈锦君的容貌:“比报纸上面的照片更加生动。” 江越点点头,笑着和亲信道别了。 走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江越忍不住在想,如果陈锦君真的嫁给自己那也未尝不可。 他回到院子里面,给自己养的一群狗喂了食物,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出神。 而陈锦君找上了太平山庄。 许凡明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陈锦君:“稀客啊。” 陈锦君也不和他多说什么废话:“周昭元,现在什么情况。” 许凡明翘着二郎腿:“他啊,已经到了柴阳,甚至还和江禄见面了。” “那他们聊了什么?”陈锦君最好奇的就是周昭元开出了什么条件,能让江禄出面。 许凡命一想到江家父子和周昭元谈好的条件,就忍不住想笑。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努力憋笑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从头脑。 “那就是三个傻子。”许凡明说完,赶忙喝了一口茶,压下了自己的笑意。 陈锦君看许凡明这副模样,心里的紧张瞬间消散了些许:“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笑成这样?” 许凡明挑了挑眉:“就说东家,当时和霍廷昱谈条件的时候,霍廷昱虽然要得不少,可是也给东家让了税,你猜江禄那个傻子怎么着。” 陈锦君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问道:“江禄不给让税?” “何止啊,这还只是开始,东家知道如果不让赋税的话,周昭元在柴阳就是亏本买卖。” 陈锦君忍不住皱皱眉,做生意最忌讳长期的入不敷出:“那他为什么要答应?总不能为了报复我,再把他整个周家搭里面去了。” “亏本?人家也知道不能做亏本生意,既然不能赚柴阳官府的银子,那就赚柴阳百姓的银子。”许凡明手指沿着手边桌面的棱角来回摩挲,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 “你的意思是……周家抬了物价?”翻版有从商多年,自然知道许凡明说的是什么意思。 许凡明点点头,一双三角眼眯了起来,里面盛满了不屑。 见许凡明肯定了自己的说法,陈锦君坐不住了:“那这么一来,谁还和他周家做生意?这样下去可不仅仅只是亏本了。” “那东家这么想就片面了,人周家背后,不是还有江家呢吗。” 许凡明说这话的一起阴阳怪气极了,陈锦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许凡明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一起告诉她:“那江禄说了,会强制规定,周家的生意优先。” “强买强卖?”陈锦君皱紧了眉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第一次见这种人。 “对喽。”许凡明吊儿郎当地喝了一口茶。 陈锦君撇了撇嘴:“这样下去,柴阳早晚要完。” 许凡明对她这个说法十分认同:“可不,怕就怕周家要和你鱼死网破。” 陈锦君垂下了眼睫:“鱼死网破?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东家可别忘了,江家为什么突然接受了周昭元。” 陈锦君托着下巴,一点一点理清其中的思绪:“我明白了。” 许凡明挑眉看向陈锦君:“东家明白什么了。” 陈锦君神情严肃:“江家拉拢周家,无非家是看中了周家的银子,现在又要搞这么一出强卖强买,就是在筹集银子,突然之间要这么大量的银子,只能是为了一件事。” 听陈锦君这么说,许凡明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严肃:“东家是说,柴阳,想对雍州开战?” 陈锦君咬着牙,艰难地点点头:“西北,也不太平了。” 许凡明倒是无所谓:“现在哪里都不太平,两个军阀之间,打一仗,要么是故作姿态,要么就是,鱼死网破。” “东家,你对雍州,有信心吗?” 许凡明突然这么问了一句,陈锦君愣了一下。 对雍州有信心? 她忍不住想起霍廷昱那宽厚的脊背,和他那有力的臂膀。 “为什么没有信心呢?”陈锦君看向许凡明,眼里晶晶亮亮,仿佛黑夜中的启明星。 许凡明一怔,摩挲桌子棱角的手指也顿了一下:“看来,东家不是对雍州有信心,也不是瞧不起柴阳,而是对霍廷昱有信心。” 他压低声线,一双眼睛玩味地看着陈锦君:“东家动心了?” 陈锦君垂着眼,看着地砖之间的缝隙:“动心?镖头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许凡明笑看陈锦君,可是他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东家明知故问。” “对,我承认,我是动心了。”陈锦君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第112章 不甘,不愿 “对,我承认,我是动心了。”陈锦君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这个答案许凡明早就料到了,只不过从陈锦君口中听到,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意外。 “既然东家动心了,霍大帅也心悦东家,为何……”他面上露出一副斟酌再三的神情,犹犹豫豫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反倒是别过脸看向许凡明:“那么,镖头觉得,现在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又是怔愣了一下,笑着转开了视线:“谈情说爱,花前月下,巫山云雨,都不用挑时候的,只不过是兴致到了,自然而然罢了。” 说着许凡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锦君,眼底带着深深的偏执:“还是说,东家无论做什么都要挑个良辰吉日?包括……洞房花烛?”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无比缱绻,仿佛面前的陈锦君是他爱了多年的故人。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镖头是还想说,雍州是我陈锦君的劫?” 许凡明点头:“雍州就是东家的劫,包括霍家,乃至霍廷昱,都是东家的劫。” “我竟是不知道,镖头什么时候开始信命了。”陈锦君目光清明,坦坦荡荡地看着许凡明。 在陈锦君光明磊落的目光注视下,许凡明只觉得自己这些说法像是一个小人,在试图掠夺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久,陈锦君就默默地看着许凡明。 终于还是许凡明退了一步:“早知道,在雍州城外,我就应该带着东家跑的。” “跑到哪里去?”陈锦君一时间也有些怅然,“你也说了,这是我的劫,逃不掉的,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说不准。” “东家还取笑我呢,大家不也是可是认命了吗?”许凡明把玩着从罔极寺带出来的那一串佛珠。 陈锦君摇摇头:“镖头说错了,我陈锦君信命,但是不认命。” 许凡明把玩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稍纵即逝,他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模样:“东家怎么样,是东家的事情,东家只需要知道,在青红会重组之前,你我还是朋友。”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陈锦君忍不住问:“那青红会重组之后呢?” 许凡明轻声笑了一下:“到那时候,东家是我的上级。” 陈锦君看得到许凡明对青红会、乃至整个江湖的野心。 “我之前,不是和镖头说过了吗?”陈锦君歪歪头,“等到大戏楼真正成了我计划中的那样,就是向天下所有青红会旧部发拜帖的时候。” 许凡明点点头:“东家可知,章癸,跑到柴阳了。” “哦?”陈锦君很是意外,“难怪这些日子在雍州找不到他。” “所以,雍州和柴阳这一仗如果真的要打,霍廷昱只能赢,不能输。”许凡明狠狠地看着正前方,盘玩佛珠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雍州当然不能输,”陈锦君斩钉截铁地说,“至少,你我都要相信霍廷昱。” “东家自己相信他就足够了,至于我一个江湖人士,和这些当官的啊,大将军啊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只信我自己。”许凡明摆摆手。 陈锦君点点头:“镖头说得对,不过……这个章癸最后,得落到咱们手里。” 许凡明理所当然地说:“青红会的叛徒,自然是用青红会的方式解决,外人的方法,对于他来说都是奖励。” 陈锦君偏头看向许凡明:“许久不见,镖头的杀心还是如此之重。” “东家也是,这么久了,还是顾全大局。”许凡明出言讽刺。 陈锦君浅笑了一下:“先国,后家,最后的才是自己,镖头不是不知道。” “如果真的打起来了,我就立刻派人进柴阳把章癸抓了。” 许凡明不和陈锦君聊这些家国的话题,他只是一介江湖草莽,家国大事都是他们那些官员将领该操心的事情。 陈锦君点点头:“有什么事情,你就还让鲁问给我递信,我这些天可能要回霍家呆着,等柴阳这件事完了,咱们再细聊。” 许凡明点点头,目送着陈锦君的背影远去。 后悔吗?后悔没有带走陈锦君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这个年龄,觊觎二十岁的陈锦君有些太过分了,可是这种事情,又哪里会分对错?不过是一念之差罢了。 如此也好,霍廷昱毕竟是这雍州的大帅,总比他这个茫茫江湖中一个无名小卒来得要好。 佛珠一粒一粒地从指间划过,珠子之间清脆的碰撞声和许凡明释然的轻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不知怎么的,陈锦君回到霍府,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后院,躲在树后面,看着霍廷昱。 现在不是时候,天下大乱,如果让有心之人利用了,不知道又要面对多少的腥风血雨。 一向冷静自持的陈锦君,在面对自己第一次的感情问题上,却是格外的忧虑,连一向最不在意的流言蜚语,都要再三忖度,生怕给霍廷昱带来什么麻烦。 凭借霍廷昱的眼力,早早地就看到了站在树后面试图隐藏自己踪影的陈锦君。 他按捺下想去找她的脚步,闭上眼睛稳住心绪,继续做着自己的一招一式。 许久,陈锦君转身正要离开,霍廷昱才追了上去。 “东家这是去哪?” 陈锦君听到霍廷昱的声音,一点也不意外,站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霍廷昱:“怎么,我回我的院子,大帅还要拦着我?” “东家的院子?”霍廷昱笑得意味深长,“那边,难道不是霍家的院子吗?” 陈锦君脸色一黑:“是啊,霍家的院子,我来拿我的东西,回陈家。” 说着,陈锦君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霍廷昱一下变了脸色,心里有些发慌,赶忙拉住了陈锦君的小臂。 他的手很大,能够牢牢地握住陈锦君的小胳膊,像是夹子一样让陈锦君动弹不得。 陈锦君用力别着胳膊,想从霍廷昱手里挣脱。 可是论力气,十个陈锦君也比不上一个霍廷昱,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没能挣脱霍廷昱的铁掌。 无可奈何之下,陈锦君只能愤愤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对陈锦君笑了笑。 这个笑怎么说呢,落在陈锦君眼里,霍廷昱像极了一只坏心眼的熊。 第113章 预谋战争 “大帅这是打算干嘛?”陈锦君咬咬牙,瞪着霍廷昱。 她以前瞪着下面掌柜们的时候,有的人能直接吓得腿发抖,可是此时此刻她自认最凶狠的眼神,落在霍廷昱的眼里,显得平日里雍容端庄的陈锦君多了几分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灵动。 霍廷昱笑着看向陈锦君:“东家既然进了霍家的大门,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陈锦君卸了劲:“大帅想说什么,直接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霍廷昱冲着陈锦君笑了笑,露出的大白牙和略深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只憨态可掬的熊。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笑,只觉得这个样子的霍廷昱一点也不像叱咤整个西北的雍州大帅,反而像是一个一心想讨她欢心的傻小子。 她心跳无端地漏了一拍。 许是握了太久,霍廷昱的手心开始发热,透过衣袖灼烧着她的肌肤。 “大帅。”陈锦君喊他。 霍廷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忙松开了手,挠了挠头。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处理柴阳这件事的。”陈锦君好声好气地对霍廷昱说。 “那就是说……东家不是来拿东西走的?”霍廷昱呆滞了一下。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我若是真的想和霍家再也不来往,大可以带着陈家离开雍州。” “我不会让东家离开雍州的。” 陈锦君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的谈话根本不是在说同一件事。 “天色不早了,明天上午,我去找大帅。” 说完,陈锦君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廷昱伸出手,想要拉住陈锦君,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眉眼间变得轻松了起来,丝毫不见方才的郁气。 连带着走回自己院子里面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第二天一早,陈锦君推开霍廷昱书房的大门,就看到霍廷昱早早的就在等着自己。 陈锦君坐在窗子下面的椅子上,随意地拿起手边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温度适中,一看就是霍廷昱存心安排的。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了坐在宽大桌案后面的霍廷昱。 “大帅最近……有在练兵吗?”她试探着开口,思忖着该怎么和霍廷昱说自己的猜测。 霍廷昱倒是立刻反应过来陈锦君要和自己说什么:“东家但说无妨。”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上眼神,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陈锦君读懂了他的眼神。 “既然大帅做好了准备,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陈锦君喝了一口茶。 霍廷昱笑笑:“雍州的军队很强,只不过,就看东家能不能撑住这次打仗的开销了。” 陈锦君挑了挑眉:“大帅这是在质疑我的财力?” “不敢。”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轻轻地摇头。 “那大帅是抱着必胜的心了?” “难不成东家希望我大败而归?”霍廷昱反问她。 陈锦君笑了:“我陈家的产业可都是在雍州,我自然是希望大帅凯旋。” “我不打没把握的仗。”霍廷昱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那我多一句嘴,大帅打算怎么处理柴阳?又是打算如何处理江家父子呢?” 霍廷昱沉吟了一下:“柴阳不如雍州富饶,不过胜在地理位置优越,最主要的是,柴阳背后,有民国政府的影子。” “所以,大帅不能接手柴阳?”陈锦君皱了皱眉头。 果然霍廷昱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很多许凡明和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 不过这么一来,柴阳就变得棘手了起来。 打,柴阳背后还有民国政府,总不好落了人家的脸面;不打,江禄都已经挑衅到面前了,不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看着陈锦君若有所思的模样,霍廷昱宽慰她:“江禄不是能舍下权力的人,民国政府在柴阳背后没有多大的利益关系。打就打了,大不了打完了把柴阳送给民国政府做个顺水人情。” “我还有雍州这么一大片土地,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经营柴阳。” 陈锦君点点头:“大帅这样想,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我要周家。” “东家这是要斩草除根?”霍廷昱对着陈锦君挑了挑眉。 陈锦君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古往今来的君王对待叛军,无非就是两种方法。” “哪两种?”霍廷昱明明对这两种方法都心知肚明,可是还是顺着陈锦君的话往下问。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要么,斩首;要么……” “收下当狗。” 她的眼睛里面有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狠劲。 有那么一瞬间,霍廷昱在陈锦君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东家打算怎么做?是直接斩首,还是看看能不能收下当狗?” 陈锦君没有直接回答霍廷昱的问题,而是问他:“如果是大帅,大帅会怎么做?” 霍廷昱沉吟了一下:“当然是权衡利弊,再做决定。” 陈锦君点点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那……东家就那么肯定,背后是周家在做手脚?”霍廷昱对于陈锦君的消息来源很是好奇。 陈锦君果断地点点头:“自然。” 说着,陈锦君拿起手边霍廷昱可以放在那里的雍州和柴阳之间的地形图。 “大帅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军事机密居然随处放?” 霍廷昱笑笑:“这是我送给东家的一点小礼物。” 陈锦君抬头,正好和霍廷昱对上视线。 “大帅这是……让我去拿下周家。” 霍廷昱没有立刻点头,而是意味深长的笑笑:“东家懂,那就不必多说了。”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一时间有些感动,他猜到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为自己铺好了路。 好像……有这么一个一路同行的人,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握着手里的地图,抿了抿嘴:“那就多谢大帅了。”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东家应该清楚,我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东家的道谢。” 陈锦君被他视线里面的火热灼伤,赶忙别开了视线,但是她并没有回答霍廷昱的话,整个书房里面陷入了安静。 霍廷昱倒是也不在意陈锦君的回避,他知道凭陈锦君的聪慧,一定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思,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那自己也没有必要一直纠缠不放,默默地陪伴,一路同行,就是他作为陈锦君名义上的大哥,为数不多能做到的了。 第114章 神秘院子 霍廷昱又突然想起来,二夫人总是不停地给自己送女人这件事,他又是忍不住看看陈锦君。 也是,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和陈锦君相比? 陈锦君不知道霍廷昱在想什么,她只知道现在不是正面回应霍廷昱的时候。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先回去了,谢谢大帅的礼物。” 说完,不等霍廷昱反应过来,陈锦君就已经拿着那张地图离开了霍廷昱的书房。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落荒而逃的背影,笑意不知不觉爬上了他的脸。 陈锦君走在路上,用力捏了捏手指,再等等,最起码等西北太平下来,等自己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她心里,一直认为自己要先爱自己,才能有余力去爱别人。 所以,再等等。 陈锦君回头,看着霍廷昱院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大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太平山庄的许凡明收到了陈锦君送来的地图,立刻铺在了桌子上,喊来了诸多镖头,一起商量着该怎么从雍州到柴阳。 “最重要的是章癸,周家只是附带的。”许凡明的手点在路上,对身边的人说着。 闻老拄着拐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觉得章癸会去哪里?” 许凡明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章癸……柴阳城里面,有没有青红会之前的成员?” 闻老摇摇头:“没听说过,江禄这个人容不下柴阳里面有江湖人士。” “这人倒是有意思,净搞这些专权的东西。”许凡明不屑地冷笑一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 “章癸去柴阳,无非就是知道咱们在雍州找他,他也清楚自己一旦被咱们抓到会是什么下场。”许凡明握了握拳头,轻轻地敲着桌面。 “我倒是觉得,他说不定会投靠江家。”这是闻老的第一直觉。 “您的意思是,他效仿我师父,投靠官府做后台,给自己留一个后路?”许凡明皱起了眉头,如果真的是他们猜想的这样,那么章癸还真的不好动。 “后路?江禄容不下江湖人士的,你觉得章癸能做什么?” 闻老把下巴放在拄着拐杖的手上,眯起眼睛问许凡明。 许凡明仔细想了想:“按照他以前在青红会的职位,章癸能取的只有户籍部。” “不过,以他的心思,真的会投靠官府吗?” 他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两条浓黑的眉毛几乎连成一条线。 闻老不屑的笑笑:“为了活命,有什么不能的?” 许凡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说得对,那咱们就去官府找?” 闻老闭着眼,点了点头。 许凡明抿了抿嘴,看着桌子上面从雍州到柴阳的地图,一时间有些恍惚。 看来青红会的仇恨,这次可以得报了。 章癸……必须死,而且不得好死。 看着许凡明身上阴郁的杀气,闻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逃到柴阳城的章癸,正和许凡明他们猜想的一样,敲响了柴阳一个官员的家门。 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也知道玄凤令出现了,自己在杜玉面前撒下的谎言不攻自破, 是一刻也不能在雍州呆下去了,现在他只能找一个容身之处,之后在徐徐图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章癸咬咬牙,敲开了这家人的大门,一个模样精明的人走了出来,把章癸带进了院子里面。 同样是在柴阳城,住在大帅府附近的周昭元看着这几天的账本,一夜之间好像苍老了很多。 “废物。”他终于忍不住了,把桌子上面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自己喘着粗气,胸膛大起大落,眼睑发红地看着地上的账本。 一旁,周昭元的父亲,周二爷听到动静,缓缓地用手驱动着轮椅朝这边过来:“这是怎么了?” 周昭元愤愤地看着地上的账本:“一堆烂账,周家这些掌柜这些年都是吃白饭的吗?” “在京城的时候,有陈家压着,天天告着陈家的恶状,现在到了柴阳,自己还是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做成这样的账本,也配做掌柜?” 周二爷看着地上的账本,抿了抿嘴,他对账本这种东西一窍不通自然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可是周昭元这副气愤的模样,周二爷的心里突然没了底:“那怎么办?” 周昭元揉着太阳穴:“您好好养着,我自己来。” 看着周昭元远去的背影,周二爷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叹着气也走了。 周昭元站在院子里,感觉到了一股无力感。 周家这些年,到底都在做什么? 他周昭元在东洋留学的时候,家里来的信里总说家里一切都好,可是现在看来实际情况和家属里面写的一点都不沾边。 周昭元看着不远处的大帅府,咬了咬牙。 江禄和江越都起程去雍州了,说着是为了江越的终身大事着想,亲自上门能够体现诚意,可是实际上呢? 连他周昭元都能看出,江禄这是和霍廷昱有宿仇,这是明摆着要和霍廷昱对着干,也就是说,柴阳和雍州之间的矛盾马上要被激化,这一仗在所难免。 他周家这是被江禄当成了金库,只盼着他周兆业能源源不断地给柴阳提供银子,好让他江禄大杀四方呢。 可是他周昭元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就这么想着,周昭元匆匆忙忙回到了自己屋里,换了一身低调不起眼的装扮,往外面去了。 他走在七拐八拐的小巷里面,站到了一座院门前。 周昭元警惕地左看看右看看,再三确定了自己身后没有尾巴盯着自己。 他抬头看看院子上面的匾额,龙飞凤舞的一个“邵”字。 就是这家没错了。 周昭元缓缓地抬起手,握住了门上的门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叩响了门环。 他紧张地站在门外,两只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过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传出什么动静,周昭元也不着急,只是再一次叩响了门环。 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周昭元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数,第三次叩响了门环。 这一次,门打开了。 里面的人好奇地看着周昭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周少爷。” 周昭元看着眼前的人,点点头。 那人一脸精明,带着周昭元往里面去了。 第115章 风雨欲来 周昭元跟着这个人到了里屋。 “周少爷初次登门,我这里真的是蓬荜生辉啊。”那人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丝毫没有待客的意思。 周昭元有些局促的坐在他对面:“邵大人。” 邵沛辰摆摆手:“有话直说。” 对于他高傲的态度,周昭元不敢说什么,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 他清了清嗓子:“小的刚刚来到柴阳,说来倒也惭愧……这些天在柴阳,虽然有江东帅扶持周家的生意,可是我说到底也不过是商场上的一个新人,说话做事都不周全,这也是……” “不怪你,江禄和江越两个人,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快乐,倒是一点也不顾大局。”邵沛辰眯着眼睛,没好气的说。 “那您看我周家……”周昭元一脸恳切的看着邵沛辰。 “周家?”邵沛辰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周昭元。 “怎么,这是不甘心做江禄手里的钱袋子?” 邵沛辰一眼看出了周昭元心里所想,直接挑明了。 周昭元笑着搓搓手:“邵大人英明。” 邵沛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周昭元的不屑,当下立刻没好气的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不是你给江大帅递的信,自己送上门的吗?” “这……这也是走投无路,京城的局面您也是知道的。”周昭元尴尬的搓着手。 “哼。”邵沛辰冷哼一声,一双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这周昭元。 周昭元陪着笑。 “这件事我不能管,也管不住,不过……”邵沛辰眼底闪过一丝精明。 “邵大人您说,我一定按您吩咐行事。”周昭元赶忙表明自己的诚意。 邵沛辰挑了挑眉:“江禄这个人呢,如果不是主动寻求我们帮助,我也不会在这里,可是他过于功利,总归不是一个大帅的模样。” “这次他打定了主意要和霍廷昱打一仗,所以也是他为什么把你接到柴阳的原因,你一心为了报仇,而他这次打仗也需要银两。” “不过,我不打算留着江禄。” 邵沛辰转动着手上的翡翠扳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大人的意思是……”周昭元难以置信的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看着周昭元:“让他们两个打起来,然后……周少爷想一下,如果这一仗打着打着,没了粮草可该如何是好?” 周昭元心下一惊,本以为民国政府的邵大人来这里是要帮助江禄拿下整个西北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江禄居然是一枚弃子。 “小的懂了。”他赶忙点点头。 邵沛辰轻笑了一声:“懂什么了?说与我听听。” “就按邵大人说的这样,等雍州与柴阳酣战之时,周家撤资,让他江禄死在霍廷昱手里。” “什么叫按我说的?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这一切不都是你周昭元自己想出来的吗?”邵沛辰眯着眼,不悦地看着周昭元。 周昭元赶紧假模假式的扇自己一嘴巴子:“都是我自己想的,邵大人怎么会做这种釜底抽薪的事情呢,这全都是我这个小人的主意。” 邵沛辰满意的点点头:“等柴阳这里沦陷了,还要麻烦周少爷带着周家,和我回南京。” 周昭元赶忙点点头,他心里清楚,这是邵沛辰在给自己活路,一旦江禄战败,整个柴阳就是霍廷昱的后花园,如果陈锦君有心要斩草除根,自己躲不了多久的。 想到这里,他感激的看向邵沛辰。 邵沛辰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天也不早了,周少爷还在这里,难不成指望我请周少爷用晚膳?” 周昭元立刻跳了起来:“那小的先告辞了。” 邵沛辰看着周昭元除了自己院子的身影,若有所思的转着拇指上面的翡翠扳指。 这个周昭元是个聪明人,据他所知又有在东洋留学的精力,是个可用之才,只不过……不知道上面会不会允许。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柴阳城的天空。 “江家,”邵沛辰不屑的撇撇嘴,“江家算个屁。” 而此时的江家父子已经到了雍州城门口。 不等江禄和江越亮明身份,一旁的季礼已经带人上前了。 “走,江大帅。”季礼看着面前江家的轿车,心中冷哼。 季礼带着江家父子一路来到了霍府门前。 陈锦君和霍廷昱站在望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家的轿车由远及近。 “大帅猜的没有错,这次果然来的是两个人。”陈锦君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江禄和江越,对霍廷昱说。 霍廷昱看着父子两个人的身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还真是麻烦他们父子两人,大老远专程跑过来,就是为了膈应我。” 陈锦君歪了歪头:“这恐怕是来找茬的。” “走,去会会这父子俩。”霍廷昱带着陈锦君走下了望楼。 到了会客厅里面,江禄和江越已经久等了。 霍廷昱丝毫没有理会江禄脸上的气愤,径自做了下来,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江家父子。 陈锦君坐在霍廷昱右手位,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江家父子。 江禄看着陈锦君,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这是他和霍廷昱之间的事情,陈锦君跟过来干什么? 陈锦君可不这么想,这江禄摆明了就是要为了江越来给自己这一霍家寡妇提亲,借此来恶心霍廷昱。 同时这个江禄也知道自己就是在霍廷昱身后资助雍州军队的那个人,所以也打定了主意霍廷昱不可能放自己走。 所以,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战争阴谋。 陈锦君不屑的撇撇嘴。 只听江禄对霍廷昱说:“这位就是陈小姐了。” 霍廷昱依旧没有把视线给过江禄一次,只是点点头。 江禄倒也不在乎霍廷昱对自己这副冷淡的态度,再投看来,霍廷昱如果对自己热情起来了,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这么想着,江禄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陈锦君。 他不得不在心里肯定陈锦君的眉毛,也难怪自己儿子在报纸上面看了几张照片就对这个女人难以忘怀。 别说江越这个毛头小子了,就连自己也起了把陈锦君纳入后院的念头。 都是男人,霍廷昱余光一扫,就知道江禄这老不死的脑子里面在想什么龌龊的念头。 他取下了后腰上面的手枪,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不大不小的声响打断了江禄的思绪。 第116章 明争暗斗 看到霍廷昱这般占有欲的反应,江禄也知道,霍廷昱这是真的对陈锦君动了心思,里里外外都护着陈锦君呢。 江禄转了转眼珠:“我这次来雍州是为了什么,想必霍大帅也猜到了。” 霍廷昱冷哼一声:“我怎么会不知道?江大帅的算计都写在脸上了,如果看不出来,我霍廷昱还要眼睛有什么用?” 陈锦君抬眼,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江越:“少帅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她的眼神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里面蕴含的冰冷让江越不自觉的想要逃离。 看到自家儿子这一副没有出息的模样,江禄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可是陈锦君没有丝毫放过江越的意思,她的视线锁定在江越身上,江越耳廓有些泛红。 霍廷昱也注意到了江越不正常的反应,挑了挑眉:“江大帅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 江禄一时有苦说不出,这明明是陈锦君在向江越施压,怎么现在就是他江家没有家教了? “陈小姐一个妇道人家,这样盯着犬子,是不是不合规矩?”江禄看着陈锦君,忍不住出声打断陈锦君在气势上对江越的压迫。 江禄也恨自己儿子不争气,陈锦君只不过是一个商人,江越可是柴阳城的少帅,居然还顶不住她的注视。 陈锦君听江禄这么说,收回了落在江越身上的视线,而是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江大帅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坐在这里,因为我是陈家的东家,不是因为我和霍家的关系。” 她坐在那里,周身的气质高贵极了,江禄一下就明白为什么陈家脱离皇室那么多年,在生意场上还是被人尊称一声皇商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柴阳和雍州的事情,你在这里,莫不是要泄露政要?”江禄咄咄逼人的看着陈锦君。 奈何陈锦君根本就不在意江禄说的这些,只是浅浅地笑着:“江大帅,我再说一遍,我坐在这里,是因为我是陈家的东家。” 霍廷昱坐在主位上,看着陈锦君和江禄互相呛声,他忍不住打断了江禄心里那点小九九,故作迟疑地开口:“这我还是要为陈东家说一句公道话的,陈东家是雍州未来的经济支柱,也是江大帅这次前来的目的之一,本帅认为,没有什么不妥。” 陈锦君意外的看了霍廷昱一眼,他本来是不用为她说话的,可是他还是为自己解围了。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和江禄多费口舌。 陈锦君看着江禄,微微勾起的嘴角带上了一丝挑衅。 江禄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霍廷昱。 他算是看明白了,霍廷昱这小子和陈锦君之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当即在心下盘算了一番,这样岂不是更能激怒霍廷昱,这场战争霍廷昱不得不打。 江禄心下暗喜,也不管陈锦君落他脸面这件事,当即做出慈父的模样。 拉着站在一旁的江越,苦口婆心:“我这次来雍州,还是为了我这唯一一个儿子的婚事。” “今年都二十二了,还未成亲,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心急如焚。” 说着说着,江禄就作势要擦眼泪。 霍廷昱清楚地看到陈锦君看着江禄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嫌恶,忍不住也看向江禄那拙劣的演技。 只见江禄继续自己那顽劣不堪的表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所以我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霍大帅攀个亲戚。” “所以,之前不就是让人来向大帅求娶陈小姐了,可是我看,霍大帅和陈小姐拒绝了,本帅就想,是不是陈小姐和霍大帅看不到我江禄的诚意,一时就带着犬子上门拜访了。” “那……陈小姐可愿意……” 江禄嘴上问着陈锦君,可是眼神却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才不会踩下江禄的陷阱:“江大帅这是在问我还是在问陈东家?” 江禄笑笑:“陈小姐是霍家二公子的未亡人,这婚事自然也是要您霍家点头的。” 听江禄这么说,霍廷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缓缓点头:“江大帅说得也有道理。” 江禄眯起眼睛:“那霍大帅的意思是?” “不嫁。”霍廷昱斩钉截铁地说。 江禄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变得格外扭曲。 陈锦君哼笑了一声:“我不过只是一个寡妇,怎么能配得上江家的少帅呢,我这一时间也分不清江大帅是看重我呢,还是看重霍家,亦或是……看清江少帅了呢。” 论起言语上的斗争,陈锦君认为这是自己的强项,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陈锦君这话一出,江禄脸上的颜色变化莫测,一会青一会紫。 可是江禄面上还是要维持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总不能让霍廷昱抓到自己的把柄,那还怎么让霍廷昱背上挑起战争的黑锅呢? 他努力扯出一个客客气气的微笑:“陈小姐风采过人,犬子若是能够有幸和陈小姐结为连理,自然是他的福分,这样一来,柴阳和雍州之间,也能互相友好不是?” 陈锦君没有说话,有些话自己的身份是不能说出口的,她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知道陈锦君的心思,拿起桌子上面的手枪,一边仔细地擦拭,一边连正眼都不给江禄:“江大帅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江禄看着霍廷昱手上的动作,知道这是霍廷昱在对自己示威施压,心下一喜,只要自己成功激怒了霍廷昱,不怕霍廷昱不对柴阳开战。 可是霍廷昱也不是傻子,他和陈锦君早早的就猜到江禄要和雍州开战,可是江禄自己又不愿意让自己背上挑起战争的罪名,所以在这里做跳梁小丑。 所以,现在最好反过来,激怒了江禄,这样霍廷昱也不会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江禄按捺下心里的激动,面上做出一副恳切的模样:“我哪里能有什么算计?我不过只是一心为了自己的儿子罢了,霍大帅可不要血口喷人。” “更何况……霍大帅这不也是没有成家吗?陈小姐留在霍家,恐怕也是不合适……” 江禄转了转眼珠,故作惊讶地说:“莫不是霍大帅……” 他的眼神在霍廷昱和陈锦君之间不断游移,一张老脸上面写满了镇静。 霍廷昱看了一眼陈锦君,见后者没有被江禄的话影响,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第117章 激将法 “那这么说,江大帅是为了我好?”霍廷昱眯起眼睛,里面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这副模样,知道霍廷昱是不在意挑起战争的罪名了,现在的关键就是,不能让江禄继续嚣张下去了。 而这些落在江禄的眼睛里面,都是自己阴谋得逞的信号,他心下一喜,脸上因为兴奋泛出不正常的潮红。 可是陈锦君还坐在这里,怎么可能让江禄如愿以偿。 “不就是让我嫁到江家吗?”陈锦君出言,打断了霍廷昱和江禄之间的暗潮涌动。 “如果江大帅能够达到我的条件,我陈锦君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她浅浅一笑,一时间,屋外面无限春光都不及她周身的风采。 江禄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儿子不争气地咽口水的声音。 霍廷昱不自觉地抓紧了扶手,即使知道这是陈锦君的计谋,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愤怒。 “陈小姐想提什么条件呢?”江禄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条件多少不重要,这最最重要的是,总归要让我看到江大帅的诚意。” “难不成……江大帅说了这么多,一点诚意都没有的吗?” 江禄看着陈锦君,没想到陈锦君和他想象中的花瓶不一样,不过他也不算意外,如果陈锦君只不过空有一张脸,那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周昭元对她恨之入骨却依旧要借助江家复仇。 “怎么会?陈小姐的要求,我一定是尽量满足的。” “尽量?”陈锦君垂下眼睫,做出不满意的模样,“看来,您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左右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又能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呢?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嫁一个好人家罢了。” 江禄转了转眼珠,虽然觉得陈锦君话里有话,是在给自己下套,可是看着陈锦君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一时间没有继续往深处想,而是点点头:“陈小姐且说。” 陈锦君微微颔首:“江大帅也知道,我陈家是从商的,所以,我不希望,日后江家影响我陈家的生意。” “陈小姐这是再说哪里话,嫁到我江家,那咱们就是一家人。” 霍廷昱看着江禄那一副贪婪的嘴脸,大手撑着脸颊,看着陈锦君和江禄之间的硝烟。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更应该明算账了,”陈锦君一双眼睛看着江禄,“都是一家人了,我在柴阳做生意,江大帅是不是看在面子上,应该给我让些赋税。” 陈锦君笑得人畜无害,可是她心里知道,江禄是不会给自己让税的,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又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自己这么说无异于让江禄在自己身上拔毛。 果不其然,江禄的脸皮抽了抽,陈锦君这是死死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可是刚才已经夸下的海口,此刻也不能收回。 江禄咬着后槽牙,艰难地点点头:“陈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你嫁到江家之后,什么事情可就由不得你了。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他不知道,陈锦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反过来激怒他,她丝毫没有嫁到江家的念头。 霍廷昱眯着眼睛,他知道陈锦君一个人就能把江禄耍得团团转,可是他也忍不住为江禄的怒气添上一把火:“如果我没记错,陈东家当时和雍州签的契约,是只有一成的税。” 陈锦君点点头,把视线投向江禄。 江禄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皱了皱眉:“霍大帅没有必要为了陈小姐在这里编造谎言,一成税,雍州的官府还吃得起饭吗?” 只是这一句话,陈锦君就认定了江禄这个人不仅不了解财政,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贪官。 她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既然江大帅做不到,那也确实是我陈锦君自作多情了。” “这样也好,免得我陈家那么多的掌柜和我去了柴阳再无端受委屈。” 霍廷昱兴致勃勃地看着陈锦君,眼里满满的宠溺,陈锦君本来不用说那么多话的,而且战争的罪名也和陈锦君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还是耗费口舌和出卖色相来激怒江禄。 陈锦君快速的和霍廷昱对上视线,又快速地把目光移开。 江禄看着陈锦君脸上为难的神色,知道自己这是落入了她的圈套,可是事已至此,自己不能不顺着走下去。 “赋税的事情,可以谈。”他终于还是做出了让步。 可是陈锦君又哪能给他这种机会:“江大帅说这些,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是不清楚。” 说着陈锦君看着江越:“就说江少帅,这半天了,一句镖师也没有,我就知道,这江家还是大帅做主,那我嫁过去,上面不仅有少帅,事事又要听从大帅的,知道的我是嫁给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嫁老子呢。” 陈锦君咬着牙,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江禄一拍桌子,手指紧紧地抠着桌角。 霍廷昱不屑地看着江禄,就这定理,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一方大帅? 也真是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可是即使霍廷昱如此看不起江禄,他也不得不承认,江禄在领兵打仗的时候有着一股子贪婪驱动的狠劲,处理起来也颇为麻烦。 “江大帅何必和一个小女子置气?这要是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了大牙,在背后说大帅没有气度。”霍廷昱和江禄这么多年的老对头,自然知道怎么踩他的痛点。 果不其然,一听霍廷昱这话,江禄就彻底坐不住了:“霍廷昱,你不要太嚣张了。” “江大帅说笑了,您是前辈,我不过是一个晚辈,即使咱们如今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哪怕雍州这些年比柴阳发展得好,晚辈也不敢对前辈不敬啊。” 霍廷昱一脸恳切的说着,配上他那一张正直敦厚的脸,怎么看也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可是他话里话外无不在炫耀自己比江禄强,这就十分打击江禄的自信心。 江禄可听不得这些,愤愤地说:“霍廷昱,你觉得雍州比柴阳强,觉得自己比我强是,那咱们换个方式。” 第118章 各怀心思 “霍廷昱,你觉得雍州比柴阳强,觉得自己比我强是,那咱们换个方式。” “江大帅这是不认可雍州的实力?”霍廷昱继续火上浇油。 “小子你不要太逞能,论起行军打仗,你算个什么东西?”江禄眯起眼睛,警告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就好像没有看到江禄眼里的警告一样,继续不知死活地说着:“行军打仗?那也需要足够的实力?柴阳城……有吗?” 说完,霍廷昱鄙夷的笑笑。 这下可彻底激怒了江禄。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和江禄之间的火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般沉不住气,也难怪这些年柴阳城开始走下坡路。 江禄又何尝不知道霍廷昱这是在激怒他?只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罢了。 就比如现在,他头脑发热,忍不住夸下了海口:“既然如此,咱们就战场上见。” 说完之后,江禄就拉着江越往外走。 陈锦君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装模作样地说着:“看来江大帅为少帅求亲是假,想要和雍州开战是真啊。” 江禄扭头看着陈锦君,此刻的陈锦君丝毫不见刚刚那一副小女儿姿态,反而落落大方的坐在那里,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看来,是江某,小看你了。”江禄看着陈锦君,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自信。 陈锦君丝毫不慌,镇定自若对上江禄的视线:“那就如您所说,咱们,战场上见。” 霍廷昱看着江禄:“江大帅这是当真要开战?” “待我回到柴阳就即刻给霍大帅下战书,就看你霍廷昱敢不敢接了。” 江禄整个人周身弥漫着杀气,可是霍廷昱本来就是沙场上爬出来的将军,又怎么会怕一个江禄? 更何况,凭借雍州的实力,柴阳恐怕看不到今年秋天的红叶了。 就这么想着,霍廷昱欣然点头:“那晚辈也很乐意和江大帅在战场上切磋一番。” 他这一番话,愣是把自己摆在了被动的位置。 “胜者为王,你小子不要太狂了。”江禄放完狠话,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霍府。 反倒是江越,留恋地看了陈锦君好几眼,被霍廷昱从背后拿枪指着,才快速跟着自己爹爹走了。 “好一个胜者为王,”陈锦君喃喃道,“可是,枪响之后,没有赢家。” 霍廷昱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如果雍州有让他人仰望的实力,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挑衅了。” 陈锦君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怜悯:“那大帅想好了该怎么打赢这一仗了吗?” “速战速决,不能制止战争,那就尽力把伤亡降到最低。” 霍廷昱看着从门外洒进来的阳光,有些怅然。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眼神里面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转瞬即逝,快得让霍廷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对了,大帅的风铃,过些日子就做好了。” “还想要拜托东家一件事。”霍廷昱站起身来,把刚刚掏出来威胁江禄的手枪塞回了后腰。 陈锦君好奇地看着霍廷昱,他强劲有力的腰肢配上枪,有种别样的野性,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还要拜托东家,到时候,送过来。”霍廷昱注意到陈锦君盯着自己的腰出神了一瞬,刻意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见陈锦君收回了视线,他才披上了大衣。 “自然。”陈锦君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掩饰掉自己有些发热的脸。 而另一边的江禄坐上江家的轿车,看着雍州的城门逐渐消失在身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霍廷昱和陈锦君联手耍了。 可是好在,霍廷昱会迎战。 这样一来,尽管是自己挑起的战争,可是如果自己赢了,那么胜者为王,任是谁都不能说什么。 至于输了这件事,完完全全不在江禄的考虑范畴里面。 他看了看一旁的儿子江越,见立刻雍州这么远了,江越还是一副出神的模样。 江禄忍不住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江越的后脑勺。 江越一激灵,立刻回过神来,看着自家爹爹。 江禄不悦地看着他:“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江越尴尬地挠挠头,总不可能告诉他自己还在想着陈锦君,只能拐弯抹角的说:“儿子有些遗憾罢了。” “遗憾?你遗憾个什么劲?”江禄对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很是恼怒。 “那陈锦君就是一个寡妇,虽然有些家底,可是到底是个女人,你有时间想她,不如好好为你老子在战场上争气。” 江越嘿嘿一笑:“爹不知道,我养的那些狗,凶狠极了。” 江禄意外地看了江越一眼:“你的意思是,你的狗能上战场?” 随后江禄不屑一顾的摆摆手:“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养狗,我不拦着你,可是你要是沉迷女人,这件事咱们爷俩就要好好的掰扯了。” 江越咬咬牙,隐去了眼中的不甘,有些谄媚地说:“怎么会,儿子一直都是最听爹话的了,爹说往哪里我就往哪里,指东不打西。” 江禄冷哼一声:“你最好是这样,这些年你也没少接触柴阳的官员,你打的什么小九九,我清楚得紧。” “老子还活着呢,少搞那些小动作。” 江越脸色黯了黯,却还是做出一副好儿子的模样出来:“瞧瞧爹您说什么呢,这整个柴阳全都倚仗着您打点上下呢。” “哼,你最好说的是真心话。” 江禄闭上眼睛,俨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模样。 可是江越从后视镜里面看着他的好父亲,眼神里藏着深深的野心。 他知道江禄已经投靠了民国政府,可是人家民国政府才看不上柴阳这一个西北小城呢,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柴阳离着雍州距离近,地理位置好,那位邵大人才不会大老远从富饶的江南跑到这大西北呢。 不过这样也好,江越低头眨眨眼,万一自家爹爹输了,后面还有民国政府,量他霍廷昱不敢以卵击石。 这样想着,江越继续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仿佛透过这大好的春光,能够看到那位像是牡丹花一样雍容华贵的绝色女子。 可是江家父子不知道的是,民国政府不但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把整个柴阳当作了棋子。 邵沛辰来到这大西北,可不仅仅只是单单为了盯着江禄效忠的。 第119章 不过一路同行 就像是江禄一回到柴阳的大帅府,就立刻命人取来自己的大帅印信,开始给霍廷昱下战书。 等第二天早上,柴阳和雍州开战的消息立刻在整个西北传开了。 邵沛辰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笑得另有深意:“这个江禄果然蠢笨,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一点暗示,他就以为自己身后站着民国政府了?” 他身旁的女子给他捏着腿,低眉顺眼地说:“一切都是您策划的好。” 邵沛辰得意地哼哼两声,抬起腿架在女子肩上:“也不看看你主子我是谁。” 他眯起眼睛,里面闪烁着精光。 女子温顺地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给他捏着腿。 只是在邵沛辰的角度来看,丝毫注意不到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而远在雍州的陈锦君看着送到霍廷昱手里的战书,啧了一声:“这个江禄,做事还挺麻利,这才一个晚上,就已经把战书送过来了。” 霍廷昱看也不看,直接把战书扔到了一边:“他这么长时间,不就是图谋这一件事吗?倒也不奇怪。” 陈锦君拿起战书,拆开之后仔细看了看:“倒是没有做什么手脚,只不过,柴阳背后有民国政府的事情……” “如果你是民国政府的人,你觉得,江禄这个人可用吗?”霍廷昱问陈锦君。 陈锦君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霍廷昱的意思:“大帅这是被人当了刀子。” 霍廷昱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和江家之间,也确实有一些恩怨。” 他怅然地看着远处。 “恩怨?”陈锦君重复了一遍,无奈地撇撇嘴,“大帅坐在这个位置这么久了,按理说应该习惯了。” 霍廷昱回过头,看着陈锦君:“东家这些年也没少树敌。” 陈锦君点点头:“这世上,又哪里会有百分百的大善人呢?” 说完之后,二人相视一笑。 “又要打仗了。”霍廷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不解地看着霍廷昱,微微歪头。 “东家记得安排好自己的商队,别被战争影响了生意。” 他漆黑的瞳仁紧紧盯着陈锦君。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霍廷昱浓密的根根分明的眉毛。 “大帅放心,我会替您守住雍州市场的。”陈锦君自信地笑笑。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笑容,一时间只感觉自己体内充满了力量。 “东家也放心,我会守住雍州的。” “守住?大帅未免谦虚了一点。”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两个人眼神相互胶着,在春日满是花香的空气中粘连。 霍廷昱笑笑,看着陈锦君的眼神格外的柔和。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霍廷昱慢慢地说,“我只是想守住这片有东家的江山罢了。” 他的目光过于炙热,落在陈锦君的脸上,仿佛是要用这眼神将她融化开。 她仿佛能感受到霍廷昱周身散发出强烈的热气,不停地烘烤自己。 陈锦君赶忙垂下眼睫,浅笑着说:“大帅又在开玩笑了。” 听她这么说,霍廷昱第一反应就是出言反驳。 可是陈锦君抢在霍廷昱否认的前面开了口:“想必大帅还要和自己手下的军官商讨战略,我并非军营中人,不方便在这里久留,就先告辞了。” 再次抬起头,陈锦君目光一片清明,只不过耳廓的红晕还没散去,落在了霍廷昱眼里,胜过娇艳无边的朝霞。 只是不等他反应过来,陈锦君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霍廷昱的书房。 她赶忙跑到了陈府,许凡明坐在院子里。 陈锦君一点也不意外许凡明的出现,熟稔地坐在许凡明对面:“看来镖头也收到消息了。” 许凡明点点头:“当真开打?” 陈锦君看了他一眼:“战书都下了,怎么可能不打?” “我以为,凭他霍廷昱这股爱民如子的心,不会迎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或是从一开始,许凡明在私下都没有用“霍大帅”称呼过霍廷昱。 陈锦君也不多问,只是好声好气地对许凡明解释:“现在民国刚成立没有多久,正是军阀之间抢占势力的时候,现在避战,那就是示弱,就是找着让别人欺负你。” 说着,她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许凡明:“镖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许凡明哼哼地笑着:“江湖和这些权贵之间的钩心斗角一点都不一样,东家这是把我想得有多无所不能?” 他挑起一只眉毛,一脸疑惑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笑着叹了一口气:“雍州不会输的,你找好机会,到柴阳里面找到周昭元。” “需要我当场替东家解决了吗?”许凡明脸上挂着匪气,对着陈锦君扬了扬眉毛。 “不用,盯着就行了,总归不好让人绝了户。”陈锦君想了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绝户又怎么了?”许凡明对陈锦君这点仁义之心嗤之以鼻。 “这个周昭元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你如果留着,小心哪天养虎为患。”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标头的意思是?” “很简单,斩草除根。” 说这话的时候,许凡明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自己说的不是一个家族,而是真的只是拔一株野草。 “周家毕竟也是当年大清的皇商之一。”陈锦君沉吟着开口,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 许凡明挑了一下眉梢,切了一声:“皇商?皇帝都没了。”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那就……” 她看着许凡明,抬起手在脖子上比画了一下。 许凡明意会,嘴角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哦,对了。”许凡明突然想起了什么。 陈锦君好奇地看着许凡明。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东家,大戏楼主体盖好了,可以准备一下,收拾收拾。” 陈锦君点点头:“知道了,镖头这些天尽量减少一些生意,免得误伤了。” “我不傻。”许凡明放下二郎腿,笑着说。 “我当然知道镖头不傻,只是该提醒的还是应该说一句,毕竟是我的心意。”陈锦君认真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愣了一下,笑着摆摆手:“那我谢谢东家好意,既然也知道打仗的消息了,我先回去安排人了。” 说完许凡明起身,匆忙地离开了陈府。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的背影,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鼻梁。 她能够清楚明显的感觉到许凡明和自己就像是两条平行线,齐头并进,但是永远不会交集。 就像……官府和江湖的关系一样。 第120章 一批军火 自从柴阳向雍州宣战的消息一出,整个西北所有的军阀之间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关系之中。 原本关系好的,亦或是不好的,在这段日子里,都恰到好处地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静静地等待着霍廷昱的回应。 在西北这几位军阀当中,未过而立之年的霍廷昱的年纪最小,在一些自命不凡的军阀眼里不过只是一个晚辈。 可事实是,他们不得不承认,霍廷昱这个晚辈做到了他们很多人做不到甚至是不敢做的事情。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雍州开始收纳难民,甚至是盯着那么大的经济问题开始盖大戏楼。 所以,西北有很多眼睛都在注视着雍州和柴阳这一次的交锋。 霍廷昱压下了消息,不紧不慢地和手下的军官们商讨出来了作战方案。 于是,在柴阳对雍州宣战的第三天,霍廷昱站出来,公开表示雍州迎战。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整个西北,乃至整个民国都忍不住关注来起来。 章癸看着邵沛辰:“大人觉得,这次是霍廷昱赢,还是江禄赢?” 邵沛辰神在在地说:“江禄会死,我赢。” 听邵沛辰这么说,章癸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猛地回过头,正好对上邵沛辰的视线。 章癸心里一颤,赶忙讪笑着点头:“邵大人老谋深算。” 邵沛辰笑笑,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章癸。 章癸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您……” 他刚刚开口,邵沛辰立刻收回了视线,静静地盘玩着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 邵沛辰的眼眸细长,平日里就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而现在他低头笑着,章癸只感觉自己后背发毛。 也不知道,自己和他做交易,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过以章癸现在的处境,也容不得他做其他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个时候,邵沛辰抬眼看向他,浅浅一笑。 他的笑容看起来纯良,只不过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光亮。 章癸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握紧了椅子的把手。 可是邵沛辰是刻意的露出这副表情,所以当他看到章癸手上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若有若无地眯了眯眼睛。 “章先生放心,我这个人不会不讲信用,您既然愿意和我邵某人做交易,那我邵某人也不会让您失望。” 章癸看着邵沛辰,缓缓地点了点头。 看着章癸这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邵沛辰笑得更加灿烂了。 而霍廷昱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山地上连夜挖出的战壕,握紧了拳头。 季礼匆匆地跑了上来:“大帅,安排好了。” 霍廷昱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嘱咐季礼:“记好了,这一次是为了立威,能打多快打多快,争取做到一招制敌。” 季礼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可是这样需要火力覆盖,开销上……” “开销不用官府发愁,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之前的条约上面没写,我陈锦君就和大帅口头约定,这次打仗的开销,由我陈家承担。” 陈锦君刚刚说第一个字,霍廷昱就立刻听出来是她的声音,赶忙回头看向陈锦君。 季礼挑了挑眉毛:“这岂不是要让东家破费了?” 陈锦君缓缓走上前来,看着远处正在休整的士兵,目光深远:“一些金银罢了,哪里又比得过人命呢?” 霍廷昱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过去:“东家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场仗,最快要打多久?”陈锦君扭头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沉吟了一下:“最快?” 这个问题,霍廷昱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打仗这件事,总是要做长远考虑的,现在陈锦君猛地一问最快是多快,他还真的需要思考一下才能回答她的问题。 霍廷昱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快的话……三天?” 三天,是霍廷昱看来最快的,也就是一开始就火力覆盖,让江禄,乃至整个西北为之震撼,甚至是恐惧雍州的实力,这样才能保证以战止战,不让整个西北陷入战争的恐慌之中。 “三天?”陈锦君啧了一声。 “怎么了?东家这是还嫌慢吗?”霍廷昱关切地看向陈锦君。 只见陈锦君缓缓摇了摇头:“三天能结束是最好的,我让于策在商队里面混了一车军火。” 听到陈锦君说出军火,霍廷昱皱紧了眉头:“东家是从哪里搞的军火?”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严肃的神情,笑了一下:“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 霍廷昱依旧紧紧锁着眉头:“我不希望东家接触这些军火贩子。” 陈锦君一怔:“为什么?大帅是怕我自己当了一城之主?” 霍廷昱摇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霍廷昱抿了抿嘴:“军火贩子最是狡猾,我怕东家吃亏。” 他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陈锦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严格来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关心自己做生意要和什么人打交道。 这些年来,和陈家做生意的人数不胜数,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陈锦君从来不否认经商的困难,可到底还是没有人关心自己。 他们只看得见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却丝毫没有看到自己谈生意的时候收了多少阻力和刁难,又做了多少的预谋和努力。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一时间鼻头有些发酸。 霍廷昱站在那里,眼睛里面满是关心,陈锦君吸了吸鼻子,笑着摇了摇头。 “大帅想到了,这笔生意是于策牵的线,我没有出面。” “当真?”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眼睛里面的关心几欲溢出来。 陈锦君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霍廷昱这才将信将疑地收回了严肃的目光,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知道陈锦君的手段,也相信陈锦君的能力,可是军火贩子本来就是灰色地带的人,接触太多总归还是不太好。 不过……如果陈锦君真的要和这些人接触,也还有他在她身后,总归能让这些人留有三分忌惮。 想到这里,霍廷昱又看向陈锦君:“不过还是要谢谢东家了。” 许是霍廷昱的眼神太过诚挚,陈锦君的赶忙别开了视线:“这都是应该的,大帅不必言谢。” 第121章 有原则的军火贩子 陈锦君和霍廷昱身后传来了哨声。 陈锦君带着霍廷昱走到城墙城内的那一圈,探头往下看,只见于策带着吴江站在城楼下,抬头看着陈锦君。 一旁是陈家的车队,聂十正从车厢里跳了下来。 霍廷昱好奇地看向陈锦君:“这就是东家说的那一批军火?” 陈锦君点点头:“于策从东门来的,看样子是从城里直接过来了。” “想来也是,只有陈家的车队进城才能不被盘查。”霍廷昱看着列在城墙下的十几辆车,打趣陈锦君。 陈锦君眼中带笑地看着陈家的车队:“这都是大帅的特许,说来也是,大帅不怕我以权谋私吗?” 听陈锦君这么说,霍廷昱无所谓地笑笑:“我咱俩别东家,东家不是那种以权谋私的人,更何况,雍州的一切,只要东家想要,尽管拿去,又哪里用得到图谋这些?”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眸色深邃。 对于这个话题,陈锦君选择了逃避,她没有正面回答霍廷昱的话,而是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城墙下面的车队:“那大帅要不要一起下去看看?” 霍廷昱顺着陈锦君的目光,有一次看向城楼下陈家的车队,点了点头。 于策奔波了小半个月,就是为了这一批军火。 陈锦君看着于策:“沧桑了许多,一会去店里把自己收拾收拾再回府,免得素娘看了又心疼。” 提到素娘,于策笑着点点头:“这批货据说是德国人最先进的武器。” “哦?是什么?”这是陈锦君第一次接触军火生意,所以一时间也不甚了解。 于策看向聂十,聂十立刻把车上盖着的帘子拉了开来。 炮管在阳光下呈现出迷人的光泽,霍廷昱眯了眯眼睛:“二一大炮?” 这是陈锦君不曾了解过的领域,不过也正常,陈家只是皇商,鲜少接触这些。 霍廷昱很乐意向陈锦君讲解这些,当下指着炮管对陈锦君说:“二一指的是口径,这种口径的大炮,足以改变战局。” 说到这里,霍廷昱兴奋极了,赶忙让季礼去把林庭找来。 陈锦君一知半解地打量着这些大炮,即使对霍廷昱说的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可是她也知道能够改变战局的武器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林庭听季礼提起二一口径的大炮,立刻就拔腿往这边跑。 虽然林庭是一个文弱的书生,但是在这个时候,倒是连季礼都没有他跑得快。 他跟着林庭,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这边。 林庭看着储物盒的炮管和炮架,喃喃自语:“好东西,真的是好东西。” 陈锦君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林庭。 一旁的陈家掌柜们也看着林庭这一副痴迷的模样。 林庭猛地看向陈锦君:“东家,这是从哪里搞来的?” 陈锦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把目光投向了于策。 “东边临海的荣城,有一个唐七爷。”于策缓缓地说。 霍廷昱皱了皱眉头,唐七爷这个名字听上去耳生极了,在他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 “怎么了?”陈锦君看霍廷昱的表情有些复杂,立刻开口问他。 霍廷昱捏着下巴:“不应该的,如果真的有能够拿到这么先进武器的这号人,不应该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啊。” 陈锦君明白过来霍廷昱在忧虑什么:“大帅放心好了,如果民国政府要追查起来,我陈家背着。” 霍廷昱看了一眼陈锦君,缓缓地摇了摇头:“民国政府恐怕也不知道这号人,所以,能不能找到他?” 说着霍廷昱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于策。 于策摇摇头:“唐七爷这人谨慎,不好找,这次我能联系到他也是碰巧。” “那应该就是见不得光了,估计是不愿意和军阀还有官府打交道的那种人。”霍廷昱若有所思。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当她和于策对上眼睛,她反应过来了。 趁着林庭和霍廷昱商量如何使用这些大炮,陈锦君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溜走了。 不一会,于策跟了上来。 “怎么了,有什么没说的?”陈锦君看着于策。 于策小心地环视了一下周围:“这次的消息是许镖头给的,我刚刚没敢说。” 一听见是许凡明的主意,陈锦君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你做得对。” 陈锦君悄悄地往霍廷昱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如果让霍廷昱知道许凡明一个江湖人士居然有这种武器的来路,恐怕官府和江湖之间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于策又接着说:“不过那个唐七爷谨慎是真的,如果不告诉他是为了以战止战,这几门大炮估计拿不回来。” “你是说,一个军火贩子,倒卖军火是为了止战?” 见于策点头,陈锦君眯了眯眼睛:“这个人倒是有意思。” “可惜的是,和他做交易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露过面。” 于策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皱着眉头说。 “没有露过面?”陈锦君倒是有些意外,“没有露过面,但是生意做成了,这可真是头一次见。”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唐七爷做生意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甚至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讲信用极了。” “你这么一说,我更想会会他了。”陈锦君啧了一声,眯着眼说。 “东家有机会可以去一趟荣城,那边几乎全是从京城逃过去的大户人家,虽然有一大片租界,不过倒也保全了太平日子。” 于策又想到了大战在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回去。 只见林庭已经研究明白这些部件,正准备上手组装了。 “在这里不方便,我让人送到军营里面去?”陈锦君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说。 霍廷昱觉得陈锦君说得在理,摆摆手,示意林庭先停手。 “大帅打算什么时候开战?是先手还是后手?”陈锦君看向霍廷昱,眼里有着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商人眼中的好战。 可是霍廷昱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他沉吟了一下:“我想的是,林庭把大炮装好了就发起进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样一来,雍州的伤亡是最少的。” 听他这么说,陈锦君点了点头:“那大帅打算胜利之后怎么处理和江禄之间的关系呢?” “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江禄足够识相的话,我并不打算取他性命。”霍廷昱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锦君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那就预祝大帅首战告捷?” 霍廷昱自信的笑笑:“必胜。” 第122章 西北闪电战 于策带着车队,把十几辆车的军火送到了霍府后面的山门处,一群士兵出来把东西抬了进去。 林庭带着高级工人连夜赶工,从下午到深夜,待到天边刚刚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最后一颗螺丝被他拧紧了。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快去请大帅。” 霍廷昱看着眼前二十架大炮,握紧了拳头,只觉得胸口发热,他哑着嗓子说:“上前线。” 知道今天是开战的日子,陈府里面坐满了人,陈锦君看着许久未见的雷义山,颇有些新奇:“好久不见雷少爷了。” 雷义山冲陈锦君抱拳:“这次前来是要感谢东家派人通知我的,不然雷家多多少少是要吃亏的。” 陈锦君无所谓地摆摆手:“这都是应该的。” 说完陈锦君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的眼神,已经猜到陈锦君想问什么了,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唐七爷的消息是我告诉于策的,不过这个唐七爷到底是何许人……我也不清楚。” 陈锦君啧了一声,不悦地皱了皱眉,线索又断了。 像唐七爷这样有自己原则的商人不多见了,陈锦君对他很是感兴趣,一时间难免有些失望。 许凡明看出陈锦君的失望,翘着二郎腿说:“等东家什么时候去荣城,说不定和这位唐七爷有缘分碰面。” “现在这世道乱得紧,还是不要乱跑了。”陈锦君笑着摇摇头。 “世道太平?”许凡明忍不住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那么一天。” 整个房间里面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陈锦君怅然地看着远处的天空,那里正巧飞过一只喜鹊。 她笑了一下,张了张嘴,只听一声轰鸣从远处传来。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霍廷昱的军队打响了第一枪。 没有人听到陈锦君说了什么,只有一直注视着陈锦君的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的嘴型,知道陈锦君说了什么。 她说:“会的。” 真的会吗?许凡明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天,刚刚在天空飞翔的喜鹊被刚刚那一声炮声吓到了,在陈府的院墙上不安地跳着。 也许。他忍不住看了看镇定自若的陈锦君。 陈锦君坐在那里,盘算着战争的动向。 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远处的枪炮声渐渐停了。 “备车,去城北。” 听着陈锦君果断的下令,许凡明挑了挑眉:“东家这是……要去看霍廷昱?” 陈锦君回头看向许凡明:“走吗?一起去前线看看。”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的眼神,知道她有话要说,当下也跟着陈锦君往外走。 等到出了陈府的大门,许凡明也不着急,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锦君:“东家这是着急见心上人?” 陈锦君也不生气,而是直面许凡明戏谑的目光:“所以呢?镖头要一起去吗?” “东家居然不否认。”许凡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陈锦君,“看来东家是打定主意认定他了?”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挑着眉梢,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许凡明。 见她这幅态度,许凡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东家只是为了依附霍家谋取利益,现在看来,东家是把自己的心留下了。” “所以呢,镖头是想告诉我做错了吗?”陈锦君走到一旁的黄包车上坐了下来。 许凡明上前了两步,低头看着陈锦君,眼里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当时……” 陈锦君盯着许凡明,眼里带上了警告。 许凡明咧开嘴笑了,把脸转向一边:“没事。” 随后,许凡明对着车夫扬了扬下巴。 车夫拉起黄包车,带着陈锦君就往城北赶。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渐行渐远的背影,又忍不住想起闻老当时让自己娶了陈锦君的话语。 也罢,毕竟谁都不会想到这两个人会凑到一起。 陈锦君看着城墙外不断上升的黑烟,闭上了眼睛。 黄包车缓缓停下了,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刚刚打算睁开眼睛。 “东家这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听到这个声音,陈锦君刷的一下看了过去。 只见霍廷昱一身军装,逆着阳光站在自己面前。 陈锦君一下子看愣了,不得不说,霍廷昱那健硕的身材配上这一身象征大帅身份的军装,显得整个人格外威严,但是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那一瞬间,又带上了几分柔和,让自己忍不住沉沦在这股反差之中。 她赶忙回神,问他:“打完了吗?” 霍廷昱点点头:“柴阳城……投降了。” 虽然知道霍廷昱会赢,可是当陈锦君听到柴阳投降的消息时,还是忍不住的感到一些意外。 “江禄这人心气那么高,居然还会投降?”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 霍廷昱点点头:“不由得你我不信,因为再打下去,柴阳的城楼都要被炸了。” “还剩多少炮弹?”陈锦君记得于策带回来的炮弹有限,也不知道这一场仗下来,还能剩下多少。 霍廷昱摇摇头:“具体数目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没有剩下多少。” 陈锦君啧了一声。 “东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霍廷昱往一旁侧了侧身子,为陈锦君挡住了正午的阳光。 “来看看大帅能不能赢。”陈锦君坐在黄包车上,抬头看着霍廷昱。 “怎么,东家这是不相信我能赢?”霍廷昱揶揄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摇摇头:“总归是要听到大帅亲口说出来才算是放心,更何况战场上,子弹不长眼睛。” “东家是在关心我。”霍廷昱笑了,看着陈锦君的眼神里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陈锦君愣了一下,罕见地没有否认,而是看着霍廷昱浅笑。 霍廷昱心怦怦地跳着,天知道陈锦君清浅的笑颜是有多么鼓舞自己。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默默地看着陈锦君。 直到霍廷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这难得出现的氛围。 霍廷昱不悦的皱皱眉头,转过身,看到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副官。 “怎么了?” “大帅,柴阳江大帅派人递了求和书。” 求和书?别说陈锦君了,就连霍廷昱都感到疑惑。 以他对江禄的了解,江禄被打得那么惨,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善罢甘休的。 他早就猜想江禄会用各种借口推脱挑衅,可是这里面并不包括江禄派人来送求和书。 霍廷昱将信将疑地接过副官手里所谓的求和书,看了一眼。 随后,霍廷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了?”陈锦君看霍廷昱的表情不对,开口问他。 霍廷昱迟疑了一下:“江禄在这上面说,到他府上详谈。” 第123章 诈降? 陈锦君第一反应就是:“其中有诈。” 霍廷昱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觉得,可是不得不前往。 而此刻柴阳的大帅府里,江禄正在气愤地摔东西。 一旁的江越看着自家爹爹气愤的样子,又看了看一地狼藉,转了转眼珠。 “您不是邀请霍廷昱来府上详谈了吗?到时候是在咱们地盘上,想怎么样,还不是咱们说的算?” 话没说完,江禄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脸上。 “你小子是不是要害死你老子啊?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 江越成功把江禄的矛头转移到自己身上。 只见江禄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也不想想,整个西北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柴阳和雍州呢,今天他霍廷昱在柴阳出了事,明天柴阳城外面就会有整个西北其他军阀的联军!” 江越怯懦地看着自家爹爹,支支吾吾的说:“那霍廷昱就如此受重视?” 听他这么说,江禄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能扒开自己儿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柴阳刚刚被雍州打了败仗,现在正是群狼环伺的时候,霍廷昱出了事,其他军阀凭什么不趁着咱们病,要了咱们命?” “你小子一天到晚净顾着养狗,这个脑子是一点也没有所谓的政治嗅觉。” 江禄看着江越,眼睛里面满是愤怒。 江越看着自家爹爹刚刚扬起的巴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江越这一副软弱的模样,江禄狠狠地拧紧了眉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的人,会生养出江越这样的废物。 江越不傻,自然能看出自家爹爹眼中对自己的不满和谴责,他赶忙解释:“不一定是咱们动手啊,我的狗!”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兴致勃勃地看着江禄:“儿子的意思是,咱们关门,放狗,到时候如果其他军阀查起来,就说是畜生发了野性,和咱们父子二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听江越这个办法,江禄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他不能否认,江越这个办法确实不差,可是又怎么能确定,霍廷昱就能被伤到呢。 而且,霍廷昱那几架大炮可是雍州实实在在的对外威慑武器。 就拿上午前线的那一幕,江禄第一次在战场上感受到了无力。 “洋枪洋炮,半分没有老祖宗的气度,要不我说他们霍家现在越来越没落了呢?” 江禄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江越看着江禄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爹,您说,我这方法可行吗?” 江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骂霍廷昱就能解决重阳现在面对的问题的,于是开始思考对策,给自己保留东山再起的最大可能性。 “其实……你这个法子不是不行,只是必须保证,能一下把来的人全部弄死,不然……” 江禄眼神阴森,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不能不做到,不然自己不但保留不住柴阳的实力,还会让自己丢了脑袋。 突然,一个想法在江禄的脑袋里逐渐浮现,他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来,你过来。”江禄冲着江越勾勾手指。 江越俯身。 “他霍廷昱不是喜欢自己的弟妹吗?那就看看他这个方法能不能被世俗百姓接受了。”江禄笑得一脸阴险。 “爹爹的意思是……”江越有些明白过来江禄的用意,也笑得格外阴森,“儿子明白了,这就去让人做,就不信他霍廷昱能挡得住。” 江禄点点头,看着江越离开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 有一说一,他又何尝甘心输给霍廷昱呢? 只不过霍廷昱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那么多的大炮,这些大炮也不在雍州军备的开销里面啊? 要弄到这些武器,可不仅仅只是钱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禄眯了眯眼,眼中闪过算计。 他想明白了,这些大炮,可能是陈锦君出钱给霍廷昱买的,她也真是舍得。 不过这霍廷昱也是心思颇深,陈锦君出钱买的,自然不记在雍州官府的账上,反而是记在陈锦君经商的账上,自己自然是无从得知。 靠女人才能赢得东西。 江禄不屑地切了一声,一脸阴沉地出了大帅府。 而另一边的雍州霍府里面,陈锦君看着霍廷昱和自己手下正在商讨怎么和柴阳谈条件,才能接受柴阳的投降。 陈锦君坐在一边仔仔细细地听着,心里总感觉这件事情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东家打算在柴阳做生意要几成税?”霍廷昱问她。 陈锦君缓缓摇头:“我总觉得江禄这次是阴谋诡计。” 听她这么说,霍廷昱也忍不住感觉有一些不对劲。 “东家的意思是……柴阳后面的倚仗没有露面?”一旁的师爷看着陈锦君。 其实在今夜之前,陈锦君都不知道,平日里看起来像是霍府管家的师爷,居然是整个雍州的军师头子。 陈锦君点点头:“结束得太草率了。” 她抬起头和霍廷昱对视,霍廷昱点点头:“确实不对劲。” 师爷悠哉悠哉地摇晃着自己的那一把小折扇,看着桌子上面厚厚的一堆资料陷入了沉思。 “恐怕有诈啊。”师爷把手里的折扇合上,在手心里敲了敲。 霍廷昱自然而然地给陈锦君倒了一杯茶,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军士们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师爷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换他也想不到,曾经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如今居然会在一起,商讨着如何一致对外,然后一起在这乱世当中前行。 陈锦君歪着头,默默地喝着茶,良久,幽幽地说:“江禄……可能会散布谣言,让大帅成为众矢之的。” “他能散布什么谣言?”霍廷昱不解。 陈锦君静静地看着霍廷昱,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 霍廷昱明白陈锦君的意思,也忍不住笑了:“看来东家这是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陈锦君的目光里面带上了几分期许,可是陈锦君并不打算给他回应,借着放下茶杯的功夫,躲开了霍廷昱炽热的目光。 “我相信江禄能够坐到大帅的位置,他不是傻子。” 霍廷昱看陈锦君逃避的样子,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回了另一边宽大的桌子。 陈锦君怔怔地看着霍廷昱和自己手下一起商量的模样,一时间心跳开始莫名其妙地加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里的悸动。 第124章 坐实谣言 远在柴阳的江禄此刻已经到了邵沛辰的院子里面。 邵沛辰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扫过了江禄。 他的眼神太过于阴森,就那样上下打量着江禄。 江禄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看着江禄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邵沛陈忍不住笑了:“怎么,大帅怕我?” 江禄摇摇头。 “哦,怕的不是我,是民国政府?”邵沛辰不慌不忙地夹了一根烟,悠然自得的抽了起来。 “您之前说过,柴阳若兵败,您会出手。”江禄看着邵沛辰,不得不说,邵沛辰虽然长着一张狡猾精明的市侩样貌,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全部都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优雅。 优雅又危险。 白色的烟雾从他双唇之间溢出,笼罩在他的脸上。 “兵败?出手?江大帅这是打算让我怎么处理这烂摊子?” 他的眉眼在烟雾中朦胧,但是落在江禄身上,依旧还是让他后背一紧。 “大人,柴阳不能败!”江禄看着邵沛辰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忍不住喊了出来。 啪的一声,邵沛辰吸了一口手里的香烟,把剩下的半截扔在了江禄的脸上。 “大帅小点声,吓到我了整个柴阳都赔不起。”邵沛辰幽幽地说。 江禄立刻蔫了下来,他清楚,别说是他这个柴阳的大帅,就是整个西北的这些个大帅放在一起,估计都不够让邵沛辰放在眼里的。 邵沛辰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静静地看着江禄。 “这不都是大帅咎由自取吗?” 说完,邵沛辰哼了一声。 江禄心里已经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衣角。 邵沛辰皱眉头:“既然害怕柴阳城没了,还不回去好好研究怎么投降,怎么和霍廷昱谈条件,还来我这里?” 他嫌恶地看着江禄。 “我……”江禄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话。 邵沛辰继续说:“我知道江大帅不甘心,可是你确实赢不了霍廷昱,你不敢赌霍廷昱背后的财力和人脉。” “这不丢人,休养生息,来年再战也不是不行,霍廷昱这次也没有伤及柴阳的根本,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能过。” 他话语里面的不屑让江禄咬紧了牙关。 江禄狠狠地点了两下头,起身告辞。 在他身后,邵沛辰悠哉悠哉地又点了一根香烟。 蠢货。 不过就是输不起罢了,虽然确实是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可是也是他江禄人心不足,好好守着柴阳就好了,非要贪图和霍廷昱之间的较量。 不过这样一来,西北的祥和也确实是被打破了,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的西北就是火药桶,乱或者不乱,都是免不了明争暗斗。 其他的军阀不可能看到霍廷昱一家独大的。 想到这里,邵沛辰哼笑了一声。 许凡明一路纵马,从城外跑到城内陈府门口。 可惜陈锦君这次并不在陈府,许凡明扑了个空。 反倒是因为打仗停工休整两天的苗裕看到了许凡明。 “镖头这是来找东家?”苗裕一边指挥下面的小辈搬运木材打桌椅,一边招呼许凡明。 许凡明看了看苗裕,这老头只顾着盖戏楼,做到了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点点头:“东家去哪了?” 苗裕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拿着烟斗:“想来应该是在霍府,我也不清楚。” 许凡明一回头,正好看到了徐生:“徐生,她人呢?” 徐生自然知道许凡明问的是陈锦君:“东家在霍府,估计晚点会来。” 许凡明点点头,焦急地来回踱步。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聂十一边卷着衣袖,一边问许凡明。 许凡明看着陈家的掌柜们,恍然发现现在天色还早,看来消息还没有在雍州传开,不过他还是十分焦急:“不是什么好事。” 聂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许凡明坐不住,只能在大厅里面来回走着,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自己心里的焦灼。 但是随着太阳逐渐上升,陈家的掌柜们也都走动了起来,不一会,许凡明站着的房间里面就挤满了陈家的掌柜们。 聂十见大家都到了,走到许凡明身边:“镖头,您说,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家伙都在呢。” 许凡明看着自己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厅坐满了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这个当事人不在,许凡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就在许凡明纠结的时候,陈锦君从门外走了进来。 许凡明悄悄松了一口气。 陈锦君看着前厅里面人头攒动的场景,愣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看着许凡明严肃的表情,陈锦君就知道出事了。 不然许凡明不会这么早就赶到陈府,而且还把陈家的掌柜们都聚在了一起。 许凡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情还是出自柴阳的江禄。” 一说这个,陈锦君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一回事?” “谣言啊,江禄对外说你和霍廷昱有一腿,霍廷昱妄图对自己过世弟弟的未亡人下手,你说,这是不是谣言?”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垂下了眼睫:“谣言?” 说着,陈锦君坐了下来,看了一圈。 “霍大帅和我是合作关系,陈家的发展离不开雍州,雍州的稳定离不开陈家,说这话的人,就是雍州的敌人。” “可是由不得你了,”许凡明叹了一口气,“恐怕现在,整个西北,除了雍州,到处都传开了。” “让他们传去,身正不怕影子斜。”陈锦君一脸的无所谓。 “身正?”许凡明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眉。 陈锦君警告地看了许凡明一眼,不自觉地梗了梗脖子。 许凡明知道陈锦君这是在嘴硬,但是也不拆她的台,反倒是对陈锦君说:“霍廷昱不会让这件事继续传下去的,我就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陈锦君咬着下唇,缓缓摇了摇头。 许凡明愤愤地跺了一下脚:“雍州外面传得特别难听,东家还是做好准备。” 突然,陈锦君咧开嘴笑了一下。 许凡明有些蒙,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笑。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镖头这是听到哪些传言关心我?还是自己听不下去?” “东家明明不是……” “我怎么不是。” 许凡明正要反驳,却被陈锦君打断了。 只见陈锦君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陈家的各个掌柜,最后把视线落到许凡明身上。 她一字一句地说:“雍州的事情,就是我陈锦君的事情。” 第125章 致命引力 于策明白陈锦君的意思,可是一旁的吴江还是呆愣愣地看着陈锦君。 许凡明有些意外陈锦君这种像是昭告天下一样的说法。 沈笑笑的反应最快,当即看着陈锦君,笑意盈盈:“东家这是找到自己要守护的人了?” 陈锦君坦荡地点点头:“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罢了。” 陈家的掌柜们互相交头接耳,在私下讨论陈锦君与霍廷昱之间的关系。 一旁的宁掌柜皱了皱眉:“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讨论东家和大帅之间的关系?东家又没有和二少爷拜堂,怎么一个比一个说的严重?” 有的掌柜不做声了,要知道宁掌柜当年可是中了进士在朝廷太学里面做过官的,连他都么有什么意见,他们这些泥腿子又能说什么? 陈锦君看了宁掌柜一眼,本来以为他这个读书人,又是做过官,在这件事情上面的接受能力会差一些,甚至是陈锦君都已经做好了他如果反对自己该怎么解决。 可是宁掌柜是出人意料的同意。 这样一来,不会有太多人反对。 许凡明站在一边,看着陈锦君,恍然间明白陈锦君要做什么了。 “东家这是……”即使已经猜到陈锦君要做什么,可是许凡明还是忍不住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锦君转过头了,看着许凡明:“镖头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许凡明忍不住笑了:“该怎么说呢,东家厉害,我许某人佩服。” “兴致所至,心之所向。”陈锦君缓缓说着,一双眼睛里面盛满了光芒。 许凡明不说话了,站在原地,看着陈锦君的笑容,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陈锦君转身,往外走:“既然他江禄要用流言蜚语打败雍州,那我为什么不把所谓的流言坐实?” 说完,陈锦君径直离开了陈府。 一旁的吴江还在拉着于策:“东家这是干什么去?怎么刚来就要走?” 于策看看陈锦君的背影,看看吴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只能拍拍吴江的肩膀:“哥们,你这反应……” 吴江不解地看看周围,其他掌柜都露出了一脸了然的笑容,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 他颇为困惑地挠了挠头,自己安安静静的坐在了一边。 陈锦君一路回到霍府,气势汹汹地走进了霍府。 霍廷昱也是刚刚拿到西北地区的报纸,正面第一大版面上,印的就是雍州大帅霍廷昱爱上自己弟妹的花边新闻。 他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全篇,忍不住笑了。 这江禄为了诬陷自己的名声,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图谋不轨,什么互相利用全都写了,说这么多,霍廷昱看着都觉得累。 就在霍廷昱无奈的同时,门外响起了争执声。 随后陈锦君推门走了进来。 门口的副官一脸歉意的看着霍廷昱,霍廷昱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副官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位陈东家可是自家大帅的心上人,自己要是惹了大帅不快那最多也是被安排一些困难的工作,可是如果惹到了陈东家,那自己就是纯纯的没有颜色,找着不好过。 他顺手把门带上,书房里面只有陈锦君和霍廷昱两个人。 陈锦君一眼就看到了霍廷昱书桌上,是霍廷昱刚刚放下的西北地区的报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来看了看。 “图谋不轨?”她皱着眉头念了出来,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霍廷昱。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质疑的表情,当下立刻解释:“这都是江禄让人捏造的,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啊东家。”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故作惊恐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我当然知道大帅不是这样的人,大帅是正人君子,这报纸上面写的不过是小人行径,怎么可能是大帅呢?” 看着陈锦君一副相信自己的模样,霍廷昱张了张嘴,他想说,这上面说的也不全是错的。 毕竟,自己的确是对陈锦君“图谋不轨”。 可是陈锦君别开了视线,自己也不能说出口了。 霍廷昱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继续看着报纸上面的报道:“这张报纸……上面的消息,整个西北都知道了?” 霍廷昱摇摇头:“雍州和柴阳因为之前宣战,所以报社那边要比其他地方晚些收到报纸。” “所以说,雍州和柴阳的消息,现在是要比外界其他地方闭塞的。” 陈锦君想了想。 霍廷昱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大帅打算让雍州的百姓看到这份报纸吗?”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用手里的报纸扇了扇风。 霍廷昱沉默了,他摇摇头:“我管不了的,他们早晚都会看到。” 陈锦君垂下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我有一个办法。” 霍廷昱好奇地看着陈锦君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赶忙问:“什么办法?”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眼睛,上前了两步。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直白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东家这是……”他问陈锦君,嗓子有些抑制不住的沙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旖旎了起来。 陈锦君没有回答霍廷昱的问话,只是又上前了一步,和霍廷昱之间仅仅隔着一个小臂的距离。 看着陈锦君近在咫尺的脸,霍廷昱想躲避,可是却又忍不住端详着陈锦君。 陈锦君身上散发出的清浅香气萦绕在霍廷昱的鼻尖,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紧紧的看着陈锦君的眼睛。 这个时候,陈锦君的眼神中不再是平时的野心勃勃,也不是懵懵懂懂。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占有。 霍廷昱心脏不停地跳动着,他只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了,鼻息之间全都是陈锦君身上的清香。 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陈锦君站在霍廷昱面前,能够清楚感受到霍廷昱周身的热气,这股热气熏得陈锦君耳朵发烫。 她抿了抿嘴,梗着脖子看着霍廷昱。 他的五官离近了看显得更加硬朗,尤其是一对鹰隼一样的眼睛,当他带着掠夺意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陈锦君没来由地觉得他格外有魅力。 霍廷昱的喉结上下滑动,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陈锦君忍不住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端详霍廷昱的模样。 霍廷昱看上去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莽夫,可是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军阀大帅,反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谨慎小心。 她轻声说:“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大帅觉得,流言会不会成真?” 第126章 柴阳谈判 陈锦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带着致命的诱惑,从霍廷昱的耳朵一路来到他的心脏。 他被陈锦君的嗓音扰乱了心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陈锦君说了什么。 直到陈锦君微微眯起了那一双动人的丹凤眼,霍廷昱才明白过来陈锦君的言外之意。 霍廷昱一怔,巨大的欣喜瞬间盈满了他的胸膛,他有些喘不上气。 “东家的意思是……”他看着陈锦君绯红的脸颊,怎么会不明白陈锦君的意思? 只不过这份欣喜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间不敢确认。 陈锦君轻轻点头。 霍廷昱激动的无法言语,上前一步,伸手把陈锦君抱了个满怀。 陈锦君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霍廷昱的怀里温度有些灼人,陈锦君忍不住软了腰肢。 霍廷昱感受到陈锦君的身躯逐渐与自己贴合,忍不住把她搂得更紧了。 陈锦君被他身上的温度烫到了,她伸出手,拍了拍霍廷昱的后腰。 然后,她就明显地感觉到霍廷昱身体一滞。 她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忍不住笑弯了眼角。 陈锦君轻轻推开霍廷昱:“大帅这么鲁莽的吗?”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哑着嗓子:“只是对东家一个人罢了。” 陈锦君不解地看向霍廷昱。 “对东家,不需要我处心积虑,那是对敌人的手段,而东家,永远不可能是敌人。” 陈锦君一听这话,反骨劲就上来了。 “大帅又怎么知道日后你我不会为敌呢?” 她眼中带着挑衅,霍廷昱忍不住笑了:“我与东家,有着一样的目标,目标一致的人,才能看到同一片天空。” 他的声音低沉,震得陈锦君耳朵发麻:“东家觉得呢?”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霍廷昱认真中带着期待的神情。 好像……有一个一路同行的人,感觉也不错。 她轻轻点头:“那现在,大帅该做什么?”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小动作,笑容里带上了三分宠溺。 “去柴阳。” 陈锦君点点头:“确实是该让外面那些人闭上嘴了。” 终于到了柴阳和雍州约好的签订投降条约的这天。 江禄坐在长桌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陈锦君和霍廷昱。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锦君搭在霍廷昱胳膊上的手,眉头几乎连成了一条直线。 “看来,霍大帅还真是一个不顾伦理的人。” 江禄冷笑着看向霍廷昱。 陈锦君眯了眯眼:“江大帅消息如此闭塞吗?” 江禄一时摸不着头脑,恶狠狠地看着陈锦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锦君坐在霍廷昱旁边,一脸讽刺地笑着:“难道江大帅不知道吗?” 霍廷昱笑了笑:“东家有所不知,柴阳现在的处境,恐怕在整个西北是出了名的难过。” “那也不至于连报纸都看不上啊。”陈锦君眯着眼睛,笑容落在江禄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江禄听到陈锦君说报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几天的报纸上面都是陈锦君和霍廷昱的花边新闻,又能有什么看头? 想到这里,江禄忍不住摸起手边的报纸,他定睛一看,就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陈锦君注意到了江禄表情的变化,笑着问他:“怎么样,江大帅还喜欢这份礼物吗?” 江禄此刻顾不上陈锦君在说什么,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报纸上面的内容。 “我收到赐婚圣旨的时候,大清都没了,我陈家本来就与皇家脱离关系,又怎么会按照一张圣旨行事?” “只不过是陈家以这个为理由,把我陈锦君赶了出来,在到霍家的路上,二少爷不幸离世了,霍大帅见我可怜,好心收留我罢了。” “又哪里有之前传的那样,我不曾拜堂,又哪里来的守寡呢?” 陈锦君看着江禄,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看着陈锦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霍廷昱见江禄这副样子:“江大帅能想到的办法,我霍廷昱又怎么想不到?” “还是说,江大帅只能想到自己出牌,想不到我霍廷昱反击?” 江禄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两个人一唱一和,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霍廷昱一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赶忙把自己带来的军师和文书喊了进来。 江禄是没有想到霍廷昱带了这么多人来柴阳的,看着房间里面那么多人,他忍不住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江越。 江越也意识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之前和自家爹商量的方法,好像无法招架那么多人。 江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搓搓手:“我不知道霍大帅带了那么多人。” “哦?我以为,这样才算尊重江大帅,不然一个投降条约随随便便地签订,岂不是过于草率了?” 霍廷昱看着江禄,就知道江禄绝对准备了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 只不过,现在看来,江禄的准备是排不上半点作用了。 江禄站起身:“霍大帅稍等,我去把我们这边的官员喊来。” 说着就要带着江越出去交头接耳。 可是陈锦君和霍廷昱也不傻,自然能看出两个人之间绝对有所图谋。 陈锦君装作无意地喊住了江禄:“这点小事情,又哪里用得着江大帅亲自提醒?让下人去不就行了吗?” 江禄尴尬地站在原地,出去,陈锦君的话就是在给自己施压,不出去,就怕一会江越养的狗刚刚冲进来,就被霍廷昱的手下拦住了,根本没有办法给霍廷昱和陈锦君致命一击。 江禄讪讪地笑着,坐回了原位。 可是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看向江越:“江越,去告诉你弄些叔叔伯伯赶紧过来。” 他一边这么告诉江越,一边努力冲着江越使眼色。 江越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江禄坐在陈锦君和霍廷昱的对面,揪心得要命,可是他表面上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只能用脚趾头不停地挠着地面。 可是江禄绝对想不到,他的好儿子是领悟到自己的意思了,可是理解得并不对。 在江越看来,江禄已经对霍廷昱恨之入骨,江家和霍家的仇怨也要有一个了解。 于是,他回到自己的院子,让下人把自己养的所有凶猛的狗都牵了出来。 第127章 关门放狗 江越摸着自己手边的大黑狗,只希望这一次能够把江家和霍家的恩怨彻底的了结了。 可是江越却没有想到,江禄刚刚的眼神是让他把原来的准备全都取消。 所以,现在江越做的这些,就是一颗不确定的炸弹。 江越站在房间外面,悄悄往里面探头,他脚边的大黑狗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霍廷昱耳朵动了动,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 江越赶忙收回探出去的半边身体。 江禄坐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江越,看着江越手里牵着的那只大黑狗,江禄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骤停了。 他认得这只大黑狗,这是江越养的最凶残的一条狗,平日里都是生血肉喂养的。 江禄这一刻才意识到,江越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希冀。 不知道江越那么多狗,能不能把这一屋子的人都…… 他紧张地吞了下口水,正好落在了霍廷昱的眼里:“怎么,江大帅在紧张?” 江禄赶忙端起桌子上面的茶杯,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 可是霍廷昱心里明白,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霍廷昱悄悄地摸上了后腰的枪,另一只手,拍了拍陈锦君。 陈锦君眨了眨眼,知道霍廷昱这是在提醒自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更何况江禄绝对不会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把这次的谈判进行下去。 江禄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江越以为这就是父亲给自己的信号,一拍脚边大黑狗的屁股。 大黑狗呜了一声,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有狗进来。 即使做了心理准备,陈锦君还是吓了一跳。 霍廷昱直接拔出了枪,拍案而起,跳到江禄身边,一下子拦住了想要悄悄逃走的江禄。 江禄的脸都吓白了。 他知道江越养了很多的狗,可是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些狗近距离接触。 虽然知道自己儿子养的狗不会要自己,可是他此刻被霍廷昱当作盾牌一样横在身前,和这些恶犬面对面,他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当这些狗刚刚冲进来的时候,身边的那些所谓的军师们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把陈锦君围在中间。 “江大帅以为,我凭什么敢带着陈东家过来?”霍廷昱的声音在江禄后背处响起。 江禄咬紧了牙关,愤怒的声音从齿缝里面挤出:“霍廷昱你好毒的心。” “这不都是江大帅安排的吗?”霍廷昱的手枪抵住了江禄的后脑勺,仿佛只要江禄一动,脑袋就要开花。 江禄是前面有恶狗,身后有子弹,他在中间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都怪江越。 江禄两眼通红。 陈锦君看着两边假扮成军师的镖师砍下恶犬的脑袋,猩红的鲜血迸溅。 “江大帅,你这是什么用心?” 陈锦君看着被拿捏在霍廷昱手里的江禄,心里一阵后怕。 霍廷昱身边的那些将领都是江禄认识的,所以这一次来柴阳,陈锦君带的是太平山庄的人。 也幸亏如此,不然陈锦君和霍廷昱现在不死也要受伤。 霍廷昱的手臂如同铁箍死死地箍着江禄,拿枪的手对着江禄这间房子的屋顶开了一枪。 巨大的声响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两分。 然后,霍廷昱把手里的江禄往那只大黑狗面前推了推。 江禄梗了梗脖子,他见过这只大黑狗把一个活人生撕了的场面,一时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这只江越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大黑狗。 “江越!”江禄大喊。 江越站在门外,看着被霍廷昱握在手里的江禄。 江禄?爹? 江越从一旁走了出来,站在了大门的正中间。 “江禄!把这畜生喊走!” 江越看着江禄的惨状,一张脸上面无表情,看着江禄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死人。 江禄可太明白江越眼睛里面是什么意思了,曾几何时,自己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可是这一刻,自己被当作死人来看,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颤。 霍廷昱见状,眯了眯眼睛:“你们江家这是父子反目?” 江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禄,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这个父亲:“它们,不是畜生。” 江禄一时语塞,他目眦欲裂,嘶吼着:“江越,你这是弑父!” 江越握紧了拳头:“对不住了,江大帅。” 说完,江越吹了一声口哨。 就看到那只大黑狗直接扑了上来。 “砰——”霍廷昱直接对着那只大黑狗开了一枪。 大黑狗的尸体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直直地倒在了江越的面前。 江越看看地上大黑狗的尸体,又看看霍廷昱手里漆黑的枪管。 他嘴唇微微颤抖:“你把它杀了?” 霍廷昱看着江越的眼神,皱了皱眉头。 随后,霍廷昱对着江禄的腿开了一枪,趁机摸走了江禄身上大一开始就没有掏出来的手枪,一个飞扑,把江越按在地上。 陈锦君赶忙让两个镖师把地上惨叫的江禄控制起来,只见郭廷玉拿下江越,直直地扔回了房间。 江越整个人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重重地摔在了正中间的长桌上面。 江禄捂着大腿,腿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他此刻的痛心。 “霍廷昱!杀了他!”江禄眼眶血红,对着霍廷昱嘶吼。 霍廷昱一支枪对准江禄,另一支枪对着桌子上面的江越。 “二位还是乖乖呆在这里比较好。”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这个时候,江家的侍卫匆匆赶了过来。 之前江禄和江越为了放狗害人,故意把自家的侍卫遣散了。 不过即使在也没有什么用。 霍廷昱手里有着大帅府仅有的两位主子,基本上是拿捏了整个柴阳。 江禄死死地咬着牙:“柴阳,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霍廷昱走上前,踩在椅子上面,一脚把桌子上面的江越踹到了地上。 江禄看着摔在自己旁边的江越,强忍着腿上的剧痛,爬上前去,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江越的脖子。 江越这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帅,就算江禄受了伤,也是真真正正靠自己打下来的柴阳,体力自然不弱。 江越被江禄死死地掐着脖子,直翻白眼。 第128章 西北官员 陈锦君坐在了镖师给自己搬来的椅子上面,看着江家父子这一副狗咬狗的模样。 此刻整个房间里面遍地都是江越养的狗,只不过都已经变成了尸体。 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善人,所以也不愿意插手江家父子之间的破事。 江家的侍卫都围在门外,看着自家大帅死死地掐着少帅的脖子,一时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陈锦君看着侍卫长的表情,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您各位先走,看看这天色,要变天了。” 她看着侍卫长。 一旁的侍卫都看了看天,今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没丝毫看不出变天的迹象。 可是侍卫长毕竟还是侍卫长,他知道陈锦君的话里另有所指。 陈锦君见侍卫长点头,赶忙继续说:“希望外人问起今日发生了什么,您诸位还要如实说。” 侍卫长深深地看了陈锦君一眼,重重地点点头,带着江家的侍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江大帅的儿子不怎么样,这手下倒是一等一的聪明。” 说着陈锦君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江家父子。 江禄现在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他的脑子里现在只有想弄死自己亲生儿子江越这一个想法。 他声音嘶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江越的脖子,咬着牙说:“老子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霍家手里,倒是差点死在你小子手里。” 江越不停挣扎着,甚至伸出手去挠江禄的脸。 陈锦君皱了皱眉,对着一旁的镖师扬了扬下巴。 扭打在一起的江禄和江越被人踢开。 陈锦君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先把咱们商量好的合约签了,免得最后父子两个都死了,整个柴阳不知道是谁的,再被当作战场。” 霍廷昱点点头,立刻有镖师强制着给江禄和江越在那早就准备好的白纸黑字上面画押。 陈锦君接过文书,看了看,对着霍廷昱点点头。 霍廷昱看着地上的江家父子,不怀好意地歪了歪头:“江大帅,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出手不合适。” 江禄看着霍廷昱,扭头看向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的江越。 他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忽略腿上中弹的剧痛,两者眼睛通红的看着江越:“死小子,还敢要老子的命,没有老子就没有你,你算什么东西?” 江越咳嗽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霍廷昱看着两人:“柴阳这一亩三分地呢,我不打算要,拿在手里,容易被其他军阀盯上,再惹了一身骚。” “那你打算怎么办?”江禄恶狠狠地看着霍廷昱,撕下自己的外衣把小腿上的伤口扎上止血。 霍廷昱看着江禄手上的动作:“不得不说,江大帅,说个有血性的汉子。” 江禄哼了一声,虽然听上去有些无力,可是他依旧不肯放下自己的架子:“这又怎么样?柴阳现在,里外不是人,不扩张,连饭都吃不饱,既然你霍廷昱赢了,那我江禄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江禄通红的眼眶,霍廷昱放下了举着枪的手。 江禄也把小腿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强撑回头看了一眼陈锦君:“陈东家好算计,女中豪杰,江越配不上!” 陈锦君看着江禄,只觉得他也并不全是一个恶人。 说来也是,西北这片黄土地上,捏出的泥人都有三分血性,更遑论江禄再怎么说也曾经是柴阳城的一方军阀。 只不过,是被权力和金钱迷了眼罢了。 江禄看着陈锦君看自己的目光中带上了怜悯:“我不需要你一个女人可怜。” 说着,江禄又看了一眼江越:“老子怎么生出来了一个这种窝囊玩意?” 他挺起腰身,拿过一旁镖师手里的刀,一下砍向江越。 江越赶忙就地一滚,那把能够轻轻松松把恶犬开膛破肚的尖刀堪堪擦着他腿的一侧落在了地上。 江禄自然不肯罢休,径直把刀扔了出去,那把刀直直地就本着江越的胳膊去了。 其实江禄本意是直接了结江越的,只可惜腿上的剧痛让他一时间抽搐了一下,这把刀就这样扔偏了。 江越旁边的镖师抬手,替江越把这把刀打飞了。 江越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两条腿之间涌出一股热流,竟是当场失禁了。 霍廷昱皱了皱眉,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也在往这边看,只不过,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门。 陈锦君看到了,她身边的镖师们也看到了,都摆出了蓄势待发的姿势,死死地盯着门外。 霍廷昱悄悄把食指移到扳机上,缓缓转身,把枪藏在了身后。 门外站着一个人。 江禄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就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不顾腿上的疼痛冲着那边爬了过去。 可是陈锦君怎么会让他的想法得逞,她上前一步,直接把江禄踢翻在地。 江禄后背磕在了长桌的桌腿上,没有防备的他痛得直往外捯气。 “一姑娘家,怎么如此鲁莽。”邵沛辰看着陈锦君,心里暗叹,如此美貌的女子,行事居然如此粗鲁。 陈锦君上下打量了邵沛辰一眼,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她一双丹凤眼盯着邵沛辰:“来者何人?”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这副模样,自然知道她就是这几天报纸上面的主角,皇商陈家的陈锦君。 他没有直接回答陈锦君的话,反而看了看屋内一地狼藉,狗的尸体遍布了一地,空气里满满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邵沛辰嫌弃地扇了扇,皱着眉头看向霍廷昱:“霍大帅,久仰大名。”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浅浅一笑:“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邵沛辰看了一眼江禄:“江大帅,本官是谁啊?” 江禄痛的进气少出气多,但还是用全身力气向陈锦君和霍廷昱介绍邵沛辰:“这位,民国驻西北的官员,邵沛辰,邵大人。” “你就是邵沛辰?”陈锦君看着站在那里的邵沛辰,眯了眯眼。 “怎么,陈小姐听说过我?”邵沛辰身边的女子拉过最靠近大门的一把椅子,拖到门口,邵沛辰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皮笑肉不笑:“您是主席身边的大红人,自然有所耳闻。” 霍廷昱闻言,看着邵沛辰:“那不知道,邵大人来江家是所为何事?” “哦,这次我来啊,是想找……” 他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父子俩,一脸为难的样子:“想找……江家父子的尸体。” 第129章 局势无常 说完这句话,邵沛辰笑了起来。 可是他那双细长精明的眼睛里面没有半分笑意。 江越看着邵沛辰,不知道他再说什么。 江禄听到邵沛辰的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邵沛辰翘起二郎腿,一脸惋惜地说:“可惜了,没想到二位都还活着,这狗倒是死了一地。” 随后,邵沛辰故作姿态地啧啧了两声,以示自己心中感到可惜。 江禄已经放弃抵抗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后脑勺抵住身后的墙壁,抬起头露出了自己的咽喉。 突然,江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刷的一下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江越:“你不配做老子的后人,无论你是死是活,江家,从老子这一代开始,断了!” 最后两个字,几乎耗尽了江禄仅有的体力,他靠在墙上,目眦欲裂,发出一阵干干巴巴的笑声。 江越还没有从刚刚的窒息中缓过劲来,两只眼睛失神的看着邵沛辰。 被他看着的邵沛辰不悦地皱眉:“不讲孝道的东西,怎么有脸看着本官的?” 一旁的女子听邵沛辰这么说,面无表情走上前,手里的刀横着,一下子就划过了江越的眼睛。 江越的惨叫立刻响彻在整个柴阳的上空。 江禄靠在墙上,露出了快意的表情。 紧接着,邵沛辰摆了摆手,那个女子直接给了江家父子心口处一人一刀。 陈锦君看着动手的女子,不动声色蹙了一下眉头。 这个女子眼睛里面没有光亮,好像一个……活死人。 可是邵沛辰还在这里,她也不能仔细探究。 邵沛辰啧了一声:“现在江家没人活着了,既然柴阳是一块烫手山芋,霍大帅不愿意接手,那本官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说完,他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陈锦君却是眯着眼砍向邵沛辰:“这样说来,以后我们的邻居就是邵大人?” “不不不,”邵沛辰缓缓摇头,“本官忙着享受人生,才没有功夫和百姓打交道,自然是上面派人来做柴阳的县长了。” 邵沛辰抬手,对着太阳欣赏着自己那只满绿的翡翠扳指。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来者不善的意味。 霍廷昱砍向邵沛辰:“既然邵大人开口了,不照做就显得我霍廷昱没有眼色了。” 邵沛辰收回自己的手:“好啊,既然如此,就麻烦霍大帅把江家这个院子收拾干净,本官好拿来当柴阳县的县衙。” 说完,他直接起身走了。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的背影,眉头紧锁。 霍廷昱看着地上江家父子的惨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江家居然就这样没了。”陈锦君有些感慨。 霍廷昱只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前兆,喃喃自语:“西北……要变天了。” 陈锦君抿了抿嘴,她也是这种感觉,以后恐怕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了。 门外传来唧唧哇哇的声音,镖师出门一看,提回来了一只小狗。 陈锦君打眼一看镖师手里的小狗,立刻看向了倒在地上,被霍廷昱用枪射杀的那只大黑狗。 霍廷昱也看出来了两只狗的关系,对陈锦君说:“黑狼犬,看家护院打猎的好手,东家可以带回去养着。” 陈锦君忍不住伸手接过那只小狗。 小狗看起来憨态可掬,可是长大了却是那样一副凶残的模样。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就收下了,也不是养不起。” 霍廷昱点点头:“找个好点的训犬师傅,调教好了,带着防身。” 他看着陈锦君,低声说:“我总有不在的时候。” 陈锦君抱着小狗,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乱世,消息传得比风都要快。 转眼间,江家父子双双丧命,柴阳一时间无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西北。 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都想分柴阳的一杯羹。 周昭元坐在书房里,握紧了拳头。 这和邵沛辰说的一样,现在周家,是为了民国政府做事,又何尝不是民国的“皇商”呢? 周昭元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的柴阳城,在整个西北就像是路边一棵无主的枣树。 路过的人,站得高的,摘走上面的大枣,个子矮一些的,也能顺走下面见不到阳光的几颗小枣。 也就是这时候,整个西北都预谋着瓜分柴阳,只有雍州的霍廷昱一点动作都没有,甚至是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事实上,陈锦君这边,雷义山和许凡明着手已经在填补往柴阳空白的江湖史。 陈锦君坐在霍廷昱的办公室里:“大帅这是要给其他军阀下套?” 霍廷昱笑着看向陈锦君:“东家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陈锦君笑笑,幽幽地说:“这不是给新来的县长添麻烦吗?” “你觉得什么是添麻烦?”霍廷昱放下手里的情报。 陈锦君手指点着下巴:“这招,也叫坐山观虎斗。” 霍廷昱走到陈锦君旁边,贴着陈锦君坐了下来。 自从上次两人表明心意之后,霍廷昱做这些事情愈发自然了起来。 陈锦君也不介意这些,因为霍廷昱始终都保持着君子风范,不疏离,同时也不冒犯。 霍廷昱自然而然地给陈锦君倒了一杯茶:“东家觉得是坐山观虎斗,这又何尝不是明哲保身呢?” “东家的戏楼快盖完了,在这之前闹得越大,等到戏楼盖好的时候,西北越太平。” 陈锦君愣愣地看着霍廷昱,她没有想到,霍廷昱竟然有这份用心。 她笑着点点头:“大帅还真是,不算计则已,这一算计起来,整个西北都算在里面了。” 霍廷昱自得地点点头:“再怎么说,邵沛辰也会给雍州三分面子,不会刁难的。” 听霍廷昱这么说,陈锦君又想起了上次在江家见到邵沛辰的感觉了。 “民国政府这是把手伸到西北了。”陈锦君只感觉整个西北陷入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局面。 霍廷昱点点头:“那和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邵沛辰不傻,他知道自己吃不下整个西北,所以从柴阳下手。” “如果我没有猜错,江禄会突然带着周家向雍州开战,里面也有邵沛辰的手笔。” 第130章 年氏拜访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霍廷昱办公室的门。 霍廷昱走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清了清嗓子:“请进。” 副官从门口走了进来:“大帅,年氏求见。” 年氏?陈锦君眯了眯眼。 霍廷昱摆摆手:“带着人在会客室等着。” 副官出去之后,霍廷昱看向陈锦君:“你觉得年氏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陈锦君托着腮:“年氏之前和陈家有合作,但是为什么要来找大帅,这我也想不明白。” 霍廷昱点点头:“那东家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就来。” 陈锦君点点头。 霍廷昱推开会客室大门,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人,好像是叫年峥? 霍廷昱坐在年老板和年峥对面。 见到霍廷昱,年峥没来由地有些心虚,视线躲避着不敢和霍廷昱对视。 可是年老板一点也不在意,直白地对霍廷昱说:“之前是年氏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陈东家和大帅之间的关系,犬子闹出了笑话,还想请大帅,海涵?” 年老板笑意盈盈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瞬间明白了年氏的意思,无非就是之前上元节的时候,年峥认出了自己,现在看自己和陈锦君的关系不一般,心里害怕,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年老板。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再提,也没有什么意思。” 看霍廷昱并没有要追究的一丝,年峥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打量霍廷昱。 不得不说,陈东家和霍大帅在一起,却是可以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尽管年峥在雍州里面也是出了名的样貌出众,可是在他眼里看来自己比起霍廷昱,实在是云泥之别。 也是,一个商贾少爷,怎么能和一方军阀相比? 年老板像是知道霍廷昱不会计较一样,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还有一件事想和大帅打听一下。” 听她这么说,霍廷昱那除了衣服公事公办的态度:“年老板请讲。” 年氏是雍州的缴税大户,而且年氏的睡衣遍及整个北方,霍廷昱自然愿意给年氏三分薄面。 年老板客客气气地笑笑:“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年氏有一批货物卡在了柴阳,本来想着打仗的话,货物放在柴阳,等仗打完了,年氏好歹也能收回一些,可是,年氏那批货物,在柴阳消失了。” “消失?”霍廷昱皱起眉头。 “对正是消失,连带着所有看管货物的下人都消失了,那批货物量很大,但是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 说起这件事,年老板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满是凝重。 霍廷昱若有所思地点点下巴:“可有委托文书,是哪家负责的?” 年氏摇摇头:“是年家本家的下方,柴阳那边的仓库本来就是年氏原料的库房,可是这次,年氏的库房里面空空如也,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也是寻了个由头来问问大帅。” “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声张,派人再去柴阳看看,等柴阳的县长到任了,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霍廷昱对年老板说。 年老板点点头:“有大帅的这句话,我这心里多少也能踏实一些,那就不打扰大帅了,我们先行告辞。” 霍廷昱回到自己办公室,正好对上陈锦君好奇的目光,霍廷昱把刚刚年氏说的话,对陈锦君复述了一遍。 刚开始陈锦君听到年老板为了年峥上元节的事情,来找霍廷昱解释这件事情还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听到后面的事故,陈锦君恍然大悟。 距离柴阳开城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了,想来年氏已经发现库房空了这件事很久了,而且已经找了很久了,只不过一无所获,所以年老板感觉事情不对劲,才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就是为了对霍廷昱亲口询问这件事情。 不过令陈锦君也感到好奇的是,她知道年氏的库房在晨阳,柴阳的气候比起雍州温度更低一些,更加便于年家糕点生意原材料的保存。 可是年氏的库房一直是由年氏自己的人看管的,年氏手里面有卖身契,想来也是不会背叛的,只不过这么突如其来的全体消失,实在是过于离奇了。 “那大帅是怎么和年氏说的?”陈锦君问霍廷昱。 “这件事不可以操之过急,现在贸然进入柴阳,万一等到柴阳的线程到任了,那就是不占理。”霍廷昱捏着下巴。 “所以,我和年氏说,恐怕这件事情要等到柴阳新县长到任才能解决。” 听霍廷昱这么说,陈锦君点了一下头:“这件事听起来古怪得紧,年氏家大业大,按理说仆人不会放弃年氏投靠其他才是,就算走了一些人,总归也还有其他的人在,不应该一下子库房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霍廷昱也知道这件事古怪,可是现在柴阳里面各方势力割据,都想着瓜分柴阳,趟这趟混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是年氏的原材料大多都是保存时间短的才会放在柴阳的库房方便拿取,估摸着等到找到库房里面不翼而飞的霍府之后,年氏这次的亏损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可是无奈时事如此,年氏这件事除了等,一时间也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那柴阳的县长什么时候到?”陈锦君问霍廷昱。 霍廷昱怔了一下,很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时候,只能摇摇头:“只是说这个月之内,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 毕竟是邵沛辰做的决定,估计派的人应该就是邵沛辰的心腹手下。 陈锦君捻着自己的指关节,眯着眼睛,一副算计的模样。 霍廷昱也不说话下,只是坐在一旁忙自己的事情,是不是抬起头看一眼陈锦君。 尽管陈锦君已经在心里预想了柴阳城新上任的县长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在柴阳城新任县长到达西北地时候,各位军阀前去迎接的时候,陈锦君站在人群里面,看着从轿车里面下来的人,还是愣住了。 准确来说,不是县长让她感到震惊,而是县长身边,挽着信任县长胳膊的县长夫人。 当看到县长夫人的脸时,陈锦君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狠狠地蹙了起来。 第131章 熟悉面孔 这个县长夫人,陈锦君见过,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江家的时候,跟在邵沛辰身边,动手了结江禄和江越父子的那个女子。 陈锦君对她的印象很深,尤其是她那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邵沛辰呢? 陈锦君感觉有些异样,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自己身后。 果不其然,难怪自己刚刚会感觉自己身后有些不对。 陈锦君眯起眼睛,收敛了自己不悦的心绪,看着自己身后的邵沛辰。 邵沛辰见陈锦君发现了自己,和和气气地笑着向陈锦君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陈东家。” 殊不知他的笑容落在陈锦君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笑里藏刀。 陈锦君微微点头:“大人怎么也在这里?按理说……大人不应该坐在那高堂之上吗?” 说着,陈锦君看了一眼柴阳县衙,也就是原来的江家大帅府敞开的大门。 邵沛辰看了一眼陈锦君,又看了看柴阳县衙,若有所思地说:“高堂之上?那是权力,我不喜欢权力,可是我也离不开权力,东家是个聪明人,东家怎么看呢?” 陈锦君听到邵沛辰这一段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蓦然笑了。 “东家在笑什么?”邵沛辰看着陈锦君,平静地问。 “大人是做大事的人,我不过一个商人罢了,又哪里能设身处地地站在大人的位置看待世事呢?” 陈锦君似笑非笑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笑笑,掩盖了眼里一闪而过的精明:“陈东家才是说笑了,论对于时局的掌握,谁又能比得过东家呢?”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陈锦君在京城混乱之前就逃到了雍州,现在又没有趁着柴阳混乱来趟浑水,实在是聪明得紧。 “大人这些话,是真心的吗?”陈锦君看着邵沛辰,一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当然是真心的,东家,这西北大着呢。”邵沛辰轻飘飘地说,眼睛环顾着周围,带上了些许洒脱。 陈锦君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这位民国政府高层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忍不住对邵沛辰起了几分兴趣。 “看来邵大人志在整个西北,而雍州,也属于西北。”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试探着他对雍州的态度。 邵沛辰看出陈锦君的小心翼翼,哈哈一笑:“东家何须如此谨慎,东家之才,莫说是整个西北,就是放眼全国那也是头一份的,何必……要把自己困在这不毛之地?” 听他这么说,陈锦君明白邵沛辰的用意了,瞬间就摆出一副冷淡疏离的态度,微微颔首:“那就预祝大人在西北的宏图大业早日达成?” 陈锦君的态度突变,邵沛辰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锦君,用舌头抵了一下上颚,哼笑出声:“只凭我三言两语就能看出我的目的,东家果然是奇女子。” 邵沛辰上下打量着陈锦君,只觉得陈锦君看起来格外的顺眼。 他大大方方地和陈锦君对视,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精明算计。 陈锦君腰杆挺得直直的,看着邵沛辰脸上因为笑而挤出来的褶子,平静地说:“邵大人手段非凡,我自是不希望霍大帅和邵大人碰上,只不过……他有他的信念,您有您的目的,仅此而已。” “当年,民国刚刚成立,我在京城进行调查的时候,看中的确实是陈家,只不过,陈家突发变故,东家远嫁到这西北雍州,政府在京城倒也一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只不过,这都是革命必须的,俗话说得好嘛,不破不立。” 他知道陈锦君远嫁西北,里面有着陈家老爷子的一份力,不然陈锦君就要留在京城守孝,陈家作为昔日皇商,只要一日顶着这个名头,就会被政府拿来杀鸡儆猴。 只是可惜了,陈锦君这样一个妙人现在背上了寡妇的名声,还和霍廷昱不明不白的。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怜悯。 陈锦君讨厌邵沛辰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棋手看着棋子一样的眼神。 可是她和邵沛辰,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都差上一大截,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公开得罪邵沛辰。 想到这里,陈锦君不耐烦地闭上了眼,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邵沛辰的目的没有达到,又怎么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他死死地盯着陈锦君:“东家,我并无意,与整个西北为敌。” 陈锦君努力维持着礼貌得体的态度,一脸不在意地说:“这就是大人的决定了,我陈锦君不过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做不得什么大事。” 邵沛辰的眼睛呈现出浅浅的琥珀色,当他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这双眼睛好像有着能够看穿人心的魔力。 可是陈锦君算不上普通人,更何况她早就对邵沛辰起了戒备之心。 她微微抬头,看向一边:“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说完,陈锦君不等邵沛辰说话,就欠了一下身子,扭头走了。 等确定自己走到了一个邵沛辰看不到自己的地方,陈锦君终于把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路边停着一辆黄包车,车夫坐卧在扶手上,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当陈锦君往前走着,经过黄包车的时候,他伸出一只大手,精准的拦在了陈锦君的身前。 陈锦君看着自己面前的手,一把掀开车夫的帽子:“许镖头。” 许凡明半卧在车上,微微仰头,逆着阳光看向陈锦君,强烈的阳光刺得他只能微微睁开眼睛,咧开嘴笑着:“东家。” “怎么在这里?”陈锦君有些意外许凡明会在县衙旁边停着。 “刚刚和你说话那个人,就是邵沛辰?”许凡明没有先回答陈锦君的问题,而是问陈锦君。 陈锦君点点头:“怎么了?” 许凡明摇摇头,看了看不远处县衙的大门:“你说……这民国政府的手已经伸到西北了,雍州还能太平多久?” 这话问住了陈锦君,说实在的,看邵沛辰刚刚的态度,明显就是带着把整个西北纳入民国的野心。 这样下去,邵沛辰只会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陈锦君抿了抿嘴:“邵沛辰这个人城府很深,如果不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说实话我是不愿意和他以敌对立场的。” 许凡明挑了一下眉毛,好奇地往邵沛辰那边看了过去。 邵沛辰所在的位置是县衙门口人来人往的位置,熙熙攘攘的人群隔开了许凡明的视线,他并没有看到邵沛辰。 第132章 南山罔极寺 许凡明啧了一声,躺了回去。 陈锦君知道他在看邵沛辰,把手里的草帽塞回许凡明怀里:“带我回雍州。” 许凡明抓起怀里的草帽,猛地坐直了身子:“你不等霍廷昱了?” 陈锦君坐上黄包车,语气不容许凡明拒绝:“走。” 许凡明没有动,只是站起身来,看着坐在黄包车上面的陈锦君:“怎么?东家这是要放下霍廷昱和我走?” 陈锦君抬眼看向许凡明:“镖头,即使嘴长在你身上,但是有些话,不该说的还是不要说的好。” “开个玩笑。”许凡明转过身,认命地拉着陈锦君往柴阳县城外面走。 “我太平山庄的许镖头,亲自给东家拉车,东家有什么想法?” 半路上,许凡明回头看了一眼陈锦君。 陈锦君坐在车上,看着许凡明的后背:“苦了镖头了,一会到地方给镖头加钱。” 许凡明被陈锦君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好继续认命一般向前走。 柴阳和雍州离得并不远,许凡明拉着陈锦君出了柴阳城,就把黄包车丢到一边,坐上了马车。 “东家真的不和霍廷昱说一声?” 许凡明看着坐在马车车厢里面的陈锦君,不死心地问道。 陈锦君瞪了许凡命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今天早上是跟着年家的车队一起来的,霍大帅并不知道我来柴阳了。” 听陈锦君这么说,许凡明意外地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看得出许凡明在想什么,皱了皱眉:“怎么了?” 许凡明回过头,看向前方的山路,缓缓摇了摇头。 “有时候,不是相爱就一定要日日夜夜腻在一起的。”陈锦君轻飘飘地说。 许凡明低头笑笑:“东家还真是洒脱。”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山路两边满山的野花有些出神。 许凡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赶着马车,载着陈锦君走在山路上。 山路很长,也很熟悉,看着眼前的雍州城城楼,许凡明对身后马车车厢里面的陈锦君吆喝道:“东家,到雍州了,您看您是回陈府呢,还是……回霍府呢?” 他扭头看向陈锦君,陈锦君坐在马车的车厢里面,从许凡明的角度看过去,马车的车帘盖住了陈锦君的上半张脸,盖住了陈锦君那一双最具有侵略性的眼睛,只有流畅柔美的下巴暴露在下午大好的阳光里。 许凡明啧了一声,扬起马鞭,把马车的帘子完完全全地拉上,盖住了陈锦君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陈锦君对许凡明的行为感到不解,不过她一时间也没有功夫去想那么多。 她手放在自己腰间的荷包上,微微用力,手指感受着荷包里面玄凤令的轮廓,沉吟了一下:“去城南。” “城南?”许凡明重复了一遍,向陈锦君确认。 “对,就是城南,罔极寺。” 这个地名对于许凡明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地方。 他每每在巴黎迷茫烦躁,总会去罔极寺里面坐一坐,仿佛看着罔极寺里面的竹林,听着悠长的钟声,自己能够忘却许多烦忧。 可是当这个地名从陈锦君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意外。 在许凡明的印象里面,陈锦君从来没有和罔极寺产生过关联,为什么要去罔极寺呢? 不等许凡明发问,就听到马车里面的陈锦君继续说:“你派人,去把你师父,碎玉,还有雷义山,一起喊到罔极寺。” 许凡明一下怔住了,用马鞭猛地挑开马车的帘子。 陈锦君坐在马车里面,平静地看着许凡明。 “东家的意思是……”许凡明心里有了猜想,但是不敢肯定,试探地询问陈锦君。 陈锦君浅浅一笑,眼睛里面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右手微微抬起,在她手掌和衣料之间有一抹绿色。 许凡明看到那道玉质的光泽,立刻噤声。 他抽回马鞭,帘子从上面自然地落下。 强忍着胸口剧烈的心跳,许凡明喉头发梗:“我这就去做。” 陈锦君把手里的玄凤令塞回了荷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想着等大戏楼盖成了,再说向天下江湖发帖,重组青红会。 可是西北的局势已经等不起了,一旦邵沛辰发难,那么整个西北就会陷入无尽的战火之中。 陈锦君眼前又浮现邵沛辰的眼睛,精明算计,带着能够看穿人心的光芒。 她捏了捏手指,咬了咬牙。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让邵沛辰对雍州有所忌惮,仅仅只是靠着霍廷昱的军队,那么绝对不是民国的对手。 现在那么多的军阀都在招兵买马,要是说高层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她陈锦君第一个不信。 不然邵沛辰也不会出现在西北。 江湖。 陈锦君对这片藏在人声鼎沸中的江湖起了心思。 青红会的总部当年是在沪平,那里是一大片租界,相对于这些军阀和官府接壤的地区,安全了不少。 而且,肯定有当年的青红会成员,一直守在青红会原址地。 陈锦君坐在马车的车厢里面,眼中算计的光芒,丝毫不比邵沛辰的逊色。 许凡明安排好了一切,又继续挥起马鞭,带着陈锦君向着雍州城南的罔极寺出发。 等陈锦君和许凡明驾着马车到了半山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杜宇的背影。 许凡明快马加鞭往前赶。 杜宇听到了马蹄声,停住脚步向后看,账号看到许凡明驾着马车往这边赶。 不用猜就知道,能让自己这个徒弟亲自为之赶车的,想必也只有陈东家了。 许凡明驾着马车停在了杜宇后面不远处。 陈锦君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东家,这上山的路还远着呢。”杜宇好心提醒陈锦君。 可是陈锦君并不觉得有什么,对许凡命说:“你先上去,我和杜大人说上两句。” 许凡明皱皱眉,觉得陈锦君这是在避着自己,识相地赶着马车上山去了。 杜宇看着陈锦君:“东家怎么也有闲情逸致走山路了?” 陈锦君看着马车远去,渐渐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扭头看向杜宇,正色道:“您对现在青红会,可有什么了解?” 第133章 兄弟手足 听陈锦君这么问,杜宇放缓了脚步,看着陈锦君:“东家这是什么意思?” 陈锦君看着台阶尽头的寺庙山门,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想必您也知道,今天是柴阳县新县长到任的日子。” 见杜宇点头,陈锦君继续说:“民国政府要对西北下手了。” “所以,东家是想未雨绸缪。”杜宇不愧是老油条,一语道破陈锦君的想法。 陈锦君大大方方地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杜宇轻笑:“东家想的没有错,现在轮到西北了,说不定到了那一天,雍州就被拿来开刀了。” “所以,您对重建青红会,有什么想法吗?” 陈锦君耐心地征求着杜宇的意见。 杜宇自然知道陈锦君想问什么:“我?我不过就是一个闲人罢了,除了那些青红会的小辈愿意给我三分薄面,其他的,估计都不知道我杜宇这号人。” “不过东家是想重组青红会,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说实话,我也想看到,当年的那个青红会。” “所以,可行?”陈锦君的眼睛里面闪过光芒。 “可行,”杜宇微微点头,“我自是相信东家的。”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就怕做不到,又让许镖头白白期待一场。” 杜宇听到陈锦君是为了这个支开许凡明单独问自己,忍不住笑了笑:“东家有心了。” 陈锦君和杜宇已经走到了寺庙的山门面前,许凡明已经停好了马车,在门外等着陈锦君和杜宇。 陈锦君走在最前面,远远地就看到了圆慧大师。 圆慧大师看到陈锦君,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到来。 陈锦君看着圆慧大师,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梢:“住持这是知道我要来?” 圆慧大师站在原地,一颗颗地捻着手里的念珠:“陈施主可否告诉贫僧,您所求为何?” 看着面前老僧清澈透亮,不带一丝世俗尘埃的眼眸,陈锦君忍不住想起邵沛辰那一双沾满了世俗权利的眼睛。 太像了,甚至是两个人瞳仁的颜色一模一样。 陈锦君轻轻嘶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圆慧大师的眼睛。 许凡明见陈锦君驻足看着圆慧大师,却一言不发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杜宇倒是一脸泰然自若,只不过看着陈锦君思索的模样,忍不住眯了眯眼。 以圆慧大师这些年的修养来说,仅仅凭借陈锦君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陈施主这是……”圆慧大师明知故问。 陈锦君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问他:“圆慧大师,俗家姓什么?” 圆慧大师心下了然,看来陈锦君时遇到自己那个弟弟了,他脸上挂着悲悯天人的笑容,回答陈锦君这个不太礼貌的问题:“贫僧知道东家在想什么,只不过出家人,不再提及俗世,只能说,东家的猜想,是对的。” 许凡明和杜宇看着两个人之间打哑谜,都是一头雾水。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您和他,是手足?” “阿弥陀佛——”圆慧大师双手合十,整个人十分平静,仿佛陈锦君说的事情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贫僧已经皈依佛祖三十余年,早就忘却了那些过往。” 陈锦君看着圆慧大师清亮的瞳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默默点头。 圆慧大师转过身去,把陈锦君三人带到了后院竹林深处的院子里面。 陈锦君抬脚就要往里面走,杜宇突然喊住了陈锦君:“东家抬头。” 听杜宇这么说,陈锦君和许凡明都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院子门上的牌匾,方方正正的三个字:青红会。 “看来您是早有预谋。”陈锦君看向杜宇。 杜宇浅笑着摇摇头:“我没那么怀念,只不过当年这块牌匾落在我手里,放在其他地方都不够安全,我怕惹来祸事,就放在了寺庙里。” 许凡明看着院子门上面的牌匾,迈进院子的脚步忍不住缓慢了下来。 进了院子,杜宇主动把陈锦君让到了主位上。 陈锦君坐在主位上,皱了皱眉头:“雷少爷还没来?” 正在陈锦君说话的间隙,许凡明带着雷义山和碎玉一起进来了。 见到主位上的陈锦君,碎玉好奇地问:“东家这是喊我们来做什么?” 陈锦君看了看周围,说:“人还没到齐呢。” 碎玉点点头,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 不一会,闻老带着太平山庄的几位老镖师走了进来。 许凡明在一旁对陈锦君说:“东家,人到齐了。” 陈锦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面,拿出了那枚玄凤令。 青黑色的玉石被陈锦君拿在手里,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想必都认得这是什么。”陈锦君确认屋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手里的玄凤令之后,把玄凤令放回了自己的荷包里面。 她抬起眼皮,就看到下面的人,都抱了青红会会内专用的三把半香的手势。 除了,杜宇。 陈锦君看向杜宇。 杜宇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见陈锦君看过来,对陈锦君笑了笑:“我已经不愿再坐回大刑官的位置了,除非,东家确定还要我这个闲人。” 听到杜宇不想回到青红会,许凡明紧紧地握住了手边上的椅子扶手。 杜宇看到了许凡明的小动作,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眨了眨眼,慢慢点头:“我尊重各位的自己的想法。” 许凡明却是坐不住了,问杜宇:“章癸还没有抓到呢,您难道不想手刃了他吗?” 当许凡明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陈锦君就注意到,屋里所有人都绷紧了身子。 章癸这个名字,像是不能说出口的禁忌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杜宇肉眼可见地沉下了脸色。 他抬起头,看着许凡明眼中的质问,心平气和地对许凡明说:“手刃章癸?谁不想啊?只不过,我在青红会一日,你许凡明就没有办法对章癸下手。” 这话说得没有错,杜宇作为青红会那么多年以来的大刑官,在这件事情上却是有着许凡明比不上的优先权。 第134章 算计邵沛辰 而且,青红会有规定,刑官行刑,其他人无论如何都不得查收,这也是把犯人的性命完完全全的交到刑官手上。 许凡明怔住了,愣愣地看着杜宇。 杜宇笑得很是慈祥,丝毫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青红会里面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大刑官。 “这也是在为你着想,”杜宇冲着许凡明笑笑,“我不希望你还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面。” 许凡明别过头去,不让自己的眼神和杜宇的眼神对上。 他咬咬牙:“谢谢师父。” 陈锦君又看向雷义山:“雷少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雷义山摇了摇头:“我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我听爹爹提起过,青红会当年是不得不分开的,所以,大多数青红会原来的成员都很希望能够让青红会回到当年的盛景。” 碎玉迟疑了一下:“我有一个问题。” 陈锦君看向碎玉:“什么?” “我斗胆代表一下马爷,”碎玉咬咬牙,“马爷说过,青红会绝对不是上下一心的,所以,会不会已经有人变了心思,不再认为自己属于青红会了呢?”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人心难测,你我不得不防,所以我把大家叫到一起,就是为了了解一下,现在的青红会,我们该从哪里下手?” 陈锦君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带动整个青红会,她的目的仅仅只是希望这股江湖上面的势力,能够成为自己行走于世的护盾。 尤其是,现在整个西北风雨欲来,自己不能不提前做打算。 “这件事情,老夫有所耳闻。”闻老幽幽地说。 众人把视线转到闻老那边,年近古稀的老人家经历了半辈子的风霜,可以说是现在整个屋子里面对青红会最了解的那个人。 他看着远处,眼神一时间开始变得缥缈:“青红会并没有完全消失,现在江湖上,有许多人在暗地里打着青红会的名号行事,这里面,有真也有假。” “不过要我说,青红会当年解散的时候,大概有这么几处。” “东北的阿城,中原的京城和荣城,南边的越安,至于其他地方,取的都不过是一些寻常不过的无名小卒。”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那沪平呢?” 要知道沪平可是青红会的原址,当年青红会所有的辉煌都发生在沪平。 听到沪平,闻老脸上也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哪里啊,那边也有不少人,只不过,都隐在市井了。” 陈锦君捻着自己的指关节:“那这么说,咱们是要想着几个地方下拜帖?” 听她这么说,闻老却摇了摇头。 “那该怎么办?”许凡明问了出声,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青红会重建,那是他存在的目标。 “东家,青红会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江湖帮派。”闻老看着陈锦君,义正言辞。 陈锦君点点头:“我知道,江湖,有人的地方才有江湖。” 闻老点点头:“东家说得对,所以,江湖上,最重要的是讲一个义字。” 说着,闻老一脸正气地抱了一个拳。 “可是,江湖人,不能单单只靠一个义字活着。” 听闻老后半句话,陈锦君眯起了眼睛:“您的意思是说,江湖人士自成产业,因此,活着,才能说义。” “聪明。”杜宇看着陈锦君,忍不住夸赞了一声。 陈锦君看了看杜宇,又看了看闻老,不知道两位老前辈在打什么哑谜。 坐在闻老旁边的一位老镖师开口:“让我来说。” 陈锦君看向这位老镖师,只觉得格外眼熟,仔细一想,这人不就是之前进山搜寻蔡英做下罪状证据的时候,带路的那位镖师吗? 她赶忙说:“您请讲。” 老镖师赶忙摆摆手:“东家客气了,青红会之前,开过歌厅,做过生意,甚至是赌场的生意都有所接触,可是青红会强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背靠着沪平的商会。” “要知道,当时沪平商会里面有几位,就是青红会的人。” “不然,当年西太后让一人交一银元赔给倭寇的时候,青红会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收那么多人。” 陈锦君点点头,这话说得在理,如果不是当年青红会大肆扩张收人,提供庇佑,也不会被西太后盯上。 “所以,东家如果想重建青红会,那就要拿出能让手下所有人都吃饱饭的能力。”杜宇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陈锦君陷入了沉思,陈家在雍州的产业基本已经饱和,就连大戏楼,也基本上被来自各方的商业合作要了铺面,虽然陈锦君给陈家留了一些铺面,可是就这么看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产业和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些。 “这些我都会想办法,我请求您诸位助我。”陈锦君眼神格外的坚定。 “现在最关键的是,能不能先把西北的江湖势力,整合到一起?” “东家的野心不小啊。” 闻老两只手搭在了拐杖上,意味深长地说。 陈锦君笑笑:“诸位也都知道,现在西北风雨欲来,我这也是为了活着。” “玉城。”碎玉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屋里所有人都看向碎玉。 “我前些日子听票友说过,玉城现在就是,官府名存实亡,江湖势力四起。” 碎玉说得有板有眼。 玉城气候干旱,自古就是匪帮频出。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看着碎玉:“也许,可以往玉城发展。” 她以前也见过匪帮,只不过是为了做生意,在现在要和匪帮打交道,是要为了“招安”。 “而且,他们对外,打的就是青红会的旗号。”另一个镖师幽幽地说,他之前去那边走镖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这下更激发了陈锦君的兴趣。 玉城? 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城池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邵沛辰发难之前,尽快壮大自己的势力。 陈锦君正这么想着,突然灵光乍现。 “邵沛辰。”她突如其来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许凡明不解地看向陈锦君。 “既然玉城的匪帮打着青红会的旗号,而且官府已经在玉城说不上话了,邵沛辰又对整个西北虎视眈眈……”陈锦君啧了一声,“那我们如果能拿出真正青红会的证明,让邵沛辰找到理由对玉城匪帮开刀,到时候,邵沛辰肯定会压制匪帮,咱们就可以趁机拉拢玉城的匪帮势力。” 陈锦君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里面陷入了安静。 良久,闻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算计。” 陈锦君挑眉,不置可否:“自然。” 第135章 年氏的货物 “那东家打算怎么向邵沛辰证明,咱们才是真正的青红会呢?总不能用玄凤令?”雷义山皱着眉,陈锦君这个办法确实妙,只不过施行的难度有些大了。 陈锦君对着门外扬了扬下巴:“自然不能用玄凤令,门口不是还有杜大人带着的匾额吗?” “那又怎么确保邵沛辰一定会出兵呢?”雷义山继续提出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 “他会出兵的,如果他的野心不仅仅只是一个柴阳的话。” 陈锦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扶手,意味深长地笑了。 杜宇和闻老悄悄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陈锦君一直以来都是以商人的形象出现,可是现在玩弄权术,鼓动人心的手段看来,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商人。 想到这里,闻老低下头,粗糙的大手缓缓拂过自己的拐杖。 在他看来,如果陈锦君要领导青红会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他对陈锦君隐藏了那些分舵的存在……也罢,等陈锦君拿下了玉城那些匪帮,自己再告诉她也不迟。 陈锦君回到了霍府,霍廷昱已经在陈锦君院子里面等着陈锦君了。 “这么晚了,大帅怎么在这里?”陈锦君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霍廷昱。 霍廷昱一脸疲倦,只是在看到陈锦君之后,舒展了脸上的疲态,笑着和陈锦君说:“刚从柴阳回来,想见见东家。” 陈锦君微微抬头,看到了霍廷昱眼睛里面有着平日里少见的温柔。 她上前两步,压缩了自己和霍廷昱之间的距离,这个距离,陈锦君能够闻到霍廷昱身上温热的皂香,熏得她整个人变得迟钝。 不过陈锦君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霍廷昱这是回了霍府之后,专门换了他在宴会上面那件带有烟酒气的衣服,如果她猜得没错,霍廷昱还特意沐浴了。 春日的夜晚,花的香气悠悠荡荡地弥漫,陈锦君耳根发热。 她看着霍廷昱的眼睛,坏心思地抬起右手,把手放在了霍廷昱的左胸口。 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好像要将她的手弹开,整个人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陈锦君想要拿回自己的手,可是霍廷昱确实更快一步地把陈锦君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上。 “东家摸到我的心跳了吗?”霍廷昱看着陈锦君有些迷茫的眼睛,嗓音低沉沙哑,好像羽毛轻轻拂过陈锦君的耳廓。 陈锦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霍廷昱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灼热的温度从陈锦君的手背传遍全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此缓解自己心里的异样。 “正好大帅在这里,我也省得明天跑去找你说了。”她眨了眨眼,刚刚的迷离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即使陈锦君如此正经地想要和霍廷昱说些什么,还是不自觉软下了声音。 “嗯?”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从一开始就没有偏离过视线。 陈锦君努力让自己不要沦陷在这个名为霍廷昱的陷阱里面,她梗了梗脖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颇为理性:“大帅知道青红会吗?” 见陈锦君真的开始说正事,霍廷昱也收敛了几分,只是握着陈锦君手放在胸口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知道,玉城的匪帮就是当年青红会的人。” 霍廷昱一下说到了事情的关键,陈锦君赶忙摇摇头:“玉城的是假的。” “假的?”霍廷昱没有明白陈锦君在说什么,“你是说匪帮?” “他们不是青红会。”陈锦君正色道。 “你怎么知道?”霍廷昱是相信陈锦君说的话,不过他很好奇陈锦君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陈锦君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霍廷昱更加好奇了,但是他知道陈锦君不愿意说,自己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他轻轻捏着陈锦君的手,看着她不出声。 良久,陈锦君缓缓说:“因为,青红会已经解散十年了。” “整个江湖都知道当年青红会解散的原因,只不过,这么多年了,青红会的人都没有出现过,大清一亡,才敢出来。” 霍廷昱说着说着,发现陈锦君难以言说的表情。 一个不该出现的猜测出现在了霍廷昱的脑海里面,他有些迟疑地问:“你和青红会有关系?” 不然陈锦君怎么知道玉城的匪帮不是真正的青红会呢? 他被自己这个猜想震惊了。 紧接着,他又看到陈锦君点了点头。 霍廷昱直接吸了一口凉气:“东家藏得真深啊。”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陈锦君抬头看他,只见霍廷昱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 陈锦君抿了抿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 她话还没有说完,霍廷昱立刻点头:“我明白,我会保密的。” 听霍廷昱这么说,陈锦君满意地点点头:“那我继续说,我想用这个消息,骗邵沛辰对玉城出手。” 陈锦君带着霍廷昱往自己院子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和霍廷昱说着自己的打算。 等陈锦君向霍廷昱说完整个计划的布置,霍廷昱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陈锦君挑眉看向霍廷昱,以为霍廷昱有什么意见。 可是霍廷昱一点意见也没有,恰恰相反,他很认同陈锦君的策略。 霍廷昱想了想:“你这个办法很好,只不过,可能需要先拐个弯。” 霍廷昱这么一提醒,陈锦君也觉得霍廷昱说得对,邵沛辰这个人最是多疑,自己这么贸然上前,反而会引火烧身。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该怎么让邵沛辰相信呢?” “现在柴阳的县长刚刚到任,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柴阳里面那些其他军阀的眼线扫干净了,这里面,肯定了有柴阳的一部分。” “而且,你猜年家那批货物去哪里了?” “哪里?”陈锦君看向霍廷昱。 “周家,”霍廷昱说出了这个几乎要被陈锦君遗忘在脑后的名字,“周昭元。” 陈锦君不解:“周家为什么要动年氏的货?” “这个原因还不清楚,年家今天专门上门拜访了柴阳的县衙,查到是周家动的手脚,不过尾巴没藏好,直接被年家抓了个正着。” 霍廷昱跟着陈锦君走到了书房,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边。 第136章 抓个正着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事情是发生在柴阳的,那县长估计这些日子净忙这些有的没的,没工夫管雍州。”霍廷昱拉了拉板凳,让自己和陈锦君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陈锦君点点头,看向霍廷昱:“天色也不早了,大帅难不成要在我这里过夜?” 霍廷昱托着腮,问陈锦君:“可以吗?” 陈锦君听出来霍廷昱语气里面带着期待,赶忙往后撤了撤,拉开自己和霍廷昱之间的距离,故作为难的姿态:“这……不好,我不过一个寡妇,怎么能够……” “别说了,”霍廷昱无奈地笑着,站起身往外走,“我走就是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歪着头看霍廷昱:“大帅这是怕了?” 她眼里带着挑衅的意味,霍廷昱伸出手弹了一下陈锦君的脑门:“无名无份,我哪里敢对东家怎么样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睫,陈锦君竟然在他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可怜。 她赶忙对霍廷昱摆摆手:“大帅路上小心。” 霍廷昱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抱了一下陈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陈锦君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然后转身出去了。 陈锦君呆在了原地,鼻腔里面盈满了霍廷昱身上的味道,连带着写文书的手的变得迟钝。 她赶忙摇摇头,把那些旖旎的念头赶出自己脑海。 霍廷昱除了陈锦君的院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拔腿往自己院子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路的另一边站着霍家的二夫人。 二夫人也很是好奇,这都这么晚了,霍廷昱为什么从陈锦君的院子里面出来,如果刚刚自己没看错的话,霍廷昱居然是笑着的? 这可真是邪门极了。 二夫人赶忙问自己的侍女:“霍廷昱和锦君这是什么情况?” 侍女一脸八卦:“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然后,侍女把陈锦君和霍廷昱因为报纸上面的谣言而将计就计的事情告诉了二夫人。 听完之后,二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他霍廷昱,我说为什么这些日子送过去的姑娘都被赶出来了,原来是看上了陈锦君?” 二夫人一向修身养性,可是现在却是被气得满脸通红。 “他霍廷昱都二十六了,足足打了陈锦君六岁,他那张脸放哪了?” 侍女看着二夫人少有的活力,忍不住偷偷摸摸地笑了。 自从二少爷走之后,二夫人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么有活力的一面了。 一时间,她也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赶忙安抚二夫人:“是真是假,您明天亲自问不就好了?现在天也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下了。” 二夫人看了一眼陈锦君的院门,皱着眉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一早,二夫人就到了陈锦君的院子。 陈锦君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被自己的侍女拉着起床洗漱,然后她才反应过来,二夫人来了。 她笑嘻嘻地和二夫人问好,二夫人也笑着让她坐下。 不知怎么的,看着二夫人和蔼的脸,陈锦君心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她试探地问二夫人:“您这么一大早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锦君小心翼翼地眨巴着眼睛。 看着陈锦君这副娇俏的模样,二夫人在自己心底叹了一口气,也不怪霍廷昱这小子对陈锦君动心。 不过二夫人还是铁了心要质问霍廷昱。 陈锦君刚刚问完,就看到二夫人看着院门,脸色铁青。 她赶忙顺着二夫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霍廷昱跨进了院门,往这边走来。 一脸春风得意的霍廷昱走到屋里,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二夫人脚步一顿。 不对啊,明明是陈锦君院子里面的侍卫来喊自己过来的,怎么二夫人也在? 他迟疑了一下,就听见二夫人幽幽地说:“怎么,看到我也在,影响你霍廷昱了?” 这下霍廷昱彻底愣住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看二夫人,看看陈锦君,揣摩着二夫人刚刚话里的意思。 二夫人没好气地说:“坐下,霍大帅。” 她喊霍廷昱“霍大帅”刻意地把这三个字拉长了语气,霍廷昱听得心里发毛,赶忙坐了下来,用眼神询问陈锦君。 陈锦君也不知道二夫人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也一脸茫然地看着霍廷昱。 就在两个人眉眼间进行交流的时候,二夫人在一旁冷哼一声。 陈锦君抿了抿嘴:“您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只见二夫人从自己衣袖里面拿出了一张报纸,摆在了面前的圆桌上。 陈锦君和霍廷昱都探头去看这张报纸,不偏不倚的,上面正是“流言成真”的文章。 “这个……”陈锦君皱起了眉头,不知如何时候,自己再怎么说,也该算是二夫人的儿媳,这种事情,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霍廷昱瞥了一眼,就抬眼看向二夫人:“报纸上面的东西,您还能当真?” 二夫人正想说什么,只见霍廷昱严肃地皱着眉头:“这不过是江禄为了造谣我和陈东家才让报社写的罢了。” 说完,霍廷昱不由得挺了挺腰杆,看着二夫人的眼神带上了得意的神色。 可是二夫人却是冷哼一声,一把拿起桌子上面的报纸:“我早猜到你会这么狡辩了,说说,昨天晚上亥时,你在哪里?” 霍廷昱开始回想昨天晚上,但是二夫人打断了霍廷昱:“你当时还在这个院子里面,出来的时候还笑着,怎么那么开心啊?” 二夫人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一眼,一触即离。 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往二夫人的枪口上面撞,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外人。 霍廷昱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您到底想说什么?” 他直直地看着二夫人,二夫人愣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良久,她才组织好语言:“你可知道陈锦君是你名义上的弟妹?” “那不是没有拜堂吗?”霍廷昱一脸不在意地说。 二夫人瞪大了眼睛,在她看来,霍廷昱比自己还要看重宗族和伦理的,而此刻霍廷昱说陈锦君和霍平燕没有拜堂,也就是告诉自己,他霍廷昱是有权力去追求陈锦君的。 第137章 以理服人 霍廷昱趁机说:“一直以来,您不都是把陈锦君当作您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吗?” 二夫人一时间说不过霍廷昱,只能没好气地看着霍廷昱:“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霍廷昱一怔:“二十六了。” “那你呢?”二夫人又看向陈锦君。 “二十。”陈锦君也乖乖回答。 得到答案的二夫人看向霍廷昱:“你觉得合适吗?” 可是霍廷昱并没有和她想象中一样犹豫,反而特别果断地说:“怎么不合适了?” 二夫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霍廷昱针刺机会开始劝导二夫人:“您看啊,我是您侄子,她和霍家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就不合适了。” 这番话再配上之前他说的“没拜堂”,二夫人别了一晚上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且,您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想必一般人也配不上她,您说对吗?”霍廷昱见二夫人有些动摇,转变策略开始让二夫人接受。 “那自然是配不上。”二夫人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就对了,”霍廷昱重重地点头,“既然如此,她就能继续留在霍家了。” 二夫人发现自己被霍廷昱绕了进去,眼看着要发火。 陈锦君赶忙给二夫人倒了一杯茶:“您消消气,他说的没有错,我也想一直陪着您。” “你当真愿意一直陪着我老太婆?” 听陈锦君这么说,二夫人也不管一旁的霍廷昱,直直地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果断地点点头。 “那我就跟着你,你没必要为了我老太婆把自己绑在这后宅里面。”二夫人赶忙摆摆手。 陈锦君明白了二夫人的用意,她是怕自己和她当年一样,被困于后宅,自己的“宏图大业”得不到实现。 想到这里,陈锦君看了一眼霍廷昱,霍廷昱对陈锦君点点头。 只不过,霍廷昱并不会束缚自己,恰恰相反,霍廷昱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目标,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会互相阻碍,而是共同前行。 她对二夫人说:“你是您想的那样,大帅不会限制我做自己的事情的。” 二夫人将信将疑地看向霍廷昱,霍廷昱赶忙点头。 可是二夫人又哪里放得下心? 二夫人一看到陈锦君就想到她的母亲,那么自由自在的一个人,自己怎么能看着她的女儿被困在这小小的后宅里面呢? 但是霍廷昱眼睛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由不得她不信。 更何况,看陈锦君这副样子,估计两个人之间也是两情相悦…… 二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要说,”她严肃地看着霍廷昱,罕见的端起了长辈的架子,“不管怎么样,你如果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出来,那我只可就要讨一个公道了。” 霍廷昱想也不想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看着霍廷昱郑重严肃的脸,陈锦君有些窝心,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泛红。 二夫人摆摆手:“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老太婆说再多也没有用,拦也拦不住的。” 她站起身,警告似的瞪了一眼霍廷昱。 “我去送送您。”霍廷昱站起身。 见状陈锦君也要起身,霍廷昱看了过来,皱皱眉头示意陈锦君坐下,然后霍廷昱跟在二夫人后面出了陈锦君的院门。 走到旁边的岔口,二夫人回头看向霍廷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命苦,你要好好待她。” “您放心,我比她年长,照顾着她是应该的,也是发自内心的。”霍廷昱神情庄重,此时此刻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雍州大帅,而仅仅只是一个听从长辈教诲的儿郎。 二夫人看着霍廷昱虚心的模样,知道他这是对陈锦君动了真心了,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行了,不用对我做什么保证,自己放在心上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二夫人头也不回地往自己院子走了回去。 霍廷昱看着二夫人远去的背影,心下一喜,知道二夫人这是肯定了自己和陈锦君的关系了,本来他还担心,二夫人会不会因为挂念霍平燕,而要阻拦自己,现在看来,二夫人既然同意了吗,自己也不用处心积虑的和二夫人送来的那些庸脂俗粉作斗争了。 他就这么想着,走回陈锦君院子的脚步里面不免带上了轻松愉快。 陈锦君已经那好自己昨天晚上连夜赶出来的方案,坐在院子里面等着霍廷昱过来详谈了。 只不过看到霍廷昱一脸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陈锦君不解地问他:“大帅这是怎么了?” 霍廷昱直接坐在了陈锦君身边,畅快地就着陈锦君的茶杯喝了一口。 陈锦君皱着眉头,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开心过头,而是一脸开心地问陈锦君:“怎么了?”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忍不住笑出了声。 霍廷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可是他不知道陈锦君在笑什么。 他忍不住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疑惑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摇摇头:“没什么,只不过大帅笑得有些过了火,要是让别人看到,大帅的脸往哪里放?” 说完,陈锦君笑意盈盈地看着霍廷昱,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揶揄。 霍廷昱对此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里只有你我,哪里有别人?” 他上半身贴着陈锦君的胳膊,鼻息喷洒在陈锦君耳畔,痒得她忍不住偏了偏头。 “没想到大帅平日里看上去那么严肃,现在说起情话倒是顺口。”陈锦君别有审议地看了一眼霍廷昱。 霍廷昱轻笑:“哪有?不过是一些肺腑之言罢了。” 陈锦君哼笑了一声:“说得倒是好听。” 说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陈锦均这样,霍廷昱正色道:“我霍廷昱是个粗人,做不来书生们的风雅,不过,我会让东家知道,我霍廷昱是真心待你。”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郑重其事的模样,怔了一下有些失神的看着霍廷昱。 良久,陈锦君含笑点头:“知道了。” 然后她把自己手里的方案推到霍廷昱面前,示意他看。 霍廷昱就着陈锦君的手看完了一遍,忍不住点头:“东家想得很细致,我挑不出毛病。” 第138章 无声的目标 陈锦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这么处心积虑想要邵沛辰对玉城开战,是为了什么?”霍廷昱搞不明白陈锦君的意图,这样让邵沛辰拿下玉城之后,那么民国政府在西北的势力就更加大了,怎么说也不像是为雍州着想的样子。 陈锦君沉吟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干脆把腰间的玄凤令拿了出来。 青色黑色相间的玉牌被陈锦君放在桌子上面,霍廷昱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而且在他眼中,这枚玉牌整体看上去,只有雕工和设计值得一提,至于玉牌本身的质地和种水来说,算不上上乘。 陈锦君见霍廷昱并不知道玄凤令,只好把这枚玉牌的来历和背后蕴含的能量和霍廷昱娓娓道来。 听完陈锦君的介绍,霍廷昱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照你这么说,这个玉牌,教务处东家在青红会身份的象征。” 陈锦君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只不过现在青红会解散了,能够认识这枚玉牌的,恐怕最年幼的也要快不惑之年了。” 霍廷昱想了想:“所以,你是打算,重组青红会?” “对,万一哪天邵沛辰代表的民国政府发难,你我好歹还有一个容身之处。”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蹙起的眉头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担忧。 霍廷昱一怔,明白陈锦君是在为以后担心,也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你如果想重组青红会的话,不要自己出面。”霍廷昱思虑再三,给了陈锦君这个建议。 陈锦君一时间没有理解,愣愣地看着霍廷昱,眼中满是疑问。 霍廷昱耐心地向陈锦君解释自己的意图:“如果你现在大张旗鼓地开始收拢各方势力,那么势必会引来别人的注意。” “当然,如果你的目标是为了收服匪帮紧青红会的话,那么我可以提供帮助。” 听霍廷昱这么说,陈锦君回过神来:“这样,先打出和柴阳合作的名号,把匪帮先赶出玉城,然后玉城内部交给邵沛辰,雍州负责追出逃的匪帮。” 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霍廷昱听完陈锦君e计划,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陈锦君的反应很快,这么一会时间,就能想出一个几近完美的策略。 “邵沛辰生性多疑,和他打交道做事情,最少要三道弯,不然太容易被他发现了。”有过上次的经验,霍廷昱对邵沛辰的评价很高。 陈锦君也点点头:“能不菲自己一兵一卒,就在西北拿下一个城邦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你还要专门安排人手,到玉城匪帮里面游说,不然只怕他们会和邵沛辰血战到底,到时候不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让邵沛辰起了疑心。”一旦是陈锦君的事情,霍廷昱总是要多多上心。 他自己也清楚,邵沛辰到了西北,那么西北混战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现在只能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不然只能是邵沛辰砧板上的鱼肉。 陈锦君抿了抿嘴:“那我先去玉城,等时机一到,你就带着杜玉去找邵沛辰。”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坚定的眼神,忍不住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和杜宇有什么关系。 “杜宇他……” 陈锦君突然想起来霍廷昱并不知道杜玉的真实身份,赶忙向他解释杜玉就是青红会当年的大刑官杜宇。 “所以,他竟是在雍州藏了这么多年?”霍廷昱一时间没有消化这个重量级的消息。 “如果不是玄凤令,恐怕他也不会向我承认这件事情。”陈锦君耸了耸肩。 霍廷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注视着陈锦君的双眼,缓缓说:“去玉城多带些人,到了玉城,小心行事。” 陈锦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是霍廷昱还是不放心,面色凝重地思索着自己能不能为陈锦均去玉城的安全做出什么保障。 陈锦君看出霍廷昱的担忧,侧身搂住霍廷昱的腰,几乎是她搂上去的一瞬间,霍廷昱的身子僵了僵,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放心好了,我走商那么多年,江湖再危险,也比不过走商一路上碰到的多。”陈锦君趴在霍廷昱的胸膛,声音发闷,手拍了拍霍廷昱的后背。 “更何况,我会带着许凡明他们去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陈锦君并不担心自己会遇到危险,即使青红会已经解散,可是闻老的资历在江湖上也排得上名号,江湖中人也都愿意给闻老三几分薄面。 就像是闻老经常和许凡明念叨的那样:“江湖才不是一腔热血的打打杀杀,都不过是为了有一口热饭吃,别把事情做太绝了。” 可是即使陈锦君这么说,霍廷昱对陈锦君的担心也是难以磨灭的,他单过来把陈锦君包裹在自己的怀里。 他知道,陈锦君要去做的事情,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拦,因为这是他对陈锦君政治直觉的信任,也是对陈锦君能力的认可。 他们是要互相扶持的,而不能只是活在对方的羽翼下。 就像是自己不能只依赖陈家的经济资助,也要从多方促进雍州的税收;而陈锦君也不能只是单单依靠自己再雍州的军事力量,她自己也要有能够行走于乱世的资本。 想到这里,霍廷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陈锦君感觉自己后背上两条胳膊有些卸劲,知道霍廷昱这是想开了,她又拍了拍霍廷昱的后背:“放心好了,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的。” 霍廷昱点点头。 陈锦君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无奈的对霍廷昱说:“我要去一趟太平山庄,你先松开我。” 霍廷昱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陈锦君忍不住笑了,霍廷昱这副留恋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熊。 可是现在没有时间让陈锦君仔细欣赏自己心上人的模样,她现在要赶紧去把事情定下来,儿女情长的事情,还是先放放。 她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徐生备车。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风风火火的背影,抹了一把脸,陈锦君现在已经开始完成计划了,自己也该做好剩下的事情,不能让她的算计功亏一篑。 自己要做点大事出来,最好是……能配得上陈锦君的事情。 他握了握拳头,下定了决心,只不过这个决心,只有他自己默默藏在了自己心里罢了。 第139章 求助年氏 陈锦君一路来到太平山庄,就看到闻老又再用拐杖敲着地,对许凡明说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陈锦君敲了一下门。 闻老看见陈锦君来了,立刻露出一副和蔼的模样:“东家来了,这不是他杀心又重了,我说他两句。” 陈锦君好奇地看向许凡明:“发生什么了?” 据她所知,许凡明不会无缘无故起杀心的,尤其是最近经常去罔极寺和杜宇会面,如果杀心太重,是会被杜宇看出名堂来的。 到时候,许凡明就又要面对圆慧大师了。 许凡明喘着粗气,暴露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绪。 他愤愤地咬着牙:“找到章癸了。” “好事啊,怎么还起了杀心呢?”陈锦君知道许凡明以及自己认识的青红会成员都憎恶章癸,可那也不过是杀之而后快的心思,现在看许凡明紧紧握着的拳头,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陈锦君在心里这么想。 许凡明继续说:“章癸,跑到了玉城,自称是原来青红会的人,所以,玉城那些人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打着青红会的名号,做下这种玩弄权术,目无规矩的事情来。” “章癸?在玉城?”陈锦君蹙起了眉头。 事情果然没有娜美简单,匪帮,打着青红会的名号,在玉城作威作福,背后的人是青红会的叛徒,这倒也难怪许凡明动那么大的杀心。 陈锦君想了想:“玉城的匪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自己是青红会的?” “也就是上个月开始的,一开始谁都没有往章癸身上去想。”闻老拄着拐杖,没好气地说。 这么说,陈锦君回过味来了:“所以,章癸是自己去的玉城,还是受人指派?” “如果我的线人眼睛没有瞎的话,章癸背后的人,恐怕就是邵沛辰。”许凡明咬着后槽牙,声音里面满是愤怒。 “邵沛辰?”陈锦君有些意外,怎么什么事情背后都有邵沛辰的手笔? 他的目的是整个西北,现在看来,又不仅仅只是一个西北。 陈锦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看来,玉城还真的是不去不行了。” 听到陈锦君这句话,许凡明抬起来头,眼睑一片血红,手里紧紧攥着从罔极寺得到的那一串佛珠。 陈锦君挑眉:“镖头要一起去吗?” “你去玉城?霍廷昱能让你去那种凶险的地方?”许凡明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锦君。 “这你就不明白了。”陈锦君把自己和霍廷昱的计划对许凡明解释了一下。 许凡明眼前一亮:“这么说,到时候这些匪帮就相当于消失了?” 陈锦君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只不过,现在玉城有章癸,我们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想到这一点,许凡明又一次皱紧了眉头。 陈锦君咬着下唇,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陈锦君眼前一亮:“年氏。” “啊?”许凡明不解的看着陈锦君。 过了一会,陈锦君拉着许凡明出现在了年氏的大门前。 年掌柜亲自接待的陈锦君:“许久不见东家了,东家还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陈锦君也不和她绕圈子:“这次来找年掌柜呢,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年掌柜并没有立刻应下来,而是反问陈锦君。 “敢问年掌柜,年氏在玉城可有生意?” 年掌柜托着下巴想了想:“有的,只不过玉城偏僻,那边的产业自然是不如雍州的。” 雍州毕竟是整个西北最富饶的地方了,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气候都要比西北其他地方得天独厚,而玉城却是整个西北最干旱的地方之一,而且匪帮盛行,如果不是年氏家大业大,也不会想着往玉城发展。 可是这是年家应该操心的事情,对于陈锦君来说就是三个字。 有就行。 陈锦君悄悄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有一批人,要送到玉城,不能走官府,也不能走陈家商队,所以想要拜托年氏……” 她浅浅一笑。 年掌柜立刻会意:“玉城的话,我记得后天有车队,要从雍州往玉城送一批糕点原料,东家看合适吗?” 年掌柜也是聪明人,陈锦君既然能找到年氏头上,那就说明这次的目的是要悄悄把人手送进玉城,而且不能被人发现背后有雍州和陈家的影子。 “只不过,人数可能不少。”陈锦君看着年掌柜,脸上有些为难。 没办法,玉城现在有章癸,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只能尽可能的多带一些人手。 年掌柜的直觉告诉她,陈锦君这次要做的事情绝对是天大的事情。 她心脏砰砰直跳,年氏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家生意,从来没有和官府打过交道,也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看陈锦君这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她心里也有些打鼓。 陈锦君看出年掌柜的犹豫,赶忙劝说她:“现在的局势年掌柜也了解,我和霍大帅也是,不得不为之。” 她微微蹙着眉头,露出一副不得已的模样。 听到陈锦君提起霍廷昱,年氏就放下了心,看来这件事里面有霍大帅的授意,那么年家如果不配合,传出去倒是年氏不识抬举了。 年氏当下同意了。 陈锦君和年掌柜商量好时间地点,就和年掌柜道别了。 陈锦君走后,年峥问年掌柜:“娘,你说,陈东家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年掌柜一时也说不清楚,只不过她相信陈锦君们相信陈锦君不会做出对雍州不利的事情来。 可是对年峥,她却不能这么说,只能随便扯了一个借口:“这是霍大帅的决定。” 这边陈锦君和许凡明离开年家,就回到了太平山庄。 刚刚进了太平山庄的大厅,就看见闻老拄着拐杖在等他们两个了。 陈锦君和闻老对上视线,迟疑了一下:“您是找我?” 闻老点了点头,然后看了许凡明一眼。 许凡明也看向闻老。 闻老叹了一口气:“沪平的消息传回来了,有青红会的分舵。” “荣城?”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沪平临海,而且大部分地方都是洋人的租界。 许凡明倒是第一时间明白过来闻老的意思。 “您是想让我们去沪平拜码头?”他问闻老。 闻老缓缓点头:“那边毕竟是青红会之前的总堂,东家的玄凤令,当年就是在沪平刻的。” 陈锦君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收服玉城的匪帮,而且,抓到章癸。” 提到章癸的时候,在场三个人眼睛里面都有着同样的势在必得。 “我老头子也去,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章癸还记不记得我。” 闻老咧开嘴,露出已经掉了几颗牙的牙床,无声地笑着。 第140章 留下独苗 而远在柴阳县城,邵沛辰那个藏在巷子深处的小院子里面。 周昭元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看着邵沛辰。 “大人,大人救我。”他一边哭着喊着,一边不停地磕头。 邵沛辰穿着宝蓝色滚金边的长衫,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慵懒地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周昭元。 感觉到邵沛辰的视线落在头顶,周昭元忍不住抖了一下。 “周家主,这件事……”邵沛辰拖长了尾音,几不可闻地啧了一下。 周昭元看着邵沛辰:“大人,当初可是您让我做的,现在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哦?”邵沛辰合上了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面,声音不大,却吓得周昭元又是一抖。 “我居然不知道,我指使周家主劫的货?”邵沛辰不再摇晃自己的摇椅,而是定定的看着周昭元,眼睛里面带上了几分为危险的意味。 邵沛辰马上就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常年久居上位,就连脸上的沟沟壑壑都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周昭元更住了,邵沛辰确实没有明示自己劫货,可是他话里话外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被邵沛辰当枪使了。 可是眼看现在,柴阳县衙的县长就要对那周家开刀了,他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扑到邵沛辰面前,不停地磕头。 “大人,求您救救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现在的周昭元一点也不见当年的硬气,匍匐在地上,像一只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渴求着邵沛辰的怜悯。 邵沛辰看着趴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磕头的周昭元,一脸冷漠地扯了一下嘴角:“怎么,现在不说是受了我的指使了?” 说着,邵沛辰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摇椅的扶手,声音不大不小,但是落在周昭元的耳朵里犹如雷鸣。 “不敢,不敢,是我猪油蒙了心,邵大人一世英名,怎么可能和我这种小人有联系?”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凄厉嘶哑的声音落在邵沛辰耳朵里面,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邵沛辰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昭元,突然有些后悔费尽心思把他弄到西北来。 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我也想帮周家主,只是可惜了,这县长也是我的人,你们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是让我为难。” 说着,邵沛辰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手背,一脸为难,仿佛在周昭元和县长之间权衡。 周昭元看着邵沛辰的动作,只感觉心里发凉,比起已经死去的江家父子,邵沛辰简直就是一个赤裸裸的恶魔。 邵沛辰把视线从自己的手上转移到周昭元身上:“周家主说说看,想让我怎么帮你啊?” 他微微扬起眉头,一脸纠结地看着周昭元。 周昭元被他变脸的速度镇静了,可是自己不得不试着在邵沛辰手里争取周家最后一线生机。 年氏是大家族,又是在雍州,不出意外的话,陈锦君已经知道自己到了西北,陈锦君又和雍州的大帅霍廷昱有一腿,如果年氏上告,雍州追究起来,邵沛辰肯定就不会保自己了。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邵沛辰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给自己。 所以他只能趁着现在事情还只是在柴阳发酵的时候,求着邵沛辰包子机,这样即使是雍州为了年氏出面,自己也能保住整个周家。 只是周昭元高估了自己乃至整个周家在邵沛辰心里的地位。 在邵沛辰看来,比起柴阳县长,周昭元这一个没落商人,不具备丝毫的价值,只是周昭元本身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看着周昭元狼狈的模样,邵沛辰啧了一声,缓缓地说:“我邵沛辰最是爱才,像是周家主这样的人才,我对邵沛陈最是敬佩。” 周昭元抬起头看向邵沛辰,不知道他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 邵沛辰躺在摇椅上,看着湛蓝的天空,怅然地说:“只是可惜了,周家主这样的人才,如今陷入了这样的风波璃,可真是让我为难。” 周昭元知道,这是邵沛辰有意留自己一命,赶忙哐哐地磕头:“求大人救救我,从今往后,我周昭元给大人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他跪在地上,膝盖早已经被院子里面铺着的青石硌得生疼,因为刚刚磕头磕得卖力,额头上面红肿一片,破碎的伤口上面沾着泥沙,看上去颇为凄惨。 邵沛辰微微勾唇,看来这周昭元并不傻,挺上道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坐起身来看着周昭元:“做牛做马?” 他眉骨很低,看人的时候,就像是一汪泥淖,即使知道会落入她的圈套,可是不得不向前。 周昭元咬紧了牙关,艰难地点点头。 “可是周家主看上去很是为难的样子。”邵沛辰摇摇头,语气里带上了可惜的意味。 周昭元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爬上前,匍匐在邵沛辰的脚边:“不敢,大人英明果断,跟着大人是我周昭元的福气。” 这番话逗得邵沛辰哈哈一乐:“周家主是个聪明人,只不过,我身边的聪明人,不能有牵挂。” 周昭元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邵沛辰,不知道他这番话什么意思。 邵沛辰伸出手,拍了拍周昭元的脸:“周家主是个聪明人,我相信周抓住一个人也能很好。” 周昭元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不乐意?”邵沛辰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能够轻易拿捏别人生死的压迫感。 周昭元赶忙摇摇头,现在的他没有忤逆邵沛辰的资本。 邵沛辰看着周昭元脸上震惊讶异的表情,心情大好:“我了解过周家主的那帮亲戚,一个家族里面,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蛀虫?” “这样下去,就算是周家主再怎么努力,也迟早会被他们拖垮的,我这也是为了周家主好。” 他笑意不达眼底。 周昭元愣愣地看着邵沛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是邵沛辰才不管这些,他窝在摇椅里面,眯起眼睛看着周昭元:“我希望周家主记住,是你苦苦求着我,我这个人呢,最是爱才。” 说完,邵沛辰摆摆手,像是驱赶一只宠物一样:“周家主回去,好好跟自己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道别?” 周昭元愣在了原地,迟迟没有动弹。 邵沛辰很久没有听到动静,好奇地探头,正好看见周昭元昏了过去,直直地往地上栽。 “没用的东西。”邵沛辰骂了一句,继续躺回了自己的摇椅里面。 第141章 接头方式 陈锦君和许凡明闻老坐在马车上,混在年氏的商队里面。 说是年氏的商队,其实里面只有两辆车是年氏的货物,其余车辆上面几乎全是陈锦君带着的人手。 她坐在马车上,半阖着眼。 “到了。”她听到许凡明这样说。 因为有着年氏的证明,所以一行人进入玉城倒也是顺利,陈锦君皱着眉头,看着玉城街边的流浪者。 “东家……”许凡明担忧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摇摇头:“没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章癸,他背后是邵沛辰,我们不得不防。” “那我派人去找章癸,然后咱们去找匪帮?”许凡明提出了建议。 陈锦君迟疑了一下:“万一……章癸现在就是和匪帮在一起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匪帮敢打着青红会的名义,自然也不会不优待章癸,更何况,章癸的靠山太大,底气足,他们贸然来到玉城,就这么登门拜访,实在是鲁莽。 闻老清了清嗓子:“先下了车,找个茶馆。” “茶馆?”陈锦君不解地看向闻老。 闻老闭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到时候东家就知道了。” 在走江湖这方面,闻老才是老油条,连许凡明当年初到京城都是闻老相助才在京城的江湖上有了容身之地。 所以,对于闻老的话,陈锦君不能不听。 在闻老的带领下,陈锦君和许凡明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茶馆。 “进去之后跟好我,别乱看。”闻老压低了声音,警告身后的两个人。 说完,见两人都点点头,闻老才抬起脚步往里面走。 只见三人刚刚走进茶馆,立刻就有小二上前招待了。 “客官要什么?”小儿来回打量着三个人,把视线放在了闻老身上。 “上一壶乌龙,再把你们这里招牌的茶点上几样。”闻老自然地摆摆手。 陈锦君敛了敛眉眼,为了在玉城不被发现,她这一路都穿着朴素,就连一张惊为天人的脸都尽力不引人注目。 闻老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两腿平放,把左手放在桌子上,手心朝下,把拇指和食指微微弯曲,开口呈椭圆形,剩下三根手指伸的笔直,做了一个“三把半香”的手势。 等小二把茶端了上来,他又把壶嘴倒转过来,对着自己。 陈锦君看着闻老一连串的动作,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桌子上面的茶点和茶水丝毫未动,三个人围着方桌,等着懂行的人。 期间小二看到这边,只觉得诡异极了,正要上前,却被掌柜的拦住了。 “掌柜的,那些人……”小儿看向陈锦君这边。 茶楼掌柜看到了闻老的手势,若有所思地舔了一下嘴唇:“你不用管,忙你的去。” 有了这句话,小二乐乐呵呵地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茶楼掌柜只是趁着没有人注意这边,悄悄地绕到了陈锦君这一桌,他直接坐在了方桌的一边,也就是闻老对面。 闻老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茶楼掌柜。 “线上的朋友?”茶楼掌柜看了看三个人,随后把视线锁定在了闻老身上。 闻老也不回话,只是缓缓合上了双眼。 茶楼掌柜见状,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大家了,他继续低声对闻老说:“何为二十三两?” 闻老岿然不动:“中华二十三省。” “老哥,后院请。”掌柜地看着闻老,拱了拱手。 闻老这才睁开眼睛,起身,带着陈锦君和许凡明往茶楼的后院走了。 陈锦君看着茶楼掌柜的背影,又看了看闻老的背影,刚刚那句话,如果自己没有记错,正是江湖上接头的隐语。 掌柜带着三个人来到茶馆后院的厢房里面,把三人留在院子里面,自己先进去了。 屋里坐着一个清瘦的道士,宽大的道袍抖抖索索地披在他身上。 “爷,外面来了三个青红会的。” 听到茶楼掌柜这么说,那道士缓缓睁开双眼:“青红会的?不去王麻子那边,反倒是在茶馆里面挂牌?” 掌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那老人家看上去是把老手。” 道士看了一眼茶楼掌柜,拖长了尾音:“春点开不开?” 这是在问掌柜,闻老的江湖隐语说得怎么样。 掌柜的想了想:“估摸着是满开。” 就刚刚闻老那副模样,不在江湖上走个几十年根本做不了那么自然。 “哦?”道士捻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请进来对盘。” 掌柜这才走了出来,请闻老三人进去。 陈锦君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那道士,只觉得他瘦得像一只活生生的骷髅,身上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架,两只眼睛瞪得很大,看过来的一瞬间,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闻老见到那道士,行了一个江湖礼,许凡明赶忙跟着行李,陈锦君也不得不和他们一样,对着那道士行礼。 道士看了一眼三个人,视线在陈锦君身上停顿了一下。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他扭过头,看着桌子上面的茶杯,自顾自地一边品茶,一边拉长了语调,像是唱戏一样:“何为四斤啊?” 闻老拄着拐杖,直视着卧榻上的老道士,不疾不徐地说着:“东京汴梁宋王姓赵,南京明太祖姓朱,西京薛平贵,北京燕山清帝。” 道士拿起茶壶,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面倒茶:“何为五钱?” “乃五胡也。” 道士放下茶壶,饶有兴致地看着闻老:“何为四分九厘八毫?” “四海,九江,八河是也。” 那道士来了兴致,就连刚刚沏好的茶汤都放在了一边,转过了身子:“何为……光棍皮?” 闻老不疾不徐地对答:“光者在天为明,能照万国九州。在地为珠宝金银,能通行天下。” “在人为眼目,能识世界美恶;棍者在天为梭罗棍,在地为紫荆棍,在你我为蟠龙棍。” “皮者在天为梭罗皮,在地为紫荆皮,在人为名誉;良户首士为滚道皮,军人兵丁为滚刀皮,落于乞讨无产者为滚倒皮。” 那道士看着闻老,眼中满是兴奋:“老哥吃哪路饭的?” 闻老静静地看着那道士,默不作声。 道士咧开嘴一笑,落在陈锦君眼里,更感觉他像一具骷髅。 就在陈锦君暗自腹诽的时候,那道士扭头看向了陈锦君。 “这位上座?”道士盯着陈锦君。 陈锦君眉头一锁。 闻老却先动了,他直接坐在了那道士的对面。 道士嘿嘿一笑:“老哥,他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 说着,道士冲着站在一边的茶楼掌柜努努嘴。 陈锦君看着道士,一时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道士像是看出陈锦君心中的疑惑,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第142章 善有善报 话说到这里,陈锦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到底是自己道行太浅,躲不过这老江湖的火眼金睛。 她大大方方地抬头看着那道士。 道士看着陈锦君的脸,一下怔住了,喃喃自语:“像,太像了。” “像?咱们是第一次见。”陈锦君挑眉看向那道士,周身的气势锋芒毕露。 道士笑而不语,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茶:“贫道是理门领众,不知诸位……” 不等陈锦君思考,闻老已经抢先回答:“青红会,一排香长。” 道士点点头,又看向许凡明:“这位我有所耳闻,太平山庄,许镖头。” 许凡明对他抱了一拳。 道士又缓缓扭头,看向陈锦君:“像,又不像。” 陈锦君被这道士搞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和道士对视。 这道士却是避也不避,打量着陈锦君的脸。 陈锦君对于这种审视并不习惯,但是现在也不能发作,只能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就在陈锦君脸色阴沉的时候,这道士叹了一口气,神在在的摇摇头。 “当年在东北的时候,你我还曾有过一面之缘。”道士幽幽地说,“只不过我没有想到,时过境迁,陈东家这是忘却了。” 听他这么说,陈锦君锁紧了眉头。 见陈锦君没有认出自己,道士啧了一声:“怪我,这些年身子亏空了。” 说着,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摘掉了自己头上用来固定头发的子午簪。 他枯槁一样的双手把头顶的头发扒开,天灵盖上面的头皮有一块没有头发,惨白惨白的,和周边花白发灰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锦君瞳孔一缩,想起来自己刚刚开始走商时去东北买山珍的那段日子。 当时自己跟着东北土匪的二当家在山上挑选野山参,有一支陈锦君挑选好的,四百年年份的山参不见了,气得二当家当时下令把在场的所有人搜身,然后在一个道士身上搜了出来。 然后二当家立刻让人把他整个人埋在雪里,当场剃了他天灵盖上面的头发,还开了天窗,就在手下人去取水银的时候,自己实在是不忍心,就让二当家放过他的性命,把他逐出东北。 只不过,当时那个道士,顶破天也就是只有四十岁,而眼前这个骷髅一样的老道士,看上去也却是年过古稀。 见陈锦君的眼神逐渐清明,道士知道陈锦君这是想起来了。 “还未谢过东家,让我又多活了几年。”道士又把头发簪了起来,盖住了曾经被东北土匪二当家开天窗的伤疤。 陈锦君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你怎么……”这副模样。 她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可是道士却知道陈锦君想问什么:“没办法,从山海关进了中原,原本是到了荣城,可是那时候在和洋人打仗,不得已,我就一路向西,受了些罪,身子里面亏了,人也虚了,我今年四十有六,看着却是比这位老哥还要年迈。” 他看向闻老,无奈地摇摇头。 陈锦君看着他,只觉得这些年物是人非。 道士却问陈锦君:“东家呢?怎么又成了青红会的人?”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气音,也许是因为刚刚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的喘气声粗重了许多,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 陈锦君有些担忧地看向道士,道士摆摆手:“老毛病了,在关外天寒地冻落下的。” 说完他看向陈锦君,等待陈锦君的解释,陈锦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故人说。 她想了想:“你应该知道,我去年秋天,嫁到了雍州。” 道士点点头:“有所耳闻,不过一直没有往东家身上想。”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想来,你在玉城这些日子,应该知道玉城的匪帮现在打的是青红会的名号行事。” 道士眯起了眼:“东家的意思是,他们是虚张声势?” 他说话虽然有气无力,可是在江湖上面混迹的经验让他很快明白其中的关键。 道士猛地转头看向闻老:“这位老哥和这位,才是青红会的正统,而前些日子来玉城的那个章先生是假的?” 陈锦君对他这样快速的反应力很是满意,但是也指出了他话里的错处:“准确来说呢,你说的那个章先生,也是青红会的人。” “那东家的意思是?”道士迷糊了,皮包骨的骷髅脸上浮现了不解,配上一身道士打扮,为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滑稽的生机。 陈锦君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坐在板凳上的许凡明愤愤地咬牙:“章癸?就是个叛徒。” “哦?”听到许凡明的话,道士好奇地看了过去。 只见许凡明脸色铁青,眼睛里面有着浓重的杀气,他顶了顶腮:“当年青红会被西太后盯上,就是这个人递的名单。” 道士震惊了:“还有这回事?” 说着,他求证似的看向闻老,闻老点点头,肯定了许凡明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 道士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只不过在他那张脸上,显得道士颇为恐怖。 陈锦君看向道士:“这也是我们来玉城的原因。” “说到这,我还是想问,诸位为什么要来玉城,这里帮派割据,官府压不住匪帮,已经交出管辖权了。”道士问。 陈锦君咬了咬下唇:“我们想要重组青红会。” “重组青红会?”道士难以置信地提高了语调。 生怕他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陈锦君赶忙郑重地点了点头。 道士看着陈锦君一脸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闻老和许凡明,发现这两个人也是一脸严肃。 他迟疑了一下:“所以……你们是要和匪帮为敌?” 陈锦君摇摇头:“我要建立自己的青红会。” 她眼睛里面满是坚定,她知道青红会在沪平有分舵,自己如果贸然前往,仅仅凭着玄凤令未免有些被动了。 所以陈锦君现在,不仅仅是要重组青红会,也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安排。 道士笑了一下:“有意思,东家的野心不小。” 随后,他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东家当年救我一命,我作为理门领众,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帮派,不过在这玉城倒也算能说得上话。” 陈锦君心下一喜:“那就多谢了。” 道士摆摆手:“只不过这个章先生……背后的靠山不小,你们确定要正面和他作对吗?” 第143章 对立相争 陈锦君笑了一下:“如果要正面作对的话,我们也不会出现在玉城了。” 道士了然:“东家是来招兵买马的。” 陈锦君点点头。 一旁闻老和许凡明都没有想到,随随便便的一个试探,居然找到了陈锦君多年以前的故人,这无疑是给他们在玉城的行动增添了许多便利。 道士让茶楼掌柜给陈锦君一行人安排了一个住处,乐乐呵呵地打了二两酒,说什么也要和闻老喝上一杯。 闻老看着道士形容枯槁,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道士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当年鬼迷心窍的时候就该死了,现在多活那么些年,都是赚的。” 闻老喝了一口酒,辛辣刺喉,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别扭。 道士一边喝酒,一边兴致勃勃地随着闻老说:“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过老哥这样春点满开的人,今天也算是见到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前辈了,活得值了。” 许凡明站在陈锦君身边:“东家这也算是多年前结下的善缘?” 陈锦君看着道士洒脱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东北那帮土匪的手段,开了天窗,从头顶往下灌水银,水银重,生生地把皮和肉分开,到最后,人痛得受不了了,就会从头顶的天窗里面跳出来,完好无损的人皮留在雪里,残忍极了。” 她不忍心,才会开口救下道士。 许凡明自然知道这种刑法,不过他不赞同的看着陈锦君:“不过这种坏了规矩的人,在我手里,东家绝对救不下来。” 陈锦君摇摇头:“那时候年纪不大,坏了好多规矩,要不是老爷子,估计我也活不到现在。” 说着说着,陈锦君又想起了自己祖父,整个人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许凡明看得出来陈锦君情绪不对,赶忙转移话题:“东家打算怎么对匪帮下手?” 说起这个,陈锦君瞬间充满了斗志:“要我说,匪帮肯定是要留到最后的,章癸不是傻子,匪帮的人也不是傻子,小心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 许凡明点点头:“所以这么说,东家是要和这个道士合作了?” 陈锦君点点头:“为什么不呢?” 许凡明撇撇嘴:“没什么。” 只不过他的表情出卖的他内心里的想法。 陈锦君知道许凡明一向嫉恶如仇,也知道他生在刑堂,长在刑堂,曾经的梦想就是刑堂,他的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 可是在陈锦君看来,如果要成事,那么只要能达成目的,她不介意用什么人。 她并没有理会许凡明的不满,而是抬起头,看向逐渐落下的夕阳。 天色要变了,陈锦君看了看庭院里面的一切,把酒言欢的闻老和道士,背影萧瑟落寞的许凡明…… 陈锦君也不清楚自己做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正确,可是现在看来,做得对不对是最重要的,而是无愧于心。 许凡明不忘初心,一心为了青红会和他自己最初的希望。 那她呢? 陈锦君脸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同样处于西北的柴阳,邵沛辰看着面如死灰的周昭元。 “怎么,周家主不舍得?” 周昭元和邵沛辰并肩站在城楼上,看着城楼下面一排一排的周家族人,被官兵押着往前走。 邵沛辰拍了拍城墙的围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哎呀,可惜了。” 周昭元搭在城墙上面的两只手用力,指关节泛出白色,仿佛要用尽全身力量也要在城楼上掰下来一块。 邵沛辰悠哉悠哉地走到周昭元身后,捏了捏他因为用力而紧绷的肩颈肌肉,又锤了两下:“周家主没必要那么气愤,对于你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说着,邵沛辰还给周昭元轻轻揉了揉肩膀。 周昭元死死咬着牙关,他知道这个队伍最终的终点是哪里,尽管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还是能看到自己叔伯轮流推着自己残疾的父亲。 他梗着脖子,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可是,邵沛辰并不打算放过他,他从周昭元的身后凑到周昭元的耳畔:“哎呦,那轮椅上面的,是令尊。” “啧啧啧,老人家也真是可怜,那么大岁数了,又是残疾,这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邵沛辰的声音落在周昭元的耳朵里面,犹如恶魔的低语。 周昭元红了眼眶,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暴打邵沛辰的冲动。 可是偏偏邵沛辰不断挑衅周昭元的底线:“周家主,从此,恐怕再也不能叫您家主了。” “够了,别说了。”周昭元微微张着嘴,努力缓解自己胸口发闷的不适感,只不过他紧紧咬着的牙发出了咯吱吱的声音。 邵沛辰看着周昭元这副模样,只觉得有趣极了。 周昭元看着那队伍缓缓向前,转眼间已经看不到那辆轮椅了。 “周家主确定不要去看看吗?最后一面了。”邵沛辰在他身后幽幽地说。 周昭元转身,刚要跑下城楼,定睛一看,通往地面的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穿着一件开叉到膝盖上面一些的旗袍,远远地站在那里往这边看。 周昭元记得她,她就是邵沛辰的得力帮手,也是邵沛辰安排在柴阳县长身边的眼线。 见他站在原地,邵沛辰又凑了过来:“怎么,周家主这是要做薄情寡义之辈了?” 邵沛辰言语中的嘲讽太过于强烈,周昭元抿了抿嘴,原本慌乱的心绪中多了几分坚定。 最后一面了,就见最后一面,从此之后,就让他一个人背负着整个家族的罪孽,换自己苟活于世。 他看清了前方的路,闭着眼睛,直直地往前冲。 周昭元跑了没有两步,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当场倒在了地上。 那女子走了过来,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踢了踢地上不省人事的周昭元,确认周昭元没有了意识,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邵沛辰。 邵沛辰挑了一下眉毛,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女子乖乖听话,走上前来。 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站在邵沛辰不远处:“大人。” “怎么样,这个县长没有为难你。”邵沛辰看着她。 女子摇了摇头。 邵沛辰满意地收回了视线:“他是委员长派来的,你给我好好盯着,他有什么动作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着,他用手抬起女子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脸:“刘芸希,芸儿,你可真是,不枉我救你一命啊。” 邵沛辰拍了拍刘芸希那张白皙的脸,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第144章 灭族之祸 被人这样羞辱似的对待,刘芸希脸上还是一副温良恭顺的模样,仿佛没有半点脾气的泥人。 邵沛辰对于她的温顺很是满意,摆摆手:“盯着点县长,要是委员长有什么指示,记得来告诉我。” 刘芸希点点头,对着邵沛辰行了一礼:“芸儿遵命。” 她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她复杂的心绪,邵沛辰并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刘芸希转身要走,邵沛辰又叫住了她。 她站住了脚步,等待邵沛辰的发落。 邵沛辰缓缓踱步到她的面前:“还是要再提醒你一遍,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不然,你现在恐怕变成一具白骨了。” 他的指尖从刘芸希的耳畔划过,顺着她的咽喉一路向下。 感受到衣料下女子柔软的躯体微微发抖,邵沛辰嗤笑了一声。 “怎么,许久不见,胃口倒是大了?” 说着,邵沛辰的手指停在了她的小腹,往里面戳了一下,旗袍真丝的料子立刻起了褶皱。 刘芸希的声音细若蚊蝇:“不敢。” “不敢?”邵沛辰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指,围着她走了两圈。 他眉头深深地皱起,心里有些遗憾。 还是差点。 邵沛辰伸出两只大手,从刘芸希后面握住她的腰。 他的手滚烫,透过真丝的衣料烙在腰间细嫩的皮肤上,她哼唧了一声。 男人的声音低沉极了,在她耳后呼气:“这么好的身段,那县长就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刘芸希支支吾吾,眼眶里面蓄满了泪水:“没有,县长从来没有动过我,我们都不住在一个院子里面。” 邵沛辰握着她纤细腰身的手微微用力,刘芸希两腿发软,如果不是腰被邵沛辰握在手里,只怕是要当场跪倒在地上。 “那你岂不是一点魅力也没有?我养你那么多年,一点用都没有?” 他十根手指深深陷入刘芸希腰间的软肉里,她僵着身子,努力不让自己有任何动作。 见刘芸希一点反应没有,无趣地松开了手。 刘芸希背对着他,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邵沛辰不是什么善人,他走到刘芸希面前,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脸。 “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让爷等太久,懂?” 邵沛辰扬起眉梢,露出不容刘芸希拒绝的神情。 刘芸希的脸被邵沛辰捏在手里,只能微微点头,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邵沛辰。 她长得清丽动人,尤其是这样眼中含泪的模样,邵沛辰喉头一梗,呼吸粗重了几分。 他猛地松开捏着刘芸希脸颊的手,那张白嫩的脸蛋上面不一会就浮现出了红红的手指印。 邵沛辰眯了眯眼:“回别院等我,我下午回去。” 他欺身上前:“该准备什么,怎么做,不需要我提醒你。” 刘芸希垂着眼睫,乖巧地点点头。 邵沛辰哼笑了一声,向前走了,经过刘芸希身后,还用手暧昧地拍了一下她细腰下面,那还算挺翘的臀丘。 刘芸希的身子抖了一下,咬紧了牙关。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可是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尽管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她还愚蠢本能地对此感到厌恶。 尤其是,邵沛辰已经五十岁了,已经是半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虽然她不得不承认,邵沛辰确实很有魅力,不过这魅力是致命的毒药,不断腐蚀着她年轻的身心。 刘芸希抬起脚,艰难地往邵沛辰的小院走去。 当刘芸希在邵沛辰的小院里面,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邵沛辰正带着周昭元来到了刑场。 一桶凉水从周昭元的头顶浇了下来,昏迷了一个时辰的周昭元终于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椅子上,脑袋里面生疼。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邵沛辰。 “醒了?”邵沛辰坐在周昭元面前,一边喝茶一边对他说。 周昭元头疼得厉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渗出汗欸是,只能问邵沛辰:“这是哪里?” 邵沛辰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冲着楼下扬了扬下巴。 周昭元顺着看了过去,下面正是柴阳的刑场。 “周家主,看自己族人最后一眼?”邵沛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呆滞的周昭元。 周昭元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邵沛辰刚刚话的意思。 他现在和邵沛辰一起坐在刑场旁边的露台上,准确来说,邵沛辰坐着,而他周昭元是被绑着。 周家的族人已经全部被押送到刑场,跪倒了一片。 周昭元目眦欲裂,眼白里面渗出骇人的血丝。 邵沛辰对下人摆摆手:“把他的嘴堵上,我可不想一会听见他乱喊。” 就这样,周昭元的罪被堵上了,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一个地被砍头。 和一直注视着刑场的周昭元不一样,邵沛辰看着刑场上面的县长,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 柴阳县长这才刚刚到任,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这位县长,公开了对周家的处置,除了被邵沛辰力保的周昭元,其余人都要斩首示众。 县长付景以便在刑场来回踱步,以便对围观的群众高呼自己的政治宣言。 “我在柴阳一天,柴阳县就绝对容不得鸡鸣狗盗之辈!” 听着他的高呼,邵沛辰冷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的东西。 就这么想着,邵沛辰听到自己旁边的周昭元发出呜呜声。 他定睛一看,现在在刑场上面的,可不就是周昭元的大伯? 周昭元绝望地想要把脸别到一边,可是邵沛辰怎么会让他如愿? 他站起身,走到周昭元的身后,用手捧住周昭元的脸,强迫他看着刑场上发生的一切。 又怕周昭元闭上了眼睛,他还特意用拇指撑起了周昭元的眼皮。 周昭元被堵上的嘴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邵沛辰感慨似的叹了一口气。 “周家主?”他刻意加重了家主两个字的读音,落在周昭元的耳朵里面那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可是周昭元的嘴被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迫瞪大的眼睛一片血红,此时此刻,他对邵沛辰又恨又怕,可是他却不敢反抗,就连他这一条命都是求着邵沛辰才有的,又哪里会是邵沛辰的对手? 他死死地咬紧了嘴里塞着的布头,看着自己残疾的父亲瘫在刑场上。 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周昭元的父亲往他这边看了过来,待看到周昭元之后,竟是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 随后,这一抹释然的笑,就永永远远地留在了他的脸上。 第145章 前朝宦官 玉城靠近沙漠,一到夜晚,呼呼的风声响彻在这片大地。 一大早,陈锦君推开门,就看见漫天的黄沙,就连院子中间玉兰树树梢上面刚刚发出的嫩芽也看不见了。 陈锦君皱皱眉头,不得不说,玉城的自然条件比雍州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远处有人冒着风沙走了过来,陈锦君看了许久,才看出是道士。 他宽大的道袍被风裹挟,紧紧地贴在消瘦的麻秆一样的身上,仿佛风再大一些就能把他整个人吹走。 等看到陈锦君,道士赶忙走到了避风的地方,吐出几口被泥沙染黄的唾沫。 陈锦君赶忙让人给道士倒了一杯茶,道士漱口之后,一脸歉意的看着陈锦君:“玉城天气就是这样,刚刚开春,沙尘暴盛行。”、 “那麻烦你走那么远了。”陈锦君看着昏黄的天空,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道士摆摆手:“我是来告诉东家,我联系到匪帮的人了。” “匪帮?”陈锦君不解地皱起眉头,“咱们不是说好,从小帮派开始入手吗?怎么直接找上匪帮了?” 看出陈锦君的焦急,道士赶忙对她解释:“这位啊,不是匪帮,但是在匪帮里面的地位非同凡响,更何况,他的身份,和章癸背后那个人是对立的。” “哦?”陈锦君眯起眼睛,和邵沛辰的身份对立?那是谁? “您去了就知道了,”道士看了看天色,“今天正是好时候。” 陈锦君点点头,的确,这种天气,最适合做策反的事情了。 道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对陈锦君说:“不要带闻兄了,我怕他看到那人,心里不快。” 陈锦君对这个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她带上许凡明,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跟着道士手下的人出门了。 一路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当铺,领路人站在高高的柜台下面,有规律地扣了扣木板。 上面幽幽地响起:“您这是要典当什么?” “当一枚印章。”那人回话。 “什么印章啊?” “二龙戏珠,吉祥如意的玉印。” 上面那人不出声了,探出头来看了看,确认当铺里面没有其他人。 “去禀报老爷一声,说有贵客上门。”那人冲着后台吆喝了一声。 陈锦君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副腔调,她觉得很是耳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就这么怀揣着疑惑,陈锦君跟着带路的人来到了这家当铺的二楼。 一上二楼,入眼的就是一面巨大的掐丝珐琅屏风,陈锦君看着这扇屏风,也觉得眼熟极了。 整个二楼烟雾缭绕,香炉里面溢出的流烟在地板上缓缓铺开。 陈锦君顺着看了过去,只见贵妃卧上面坐着一个老人。 只不过,他的头发是满族的辫子头。 陈锦君走上前去,让这个满族老人看到自己。 “来者何人啊?”老人的声音又尖又细,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陈锦君想起来了,她在宫里听到过,正是宦官说话的腔调。 “青红会大刑官杜宇之徒许凡明。”许凡明上前一步,站到了陈锦君前面,在外人看来,就像他是那个主事人一样。 陈锦君没有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老人。 “青红会?”老太监尖细的声音里面带着浓浓的疑惑。 “青红会。”许凡明又重复了一遍,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老人光秃秃的前额。 “听说了,雍州来的?”老太监睁开眼,看向了两人。 许凡明点点头。 老太监摆摆手,唱声道:“坐。” 陈锦君更加确信他就是清朝宫里的太监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的官位绝对不低。 想到这里,陈锦君又看向了一旁的香炉,整个房间里面的香气浓郁,可是闻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刺鼻,这么大剂量,香气却没有任何变化,不是一般的香料。 那老太监见陈锦君看向自己的香炉:“怎么,对咱家这香炉感兴趣?” 陈锦君摇摇头:“香炉固然精巧,可是这里面的香料更不简单。” “好,识货。”老太监的声音显得格外兴奋。 他缓缓起身,走下自己的贵妃榻,走到香炉旁边,爱惜地轻抚:“这香炉可是当年老佛爷用过的香炉,这香料是宫里的御用调香师亲手调的,若要论起来,这香料可确实比这香炉贵重。” 陈锦君听到他提起老佛爷,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您以前,在老佛爷身边当过差?” “哎呦,那是多少年前了。”老太监眯起眼睛,仔细思考起来。 “我当年入宫的时候,才七岁。”他枯槁的手伸出三根手指。 陈锦君和许凡明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在每一根手指上面都带了大大的戒指,看上去珠光宝气,好不富贵。 她也算是明白,为什么道士说这人和章癸背后的邵沛辰是绝对的对立面了。 作为清朝老臣,怎么可能和身为民国政府高层的邵沛辰搅合到一起? 这样也好,自己也可以放开了说,也不怕这老头耍什么阴招。 这老太监继续说:“我当初只是一个小太监,后来拜了干爹,我干爹那可是老佛爷身边的红人,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官见到我干爹不也要礼让三分吗?”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得意。 陈锦君想起来了,西太后身边的那位大红人,当年是被皇帝下令斩首了。 她坏心思地问这老太监:“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在宫里,反倒是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玉城受罪?” 老太监转过身来,眯眼看着陈锦君:“宫里?小姑娘,你以为宫里是什么好地方?” 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陈锦君,只觉得陈锦君和他在宫里见过的那些后妃并不一样。 毕竟也是在宫里待过的人,他对自己的眼力很是自信,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他看看陈锦君,又看看许凡明,明白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红会?”老太监问许凡明。 许凡明点点头:“在下是青红会大刑官杜宇的徒弟。” “杜宇啊,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老太监摸着自己那一条油光水滑的长辫子。 灰白色的辫子被他精心捯饬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一根毛躁的头发。 看来这老太监还是个念旧的人。 陈锦君垂下了眼睫,装作犹豫的模样:“按理说来,像您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回来到玉城呢?” 老太监不说话,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伴君如伴虎啊。” 他回到了自己的贵妃榻上,看着陈许凡明和陈锦君,希望从二人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146章 涂公公 陈锦君知道老太监心里在思量什么:“青红会当年就是西太后下令请教的,您不会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和青红会有关系的匪帮。” “青红会?幌子罢了,一个早就解散了的江湖帮派,早年间那么昏黄,不也是栽在了皇权上面?可惜了皇商陈家喽,为了一时义气,竟是落得一杯毒酒的下场。” 皇商陈家,陈锦君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四个字。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握紧了拳头。 许凡明也看了一眼陈锦君。 老太监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锦君。 “你和陈家是什么关系?” 陈锦君摇摇头:“只不过和陈家的少爷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她在赌,赌这个老太监不知道她男扮女装的事情。 老太监看着陈锦君,了然地点点头。 陈锦君心下暗喜,果不其然,看来这老太监并不知道自己隐藏性别的内情。 许凡明没有忘了这次来找老太监的原因,当下立刻问出了自己最希望知道的问题:“不瞒您说,我想重组青红会,见您这匪帮最近打着青红会名号行事,想着会不会是青红会之前的成员,所以……” 话说三分满,许凡明相信这个老太监自己会把后面的半句话补全的。 老太监看向许凡明:“重组青红会?你是想拉着匪帮去青红会?” 不愧是在宫里活了那么多年的老油条,一眼就看出陈锦君和许凡明前来的目的。 可是这件事,他也做不了主。 陈锦君和许凡明都谨慎地看着老太监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带动着香炉里面逸出一缕缕的烟。 良久,只听得老太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青红会,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有一帮人那么执着。”老太监摇摇头,像是意料之外,又像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只不过,现在匪帮,已经不是以前的匪帮了。”老太监伸出自己那带满了金翠珠玉的手,在香炉上面来回拨弄。 “您的意思是,现在地匪帮您说不上话,做不了主?”陈锦君犀利地指出老太监心里最在意的一方面。 老太监猛地看向陈锦君,眯起的眼睛里面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陈锦君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之意。 老太监无奈地摆摆手:“前些日子,来了一个人。” “他说自己以前是青红会的成员,带着整个匪帮做出此等越俎代庖的事情,江湖插手朝堂,他以为,咱家看不出他身后是谁吗?” 老太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狠劲,一点也不见刚刚的慈眉善目。 陈锦君看着老太监:“那人,是不是叫章癸?” “对!就叫章癸!”老太监恶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两人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 “那他背后的人是谁?”陈锦君心里有数,只不过她还是想知道,这老太监对邵沛辰的看法是什么。 可是老太监毕竟在宫里活了那么多年,见怪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当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锦君:“小姑娘想套咱家的话?你还嫩着呢。” 他毕竟不知道陈锦君是何种立场,而且两个人又是打着青红会的旗号来的,虽然说不太可能是和章癸一伙的,但是也不排除和邵沛辰原关系的可能性。 陈锦君看出老太监心中所想,知道他的顾虑,只好耐心地对他解释:“您可能有所不知,章癸,是青红会的叛徒。” “叛徒?”老太监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许凡明赶忙点头:“当年就是他把青红会的名单交给官府的。” 陈锦君看着老太监,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到底算是江湖中人,还是那个怀念清朝的宦官? 可是陈锦君不知道的是,在老太监这样的人精眼里,她所思所想都是一览无余。 老太监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道看着远处的什么地方,幽幽地说着自己的过往:“当年我干爹被皇帝下令杀了之后,我就到皇帝身边当差了,虽然不如以前风光,但是好歹也是不受人欺负,再后来,打了一次败仗之后,我和几个同乡就逃出了深宫。” 他眼神悠远,仿佛以前经历过的事情都历历在目。 “在之前,所有想要逃出来的宫人都无一例外地拖回去杖毙,我们之所以敢逃出来,也是因为当时宫里一片混乱,之后为了不被人发现,我们就一路来的玉城。” “你可以说,没有我涂公公,就没有今天的玉城匪帮。” 陈锦君看着这位涂公公:“可是现在,匪帮好像不听话了。” “不听话?不听话就免不了挨打,只有痛到自己身上,才能长记性。” 涂公公两眼一瞪,陈锦君在他身上依稀能够看到当年大宦官的影子。 “可是我不觉得,匪帮现在已经做出了顶替官府的事情,下一步恐怕野心更大了,尤其是章癸背后那位。” “咱家又怎么知道,你和邵沛辰不是一伙的呢?”涂公公已经猜到陈锦君和邵沛辰并非同伙,但要说是敌人,看上去倒也不像。 陈锦君一脸无奈,只好自报家门。 听完陈锦君的自我介绍,涂公公眯起眼睛:“陈家?” 陈锦君忐忑地看着涂公公,为了获取这位的信任,自己可是直接摆明了身份的。 “皇商,陈家。”涂公公一边重复,一边咂摸其中的意思。 蓦然间,他死死盯着陈锦君:“真没想到,当年那个陈家少年郎居然是你。” 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她还记得当时整个京城里面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这远在玉城的涂公公消息如此闭塞。 涂公公俯下身子,端详着陈锦君的眉眼:“确实像。” 陈锦君看着涂公公:“现在,咱们能聊聊关于重组青红会和合作的事情了吗?” 涂公公看着陈锦君:“那么敢问,用什么身份呢?” “在商言商,在江湖言江湖,现在我不是皇商,您也不是公公,咱们自然是以江湖身份,聊江湖事。” 看着陈锦君认真的模样,涂公公笑了:“真是个通透人,说,需要咱家做什么?” 陈锦君看看许凡明,又看看涂公公:“需要公公,带着匪帮,加入青红会。” 第147章 顺利进行? “加入青红会?”涂公公乐出了声,“我为什么要加入青红会啊?” 在她心里,青红会不过只是一个当年辉煌,如今跌落谷底看不见明日太阳的江湖帮派罢了。 陈锦君却是微微一笑:“因为,您不会后半辈子都呆在西北,不会呆在玉城。”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涂公公知道陈锦君指的是玉城这恶劣的气候,心里有意思动摇,他的确知道,自己年岁越来越大,玉城一点都不适合自己养老。 不但不适合,反而会加速自己的衰老。 涂公公看着陈锦君:“就这些吗?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匪帮,如今老帮主已经老了,病入膏肓了,只要老帮主一走,整个匪帮就数咱家资历最老。” “所以,我们不仅是让公公脱离现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玉城,也是为了自己。”陈锦君看着涂公公,眼神坚定。 “邵沛辰的手脚已经伸到玉城了,你我都没有办法保证玉城不是下一个柴阳,我也不敢赌,玉城下面会不会就是我所在的雍州。” “公公,我陈锦君不过是图一个太平,无意江湖上的风雨。” 看着陈锦君恳切的表情,涂公公有些动摇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整个西北的局势?邵沛辰狼子野心,不费一兵一卒,利用霍廷昱拿下了柴阳,现在是不是又要利用章癸鼓弄匪帮,让匪帮消亡? 一向精明的老太监,此时此刻也摸不清楚西北的局势。 陈锦君并不着急说话,她在等,等徐公公自己做出决定。 许凡明坐在一边看着两人之间的交锋,知道陈锦君这是在给徐公公陈明利害,只不过,如果这种人进了青红会,真的能够做到内外一心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公公一拍大腿:“这件事不是不行,只不过啊,我现在在诽谤里面可是说不上什么话,如果东家愿意帮我拿回匪帮的实际掌控权,加入青红会这不过就是一桩小事,更何况,玉城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是答应了,只不过,有点前置条件。 陈锦君点点头:“那还要劳烦公公告诉我,匪帮现在是什么情况。” 徐公公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现在?老帮主卧病在床,没有精力管帮里的事情,我又是个阉人,不方便过多的露面,所以才让章癸钻了空子。” 他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满是对章癸的不满。 陈锦君和许凡明对视一眼,许凡明突然心生一计。 “江湖人士最讲一个义字,可是这个章癸却是背信弃义之辈,不知匪帮里面,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呢?”他看向涂公公。 “如果不是二位相告,咱家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涂公公眯了眯眼,许凡明这句话却是给自己一个很好的方法,那就是,让章癸失去在匪帮的信誉。 “那公公有没有什么打算?”陈锦君也看着涂公公,比起这位看惯了宫里尔虞我诈的老宦官,自己那些生意场上的阳谋都显得太过人道主义了。 涂公公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锦君。 良久,涂公公的眼中浮现出了志在必得的光芒:“还是多谢二位提醒,章癸这件事,咱家必不会让他好过。” 陈锦君和许凡明相视一笑,知道涂公公这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而此时远在雍州的霍廷昱,收到了陈锦君成功得到徐公公信任的信件。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看呆了屋里其他人。 他们大帅,什么时候笑得如此宠溺? 霍廷昱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想,只是把信件放到了自己手边的抽屉里面,吩咐自己的副官:“你去一趟陈家,告诉于策,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说完,霍廷昱继续和自己手下的军官们讨论起如何应对柴阳,做出相应的军事防御。 季礼给了林庭一肘,低声说:“怎么一和陈东家扯上关系,大帅就一点也不像大帅了。” 林庭看到霍廷昱往这边看了过来,赶忙踢了踢季礼。 季礼收到信号,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霍廷昱握了握拳头,陈锦君在玉城以身犯险,和匪帮的人打交道,自己自然也要做好相应的防御措施,万一…… 霍廷昱看向了柴阳所在的方向,万一哪天,邵沛辰真的发难了,雍州也有一战之力。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引起这股漩涡的邵沛辰,此时此刻没有时间关心雍州和玉城。 因为他被新到任的县长成功地困住了手脚。 可是这个县长又是委员长的人,自己不能真的对他做什么,而且委员长几次三番让自己好好帮助这位新到任的县长,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恐怕自己也要受连累。 想到这里,邵沛辰烦躁了起来。 一旁的刘芸希看出邵沛辰不耐烦的心情,赶忙为他沏了一杯茶。 邵沛辰看着刘芸希:“你说,怎么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县长还是没动你?” “县长忙于政务,平日里就住在县衙,很少回府。”刘芸希低眉顺眼地对邵沛辰说道。 邵沛辰咬了咬后槽牙:“那你就不会自己送上门去?我那么花心思培养你,不是让你当富太太的。” 刘芸希听到邵沛辰这么说,微微垂下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恨意。 “我知道了。”没有办法,她只能顺着邵沛辰的意思。 “还不快去!”邵沛辰没好气地瞪着她。 无奈之下,刘芸希只好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 可是邵沛辰并不知道,这个自己从“羊市”买回来的女孩,对自己已经是阳奉阴违了。 刘芸希离开了邵沛辰的别院,立刻来到了柴阳的县衙。 因为门卫都知道刘芸希就是县长夫人,所以她很容易地就来到了县长的办公室。 县长抬头,看到刘芸希前来,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来了。” 说真心的,他知道刘芸希就是邵沛辰派来监视自己的,可是这是邵沛辰和委员长之间的权衡,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 所以在看到刘芸希前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疼,估摸着又是这个邵沛辰在作妖了。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刘芸希会来县衙确实是邵沛辰的主意,只不过,她要说的事情,却是为了自己。 刘芸希在他不悦的目光里走到了门口,看了看外面,把门关上了。 第148章 刀刀割人命 “到底有什么事?”县长握紧了拳头,努力遏制自己想要拍桌子的冲动。 可是刘芸希丝毫没有被他的负面情绪影响,走到他办公桌面前。 随后,在县长震惊的目光里面缓缓跪下。 “求县长救我。” 县长瞠目结舌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芸希:“救你?发生了什么。”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芸希。 刘芸希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直直的,一张动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不甘。 “杀了邵沛辰。”她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县长。 县长看着她眼睛里面浓厚的恨意,一时间呆滞了。 刘芸希,不是邵沛辰最得力的手下吗? 一个女子,杀人放火样样精通,就连平日里陪自己出席宴会,都俨然是一副贵族的模样。 这一切都离不开邵沛辰的栽培,可就是邵沛辰这么精心栽培的得力手下,此时此刻,眼中却满是对邵沛辰的恨意。 县长放下了手里的笔,钢笔落在桌子上面,发出了声响。 “理由,我要你的理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芸希。 刘芸希也看着他,她知道县长对自己心存顾虑,自己只能获得她的信任,才能有机会脱离邵沛辰这个恶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过往和盘托出:“我是豫州人,十岁那年,黄河决堤,大片的农田颗粒无收。” 县长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当时整个豫州犹如人间地狱,没有粮食,那么多人,甚至开始吃树皮草根。 “饥荒带来的,不仅仅只是吃树皮和草根,就连饿死的人都没能逃过被当作食物的命运,再后来更严重了,也许县长听说过‘易子而食’。” 刘芸希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当年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一样。 县长看着刘芸希:“我知道。” 刘芸希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易子而食’不过只是一个开端,您又可曾听说过‘羊市’?” 说起“羊市”,刘芸希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县长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绝望。 羊市,并不是买羊卖羊的市场,远在五胡乱华的混乱年代,人就有“两脚羊”的别称,所以羊市上面,卖的是人。 比起男人,脂肪更多的女人在羊市上面更受欢迎,更何况,没有人在羊市上面卖男童,反倒是女婴女童,在羊市上面屡见不鲜。 而她刘芸希,不过是羊市上,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商品罢了。 “他用两袋大米,就把我买了回去。”刘芸希闭上眼睛,一行眼泪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县长知道,刘芸希口中的“他”,正是邵沛辰。 他不解地问刘芸希:“那你应该感谢他才是,毕竟他留了你一命。” 刘芸希恶狠狠地瞪着县长:“我倒是情愿他没有留我性命。” 说着,刘芸希抬起手,竟是解开了身上旗袍的盘扣。 “你要干嘛?”县长看着她的动作,一时间慌了神。 可是刘芸希的眼中没有丝毫情欲,她转过身去,把自己后背暴露在县长面前。 县长看着她的后背,瞳孔紧缩。 白嫩的后背上面,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刘芸希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转过身来:“这还是因为,他让我勾引您,才没有下狠手的。” 县长看着刘芸希已经麻木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芸希继续说:“而这样的日子,我一点也不想经历了。” 她厌恶邵沛辰,也厌恶自己的身体。 邵沛辰和自己相差了足足三十岁,他在自己身上做下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每一件都让刘芸希恶心无比。 “所以,我要他死。” 县长看着刘芸希恨不得当场杀掉邵沛辰的表情,心里起了疑虑。 “你如果想要他死,完全可以亲自动手。” “不,你不懂。”刘芸希用力地摇头。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每每看到他,我都忍不住想要陈府,可是我的心里,明明是恨他的啊。” 刘芸希的表情痛苦,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县长愣愣地看着她:“所以,你必须假借他人?” “所以,求您,杀了他!”刘芸希眼睛通红,不似作伪。 县长捏了捏下巴:“可是,邵沛辰这个人狡猾无比,如果杀了他,我不敢保证整个民国不会出乱子。”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这些年这样蹦跶,委员长还要留他一条性命?” 看着县长纠结的表情,刘芸希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 果然,没有人愿意去犯这个险,自己还要在邵沛辰手下苟活,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才能到头啊? 她越想越绝望。 县长看出刘芸希的状态不对劲,赶忙问:“那邵沛辰有没有什么把柄?” 刘芸希愣愣地看着县长,这是愿意帮她了吗? “我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这些年他做了什么,我都清楚。” 刘芸希看着县长,这是自己最有可能脱离苦海的机会了,恨不得把所有有关邵沛辰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沪平那次爆炸是他策划的,金陵那次军火丢失也是他动的手脚,你想知道什么,她的事情我全都一清二楚。” 县长看着一脸恳切的刘芸希,皱了皱眉头,看来她是真的想要邵沛辰的性命。 只是可惜……西北没有拿下之前,邵沛辰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些用处。 县长沉吟了一下,打算先稳住刘芸希,想着和委员长通报一声,等委员长的指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你先不要着急,可以吗?” 县长好言好语地劝解着刘芸希。 而此时的刘芸希还不知道,县长这是缓兵之计,稳住自己,等拿下整个西北之后就做掉邵沛辰。 她只能看着县长,点点头:“多谢县长救我。” 县长看着她:“你先回去府上,我今晚回府。” 刘芸希点点头,终于转身离开了。 县长站在窗户旁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刘芸希远去的背影,邵沛辰一定想不到,他精心培养的一把温柔刀,此时此刻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他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了委员长的专线。 邵沛辰,你也不是天衣无缝嘛。 县长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第149章 计谋得逞 自从于策被霍廷昱的手下通知了之后,立刻安排人手,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让雷义山明目张胆的前往玉城。 匪帮里面,章癸一早就得知了雷义山来玉城的消息,着急忙慌地张罗人手。 不能让雷义山活着离开玉城,不然自己在玉城的消息一旦走漏,杜宇知道了自己的位置,恐怕是要杀过来的。 章癸盘算得很好,只不过他在匪帮里面调动人手的时候,没有看到一旁的涂公公嘴角抽动了一下。 章癸在匪帮里面,位子一日比一日高了,一向德高望重的涂公公反而越来越不受人重视。 而此时,涂公公正坐在陈锦君的院子里面,和道士喝茶聊天。 “咱家已经联系好部下了,等东家的人到了玉城,那章癸只要动手,立刻就在匪帮的会议上面和他翻脸。”涂公公接过道士递来的茶杯,一双眼睛眯了起来,活生生一个老狐狸。 闻老也在一旁坐着,只是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许凡明发现了闻老的不对劲,赶忙上前关心。 闻老却是抬头看看天:“当初来的时候说好了不要让东家暴露,现在看来,还要费心思把东家在这件事里面抹去。”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树大招风的道理在座的人都懂。 听到闻老说这些话,道士和涂公公都沉默了。 许凡明却不觉得有什么:“东家有这个实力,又怎么会怕?” 闻老摇了摇头:“就怕有心之人。” 涂公公坐不住了,自从他知道陈锦君就是当年皇商陈家唯一的嫡亲后代之后,就一直护着陈锦君。 不单单是为了合作,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也见过这个时代以往的辉煌。 他眼神闪烁,漫无目的地看向远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章癸?” 听到这句话,道士也好奇地看向一旁的闻老和许凡明。 许凡明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劲。 闻老知道许凡明心中所想,于是代他回答:“自然是按照青红会的规矩办。” 涂公公来了兴致:“咱家当年在宫里,那所有刑罚可都亲眼见过,青红会的刑罚可没有听说过,不知……” 他看着闻老,希望闻老能给自己讲解一番。 闻老笑笑:“青红会的极刑,是八十一刑,他会。” 说着,闻老踢了踢坐在地上的许凡明。 和这一群前辈坐在一起,许凡明倒也不紧张,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闻老:“这……真的要说吗?” 看到许凡明一副担心的模样,道士和涂公公摆摆手。 只不过涂公公和道士两个人,一个早期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面,另一个是从东北土匪手里逃出来的。 许凡明一一细说青红会的刑法,对于二人来说,倒也是开了一些眼界。 “咱家在宫里的时候,也见过其他的刑罚。”说完,涂公公又对在座的众人可是说起宫里惯用的那些手段。 许凡明仔细听着,比起青红会刑罚的威慑力,宫里的这些刑罚才是真真的为了让人受罪而生。 他捏了捏手指,知道涂公公这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他知道许凡明是青红会大刑官杜宇的徒弟,所以在这里给许凡明长见识,估计是认为许凡明以后也会做青红会的大刑官。 可是涂公公并不知道,许凡明的志向不在于青红会的大刑官,比起常规刑罚,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掌控整个刑堂,就像当年父亲对大哥说的那样。 不过……雷家也是刑堂的,许凡明可不认为自己那没用的大哥能够在雷义山手里拿过刑堂堂主的位置,不过如果是自己…… 许凡明扯了一下嘴角。 正这么想着,门外跑进来了一个太平山庄的镖师:“镖头,雷少爷被章癸劫走了。” 听到这句话,屋里所有人不但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反而都是一脸喜悦。 “快去通知陈东家,咱这就去匪帮。”涂公公站起身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他可不想再和章癸这个伪君子耗下去了。 许凡明顶了顶腮:“公公都准备好了吗?” 涂公公眯起眼睛,笑得快意:“当然,老帮主撑不了几天了,他身边的人都是我安排的,我想让他今天晚上死,他就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自从他和陈锦君达成合作之后,就开始着手布置这一切,现在正是用到这些的时候,涂公公的心里,突然又迸发了斗志。 陈锦君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正好撞见涂公公脸上狡诈阴狠的笑容。 “公公看起来心情大好的样子。”陈锦君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涂公公偏偏就吃这套。 “马上就能让邵沛辰吃瘪了,怎么可能不开心?” 说起这个涂公公脸上的笑意又过大了一分。 陈锦君今天打扮得格外低调,放眼望去绝对看不出她是一个女子,人进人堆里面也是要找半天的那种。 “走?咱们今天就去和章癸当堂对质!”这个时候的涂公公,倒不像是一个老太监,反而活脱脱地有了几分将军的气势出来。 一行人跟着涂公公,光明正大地走匪帮的山门进了内部。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匪帮内部,这匪帮看上去和东北的土匪营的不一样,是一大片依山而建的窑洞。 其中最大的窑洞就是匪帮的正堂。 涂公公大摇大摆地带着一行人走了进去,自顾自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了一圈周围的匪帮成员:“怎么?你们章大人呢?莫不是见了咱家不敢出来了?” 现在正堂里面的基本都是章癸的人,涂公公这样无异于挑衅。 本来章癸也是不愿意搭理涂公公的,可是现在匪帮的帮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一命呜呼,万一涂公公趁机上位…… 章癸不能不防。 可是此时此刻的章癸正打算去看被抓回来的雷义山。 雷义山在一个偏僻的窑洞里面,坐在破败不堪的草席上面,百无聊赖地看着窑洞里面的黄土穹顶。 这正是之前陈锦君商讨的计谋,用雷义山引蛇出洞,逼着章癸出手,这样就能让涂公公抓到破绽,给章癸致命一击。 届时,涂公公带着自己的部下逃到雍州,加入青红会,章癸交给杜宇看押,等到青红会什么时候向整个江湖发拜帖时,拿出来做杀鸡儆猴里面的那只“鸡”。 这个计划并不是天衣无缝,如果章癸没有得到雷义山迁往玉城的消息,那么他们只能另寻他法了。 可是章癸这个人很给面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该说他和陈锦君猜想中的一样聪明。 第150章 所谓旧友 雷义山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章癸的到来,无聊地靠在墙上,竟是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章癸,刚刚得到抓获雷义山的消息,正准备前去看看雷义山。 可是他刚刚走出自己的住处,就看到自己安插在主堂的人着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那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他一脸严厉地喝斥。 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手下只好快速对章癸禀明现在的情况:“大人,涂副帮主,现在在正堂,说要你立刻前去,不得耽误。” 章癸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巧? 他这边正要去看刚刚抓回来的雷义山,这边那个老太监就要自己赶往正堂? 本来章癸也不是一个生性多疑之人,只不过最近这个老太监处处和自己做对,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干扰自己手下人办事。 不由得章癸不长两个心眼。 他赶忙吩咐自己的手下:“去看好雷义山,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直接做了。” 说完,章癸才感觉到心里有一点踏实感。 随后他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来到了正堂。 章癸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一个正眼都没有给涂公公,自然也没有发现今天涂公公身边的人有什么异常。 他也并不知道,他刚刚派出去看着雷义山的那个人身后跟了尾巴。 陈锦君喝了一口茶,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就连章癸走进来的趾高气扬都算在内。 涂公公也注意到了章癸的目中无人,不由得对陈锦君又添上了几分赞赏。 当初陈锦君和自己说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全信,只是做了几个关键点,现在看来,陈锦君真的是把章癸内心深处的人性拿捏得透透的。 章癸坐在了涂公公对面的椅子上,和涂公公隔着一个宽阔的中庭对视:“副帮主这是有什么事情?非要这个时候找我?” 他眯起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涂公公,涂公公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看着章癸的眼睛里面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章癸心中冷笑,这老阉人,算什么东西? 涂公公也不急,缓缓地放下了茶杯:“今日突发奇想,想问问章大人,来玉城多久了?” 章癸皱了皱眉,自己来玉城的时日确实不多,能够在匪帮里面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完完全全是靠着自己背后的邵沛辰支持。 可是涂公公不一样,他当初到玉城的时候,带着许多的御用宝贝。 就连匪帮这整整一座山的窑洞,里面就有一大半是涂公公出资建造的。 说起来,他章癸除了带着匪帮插手官府的事情,对于匪帮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建设。 所以他在这方面确实是被涂公公压了一头。 可是现在是他和涂公公对峙,自己不能逃避涂公公的问题,只好硬着头皮作答:“想来也有月余了,副帮主这是什么意思。” 涂公公的笑容落在章癸眼里显得颇为莫名其妙。 随后,就听到涂公公问他:“一个多月了啊,那章大人还真是能干,这一个月就带着匪帮做起了官府。” “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章癸皱着眉头问涂公公。 涂公公低头把玩着自己的茶杯:“难道章大人不知道,自古以来江湖和官府都是互不干涉的吗?” 说完这句话,涂公公抬眼,阴恻恻地看向章癸。 章癸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激灵,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惧怕一个阉人,尽管他是匪帮的副帮主,可是自己却是现在匪帮实际上的掌舵人。 “副帮主,现在世道不一样了,难不成需要我提醒您西北的局势吗?” 不得不说,章癸不愧是当年青红会长老级的人物,严肃起来的架子还是端得很正的。 陈锦君一边喝着茶,一边悄悄地上下打量着章癸。 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进行。 陈锦君眨了眨眼。 涂公公干笑了两声:“咱们不聊这个,我听说……章大人今天抓了一个人?” 涂公公挑眉颔首,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章癸,无端地增添了几分可怖。 章癸手上的动作一滞,看向涂公公的眼神里面带上了几分探究。 “副帮主在我身边放了眼睛?”章癸也笑了笑,只不过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涂公公坐在那里,看着章癸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嘲笑。 章癸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解释道:“不是抓人,那是我的旧友罢了。” “哦?旧友吗?”涂公公扯了扯嘴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 章癸心中一颤。 涂公公再怎么说,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过将近二十年的老宫人了,那点子帝王之术也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 章癸这种江湖滚刀肉,在涂公公这犀利而通透的眼神下面,几乎无所遁形。 “之前青红会一起打拼的老伙计,他的后辈来玉城,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了。”章癸也皮笑肉不笑地应和着。 听到章癸的这一句话,陈锦君险些没有绷住笑声。 章癸也是真的敢说,典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不打草稿。 涂公公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准备好了看笑话,也只有涂公公稳住了场面:“那章大人当年在青红会的伙伴一定很多?” 他还在给章癸下套,章癸即使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可是现在的处境也不允许他不接话。 章癸沉吟了一下:“青红会都解散那么多年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说完,章癸自嘲的笑笑,又露出一副怀念的笑容。 如果在场的这几位不知道章癸的本性倒也罢了,可是偏偏知道他的秉性。 涂公公歪了歪头,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那这么说来,我咱家今天也带来了几位章大人的旧友。” 章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涂公公说了什么,只是感受到了炽热的目光从涂公公身边传了过来。 这份注视太过强烈,不由得章癸不去看看是谁。 这一看倒是吓了章癸一跳,只见许凡明坐在涂公公旁边,阴恻恻地对着他笑。 章癸见过许凡明的,那对三角眼简直和当年的许副堂主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 章癸捏紧了椅子的扶手,死死地盯着许凡明,可是一旁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章癸感到有些耳熟,又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闻老手里拄着拐杖,笑里藏刀地看着他:“章师弟,别来无恙啊?” 第151章 叛徒的下场 章癸呼吸一滞。 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要完了,可是他转念一想,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面,许凡明和闻老再怎么和那老太监联手,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只是可惜,章癸失算了。 涂公公早就已经在章癸进入正堂之后,让人把主堂唯一的门堵上了。 这里是涂公公已经布好的陷阱,而章癸,就是这个陷阱的目标。 章癸看着对面几个人:“你们是一伙的?” 涂公公乐乐呵呵地看着章癸:“章大人别这么说嘛,早就在你说自己是青红会成员的时候,咱家就知道,你背后有人。” 章癸愣愣地看着涂公公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这一次,他是真的慌了。 突然,他想到自己之前还留了一个后手:“雷义山!你们也不想雷义山死了,我说了,只要我出了什么事,他雷义山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章癸死死地咬着牙根,看着坐在座机对面的涂公公。 涂公公一早就派人去救雷义山了,此时此刻又怎么会怕他章癸的威胁? 只见涂公公拍了拍手,正堂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雷义山好端端地走到了掌柜的面前。 他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此时此刻却对着章癸阴森一笑:“好久不见啊,章叔?” 章癸看着出现在正堂的雷义山,不由的后背发毛,看向了涂公公,可是涂公公并没有看着章癸,反而是和旁边一个打扮不起眼的人说着什么。 他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雍州霍府的陈锦君吗? “你们串通好的?”章癸震怒,首长排在桌子上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强烈的痛感从他的手掌传来,现在的章癸已经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他在心里焦急地想着应对的办法。 对面的人好整以暇地看着犹如笼中困兽的章癸。 尤其是许凡明,看着章癸的眼神里面带着欲除之而后快的恨意。 章癸心里清楚,自己对于整个青红会来说是十恶不赦叛徒,也知道叛徒会在青红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涂公公看着章癸:“章大人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章癸看了看许凡明,又看了看雷义山,最后,他把目光投向闻老:“是好久不见了。” 闻老看着章癸的眼睛里面没有旧情,有的只是看待死人的那种漠然。 “你现在在这里,也可以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闻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我还有邵大人,你们再怎么样,还能敢于和民国政府作对?”章癸现在已经口不择言了,他一心只想着自己能够成功出去,只要除了这匪帮的正堂,自己就能和邵沛辰取得联系。 可是这一点陈锦君也早早的就想到了,现在匪帮的正堂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涂公公的亲信和陈锦君从雍州带来的人手。 他章癸插翅难飞。 更何况,本来应该是章癸手中筹码的雷义山,也被人救了出来,此刻看着章癸的眼神犹如罗刹。 “章癸,你当年陷害我爹和马爷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吗?” 他看着章癸的脸,想到自己的父亲曾经是那么的信任章癸,可是实际上呢? 雷堂主和马爷,都是被章癸蒙骗的人罢了,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闻老和许凡明,自己恐怕不知道,这个闻老居然还是当年害得青红会不得不解散的罪魁祸首! 雷义山紧紧地捏着拳头,看着章癸的两只眼睛仿佛要渗出血来。 许凡明发现了雷义山状态不对劲,赶忙上前拉住了他。 可是雷义山此刻已经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心里恨不得不能把章癸千刀万剐。 许凡明知道雷义山心里在想什么,俯身在他耳边:“不要冲动,按照会里规矩办。” 雷义山知道自己不能那章癸怎么样,可是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让他想要当场取了章癸的性命。 但是许凡明一眼就能看出雷义山在想些什么,他两只手死死地扣着雷义山的肩膀,十根手指陷进雷义山还算厚实的肩头:“冷静,把他交给我,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见雷义山没有反应,许凡明又重复了两遍。 直到许凡明感受到掌心雷义山紧绷着的进步肌肉缓缓放松,才松开手,拍了拍雷义山的背。 章癸不知道两个人之间说了什么,只是看着雷义山愤怒的眼神逐渐冷静下来。 可是雷义山身后许凡明的眼神格外可怖,看着自己的眼神犹如一把锋利的刀,仔细计算该怎样割自己身上的肉。 章癸死死的握着椅子扶手,眼神谨慎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现在的局势很明显了,他只能束手就擒。 可是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趁着在场的人都没有防备,他一跃而起,奔着唯一的大门狂奔。 可是他毕竟年岁已高,再怎么样也比不得正值壮年的许凡明,许凡明眼疾手快地窜了过来,一脚把章癸踹翻在地。 章癸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窑洞的穹顶。 但是转瞬间,他又想到了一件事,爬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涂公公:“你这样做,对得起一直信任你的帮主吗?” 涂公公看着坐倒在地上的章癸,笑得意味深长:“帮主?道歉的话,等到我们在地下相遇,再说。” 章癸看着涂公公,手指颤抖着指着他,嘴唇也一扇一合,艰难地挤出声音:“你……你这阉人要做什么?” 涂公公浅浅一笑:“既然以后匪帮的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也不介意和你说说。” 说完,涂公公站起身了,走到了章癸面前,娓娓道来:“帮主现在已经命悬一线了,而我,要跟随陈东家,有朝一日,也有可能加入你所背叛的那个青红会。” 他布满老年斑的脸却是与之不符的光滑,看着章癸的眼神犹如看着死物。 听了涂公公的话,章癸心下骇然,他没有想到,涂公公做事如此决绝,竟是连自己一手打造的匪帮也要一起摧毁。 似是看出了章癸心中所想,涂公公浅浅一笑:“现在的匪帮已经不是我希望中的匪帮了,反而,青红会的目标和我一致。” “好了,章大人,委屈一下?” 说着,涂公公挥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把章癸五花大绑了起来。 第152章 特殊的礼物 涂公公转身看向陈锦君:“东家深谋远虑,料事如神,咱家佩服。” 陈锦君淡定自若地点点头,看向了许凡明:“镖头打算怎么处置呢?” 许凡明踢了一脚被五花大绑的章癸:“叛徒,不能轻轻松松地就那么死了。” “闻老,咱们青红会最高的刑罚是什么?” 闻老哼笑了一声,回答许凡明:“那自然是八十一刑了。” 当闻老这话一出,章癸的脸色直接变得煞白,作为青红会之前的高层成员之一,他自然知道八十一刑指的是什么。 而许凡明又是大刑官杜宇的徒弟,恐怕手法不会比杜宇差到哪里去。 最起码……能够让章癸多挨上几道刑。 许凡明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转过头看向陈锦君:“还要拜托东家一件事。” 陈锦君好奇地挑眉:“什么?” 许凡明咧嘴一笑,落在章癸的眼里显得格外阴森:“我想要最好的野山参,给章大人,续续命。” 章癸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木木的看着一行人出去的背影,已经想到了自己日后的惨状了。 陈锦君走出窑洞,看着外面大好的阳光。 “给霍大帅说一声,就说万事俱备。”她释然地笑了。 许凡明点点头。 雍州这边,霍廷昱收到陈锦君的消息,也露出了笑容。 他直接起身:“去柴阳请一下邵大人。” 等邵沛辰到了霍廷昱的办公室,就看到霍廷昱坐在沙发上面,悠哉悠哉地看着自己。 邵沛辰闲庭信步地走到霍廷昱一旁的沙发旁,自觉地坐下来。 “霍大帅让人请我过来,是为了什么?”邵沛辰托着腮,意味深长地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好心情地给邵沛辰沏了一杯茶,往他那边推了过去:“有点事情想和您说。” “哦?”邵沛辰挑了挑眉,表示自己的好奇。 霍廷昱摊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西北地图,在玉城上面的点了一下。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指尖点着的玉城版图,眉头跳了一下:“玉城?” 霍廷昱欣然点头:“对,玉城。”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的神情,已经猜到了章癸出问题了,果不其然,霍廷昱下一句就是:“玉城匪帮的一位掌事人,是个忘恩负义之辈,所以,在下就动手为您清理门户了。” 果然,是章癸出事了。 邵沛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大帅喊我来,就是为了知会我一声?” 霍廷昱摇了摇头:“并不是,大人处心积虑安插内线,图的不就是玉城吗?” 不等邵沛辰反驳,霍廷昱紧接着说:“我也不白白拿大人的人情,所以,玉城这片地方,我霍廷昱认为我们应该补偿给大人。” 说着霍廷昱在玉城和雍州两个地方在地图上面点了点头。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指着的两个地方,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他久居高位,自然也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委员长看不惯他已经很久了,现在柴阳县长处处对自己阳奉阴违就是他的授意。 如果自己现在又要拿下玉城,那么玉城就要来一位新县长和自己作对。 邵沛辰沉默了,他既想拿下玉城,又怕委员长又往西北塞人,这样的话……自己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见邵沛辰久久没有说话,霍廷昱又问了一遍:“邵大人意下如何?” 邵沛辰赶忙回神,现在自己要应付的霍廷昱,而不是那个远在南方的委员长。 他装作思考的模样,捏着自己的下巴:“霍大帅这是把玉城送我?” 霍廷昱点点头。 邵沛辰却摇了摇头:“大帅拿下玉城,犹如探囊取物,这是大帅的功劳,我邵某人自然是不能够抢占功劳的。” 现在的邵沛辰一副公正廉明的模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玉城对于自己来说是一块烫手山芋。 霍廷昱皱着眉头:“我这也是对民国政府的支持,邵大人难道不觉得收复疆土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一脸认真,愣了愣,回了一句:“那我要是说,我想要雍州呢?” 霍廷昱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哈哈大笑:“您可真会开玩笑。” 邵沛辰跳了一下眉梢:“如果这就是我心中所想呢?” 他的神色格外认真,竟是把玉城的问题引到了雍州上面。 霍廷昱抿了抿嘴,心中冷笑:“雍州太大了,我怕噎着您了嗓子,撑着您的肚子。” 邵沛辰定定地看着霍廷昱,良久才端起桌子上面的茶水,冲着霍廷昱举了举。 霍廷昱知道邵沛辰是在转移话题的同时试探自己,可是霍廷昱不能露怯,邵沛辰的手段层出不穷,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阴谋还是阳谋。 邵沛辰问霍廷昱:“玉城……章癸犯什么事情了?” “他是青红会的叛徒。”霍廷昱对邵沛辰说。 邵沛辰一副意外的表情:“哦?竟然有这种事情?” “十年前的事情了,您不知道也是应该的。”霍廷昱笑得一脸无害,只是邵沛辰可不相信,霍廷昱的心眼和他的外表一样憨厚。 再怎么说,他也是西北最富庶的雍州掌舵人,要是真的一点心眼都没有,又怎么会是一个憨厚的人呢? 邵沛辰装得一副如梦方醒:“那还是要多谢大帅提醒了。” “不用谢了,我的人,已经为大人清理门户了。” 邵沛辰点点头:“那这么说,着玉城,我也是不要不行了?”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一时间不明白邵沛辰为什么要拒绝玉城这座城池。 邵沛辰有自己的思虑,只是霍廷昱这样看着自己,如果拒绝的话,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玉城,故作轻松地点点头:“那我邵某人就多谢大帅?” 霍廷昱笑着点点头:“大人客气了。” 邵沛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霍大帅这可真是,给我活路,又断我后路啊。” 霍廷昱知道邵沛辰是在指自己杀了他在玉城的爪牙,却又直接把玉城送到他的手上。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陈锦君和霍廷昱的计策,这样一来陈锦君不但收复了涂公公为首的匪帮众人,也不会得罪邵沛辰。 霍廷昱对邵沛辰露出了客套的笑容:“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中华民国啊。” 他这么一说,邵沛辰也找不到理由说什么,只能起身:“那就谢谢霍大帅的礼物了,有时间,我也会送大帅一份大礼的。” 邵沛辰笑得敞亮,只不过不能仔细看,不然就会发现他在这笑容下面,藏着无数的心思。 第153章 重组青红会 不日,陈锦君回到了雍州,队伍里面还多了两班人马。 霍廷昱站在城楼上,看着由远及近的车队,视线不断搜寻着自己思念已久的身影。 陈锦君坐在车厢里面,远远地看到了城楼上的身影,不顾马车的颠簸,从车厢里面探出身子,站在了车辕上。 她看着城楼上的霍廷昱,霍廷昱也在看着她。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了,霍廷昱默默捏紧了手指,在这之前,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挂念,好像是一件好事。 车队一路行到陈家门前,陈锦君跳下马车。 一众人坐在陈家的厅里,许凡明直接把章癸扔到地上。 陈锦君这次去玉城,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去的时候还是春光和丽,现在已经能够听到几声零星的蝉鸣。 杜宇早早的接到消息,坐在那里,看着地上的章癸,他把茶碗的盖子在茶碗边缘刮了刮,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怎么,不敢看我?” 会用周的这一路上,章癸一直都被许凡明和货物塞到一起,一路颠簸,他只感觉整个人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抬起头,眼眶血红地等着杜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杜宇哼了一声,一松手,杯盖落了在了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抬头看着章癸,幽幽地说:“要杀要剐?章癸,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会不知道我最擅长什么?” 章癸瞳孔剧烈的收缩,他可是太清楚杜宇的手段了,他瞒着杜宇潜伏在雍州的那段时间,他亲眼见识了杜宇为雍州官府处理了多少犯人,一个个都被杜宇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于那些人来说,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杜宇看到章癸身体微微颤抖,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就这点出息?当年向官府告密的胆子呢?” 涂公公看着杜宇,心里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直接开口对杜玉说:“依咱家看来,这种人,背信弃义,最是该死。” 杜宇也早早在许凡明递回来的书心里知道了道士和涂公公,于是便点点头:“您说得对,只不过死归死,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这,杜宇盯着章癸:“带下去,好生养着,总归是养好了身体,这样才能让我徒弟能多练上几道刑。” 杜宇表情格外阴森,章癸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了。 陈锦君看着地上的章癸,嘴角抽了抽:“章先生也不要想着邵沛辰来救你了,现在的他,估计正在为获得玉城这个城邦笑得合不拢嘴呢。” 章癸的眼睛里面已经失去了光彩,像一具尸体一样被带出了房间。 道士坐在涂公公旁边,四下打量着陈锦君这座府邸。 一旁的于策早早就注意到他的动作,赶忙问他:“可是有何不妥?” 道士摇摇头:“这宅子很好。” 陈锦君在一旁听到了二人的谈话:“您和公公不介意的话,还有很多空着的院子,可以住在这里,至于您各位带来的人手,可能就要到太平山庄委屈一下了。” 于策立刻顺着陈锦君的话语往下接话:“我带您二位去后院看看?” “不急。”涂公公摆摆手,“咱们还是先聊聊,重组青红会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的正了正脸色。 陈锦君当下立刻拿出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玄凤令。 涂公公眯起眼睛:“咱家一直以为青红会的玄凤令只是一个唬人的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陈锦君笑笑:“我在拿到玄凤令的时候,并不知道它的作用,所以,还要感谢许镖头。” 许凡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闻老看了看屋里的人们,又看了看陈锦君的玄凤令:“还是有一件事情要说,青红会在沪平是有分舵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依旧忠心。” 陈锦君抚摸着玄凤令上面的纹路:“这么说的话,发拜帖就避开可能有青红会分舵的城市,先聚起来分散的,再拿下抱团取暖的。” 涂公公点了点头:“东家这个想法很好,只不过,如果真的把人聚起来了,那么东家又如何能保证能养得起那么多人,而且正确的区分其中的关系呢?” 涂公公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关键,陈锦君自己也清楚,想要获得人手不难,重要的如何让重新组建的青红会恢复往日盛景。 她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对于二位带来的人手,陈家的产业很多,足而且,如果有人想要自己开设新的产业,陈家也可以在金银上面支持一二。” 陈锦君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涂公公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她的方法。 可是闻老在这方面的经验更多,他一下就指出了陈锦君这个办法里面的不足:“东家不能只靠陈家带动整个青红会,青红会是独立存在的,不需要任何家族的支撑。”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闻老是青红会解散之前的老人,所以对于青红会归属的问题总是格外在意。 “那要不这样,就像是陈家和雍州官府之间的合作关系一样,陈家定期给青红会一定银两,青红会在平日里给陈家的产业提供帮助,这么一来,陈家和青红会就是分开来算,互不干扰。” 见自己最在意的问题被解决,闻老点点头,表示自己对陈锦君这一方案的认同。 道士和涂公公毕竟不是青红会的人,但是他们手下带了不少人来雍州,对于自己手下人的生计问题还是比较关注的。 涂公公对陈锦君发问:“那这么说来,陈家的产业如果有一天往外地发展,那又该怎么算呢?” 陈锦君果断地说:“陈家一直一来和太平山庄合作,许镖头给陈家护镖也有了几个年头,我向各位保证,只要雍州一日不易主,我陈家的根就在雍州一日。” 听陈锦君这么说,涂公公点了点头:“东家思虑周全,咱家倒也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一旁的许凡明皱了皱眉:“那……青红会内部的职位又该怎么算?” 陈锦君立刻说道:“我不会在青红会内部担任任何职位,在外人看来,我是霍家人,总归是不好与江湖扯上关系。” 闻老也说:“我现在人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所以,我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厚着一张脸皮继续负责香堂的事务。” 第154章 戏楼建成 这一点没人有异议,闻老之前就在青红会负责香堂的事情,不然也不会一眼看出许凡明和许家其他人的不同。 随后,闻老看向了和自己同样属于青红会解散前高层的杜宇。 杜宇从章癸被拖下去之后就一直闭目养神,并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 感受到了在场众人的视线,他缓缓睁开眼睛:“看我干什么?我徒弟还在这里呢,更何况,我不打算再做什么了,太累。” 说到这里,他冲着门外招招手,元宝立刻跑了进来,蹭着他的手。 许凡明一怔,他没有想到,杜宇竟是要自己坐在他的职位上面。 可是许凡明的野心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大刑官能够满足的,大刑官上面有刑堂,刑堂上面又有掌门,他舔了舔嘴唇。 陈锦君一眼就能看出许凡明心中所想:“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把掌门确定下来吗?”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许凡明。 陈锦君冲着许凡明挑了挑眉梢。 许凡明看着这么多人的目光,一时间受宠若惊,即兴奋又谨慎地说:“我年岁尚小,总归是经验不足……” “咱家觉得很合适。”涂公公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凡明。 陈锦君也接话:“雷家以前就是刑堂堂主一位,现在雷堂主不在了,子山是雷少爷接替他的位置,这么一来,就委屈许镖头了,所以,只有掌门这个位子才合适。” 许凡明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试探地看向了闻老,闻老缓缓点头,他又看向了杜宇,只可惜杜宇忙着逗猫,没有看到许凡明的眼神。 道士一路颠簸,现在才稍微缓过来,也赞同地点点点头。 许凡明微微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陈锦君看着他这副模样,笑着安慰他:“现在新的青红会只是刚刚成立,掌门可以慢慢来。” 许凡明咬紧了牙关,重重地点头。 一旁的雷义山看着许凡明:“那这么说,青红会又回来了?” “对,回来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杜宇这么说。 杜宇说完这话,许凡明激动得眼眶发红,十年了,青红会十年之后,终于有回到了江湖上。 这时候,苗裕大大咧咧地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陈锦君好奇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苗裕看着陈锦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陈锦君震惊的目光中,跪了下来。 “样式苗第五代,苗裕幸不辱命,大戏楼已然完工,等东家前去查验。” 随后他又站起身来,对着陈锦君抱拳:“苗裕从此退隐,还望东家多多照拂犬子,苗时安。” 他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苍老的面容和饱经风霜的双手都彰显着他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 不知怎么的,陈锦君也跟着红了眼眶。 苗裕这一辈子算不上顺遂,样式苗比不得样式雷,在整个国家经济都不景气的时候,还坚守着那一份最原始的手艺,不但如此,苗裕这个人最是重情重义,他建造的亭台楼阁匠心独运。 陈锦君点点头,喉头发梗:“多谢您了。” 苗裕摆摆手,收起了刚刚那一副义薄云天的做派:“东家,我退隐了是退隐了,您这可不能嫌我老头子没用给我赶出去。” 说着,苗裕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了下来,眼神随意一瞟,正正好好看到了涂公公。 “涂公公?”苗裕对于在陈家看到涂公公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刷的一下挺直了背。 陈锦君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这是?” 涂公公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会在陈锦君这里再次见到苗裕,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 不等在座的众人反应过来,苗裕立刻冲着涂公公扑了上去:“老东西,敢骗我,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说着,苗裕抄起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只宝贝烟斗就要往涂公公腿上招呼。 也幸亏于策在旁边,勉勉强强分开了苗裕和涂公公。 一向养尊处优的涂公公被苗裕这一下整得颇为狼狈。 陈锦君看着苗裕拿着烟斗的姿势,忍不住调侃:“涂公公这是做了什么事情了,苗爷这烟斗平时可宝贝得紧,今天居然一点都不爱惜了。” 苗裕气鼓鼓地看着涂公公。 涂公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那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可是苗裕丝毫没有放过涂公公的意思,搬起自己刚刚坐了没一会儿的那把椅子,坐在了涂公公的对面,和他面对面。 动静之大,就连杜宇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涂公公叹了一口气,对苗裕解释道:“那时候刚刚逃出宫里,实在是没办法,才找你帮忙的。” “那你也没有和我说你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啊!”苗裕气极,“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为了帮你出城,整个苗家都撂下了,你只说盘缠被其他太监抢走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涂公公无奈地笑笑:“这件事是咱家对不起你,咱家向你赔罪了。” 说着,涂公公站起身了,抚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对苗裕行了一礼。 涂公公这样,吓了苗裕一大跳,也跟着行了一礼:“你可别整这出,你当年救过我,我也救过你,扯平了。” 陈锦君摇了摇头:“也好,以后您退下来了,还有人能和您聊聊天。” 苗裕可听不得这话:“哎,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公公是大忙人,我不过就是一个乡野莽夫罢了,哪里比得过人家。” “你这人啊。”涂公公踹了苗裕一脚。 苗裕乐乐呵呵地坐了回去,对陈锦君说:“东家打算什么时候给大戏楼剪彩啊?” “你就这么着急?”涂公公瞟了他一眼。 “当然,那可是我的收山之作,一点也不比那紫禁城弱好。” 说着苗裕没好气地瞪了涂公公一眼。 陈锦君想了想:“您先找雷少爷,戏班试着演几场。” 说到雷家的戏园子,陈锦君就想到了碎玉。 “碎玉呢?”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碎玉的身影。 雷义山摇摇头:“我去玉城之前,把雷家的事情都交给她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陈锦君点点头:“那就麻烦雷少爷了。” 雷义山点点头:“小事。” “于策。”陈锦君看向于策。 于策凑了过来:“东家。” 陈锦君微微蹙着眉头:“你去通知各家,让他们先验收自己的铺子,趁着现在还没有营业。” 于策点点头。 陈锦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许凡明:“麻烦许掌门广发拜帖,安排人手了?” 猛地听到这个称呼,许凡明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只能仓皇地点点头。 第155章 背云风铃 陈锦君出了陈家,直接回了霍府。 问了下人之后,陈锦君直接找到了正在书房的霍廷昱。 她敲了敲门,不等霍廷昱应声就推门进去了。 霍廷昱皱了皱眉头,正要训斥,就听到陈锦君的声音:“邵沛辰那边怎么说?” 他猛地抬头,正好看到自己已经朝思暮想的一月有余的陈锦君刷地到了门口。 可是陈锦君见了霍廷昱,第一句话居然是问邵沛辰的情况。 霍廷昱不悦地撇了撇嘴:“东家还真是心怀天下。” 陈锦君被霍廷昱一脸怨妇模样逗乐了,赶忙安慰他:“我这不是把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看大帅了吗?”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邵沛辰……他好像不是很乐意把玉城收入囊中。” “哦?”陈锦君很是意外,“怎么会?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玉城,他恐怕开心还来不及。” “所以,他为什么会对收下玉城感到为难呢?”霍廷昱问陈锦君。 陈锦君捏着下巴,没想到邵沛辰居然也会对收下一座城池感到为难。 可是任凭陈锦君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邵沛辰对送到面前的玉城是这种态度。 霍廷昱桌子上面堆满了文书,陈锦君突然想起来了:“大戏楼盖好了,估计这两天就要试着开台唱戏了,大帅要不要去看看?” 霍廷昱感到好奇:“这么快就盖好了吗?” 陈锦君点点头:“也不算快了,已经三个月了,算上社稷样式的时间,已经半年了。” “那到时候东家可一定要给我留一场。”霍廷昱十分捧场地表示自己会带着官府的官员们前去支持。 陈锦君一脸理所当然:“那是自然,到时候还要拜托大帅前来剪彩呢。” 说完陈锦君起身就要走:“我要回去找人查一下,邵沛辰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后,霍廷昱就眼睁睁地看着陈锦君悄无声息地来,风风火火地走了。 他抬起的手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力,霍廷昱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看起自己的文书。 陈锦君出了霍廷昱的书房,转头就去了二夫人的院子,初夏时节,二夫人院子里面的花还在盛开,陈锦君新奇地打量着二夫人的院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真是的,居然不告诉我。”二夫人远远地赶了过来,拉着陈锦君就上下看看,确认她安然无恙。 天知道她知道陈锦君去和玉城的匪帮打交道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怕,说着是让陈锦君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可是也是真的怕她一个不留神伤着了自己。 陈锦君看着二夫人这么紧张自己的安危,忍不住鼻头泛酸,赶忙摇摇头掩盖过去:“没事的,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说真的,这次去玉城,顺利的连陈锦君自己都没有想到,也是多亏了章癸一直以来把匪帮当作官府在经营,更是多亏了涂公公的帮助。 二夫人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她拉着陈锦君去院子里面的凉亭里,让自己的侍女拿来茶点,摆在陈锦君面前:“你尝尝,这都是用后院池塘里面的荷花做的。” 陈锦君点点头,一边吃着,一边对二夫人说:“大戏楼盖好了,您可有喜欢的曲艺?” 说起这个,二夫人怔愣了一下:“曲艺?说起来,我以前在江南的时候,除了去自家铺子,就是去戏园子里面听昆曲。” “昆曲?”陈锦君点了点头,“我让他们请江南的昆曲班子,到时候啊,一定给您留最中间的那个位子。” “当真?”二夫人眼睛亮亮的,陈锦君仿佛看到了二夫人没出嫁之前的模样。 “当真。”陈锦君说得格外郑重。 二夫人笑她:“好了,刚刚回雍州,还不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说着让自己侍女再去厨房拿些茶点给陈锦君送过去。 陈锦君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就看到苏妙妙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子旁边,面前还放着一个箱子。 “怎么到这里来找我了?”陈锦君走到苏妙妙对面,坐了下来。 苏妙妙见了陈锦君,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我刚刚回铺子里面取东西了,回来之后东家就不在陈府里面了,只能到这边来等东家。” 说着苏妙妙把自己面前的箱子打开,推到了陈锦君的面前。 箱子里面放着的,正是之前霍廷昱的那条背云做成的风铃。 苏妙妙这些日子几乎就扑到了这串风铃上面,才真正的确保那条背云上面的所有珠宝都能在风铃上面有一个合适的位置。 陈锦君眼前一亮,这风铃上面的每一块珍宝,都恰到好处。 “好手艺。”陈锦君提起风铃,金翠珠玉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苏妙妙笑着说:“那是自然,咱的手艺东家可是知道的。” 陈锦君看着上面一块平安扣刻着的“陈”字,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了苏妙妙。 苏妙妙重重地点头:“这是我专门画的陈家标志,出自陈家,自然是要有标志的,这块料子也是我自己添的,算是白饶。” 她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陈锦君不由得笑了:“你这说辞,当真是一套一套的。” 苏妙妙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东西就先放东家这里了,麻烦东家转交给霍大帅,我铺子里面还有事情,我先走一步。” “去去。”陈锦君摆摆手,然后又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让苏妙妙带话,“告诉许凡明,让他的人,多留意一下邵沛辰,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知道邵沛辰在民国高层的立场。” 等苏妙妙走后,陈锦君继续仔细打量起了这串风铃,不得不说,不愧是三品大员的背云,这上面的金翠珠玉样样都是珍宝,就连晃动起来的声音,也是与众不同的动听。 陈锦君收好这背云风铃,打算找机会给霍廷昱送过去。 随后,陈锦君就梳洗一番,躺在床上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而太平山庄的许凡明,此刻十分激动,即使一路舟车劳顿,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现在的兴致。 以前的许凡明,一直想要成为刑堂的堂主,让那些瞧不起自己出身的人好好看看自己,可是现在的他,到了掌门的位置上,是他自己也不曾想过的。 第156章 戏楼盛景 而太平山庄的许凡明,此刻十分激动,即使一路舟车劳顿,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现在的兴致。 以前的许凡明,一直想要成为刑堂的堂主,让那些瞧不起自己出身的人好好看看自己,可是现在的他,到了掌门的位置上,是他自己也不曾想过的。 杜宇坐在一边,看着许凡明发红的耳廓,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听到杜宇的声音,许凡明立刻清醒了。 杜宇皱着眉头:“你现在应该好好把青红会经营起来,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许凡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杜宇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章癸?” 这件事情才是杜宇最在意的事情,天知道他有多恨这个叛徒。 许凡命邪笑着顶了顶腮:“不急……总归是要杀鸡儆猴的。” 杜宇点了点头:“那你想好怎么算青红会的职务了吗,掌门?” 许凡明想了想:“现在还不是时候,刚发出去的拜帖,怎么又知道有没有什么以前的老人了?” 杜宇点点头:“可以,你现在已经有一个掌门的模样了。” 随后,他缓缓起身:“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了,记得安置好涂公公和冯天师。” 蓦然间,许凡明想起了陈锦君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事情。 “师父,圆慧大师,真的是邵沛辰的亲哥哥吗?” 杜宇脚步一顿,眼神深远地看着许凡明:“圆慧大师已经出家几十年了,那些凡尘俗世都已经与他无关了,这件事情,我不许你在圆慧面前提起。” 许凡明看着杜宇严肃的神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多问,只是慢慢点头。 杜宇这才放下的走了。 许凡明眉头凝成一个川字,圆慧大师居然当真是邵沛辰的兄长,那这么说来,雍州可真的是庙小妖风大啊。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自己肩膀上面的担子愈发重了起来,行事上面是不会和以前一样随性的了。 转过天来,大戏楼周围的一片园区,已经开始有商铺往里面搬运货物了我。 陈锦君一路来到了大戏楼,碎玉已经扮上了相,正在戏台上面试着戏。 不得不说,碎玉有着一副好嗓子,陈锦君只是在台下听了一点点就已经为她的声音感到震惊了。 陈锦君以前在雷家的戏园子里面听过碎玉唱戏,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作为苗裕最后作品的大戏楼,的确在曲艺演出上面显得格外出挑,碎玉本就不俗的声音在这座戏楼里面听起来,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精准地把每一个字送到听者的耳朵里面。 陈锦君抬头,看向了戏台后面的二楼三楼。 弦师足足坐了两排,这还不包括敲锣打鼓的乐师,陈锦君找到雷义山,指了指上面的弦师。 “几乎全雍州的戏班子都被搜罗过来了。”雷义山苦笑着摇摇头。 陈锦君意外地看着他:“这么大手笔?” 雷义山又是摇摇头:“不是的,几乎全是碎玉游说过来的,她之前到处去戏园子里面跟别人说这戏楼如何如何好,现在所有的戏园子都在后面等着走场呢。” 说着,雷义山带着陈锦君来到戏台后面。 陈锦君怔了一下,花花绿绿的戏服挂满了十几排架子,后台各个戏曲里面的角色来回走。 “碎玉为这大戏楼也是没少跑啊。”陈锦君发出了感叹,她以前预想过这一幕,只是没有想到,碎玉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比起江湖上面的人情世故,碎玉还是更喜欢登台唱戏。”雷义山笑着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忍不住认同地点点头:“我以为,大戏楼还要发展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获得雍州戏园子的信任,现在看来,已经可以直接准备往雍州之外的戏班发展了。” 正这么说着,碎玉刚刚从台上下来,即使脸上的妆如此厚重,也能看出她的那股子兴奋劲。 碎玉也看到了陈锦君,赶忙跑了过来:“东家,刚刚试唱这一段,当真是太爽了。” 陈锦君看着碎玉这样激动,忍不住问她:“你当真喜欢这个戏台?” 碎玉刚要重重地点头,突然想起脑袋上面还顶着沉重的头饰,只能抬起手捧着沉重的花冠,点了点头:“这简直是我这么多年遇到过最好的舞台,以前我趁着他们休息的时候,来这边唱过几嗓子,当时就爱上了,现在这真真切切地长了一折子,那叫一个畅快。” 陈锦君看着眉飞色舞的碎玉,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以后,这个戏楼交给你管,你可愿意?” 不说别的,碎玉的在曲艺上的专业程度就足够陈锦君信任了,更何况,看着后台几乎雍州所有戏班子的台柱子都在的场面,就能看出碎玉是真的为了这个大戏楼操碎了心。 听陈锦君这么说,碎玉愣住了,着急忙慌地摆摆手:“这如何使得?” 可是陈锦君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和雷堂主都觉得很合适。” 碎玉看向雷义山,雷义山也点了点头,不说别的,就单单说碎玉这些日子跑遍了戏班子后台,就足以看出她的热情和能力。 如果他是陈锦君的话,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大戏楼交给碎玉地。 碎玉被这天大的惊喜砸的失了神,呆呆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拍了拍碎玉的肩膀:“快去把妆洗了,一会中场的时候去下面看看。” 碎玉如梦方醒,赶忙溜回自己的位子。 趁着这段时间,陈锦君看了看整个后台。 大戏楼是柱形的,后台也被隔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包厢,几乎每个戏班都在忙忙碌碌地准备上台试一下,刚刚碎玉是第一个上去打样的,有些演员本来还不信碎玉说得如此玄乎,然后只是在台下听了一耳朵,就赶忙溜回来上妆更衣,准备登台亲自试试了。 只不过,这么多的戏班都聚在后台,居然还如此井然有序…… 陈锦君有些意外地问了雷义山,雷义山指了指角落。 陈锦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瞬间明白了。 只见角落帘子投下的阴影里面,站着一个人。 正是那个退役的刽子手——鲁问。 陈锦君不由得点点头:“有他看着后台,我倒是放心了几分。” 说着,陈锦君继续走了一圈。 只见里面还空着一半的厢房,倒是足够容纳许多演员一起准备。 陈锦君放下心来,看来还能多多邀请其他外地不同流派的戏班来大戏楼演出。 只是如此一来,还要雍州官府把路修好,否则戏班进来了,戏迷进不来岂不是坏事? 正这么想着,碎玉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找了过来。 见到陈锦君,她第一句话就是:“东家,我觉得乐师们如果能挪到观众那边最上面那层,效果会更好。” 第157章 自编戏文 陈锦君蓦然抬头,看向了苗裕特意留出的一层阁楼。 “现在你是大戏楼的主事人,所有登台都要过你的手,你来决定。”对于这种她并不了解的专业方面,陈锦君总是选择信任自己手下的人。 碎玉看着台上,拦下了要登台试戏的演员,让乐师都去到最后一层。 “玉老板,这是做什么?”其他戏班的名角看到这边的动静,赶忙跑过来问。 碎玉指了指那边阁楼:“乐师去那边,下面观众的听起来会更加舒服。” 大戏楼的乐师很多,戏楼也大,足足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搬好。 一旁的名伶看着这一幕,没好气地说:“把乐师都放在楼上,也不知道台下的人听不听得见。” 陈锦君瞟了那人一眼:“现在碎玉是大戏楼的主事人,做得不对也是我来说,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那位名伶正要生气,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那是陈东家。” 他立刻不做声了,即使身为男旦再怎么瞧不起碎玉这个没有从小开始培养的旦角,他也不能惹了陈锦君。 陈锦均是谁啊,那可是被雍州大帅放在心上的人。 他悄悄退了几步,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里面。 碎玉感激地看了陈锦君一眼,继续在戏台上指挥着阁楼上的乐师分开坐好,以确保每个方向都能传出不同的板声。 终于调到了碎玉满意的位置,只见碎玉手一样:“各位师父,咱们来一段二黄。” 紧接着,阁楼上面的所有乐师鼓声锣声响起,弦师开始奏响,碎玉站在台上,就那么随口来了两句。 不得不说,碎玉的调整是对的,整个戏楼里面,声音就好像环绕在戏楼里每个人的身边。 碎玉冲着陈锦君自豪的笑笑,陈锦君微微点头。 陈锦君抬起头打量着整座戏楼:“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每一场唱什么都要提前说好了,这下不能临场了才跟乐师说了。” 碎玉点点头:“按理来说,每一场演什么,那都要正正好好地写清楚了,断断没有再改的道理。” 说完,她转身看向一直在旁边等待着的其他名角:“试了台之后,报一下自己都能唱什么,如果又要走的,说是不想在这戏楼里面登台的,也可以离开。” 随后她带着陈锦君走下了戏台。 “上去看看厢房?”雷义山指了指二楼。 三个人来到了二楼,陈锦君推开了正中间的那间房门。 在戏楼还没有盖成的时候,碎玉就已经天天往这边跑了,所以对这座戏楼那是摸得一清二楚。 “二楼三楼都是单独的楼梯,不会互相影响的,这边就是苗师傅给东家专门留的贵宾席位。” 说着,碎玉推开了这件厢房的门。 这件厢房做得格外大,而且处于二楼,正好能够看清楚戏台上面每一个角落。 陈锦君点点头:“碎玉,我还是要和你说。” 碎玉一脸好奇的看着陈锦君。 “以后你是这大戏楼演出的主事人,只要有关演出的事情都归你管,我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 陈锦君指了指戏台:“后台的那些人,你看着不适合登台的可以自己做主。” 碎玉有些局促:“这权力会不会太大了?我怕我做不好。” 陈锦君安慰她:“没什么的,你刚刚就做得很好,你背后是雷家,是我陈锦君,也是刚刚重组的青红会,怕这些?” “重组的青红会?”碎玉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锦君,又看看雷义山。 雷义山对着她点点头,无奈地摊摊手:“这些日子你都在大戏楼,我派过去的人都见不到你一面,怎么通知得到?” 碎玉挠了挠头:“江湖上的事情,我实在是好多年没有接触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愧对马爷对我的栽培。” “你现在能好好的,就已经很好了,马爷也算是有个后人,能替他看到青红会恢复以往的盛况了。”雷义山安慰碎玉,配合上他那张菩萨一样慈悲的面容,碎玉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当然,我对你也是有要求的。”陈锦君立刻对碎玉说,阻断了她刚才低落的心情。 “东家你说。”碎玉看向陈锦君,眼中满满的决心。 陈锦君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不过就是能够多多为大戏楼请来其他地方的戏班,总不能那么大的戏楼里面只有咱们雍州的戏班子。” 碎玉眼睛一亮:“东家是说,我可以把所有曲艺的戏班都聚到大戏楼里?” 陈锦君点点头:“戏台后面那些厢房都是可以用来放行头的,到了晚上,会有青红会的人看守的。” 再一次听到陈锦君说出青红会三个字,碎玉还是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可是她也明白陈锦君对她寄予厚望,当下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陈锦君也满意的点点头,把视线看向了戏台。 她微微低眸,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有一个人坐在下面厅里的观众席头一排的位置上。 陈锦君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宁掌柜?” 随后,陈锦君立刻吩咐一旁站着的徐生:“去把宁掌柜请上来。” 宁掌柜正在台下看的欢实,虽然这只是各路戏班试台,可是个个拿出来的都是真本事。 正看到开心的时候,宁掌柜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 他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徐生。 宁掌柜吓了一跳,如果只是徐生在这里倒不至于,主要是因为徐生在这里,那么就代表着东家也在这里。 想到这一层,宁掌柜猛地站了起来。 徐生冲他摆摆手,转身往二楼的楼梯口走。 宁掌柜只好乖乖跟上。 见到陈锦君之后,宁掌柜的第一句话就是:“东家,我铺子里面今天没有事情了。” 陈锦君倒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平静的问他:“怎么又兴致来戏楼看戏了,我以前竟是不知,宁掌柜还有这种爱好?” 宁掌柜赶忙摇了摇头:“只是最近闲来无事,自己闹着玩,写了一出短戏,上不得台面,只是自己玩玩罢了。” “哦?竟有此事?”陈锦君挑起眉梢,新奇的看向宁掌柜。 宁掌柜点点头:“今天来这边看了几出戏,倒是觉得也不是看不下去。” 碎玉赶忙问宁掌柜:“可否让我看看您的戏文?” 见宁掌柜犹豫了一下,碎玉赶忙解释:“我对曲艺了解一点,应该可以让您的戏文出现在台上。” 宁掌柜看看碎玉,又看了看楼下的大戏台,吞了吞口水。 第158章 修路大业 如果让自己的戏文真的在这样的戏台上面呈现,倒也不是不行。 宁掌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我让人取了过来。” 碎玉倒也是不急:“那到时候您让人交给我就行,我可能在后台。” 说完,碎玉就向陈锦君告退:“东家,我要下去看一眼。” 陈锦君知道她这是放心不下整个戏楼的演出,点点头让碎玉走了。 随后陈锦君看向了宁掌柜:“宁掌柜最近很闲吗?” 陈锦君问这话的本意确实是要确定宁掌柜忙不忙。 可是在宁掌柜眼里,她是陈东家,所以这句话就变了味。 他赶忙摆摆手:“不闲不闲,鸿音书局刚刚打算和报社合作印一些书。”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是,让一个进士在这里改戏文总归是屈才了。” 听陈锦君这么说,宁掌柜才回过神来,颇为别扭地说:“倒也不是忙到脱不开身,改戏文这件事情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怎么?不忙着和报社印书了?”陈锦君没好气地挖苦他,这宁掌柜也是的,当年在官场上一点都没有学到所谓的察言观色,而心直口快这一点倒是一点没落下。 宁掌柜知道陈锦君这是在说自己,赶忙摆摆手:“不忙不忙,一切依着东家的安排。” “所以,等到时候碎玉会把其他各个地方的戏班子都请了过来,宁掌柜可要帮着看看戏文,断不能有任何对你我不利的戏文出现。” 陈锦君对这方面很是谨慎,她可不想被邵沛辰或者是民国的人抓到什么莫须有的把柄。 宁掌柜赶忙点点头,他知道舆论流言的伤害有多大,自己心里也有这种分寸。 “还有,你在戏楼的事情,不能影响到鸿音书局。”陈锦君再次警告。 “东家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宁掌柜神情严肃,他知道陈锦君这是对自己寄予厚望,自然不能做出对陈家不利的事情出来。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戏台上面走过一场又一场。 她希望这个大戏楼能够给雍州带来极大的声望和影响,这样西北的经济大势对雍州的影响也能小一些。 陈锦君离开了大戏楼,径直就往雍州官府赶去。 官府的官员许久没看到陈锦君了,赶忙出来迎接:“东家今天来咱们这是为着什么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陈锦君以为自己走错了,她来的仿佛不是官府,而是一家酒楼。 带着这种诡异的感觉,陈锦君坐在了官府里面,官员忙前忙后地给陈锦君端茶倒水。 陈锦君赶忙找了一个理由流了出来,摸到了霍廷昱的办公室。 霍廷昱看着神情古怪的陈锦君,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你这是官府?真的不是一家酒楼?”陈锦君把刚刚官员们奇怪的做派告诉了霍廷昱。 霍廷昱哈哈大笑,门口的副官都忍不住侧目。 好半天,霍廷昱才收了声:“这事啊……说来怪我。” “你?你乱说什么了?”陈锦君一脸谴责地盯着霍廷昱。 霍廷昱赶忙摆手:“不是,我只是说了一句陈东家来了好生招待着,至于为什么这样,那就不知道了。”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刚刚坐在那边,我都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没事,东家可以慢慢想,然后直接和我说。”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叹了一口气:“这不一样。” “哦?”霍廷昱好奇地看向陈锦君,“东家说说,哪里不一样?” “我过来是要和雍州官府提一下修路的意见的,我若是直接和你说了,你再分吩咐下去,岂不是成了我利用和大帅交好的关系,妄自图谋了?” 陈锦君认真地看着霍廷昱,在她的认知里面,做这种事情是一定要走程序的,皇商手里本来就有许多钱财,如果贸然行事,很容易被皇帝当作眼中钉的异己,随之而来的那就是斩草除根。 这是陈家这么多年以来的行事经验,陈锦君也一直这样做,所以即使在雍州,也没有忘了规矩。 只是她忘了,霍廷昱这个人最是不守规矩的。 他笑着看向陈锦君:“东家还能做什么对雍州有害的事情不成?” 陈锦君果断地摇摇头:“那自然是不会。” “那东家为什么非要去在意那么多有的没的?”霍廷昱笑着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皱着眉头:“这样不合规矩。” “那怎么样才算合乎规矩?”霍廷昱看着陈锦君,托着腮帮子问她。 “大帅这雍州有法,有法自然就是让人遵守的,又怎么能随意更改?” 陈锦君严肃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饶有兴致地看向陈锦君,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 两只大手轻轻扳住她的肩头:“东家觉得,我霍廷昱在雍州做事需要什么规矩吗?” 他咧嘴一笑,看上去又憨又坏。 陈锦君无奈地点点头:“是,您在雍州自然不需要规矩,您自己本身就是规矩。” 说完,陈锦君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霍廷昱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好声好气地问陈锦君:“到底是为着什么事情?我听你刚刚说是想修路,修哪里的路?” 见霍廷昱终于开始说起这件正事,陈锦君赶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雍州城内和城外的路都要修,不仅要修正常的道路,铁路什么的也要修。” 霍廷昱被陈锦君这超前的想法搞迷糊了:“怎么突然要这样大兴土木?”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修大陆,为的是让雍州进出方便,以后在贸易上面不用受西北大局的影响,不然的话,万一哪天邵沛辰突然犯难,雍州岂不是成为了他的粮仓?” 霍廷昱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陈锦君已经把未来都做好了规划,他赶忙又问:“那铁路呢?” “铁路的速度快,如果能从洋人手里搞到蒸汽机,雍州绝对能够脱离西北,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城邦。”陈锦君语气格外的坚定。 霍廷昱愣愣地看着陈锦君,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仿佛运筹帷幄的军师,又好像拿着算盘的神算子。 “好,我答应你,马上安排动工。”霍廷昱点头应下。 也幸亏这半年,雍州整体的经济状况很好,再加上陈锦君对雍州军饷的支持,以及收缴的雍州商会会长蔡英及其走狗的财产,修几条大路根本不在话下。 至于铁路这种东西,霍廷昱只是向陈锦君保证自己会留意的,毕竟这种人才可遇而不可求。 第159章 雍州妙音楼 这天是雍州大戏楼第一天,正式对外卖票,也是大戏楼的开业剪彩。 只不过第一场的票卖得极少,大部分都是送出去的,除开陈家的各个掌柜,还有雍州的各路富商,甚至霍廷昱还从陈锦君这里拿了几张,给了雍州官府的几位官员。 不得不提的是,碎玉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连沈笑笑看了一圈都说碎玉这方面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掌柜。 陈锦君点点头,碎玉再怎么说也是当年马爷按照接班人的水准培养的童养媳,所以在这方面那也算是从小解除了,自然比一些半路出家的掌柜来得顺手。 “所以啊,把这大戏楼的演出交给她来安排,我也放心。” 陈锦君早早地就在二楼正中间的厢房里面等着了,她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各路人士,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这可是大戏楼第一次开台,一会可是还有剪彩的事项的。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看了看往后台张望了一下。 碎玉不疾不徐站在后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陈锦君在她身上看到了几分气定神闲。 只见碎玉冲着阁楼上面摆摆手,阁楼上面响起了三声沉重的鼓声。 “东家,开始了。”霍廷昱从门外姗姗来迟,坐到了陈锦君身边的椅子上。 陈锦君点点头:“怎么来我这里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霍廷昱刚刚在季礼那边。 霍廷昱自然而然地说:“那边已经没我什么事情了,我若是呆在那边,他们反而放不开,大戏楼第一天开台呢,总归是要陪着东家。” 说着,霍廷昱把自己外面的披风取了下来,搭在一边。 陈锦君看着从进场门上来的雍州名角,小声地和霍廷昱说:“大帅觉得,这大戏楼怎么样?” “浑然天成,东家辛苦了。”霍廷昱夸完戏楼之后,还顺带着恭维了一下陈锦君。 陈锦君哼笑了一声:“怎么,大帅最近好像转了性一样。” 她还记得霍廷昱把自己拒之门外的时候,他站在霍府望楼上,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不近人情的冷漠,现在看来,反倒是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 霍廷昱在陈锦君耳边呼气:“怎么,东家难不成后悔那天非要入霍家的门了?” “我那不是入霍家的门,而是为了在雍州快速地站稳脚跟。”陈锦君面不改色。 霍廷昱啧了一声:“那东家现在为什么又要为了雍州着想?” 他看着陈锦君,眼睛里面满满的笑意。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并不想顺着霍廷昱的话往下接:“我只是不想再带着家产满天下跑了。” “那东家对我一点点真心都没有?”霍廷昱突然严肃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看了霍廷昱一眼,很认真地点点头:“有,不止一点。” 霍廷昱愣住了,他已经做好了陈锦君说没有的准备了,可是陈锦君并没有。 “怎么?霍大帅这是失了心智?”陈锦君看着愣住的霍廷昱,狡黠地眨了眨眼。 霍廷昱低沉的声音在陈锦君耳边响起:“东家听没听过一句古话。” “什么?”陈锦君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厢房外面已经是锣鼓喧天的热闹,台上的伶人唱得热闹极了,叫好声接连不断,而想放里面,两个人看着彼此。 “英雄难过美人关。”霍廷昱这样说。 “大帅是英雄,我不是美人。”陈锦君展颜一笑。 “那东家觉得自己是什么?”霍廷昱没有想到陈锦君会认为她自己不是美人,好奇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转过头,看向了戏台上,上面正是那出经典的《穆桂英挂帅》。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落在霍廷昱耳朵里面格外清晰:“我也要做英雄。”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侧颜,分明是明媚高贵的模样,只是看上去无端的多了几分英气。 “东家这是要做穆桂英?” 霍廷昱也看向戏台上面的这出戏,问陈锦君。 陈锦君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怅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戏台子上面走过一场又一场,台下的叫好声也从未断过。 陈锦君看着登台的碎玉,对霍廷昱说:“走,大帅。” 霍廷昱知道,今天这最后一出戏结束了,紧接着就是大戏楼的剪彩仪式。 一旁报社的记者已经调试好了相机,俨然是已经做好大写特写的准备了。 于是他起身,跟着陈锦君绕过了众人视线,来到了戏台后面的后台。 徐生已经准备好了剪彩要用到的剪刀和红绸,见陈锦君来了,赶忙听了上来:“东家来了,那就是人到齐了。” 陈锦君点点头:“那就等碎玉这一折子唱完。” 不一会,大戏楼第一场演出随着碎玉的一个这=转身亮相收尾。 碎玉从下场门走下了戏台子。 霍廷昱手下的专门负责大戏楼的官员走了上去,乐乐呵呵地抱拳:“诸位前来,真的是蓬荜生辉,今天是雍州官府与陈家合作的大戏楼正式开业,所以,还是要剪彩的。” 随后,一排人站上了戏台子。 不知是谁安排的,阁楼上面传来两声鼓声,随后竟是碎玉刚刚唱完的那一出《大团圆》被所有后台的伶人一起唱响。 就在这特殊的氛围下,剪彩结束了。 霍廷昱喊住了陈锦君,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后台摆了摆手,只见戏台后面衬着那对超长的帘布被缓缓掀开。 一块巨大的牌匾被藏在了后面,上面写着“妙音楼”。 陈锦君看了一眼牌匾,又看向了霍廷昱。 她展颜一笑。 这是霍廷昱对大戏楼的心意,也是给大戏楼开业送上的礼物。 戏台下面的记者手里举着的镁光灯一次又一次地亮起,陈锦君在一片璀璨华光中,恍然看到了大戏楼日后的辉煌。 大戏楼的开业很是顺利,紧接下来的就是长达七天的演出。 雍州报社的编辑在这一版报道上面大写特写,恨不得这大戏楼明天就能傲然与全国。 陈锦君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还忍不住拿给碎玉看。 碎玉只是笑着问陈锦君:“东家难道没有信心吗?” 陈锦君反问她:“如何没有呢?只不过是现在说这些,难免为时尚早。” 碎玉眨了眨眼:“东家放心,这一天,很快会来的。” 第160章 宿命难逃 雍州城外的太平山庄因为住进来了涂公公带来的匪帮成员,还有跟着道士来到雍州的理门众人,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拥挤。 许凡明坐在主位上,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 太平山庄就只有这么一点地方,此时此刻竟是一点都不够用。 他看着太平山庄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烦躁地顶了一下腮。 “怎么,现在不嫌地方大了?”闻老看着许凡明烦躁的模样,幸灾乐祸地说。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那么多人?” 闻老哼了一声:“要我说,你小子就是没有先见之明。” 许凡明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这院子已经是咱们能找到最大的了,不然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肯定不能把人都聚在山庄里面。”闻老看着这么多人每天来来往往,自己也难免心烦。 许凡明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真让他把人散出去,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把人散到哪里。 可是许凡明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有人替他想到了。 门口悠哉悠哉的走进来了一个人,大大咧咧地自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师父怎么有空来了?”许凡明看见杜宇来了,赶忙站起身了迎接。 即使他现在是青红会的掌门,而杜宇已经不是青红会的人了,但是一日为师,许凡明不敢不敬重杜宇。 杜宇瞪了许凡明一眼,许凡明被他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 杜宇清了清嗓子:“昨天圆慧大师跟我说,罔极寺后面的院子闲置得太多年了,灰都落好几层了,如果你这里人手多的话,快点让他们上山把那些院子扫出来。” 许凡明大喜,连刚刚杜宇瞪自己那一眼都不在意了。 “您说的是真的?”许凡明赶忙问。 杜宇瞟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许凡明看杜宇面色不好,赶忙点头:“好,我这就安排。” 他正要走,杜宇喊住了他:“慢着。” 许凡明放下了刚刚抬起的脚,回头好奇地看向杜宇。 杜宇低头喝着茶,躲避了许凡明望过来的视线:“那边可以多安排点人手,太平山庄再怎么说也是要接镖的,人太多不合适。” 许凡明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那边的青红会牌匾……” “继续用。”杜宇点点头,之前那块牌匾被他们带去玉城,只不过竟是没有派上半分用处,只能怎么带过去的怎么带回来。 而现在,青红会既然已经重组,这牌匾自然也可以继续用下去。 许凡明重重地点点头:“明白了。” 即使杜宇本人不愿意再次回到青红会,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为青红会做些事情,毕竟那么多年了,那块青红会的牌匾完好如新,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许凡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章癸……” 杜宇放下茶杯:“你拜帖发出去了?” “我让他们带着拜帖走镖,虽然慢了一些,但是更稳。” 杜宇点点头:“做得对,那这么说来,剩下的就是等。” “等?”许凡明微微皱起眉头,不明白杜宇说的是等拜帖,还是等战癸。 “等拜帖发出去了,四方好友自然来聚,到时候……”杜宇眯起眼睛,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 许凡明看着杜宇,缓缓说:“杀鸡儆猴?” 见杜宇满意地点点头,许凡明也点点头:“那我就让人把杜宇带到罔极寺去,总归是人多的地方,看守起来方便。” 杜宇没有接话,后面的这些事情,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他杜宇也不过是现在青红会的一个外人罢了。 事不宜迟,许凡明立刻带着人去了罔极寺。 罔极寺里面,圆慧大师看着许凡明忙里忙外,对杜宇说:“你这徒弟,日后能成事。” 杜宇摇了摇头:“成事不成事先放一边,我只希望,他不要坏事。” 圆慧大师看着许凡明的背影:“不会的。” “他过于鲁莽了,只是可惜,我现在不在江湖上了,很多事情,还需要他自己慢慢摸索。”杜宇叹了一口气。 圆慧大师摇了摇头:“在不在江湖,他都是你的徒弟,你都应该帮着他的。” 杜宇转过身,看向圆慧大师:“难不成,你出家之后,还要插手这些俗事吗?” 圆慧大师清澈的眼睛眨了眨:“这不一样。” 杜宇笑着点了点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一样?那是你弟弟,这是我徒弟,长兄如父,师父也是父,江湖与寺庙,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圆慧大师并没有回答杜宇的话,只是两手合十,低声吟唱着佛谒。 “老和尚,你这是逃避。”杜宇和他相识多年,自然知道这是圆慧大师在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时,独有的处理方法。 圆慧大师慈眉善目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一抹苦笑:“逃了大半辈子了,不差这短短十几年的光阴了。” “可是,他已经在西北了。”杜宇阐述着这个让圆慧大师想要回避的事实。 圆慧大师又何尝不知道邵沛辰已经到了西北?只不过他一直在赌,赌邵沛辰进不来雍州,找不到这藏在深山中的罔极寺。 他闭上眼睛,有些不忍地说:“他执念太重了。” 杜宇哼了一声:“他这些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眼见着越来越近了,你这是又要跑到哪里?” 圆慧大师的心思被杜宇一眼看穿,忍不住愣了一下:“跑?” “不跑了?你可别忘了,是我带着你从沪平一路来到西北的。” 杜宇挑了一下眉梢,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青红会刚刚解散没有多久,圆慧大师就找到了自己,要随着他杜宇一起出走沪平。 为的就是躲避邵沛辰。 “你这在雍州躲了十年了,下一次打算去哪里?”杜宇问他。 圆慧大师看着远处随风而动的竹林,释然地叹了一口气:“不躲了,那么多年了,我也累了,他如果真的能找到我,那就让他找。” 说完,圆慧大师无奈地笑了一下。 杜宇听见圆慧大师这么说,忍不住愣了一下:“当真不躲了?” “不躲了,半个身子都埋到土里了,再躲还有什么意义?”圆慧大师展颜一笑,有那么一瞬间,杜宇好像看到了屋里供着的那一尊佛。 一时间,他喉头忍不住有些发梗:“但是我要躲了。” 江湖上面的事情,他已经没有那份精力了。 圆慧大师低头,看了看杜宇的双手,随后一双眼睛盯着杜宇:“你躲不掉的。” 杜宇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也是一脸苦笑。 是啊,躲不掉的。 第161章 第二只眼 雍州遍地开花,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而远在柴阳的邵沛辰却是头痛欲裂。 这天是玉城的县长上任,途经柴阳。 邵沛辰站在城楼上面,两只手死死地捏着城墙上面的石砖。 粗糙的沙砾嵌入皮肉里面,邵沛辰却丝毫不觉得痛,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去的卡车和轿车。 自己从霍廷昱手里收下了玉城,实在是情非得已。 不收,要是让委员长知道又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如果收了,那么整个西北就有了两个委员长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行事处处受限,实在是窝囊。 邵沛辰看着远去的车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只要自己把西北全部变成民国的土地,那么自己的命也到头了。 所以,邵沛辰心里居然格外希望西北其他的军阀都争气一点,自己能多多磨时间。 而邵沛辰在这里苦大仇深,柴阳的县衙却是另一副景象。 柴阳的县长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和邵沛辰的上级也是死对头的委员长通着电话。 刘芸希此刻正站在县长旁边,听着他光明正大的算计邵沛辰。 她捏紧了拳头,心里揣着无限的期待。 等县长放下了电话,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县长。 县长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现在邵沛辰还有用,可能还要等等。” 等?刘芸希最不怕的就是等。 她重重的点点头,愤愤地咬着牙:“我等,我等着看他邵沛辰生不如死。” 可是她并没有看见,县长眼中一闪而过计谋得逞的满意。 过了几天,玉城的新县长安顿好了一切,抽出时间前往柴阳来见这位西北的领事——邵沛辰。 邵沛辰早早收到了消息,一个人在院子里面做了好久,他直勾勾的看着天上飘过的云彩,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邵沛辰突然坐起身来,打翻了桌子上面的茶水。 一旁的侍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快速地跪在地上,生怕自己也像那桌子上面的茶杯一样,莫名其妙的就遭了殃。 只有邵沛辰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动怒,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是进退为难,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谁都不会想到的决定。 玉城县长前来拜谒的日子,整个柴阳县衙里面,里里外外都热闹极了。 邵沛辰看着自己面前两个委员长的眼线,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邵大人,我是玉城新上任的县长,何成。” “何县长好。”邵沛辰面无表情。 远处的柴阳县长也匆匆赶了过来:“何县长你好,久仰大名,我叫鲁则,是柴阳的县长。” 说着,两个县长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邵沛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二人握着的手,在心底冷笑了一下。 刚刚鲁则所在的位置并不近,按理来说是听不清何成的名字的,可是鲁则刚刚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何成的名字。 看来,两个人都是提前知道彼此,如果自己没有猜错,他们二人,应该已经被委员长提前安排过了。 邵沛辰抿了抿嘴:“来了啊。” 说着,他带路,率先走到了柴阳县衙里面。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刘芸希,刘芸希心里有鬼,只不过她平日里就不敢与邵沛辰对视,所以现在倒也没有被他发现什么异常。 只不过鲁则走进来的时候,视线在刘芸希和邵沛辰身上打转,邵沛辰看着鲁则的眼神,皱了皱眉头。 鲁则这段时间一直和刘芸希在一起,看上去颇为亲密,他并不相信鲁则会真的爱上刘芸希,但是只要刘芸希能够为自己盯住鲁则的动向就好。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刘芸希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任意一件关于鲁则的事情,这让他心里一时间有些不快。 只不过现在的局势很明显了,这二人明显就是委员长跑到西北来监视自己收服西北这项任务的。 邵沛辰看二人都坐下来了,幽幽地说:“如此也好,有你们二人的帮助,早日收服西北指日可待。”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两位县长,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起来颇为老谋深算。 鲁则和何成都知道邵沛辰的城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了然的神情。 鲁则和邵沛辰打交道的时间明显是要比何成多上些许的,他便先开口:“邵大人这是说得那些话,我们二人在西北干什么,还是要仰仗您的指点呢。” 他也冲邵沛辰笑笑。 邵沛辰看着他,知道他这是在警告自己在西北不要搞什么小动作,而且如果这次收服西北的行动出了问题,那么就是他邵沛辰的责任。 “鲁县长这话说得对,我来之前,委员长特地多次嘱托我,要我在西北一定听从邵大人的安排,不能自已轻举妄动。”何成也赶紧给邵沛辰上眼药。 邵沛辰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刚刚上任的玉城县县长何成说:“既然如此,那么何县长对西北现在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看着邵沛辰高深莫测的笑,何成可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是鲁则经过这么长时间和邵沛辰共事的经验,知道这是邵沛辰在打探何成有没有受到委员长什么指使。 他生怕何则一个不注意,就落入了邵沛辰的陷阱,赶忙抢过话题:“邵大人这是在关心你要做什么大事,还不快说!” 鲁则刻意加重了“大事”两个字,一双眼睛略带紧张地看着何则。、 邵沛辰见鲁则抢话,意味深长地看了鲁则一眼,鲁则对于邵沛辰的眼神,只当作没有看见。 何成来之前,就已经被委员长嘱托过了很多,只不过初次见到邵沛辰,猛地对上他那一双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他难免有些发慌。 而现在鲁则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何成也反应过来,邵沛辰绝非善类,他说的每一句话,看似为了民国,实际上却都是在试探自己的动向。 果然和委员长说的一样,精于算计,通晓人心。 何成斟酌着开口:“西北这些事情,不都是邵大人您说的算吗?我和鲁县长,不过是前来帮助您的罢了。” 邵沛辰笑笑:“帮助吗?没有其它的事情吗?” 他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在鲁则和何成之间来回看了看,又叹了一口气。 何成已经知道邵沛辰这是在套自己的话,所以回答得格外小心:“西北这么多事情,可都是您一个人说的算,就说这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柴阳和玉城,可都是您的功劳啊。” 何成看着邵沛辰,笑得一脸恭维,让邵沛辰挑不出错处。 第162章 阳谋行事 邵沛辰看着两个人那状似忠心的嘴脸,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一声,合着这何成今天来柴阳,是专门来膈应自己的? 看着两个人回自己话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术,邵沛辰忍不住多多往深处想了几分。 如果没记错,他在委员长身边那么久,还从未见过这两个人,现在看来,他怀疑委员长是不是有什么在暗中培养人手的组织了。 他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二位可能还要叙旧,我在这里不合适,先行告辞了。” 说着,邵沛辰意味深长地看着刘芸希一眼。 刘芸希抖了一下,知道邵沛辰这是要让自己告密的意思,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邵沛辰丝毫不管鲁则和何成虚情假意的挽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柴阳县衙。 见邵沛辰走了,鲁则和何成也不屑于在做出一副恭维讨好的谄媚模样。 鲁则问何成:“委员长让你带什么话了没有?” 何成摇摇头:“他老人家只是说,让你我好好盯紧邵沛辰,如果他有任何懈怠,就用他老人家的名头压着邵沛辰。” “那这么说,委员长真的不打算给邵沛辰留后路了?”鲁则眯起眼睛,心里起了杀机。 “现在动不得邵沛辰,他还有用,毕竟整个民国里面,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精明算计的人了。”何则微微摇了摇头,示意鲁则不要轻举妄动。 鲁则摆摆手:“你我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自然信你,我知道轻重。” 他用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 何成点点头:“那就好,咱们早点让邵沛辰收服其他地方,不然,就凭咱们两个,恐怕拿捏不住他邵沛辰。” 何成谨慎地说,他这次来之前,委员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千万要小心邵沛辰,不能被他看出鸟尽弓藏的局面。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邵沛辰早早就已经看到这一结局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就是自古以来的帝王之术,他一早就看出上面那位想要复辟的心思,所以他只能找借口躲到西北,与其每天和这些军阀打交道,他也不想忍受民国高层那浑浊的空气。 突然间,何成抬眼,看向了站在一旁许久的刘芸希,问鲁则:“鲁县长,这位……” 鲁则回头一看,发现刘芸希还在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就是之前我和委员长说过的,被邵沛辰欺负,然后想要复仇的女子,刘芸希。” 何成点点头:“那邵沛辰知道她已经倒戈了吗?”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邵沛辰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他们做事就更要多加小心了。 鲁则摇了摇头:“本身就是邵沛辰用尽千方百计,让委员长答应他的,就是为了让这姑娘假扮我夫人,所以,邵沛辰不会怀疑。” 刘芸希为鲁则补充:“我很早就跟着他了,他不会怀疑我的。” 说着,刘云希焦急地摆了摆手,生怕何成不信任自己,让自己在鲁则面前辛辛苦苦得到的信任毁于一旦,那自己的复仇计划就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了,自己还要一直忍受着邵沛辰的折磨。 何成警惕地看了看刘芸希,又挑眉看向了鲁则,比起这么一个来历的女子,他还是更相信和自己目的一致的鲁则。 鲁则点点头:“她就是邵沛辰手里那一把温柔刀,只不过,这把温柔刀,现在要割到他邵沛辰的脖子上了。” 说到这里,鲁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何成明白鲁则的意思,也点点头,明白刘芸希就是他们在邵沛辰那里安插的双面间谍。 “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做?邵沛辰看上去可没有对其他地方动手的迹象。”何成问鲁则。 鲁则也看出了这一点,这段时间,邵沛辰一直都是自己在院子里面喝茶看书,一点也没有对其他地方动手的迹象。 “那咱们就逼他动手?”鲁则挑了一下眉梢。 何成点点头:“阳谋。” 二人对视一笑,鲁则命人拿来了西北的地图,摊在一旁的大圆桌上。 鲁则先把柴阳和玉城两处地方标了出来,随后开始围着这两个地方看了起来。 “你觉得哪里更好一些?”鲁则一边看,一边问何成。 何成仔细看着地图上面的每一处地方,努力算计着,怎么能尽快地借助邵沛辰的能力,尽早地拿下西北,完成委员长交给自己的任务。 二人看了半天的西北地图,最终是鲁则手指点了点一个地方。 “就这里了。”鲁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何成赶忙凑了上去,看到鲁则手指的地方,念了出来:“平丘?” “对,就是平丘。”鲁则重重地点了点头。 平丘的地理位置颇为特殊。正好夹在玉城和柴阳之间,而且更靠近柴阳,这样一来,邵沛辰不得不出兵。 更何况,把玉城和柴阳联起来,也更方便二人来往,尤其是这么一来,无论是向南还是向北,都是一个面,包过去打,更有效率。 两个人都受到过完整的训练,其中就包括战略和领军,所以这么看来,平丘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鲁则和何成对视一眼,冲着彼此点了点头。 “那就平丘,”何成也认为这个地方很好,“那我们怎么让邵沛辰在我们找他之前让他知道呢?” 这是阳谋的关键,让邵沛辰明知道不可以拒绝,但是必须要去做。 哪怕最后邵沛辰不愿意选择平丘,那么他也要选择其他地方,这样就能保证西北再多一县,鲁则和何成也能再多上一位帮手。 关键是,让邵沛辰先知道这个消息,这样阳谋的效果才能更加到位。 鲁则突然转过头去,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刘芸希。 刘芸希迷茫地看着两位县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看向自己。 鲁则看出她的迷茫,可是刚刚邵沛辰走之前看了刘芸希一眼,鲁则并没有忽视掉这一点。 “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邵沛辰,就说……我和何县长商量好了,下一个目标是平丘。”鲁则看着刘芸希,告诉她该怎么做。 刘芸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何成和鲁则对视一眼,就目送着刘芸希出了柴阳县衙。 第163章 三支箭 邵沛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就躺在院子里面的摇椅上,盘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心里飞快的算计着西北这档子事情。 现在鲁则和何成已经达成了一致的界限,自己和鲁则之间那微妙的平衡也被打破,现在他邵沛辰被两个人盯着,实在是难受极了。 邵沛辰闭着眼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邵沛辰听出是刘芸希,不等她叩门,就直接说了一声:“进来。” 听见邵沛辰的声音,刘芸希的手放在院子门上的门环上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重复了一遍鲁则告诉自己的说辞,这才推门进去。 邵沛辰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静静地躺在摇椅上面。 刘芸希缓缓走了过来,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温良恭顺,以此让邵沛辰以为自己还是忠心于他。 邵沛辰从来没有怀疑过刘芸希会背叛自己,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没有自己的话,刘芸希早早地就会变成一具白骨,随着风沙消磨,逐渐也变成一粒灰尘。 “他们两个人都说什么了?”邵沛辰的声音响起,刘芸希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但是也只是转瞬间。 为了不让邵沛辰看出自己的异样,刘芸希搬来了矮凳,把邵沛辰的腿放在上面,自己跪在地上,一边给邵沛辰捏腿,一边说:“两位县长,说是下一步要攻打平丘。” “就这些?”邵沛辰举起自己手里的扳指,对着天仔细观赏着上面的纹路,浅琥珀色的瞳孔动了动。 “他们研究了很久,才选定的平丘。”刘芸希认认真真地给邵沛辰捏着腿,邵沛辰躺在摇椅上,倒也没有发现刘芸希的异常。 “行,知道了,你不用忙活了,去县衙,盯着他们两个。”邵沛辰摆摆手,示意刘芸希离开自己的院子。 刘芸希抿了抿嘴,起身冲邵沛辰行了一礼,就往外走,直到关上了院门,她才抚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刚刚有多么紧张,生怕自己在邵沛辰面前露馅,到时候,生不如死的,只会是自己。 随后,完成任务的刘芸希就开始往柴阳县衙赶去。 院子里面的邵沛辰看着天,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还真是心急,这才刚到西北没多久,竟然就要再拿下一块地方。 而且,他不相信鲁则会完完全全的信任刘芸希,所以刚刚的话,有极大可能是专门让她听到的,目的就是为了驱动自己,不得不对西北其他地方下手。 想到这里,邵沛辰忍不住坐起了身子。 这一点他早早的猜到了,只不过他实在是没有预料到这二人会这么快就到了这一步,而不是再和自己拉扯一段时日。 不过……被他预料到了这一步,他又怎么可能不做对策呢? 邵沛辰眯了眯眼,手上盘玩扳指的速度变快,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算计东西时候的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邵沛辰终于不再盘玩他的那枚翡翠扳指,躺回了摇椅,悠哉悠哉地看着偶尔掠过自己院子这一方小天地的飞鸟。 不知死活的两个人罢了,还想打平丘? 邵沛辰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何成还没有离开柴阳,邵沛辰慢慢悠悠地来到了柴阳的县衙。 他自己坐在了会客厅,自顾自地看起了报纸。 手下的卫兵赶忙把邵沛辰前来的消息告诉鲁则,鲁则和一旁的何成对视一眼。 上钩了。 两个人眼中都有着计谋得逞的喜悦,只不过两个人对邵沛辰的精明程度认知过浅,一心想着赶紧拿下整个西北,解决掉了邵沛辰,完成委员长交给他们二人的任务,但是却忽略了,邵沛辰这个人最擅长的将计就计。 邵沛辰坐在沙发上面,看着远远走来的两个人,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 “邵大人今天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鲁则明知故问。 邵沛辰也不屑于和他们两个人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 说完,不等二人反应,立刻说下一句:“二位对下一步要拿下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自己的见解?” 邵沛辰看着两个人,笑得颇有深意。 他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鲁则和何成,自己早就已经看穿了两个人的图谋,所以自己现在不是来征求意见的,而是前来迎战的。 只不过邵沛辰这也是表明了自己要立下承诺,拿下一座城池了。 鲁则和何成对视一眼,知道邵沛辰这也是被逼无奈,终于肯向前走一步了。 何成斟酌着开口:“我们二人还是听从邵大人的意见的,您说打哪里,咱们就打哪里。” 邵沛辰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成一眼:“我做决定,当真?” 这下不只是何成,就连鲁则也点点头:“我们二人是委员长派来协助您的,自然一切听您安排。” 邵沛辰垂下眼睫,笑了一下,合着看两个人还是在要挟自己。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实在是定不下来一个准确的目标,既然二位县长也没有想法,那咱们只好用一些特殊的办法。” 邵沛辰说的神神秘秘的,随后让鲁则拿来西北的地图,又去库房里面取来弓箭。 他接过鲁则手里的弓箭,冲鲁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看得鲁则后背发毛。 随后,邵沛辰又故作和善地笑笑:“怎么说呢,我的准头不好,所以,咱们三个人射箭,一人三支箭,最后那个地方的箭头最多,就是下一个目标。” 鲁则和何成对视一眼,知道这是邵沛辰设下的局,只不过气氛已经到这里了,不入局就显得没有眼力了。 何成咬咬牙:“好方法,不愧是邵大人。” 整个民国高层都知道,邵沛辰不善射箭,更不擅长打靶,这也是为什么委员长能够留他到现在的一个原因。 可是,邵沛辰真的对此一窍不通吗? 邵沛辰把弓箭递给了何成:“何县长在西北的时间最短,那几位何县长先来。” 他死死地盯着何成,把自己手里的弓箭递到了何成脸前面。 第164章 引狼上虎山 何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过了邵沛辰手里的弓箭。 邵沛辰这么做,无异于就是想看看这两个人的心思,而何成和鲁则不等地射出这三箭,不然就是自己不占理。 何则被赶鸭子上架,只能慢慢地拉开弓,搭上箭,就在这一刻,他犹豫了。 如果射中的是平丘,那么自己的心思无疑暴露得淋漓尽致。 可是如果射中的不是平丘,那么就会被邵沛辰怀疑昨天他和鲁则是传统刘芸希一起算计他,那么刘芸希这枚暗棋的处境就危险了。 何成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闭上眼睛,松开了弓箭。 只见射出去的第一支箭,精准地扎在了平丘上。 鲁则眸色黯了黯:“这样,地图离得再远一些,看不清楚,全凭感觉,这样最后的结果更公正。” 说着,他看向邵沛辰,邵沛辰知道这是鲁则在为何成解围,只不过他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两个人究竟是何种心思,鲁则这么一来,岂不是要让自己的计划泡汤? “不太好,毕竟,我准头不好。”邵沛辰意味深长地说,他的准头不好,可是鲁则和何成那都是委员长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不可能不准,所以说,邵沛辰不但自己有理由开脱,还能趁机折磨一下这二位县长。 鲁则定定的看着邵沛辰脸上的笑容,只觉得现在明明是初夏时节,自己却仿佛置身于寒冬。 他不敢再说些什么,邵沛辰的眼神通透极了,仿佛下一秒自己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就被他一览无余了,只好点点头:“大人说得对。” 随后,他看向何成,眼睛里面带着不忍心。 何成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得不继续下去,于是又搭上了第二支箭。 第二支箭,依旧准确无误地射在了平丘上面。 何成伸手去拿第三支箭,手指微微一偏,射在了平丘旁边的空地上。 邵沛辰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何成的肩膀:“平丘的确是个好地方。” 这句话正好落在了鲁则的耳朵里面,鲁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邵沛辰肯定是知道自己和何成昨天的谈话,如果此时此刻不命中平丘,那么刘芸希肯定会被怀疑。 鲁则犹豫了一下,一把抓起了三支箭。 三支箭整整齐齐地命中了平丘。 邵沛辰挑了一下眉毛,看向鲁则:“鲁县长功夫不错啊。” 随后,邵沛辰走上前,却并没有拿起鲁则刚刚放在一边的弓箭,而是眯着眼睛看了看地图上面的六只箭:“我就算三支箭全中了都没有办法,你们二人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说完,邵沛辰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个人。 鲁则和何成第一反应都是别过头去,有些心虚。 邵沛辰冷哼一声,拿起弓箭。 他拉弓搭箭的动作过于生疏,明显就是不会的样子。 鲁则和何成看着邵沛辰的姿势,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然说,这位邵大人确实一直都不擅长射击,可是也不至于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如此生疏。 可是邵沛辰刚刚也说了自己的准头不好,两个人也不能说什么。 邵沛辰看似艰难的射出了第一箭,不偏不倚地扎在了玉城的版图上面。 一时间,县衙会客厅里面的气氛有些诡异。 邵沛辰赶忙摆摆手:“这支作废了,下一支,下一支。” 随后,他又射出了第二箭,然后,这支箭不负众望地,扎在了柴阳的版图上面。 鲁则和何成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道邵沛辰这是在搞什么鬼。 邵沛辰故作不好意思地说:“准头不好,这支也作废了。” 鲁则和何成看着地图上面精准落在平丘的那几支箭,一时间不知道邵沛辰为什么还要射这三箭。 只见邵沛辰不疾不徐地拿起了最后一支箭,搭在弓上。 他眯了眯眼,眼里有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第三支箭,也就是最后一支箭,精准地落在——雍州。 邵沛辰放下手里的弓箭,满意地拍了拍手:“好,就雍州了。” 鲁则和何成立刻发出疑问:“您不是说……” “我说什么?”邵沛辰看向二人,眼睛里面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何成支支吾吾的说:“您刚刚说的是,哪里的箭最多,就是哪里。” “哦?箭最多吗?”邵沛辰装模作样地看向了地图。 二人以为邵沛辰真的是在认真看上面的箭,可是邵沛辰却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仿佛没有看到平丘上面密密麻麻的箭簇。 鲁则提醒邵沛辰:“大人,箭最多的地方,是平丘。” 邵沛辰看着他:“我知道啊。” 鲁则愣住了:“那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邵沛辰在干什么,明明是平丘,他非要说成雍州。 看着鲁则和何成一脸谴责,邵沛辰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在两个人面前来回踱步。 鲁则和何成被邵沛辰的眼神看得发毛,邵沛辰却悠哉悠哉地指了指平丘:“打平丘?” 然后,他压低声音,问鲁则和何成:“二位县长这是定了要打平丘吗?” 不等二人说话,邵沛辰一脸为难地说:“可是刚刚二位县长也说了,听我说了算,一切都是我做主啊。” “这可怎么是好?”邵沛辰走到二人面前,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问。 鲁则和何成后背上瞬间起了冷汗。这明晃晃就是邵沛辰的算计。 何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狡辩道:“平丘这个地方,柴阳和玉城能打配合,不费力气地拿下,而雍州……” 鲁则知道何成想说什么,赶快接上他的话:“柴阳之前才败给雍州,现在看来,实在不是出兵的时候。” 邵沛辰点点头:“对,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鲁则和何成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邵沛辰又突然肯定自己的说法。 “柴阳之前百姓都被江家父子压榨成了穷鬼,而玉城呢,匪帮遍地,你们哪里来的钱和军火打仗?平丘又是一个穷地方,打下来之后,它带来的收益能够支撑你我继续在西北征战吗?”邵沛辰说得一本正经。 “雍州在西北有多富饶恐怕不用我说,到时候,有了雍州的财力,你我岂不是在西北横行?”邵沛辰鼓吹着雍州的富饶和自己决定的正确,实际上呢,不过就是想利用霍廷昱牵制住这两个人,为他能够多争取一段时间,好去寻找能够让自己逃脱委员长的办法。 听邵沛辰这一段说辞,鲁则和何成都不说话了,不可否认的是,邵沛辰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他们总是感觉其中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呢,他们二人也意识想不出来。 最终,邵沛辰一锤定音:“就雍州了。” 说完,他警告地瞪了一眼鲁则和何成,然后自己转身,潇洒离去。 第165章 拜访或是试探 鲁则和何成仔细研究了很多天,都没有发现邵沛辰选雍州的用意,于是只好作罢。 不仅是邵沛辰深思熟虑出来的结果,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就这么被初来乍到的两个人发现其中的奥秘。 这天,鲁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一旁的何成说:“我可能要去一趟雍州了。” “去雍州干什么?”何成不解地问他。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看起来这次是我们成功让邵沛辰选择了下一个目标,让他继续完成任务,可是我总觉得我们被他算计了。” 说着,鲁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要去雍州找那个霍廷昱问问?”何成问他。 鲁则点点头:“雍州不好打,我敢说,雍州现在的军火储备,恐怕比你我加起来都要多。” “那怎么办,向委员长求助?”何成知道的,他刚刚上任玉城县长的时候就知道了,玉城的库房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不行,我还是先去一趟雍州,总归是要当面了解一下。”鲁则打定了主意。 “那咱们一起去。”何成把玉城的那些烂摊子推给了自己的手下,打算自己和鲁则走一趟雍州。 而雍州的霍廷昱听说柴阳和玉城新上任的县长要一起来雍州拜访,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知道为什么,霍廷昱总是觉得来者不善。 这天,鲁则和何成早早地赶到了雍州,两人自从进了雍州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迎接二人前往雍州官府的车队,到了霍廷昱的会客室。 “鲁县长,何县长。久仰大名,二位的到来真的是让我这雍州官府蓬荜生辉。”霍廷昱一本正经地打着官腔。 “霍大帅才是一表人才。”鲁则乐乐呵呵地回应着霍廷昱。 霍廷昱笑着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二位县长今日来我这雍州拜访,为的是什么事情?” 鲁则和何成对视一眼,何成打起了马虎眼:“没什么,只是我初次来到西北,鲁县长想要带我四处拜访一下。” “哦?”霍廷昱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也没有接两个人的话,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两个人来雍州,究竟为的是什么? 反倒是他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鲁则和何成更加高看了一眼,在心里给霍廷昱和雍州下了一个“富强”的定义。 二人斟酌了半天,也没有人开口,反倒是霍廷昱趁着副官上茶的功夫,问了二人一句:“二位都是隶属于民国政府的吗?” “是。”何成果断地回答,只不过实际上的情况只有他和鲁则自己知道。 鲁则也跟着何成点点头,不能让霍廷昱知道他们二人并不是单单隶属于民国政府,而是直隶于委员长,是委员长为了拿下西北,同时监管邵沛辰的爪牙。 霍廷昱点点头:“那二位这次来,受的是谁的命令?” 鲁则留了一个心眼,他知道之前霍廷昱私下和邵沛辰见过面,所以霍廷昱应该是知道邵沛辰的实际身份的,于是他对霍廷昱是这么说的:“民国在西北的所有事情,听的都是邵大人安排。” 说到邵沛辰安排的时候,他隐隐的咬了咬后槽牙。 他还记得邵沛辰用三支箭,给自己还有何成来了一个下马威,为的就是让自己和何成知道,民国在整个西北的所有事情,还是他邵沛辰做主,他们两个县长只有听命于他的份。 想到这里,鲁则捏紧了拳头,指关节随着他的用力而慢慢开始泛白。 霍廷昱注意到了这一点,拿起茶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看起来,这两个人,好像并不敬重邵沛辰的模样。 何成没有忘了他和鲁则这次来雍州的主要目的,慢慢悠悠地问霍廷昱:“霍大帅觉得,现在西北的局势如何?” 听他这么问,霍廷昱拿着杯盖的手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垂着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意味深长地说:“西北啊,风雨欲来。” “哦?”鲁则眯起眼睛,好奇地问霍廷昱,“大帅的意思是,雍州不太平?” “太平吗?”霍廷昱抬眼,似笑非笑地觑着鲁则。 鲁则被他这一眼弄得说不出话来,霍廷昱说得没有错,西北确实不太平了,自从邵沛辰到西北的那一天开始,西北表面的太平祥和就已经步入了尾声。 现在的局面,也只不过是大厦将倾之前的风平浪静罢了。 霍廷昱早早地就看穿了这一点,鲁则和何成的拜访,也恰恰印证了霍廷昱的猜想。 邵沛辰这是对雍州起了想法?所以派着两个人先礼后兵? 还是说,邵沛辰想要雍州和柴阳玉城联手,拿下其他的军阀? 霍廷昱幽幽地说:“我霍廷昱管不了西北其他的地方,也没有那个义务去管,所以,我顾好我雍州一方水土一方百姓,至于各位想要在西北得到些什么,都和我霍廷昱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当然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不是不懂,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咱们就只好,战场上见?” 说完,霍廷昱眼神淡淡的落在了鲁则身上。 鲁则皱了一下眉头,霍廷昱这就是很明显的,不去主动招惹别人,但是一旦威胁到了雍州,那么他就会出手。 这么看来,倒是也能够想明白为什么邵沛辰想要拿下雍州了。 雍州富有,而且兵强,如果不能一下击败,恐怕只会是惹来西北其他军阀的针对。 可是鲁则这一犹豫,正好落在了霍廷昱眼里,霍廷昱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不对劲。 这个鲁县长,听到自己说这话,居然第一反应是感到棘手,而不是第一时间否认并解释自己对雍州没有想法。 这么看来,两位县长来者不善啊。 霍廷昱放下手里的茶杯:“怎么,二位这是对雍州有什么想法吗?” 他警告地看着鲁则和何成一眼,鲁则赶忙摇摇头:“不敢不敢。” 霍廷昱嗤笑一声:“当真不敢?” 说着,霍廷昱又看向了一直坐在鲁则旁边的何成。 何成听鲁则说过,霍廷昱当初和柴阳军阀的江大帅炮火连天,打得江大帅投降,而雍州未费一兵一卒的光辉事迹。 第166章 敏锐的直觉 只是……柴阳大帅是军阀,而柴阳县长背后是民国,他不信霍廷昱敢于和民国政府作对,但是他也不敢赌霍廷昱不敢动手。 何成问霍廷昱:“大帅,您这雍州,恐怕整个西北,觊觎的人不在少数。” “西北?西北一直以来都是各个军阀之间互相平衡的,现在二位的到来打破了这平衡,何县长,您说说看,最先正式开战的,会是谁和谁?” 霍廷昱死死盯着何成,眼睛里面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现在三个人之间的话题,已经隐隐到了崩盘的极限,鲁则看出了这一点,赶忙起身告辞。 何成看了一眼鲁则,也站起身来对霍廷昱告辞。 霍廷昱看了看一旁的副官,在心里衡量着拿下这两个人的可能性。 随即,他也站起来作势要送送二位县长。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一旁的屏风,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恕不远送了。” 随后,副官带着鲁则和何成离开了霍廷昱的会客室。 等会客室的门被关上了,陈锦君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站在窗户边上,和霍廷昱一起看着两位县长的轿车逐渐远去。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动手?”霍廷昱跟着陈锦君走回了沙发,问她, 陈锦君摇了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哦?明明两个人都已经上门挑衅了,估计下一步就是直接宣战了。”霍廷昱神色凝重,仅仅是打仗,他不怕的,只不过,柴阳和玉城后面站着的是民国,这样不免让他投鼠忌器,畏首畏尾。 陈锦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那个鲁则,刚刚提起邵沛辰的时候,情绪不对。” 她这么一说,霍廷昱突然想起了鲁则那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 “照你这么说,鲁则和邵沛辰不和?”霍廷昱一时间不敢置信,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在江家的时候,邵沛辰身边的那个女子,现在是鲁则的县长夫人。 陈锦君也不敢妄自下结论,只是开始回想着刚刚鲁则和何成在这里和霍廷昱说的每一句话。 “你说,邵沛辰,为什么突然指使他们两个和雍州作对呢?”陈锦君一时半会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而且,你说过,邵沛辰收下玉城的时候很是为难,为什么现在又要拿下雍州了呢?” 陈锦君一连抛出两个问题,霍廷昱按照陈锦君的思路去想,果然处处都是不对劲的地方。 别的不说,就说他邵沛辰单单收下一个玉城就能犹犹豫豫地收下,按照霍廷昱的估计,如果不是自己露出的怀疑的表情,估计邵沛辰还会再推脱一会。 这对于一个任务是拿下整个西北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对劲极了。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其中一定有蹊跷。” “那照你这么说,邵沛辰和这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实际上和谐?那为什么鲁则身边的夫人,是邵沛辰的人?” “鲁则的夫人,是邵沛辰的人。”陈锦君喃喃地念叨着这一句话。 突然间,她想通了很多地方。 “所以,鲁则身边的那个夫人,是邵沛辰的人,那么她很有可能是邵沛辰派到鲁则身边监视鲁则一举一动的。”陈锦君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所以,邵沛辰会在你把玉城奉上的时候,感到为难,因为这个何成来了西北,他邵沛辰的手边没有多余的人去监视何成的一举一动,所以,邵沛辰才会对收下玉城感到为难。” 陈锦君说完之后,一脸震惊的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就想得通了,鲁则和何成,并不是直接听命于邵沛辰,而是很有可能收到自己上司的命令,让他们听命于邵沛辰,好早日拿下西北?” 陈锦君一下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严肃极了:“所以,邵沛辰在民国政府高层中的处境,可能很难。” 不然,也不会有人专门培养鲁则和何成来西北这个地方,协助邵沛辰的时候盯紧了邵沛辰。 陈锦君继续说:“那不妨大胆地猜测一下,为什么鲁则和何成要盯着邵沛辰,难不成是怕他跑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陈锦君一时间又想不起其他可能性。 可是霍廷昱却幽幽地说:“不知道东家有没有听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陈锦君愣了两秒,随即震惊地看向霍廷昱:“不会……” 霍廷昱点了点头:“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最说得通了。” “邵沛辰这么聪明的人,岂不是……”陈锦君不相信邵沛辰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霍廷昱好奇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难以置信地说出了心里的猜想:“邵沛辰,他是故意让鲁则和何成来攻打的?” 不得不说,陈锦君对政治的敏感度很高,所以现在分析起邵沛辰的处境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霍廷昱正要说些什么,只见陈锦君不停摇着头:“不对,不对,没有证据,我不能肯定。” 陈锦君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就在这时,副官敲了敲门,打断了陈锦君的思索。 “进。”霍廷昱拍了拍陈锦君的肩膀,示意她并不急于一时。 副官走了进来,却是看向了陈锦君:“东家,您的随从说,让您和大帅前往陈家。” “说是什么事情了吗?”陈锦君揉了揉额角,问副官。 副官摇摇头:“他是和太平山庄的许镖头一路的,刚刚来说了一声,现在已经走远了。” 许凡明找自己?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曾经让许凡明帮自己查探一下邵沛辰在民国高层的处境,会不会是…… 她抬起头,正好和霍廷昱对上了视线。 “东家要去吗?” 霍廷昱并没有催促陈锦君,而是让她自己做决定。 陈锦君点点头:“我之前让他查了一些关于邵沛辰的事情,现在应该是查到什么了。” “那走?”霍廷昱为陈锦君拿起了一旁的油纸伞。 陈锦君点点头,说不思考许凡明查到的事情,能够让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 霍廷昱看出陈锦君的期待,劝告她:“东家不要过多期待了,邵沛辰这个人,即使查了,恐怕查到的也是他想让我们知道的消息。” 陈锦君抿了抿嘴,她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许凡明带来的消息:“所以,我让他去查,也是因为,邵沛辰绝对不会想到,我们有江湖上的消息渠道。” 霍廷昱点点头,为陈锦君撑开伞,遮住了夏季的炎炎烈日。 第167章 处境与叛徒 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等陈锦君和霍廷昱到了陈家,许凡明早早的就已经坐在了屋里。 陈锦君也顾不得那么多,匆匆感到无力,见到许凡明的第一句话就是:“查到什么了?” 许凡明咧嘴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查到了什么,而不是有什么急事?” 陈锦君摇了摇头:“你如果有什么急事,找的只会是我,而不会让我喊上大帅。” 说着,陈锦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霍廷昱坐下。 霍廷昱一脸自然地坐在了陈锦君旁边,脸上丝毫没有一介大帅被轻视的不悦。 许凡明注意到了这一点,忍不住在心底啧啧称奇。 “说,到底查到什么了?”陈锦君看向许凡明的眼神既忐忑又期待。 许凡明挑了一下眉:“你说的没错,邵沛辰在民国政府的地位和处境,确实不太好。” 听到这里,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一眼。 陈锦君压抑住心里的喜悦:“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凡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民国高层,有一位委员长,祝洪。”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几乎每一张报纸上面都会有这个名字。 “他怎么了?和邵沛辰有什么关系?”陈锦君问许凡明。 许凡明继续说:“邵沛辰这个人呢,直接听命于祝洪,不受其他民国高层的影响。” “所以,邵沛辰在西北也是祝洪给他下的命令?”霍廷昱皱紧了眉头。 “可以这么说。”许凡明点点头。 陈锦君坐起身子,看向许凡明:“鲁则和何成,不是邵沛辰的人,对吗?” 许凡明点点头:“对,鲁则和何成都是祝洪祝委员长特别培养出来的手下,专门用来盯着邵沛辰的手下。” 许凡明查到这些都是足够隐秘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在江湖上面混迹多年,恐怕也不会那么快拿到那么准确可靠的消息。 “那你有没有查到,如果邵沛辰拿下了整个西北之后,他将面对的是什么?”陈锦君看着许凡明,谨慎地问。 说起这个,许凡明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眼里露出了不忍。 看到他的表情,陈锦君已经明白了邵沛辰会面对的是什么。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了。” 随后,房间里面陷入了安静,陈锦君两手交叉放在鼻子下面,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 许凡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突然间,陈锦君想到了什么,赶忙说:“所以鲁则和何成确实是要和雍州开战。” 霍廷昱点点头:“对啊,刚刚他们两个那副态度,明显就不是来好好交流的。” 陈锦君摇摇头:“我是说,是邵沛辰要他们向雍州开战的。” 霍廷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邵沛辰是打算……” 他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眼神,知道霍廷昱想到的就是自己刚刚想要说的。 许凡明没有搞明白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只是突然出声说:“还有一件事情。” 陈锦君回头看向许凡明,不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 许凡明抿了抿嘴:“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不知道东家还记不记得那个柴阳县长的县长夫人?” 陈锦君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那位女子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跟在邵沛辰身边,了结了江家父子,第二次,她就从邵沛辰身边摇身一变,跟在了柴阳新上任的县长身边,成为了县长夫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许凡明顿了顿:“她叫刘芸希,是邵沛辰培养多年的刀子。”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那为什么这把刀子会跟在鲁县长身边?邵沛辰指使的?” 许凡明点点头:“邵沛辰派刘芸希在晨阳县长身边盯着柴阳县长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有大帅之前说的,邵沛辰在听到大帅要把玉城奉上的时候,格外迟疑,就是因为,玉城再来一位县长,就意味着祝洪祝委员长在西北又多了一双眼睛盯着邵沛辰,而邵沛辰没有第二个刘芸希跟在玉城县长身边。” “那这个刘芸希,跟在鲁县长身边都做了什么?”陈锦君问许凡明。 许凡明哼笑了一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女子,看起来是邵沛辰手下的人,只不过奇怪的是,她对邵沛辰的忠心程度,值得质疑。” “她做了什么吗?”陈锦君不相信邵沛辰会放任自己身边有不忠心的人存在,尤其是他在民国高层是这么艰难的处境。 “很有意思,东家绝对想不到。”许凡明微微扯了扯嘴角,脸上多出几分饶有兴致的邪笑。 陈锦君不解:“莫不是,她背叛邵沛辰不成?” 刚刚说完,陈锦君自已否定掉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如果她真的背叛了邵沛辰,邵沛辰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发觉?” 就算邵沛辰再信任刘芸希,像他那样的人,也不可能一点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可是许凡明在陈锦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对,就是背叛。” 陈锦君瞪大了眼睛:“那邵沛辰就一点都没有察觉。” 许凡明想了想,捏着下巴说:“就现在邵沛辰对刘芸希的态度看来,邵沛辰是还没有察觉的。”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消息,既然刘芸希背叛了邵沛辰,也就是说,她的手里一定有能够拿捏邵沛辰的把柄,或者是和邵沛辰有仇的实际证据,不然就以鲁则和何成两人看来,不可能轻而易举的相信刘芸希的一面之词。 陈锦君嗤笑了一声:“这么看来,西北的局势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霍廷昱坐在陈锦君身边,对陈锦君说:“这么看来,咱们有必要分别会一会邵沛辰和这个刘芸希了。” 陈锦君点点头:“先把邵沛辰弄到雍州,然后找个理由。让他留在雍州,再去柴阳见一见这位县长夫人。” 她眼睛里面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霍廷昱怔了一下, 许凡明看着二人之间眼神交流,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不合时宜的说:“还有一件事,东家,青红会的拜帖已经随着大戏楼派出去找戏班的商队一起发出去了,到时候,还希望东家来一趟。” 说完,不等陈锦君点头,他立刻起身走了。 第168章 设局请君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的背影,对霍廷昱说:“我总觉得邵沛辰这是想要雍州和柴阳玉城两虎相争,最后罗德两败俱伤。” 霍廷昱点点头:“现在看看整个西北,也只有雍州有能力阻挡两个来自民国祝委员长亲手培养出来的县长的联手了,他自然要用雍州阻拦一下,不然,到时候西北的县长越来越多,离他邵沛辰的私企也越来越近,岂不是他自己催着自己上路?” 柴阳的邵沛辰收到霍廷昱的邀请函时,犹豫了一下。 他紧紧地捏着那封信,眯起眼睛。 去还是不去呢? 邵沛辰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凉气,该不会霍廷昱查到了什么,可是不应该啊,他在来西北之前,特意躲过了许多关口,一路走着山路进得西北,就连他的轿车都是鲁则上任的时候带过来的。 可是如果霍廷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那就不可能会猜到自己为什么要让鲁则和何成对雍州宣战,所以……自己暴露了。 他甩了甩手里的信封和信,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了这一趟雍州,还真的是不去不行了。 他起身,坐上政府给自己配的轿车,前往雍州赴霍廷昱的邀请。 邀请函上面写的是,雍州大戏楼的开业演出马上面临落幕,所以要邀请他前去欣赏演出。 可是邵沛辰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他一眼就看出这封邀请函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着是让自己前去欣赏演出,可实际上,恐怕就是霍廷昱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他到达了邀请函上面写着的大戏楼,下了轿车。 邵沛辰忍不住压了一下鼻梁上面的墨镜,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大戏楼。 老刽子手鲁问一早就收到了消息,见邵沛辰从车上下来,伸手拦住了她。 邵沛辰看着眼前黑塔一样的男人,忍不住眯了眯眼。 刽子手? 他上下打量了这个人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人的来历。 看来这大戏楼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他跟在鲁问后面,一路上了妙音楼二楼,那个正中间的包厢。 邵沛辰一走进去,就看见陈锦君和霍廷昱坐在里面,茶几上茶杯里面的茶水还散发着热气。 “霍大帅,陈东家。”邵沛辰微微抱拳,做足了礼节。 霍廷昱和陈锦君赶忙站起身来,迎着邵沛辰坐下。 “说说,二位把我喊来,估计不单单只是为了看一出戏。” 邵沛辰端起茶杯,闻了闻里面的茶汤,只不过一口都没有喝。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戏台上面。 邵沛辰看了一眼戏台上面,随后也不说话了。 既然陈锦君和霍廷昱不急,自己也没有必要上赶着去做什么。 突然,陈锦君放下手里的茶杯,指着戏台上对霍廷昱说:“大帅,看那韩信,只是想要一个爵位罢了,可是高祖给他的,远远不止一个爵位,高祖对自己出生入死建功立业的部下,实在是一位明君。” 说完,陈锦君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了邵沛辰身上:“邵大人,您说呢?” 邵沛辰转过头来,看着陈锦君:“东家说话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看来陈锦君和霍廷昱果然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也不能这么巧,韩信陪高祖征战多年,最终封官进爵,而自己陪委员长这么多年,甘心做一个无名之辈,只是可惜自己最后不过是走狗良弓罢了。 就连戏台上面这一出戏,也是专门为了他安排的。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二位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说着,邵沛辰摇了摇头。 霍廷昱看向邵沛辰:“那咱们就说说,大人为什么要指使柴阳和玉城两位县长,要和我雍州开战。” 邵沛辰定定地和霍廷昱对视,良久,他缓缓说:“具体是什么原因,二位应该很清楚了,再问我,也不过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罢了。” 说着,邵沛辰站起身来,走到栏杆旁边,一边叹气一边用手轻轻拍着栏杆。 “我的任务,就是帮助委员长,以及民国政府拿下整个西北,至于过程嘛,我自己定。” 邵沛辰转过身,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直截了当地说:“恐怕是不想自己身边有太多眼睛,不然自己哪天死在了睡梦里都不知道。” 她这一番话几乎是直接告诉邵沛辰,自己已经知道他所在的处境了。 邵沛辰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锦君:“眼睛?什么眼睛?” 陈锦君浅浅地笑着,也不多说,举起茶杯,装模作样敬了邵沛辰一杯。 邵沛辰哼笑了一声,转身继续看向戏台。 之前戏台上面的汉高祖和韩信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出经典的评剧《乾坤带》。 邵沛辰走回自己的座位:“怎么,二位如此煞费苦心,是想告诉我邵某人什么吗?” “邵大人不应该,把雍州当作挡箭牌。”霍廷昱把邵沛辰的茶杯满上,往他面前推了推。 邵沛辰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听懂霍廷昱话里的意思。 他笑了:“这怎么能是挡箭牌呢?本来,雍州也是我这次来西北的任务之一了。” 霍廷昱眯了眯眼:“那照这么说,我也只能对邵大人说一句抱歉了。” “哦?”邵沛辰好奇地挑眉,他不知道霍廷昱为什么要和自己说抱歉。 “雍州这段时间,要忙着经营大戏楼,而且还要修路,恐怕没有多余的钱拿去当军费。”霍廷昱看着邵沛辰。 言下之意,就是让邵沛辰不要做雍州能够平白无故的帮他邵沛辰拖延时间。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的表情:“雍州,怎么可能没钱呢?” 说着,他若有所思地把视线投向了坐在霍廷昱身边的陈锦君。 陈锦君喝茶的动作一顿:“这大戏楼就是陈家出钱盖的,现在……陈家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周转了。”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邵沛辰哈哈一笑,在一瞬间收回了脸上装模作样的笑意。 “二位这是要和我邵某人谈条件?”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陈锦君刚刚并没有提及没钱的事情,而只是说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资金周转。 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邵沛辰笑笑。 第169章 互探底细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邵大人想说什么?”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说,我现在身在雍州,是在二位的地盘上面,我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位想听什么?” 陈锦君沉吟了一下:“老话说,破财消灾,大人这算盘打断好,让我们破财,消的是您的灾,实在是精明。” “所以,大人是破财呢,还是受着灾呢?”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问他。 邵沛辰笑笑:“东家看得透彻,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我不打算破财,也不打算受灾。” “哦?大人这是痴人说梦。”霍廷昱哼了一声。 邵沛辰手心向下,压了压手,示意陈锦君和霍廷昱听他讲:“二位稍安勿躁,虽然再怎么说,这件事情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在,只不过,我现在的处境,二位也是知道的,救人一命的事情,二位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邵沛辰看看陈锦君,又看看霍廷昱,希望从两个人的反应里面套出来他们究竟知道多少关于自己的事情。 陈锦君才不会那么轻易地被邵沛辰套出话来,她哼笑了一声:“邵大人,您这么说可就真的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邵沛辰一怔,他没有想到陈锦君这般软硬不吃,他又转过头看向霍廷昱,只见霍廷昱也皮笑肉不笑的正看着自己。 “邵大人,该知道的咱们都知道了,不如开诚布公的聊聊,少绕这些圈子。”霍廷昱冲着邵沛辰举了举茶杯。 邵沛辰垂着眼睫,抿着嘴:“二位,都知道多少?” “我刚刚说过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霍廷昱收回脸上装模作样的笑容,似笑非笑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眯起眼睛,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就那样风轻云淡地看着自己,可是他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能够和祝委员长抗衡。 邵沛辰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他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也许,只是也许,霍廷昱加上陈锦君,假以时日,是不是真的能和祝洪抗衡?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他该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霍廷昱已经看出了邵沛辰正在沉思着什么,赶忙喊他:“邵大人,考虑好了吗?” 邵沛辰啧了一声:“做个交易。” “邵大人说说看?” 邵沛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二位都知道,我也就直说了,我之所以让鲁则和何成对雍州开战,确实是为了转移他们两个人的视线,给我自己多多争取一段时间。” “毕竟,我不想死。” 他脸上的褶子微微抽动:“之前霍大帅把玉城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以为那几秒钟的犹豫不会引起注意,没想到啊,二位果然不是一般人,想必二位现在应该知道,我在西北的地位了。”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这个邵沛辰还真的是狡诈,在这里说了半天,竟是一句关于自己的信息都没有,一直在说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消息迷惑视线。 她也不给邵沛辰留面子,直截了当地揭穿邵沛辰:“大人现在在西北,恐怕也是身不由己,毕竟您的顶头上司,可是等着您凯旋的时候,要了您的命。” 陈锦君看着他笑得别有深意,邵沛辰点点头:“东家知道的不少,说得对,等到西北收复归顺的那一天,就是我邵沛辰的死期。”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笑笑:“可是,我也想活啊。与其让他们从其他地区下手,到最后强大了,再来拿下雍州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是我不,我偏偏要让他们打雍州,现在的他们打雍州实在是太难了,按照我的估计,没有年根本打不下来。” 邵沛辰恶狠狠地咬着牙:“我就跟那个老东西耗着,看看我们两个,谁先撑不住。” “所以,大人就要我们破财消您的灾?”霍廷昱看向邵沛辰,“天下哪里又有这样的道理?” 邵沛辰摆摆手:“哪顾着想那么多,我先活着再说。” 一旁的陈锦君沉吟了一下:“这样,您给我们透个底,现在柴阳的兵力,和玉城的兵力,都有多少?” 听见陈锦君这么说,邵沛辰笑了,似是顾忌着此时正在戏楼里面,笑得很压抑:“好一个知己知彼,东家,你若是个男子该多好?” 说完,邵沛辰啧了一声,略带遗憾地摇摇头。 这句话让陈锦君感到不悦:“什么叫做若我是男子?大人说话真的是,没有半分的逻辑可言。” 邵沛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身边有一个女人,上次在江家的时候,你们见过。” 听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轻描淡写地说:“哦?” 邵沛辰有些怀念地说:“我对她,寄予厚望,那才是一个女人,而东家,不像女子,却是像男子,我想,这可能和东家在京城的时候,女扮男装有关。” “所以?大人现在,不应该告诉我们,柴阳和玉城各有多少兵力吗?” 陈锦君不想听邵沛辰对自己评头论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邵沛辰却是意犹未尽:“东家还是听我说完的好。那个女人,是我一手培养的,现在在鲁则身边,替我盯着鲁则。” 陈锦君嗤笑一声:“大人居然放心自己的女人跟在别人身边,还是跟在一个要取大人性命的人。” “此言差矣。”邵沛辰神在在的摇头,“她对于我来说,不单单只是一个女人,还是我最得力的帮手,只要是能够帮到我,那么她在谁的身边,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关系。” 说完,邵沛辰看向陈锦君:“东家可明白?” 陈锦君摇摇头,脸色铁青地说:“不明白。” 霍廷昱打断邵沛辰的长篇大论:“大人,咱们还是聊聊,打仗的事情。” 霍廷昱神情严肃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如梦方醒,随着霍廷昱抱拳:“对不住了,忘了二位之间的关系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半分赔罪的模样。 霍廷昱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沿,神色森然:“大人也不希望,祝委员长再派第三位县长来到西北。” 第170章 不起眼的医馆 邵沛辰突然缓缓的笑了:“大帅说得对,我不希望,所以,雍州和柴阳以及玉城,打一仗,至于能拖多长时间,我相信大帅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笑意不达眼底,拿捏住了霍廷昱的软肋,那就是他不会放着雍州不管的。 陈锦君看出邵沛辰隐隐的得意,哼了一声:“大人,我陈家只是没有周转资金,不代表我陈锦君拿不出钱,也许,鲁县长和何县长可以看看,他们最喜欢哪个地方?” 如果说霍廷昱是威胁,那么陈锦君就是把刀明晃晃地架到邵沛辰的波组合。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的神情,知道她能做出来这种事情,赶忙正色道:“那我也之说了,二位若是能够拖住鲁则和何成再西北扩张的意图,我邵沛辰自然也能够保雍州一直处于不败之地。” “哦?大人打算怎么让雍州处于不败之地呢?” 霍廷昱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梢,丝毫看不出刚刚威胁邵沛辰时候的压迫感。 邵沛辰也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主要是一开始,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要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来,尽管他们之间的争斗完全因为自己而起。 可是现在自己不得不掺和到三方之间的斗争当中去了,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手里有着柴阳和玉城的兵力档案,为表诚意呢,送给二位。” “我邵某人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活着罢了,如果说,雍州真的拖住了,西北不被收复,那么我邵沛辰还能多活一些时日,既然我能够活着了,这西北,倒也是没有收服的必要了。” 邵沛辰的条件开得很有诚意,不难看出她是真的很想活着。 紧接着,他又说:“作为交易人,二位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霍廷昱问他,脸上带着意思谨慎。 邵沛辰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祝洪之前说,只要我帮他收复西北,他就告诉我这个人的消息,既然我打算和他死磕,那么这个人我必须找到。” “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个人?”陈锦君心里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南山罔极寺里面的那个圆慧大师,和邵沛辰一样的面容,但却是截然不同的眼神。 “因为这个人对我很重要。”邵沛辰陷入了回忆里,没有发现陈锦君透过自己看别人。 “这个人……是谁?”陈锦君缓缓问。 邵沛辰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我大哥,分开三十多年的大哥,邵文卓。” 陈锦君怔住了,邵沛辰在找的人就在南山的罔极寺,自己还和那位圆慧大师面对面的说过话,而就是这么一个人,邵沛辰处心积虑帮助祝洪拿下整个西北,为的就是一个关于圆慧大师的消息。 陈锦君抿了抿嘴,现在圆慧大师已经出家那么多年了,身前的那些俗事,估计也早早放下了,陈锦君没有说话,她没有权力替别人做决定,只能点点头:“三十多年了,能不能见面,不是单单找的事情了,这种事情,看缘分。” “缘分。”邵沛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有些怅然地扬起了头,“还有缘分吗?” 陈锦君抿了抿嘴:“缘分这件事情,岂是你我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邵沛辰点点头:“东家说得对,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合作愉快?” 霍廷昱伸出手,与邵沛辰的手相握。 陈锦君在一旁看着邵沛辰:“邵大人现在在雍州,来都来了,这戏楼明天是最后一天的开业演出了,之后就是休息两天,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能再来雍州,多留一天,看看戏也是好的。” 霍廷昱也在一旁附和:“邵大人觉得呢?”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状似询问实际强留的眼神,无奈地笑了:“我有拒绝的必要吗?” 霍廷昱也咧开了嘴:“没有。” 陈锦君也笑着对邵沛辰说:“既然如此,那这间厢房,就先借给大人了?” 说完,陈锦君转身离开了,留下霍廷昱和邵沛辰再想放里面一边看戏,一边商量着如何用最少的兵力牵制柴阳和玉城。 这边,陈锦君出了大戏楼,立刻钻进了雍州官府的轿车,竟是径直去了柴阳。 到了柴阳县城,陈锦君在离城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车,她走到一辆黄包车旁边。 黄包车的车夫不是别人,正是早早说好在这里等待的许凡明。 “上车。”许凡明压低了草帽。 许凡明带着陈锦君,一路来到了柴阳城里的一家医馆。 “她在这里面?”陈锦君低声问许凡明。 许凡明点点头:“她来了好多次这家医馆,基本上都是三天一次的频率,估摸着一会她就该来了。” 陈锦君下了黄包车:“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陈锦君走进了这家算不上大的医馆。 医馆虽然小,可是却是干干净净,整洁有序,陈锦君走进去,医馆里面没有患者,只有一位年迈的女医坐在中堂。 见陈锦君进来,老太太看着她,幽幽地问:“姑娘看上去十分康健,为什么要来我这医馆呢?” 陈锦君看着这位老太太,虽然眼睛已经因为年迈而开始变得浑浊,可是看着自己的时候,依旧温和极了。 “不瞒您说,我这次来呢,是为了在您这里等一个人。” 陈锦君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锦君:“等人?我这是医馆,不是茶馆。” 陈锦君点点头:“她就是我这里的病人,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她说。” 听陈锦君这话,老太太想了想:“这个时间……你是在等县长夫人?” “正是。” 老太太脸色一凝:“看你这模样和打扮,非富即贵,又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找县长夫人呢?去县衙不是更快吗?” 陈锦君微微一笑:“您有所不知,有些面呢,需要在私下里见。” 说完,陈锦君诚恳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姑娘先坐。” 陈锦君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还是想问一下,刘小姐是什么病?” “癸水来了半个多月,恐是伤到了根本。”老太太头也没抬。 陈锦君看着老太太忙碌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看来,这路边小小的不起眼的一间医馆里面,居然是一位少见的女医。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问老太太:“您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找县长夫人吗?” 老太太轻笑了一声:“县长夫人是官,你这副打扮看上去也是官,所以,官找官,我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罢了,这些事情,哪里又能轮到我说什么呢?” 陈锦君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倒也是没有再说什么。 第171章 同仇敌忾? 这个世道里面,女医本来就少,就算是偶尔有一两个,也基本都是大户人家为小姐太太准备的,和这些平头百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可是这个医馆就这么在路边,而且只有一个女医,还是专门医治闺中那些事的,实在是稀奇。 想到这里,陈锦君就忍不住打量起这家医馆里面了。 不单单有草药柜,还有一些陈锦君只在雍州那家西洋医院里面才见得到的东西。 她不由得对这位老太太起了好奇心:“您在西洋留学过?” 老太太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见她盯着的是自己的那些仪器,随即摇了摇头:“没有留过学,只是以前在洋人的医院里面打下手罢了。” 陈锦君看着老太太:“按您的医术,去到大户人家当一个府医不难,怎么反倒是在这里待着?” 她对这个老太太充满了好奇心,能够会这些的医师并不多,尤其是眼前这位老太太,不单单会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针灸,还对西洋的医术颇为了解,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也难怪刘芸希回来找她医治。 老太太听了陈锦君的话,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我自是不愿意在府里当府医的,那样虽然轻松,可是到底只能医治一户人,而像我现在,岂不是能够医治很多人?人呐,不能总是就为了轻松些活着。” 说着,老太太把自己针灸用的针包拿了出来,摊开在桌子上面,里面的针长长短短排得整整齐齐。 陈锦君知道,这是刘芸希快到了。 她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门外响起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颇有节奏。 刘芸希和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走了进来,刚刚把自己的手包放下,一抬头,正好对上了陈锦君那一双审视的眼眸。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看着陈锦君:“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她还记得自己,陈锦君微微勾唇:“我有些事情,想和刘小姐聊聊。” 听到陈锦君这么说,刘芸希第一反应就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聊聊?你想聊什么?咱们之间,又有什么好聊的呢?” 她自然是记得陈锦君。 刘芸希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和邵沛辰一起在江家的那天,陈锦君就是这样坐着,和她身边的男人一起,把江家父子玩弄于鼓掌。 陈锦君看出刘芸希的戒备,倒也是不急:“刘小姐大可先看病,随后咱们慢慢聊。” 陈锦君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的看着刘芸希, 刘芸希被她看得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可是她自认为自己和陈锦君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也没有什么新仇旧恨。 她坐在陈锦君对面的椅子上,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对陈锦君说:“我的病不急于这一时,您先说说,想和我聊什么?”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看着刘芸希对自己这一副戒备的模样:“刘小姐不必怕我,我和刘小姐只是堪堪见过两次面而已,对于刘小姐来说,不过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刘芸希可不相信陈锦君,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就是她和雍州的霍大帅用计,让邵沛辰收下了玉城,就连玉城匪帮的帮主暴毙,里面也有她的手笔,这么一来,她刘芸希自然是要多多提防一些。 “何必拐弯抹角呢,我不过只是一介女子罢了,又哪里能有什么可以和您聊的呢?” 见她话里话外都是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一句话的模样,陈锦君啧了一声:“我想……刘小姐和邵大人离心这件事情,邵大人还不知道。” 刘芸希怔了一下。 陈锦君见她有反应,随即继续说:“现在邵大人可是在雍州,刘小姐确定不和我聊聊吗?” 刘芸希看着陈锦君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陈锦君冲着刘芸希笑了笑。 半晌,刘芸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一边正在给银针消毒的老太太摆摆手:“麻烦您先回避一下,我和她说些事情。” 说着,刘芸希就探头往外看,生怕有人偷听。 “不必担心,外面是我的人,刘小姐不必害怕咱们之间的谈话被邵大人或是鲁县长知晓。” 陈锦君说完之后,刘芸希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你想说什么?” 陈锦君对刘芸希说:“你恨邵沛辰。” 不是询问,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句。 刘芸希愣了愣,随后点点头。 陈锦君继续说:“你想让邵沛辰死。” 刘芸希看向陈锦君:“这个问题,好像和您没有什么关系。” 陈锦君没有理会刘芸希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你想让邵沛辰怎么死?” 刘芸希听到陈锦君这句话,愣了一下。 怎么死? 这句话实在是问到了刘芸希,是啊,邵沛辰这样的人,怎么死才合适呢? 陈锦君看着刘芸希愣愣的模样,知道自己问准了。 刘芸希果然是要让邵沛辰死的,陈锦君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刘芸希在自己提到邵沛辰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浓浓的恨意。 只不过……邵沛辰不能死,最起码,自己和那个祝委员长,都不希望邵沛辰在现在死。 如果邵沛辰死了,那么祝洪一定会再派其他人来西北坐镇,那么对雍州来说,自然是不如这么一个惜命的邵沛辰来得好。 而对于祝洪来说,仅仅是靠着一个关于邵文卓行踪的消息就能够吊着邵沛辰那么久,让邵沛辰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短时间里面,实在是找不到邵沛辰这样“物美价廉”的人才。 所以,归根结底,只有眼前这个刘芸希蛮希望邵沛辰死。 陈锦君抿了抿嘴,看向刘芸希的目光里面带上了三分谨慎。 只见刘芸希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面,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好一会,刘芸希才从自己对邵沛辰滔天的恨意里面挣脱出来,红着眼睑盯着陈锦君:“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他死?” 陈锦君笑笑:“我本来不知道,可是刘小姐刚刚的反应,已经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你想让邵沛辰死。” 说着,陈锦君站起身,在这不大的医馆里面来回走了两步:“刘小姐不用担心,因为,我也想让邵沛辰死。” 听到陈锦君说这些,刘芸希愣愣地抬头,看向陈锦君。 第172章 美好愿景 “你为什么会恨他?”尽管她知道,陈锦君和邵沛辰在目前西北的形势上面确实是敌对的关系,可是也远远没有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陈锦君知道刘芸希怀疑自己的动机,可是陈锦君也知道,怎么才能让别人相信自己。 她愤愤地咬牙:“难道刘小姐不知道,邵沛辰让柴阳县长和玉城县长一起,对雍州宣战吗?” 听到这话,刘芸希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当初鲁则和何成定的不是雍州,而是平丘。 而雍州……是邵沛辰定的。 这件事情算不得秘密,“三支箭”的事情已经在柴阳县衙里面传开了。 刘芸希抿了抿嘴,信了陈锦君三分:“其实在一开始,鲁县长和何县长,定的是平丘。” 陈锦君眯了眯眼,平丘的地理位置很是特殊,正正好好地在柴阳和玉城中间,而且,连点成线,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战略点,如果不是邵沛辰为了拖延时间而用自己的权力让鲁则和何成对雍州开战,恐怕平丘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准备准备投降了。 “所以,这原本是平丘的战火,不明不白地就要烧到我雍州头上?”陈锦君厉色道,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愤怒。 刘芸希眨眨眼,相信了陈锦君是真的对邵沛辰起了杀心。 说来也是,如果自己家和和美美的过着日子,突然就有人大放厥词要开战,原本不是自己的事情偏偏因为一个人把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的确是要对这个人恨之入骨的。 “那为什么,不趁着他还在雍州的时候了结他呢?”刘芸希握着拳头,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面色古怪地看了刘芸希一眼:“如果他死在了雍州,那不就是打了祝委员长的脸,让祝委员长有理由对雍州发起攻击吗?” 看来,这个刘芸希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脑子转不过来这个弯。 刘芸希恍然大悟,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看着陈锦君束手无策的模样,刘芸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邵沛辰手中度过的那些凄惨的日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杀了邵沛辰远远不能终止这一场战争。” 陈锦君点点头:“这是祝委员长的意思。” 刘芸希叹了一口气:“鲁县长也是这么说的,西北一日不拿下,邵沛辰就一日不能死。” 听见她这话,陈锦君不由得黯了黯眸色,果不其然,西北每收复一块地方,邵沛辰的命就短上一节。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那刘小姐呢?为什么刘小姐跟着邵沛辰那么多年了,对他如此恨呢?” 刘芸希怔住了,随即苦笑道:“我能有今天,全靠邵沛辰。” 她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声音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陈锦君继续引导她:“为什么这样说?” 刘芸希突然盯着陈锦君,咬牙切齿地说:“我情愿,死在那年的羊市。” 陈锦君怔住了,她走商多年,自然是知道所谓的羊市是怎样一个地狱。 刘芸希不管不顾地继续说:“我能有着现在一身的伤病,也全部是拜他所赐。” 她把自己是怎么被邵沛辰从羊市带回去的,到这些年跟着邵沛辰走了大半个江山,给邵沛陈为奴为婢,为邵沛辰杀人放火挑拨离间坏事做尽,还要当邵沛辰的陪床丫头,承受着他在床上无理而又疯狂的举动。 每一件,都足以让她彻底的崩溃。 听刘芸希哭诉着,陈锦君愣住了,利用刘芸希的初衷也开始动摇。 陈锦君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刘芸希。 难怪,邵沛辰会把刘芸希一直带在身边。 陈锦君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刘芸希的肩膀,艰难地说:“都过去了,刘小姐,应该有着,更好的未来。” 说这话的时候,陈锦君说得格外真诚。 可是本来,陈锦君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刘芸希对邵沛辰的恨意加深。 因为,如果没有邵沛辰,刘芸希的未来才能看得见光亮。 看着刘芸希目光逐渐变得清明,陈锦君冲她点了点头,陈锦君相信,刘芸希,不会让自己失望。 果不其然,刘芸希咬着牙对她说:“邵沛辰,是该死的。” 陈锦君赶忙做出大惊失色的模样:“刘小姐,这话可是说不得。” 刘芸希坚定地说:“怎么说不得?他邵沛辰,就是该死。” 旋即,刘芸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陈锦君赶忙向一旁撤了一步,站到了刘芸希的侧面。 刘芸希抬起头,看着陈锦君:“我请你帮我。” 陈锦君心里知道她要干什么,只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意外的模样,指着自己问刘芸希:“我?” 刘芸希点点头:“对,等邵沛辰回来,我就要动手,您既然能够在这里找到我,我相信您能够把我救出去。” 陈锦君问她:“为什么不让鲁县长帮你呢?” 刘芸希切了一声:“他们巴不得邵沛辰能够多多做事呢,又怎么会舍得他死呢,只要邵沛辰死了,我就了无牵挂了,而雍州也就不会有战争了。” 陈锦君沉默了一会:“需要我做什么?” 刘芸希眼中迸发出了光亮:“东家手眼通天,把我带出柴阳,放出西北,我自是漂泊天涯,去寻找我自己。” 陈锦君抿了抿嘴:“你家,是哪里的?” 刘芸希不明所以地回答陈锦君的问题:“豫州,章陵。” 陈锦君记得这里,就在前些年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旱灾直接就让这里成为了人间地狱。 她点点头,对刘芸希说:“好,我答应你,等你报了仇,我就把你随回去。” 刘芸希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了,那里没有什么好的,我回去,只不过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那你想去哪里?”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大的无力感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缓解一会。 刘芸希眼睛看着远处,不知道再想些什么,随后,她展颜一笑:“我想去金陵看看,看看那边究竟有多么的繁华。”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刘芸希脸上带着希冀的笑容,喉头有些发梗。 “好,就去金陵。” 她听到自己这么对刘芸希说。 刘芸希点了点头:“东家可以回去了,等他回来的那天,我立刻动手,东家一定要记得来接我去金陵。” 说完,她作势躺在老太太的病床上面,没有看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刘芸希如释重负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开始发堵。 刘芸希对邵沛辰的恨意,已经浓烈到了如此地步,可是尽管如此,刘芸希还是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最美好的愿景。 陈锦君放下了停放病床这屋门口的帘子,刘芸希躺在那里的身影消失在了陈锦君的眼前。 她喉头发梗,无声地说了一句:“好,就去金陵。” 第173章 于心不忍 许凡明躺在黄包车上,听见医馆里面的脚步声逐渐向外走来,他回头望过去。 正正好好看到陈锦君眼角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花。 “怎么,东家不忍心?”许凡明好整以暇地问陈锦君,一双三角眼里面满是戏谑。 陈锦君吸了一下鼻子,没有给许凡明眼神,反倒是看向了远处的树梢,若有所思地问:“你说……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心狠手辣?什么是悲悯众生?” 问完这些之后,陈锦君也不上车,眼睛没有焦距,就那么看着前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东家这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面的那道坎罢了。”许凡明赶忙拉起黄包车我,跟在了陈锦君的后面。 陈锦君喃喃自语:“怪不得我的,邵沛辰不能死,他不能出事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但是凭着许凡明的耳力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许凡明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陈锦君,还是在嘲讽这个世道。 陈锦君依旧没有上车,只是继续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着,许凡明只能跟在陈锦君的身边。 突然,陈锦君顿住了脚步,看向许凡明:“你能把刘芸希,送到金陵吗?” 许凡明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忽然要他把刘芸希送到金陵。 “东家,虽然我对你们的计划知晓得并不全面,可是以我对邵沛辰的了解,把刘芸希送到哪个地方,邵沛辰都能把她找回来。”他好心告诉陈锦君这个事实。 陈锦君一下子泄了气:“我知道的,只不过,还是不死心地想要试试。” 许凡明默默跟在陈锦君身后,一起走了一段路,他突然说:“东家,哪里又有什么对错?现在这世道,顾全自身最重要,好不容易太平了一段时间,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陈锦君脚步开始变得缓慢,随后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可是还是于心不忍,她不过只是一个姑娘。” “东家需要我提醒您,您也不过是个姑娘吗?” 许凡明不悦地看着陈锦君,他不明白,为什么陈锦君比刘芸希还要年轻,现在却是为了刘芸希的苦难和生死,在这里折磨自己的内心。 陈锦君喃喃道:“她本来可以,再多多有一段太平日子可以过的,可以慢慢的,等西北收复了,再用祝洪的手为自己复仇的。” 许凡明气不打一处来,见四下无人,直接快走两步,把黄包车横在陈锦君面前,自己坐在车的扶手上,抬头看着陈锦君:“你觉得邵沛辰如果死了,她刘芸希能活着吗?你觉得如果她在这样继续下去,邵沛辰不会发现吗?东家,你是好心不假,可是不能只有好心啊,你一个决定没有做好,陈家,雍州,青红会,哪一个都有可能终止在这里。” 随后,他语气缓和了几分:“东家,不要做,违背自己初衷的事情。” 陈淦半夜愣愣地看着许凡明,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景色,这里不知道是哪里,远处的山层层叠叠。 “是啊,邵沛辰也不是等闲之辈。”有那么一瞬间,陈锦君仿佛已经看到了刘芸希的下场。 她终于坐上了黄包车,对低头对坐在车把手上面的许凡明说:“这是我第一次,利用别人的仇恨和性命。” 许凡明抬头看向陈锦君,她的表情苦涩无比,明显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拉着陈锦君就往城外去。 陈锦君坐在后面,借着风,听到许凡明说:“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是啊,西北现在的局势,是一点也容不得自己的恻隐之心。 陈锦君缓缓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现在的她,不能再有仁慈了,这是比生意场更加复杂的世道。 对不住了,刘芸希。 陈锦君带着许凡明坐在会雍州的轿车里面,幽幽地说了一句。 一旁的许凡明怔愣地看了一下陈锦君,旋即勾唇笑了。 在他看来,成大事者,不应该有仁慈之心,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轿车速度远远比马车快得多,天刚刚黑下来,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人影,陈锦君就到了霍府门前。 霍廷昱站在望楼上面,见轿车远远驶来,跑下望楼,来到了霍府门前。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身影,不知为什么,鼻头有些发酸,好像一路上的心神不宁都消散了,一时间眼前发花,走路都变得踉踉跄跄。 霍廷昱一把搀住走路摇摇晃晃的陈锦君,看向从轿车副驾驶下来的许凡明。 许凡明看着两人只见亲密的模样,走上前来,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霍廷昱,什么都没有说。 霍廷昱支在台阶上,扶着陈锦君的肩膀,看着许凡明:“多谢镖头一路护送了。” 许凡明笑了一下:“大帅客气了。” “天色不早了,镖头路上小心。”说完,霍廷昱带着陈锦君走进了霍府。 许凡明看着两人的背影,抬头看了看天上一弯新月,转身往城南走去。 霍廷昱带着陈锦君往她的院子走去,他轻声问陈锦君:“怎么了?” 陈锦君的手紧紧捏着霍廷昱的小臂,故作镇定地说:“没事。” 说着,她还拍了拍霍廷昱的胳膊,示意他安心。 可是霍廷昱一眼就能看出陈锦君的状态不对劲,一把扳过陈锦君的肩膀,仔细看着陈锦君的表情,半晌,他轻声问陈锦君:“为什么而伤心?” 他声音低沉,但是里面包含着满满的担忧。 不知为什么,明明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因为焦急而带上了几分鲁莽。 可是陈锦君却在他身上,分明看到了深切的关心。 像是为了不让霍廷昱担心自己,陈锦君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弯了弯。 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事。” 霍廷昱当然不信陈锦君说的没事,只不过陈锦君不愿意说,他也不会一直追问就是了。 他陪着陈锦君走到了陈锦君的院子里面,为陈锦君要了晚膳,期间坐在一边看着陈锦君。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陈锦君一边倒了一杯茶,一边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伸手把陈锦君手里的茶杯接了过来。 陈锦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霍廷昱皱了皱眉,又拿了过来:“东家大半天没有吃饭,现在喝茶对胃不好。” 看着霍廷昱左右手各一杯茶,陈锦君笑了:“你这模样,倒看不出是个大帅,反而絮絮叨叨的。” 第174章 戏,开场了 霍廷昱一怔,赶忙放下了手里的两只茶杯,装作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我这也是担心东家的身体。”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通红的耳根,忍不住笑了一下。 见陈锦君心情转好,霍廷昱寻了个话口,问陈锦君:“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去了一趟柴阳,状态就这么低沉?” 陈锦君顿了顿,把自己和刘芸希之间的谈话都告诉了霍廷昱。 霍廷昱听完了之后,沉默了半晌:“所以,东家想要把她安稳地送到金陵?” 陈锦君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我愧疚的是不应该这么骗她,她明明,去不了金陵……”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 霍廷昱凑了过去,搂住了陈锦君的肩头。 陈锦君微微一笑,知道这是霍廷昱在关心自己,自然地把头依在了霍廷昱的肩上。 霍廷昱轻轻拍着陈锦君:“别忘了,她手上还有着那么多人命呢,你又何必愧疚?” “邵沛辰,不是什么好东西。”陈锦君叹了一口气。 “可是他现在还有用。”霍廷昱说出了陈锦君心中所想。 陈锦君点点头:“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现在再后退,显然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时候,晚膳被呈了上来,陈锦君这才感觉到了强烈的饥饿感。 等陈锦君吃完了晚饭,霍廷昱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帕子,帮陈锦君擦了擦嘴:“这件事情,我陪你一起去找邵沛辰,不是什么大事,你让她在最后这段时间里面,带着美好的愿景活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善事。” 陈锦君愣愣地看着霍廷昱,霍廷昱冲陈锦君笑笑,希望能缓解陈锦君心里的那一点愧疚。 陈锦君用力的点点头,她没有办法救所有人,她只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第二天,陈锦君和霍廷昱一起来到了雍州官府。 邵沛辰这一夜就在雍州官府的驿站里面过了一夜,现在正坐在霍廷昱的会客厅里面看着报纸。 陈锦君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坦然地坐在了邵沛辰的对面。 心里斟酌了一番,她对邵沛辰说:“到大人,有件事情,还是要说的。” 陈锦君知道,刘芸希是邵沛辰这么多年的手下,她是邵沛辰从羊市带回来的。 如果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刘芸希,的的确确是邵沛辰的所有物。 邵沛陈看着陈锦君这一副严肃的模样,忍不住问陈锦君:“东家这是要干什么?”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邵沛辰,一脸无辜地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陈锦君看着自己,还是在笑,可是邵沛辰却感觉后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霍廷昱坐到陈锦君旁边,对邵沛辰发问:“邵大人有没有兴趣,留在雍州?” 听见这句话,邵沛辰愣了一下,不知道眼前的两个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是转瞬间,陈锦君就摆摆手:“如果邵大人不愿意呢,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 陈锦君在等,等邵沛辰亲自开口问,自己就能把关于刘芸希做的一系列计划套到邵沛辰身上。 可是邵沛辰这么多年的官场沉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一眼陈锦君和霍廷昱,就自顾自地继续看起了报纸。 陈锦君也不着急,就算是邵沛辰不上套,那自己也不过是需要多费一些功夫罢了。 邵沛辰泛着报纸缓缓说:“为什么要我留在雍州?” “为了大人好,这样,大人也能躲避一下鲁县长和何县长。”陈锦君对邵沛辰说,一句一句地引导邵沛辰往自己的圈套里面走。 邵沛辰笑了一下:“东家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陈锦君浅浅一笑:“大人不能死。” 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邵沛辰摸不着头脑。 可是邵沛辰只是眯起眼睛想了想,就问陈锦君:“东家是想杀我,还是想保我?” 陈锦君坦然地看着邵沛辰:“自然是保。” “哦?看来是有人要杀我。”邵沛辰眯起眼睛。 陈锦君点点头:“想杀大人的,恐怕不少。” 邵沛辰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在自己脖子上面比划了一下:“我这颗人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惦记呢,怎么,东家也想要?” “我要大人的人头做什么?”陈锦君笑着偏了偏头,米奇的眼睛里面满是嫌弃。 邵沛辰跟着哈哈大笑,仿佛被陈锦君刚刚这番话逗得极为开心的样子。 陈锦君和霍廷昱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邵沛辰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邵沛辰收回了笑声,就连脸上的笑意也烟消云散。 他眼睛向上瞟,阴恻恻地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想要我的命?那也要有命来拿啊,您二位说对吗?” 陈锦君微微颔首。 霍廷昱笑而不语。 邵沛辰总是对于自己格外的自信,甚至直到现在,他对于刘芸希的仇恨和背叛一点都不了解。 陈锦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邵沛辰这个人太自负,还是所谓的用人不疑。 “那……大人就没有想过,摆脱祝委员长吗?”陈锦君试探地问他,希望自己的计谋能够成功让邵沛辰从民国中脱离出来。 邵沛辰愣了一下:“我从没这样想过。” “为什么?”霍廷昱也很好奇,邵沛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一直久居人下,成为他人的刀? 邵沛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感慨地说:“因为,他手里那个关于邵文卓的消息,是我拒绝不了的。” “他的消息一定是真的吗?”陈锦君提出疑问。 邵沛辰没有说话,只是仰面躺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也许。” “邵大人,我想知道,您和您兄长的往事。”眼见邵沛辰陷入了沉思,霍廷昱赶忙把邵沛辰拉回三人之间的谈话当中。 邵沛辰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继续看着天花板:“我兄长啊,他……” 声音戛然而止,邵沛辰坐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轻声说:“无可奉告。” 随后,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被自己一句话噎住的模样,邵沛辰笑着站起身来。 压抑中带着疯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会客室里面,邵沛辰站在门口看着陈锦君和邵沛辰:“走,不是说好,今天是最后一场戏了吗?” 陈锦君点点头。 霍廷昱的轿车缓缓开到了妙音楼前,三人上了楼。 刚刚坐下来,陈锦君突然看向了邵沛辰:“思来想去,还是有两句话要提醒大人。” “哦?”邵沛辰看着陈锦君,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霍廷昱啧了一声:“第一点呢,就是小心最亲近的人。” “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假戏真做,瞒天过海。”陈锦君看着邵沛辰,笑得意味深长。 邵沛辰看着自己眼前这两个人,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随即,他把视线投向戏台上,对着两个人摆了摆手:“戏,要开场了。” 第175章 小心最亲近的人 这一场戏下来,邵沛辰都没有完完整整的看过一折子,他的脑海里面全部都是刚刚陈锦君和霍廷昱说的那两点。 小心最亲近的人,假戏真做、瞒天过海。 这都什么跟什么? 乍一听乱乱糟糟的,可是邵沛辰静下心来仔细想。 陈锦君和霍廷昱不会耗费时间就为了恐吓自己,如果这两个人真的不计后果的想要自己性命,那也不过是伸个懒腰一样轻而易举的事情。 邵沛辰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知,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手握重权的人,可是自己对于陈锦君和霍廷昱来说,绝对要比一个完完全全听命于民国政府的人要强上太多。 虽然这么一时半会的时间里面,邵沛辰没有想明白陈锦君和霍廷昱给自己说的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邵沛辰这么多年以来的谨慎已经在心里给他自己埋下了一个警钟。 随着最后一声板响,所有演出的人员一起走到戏台上面谢场,大戏楼的开业的最后一场演出也落下了帷幕。 邵沛辰走到自己的轿车旁边,看着过来送自己的陈锦君和霍廷昱。 “二位何必送我那么远呢?”邵沛辰坐在车里,微微抬脸。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邵大人,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哦?我可不这么觉得。”邵沛辰挑眉,摇了摇头。 陈锦君弯唇一笑:“会的,只要大人,记得刚刚我们对大人说的话,就好。” 看着陈锦君意味深长的笑容,邵沛辰又想起来了刚刚两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莫信亲近之人,假戏真做、瞒天过海。 邵沛辰怔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霍廷昱:“告辞了,霍大帅。” 又看向陈锦君:“告辞了,陈东家。” 说完,也不等陈锦君和霍廷昱回礼,邵沛辰已经自己把车窗摇了上去。 霍廷昱和程津郡并肩而立,霍廷昱低声问陈锦君:“你觉得他摘得还会回来吗?” 陈锦君看着汽车渐渐远去的尾灯,斩钉截铁地点点头:“会的。” 霍廷昱也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向了远去的汽车:“但愿。” 而此时此刻,坐在汽车上面的邵沛辰闭着眼睛,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亲近之人? 邵沛辰突然睁开了双眼。 陈锦君和霍廷昱这是知道了什么,在提醒自己? 雍州和柴阳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更何况邵沛辰又是乘坐的汽车,天色刚刚暗下来,太阳刚刚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他回到了自己在柴阳县城一条不起眼小巷子里面的院子里。 他躺在自己的摇椅上,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忽然间,院子门外响起了一阵车轱辘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子轻盈的脚步声。 邵沛辰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 亲近之人,整个西北里面,算得上自己亲近之人的,不就是这脚步声的主人,刘芸希吗? 难不成…… 邵沛辰不可思议地吸了一口气。 门外的刘芸希下了黄包车,和黄包车的车夫对视了一眼。 这辆黄包车的车夫不是别人,正是现在青红会的帮主,许凡明。 刘芸希和许凡明对视了一眼之后,许凡明抬起手,压了压扣在自己头上的草帽,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不知为什么,看到许凡明这个动作,刘芸希心里面的慌张莫名其妙的平息了几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邵沛辰院子的大门。 邵沛辰躺在摇椅上,表面看上去习以为常,实际上,他的眼睛并没有闭紧,而是留了一条缝,谨慎地看着进来的刘芸希。 刘芸希进了院子之后,轻车熟路地沐浴更衣,跪在邵沛辰腿边给邵沛辰捏腿。 邵沛辰情不自禁地绷紧了双腿。 刘芸希心中有事,自然没有发现邵沛辰的戒备,只是自顾自的和往日一样,伺候着邵沛辰。 见刘芸希没有什么异常,不知不觉,邵沛辰心里的戒备也松懈了几分。 在他看来,刘芸希除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依靠。 她想要活命,就只能做那枝依附于自己的菟丝子。 所以,这些年无论邵沛辰到了何种境地,身边都会带着刘芸希。 看着跪在自己脚边恭敬和顺的刘芸希,邵沛辰忍不住坐起了身子,把手伸到了刘芸希的下巴上,用力的捏住。 刘芸希不得不顺着邵沛辰的手抬起头来。 以往的这个时候,刘芸希的眼睛里面总是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是一具假人,只会用恭敬的表情看着邵沛辰 而现在的刘芸希,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日后美好的明天,不知怎么的,连带着一会就要死在自己手下的邵沛辰,看起来都格外的美好。 所以,她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了羞涩的神情。 邵沛辰眸色一暗,直接捏着刘芸希的下巴,让她靠近自己。 可是摇椅的扶手隔在二人中间,邵沛辰不悦地皱皱眉头,直接一把拉起刘芸希,让她坐在了摇椅宽大的扶手上。 “怎么,你今天看起来,格外的期待?”邵沛辰捏着刘芸希下巴的手缓缓游移,抚摸着刘芸希的下颌。 刘芸希轻声说:“没有,只是……许久未见大人了。” 她微微垂下眼睫的模样,落在邵沛辰的眼睛里面,分明就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芸儿啊,芸儿……”邵沛辰啧了一声,原本抚摸着刘芸希下颌的手就向下移,握住了刘芸希嫩白的脖颈。 刘芸希脖颈细嫩无比,被邵沛辰握在手里,一张白皙的小脸因为喘不上气来而涨得通红,莫名的沾染了几分情欲。 邵沛辰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两只大手揽过刘芸希的腰身,紧紧地握住她的杨柳腰。 刘芸希整个人被邵沛辰举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她惊呼一声。 随后,邵沛辰把她放了下来,刘芸希整个人跨坐在邵沛辰的身上,两只眼睛里面因为刚刚受到惊吓而泛出星星点点的泪花,邵沛辰越看越爱,一只手抚摸着刘芸希的大腿,另一只手顺着肚脐,缓缓往上,探向刘芸希的脸。 刘芸希嘤咛了一声,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面的温度缓缓攀升。 邵沛辰用一只手拉过刘芸希的手,让她为自己宽衣解带。 刘芸希仅仅咬着下唇为邵沛辰解开衣扣,随后,她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邵沛辰:“我还没有给大人泡茶。” 她还是记得,自己衣袖里面还藏着一份毒药。 小心最亲近的人。 邵沛辰抚摸刘芸希腰间的动作一滞。 刘芸希紧紧咬着下唇,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邵沛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刘芸希坐在自己身上的翘臀:“还不快去。” 第176章 假戏真做,瞒天过海 “还不快去。” 看着刘芸希衣衫凌乱的模样,邵沛辰坐在摇椅上,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刚刚送刘芸希过来的黄包车,好像……只有来时的声音,没有走的时候发出的车轮声? 邵沛辰不经意地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扳指。 这是,刘芸希已经泡好了茶,端了过来。 她轻轻举起一杯,奉到了邵沛辰的面前。 邵沛辰接了过来,发现刘芸希一直看着自己:“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刘芸希赶忙避开眼神:“没有,门没有闩,芸儿这就去。” 说着,刘芸希走到门口,把门仔仔细细地闩好了,才转过身走了回来。 看到邵沛辰手里的茶杯已经空了,刘芸希心下一喜。 邵沛辰把杯子放在了一边,刘芸希赶忙给邵沛辰又倒了一杯。 可是邵沛辰现在的心思明显不在她刚刚沏好的茶上。 他故技重施,刘芸希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又坐回了邵沛辰的身上。 邵沛辰两只手紧紧地掐着刘芸希的腰,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刘芸希:“怎么,不是许久未见了吗?” 刘芸希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她不说话,不代表邵沛辰会不让她说话。 邵沛辰两只手下移,扳住她的膝盖,往后面撇。 刘芸希半坐半趴在邵沛辰身上,只感觉自己的耳根一片火热。 她想逃避邵沛辰灼热发烫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旁桌子上面的茶壶。 是啊,邵沛辰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自己还有什么怕的呢? 而此时此刻,邵沛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长衫,躺在摇椅上,看着刘芸希。 “芸儿,你现在不应该愣着。”他的手顺着刘芸希的膝盖滑向大腿,一路上移到旗袍盖住的底裤上。 刘芸希身体一颤,支支吾吾地说:“芸儿知道。” 面对“将死之人”的邵沛辰,这天夜里,就着月光和昏黄的灯光,一向腼腆的刘芸希显得格外主动。 邵沛辰躺在摇椅上,眯起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刘芸希,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芸希身上的真丝旗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趴在邵沛辰的身上,竟是半分都动弹不得。 邵沛辰舔了一下嘴唇,扳过了刘芸希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这是这么多年来,邵沛辰第一次在事后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刘芸希。 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此时此刻的刘芸希,已经完全精疲力尽了,喘着粗气的同时,微微张开的嘴唇里面还能看到牙齿在无意识的轻咬着舌头两侧,只不过…… 她看着自己眼神里面,居然写满了仇恨,还有释然。 假戏真做、瞒天过海。 邵沛辰眯起眼睛,神色一凛。 “茶,有毒。”邵沛辰捏着刘芸希的下巴,语气里面满是肯定。 刘芸希估摸时间以为是邵沛辰的药效发作了,挣扎着从邵沛辰身上爬了起来,扯了扯旗袍,盖住了自己身上刚刚云雨留下的一片狼藉。 她释然地笑了。 邵沛辰愣愣地看着刘芸希,仿佛自己这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认识这个女人。 “为什么?”他的语气平静极了。 “因为,我恨你。”刘芸希居高临下的看着邵沛辰,在她眼中,邵沛辰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可是当她真的面对这一幕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眶有些发酸。 “恨我?”邵沛辰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还刻意地让自己的动作变得格外迟缓。 “对,我恨你,从十年前开始,就开始恨你了。”她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低吼。 邵沛辰躺在那里,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刘芸希只感觉自己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明明自己是对邵沛辰恨之入骨的,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难过? 邵沛辰躺在摇椅上,一副中毒的模样:“十年前,那不就是……” 他一时语塞,十年前,正正好好就是自己把刘芸希带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她该怎样在床榻之间承欢的时候。 刘芸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对邵沛辰哭诉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好人的,可是你……” 她突然噤声,用力摇了摇头。 邵沛辰嗤笑一声:“好人?这世上,哪里又有好人?” 说完,邵沛辰冲着刘芸希勾了勾手:“过来。” 明明邵沛辰已经要死了,可是刘芸希还是不受控制地听他的话。 “你说,我算是个坏人吗?”邵沛辰装作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在刘芸希的脸上,大拇指揉捻着刘芸希的下唇瓣。 刘芸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呵。”邵沛辰见她不说话,松开了手。 然后,在刘芸希震惊的目光中,邵沛辰站起身来。 “你!”刘芸希话还没有说完,邵沛辰就一下手刀,将她劈晕了。 他把刘芸希扔在摇椅上,自己收拾了一番才重新站回了院子里面。 看着刘芸希昏迷中的侧脸,一如既往的乖顺。 邵沛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小心最亲近的人。” 陈锦君和霍廷昱说的这两句话,已经全部应验和照做了。 既然陈锦君和霍廷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那么…… 邵沛辰大步走向门外,果不其然,院子外面停着一辆黄包车。 许凡明抬起头,冲邵沛辰露出一个笑来。 邵沛辰把视线投向许凡明身后车子上面的人身上。 许凡明掀开那人脸上的草帽,低声对邵沛辰说:“昏过去了。” 邵沛辰看着那人脸上的烙印,暗自点了点头。 许凡明身后拉着的,正是雍州的死囚。 邵沛辰轻笑:“有劳了。” 许凡明没说什么,只是把死囚扛到了邵沛辰的院子里面。 邵沛辰啧了一声,把摇椅上面的刘芸希提了起来。 许凡明立刻把死囚扔在了摇椅上,拿起了一旁的茶壶:“是这壶。” 邵沛辰点了点头。 许凡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包,倒进了茶壶里面。 然后,灌进了死囚的最里面。 自始至终,摇椅上面的死囚都没有任何动静。 看着许凡明娴熟的手法,邵沛辰忍不住挑了挑眉,看来雍州的那两位还真是下足了功夫。 做完了这一切,许凡明拿出了火柴,正要擦着点燃一旁的柴火,邵沛辰拦住了他。 许凡明疑惑的看着邵沛辰,只见邵沛辰脱下了自己手上的扳指,递给了许凡明。 许凡明会意,接过扳指,戴在了死囚的手上。 随后,邵沛辰点了点头,示意许凡明已经可以了。 许凡明点燃了一旁的柴火,等火烧的旺了一些,他直接抄起了一根,烫在了死囚脸上的烙印处。 不一会,死囚脸上的烙印就已经看不真切了。 许凡明啧了一声,直接把手里的柴火扔在了死囚的身上。 邵沛辰看着柴火缓慢的捎着,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走到一旁的耳房里面,提出了两桶汽油。 许凡明接过来,不一会满整个院子里面就是遍地的大火。 第177章 又到雍州 许凡明打开门,看着邵沛辰,冲着一旁的黄包车抬抬下巴:“走,邵大人。” 邵沛辰握紧了拳头,扛着还在昏迷的刘芸希,就坐上了许凡明的黄包车。 看到邵沛辰依旧带着刘芸希,许凡明意外地往后面看了两眼。 “现在,是要去雍州?”邵沛辰看了看许凡明的背影,又看了看前方的路。 许凡明点点头。 邵沛辰啧了一声:“还真是好算计。” 许凡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拉着车。 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柴阳城外,邵沛辰看着眼前的马车,又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声:“看来,陈东家身边,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说着,他把刘芸希塞了进去,自己却并没有坐到马车的车厢里面,反而是和许凡明一起坐在外面。 “邵大人这是要和我一起驾车?”许凡明有一下没一下地赶着马车。 邵沛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会驾车,只不过是不愿意和那个叛徒呆在一起罢了。” 许凡明嗤笑了一声:“邵大人还真是有趣。” 邵沛辰没有说话,而是抬头望向了夜空。 就在今天下午,自己离开雍州的时候,陈锦君还对自己说很快就会再见的。 当时他还不信,可是现在看来,由不得自己不信。 “陈东家好算计啊。”邵沛辰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许凡明默不作声地赶着车,没有和邵沛辰搭话。 邵沛辰想起刚刚许凡明娴熟的手法,问他:“小兄弟是道上的?” 许凡明瞥了邵沛辰一眼,没有说话。 邵沛辰自顾自地点点头:“也是,你应该不是道上的,不然依着江湖上不和官府打交道的规矩,早早的就该被你们上面的人处理了。” 许凡明还是没有说话。 邵沛辰自己已经做了很多想法,可是唯独没有想到,许凡明就是他江湖帮派的帮主。 这也不怪邵沛辰眼拙,实在是许凡明看起来没有一丁点帮主的架子。 再说了,堂堂帮主,也不可能帮着陈锦君一个商人干这种事情出来。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巧合,不偏不倚的,许凡明被邵沛辰归到了霍廷昱手下的那一类别里面。 慢慢地,邵沛辰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前方的道路,忍不住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原本,邵沛辰是打算让霍廷昱的雍州牵制住柴阳的鲁则和玉城的何成的,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这么一“死”,恐怕这两个人不会如自己所愿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祝洪知道自己“死”了,那么,他会不会派另外一个人来接替自己在西北的职位呢? 邵沛辰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相信陈锦君预料的不到这后续会发生的事情,可是为何她明明预料到了,却还是要这样做? 邵沛辰实在是想不明白陈锦君的用意,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这个陈锦君在政治上面的谋略让他看不透了,一个商人,为什么又有如此敏锐的政治直觉呢? 邵沛辰眯起眼睛,这一切的背后都不简单,自己不能按照常理去想,一切的一切,都要等见到陈锦君之后,才能知晓。 正这么出神的想着,马车就摇摇晃晃,一路来到了雍州城门口。 此时,已经几近黎明了。 马车顺畅无阻地进了雍州,邵沛辰心说果然,这背后一切都是陈锦君和霍廷昱商量好的。 可是事实上是,许凡明早在柴阳江家父子那件事之后,就因着陈锦君和霍廷昱的关系拿到了进出雍州的路牌。 雍州城中心,霍府的望楼上,霍廷昱和陈锦君并肩而立,看着马车车辕上面挂着的昏黄灯笼往这边赶来。 到了霍府门前,邵沛辰和许凡明都听见身后的马车里面传出了声音。 刘芸希幽幽转醒,对外面问了一句:“这是去金陵的马车吗?” 邵沛辰刚刚下车,正要站稳的动作一滞。 金陵? 他眯了眯眼睛,又跳上了车,趁着刘芸希还没完全清醒,又把她劈晕了。 霍廷昱和陈锦君走出霍府大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邵沛辰扛着刘芸希下了马车。 陈锦君身形一僵,不过瞬间,又继续走,走到了邵沛辰面前。 她努力让自己忽视掉邵沛辰肩上的人,对邵沛辰笑着,意味深长地说:“又见面了,邵大人。” 邵沛辰放下扛在自己肩膀上面的刘芸希,问陈锦君:“东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霍廷昱颔首侧身挡住了邵沛辰看向陈锦君的目光:“外面风大,邵大人,咱们进去聊。” 邵沛辰哼了一声,把自己手里的刘芸希递给了一旁的侍卫。 侍卫看向了霍廷昱。 邵沛辰直接说:“带下去,替我看紧了,若是醒了,就再让她晕过去就是。” “千万,不要打扰了,我和大帅东家的谈话。” 他一字一顿地说,看向霍廷昱和陈锦君的眼神格外的瘆人。 霍廷昱轻笑了一声:“邵大人,请?” 说完,他带着陈锦君走在了前面。 许凡明悠哉悠哉地赶着空荡荡的马车走了,方向嘛,是城南。 邵沛辰跟在霍廷昱和陈锦君后面,来到了霍府后院的议事堂。 到了议事堂里面,邵沛辰看着悠哉悠哉坐在太师椅上面的陈锦君和霍廷昱,并没有第一时间坐下来,反倒是一脸阴沉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不卑不亢地抬起头,大大方方地和邵沛辰对视:“怎么了嘛?邵大人?” 邵沛辰意味深长地对陈锦君说:“东家真是好算计,好手段。” “哦?何以见得?”陈锦君明显不打算承认。 可是邵沛辰已经认定这一切都是陈锦君的算计之中,自然不可能没有自己想过这背后的关系。 “东家的手,都已经伸到柴阳了。”邵沛辰冷哼一声。 陈锦君不在意地笑笑:“柴阳?柴阳又不是没有陈家的生意,如果这就代表我把手伸向柴阳了,是不是有些,血口喷人了呢?” 邵沛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天这一晚上,他精力了太多,一时间还是消化不过来的。 一阵目眩,邵沛辰赶忙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栽倒在地上。 霍廷昱即使邵沛辰e不对劲,赶忙让人上前:“邵大人这是身体不适?” 邵沛辰缓过来强烈的目眩,赶忙摆摆手:“没事,只不过是有些乏了。” 随后,他坐直了身子,问陈锦君和霍廷昱:“二位这是逼我假死,接下来的一步呢?总不会还要祝洪派其他人来西北。” 陈锦君摇了摇头:“现在的祝委员长自身难保,一时间没有办法估计西北,恐怕就连邵大人的死因,他都不愿意细察呢。” 第178章 主动宣战 邵沛辰冷笑了一声:“是啊,对于别人来说,我邵沛辰不过就是一个死人罢了。” 随后,邵沛辰张开手臂:“现在我人在这里,要杀要剐还不是您二位说了算?”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大人不必如此,您依旧是我雍州的座上宾。” “好一个座上宾,那么,在东家和大帅眼里,我这个所谓的死人,可是还有什么用处?”邵沛辰没好气地说,许是因为疲倦的原因,他显得格外沉不住气。 “邵大人是在担心,如果没有雍州,那么二位县长势必会更改目标,到时候,西北会被民国政府收复?”陈锦君说出了邵沛辰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 邵沛辰却是冷哼一声:“现在的邵某人已经不存在了,什么西北?什么民国?和我有关系吗?” “有关系,大人莫要忘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人现在不但有责,而且,还有用。”陈锦君看着邵沛辰,笑得像一只阴谋得逞的狐狸。 邵沛辰眯起眼睛,看向陈锦君的视线里面带着探寻:“东家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陈锦君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大人活着,就是最大的用处。” 邵沛辰愣了一下,凭他的经验和眼力,居然看不穿陈锦君的计划。 他不由得心里打鼓,不知道陈锦君究竟是要利用自己,还是要利用鲁则和何成。 现在的邵沛辰头疼欲裂,这一晚的变故频发,实在是让他一时缓不过来。 陈锦君和霍廷昱也看出邵沛辰的状态不对,就让他下去休息了。 等邵沛辰去了客房,霍廷昱才问陈锦君:“接下来,真的要宣战?” 陈锦君点点头:“别忘了,祝洪现在正在被纠察,邵沛辰这件事肯定不会深究,如果鲁则和何成不傻的话,这仗打不起来。” “那如果……鲁则和何成两个人,还是一根筋,就认准了这一条路呢?” 邵沛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听陈锦君说出来。 陈锦君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果断地回答:“那就打。” 霍廷昱笑了:“天色不早了,东家先回去歇下,我明早就对柴阳宣战。” “理由呢?”陈锦君挑眉看向霍廷昱。 “那自然是,江家之前欠咱们的,都要拿回来。”霍廷昱轻描淡写地说着。 陈锦君点点头,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回到院子之后,陈锦君没有第一时间回屋睡觉,而是自己摸到了库房里面。 整整一百零八抬嫁妆,还有各个掌柜给自己随的礼,陈锦君在里面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掂了掂分量,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卧室里面睡下了。 而另一边的邵沛辰躺在霍府这陌生的床上,头疼欲裂,难以入眠。 除开得知刘芸希背叛自己的暴怒,他对现在的局势,实在是摸不透了,他这么多年的算计,此时此刻,就全然看不出陈锦君和霍廷昱两个人这是打算干什么。 本来西北的局势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偏偏这两个人好像嫌事情不够大一样,把自己弄得假死。 不过想到陈锦君和霍廷昱胸有成竹的样子,邵沛辰又忍不住想要相信陈锦君和霍廷昱的判断是对的。 自己居然会认同别人的手段? 这对于邵沛辰这个绝对自负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躺在床上,不停地揉搓着太阳穴。 终于,邵沛辰脑海里面出现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想法。 刚刚陈锦君说了,祝洪自身难保? 这岂不就是说,自己的死,并不会为让祝洪往西北派来新的官员,反而,会把现在自己在西北要做的事情转交到鲁则和何成身上。 那这么一来…… 许是因为心力交瘁,邵沛辰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邵沛辰幡然惊醒,发现自己在躺在陌生的床上,他这才意识到昨天经历的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所以,自己现在是一个“死人”,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邵沛辰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也许,自己可以不用过上一睁眼就要面对明枪暗箭的日子了? 突然间,邵沛辰心情大好,不慌不忙地起身洗漱,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之后,才走出了客房。 他这边一醒,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找到陈锦君和霍廷昱弄清楚,昨天晚上自己半梦半醒时候的猜测,究竟是不是真的。 邵沛辰走到半路,正正好好地撞上了霍府的师爷。 师爷是认得邵沛辰的,赶忙笑呵呵地拦住了他:“哎呦,邵大人这是打算去找大帅?” 邵沛辰点点头。 师爷一拍手:“那真是不巧了,大帅刚刚出门。” “霍廷昱去哪里了?”邵沛辰好奇地问师爷。 “去官府了,大帅说了,要是您问起来,就说他去和二位县长宣战了。”师爷一脸殷切地看着邵沛辰。 宣战? 邵沛辰愣了一下,赶忙拉住了师爷:“那陈东家呢?” 这下可是问住了师爷,他只能给邵沛辰指了一个陈锦君院子的方向,然后就匆匆的向邵沛辰告辞了。 邵沛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宣战?雍州对柴阳宣战? 这霍廷昱莫不是疯了?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当然就没有办法利用自己的职位之便向霍廷昱沟通战况,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了,恐怕两方死伤都不少。 走着走着,邵沛辰突然想起来了,鲁则和何成原本是要打平丘的,霍廷昱闹出宣战要赔偿的这么一出,打平丘是做不到了。 可是相应的,雍州,真的可以和背后站着民国政府的柴阳抗衡吗? 邵沛辰仅仅了解柴阳和玉城的情况,对雍州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一时间,他也不能准确地分析出如果二者之间开战,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局面。 这么想着,邵沛辰就到了陈锦君的院子门口。 陈锦君也已经早早地起来了,正在书房里面轻点着账本,听到邵沛辰来了,她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却还是让邵沛辰进了自己的书房。 邵沛辰见陈锦君还在看她那些账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霍廷昱去和鲁则宣战了?” 陈锦君继续看着账簿,头也没抬:“是。” “雍州到底能不能和柴阳打?我上次说的那些武器,雍州真的能招架住?”邵沛辰焦急地问陈锦君,一点都看不出前几日气定神闲的模样。 现在的局势变化太快了,已经完全脱离了邵沛辰的掌控,这种不能控制局势的感觉实在是让邵沛辰感到恐慌。 陈锦君依旧看着自己手里的账簿:“邵大人莫慌,这场仗,多半是打不起来的。” “鲁则不愿意打,其他人可说不定!”邵沛辰心急如焚,在书房的椅子上面坐立不安。 陈锦君终于合上了手里的账簿,抬起头看向邵沛辰:“如是真要打,那就打。” 说完,陈锦君站起身来:“邵大人要不要一起去雍州官府看看?” 第179章 一箱金条 邵沛辰跟在陈锦君身后,注意到了陈锦君把自己手里一直提着的箱子递给了一旁的徐生。 邵沛辰好奇的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问出来。 到了雍州官府,陈锦君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邵沛辰的那间放着大沙盘会议室。 刚刚走到走廊里面,陈锦君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屋里面的争吵声实在是太大了。 门口的副官看到陈锦君,正要给她打开门,陈锦君一把拦了下来。 她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争吵声。 不光陈锦君皱了皱眉,就连一旁的邵沛辰都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只听得里面各路官员各自说着自己的难处:“大帅,实在是咱们官府拿不出太多的银子了,刚刚安排的修路,现在又要打仗,这……” “大帅,这仗要是打得久了,恐怕军火什么的……” “大帅,安葬费也是一笔钱……” 陈锦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里面一个一个的,话里话外都是说着雍州没钱的意思。 霍廷昱也就坐在那里听着,也不说话。 雍州怎么可能没钱? 没有人比陈锦君更清楚陈家每个季度要向雍州官府交多少税款。 她站在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着徐生伸出了手。 徐生赶忙有眼色地把自己提着一路的箱子放在了陈锦君的手上。 箱子很沉,陈锦君接过箱子的手上因为用力而爆起了青筋。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了扬下巴,示意一旁的副官给自己开门。 砰的一声,门打开了,吵吵嚷嚷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里面的人都往门口看了过来。 陈锦君站在门口,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看到陈锦君,摆了摆手,示意陈锦君到他身边去。 邵沛辰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自顾自地走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面。 “说到底,诸位在这里吵吵嚷嚷,为的不就是钱吗?”陈锦君走到霍廷昱身边,把手里的箱子放在了霍廷昱面前的桌子上。 沉重的箱子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霍廷昱环视了一下房间里面的其他官员,刚刚闹得最大声的几个官员在陈锦君进来之后都不知道钻到了哪里。 霍廷昱冷哼一声:“怎么不继续说了?” 房间里面鸦雀无声。 陈锦君站在霍廷昱身边,正正好好能够看到在场的所有官员。 “我陈家自打到了雍州,就一直受到霍大帅的关照,我陈家在雍州转的每一笔银子,都会如实上税,所以,雍州官府有多少税收,我陈锦君心里是有数的。” 陈锦君继续说:“所以大家也不要吵闹,打仗确实是要花钱,可是这一仗,不一定会打,但是,如果打起来,雍州没有钱,我陈家有。” 说着陈锦君打开了桌子上面的箱子。 里面满满当当的一箱金条,方方正正地垒在那里。 邵沛辰眯了眯眼,难怪刚刚看这箱子算不上大,可是一路以来陈锦君和徐生都提得如此吃力。 陈锦君转身,对霍廷昱说:“大帅,这笔钱,是我陈锦君的嫁妆,我拿出来,放在这里,若是雍州需要这笔钱,尽管拿去用。”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默不作声地笑着。 邵沛辰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他周围的官员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廷昱抬手,把箱子合上了,盖住了那夺目耀眼的金黄:“小事而已,怎么用得上东家的嫁妆?” 陈锦君神色坚定:“大帅,这笔钱,不管您要不要,都放在这里,免得哪天雍州真的弹尽粮绝了,再有人怪罪到我陈锦君和大帅的交情上面。” 霍廷昱摆摆手,站起身来看着下面的人:“刚刚你们吵你们的,现在吵完了吗?” 下面没有人说话,霍廷昱继续说:“刚刚诉苦没有钱的,大可以带着账本前来对账,不要在这里空口白话的就是要钱。” 他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刚刚几个吵嚷得最凶的官员,话语里面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说完,霍廷昱满意地看着下面的官员默不作声的样子,转过身来对陈锦君说:“谢谢东家好意,这笔钱,我不能收。” 他刚刚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的龙凤纹,这笔钱的的确确是陈锦君的嫁妆,他不能收。 陈锦君还要说些什么,霍廷昱看着她,轻轻摇头。 陈锦君噤声,走到一边,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邵沛辰看着后面巨大而又详细的沙盘,忍不住啧啧称奇,这样规模的沙盘,实在是罕见,柴阳的那个沙盘,比起霍廷昱手里的这一个,实在是太过粗糙了。 就这样,陈锦君坐在一边,看着霍廷昱和手下的官员商量着如何应对这次和柴阳之间的冲突。 她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角落里的邵沛辰。 邵沛辰也在听。 不得不说,霍廷昱和陈锦君做的这个计划的确是能攻能守。 雍州向柴阳宣战的原因是,收回江禄父子之前承诺的赔偿,所以,鲁则要么赔偿雍州,要么和雍州开战。 也难怪刚刚那个官员如此焦急,这等闲实在是太大了,要么雍州赚得盆满钵满,要么就要耗费金银和柴阳开战。 而鲁则那边,要么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原本就不多的财力和雍州开战,要么就耗费财力赔偿霍廷昱所要的赔偿。 那么这样一来,结果完完全全就是看他鲁则究竟作何打算了。 是要耗费财力了事,还是一举拉霍廷昱下水,雍州和柴阳结结实实地打一仗呢? 邵沛辰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以他看来,鲁则不傻,很大几率上会选择赔偿了事。 可是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鲁则和何成没有办法对平丘开战了。 这一整场的会议就在霍廷昱的命令下终止,邵沛辰正要随着官员一起出去,却被一旁坐着的陈锦君喊住了脚步。 “邵大人留步。” 邵沛辰回头,正好看到陈锦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邵沛辰转身走了回去,也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东家这是有何吩咐?”邵沛辰看着陈锦君,一对浅棕色的眸子带着探寻的意味。 霍廷昱也在一边:“莫非,大人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要留您一条性命吗?” “留我性命?”邵沛辰看着霍廷昱,冷哼一声,“我现在,和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吗?” 这话说得颇有道理,今天一大早远在柴阳的鲁则的人就发现了院子里面的“邵沛辰”死了,所以现在,邵沛辰这个人,的的确确是除了这条命还在,其他都和死亡没有任何区别了。 邵沛辰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他也确确实实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和霍廷昱要留着自己一命,明明自己现在和死也没有任何区别。 陈锦君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上面装着金条的箱子:“因为,过了这段时间,我们需要一个活着的邵大人。” 第180章 商会新会长 “活着的?”邵沛陈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陈锦君点点头,继续说:“过了一段时间,等祝洪的纠察期过了,我们还需要邵大人重新复活,主持一下西北的局势。” “祝洪?”邵沛辰切了一声,“他做过什么事情,我再清楚不过,我死了,他说不定有多欢喜,估计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摆上几桌。” 说起自己的老上司祝委员长祝洪,邵沛辰的神情是清清楚楚的不屑。 “可是现在死了,过往的仇恨都消散了。”霍廷昱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哼了一声:“所以呢,到时候,咱们还是对立面,还要在战场上见面。” 霍廷昱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吗?”邵沛辰问霍廷昱。 “不是的,邵大人要知道,局势的变化,远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快。” 霍廷昱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笃定了日后的每一步都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 邵沛辰重重地点点头:“那咱们就走着瞧?” 陈锦君笑了一下:“走着瞧。” 不知为什么,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成竹在胸的模样,邵沛辰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雍州城南,罔极寺。 圆慧大师一如既往地敲着他的木鱼,捻着手里的念珠。 “邵沛辰死了。”杜宇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木鱼声漏了一拍。 “人是被他自己的侍女毒死的,随后那女人放火,烧了尸体。” 木鱼声又漏了一拍。 见圆慧大师没有反应,杜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人都死了,要不还是去看一眼。” 木鱼声稍稍快了两声。 圆慧大师缓缓睁开眼睛:“贫僧法号圆慧,出家数十年,对于俗世中的事情,已经大多不记得了。” “所以,他下葬的时候,你要不要去看?”杜宇没有理会圆慧大师那自欺欺人的说法,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圆慧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敲着自己的木鱼。 “据说……民国政府那边的人,要他叶落归根,把他带回江南安葬。” 木鱼声戛然而止,圆慧大师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只怕不是雍州政府,而是祝洪的一面之词罢了。” “他怎么拉得下脸说这些的?” 他的声音里面满是愤怒,丝毫听不出是平日里那个古井无波的圆慧大师能够说出来的话。 杜宇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刚刚不还是一点都不关心地说着,尘归尘土归土吗?” 圆慧大师缓缓地从自己的蒲团上面站了起来:“但凡是别人说出落叶归根,我都不会说些什么,可是偏偏是祝洪。”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所以,你要不要去看他最后一面。”杜宇喊住了圆慧大师。 圆慧大师往后院走的脚步一顿:“不用了,等什么时候祝洪死了,我提着祝洪的狗头再去他墓碑上面哭一哭,也不迟。” 他罕见地用了我而不是贫僧作为自称。 杜宇笑了一下:“说着两不相干,说着远离世事,说着普度众生,可是到底也没有真正的做到六根清净,不染尘埃。” “阿弥陀佛。”圆慧大师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罔极寺的后院。 杜宇跟了上去,只见圆慧大师正在给邵沛辰写着牌位。 “这是要超度他?”杜宇冷不丁的出声。 圆慧大师没有理会一旁的杜宇,只是自顾自的给自己这最后的血亲,立上牌位,供上香火。 天知道,他在写牌位的时候,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祝洪,该死。 这是圆慧大师作为出家人,脑海里面唯一的“恶念”。 而雍州官府这边,陈锦君看着霍廷昱把宣战的事情一一安排好,终于开口问他:“现在,大帅可以和我一起赴宴了吗?” 霍廷昱这才想起来,昨天大戏楼开业的最后一场戏落幕了,今天正正好好是庆功宴。 他和陈锦君都必须要到场。 这场庆功宴,到场的基本都是之前和陈家一起合作大戏楼周围其他商铺的雍州商人们。 妙音楼这段时间的火爆,让周围的商户都赚上一笔。 霍廷昱坐在车里,眼睛死死地盯着霍福德大门,就好像之前过年之前,他和陈锦君一起去参加雍州商会的宴会一样。 不一会陈锦君从里面走出来了。 很罕见的,陈锦君穿上了一袭鸦黑色的旗装,头上斜斜地簪着几朵绢花。 有那么一瞬间,霍廷昱在陈锦君身上看到了前朝辉煌却又破碎的光景。 陈锦君上车,坐在了霍廷昱旁边,两人一起赴宴。 和上次雍州商会的宴会不一样的是,这次宴会的主办方,是陈家。 到了宴会的庭院,霍廷昱等副官给自己拉开车门之后,立刻从车后绕到了陈锦君的那一边。 一旁正打算给陈锦君开车门的副官一脸迷茫,看着自家大帅的背影。 陈锦君坐在车里,看着霍廷昱伸进来的手:“大帅亲自给我开门?” 霍廷昱冲陈锦君笑了笑。 陈锦君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霍廷昱的手上。 霍廷昱一下子握住了陈锦君的手,整个人无端地多了几分庄重的意味。 宴会大厅的大门缓缓打开,陈锦君在里面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整个宴会里面,除了陈家的各个掌柜,甚至还有一群大戏楼的常驻演员,陈锦君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发现了几位以往在雍州官府见过的身影,还有一众雍州的商人。 陈锦君的手搭在霍廷昱的臂弯上,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宴会当中。 于策正在和素娘说些什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陈锦君的到来,素娘没好气地拍了于策一下,于策才回过神来,起身迎接陈锦君。 很明显,这次宴会的主角,是陈锦君和霍廷昱,也就是陈家,和官府。 陈锦君笑着和一起合作的商人们打招呼,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年老板抢了先。 “要我说啊,自打上一任会长被查出来干了那些不可饶恕的事情出来,现在雍州已经很久没有人出面主持商会了。” 年老板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陈锦君举了举。 不知怎么的,陈锦君看着年老板脸上的笑容,总觉得这场宴会即使是陈家办的,可是宴会的现场依旧不可能只有陈家人。 年老板这边话音一落,整个宴会里面一片哗然。 嘈杂一片,陈锦君听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霍廷昱却是开了口:“我也这么觉得。” 陈锦君不解地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转头看了一眼陈锦君,继续说:“要我说,雍州商会的会长,应该是陈东家才是。” 陈锦君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冲陈锦君点了点头。 可是不等陈锦君和不知情的人反应过来,年老板这个早早就被霍廷昱拉上当推手的人就给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了。 “那年氏就在此恭喜陈东家了,以后就应该称呼为陈会长了。” 第181章 误饮烈酒 听到年氏这话,陈锦君皱起眉头,看了一圈,发现霍廷昱手下的那些雍州官员也都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 这么一来,陈锦君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了。 她露出礼貌的笑容,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 “陈会长,该你说两句了。”霍廷昱站在陈锦君身边,小声提醒她。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瞪了霍廷昱一眼,转过身,笑着对在场的所有人说:“还是感谢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对我陈锦君的信任,才能有妙音楼的今天。” 陈锦君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旗装下面,她的脚缓缓后撤移向霍廷昱的军靴,随后,重重地压了一下。 霍廷昱眸色一暗,垂下眼睛,看着陈锦君的小动作。 陈锦君面色如常地把到场的所有人都感谢了一遍,还着重提了一下碎玉。 等这无聊至极的发言结束了,陈锦君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霍廷昱无奈地摇摇头,跟着陈锦君走了过去。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大帅怎么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 霍廷昱挑了一下眉:“作为就是这么安排的,怎么,东家不愿意与我同席?” 陈锦君撇了撇嘴:“不敢,霍大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哪里敢对霍大帅有什么看法,不是吗?” “生气了?”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笑得一脸开心。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霍大帅,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东家实至名归,这件事情,大家都同意的。”霍廷昱对陈锦君指了指周围的那些商人。 陈锦君语塞,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可是,大帅有没有想过,这些人是本来就与我交好的商人,不然也不会在大戏楼还没有开业的时候,就在大戏楼买了铺子。” “这么一来,等明天消息传出去了,那些与我关系不好的商人又该怎么想我?又该怎么看大帅?”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严肃的模样,安抚她:“没关系的,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意见,就来找我好了,东家的刚到雍州不过大半年,可是在雍州做的事情,一点都不输给他们,甚至是说赋税都是好几倍,为什么商会的会长不能是东家?”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无奈地摇摇头:“大帅这是……以公谋私。” “有吗?我不觉得。”霍廷昱说得一脸坦然。 陈锦君又是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一旁的官员和商户都来给陈锦君这个所谓的新任雍州商会的会长敬酒。 陈锦君看着一个又一个往自己这边走来的人,握着酒杯的手关节微微泛白。 可是这样的场合,拒绝这些商人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眼见往自己这边来的人越来越多,陈锦君叹了一口气,让徐生去把自己的酒悄悄换成水。 霍廷昱注意到了陈锦君的小动作,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冬天的夜里,陈锦君窝在汽车后座上面酣睡,那绯红的脸颊,还有嫣红的唇。 尽管徐生换酒换得并不算慢,可是等他换完酒回来的时候,陈锦君已经被人敬着喝下去了两杯酒。 恐怕只有陈锦君自己知道,当徐生拿着盛着水的酒壶过来的时候,她的心里有多么轻松。 终于轮过了一轮敬酒,陈锦君酒壶里面的水也基本喝干了。 可是即使如此,也有不少商人是拿着自己的酒壶往陈锦君的酒杯里面倒酒的,陈锦君合适喝了不少的酒。 霍廷昱贴心地给陈锦君递了一些水果:“吃点水果,估摸着一会还有一轮,我帮你替酒。” 陈锦君等着霍廷昱:“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这么敬酒?” 这话属实是有些无理了。 不管怎么样,哪怕霍廷昱并没有让陈锦君成为雍州商会的新一任会长,只要今天晚上是大戏楼的庆功宴,陈锦君就免不了被敬酒。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有些发红的耳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挥了挥手,徐生又把陈锦君手边的酒壶里面盛满了水。 霍廷昱看着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往陈锦君身边移了移:“那这样,我将功赎罪,帮你挡酒?” 陈锦君的左手已经缓缓握紧,她的酒量一直不好,现在明显的眼前有些发花,连带着脑子里面也是一片混沌。 她朦朦胧胧地听到了霍廷昱说的那些话,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霍廷昱坐在陈锦君身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再去给陈锦君敬酒了。 反倒是有一个看不出来其中蹊跷的,端着酒杯默默地往陈锦君这边走来。 年老板坐在远处,看着那个往陈锦君那边走的拿到背影,嘴里的饭菜没有咽下去,险些噎到自己。 那个人正是年老板的好儿子,年峥。 年老板赶忙喝了两口水,缓了一会,立刻端着自己的酒杯也走了过去。 陈锦君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年峥。 年峥看着陈锦君,没有发现一旁霍廷昱眯起的眼睛。 陈锦君礼节性地拿起自己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手里的杯子,愣住了。 陈锦君随手拿起来的,是霍廷昱刚刚往这边移过来的时候,他自己带过来的酒杯。 果不其然,陈锦君也发现了自己手中那个杯子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烈酒。 而就在这个时候,年老板也走了过来,看到自己儿子并没有乱说什么,她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一向豪爽的年老板也向陈锦君敬酒。 陈锦君手里拿着的依旧还是霍廷昱的酒杯,此时此刻,再换显然是来不及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又喝了一口。 年掌柜和陈锦君寒暄了几句,就带着自己的儿子走了。 陈锦君放下手里霍廷昱的酒杯,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两口水,缓解了自己嘴里的烈酒浓烈的味道。 最开始,陈锦君喝的是一些果酿,和白酒一样透明,只不过酒劲少了很多,那样清淡的果酿,陈锦君喝了整整一壶,而现在又喝了两口霍廷昱杯子里面的烈酒,陈锦君瞬间就感觉自己脸上好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滚烫。 霍廷昱缓缓拿过自己的酒杯,放的离陈锦君稍微远了一些。 “东家要不要出去醒醒酒?”霍廷昱关切地看向陈锦君,陈锦君满脸通红,他一看就知道陈锦君刚刚喝下去的酒劲上来了。 陈锦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忙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完全全的失去意识,点了点头。 她把手搭在霍廷昱的臂弯处,被霍廷昱带到了后门的汽车上。 “东家先在这里歇一会。” 霍廷昱帮陈锦君把车门打开,扶着陈锦君坐了进去,随后示意自己的司机离开了这里。 陈锦君昏昏沉沉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刚刚坐下没有多久,就已经开始往一边歪头,明显是要睡一会的样子。 第182章 醉酒的吻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耳畔斜插的绢花,生怕硌到了陈锦君,小心翼翼地取下来了陈锦君耳边的一朵绢花。 他拿着绢花,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思来想去,放在车里容易一个看不见,再把这绢花弄坏了。 突然间,霍廷昱眼前一亮,把绢花别在了自己领子的勋章上。 如此一来,就不会损坏到了。 霍廷昱安顿好陈锦君,就转身回了宴会。 他找到于策,告诉于策陈锦君不胜酒力,让他把这一整场的宴会主持好了。 于策自然是知道陈锦君酒量不好的,赶忙点点头,告诉霍廷昱自己会看好正常宴会的。 当然,他也没有忽视霍廷昱领子旁边,那一朵原本该簪在东家头上的绢花。 安排好了宴会的事情,霍廷昱就想从后门回去照顾陈锦君。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霍廷昱看到自己手下的一帮官员往自己这边走来。 若是放在平常,这些官员肯定是不敢向霍廷昱敬酒的,可是现在是大戏楼的庆功宴,也是陈家的宴会,这些官员们自然也是敢敬上霍廷昱一杯的。 霍廷昱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在陈家主办的宴会上面,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商人拂了自己手下人的面子。 霍廷昱拿起自己那个刚刚被陈锦君喝过的酒杯,一一接受自己手下官员们的敬酒。 对于陈锦君来说一触即醉的烈酒,对于霍廷昱来说犹如喝水。 面不改色地喝完了官员们敬过来的烈酒,霍廷昱放下酒杯,往后门走去。 刚刚给霍廷昱敬酒的官员并不少,霍廷昱没少耽搁时间。 等他回到车里的时候,陈锦君已经醒了几分酒意,坐在车里面,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霍廷昱。 霍廷昱拉开车门,正好对上陈锦君略带清醒的眼睛。 “好点了吗?”霍廷昱关切地问着陈锦君。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往里面坐了坐,随后拍了拍刚刚自己坐过的地方。 霍廷昱不知道陈锦君要干什么,只能按照她的意思坐进了车里。 鬼使神差地,霍廷昱把汽车的车门带上了。 他回过头,正好看到陈锦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霍廷昱领子上面的绢花。 霍廷昱赶忙取了下来:“刚刚怕硌着你,就帮着你取了下来,还要带吗?” 车里面的空间不大,霍廷昱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陈锦君因为喝酒而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陈锦君迷迷蒙蒙地眨眨眼,往前凑了一下。 霍廷昱看着离自己不过一尺的陈锦君,拿着绢花的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转移视线。 “带上。”陈锦君出声提醒他,把头偏了偏,露出刚刚簪着绢花的耳后。 “好。”霍廷昱喉头发干,愣了半天才拿着绢花往陈锦君的耳后簪上。 可是没有等霍廷昱把绢花簪好,陈锦君就转过头,直直地看着霍廷昱。 那朵绢花并没有回到陈锦君的头上,而是留在了霍廷昱的手里。 可是现在的霍廷昱已经顾不得手里的绢花了。 “好了吗?”陈锦君看着霍廷昱。 “没……没有。”霍廷昱有些磕巴。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霍廷昱能够清清楚楚地闻到陈锦君身上清淡的酒气。 可是霍廷昱不知道的是,他也刚刚喝过酒,又是喝的烈酒,现在一说话,浓郁的酒气就直扑陈锦君面门。 她刚刚的几分清醒荡然无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霍廷昱。 借着宴会门口的灯光,霍廷昱能够看到陈锦君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都怪大帅,不然我也不能喝那么多。”陈锦君喃喃地说着,说到最后还带上了微微拖长的尾音。 霍廷昱的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几分:“是,都怪我。” 陈锦君只感觉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眼睛里面只看得到霍廷昱一张一合的嘴唇。 霍廷昱闻到了,果酿的清香。 陈锦君呆愣愣地看着霍廷昱,喃喃地念到:“霍廷昱。” 霍廷昱后背一麻,浑身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我是。”他低声回应着陈锦君。 陈锦君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霍廷昱,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 烈酒和果酿的气息萦绕在二人之间。 亲上去。 陈锦君只感觉自己脑子里面只有这一个念头,而她也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 唇间一凉,霍廷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陈锦君的眼睛已经不似平时那样清冷,带上了几分迷迷糊糊的暧昧。 霍廷昱唇间还带着烈酒的微涩,陈锦君一触即离。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手里的绢花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戴上。”陈锦君把下巴放在了霍廷昱的肩头,在他耳畔说。 霍廷昱浑身紧绷,手指颤抖着,给陈锦君带上了那一支绢花。 可是这一朵绢花簪的手法并不好,非但没有簪结实,反而让陈锦君原本盘的发髻微微散落下来两缕发丝。 “簪好了。”霍廷昱轻轻把那两缕头发缠绕在绢花上。 可是怀里的陈锦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霍廷昱耳边传来了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东家?”霍廷昱试探地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陈锦君下巴放在霍廷昱的肩膀上,口齿不清地说。 车里的空气都带着暧昧的氛围。 见陈锦君并没有睡过去,不知怎么的,霍廷昱松了一口气。 “回去吗?”霍廷昱低声问陈锦君。 陈锦君点点头,侧脸和霍廷昱的耳朵轻轻蹭了两下。 霍廷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你先坐好。” 陈锦君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从霍廷昱身上起来了,坐在了一边。 霍廷昱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陈锦君迷迷糊糊的模样。 司机被霍廷昱喊了回来,开着车回了霍府。 到了霍府门前,霍廷昱看着微微清醒的陈锦君:“到了。” 陈锦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霍府的大门,又微微偏移视线,看向了坐在自己旁边的霍廷昱。 霍廷昱赶忙让司机先走。 “霍廷昱。” 司机下车之后刚刚关上车门,霍廷昱就感觉陈锦君盯着自己的视线格外强烈。 “怎么了?”霍廷昱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笑着,不知道是酒劲还未褪去,还是发自内心。 不等霍廷昱反应过来,陈锦君已经凑了上来,两人鼻尖相碰,霍廷昱自然而然地扶住了陈锦君的腰。 陈锦君低头看了一眼霍廷昱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抬眼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耳根发烫,但是面色如常,坦然地和陈锦君对视。 陈锦君双手探过霍廷昱的肩头,揽住了霍廷昱的脖子。 二人鼻尖相抵,陈锦君胳膊缓缓收紧,吻上了霍廷昱。 霍廷昱的手向后伸,搂住了陈锦君宽松的旗装下,柔软纤细的腰肢。 陈锦君向后撤,想要结束这一个吻。 可是霍廷昱的手已经箍住了陈锦君的腰,她只能向后仰头,轻轻地眨着眼睛看着霍廷昱。 第183章 东家赏你的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天色已经完完全全的黑了下来,面对着光的陈锦君看不清霍廷昱的眼神,但是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那灼热的视线。 霍廷昱背对着光,借着霍府门前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他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陈锦君的每一个表情。 霍廷昱抬手,拉上了车内的帘子,也挡住了车外的昏黄的灯光。 他扶着陈锦君的后脑勺,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刚刚簪在陈锦君发髻上面的那支绢花。 霍廷昱微微俯身,主动地吻了回去。 陈锦君眯起眼睛,笑得像一只狐狸。 她轻轻地咬了一下霍廷昱的嘴唇,像是挑衅,又像是鼓励。 霍廷昱的呼吸声更加粗重,向前俯下的身影让陈锦君看不到车窗外的光亮。 瞬间,整个车里面只剩下了二人唇齿之间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霍廷昱感受到陈锦君轻轻推着自己的肩膀,缓缓起身:“够了吗?” 陈锦君得意的笑笑,没有说话。 陈锦君把头埋在了霍廷昱的胸口,霍廷昱也搂着陈锦君的肩头。 霍廷昱轻轻拍着陈锦君的肩背,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过了多久,霍廷昱平息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坏了的陈锦君。 陈锦君已经借着最后一点酒劲,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着了?”霍廷昱低声问。 陈锦君没有说话。 大抵是真的睡熟了。 霍廷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自己先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抱起陈锦君,把她送回她的院子。 陈锦君院子里面的侍女见霍廷昱亲自抱着陈锦君回来,都躲得远远的。 霍廷昱把陈锦君放在床上,这才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陈锦君的睡颜。 陈锦君晚上赴宴之前涂的那些口红已经完全乱了,晕在唇瓣周围。 霍廷昱让侍女打来温水,仔仔细细地帮陈锦君松开发髻,擦干净了脸。 他偶然一回头,看到自己嘴边上,也有着陈锦君刚刚印上去口红印。 霍廷昱哑然一笑,坏心思的并没有擦去自己脸上陈锦君留下的痕迹。 许是因为酒劲的原因,陈锦君睡了很久以来都没有睡过的安稳觉。 一睁眼,陈锦君就看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里面,脑子里面还有些不清醒,但是过了一会,他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陈锦君眼神有些发直,连带着换衣服的时候扣子都有一些扣不上。 等陈锦君收拾好了自己,呆若木鸡地走到院子里面,正好看到自己放在正厅里面的贵妃榻上,坐着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陈锦君打心底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她又怎么可能看错呢? 陈锦君摆了摆手,让侍女先出去。 霍廷昱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现在已经完全回忆起来昨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看着霍廷昱,叹了一口气。 “叹气干什么?”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笑得很是开心。 陈锦君看到了霍廷昱唇边清晰的红痕,她一眼认出来那正是昨天自己擦的口红。 “你……”陈锦君看着他唇边的口红,愣了一下。 “毕竟是东家赏的,我也不敢随意抹去啊。”霍廷昱站起身,朝着陈锦君走了过来。 陈锦君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垂眸看着陈锦君,幽幽地问陈锦君:“东家觉得,这颜色可还好看?” 陈锦君脸上一红,抬手就要擦去霍廷昱唇边的那抹红色。 霍廷昱一下握住了陈锦君伸过来的手:“都已经赏给我了,怎么还要收回去呢?” 陈锦君愤愤地等着霍廷昱,霍廷昱咧开嘴,冲陈锦君笑笑。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 霍廷昱还没有意识到陈锦君的眼神不对劲,还是握着陈锦君的手,朝着陈锦君笑的一脸得意,仿佛自己拿捏到了陈锦君的软肋。 可是下一秒,霍廷昱就愣在了原地。 陈锦君就着霍廷昱的手,攀上了他的肩头,踮着脚,咬上了霍廷昱的嘴唇。 感受到陈锦君的牙齿咬在自己嘴唇上,霍廷昱愣住了,连带着刚刚握着陈锦君的手都僵在了原地。 陈锦君的眼神里面透露出了一股子狠劲,霍廷昱动也不敢动。 终于把霍廷昱嘴唇边上的口红印子清理干净了,陈锦君站回了远处,挑衅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怎么,收回来了,大帅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一瞬间,霍廷昱仿佛看到了猛兽猎食之后的魇足。 霍廷昱舌尖抵着上颚,若有所思地看着陈锦君。 等陈锦君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霍廷昱的大手已经捏上了她的下巴。 陈锦君抬眼,死死地盯着霍廷昱:“大帅这是,恼羞成怒了?” 说了还不够,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 霍廷昱垂下眼睛,看了一眼陈锦君的嘴,又和陈锦君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神格外深邃,牢牢地锁定着陈锦君的双眼。 陈锦君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霍廷昱逐渐俯身,直到两唇相碰,他们两个都死死地盯着彼此。 那是一种名叫占有欲的东西作祟,在这一瞬间,他拥有了她,她也拥有了他。 陈锦君轻轻咬着霍廷昱的嘴唇,霍廷昱看着陈锦君,手自然而然地扶住了陈锦君的腰身。 像是嫌不够似的,陈锦君踮起脚尖,搂住了霍廷昱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缱绻而又暧昧。 直到唇与唇分离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彼此。 霍廷昱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手指上面的鲜血让他不由得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看到霍廷昱嘴上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梢:“赏你的,收好了。” 霍廷昱哭笑不得的看着陈锦君,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肯认输。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两颗心贴在一起,孰强孰弱,也不过只是情调罢了。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转身出门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这边院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而另一边,邵沛辰找到了霍府偏僻的院子里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刘芸希。 第184章 分不清的爱恨 刘芸希自从醒来之后,半天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不明白,明明应该死在毒药下面的邵沛辰,为什么此时此刻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邵沛辰看着刘芸希,仿佛看出来了她心中的疑问,蹲下身子,让刘芸希直视自己:“那杯茶,我根本没有喝。” “那我现在,在哪里?”刘芸希已经看过了一圈周围,这里根本不是柴阳。 邵沛辰捏着刘芸希的下巴,眯起眼睛问她:“现在在哪里还重要吗?” 刘芸希没有说话,强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邵沛辰显然没有放过刘芸希的打算,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刘芸希两遍:“说说,为什么要杀我?” 刘芸希没有说话,看着邵沛辰的眼睛里面渐渐漫上了浓厚的绝望。 邵沛辰没有死,她就见不到光明了,金陵,梦中的蕉岭,也都在离着她远去了。 她抽噎着说:“杀了我。” 邵沛辰捏着她下颌的手一滞,随即咬紧了牙关:“杀了你?那未免太便宜你了。” 刘芸希无奈地笑着,抬眼和邵沛辰对视:“我早就已经死了,只不过还没有埋在土里罢了。” 她的眼睛里面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活人气,只能看到无尽的绝望。 “你的命,是我的,我没有让你死,你凭什么死?”邵沛辰一字一顿地说。 刘芸希笑了,脸上的污泥和这干净的笑容搭配在一起,虽然不搭调,但是落在邵沛辰的眼里,格外的触目惊心。 邵沛辰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地抚上了刘芸希的脸颊,喃喃道:“我怎么舍得你死呢,芸儿?” 他端详着刘芸希的脸,若有所思地说:“那你呢,你就那么恨我?” 刘芸希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逐渐用力,捏得她的脸开始变形。 她口齿不清地说:“邵沛辰,我恨你。” 邵沛辰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可是刘芸希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恨意格外浓烈,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芸儿,我真的很伤心。”邵沛辰轻声说着,可是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没有半分的起伏,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刘芸希看到邵沛辰这副表情,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跟在邵沛辰身边那么多年,自然知道邵沛辰每个表情都意味着什么。 就比如现在,他好像是面无表情,可是这恰恰是邵沛辰生气的表现。 刘芸希狠狠地摆头,把自己的脸从邵沛辰的手里挣脱开来。 “邵沛辰,我是死是活,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她一字一句地质问着邵沛辰:“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把我当作人看?” 邵沛辰蹲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刘芸希眼中流出的泪水。 他抬起手,为刘芸希把她脸上的眼泪擦去。 刘芸希眼泪越发凶的涌了出来。 “我何时,不把你当人看?” 她听到邵沛辰这么说。 刘芸希忍不住冷笑一声:“当人看?邵沛辰,你当真敢说啊?” 邵沛辰平静地说:“这些年来,我可曾亏待过你?” 刘芸希咬紧了一口银牙:“亏待?” 邵沛辰抬起手,用指关节滑过刘芸希的脸庞:“别哭了,可惜了这么一张脸。” “杀了我。”刘芸希微微颤抖,但是却又坚定地说。 邵沛辰默不作声的看着刘芸希。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邵沛辰没有理会刘芸希的请求,自顾自地说着。 “杀了我。”刘芸希不依不饶地说着。 邵沛辰还是没有回应她的请求,只是固执地擦去刘芸希脸上的泥土和灰尘。 “杀了我。”刘芸希的声音里面带上了哀求的哭腔。 邵沛辰好像没有听见,直到把刘芸希脸上所有污渍擦干净了,她干干净净的容颜露在自己面前,才满意地收起了自己的手绢。 刘芸希再也受不了邵沛辰用看所有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绝望地说。 “杀了我。” 邵沛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刘芸希。 刘芸希已经哭不出来了,比起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更害怕此时此刻邵沛辰看着自己的眼神。 好像在看一件物品一样的眼神。 “杀了我。”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邵沛辰,乞求他大发善心,给自己一个没有痛苦的死法。 手掌和脸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芸希刚刚被邵沛辰擦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通红的手指印。 她的脸偏向一边,竟是一动也不动的定格在那里。 邵沛辰捏着她的下颌,让刘芸希和自己对视。 刘芸希看着邵沛辰面无表情的脸,一双眼睛失去了光芒,盛满了绝望。 “自从那天羊市,我把你带到我身边,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说完之后,邵沛辰拍了拍刘芸希刚刚被自己扇了一巴掌此刻正是通红的地方。 “懂了吗?” 刘芸希不停地捯气,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光彩。 邵沛辰甩手,把她扔到在地上,站起身来。 “看好她,照顾着她,我要她,完好无损。” 刘芸希倒在地上,看着邵沛辰高大的身形,从门口漏进来了的光芒全部被他挡住了,刘芸希笼罩在邵沛辰的阴影里。 她一动不动,仿佛这么活着,已经让她看不到希望。 也因此,她没有看到邵沛辰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邵沛辰不愿再看到刘芸希眼睛里面的绝望,他无法接受刘芸希这么反叛自己的举动,在他心里,刘芸希始终都是那个在羊市上睁大了眼睛打量自己的女孩,那双眼睛,在那样绝望的地方里面,流露出了希望的光彩。 邵沛辰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唇,脸色发白地走出了这间关着刘芸希的房间。 随后,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站在院门旁边的陈锦君。 “东家怎么在这里?”邵沛辰问她。 陈锦君越过邵沛辰的肩膀往里面看了一眼。 邵沛辰微微错身,挡住了陈锦君的视线。 陈锦君不得不抬头看着邵沛辰:“放她一命。”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我没打算杀她。” 陈锦君有些意外:“邵大人还是个挂念旧情的人,倒是未曾看出来。” 邵沛辰眯起眼睛看着陈锦君,一时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来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让自己留刘芸希一命? “东家怎么在这里?”邵沛辰状似无意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我曾经答应过她,杀了你之后,送她去金陵。” “金陵?”邵沛辰想起来了,那天夜里,刘芸希在马车车厢里面,念叨着的就是金陵。 “金陵有什么好的?” 邵沛辰微微偏头,不屑地笑笑。 “那里是民国的首都,繁华,热闹。”陈锦君抬头,看了看大好的天光。 邵沛辰不说话了。 金陵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刘芸希到自己身边之后,到的第一座城市。 “东家,可否让她搬到我隔壁?”邵沛辰问陈锦君。 陈锦君抬起头,意外地打量着邵沛辰。 “邵大人,你爱她。” 第185章 牢笼里的人 “邵大人,你爱她。” 陈锦君笃定地说。 邵沛辰怔住了,只不过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哦?是吗?” 其实他知道自己对刘芸希不一样,可是,这就是爱吗? 他不这么认为。 “那东家为什么不说说,到底是怎么发现她背叛我的?” 邵沛辰始终不愿意相信,刘芸希是恨他的。 在他的眼里,刘芸希就是自己的所有物,她不应该有任何的情绪,只能听从自己而行动,为了他邵沛辰而活。 陈锦君没有回答邵沛辰的问题:“我会让人把她安顿到大人身边的,不过还是要说,如果大人愿意放过她,我可以让人送她到金陵。” 邵沛辰嗤笑一声,不屑地说:“她到金陵还能活着?不是我不信任东家,实在是,她离开我身边,我不放心。” “可是她恨你。”陈锦君提醒邵沛辰,希望他早早认清刘芸希的内心,这样刘芸希也不至于留在邵沛辰身边,受尽了煎熬与折磨。 邵沛辰盯着陈锦君:“她是我的人,东家还是不要插手。” 看着邵沛辰警告的眼神,陈锦君眯了一下眼睛,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竟然看出了些许愧疚。 愧疚?对谁?刘芸希?还是他邵沛辰? 邵沛辰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关着刘芸希的屋子,又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云彩。 终于还是到了邵沛辰“出殡”的日子,不知为什么,无论是鲁则的脸上,还是何成的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甚至是连演都不屑于演一下。 许凡明看着远去的棺椁,他知道,里面的人并不是邵沛辰。 鲁则和何成之前听祝洪祝委员长说了,要让邵沛辰,落叶归根。 所以,这具棺椁去的地方,正是邵沛辰的故乡,江南。 许凡明抬头,看向了一旁饭店天台上,站着乔装过的圆慧大师和杜宇。 他被陈锦君警告了,邵沛辰或者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师父。 也因此,圆慧大师和杜宇都以为那棺椁里面,躺着的就是邵沛辰本人。 圆慧大师手里的念珠转得飞快,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那远去的棺椁。 “现在,你也算是真正的无所挂念,六根清净了。” 杜宇叹了一口气。 圆慧大师摇摇头,否认了杜宇的说法。 “祝洪一日不死,我就一日难安。”那双和邵沛辰相似的眼睛,还是那样的纯净,只不过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变了。 “祝洪也在找你。”杜宇提醒他。 圆慧大师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说:“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该怕的,是他祝洪。” 杜宇轻笑:“大师说这些,可是念头不通透了。” 圆慧大师倒是不在意这些:“我问心无愧就好。” “可惜了,到他走,你们都没有再见一面。”杜宇啧了一声,神情颇为遗憾。 听到他这么说,圆慧大师怔了一下,看向半空,眼神聚焦在了一处虚无的空气上:“三十年了,确实一面都没有见到。” 圆慧大师依旧盯着空气看,仿佛那里有着邵沛辰的灵魂,他喃喃道:“现在,我看不见他了,想来,他也许能够看到我。” 杜宇嘴唇动了动,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只听见圆慧大师继续说:“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能见面了。” “你倒是看得开,只不过,生死之事,怎么说得清呢。” 圆慧大师露出一个悲悯的笑容,缓缓说:“不急。” 而此时此刻的雍州,邵沛辰听到自己出殡的消息,冷哼一声:“当真把那棺椁送回江南了?” 霍廷昱看向邵沛辰:“怎么,邵大人这是不乐意?” 邵沛辰笑了一下,像是不屑,又像是无奈:“送回去也好。” 随后,邵沛辰问霍廷昱:“霍大帅,下一步是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霍廷昱笑得高深莫测:“现在,依旧不到时候。” 说完,霍廷昱指向自己书房外面:“雍州有很多景色还不错的地方,邵大人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尽情游览。” 邵沛辰眯起眼睛,盯着霍廷昱看了好一会,才说:“邵某人告辞。”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霍廷昱的书房,径直走到了自己房间旁边,那间住着刘芸希的房间。 刘芸希被邵沛辰软禁在这间房间里,他一意孤行,陈锦君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件屋子里面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连陶瓷的东西都没有,就连床脚桌子这些有棱有角的东西都被打磨得圆润光滑。 邵沛辰亲自监督着这件房子里面所有的改造,生怕自己一个疏忽,让一心求死的刘芸希找到自残的机会。 非但如此,就连墙面,邵沛辰都让人拿厚实的垫子裹了起来。 刘芸希坐在圆凳上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邵沛辰。 邵沛辰低头看着刘芸希。 刘芸希也看着邵沛辰,只是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光亮,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邵沛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芸儿,不要恨我。” 刘芸希没有说话,只是眼泪不要钱似的涌了出来。 邵沛辰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刘芸希的泪水如同断线珠子一般,从她白净的脸庞滑落。 自打刘芸希那天不断重复着,让邵沛辰杀了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邵沛辰只是静静地看着刘芸希,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感情。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对刘芸希到底是什么感情。 只是知道,刘芸希,是他邵沛辰的所有物。 他抬起手,想要擦去刘芸希脸上的泪水,可是刘芸希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的手停在半空。 他叹了一口气。 刘芸希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邵沛辰,她已经“杀”过他一次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留着自己呢? 难不成,只是为了看自己生不如死地活着吗? 刘芸希不明白,也不理解,一向不择手段的邵沛辰为什么留着自己。 邵沛辰自己也不清楚,他以为,自己只是习惯了刘芸希一直以来跟在自己身边了。 他不想她死,可是也不想放她走,现在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人屈指可数。 仿佛刘芸希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他还活着。 第186章 太平的前提 仿佛刘芸希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他还活着。 一夜之间,邵沛辰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权力和高高在上的资本,可是他也活得更加自在了。 在雍州,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时时刻刻催着自己不停地算计。 他好像,已经忘了那一段活在官场漩涡的日子了。 可是只有刘芸希的存在,提醒着邵沛辰,他曾经是那样的人。 所以,他不想让她离开,无论是什么方式。 自始至终,邵沛辰都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不打算改了。 邵沛辰收回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了刘芸希的房间。 邵沛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刘芸希正在盯着自己的后背。 直到身后的门被护院关上,邵沛辰才站在原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的陈锦君,正在陈府里面,听着碎玉絮絮叨叨的说着妙音楼的事情。 碎玉眉飞色舞:“东家,不瞒你说,现在来妙音楼的戏班越来越多了。” 陈锦君点点头:“你看着场子,我自然放心。” 碎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过两天,有一支从京城来的戏班。” “从京城来?”陈锦君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论起来,京城比雍州好太多了,她是想不明白,这支戏班为什么要放弃京城,而是前来雍州呢? 碎玉看出陈锦君的不解,赶忙说:“这戏班子,说来倒是有些意思。” “哦?”陈锦君好奇地看向了碎玉。 碎玉托着下巴:“东家之前在京城,应该知道当年西太后最是喜欢听戏。” 陈锦君点点头,这在京城确实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也因此,京城几乎所有的名角都被选进了宫里。” 碎玉歪着头:“可是有这么一班人,从来只是在街坊里面演出,从来不给达官贵人唱堂戏。” “你是说‘金家班’?”陈锦君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还是多亏了沈笑笑。 碎玉点点头:“正是金家班,只不过……有些古怪的是,他们要求是咱们妙音楼必须让他们唱三天专场。” “三天而已,可以答应。”陈锦君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碎玉迟疑了一下:“金家班就是和那姓袁的闹掰了的脸面,所以……” 话不说全,陈锦君这样的聪明人也知道碎玉的意思。 她摆摆手:“没事,照常办,把住处什么的安排好了就行。” 只是一个戏班而已,那姓袁的还能蹦跶多久还不知道呢。 碎玉点点头,有陈锦君这些话,她心里倒是有底了。 只要金家班在妙音楼开了这个先例,她碎玉就有把握让天下戏班都来妙音楼唱上一唱。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敲着椅子扶手,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柴阳和玉城的动静,一丝一毫也急不得。 可是让人纳闷的是,柴阳和玉城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丝毫没有回应霍廷昱发出去的宣战书。 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又过了几日,蝉鸣声让人心烦,鲁则终于来到了雍州。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一个人前来的,身边可没有跟着何成。 他坐在霍廷昱的会客室里面,有些局促地搓着膝盖,丝毫不像是上一次来雍州那副挑衅的模样。 “鲁县长,想明白了吗?”霍廷昱坐在鲁则对面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鲁则。 鲁则清了清嗓子:“大帅觉得呢,之前和大帅作对,是那邵沛辰的主意,现在他死了,我没有理由和大帅作对。” “不会和我作对?”霍廷昱笑笑,“鲁县长说这话,自己信吗?” 一旦西北只剩下雍州,鲁则有怎么可能放过雍州呢? 只不过现在实在不是和强大的雍州作对的时候,鲁则也只能硬着头皮向霍廷昱解释:“大帅可以自己选择,信,还是不信。” “我不信。”霍廷昱立刻给出了答案。 鲁则被霍廷昱迅速地回答噎了一下,又堆出笑脸:“那这样,咱们签条约,三年之内互不侵犯。” “三年?”霍廷昱挑了一下眉梢。 鲁则以为霍廷昱有意向,点了点头:“三年。” “太短了,”霍廷昱摇摇头,“十年。” 鲁则被霍廷昱这番狮子大开口吓了一下,赶忙说:“五年,不能再多了。” 霍廷昱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鲁则:“鲁县长的野心不小啊,二十年。” 鲁则看出了霍廷昱眼里威胁的意味,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大帅,您这就是为难我了,我也是给祝委员长办事,您看……” “恐吓我?”霍廷昱不屑地啧了一声,“三十年。” 鲁则这下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霍廷昱丝毫不把祝委员长放在眼里的态度让他的底牌显得如此可笑。 鲁则咬咬牙:“最多十年。” 霍廷昱满意地点点头:“好,那就十年。” 随后,他又添了一句:“早在我说十年的时候,你就答应好了,何必多费一番口舌呢?” “对,鲁县长。” 霍廷昱拍了拍鲁则的肩头,接过一旁文书递过来刚刚写好的条约,摆在鲁则面前。 鲁则抬头,看向站着的霍廷昱:“大帅好算计。” 霍廷昱笑了一下:“雕虫小技罢了,上不得台面。” 鲁则咬着后槽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边霍廷昱递给自己的条约,生怕霍廷昱在里面下了什么套等着自己往里钻。 霍廷昱看着鲁则谨慎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嘲讽:“怎么,鲁县长怕我?” 鲁则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大帅的手段层出不穷,我不得不防。” 霍廷昱也不急,静静地等着鲁则看完条约上面的条款。 “现在能签了吗?” 鲁则这才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不得不说,霍廷昱给自己的条约上面实在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咬着后槽牙,把签好的条约往霍廷昱那边推了推。 霍廷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其中一份给了鲁则。 “鲁县长可要收好了,莫要遗漏。”他特意嘱咐了一下鲁则。 鲁则拿起条约,死死地盯着霍廷昱:“霍大帅,咱们后会有期。” 霍廷昱抬起手挥了挥,笑着对鲁则说:“那就祝鲁县长愿望成真?” 看着霍廷昱意味深长的笑,鲁则咬紧了后槽牙,大步流星地走了。 陈锦君从会议室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霍廷昱说:“他当真签了?” 霍廷昱扬了扬刚刚从鲁则手里接过来的条约:“当然签了。” 十年的互不侵犯条约。 陈锦君抿着嘴,看向了窗外:“也算是暂时安宁了。” 霍廷昱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第187章 有些奇怪的人 “十年。”陈锦君看着条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字迹,不屑地笑了笑。 霍廷昱也叹了一口气:“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 “鲁则不是君子。”陈锦君看向窗外,鲁则刚刚坐上轿车往外面走。 “所以,这个也不能信。”霍廷昱看着白纸黑字的合约。 陈锦君点点头:“的确不能信,不过,应该能够顶上几年的用处。” 正这么想着,门外徐生敲了敲门:“东家,碎玉小姐让我来喊您。” 陈锦君回头,皱着眉头看向徐生:“出什么事情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今天正是金家班到雍州的日子,难不成是金家班出了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徐生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金家班到了,碎玉小姐说,他看着有些不对劲,现在正在陈府里面等您呢。”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一眼,霍廷昱对陈锦君点了点头。 陈锦君这才转过去对徐生说:“带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碎玉在陈府里面走来走去,坐立难安,直到看到了陈锦君从门口走来,这才好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样,跟着陈锦君走了过来、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陈锦君看着碎玉焦急的模样,赶忙问。 碎玉抿了抿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看起来奇怪极了,金家班里面的那些人,看起来十分奇怪,走路的模样看上去,根本就不是唱戏的该有的,我生怕出什么事情,这才找东家过过眼。” 说完碎玉就带着陈锦君来到了大戏楼,上午的大戏楼还没有开台,陈锦君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台下的金家班。 “碎玉姑娘。”金家班为首的那人走上前来,陈锦君上下打量着这个男子,倒是没有觉得奇怪。 碎玉喊这人叫江上烟。 陈锦君越过江上烟的肩膀,看向了那群所谓金家班的演员。 不看倒是还好,这一看,陈锦君也发现了不对劲,这群人有些奇怪,打眼一看就知道一定不是唱戏的,不论是身段还是谈吐,都不是戏班里面出来的模样。 陈锦君看向了江间影,眼神里面带着探寻。 江上烟有些奇怪看向了陈锦君。 碎玉赶忙说:“这是我们东家。” 江上烟一脸了然,恭恭敬敬地对陈锦君抱拳:“初次见面,东家果然是一表人才。” “金家班?”陈锦君问他。 江间影点点头:“正是之前在京城的金家班。” 陈锦君冲着他戏班里面的人扬了扬下巴:“这些都是金家班的人?” 江间影又是点了点头。 陈锦君向前走了两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个戏班子。 突然,陈锦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在江间影惊诧的眼神中走上前去,站在了其中的一个人面前。 江间影看着陈锦君面前的那个人,后背一瞬间发麻了。 “把头抬起来。” 陈锦君低头看着这个人头顶的帽子,没好气地说。 这人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到陈锦君就站在自己面前。 “抬不抬头?不抬头我让人帮你。”陈锦君盯着这个人头上的帽子,虽然已经灰扑扑的看不清帽子的颜色,可是上面的纹样,陈锦君一眼就能看出来历。 江上烟看着陈锦君的举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 碎玉也看向陈锦君面前的那个人,金家班从京城来,陈家也从京城来,说不定……这人真的和陈东家以前有过来往? 见自己面前这个人还是不肯抬头,陈锦君冷哼一声:“徐生,把他头抬起来。” 徐生听到陈锦君吩咐,走上前来两步。 陈锦君面前这人终于有了一些动静,他抬起头,冲着陈锦君讪讪地笑着:“陈兄……不是,陈姐姐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出我来了。” 陈锦君撇了一下嘴角,伸手把他头上的圆帽摘了下来:“这帽子可是不知道见了多少次了,这上面的纹样,还是当年陈家从江南带回来的绣娘绣的,是不是以为我瞎啊。” 摘下帽子之后,这人留着的是典型的满清发型,乌黑发亮的麻花辫子从脑后垂了下来。 这人抬起头,嬉皮笑脸地看着陈锦君:“好姐姐,自从你嫁人来了雍州,那京城可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这不,我已收到消息,就立刻跑来投奔您了。” 陈锦君把那顶圆帽盖回了他的头上:“我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恭亲王世子的姐姐了。” 恭亲王世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面的灰:“你不知道,我这一路来,可是受了不少罪呢,你一定要好好给本世子补一补。” 陈锦君皱着眉头:“金家班是你的?” “是啊,”恭亲王世子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你看,连你也不知道,哈哈哈。” “不是说,金家班一向不与宫里打交道吗?” “所以恭亲王府不在宫里啊。”恭亲王世子说得理所当然。 陈锦君忍不住扶额:“碎玉,送客。” 碎玉一愣,这可是恭亲王世子啊,东家就要这么把一个世子赶出去? 可是还不等碎玉向陈锦君确认这件事情,恭亲王世子已经坐在陈锦君旁边的椅子上:“不走了,好不容易有个地方能让我安安稳稳待会,怎么就这么走了?” 说完,他冲着江上烟摆摆手:“来给本世子沏茶。” 陈锦君看着江上烟娴熟的模样,嘴角抽了抽:“金家班全是……” 恭亲王世子问陈锦君:“还记不记得金家班什么行当唱得最好?” 一旁的碎玉抢先说出了答案:“金家班的旦角是一绝。” “对!”恭亲王世子猛地一拍手,赞许地点点头。 “那姐姐可知道,为什么旦角是一绝吗?”恭亲王世子往陈锦君那边凑了一下,问陈锦君。 陈锦君想到了什么,可是真的到了确认的时候,反倒是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该不会,全部都是男旦。” 对于西院子里面的那些事情,陈锦君也是有所耳闻,男子的声音比之女子更有力量,只要不变声,年岁小一些的男子比女子更适合唱旦角,所以,为了培养上等的男旦,打小时候练功的时候就要断了那子孙根。 陈锦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恭亲王世子。 恭亲王世子知道陈锦君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对陈锦君点了点头:“然后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确保他们的生计,我还和宫里的管事公公打好了招呼,实在是唱不下去了,还能去宫里当差。” 说到这里,恭亲王世子摆了摆手:“虽然说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是了。”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那世子怎么想到来雍州呢?” 第188章 恭亲王世子 恭亲王世子把手伸进江上烟怀里,摸出来了那一封碎玉寄给各家戏班的拜帖,娴熟地打开来,放在他和陈锦君中间的小桌子上,手指点着那清晰可见的“陈”字标识:“这玩意不是我说,整个天下除了陈家人,没几个比我熟的。” 陈锦君揉着自己的额角:“那还真是,多谢世子的关照了。” 她还真是没有想到,这小世子仅仅只凭一个标识就能肯定这个邀请函书出自自己的陈家手里。 小世子得意扬扬地看着陈锦君:“怎么样,本世子是不是天才?”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恭亲王也不拦着你,就让你这么出来,带的人还没有我一个商队多。” 她刚刚说完这话,就见小世子刚刚活泼的模样荡然无存。 不知怎么的,陈锦君心里有些发毛。 该不会…… 果不其然,小世子幽幽地说:“阿玛走了,今年清明前一天走的。” 陈锦君算了一下,这么说来,恭亲王已经走了四个月了。 “那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关切地看着小世子。 陈锦君知道,恭亲王在京城的人缘并不好,就连自己面前的这位小世子,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因为恭亲王和西太后之间紧张的关系,小世子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若不是陈老爷子和恭亲王关系还算好,自己也不会和这位小世子这么熟络。 小世子明显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让他感到低落的话题,他吸了吸有些发红的鼻头,瞬间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不说这些了,他就是还活着,也拦不住我来雍州找你。”小世子哼了一声。 陈锦君哑然,小世子说得不错,恭亲王的的确确不会拦着这位小世子,恰恰相反,恭亲王巴不得小世子早早远离京城。 “那你之前还说,若是金家班来到这里,还要三天的专场?” 小世子听了陈锦君说这话,赶忙摆摆手:“那就是开个玩笑,你看看我这金家班,一群旦角,哪里又是能唱得起专场的模样?” 碎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这个世子不用担心,妙音楼有很多其他行当的角儿,可以临场搭一下的。” 陈锦君狠狠地点头,挑眉看向小世子。 小世子哎呦一声,赶忙摆摆手:“可别喊我世子了,现在皇亲国戚可不是什么香饽饽。” “你叫您什么啊?”陈锦君好奇地问他。 恭亲王世子还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 “我汉姓是金。”他认认真真地说。 “金揽岳。”陈锦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小世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叫什么,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居然记得。” 陈锦君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金揽岳,金揽岳。”小世子重复了几遍,点点头。 随后,他又看向陈锦君:“不是都说你嫁人了吗?怎么还能出来做生意?你夫家不管你的?” “看来世子不希望我做生意?”陈锦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要把金揽岳扔出去的冲动。 金揽岳摇摇头:“当然不是,你如果不做生意了,我岂不是收不到这拜帖,还要在京城那浑水里面混一辈子?” 说着,他还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拜帖。 陈锦君扶了一下额角:“徐生,你来说。” 她实在是不想和这小世子说太多,除了白费口舌,也没有其他用处。 徐生走上前来,把陈锦君是如何到雍州,霍家二少爷又是怎么没的,陈锦君又是怎么进了霍家在雍州立足的,一一说给了金揽岳。 金揽岳喝着茶,津津有味地听着。 “不是我说,这要是说书,爷绝对赏。”金揽岳兴致勃勃地对陈锦君说。 “还不快多谢金爷?”陈锦君冲徐生使了一个眼色。 徐生立刻反应过来,立刻给金揽岳行了一礼:“多谢金爷。” 金揽岳此时此刻的脸色可以和锅底媲美,看向了陈锦君:“你耍我。” 陈锦君状似没听明白地看向金揽岳:“说什么呢?还是多谢金爷赏徐生呢,金爷,您看这是要赏些什么?” 看着陈锦君带笑的双眼,金揽岳知道自己这是被陈锦君戏耍了。 他闷闷不乐地看着陈锦君:“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藏着我们王府那点子家底,这次来的路上有多麻烦?” 说到这个,陈锦君也来了好奇心:“哦?都带了些什么?” 陈锦君看起来很是关心的模样,可是金揽岳和陈锦君又不是刚刚认识了,他对于陈锦君的意思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金揽岳叹了一口气:“你倒是一点都不关心我这一路上来的艰难困苦。” 陈锦君不屑地摆摆手:“得了,你这一路上都是我的人护送你来的能有什么难的?” 金揽岳被陈锦君的话噎到了,一脸不悦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之前在京城的时候,金揽岳并不知道她是女子,平时也是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模样。 所以陈锦君一直以来也没有把金揽岳当作一个世子看待,反而是这样,金揽岳和陈锦君呆在一起的时候,也感到格外的轻松。 金揽岳随手拿出了自己身上本来就不是很多的银两,放在了徐生手里,嫌弃的摆摆手,又好奇的看向了陈锦君:“那这么说,你和雍州那个霍大帅关系很好喽?” 陈锦君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算是。” “什么叫算是,你可是他弟妹,本家人诶,怎么可能关系不好?” 金揽岳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着。 陈锦君含糊其辞地点了点头,想着把金揽岳糊弄过去。 可是金揽岳只是天真了一些,又不是傻,以他这么多年对陈锦君的了解,第一眼就看出陈锦君的面色不对。 他神秘兮兮地让江上烟把自己带来的金家班带到后台,低声问陈锦君:“该不会你和这个霍大帅有点什么。” 陈锦君瞟了他一眼:“想知道啊?” “想知道。”金揽岳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虚心求知的模样。 “真的想知道?”陈锦君又问了一遍。 “真的想知道。”金揽岳中的点点头,希望陈锦君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 “那好,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陈锦君啧了一声。 “有关系。”不等陈锦君自己说,金揽岳已经抢先回答了。 陈锦君微微一笑:“你看你这不是知道吗?” 金揽岳切了一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如果这位霍大帅对你没有意思,怎么可能让你在雍州这么大张旗鼓地做生意?” “还不都是因为信任你吗?” 金揽岳耸了耸肩:“不过你们两个倒也是有趣极了,这种事情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瞠目结舌?” “也就是本世子,换做其他人,估计都要说一句有伤风化。” 第189章 雕栏玉砌犹在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就随他们说去。” 金揽岳冲陈锦君招了招手,示意陈锦君把耳朵凑过来。 陈锦君好奇地看了金揽岳一眼,不知道他又搞什么鬼。 他神秘兮兮地对陈锦君说:“你四叔,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处理起事情来,那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听见金揽岳说京城陈家的事情,陈锦君忍不住提起了自己一颗心脏:“陈家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揽岳看陈锦君这一副紧张的模样,摆了摆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前些时候,你那三叔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你四叔在祭祖那天搅局来着。” “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陈锦君皱起了眉头。 “不过就是为了陈家那点子家产呗,他那个脑子,还能想要什么东西?” 金揽岳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陈锦君远嫁雍州里面也有着这老东西的推波助澜呢。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我总觉得,他要钱是要做什么事情。” “别想那么多,现在你和那陈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了。”金揽岳不屑一顾的说着,在他看来,陈锦君是陈锦君,陈家是陈家,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已经从陈锦君出家离京那一天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即使金揽岳这样安慰自己,陈锦君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呢,就打算呆在雍州了?” 金揽岳想了一会,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就先留在雍州,要是那天雍州乱了,我带着你跑。”陈锦君笑着对他说。 金揽岳点点头:“那我住哪里?总不能和你一起住在霍家。” 陈锦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刚金揽岳说了什么,忍俊不禁地说:“去霍府,亏你说得出来。” 金揽岳讪讪地笑着:“你住哪里啊,我这金家班人可不少。”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去陈家。” “陈家?”金揽岳好奇地问。 陈锦君点了点头:“于策他们在雍州买了一座大宅子,空房子多的是,足够你住的,至于你金家的这些人……我让人再去找一个小宅子。” 她意识到,金揽岳手下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男旦,男旦就意味着基本都是已经做了特殊处理的人,这一类人有讲究,所以不能和其他人住一个大院子,自然只能另行安排。 金揽岳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倒也是不枉他看到那个熟悉的标识之后,就立刻带着人和家当跑到雍州来。 陈锦君带着金揽岳回到了陈府,一进到陈家大门,陈锦君就看到了沈笑笑正坐在院子里面给元宝喂食。 不等陈锦君反应过来,旁边的金揽岳已经大喊出声:“笑笑姐。” 沈笑笑手上的动作一怔,良久才反应过来,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到了陈锦君身边的金揽岳:“小世子?” 金揽岳用力地点点头:“是我是我,不过我现在姓金。” 沈笑笑又是愣了一会。 陈锦君出声提醒:“金家班是他的。” 沈笑笑这才反应过来,不停地点头说好。 陈锦君走到一旁坐下:“一会让他自己挑一间,免得又挑三拣四的。” 金揽岳一刻也没有闲着,在整个陈家里面来来回回地走着。 可是他这么一溜达不要紧,确实被在院子里面和苗裕聊天的涂公公看到了。 涂公公眯起眼睛,盯着院子里面的身影看了好半天。 “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苗裕注意到涂公公挤了挤眼睛。 涂公公摇摇头,喃喃自语:“我眼花了不成?” 苗裕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大声地问了一句:“啊?” 这下远处的金揽岳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直愣愣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回头不要紧,惊得涂公公直接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金揽岳。 金揽岳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不明所以地走了过来:“你是宫里出来的?” 实在是涂公公脸上太监的特征太过明显,从小到大见惯了宫人的金揽岳一眼就能看出涂公公的身份。 “恭……恭亲王?”涂公公迟疑了一下,颤颤巍巍地说。 他已经离开皇宫十年左右了,而金揽岳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模样实在是让他分不清年岁。 “我不是什么恭亲王,我叫金揽岳。” 确定了涂公公的身份,金揽岳脸上带上了几分不悦,他本来以为到了陈锦君这里,除了陈家的掌柜们,不会有人能认出自己,可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里也有宫里的人。 “揽岳……揽岳?”涂公公念叨了一阵。 苗裕确实知道金揽岳的身份的,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涂公公:“这位是恭亲王世子,亏你还是宫里出来的,怎么就这么糊涂?” 金揽岳这才看到一旁的苗裕,冲他点点头,就当是问好了。 涂公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宫里跑出来十几年了,恭亲王自然不可能这么年轻。 “是我老了。”涂公公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金揽岳深深地看了一眼涂公公,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雍州不小,天下很大,前朝的皇亲国戚,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容身之处。 夜幕逐渐笼罩了整个雍州城,邵沛辰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刘芸希房门前。 雍州夏天的夜晚里面,迎面吹来的风带着阵阵凉意,邵沛辰抬起手想要推开门。 可他却是没有推开刘芸希的房门,悻悻地放下来举着的手,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天上那一弯新月。 一时间,就连他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他对刘芸希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邵沛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刘芸希房门前的台阶上,眼睛却没有从天上的月亮移开。 他依稀记得,当年在金陵的时候,他和年幼的刘芸希坐在院子里面,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弯上弦月。 这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邵沛辰心里有些复杂。 夜深人静的院落里面,邵沛辰恍惚听到了刘芸希唱过的小曲。 他坐在台阶上,静静的听着,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幻听,可是渐渐地,邵沛辰发现不对了。 刘芸希当年唱这支小曲的时候,声音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 他猛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那扇门,迟疑地问:“芸儿,是你在唱吗?” 第190章 江湖来信 门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他起身,作势离开了刘芸希的房门口。 等他脚步声渐渐远去的,房间里面才传出来了刘芸希低低的抽泣声。 可是刘芸希并不知道,邵沛辰的离去只是假象,此时此刻的邵沛辰正站在门旁边,听着房间里面传来的哭声。 他不知道刘芸希为什么哭,邵沛辰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连天上的月亮都换了地方,邵沛辰才真正离开了刘芸希房间门前。 雍州城最近发生的大事太多了,自从鲁则和霍廷昱签下了那一纸合约之后,雍州的地位就水涨船高,引来了许多外地人。 陈锦君看着自己面前厚厚的一摞账本,就知道自己马上到雍州一年了。 她笑着摇摇头,拿起一本账簿,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金揽岳却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她。 陈锦君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曾经的皇亲贵胄,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金揽岳却是一脸兴奋:“陈姐姐,那戏楼当真妙极了。” 陈锦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如其来地跑过来就为了和自己说这么一句话。 金揽岳继续说:“碎玉让我带话来着,说是妙音楼又收到了几家有名戏班的回信。”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这段时间,雍州城外的路也快修好了。” 金揽岳想不明白修路和迎接其他戏班有什么关系,只是一脸邀功地看着陈锦君:“还不都是因为我金家班开了一个好头?陈姐姐,看你可要好好谢我。” “谢谁?”门外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金揽岳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 陈锦君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立刻抬起头,越过金揽岳的肩膀看着从书房门外进来的霍廷昱。 霍廷昱先看陈锦君,而后才看向了金揽岳。 等看到了金揽岳的模样,霍廷昱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恭亲王世子?” 金揽岳并不认得霍廷昱,可这是在霍府里面,能够这样自由走动的,除了那位雍州的霍大帅,恐怕也没有其他人了。 金揽岳谨慎地点点头,求救一般地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并没有理会金揽岳,而是看向霍廷昱:“你怎么来了?” 霍廷昱这才把视线从金揽岳身上移开,对陈锦君说:“过几天雍州城外修路正式竣工,我来跟你说一声。” 陈锦君点点头:“我听许凡明说起过。” 随后陈锦君指了指金揽岳,对霍廷昱说:“恭亲王世子,金揽岳。” “姓金?不姓爱新觉罗?”霍廷昱有些意外。 “那个名字不方便,还是姓金合适。”金揽岳讪讪地笑着。 霍廷昱皱紧了眉头:“姓金就合适了?” 金揽岳愣了一下,随后理所应当地点点头。 陈锦君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金揽岳的紧张,赶忙对霍廷昱说:“好了好了,别吓唬他了。” 霍廷昱这才冲金揽岳笑笑,伸出一只手:“我是霍廷昱。” 金揽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和霍廷昱的手相握。 霍廷昱手劲不小,金揽岳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脸色一白。 陈锦君看出两个人之间的较量,无奈地摇了摇头。 霍廷昱放开金揽岳的手,走到陈锦君身边,看了一眼陈锦君手里的账本。 “算算时间,东家来雍州快一年了。”霍廷昱垂着眼睫,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陈锦君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霍廷昱突然说起这个,只能点点头。 霍廷昱低声说:“平燕过世一年了。” 陈锦君迟疑了一下:“到时候我陪你去给他烧点纸?” 金揽岳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 陈锦君转过头来,看着金揽岳:“你去告诉碎玉,让她找许凡明,一定要把每家戏班子都安安稳稳地护送到雍州。” 金揽岳点点头,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霍廷昱,这才转身出去。 霍廷昱看着金揽岳离去的背影,对陈锦君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家,知道恭亲王长什么模样的人,基本上都能认出来他是谁。” 陈锦君点点头,她知道,金揽岳和恭亲王长得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留在身边实在是有些危险。 可是金揽岳和自己认识这么多年,而且他可是看到陈家标识就立刻带着人赶往雍州的,她不可能坐视不管金揽岳的。 霍廷昱也知道其中的关系,对陈锦君说:“不要让他在人群面前露脸,不然可能有不必要的麻烦。” 陈锦君神情严肃的点点头,她清楚其中的利害。 霍廷昱的手搭在陈锦君的肩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的雍州越是太平,我越是害怕。” 陈锦君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脸上也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 大戏楼无疑是成功的,不但解决了雍州城外的难民问题,也一定程度上面增加了雍州的外来收入。 再加上雍州刚刚修了一条大路,再也不用担心进出西北还要经过柴阳的尴尬。 可是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雍州和西北脱节了。 无论是陈锦君合适霍廷昱,现在几乎都是在各个地方连轴转。 陈锦君天天和陈家的掌柜们泡在陈家的院子里面,商量着下一步的走法。 霍廷昱要么和季礼在军营,要么在和其他军火商人打交道。 这天,陈锦君一到陈家,就看到了坐在中堂的许凡明。 “你怎么来了?”陈锦君有些意外,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许凡明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帮主这样的大忙人,说说,出什么事了?”陈锦君走到主位上坐下来,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歪了歪头,啧了一声:“还真是瞒不过你。” “沪平的分舵,来信了。” 陈锦君意外地看了许凡明一眼:“我知道你之前发拜帖了,怎么,这是要招降你,还是要加入你啊?” 许凡明撤了撤嘴角,笑容里面有着不屑:“你觉得,当他们不知道玄凤令在你手里时,可能对我信服?”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陈锦君笃定地说。 许凡明点点头:“自然是看不起你我,只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 陈锦君瞬间明白了许凡明的意思:“咱们过去,还是他们过来?” “在他们眼里,我是晚辈。”许凡明不屑地撇撇嘴角。 “晚辈又怎么样,你是正统。”陈锦君对许凡明强调。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是啊,我是正统。”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江湖上的事情,哪能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脸上的苦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那你来找我,为的是什么?” 许凡明挑了一下眉梢:“玄凤令。” 陈锦君早就预料到了,立刻点点头:“那就让他们,到雍州来。” “正有此意。” 第191章 沪平来人 大戏楼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大,陈锦君站在二楼的包厢里面,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 已经唱完了一场的碎玉敲了敲陈锦君的门。 陈锦君转过身来,看着碎玉:“怎么了?” 碎玉对陈锦君说:“东家,帮主让我告诉您,沪平的人来了。” 陈锦君立刻往外走,手不自觉地摸上了随身带着的玄凤令。 奇怪的是,许凡明是在太平山庄里面接待的沪平来的人。 此刻的太平山庄里面人山人海,就连屋顶上都坐着几个身手比较好的人。 陈锦君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跟着碎玉往里面走去,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边很是陌生的面孔。 明明整个山庄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陈锦君还是无端的感受到了风雨欲来。 走到太平山庄里面的最里面的正房,陈锦君就看到了许凡明坐在主位上,他眉头微微蹙起,看到陈锦君走进来的时候,许凡明一直紧绷着的肩头十分明显地松懈了两分。 陈锦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正因如此,她也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玄凤令,站到了许凡明旁边。 许凡明和陈锦君对视一眼,陈锦君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许凡明眼睛里面的担忧。 她缓缓看了过去,盯着沪平来的青红会代表里面的头目。 许凡明冲这人介绍她:“这位就是陈东家。” 陈锦君点点头。 许凡明又转过头来对陈锦君说:“东家,这位就是青红会之前的长辈,卢先生。” 陆先生看着陈锦君,明显有些不悦:“这就是你一个人重组青红会的理由?再怎么说也不过只是一个商人,青红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有钱就行的。” “那依您之见,还需要什么呢?”陈锦君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卢先生。 她之前听许凡明提起过这个人,是前帮主最喜欢的一个随从,在青红会解散,老帮主去世之后,这位卢先生就带人把沪平青红会旧址占了,倒也是没有被清廷全部清剿。 可是这也意味着,这位卢先生是把自己看作青红会正统的,一点也不会顺从于其他人。 许凡明愿意给他面子,是因为许凡明之前就在青红会,对当时的卢先生也是仰视。 但是她陈锦君之前并不是青红会的成员,所以对于这些,倒也是没有那么讲究。 简单来说,就是许凡明需要顾及两人之间的颜面,而她陈锦君不用。 卢先生两只眼睛盯着陈锦君,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陈锦君有些眼熟。 “需要的东西多了去了。”卢先生对陈锦君说。 他记得许凡明,尤其是他被杜宇破格收为徒弟的时候,自己还十分吃惊。 可是他对于许凡明的了解也就仅仅如此了,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许凡明要重组青红会。 卢先生默默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路子目光谨慎的神情,笑了出来:“卢先生这是在怕我?” “怕你?怎么可能?”卢先生不屑地撇撇嘴。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卢先生在怕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的。” 陈锦君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卢先生对于青红会的担忧,一下子点了出来,卢先生倒还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许凡明倒是被陈锦君这句话点醒了,赶忙对卢先生说:“陈东家并不是外人。” 卢先生看了看许凡明,又看了看陈锦君:“不是外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东家和雍州的霍大帅有一些不明不白的关系。”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锦君。 陈锦君被他这么打量着,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可是现在青红会的帮主,是我。”许凡明坐在主位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仿佛他刚刚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帮主?”卢先生又看了一眼许凡明,“你小子还真是大言不惭,当年在青红会里面,哪有你说话的份?” 他厉声呵斥许凡明。 可是许凡明并没有被他的呵斥声吓到,反而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出来:“哦?以前没有,可是现在有了。” 说完,他还挑衅似的笑了。 卢先生被许凡明这样的态度弄得一怔,随后心中只剩下了愤怒。 他当即拍案而起:“许凡明,你师父是没有教过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吗?” “你说来看看,你算是哪门子长辈?”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许凡明眼前一亮。 卢先生听到这声音,身子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刑场上面满手鲜血的用这个声音唱词。 果不其然,门外走进来的正是杜宇。 杜宇一席长衫,显得分外儒雅,可是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刑场上面的杜宇和现在几乎不是一个人。 “杜刑官。”卢先生看到杜宇,还是要行礼问好的, 可是杜宇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然后对着陈锦君微微颔首,说了一句:“陈东家安。” 随后走上前一步,面对着许凡明:“帮主安。” 这位卢先生看着杜宇进来就向这两个人问安,心里免不了有些打鼓。 可是这个时候,杜宇却是走到了他的面前,用手里的折扇挑起卢先生的下巴:“卢连寿,你说,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杜宇的眼神里面满是讽刺,卢连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确实,当年的卢连寿,在杜宇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以前的青红会,人人都想和杜宇打好关系,他是刑官之首,如果真的有哪天落到了杜宇手里,还能寄希望于两人之间的关系给个痛快。 也因此,杜宇在早年间的青红会里面一直是一个孤僻而且神秘的存在。 卢连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杜兄,许凡明坐帮主这个位置,是不是有些太过于鲁莽了?” 他颤颤巍巍地说,生怕自己惹到了杜宇。 杜宇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闻老从人群里面站了出来:“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卢先生能大气一次,给小辈一个机会。” 闻老拄着拐杖,站在太平山庄人群的最前面。 卢先生皱着眉头,怎么这许凡明身边跟着这么多以前的老人:“二位心里也清楚,许家之前,不过仅仅只是一个刑堂副堂而已,这……不合规矩。” 许凡明听着卢连寿的这番话,眼底的愤怒更甚,他强压着怒火,端着架子问卢连寿:“那在卢先生眼中,青红会的排序该是什么?” 第192章 一颗忠心 卢连寿冲天一抱拳:“自然是帮主至上。” “切。”杜宇不屑地撇撇嘴。 “那之后呢?”许凡明继续问。 “之后是副帮主,以及诸位堂主,和各排管事。”卢连寿说得一脸正气。 “卢先生忘了什么。”许凡明意味深长地说。 看着许凡明意味深长的表情,卢连寿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漏了什么。 可是许凡明的模样,也不像是作假。 见卢连寿一脸茫然,许凡明看了一眼陈锦君,继续对卢连寿说:“卢先生,还记不记得章癸?” 提起章癸这个名字,卢连寿身上的腱子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很明显,他是恨章癸的。 可是卢连寿也知道,章癸再怎么样该死,现在也不可能是许凡明坐在青红会帮主的位置上。 这也是他不辞辛劳从沪平来到远在西北的雍州的原因,就是为了看看这个许凡明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和能耐。 卢连寿摆摆手:“先不说章癸的事情,我现在就问问你许凡明,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 陈锦君看不下去了,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不是他坐,难不成是你?”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了卢连寿身上。 其他人倒是还好,只不过杜宇和许凡明看着卢连寿的眼神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杜宇要把许凡明收做徒弟。 可是即使许凡明真的有这个能力,他卢连寿也不认为许凡明真的能够做青红会帮主的位置。 只不过刚刚陈锦君的一句话说得他百口莫辩,质疑许凡明显的自己对这个位置有所图谋,而不质疑,他作为老帮主的得力手下,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粗糙的大手不断揉搓着椅子的扶手。 许凡明注意到了卢连寿手上的小动作,出声提醒:“卢先生,您再多想一会的功夫,我这椅子可就要包浆了。”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卢连寿,可是仔细看过去,许凡明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卢连寿死死地盯着许凡明:“诸位都知道,我效忠于老帮主,除非有老帮主亲指,不然,我卢连寿不允许任何人,坐在这个位子上,尤其是,重组青红会。” “你不想看到青红会回来吗?”闻老抚摩着自己的拐杖,问卢连寿。 卢连寿愣了一下,幽幽地说:“想啊,可是现在重组青红会的,是一个没资格的人。” 他眼神锁定许凡明。 许凡明咬紧了后槽牙:“资格?什么才是资格?” 卢连寿身后站着的几乎都是他从沪平带来的,老青红会的成员,这些人的年岁基本上都比许凡明年长,看着许凡明的目光是在算不上友善。 许凡明看着这些人,感到一阵阵头疼,如果卢连寿仅仅只是为了他自己做帮主倒也罢了,偏偏卢连寿是之前老帮主的心腹,现在话里话外都是为了青红会好的意思。 就连他看着自己那不善的目光里面,都没有对青红会的野心,而是浓浓的戒备,生怕他许凡明污蔑了青红会。 这种对峙让许凡明感到棘手,若是卢连寿心怀不轨,自己倒可以惩恶扬善,可是在某地反倒是显得自己像是恶。 陈锦君轻笑了一下。 卢连寿不解地看向陈锦君:“你笑什么?” “我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青红会能够在当时地位如此之高了。”陈锦君托着下巴,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几乎所有青红会的人,都会义无反顾地怀念青红会,许凡明这边尽自己努力重组青红会,而卢连寿一直守在沪平的青红会旧址上,也未尝不是一种缅怀。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落在现在的局势上有些格格不入。 卢连寿冲陈锦君一抱拳:“陈东家,久仰大名,不过现在是我青红会内部的纠葛,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哦?青红会内部?”陈锦君眯起了眼睛,问卢连寿,“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外人?” 卢连寿看着陈锦君的神情,内心也免不了有些打鼓。 他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杜宇走进来,先问得陈东家安。 见卢连寿不说话,陈锦君看了许凡明一眼。 许凡明冲陈锦君点点头,表示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站起身来,对卢连寿抱拳:“我许凡明敢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有我自己的想法和能力,如果卢先生觉得不妥,大可以留在雍州,看看现在的青红会。” 卢连寿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也莫要怪我卢连寿不给面子。” 许凡明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卢连寿显然是有些一根筋认死理的。 “您莫要急,这件事情不是您以为的那样。”许凡明想要对卢连寿解释。 可是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卢连寿一个抬手打断了。 卢连寿严肃地看着许凡明:“重组青红会这件事情怎么能当儿戏?你又没有接触过之前青红会的事物,怎么就有把握能够带着青红会回到以前呢?” “那不如,卢先生加以辅佐许帮主。”陈锦君突然出声。 卢连寿一愣,转过身来,看着陈锦君,语气里带上了急切还有被隐藏极好的愤怒:“陈东家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的眼神太过犀利,可是陈锦君并不惧怕卢连寿的目光。 陈锦君看着卢连寿,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卢先生这般担忧许镖头无法带领青红会,为什么不把他当作老帮主一样扶持呢?” 卢连寿脸色涨得通红,于其中带上了几分急切:“他是……” “他是许家庶子?”陈锦君站起身来,与卢连寿平视,“在您的心里,庶子担不得大任。”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知道陈锦君这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得力的帮手。 他自己也知道,卢连寿之前在老帮主身边受到器重,对于青红会的了解可能比闻老和杜宇了解的还要多,如果他真的能够得到卢连寿的帮主,那么让青红会早日回到自己心中的那个辉煌时刻,也不过是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许凡明也站起身来,走到卢连寿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卢连寿被许凡明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赶忙往一旁错了一下身子,堪堪避开了许凡明行礼。 “你这是干什么?”卢连寿厉声质问许凡明。 许凡明不疾不徐地直起身子,直视着卢连寿的眼睛,朗声道:“恳请卢先生出山,坐镇青红会副堂之位,你我一起,再现青红会往日的辉煌。”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富有煽动性,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就被他这一番话感染了,然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可是许凡明面对的是卢连寿,是青红会解散之后,带着留在沪平的兄弟一路从清廷,从官府手里保下来青红会旧址的卢连寿。 卢连寿往后撤了两步,站到了跟自己一起前来雍州的兄弟们的最前面,一脸不解地看着许凡明:“是我话没有说明白吗?你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第193章 令牌现世 许凡明缓缓露出一个笑来,配上一双三角眼倒是显得格外瘆人:“卢先生习武,自然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许凡明已经大发拜帖了,现在再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晚了?” 他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卢连寿,要么和自己一起,重现青红会的辉煌;要么就是,永永远远地离开青红会。 卢连寿定定地看着许凡明:“你真的是为了青红会吗?” 许凡明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自然。” 卢连寿抿了抿嘴,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都不接受除了老帮主之外的人带着青红会向前,所以当老帮主死的时候,也带走了卢连寿心里对于青红会的最后一点希望。 这也完完全全让卢连寿心里的青红会成为了过去,他很多年都没有想过重组青红会,也没有想过有人会站出来,重组青红会。 但是偏偏许凡明站出来了,非但如此,他身后站着的是陈锦君,是一个商人,有着庞大的产业,足以支撑整个青红会,也可以容纳更多的弟兄们。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可是这个陈锦君,偏偏和雍州大帅霍廷昱有关系。 陈锦君。 卢连寿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姓陈? 卢连寿脸色变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确实有一个人,也姓陈。 不过那个人,现在应该在京城,而不是这么偏远的西北,想来不过只是一个姓氏罢了。 卢连寿阖了一下眼睛,掩去了自己复杂的心绪。 许凡明以为卢连寿想通了,看着他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丝期待。 可是卢连寿睁开眼睛时,立刻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卢连寿:“卢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卢连寿没有回答陈锦君,反而转过头看向了许凡明,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没有老帮主的命令,我不答应。” 许凡明一怔,卢连寿这是铁了心的要效忠老帮主,可是老帮主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自然不可能再站出来说话。 现在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卢连寿还记得玄凤令。 想到这里,许凡明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他刚刚记得很是清楚,卢连寿在说青红会排名的时候,并没有提到玄凤令,是不是说明了,卢连寿已经忘了玄凤令这回事了呢? 许凡明心下忍不住打鼓。 陈锦君把视线看向杜宇和闻老。 杜宇闭上眼睛,闻老低下头,搭在拐杖上面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陈锦君知道,到时候了。 “老帮主的命令吗?”陈锦君轻声说,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在场的卢连寿听到。 卢连寿看向陈锦君,想要看看她又要说什么。 可是当他视线转向陈锦君的时候,正正好好看到了陈锦君手里拿着的令牌。 “卢先生,我用这枚令牌,能不能请你做青红会的副帮主,和许帮主一起重建青红会?”陈锦君问卢连寿,好像是在征求卢连寿的意见。 卢连寿看着陈锦君手里那枚黑绿二色的令牌,先是瞪大了眼睛,上前两步,仔仔细细的看着陈锦君手里的玄凤令。 半晌之后,卢连寿眼眶里面,瞬间蓄满了泪水。 陈锦君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不仅仅是陈锦君,一旁的许凡明和闻老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卢连寿。 就连一向不喜欢过问这些的杜宇,也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着卢连寿的背影。 没人知道卢连寿现在的心情。 他以为自己余生的任务,就是和弟兄们一起守护者青红会以前的回忆,然后带着这一份辉煌的过往,一起消失在这变幻莫测的江湖里。 可是玄凤令出现了。 卢连寿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是自己捧着玄凤令的锦盒,一路跑到了青红会香堂,看着老帮主把这令牌,交给了一对夫妇。 他泪眼朦胧,望向陈锦君:“皇商陈家?” 陈锦君点点头:“祖上正是皇商陈氏,只不过……”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被卢连寿打断了:“东家无需多言,之前是卢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之宏伟,现在给您赔罪了。” 说着,卢连寿抽出了自己腰间别着的刀。 一旁的杜宇看出了卢连寿的意图,几乎是吼出来的:“拦住他。” 许凡明手比脑快,一把抢过了卢连寿手里的刀。 可是卢连寿的手很快,刀尖已经擦破了大腿上的一点皮肉。 陈锦君看着卢连寿腿上直流的鲜血,赶忙让人给他包扎。 “你这是干什么?”杜宇刚刚怼卢连寿怼得最不讲情面,现在也是最着急的一个。 “我对陈东家不敬,理应受罚。”卢连寿倔强地梗着脖子,语气不容置喙。 杜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卢连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对卢连寿的直心肠和倔脑筋有了更深的认识。 尤其是跟着卢连寿一起来到雍州的几个弟兄,脸色如常,仿佛卢连寿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不忍,反而是一副自责的神情,仿佛没有跟着卢连寿一起受罚,是他们胆怯一样。 “幸亏帮主眼疾手快,仅仅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不然你这多长时间下不了地。”太平山庄里面的医生给卢连寿包扎好了伤口,责怪地看了一眼卢连寿。 许凡明早早地把卢连寿的刀放在了卢连寿摸不到的地方,生怕他倔脾气起来了又要伤到他自己。 卢连寿看着陈锦君,抬起手抱拳:“先前多有冒犯,还希望东家莫要见怪。” 陈锦君被卢连寿这番动静闹得哭笑不得:“卢先生重情重义,实在是当的一句好汉之名。” 随后,陈锦君又问卢连寿:“现在看来,卢先生可否……” “既然玄凤令在东家这里,我回沪平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卢连寿对一旁的人喊道,“老锯,传信。” 许凡明也被卢连寿这番动作搞得哭笑不得:“何必如此对自己?” 卢连寿严肃地板起脸:“这是规矩。”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也罢,自己不就是看中卢连寿这性子吗,如果这人不这样,反而倒是不像卢连寿了。 想到这里,许凡明拍了拍卢连寿的肩膀:“您先好生休息着,我让人把南山的房子再腾出来两间。” 卢连寿不解地打量了一下太平山庄:“这里……” “这里是镖局,来来往往的人多眼杂,有些事情不方便。”许凡明笑着对卢连寿说。 卢连寿了然地点点头:“这是对的,小心着为上。” 许凡明低声说:“章癸在南山关着。” 卢连寿绷紧了身子,重重地点点头,咬着牙念到:“章癸。” “放心,他跑不了。”许凡明扯了扯嘴角,笑得格外血腥。 卢连寿看着许凡明,愣了一下。 现在的许凡明,可不正像当年老帮主年轻的时候吗? 意气风发,不择手段。 卢连寿突然笑了,看得许凡明一脸莫名其妙。 第194章 忠臣与罪人 过了几天,卢连寿腿上的伤口已经基本上完全愈合了。 许凡明看着卢连寿熟练的给自己上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您这又是何苦呢?” 卢连寿憨厚一笑,义正言辞地说:“这是规矩,规矩坏不得。” 说完,他放下自己的裤腿,站起身来。 许凡明伸手,想要扶一下卢连寿,可是卢连寿摆了摆手:“走,今天不是说好了,带我看看章癸那个狗东西吗?” 听卢连寿这么说,许凡明意味深长地裂开了嘴角:“请。” 许凡明带着卢连寿来到了南山忘记子后面,卢连寿抬起头,看着院门上面的那块旧牌匾。 “怎么了?”许凡明站在院子里面,看着卢连寿。 卢连寿摇摇头:“倒是我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一番心思。” 许凡明笑着摇摇头:“小时候,大家都在说,我是有大才的,可惜是个庶子。” “可是现在,庶子却扛起来了重组青红会的担子。”卢连寿也发出了感叹。 许凡明点点头,带着卢连寿走到了关押着章癸的房间。 章癸先看到了许凡明,扑到铁栏杆上面:“许凡明,要杀就杀,一直关着我算是什么本事?” 许凡明被他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不悦地看向了牢笼里面的章癸:“怎么样,我这牢里的日子,可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呢。” 说着,许凡明的手越过笼子,在章癸的脸上拍了拍。 卢连寿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卡着章癸的视角盲区,观察着章癸。 毫无疑问,十多年过去了,他险些没有认出来这是章癸。 其实这也不怪卢连寿的记性不好,实在是许凡明把他关在这里,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章癸就像是每家每户都会圈养的年猪,只等着合适的时候宰杀。 许凡明脸上残忍的笑容让章癸噤了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每天担心这,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被许凡明行刑。 可是许凡明明显不是来动手的,他微微侧身:“来,章爷,见见以前的老熟人。” 说着,许凡明微微错开身子,让牢笼里面的章癸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身后的卢连寿。 章癸一愣,随后看向了高大魁梧的人影、 “章兄,好久不见。”卢连寿上前两步,死死地盯着正在打量自己的章癸。 章癸看了半晌,才认出来了卢连寿,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的鼻子:“你……你怎么会在这?” 许凡明笑着拍去了章癸指着卢连寿的手指:“章老,不要这么没礼貌,都多久没见了,您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章癸没有功夫去管许凡明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只是呆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卢连寿。 卢连寿眯了一下眼睛,伸出手,老虎钳一样捏住了章癸的下巴:“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有脸活着?” 卢连寿是个粗人,手劲很大,章癸被他握在手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章癸没有神采的眼睛,卢连寿悻悻地松开了手。 章癸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帮主,这人什么时候杀?”卢连寿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章癸,压低了声音问许凡明。 许凡明眨了眨眼睛,瞟到了卢连寿紧紧握紧的拳头。 “不急。”许凡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章癸。 “恨他的人多的是,总归是要到了老帮主的坟墓前,才能告慰那些四处颠簸的弟兄们。” 许凡明说完,还冲着章癸露出了一个笑容,章癸已经绝望了,自从他在玉城被抓了一个现行,就被许凡明带回了雍州一直关在着南山的罔极寺里面,虽然许凡明安排了人,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己,可是章癸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呆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过着一眼能够望到头的日子,而自己,终究是会死在许凡明的手里。 不过,章癸心里还一直对邵沛辰抱有期待。 想到这里,章癸的眼睛里面又多出一丝光亮。 许凡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章癸在想什么,他蹲下身子,和章癸平视,问他:“你还在等邵沛辰呢?” 章癸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许凡明能够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许凡明不屑地撇撇嘴:“邵沛辰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你要是想找他,可能还要再等等。” 说完,许凡明抬头看着天,有些感慨地说:“也不知道,到时候邵沛辰还能不能认出你来。” 章癸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许凡明没有必要骗自己,所以,邵沛辰真的已经死了,现在自己,是没有一点指望了。 章癸眼睛里面那为数不多的亮光,灭了。 许凡明站起身来,嘲弄地看着章癸:“章老莫怕,我一定好好‘伺候’您,一定让您,没齿难忘地记到下辈子。” “你这话说得不对。”一旁的卢连寿出声提醒。 许凡明不解地看向了卢连寿,不知道他值得是什么。 卢连寿垂下眼睛,像看一只蚂蚁一样看着地上的章癸:“他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哪里来的下辈子?” 许凡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卢先生说得对,是我不严谨了。” 章癸冷笑了一声:“现在说那么多,不过就是杀不了我罢了。” 他抬起眼睛,瞳孔贴着上目线,就那么邪邪地觑着许凡明和卢连寿,试图用这种方式挑起二人心中的怒火,让自己早日解脱。 可是许凡明和卢连寿并没有理会他的话, 许凡明挑了一下眉梢:“我托陈东家买的东北野山参还没有到亚洲,还要麻烦章老,多等一下?” 卢连寿看了一眼许凡命,怎么说呢,现在的许凡明,和十年前那个满腔热血的毛头小子不太一样了,他现在,就像是年轻时候的老帮主,还有年轻时候杜大刑官的结合体。 卢连寿眯了眯眼睛,不知道许凡明这样的帮主对于现在的青红会到底是一件好事,抑或是重大的隐患。 他从内心上来说,效忠的是老帮主,如今老帮主不在了,自然就是拿着玄凤令的陈锦君。 即使陈锦君现在并不在青红会里面,可是卢连寿也深深的记得,当年皇商陈家因为帮主青红会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走在罔极寺里面,卢连寿不经意地问许凡明:“陈东家是什么时候可是经商的?” 许凡明沉吟了一下:“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卢连寿点点头,在心里默默的算着日子,说到底,陈锦君双亲的死,青红会也算是,罪魁祸首。 许凡明看出卢连寿心事重重,皱着眉头问卢连寿:“所以,为什么您那么敬重玄凤令。” 卢连寿一怔,看着罔极寺里面苍翠的竹林,喃喃道:“那是整个青红会,最对不起的一家人。” 第195章 活的条件 这天,陈锦君好不容易得了休息的空当,悠哉悠哉地在大戏楼附近闲逛。 她眯起眼睛,逆着刺眼的烈日阳光,仔仔细细地看着大戏楼繁华的周围。 碎玉一早听说陈锦君要来,赶忙找到陈锦君,陪着陈锦君在这大戏楼周围闲逛。 “现在这里真是足够热闹的。”陈锦君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感叹道。 碎玉笑笑:“那是自然的,自打雍州城外的那条路修好了,来来往往的人们就越发的多了,再加上现在妙音楼里面的戏班子越发的多了起来,天南海北的戏迷都巴不得搬到雍州来呢。” 陈锦君看着大戏楼如今的繁华,心里自然是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慌。 果不其然,陈锦君回到了霍府,就看到了霍廷昱站在自己院子里面,不停的来回踱步。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陈锦君走上前去,问霍廷昱。 霍廷昱顿住了脚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祝洪要来雍州。” 陈锦君愣住了:“祝洪?要来雍州?”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廷昱,霍廷昱点点头。 陈锦君眉头蹙了起来:“他为什么要来雍州?” “信上是说,他是一个戏痴,早早听闻雍州妙音楼的戏班都是最顶尖的,想来雍州看一看。” 说完,霍廷昱冷笑一声,他对祝洪这番说辞是一点都不相信。 陈锦君也冷笑一声:“恐怕来看妙音楼的戏是假,来看雍州的底细才是真。” “毕竟邵沛辰死了,他也没有这个把握,现在雍州越做越大,祝洪有所顾忌也是应该的。”霍廷昱拉着陈锦君的手,走到了陈锦君的书房里面,把自己身上带着的原信件放在了陈锦君的手里。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打今天上午开始,这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果不其然,在这里等着你我呢。” 说着,陈锦君打开这封信,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 “既然他祝洪要来,我们肯定是要好生招待着,不能让他挑出什么错处来。” 霍廷昱幽幽地说着。 陈锦君点点头:“那还要不要告诉邵沛辰?” 霍廷昱一愣:“现在祝洪那边的消息是,邵沛辰已经死了。” 陈锦君点点头:“可是邵沛辰说到底还活着,如果不趁着现在让他和祝洪接触,以后恐怕就很难被祝洪相信了。” 霍廷昱思索了一下:“你的打算是……” “我这边有邵文卓的消息,如果用这个消息和邵沛辰交换的话,他不会不乐意的。” 陈锦君直视着和霍廷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霍廷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这就去安排。” “不急,”陈锦君拉住了霍廷昱,“先把祝洪弄过来,总归还是要顾及祝洪的安危,不然岂不是屏蔽三无辜惹上了民国政府?” 陈锦君担忧地看着霍廷昱,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霍廷昱伸出手,揉了揉陈锦君的侧脸:“放心,我自由分寸。” 祝洪要来妙音楼参观的消息不胫而走,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每一个有心人耳朵里面。 陈锦君抬眼,看着一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找自己的邵沛辰,一点都不意外。 邵沛辰直截了当地问陈锦君:“祝洪当真要来雍州?” 陈锦君点点头,继续喝着自己手里的茶:“当真。” “那你们要杀了他吗?”邵沛辰直直地盯着陈锦君,生怕错过陈锦君每一个小动作。 陈锦君一脸好笑地看向邵沛辰:“我们要祝洪的性命有用吗?” 邵沛辰一怔:“难不成就这么任由祝洪在雍州?” 陈锦君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既然想来看看雍州,那就任由他来看看,霍大帅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百姓的事情出来,又为什么要怕?”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忍不住问她:“祝洪这一次来,恐怕就是为了雍州这座城。” 以他对祝洪这个人的了解,他又怎么不知道祝洪这次打着来看戏的名义,实际上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只不过自己现在身为一个“私人”,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说话的权力。 陈锦君笑着看向了邵沛辰:“邵先生,说起祝委员长,确实有一件事要麻烦您。” 她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瓷质的茶杯和桌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邵沛辰心头一动,笑着看向陈锦君:“原来东家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陈锦君挑起眉梢,斜眼觑着邵沛辰:“怎么,邵先生不乐意当个‘活人’?” 邵沛辰哈哈一笑:“东家这是说的哪里话,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邵某人做的,您尽管开口。” 陈锦君很满意邵沛辰的上道,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邵先生让祝委员长暂时打消对雍州动手的念头。”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东家的意思是,想让我打掩护?” 陈锦君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东家的打算是好的,只不过祝洪这个人,最是多疑,恐怕……”邵沛辰话只说一半,他相信陈锦君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若有所思地说:“那既然如此,看来邵先生之前拜托我的事情就难办了……” 说着,陈锦君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就是互相威胁吗?陈锦君自认自己手里的筹码是要比邵沛辰大得多的。 果不其然,当陈锦君说完了之后,邵沛辰立刻变了脸色,这个一直以来工于心计的上位者,只有在提到关于他哥哥的邵文卓的时候,才会那么的失态。 陈锦君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邵沛辰眯起眼睛,一双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锦君。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邵先生是个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您自己心里门清。” 邵沛辰冷笑一声:“东家还真是,知人善用的典范。” 陈锦君露出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邵先生过奖了。” 邵沛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东家最好真的知道一些什么,免得到时候再说是唬我,那咱们之间的梁子,可就大了。” 陈锦君微微一笑:“我敢说有,那自然是有。” 邵沛辰死死地盯着陈锦君,好一会才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离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196章 佛门异类 雍州城南山的罔极寺里面,杜宇抬脚走进了圆慧大师的禅房。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杜宇低声说,他的声音和圆慧大师手里的木鱼声交汇在一起,显得格外厚重。 木鱼声继续响着,圆慧大师幽幽地说:“祝洪来雍州了。”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果断的语气让杜宇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杜宇自认自己是除了雍州上面的那几位,第一个知道的人,可是现在圆慧大师居然比他知道的更早一步。 木鱼声停下了,圆慧大师慢慢地站起身来,看着自己面前的佛像:“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 杜宇愣了一下:“你在祝洪身边安人了?” 圆慧大师收回了落在佛像上面的视线,转过身来看着杜宇一向清冷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杀意:“我要让他祝洪,有来无回。” 杜宇瞪圆了眼睛:“可是霍廷昱下的命令是,对祝洪严加看守,不能让他惹事,也不能让他出事。” “那也是雍州官府的事情,和我邵文卓有什么关系?”圆慧大师对着杜宇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和以往一样的慈悲,只不过杜宇敏锐地在其中感受到了杀意。 “你这是要亲自动手?”杜宇眯起眼睛,一语道破圆慧大师的心思。 圆慧大师向外走去,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笑着说:“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报仇呢?” 杜宇瞪圆了眼睛,语气十分急切:“可是这样下去,你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圆慧大师看了杜宇一眼:“你能这么为我着想,倒是让我对你生出几分愧疚之心。” 杜宇嘴唇微动,想要拦住圆慧大师这危险的想法:“说好的出家人前尘往事具断呢?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一个出家人?” 圆慧大师垂下眼睫,浅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是,我也不能看着我邵家人,大仇不得报啊。” “出家人,还讲什么仇恨?”杜宇咬着牙关,他不是不赞同圆慧大师去杀了祝洪,只不过他希望圆慧大师不要那么激进,最后连自己都搭了进去。 “其实,仔细算来,我怕也是半路出家。”圆慧大师看着天空,像是解释给杜宇听,又像是为自己心里开脱。 可是杜宇并不吃他这一套:“那你这样,你邵家岂不是最后,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那没什么,一个家族的存亡,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 圆慧大师缓缓向前走着,杜宇亦步亦趋地跟在圆慧大师身后。 圆慧大师喃喃道:“就算是我,如果不是邵沛辰死了,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在邵沛辰身边安插人手,也不会,欲杀他而后快。” 杜宇抿了抿嘴唇:“你这样子,是邵沛辰希望的吗?” 他看着圆慧大师的背影,希望自己的话语能够让他打消亲自动手杀掉祝洪的心思。 可是圆慧大师却是铁了心肠,他没有看杜宇一眼,反倒是看向罔极寺的一草一木:“放心,我会等祝洪出了雍州,不会给雍州添麻烦的。” “这是江南邵家,和他祝洪之间的恩怨。” 圆慧大师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仿佛在奔赴自己的目的,随后把自己送进土壤里面。 杜宇咬紧了牙关,从自己牙缝里面挤出来他的声音:“你做好决定了?” 圆慧大师终于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杜宇,笑得颇为释然:“当然做好决定了,就让这半辈子的恩怨都了结在我手里。”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死亡。 可是杜宇并不希望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友就这么死去,他试图用圆慧大师最在意的东西唤醒他:“那祝家其他人呢?你邵家一个人都不剩,他祝洪还有妻子,还有孩子,你就不怕他祝洪的后代长大之后,掘了你邵家的坟吗?” 圆慧大师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对杜宇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没有打算吗?” 说着,圆慧大师叹了一口气:“只要我死了,我当年安插在祝家的人手一定会动手的。” 杜宇神情复杂地看着圆慧大师:“你说的这些,是一个出家人该做的事情吗?” 圆慧大师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不是圆慧大师该做的。” 他一双眼睛颇为通透,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人心:“是邵文卓应该做的。” 杜宇周折没有,对圆慧大师摇了摇头:“这可是一条不归路……你当真准备好了?” 圆慧大师对杜宇笑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 可是并不等二人细说什么,杜宇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圆慧大师看着跑过来的许凡明,压低了声音对杜宇说:“你的好徒弟来了。” 杜宇回头,正好看着许凡明冲着他跑了过来。 “怎么这么着急?”杜宇问许凡明。 许凡明抱拳行礼,看着杜宇和圆慧大师:“民国政府的祝委员长要来雍州观戏,到时候,有个欢迎的宴会,想要二位出席一下。” 圆慧大师看着许凡明,有些想不明白:“这种场合,杜大人出席说得过去,我不过是着罔极寺的一个和尚,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上,怎么就还要我去呢?” 许凡明并不知道圆慧大师和祝洪之间的仇恨,但是他知道,圆慧大师就是邵沛辰一直在找的本家大哥,而且,许凡明是为数不多知道邵沛辰还活着的人。 所以,当陈锦君说务必让圆慧大师出席的时候,许凡明就已经猜到了陈锦君的意图了。 可是这一切,他都不能对杜宇和圆慧大师说,只能自己说出自己早早想好的理由:“主要是因为这种场合,只有自己人在场才是最合适的,不然免不了要多多安排护卫。” “哦,这样啊。”圆慧大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许凡明并不知道,圆慧大师对祝洪是必杀之心。 杜宇看了一眼圆慧大师,又看了一眼许凡明。 他对许凡明摆了摆手:“到时候我会和圆慧大师一起出席,你先回去。” 许凡明点点头,行了一礼之后,自己跑到罔极寺后面,准备到时候祝洪到了雍州之后的人手。 而罔极寺里面,杜宇看着圆慧大师:“好机会。” 圆慧大师看了一眼杜宇,随后摇了摇头:“这样会连累整个雍州的,你也不想看到雍州和民国开战。” 杜宇抿了抿嘴唇,艰难地说:“可是出于私下的交情,我更希望你活着。” 杜宇清清楚楚地记得,在自己受困于心魔的时候,是圆慧大师带着他日日诵经,才度过了那一段最难熬的日子,所以,无论如何,杜宇都不希望圆慧大师死去。 可是圆慧大师也打定了心思,坚定地摇摇头:“这是邵家和祝洪之间的恩怨,我不希望牵扯到其他人。” 杜宇咬紧了牙关:“那好,宴会上我动手,所有罪责,我来背,就当是还了你当年的恩情。” 圆慧大师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杜宇。 “你疯了!”出家多年,一向平和的圆慧大师此刻大喊出来,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杜宇。 杜宇咬着牙关:“死在我杜宇手里的人命已经不计其数了,我手里死过清廷所谓的重臣,也不差他祝洪一个民国政府的要员。” 第197章 以恩报恩 圆慧大看着杜宇狠厉的表情,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这是我邵家的私人恩怨,你不可以插手。” 杜宇挑起眉梢,挑衅似的看着圆慧大师,丝毫不见平日在警局里那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自暴自弃地说:“能不能拦得住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圆慧大师愣愣地看着杜宇,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刚认识杜宇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和做派,本以为这么多年的佛经,能够让杜宇心里的嗜杀少上一些,可是现在看了,他身上那股子狠辣劲反倒像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越发的浓烈起来。 圆慧大师坚定地摇摇头:“你不能动手,这会影响雍州的局势,进而整个西北都会乱。” 杜宇一脸不屑:“西北早晚都会乱的,何必在乎这么几年?” 圆慧大师厉声呵斥杜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杜宇不管不顾地说:“宴会上动手,你的身份还能和民国政府缓和,如若不然,我动手,那就是雍州直接和民国政府对上,孰轻孰重,我想邵文卓心里,应该清楚。” 杜宇直呼圆慧大师俗家性命,就是希望圆慧大师不要被这么多年念佛的仁心而影响。 说到底,杜宇也是希望圆慧大师能够活下来,毕竟,圆慧大师原算得上是他杜宇的救命恩人,他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死在自己面前。 圆慧大师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杜宇的鼻子:“你这是在拿整个雍州开玩笑。” 杜宇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徒弟现在和陈锦君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陈锦君的所有身家都依托着雍州,你这样子做,真的是出于深思熟虑的吗?” 圆慧大师皱着眉头,质问杜宇。 杜宇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注视着圆慧大师。 圆慧继续说:“我这一辈子,早早的就该在十年前结束了,现在这么多年都不过偷来的罢了,多活十年,我邵文卓这辈子值了!” 杜宇嘴唇微动,仿佛在做着极大的心理建设。 圆慧大师穿着粗气,满脸严肃地看着杜宇。 良久,杜宇摇了摇头:“不……” 圆慧大师抬起手,扶住了杜宇的肩膀:“听我说,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活着,而不是为了我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在这里为了自己家族的仇恨而自暴自弃!” 杜宇不停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忘记圆慧大师刚刚说的那些话。 圆慧大师看着杜宇:“我和祝洪,本就是不死不休的。” 杜宇还是一个劲地摇头,丝毫不管圆慧大师在说什么。 “就在宴会上动手,我拼了自己,也要把你保下来,不然的话……” 杜宇缓缓抽动了嘴角:“你知道的,我这些年,又何尝不是偷生?” 圆慧大师动作一滞,定定地看着杜宇:“你当真,要把雍州的安危弃之不顾?” 他紧紧地蹙着眉头,想要用雍州的安危来要挟杜宇。 可是杜宇并不是能够被这些威胁到的人,他死死的咬着牙关,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话:“我只是想……让你活。” 邵文卓收回了搭在杜宇肩膀上面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不赞同地对着杜宇摇头。 随后,在杜宇略带哀戚的眼中,抬起手,冲着杜宇摆了一下。 那是告别的手势。 杜宇眼眶通红:“好,我知道了。” 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要走。 邵文卓看着杜宇的背影,知道他这是下定了决心,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口喊住了杜宇:“别去,我答应你就是了。” 杜宇转过身来,狠狠地点点头:“好,我一定,会把你保下来的。” 邵文卓看着杜宇坚定的眼神,无奈地摇摇头:“对于我来说,生死哪有那么重要,如果,我没有办法活着回来……” “说什么呢!”杜宇皱着眉头,不悦地打断了圆慧大师的话。 可是圆慧大师没有管杜宇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还请把我的尸身,送到江南,葬在邵家的祖坟里,也是邵家,最后一座坟。” 杜宇不停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听不到圆慧大师刚刚说的那些遗嘱似的话语。 他杜宇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别离。 “你知道的,我杜宇手里,从来没有完好无损的尸体。”他看着圆慧大师。 圆慧大师捻着自己手里的念珠:“但愿我不会打破你的定律。” 他手里的念珠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的,仿佛敲打在杜宇的心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陈锦君依旧站在大戏楼里面,一动不动的看着雍州官府的官兵在大戏楼里做着安全方面的检查。 霍廷昱从她身后,缓缓搂上她的腰身。 低沉的声音从陈锦君耳后响起:“在想什么?”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下面戏台上一场又一场走戏的演员:“我在想,那天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祝洪这次来雍州,实在是居心叵测。” 陈锦君轻轻点头:“毕竟邵沛辰‘死’了,以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在政府里面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倒是不如把重心放到西北。” “邵沛辰那边,你和他说好了没?” “说好了,只不过……有些仓促了。”陈锦君皱折眉头,仔细回想着这一环又一环的安排是否妥当。 自打她把邵沛辰弄到雍州之后,就打算等着什么时候雍州是在免不了和民国政府对上的时候,自己手里还能有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 毕竟邵沛辰在民国政府多年,人脉自然是不少的,而且,陈锦君相信邵沛辰一定能够做出最合适的解释和说法。 可是现在,祝洪的到来,一切都不得不重新做好打算, 霍廷昱摸了摸陈锦君的肩头,安抚她:“没事的,雍州现在,已经让民国政府有些忌惮了,不然祝洪也不会用这种形式来到雍州。”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现在还要想办法稳住邵沛辰,只希望到时候宴会上的一切都照着我说的那样进行,不要出了什么岔子的好。” 霍廷昱点点头:“会的。” 雍州现在,的的确确是到了转折的关键点,稍有不慎,那就是难以回溯的了。 突然,陈锦君看到了戏台旁边,正在和碎玉一起商讨那天都唱什么戏曲的金揽岳。 “徐生,”陈锦君皱着眉头,“告诉金揽岳,以后少出来,出来的时候,尽量不要在众人面前露脸。” 徐生依言,下去通知金揽岳了。 霍廷昱问陈锦君:“你这是怕祝洪认出来他?” 陈锦君点点头:“祝洪究竟要干什么,你我都不清楚,名义上是看戏,实际上到底是友好还是敌对,你我也说不清楚。” 霍廷昱点点头:“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 他搂着陈锦君,看着戏台上面的灯火通明,到底以后会怎么样,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第198章 死人的诉求 第二天一大早,陈锦君在门外被邵沛辰拦住了。 “怎么,邵先生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陈锦君不慌不忙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眯起眼睛看着陈锦君:“东家之前说,有我哥哥的消息,是真的吗?” 陈锦君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面骗邵大人呢?” 邵沛辰仔仔细细的看着陈锦君表情的变化,希望能在陈锦君的脸上看出来什么不正常的痕迹,来证明她是在欺骗自己。 不得不说的是,在关于邵文卓的事情上面,邵沛辰总是格外的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因为这件事情被陈锦君利用了,之后玩弄于股掌之间。 陈锦君已经知道了南山罔极寺里面的圆慧大师正是邵沛辰的哥哥邵文卓,所以她专程让许凡明去南山罔极寺里面去请杜宇的同时,“顺便”把圆慧大师带上。 可是现在邵沛辰质疑的语气,让陈锦君很是不高兴。 “邵大人,我陈家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用,可是您现在居然质疑我。”陈锦君眯起眼睛,不悦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并没有看出陈锦君脸上有任何的惊慌,有的只是被自己质疑七篇之后的愤怒。 他不由得信了几分,赶忙打圆场:“东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想着,做生意还要验货呢,那您看我这……” 陈锦君定定的看着邵沛辰:“您大可以放心,我陈锦君从不在这种事情上面开玩笑。” “那东家打算什么时候……”邵沛辰露出了一个笑容,问的问题却是颇为得寸进尺。 陈锦君撇了撇嘴角:“既然您不信,那这桩生意,咱们也没必要做下去了。” 说着陈锦君抬脚就要走。 邵沛辰伸出手臂,陈锦君不得不后退一步远离邵沛辰。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好像是真动怒了,这才好声好气地说:“我这都是妄言,东家怎么可能骗我呢?不过是我邵某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锦君不屑地笑了一下,眼神冰冷的瞪着邵沛辰:“也不是不行。” “啊?”邵沛辰没有听明白刚刚陈锦君说了什么。 “我可以让你见一面邵文卓,当然,只是远远的,看一眼。”陈锦君眯起眼睛,神神秘秘的说。 邵沛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东家这是说真的?” 陈锦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信就算了。” 说着,陈锦君就要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尽管这是她早早就做好的准备,可是还是要让邵沛辰知道其中的利害,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才能正常的进行下去。 “不不不,我信,我信。” 果不其然,邵沛辰以为是自己的要求换来的这次和邵文卓的见面机会,一时间眼神里面露出了计谋得逞之后的满足。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在陈锦君的算计当中。 陈锦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杜洪到雍州那天晚上的宴会上,遥遥一见,相信邵大人能够自己判断真假。” 说完,陈锦君拍了拍邵沛辰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从收到了祝洪回来雍州的消息之后,陈锦君已经很久没有回陈家坐坐了。 她刚刚走进陈家的大门,就看到于策满脸的喜气,嘴角咧的大大的,一点也不见以往稳重的模样了。 “这是碰上什么喜事了?”陈锦君好奇的看着于策。 于策这才看见许久没有来陈家的陈锦君。 “东家,天大的喜事。”于策乐乐呵呵的把陈锦君迎进屋里。 陈锦君不解的看着于策。 于策兴高采烈的对陈锦君说:“素娘有喜了!” “哦?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陈锦君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喜气。 “已经四个月身孕了,之前一直都没发现,也就是最近素娘总是吃不进去东西,这才请了大夫。”于策一边说,一边给陈锦君到了一杯茶。 陈锦君不停的说着好,这个孩子的到来实在是最近这么压抑的一段时间里面为数不多的喜事了。 她看着于策对素娘的白板呵护,突然间有些鼻酸。 也不知道这样的宁静和太平能有多久。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喊住了于策。 “怎么了东家?”于策看着陈锦君有些凝重的神情,一时间收回了自己难以自制的兴奋。 “后天,祝洪就要到雍州了,你好好安排一下大戏楼周边陈家的商铺。”陈锦君脸上多了几分严肃。 于策点点头,他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 陈锦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捏着鼻梁闭目养神。 而此时此刻的邵沛辰,正在刘芸希的房间里面。 他推开门,站在门外,逆着光看向刘芸希。 刘芸希一双眼睛里面没有任何光彩,犹如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门口的邵沛辰。 邵沛辰走进屋里,自然而然的把房门闩上了。 “你是不是很懊恼,为什么我没有死。”邵沛辰伸出手指,轻轻碰触着刘芸希的脸。 刘芸希没有说话,只是用死寂一样的眼神盯着邵沛辰。 邵沛辰打量着刘芸希,低声说:“马上我就可以不用假死了,我就可以回到阳光下面了,你可还满意?” 刘芸希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些许松动。 邵沛辰笑了一下:“如果你不满意的话,现在杀了我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这是那么多天以来,刘芸希和邵沛辰说的第一句话。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只是可惜,没有成功,怎么,不记得了?”邵沛辰捏着刘芸希的下巴,轻声问她。 刘芸希看着邵沛辰,紧紧抿着的嘴唇暴露了他此时此刻内心严重的不安。 “当真不记得了吗?”邵沛辰的手轻轻抚摸过刘芸希有些颤抖的嘴唇。 怎么会不记得呢? 刘芸希定定的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看着刘芸希的眼神有些幽深。 刘芸希张了张嘴,只不过一句话也没有说。 “芸儿,我不会死的。”邵沛辰捏着刘芸希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 刘芸希咬着牙,只不过看着邵沛辰的眼神有些躲闪。 邵沛辰一把把刘芸希拉到自己怀里,低声说:“我不但不会死,我还会一直在你身边。” 说着,邵沛辰轻笑一声:“不是恨我吗?那我就让你,日日夜夜看着我这张脸,让你永远过不上安生日子。” “这就是,我对你背叛我的惩罚。” 刘芸希闭上了眼睛,现在的她一新求死,可是现在的邵沛辰把她能够寻死的方法都阻断了,她现在,已经是求死不能了。 不,总归是还有其他办法,刘芸希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好一会,邵沛辰才稍稍松开了自己禁锢在刘芸希身上的胳膊,抬手把刘芸希扔在了一旁的床上。 刘芸希犹如一个木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任由邵沛辰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而此时沉溺在男女欢情里面的邵沛辰,并没有发现刘芸希的异样。 第199章 传说中的委员长 杜洪来到雍州的时候,正是一个还算是风和日丽的上午。 陈锦君站在霍廷昱身边,借着霍廷昱和祝洪寒暄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祝洪。 她原本以为,祝洪回和邵沛辰有些类似,可是让陈锦君没有想到的是,比起祝洪来说,邵沛辰才更像是一个上位者。 祝洪站在那里,陈锦君能够一眼就看出来他身上还未褪去的那股子外国范。 该怎么说呢? 不像是一个高官要员,反而像是一位学者。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样一个人,陈锦君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拿捏住邵沛辰那样的“猛兽”的,难不成……他只是表面掩饰? 正这么想着,陈锦君就听到霍廷昱在向祝洪介绍自己了,赶忙堆出笑容,上前了一步。 “欢迎祝委员长来到雍州。”陈锦君的语气十分诚恳。 她很清楚,眼前这么一个举止谈吐都十分有东洋气息的委员长能够轻轻松松地引起整个西北的混乱,所以在面对祝洪的时候免不了带上几分谨慎。 可是祝洪整个人的状态倒是十分放松,仿佛他这次来到雍州不过就是为了到妙音楼看一场戏而已。 到了会客室,祝洪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这妙音楼可谓是名角满堂啊。” 陈锦君客气的笑笑:“祝委员长过誉了,比起您这么多年的见多识广,妙音楼的这些只能是勉勉强强能进您的眼。” 祝洪很满意陈锦君的恭维,脸上不受抑制地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陈锦君和霍廷昱把祝洪的反应尽收眼底,两个人无声又快速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迷茫。 所以,这个祝洪仅仅是靠着一个关于邵文卓的消息,就牢牢地套住了邵沛辰这只野兽? 不管是不是真的,陈锦君都感到有那么一些的难以置信。 祝洪饶有兴致地看向霍廷昱:“霍大帅,那咱们近日来的安排是什么?” “实不相瞒,今天晚上有一场欢迎祝委员长莅临雍州的欢迎宴会。” 霍廷昱看着祝洪。 祝洪点点头:“我还以为,来到雍州之后就能看到天下闻名的妙音楼了,没想到啊,还是要再等一天。” 他的表情颇为遗憾,仿佛他大老远来到雍州真的只是为了看一场妙音楼的戏。 陈锦君赶忙说:“如果您希望如此的话,咱们中午吃了饭,您就可以去妙音楼观戏了,也不会耽误晚上的宴会。” 她原以为,祝洪来到雍州,第一件事不应该看戏,而是多多打探霍廷昱的口风,可是现在祝洪如此急迫地要看妙音楼,倒是让陈锦君生出一股子不真实的感觉。 一众人吃了午饭之后,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早就为了迎接祝洪而特地收拾了一番的大戏楼。 一走进大戏楼,祝洪就忍不住感叹道:“好,足够宏伟,算得上是我见过最大的戏台子了。” 碎玉走在前面,引着祝洪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祝洪刚刚到了二楼早就准备好的包厢那里,探出头去往下面一楼的大厅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祝洪就兴致勃勃地对陈锦君和霍廷昱说:“erlz看着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一起坐到一楼去的好,那样才是真正的听戏。” 说着,祝洪就要往楼下走。 霍廷昱威威错身,挡住了祝洪的路。 祝洪抬头,不解地看着霍廷昱。 “为了保证祝委员长的安全,还是请祝委员长按照我们的安排行事。” 祝洪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霍廷昱会用这么一个理由,他抿了抿嘴,还是听话的走进了刚刚的厢房里面。 刚刚坐下来,祝洪就问霍廷昱:“就那么怕我死在雍州?” 他微微挑眉,看着霍廷昱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些审视。 霍廷昱点点头:“自然。” “哦?”祝洪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霍廷昱。 “祝委员长如果笨的死在了雍州,那我霍廷昱就是一等罪人,再说了,现在雍州,可是不敢和民国政府对上。” 霍廷昱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摇着头。 祝洪笑了一下:“雍州现在的名头可不小,还会怕民国政府?” 霍廷昱立刻说:“怕啊,为什么不怕,雍州再怎么说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地方,怎么能和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的中华民国相比呢?” 霍廷昱注视着祝洪,希望从他脸上捕捉到祝洪的心思。 可是祝洪却是一副了然的神情:“所以,霍大帅自始至终,都是把我看作敌人?” 他眯起眼睛,看着霍廷昱的时候,眼神里面流露出来了一丝不屑。 陈锦君也在一边注视着祝洪,想知道这次祝洪来到雍州真是的目的是什么。 霍廷昱轻笑了一声:“难不成,柴阳和玉城的事情,还不够雍州敲响敬警钟吗?” 祝洪的目光逐渐变得有深意了起来,仿佛刚刚那个一心想要看戏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看来,雍州这座城市,才是西北最棘手的一座城市。”祝洪笑着对霍廷昱说,只不过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陈锦君看着祝洪这副模样,也是忍不住心下一动。 原来这祝洪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面虎,藏得倒是蛮深的。 她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注视着祝洪的一言一行。 霍廷昱轻声一笑:“你看,不是我把委员长当作敌人,而是祝委员长您,想要我的雍州。” “哈哈哈哈哈,”祝委员长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大戏楼里面,“霍大帅啊,你这个人呢,总是把其他人都想的很坏。” “祝委员长说对了,我霍廷昱就是这样的人。”霍廷昱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把祝洪弄得一愣一愣的。 祝洪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霍廷昱为什么一直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一般情况下,正常人听见自己那么说,第一反应不都应该是否定吗? 霍廷昱面上带笑,可是眼睛里面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祝委员长,您说说,我这毛病,该怎么办啊?”霍廷昱意味深长的说。 祝洪也忍不住有些发愣,他现在摸不清霍廷昱和自己聊天的套路是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和霍廷昱的谈话是他祝洪,一直被霍廷昱牵着鼻子走。 可是祝洪的面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显现,他自己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面,只有不动声色的打太极,才能让霍廷昱对自己忌惮几分。 祝洪清楚自己论心机和算计比不得邵沛辰,可是这也不意味着,他会把陈锦君和霍廷昱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陈锦君眯着眼睛,看着祝洪脸上的表情,已经把他那愚蠢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忍不住心下冷笑,这个祝洪,还真是空有一副架势,实际上不说邵沛辰了,连自己这个官场上面的愣头青都能看出来些许端倪。 第200章 措手不及的信任 “这毛病,不好改,首先啊,霍大帅要学会相信别人。”祝洪说得一板一眼。 “哦?”霍廷昱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看着祝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相信别人呢,就是放下防备。”祝洪笑得很有深意,只不过内里的那一点点为数不多的小心思,已经被在场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陈锦君不屑地撇撇嘴,邵沛辰能栽到这个人手里,也实在是糊涂极了,当了别人手里的利剑。 她视线微移,不经意地扫过在场的其他人,大部分都是祝洪一直都带在身边的亲卫,还有霍廷昱的几位得力副官。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往对面戏台后面挂着的红色帷幕看去,那长长的帷幔后面,还有一堆霍廷昱安排的护卫。 不知为什么,陈锦君看着祝洪,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果不其然,祝洪索性不做出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眯起的眼睛昭示着祝洪熊熊燃烧的野心:“霍大帅,经营这雍州,很累。” “还好,不劳祝委员长挂心。”霍廷昱微微抬起下巴,半闭着眼睛,慵懒地看着祝洪。 祝洪微微勾起唇角:“这样,大帅早早的去游戏人间,这雍州呢,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我现在正值壮年,只想着为民谋福,不想着游戏人间。”霍廷昱说话滴水不漏。 祝洪看霍廷昱明显的软硬不吃,压低了声音说:“那就不知道雍州能够在民国军队的炮火下面,强撑着到什么时候了?” 霍廷昱眯起的眼睛里面盈满了危险的气息:“祝委员长,这是在威胁我?” “哪里的话,我这也是看不得霍大帅劳累,所以免不了想要帮霍大帅一把。”祝洪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仿佛刚刚说那些话的不是他一样。 不得不说,祝洪毕竟还是一个委员长,虽然说和想象中能够驱使邵沛辰的人不太一样,可是到底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祝洪心里也在打鼓,他知道,自己没了邵沛辰这把纵横西北的利剑,同时他在民国高层里面也说不上什么话,自然也没有绝对的调兵权力,此时此刻,也只能靠着威逼利诱来试图强迫西北的各个军阀交出土地来。 所以,首当其冲的就是现在势头正盛的雍州。 可是雍州的霍廷昱又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 祝洪只看到霍廷昱一脸不在意地跳了一下眉梢:“祝委员长,雍州可不是什么草包,您想好了吗?” 陈锦君不屑地撇撇嘴,自打邵沛辰“死”了之后,祝洪现在在民国政府的地位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有胆量说出这样威胁的话来。 想来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待变的是民国政府,有恃无恐罢了。 “雍州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西北城邦,如何敌得过民国?”祝洪天真的以为,霍廷昱不知道自己在民国高层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更何况这是民国内部的事情,霍廷昱不过只是一个军阀的大帅而已,如何能面面俱到的收到来自中原的机密消息? 可是不巧的是,祝洪只考虑到了官场上面的传播方式,并没有预料到霍廷昱和陈锦君还有江湖上面的消息来源。 只见到霍廷昱面带讥讽地看着祝洪:“祝委员长现在,手里还有兵力?只怕是民国政府开会的时候,您都是那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士罢了。” 祝洪心下一震,只不过长期以来的习惯让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霍大帅又在说笑了,西北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目标,柴阳,玉城,已经尽在掌握,那么雍州呢?和柴阳相邻的雍州?” 祝洪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仿佛霍廷昱刚刚说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邵沛辰已经死了,您不知道吗?死在了他最相信的侍女手里。”霍廷昱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祝洪。 祝洪一滞:“霍大帅这是什么意思?” 陈锦君幽幽开口:“柴阳,玉城,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全部都是依托于邵沛辰,可是您手里最强的一张牌,没了。” 祝洪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爆出青筋:“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特派员。” 霍廷昱低声笑了笑:“祝委员长还是看戏,不然您来这么一趟,回去的时候,只记得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死在了西北,那可就是我霍廷昱待客不周了。” 说完,霍廷昱也不看祝洪一眼,只是微微垂下眼睫,看着戏台。 戏台上面再怎么锣鼓喧天,此时此刻的祝洪也没心情看了下去,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自己身边的事情了如指掌? 而且,霍廷昱刚刚的话语里面,明显就是不怕打仗的模样,这实在是让祝洪感到费解。 终于,这场特别为祝洪安排的戏落下了帷幕。 祝洪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多谢二位款待,不过我还是要说,雍州,我势在必得。” “霍大帅,等着收战书?” 祝洪抬起手,拍了拍霍廷昱的肩头。 霍廷昱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祝洪悠哉悠哉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祝洪这个想法合适鲁则和何成向他提起的,邵沛辰“死”之前,给他们两个人下的命令,就是要拿下雍州。 而在祝洪看来,邵沛辰就是他手里尽心尽力的特派,他并没有想到,邵沛辰早早的就已经发觉了,他对邵沛辰那信服而又忌惮的心思。 所以祝洪决定无条件地相信邵沛辰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个策略,那就是拿下雍州。 可是邵沛辰当时要拿下雍州,打的是拖延时间和祝洪周旋的主意,可惜了祝洪这为数不多的信任。 霍廷昱跟在祝洪身后,缓缓下了楼。 临上车的时候,祝洪扶着自己的车门,看着霍廷昱,笑了一下。 霍廷昱愣了一下,反倒是对祝洪点了点头,自己上了车。 “祝洪这是铁了心思要开战?”陈锦君托着下巴,苦苦思索。 “这是你我没有想到的,他居然这么相信邵沛辰最后的决策。”霍廷昱也紧紧地皱着眉头。 “可惜了,邵沛辰的这个决定当时只是为了对付他祝洪,没想到啊,他现在对邵沛辰的信任,反倒是让你我为难了。”陈锦君还记得,正是因为祝洪的不信任,所以邵沛辰和鲁则还有何成并不是一心,才让雍州有了发展喘息的机会。 可是现在的祝洪,无条件地相信这个曾经最为防备的“死人”邵沛辰,实在是打了陈锦君和霍廷昱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第201章 两把枪 车队缓缓驶离了大戏楼,往早就安排好的宴会开去。 陈锦君一下车,就看到了二楼围栏上,许凡明斜斜地倚着柱子,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而他身边那个打扮的看不清容貌的人,正是乔装过后的邵沛辰。 陈锦君微微点头,许凡明对陈锦君遥遥举了一下手里的红酒杯。 这是陈锦君之前和许凡明约定好的暗号,表示着一切安排妥当。 而此时此刻的宴会里面,圆慧大师带着一顶帽子,身边坐着的正是刚到永州没有多久的卢连寿。 圆慧大师看着坐在自己旁边一身腱子肉的卢连寿,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他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锦君邀请自己来参加这次宴会,却又要在自己身边安排人手,难不成是怕自己乱跑? 他还真的猜对了,卢连寿此时此刻也在默默打量着自己身边的圆慧大师,陈锦君几次三番的安排自己,让自己带着圆慧大师,在特定时间,经过特定的地方,好让那个已经“死”了的邵沛辰,知道陈锦君说的是不是真话。 而在天台上的许凡明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却是没有喝一口,反倒是对他身边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模样的邵沛辰低声说:“邵大人,东家说了,您今天就和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二楼,哪里也不要去,至于您想见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说着,许凡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座钟上面的时间。 邵沛辰点点头:“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吗?” 许凡明手上摇着红酒杯的动作戛然而止,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邵沛辰:“怎么,邵大人这是要得寸进尺?” 许凡明已经知道陈锦君的谋略了,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面让人破坏了整个缓解。 邵沛辰看着许凡明有些阴森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也罢,能够遥遥一眼,足够了,最起码,他能够知道他邵文卓还活在世上,自己不是最后一个邵家人,也就足够了。 邵沛辰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到今天这一步,报仇的事情,也就更加遥遥无期了,祝洪这次来雍州,必须毫发无伤地离开,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雍州的太平,尽管邵沛辰一点都不希望祝洪能够活着离开雍州。 可是邵沛辰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经意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凭他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谁是真正前来赴宴的,而谁又是陈锦君和霍廷昱安排进来的护卫队。 与此同时,独自坐在角落里面的杜宇脸色有些阴沉,他和圆慧都没有想到,圆慧身边跟着的,正是卢连寿。 如果陈锦君安排其他人倒也罢了,他还能够利用自己在青红会的微信,让那人不要限制圆慧的行动。 可是这个看着圆慧的人,偏偏就是卢连寿。 卢连寿才是那个比起许凡明,更加偏心玄凤令的人,准确来说,卢连寿看的不是玄凤令,玄凤令对于卢连寿只是一个信物,当年陈锦君的双亲到青红会的时候,只有老帮主,还有几个老帮主身边的亲信。 作为老帮主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卢连寿自然也知道陈锦君双亲的身份,也因此,在卢连寿的心里,陈锦君的地位是仅次于老帮主的。 这可棘手极了,杜宇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要单单派一个人去看着圆慧,难不成……陈锦君发现了圆慧的心思? 不应该啊。 杜宇皱着眉头,两只手在鼻子下面交叉,两个大拇指支着下巴,一双眼睛顺着帽檐观察着宴会厅堂里面的形式。 和杜宇的紧张不一样,圆慧大师倒是显得颇为放松,仿佛今天这里的一切的明争暗斗都与他无关一样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卢连寿,知道他是陈锦君派来看着自己的,虽然他不知道陈锦君是不是真的看穿了自己的预谋,可是他还是有把握对祝洪一击必杀。 想到这里,圆慧大师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腿上绑着的手枪,冰凉的枪管让他眼神愈发的清明,里面只有三发子弹,第一发给祝洪的心口,第二发要打在祝洪的额头,而最后一发,则是留给自己。 圆慧大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杜宇为了保住自己,一定会动用他在官场这近十年的人脉,而到时候,他的身份一定瞒不住了,官场最忌讳的,就是杜宇曾经在江湖上面的身份。 他只有立刻自我了结,才能在自己复仇完成之后,完完全全地保护杜宇在官府面前,隐藏了多年的身份。 圆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眼睛轻轻打开一条缝,看着坐在一边满脸忧愁的杜宇。 对不住了,老朋友,辜负了你这些天的奔波。 圆慧大师在心里默默的对杜宇致歉,又默默地闭上眼睛,让自己眼前重回一片黑暗。 一旁的杜宇看到了圆慧大师摸腿的举动,知道那里正是圆慧大师早早带在身上的手枪,据说,那把枪,已经跟着圆慧二十多年了。 正这么想着,杜宇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后腰上面别着的手枪,如果圆慧做不到的话,就让他来动手。 杜宇喉结上下滚动,难以抑制的有些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宴会大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大门吸引了注意力,就在这个时候,圆慧猛地睁眼,和杜宇对视了一眼,圆慧清清楚楚地在杜宇眼中看到了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决绝。 他轻轻对杜宇摇摇头,杜宇紧紧的抿着嘴唇,有些倔强地摇了摇头。 圆慧叹了一口气,不再看杜宇,只是定定地从宽大的帽子下面看着和陈锦君霍廷昱一起走进来的祝洪。 有那么一瞬间,圆慧大师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对祝洪那滔天的恨意。 可是他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动手的时候,圆慧大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平复了自己那有些不安的内心。 陈锦君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发现在场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之后,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演习过了很多次,可是陈锦君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股不安究竟来自哪里。 第202章 遥遥一见,最后一面 霍廷昱和祝洪寒暄了一番,举起了自己手里面的酒杯,宣告着宴会开始。 杜宇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缓缓向圆慧大师所在地走去,直接坐在了卢连寿身边。 卢连寿一脸意外的看着主动来找自己的杜宇,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以前在青红会的时候,卢连寿一向不和杜宇来往,在他看来,凡是和杜宇打交道,并且百般讨好的人,大多都是自己的心里面有鬼,所以总是要在这种旁门左道上面花心思,也因此,同为青红会的核心成员,两个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可是现在的杜宇是另有图谋的,所以对待卢连寿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丝毫不见平时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 “杜兄怎么有兴致来找我?”卢连寿用自己手里的酒杯和杜宇捧杯,只不过他只是象征性地用嘴唇碰了碰酒杯的边缘,杯子里面的酒水是一滴未沾。 看着卢连寿有些异样的举动,杜宇忍不住眯了眯眼,卢连寿一向是个直性子,自然没有办法注意到这些。 想到这里,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卢连寿的酒杯:“你怎么不喝?” 说话间,杜宇端起了架子,好像卢连寿不合就是看不起他一样。 果然如他所料,卢连寿肉眼可见地慌张了一下,随后立刻对他解释:“实在是不能喝酒,这宴会上面,东家有些事需要我做。” “哦?”杜宇很是意外的看着卢连寿。 其实他的心里早早就有了猜想,可是杜宇还是猜不到陈锦君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卢连寿看着圆慧。 尤其是杜宇刚刚在一边看着卢连寿和圆慧之间的位置关系,分明卢连寿就是要押着圆慧去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杜宇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自己手里的酒杯。 “东家说了,这件事情,是秘密,我只知道我要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做。”卢连寿神情严肃地对杜玉说。 “这样啊。”杜宇垂下了眼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站起来就要离开。 坐在卢连寿一旁不远处的圆慧不经意地一抬眼,正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因为衣料绷紧,杜宇的后腰上面清清楚楚的印出来了手枪的形状。 作为杜宇十年的老友,圆慧自然知道杜宇这是在做什么打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墙里面这三发子弹,必须都成功到该到的地方,不然,恐怕杜宇要牵扯进来。 圆慧大师看了一眼陈锦君和霍廷昱,又低下了头。 如果杜宇牵扯进来,他在警察局的身份,恐怕会给雍州带来更大的麻烦。 就让邵家和祝洪的恩怨结束在自己手里,不要牵扯其他人了。 圆慧大师忍不住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这是他最后一次念这句佛谒了,圆慧默默地想,从此之后,抛弃圆慧这个身份,回到俗世,他就是邵家最后的一个人,邵文卓。 想到这里,邵文卓睁开了眼睛,一双和邵沛辰肖像到极致的浅棕色眸子映射出宴会上的灯光,显得颇为流光溢彩,仿佛一瞬间炸裂开的烟火。 “咚——咚——咚——” 大堂里面的大座钟响了。 卢连寿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站起身来看着圆慧:“跟我走一趟。” 邵文卓缓缓抬眼,看着卢连寿,随后视线偏移,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正在和霍廷昱聊得正开心的祝洪身上。 还是太远了。 邵文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祝洪现在的位置和姿势,实在不是一个方便他动手的位置。 “走。”卢连寿见邵文卓许久不动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现在要完成陈锦君给他的任务,那就是在第一个正点的时候,带着圆慧大师走一条已经确定好的道路。 而陈锦君也早早安排了许凡明,让许凡明在这个特定的时间,把圆慧大师指给邵沛辰这个已经“死”了的人看一眼。 这就是陈锦君安排好的,遥遥一见,即知真假。 可是陈锦君并没有算到的是,邵文卓此时此刻,想的只有怎么杀掉祝洪。 眼看时间到了,陈锦君微微抬头,看向了二楼的角落里面。 许凡明正站在二楼的角落里面,灯光刚好在他身边戛然而止,就在他脚边的阴影里面,隐藏着已经“死”了许久的邵沛辰。 而巧的是,就在此时此刻,祝洪看到了一旁的碎玉,拿着自己的酒杯就要往碎玉那边凑。 邵文卓心下大喜。 因为好巧不巧,祝洪去找碎玉的那条路上,正好和卢连寿带着自己走的这条路,距离很近。 邵文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卢连寿亦步亦趋地跟在邵文卓的身边,告诉他继续走。 邵文卓压了压帽檐,挡住了自己眼睛里面,不受自己控制溢出的浓烈杀机。 陈锦君也在看着卢连寿和圆慧大师的动向,自然也注意到了祝洪。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仅仅隔着一米的距离时。 邵文卓故作姿态地咳嗽两声,趁机拔出了一直别在自己腿上的那把已经上好膛的手枪。 而祝洪也被邵文卓的咳嗽声吸引,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个带着奇怪的宽大帽子的男人。 就是这么一个停顿,邵文卓对准了祝洪的心口,开了一枪。 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这一枪,已经让祝洪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一直注视着圆慧大师的陈锦君都愣住了。 邵文卓赶忙上前,如愿以偿的,用第二发子弹,把祝洪的头骨打得粉碎。 这个时候,卢连寿已经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扑邵文卓手里的枪。 可是邵文卓的第三枪,并不是伸着手要去打地上已经看不清模样的祝洪了,而是笔直地站在那里,收回手臂,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的扣动扳机,打出第三发,也是结束自己生命的子弹。 他抬起头的角度,刚刚好,就是陈锦君安排的遥遥一见的地方。 遥遥一见,便是永隔。 邵沛辰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脸,还有那一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一双浅棕色,映满了宴会灯火的眼睛。 邵文卓。 邵沛辰心里面浮现出了这一个名字。 他想要大喊出声,可是许凡明眼疾手快地蹲下身来,紧紧捂住邵沛辰的嘴,逼着他退回二楼角落的阴影里面。 比邵沛辰更举动的,是一旁已经在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就已经把枪握在手里对准祝洪的杜宇。 他已经打算好了,该怎么掩护邵文卓离开这里,然后自己回来认罪。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邵文卓自己了解了自己。 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的人群,祝洪带来的护卫队此时此刻已经把那一片空地围了起来。 杜宇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面嗡嗡作响,他的世界已经归于可怖的寂静。 陈锦君也傻了眼,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祝洪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锦君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她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的是,祝洪死了,雍州短时间内不用打仗了。 坏的是,邵文卓死了,那么……邵沛辰?! 第203章 如果的如果 陈锦君猛地抬头,看向了原本邵沛辰和许凡明应该在的二楼角落。 见许凡明已经“稳住”了邵沛辰,陈锦君才缓缓地看向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她梗了梗脖子,地上的血腥场面让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霍廷昱站在陈锦君身边,捂住了陈锦君的眼睛:“别看。”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稍压下了自己心里面的波动:“现在该怎么办?” 霍廷昱轻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看民国政府那边怎么说。 哪怕是因为这件事情要开战的话,他霍廷昱也悉数奉陪。 他捂着陈锦君的眼睛,立刻吩咐在场的所有护卫队把现场保护好。 碎玉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地上血腥的场面,刚刚举着酒杯往自己这边走来的祝洪,此时此刻,已经无力回天了。 碎玉见过邵文卓的,她之前去罔极寺的时候见过不止一次圆慧大师,而此时此刻,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刚刚结束了自己仇人和自己的性命。 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祝洪的护卫队把尸体围起来了。 有人把她拉到一边。 碎玉看着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不解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人四下看了看,才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自己的脸。 “世子?”碎玉刚刚说出来,就看见金揽岳使劲摇着脑袋。 他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叫我。” 碎玉明显还没有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傻啊,这种情况下,怎么还站在那里?”金揽岳冲着人群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碎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吸了吸鼻子,定定地看着金揽岳。 “那群人,做起事来不讲道理的,你站在那里,就不怕他们以为你和那人是一伙的?”金揽岳担忧地看着碎玉。 碎玉这才明白过来金揽岳的意思,刚才,祝洪是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如果这些护卫队真的追查起来的话,仅仅一个已经死了的圆慧大师,是丝毫不够的。 想到这里,碎玉感激地看着金揽岳。 金揽岳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这也是见不得麻烦,不用这样看着我。” 可是碎玉分明看到,金揽岳的转过头那一瞬间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廓。 护卫队的行动能力在这个时候,绝对可以算得上一流的水准,哪怕地上的祝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他的护卫队依旧抬着杜洪往雍州的医院跑去。 陈锦君看着护卫队急切的背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霍廷昱:“人都那样了,还能活吗?” 霍廷昱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护卫队抬着祝洪的尸体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缓缓走上了二楼。 许凡明见陈锦君上来了,拉着邵沛辰走到了二楼外沿,这里能够看到大半个雍州的地方。 邵沛辰眼眶猩红,看着陈锦君的眼睛里面带着杀意:“你故意的?” “对于这个意外,我只能说,表示抱歉。”陈锦君平静地看着邵沛辰。 可是刚刚目睹了自己最在意的兄长死亡的邵沛辰,此时此刻脑子里面可没有所谓的理智。 他死死地盯着陈锦君,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什么她唆使邵文卓的蛛丝马迹。 陈锦君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师父。”许凡明看着从陈锦君背后楼梯上面出现的杜宇,忍不住喊了一声。 杜宇起初只是看到陈锦君上来了,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来。 他看到许凡明手里抓着的人,愣在了原地。 “你还活着?”杜宇难以置信地指着邵沛辰。 “他……是假死。”陈锦君幽幽地向杜宇解释。 杜宇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仿佛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 “怎么了?杜大人。”陈锦君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问杜宇。 杜宇颤抖着嘴唇,艰难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如果知道你还活着,恐怕……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说着,杜宇越过了二楼的护栏,看着倒在血泊里面,脸上表情格外安详的邵文卓。 “圆慧大师,圆寂了。” 陈锦君闭上眼睛,给这件事情定了性质。 “这是一个意外,”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宴会还在正常地进行。”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朝着邵沛辰。 可是此时此刻的邵沛辰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 邵文卓死在了她的面前,这个世界上面,没有比这更让他心死的事情了。 “陈锦君,这就是你说的,遥遥一见吗?” 邵沛辰盯着陈锦君,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脸的绝望。 陈锦君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可是她最终还是一句话没有说,身体微微前倾,对邵沛辰表示了自己发自内心的歉意。 邵沛辰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 他缓缓摇头。 许是到了绝望的境地,邵沛辰的脸上没有一滴泪水。 陈锦君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现在的邵沛辰。 “怪我。”一片死寂中,杜宇更咽着开口。 “我以为,我能带他走的。” 听到他的声音,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看向了正在抬头看天的杜宇。 “杜大人,你是知情者。”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杜宇。 杜宇露出一个比哭更加悲伤的笑容:“我不是知情者,我是怂恿者。” 说着,他走到邵沛辰面前:“你若是要恨,就恨我,这样,我自己的心里面也能好受一点。” 邵沛辰看着杜宇,此时此刻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感觉有一团气体压在自己胸口,让他说不出话,喘不上气。 杜宇端详着邵沛辰的脸,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邵沛辰,还是想要透过邵沛辰看到就在刚才还活着的邵文卓。 “真像。”杜宇轻声说。 有那么一瞬间,杜宇自己都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杜大人,”陈锦君看着杜宇的眼睛里面,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走一趟?” 杜宇转过身来看着陈锦君,有些释然地叹了一口气:“对不住了,东家,雍州的太平,恐怕……” 陈锦君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走下了楼。 许凡明手里紧紧抓着状态不太对劲的邵沛辰,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师父……”他刚要说些什么,杜宇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许凡明不要发问。 “人,终究还是,不能对所有事情洞若观火。” 杜宇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 许凡明愣在原地,抓着手里的邵沛辰,眼神一瞬间变得迷茫了起来。 突然间,许凡明感觉自己手里一沉,再低头一看,只见邵沛辰已经昏过去,不省人事了。 第204章 一笔疯狂的交易 等邵沛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副官拍门呼喊的声音让他不得不醒来。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现在的霍府,气氛颇为压抑,邵沛辰缓缓地跟着副官走着,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何去何从。 邵文卓开枪杀了祝洪,随后自杀。 这让原本安排好的事情,都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带着他的副官敲了敲霍廷昱议事堂的大门。 “进。” 邵沛辰听到里面的人这么说。 门缓缓打开,议事堂里面坐满了人。 他缓缓走了进去,只见霍廷昱坐在上位,杜宇跪坐在中间的空地上,也回头看向自己。 刚刚复述了一边圆慧大师杀祝洪的原因,杜宇面如死灰,缓缓地说:“事情就是这样。” 邵沛辰也不在乎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解,只是愣愣地走到一旁,随随便便的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上面。 刚刚听杜宇讲完一切的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如果他知道邵沛辰是假死,那也就不会有这一切的发生了。” 杜宇点点头,又摇摇头:“准确来说,是我让他在宴会上面动手的。” 邵沛辰坐在一边,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陈锦君和霍廷昱绷紧的身体,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杜宇苦笑了一下:“如果他在城外动手,那成功率太低了,而且,他是必死无疑。” “可是,如果他在宴会上面动手,不但祝洪没有防备,而且,我能带他走。”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他自己。” 邵沛辰看着杜宇,幽幽地发问:“你说的,是他吗?” 杜宇看向邵沛辰,只见昨天晚上只有几根白发的邵沛辰,此时此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余岁,不说满头银发,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愈发的深邃。 “是他。”两个人遥遥对视,都知道彼此话里面的“他”指的是谁。 邵沛辰重重地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可是现在,因为祝洪的死,民国政府想要一个说法。”霍廷昱缓缓放下自己手里的字条,那是刚刚收到的,从民国政府那边传来的消息。 “能有什么说法,人都没了。”邵沛辰冷笑一声。 整个房间里面,随着邵沛辰这一句话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陈锦君清了清嗓子:“这不是小事,护卫队要走了圆慧的那把枪,就民国政府一定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现在问这些,不过就是想要雍州投诚罢了。” 霍廷昱点了点头:“杜洪来的时候就说了,他信任邵大人‘死’之前的决定,下一个目标,就是雍州。” 说着,霍廷昱眯起眼睛看向了邵沛辰。 邵沛辰没有任何反应,就那样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打的那一天,我请求打头阵。”季礼哼了一声,直接站起身对着霍廷昱抱拳。 “不至于。”霍廷昱蹙着眉头,挥了挥手示意季礼赶紧坐下。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事情还有转机?” 霍廷昱犹豫了一下:“处理这件事情的是祝洪的同级,民国政府的窦警卫长,他的意思,就是要打。” “他是按照祝洪生前的意志,还是……”陈锦君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就在陈锦君捏了捏下巴,想要做出什么措施来打破现如今的僵局时。 一直萎靡不振还有些阴郁的邵沛辰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陈锦君。 他浅棕色的瞳孔看了看陈锦君,又缓缓看向霍廷昱,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声音在安静议事堂里格外突出。 “做个交易。”邵沛辰面无表情的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皱着眉头问他:“什么?” 邵沛辰缓缓站起身来,向着霍廷昱走了过去:“我和窦警长有旧,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经过了跪坐在地上的杜宇,缓缓到达霍廷昱的面前。 “你的条件?”霍廷昱看着气势汹汹的邵沛辰,问他。 邵沛辰在两阶台阶下面站住了脚,微微仰头:“我想活着。” 说完,邵沛辰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颇为阴森的笑出来。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着邵沛辰:“可是,现在也没有人要您的性命啊?” 陈锦君话音未落,只见邵沛辰已经开始摇头:“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活着,我想要的,就是回到大家的视野里面。” 回到大家的视野里面? 陈锦君,睁大了眼睛,看着邵沛辰那笑意盈盈的表情。 邵沛辰笑得颇为扭曲:“东家猜到了。” 陈锦君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霍廷昱:“这种事情,恐怕邵大人还是和霍大帅商量一下比较好。”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眼神,原本有些迷惑的他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野心不小。”霍廷昱哼笑了一声。 邵沛辰这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以活人的身份回到民国政府的大舞台上面,只不过,回去的条件之一,就是雍州这座城市。 邵沛辰知道,陈锦君和霍廷昱知道自己的言外之意,于是对霍廷昱说:“这样也是帮了大帅一把,不是吗?” 他浅棕色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明晃晃的,像是能够照穿人心一样。 “那邵大人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啊?”霍廷昱挑了一下眉梢,有些好奇的看着邵沛辰,心里还是有些期待邵沛辰的提议。 诚如邵沛辰自己说的那样,现在的雍州无疑就是民国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想要让民国政府放下对雍州的想法,要么雍州主动投降,要么就是…… “我会告诉那些人,雍州的主人是我。” 邵沛辰刚刚说完这话,议事堂里面瞬间炸开了锅。 季礼拍桌而起,指着邵沛辰,急切地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压了压手掌,示意激励稍安勿躁,自己则是对邵沛辰发问:“这样的目的是什么呢?” 其实霍廷昱和陈锦君已经猜到了邵沛辰的用意,只不过……这件事情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个人知道就足够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对雍州抱有敌对的态度,至于祝洪的死……凶手是我的哥哥,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解释。”虽然邵沛辰站在台阶下面,仰视着霍廷昱,可是此时此刻的邵沛辰,却仿佛紧握着雍州的生杀大权。 雍州对于民国这一个庞然大物来说,若是强硬的开战,劳民伤财不说,未免也算是螳臂当车。 第205章 雍州易主? 邵沛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霍廷昱,他始终相信霍廷昱会给出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果不其然,霍廷昱和陈锦君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来,看向了邵沛辰:“这件事情,可行,但是需要从长计议,首先要紧的,就是怎么让民国政府的人相信,你邵沛辰还活着?” 这是首当其冲的问题,在几乎全天下人的眼中,邵沛辰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人。 如果邵沛辰想要真真正正的复活,那么对外面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邵沛辰轻轻勾起嘴角:“这就是我应该处理的事情了,就不劳烦诸位费心了。” “这种事情,邵大人不觉得说清楚来的比较好吗?您就这样自己下了决定,张嘴闭嘴就要雍州归顺于你,未免也太草率了。”陈锦君眯起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看了一眼陈锦君:“东家,您说的有道理,可是我邵沛辰只不过是想活着,仅此而已。” 邵沛辰知道陈锦君在这种事情上有着绝对的敏锐,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就被陈锦君看穿了整个计划。 尽管这个计划对于霍廷昱和陈锦君来说算不上什么坏事,可是那毕竟关乎民国政府内部的事情,自己也不敢随随便便的泄露出去,万一引来整个西北的变动,民国政府那一边可就难办了。 陈锦君注意到了邵沛辰面部表情的变化,直截了当地问邵沛辰:“邵大人不妨直说,不然你我的行事不同,恐怕……会坏事的。” 邵沛辰咬了咬牙:“东家还真是敏锐。” “过奖了。”陈锦君笑意盈盈地看着邵沛辰,仿佛要看看他狐狸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邵沛辰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周围的人:“这件事情……事关机密,大帅您看?” 霍廷昱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跪坐在地上的杜宇愣愣地看着邵沛辰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想起多年之前,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身影。 随后,他任由霍廷昱的副官把他架起来带出去。 直到整个议事堂里面只剩下了这三个人的时候,霍廷昱才抬起眼看向了邵沛辰:“你可以说了,邵大人。” 邵沛辰在霍廷昱面前来回踱步:“我这个人啊,说来到底是顾及我的老主家的。” 他刻意地眯起眼睛笑着,显得格外虚情假意。 陈锦君冷笑一声,别过脸去看着一旁放在屋子里面当作装饰的花瓶:“邵大人说这话,自己信几分?” “哈哈哈,”邵沛辰仰头大笑,“我自己来说呢,一点也不信。” 他霍廷昱听命于祝洪,不过是为了自己哥哥邵文卓那一星半点的消息罢了,可是现在,邵文卓已经死了,就死在他邵沛辰面前。 说伤心吗?倒也没有那么伤心,说到底邵文卓也不过只是自己对于家人那一星半点的执念。 说不伤心吗?那毕竟是他邵沛辰这么多年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长兄。 不管邵沛辰是不是伤心,有多么的伤心,这日子也总归是要过下去。 所以邵沛辰的野心,那在祝洪手下苟且偷生的野心,在自己“死”后一直被压抑的野心,全部都在这局势大变动的一瞬间,全盘爆发了出来。 “民国政府?”邵沛辰在议事堂中间的空地上面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对陈锦君和霍廷昱说,还有那么一点,自言自语的意味在里面。 “说实话啊,我对民国政府真的没有什么感情。”邵沛辰说着,还撇着嘴,不屑地摇摇头。 随后,他看向了陈锦君和霍廷昱,笑得意味深长:“不过,我对雍州还是有三分兴趣的。” “而且,我之前在祝洪手下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邵沛辰微微仰头,有些挑衅地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面无表情的看着邵沛辰:“什么事情。” “除军阀。”邵沛辰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是下一步的规划吗?”陈锦君面色凝重。 邵沛辰点点头:“所以,当祝洪死后,我就想到这方面了,西北军阀里面,雍州霍家势头最旺,不拿雍州开刀,实在是委屈了。” 陈锦君和霍廷昱都知道其中的利害,民国政府说要针对雍州那不过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雍州比起民国来说,实在是天差地别。 “那你用什么打算?”陈锦君问邵沛辰。 邵沛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的方法啊,那就是让雍州不再是军阀。” 说着,他有些挑衅地看向了霍廷昱:“也不知道霍大帅,舍不舍得下这份权力呢?” 霍廷昱抿了一下嘴唇,出乎邵沛辰医疗的好说话:“如果是为了雍州的安定,一个大帅之位,算得上什么呢?” 陈锦君愣愣地看着霍廷昱,尽管早早地知道霍廷昱的为人,可是他能够这么爽快地说出这番话,实在是需要很强的气魄。 比起陈锦君来说,邵沛辰就更是惊讶,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霍廷昱,眼神当中带上了审视的意味:“哦?霍大帅说这话,当真是让我意外极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咱们可以合作。” “比如大帅您,在雍州里面,您还是雍州的实际掌权人,而民国那边看起来,雍州是在我手里的,这么一来,雍州就算不得军阀管辖的地方。” 霍廷昱眯起眼睛:“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邵沛辰收复雍州的计谋?” 邵沛辰愣了一下,幽幽地说:“我算不到这一步的,霍大帅。” 这话实在是大实话,今天的这一切,完完全全是一个意外,没有人能够想到,邵文卓竟是抱着和祝洪同归于尽的复仇心理,若是要说,这一切都是邵沛辰计划好的,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陈锦君轻轻点头:“所以,为了免去战争,我们需要做什么?” 邵沛辰看了一眼陈锦君,尽管早早意识到了陈锦君对于政治方面有着极大的敏锐,可是邵沛辰还是有些意外陈锦君在这方面的天赋。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不做政客做商人,东家屈才了。” 陈锦君直直地看着邵沛辰,仿佛没有听见他刚刚说的话。 邵沛辰知道,陈锦君这是在让自己说具体的步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事情倒也是不难,可能要委屈一下霍大帅了。” 霍廷昱不在意地笑笑:“都是为了天下太平,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呢?” “我需要,用霍大帅的方式,和民国方面通话。”邵沛辰把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对陈锦君和霍廷昱说了出来。 末了,他还看着霍廷昱,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霍大帅生不逢时啊,若是再早生个几年,恐怕这天下,就要换一副模样了。” 第206章 高明手段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邵沛辰一直在忙着和民国政府接洽的事情,不知不觉,霍廷昱也卸下了每日繁忙的公务,坐在陈锦君身边,看着陈锦君清点账簿。 “你说,邵沛辰这个人,可信吗?”陈锦君一边翻着手里的账簿,一边问坐在自己旁边的霍廷昱。 “他这个人,城府极深,对谁都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利益才能限制住他。”霍廷昱放下手里的报纸,有些感慨地说道。 陈锦君合上了手里的账簿:“我总觉得,和他这样的人打交道,让我不得不全力以赴地互相算计。” 霍廷昱搂住了陈锦君的肩头,安慰似的拍了拍:“没关系的,说到底,现在雍州的军权还是在我和季礼手里,军火那边还有林庭盯着,真的出了大乱子,你我足以稳定局势的,莫怕。”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这么多年,陈锦君遇到过很多人,可是邵沛辰这样复杂的,倒还是头一个。 他每一步都能走在陈锦君意想不到的地方,无论陈锦君如何设计拿捏邵沛辰,都能让他找到逆转局势的机会。 就比如这一次,邵文卓和祝洪同归于尽,雍州已经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民国政府的枪口之下,可是邵沛辰非但没有沉溺在自己至亲去世的悲痛里面,反而找到了自己和霍廷昱的痛点,轻而易举地回到了民国现在的政局上面。 而且现在的邵沛辰,也已经完全摆脱了之前在民国政府的时候,听命于祝洪的局势,他现在已经跻身于民国高层的地步。 仅仅是靠着雍州最近的名声,以及握在霍廷昱手里的军权和握在自己手里的经济命脉这两样根本不受邵沛辰控制的东西,就站到了如此高的地步,足以看出邵沛辰手段的高明。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廷昱看出陈锦君的思虑,安慰她道:“既然他现在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你我只需要多加小心即可,过多的担忧,只会平白无故的增加自己的负担。” 陈锦君点点头,把自己窝在霍廷昱怀里,贪图这不过片刻的放松。 而现在已经掌握雍州政权的邵沛辰,却站在刘芸希的房门外,有些踌躇。 邵文卓死了,祝洪死了,自己曾经的故人,也只剩下这个被自己不得不关起来的刘芸希了。 不,也许她,算不上是自己的故人。 刘芸希看着推开门的邵沛辰,敏锐地发觉了这几天未见的邵沛辰此时此刻颇为意气风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刚刚到西北的时候,那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她被关在这里,并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要么从这里逃出去,要么就是,一死了之。 看着面无表情的刘芸希,邵沛辰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仿佛面对着这个已经共处了十余年的女子,自己曾经的那些手段,都用不出来了一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刘芸希的身后,两只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纤弱的肩头。 “祝贺我。”邵沛辰站在刘芸希的身后,低声说。 刘芸希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对邵沛辰刚刚说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她想要激怒邵沛辰。 她想要邵沛辰杀了她,给她一个痛快的了结。 可是此时此刻的邵沛却是对刘芸希生不出来半分杀意。 他的大手按在刘芸希的肩头,也不管刘芸希会不会回应,自顾自地说:“我现在的位置,比他祝洪还要高上几分,你不该为我高兴吗?芸儿。” 刘芸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她心里也知道,邵沛辰现在又回到了民国政府的政局上,而且,地位不低。 可是这又关她刘芸希什么事情呢? 她现在每天被邵沛辰困在这一间小屋子里,哪里也去不了,想要自杀也都是徒劳罢了。 邵沛辰只不过,把她当作一个发泄的玩具罢了。 如果说之前邵沛辰还没有回到政局的时候,刘芸希的存在只是邵沛辰为了提醒他自己,他邵沛辰曾经拥有过的那些东西,那么现在邵沛辰已经“火活”过来了,而她刘芸希也不过是邵沛辰圈养的一个玩物罢了。 玩物罢了。 刘芸希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可是站在她背后的邵沛辰看不见刘芸希的表情,只是把自己最近的“丰功伟绩”,一一说给刘芸希听。 有那么一瞬间,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对刘芸希报以何种感情? 他不过是想有个人见证自己的一切辉煌罢了,仅此而已。 邵沛辰对自己这么说。 等邵沛辰絮絮叨叨地说完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刘芸希第一想法就是。 她不可能逃出去了。 刘芸希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里无尽的绝望。 邵沛辰掌权雍州,那她呢? 不过只是邵沛辰可有可无的玩物,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满足邵沛辰的欲望吗? 刘芸希默默地想着,眼睛里面逐渐失去了光彩。 而邵沛辰见刘芸希久久没有反应,捏着刘芸希肩头的手逐渐用力。 刘芸希吃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邵沛辰对她这种反应露出了一个颇为满意的笑出来,仿佛刘芸希此时此刻的反应讨了他的欢心。 可是邵沛辰并不知道,刘芸希现在已经处于麻木的边缘了。 她的心里压抑了太多的阴暗,要么爆发出来,要么就是解脱的死亡。 刘芸希紧紧地咬着牙关,仿佛要把邵沛辰生吞活剥了一样。 可惜的是,邵沛辰看不到刘芸希此时此刻的表情。 他一只手抚摸着刘芸希的下巴,另一只手逐渐向下,试图勾起刘芸希身体上的迎合。 而刘芸希只感觉到了一阵阵让她感到不适的恶心,从自己的心底向上涌。 邵沛辰浑然不知刘芸希的感受,也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的以自我为中心,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关心别人的感受了? 刘芸希苦笑了一声。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声,落在邵沛辰的耳朵里面,就好像是一声不屑的嘲讽。 他血气上涌,手上的动作愈发粗鲁。 刘芸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眼神空洞地看向了前方。 也罢,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刘芸希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等今夜过去,她就能自由了。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顺从的任由邵沛辰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这所谓的最后一页,竟然是格外的漫长。 第207章 死亡哀求 第二天一大早,刘芸希强忍着身上的酸痛睁开了眼睛,邵沛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向都是这样,不明所以地来,不知何时地走。 刘芸希眼神一片空洞,看不出任何活着的迹象。 她走到窗户边上,打开了唯一一扇能够打开的窗户。 外面有人看守着刘芸希,她就好像没有看到这人一样,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的片刻温暖。 呼—— 刘芸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是时候了。 她看向一旁的守卫,露出了一抹笑容。 当守卫找到陈锦君院子里面的时候,季礼正赶到陈锦君院子里面找霍廷昱。 “怎么了?”陈锦君认得这个人,正是邵沛辰特地要的用来看守刘芸希的守卫。 “刘小姐说,让我喊您过去,说是有事要告诉您。”守卫低着头,按照刘芸希说的那样复述。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一眼:“那你们先聊着,我去一趟。” 霍廷昱点点头。 陈锦君跟着守卫往关着刘芸希的院子走去。 说实在的,陈锦君心里是愧对刘芸希的,毕竟是她利用了刘芸希对邵沛辰的仇恨,才会导致刘芸希现在被邵沛辰关押在这里,不见天日。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推开了刘芸希的房门。 刘芸希罕见的,露出了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刘小姐,您今日气色不错。”陈锦君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也确实如她所说,刘芸希现在的神态比之之前见到的那一副恹恹的模样,实在是好了不只是一星半点。 “都这种时候了,再不开心一点,还要留到什么时候呢?”刘芸希笑得很是灿烂。 “刘小姐能够开心起来,我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上一些。”陈锦君看着刘芸希的目光里面带着些许愧疚。 刘芸希却正好看到了陈锦君眼神里面的这一份愧疚。 心下一喜,她需要的就是陈锦君这一份愧疚。 她期期艾艾地看着陈锦君:“东家,我想求你一件事。” 陈锦君疑惑地看着刘芸希,不知道她想求些什么,于是就问刘芸希:“你还想求些什么?我不一定能做到的。”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陈锦君不自觉地想到了邵沛辰。 邵沛辰可能并不会允许自己私自答应刘芸希什么,就在之前自己还对邵沛辰说过,留着刘芸希的一条性命,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的邵沛辰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留给自己。 所以这一次,陈锦君说得十分谨慎,还带上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可是刘芸希却是不在意陈锦君能不能做到的样子,她一脸笃定的说:“这件事情算不上难,对于东家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陈锦君还是不明所以:“什么事情?” 刘芸希注视着陈锦君的双眼,眼神格外的柔情似水,声音也是柔和而不失坚定:“我想死。” 陈锦君错愕地看着刘芸希。 刘芸希点了点头,向陈锦君确认自己刚刚说的都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陈锦君看着刘芸希,一脸的难以置信,但是又坚定的摇摇头:“德斌收起刘小姐,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刘芸希像是预料到了陈锦君会首先拒绝自己:“东家不要急,慢慢听我说。” 她格外的平静,开始向陈锦君诉说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路历程。 “东家,比起我现在内心的煎熬,死,是最好的解药。”她温柔而又坚定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还是摇头,并不打算满足刘芸希的要求。 刘芸希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自己和陈锦君能够听到的音调继续说:“哪怕是当作……对我的补偿。” 陈锦君怔了一下,刘芸希这是要用自己对她的亏欠之心,来满足她的需求。 可是陈锦君足够冷静,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刘芸希要求的那样,给她一个痛快,那么势必会惹怒邵沛辰。 但是陈锦君自己的内心也有些过意不去。 刘芸希看着陈锦君颇为泰然自若的模样,内心开始打鼓。 不应该啊。 在刘芸希看来,陈锦君之前亏欠了自己,那么陈锦君对自己就一定有愧疚,只要自己拉下脸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陈锦君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痛痛快快的结局。 可是刘芸希忽略了,陈锦君并不是寻常女子,走商的那么多年里面,陈锦君见惯了人性,所以她明白,不能仅仅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行事。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刘芸希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 刘芸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这一招不行,那么她也不是没有后手。 她突然伸手,一把揽住了陈锦君的脖子,拔下了陈锦君头上的银钗,抵住了陈锦君的咽喉。 陈锦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耳后传来刘芸希的声音:“对不住了,东家。” 她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银钗尖头那冰凉又坚硬的触感,陈锦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刘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陈锦君从自己牙缝里面挤出了这一句话。 陈锦君稍微用力,想要挣脱刘芸希的禁锢。 可是刘芸希是邵沛辰特别培养出来的,岂能是陈锦君这种不过是体力稍稍比普通人强一些能够挣脱的? 不过是徒劳罢了。 刘芸希挟持着陈锦君,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房门,带着陈锦君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守卫看着刘芸希抵在陈锦君咽喉处的银钗,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刘芸希停在了房门口,此时此刻,陈锦君在门槛外,而她在门槛里面。 陈锦君问刘芸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刘芸希轻笑了一下,附在陈锦君耳边说:“我不过是求一死罢了。” “你这是要我死。”陈锦君声音冰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刘芸希语气极为温柔,只不过落在陈锦君耳朵里面,显得格外的冰冷。 “东家,我也不想伤害你的。”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对着门口的守卫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喊人。 随后,陈锦君镇定地问刘芸希:“那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陈锦君垂下眼睫,看了看刘芸希握着银钗的手。 刘芸希握着银钗稍微远离了陈锦君的脖颈:“我这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冒犯了东家,实在是,无奈之举。”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想要什么?”陈锦君咬着牙关,有些紧张地说。 她打不过刘芸希,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拖延时间,等着刚刚流出的侍卫带人回来。 刘芸希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彩。 第208章 命悬一线 刘芸希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彩。 “东家您看,云彩遮住了太阳,我,要杀您呢。”她说话的声音淡淡的,仿佛风稍微大一些就可以吹散她说的这些话。 陈锦君向上伸了伸脖子,没有银钗簪住的头发凌乱地散落。 刘芸希没有动,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刘芸希立刻警惕起来,手里的银钗在陈锦君脖颈上压出一个小窝,仿佛再稍微用点力气,她手里的银钗就可以刺穿陈锦君纤细的脖颈。 门外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季礼和霍廷昱。 霍廷昱看着抵在陈锦君喉咙上的银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直接掏出了后腰上面别着的手枪,遥遥地对准了刘芸希。 刘芸希看着霍廷昱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手臂稍稍收紧,用陈锦君把自己挡住了,陈锦君是要比刘芸希高一些的,这也更加增加了霍廷昱一击必杀刘芸希的难度,毕竟他不敢赌,自己会不会伤到刘芸希前面的陈锦君。 如果这一枪打到了陈锦君…… 突然间,霍廷昱对自己的枪法失去了原本的自信。 他把手指从扳机的位置上面移开了,跟着霍廷昱跑过来的季礼注意到了这一点,知道霍廷昱这是放弃了开枪。 可是刘芸希却不知道这一点,她对霍廷昱大喊:“把枪放下!” 霍廷昱没有动。 刘芸希看着霍廷昱手里的枪,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前一天,邵沛辰和她说的,祝洪被邵文卓一枪命中头颅的惨状。 虽然她刘芸希一心求死,可是死得人不人鬼不鬼,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刘芸希又往陈锦君后背的阴影里缩了缩,继续对霍廷昱说:“我让你放下手里的枪!” 霍廷昱手移了一下,对准了刘芸希露在外面的一条腿。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轻轻地摇了摇头。 “把枪放在地上!”刘芸希继续大吼道。 陈锦君被她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的,忍不住皱了皱眉。 霍廷昱一脸担忧地看着陈锦君,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也对着陈锦君摇了摇头。 陈锦君知道霍廷昱想要救自己,可是银钗抵着脖子的触感是如此强烈,陈锦君努力保持着镇静,用眼神和霍廷昱沟通。 而此时此刻,季礼已经悄悄躲到了霍廷昱的身后,缓缓地蹲下,用霍廷昱长衫的衣摆挡住自己的身形。 院门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正是守卫找来的邵沛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邵沛辰一身正装打扮,俨然是要去雍州官府处理公务的模样,他看着刘芸希用银钗抵着陈锦君的脖颈,一时间也瞪大了眼睛。 可是此时的刘芸希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拿着枪对着这边的霍廷昱身上,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门口的邵沛辰。 刘芸希依旧不依不饶地对霍廷昱大喊:“我让你把枪放下!” 霍廷昱抿了抿嘴,缓缓地放下了自己举着枪的那只手。 刘芸希继续命令霍廷昱:“把你的枪放地上!” 霍廷昱没有动。 “我让你把枪放地上!”刘芸希大喊。 说着,更用力地把银钗抵在陈锦君的喉咙上。 陈锦君吃痛,咬紧了下唇,脸色惨白。 霍廷昱深吸了一口气:“我放就是了,你不要冲动!” 陈锦君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当霍廷昱掏出手枪的时候,自己身后的刘芸希在发抖。 只见霍廷昱缓缓蹲下去,把这一个原本很简单的动作做得很慢。 邵沛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皱着眉头。 他忍不住出声:“芸儿,你在干什么!” 刘芸希猛地一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门口邵沛辰站着的位置。 因为邵沛辰和霍廷昱站的位置距离很远,刘芸希不得不侧过身子才能看到邵沛辰,就在这时,陈锦君感觉到了脖子上面的压迫感少了几分,赶忙借着这个空隙,给刘芸希的胸口来了一肘。 刘芸希结结实实地挨下了陈锦君这一肘,捂着胸口,手里的银钗直直地扎向了陈锦君。 此时此刻的正在半蹲的霍廷昱猛地全蹲下来。 “季礼!”“砰!” 随着霍廷昱这一声大喊,一直藏在霍廷昱身后瞄准刘芸希的季礼直起了身子,一枪命中了因为陈锦君一肘而拉开了距离的刘芸希。 陈锦君下颌骨上面因为刘芸希倒下的身子带动的银钗划破了一寸长的表皮,一瞬间鲜血淋漓。 霍廷昱赶忙冲上去,紧紧地把陈锦君抱在怀里,大手不停抚摸着陈锦君散落的长发,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安慰陈锦君:“不怕,不怕。” 陈锦君窝在霍廷昱的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刚刚绷紧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 缓了一会,陈锦君转过头,看向了邵沛辰,又看向了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银钗的刘芸希。 陈锦君闭上眼睛,命悬一线,也不过如此。 而倒在地上已经没有生机的刘芸希,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抹痛苦而又诡谲的笑容。 站在一旁的邵沛辰许久都没有动,他就定定地看着鲜红色的血液,从刘芸希的额头上缓缓流下来,随后在地上漫开。 有那么一瞬间,邵沛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刚刚是亲眼所见,刘芸希挟持了陈锦君,陈锦君下颌骨的伤口也正是因为刘芸希而伤到的。 这也意味着,刘芸希是咎由自取。 可是如果真的就这么了事了,邵沛辰也不会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心里居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不舍得刘芸希就这么死了吗? 他缓缓移步到刘芸希的尸体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刘芸希脸上的笑容。竟然莫名其妙地看出了一份解脱的意味。 陈锦君目不转睛地看着邵沛辰,她知道,刘芸希是邵沛辰的人,所以,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但是又好像不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总是感觉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邵沛辰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陈锦君这边。 他的表情格外的阴森,没有邵文卓死的时候那样狰狞痛苦的表情,可是陈锦君看着邵沛辰脸上的表情,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慌。 就好像,刘芸希的死,邵沛辰怪罪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邵沛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就那样站在刘芸希的尸体边上,也不让人把刘芸希的尸体带下去。 整个院子里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霍廷昱眯起眼睛,看着邵沛辰:“邵大人,你的人妄想挟持东家逃出去,这件事情,你作何解释?” 他微微侧身,把陈锦君护在自己怀里,不悦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喃喃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第209章 斯人已逝 刘芸希的灵堂里面,巨大的灵枢停在正中。 霍廷昱挑起白幡,跨过门槛走进了灵堂里面。 邵沛辰正趴在棺材边上,不停抚摸着刘芸希被收拾好的尸体的脸。 “人都死了,你现在百般温柔,也不过是只有活人能看到。”霍廷昱停在门口,并没有往里走。 只见邵沛辰抚摸着刘芸希脸庞的手微微一滞:“这和大帅您,没有什么关系。” 话是冲着霍廷昱说的,可是邵沛辰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刘芸希的脸。 “我只是想要提醒邵大人,斯人已去,莫要因为伤心而荒废公务。” 自从刘芸希死后,邵沛辰往往都是去官府待不上一个时辰,就回到了灵堂里面。 邵沛辰轻笑一声,缱绻而又留恋地说:“后天,芸儿就要下葬了,我再看看她。” 霍廷昱不屑地冷笑了一下:“邵大人这是在做给谁看?死人吗?” 邵沛辰缓缓地抬眼,看向霍廷昱的表情格外的阴森:“霍大帅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邵大人,她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霍廷昱清清楚楚地记得。正是邵沛辰的禁锢,让刘芸希不得不找到陈锦君为筹码,为此,陈锦君命悬一线。 邵沛辰脸上映着灵堂的烛火,昏黄的烛光不但没有给邵沛辰的脸上增加几分暖意,反而让邵沛辰看上去更加冷峻:“是啊,如果不是我,她早就在二十年前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了,又哪里能活到现在?” 在邵沛辰眼里,刘芸希就是他自己的所有物。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劝得动现在的邵沛辰,索性转身离开了。 灵堂里面,邵沛辰一脸柔情的看着刘芸希:“芸儿,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啊。” 邵沛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如果不是陈锦君和霍廷昱,那么,刘芸希也不会铤而走险,要杀了自己。 是的,如果没有陈锦君和霍廷昱,那么自己和刘芸希现在还应该在柴阳城里面,她还是那样的温顺,也不会想着,离开自己的身边。 他完完全全是忘记了,刘芸希是恨着邵沛辰的,不然也不能一早就投靠了鲁则和何成。 可是邵沛辰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所有物居然时时刻刻想着远离自己。 于是,他只能把这一切找一个人背锅。 而陈锦君和霍廷昱,正是邵沛辰心里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陈锦君和霍廷昱,邵文卓不会死,刘芸希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邵沛辰扒在棺材上的手缓缓握紧,指关节泛出了白色。 此时此刻的邵沛辰,仿佛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东西,让自己只能记起那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于是,他低声自言自语:“陈锦君?霍廷昱?有情人终成眷属?” 邵沛辰冷笑了一下:“那就让你们两个分别。” 他知道,自己不能杀了陈锦君和霍廷昱,一个手里握着雍州的军权,另一个,掌握着整个雍州的经济命脉。 一旦自己杀了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一定会让自己不好过的。 尤其是,现在自己靠着雍州的名声还有自己的人脉回到了民国政府的高层,可是还是免不了有人对他虎视眈眈。 这种时候,自己可不能内忧外患。 有了。 邵沛辰轻轻勾起唇角。 “什么!”陈锦君听了邵沛辰说的这番话,忍不住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邵沛辰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邵大人不会是在开玩笑?”陈锦君怒目圆睁。 “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东家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吗?”邵沛辰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意味深长的笑着。 陈锦君死死地盯着邵沛辰,搞不清楚邵沛辰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邵沛辰继续说:“东家也清楚,这是一个机会。” “可是这是民国政府开办的军校!”陈锦君神情格外的严峻,毕竟邵沛辰这个人一向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尽管陈锦君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是邵沛辰的特权,也是自己的机会,可是出于对邵沛辰的了解,陈锦君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明天就是刘芸希的葬礼。 可是邵沛辰却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东家确定不去吗?”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不知道他这葫芦里面,又卖的是什么药。 邵沛辰站起身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想来霍大帅手里握着军权,即使以后打仗,想来也有霍大帅护着东家,不过,话又说回来,东家就能保证他霍廷昱能百战不殆吗?” 说着,邵沛辰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锦君一眼,就自顾自地往门外走去。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军校,一共几年?” 邵沛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陈锦君:“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年罢了,毕竟是刚刚开办的天南军校。” “天南军校?”陈锦君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所军校需要层层考核才能进去?” “还是说……邵大人手眼通天?” 说完,陈锦君盯着邵沛辰,注意着他的反应。 邵沛辰轻轻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陈锦君的问题,不过他也知道,陈锦君在政治方面是有才能的,只不过,从他的角度出发,陈锦君并不是他手里这个面试名额的最优解。 他不能完全掌控陈锦君。 不过出于私心,邵沛辰又希望是陈锦君去,这样自己在雍州就少了一层束缚。 邵沛辰自己有这么一层打算,陈锦君不傻,自然也能看出来邵沛辰的这一层打算。 “邵大人这是觉得,我在雍州,挡了您的路?”陈锦君幽幽地说。 邵沛辰哈哈一笑:“是,但也不是。” “此话怎讲?” 邵沛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东家也知道,我现在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所以你想培养我?然后我为你效力?”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邵沛辰,“那么邵大人凭什么就认为,我一定会为大人办事呢?” 邵沛辰轻笑了一下:“东家不为了我,难道还能不为了霍大帅吗?” 说完,邵沛辰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眉梢。 陈锦君啧了一声:“原来在邵大人眼里,我陈锦君只不过是霍廷昱的依附品罢了。” 不等邵沛辰说什么,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地说:“到底是我陈锦君在邵大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了。” 说着,陈锦君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神情,楚楚可怜地看着邵沛辰。 她本意是想迷惑一下邵沛辰,促使邵沛辰改变决定。 可是邵沛辰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陈锦君一眼:“芸儿要下葬了,东家,如果不是你,我和芸儿,还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眼睛里面蕴藏着不悦。 “和和美美?”陈锦君撇了撇嘴角,“需要我再提醒一遍邵大人,刘芸希,是她自己恨你入骨吗?” 第210章 不合时宜的担忧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仿佛陈锦君刚刚说的一切都是假话。 “如果没有我,她早就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恨我?”邵沛辰一脸不在乎地说。 陈锦君皱紧了眉头,现在邵沛辰的态度好像就是忘记了那些让他感到不可能的事情,比如刘芸希的背叛。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邵沛辰现在明显是要把刘芸希的死,算在自己的头上了。 陈锦君冷冷的开口:“邵大人,如果不是那天您要求的见一面,可能也不会发生今天的这些事情。” 邵沛辰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锦君站起身来:“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意思,如果你要是觉得难以置信的话,那我也束手无策。” 说着,陈锦君摊了摊手,径直离开了。 邵沛辰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大步离开的陈锦君,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 陈锦君说的是事实。 邵沛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这一切,真的怪他吗? 邵沛辰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长久以来的骄傲不允许他认错,于是,他只能给这些事情找一个理由,或者是,找一个苦主。 天南军校的名额,他手里只有一个,而陈锦君的名字,他已经交上去了。 所以,陈锦君是不得不去的。 想到这里,邵沛辰的心情肉眼可见的转好,一扫刚才的不悦。 再说陈锦君,离开了邵沛辰那里,径直来到了霍廷昱的书房。 霍廷昱抬眼,正好看到了陈锦君一脸不悦的走了进来,坐在自己旁边。 “这是怎么了?”霍廷昱关切地看向了陈锦君。 “邵沛辰这个疯子,”陈锦君没好气地说,“他把我报给了天南军校!” 说着,陈锦君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才平复下来心里的不快。 “天南军校?”霍廷昱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是那个刚刚开设的军校?” 陈锦君点点头,肯定了霍廷昱的猜想。 霍廷昱愣了一下:“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去?” 陈锦君摇了摇头:“我是觉得,他的用心不太对,这明显是要把我支出去。” 霍廷昱知道陈锦君在担心什么,于是伸出手把陈锦君搂进了怀里。 “不用担心的,雍州还有我在。” 霍廷昱低沉的声音在陈锦君头顶响起,嗅着他身上干净清爽温热的皂香,不知怎么的,陈锦君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邵沛辰就是在伺机报复,在他看来,我是罪魁祸首。”陈锦君声音闷闷的。 霍廷昱轻轻拍着陈锦君的后背:“没事的,是非过错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天南军校你放心去,我会守在雍州的。” 陈锦君把手按在霍廷昱的胳膊上,直起身,压在霍廷昱身上看着他。 “你真的可以吗?邵沛辰可不好对付。”她眼睛里面带着些许担忧。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锦君撇了撇嘴:“我才不信,大帅连自己官府里面的官员篡改账目的事情都看不出来,怎么可能……” 霍廷昱听陈锦君说这些,捏了一把陈锦君腰间的软肉:“就会拿我开玩笑不是?” 陈锦君笑着错开了腰,没注意到自己在霍廷昱的身上调了个个。 当然她也没有注意到,霍廷昱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嘴唇,眸色幽深了几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霍廷昱已经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等陈锦君再抬起头的时候,因为缺氧而脸颊泛红,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格外甜腻:“舍不得我走?”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锦君:“舍不得。” 紧接着,霍廷昱又继续说:“可是我也不能不让你去。” 陈锦君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笑着对陈锦君说:“我不会干预你的选择。” 他这句话让陈锦君心下一动。 的确,就算霍廷昱拦着陈锦君,她也会去军校的,哪怕是邵沛辰的计谋。 而霍廷昱不但没有拦着自己,反而鼓励自己去天南军校这件事情,实在是让陈锦君既意外又惊喜。 她看着霍廷昱,眼睛晶晶亮亮的。 “怎么了?”霍廷昱看着陈锦君,一时摸不清她的心思。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就被堵上了。 霍廷昱伸出手,揽住了陈锦君的腰身。 良久,陈锦君抬起头,盯着霍廷昱,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霍廷昱怔了一下:“谢什么?” 陈锦君抿了抿嘴:“我以为你会拦着我呢。” “毕竟之前,你可是很介意我出门这件事情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拨弄着霍廷昱长衫最上面的那一粒扣子。 霍廷昱不知觉地抬起了下巴,试图避开陈锦君把玩他一副上面扣子而带来的瘙痒。 陈锦君手指逐渐向上,手搭在霍廷昱的胸口,顺着霍廷昱的脖子,缓缓向上,拇指轻轻地放在了霍廷昱的喉结上。 随着霍廷昱吞咽口水的动作,喉结在陈锦君手下缓缓滑动。 霍廷昱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逐渐发红的耳朵,坏心眼地笑笑。 “大帅怎么脸红了?”她附在霍廷昱耳边,轻轻呵气。 霍廷昱眼睛睁开一条缝,勾起嘴角看着陈锦君:“你是故意的。” 陈锦君乐呵呵地冲着霍廷昱笑着。 霍廷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里面藏着滚烫的火焰。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锦君,努力压制住心里那一股旖旎的念头。 “如果,东家到了军校,见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记得告诉我。” 突然间,霍廷昱来了这么一句。 陈锦君动作一滞,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廷昱:“你在说什么?” 霍廷昱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睛:“我的意思是,东家如果……” “没有如果。”陈锦君无情地打断了霍廷昱没来由的臆想。 霍廷昱愣了一下,看着陈锦君,缓缓地摇头:“不是的,万一……” “没有万一。”陈锦君声音坚定,不容置喙。 霍廷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捂住了陈锦君的嘴,认认真真地对陈锦君说:“如果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一定带回来,让我见见。” 说这话的时候,霍廷昱看上去平静极了,丝毫不见刚刚脸红的窘迫模样。 “我会对外说,我只是你未婚亡夫的大哥,仅此而已。” 只有霍廷昱自己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心里有多么的难受。 可是霍廷昱忽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仅仅只是捂住了陈锦君的嘴,并没有按住陈锦君的手。 第211章 争吵? 只有陈锦君自己知道,当她听见霍廷昱说这些鬼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到底有多么的生气。 可是霍廷昱偏偏还捂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能打断他想要对她说的那些胡话。 霍廷昱定定地凝视着陈锦君因为气愤而皱紧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把她的眉头往两边展开。 每当他看着陈锦君,他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无感。 可是陈锦君往后退,逐渐和霍廷昱拉开了距离。 她轻缓地摇着头,看着霍廷昱的眼神里面包含着浓烈而又复杂的情意。 霍廷昱看着渐行渐远的陈锦君,眼见她就要出了这个房间,他忍不住站起身,向陈锦君走去。 “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我是说……” “啪——”陈锦君拍开了霍廷昱冲自己伸过来的手。 陈锦君紧紧咬着下嘴唇,梗着脖子,倔强地看着霍廷昱,从紧咬的牙关里面挤出声音:“霍大帅眼里,我陈锦君就是这样水性杨花的人?” 霍廷昱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什么,只能对陈锦君摇摇头:“不是的……” “一年而已,我会证明给大帅看的。”陈锦君瞪着霍廷昱。 说完,陈锦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霍廷昱的书房。 “大帅?”门外看门的副官好奇地问霍廷昱。 霍廷昱摆了摆手,无力地说:“没事。” 他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陈锦君气势汹汹的背影,知道自己刚刚五一的那一句话,是真真切切地惹怒了陈锦君。 可是霍廷昱也知道,所有的感情都是会变的。 他大步走回了自己的位子,拿起纸笔,写了一封信,交到一旁好奇的副官手里:“等她出城的那一天,你亲自交到她的手上。” 其实这样,又何尝不是让她放下对雍州的执念呢? 霍廷昱摸着下巴,只是希望陈锦君能够到荣城的天南军校,开始属于她自己的新生活。 至于自己,雍州就是他的坚守。 可是自己想要劝解陈锦君的话语,却是惹怒了陈锦君,实在是霍廷昱意料之外的事情。 想到这里,霍廷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捂住了脸。 陈锦君一肚子火的到了陈家,刚刚走进院门,就被怀里抱着元宝的金揽岳看到了。 “呦呵,今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金揽岳啧了一声,眼睛却小心翼翼地关注着陈锦君的反应。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金揽岳说:“我要离开雍州了。” “啊?”金揽岳抚摸着元宝皮毛的手微微一滞,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陈锦君,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 “我说,我要离开雍州了。”陈锦君好脾气地对金揽岳重读了一遍。 金揽岳嘴唇微微颤抖地问陈锦君:“去……去哪啊?” “荣城。”陈锦君径直走到屋里,随手拉开一张板凳坐了下来。 金揽岳亦步亦趋地跟在陈锦君身后走了进来,难以置信的说:“荣城?你去那地方干嘛?那地方最是乱得紧,又是民国政府,又是旧朝贵族,还有租界,去那儿不是找罪受吗?” 他的嗓门不小,屋里几乎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看金揽岳。 “什么荣城?”于策反应最快,赶忙走来过来。 陈锦君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天南军校?” 她看看金揽岳,又看了看于策。 只见金揽岳一脸茫然,而于策则是一脸恍然大悟:“东家这是要去荣城那个新开设的天南军校?” 陈锦君点了点头:“这次我只带几个人去,毕竟是去念书,而不是搬家。” 于策一马当先:“东家,那我……” “你不能去,”陈锦君毫不思索地打断了于策的话,“素娘还怀着孕呢,你这要是去了,谁来照看素娘?” 于策一怔:“东家的事情,是公事。”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摆明了告诉陈锦君,她的安危比起他于策的老婆孩子更重要。 可是陈锦君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你必须留下,这不仅仅是为了素娘,你还要看好了陈家。” 于策立刻点头:“我明白了。” 陈锦君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如果她去了荣城,那么雍州没有人坐镇,陈家很可能在这期间成为众矢之的。 再加上,现在的雍州邵沛辰也有说话的权力,即使陈锦君能够确定霍廷昱不通经商,可是邵沛辰这个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我去荣城之后,雍州的所有事宜,由你暂代,鸿运书局的宁掌柜从旁一起。”陈锦君捏着下巴,下达了指令。 于策最是稳重,而且也是陈锦君最信任的掌柜之一,再加上布庄的事情算不上复杂,平时也有多余的时间来打理事物。 至于宁掌柜,他最是正直,陈锦君不在雍州的这段日子里面,陈锦君打算让宁掌柜从旁辅佐于策,也正是看中了他曾经在官府里面任职的经历。 “那您去荣城,打算带上谁?”金揽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陈锦君办正事的时候总是板着脸,看得金揽岳心里发毛,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只有跟着陈锦君,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是前朝皇家世子的身份。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金揽岳:“你跟我一起去荣城,荣城什么人都有,可能有需要你出面的地方。” 别的不说,就说荣城现在,有很多的前朝贵族,在前朝崩塌的时候,赶忙带着人跑去了离京城比较近的荣城。 万一碰上了什么前朝贵族,那么金揽岳的身份,也不失为一种帮助。 更何况,荣城那样多方势力交汇的地方,一个前朝皇族可能显眼,但是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陈锦君可没有忘记,荣城还有一部分势力,叫青红会分舵。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喊来了徐生:“去把许凡明和雷义山请来。” “东家这是想干什么?”于策不明白陈锦君想做什么。 陈锦君垂下眼睫:“荣城这个地方,实在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虽说是去军校,可是也不能仅仅只是上军校,顺便解决一些事情也好。” 于策点点头:“那东家可是要带上吴江?” 陈锦君一拍桌子:“说得对,去把吴江喊来。” 她实在是被霍廷昱气极了,竟然忘了吴江之前去和军火贩子打交道的时候,去的正是荣城。 吴江来的路上听说了陈锦君的打算,一见到陈锦君第一句话就是:“我和东家去荣城。” 陈锦君看着吴江:“你之前去荣城的时候,可是和军火商有接触?” 吴江点点头:“之前和许镖头去荣城的时候,他带我走的地方,我可都是记在了心里。” “那就好,这一次,我们可能还是要见一见这位军火贩子。”陈锦君捏了捏下巴。 第212章 荣城就医 就在陈锦君和吴江商量着去荣城需要带多少人的时候,许凡明带着雷义山出现在了门口。 “东家这个时候喊我们,想必出了什么大事。”许凡明一点都不见外的找地方坐了下来。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天宴会上面都发生了什么,而且他也知道,刘芸希的死,以及邵沛辰的上位,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只不过他不清楚的是,陈锦君这一次急匆匆的喊他带着雷义山过来,究竟是为了哪一件事情。 陈锦君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许凡明:“知道天南军校吗?” 许凡明和金揽岳的反应相似,都是先愣了一下,只不过他的反应还是更快一点:“东家这是要去天南军校念书?” 陈锦君点点头。 “那霍廷昱还真的舍得让你去?”许凡明冷笑一声。 陈锦君听见许凡明这话,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许凡明啧了一声:“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一年前,你刚刚到了雍州,他可是不让你出霍家……” 说着说着,许凡明注意到陈锦君的脸色有些许不对。 “呦,莫不是吵架了。”他打趣陈锦君。 陈锦君没好气地瞪了许凡明一眼:“这和我们现在再说的事情,用什么关系吗?” 见陈锦君脸色微变,许凡明讪地笑了一下:“天南军校在荣城,怎么,你要去荣城?” 陈锦君点点头。 许凡明低声问陈锦君:“需要多少人护着?还是说,半路截了?”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你这都想的哪是哪?就只是平平常常的去年个数,哪里又和这种土匪行径扯上关系了?” 许凡明怔了一下,看向了一旁跟着自己从罔极寺赶过来的雷义山:“您是想要雷堂主跟着你去?” 陈锦君点点头:“你不是走不开雍州吗?那荣城的分舵,我去走一趟。” 听陈锦君这么说,许凡明倒是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那这么说来,东家这一趟,倒是挺忙的。”许凡明笑了一下。 陈锦君不理会许凡明,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雷义山:“您觉得呢,雷堂主。” 雷义山赶忙摆摆手:“这是哪里的事情?不过就是去一趟荣城罢了,现在雷家的生意基本上都移到了大戏楼周边,只是到时候,免不了要麻烦一下于掌柜照看一二了。” 于策赶忙抱拳:“您客气了。” 陈锦君点点头,看向了许凡明:“那行,那我就带着雷堂主去了。” “只是,东家,有个不情之请。”雷义山一脸为难。 “你说。” “我弟弟,雷义海,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我想着,能不能带到荣城去,让租界里面的洋医生给看看,说不定,能让他好起来。” 说起雷义海,雷义山的表情格外复杂,脸上带上了担忧而又谨慎的神色。 陈锦君点点头:“多带一个人算不得什么,而且你弟弟再怎么说,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谢谢东家了。”雷义山赶忙对着陈锦君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 许凡明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情,东家这次去,可否替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 “一个老朋友了,”许凡明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 “就是之前,我从他那里买到的和柴阳开战的军火。” “虽然东家不一定能见到他,只不过,表示谢意这件事情,还是不难做到的。” 陈锦君点点头:“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也会去的,我专门带上了吴江。” 许凡明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等确定下来去荣城的人手之后,众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只是许凡明却留了下来。 “帮主还有什么要说的?”陈锦君不解地看向了许凡明。 许凡明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怎么,东家这是和霍廷昱闹别扭了?” 陈锦君不悦地看向了许凡明,沉声道:“这和帮主有什么关系吗?” “啧,”许凡明叹了一口气,“男女之间的事情,我可想不明白,只不过,还是要提醒东家一句,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陈锦君猛地看向了许凡明:“你的意思是。” 许凡明挑了一下眉梢:“看来东家想到了?” “邵沛辰。”陈锦君眯起眼睛,从牙缝里面挤出了这个名字。 “我这边有个很有意思的消息,”许凡明翘起二郎腿,“这个邵沛辰啊,可是把他之前在金陵和沪平做下的罪状,悉数推到了祝洪身上,但是有意思的是,他没有抹去祝洪和邵家之前的恩怨。” 陈锦君手指在椅子扶手上面轻轻敲着,若有所思地说:“这么看来,邵沛辰到底是图什么呢?” 许凡明摇了摇头:“他这个人,看上去野心很大,可是他没有欲望。” “这样的人,最是难办。”陈锦君想到邵沛辰,就免不了一阵头皮发麻。 只不过是给了他一点点机会,他就能立刻翻身起来,现在还要把自己和霍廷昱从各个方面拆开? 陈锦君又忍不住想起了霍廷昱说的那些话,对许凡明说:“我去荣城的这段日子里面,还要麻烦你看着邵沛辰,别让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许凡明撇了撇嘴:“他和传闻里面不太一样,民国政府里面,说邵沛辰只擅长谋略,却说他在武力方面一窍不通,可是那天宴会,他发起疯来,我也只不过是勉勉强强按住他。” 这一点陈锦君倒是不太意外:“在那样的地方,不藏着一些,早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许凡明点点头,认同了陈锦君这句话:“可是这么看来,他邵沛辰到底藏了多少底牌,你我也不知道。” “所以要多加小心,他现在还是住在霍府里面那个小院子里面,也不知道是为了怀念刘芸希,还是成为了监视霍廷昱,倒是给咱们一个监视他的好机会。”陈锦君抚摸着椅子把手,面无表情地说。 “明白东家的意思,雍州一旦出事,我就立刻带着陈家和青红会去热爱给找您。”许凡明站起身来,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摆。 “现在天慢慢凉了,东家还要记得多添些衣裳。”说完,许凡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陈家。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远去在秋日阳光下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又是这么一个萧瑟寂寥的季节,自己又是面对这种迫不得已的局面。 到底什么时候,她可以不用四处奔波,真真正正地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 陈锦君垂下头,无奈地笑了,不过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人这一辈子,哪里又有容易的呢? 第213章 一年为期 邵沛辰对陈锦君去天南军校这件事情十分上心,这才刚刚过去两天,立刻给陈锦君安排好了车队,说是让陈锦君即刻启程。 “到了那边,我可以随时出来?”陈锦君问邵沛辰。 邵沛辰点点头:“我给东家安排好了,只是上课,不参与他们的考核,一年到了之后,东家自然而然地就要回到雍州。” 不是邵沛辰不信任陈锦君的学习能力,而是他实在是不希望陈锦君在军校里面表现得太过显眼。 如果她在这方面的优异的天赋被民国高层的其他人发现了,那么自己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邵沛辰看向陈锦君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欣赏她的才干,可是也忌惮她的能力,如果真的有一天,成长起来的陈锦君和自己站到了对立面,那么自己才是真正的自掘坟墓。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邵沛辰,话里另有所指:“那就好。” 既然邵沛辰有他的打算,那么陈锦君倒是乐得清闲,毕竟自己又不是真的要在军校里面打拼出来成绩的,她的目标并不在此。 邵沛辰看向了一旁忙着搬东西的侍卫:“东家雍州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陈锦君哼笑了一声:“安排是一定要安排的,只不过,有些事情,防君子,不防小人。” 邵沛辰哈哈一笑,笑得很假:“东家这话里,可是有所指?” 陈锦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出来:“不过是常理罢了,我哪里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邵沛辰转过身来,对陈锦君伸出手:“东家,祝你一路顺风,咱们明年见?” 陈锦君大大当当地伸出手,和邵沛辰的手握在了一起,另有所指地说:“也不知道,明年的邵大人,还在不在雍州,或者是说,雍州城,还是不是雍州城。” 看着陈锦君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邵沛辰忍不住眯起双眼:“东家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 陈锦君板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邵沛辰:“最好仅仅是有意思,而不是我一语成谶。” 说话间,一旁的吴江已经在喊陈锦君了。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着邵沛辰一眼,转身就要上车。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揽住了陈锦君的去路:“东家留步,大帅让我把这封信给您。” 陈锦君抬眼,看着眼前颇为眼熟的副官:“霍廷昱给的?” 说着,她拿过副官手里的信。 副官低着头,不敢和陈锦君直视:“请您务必看完,大帅他……” 可是不等他话说完,陈锦君已经拿着信,往一边停着的车那里走去了。 她坐在车上,并没有关上车门,而是自顾自地拆开了信封。 就在这时,陈锦君感受到了一个视线正在盯着自己,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正是霍廷昱站在官府门亭的二楼看着自己。 呵,想看看她会不会看这张信吗? 她抬手,把车门关上了,隔绝了霍廷昱灼热的视线。 陈锦君抽出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 “见字如面,望一路安。 对于世人来说,我仅仅是一个认得一些字的粗人,比不得那些学生,能够为心上人写那些风花雪月的情诗, 如果真的在学校里,遇到了认定的那个人,我不会阻拦,我和霍家,将会是你坚固的后盾, 纵使,这并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可我还是会笑着对待。” 简短的几句话,陈锦君一眼就能看完,可是陈锦君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遍。 等到车缓缓开动了起来,陈锦君才从手上的信中回过神来。 “停车。”陈锦君对司机说。 司机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陈锦君回头,看向了官府门亭二楼露台上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对司机大喊:“停车!” “东家?”前面的吴江探出头来,不确定地问陈锦君。 “我再说一遍,停车。”陈锦君从后视镜里面,冷冷的瞪着司机。 霍廷昱站在雍州官府的门亭二楼,看着陈锦君坐的那辆车缓缓远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日后该怎么面对陈锦君,只不过,霍廷昱自己心里清楚他自己对陈锦君的情意,哪怕……哪怕日后陈锦君真的带着别的男人回到雍州。 想到这里,霍廷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解自己胸口的闷痛。 就在这个时候,陈锦君乘坐的那辆车缓缓停了下来。 陈锦君打开车门,从车上跑了下来。 斗篷在陈锦君身后,随着陈锦君奔跑的动作纷飞。 陈锦君不顾邵沛辰疑惑的视线,一路跑到了门亭的二楼。 咚咚的脚步声在霍廷昱身后响起。 他好奇地睁开眼睛转过头来,正好被陈锦君抱了个满怀。 一片混乱中,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陈锦君在他耳边说:“一年为期,我届时仍然爱你。” 说完,陈锦君松开了霍廷昱,挥挥手,跑下了门亭。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纷飞的衣摆在初秋的微风中展开又收起,如同一朵最为妖艳的芍药,深深地烙在了他的眼底。 陈锦君回到车上坐好之后,司机战战兢兢地问她:“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司机前后的态度转变过于明显,让陈锦君有些诧异,可是她还是点点头:“走。” 随后,陈锦君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坐在司机旁边副驾驶位上的吴江。 似是感受到陈锦君的视线,吴江转过头来,对陈锦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陈锦君看着吴江的笑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吴江都对司机做了什么。 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车队缓缓驶出了雍州。 霍廷昱转身,也离开了雍州官府的门厅。 突然间,霍廷昱顿住了脚步:“我想和邵大人,好好聊聊。” “霍大帅,好耳力。”邵沛辰从一边阴暗的角落里面缓缓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虚假的笑意。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咧嘴一笑:“大人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是故意的。” 就在刘芸希死后没有多久,霍廷昱撞到了独自坐在后院台阶上面喝酒的邵沛辰。 那天,邵沛辰和他说了很多。 邵沛辰听到霍廷昱提起这件事情,忍不住啧了一声:“大帅这不是也没有听我的吗?还是我应该说,您和陈东家的情谊实在是坚不可摧?” 说着,邵沛辰讽刺地笑了笑。 霍廷昱眯起眼睛,看着阴阳怪气的邵沛辰:“邵大人居心叵测,步步为营,实在是手段高明。” 邵沛辰摆摆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想说我是阴险小人?没错,我的确不光明,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为了大帅的雍州,或者是说,你我的雍州。” 邵沛辰笑意不达眼底,是霍廷昱可以一眼看到底的虚情假意。 他的确手段阴险,只不过送陈锦君去天南军校这件事情,也实在是邵沛辰有意为之。 “陈东家在这方面的直觉,要比我当年强上太多,所以,只能暂且借用一下了,还是希望霍大帅不要介意?” 邵沛辰一脸狡猾模样,看得霍廷昱冷哼一声:“她是她自己,只要她不介意就行,我可做不了主。” 听霍廷昱这么说,邵沛辰还真是颇为意外,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霍廷昱:“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一向冷情的陈东家,会对大帅格外青睐了。” 说完,邵沛辰也不给霍廷昱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 第214章 特别对待 许凡明骑着马,在城外的山头上,看着山下经过的车队。 “那你断后?”他看向一旁的卢连寿。 卢连寿看着远去的车队,轻轻点头:“那青红会的事情,就劳烦帮主了。” 他稍稍收紧手里的缰绳,高高地扬起了马鞭。 卢连寿这次是要跟着陈锦君去荣城的,他毕竟是老帮主的亲信,如果荣城的分舵真的有二心,他就可以说服陈锦君以玄凤令下令,让他卢连寿出手灭了整个分舵。 不过,应该没有青红会的人,会违背玄凤令…… 即使规矩如此,可是卢连寿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忐忑。 他纵马带队,紧紧跟上了前往荣城的车队。 许凡明看着车队马队渐渐远去,掉头回了罔极寺。 他刚刚走进罔极寺后院,就看到了杜宇正跪在圆慧大师的牌位前。 “师父,这都一个多月了。”他看着杜宇的背影。 自打那天宴会之后,圆慧大师的尸体就被杜宇带回了罔极寺。 僧人圆寂,最后大多都是火化,可是之前圆慧大师就对杜宇说过,想要自己能够葬入邵家的祖坟里面。 杜宇看着桌案上面的骨灰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出于私心,他想要留下圆慧大师的骨灰盒,就放在罔极寺里面。 可是他又不能违背邵文卓的遗愿。 “我要,去一趟江南。”杜宇缓缓起身,许凡明眼尖地发现,此时此刻的杜宇,竟是比之前圆慧大师在世的时候,肉眼可见的苍老了。 他抱起骨灰盒,步履有些蹒跚地走着。 许凡明揽住了杜宇:“师父,我派人送您去。” 杜宇愣了一下,随后喃喃道:“好,好,去江南。” 许凡明看着杜宇有些浑浊的目光,心里忍不住的揪涌。 杜宇突然转过身,把圆慧大师的骨灰盒放了回去:“我还要去一趟警察局。” 他还记得,自己身上还有雍州警察局的公务,这份工作,还是在圆慧大师的鼓励下,为了隐瞒身份而顶替的。 那就让杜玉这个名字,对着圆慧大师一起离世。 他好像找到了人生目标一样,大步往罔极寺外面走去。 许凡明看着现在杜宇对自己不管不顾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的失落,只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 他知道,自家师父的心愿,不过就是想要看到青红会重新组建,还有就是想要报答圆慧大师把他从心魔里面拯救出来的恩情。 许凡明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串念珠。 这还是那时,自己刚刚找到杜宇的时候,杜宇和圆慧大师给自己净心而交到自己手里的那一串念珠。 许凡明手指微动,念珠在他手里发出了悦耳的碰撞声。 他心里清楚,现在师父已经看到青红会成功的重新组建了,所以他不但没有插手青红会里面的事务,甚至连帮主师父的身份都不愿提起,就每天在罔极寺里面和圆慧大师喝茶下棋。 而现在,圆慧大师去了,那么自家师父的两个执念都已经没有了。 现在的他,应该只是想完成圆慧大师最后的遗愿。 许凡明看向了杜宇刚刚抱起来又放在桌子上面的骨灰盒,默默地想。 天南军校,坐落于京城隔壁的荣城,位置也选得很有意思,就在大总统当年安排练兵的隔壁,和租界隔着一段距离,中间还住着当年从京城跑到荣城的王公贵族。 而在天南军校教务处的名单上面,陈锦君的名字前面,被打了一个标记。 “这是,那位邵大人送过来的?”一位老师看着陈锦君的名字。 一旁的主任点点头。 “怎么偏偏邵大人送来的是一名女子?还是来了我们班。”这位老师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不悦。 “我警告你啊,这话可不许乱说,但凡被有心人传出去了,你可是要吃枪子的。”主任神情严肃地看着这位老师。 这位老师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位邵大人远在西北,哪里能管得到学校里面的事情。” “他远在西北,还能往学校里面送人,你不觉得这是最关键的事情吗?” 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说什么不要和其他人一样军事管理,这样关照,只怕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他意味深长地说。 主人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严廿!” “到!”这位叫做严廿的老师听到主任喊他的名字,直接站直了敬了一个军礼。 “切记,祸从口出。”主任盯着他,警告地说。 严廿看着主任和锅底一样黑的脸色,虽然心里还是犯嘀咕,只不过顾及主任在自己身边,多多少少的收敛了几分。 看严廿一副遵命的模样,主任叹了一口气,好言相劝:“自己平时多注意一点,被其他立场的人听到了,你的麻烦就大了。” 严廿低着头,没有说话。 主任摇了摇头,直接走了出去。 严廿拿起自己班级的名单,看着上面陈锦君的名字,咬了咬后槽牙。 “陈锦君吗?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长处,能拿到这个特权。” 他是这一届天南军校六班的负责人,六班更倾向于对理论的学习,而一般民国高层的各位塞到军校里面的心腹,大多都是在偏向实战的一班,所以分到他严廿手上的特招生也就仅仅只有陈锦君一个人而已。 而且天南军校是和荣清大学合办的,只不过天南军校是单独开立的一个区域,但是上课的时候,还是要到荣清大学里面,和那些学生一起上课。 严廿心下一动,拿出了邵沛辰特意给陈锦君安排的课表,看了一眼,直接愣住了。 虽然邵沛辰特意安排了不让陈锦君参加到军事管理当中,只不过这课表是不是不太对? 严廿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忍不住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这陈锦君和那位邵大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这课表满满当当的,几乎所有理论课都安排上了,如果真的是严廿想的那种关系,不应该会是这样极限的课表啊。 严廿嘴角有些抽动,这上面的理论课,已经不仅仅只是六班原来安排的那些了,几乎整个学校开设的理论课都安排了一个遍。 难不成这陈锦君当真是邵沛辰的得力手下? 严廿推翻了自己刚刚对陈锦君轻蔑的想法,如果这张课表安排的是真的,而且陈锦君能够完成的话,那么她确实是有过人之处。 只不过,修完所有的理论课,这样的定制课表,倒也真是他头一次见。 第215章 带班老师 从雍州开出的车队一路到了荣城,陈锦君喊来了吴江。 “东家。”正在一旁四下张望的吴江跑了过来。 陈锦君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皮箱里面取出来了一张银票:“去租界里面置办一栋宅子。” “租界?”吴江接过陈锦君手里的银票,不解地问陈锦君,“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陈锦君想了想:“最好在临着城中心的一侧,离繁华街道近一些。” “得嘞。”吴江对荣城还算是熟悉一些,立刻按照陈锦君的吩咐办事去了。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邵沛辰给她安排的住处。 奇怪的是,邵沛辰并没有让自己住到军校里面,而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离军校不远的地方。 一个不大的院子,有些像……邵沛辰“死”之前,在柴阳住的那一个院子。 陈锦君走进去看了一圈,撇了撇嘴,的确是邵沛辰喜欢的院落。 “陈小姐,您来了。”管家模样的人站在台阶上,微微欠身看着陈锦君。 “你是?”陈锦君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是窦警长的管家,邵大人拜托我来看看您是否来到荣城。”管家满脸笑意,让人挑不出错处。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现在到了。” “您先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会有人来带着您去军校的。” 说完这些,管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仿佛他仅仅是为了确定陈锦君有没有到荣城一样。 陈锦君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总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东家,东西都搬完了。”徐生走过来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摆摆手:“去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徐生点点头,赶忙跑进屋里。 陈锦君缓缓跟在后面。 走过楼梯,陈锦君站在一楼的客厅里面,正好看到了窗户外面的正是和天南军校一墙之隔的荣清大学。 陈锦君愣了一下,走了过去,发现这个房子后面的院门,正好通向校园里面。 邵沛辰安排的这件房子位置很好,没有他那样的背景,是肯定弄不到这样的房子的。 只不过,看着和后门距离不远的天南军校有人看守的大门,陈锦君心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不安又浮现了出来。 陈锦君坐回沙发上,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皮箱,里面不仅仅有这陈锦君随身携带的财物,玄凤令这类贵重物品之外,还别着两把手枪。 一把是霍廷昱让人送过来的,一把是许凡明让雷义山交给自己的。 两把枪反射出淡淡的光泽,陈锦君看着两把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陈锦君同学吗?”楼梯下面的小院子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陈锦君猛地合上了手里的皮箱,起身向外走。 她站在门口,看向了楼梯下面那个一身军装的男人:“我是陈锦君。” 严廿顺着声音看向陈锦君,在看清陈锦君的模样之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课表之后已经否定了陈锦君和邵沛辰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的可能性。 可是这一点在见到陈锦君的模样之后,严廿就又产生了怀疑。 她这副模样,若是说邵沛辰没起过什么心思,严廿是断断不信的,他心下冷哼,邵沛辰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物。 连带着看陈锦君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不善。 以陈锦君的敏锐程度,自然感受到了严廿态度的转变。 原因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 陈锦君对此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只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客客气气地问严廿:“您有什么事情吗?” 严廿也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够感觉到陈锦君的不悦,赶忙向陈锦君自我介绍:“我姓严,是你在天南军校的带班军官兼老师。” 尽管严廿心里再怎么嘀咕,也不能被面前这个一眼惊艳的女子看出来,否则一旦传到了邵沛辰的耳朵里,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可是事情并不像严廿想的那样,陈锦君听到严廿的自我介绍,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梢。 “请进。”陈锦君转身进了屋子。 严廿也顺着楼梯走了上去,走进了屋子里面。 “严老师,”陈锦君喊了他一句,“我是该这样称呼你。” 见严廿点点头,陈锦君继续说:“我刚刚到荣城,屋子里面还没有收拾,您多包涵。” 严廿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邵大人让我多多照看你,你可以从后门直接去上课。” “那个铁门?”陈锦君指了指窗户,正好能够看到天南军校和荣清大学之间的那一扇大铁门。 严廿点点头:“对,就是哪里,这是你的学生证明。” 说着,严廿把一张印着名字的硬控篇放在了茶几上。 陈锦君点点头:“那都有什么安排呢?” 严廿看着陈锦君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样,实在是没有办法陈锦君和邵沛辰的情妇连接起来,因为陈锦君这副模样根本就不想是一个女子。 她的做派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男子的行事方式,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学生或者是军人。 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那么别扭。 严廿不动声色的皱皱眉头,把手里装着课表的档案袋放在了陈锦均面前:“这是你的课程表。” 陈锦君接了过来,打开档案袋,拿出了放在里面的课表。 她匆匆看了一眼,就放在桌子上,对严廿点点头。 “看完了?” “看完了。” “看仔细了吗?”严廿很担心陈锦君能不能毕业,毕竟全部都是理论课,要修过的话,难度可不比一班低。 陈锦君理所应当的点点头:“看仔细了。” “其中有一门哲学是英语授课,还有一节政党是苏联教授授课,你真的可以吗?”严廿忍不住皱起眉头,提醒了一下陈锦君。 陈锦君若有所思的眨眨眼睛:“当然可以,只不过,有件事情要弄明白,这张课表,是邵大人亲自安排的吗?” 严廿点点头,随后有些发愣的看着陈锦君。 得到答案的陈锦君,饶有兴致的挑了一下眉梢,并没有注意到严廿有些错愕的眼神。 看来陈锦君是不知道,邵沛辰安排的这些课? 严廿脑子里面有些糊涂了,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倒是颇为有意思,陈锦君和邵沛辰之间的关系,也很值得探讨。 陈锦君心里也在猜测邵沛辰的意图,难不成,邵沛辰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多多学习? “严老师,还有其他事情吗?”陈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严廿。 第216章 暗处的眼睛 严廿愣了一下,摇摇头说:“大概就是这些了,哦对了,还有,再过几天,就是开学礼了,到时候务必出席。” 说着,严廿就要起身离开。 陈锦君也站起身来送严廿,走到门口的时候,陈锦君喊住了严廿:“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是不是六班最特殊的?” 严廿正要下楼梯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陈锦君:“此话怎讲。” “每个人的课表都不一样吗?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的课表与众不同?”陈锦君直视着严廿的眼睛,试图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出些什么。 严廿眯起眼睛,问陈锦君:“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锦君礼貌地笑了笑:“您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严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每个人都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课表,只不过你这一份,是邵大人安排好的,马上就开学了,如果要改是改不了的了。” 陈锦君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说完,陈锦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严廿可以离开了。 严廿深深地看了陈锦君一眼,才离开了这个位置极为优越的院子。 看着严廿离开的背影,陈锦君陷入了沉思。 邵沛辰这个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这份课表,又有什么玄机?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面,端详着这张课表。 课表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仿佛在告诉陈锦君,她今后的生活一定不会无聊。 任陈锦君看了那么久,还是没有看出其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难不成……邵沛辰是真的想让自己学习这些? 陈锦君摇了摇头,赶走了脑子里面这一荒唐可笑的想法。 邵沛辰那种人,怎么可能把这种机会让给今后可能是他敌人的自己? 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陈锦君不愿意相信邵沛辰是真心想让自己学习的,可是刚刚严廿给她的日程表里,并没有所谓的考核。 这让陈锦君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好像明白邵沛辰的用意了。 陈锦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了落地窗外。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城市,甚至是……陌生的生活。 这一切都让陈锦君感到茫然,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也只能继续前行。 来到荣城的第一页,陈锦君独自躺在二楼卧室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月光透过窗子,落在陈锦君的脸上,照亮了她颇为艳丽的容颜。 估摸着到了后半夜了,窗外的蛐蛐声弱了下来,陈锦君才缓缓闭上眼睛。 清晨,日上三竿,陈锦君才幽幽转醒。 她只感觉头疼得厉害,忍不住锁紧了眉头。 这里是天南军校附近的地方,看守很严,陈锦君从雍州带来的大部分人都不能住在这附近,只能在稍微远的城区居住。 所以,这一栋小小的院楼,只有陈锦君和一些护卫。 严格来说,这里连护卫都不能有,只不过卢连寿手下的人都有自己的办法藏在这栋楼里。 就比如此时此刻地下室采光窗子里面,就有两个人时时刻刻关注着大门的情况。 陈锦君走到小院子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远处的荣清大学。 荣清大学和天南军校之间的院墙看上去格外的压抑,巨大的铁门隔开了这些学生和天南军校培养的军官们。 身后响起了门铃声,守卫已经帮陈锦君打开了门,陈锦君站在楼梯上,看着来找自己的吴江和卢连寿。 “东家,这是您要的东西。”卢连寿手下的搬进来了两个巨大的皮箱。 陈锦君轻轻点头,随后看向了吴江:“查到了吗?” 吴江也点点头:“这个严廿,和鲁则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你是说,他也是祝洪的手下?”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吴江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怪不得。”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往的邵沛辰和同门一样,都是依附于祝洪的手下,可是现在祝洪死了,树倒猢狲散,严廿不但被挡住了上升的路,反而到了军校来做一个带班老师。 可是当年和他们差不多地位的邵沛辰却是爬到了和祝洪一样的位置上,也不怪严廿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奇怪了。 陈锦君捏了捏下巴,对吴江和卢连寿说:“等过几天军校开学了,我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荣城的事情还是要拜托你们了。” 吴江踌躇了一下,对陈锦君说:“到时候,这一片会被封锁,进出都要被查。” “那你们这次进来……”陈锦君好奇地看向了吴江。 吴江摇摇头:“这一次还是坐昨天的车进来的,所以没有被查,以后……可能说不定了。” 陈锦君啧了一声:“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等我少么时候找到了出去的法子,我去找你们,不要主动来找我,不然被有心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卢连寿和吴江点点头。 陈锦君摆摆手,让他们两个人先走了。 这一次来荣城,陈锦君并没有带多少人,一路走走停停,卢连寿和他带着的人才勉勉强强地昨天凌晨到了荣城,而现在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卢连寿脸上的倦意。 而且,荣城还有那个所谓的窦警长,他是顶替了祝洪当时的位置来天南军校的。 她在荣城的一切动作都免不了被束手束脚。 陈锦君坐在沙发上面捏着鼻梁,看着刚刚吴江交给自己的资料。 这份资料算不上什么机密,只不过都是陈锦君现在最需要的一些东西。 等陈锦君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也终于来到了天南军校这一届的开学礼。 陈锦君拿着自己的证明,走到了那一扇大铁门前。 她的模样极为显眼,守卫的士兵来来回回确定了一番,放陈锦君进去了。 厚重的铁门在陈锦君面前缓缓打开一条缝,士兵带着陈锦君走了进去。 “你来了。”几天未见的严廿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陈锦君一样。 陈锦君点点头:“希望没有来迟。” “不迟,来早了。”严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陈锦君走到了大礼堂。 礼堂里面只有稀稀拉拉的数十人。 严廿让陈锦君坐在了最后一排,陈锦君看了严廿一眼,坐在了椅子上面。 “明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你不参与军事体能训练,你直接去上课就行。” 陈锦君皱起眉头:“那今天这个开学礼,需要我做什么吗?” “坐着,听好了就行。”严廿说完,就转身去找其他的六班学生了。 陈锦君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看着走进来的学生们大多都是穿着中山装,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长衫。 其实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坐在这里。 陈锦君看了看严廿给自己安排的位置,正好被其他六班的同学挡得严严实实的。 首先就是礼堂四周的窗帘拉了起来,整个礼堂一片黑暗,明显就是宴会要开始了。 一片黑暗之中,陈锦君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 第217章 军校督学 礼堂穹顶上面的吊灯亮了起来,陈锦君被强光刺得眯起眼睛,四下寻找着刚刚那道视线的来源。 可是看了一圈,陈锦君发现只是徒劳。 天南军校的开学礼正常地进行着,不过就是介绍着学年的安排,还有各种在校期间的注意事项。 还有陈锦君根本就不需要听的住宿要求。 陈锦君眨着眼睛,仔细听着台上的教务主任讲话。 就在这个时候,陈锦君又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 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轮到了这次天南军校的督学兼校长,民国的警察局局长,窦准上台讲话。 陈锦君看着窦准,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首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窦准,是天南军校的督学,兼校长。” 窦准在台上说了什么,陈锦君没有仔细听,只知道不过是一些看上去激励人心的场面话。 而陈锦君坐在最后一排,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得清台上窦准的模样。 虽然看不清楚,可是从他脸上的明暗还是能够看出窦准的脸部并不算平整。 气势不凡。 这是陈锦君对窦准的评价。 随着窦准最后一句:“祝各位同学日后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 整个礼堂里面爆发了热烈的反响。 陈锦君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梢,这个窦准,看起来,还是很受这些学生的喜欢的。 严廿回头看了一眼陈锦君,发现陈锦君的表现相对于其他学生来说太过于平静,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陈锦君几眼。 陈锦君顺着严廿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是岩庙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神情有些疑惑地看着严廿。 严廿看到她有些疑惑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 陈锦君再次回过头来,台上的人又换成了教务处的主任。 就在这时,陈锦君感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一沉。 最后一排明明只有自己,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转头去看。 窦准满意地看着陈锦君转过来,低声对她说:“初次见面,我是窦准。”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圈窦准:“你好,我叫陈锦君。” 窦准的帽檐压得很低,陈锦君只能看到他那薄得有些过分的嘴唇。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陈锦君颇为客气地问窦准。 窦准微微仰头,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锦君:“看看传闻中的陈东家。” 陈锦君看向窦准的目光凌厉了起来,他刚刚的称呼足够引起陈锦君的警惕了。 窦准自然感觉到了陈锦君的戒备,他纤薄的嘴唇缓缓勾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不要怕,我和邵沛辰是故交。” 陈锦君眯起眼睛:“现在,您看到我了。” “确实和他电话里面说的那样,容貌倾城。”窦准缓缓转过头去,拿出了自己的绢帕,擦了擦眼睛。 陈锦君能够清楚地看到,窦准不停地用绢帕轻轻地沾着他自己眼角 陈锦君也不急,静静地等着窦准。 终于,窦准收起来了自己那条白色的绢帕看向了陈锦君:“抱歉,眼睛有些老毛病。” “无碍。”陈锦君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平静地看着窦准。 窦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祝委员长死了,我不得不一直呆在荣城,如果你在天南军校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陈锦君不解地看向了窦准:“这也是邵沛辰安排的?” 窦准摇摇头:“不是,这是出于我个人。” 陈锦君哼笑了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 窦准看着陈锦君微微挑起的眉梢:“确实是第一次见面。” “理由呢?”陈锦君表情格外的冷静,丝毫没有因为在窦准这里得到了特别关照之后的喜悦,有的只是权衡利弊的思虑。 “你觉得我是有所图谋?”窦准问陈锦君。 陈锦君笑着转过脸去:“我身上哪里又有窦警长想要的东西?” 而在窦准看不见的地方,陈锦君两只眼睛里面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窦准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而邵沛辰则是五十有余,这样的两个人会是朋友? 陈锦君不是没见过忘年交,只不过这样两个位高权重的人是忘年交?她可是半分都不会相信。 而且邵沛辰也把自己的底细透露给了窦准,那么也就说明自己在荣城的一举一动都有窦准在看着,势必是寸步难行。 这么看来,邵沛辰又何尝不是在趁机限制自己呢? 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坐以待毙,那么等到她一年之后回到雍州,恐怕整个雍州就真真正正的姓邵了。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窦准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陈锦君旁边的位子上,和陈锦君中间隔了一张空位。 他叹了一口气,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如今见到了你,我倒是也能够想明白为什么邵沛辰要把你送到天南军校了。” 陈锦君听到了窦准着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可是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窦准戴着皮手套的手撑在嘴唇下面,向陈锦君那边倾了一下身子,在陈锦君耳边说:“如果你真的在西北,恐怕邵沛辰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陈锦君怔了一下,猛地转过头看向窦准,只见他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帽檐下面的眼睛阴森寒凉,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锦君。 窦准满意地看着陈锦君震惊意外的表情,站起身,离开了礼堂的最后一排。 只不过,窦准没有看到,身后的陈锦君逐渐收起了吃惊的表情,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窦准的后背。 陈锦君垂下了眼睫,心思动得飞快。 邵沛辰的计划? 陈锦君不相信邵沛辰有什么计划,他那个人,随性而为,就连这次他“复活”回到民国政府,找的理由不就正是因为他邵沛辰自己计谋过人,假死夺取雍州吗。 难不成,这个窦准所谓的和邵沛辰是至交,着不过是窦准一个人的臆想? 陈锦君眯起的眼睛里面满是兴致,自打窦准迫不及待地来找自己,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 陈锦君漫不经心的看着现在在台上面做着激情演讲的军官,丝毫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致,在她看来,如果一支军队,仅仅是靠这种演讲今晚可以凝聚在一起的话,也谈不上什么养兵千日了。 更何况,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学仪式罢了。 不过窦准这个人,倒是给陈锦君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第218章 窃听器? 开学礼持续了大半个下午,陈锦君已经坐在最后一排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严廿看着陈锦君这副一点都不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这件事情不重视呢? 正这么想着,严廿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陈锦君。 只见陈锦君眼睛微微打开一条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严廿后背汗毛直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刚刚的不悦。 她为什么会有那样压迫的眼神? 严廿艰难的吞了一下口水,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陈锦君这个人,只知道她是邵沛辰送到天南军校的特招生。 至于陈锦君真正的身份,也因为邵沛辰这一层关系,而没有任何人探寻。 陈锦君冲着严廿勾了勾手指,严廿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周围,心下一动,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坐到了陈锦君身边。 “有什么事情吗?”严廿刚刚坐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老师吃,而陈锦君才是自己的学生。 可是陈锦君丝毫没有一点身为学生的自觉,兴致缺缺地看着台上正在说说着天南军校日常规章制度的生活部主任:“所以,在这期间,整个学校周围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严廿愣了一下,不知道陈锦君为什么问这些。 只不过他还是按照要求里面说的那样回答了陈锦君的问题:“规定是这样的。” “那,如果我有事情需要处理,能否出去呢?”陈锦君压低了声音,在这有些噪杂的礼堂里面,她的声音回荡在严廿耳畔。 严廿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一时间竟是没有问陈锦君为什么事情而不得不出去,只是愣愣地点点头:“如果向校长活着督学说的话是可以的。” 陈锦君愣了一下,校长和督学是同一个人,那就是刚刚坐在自己旁边的窦准。 难不成,自己还要向窦准申请? 陈锦君忍不住啧了一声,窦准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可是算不上友善啊。 可是看严廿的态度,现在除了去找窦准,自己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自由出入天南军校周围的管控区域了。 她朝严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又自然而然地摆了摆手,示意严廿可以离开了。 于是严廿这一次也是鬼使神差的听从陈锦君的手势,走开了最后一排,回到了他刚刚的位置上。 不一会,天南军校的开学礼结束了,陈锦君立刻起身走了,严廿才反应过来,陈锦君只是他带的六班里面的一个学生,而不是自己平时在民国政府里面打交道的老狐狸们。 他看着陈锦君的背影,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事到如今,严廿绝对不会在简简单单地把陈锦君当作和邵沛辰有些不正当关系的普通女子。 就她能够气定神闲的和窦准谈话,以及对自己那自如地招来喝去的实施动作。 她的身份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学生那么简单。 “老师,您这是在看什么呢?”一旁的学生注意到了严廿停在了圆度,忍不住上前问他。 严廿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回答。 在看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陈锦君从来时的那道铁门回到了自己住的那栋小房子,一走进门,她匆匆忙忙地走到了地下室。 “东家。”地下室里面是之前跟着陈锦君搬到这栋房子里面的几个青红会成员,此时此刻,他们看着陈锦君,不知道陈锦君有何吩咐。 陈锦君风风火火地说:“查一下窦准。” 可是地下室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站出来对陈锦君说:“东家,咱们现在出不去了,刚刚去试了,周围都封起来了,连只鸽子都飞不出去。” 陈锦君愣了一下,突然回想起来,的确刚刚在开学礼上面是这么说的。 她无奈地摆摆手:“没事,你们保证这间屋子的安全就行。” 她又想到了之前吴江给她送过来的那一本名册,陈锦君赶忙上楼去找自己的那本名册。 只是到了卧室,陈锦君竟是找不到那本名册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她就是把名册放在床头柜上了。 只不过现在的床头柜上并没有她记忆中的那本名册,陈锦君皱了皱眉头。 随后,她赶忙低下了头,果不其然在床下面看到了露出一角的名册。 想来应该是自己昨天夜里睡熟了,把这本名册碰到了床下面。 陈锦君赶忙蹲下身子去拿这本名册,拿起来的时候,陈锦君拇指外侧的皮肤碰到了窗的下沿。 她愣了一下,刚刚的触感,一点都不像是木头的质感。 陈锦君瞪大了眼睛,把手里的名册随手扔在了地上,俯下身子看向床底。 只见床沿边上,有一个黑乎乎的圆形物体被贴在墙上。 陈锦君难以置信地拿了下来,只见上面还阵阵闪烁着蓝色的灯光。 这是…… 窃听器? 陈锦君只是听霍廷昱说过这种东西,没想到还真的被人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赶忙用手捂住了上面的孔,小心翼翼地贴了回去。 看来是有人在监视自己。 那么会是谁呢? 陈锦君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床,愣愣地看向了窗外。 她拿起刚刚扔在地上的名册,找到了窦准那一页。 窦准的资料极其简单,陈锦君看了半天,都只是一些没有什么用,而且可以轻易伪造的过往经历。 什么东洋留学,什么革命起义。 陈锦君缓缓看着,只觉得窦准这个人的生平过于标准化了,典型的民国干部无懈可击的生平经历。 只不过江湖传闻里面还是有信息是比较私密的。 比如,窦准青梅竹马的发妻,死在了他走马上任民国警察局局长的前一天。 再比如,窦准一直不肯让她发妻下葬。 江湖坊间对窦准这个人的评价是:正义而又痴情。 陈锦君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这窦准的举动,在陈锦君眼里和痴情扯不上一点关系,反倒是这些做法,完完全全就是魔怔了。 而且陈锦君亲眼见过窦准。 这么看来,窦准这个人,可是远远比这白纸黑字的生平履历和江湖传闻更是复杂。 只不过,窦准……会是那个在这栋房子里面,放窃听器的那个人吗? 陈锦君猛地回头,看向了安装着窃听器的床沿。 而且,她并不知道这栋房子里面被安装了多少窃听器,而安装这些窃听器的人,究竟有什么居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刚刚到荣城没多久,就有人已经把自己监视起来了。 窦准?还是邵沛辰?抑或是……严廿? 陈锦君摇了摇头,甩掉了自己脑海里面无谓的猜疑。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己现在居住的这栋房子里面究竟有多少窃听器。 而且,除了窃听器,是否还有其他监视的东西? 以及,这些东西,如果自己拆掉了,对方会不会第一时间知道? 第219章 两个保洁? 陈锦君拿出纸笔,匆匆的跑到了地下室,先是示意这些人噤声,随后自己在纸上快速地写着。 “房间里面有窃听器,数量位置,对方未知。” 地下室一群人里面,那个认字的人走了出来,陈锦君记得他,正是当时在太平山庄里面,被卢连寿喊去传信的老锯。 他看到了陈锦君在之上写的字之后,愣了一下,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十分笃定地点点头,继续在纸上写着:“带人把所有窃听器找出来,不用弄坏。” 老锯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陈锦君看着老锯和那些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然后就带着人往楼上去了。 她缓缓走上楼梯,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大门的位置。 监听自己的人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知什么呢? 陈锦君视线微移,看到了一旁壁炉上面的电话。 她站起身,有些犹豫地走向了壁炉。 陈锦君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摸向了电话后面。 没有窃听器。 陈锦君松了一口气,随后她灵光一闪,拿起了整个电话,两根线,陈锦君皱皱眉头,拿着整个电话向后撤,只见壁炉后面藏着的竟是整整齐齐地插着三根线。 陈锦君不动声色把电话放回了原位,看来这个电话也被人监听了,可是这个电话只能监听电话对面的声音,那么…… 陈锦君猛地伸手,把手摸进壁炉里面,果不其然,她在壁炉里面摸到了窃听器。 还真是无孔不入。 陈锦君不屑地撇撇嘴,她很好奇是谁要这样监听自己。 而且,这个人,他究竟是想在自己这里听到些什么? 陈锦君又想起了自己昨天刚刚到达这栋小楼的时候,站在楼梯上面的,窦准的管家。 窦准? 陈锦君眯起眼睛,既然窦准要监听自己,那么他会想听什么呢? 她揉了揉正在突突跳的太阳穴。 老锯敲了敲楼梯的扶手,陈锦君看了过去,只见老锯冲她招了招手。 陈锦君跟着老锯来到了地下室,整整八个人都坐在地下室的地上。 “地下室里面没有监听器,而楼上几乎每个房间,甚至是浴室和露台,以及屋里的楼梯上面都有窃听器。”老锯神情格外严肃。 陈锦君点点头,开始回想自己自打昨天住到这里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能说的消息。 “屋外的楼梯呢?”陈锦君问老锯。 老锯摇摇头:“屋外放不了窃听器,地下室也没有窃听器,这倒是不知道为什么。”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个人是想听我都和谁见面。” 可是天南军校周围被封得死死的,自己根本出不去,纹面的人也进不来,这个人又能听到什么? 陈锦君忍不住想到了一楼壁炉上面的那个电话。 想来,那个电话才是整个监听的关键。 陈锦君看向了老锯:“幸好地下室没有,你们在地下室藏好了,我先去把楼梯上面那个窃听器弄坏,如果明天白天来人了,记得看清楚是谁。” 老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锦君走上楼,找到了那个藏在楼梯上面的窃听器,这个监听自己的人还真是大手笔,为了安装这个窃听器,这一块楼梯板居然是中空的,如果不是中间这一条没有灰尘的缝隙,恐怕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个窃听器。 她啧了一声,回到自己房间翻出了一双高跟鞋。 细长的根刚刚好能够伸到这条缝隙里面,陈锦君手上用力,直接用鞋跟把窃听器捅了个对穿。 陈锦君满意地看着拔不出来的高跟鞋,把另一只高跟鞋随手扔到了上面的楼梯上。 看着这一切,陈锦君满意地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刚刚打造的这一幅“不经意”的场景。 现在就是要等对面的那个人发现这个监听器,被自己“无意”地弄坏了。 第二天一早,陈锦君拿起了自己的课表,看了看上面满满当当的课,忍不住在心底念叨了一番邵沛辰。 她走下了楼,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昨天精心布置的场景。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大门的门铃敲响了。 来了?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 她走到门口,示意老锯把大门打开,站在楼梯上面看着走进来的人。 “陈小姐你好,我们来打扫的。”两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女子正站在门口。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谁让你们来的?” 两个女子默默对视一眼:“是窦家的管家。” 窦准? 陈锦君和老锯互换了一个眼神。 “正好,我昨天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把鞋子卡在楼梯的地板缝里面了,还要劳烦二位为我拿出来那只鞋子。”陈锦君睁着眼睛说瞎话。 两个女子赶忙点头,说自己一定会修好的。 陈锦君点点头,错开身子,让她们两个走进房子里面。 “我现在要去上课了,你带着一个人盯好她们两个,别让他们进我卧室。”陈锦君低声对老锯说。 老锯点点头。 陈锦君提起自己的皮箱,走之前还特意对两个女子说:“麻烦你们了。” 说完,陈锦君头也不回地从后面走了。 等陈锦君到达教室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看来刚刚那两个人是卡着时间想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进入房子的,只不过时间掐得并不准,被自己碰上了。 正这么想着,讲台上的老师已经站好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一下课,陈锦君紧赶慢赶地回到了自己住的那栋小楼里面。 她没有注意到,严廿正在自己的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背影。 等陈锦君从后院进到自己房子的收拾,正正好好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两个女子。 “怎么还没走?”陈锦君一愣,状似不经意地问。 “您的房间还没打扫。”其中一个人有些怯懦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坐在沙发上面:“哦?就差我的房间了吗?” 说着,她瞟了一眼一旁坐在楼梯上的老锯。 老锯轻点了一下头。 陈锦君轻笑了一下:“那你们现在去。” 老锯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锦君。 两个女子得到了许可,其中一个瞪了一眼一直拦着她们的老锯。 随后,两个人脚步轻松地上了楼梯。 陈锦君站起身,走到老锯旁边低声说:“带着四个人跟我上楼,剩下的守好一楼。” 说完,陈锦君抬起脚,走上了楼梯。 只见原本卡在地板缝隙中间的高跟鞋已经被拔了出来,只留下了原本的地板,地板缝隙里面的窃听器已经不见了。 陈锦君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220章 窃听的人 她走到了自己卧室里面,明显看到两个女子后背的肌肉绷紧了,好像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在她们打扫的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样子。 陈锦君走到了自己放在窗边的板凳上,坐再那里看着两个人打扫着。 而安装着窃听器的床沿,正好就在陈锦君的监视下。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为难的神色。 现在是下午四点了,陈锦君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不到八点,这么看来,两个人还真是不死心。 想到这里,陈锦君装作不经意地问她们:“你们只需要打扫我这一栋楼吗?” “是的,陈小姐,我们是管家特意安排的,只为您一个人服务。”其中一个人回答了陈锦君。 哦,只监听她一个人。 陈锦君突然想起来,这栋房子原来是属于邵沛辰的,那么地下室没有安装窃听器,是不是因为地下室的入口并没有安装在一楼二楼的楼梯旁,而是藏在了后院的方向呢? 这么看来,监听自己的应该就是窦准了。 可是窦准监听自己干什么? 陈锦君一边看着两个女子装模作样的打扫房间,一边在自己脑子里面快速地想着。 估摸着时间,陈锦君听到了上楼梯的脚步声,是老锯带着人上来了。 两个女子看着门口站着的老锯和他身后的四个人,愣在了原地,连手上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陈锦君扫了一眼床沿下面的窃听器,勾了一下唇角。 窦准吗?你能听到的,对。 “好了,二位也不必再装模作样了。”陈锦君一根手指撑着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人。 两位女子愣愣地看着陈锦君,装作无辜的模样:“陈小姐这是做什么?” 陈锦君啧了一声:“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两个。” 说着,陈锦君冲老锯扬了扬下巴。 老锯立刻带着人把门堵死了。 “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聊聊。”陈锦君从窗边的椅子上起身,走到了两个人面前。 “我们听不懂陈小姐您在说什么。”其中一个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跳雷一下没少,余光里面看到了她紧紧握着手里箱子的手。 “箱子里面是什么?”陈锦君垂下眼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里的箱子。 只见她紧紧握着箱子提手的手,肉眼可见地握得更紧了。 “不说?”陈锦君看着两个人。 她个子比两个人足足高了大半头,此时此刻在两个人面前来回踱步,鞋子与地板之间的碰撞声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老锯看着陈锦君,不知道东家想要干什么,明明只需要把箱子抢过来看看就可以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这样拖延时间。 可是老锯不知道的是,陈锦君在等。 她在等,等这个监听自己的人,发现他派来的人被自己察觉出来异样了。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扫过了自己床沿,然后对提着箱子的女子说:“自己把箱子打开。” “陈小姐,这不合适。”提着箱子的女子颤颤巍巍地看着陈锦君,一脸的为难。 陈锦君挑眉:“哦?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现在怀疑你在我房间里面拿了东西,所以要检查你的箱子,你有什么意见?” 她的语气格外强硬,提着箱子的女子紧紧咬着下唇,和陈锦君僵持着。 “你如果再不打开,我就让人动手了。”陈锦君威胁道。 女子紧紧地握着手里箱子的把手,眼眶里面渐渐蓄满了泪水,仿佛收了天大的委屈:“陈小姐,我们真的没有拿您的东西,如果您不信,大可看看您自己有没有丢失什么,而不是翻我们的箱子。” “照你这么说,你这箱子是不能让我看了?” 陈锦君看着眼前的女子坚定地摇摇头,轻笑了一声:“好啊,既然不肯主动给我看的话,老锯。” 老锯早已经在一旁蓄势待发了,听到陈锦君汉子机,立刻上前抢过了女子手里的箱子。 可是让老锯没有料到的是,拿着箱子的女子手劲格外的大,他一下子竟然没有把箱子夺过来。 女子紧紧地攥着箱子的把手,死活不肯把箱子递出去。 可是老锯毕竟是江湖上面的练家子,见一下子夺不过来,立刻握住了箱子的另一边,那个女子不备,直接被老锯拖倒在地。 一片慌乱中,陈锦君看见了两个女子手赏的茧子,感觉有些不对劲。 可是等不及陈锦君自己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一阵电话铃声回荡在整个楼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老锯本以为这一阵电话铃声会影响陈锦君的计划,可是陈锦君确实微微一笑。 “老锯,看好她们两个,别让她们两个动一下。”陈锦君冲着两个女子笑得格外灿烂,可是这个笑容落在地上的两个女子眼里,显得格外的阴森。 陈锦君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看着壁炉上面不断作响的电话。 会是谁呢? 陈锦君按捺住胸腔里面强烈的心跳,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壁炉。 邵沛辰?严廿?窦准? 正这么想着,陈锦君的手已经放在了听筒那圆润的木制把手上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听筒放在了自己耳边:“喂。” “陈小姐,我是窦准。” 陈锦君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自己猜想的三个人里面,只有窦准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她反而故意好奇地问窦准:“窦警长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只是关心一下陈东家,第一天在天南军校上课,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吗?”窦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促。 而且,陈锦君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窦准那边有自己的回音。 为了再次确定自己的猜想,陈锦君继续说:“天南军校很好,只不过您的管家派来了两位女子,借着打扫房屋的理由,拿了我的东西,我想搜箱子检查一番。” 然后,不等窦准说什么,陈锦君继续说,丝毫不给窦准找补的机会:“本来还觉得毕竟是您的管家派来的人,我这样做不合适,现在既然您打电话过来了,那我还是要问问您,我能不能检查一下,她们两个人携带的箱子呢?” 陈锦君的声音很有礼貌,可是落在窦准耳朵里面,就好像陈锦君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经过,包括窦准窃听陈锦君的卧室,然后卡在关键时候,给陈锦君打电话,阻拦陈锦君的下一步动作。 窦准干笑了两声:“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如东家再看看有没有少些什么?” 只听见陈锦君啧了一声:“可是翻她们箱子的确是最快速的方法了,难不成,在窦警长眼里,这两个‘下人’的箱子,我陈锦君是翻不得?” 窦准一噎,如果那两个女子真的只是吓人那倒是翻了也无妨,只不过,她们两个才不是所谓的下人。 恰恰相反,她们两个是高级的技术特务,是窦准手下专门掌握着监听的专业人才。 第221章 有目的的邀约 而那一只箱子里面,装的就是陈锦君房子里面窃听器的替换,更何况,陈锦君昨天晚上无意弄坏了那一个楼梯上的窃听器,此时此刻已经被换下来,正躺在那两个女特务的箱子里面。 如果真的让陈锦君翻了那个箱子,被她发现了箱子里面的窃听器,那么以陈锦君的敏锐程度,自己监听陈锦君这件事情一定是瞒不住了。 于是窦准只能说一些其他的事情,想要借机转移陈锦君的注意力:“东家何必那么着急呢,我在荣城怎么说也算是东道主,说什么也要请东家吃顿饭的,不知道东家现在方不方便?” 陈锦君正要说些什么,只听窦准那边继续说:“东家不会因为两个‘下人’而拒绝我。” 好一个窦准,拿她刚刚说的话来堵她自己的嘴。 陈锦君握着电话听筒的手逐渐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翻出白色,从牙缝里面艰难地挤出来了一句话:“那还真是,却之不恭了呢。” 一旁正听从陈锦君命令守在房子各个出口的青红会成员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陈锦君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她周身却笼罩着一股子寒意。 窦准见陈锦君没有拒绝自己,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就来接东家?” 这话里话外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陈锦君,这次的事情,她没有必要继续追究了。 可是陈锦君心里也知道,这时候的窦准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他这条蛇出洞。 既然已经知道监听自己的人是谁了,那么不用窦准说,陈锦君自然也不会为难那两个只是受命于人的女子。 陈锦君挂了电话,缓缓走上楼,对老锯说:“行了,放过她们两个,直接让她们走。” 老锯一愣,不知道陈锦君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知道,陈锦君这么做一定有陈锦君自己的考虑在里面。 陈锦君站在自己卧室的窗户边上,看着两位女特务走出了自己的大门。 “东家,你为什么……”老锯站在陈锦君身后,一脸不解。 陈锦君抬手,阻止了老锯接下来的话,她眼神扫过自己的床沿,老锯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意识到陈锦君的卧室里面还有一个窃听器。 陈锦君转过身来,看着窃听器安装的方向,装模作样地说:“有些事情,不要过多追究得好,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陈锦君带着老锯来到了地下室,她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了。 “一会窦准过来,你们把房子里面守好,记准了每一个窃听器的位置,标在图上给我。” 老锯点点头。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窦准,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老锯抿了一下嘴唇:“我总觉得,他和那个邵沛辰,不像是一伙人,最起码也是貌合神离。” 陈锦君点点头:“所以才这么难办。” 她知道邵沛辰对民国政府并没有多少感情,他一向都是随性而为,而这个窦准不是,他所有的举动都带有目的性,而且,他并不相信邵沛辰。 陈锦君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面,换了一身旗袍,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 镜子里面的自己和一年前,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陈锦君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把枪。 陈锦君拿起这把手枪,自然而然地别在了自己被旗袍盖着的腿上。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喇叭声。 陈锦君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果不其然,窦准正坐在车里面,往自己这边看光了。 她猛地转身下楼。 窦准的管家给陈锦君拉开车门。 “窦警长来的速度可是够快的。”陈锦君意味深长地来了这么一句。 窦准笑笑:“怕东家等急了。” 陈锦君不屑地撇撇嘴:“警长说这话,倒是显得我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一样。” 窦准定定地看着陈锦君,并没有说话。 车子缓缓开出了天南军校周围的管控辖区,陈锦君看着荣城城区繁华的路边,有些诧异。 “原来警长能够不顾军校的管理,随意出来的啊。”陈锦君突如其来地来了这么一句。 窦准知道陈锦君想要通行证明,只不过,他并不知道,陈锦君拿同行证明到底是为了什么。 毕竟站在窦准的角度,陈锦君和邵沛辰一样,都不是值得他窦准信任的人。 可是陈锦君既然这么问了,出于理解,窦准自然不可能不回答陈锦君的问题,他轻笑一声:“东家是不是忘了,我不但是警长,我还是天南军校的督学兼校长。” “如果没记错,之前的校长是祝洪。”陈锦君突如其来地这么说了一句。 窦准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能够那么自然而然地提起那个死在雍州的祝委员长。 陈锦君转头,看向了窦准:“他死了,自然就是窦警长上位了。” 窦准没有穿警服,也没有穿军装,只不过寻常一件长衫,可是他的头上依旧戴着一定宽檐的帽子。 路边的灯光昏黄得像是昨天下午礼堂的最后一排,陈锦君依旧只能看到窦准的薄唇和人中处的八字胡。 窦准冷笑一声:“照东家这么说,我窦准能有今天,还是要多谢东家了?” “窦警长还真是会给我泼脏水,谋害重臣这种事情,我陈锦君可干不出来。”她眯起眼睛,笑得格外灿烂,只不过如果窦准能够看清陈锦君的眼睛的话,就会发现,陈锦君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窦准的眼神从帽檐下面静静地看着陈锦君,他没有说话,整个车里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不说话,陈锦君自然也不说话。 直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面的管家,看了一眼窗外,才打破了车里面诡异的安静。 “到了。”随后,管家立刻下车给陈锦君和窦准打开车门。 “东家,请。”窦准伸出手,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礼貌地笑了笑:“您先走。” 窦准深深地看了陈锦君一眼,走在了前面。 “这家饭店是荣城最负盛名的饭店,所以警长特意选在了这里为您接风洗尘。”管家在一旁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抬眼看了一眼饭店颇为恢宏的大门:“窦警长有心了。” 窦准仿佛没有听见陈锦君说话一样,径直往前走去。 陈锦君看着窦准的背影,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想来也是,吴江给自己的信息里面,窦准确实是自打发妻死了之后,性格就一直乖僻。 第222章 与故人相像 可是陈锦君坐在窦准对面的时候,即使只隔着一张桌子,陈锦君也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窦准在看着自己。 即使窦准没有摘下帽子,可是他帽檐下面的视线是如此强烈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有些不悦:“难不成,您吃个饭都要带着帽子?” 窦准手上动作一顿:“习惯了。”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窦准头上的宽檐帽子。 窦准不经意地问陈锦君:“东家丢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女儿家的小东西罢了。”陈锦君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窦准啊窦准,你还真是,一出戏要唱到底? 陈锦君吃着饭,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窦准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真的会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下次,我让管家安排其他的人。” 陈锦君抬眼,看着窦准,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有劳您挂心了?”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东家不远万里来到荣城,又是邵兄送来的人,我自然是要多多关照的。”窦准面不改色地说着。 陈锦君垂眼,自顾自地吃着饭:“关照?那我还真的是要多谢窦了窦警长。” 说完这句话,陈锦君就再也没有抬起头,只是自己吃着饭,一点都没有想要和窦准说话的意思。 窦准现在也不清楚陈锦君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她居住的那栋房子里面安装窃听器的事情,实在是自己觉得邵沛辰难以控制,所以不得不借助陈锦君来窥探邵沛辰的下一步动作。 其实也不怪窦准心里没底,实在是邵沛辰这个人太过于恐怖,明明已经“死”了,可是却还是能够完好无损地回来,虽然他对当局说的是这仅仅只是一个拿下雍州的计谋。 可是为了一座城池,而甘愿自己“死”,他确实是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来做这个局。 窦准心里也知道,如果不是邵沛辰做的这个局,祝洪也不会前往雍州,更不会死在雍州,自己也不可能地位水涨船高。 所以,窦准心里对邵沛辰,是存有忌惮的。 可是…… 窦准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正在专心吃饭的陈锦君。 自己是天南军校的督学兼校长,也是自己给了邵沛辰这么一个往天南军校送人的名额,可是邵沛辰仅仅只是送来了这么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商人,这实在是让窦准摸不清头脑。 更何况,邵沛辰还专门让自己给陈锦君开了免试的待遇。这让窦准一时摸不清楚,邵沛辰究竟有没有继续向上的野心? 陈锦君猛地一抬眼,看向了正在盯着自己看的窦准:“窦警长怎么不吃?” 窦准回过神来:“刚刚想着公务,一时间出神了,东家莫怪。” 说完,窦准赶忙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的碟子里。 陈锦君看着窦准,幽幽地说:“莫不是窦警长做了什么亏心事?” 窦准的视线落在陈锦君的脸上:“何出此言?” 陈锦君哼笑了一下:“您这般雷厉风行的人,心神不宁,多半是心中有愧。” “哦?”窦准忍不住笑了,“何出此言啊?” 他微微抬起头,笑着看向陈锦君。 这也是陈锦君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看见窦准的整张脸。 该怎么形容呢? 他长了一张看上去很是薄情的脸。 陈锦君微微歪头,说出的话却是带上挑衅的意味:“以窦警长的年岁,这个位置还是太高了。” 窦准看着陈锦君,眼神幽深:“太高了?” 陈锦君扬了一下眉头,反问道:“不是吗?” 随后,陈锦君看也不看窦准,而是眼神缥缈地看向了角落,有些怅然的说:“高处不胜寒啊。” 窦准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怔,把筷子放在了一边,意味深长地对陈锦君说:“东家这话,好像是为了警告我?” 陈锦君赶忙摇摇头:“不敢,只不过此情此景,有感而发罢了。” 窦准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锦君,仿佛要将她的容貌刻在自己眼底。 他现在开始思考,邵沛辰的用意了。 这个商人出身的陈锦君,好像并不简单。 而邵沛辰背后的用意,好像更加可怕,因为陈锦君和她,却是有些相像。 陈锦君并不知道窦准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只是自顾自地吃着饭。 良久,窦准幽幽地对陈锦君说:“东家的模样,和我一个故人有些相像。” 听到窦准这话,陈锦君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后,陈锦君脸上挂上了冷淡而又梳理的笑容:“您说笑了,我是我自己,和任何人都不像。” 窦准愣了一下:“东家说的是。” 陈锦君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窦准的故人是谁,而自己和那个人,居然相像? 陈锦君忍不住想起了邵沛辰,忽然觉得自己离开雍州的时候,他的笑容里面别有深意。 难怪天南军校这样的机会,邵沛辰居然会给自己,原来还有窦准这一层的关系。 想到这里,陈锦君念头移动,那自己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在窦准手里面拿到自由出入天南军校管辖的通行证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状似不经意地问窦准:“我这是第一次来到荣城,不知道窦警长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去处?” 随后,陈锦君又苦笑了一下:“我竟是忘了,天南军校不允许随意出入。” 陈锦君故意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窦准手上的动作一滞,陈锦君刚刚谈起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艳艳。 他还记得,艳艳最是闲不住,总是喜欢四处走走。 可是窦准也很是清醒,他知道陈锦君是在故意试探自己。 但他对邵沛辰的用心并不清楚,所以一时间倒也是不能就这么遂了陈锦君的心愿。 而此时此刻,陈锦君想要在荣城四处走走,窦准也不清楚陈锦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锦君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已经咬紧了后槽牙。 这个窦准究竟是有多么不信任邵沛辰? 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都对对方的目的心知肚明,可是却要装得一本正经。 陈锦君清了清嗓子:“那么,窦警长,天南军校有没有休沐?” 陈锦君问的这个问题,难到了窦准。 因为身为天南军校的督学兼校招,休沐这件事情对于窦准而言,没有任何的概念。 “你……不知道吗?”窦准有些犹豫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昨天忙着和您说话,自然就没有听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 看着陈锦君并没有任何心虚的模样,窦准啧了一声。 陈锦君继续追问窦准:“所以,我觉得您身为督学兼校长,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 窦准故作姿态的挺了挺腰杆,答非所问:“如果东家想要出来玩的话,可以来找我。” 陈锦君不解地问:“您的意思是?” 窦准移开视线,不去看陈锦君和艳艳有些相像的眼睛:“我是说,通行证没门,但是如果东家想要到荣城其他地方,我很乐意让人带着东家四处走走。” 陈锦君眯起眼睛,这个窦准果然不好对付,即使允许自己出来,还是会让人是时时刻刻看管着自己的行程。 第223章 对面的卡车 不过陈锦君倒是不在意那么多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能够离开天南军校的管辖和监视已经很难得了。 至于窦准……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房子里面那些窃听器还能派上用场。 窦准并不知道陈锦君的打算和目的,他看着陈锦君,脑海里面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青梅竹马的发妻艳艳。 可是窦准也知道,陈锦君并不是他的艳艳,艳艳已经死了,死在了他走马上任警察局局长的前夕。 窦准的脸色并不好看,陈锦君善于察言观色,而窦准有没有刻意地隐藏他自己的情绪,陈锦君自然也知道窦准此时此刻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只不过陈锦君现在并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窦准这个人,长着一张薄情至极的脸,可是对于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发妻,却是百般深情,甚至直到现在一年过去了,他妻子的尸体还没有下葬。 陈锦君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窦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陈锦君的眼神又恢复了冰冷和陌生,不知怎么的陈锦君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真的被窦准这样偏执又魔怔的人盯上,恐怕自己的下场不会比那躺在荣城医院太平间的窦准亡妻好上多少。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和窦准保持着距离,直到这一次仅有她们两个人的接风宴结束。 窦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时候不早了,如果我没有记错,东家明天还有课,对?” 陈锦君点了一下头:“不过您也知道,邵大人给我安排的课,好像和别人并不一样。” 窦准愣了一下:“他之前和我说过这件事情,而且还给东家免了最终考核。” “东家觉得,这算不算他对你的特殊照顾?” 陈锦君笑着低下了头,对窦准说:“不过就是怕我学不好,给他丢了面子罢了。” 其实陈锦君知道,邵沛辰这样安排,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呢? 如果自己真的因为成绩好而在天南军校里面,被人盯上了,那么自己会雍州的难度会大大增高。 反倒是不如,用二人之间的“关系”来做烟雾弹,反倒是能让自己行事自如。 果不其然,窦准深深地看了陈锦君一眼,倒也是没有多问什么。 荣成的夜晚,莫名的比起雍州冷上一些。 陈锦君坐在窦准车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窦准也没有说话。 到了地方,陈锦君刚刚下车,就发现窦准也跟着自己下车了。 “我到了,不敢劳烦窦警长相送。”陈锦君皱着眉头对窦准说。 窦准顿了一下脚步,对陈锦君点点头,示意陈锦君先回去。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看了窦准一眼,大步走回了院子,转身猛地关上了门,把一旁守着他们的老锯吓了一跳。 陈锦君匆匆忙忙走上了楼,也不开灯,躲在卧室的窗帘后面往楼下看。 只见窦准站在自己院子门前,抬起头往自己这边看。 陈锦君忍不住愣了一下,赶忙蹲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窦准那个位置是看不到自己的。 难不成……他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到了房间? 陈锦君一步一步向后褪去,打开了床头上面的台灯,然后自己躲在了窗户另一边的窗帘后面,默默窥伺着窦准的一举一动。 见陈锦君卧室里面亮起了灯光,窦准终于移动了脚步,只不过,窦准并没有往轿车上面走,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他要去哪里? 陈锦君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了窦准前进的方向,只见在路的对面,停靠着一辆军用卡车。 随后,陈锦君清清楚楚地看见,窦准径直上了那辆军用卡车。 他为什么要去那里?那辆军用卡车的用处是什么? 陈锦君脑海里面冒出了这样两个疑问。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仿佛又心灵感应一样地看向了自己床沿上安着的那一只窃听器。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些窃听器的线路最后通往的地方一定都是窦准,而窦准那边…… 陈锦君凝视着那辆军用卡车,心下有了较量。 难怪自己房间里面这些窃听器都只是亮着灯但是没有看到线路,她还在想窦准到底是在哪里监听自己,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辆军用卡车里面了。 陈锦君并没有关上自己房间里面的灯,而是直接跑到了地下室。 老锯看到陈锦君,有些意外。 陈锦君拉着老锯走到一旁的窗户边,把那辆军用卡车指给老锯看。 老锯还是不理解陈锦君是什么意思。 陈锦君看了一眼窃听器的位置。 老锯意会,跟着陈锦君来到了地下室。 “现在窦准就在那辆军用卡车里,房间里面的窃听器都是无线的,发出去的信号也都会到那辆卡车里面。”陈锦君像老锯解释道。 说真的,陈锦君本来对这些东西算不上了解,只不过好巧不巧,自己今天有那么一节课,讲的就是这些间谍工具。 这可真是,现实随堂教学呢。 老锯听完陈锦君的话之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陈锦君话里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只要咱们能够耗到那些脏东西没了电,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地拆了?”老锯好奇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点点头:“但是这期间,不能让窦准派来的人把窃听器换了。” 她刚刚检查过房间其他地方的窃听器,基本上都被换了个遍,所以陈锦君猜测,这东西能够维持的时间也就是两天左右的时间。 而且,那辆军用卡车的距离,也会影响窦准监听自己的声音是否清晰。 不对。 陈锦君愣住了。 如果窦准想要时时刻刻监听自己,那么他不可能随时都在那辆卡车里面。 所以说,窦准居住的地方,离自己不会太远。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后背上面的寒毛倒竖了起来。 她匆匆上了楼,躲在窗帘后面,看向了那辆军用卡车。 陈锦君四下张望,看到了军用卡车后面的房子。 应该就是那里了。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荣城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水深。 她缓缓闭上眼睛。 第224章 流言的隐患 而此时此刻的雍州,正上演着一出大戏。 霍廷昱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看着站得笔直的年峥:“年少爷,你能够保证你说的话都是事实吗?” 年峥紧紧地咬着牙关,站在堂内的空地上。 “我年峥向您保证,我刚刚说的一切完全属实,我年家与陈家有生意往来,自然不敢在这种事情上面乱说。” 霍廷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一旁脸上带笑的邵沛辰,脸色阴沉地对邵沛辰说:“邵大人看起来好像很是开心。” 邵沛辰没有理会霍廷昱阴沉的眼神,只是半眯着眼睛,问年峥:“你说的那个商人是不是叫,周昭元?” 年峥愣了一下,立刻点了点头。 霍廷昱皱着眉头看向了邵沛辰。 周昭元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之前有听陈锦君说过陈家和周家的那些新仇旧恨,而周昭元也是极为惨烈,曾经偌大一个家族现在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是谁? 在周昭元的眼里,这一切都起源于陈锦君出嫁那天,许凡明杀了周老太爷,所以周家无人主事,一落千丈,落得一个成为邵沛辰手中弃子的结局。 所以,自从邵沛辰死讯传出来之后,周昭元就立刻找上了鲁则和何成,想要继续借助民国政府的能力来打压陈锦君在西北的地位。 而事实上,这一切的一切早早的就在当年清政府赔款的时候,就埋下了伏笔。 邵沛辰手指微曲,轻轻支撑着自己的头,意味深长地对霍廷昱说:“我当时留了他一命,倒是没有想到,现在倒是给自己埋下了隐患。” 原本的邵沛辰以为,只要祝洪死了,那么以后自己可以偏居于西北,过着不参与政治漩涡的日子。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要把自己牵扯到这里面。 现在的周昭元已经通过鲁则和何成,试图想要以陈锦君之前在京城女扮男装的往事来吸引眼球,妄图以此来毁坏陈锦君的名声。 而年峥作为年家的少爷,在年氏一次交易会上,听闻了周昭元的这一番言论。 年氏和陈家有合作,年峥自然不敢小觑,更何况,他也是知道陈锦君和霍廷昱之间的关系,所以在找不到陈锦君的情况下,他瞒着自己的母亲年老板,亲自硬着头皮来找霍霍廷昱说明情况。 霍廷昱之前调查过陈锦君,自然也知道陈锦君女扮男装走商的事情。 可是霍廷昱也知道,以陈锦君的性子,是不可能也不屑于做出任何有辱陈家名声的事情出来的。 可是奈何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架不住周昭元四处乱说,以及西北各种小报横行,在霍廷昱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这条完完全全出于私人恩怨编织而成的虚假诽谤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在西北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疯传。 邵沛辰看了一眼霍廷昱握得紧紧的拳头,轻笑了一声:“霍大帅不必如此生气,虽然说流言止于智者,可是毕竟智者只是少数,捕风捉影的人却是大多数。” 霍廷昱哼了一声:“她不会在一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可是,她现在不在雍州,而是远在荣城,这些,也都是邵大人计划好的吗?” 说着,霍廷昱看着邵沛辰的眼神逐渐深邃了起来。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的眼神,赶忙摆了摆手:“霍大帅这是怀疑我?可是我现在和你还有陈东家,可都是一根绳子上面的蚂蚱,今天陈东家的名声受损,明天民国政府那群人手里就会收到弹劾我的信件。” 他才是真的冤枉,仅仅是因为之前对周昭元这个人的能力有些欣赏,所以才留下来了他。 而自己被迫假死的那段时间里面,恐怕吓坏这个一无所有的周昭元,所以他才昏了头,妄图找上曾经下令灭了周家满门的鲁则。 而鲁则和何成,这两个人,自打祝洪意外死亡之后,柴阳和玉城不过就是民国高层那些人眼里面的鸡肋罢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邵沛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可是现在你我没有任何能够拿得出来的证据,能够说明周昭元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假话。” 砰的一声。 霍廷昱一巴掌把自己正在坐着的那把太师椅的扶手拍掉了。 “周昭元?我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霍廷昱紧紧咬着牙关。 邵沛辰知道霍廷昱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心烦,可是现在并不是只有武力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如果杀了周昭元就能解决掉这些流言蜚语的话,事情就简单得不得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杀了周昭元,这些流言还会在这些随波逐流的百姓口中口口相传。 总不能把这些百姓杀了。 那岂不是坐实了流言? 年峥站在地上,看着邵沛辰和霍廷昱之间的沟通,感到了一阵压迫。 以往的南征只知道霍廷昱身为雍州的大帅,不苟言笑,狠辣卓绝。 可是邵沛辰这个民国政府的人,却是比起霍廷昱来说一丝一毫不落下风。 年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之前随着年老板在外地谈生意,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雍州多了这么一尊大佛。 霍廷昱看了一眼年峥:“现在这个周昭元,都在忙着干什么?” 年峥愣了一下,但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霍廷昱:“周昭元之前是东洋留学回来的,所以在经商方面还是有他自己的长处,现在自己靠着自己之前留下来为数不多的那些家产,忙着做些倒卖的生意。” 霍廷昱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难怪,这些倒卖的生意,能够结识的人多,而且又能避开你我的耳目,看来这个周昭元也不完全是没有脑子。” 邵沛辰也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一个自傲的公子哥,没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家灭门了。” 说着,邵沛辰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副官的通报。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凡明过来了。 霍廷昱和邵沛辰对于许凡明的到来都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尤其是看到了许凡明那并不好看的脸色,这种预感就是愈发的强烈。 果不其然,许凡明不顾副官的阻拦,径自走到了年峥旁边的空地上,直直地看向了霍廷昱。 “我的人听到了一些听不得的传言。”他阴沉的脸色仿佛即将下暴雨的阴天。 霍廷昱点点头:“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回事。” 许凡明梗着脖子,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咬着牙关:“我当时就不应该给他周家留活口。”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完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我能做的就是看看怎么能把这次的风波平息下去。”邵沛辰低着头,自顾自地盘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 是的,他又找了一枚扳指,来弥补他之前那枚放在假死尸体上面的扳指。 许凡明哼了一声:“现在莫说整个西北,恐怕中原那边也收到了消息,别以为西北可以与世隔绝。” 他笔挺地站在霍廷昱面前,一对三角眼里面满是不悦。 霍廷昱愣了一下,随后没头没脑地对许凡明说:“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许凡明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霍廷昱这是误会自己是因为陈锦君的名誉受损,而导致青红会受到影响才不悦。 可是自己是因为,西北现在已经被民国高层还有其他地区的军阀盯上了,而霍廷昱邵沛辰还是没有任何措施而不悦。 毕竟,他也不想让整个青红会的所在地成为当下局势的众矢之的。 第225章 各家对策 许凡明皱了皱眉头:“如果雍州没有办法安定下来,那么我就要带着青红会另寻他处了。” 邵沛辰挑起眉梢,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许凡明。 “那陈东家呢,据我所知,你们好像是,认她为主?” 许凡明轻轻勾了一下嘴角:“所以,二位以为,我会去哪里?” 说完之后,许凡明扭头就要走。 临了,回头又是说了一句:“周家的事情,我当年在京城也是有所耳闻,如果二位不打算动手的话,那我不介意代劳。” 其实这件事情,站在许凡明的立场上面根本就是没有必要插手的。 那周昭元不过只是一个秋后的蚂蚱,再怎么蹦跶,也不过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只不过,这次的流言里面,居然也有自己的影子。 周昭元竟是把陈家与太平山庄的合作关系,添油加醋,说成了什么陈锦君与他许凡明私下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实在是让许凡明在第一时间起了杀心。 而在他身后,霍廷昱一眼就能看出许凡明的想法,高声提醒:“如果直接杀了周昭元,这流言,可就是坐实了。” 许凡明脚步一顿,刷的一下回过头来,看向了霍廷昱:“多谢大帅专门提醒。” 说完,许凡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霍廷昱看着许凡明远去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而一旁的邵沛辰看着许凡明的背影,眼神落在了许凡明常年不变的油头上面:“这么一个人,梳的竟然是西式的油头,有意思极了。” 在他的记忆里面,自打他第一次遇到许凡明,他就是这么一副打扮。 身上永远穿着黑色的布衣,脚上是一双轻便的布鞋,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江湖帮派的帮主,反倒是像极了一个随处可见的工人。 霍廷昱点点头:“他就是这样的。” 随后,霍廷昱看向了邵沛辰:“周昭元现在在哪里?” 邵沛辰啧了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小子见到周昭元是在玉城。” “又是玉城。”霍廷昱哼了一声。 “怎么,先前你和陈东家用玉城给我下套,倒也是记忆深刻?”邵沛辰不咸不淡地说着。 他现在对于前尘往事倒也是看得很开,也不是因为他心胸敞亮,而是自从刘芸希下葬之后,他也明白了,世间所有东西都会离开自己,倒也放下了许多的执念。 只不过执念是一回事,自己的兴趣又是另外一回事。 邵沛辰享受自己在名利场上的所有成就,正如现在,他已经达到了许多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那就是站在民国高层,但是心里却是没有一丝一毫为了民国政府尽心尽力的觉悟。 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感到开心,抑或是,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些用处。 霍廷昱看向了邵沛辰:“那就先去玉城解决的这些谣言的起源。” 邵沛辰一怔,随即向霍廷昱摆摆手:“这种事情我不方便出面,而且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霍大帅自己多加小心?” 霍廷昱扯了一下嘴角:“那民国那边,麻烦大人帮我打掩护了。” 说完,邵沛辰就清清楚楚地看到霍廷昱眯起了眼睛,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乖戾的状态。 他忽然想起来,霍廷昱这段时间的确是收敛了很多,但是他又何尝不是当年叱咤西北的雍州大帅呢? 邵沛辰手里继续把玩着自己新得来的扳指,看着霍廷昱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出来。 说实在的,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锦君就和霍廷昱表现的关系不一般,可是现在这么看来,倒也不是和他一开始想的那样,这两个人……好像是真的是彼此懂得。 邵沛辰忍不住笑了一下,自己又在想什么呢。 刘芸希……已经死了,没有谁会永远陪在谁身边,不是吗? 邵沛辰喃喃自语:“我很有兴趣看看你们两个,会走到哪一步。” 随后,他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倚在椅子靠背上,兴致缺缺地看着空旷的房间。 这件事情一出,原本各自忙碌的陈家掌柜们没有任何事先的沟通,不约而同地来到了陈家的正厅。 于策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了,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于策没有什么心思,只是来来回回地在正厅里面踱步。 “行了,你坐下消停会,来来回回的,看得我头晕。”沈笑笑没好气地对预测说。 于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腿上消停了,我这心里就消停不下来。” “要我说,这次的流言既然是他周昭元传出来的,咱们是不是也要把他周家那些破事拿出来晾晾?”聂十刚刚走进来,大步流星的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罕见的说了一句比较有用的话。 “你想的倒是挺好,现在流言穿的正是满天飞,咱们这个时候出来说话,谁会信?”沈笑笑看这种事情一项通透,其他掌柜大多都是和同行业的商人交流,可是她沈笑笑不一样,开花楼这件事情,那可是免不了要对上形形色色的怪人。 “没人信就不说了?难不成就让东家的名声在西北这样以讹传讹?”郑文抱着胳膊,在角落里面幽幽的说。 沈笑笑撇了郑文一眼:“说,为什么不说,只不过不能现在说。”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吵得头疼。”于策站在中间的空地上,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流言蜚语?” 安静的正厅里面突然响起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众人四下寻找,看到了坐在角落里面的涂公公。 他手里拿着烟斗,正在自顾自的吞云吐雾,脸上的表情让人一时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笑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涂公公,您有什么要说的吗?”于策看向了角落里面的涂公公。 涂公公愣了一下,等眼前的烟雾都散开了,他才看到屋里面的所有掌柜都在看着自己。 “咱家能说什么?这种事情,不过就是那些人的嫉妒罢了,你们又是何苦纠结?” 说完,涂公公一脸不理解的摇了摇头。 沈笑笑看向了涂公公,弯起的狐狸眼里面慢慢的都是不满:“您这句话可是说的不对了,他们那可都是捕风捉影的,说起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以讹传讹,连祖宗八代都给你说成十恶不赦。” 她这些年可是见多了这种人,所以一时间也是对陈锦君这些负面消息反应最焦急的人。 于策摆摆手,示意沈笑笑先不要说话。 随后,于策看向了涂公公:“那您老人家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第226章 军火贩子? “那您老人家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涂公公看了一眼于策,又看向了沈笑笑:“这种事情,可不是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能解决的,咱家倒是豁得出去。” 听他这一番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心里面焦灼无比的沈笑笑都回头,有些错愕地看向了涂公公:“您的意思是……” 涂公公磕了磕手里的烟斗:“咱家是宫人,东家是皇商,还能有比咱家更适合出面的人吗?” 于策难以置信地看着涂公公:“您要出面?” 涂公公看出了于策还有其他人的错愕,脖子一梗:“怎么,是看咱家不合适?” 聂十赶忙摆摆手:“只是没有想到您会仗义出手而已,公公当真是真性情。” 涂公公哼了一声,浑浊的眼睛里面竟然无端地让人感到了阳刚之气:“咱家当年在宫里,见惯了这些阴谋诡计,大清亡了,我的身份藏与不藏,也不重要了,所以,倒不如帮帮东家。” 说完,他径直离开了正厅,仿佛他从偏僻院子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帮助陈锦君和这些掌柜的们解决这件事情。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于策来回踱步的腿也定在了原地。 沈笑笑啧了一声:“倒是个不错的解决方式。” 于策立刻回过神来,赶忙安排所有的掌柜为了这次反击出力。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宁掌柜站起身来:“那正好,我去一趟霍大帅那里,总归是要通告一下的,不然两边来回忙,万一互相坏了好事就得不偿失了。” 于策深深地看了宁掌柜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你游说涂公公的。” 涂公公平日里总是喜欢自己和那道士呆在偏僻的院子里面,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居然罕见地愿意出门,而且还是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如果说这一切不是有人告诉涂公公的,于策才不信。 可是现在陈家掌柜里面,只有宁掌柜是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 宁掌柜赶忙摆摆手:“我哪里说得动他老人家。” 于策轻笑了一声,点点头继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宁掌柜说:“不管你承不承认,还是谢谢哥哥了。” 宁掌柜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于策的肩膀,哼着小曲就出门了。 随后,于策看到了一旁的沈笑笑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的,于策突然感觉,东家交给自己的担子,好像也没有那么沉重。 而远在荣城的陈锦君并不知道雍州发生的事情,正如此时此刻的于策,无法想象吴江现在的焦头烂额。 这已经是吴江数不清第多少次叹气了。 “好了,现在着急根本没用,那是军事封锁,岂是你我能解决的?”卢连寿在一旁,倚着窗户劝说吴江。 吴江摇摇头:“从雍州出来的时候,于策他们拉着我念叨了好久,现在东家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怎么能不担心?” 卢连寿啧了一声:“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老锯跟在东家身边呢,再说了,那邵沛辰的名声还在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没有东家的指示,我们到底该做什么?怎么做?”吴江不耐烦地用手指抠着茶杯的底部,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时候,雷义山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明明是秋高气爽的秋天,他的脑门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擦擦额头上面的汗珠,匀了两口气,对吴江说:“像咱们这样的外来汉可能是没什么办法,但是这不代表荣城本地的地头蛇没有办法。” 吴江抠着茶杯底部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他惊喜地看向了雷义山:“这么说……有办法了?” 雷义山点点头,紧接着立马摇了摇头:“我也不敢保证,只不过试试,总比在这里等着强。” 说着,他看向了倚着窗户的卢连寿。 卢连寿正皱着眉头看着外面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仿佛没有听到雷义山和吴江的谈话。 吴江犹豫了一下,问卢连寿:“卢先生,您觉得呢?” 可是卢连寿并不是没有听到两个人刚刚的对话,正相反,卢连寿头也没有回,遥遥地指着楼下街道上的一家武馆。 吴江和雷义山好奇地凑了过去,看着卢连寿指向的那家武馆。 “这是?”吴江好奇地问。 卢连寿啧了一声,扬了一下下巴,示意两个人往那边看。 “看见那人的手势了没?”卢连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刚刚走进那家武馆的一个老头,准确的来说,是那个老头进门的时候,放在腰间的手比了一个手势。 那是卢连寿再熟悉不过的青红会暗语。 雷义山也看到了,只不过以雷义山的资历,看不出来这个老头比划的那个手势到底代表的青红会的哪一个等级,只是依稀记得,这是之前老青红会的一个安抚手势。 而吴江并不认得两个人刚刚所说的手势,他只是看着刚刚走进武馆的那个老头,眼神发直,愣愣地念叨着:“居然是他。” 他的声音很小,雷义山并没有听清,可是卢连寿的耳朵里的比较近,正正好好听到了吴江刚刚所说的那些话。 “你认得他?”卢连寿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吴江。 在他看来,吴江不应该认识这个老头,因为刚刚这个老头走进武馆时,那个手势,应该是排上的虎头,也就是一个分支的“大哥”。 这样身份的人,吴江这个不过仅仅来了一次荣城的毛头小子,怎么会认得? 可是吴江却是郑重的点点头:“我见过他,上次倒卖军火的时候。” 卢连寿愣住:“帮派里面,不允许做这种倒卖军火的生意,只能采买,不能倒卖。” 可是吴江一口咬定这个人就是他上次来荣城的时候那个军火贩子。 卢连寿紧紧抿着嘴唇,犯了难。 “我盯着这家武馆七天了,进到这里面的人,大多都是老青红会的,这个老头的身份,应该是最高的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军火贩子?” 如果吴江没有认错的话,按照帮规,此人,当斩立决。 可是现在的青红会本来就人丁稀少,再加上十年过去了,在这个世道上能够活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是真的要杀了这个人吗?卢连寿犯了难。 “叔,没必要,现在和当年不一样了,真没必要。”雷义山一眼看出卢连寿在想什么,立刻揽住了卢连寿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雷义山一脸菩萨模样,此时此刻讨好地笑着,倒是颇为喜感。 卢连寿捏了捏拳头,紧紧地咬着牙关。 雷义山见卢连寿还是没有放弃刚刚那危险的想法,赶忙继续劝说:“叔,你看,咱们现在人手少,他们又是荣城的地头蛇,如果当真起了冲突,咱们是占理,可是在这件事情上面浪费精力,东家的事情怎么办?想想东家,咱们是为了见东家一面,不是为了宣扬帮规然后把自己搭进去。” 他一脸担忧地看着卢连寿。 卢连寿有些被他说动了。 确实,比起那些规矩,当务之急确实是见东家一面。 卢连寿咬咬牙:“好,我答应你。” 说完,卢连寿深深地看了一眼雷义山,意味深长地说:“你越发的像你爹了。” 雷义山乐乐呵呵地看着卢连寿,并没有对卢连寿说的话有什么反应。 第227章 德昌武馆 宁掌柜敲响了霍廷昱书房的大门。 霍廷昱抬头,看到是宁掌柜来找自己,颇为意外。 “出什么事情了?”霍廷昱放下了手里有关玉城的文书,看向了宁掌柜。 宁掌柜低头看了一眼霍廷昱书桌上面的文件,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霍廷昱:“周昭元在玉城?” 霍廷昱点点头。 他对宁掌柜的印象很深,其中最深的就是,他一身文人风骨的模样,可是偏偏却是一个商人。 宁掌柜脸上挂着冷淡而礼貌的笑容:“这次的事情呢,我们也听说了,所以,有一个办法。” “哦?说来听听?” 虽然霍廷昱已经做好了要去玉城找到周昭元的打算,可是他还是免不了想听听宁掌柜的意见,或许他的办法能够更加轻松的解决这件事情。 宁掌柜清了清嗓子:“我们这边,有一个当年的宫人。” “宫人?” “对,宫人,能够为东家正名。”宁掌柜眼神坚定。 霍廷昱皱了皱眉头:“可是,免不了会被别人说,你我找到的宫人,不过只是见机行事,找来的假证人。” 宁掌柜赶忙摇摇头:“难不成,公公也是说找就找的吗?” “公公?” 霍廷昱好奇地看向了宁掌柜。 宁掌柜点点头:“正是宫里面的宫人。” 一瞬间,霍廷昱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开朗。 他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情:“我这就去给你找报社的记者,到时候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登报,不然这样以讹传讹下去,只会让整个事情演变得越来越离谱。” 宁掌柜点点头:“您说得对,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重视起来。” 而此时此刻远在雍州的三个人已经走到了武馆的门前。 “我说,咱们该怎么混进去才不会显得突兀?”吴江轻声问自己旁边的两个人。 “怕什么,咱们只是来找人,又不是来踢馆,腰杆子打直了。” 雷义山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吴江,抬手拍了一下吴江的后背。 吴江一个激灵,赶忙挺直了脊背。 卢连寿倒是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他抬起头,看着武馆门上的牌匾。 “德昌武馆。”卢连寿喃喃地念出来了武馆的名字。 三个人正在门口站着,武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看上去颇为清瘦,并不像是一个习武之人。 只不过以卢连寿的拉的眼里,自然也能看出来年轻人脚步极稳,跨过门槛的那一股动作,足以看出这个人在功夫上面扎实的基本功。 看来这家武馆里面,并不像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呢。 年轻人奔着卢连寿三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了,明明是一副懒散的模样,而且脚下的动作也并不大,可是偏偏一个呼吸之间就到了三个人面前。 “三位看着面生,来我们这武馆,有何贵干啊?”年轻人笑吟吟地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卢连寿。 明明应该是和煦的笑容,可是配上了一阵秋风,吴江感觉自己后背上面竖起了寒毛。 卢连寿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初来乍到,特来拜访。”卢连寿微微抬手,把手横在了腰上,雷义山上前了一步,挡住了路口方向路人的视线。 年轻人看着卢连寿的手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先跟我进来。” 说着,年轻人带着卢连寿三个人就往里面走。 雷义山和吴江对视一眼,紧紧跟了上去。 自打进门之后,年轻人一言不发,只是带着卢连寿三个人一个劲地往里面走。 卢连寿目不斜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好一阵子,年轻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卢连寿顺着年轻人手指的椅子坐了下来。 “三位这是要找谁啊?”年轻人有些殷勤地问。 卢连寿抬眼看了年轻人一眼,没有说话。 年轻人被卢连寿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慌,他心里清楚,自己虽然功夫不错,可是自己面前这个男人远远比自己强。 卢连寿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们这里,这个的头目。” 说着,卢连寿放在扶手上面的手掌摆出了一个“三把半香”的手势。 年轻人愣了一下:“您稍等。” 随后年轻人直起身,望向了偌大武馆擂台的后面。 顺着他的目光,卢连寿三人也发现,这个年轻人带着他们到的地方正是每个武馆都有的擂台。 而德昌武馆的擂台看上去格外的大,尤其是刚刚进门的时候,如果不是下意识的观察环境,一定会忽视这个没有开灯的擂台。 而此时此刻,擂台上面正站着一个人。 吴江认得这个人,正是之前的军火贩子。 卢连寿自然记得这个人,他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椅子扶手,手指因为用力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雷义山耳朵尖,听到了这个声音,赶忙站起身来:“见过前辈。” 卢连寿死死盯着这个老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在青红会里面见过这张脸。 身为老帮主的心腹,他能够认清每个青红会里面有名有姓的人。 可是他那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记忆里面,并没有这个老头的脸。 卢连寿不动声色地松开了紧紧握着椅子扶手的手。 “你是谁?”擂台上面的老头看着雷义山,发出了疑问。 “家父刑堂雷老虎。”雷义山颇为恭敬地对着擂台上面的老头抱拳。 卢连寿赶忙站起身来,一把拦住了雷义山:“你不是青红会的人,为什么会用青红会的手势?” 听到卢连寿说这话,雷义山和吴江都愣住了。 可是他们两个在这二人面前也不过仅仅只是小辈,按规矩来说,没有他们两个说话的份。 擂台上面的那个老头微微一怔,看向卢连寿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探究。 卢连寿落落大方地和他对视,丝毫没有在别人主场的自觉。 雷义山一时间看不懂了。 如果说这个老头并不是青红会的人,那么他刚刚进门的时候明摆着用的就是青红会的街头手势,可是这个时候,卢连寿又说他不是青红会的人。 那么他,到底是谁? 擂台上面的老头看着卢连寿:“敢问阁下是……” 卢连寿摇摇头:“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要见你们这里,青红会的人。” 擂台上面的老头没有正面回答卢连寿,只是脸上含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阁下说笑了,青红会早就在多少年前就解散了,现在的荣城,可是一点都没有青红会的影子。” 卢连寿眯起眼睛,看着这个老头:“那你刚刚的手势,表示的是什么意思呢?” 老头向前走了两步,两只手拄在了擂台的围栏上,看向三人的眼睛格外幽深:“你跟踪我?” 他这句话刚刚说出来,卢连寿就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刚刚带着自己进来的年轻人绷紧了全身上下的肌肉,警惕地看向了卢连寿。 第228章 唐七爷 卢连寿并没有老头意料之中的慌张,反而死死地盯着他:“你冒充青红会成员?” 与此同时的,是吴江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个年轻人的路线。 局面陷入了僵持。 就在这时,周围其他武馆的打手或是徒弟们都站起身来,把三个人团团围住了。 卢连寿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张,只是站在原地,死死地瞪着擂台上面的老头。 吴江也看向了擂台上面的老头:“咱们之前还做过一笔生意,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您忘了?” 擂台上的老头看了一眼吴江,咧开嘴笑了:“眼熟,但是没用,一笔生意而已,就这样跟踪,不太道德。” 说着,他摆了摆手,示意旁边包围三人的人动手。 卢连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身的气势让围着三人的其他人颇为忌惮。 尤其是刚刚领路的年轻人,他刚刚和卢连寿有过近距离接触,自然对卢连寿的功夫有自己的考量。 雷义山眯起眼睛,不停思索着该怎么脱身。 “乱糟糟的,这是在干什么?”擂台旁边传来了了一个比一样的声波,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安静下来。 擂台上面的那个老头,刚刚气势汹汹一副不饶人的模样,现在正恭恭敬敬地看向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雷义山不解的看了过去,只见楼梯上面缓缓走下来了一个老者。 说是老者,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妥当,此人满头银发,走起路来却仙风道骨,恣意潇洒。 而自打他的声音出来之后,卢连寿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银发老者缓缓走上了擂台,低下头,看着卢连寿:“为首的是哪位啊?” 卢连寿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向了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久不见啊,唐七爷。” 唐七爷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会卢连寿:“呦呵,稀客啊。” 卢连寿眯起眼睛,看着站在唐七爷背后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老头。 “这位是您的什么人?”卢连寿依旧没有忘记,吴江刚刚说了,这个人就是之前卖给吴江军火的人。 即使这位唐七爷的身份特殊,可是如果他们依旧属于青红会的话,那么这件事情,依旧要按照帮规来解决。 唐七爷看着卢连寿:“我早就不是青红会的人了,怎么,这是查到我的身上了?” 卢连寿看着唐七爷那张虽然苍老,但是依旧无比熟悉的模样,暗暗地咬牙。 难怪,难怪敢打着青红会的名头卖军火。 唐七爷看着卢连寿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一时间脸上露出了一抹颇为敞亮的笑容。 “怎么,想对我动帮规?” 卢连寿扯了一下嘴角:“我这次上门,不是因为查军火查到了您头上,再说了,我初来乍到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军火扯上关系?” “可是那小子不是第一次来荣成了,而且,曾经和我做了一笔生意。”唐七爷手里拿着拐杖,来回踱步,慢慢悠悠地说。 而他的视线,落在了卢连寿身边吴江的身上。 吴江愣了一下,他上次来荣城,并没有见过这位唐七爷。 和他一样目盲的还有一旁的雷义山,雷义山丝毫都不记得,自家父亲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关于青红会里面还有一个唐七爷的事情。 唐七爷瞟了一眼吴江身边的雷义山,顿住了目光。 “雷家的小子,”唐七爷咧开嘴一笑,“这模样完完全全和年轻的雷老虎一模一样。” 雷义山握紧了拳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唐七爷却是没有在一这些,只是兴致勃勃地看向了卢连寿:“这是到处找人,然后重组青红会?” 雷义山愣了一下:“青红会已经重建了。” “哦?”唐七爷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这么说,青红会又回来了?” 卢连寿点点头:“也正是这样,我才得以见到小雷爷。” “不过,唐七爷现在在荣城,说话有几分重啊?” 他歪着嘴,狞笑着看向堂前春e,一丝一毫也没有求人办事的模样。 “不敢当,不敢当,卢爷这些年在沪平也是混的风声水起,怎么想到了来荣城?”唐七爷笑意不达眼底,摩挲着手上的拐杖,反问卢连寿。 “来荣城是因为一个人。”卢连寿看着唐七爷,慢慢地说。 “哦?”唐七爷来了兴趣,“因为谁啊?” 卢连寿啧了一声,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周围围着的人。 唐七爷也很识趣,立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手下的人清场,随后看向了卢连寿:“说说,青红会是怎么回事。” 卢连寿叹了一口气:“我是老帮主的心腹,这一点,你走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唐七爷点点头,银白色的头发微微晃动。 “那唐七爷知不知道,玄凤令?”卢连寿一字一顿的对着唐七爷说。 唐七爷听见这三个字之后,愣了一下:“有所耳闻,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和青红会没有什么关系了。” “具体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唐七爷只需要知道,在我卢连寿这里,玄凤令的主人,和老帮主的地位一样重要。” 卢连寿正色道。 唐七爷定定的看着卢连寿,良久才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不跟着玄凤令的主人,倒是找到了我这里?” 唐七爷还是没有忘记询问卢连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卢连寿苦笑一声,把陈锦君就读于天南军校,他们进不去天南军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唐七爷。 唐七爷听完卢连寿的话之后,看向了吴江:“他说的这个玄凤令主任,就是你东家。” 吴江愣了一下,随后立刻点点头。 “这倒是有意思。”唐七爷跳了一下没少,还用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 和闻老手里的拐杖不太一样,闻老是因为腿脚不利落。 而唐七爷手里的拐杖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实用性,反倒是上好的花梨木,颇有文玩的意味在其中。 “所以,一句话,天南军校的地界,你这个荣城地头蛇,能不能摸进去。”卢连寿伸出一根手指冲天,看着唐七爷。 唐七爷拿起拐杖,压了压卢连寿的手指:“别在这给我整什么激将法,那是军方的地盘,你是看我唐七脖子上面几个脑袋够活的?” 卢连寿咬了咬牙:“那就多有打扰了。” 说着,卢连寿就要带着吴江和雷义山往外走。 “拦住他们。”唐七爷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慢悠悠的对自己手下的人下令。 被挡住去路的卢连寿愤怒的牛头,看向了唐七爷:“唐老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帮就帮,不帮拉倒,左右不过一年的时间,还能翻了天不成?” 第229章 一个秀才两个兵 唐七爷乐乐呵呵地摆摆手:“我什么时候说了不帮?只不过是有些难度,等着你们开条件呢,哪里又有明确的说过不帮呢?” 此时此刻的唐七爷已经在心里狠狠的吐槽了一番卢连寿了,直脑子一根筋的莽夫。 卢连寿将信将疑地看着唐七爷:“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唐七爷看着卢连寿质疑自己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天南军校周围的管控,说到底也不是天衣无缝。” “那唐七爷倒是说说,能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进去?”卢连寿问他。 唐七爷定定地看着卢连寿,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卢连寿看着唐七爷,止不住地发问,“不会是唬我的。” 唐七爷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偏偏卢连寿这个直肠子的莽夫看不出唐七爷的意思,一个劲地挑衅唐七爷。 一旁的雷义山和吴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实在是这个卢连寿不通人情世故,这唐七爷的意思不就是要他们拿出可以交换的条件吗? 偏偏这个卢连寿,一个劲地认为是唐七爷不肯。 雷义山抿了抿嘴唇,这种时候,总归是要有人去和唐七爷谈这个条件的,不能让卢连寿一味的和唐七爷叫板,免得到时候再坏了事。 当雷义山和吴江都忍不住要站出来和唐七爷说话的时候,只听见站在擂台上面的唐七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看着卢连寿。 他有些感慨地说道:“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心眼子是一个都没有多长。” “谢七爷夸奖。”卢连寿特别敞亮地冲着唐七爷抱拳。 唐七爷一时语塞,看着卢连寿说不出话来。 这下,雷义山和吴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卢连寿抬眼,斜斜地瞥了一眼唐七爷:“倒是七爷这么多年过去了,手段是愈发高明了就连军区都有路子。” 唐七爷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卢连寿:“你到底想说什么?” 卢连寿咧嘴一笑:“难道七爷就不想见见玄凤令的主人吗?” 唐七爷眯起眼睛,弯腰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遍卢连寿:“你为什么觉得,我离开青红会那么久,还会以青红会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我唐老七今天就是当着你的面,买卖军火,也都轮不到你卢连寿管我。” 说完,唐七爷直起身子,垂下眼睛,看着卢连寿的眼神里面带着戏谑。 卢连寿挑了一下眉梢:“我为什么要管七爷啊,现在我可是在七爷的地盘上面,整个荣城,只要七爷让我死,我卢连寿哪里有活着的道理。七爷,您说是不是?” 唐七爷指着卢连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愤愤地放下了手,把自己手里的宝贝拐杖在地上杵了两下。 木制的拐杖和擂台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卢连寿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步,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轻轻踢了吴江一脚。 吴江意会,赶忙走上前来,对着擂台上面的唐七爷抱拳:“七爷,之前咱们做生意也算得上愉快,眼下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办法了,这才登门拜访的,我们东家说了,这次来荣城,还是要做生意的,您看……” 吴江的脸上满是诚挚的笑意,落在唐七爷眼里倒是让他感觉颇为受用。 唐七爷哼了一声:“那就看在你们东家的面子上。” 说完,唐七爷瞪了卢连寿一眼。 卢连寿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他这次的到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不过唐七爷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卢连寿,自然也知道卢连寿是个直肠子的人,也不好多与他计较。 吴江不等唐七爷把话说完,就已经抱拳鞠躬:“多谢七爷。” “得了,有什么话,进来慢慢聊。”唐七爷转身下了擂台上了楼,卢连寿也带着吴江和雷义山跟了上去。 三个人到了唐七爷的房间,卢连寿自顾自的坐在了唐七爷的对面。 唐七爷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是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两个人按照认识的年月来说,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当年唐七爷离开了青红会,正是因为预见了青红会树大招风的前程,所以跑到了荣城的租界,自力更生。 “七爷,您看,怎么才能进去?”吴江学着自己记忆里面东家和于策的言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老练。 唐七爷是什么人,那可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精了,一眼就能看出吴江的稚嫩。 不过这也不能影响什么,唐七爷把自己的拐杖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拿出一块细软绢布轻轻擦拭着:“这件事情,说难不难,说简单,倒也不简单。” 吴江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您开个价。” 唐七爷猛地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吴江:“小伙子这么敞亮?” “行,也算是你们找对人了,整个荣城江湖上,也就只有我好做这种事情。” 吴江看着唐七爷咧嘴一笑,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果不其然,唐七爷下一句话就给吴江说傻了。 “我也不好狮子大开口,传出去不利于我唐老七的名声,我帮你见到你东家,你们呢,帮我看一天场子。” 吴江愣了一下,并没有回过神来唐七爷的说法。 卢连寿倒是在一边哼了一声:“场子还需要人看着?看来唐七爷的名声也不够响亮啊,我很怀疑唐七爷究竟能不能去到军区里面。” 唐七爷抿了抿嘴,并没有理会卢连寿,只是看向了吴江:“你觉得呢?” 吴江心里也没底,只能求助似的看了看卢连寿,又看了看雷义山。 雷义山摇了摇头,笑意盈盈地对唐七爷说:“七爷,我们帮您看场子,这不就是说,在外人看来,我们是您唐七爷手下的人了吗?” 唐七爷撇了一下嘴:“还真让你说对了,青红会刑堂的堂主,给我唐老七看场子,说出去,我唐老七整个江湖上面都有面子。” 他吊着眉梢,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三个人,仿佛已经笃定了他们不会拒绝。 “走。”卢连寿才不会给唐老七什么面子,就连刚刚的“唐七爷”称谓,也不过是打趣一样的阴损罢了,现在他带头,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他卢连寿的眼界里面,可是从来没有把他唐老七放在眼里。 “这……”,吴江愣住了,他一时间陷入了为难之中。 雷义山起身拍了拍吴江的肩头,吴江咬了咬牙,也起身要走。 第230章 预见未来? 雷义山起身拍了拍吴江的肩头,吴江咬了咬牙,也起身要走。 唐七爷擦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如果说刚刚卢连寿站起身的时候他觉得没有什么,而现在吴江的起身,才是真真正正的打乱的唐七爷的计划。 “站住!”唐七爷拍了一下茶几。 卢连寿转身,一脸讥笑地看着唐七爷:“你早就离开青红会了,现在又要借青红会的势头和名声?唐老七,你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就不能照照自己,看看自己脸有多大?” 卢连寿的其实并不弱,对上唐七爷的时候,也让他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身子。 尽管唐七爷在江湖上面混了那么久,可是在骂人这件事情上面,还是不如跟着老帮主那么多年的卢连寿。 尤其是卢连寿眯起眼睛,尖牙利嘴地恶语相向。 他只能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当年离开青红会,是因为……不对,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卢连寿切了一声:“看看,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狡辩啊?” 他跟在老帮主那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得理不饶人,损人上面的功夫不比他的身手弱上多少。 只不过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沪平守着青红会旧址,倒是磨平了不少的棱角,可是现在面对唐七爷,他又回到了当年青红会的状态,意气风发,好不威风。 唐七爷无奈地摆摆手:“你先闭嘴!” 吴江也赶忙拍了拍卢连寿的肩膀:“好了好了,少说两句。” 卢连寿看了一眼吴江,没好气地等着唐七爷。 唐七爷咳嗽了好一阵子,才把自己被卢连寿怼的郁气从自己体内清出来。 “青红会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在江湖上面成了传说,所以,我是在帮你!能不能过过脑子再跟我叫板?” 唐七爷十分愤怒,忍不住用手里的宝贝拐杖在地上杵了两下。 随后,他又十分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宝贝拐杖, 卢连寿愣住了,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 吴江也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唐七爷。 只有雷义山,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被自己身边的两个人整得颇为头大。 雷义山自己是有这个思虑的,可是自己旁边的两个人却好像是歪打正着。 也是多亏了这个唐七爷的脾气好,不然就凭着卢连寿这个脾气,他们三个早就被打得面目全非扔出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个唐七爷看来,对青红会并没有恶意与芥蒂,反倒是……有一种归属感? 雷义山忍不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甩开自己脑海里面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们两个,听懂了吗?”唐七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雷义山,转过头去看向了一旁还在发呆的卢连寿和吴江。 卢连寿木木地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了回去。、 吴江倒是尴尬地挠挠头,冲着唐七爷笑了一下才坐了回去。 唐七爷白了他们两个一眼,随后看向了这三个人里面看上去最为靠谱的雷义山:“雷堂主,您看我现在回去青红会……” 雷义山什么都没有说:“以您对现在雍州青红会的了解,看上去并不比我自己少多少。” 唐七爷点点头:“的确,自打这小子上次和那个许凡明来我这里做了一笔军火交易之后,我一开始以为西北要大打一次,也没有想到,这战争没有了下文,倒是冒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就是青红会。” “那,在您看来,青红会日后的发展和前途……”雷义山注视着唐七爷的面部表情,企图在里面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讯息。 “发展和前途……”唐七爷仰面躺在了椅子里,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现在天下看似即将太平,可是下面暗流涌动,量是谁也不断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时候,对于青红会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良机。” “哦?此话怎讲。”雷义山现在已经基本肯定,眼前这个唐七爷对青红会是抱有信心的,尤其是他在荣城混了这么多年,刚刚从武馆大门走进来的时候,屋里二门上面还挂着“荣城第一武馆”的牌子,就足以看出唐七爷的不简单。 可是唐七爷已经在荣城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为什么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回到青红会呢? 像是看出雷义山所想一样,唐七爷有些不屑地说:“现在要是说打仗,荣城有租界,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所以无论是对于青红会,还是你们陈家,荣城能够最大程度地在战争里面保全所有。” 唐七爷说得很是笃定,可是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愿意当场认同的。 良久,卢连寿清了清嗓子:“唐老七,我卢连寿不否认你确实有预知前路的本事,可是你又怎么敢保证,荣城一定会太平的呢?” 唐七爷张了张嘴,但是并没有说话。 “再说了,整个雍州的产业都要搬到荣城来,实在是规模太大了,这件事情,还需要东家自己来决定。” 吴江也摇了摇头。 唐七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了窗外,武馆的位置极好,从这里能够看到另一边的法租界。 这一刻的唐七爷看上去格外孤寂,就连卢连寿都忍不住噤声。 “但愿这一切都不会和想象中的一样发生。” 他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 随后,唐七爷扭过头,看向了三人:“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怎么进入天南军校的辖区了。” 吴江点点头,随即和唐七爷开始说自己之前去找陈锦君时候的见解。 一旁的雷义山也加入了讨论。 只有卢连寿,坐在一边,看着唐七爷有些出神。 好像,唐七爷做过的决定,向来在没有出过错。 就连他当年离开青红会的时机,都是那么地恰到好处,卡在了修订名单之前。 可是卢连寿并没有继续往深处想,因为此时此刻的唐七爷,已经和雷义山还有善良上套好了该如何摸到陈锦君的住处。 “我?”卢连寿听到唐七爷喊他。 唐七爷点点头:“你身手好,带着他们两个,跟着德昌的人进去。” “那还能出来吗?”卢连寿皱了皱眉头。 “德昌是去给那些习武的当陪练,这也正好是因为我这德昌是荣城第一武馆,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能让你们见到你们东家。”唐七爷没好气地白了卢连寿一眼。 “七爷这话说得不对。”雷义山浅笑着看向唐七爷。 “哪里不对?”唐七爷不解地看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啧了一声:“您如果也算是青红会的人的话,那么她,也当得上您一句东家。” 随后,雷义山冲着唐七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唐七爷仰面大笑:“你这小子,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第231章 听不懂的法语 依旧是洗漱平常的一天,陈锦君推开自己的院门,准备去上今天的课程。 出人意料的,自打窃听器没电了之后,窦准也没有派人给她这小楼里面换过这种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不过陈锦君也注意到,一直停在自己房子对面路上的那辆军用卡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 可是这些都不是现在陈锦君应该注意到的问题,今天是一节法语授课的局势理论,而陈锦君仅仅只能听得懂一些英文,对于法语一窍不通。 她刚刚坐在教室里面,就感觉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陈锦君这节课压根什么都没有听懂,只能根据那老教授展示的图片来自己在心里面自行解读。 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就要走出教室,不过刚刚的老教授仿佛注意到陈锦君了,喊住了她。 陈锦君不解地回头看向这位老教授,老教授正看着陈锦君,有些担忧。 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语言并不相通,而且这节课并不是天南军校的课程,而是邵沛辰在隔壁荣城大学里面专门为陈锦君安排的课程。 “老师是在问你,是不是听不懂法语。”老教授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 陈锦君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男子一汪绿色的眼睛里面映射出窗子的形状,看上去倒是显得颇为明亮。 陈锦君点点头,坦诚地说:“我不会说法语。” 那西方男子点点头,低下头对老教授说了什么,老教授也嘀嘀咕咕地对他说这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老教授身边的西方男子抬起头来,看向了陈锦君:“老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让我教你学习法语。” 陈锦君眼前一亮:“这真的不会麻烦你吗?” 男子摇摇头。 陈锦君点点头:“那就多有麻烦了。” 西方男子走上前来,对陈锦君伸出了一只手:“我的名字是凯瑟夫·欧文,是跟着老师从法国来到这里的。” 陈锦君出于礼貌,也伸出一只手和凯瑟夫握在了一起:“我叫陈锦君。” 简短的一句话,快得让凯瑟夫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陈锦君的自我介绍。 陈锦君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凯瑟夫赶忙点点头:“很高兴遇到你。” 陈锦君勉强听清楚凯瑟夫略带口音的汉语,也点点头:“幸会。” 凯瑟夫绿色的眸子看着陈锦君,郑重得好像在看着什么艺术品一样。 陈锦君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压下了不悦的情绪。 毕竟凯瑟夫还是要教自己学习法语呢,自己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扫了他的脸面。 凯瑟夫跟在陈锦君身边,不停地问陈锦君:“陈小姐是刚来到荣城大学吗,以前没有见过你。” 陈锦君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我不是荣城大学的。” 说着,陈锦君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大铁门。 凯瑟夫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陈锦君和他并不相熟,自然不可能当着凯瑟夫的面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凯瑟夫还在问着陈锦君都上什么课。 陈锦君收敛了眉眼,打算糊弄一下凯瑟夫,把他的这些问题搪塞过去。 可是当陈锦君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她瞪大了眼睛,生怕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 随后,陈锦君赶忙摆摆手:“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失陪了。” 凯瑟夫颇为绅士的点点头:“没事的,陈小姐。” 陈锦君立刻转身离开了这边,绕了一大圈,看到在自己院子外面来回徘徊的身影。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而此时此刻,跟着德昌武馆的队伍混进荣城大学的卢连寿三人,正不明所以地在陈锦君门前来来回回的路过。 不是他们不能敲门,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地方会有军方的眼睛。 陈锦君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三个人,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三个人才来到这里寻找自己,陈锦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他们三个效率奇低,还是该说窦准在这周围方圆几里的地方布防布得太好了。 她装作没有看到三个人的模样,走到了自己院子门前,轻轻推开了院门,随后没有关死大门,自己先上楼一步。 在进门的那一刻,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卢连寿三人的方向。 吴江轻轻咳嗽了一声,卢连寿和雷义山都点点头,他们知道陈锦君刚刚看到他们了,此时此刻那没有完全关上的大门就是最好的证明。 卢连寿小心谨慎地注视着周围,随后身手极快的流进了陈锦君的院子里面。 陈锦君已经坐在沙发上面等候多时了。 “说说看,怎么摸进来的?”她颇为好奇。 因为这段时间里面,陈锦君格外的忙碌,一直没有时间寻找和自己手下人联络的机会。 吴江把唐七爷的事情和陈锦君说了一遍,陈锦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梢:“这么说,他是建议我把所有产业移到荣城?” 吴江和雷义山同时点了点头。 陈锦君沉默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这一点都不现实,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先说说荣城的情况。” 雷义山的嘴皮子更灵一些,竹筒倒豆子一般对陈锦君说明了现在荣城的局势。 陈锦君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民国政府,前朝贵族,租界里面的洋人,三方势力相互勾结又相互防备,这么说来,倒是有意思。” “正是浑水摸鱼的绝佳机会。”雷义山幽幽地说。 陈锦君点点头:“知道你们外面现在还安全就好,先顾好自己,知道吗?” 卢连寿摆摆手:“东家,要我说,您还是听听唐老七那老东西的话,虽然他之前离开了青红会,可是现在看来,他说的事情,好像都发生过了。” 卢连寿始终忘不掉,唐老七当年离开青红会时,在香堂上面,对老帮主说的那些话。 说到这个,雷义山也好奇地看向了卢连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座的那么多人,也只有卢连寿和老锯时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 雷义山自打有记忆之后,青红会就已经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了,在他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经历过青红会的辉煌时刻。 更不用说陈锦君和吴江了,两个在京城长大的商人孩子,又怎么会知晓那个时候的江湖轶事呢。 第232章 奇怪的严老师 说起这个,卢连寿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当年,他还是青红会的坐堂大爷,赔款的事情刚出,整个青红会里面涌进来了一大批人,他就劝说老帮主不要过多的接纳人手,否则青红会是壮大了不假,可是也难免只是昙花一现。” “所以,被他说中了。”陈锦君抿了抿嘴,开始重新思考唐七爷提出的想法和建议。 卢连寿点点头,又摇摇头:“何止啊。” “他当时就提出,他不要继续呆在青红会里面了,树大招风的道理,他要出去单独闯荡,老帮主不好拦他,就放他走了,唐老七走的时候,还告诉老帮主,未来会有人救青红会于水火。” 说着,卢连寿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愣住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中了。” 卢连寿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是这样的。” 整个房间里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陈锦君啧了一声:“荣城也未必是个好地方,等到时候真的打起仗来,荣城是港口,保不齐的事情。” 听陈锦君这么说,卢连寿也不确定了起来,只能对陈锦君说:“反正不管怎么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 陈锦君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到时候我对窦准提出要求,要几个厨子,安排好人手,把那个电话线连上。” 三人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壁炉上面的电话旁边堆着一堆窃听器。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雷义山站起身,走上前去看了看那一堆没有电的窃听器。 “窦准放在着屋子里面的脏东西。”陈锦君不屑地撇撇嘴。 “窦警长为什么要这样窃听东家?”吴江也好奇地拿起一个窃听器看了看。 陈锦君摇了摇头:“他和邵沛辰互相之间没有多少信任,还要麻烦你们在外面帮我查一下,窦准的发妻,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雷义山怔了一下:“东家莫不是怀疑……” “嘘,没有证据,不要乱说。”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雷义山了然地点点头:“我懂您的意思。”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搞得卢连寿和吴江一头雾水。 吴江叹了一口气,如果在这里的是于策,一定能够听懂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可惜自己的层次和他们并不在一个水准上面。 卢连寿则是懒得想那么多,他已经习惯了听从指示。 陈锦君想了想:“窦准在这附近住着,我估摸着,你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雷义山点点头:“我们是跟着唐七爷武馆的队伍来的,一会自然就要离开了。” “武馆?和天南军校的合作?”陈锦君有些不解地蹙起眉头。 说到这个,连雷义山都有些想不明白该怎么解释。 “唐七爷说的是陪练,具体是什么他也没有细说。”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现在在荣城,咱们只能相信自己,其他人的话,信一半,甚至是都不信。” 雷义山和吴江点点头。 陈锦君不经意间看向了窗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发现陈锦君的神态不对,卢连寿也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洋人男子,正在院子外面徘徊,金发碧眼,正是凯瑟夫。 陈锦君啧了一声。 “我去赶走他。”老锯说着站起了身。 “没事。”陈锦君摆了摆手,示意老锯没有必要。 卢连寿看着凯瑟夫的身影:“东家,这个人是……” “教授让他教我法语,只不过,具体身份还不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凯瑟夫并不是窦准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就是有这种直觉。 雷义山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 卢连寿起身,向陈锦君告辞。 陈锦君啧了一声:“我之前让徐生跑港口去了,他要是有消息了就让他赶紧把生意谈好了回来。” 吴江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陈锦君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对面街上的那一排房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老锯对陈锦君说:“这些天我连夜蹲点,外面的这一排房子,一到晚上,只有左边的那栋,还有路口那栋亮灯。” 陈锦君点了点头:“估摸着窦准这些天在忙自己的事情,没功夫管我。” 老锯点点头,没有说话。 陈锦君对着那堆没电的窃听器扬了扬下巴:“那些东西都确定过了没有?” “都确定过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不可能还能用,而且,卡车开走了。”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老锯转身回到了地下室。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看着老锯刚刚说的那两栋房子。 窦准,时间还长着呢,咱们慢慢斗。 正这么想着,陈锦君的门铃响了起来。 她不悦地摆摆手,门口的人把门打开,严廿的脸从楼梯下面缓缓露出。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严廿会来到这里。 严廿一抬头,就看见陈锦君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好像对自己的到来很是意外。 可是也确实如此,严廿的到来很是突然。 “严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陈锦君还是那一副态度,让严廿一时分不清她们两个人究竟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严廿心里揣着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坐了下来,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了回去:“严老师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严廿努力让自己的心态放平,随后,对陈锦君说出了自己刚刚得知的一些消息。 “督学昨天刚刚把办公室从荣城警局搬到军校里面,我来跟你说一声。” 说着,严廿看了一眼陈锦君大刺刺摆在壁炉上面的那些窃听器的“尸体”。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窦准?” 严廿听见陈锦君直呼窦准的名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在外面还是不要这么直呼名讳了。” 陈锦君不在意地撇撇嘴:“他窦准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严廿不说话了,窦准确实不能那陈锦君怎么样,毕竟陈锦君的身后还有邵沛辰的影子,再怎么说,窦准也不会在现在这个表面和平的局势下,公然挑衅邵沛辰的。 严廿抬起头,发现陈锦君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严廿忍不住皱起眉头。 陈锦君轻笑了一下:“严老师这还真是为了我着想,只不过,是因为什么呢?” 她的眼睛带着能够看穿人心的力量,严廿一时间坐不住了,赶忙起身告辞,仿佛他的到来仅仅是为了告诉陈锦君窦准的行踪。 看着窦准有些仓皇逃窜的背影,陈锦君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来这个严廿的心思也值得揣摩一下。 以她现在的处境,任何人的任何心理,都能够成为她前进的助力。 陈锦君闭上眼睛,让自己整个人陷入沙发里面,享受着秋日正午的阳光。 第233章 舞会陷阱 见过陈锦君一面的三个人已经和陈锦君同意了看法,雷义山带着吴江,来到了荣城第一医院。 这倒不是因为两个人有人生病,而是因为窦准死去发妻的尸体,此时此刻就停在荣城第一医院里面。 “哥,不是我说,这太平间多阴森呢,咱们真的要……”吴江胡撸了一下自己胳膊上面立起来的寒毛,一边低声对雷义山说。 雷义山无奈地看了一眼吴江:“想啥呢,又没有让你直接碰死人,只不过就是来这里打探消息而已。” 吴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咱们从哪里开始?” “开始?”雷义山不解地看向了吴江,“马上就结束了,你在这里问我从哪里开始?” 雷义山感觉自己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吴江看着雷义山的表情,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那……” “醒了,别说话了。”雷义山不耐烦地摆摆手。 吴江像一个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孩子,局促不安地跟在吴江身后走出了荣城第一医院。 “问到了吗?”卢连寿看两人坐稳了,一踩油门,隐匿在小巷子里的轿车离开了荣城第一医院。 “在地下一层的太平间。”雷义山谨慎地看了一眼窗外。 “记号呢?”卢连寿猛地一个转弯,把吴江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脑子晃得更是不知所云。 雷义山点点头:“都做好了。” “那就要看看他窦准的反应了。”卢连寿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大板牙。 吴江看了看卢连寿,又看了看雷义山,延伸里面充满了迷茫。 雷义山回头看了一眼吴江,正好对上吴江的眼睛。 “还没明白过来呢?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说着,雷义山还拍了拍吴江的脑门。 “不是,你们说的都是哪跟哪啊?”吴江赶忙后撤,躲开了雷义山拍向自己的手,不解地发问。 在吴江看来,刚才雷义山和自己不过就是在整个医院里面走了一圈,然后到了太平间逛了一圈,最后直接出来了。 又哪里有两个人刚刚说的那些? 吴江不解的眨着眼睛,依旧是看了看雷义山,又看了看卢连寿。 卢连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开着车没有说话。 吴江只好锲而不舍地盯着雷义山。 他视线直勾勾的看着雷义山,雷义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还记不记得,咱们从东家那里回来之后,七爷把咱们叫过去说了什么。”雷义山揉了揉眉头,问他。 吴江点点头:“不就是让窦准想起他那个已经死掉了的发妻吗,那咱们来这里走一圈,窦准怎么会……” 雷义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咱们出来之前,我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啊。” 卢连寿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幸亏是你和他取的,要是我们两个去,估计我这个大老粗和他这个转不过来的脑子,肯定没有办法完成了。” 雷义山听到卢连寿这么说,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三个人里面,也只有自己能够暂时顶点用处,至于吴江,他也是能够看出来陈锦君手下的掌柜们之所以那么信任陈锦君,大多都是因为陈锦君一直在充当他们在做生意上面的大脑。 雷义山用手撑着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吴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选择了闭嘴。 陈锦君上完课,刚刚走出教室的大门,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刚刚上了一天的课,陈锦君此时此刻格外的疲惫,她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看向了拦住自己的凯瑟夫。 看着陈锦君延伸里面格外明显的不耐烦,凯瑟夫刚刚要抬起向陈锦君打招呼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讪讪地抬起来,颇为尴尬的对陈锦君摆了摆。 陈锦君忽然发觉拦住自己的是凯瑟夫,怔了一下,才扯出一个颇为疏离的笑容。 凯瑟夫看着陈锦君,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陈小姐明天有时间吗?”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着凯瑟夫,凯瑟夫每天上完课之后藏寨交给陈锦君学习法语,而明天是难得的休沐,并没有学习法语的时间,所以陈锦君十分疑惑地看向了凯瑟夫。 凯瑟夫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丝窘迫。 陈锦君的眼神更加疑惑了起来。 “那个,我能不能邀请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租界里面参加一个舞会?”凯瑟夫说完这些之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红晕。 “啊?”陈锦君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凯瑟夫。 凯瑟夫紧紧抿着嘴唇,金色头发里面隐隐约约的可以窥见眼睛里面期许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陈锦君有些不忍心拒绝凯瑟夫的邀请。 不过陈锦君还是注意到了凯瑟夫刚刚话里的其他讯息。 “租界?”陈锦君试探地看向了凯瑟夫。 凯瑟夫点点头:“就是租界里面举办的舞会,到时候很多西方人都会出席的。” 陈锦君暗自捏了捏手指,心里面开始忖度。 “是法国在这里的驻军还有官员吗?”陈锦君问他。 凯瑟夫点点头。 陈锦君轻轻一笑,随后对着凯瑟夫摇了摇头:“这是不合适的。” 凯瑟夫的脑子里面一时间没有转过来弯,不明所以地反问陈锦君:“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凯瑟夫,一时间想不明白,他究竟是不明白政治里面的弯弯绕,抑或是他不明白这个舞会里面包含的其他意思。 “还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出席这个舞会?”陈锦君急于弄清楚为什么凯瑟夫要邀请自己。 在陈锦君的眼里,凯瑟夫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地邀请自己,而是另有深意,尤其是在自己被窦准严加看管的时候。 凯瑟夫挠了挠头,想了想,对陈锦君说:“我父母要求我去的。” 听他这么说,陈锦君心下立刻警铃大作,客客气气地对凯瑟夫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邀请。” “为什么?”凯瑟夫立刻问陈锦君。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这是不合适的。” 凯瑟夫依旧是一脸不解的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这种场合,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更何况里面的人我都不认识,若是涉及政治,那我更是去不得。” 凯瑟夫怔住了,很明显,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抱歉,我没有想到政治方面的事情。” 第234章 执念太深? 随后,凯瑟夫不知道又想起来了什么,眼神里面有带上了期许的意味看着陈锦君。 “不过一般他们谈论那些事情的时候,都不会让我去的,这次却是特别强调要我一定要参加的。” 他眼睛晶晶亮亮的看着陈锦君。 可是心思单纯的凯瑟夫看不出,来此时此刻的陈锦君究竟有多么无语。 陈锦君已经明白过来,凯瑟夫口拙所说的这个舞会,恐怕就是他的父母专门设下的相亲宴,而凯瑟夫的父母都是法国在荣城租界里面常驻的政客,这种身份的人家开设宴会,那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至于最后凯瑟夫要娶谁,也不过只是听从父母的安排罢了。 如果自己答应了凯瑟夫的邀请,真的作为他的女伴前去赴宴,那么自己才是真真正正的嫌命长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次的舞会意味着什么?” 陈锦君严肃的问他。 凯瑟夫愣愣的摇头。 “你的父母,会在这个宴会上面,为你安排你日后共度余生的另一半。” 凯瑟夫只是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又不是傻,陈锦君这么一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我鲁莽了。” 说完,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转身离去的背影里面,带着被命运支配的不得已。 陈锦君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他的命,和自己无关。 陈锦君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又被拦住了。 陈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牙看向了拦住自己的人。 她看清这人的模样,冷笑了一声:“管家……窦警长是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窦准的管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锦君。 管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锦君,转身走了。 陈锦君站在原地没有动,管家站住脚,背对着陈锦君。 陈锦君知道,这管家是在示意自己跟上去。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着窦准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抬起脚,跟在了管家身后。 陈锦君看着门外面标着督学办公室的字样,知道这是窦准的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心里莫名其妙的慌张了一下。 管家为她拉开了窦准办公室的门,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陈锦君,有些阴森的眼神仿佛在对陈锦君说“请”。 陈锦君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里面拉着窗帘,阴暗的看不清落脚的地方,陈锦君试探地往里走了一步,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陈锦君僵住了身子,往后退让自己的后背贴着墙,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黑暗中,陈锦君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窦警长这是什么意思?”陈锦君听出刚刚那医生叹息是窦准的声音,立刻出生质问窦准。 窦准没有说话,两个人在黑暗中僵持着。 陈锦君手已经从身后摸上了门把手,想要把门打开,可是无论陈锦君怎么用力,门把手纹丝不动。 该死。 陈锦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到自己包里,摸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枪。 顿了顿,陈锦君还是松开了手,她相信,现在这个关头,窦准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 窦准的方向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 陈锦君看不清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把后背紧紧的贴着墙,警惕的防备着。 “这是……不信任我?”窦准仿佛能看清陈锦君的一举一动。 陈锦君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警惕的注意着自己周身的东京。 窦准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的长音让陈锦君后背发麻。 “你这般怕我?”窦准的声音里陈锦君并不远,落在陈锦君耳朵里面,倒是显得颇为阴森。 陈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窦警长一般都喜欢这样和人见面的吗?” 窦准轻笑了一声,在这阴暗的环境里面他这一声叹息仿佛就在陈锦君的耳边。 陈锦君忍不住往一边移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皱起了眉头。 就在陈锦君心里好奇窦准把自己喊来干什么的时候。 陈锦君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被窦准揽在了怀里。 条件反射一般的,陈锦君立刻用手肘怼向窦准。 窦准一动不动,死死的抱着陈锦君。 陈锦君咬着牙,警告窦准:“放手!” 窦准的胳膊仿佛两条钢筋,把陈锦君禁锢在他的怀里。 让窦准有些意外的是,陈锦君的力气竟然出乎意料的大,如果不是窦准反应快,在陈锦君反抗的时候用上更强的力道,恐怕现在已经被陈锦君挣脱了。 他附在陈锦君耳边,意味深长的对陈锦君说:“东家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邵沛辰独独要把你送过来吗?” 陈锦君冷声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窦准轻轻一笑,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有所感慨,又像是自言自语:“太像了。” 陈锦君听着窦准在自己耳边的呢喃,知道窦准话里所说的相像意味着什么。 她实在是忍不住怀疑,邵沛辰真实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可是现在哪里有时间想这些,窦准在她耳边轻轻吹起,陈锦君只感觉自己的后背上一瞬间起了不知道多少鸡皮疙瘩。 陈锦君狠狠的咬了咬牙,凭着感觉,往后狠狠的踩了一脚。 窦准吃痛,紧紧箍着陈锦君的胳膊更加用力了。 这是陈锦君意料之外的,她本以为窦准吃痛之后会松开自己,可是现在却是弄巧成拙了。 “你比她年轻多了……”窦准像是呓语一般,在陈锦君耳边喃喃道。 陈锦君只感觉自己身后的窦准此时此刻已经不具备理智了,仿佛他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他对他亡妻的执念当中。 她赶忙对窦准说:“窦警长的妻子,现在在荣成医院的太平间安息,人在做,天在看,窦警长就不怕您的亡妻心寒吗?” 她在赌,赌窦准心里对他那个亡妻有愧疚,有怀念。 可是窦准的执念比比陈锦君想象中的更加深上几分。 他像是入魔一样,仔仔细细的嗅着陈锦君的颈间:“所以呢,你愿意替代她吗?” 这句话落在陈锦君而落里面,格外的毛骨悚然。 在那一瞬间,陈锦君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她两只胳膊往外撑,给自己手上的动作腾出空间,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小手枪。 挣扎着,陈锦君作势弯腰,把枪口抵在了窦准的小腿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随着这一声枪响,窦准终于松开了紧紧箍在陈锦君身上的手笔,陈锦君赶忙根据刚刚的记忆跑到了窗户边上,一下子拉开了窗帘。 整个办公室里面立刻明堂堂的,陈锦君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窦准。 门外的管家听到枪响,立刻打开了门,陈锦君从桌子的另一边赶忙绕开来,跑了出去。 “诶!” 管家看着陈锦君飞快离去的身影,伸手想要拦住陈锦君。 窦准捂着自己的小腿,摆摆手,示意管家让陈锦君走。 管家这才看到手上的是自家老爷,手忙脚乱的带窦准去医院包扎。 窦准倒吸着冷气,眼神变得阴郁了起来。 第235章 是她的安慰 陈锦君一路快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关上院子门的时候,捂着心口蹲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此时此刻,陈锦君的心里充满了后怕。 她起身跑到房子里面,拿起壁炉上面的电话,打给了邵沛辰。 邵沛辰悠哉悠哉地接起了陈锦君的电话:“喂。” “邵沛辰,你和窦准是不是有什么交易?”陈锦君顾不上和邵沛辰绕弯子,单刀直入地问他。 邵沛辰愣了一下:“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装了,我和窦准亡妻长的想像,你让我和窦准见面,安的是什么心?” “你说什么?”邵沛辰的声音拔高了几度,“你和他亡妻长的想像?” 陈锦君咬着牙:“别装了,这都是你打的好主意,邵沛辰我警告你,如果我安全回到雍州倒也罢了,我要是死在了荣城,你整个邵家的祖坟都不得安宁。” 电话对面的邵沛辰听着陈锦君压抑而又暴躁的声音,良久都没有说话,陈锦君继续对邵沛辰说:“窦准的腿中弹了,我干的,我留了他一条命,你还要谢谢我。”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面也带上了几分焦急的意味:“首先,我没有见过窦准的亡妻,因为我和他不过是泛泛之交,至于你打伤他这件事情,我来处理,算是我对东家受惊的补偿。” 听着邵沛辰的声音,陈锦君也稍微冷静了下来:“顺便给我弄张通行证。” 之前因为担心窦准监听电话,所以陈锦君一直以来都没有敢和雍州那边打电话,而现在的窦准应该在医院里面,至于这段通话内容会不会被窦准知道,陈锦君已经顾不上了。 照着现在的局势来说,她和窦准是对上了。 电话那头的邵沛辰答应得很快:“这次是我的失误,抱歉。” 陈锦君紧紧攥着电话的听筒:“抱歉有什么用?” 电话对面久久没有声音传来,就在陈锦君以为邵沛辰不愿意多说而发火的时候,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自己放在耳朵边上的听筒里面传来。 “不要急,实在不行就回雍州来。” 霍廷昱的声音落在陈锦君的耳朵里面显得格外的柔和。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刚刚还绷在弦上的情绪一下子安定了不少。 但是慌张和愤怒下去之后,随之涌上来的就是无尽的委屈。 在陈锦君看来,她在天南军校的这段时日里面,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去主导一场所谓的“风暴”了,但是弦师总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把自己沉浸在天南军校的学习当中,却是摆脱不了整个时代带给她的风波。 霍廷昱能够清楚地听到陈锦君不停吸鼻子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陈锦君不想让霍廷昱担心,赶忙回答。 可是霍廷昱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陈锦君那浓重的鼻音,啧了一声:“怎么可能没事?你在荣城人生地不熟的,我这些天都一直担心你被欺负了,你看,果然还是让我担心对了。”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 霍廷昱继续说:“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担心你的,我就应该想你在荣城风风光光的,这样的话,你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陈锦君被霍廷昱这话逗笑了:“你还真以为你想什么就能发生什么是?哪有这么灵的?” 霍廷昱听见陈锦君轻快的语气,心里的难受好上了几分,但还是继续开解陈锦君:“不信啊?” “不信。”陈锦君忍不住弯了眉眼。 “那你就看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想你在荣城的路一马平川,那些让你烦心的人和事都烟消云散。”霍廷昱说得十分豪迈,仿佛是在给自己手下的士兵做动员。 陈锦君噗的一声笑了,霍廷昱有些笨拙的安慰方式倒是颇为有用。 “那我先谢谢大帅的好意?” 她笑得眯起眼睛。 “不用谢,本帅举手之劳罢了。”霍廷昱也非常配合陈锦君。 “好了好了,把电话给我。” 邵沛辰不耐烦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点点头:“那我先把电话给邵大人了,有时间我就去荣城找你。” “哎?”陈锦君愣了一下。 但是没等陈锦君说什么,对面接电话的人变成了邵沛辰:“好了东家,现在我要和你说一些正事。” 陈锦君的语气立刻变回冷静自持:“好的,您说。” “我刚刚收到消息,只不过……窦准说的是,自己一不小心走火了。”邵沛辰的声音里面有着不可思议,随后转换为质疑。 陈锦君的直觉很是敏锐:“所以他明面上是不打算追究我的,对吗?” “看样子是的,不过我会给他找点事情做。”邵沛辰的声音逐渐压低,仿佛窦准已经被他拿捏玩弄在股掌之间了。 陈锦君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我可不希望被这种人拖延时间。” “还有,通行证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邵沛辰有些抱歉。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还要多久。” “五六天,军区的事情,我手头没有几个可用之人,要申请。”邵沛辰的声音有些无奈。 陈锦君不说话了,邵沛辰的的确确是刚刚回到民国政府高层,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可是说是排除万难了。 “行,只要能出去,等上几天也不算是什么。” 顿了一下,陈锦君想起来了一件事:“你能查到租界里面的事情吗?” 对面的邵沛辰愣了一下:“你要查什么?” “凯瑟夫·欧文。” 邵沛辰沉默了一下:“好,知道了。” “还有,不要让他来荣城。” 陈锦君补充了这么一句,邵沛辰应了一声,随后立刻挂了电话。 雍州官府里面,霍廷昱一脸严肃地看着邵沛辰:“咱俩做笔生意。” 邵沛辰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意料到霍廷昱会这么说。 不过邵沛辰还是很有兴趣听听霍廷昱要说什么的,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霍廷昱说下去。 霍廷昱顿了一下:“她在荣城过得好不好,仰仗的是你的权势。” “所以呢?”邵沛辰一时间不知道霍廷昱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廷昱啧了一声:“你觉得,扩大权势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彰显力量。” 邵沛辰毫不犹豫的说。 霍廷昱面无表情的盯着邵沛辰:“那就打。” 邵沛辰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对着霍廷昱点点头。 “好。”邵沛辰轻声回答,只不过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里面,蕴含着无限的杀机。 第236章 心里有鬼 一大清早,陈锦君皱着眉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难得的休息日,可是外面却是格外的吵嚷。 陈锦君按下心底的烦躁,走到了窗边,看向噪声的来源。 只见街上停着一辆医院的车,陈锦君愣了一下,然后瞬间清醒。 她跑下楼,喊来老锯:“那栋楼里面住的是窦准。” 陈锦君的语气里面满是肯定,因为她在那辆车的旁边看到了窦准的那个管家。 老锯显然是已经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对陈锦君说:“车里是窦准的亡妻。” 亡妻? 陈锦君瞪大了双眼,看向了那辆车。 老锯点点头:“窦准说是要把她接回来下葬,可是我夜里去看了一眼,那栋楼叶子里面有几台排风机。” “那是做什么用的?”陈锦君不解地问老锯。 老锯颇为江湖气的咧嘴一笑:“东家有所不知,可是瞒不过我,那就是医院里面用来制冷维持尸体不烂的。” 陈锦君蹙起眉头:“也就是说,窦准根本没有要把他那亡妻下葬的想法?” “是这样的。”老锯神情严肃。 毕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邻居在家中停尸之后,还能释然的, 陈锦君神情冷峻:“这窦准还真不是个东西。” 老锯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陈锦君回到了楼上,站在窗边看着对面的房子里面进进出出的人群。 到底,窦准还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正这么想着,陈锦君看到窦准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倒是人模狗样的,只不过右边小腿被陈锦君那一枪弄得走不了路,不得不拄着拐杖。 即使拄着拐杖,可是窦准依旧不慌不忙,端足了架子。 这么想着,正在下楼梯的窦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个抬头,正好和窗户后面的陈锦君对上了视线。 窦准看到是陈锦君正在盯着自己看,颇为礼貌地抬起手,冲着陈锦君招了招手,脸上的挂着让人看一眼就后背发寒的笑容。 陈锦君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不能有任何反应,不然就是示弱。 于是她横眉冷对窦准,甚至拿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枪,对着窦准晃了晃。 窦准脸上面具一样的笑容有些龟裂,看着陈锦君手里的手枪,他小腿上面的疼痛格外的强烈。 只不过窦准一贯以来的习惯让他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紧紧抿着嘴,走到了陈锦君的门前。 陈锦君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窦准一步一步远离他房子门前的人群,跨过马路往自己这边走来。 随着窦准离人群越来越远,再到走到陈锦君楼下的房门前。 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得阴森起来。 “老锯,给窦警长开门!”陈锦君喊了一声,随后自己也往楼下走去。 陈锦君站在楼梯上面,看着门外的窦准。 窦准拄着拐杖,看着陈锦君:“东家,拜你所赐。”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腿。 “窦警长就是爱开玩笑,这明明是您自己不小心擦枪走火了,怎么还要赖到我身上?” 陈锦君说得一脸正经,仿佛她对于窦准一瘸一拐的真实原因一点都不知道一样。 堵住狠狠地咬了咬牙,丝毫看不出来平日里那一副衣冠楚楚的正派模样。 “你还是祈祷自己不要落到我手里的好。”窦准死死地盯着陈锦君,赤裸裸地威胁。 陈锦君看向他身后的人群,缓缓走下楼梯,平视着窦准:“那我也要告诉窦警长,也千千万万不要落到我手里。” 窦准看着陈锦君,轻笑了一下:“你果然和她不一样,她很善良。” 陈锦君不屑地上下扫了一边窦准:“所以啊,她又何尝不是为了窦警长赎罪呢?” 她这话一出,窦准立刻变了脸色,阴狠地看着陈锦君:“你都知道些什么?”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清晨的朝阳下,笑意盈盈地看着窦准,声音却像是寒冬腊月的北风一样凛冽:“窦警长,人在做,天在看。” 窦准眯起眼睛,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知道的太多,活不长的。”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笑着看向了窦准。 窦准盯着陈锦君看了一会,别过脸去:“难得的休息日,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窦准拄着拐杖离开了陈锦君的大门门口。 “窦警长慢走,当心伤口。”陈锦君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说。 窦准顿了一下脚步,才继续往前走。 陈锦君切了一声,“砰”的一下把大门关上了。 声音之大,站在门后保护陈锦君安危的老锯都吓了一跳。 “东家,难不成这个窦准身上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陈锦君苦笑一下:“我也是在赌。” “啊?”老锯显然没有想到这是陈锦君自己的臆想。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哪个身上没有背着点脏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面走,讽刺地笑了一下:“我不过是诈了他一下,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威胁我了。” 随后,陈锦君站住脚步,对老锯说:“下次吴江他们送消息来的时候,让他们去荣城医院查一下,窦准发妻的死因。” 老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锦君捏了捏下巴:“还有,让人盯好了对面出入的人都是谁,尤其是窦准来的频率,时间,在里面呆了多久。” 对于窦准这样的人,陈锦君还是抱有一丝忌惮的态度在里面。 “对了东家,之前来人,送了个箱子。”老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谁送来的?里面是什么?”陈锦君好奇地看向了老锯。 老锯想了想:“那人没说,只是说是您要的东西。” 陈锦君接过不大不小的皮箱,里面躺着的是一张通行文书还有邵沛辰的通行证。 陈锦君掂了掂手里的箱子,只感觉重量不对劲。 灵光一闪,陈锦君熟练地拆开了箱子里面的隔层。 又是两把手枪。 “邵沛辰还挺上道。”陈锦君把枪放到一边,里面还有两排子弹。 老锯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陈锦君啧了一声:“还挺快,这不过几天,就弄到手了。” 她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通行证,收了起来。 第237章 荣城武馆 有了邵沛辰的通行证之后,陈锦君进出天南军校的管控区域格外的自由。 陈锦君坐在洋车的后面,问正在拉车的老锯:“以前的青红会难不成专门培养手下的人拉车不成?” 老锯憨厚一笑:“东家您说笑了,这不过就是我们之前在青红会最下面讨口饭吃的手艺罢了,多多少少啥都干过,自然也都会点。” 听老锯这么说,陈锦君难免想到了许凡明。 许凡明总是喜欢假扮成车夫在街头巷尾打探消息。 “那许帮主呢?难不成许家之前也让他去下面?”陈锦君好奇地问老锯。 老锯叹了一口气:“许帮主啊,他当年不受重视,如果不去做这些,恐怕更不受许副堂主看重,而且如果不是他这么肯吃苦,那闻老还有杜刑官怎么可能这么看重他?” 陈锦君点头点头,表示认同老锯的这个说法。 “到了,东家。”老锯把洋车停在路口,陈锦君眯起眼睛,看向了卢连寿和吴江曾经对自己提起过的,唐七爷的德昌武馆。 而此时此刻的唐七爷,正坐在擂台下面,看着台上的武馆学徒彼此较量。 陈锦君正要走进去,立刻就被人拦住了。 “小姐,这里是武馆,不是卖胭脂的地方。” 陈锦君目不斜视:“我来的就是德昌武馆。” “哦?”那人愣了一下,往后撤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边陈锦君。 陈锦君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直直的看向前方。 “你真的确定你没有走错?”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确定我没有走错,我要见你们唐七爷。” “你要见七爷?”那人皱紧了眉头。 陈锦君歪了一下头:“怎么,不可以?” 她冰冷的眼神落在拦着自己这人的身上,神情有些不悦。 陈锦君最是清楚他这种人心里面的想法,只要是自己稍微强硬上那么一点,那么他一定会去询问唐七爷。 说起来,吴江他们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拿到了通行证。 果不其然,那人半信半疑地看着陈锦君:“你找我们七爷干什么?” 陈锦君轻飘飘地说:“前来谢谢七爷的恩情。” 一听这话,这人不敢怠慢陈锦君,赶忙让陈锦君去武馆里面坐着,说自己这就去找唐七爷。 陈锦君笑而不语,跟着他走了进去。 她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自己能够见到唐七爷。 压低了帽檐,陈锦君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围。 只听得整个武馆里面回荡着叫好声,陈锦君不解,但是也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刚刚那个人喊自己进去。 那人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唐七爷身边,压低了声音:“七爷,外面有个女子要见您。” 唐七爷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当中,自己很少与女子打交道,而现在一个女子来到德昌武馆,指名道姓要见自己? 看着唐七爷疑惑的神情,门童对自己刚刚看陈锦君那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而下的判断开始摇摆了起来。 难不成……那个模样出挑的女子真的是在骗自己? 唐七爷看出他的脸色不对,若有所思地问他:“那位女子长什么模样?” 他抿了抿嘴,开始回忆陈锦君的长相。 “怎么,想不起来了?”唐七爷见他久久不说话,幽幽地问道。 “不是不是,七爷,她戴着一顶宽檐的帽子,看上去模样标致,个子比我高一点。”听到唐七爷颇具压迫感的问话,门童飞快地回答,生怕自己说得慢了一步就被唐七爷认为办事不力。 “哦?”唐七爷手上正拿着绢布缓缓擦拭着自己的那根花梨木拐杖,眯起眼睛自己在自己脑海里面回忆着符合门童描述的女子。 可是唐七爷印象里面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尤其还是一位年轻女子。 唐七爷边上的卢连寿突然凑了过来,指着擂台上面的那个人:“唐老七,这小子根骨很好,值得培养一下。” 随后,卢连寿立即发现,唐七爷并没有看刚刚那一场比试,而是露出了一脸思虑的模样。 “呦呵,这是怎么了,是谁能让咱们唐七爷这样愁眉苦脸的?” 卢连寿打趣道。 唐七爷把事情和卢连寿一说,卢连寿猛地站起身来,吓了唐七爷一跳。 “人现在在哪呢?”卢连寿看向了前来通报的门童,隐隐有些兴奋。 唐七爷不解地看着卢连寿:“你知道是谁?” 卢连寿啧了一声:“能是谁啊?那不还是我们东家吗?” 唐七爷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卢连寿:“你就那么肯定?” 卢连寿点头:“放心,不会出错的,除了她,谁还能摸到这里来?” 唐七爷将信将疑的对着门童挥了挥手,让他把陈锦君带进来。 陈锦君看到门童脸上带着笑意走回来的时候,心里就知道自己这是成功了,只不过,这速度,未免有些快的超乎陈锦君的预料了。 她不慌不忙的跟在门童后面,来到了德昌武馆后面的擂台下。 陈锦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唐七爷身边的卢连寿,心里瞬间就明白自己能够这么顺利的进到这里面来。 卢连寿看到跟着门童进来的人果然是陈锦君的时候,得意洋洋的看向了唐七爷。 而此时此刻的唐七爷没有功夫注意卢连寿的神情,他定定的看着走进来的陈锦君,有些出神。 陈锦君笑着对唐七爷打招呼:“七爷吉祥。” “陈东家。”唐七爷爷笑着看向陈锦君,仿佛他不是第一次见到陈锦君一样。 陈锦君对唐七爷熟稔的态度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倒是没有表现出来。 “东家是怎么来的?”卢连寿好奇的看向陈锦君,据他所知,陈锦君此时此刻应该在天南军校的军事封锁当中。 陈锦君对卢连寿晃了晃自己的通行证,卢连寿恍然大悟。 唐七爷轻笑了一声:“东家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也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到这通行证。” 陈锦君笑了一下:“说到底,在这整个荣城里面,谁也比不上七爷您手眼通天啊,军区那样的地方您的人都能进去,实在是佩服。” 唐七爷哈哈一笑,倒是颇为爽朗,他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我现在要是相近青红会,不还是要看您的一丝,我这就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唐七爷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乐乐呵呵的看着陈锦君。 第238章 和七爷的赌局 唐七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乐乐呵呵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挑眉:“哦?我听人说,七爷之前离开青红会的时候可是义无反顾啊。”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论起审时度势,现在这年头,我说第二,恐怕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唐七爷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陈锦君啧了一声,问道:“那么您就敢肯定,您的猜想是一定正确的吗?” 听到陈锦君质疑自己,唐七爷一点也不意外的笑了一下:“东家可知道,我当年离开青红会的时候,正是因为青红会大肆招人,我那个时候,就知道总有那么一天,青红会会被朝廷盯上。” “那你预料到的,也包括后来有人帮青红会渡过难关吗?”陈锦君问唐七爷。 “自然。”唐七爷脱口而出,但是下一秒,他看到陈锦君变了脸色。 “也不全是,只是不知道青红会不会完全消失,但是并不知道是谁会不顾宫里面的脸面出手相助。”他赶忙找补回来。 陈锦君皱紧了眉头,看着唐七爷的延伸里面带上了探究。 唐七爷被陈锦君看着,在这深秋时节,他的额头上面竟是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 陈锦君啧了一声,对于刚刚唐七爷的话,她觉得古怪极了,但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其中到底是什么问题。 “那在东家看来,荣城的未来会怎么样呢?”唐七爷转移了话题。 陈锦君想了想:“荣城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势力众多,容易出枭雄,也容易出丧家之犬,风险太大了。” “至于未来,一旦打仗,荣城有租界,到时候想必要么成为为数不多的太平城市,要么成为战争的发源地。” “七爷觉得,我会冒着失去所有的风险,只是为了赌那一半的太平?” “东家还是不信我。”唐七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摇了摇头:“我不是不信七爷,只是现在这年头,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多算计。” 唐七爷啧了一声:“说到底,东家还是对雍州的霍大帅抱有希望?” 陈锦君看向了唐七爷:“七爷的消息很是灵通嘛。” 唐七爷没有理会陈锦君的冷嘲热讽,皱了皱眉头:“东家要知道,咱们只见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我说这些,不过是不想让青红会的恩人就这么淹没在乱世里面。” “乱世?”陈锦君反问唐七爷,“七爷也知道现在是乱世,乱世里面,最忌讳的难道不就是过于在意人情吗?” 唐七爷愣住了:“东家,话不能这么说,乱世的人,那也是人。” 卢连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幽幽的来了一句:“东家,咱们本来也是要打算在荣城立业的。” 陈锦君点点头:“立业是立业,只不过,并不能像唐七爷说的那样,把整个陈家都迁到荣城来。” “我陈家,赌不起。” 唐七爷深深的看了陈锦君一眼:“东家的意思,我明白。”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擂台上,高声说:“继续!” 陈锦君低声问卢连寿:“这是在干嘛?” 卢连寿向陈锦君解释道:“这是有人踢馆,要抢这德昌武馆荣城第一武馆的名号呢。” 陈锦君挑眉看向擂台上:“那现在进行到了那一步了?” “决胜局。” 卢连寿看向了擂台,他也算是半个内行人,虽然不懂武馆上面的众多规矩,但是在武学上面的造诣是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的。 唐七爷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喊来了卢连寿, 在他眼里,这并不仅仅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踢馆,作为德昌武馆的主人,唐七爷还要在一次又一次的踢馆当中选出有潜力的人着重培养,所以特意喊来了卢连寿,就是要让卢连寿看看自己手下这些徒弟们的天赋。 眼见对面武馆的人已经走上了擂台,唐七爷越过掺半月,看向了卢连寿:“你觉得派谁比较好?” 卢连寿啧了一声,看向了一边德昌武馆的队伍。 他缓缓抬手,指向了那个在他第一次来到德昌武馆的时候,拦住他的年轻人:“就他了。” “他?”唐七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其实这倒也不怪唐七爷,是在这这个人在德昌武馆里面的物理并不高,但是胜在平时机灵。 卢连寿摆摆手:“看来你还是不信我,那就算了,你自己选。” 一听卢连寿说这话,唐七爷有些急了:“行行行,那就他了。” 卢连寿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那人走到卢连寿面前,对卢连寿和唐七爷鞠了一躬,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上了擂台。 “你就那么肯定他能赢?”陈锦君问卢连寿。 卢连寿笑的高深莫测:“东家且看着,这方面上,我卢连寿没出过岔子。” 想到年,卢连寿跟在老帮主身边,靠着自己的眼力功夫,给自己的队伍里面捞了不少好功夫的人手,老锯就是其中一个。 陈锦君饶有兴致的挑了一下眉梢,看向了唐七爷:“七爷,你刚刚可是犹豫了?” 唐七爷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相信他的眼光,实在是这小子平时不起眼,本门功夫也不到位。” “那这样,我赌他能赢。”陈锦君眼里含笑看向了唐七爷。 唐七爷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在这时候提出赌局:“东家要赌点什么?” 陈锦君啧了一声:“没想好赌什么,不如就七爷帮我查个人?” “东家要查谁?”唐七爷不明所以的问陈锦君。 陈锦君眯起眼睛,装作思考的模样:“这个嘛,我要查的人有点多,等到事后再告诉七爷也不迟,不是吗?” 唐七爷垂下眼睛,用力捏了捏手里的拐杖,良久才点了点头对陈锦君说:“好。” 陈锦君轻笑了一下,看向了擂台上面。 卢连寿在陈锦君耳边对陈锦君说:“他一定会赢的,他的下盘比对面那人的好上太多了,五个回合之内可能是劣势,越往后,他会越占上风。” 陈锦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台上。 一切都和卢连寿对陈锦君说的一模一样,那个不被唐七爷看好的年轻人开始的时候只能堪堪抵挡,但是慢慢的,他好像逐渐熟悉了对方的进攻路数,每一下都轻而易举的躲开并且反击。 唐七爷逐渐眯起眼睛,看向了陈锦君:“好,东家赢了。” 陈锦君满意的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七爷帮我查一下,” “窦准亡妻的来历。” 陈锦君压低了声音,对唐七爷说。 第239章 突如其来的婚事 唐七爷不可不除整个荣城独一家的地头蛇,不过几天,就帮陈锦君查到了陈锦君最想要得知的消息。 陈锦君看着手里关于窦准亡妻艳艳的死亡证明,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个窦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陈锦君忍不住咋舌。 一旁来送信的卢连寿不明所以地探头,陈锦君干脆直接把死亡证明递给了卢连寿。 卢连寿接过陈锦君手里的死亡证明,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炸毛了。 “这窦准还他丫的是个人?” 卢连寿看着死亡证明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艳艳的死亡原因 陈锦君摇了摇头:“我算是见到了什么是活着的衣冠禽兽了。” “那可是他老婆,还怀着孕呢,他不但不顾及他老婆不能同房,还这样对他老婆?”卢连寿气的脸色涨红,连带着说话都不利落了起来。 一旁的老锯听到自家大哥这样愤怒,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亡证明并不仅仅只是一张纸,唐七爷甚至贴心地附上了艳艳尸体的照片。 其实也不怪唐七爷把这样令人作呕的材料放进去,实在是艳艳死因奇特,医院那边把艳艳当作特例来研究。 只这一眼,老锯差点把自己肚子里面的隔夜饭吐出来。 “这窦准是个什么杀千刀的玩意?”老锯脸上的五官紧紧地皱在一起,甚至厌恶地看了对面那栋楼一眼。 “电话处理好了吗?”陈锦君对着壁炉上面的电话抬了一下下巴。 老锯摇摇头:“不行,会激怒窦准的。”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卢连寿:“回去往雍州打个电话,一定要告诉邵沛辰还有这档子事情,看看他要不要动手。” 她现在不仅仅担心自己的安危,也担心窦准发现自己做下的那些腌臜事情败露而不顾一切地撕咬。 “东家,窦准不住这边,只是喜欢每天到里面坐一会。”老锯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凝视着对面停放着艳艳尸体的房子,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先别惊动他。” 现在的陈锦君没有和窦准抗衡的资本,所以还是要等邵沛辰那边和自己配合,才能率先动手。 可是越不想遇到的人,偏偏就是会在想不到的地方遇见。 陈锦君坐在医院的走廊里面,等着雷义山带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雷义海看完医生。 一双皮鞋停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感到头皮发麻,顺着皮鞋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正是窦准那张看起来儒雅方正的脸。 “好巧。”窦准轻声对陈锦君说。 “我觉得不巧。”陈锦君面无表情,甚至还觉得有些晦气。 自己以后出门还是要向卢连寿学习一点,看看黄历的。 不然就会碰到窦准这种让陈锦君感觉浑身难受的人。 尤其是在陈锦君知道窦准是怎么对待他发妻的时候,陈锦君这种不适的感觉就愈发的强烈。 可是窦准并不知道陈锦均已经对自己的过往了如指掌了,依旧在陈锦君面前维持着他那一副深情的人设。 陈锦君只是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看着窦准的眼睛里面埋藏着厌恶。 窦准抬头看了看周围:“陈小姐在这里干嘛呢?” “等人。” 像是看出了陈锦君的不耐烦,窦准啧了一声,俯下身子盯着陈锦君:“陈小姐好像很是抗拒我?” 陈锦君不耐烦地瞪了窦准的一眼:“窦警长,我现在很忙。” 说完,陈锦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窦准吃了一个瘪,站在陈锦君面前,居高临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陈锦君。 就在这时,雷义山走了出来,看到窦准的时候愣了一下。 陈锦君余光看到了雷义山的鞋子,抬起头看向了窦准:“窦警长没有别的事情吗?”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 窦准哼了一声,走开了。 陈锦君看着窦准一瘸一拐的模样,不屑地撇撇嘴。 雷义山愣愣地看着窦准的背影,问陈锦君:“东家,那人就是窦准?” 陈锦君点点头:“是他,就是不知道他来医院干什么。” 雷义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愣了一下。 “怎么了?”陈锦君看到雷义山愣住了。 雷义山挠了挠头:“说不上来,感觉没啥好事。” 陈锦君啧了一声:“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事?” 雷义山也看过那一份惨烈的死亡报告,自然对窦准没有什么好的印象,直接点点头:“东家说的是。” “你弟弟的情况怎么样?”陈锦君向他询问起雷义海的情况。 “医生说了能治好,但是免不了需要一些时间,老毛病了,又是心病,不好治。”雷义山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没事,慢慢来。”陈锦君盯着窦准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让人跟上他,看看他来医院干什么。”陈锦君眯起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算计。 雷义山点点头。 陈锦君深深地看了一眼走廊的尽头,转身离开了医院。 没有等雷义山的人把那天窦准的行踪汇报给陈锦君,陈锦君就已经先一步得知窦准做了些什么了。 荣城晚报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民国警察局局长窦准即将迎娶法国伯爵的女儿。 看到报纸上面清清楚楚的铅字,陈锦君怔住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甚至喊来老锯一起看,才敢确定这报纸上面的信息是真的! 陈锦君一瞬间迷茫了,她实在是搞不明白,窦准怎么会和法国的伯爵走到一起,而且还要结亲。 可是,窦准亡妻艳艳的是尸体,还在自己对面的楼里。 陈锦君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了马路对面的那栋房子。 这些西洋人最是瞧不上汉人,这个伯爵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窦准? 更何况,窦准一向是以深情自居,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就爱上另一个人呢? 陈锦君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查,快点查。”陈锦君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了老锯。 老锯点点头,转身走了。 陈锦君把自己蜷缩在整个沙发里面,定定的看着路对面的房子,整个人陷入了防备的状态之中。 第240章 舞会上的口不择言 “老师,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凯瑟夫一脸忧郁地坐在窗边,撑着脑袋看向自己的老师。 他的老师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这一切,倒也是不算傻。” “可是我真的不想像我的双亲那样,和一个并不了解,没有一点爱的女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凯瑟夫橄榄绿的眼睛轻轻的眨动着,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你现在已经把一切都搞砸了。”他的老师从厚厚的书籍后面探出头来,瞪了他一眼。 “那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凯瑟夫摊了摊手。 “现在安娜小姐已经要和民国的那位窦警长成亲了,我的父母为此不允许我和您一起去上课了。”凯瑟夫不停地抓着自己那一头金发,直到把它们弄得格外凌乱。 老教授气得浑身颤抖,没好气地斥责他:“你当真是没有为你父母考虑过一星半点,你这样下去,你父母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都要白费!” “我……”开算符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老教授叹了一口气:“你这样不仅仅是对你父母不好,你也会给那位陈小姐,引来杀身之祸啊。”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凯瑟夫暴躁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现在说什么都只是徒劳,你应该想办法补救,而不是躲在我这里逃避事实!”老教授狠狠地拍着桌子,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颤又一颤。 凯瑟夫痛苦地捂着脸。显然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听着,现在没有你多想的时间了,你晚一秒都有可能对局势产生影响。”老教授皱着眉头,颇为严厉的看着凯瑟夫,他这个徒弟哪哪都好,文学艺术方面造诣极高,只是可惜了,在审时度势上面一窍不通。 凯瑟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停地大口喘气。 突然间,他一跃而起,吓了老教授一跳。 凯瑟夫拔腿往外跑。 “你干什么去?”老教授大喊,生怕自己这个学生去做什么傻事。 “我去找陈小姐道歉!”凯瑟夫一边大声回答老教授的询问,一边往外跑去。 而此时此刻,壁炉上面的电话铃声大作。 “喂?”陈锦君拿起电话,屏住呼吸。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邵沛辰有些苍老的声音。 “你应该看到报纸了,对。” “是的。”陈锦君仅仅抿着嘴唇,即使已经猜到了邵沛辰要说什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陈锦君在听筒里面听到了邵沛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暂时,不能动他。” 电话里面没有回声,陷入了沉寂。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锦君声音格外的平静,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么慌张。 就好像,错过了一个关键的机会一样。 “电话里面说不清楚。” 邵沛辰的意思陈锦均明白,电话里面不能说,他会让人给自己送过来。 陈锦君点点头:“好。” “先这样。”邵沛辰把电话挂了。 陈锦君听着听筒里面传来的忙音,叹了一口气。 “陈小姐,你在家吗?”外面传来了蹩脚的汉语声。 陈锦君看了过去,凯瑟夫站在门外,气喘吁吁地,凌乱的发型,看上去颇为憔悴。 “让他进来。”陈锦君把手里的听筒放了回去,缓缓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凯瑟夫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梯,站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熟练地用法语和他问好。 凯瑟夫惊奇的看向陈锦君,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可以用法语和他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只不过,这个发现并不能让凯瑟夫的心情好上哪怕一星半点。 陈锦君看出凯瑟夫的状态很糟糕,让人给凯瑟夫上了一杯茶。 凯瑟夫手里捧着茶杯,两只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陈锦君:“陈小姐,我想,我一定是要向你赔礼道歉的。” 陈锦君不明所以,挑眉好奇地看着凯瑟夫。 凯瑟夫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直直地跪在陈锦君面前。 陈锦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眼皮一跳,但是并没有动。 “你们汉人赔罪都要下跪,即使我不是汉人,也要如此,这是应该的。”凯瑟夫垂下了头颅,显得格外沮丧。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陈锦君抬起手,揉了揉一直突突跳的太阳穴,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凯瑟夫要说的事情,很有可能和窦准迎娶法国伯爵之女有关。 “陈小姐还记得我说的那一场舞会吗?”凯瑟夫的声音有些颤抖,微微仰头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揉着太阳穴点了点头。 “就是那场你没有答应我的舞会,我知道是我的母亲为了给我挑选妻子而举办的,然后,我为了表示拒绝,在舞会上面扫了伯爵女儿的面子。” 凯瑟夫愧疚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刚刚凯瑟夫说的全部都是关于他自己做过的事情,陈锦君并没在在这当中听到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除非…… “那个伯爵家的女儿,不过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喜好浮华,对文学,对艺术都嗤之以鼻,这样的人,我才瞧不上。” 凯瑟夫声音逐渐变低。 “我问的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陈锦君不悦地看向了凯瑟夫,自己才没有那么大的兴致听他在这里说他自己的品味。 凯瑟夫被陈锦君震慑住了,有些怯懦地用着奇怪的口音对陈锦君说:“我拿她和您做了对比……” 陈锦君揉着太阳穴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凯瑟夫橄榄绿的瞳孔:“所以,你在你的相亲舞会上,那我和伯爵女儿做对比?” 说着,陈锦君眯起的眼睛里面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凯瑟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陈锦君身上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来气,只能颤抖着点了点头。 陈锦君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而是冷笑一声,看向了一边:“好啊,当真是好极了。” 她切了一声:“这一跪,还真的是不屈了你,怎么就那么大胆呢?” 凯瑟夫不停地说对不起、抱歉。 陈锦君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所以呢,伯爵女儿是怎么和窦准搞在一起的?” 即使佛国伯爵和凯瑟夫的父母想要对自己动手,陈锦君不信他们不会顾及民国政府的存在和颜面。 可是如果这当中,加上了一个窦准,那么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凯瑟夫愣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晓的模样。 陈锦君看他的表情,就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陈锦君感到无比的疲惫。 老锯走了过来,附在陈锦君耳边低声说:“邵大人派的人来了。” “让他进来。”陈锦君不耐烦地摆摆手。 “那……”老锯扫了凯瑟夫一眼。 “没事,让他在这里。” 老锯点点头,把外面的人请了进来。 陈锦君眯着眼睛看向了走进来的人:“怎么是你?” 第241章 意想不到的投诚 严廿手里拿着那张和陈锦君已经翻看了无数次一模一样的荣城晚报,站在门口,大大方方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啧了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和鲁则以及何成一样,曾经都是祝委员长的手下。” “祝委员长死了。”严廿冲陈锦君笑笑。 “所以,你和邵沛辰搭上了?”陈锦君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严廿。 严廿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我和鲁则他们不一样,我手里没有城池,我一无所有。” “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陈锦君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看着桌子上的茶具。 而事实上,只有陈锦君自己知道,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完全冷静下来。 严廿看了一眼跪在陈锦均面前的凯瑟夫,已经知道全部经过的他并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对于严廿这样的人来说,凯瑟夫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一个喜欢逃避,没有担当的男人理所应当的行为。 “窦准与法国伯爵女儿的婚姻,是一个巧合。”严廿缓缓开口。 “巧合?”陈锦君眉头紧紧地皱着,一刻都没有松弛过。 “窦准去荣城医院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这位伯爵的女儿。” “真的只是恰好吗?”陈锦君并不相信这样的巧合,只不过见了一面,两个人就能立刻成亲? 严廿被陈锦君问住了,他也并不知道窦准在这背后到底有没有做什么手脚。 “还真的就是恰好,因为那天窦准去荣城医院,目的是拿回他亡妻艳艳的死亡证明,而遇见伯爵女儿安娜小姐,的的确确是个巧合。” 一道声音从严廿身后传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雷义山笑意盈盈地站在严廿身后,对陈锦君颔首致意。 陈锦君冲着雷义山轻轻点头:“艳艳的死亡证明?也就是咱们在医院碰到窦准的那天,他是为了拿艳艳的死亡证明?” “是这样的。” “那他怎么遇到的……安娜小姐?” 这是陈锦君想不明白的地方,在陈锦君看来,窦准这个民国警察局的局长,和租界里面居住的法国伯爵的女儿,没有任何可以联系上的地方。 “安娜小姐去荣城医院是有原因的。”雷义山意味深长地说。 陈锦君挑眉,好奇地看着雷义山:“什么原因?” 雷义山看向了跪在地上凯瑟夫的后背:“那还是要问问这位先生。” 陈锦君顺着雷义山的视线,把目光落在了凯瑟夫的身上。 凯瑟夫身体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陈锦君,带着哭腔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锦君也不催他开口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凯瑟夫,眼神格外的幽深。 凯瑟夫不停地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跪在地上抽泣着。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雷义山走到沙发后面,站在陈锦君身后,垂下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凯瑟夫。 凯瑟夫眼睛里面满是泪水,透过迷蒙的泪花,看到了雷义山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雷义山长了一张女相的菩萨脸,此时此刻脸上皮笑肉不笑,看上去让凯瑟夫心里莫名发寒。 “那要不,我替你说?”雷义山俯身,胳膊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探着头看着凯瑟夫。 “你说。”陈锦君才没有这个耐心等凯瑟夫自己说这些,倒是不如雷义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好过陈锦君久久地等待。 雷义山撑着沙发的胳膊肘用力,直起身来,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讽刺地觑着凯瑟夫:“口口声声说人安娜小姐不是你想要共渡余生的那个人,那你舞会之后都干了什么?忘了吗?还是……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凯瑟夫颤抖着身体,猛地抬头,直直地看着雷义山:“那都是家的,没有那样的事,不可能的。” 他的语速很快,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雷义山说出那天舞会结束之后发生的事情。 可是雷义山并不会受到他的影响,只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着凯瑟夫这辈子最后悔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 “那个舞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雷义山看向了窗外,此时此刻,天上正簌簌地飘落着雪花。 “一个多月之前?”陈锦君想了想上一次凯瑟夫邀请自己去舞会的那天,不正是自己开枪打伤窦准小腿的那天吗? “对,一个月前,欧文夫妇,也就是这位凯瑟夫先生的父母举办了一场舞会,目的就是为了给凯瑟夫先生找一位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夫人的打算,正是让他娶了伯爵家的女儿,可是凯瑟夫先生却是百般推辞,甚至拿安娜小姐和东家做对比,说着说着,安娜小姐就是哭着跑开了。” 雷义山缓缓地说着,仿佛那天舞会上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 “但是欧文夫人不乐意啊,得罪伯爵的事情,对于一个政客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欧文夫人就命令凯瑟夫先生去安慰安娜小姐。” 严廿接着雷义山说的话继续往下讲,随后,他看向了站在陈锦君坐着的沙发后面的雷义山。 雷义山知道这是严廿让他继续说的意思,看来这严廿还想试探自己对整个租界里面有多少了解的事情呢,这又何尝不是在为民国政府探听荣城江湖上面的事情吗? 雷义山隐晦地笑了一下,接着严廿的话继续说:“凯瑟夫先生自然是要上前安慰的,他再怎么说,也是靠着欧文夫妇在租界的地位,才能在整个荣城里面来去自如,自然不可能不听自己父母的话,只不过,这安慰着安慰着,就安慰到了床上。” 雷义山说着培训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盯着跪在地上的凯瑟夫看,反倒是一直死死地盯着严廿。 严廿面无表情地为雷义山补充上了细节:“然后,就被前来寻找的欧文夫人和伯爵夫人抓了个正着,两个人在床榻之间,好不快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锦君的反应,仿佛想要证实陈锦君是否真的像是邵沛辰在电话里面说的那样,她一点也不像一个柔弱的女流之辈。 “别说了!别说了!”凯瑟夫大声地喊道。 他跪在地上,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快速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够让自己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他摇着头,看向陈锦君,急于撇开这一切,“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啊!” 陈锦君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托着腮,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 “其实,发生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欧文夫人的本意,就连捉奸在床也是她带着伯爵夫人去的,毕竟,生米煮成熟饭了,想要娶一个伯爵家的女儿,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严廿讽刺地笑了。 第242章 卷入租界风波 陈锦君点点头,她知道严廿是什么意思,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并不算罕见。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母亲故意的?”凯瑟夫张着嘴,不停地摇头,对黑暗手段一无所知的他怎么可能想得清楚其中的关键呢? 但是这件事情,除了他凯瑟夫,其他几个人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尤其是陈锦君,一听严廿这么说,立刻看向了凯瑟夫:“我只问你,如果你娶了安娜小姐,算不算得上是高攀?” 凯瑟夫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理解陈锦君话语里面的意思。 “那我换个说法,如果娶了安娜小姐,欧文家能得到什么好处吗?”陈锦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凯瑟夫低下了头,想了许久,终于点点头。 “那就是了,”陈锦君点点头,看向严廿,“之后呢?” “之后?”严廿挑了一下眉头,垂眼看向了凯瑟夫,“这小子体格倒是不错,只那晚一次,安娜小姐有了身孕。” “哦?这不正好如了欧文夫人的意了吗?”陈锦君冷笑一声。 “可是安娜小姐和伯爵夫妇,都觉得欧文一家落了他们的脸面,让他们不得不把女儿嫁到他们家,所以,安娜小姐自作主张,去到了荣城医院打胎。” 雷义山对这件事情的了解也不少,尤其是,他是从江湖上面得到的消息,比之严廿的消息来说,可能不具备什么情报,但是胜在事事详尽。 “所以,她堕胎的时候,碰见了窦准?”陈锦君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 难不成真的就是一个照面,两个人就要立刻结婚了? 陈锦君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尤其是对于窦准这样的人来说,能够在发妻孕中强迫她行房,以及兴奋的时候殴打艳艳致死,直到艳艳的尸体都已经凉了大半,窦准才放过了她。 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一见钟情的时候? 不过只是对法国伯爵的利用罢了。 再者说,如果不是凯瑟夫整出来的这一档子破事,那么窦准也不会有这个机会迎娶安娜小姐,而打乱了自己和邵沛辰对窦准下手的计划。 想到这里,陈锦君眯起眼睛,阴森地瞪了凯瑟夫一眼:“你既然在舞会上面用我拂了伯爵的面子,那么对于伯爵来说,我和你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过是来荣城上个学,没想到反倒是惹了一身骚。” 听陈锦君说这话,雷义山看着凯瑟夫,脸上倒是平静无比,甚至还挂着笑容,只不过细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东家,要我说,不如把他直接送到伯爵家里去,撇清关系,和欧文夫妇站到对立面去,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雷义山语气淡淡的,说出的话落在凯瑟夫的耳朵里面显得格外的寒凉。 陈锦君突然抬手制止了雷义山的想法:“不行,再怎么恩怨,人家也都是一个国家的人,等到时候恩怨了结了,死的只会是咱们。” 她太熟悉这些玩弄权力的官员在想什么了,自己手里面的腌臜事,只能自己知道,其他人只要威胁到自己对权力的把控,那就只会是自寻死路。 雷义山听陈锦君这么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倒是严廿,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锦君一眼:“东家说得对,尤其是,窦准现在帮伯爵一家解决了他们女儿的问题,那么,伯爵就欠着窦准一个人情,动手之前,免不了要顾着这一点。”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锁着的眉头没有丝毫的缓解,她眯起眼睛思索着什么:“那伯爵,知不知道窦准对发妻做的那些事情?” 雷义山和严廿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陈锦君点点头:“先把之前那些材料都准备好了,虽然现在不是时间,但是总会用得上。”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对面的那栋楼,对身边的人说:“现在艳艳的尸体就在那栋楼里,窦准七天会来一趟,待上一天一夜。” “那尸体……”严廿看着对面那栋楼,只感觉到一阵阴森。 “后面的院子里面安了冷机,尸体不会坏。”老锯向他解释道。 即使这样,严廿还是感觉难以置信,一直往对面看。 陈锦君托着下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凯瑟夫,啧了一声:“膝盖疼吗?欧文少爷,一切都怨不得别人。” 凯瑟夫愣愣地看着陈锦君,不知道陈锦君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冒犯到我了,那就委屈一下欧文少爷了,”陈锦君冷笑一声,“老锯,带到地下室去。” 凯瑟夫还没有反应过来陈锦君说了什么,嘴直接被老锯的大手娴熟地捂住了,像是拖牲畜一样拖到了地下室。 “东家,你打算怎么处置?”雷义山问陈锦君。 陈锦君眯起眼睛在想着什么,良久,看着严廿说:“那就麻烦你,帮我把欧文夫妇约出来,关于他们儿子带给我的麻烦,我不能这么白白受着。” 严廿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做的。 陈锦君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严廿,留在天南军校当一个老师不好吗?非要卷进来?” 严廿知道陈锦君对他还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其实,严廿也不奢求陈锦君和邵沛辰能够百分百的信任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站队表态罢了,不然以自己曾经在祝洪手下做事这一点,就能让自己淹没在了现在的政局之中。 邵沛辰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就接受了严廿所谓的“投诚”。 他这样对陈锦君说:“我只不过是不愿意成为弃子,仅此而已。” 陈锦君点点头,明白了严廿的心思。 严廿转身,离开了陈锦君的住处。 陈锦君看向雷义山:“盯着他。” 雷义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东家?他不是邵大人的人吗?” 陈锦君哼了一声:“邵沛辰?能全信吗?” 雷义山露出了然的神情。 “窦准这段时间是动不得了,多查查他,尤其是男女方面。”陈锦君揉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随后,陈锦君摆摆手,示意雷义山可以走了。 外面的雪很大,陈锦君关上灯,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对面的窗户。 陈锦君素白的手指落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熨出一圈白色的雾气。 素未谋面的艳艳,你是不是也有无法说出口的冤屈? 第243章 找上门来的教授 陈锦君依旧是照常上课,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荣城的初衷。 终于下课了,陈锦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当她走出教室的时候,被人喊住了:“陈同学,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喊她的人正是凯瑟夫的老师,也是陈锦君理论课的老教授。 “您有什么事情吗?”陈锦君心里大致已经猜到了,这位老教授是为了凯瑟夫而来。 果不其然,老教授神神秘秘地拉着陈锦君走到一边,私下看了看没有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陈锦君:“那天他从我这里走了之后,说是要去找你道歉,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哦?您说的是谁啊?”陈锦君一脸听不明白的模样,迷茫地看着老教授。 老教授看着陈锦君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凯瑟夫不见了,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他说要去找你道歉。” 陈锦君面不改色地问老教授:“道歉?为什么要道歉?难不成,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说着说着,陈锦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老教授端详着陈锦君的表情,希望能够在陈锦君细微的表情里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可是陈锦君怎么会犯那么明显的错误? 老教授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陈锦君反倒是眯起眼睛看着老教授:“怎么,您怀疑他的失踪,和我有关系?” 听了陈锦君这话,老教授赶忙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锦君立刻追问:“那您是什么意思?” 她歪着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老教授。 老教授怔住了,他从没有想到,这个刚开始听不懂法语的陈锦君,不但能够短时间学会法语,而且,她看起来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学生那样简单。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老教授警惕地看着陈锦君,如果说刚刚只是怀疑,那么现在,老教授相信,凯瑟夫的失踪绝对和眼前笑得灿烂的陈锦君有逃不开的关系。 而事实上,陈锦君也没有打算对老教授隐瞒自己把凯瑟夫关押起来这件事情。 “解释?先生,我才是受害者。” 陈锦君神情严肃地看着老教授。 老教授语塞,他知道陈锦君说的没有错,这件事情不仅仅伤害了安娜小姐,也伤害了陈锦君。 而安娜小姐也有一部分为了家族的权力,至于陈锦君,则是纯粹的局外人。 他讪讪的点头称是,看着陈锦君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起来:“那你把凯瑟夫关押起来,难不成要和欧文夫妇为敌?” “为敌?”陈锦君摇了摇头,“您不需要管这些,先生只需要知道,我这个人呢,只希望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 说完之后,陈锦君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老教授站在原地,看着陈锦君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来到荣城有些年头了,而陈锦君却是他见过,手段最果决的人之一。 不得不说的是,知名政客欧文夫妇在第一时间都答应了陈锦君的见面请求。 严廿得到消息的时候,立刻赶过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锦君。 看来这对夫妇还是很看重自己这个并没有多大能耐的儿子的。 陈锦君啧了一声,对一旁的雷义山说:“去地下室告诉他一声,免得到时候说我陈锦君是拿他威胁他爹娘。” 雷义山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大步往地下室走去。 严廿问陈锦君:“您为什么要和欧文夫妇谈?这件事情的根源不是来自伯爵一家吗?” 陈锦君摇了摇头:“欧文夫妇和伯爵是敌对的,我和窦准是敌对的,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解释清楚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说完,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你去把饭店订上,就选在租界附近。” 严廿点点头,直接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又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楼房的窗户。 雷义山刚刚下到地下室,就看到了凯瑟夫面如死灰地坐在墙角,旁边还有这看守的人。 听见脚步声,凯瑟夫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雷义山走到他的面前,站住脚步,看着凯瑟夫。 凯瑟夫眼神涣散地看着地面,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多了一双鞋。 雷义山对凯瑟夫此时此刻的反应很不满意,啧了一声,跺了跺脚。 凯瑟夫被他跺脚的声音吓得突然回神,身躯猛地一震,木然地抬头看向雷义山。 雷义山虽然看着坐在地上的凯瑟夫,可是他也仅仅只是耷拉下来眼皮,一点也没有低头。 凯瑟夫认出了雷义山,眼神逐渐聚焦。 雷义山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看起来颇为纯良。 他对凯瑟夫说:“东家要和你爹娘见一面。” 凯瑟夫不知道雷义山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话,只能迷茫地看着雷义山。 雷义山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过来告诉你一声。” 凯瑟夫愣愣地点点头。 雷义山笑着对他说:“我觉得你呢,还是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不然呢,日后有你好受的。” 凯瑟夫看着雷义山,只觉得雷义山笑得格外慈悲,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又让凯瑟夫的内心饱受折磨。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凯瑟夫不停地念叨着。 雷义山眼里划过不屑,但是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容:“仅仅只是知道错了,不知道为什么错了,也不知道如何补救,仅仅是不停的道歉就可以让一切没发生吗?” 凯瑟夫看着雷义山的眼神逐渐开始变得呆滞,喃喃念叨着:“没有用的,没有用……” 雷义山看似善良的眉眼当中闪过一丝嫌恶,蹲下来和凯瑟夫平视:“有多大的能耐,就干多大的事,肚子里面有二两墨,脑子里面一斤的马尿,别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高高在上。” 说着,雷义山还拍了拍凯瑟夫颇为憔悴的脸蛋。 即使说着这样粗俗的话语,雷义山依旧是那一副怜悯众生的菩萨模样。 凯瑟夫明白了什么是老话里面说的“人不可貌相”。 可是现在回过神来,已经太迟了。 第244章 会面欧文夫妇 陈锦君站在包厢的窗户边上,看着一对夫妇从车上走了下来,挽着胳膊走进了楼下的大门。 “来了。” 说着,陈锦君慵懒地坐在了椅子上,显然是不打算给欧文夫妇好脸色的模样。 一旁的严廿看得着急:“这样会不会让他们以为东家没规矩?” 陈锦君冷笑一声,没有说话,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面,示意严廿噤声。 严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赶忙退到了一边。 他刚刚站稳,门就被拉开了。 陈锦君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对欧文夫妇上下打量。 她的打量很是直白,隐隐约约的,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欧文夫人,也就是凯瑟夫的母亲,这位法国知名的外交官看到陈锦君之后,第一反应也是上下打量陈锦君,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自己一向清高的儿子为之倾倒,甚至不惜和安娜小姐撕破脸。 她看着陈锦君大刺刺地打量着自己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看着陈锦君的眼神带上了鄙夷。 陈锦君自然也能看出欧文夫人对自己的鄙视,只不过对于陈锦君来说,她需要的正是这一份鄙夷。 “二位迟到了。” 陈锦君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座钟,然后看了一眼欧文夫妇,主要是看向欧文夫人。 根据严廿给自己的资料来看,欧文夫人的城府更深,也是凯瑟夫和安娜小姐被捉奸在床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欧文夫人不傻,自然能够看出陈锦君眼中的挑衅。 她抿了抿嘴,看着陈锦君,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对陈锦君说:“是我公务繁忙了一些,还请你不要计较这样的小事。” “小事?延误时间怎么能是小事?”陈锦君眯起眼睛,一副锱铢必较的模样,看得欧文夫人不停地皱眉头。 “这样吗?那你不会,要我向你赔不是?”欧文夫人皮笑肉不笑,看着陈锦君的目光逐渐变得压迫了起来。 陈锦君才不会在一她这样给自己施压的小把戏,现在二人是平等的对话,她陈锦君可不是凯瑟夫的什么人。 陈锦君轻笑了一声,看似善解人意,实则不依不饶:“我一直觉得,做错了事,道歉是最基本的事情,如果说您觉得您这不算是错了的话……倒也能理解,毕竟二位是外来人。” 他的表情看上去笑意盈盈,实际上眯起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话里话外都是在给欧文夫人挖坑。 欧文夫人是外交官,自然免不了面对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唇枪舌剑,可是那是建立在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真实目的的。 而现在,他根本不知道陈锦君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和陈锦君周旋。 “陈小姐这么说的话可就是我的不对了。”欧文夫人笑着打圆场,想要把陈锦君刚刚给自己挖的坑绕过去。 可是她并不知道陈锦君就是抱着撕破脸面的目的而来的。 “对啊,就是你的不对,难不成还是我的不对了?”陈锦君一脸鄙夷地看着欧文夫人。 欧文夫人变了脸色,橄榄绿色的瞳孔死死地瞪着陈锦君,如果她的视线是一把刀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的陈锦君已经死了几十次了。 欧文先生听不太懂汉语,只能朦朦胧胧知道大概意思,可是陈锦君这就是在和欧文夫人在说话的功夫下套,他听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只能用法语小声地问欧文夫人。 欧文夫人瞪了一眼陈锦君,随后用法语小声地对欧文先生吐槽陈锦君。 可是他们夫妇二人并不知道,陈锦君是能够听懂法语的。 陈锦君清清楚楚地听到,欧文夫人说自己不知廉耻还无礼。 她忍不住够了一下嘴角,实在是没有想到欧文夫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自己。 可是现在还不是陈锦君发作的时候,于是陈锦君故作懵懂地看向了欧文夫人:“二位在说什么呢?难道不饿吗?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吃我这顿饭啊?” 陈锦君这话一出,欧文夫人的脸色又黑了几分,看着陈锦君的延伸里面写满了敢怒不敢言。 陈锦君在请他们出来吃饭之前,礼数做得足足的,仿佛欧文夫妇就是她的头号贵宾,可是现在陈锦君明摆着就是一副泼皮无赖的做派,活脱脱一个刺头。 欧文夫人哪里对上过这种人,一时间只能用法语向她的丈夫小声吐槽,表面上还要附和着陈锦君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打太极。 随后,严廿赶忙安排上菜,生怕这饭还没吃,双方架就吵起来了。 饭菜上桌之后,陈锦君一口一口地吃着,丝毫不给欧文夫妇正眼,这让刚刚打好腹稿准备和陈锦君好好较量一番的欧文夫人吃了一个瘪。 陈锦君低头扒拉着盘子里面的食物,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悄摸摸地打量着对面的欧文夫妇。 一边吃着,陈锦君还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欧文夫人在向她的丈夫说了她对于自己的看法。 陈锦君忍不住冷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腰杆挺直,看向了桌子对面的欧文夫人。 “首先,还是要告诉您,我对你们欧文家,一点兴趣都没有,要钱没钱,要教养没教养的家族,在荣城待着干嘛?回到你们自己家里,想怎么作就怎么作,怎么还能把人丢到荣城呢?” 说完之后,陈锦君不屑地撇撇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欧文夫妇的鄙视。 欧文夫人气坏了,当下立刻就问陈锦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锦君摊开手,耸了耸肩:“什么都没有说啊?只不过想要提醒一下二位,在想着怎么和伯爵修复关系的时候,也好好想想你们的儿子。” 儿子?凯瑟夫? 欧文夫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瞪着陈锦君:这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陈锦君最不乐意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没有关系的话,为什么我的名声会在租界里面传得沸沸扬扬?” “这……”欧文夫人看着陈锦君不悦的神情,一时语塞。 陈锦君哼了一声,随后说了一句让欧文夫妇都瞪大了双眼的话。 第245章 西洋利剑 欧文夫人听到,陈锦君用标准的法语对自己说:“凯瑟夫已经来找过我了,我也很仁慈地没有让他回去面对你们。” 听陈锦君这么说,欧文夫人突然想起来,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凯瑟夫了。 看着陈锦君的眼神,欧文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你把凯瑟夫怎么样了?”欧文夫人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死死地扣着桌子的边缘,看着陈锦君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 可是陈锦君才不会惧怕来自欧文夫人的威胁,她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举起自己手边上的茶杯,隔着一整张大桌子向欧文夫妇举了举。 欧文夫人看着陈锦君这副模样,心里免不了犯嘀咕,此时此刻陈锦君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欧文夫人的预期。 她问出了自己心里面的疑问:“你真的只是一个学生吗?” 在欧文夫人的认知当中,一个学生,不应该有这样老辣的手段和果断的行动。 但是她关于陈锦君的情报是匮乏的,邵沛辰有意抹去了陈锦君在到荣城之前的经历,窦准都只能查到一星半点,更何况是住在租界里面的外国人呢? 陈锦君弹了一下手指:“倒也是没有把您的儿子怎么样,毕竟也是相识一场,也不好痛下杀手。”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欧文夫妇,陈锦君相信,凭他们二人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想要谈条件。 一切都和陈锦君意料中的一模一样,欧文夫人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严肃地看着陈锦君:“说说看,你见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想让我们做什么?” 陈锦君咧嘴一笑,拍手叫好:“夫人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要求,只不过,有一件事很关键。” 陈锦君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对欧文夫人说:“那就是安娜小姐和窦准的婚事。” 欧文夫人听到陈锦君提起安娜小姐和窦准的婚事,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面露难色地看着陈锦君:“你和那位窦警长有仇?” “有仇。”陈锦君一本正经地快速回了欧文夫人的疑问。 欧文夫人又顿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一个天南军校的学生,会和天南军校的校长兼督学有仇。 陈锦君盯着欧文夫人,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希望欧文夫人能够明白自己和窦准之间的恩怨:“我和窦准,不死不休,这样的说法,欧文夫人是不是能明白呢?” 欧文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对着陈锦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陈锦君刚刚话里面的意思。 陈锦君跳了一下眉梢对欧文夫人说:“夫人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欧文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需要我怎么做?” “等的就是夫人这句话。”陈锦君笑了,用手看清白了一下桌子。 “不瞒您说,我最近啊,总是做噩梦,去找了个先生给我算了算,说我这是有一劫,只靠自己根本过不去这道坎,需要一点其他的东西。” 陈锦君装作无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含笑看向欧文夫人。 欧文夫人对民国的了解很多,自然知道陈锦君说的“劫”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她想不明白陈锦君所说的其他东西究竟指的是什么。 欧文夫人斟酌着开口询问陈锦君:“你所说的,‘其他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呢?” 她刚刚问完,就看见陈锦君脸上露出了一抹艳丽到极致的笑容,犹如庭院中盛放的曼陀罗,美则美矣,却是有毒。 陈锦君笑着对欧文夫人说:“自然是,人命。” 说完之后,陈锦君面上带笑,一声不吭地看着欧文夫人。 欧文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锦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陈锦君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宁愿自己没有猜到。 “窦准和凯瑟夫,我取其中一人的项上人头,而我现在没有办法对窦准下手,而凯瑟夫又刚刚好地送上门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您说呢?” 陈锦君眉眼弯弯,只不过是一层浮于表面的笑罢了。 “你!”欧文先生听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当下立刻拍桌子站起来,对陈锦君怒目而视。 陈锦君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平静地看着欧文先生,调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二人愿意献身?” 欧文先生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他紧紧地咬着牙关,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暴揍陈锦君。 陈锦君摆了摆手,卢连寿立刻从陈锦君身后站了出来,站在了欧文先生和陈锦君之间的空地上,挡住了欧文先生想要打陈锦君的必经之路。 陈锦君没有给欧文先生任何一个眼神,转过头来看向欧文夫人。 欧文夫人比起她的丈夫更加冷静,并没有向欧文先生一样气急败坏地大发雷霆,反而是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陈锦君,试图找出解决办法。 可是陈锦君咬得很死:“窦准和凯瑟夫,您自己取舍。” 欧文夫人咬了咬牙:“窦警长。” 说完之后,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仿佛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怎么了?如果让比绝发现是欧文家动的手脚,杀了他们女儿的未婚夫,啧啧啧。” 陈锦君一边说,一边轻笑着摇头。 欧文夫人咽了口口水:“那什么时候放凯瑟夫出来?” “哦?”陈锦君跳了一下眉梢,好奇地看向了欧文夫人。 “放凯瑟夫出来?那可能就要等,都准死透了。” 说着,陈锦君摆摆手,让人把东西送来上来。 欧文夫人接过厚厚的文件袋,好奇地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欧文夫人立刻瞪大了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一旁的欧文先生见欧文夫人看得如此认真,也忍不住凑了过去,看向陈锦君给出的材料。 “陈小姐,你能保证里面所有内容都是真实的吗?” 欧文夫人神色严肃地看着陈锦君,眼睛里面还隐隐包含着怒火。 陈锦君点点头,她让人给欧文夫人的文件袋里面装着的正是有关窦准以往所做的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有了这些材料,夫人解决伯爵那边,等什么时候伯爵突出退婚的时候,我就立刻收了窦准的项上人头。” 陈锦君笑着说出自己的计划。 欧文夫人问了陈锦君一句:“如果伯爵不退婚,那么该怎么办呢?” 陈锦君反问她:“伯爵为什么会包容他?” 欧文夫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确实找不到理由反驳陈锦君,只能点了点头,收起来了手里的材料。 第246章 法国伯爵? 等欧文夫妇离开之后,严廿不明所以地问陈锦君:“东家为什么要这样套话,万一真的激怒了欧文夫妇,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锦君看了严廿一眼:“你觉得我那是在作死?” 严廿讪讪地摇摇头。 陈锦君哼了一声:“你这么想的话,能理解,不过是不了解欧文夫妇罢了。” “像他们这样的法国人,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我如果不打破这一点,恐怕这件事还谈不出来现在的结果。” 严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陈锦君的眼神里面逐渐带上了一份敬重:“那刚刚编出来的‘劫’?” “自然也是骗他们的,也不能算是篇,只不过欧文夫人对咱们这边比较了解,只不过了解了,也不能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更何况再怎么说,她也是凯瑟夫的亲娘。” 陈锦君一步一步地走在路上,严廿看着她的背影,只感觉有一种名叫运筹帷幄的气势笼罩在陈锦君的身侧。 有那么一瞬间,严廿明白了为什么邵沛辰要排除那么多的障碍把陈锦君塞到了天南军校。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对陈锦君产生误解的那个问题。 邵沛辰不让陈锦君参加最后的考核的原因,有极大可能是为了避免陈锦君考得太出色,而被民国政府里面其他有心人盯上。 正这么想着,严廿发现陈锦君已经走出去了好远,赶忙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的是,欧文夫人虽然平时算计凯瑟夫的婚事来谋取权力。 可是在事关凯瑟夫的生命问题上,欧文夫人办的事情倒是显得格外地道。 “伯爵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那些关于窦准的消息了,只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在意这些。”雷义山一脸严肃地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颇为意外地看了雷义山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安娜小姐已经怀孕了。” “可是那是凯瑟夫的孩子。”陈锦君皱紧了眉头。 “不管是谁的孩子,只要是他女儿肚子里面的,那就是他的外孙,只不过是要给这个孩子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爹罢了,时间紧迫,他又很大可能无视窦准做下的这些事情。” 雷义山抿着唇,有些担忧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笑了一下:“那可由不得他不信,除非,安娜小姐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用来拉拢人的手段,那样的话,我们谁都不能拦住窦准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听到雷义山的问话,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会才开口说:“这样的话,那就直接动手。” “啊?”雷义山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锦君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动手?”雷义山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对啊,动手。”陈锦君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表示雷义山刚刚没有听错。 雷义山有些错愕地看向陈锦君:“您这是打算撕破脸了?” 陈锦君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算是,只不过真的到了那一步,死的只能是他窦准。” 说这话的时候,陈锦君眼中迸发出了一股狠劲。 雷义山还是感到难以置信:“那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和民国政府杠上了?” “那又怎么样,还有邵沛辰呢,只要他人在雍州,那就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陈锦君垂下眼睫,笑得意味深长。 雷义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凯瑟夫呢?” 陈锦君有些意外地看向雷义山:“他?等窦准死了之后,我自然会把他放回去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言而无信。” “不然真的惹毛了欧文夫妇,那才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陈锦君算计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欧文夫妇查不到自己的底细,对自己还是颇为忌惮的,尤其是现在她的手里面还拿捏着凯瑟夫的性命。 只不过,再怎么说欧文夫妇也是知名的政客,在租界里面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真的撕破了脸皮,那么陈锦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和这些西洋人过上两招。 想到这里,陈锦君免不了叹一口气,对雷义山说:“所以,这一切最好和我预想的那样正常地走下去,不然就是一场残局,没有赢家的残局。” 雷义山愣愣地看着陈锦君,一对含情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此时此刻的他能够和陈锦君共情一样。 陈锦君看向窗外:“这雪下了三天三夜了,也不知道要盖住点什么。” 雷义山走到窗户边上,也看着外面簌簌而落的雪花:“东家,马上就要过年了。” 他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陈锦君怔住了。 “是啊,该过年了。”她像是感叹一样说道。 雷义山转过身来:“徐生让我告诉东家,码头那边的事情,他已经成功进去分了一杯羹了。” “哦?”陈锦君饶有兴致地看着雷义山。 这倒是混乱局势里面为数不多的喜讯了。 “这次倒是多亏了小世子,不然的话,徐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真正的进入荣城的码头。”雷义山有些感慨地对陈锦君说道。 陈锦君从雷义山的话里面才得知,徐生对码头这块大蛋糕无从下口,还是金揽岳出面,去荣城老城区也就是以往的京城贵胄逃到荣城的落脚处,找到了以往和恭亲王关系甚好的一位先生,才能让徐生成功在荣城的大码头里面分上一杯羹。 “倒是没想到他那一副小孩子心性还能有今天这样的举动。”陈锦君听完之后,颇为感慨地说。 “当年啊,他最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了,要不是老王爷逼着他,估摸着他现在也不会帮上我这个大忙。” 说着说着,陈锦君的视线又落在了自己家对面,那栋存放着艳艳尸体的楼房。 好像,自打窦准和安娜小姐的婚事传出来之后,窦准来到这里的次数倒是少了很多。 屋前厚厚的一层雪,没有任何的脚印,屋里的人,永永远远地躺在那里。 第247章 伯爵的沦落 “父亲,您找我?”安娜走进伯爵的书房,提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向自己贵为伯爵的父亲行礼。 她悄悄打量着伯爵的神情,发现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脸色并不好看,隐隐地包含着怒火的模样。 “父亲?”安娜试探地喊了一声伯爵。 伯爵抬眼看了她一眼,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沉声问道:“你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安娜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对自己不管不顾的父亲会这样问自己,只能低眉顺眼地回答伯爵的问题:“婚礼定在了他们的除夕那天。” “是他定的?”伯爵看向安娜,一双眼睛阴沉无比,让安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站在父亲旁边的母亲,母亲脸色也不好,紧紧地抿着嘴唇,大气不敢出步模样。 安娜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他说这是这边的传统,特意选择一个好日子。” “哼。”伯爵哼了一声,继续翻着自己手里的材料,蓦然在文件袋里面发现了一小打照片。 他拿出来定睛一看,脸色大变,随后又看向了刚刚自己手里面的那张纸。 安娜听见了自己的伯爵父亲加重的呼吸声,还有愈发蹙紧的眉头,心里隐隐感觉到了风雨欲来。 “这就是你找的好丈夫?”伯爵把手里厚厚的一打文件甩在安娜小姐的面前。 安娜一脸迷茫地抬头看着自己脸色通红的父亲,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他生气。 “自己好好看看,那个男的是个什么东西?”伯爵看着安娜那一副无辜的模样,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 安娜颤颤巍巍地捡起了耽罗在地上的文件,一张一张的看着。 随后,安娜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带着哭腔对伯爵说:“父亲,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父亲。” 伯爵强压着怒火看着安娜:“这是你自己选的男人,全家都没有你了解他,你现在说这些能有什么用?” “我……”安娜不停地摇着头,他看着自己愤怒的父亲,求助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伯爵夫人看见女儿哀求的模样,心都要碎掉了,赶忙走上前去,凑到伯爵身边,小声地说:“安娜也是不得已为之啊,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你还有脸说?”伯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把我的面子都丢尽了。” “安娜很优秀,错的是欧文家,对,都怪欧文和他的夫人。”伯爵夫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拼了命地把脏水倒在欧文夫妇身上。 “这话你在家里说说就得了,如果敢让外面的人知道,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伯爵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夫人。 伯爵夫人说到兴头上,有些不屑地撇撇嘴:“欧文家也是这几年才起来的,空空有个职务,连个爵位都没有,等欧文他们两个人死了,他们那个废物的儿子还不是乞丐一个?” 见伯爵看着自己,伯爵夫人说得更是开心:“要不然他们一家也不能够妄想那个凯瑟夫能够娶安娜不成?” “够了,别说了!”伯爵出口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伯爵夫人愣了一下:“我说得不对吗?” “对什么对?你也不看看现在,除了这个爵位,我们还剩下什么?” 伯爵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把自己心里面的气撒到了伯爵夫人身上。 “怪不得安娜会有今天这一步,还是离不开你的功劳啊。”伯爵恶狠狠地说着。 伯爵夫人也来气了:“什么叫我的问题?如果不是你当初不支持航海,我们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提到这件事情,伯爵身上的气势瞬间弱下去几分。 当年开始航海的时候,他就提出了不赞同,于是并没有进行资金上面的援助,所以被逐渐边缘化,使他原本就不大的职务更加的可有可无。 而欧文夫妇则是不然,他们对航海大力支持,所以现在在租界里面,欧文夫妇的实际地位是要比他这个伯爵要高上不少的。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不可能回到十年前说自己支持航海,于是只能靠自己的女儿去联姻。 但是偏偏凯瑟夫又是一个不受欧文夫妇管教的,他拒绝欧文夫人找来的这一桩婚事,并且在舞会上面公然扫了安娜的面子。 本来伯爵都已经打算了放弃走联姻这条路子,只是自己守着自己的爵位,能够给安娜找个好人家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就好。 祸不单行,安娜和凯瑟夫消失一个小时后就被伯爵夫人和欧文夫人捉奸在床,不仅仅只有两家的人知道,当时在场的还有很多其他太太,这件事情在租界里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除非凯瑟夫愿意迎娶安娜,不然安娜想要在租界里面找个好人家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偏偏这个时候,窦准出现了,他公然表示愿意娶安娜,而且他虽然不是法国人,但好歹也是一个警察局局长,也算得上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安娜嫁给他,倒也不算是吃亏。 可是今天他在自家门口的信箱里面发现了一个厚实的文件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关于窦准迫害发妻的所有材料,不仅仅有他发妻的死亡证明,还有一张又一张的尸体证。 伯爵是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娜娜也会变成和照片上面那具女尸一样的存在,仅仅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就几乎让伯爵整个人发疯。 “我不管怎么样,你不许嫁给他!这是送死!”伯爵对安娜大吼。 安娜低着头,一言不发,手里紧紧攥着刚刚伯爵扔到她面前的那些照片和文件。 “你别这样对安娜。”伯爵夫人见自己刚刚的话打击到了伯爵,忍不住自己的气势上来了几分,和伯爵叫板道。 这是伯爵夫人第一次这么顶撞伯爵,伯爵愣了一下,怒斥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难不成你希望安娜嫁过去,成为第二个艳艳吗?” 伯爵夫人刚刚也是一时气血上头,被伯爵这么吼了一嗓子,反倒是安生下来,唯唯诺诺地摇了摇头。 伯爵看到夫人服软,倒也是不打算和她这个妇道人家计较太多,他走到安娜面前:“你明白了吗?” 安娜紧紧咬着下唇,抬头看了一眼伯爵父亲严肃的神情,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你……”伯爵看出安娜的不情愿,抬起手,指了指安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 第248章 给鱼下钩 陈锦君坐在沙发上面翻着书,抬眼就看到了严廿走了进来,一边看书一边问他:“怎么说?” “安娜小姐不愿意退婚。”严廿的脸色算不好好看,很明显是这一点超出了他的预料。 陈锦君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之后继续看着自己手里面的课本。 “东家不觉得意外吗?”严廿好奇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抬眼看了严廿一眼:“为什么要意外?” “当初想的可不是这样啊。”严廿摊开手,耸了耸肩。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课本:“安娜小姐的肚子里面还有着凯瑟夫的血肉呢,医院那边说了,安娜的身体不好,如果打了这个孩子,以后很难有孕了,可是如果不打,那这个孩子,就需要一个父亲来让这个孩子合理合法。” “可是现在消息都已经在租界里面传开了,除了窦准,恐怕也不会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愿意接纳安娜小姐。” 说完,陈锦君看向了严廿:“能明白吗?” 严廿听陈锦君说完之后难免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究竟自己是陈锦君的老师,还是陈锦君是自己的老师。 但严廿还是能够明白陈锦君话里面的道理的,点了点头。 陈锦君继续说:“既然安娜小姐依旧会和窦准结婚,那么,婚礼定在了什么时候?” “除夕那天。” “除夕啊……”陈锦君啧了一声,“说实话,我还真的不想让安娜小姐的婚礼泡汤。”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窗外。 严廿顺着陈锦君痒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正是对面的房子,他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 “那要不……等婚礼之后?”严廿试探地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立刻摇摇头,果断地否定了严廿的想法:“只要礼成,窦准和伯爵便是一体的,我去招惹窦准,就是打伯爵的脸,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可没有这个把握和法国伯爵争高低。” “那是什么时候?”严廿问陈锦君。 陈锦君沉吟了一会,缓缓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上,隔着玻璃,看向对面的房子,仿若喃喃自语一样说道:“如果伯爵仗势欺人为难我,那我在安娜小姐婚礼上动手可就一点也不会手软了。” 严廿听到了陈锦君刚刚说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陈锦君回头,看到了严廿一副出神的模样,笑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伯爵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那么我也只能在婚礼前杀了窦准了。” 说着说着,陈锦君啧了一声。 严廿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陈锦君,没有说话。 陈锦君挑眉问他:“怎么了?” 严廿摇了摇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之后,严廿立刻往外走,陈锦君也不拦着他。 她站在窗户边上,默默地看着严廿的背影。 “东家这是要拿他当枪使?”老锯看出了陈锦君的用意。 陈锦君勾起嘴角,嘲讽地笑了一下。 “毕竟是邵沛辰的人,利用一下,心里也没有什么负罪感。”陈锦君见严廿走远了,又继续坐回了沙发上。 “那万一他不上套呢?”老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 “我也没指望他上套啊。”陈锦君脸上挂着笑容,只不过看得老锯心底发寒。 “当然了,如果他真的挑超强的了事端,那我也没有指望他能活着回来。” 陈锦君模棱两可的说法,让老锯一时间搞不明白陈锦君的真实想法。 但是陈锦君已经拿起了课本继续看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走到地下室看了一眼凯瑟夫。 为了不让凯瑟夫琢磨怎么溜出去,陈锦君让吴江拿来了许多戏文让凯瑟夫在地下室里打发时间用。 而凯瑟夫倒也是个怪人,前两天在地下室里面带着的时候,那叫一个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自打他看到这几折子戏文之后,整个人就容光焕发,每天捧着手里的戏文看个没完,时不时还问旁边的人这些文字真的能够唱出来吗。 也正是因为凯瑟夫一直抓着人问,老锯已经很久没有和凯瑟夫对过眼神了,怕的就是他上来就问自己关于戏文里面的问题。 可是老锯还是慢了一步,凯瑟夫已经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了老锯,那一瞬间,凯瑟夫眼前一亮。 他赶忙上前,拦住了老锯。 老锯面如死灰,尤其是他现在还不能对凯瑟夫怎么样,他毕竟是个人质,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用来和欧文夫妇谈条件的工具,多多少少不能按照以前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凯瑟夫。 凯瑟夫倒是兴致勃勃地看着老锯,指着手里面的那本戏文:“这个……”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锯就立刻打断了他:“等以后,你随便找个戏园子,带一箱子大洋,这些戏你随便听。” “不是……”凯瑟夫愣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 “我打来了荣城,就在这里呆着了,没见过你们荣城这里的戏园子。”老锯抬手打断了凯瑟夫想要说的话。 凯瑟夫闷闷不乐地瞪着老锯,像是在埋怨老锯一直打断他想要说的话。 他赶忙趁着老锯说话的空当,说出了自己打刚才就想问老锯的话:“这样的戏本子还有没有?我这些已经快要看完了。” 老锯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凯瑟夫是在问自己要新的戏文来看,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早说是为了这事儿啊,我还以为你又和前几天一样来着。”老锯摆了摆手。 凯瑟夫挠了挠头,表情很是复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刚刚老锯一直不让他说话这件事情。 老锯看凯瑟夫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不就是几个戏本子吗,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说完之后,老锯赶忙离开了地下室,生怕被凯瑟夫抓住继续问些什么。 凯瑟夫看着老锯有些仓皇的本应,颇为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老锯上楼的脚步声有些大,陈锦君看了他一眼:“怎么,他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老锯赶忙摇摇头:“不是,他嫌弃那些戏本子不够他看的,说什么再要一些新的。” 听完老锯说的话,陈锦君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只要他能活到窦准死的那天就行,不就是一些戏本子吗,让吴江找些新的就是了。” 第249章 艳艳的死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就要进了腊月,随着窦准和安娜小姐的婚礼日期越来越火爆,年节也快要到来。 时间越往后,越晚,越是有人着急。 “东家,要是这伯爵一直不动手,那咱们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都泡汤了吗?” 卢连寿在屋子里面焦急地走来走去。 陈锦君看了卢连寿一眼:“着什么急?时间还早。” “东家,不是我说,这马上就要进了腊月了,您要是再不急,咱们可就真要婚礼上动手了。”卢连寿急切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雷义山在旁边啧了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啊,那个严廿也不知道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莫不是被邵沛辰教唆了什么?” 陈锦君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些丧气话,除了自己让自己烦躁,没有任何的用处。” 说着,陈锦君眯起眼睛,就着昏黄的路灯,看向了路对面的房子。 “东家想的是?”雷义山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有些犹豫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头看向了刚刚从地下室上来的老锯。 老锯见陈锦君看着自己,扬了扬自己手里面拿着的东西:“dsjx,您让我准备的东西我准备好了。” 陈锦君点了点头:“先放地上。” “这是要干什么?”吴江看不明白,问了出来。 卢连寿看着地上一堆矿灯,还有一系列的翻墙钩爪,心里面隐隐有了预感。 卢连寿一语道破陈锦君的想法:“东家这是要去对面看看?” 陈锦君看着对面楼房的窗户,点了点头:“据我所知,窦准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我想进去看看他的发妻,艳艳。” 见陈锦君说得一脸认真,卢连寿点了点头:“难怪东家今天把我们喊来了。” “我先说一下,一会进去了之后,都小心着点,别留下什么痕迹,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艳艳的尸体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移到这里,最好能在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对窦准不利的东西。” 陈锦君神情严肃地说着。 周围几个人都点了点头,一行人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对面那栋房子的院墙外面。 老锯找好了着力点,熟练地把抓钩勾了上去,率先翻进了院墙里面,紧接着陈锦君也翻了进去。 雷义山身手很轻巧,仅仅只是用绳子接力上了个墙,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吴江也稳妥地翻了进来,随着人进来的越来越多,这个院子的小角落也藏不下那么多人,老锯刚刚迈出去两步,就发现了在一旁蹲守的护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在军区的看守下,窦准并没有在院子里面安排太多的人手,满满一院子制冷机的外机呼呼作响,吵得人头皮发麻。 “谁在那里!”护卫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在往这边赶来。 陈锦君摒住了呼吸,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面,看着正在往这边走的守卫。 守卫离得越来越近了,陈锦君已经握紧了手里的手枪。 “咚”的一声,最后收尾的卢连寿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正正好好地骑在了往角落靠近的守卫脖子上。 随后,那守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东家,跟在我们身后进去。”老锯娴熟地收起了钩爪,一旁还有人拿出了一把石灰膏抹平了钩爪的痕迹。 说着,老锯又是无比熟练地拿出铁钩,伸到窗户缝里把一楼的窗户勾开了。 陈锦君不由得开始好奇,老锯在进青红会之前,是靠什么谋生的。 老锯带着人先翻了进去,一楼屋子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 陈锦君紧紧跟在后面,看着老锯带着熟练地放到了一楼的守卫。 一楼没有什么特别的,自打陈锦君发现了窦准安装的那些窃听器之后,窦准手里那些专业的技术人士就调离了这里。 陈锦君拿着手电筒,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一楼。 老锯带着人把所有的守卫都挪到了角落里面。 “一楼没什么东西。”陈锦君压低了声音对卢连寿说。 卢连寿点点头,手里的手电照向了二楼。 “上楼看看?”雷义山也凑到陈锦君旁边问她。 陈锦君点了点头。 老锯刚刚到了二楼,就愣在了原地。 陈锦君跟在后面,好奇地看了过去。 二楼满满当当的存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即使是寒冬腊月的季节,二楼的温度也要比外面更加的寒冷。 陈锦君一眼就看到了停放在正中间的冰棺,里面躺着一个人。 雷义山也看到了冰棺里面的尸体,走到上面仔细地看了一圈:“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艳艳了。” 陈锦君也走上前去,打量着冰棺里面静静躺着的女子。 是陈锦君感到意外的是,艳艳身上并没有穿着寿衣,反倒是穿着一件时兴的洋装。 她第一时间看向了艳艳的脸,只是可惜,死人毕竟是死人,尸体也不可能永远保持活人时候的模样,艳艳脸上一件逐渐开始脱水,但是依稀能够看出她那清丽的容颜。 “和我像吗?”陈锦君没来由的问了旁边的雷义山一句。 雷义山皱着眉头,看了看冰棺里面的艳艳尸体,又看了看陈锦君。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 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什么窦准会说自己和她很相像呢? “打开吗?”卢连寿凑了过来,手已经搭在了冰棺的一侧。 陈锦君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卢连寿和雷义山一起,把冰棺的盖子抬了下来。 没有了冰棺的阻挡,陈锦君能够更好的端详艳艳的模样。 突然,陈锦君好像想到了什么,让卢连寿和雷义山都背过身去。 陈锦君伸手,轻轻拉起了艳艳的裙摆。 多有冒犯,但是我真的需要一个真相。 陈锦君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拉起了艳艳的裙摆。 艳艳的下体一片模糊,陈锦君皱着眉头仔细打量,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艳艳下体的伤口被缝合处理的痕迹,因为尸体没有自愈能力而显得有些可怖。 陈锦君皱着眉头放下艳艳的裙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雷义山听到陈锦君放下艳艳裙摆的摇滚版,转过身来。 陈锦君抿着唇,有些不确定的说:“我总觉得,艳艳的死因和死亡报告上面的并不一样。” “啊?”雷义山愣了一下,“怎么死的?” 陈锦君啧了一声:“不太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老锯挥了挥手,一旁走出来了一个人。 陈锦君记得她,是老锯这个队伍里面,仅有的一位女子。 她走到冰棺旁边,掀起艳艳的裙摆,仔细看了一圈。 等她看清楚了情况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第250章 来自伯爵的请柬 “发现什么了?”陈锦君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不过不知道她能从那些伤疤里面看出什么来。 “这是吞金而死,把东西取出来的伤口。” 女子压低了声音,但是在这安静的房间里面,每个人都能够听到她说了什么。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真的能够确定吗?” 女子用力地点点头:“我以前在沪平医院当过护工,见过他们怎么从人的尸体里面取出来吞进去的金。” 听到这话,陈锦君看向了静静躺在冰棺里面的艳艳。 “盖上。”她轻声对卢连寿和雷义山说。 陈锦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冰棺里面静静躺着的艳艳:“走。” 这次一行人直接光明正大的走了正门,溜回了陈锦君的院子里。 “你们去哪了?” 一行人刚刚进到院子里面,就听到了一个的声音,走在前面的卢连寿已经蓄势待发了。 “严廿?”陈锦君听出了他的声音,问出声来。 严廿背着光站在楼梯上,竟是让人没有第一眼看出来是他。 听到陈锦君说出严廿的名字,卢连寿刚刚紧绷的肌肉才松懈了下来。 “这么晚过来干什么?”陈锦君从后面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问严廿。 严廿站在原地:“出了点事情。” “怎么了?”陈锦君走上了楼梯,准备回到屋里。 不知怎么回事,严廿突然往左边错了一步,拦住了陈锦君的去路。 陈锦君皱着眉头抬起头,不理解地看着严廿。 严廿并没有解释自己挡路的原因,只是一本正经地对陈锦君说:“后天,租界里面,西方圣诞节,伯爵是要举办家庭宴会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宴会上面动手?” 陈锦君看着严廿,觉得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就在陈锦君要质问严廿的时候,严廿摇摇头:“不是,伯爵他……给您发了请柬。” 陈锦君愣了一下:“进去说。” 说着,陈锦君就要往台阶上面走,可是严廿依旧不肯让路。 “为什么要挡着我?”陈锦君犀利的眼神直直地看向严廿。 严廿愣了一下:“我……” 陈锦君用手里的手电筒挡开了严廿,走了进去。 严廿僵住了身形,拿着伯爵的请柬,跟在陈锦君身后走了进去。 陈锦君坐在沙发上面,看着姗姗来迟的严廿,愣住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严廿脸上一片红肿,明显就是被人掌掴的痕迹。 卢连寿刚刚走进来,也看到了严廿脸上的惨状:“呦,这下手可不轻呢。” 陈锦君眯起眼睛,盯着严廿脸上的红痕:“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严廿偏了偏头,藏起自己有掌印的那一边脸。 卢连寿啧了一声:“年轻气盛,嘴倒是硬气。” 严廿依旧抿着嘴唇,两只手捧着伯爵宴会的请柬,脸倔强地别到一旁。 陈锦君扬了扬下巴,卢连寿立刻把请柬拿给了陈锦君。 “来个人带他下去上药。”陈锦君摆了摆手。 等严廿下去之后,陈锦君看向了雷义山:“我觉得可能会和他拿到这张请柬有关系,你去查查。” 然后又看向了卢连寿,扬了扬手里的请柬:“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卢连寿摇了摇头:“租界不好进啊。” 陈锦君看了一眼手里的请柬,冷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把请柬对半撕开了。 “东家?”雷义山瞪大了双眼,一向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了惊慌。 他知道陈锦君为了和伯爵能有联系而给严廿下套的事情,所以和陈锦君拿到了这张能够和伯爵见面的请柬之后撕掉了请柬,到底还是让雷义山感到意外了。 莫说雷义山,一旁一向只听命令的卢连寿和老锯也都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看着陈锦君手里被撕成两半的请柬。 陈锦君倒是一脸不在意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让严廿在宴会前一天告诉伯爵,我不小心弄丢了请柬,没有办法参加宴会,等过几天,我单独请他尝尝上等佳肴。” 雷义山率先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东家觉得这是鸿门宴?” 陈锦君把自己手里撕得稀巴烂的请柬放在茶几上面,不屑地笑了一下:“难不成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咱们的手伸不到租界里,我进去那可能就是凶多吉少,虽然我确实是要激怒了伯爵,让我到时候揭穿窦准名正言顺,但是窦准也有可能在这场宴会上。” 陈锦君冷静分析道。 雷义山点点头:“所以,东家要把和伯爵结仇的场合,安排在咱们的地盘上?” 陈锦君笑了一下:“主动权当然要拿捏在自己手里才能够安心,到时候你带着世子,去京城抓几个名厨去,然后拜托唐七爷安排个地方,最好能多藏点人的那种。” 雷义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边,严廿已经上好了药回来了。 他看着茶几上面被陈锦君撕得粉碎的请柬,站在原地愣住了。 他嘴唇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陈锦君。 “东家是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没有用吗?”严廿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锦君揉了揉眉头,对雷义山说:“你跟他说。” 雷义山点点头,知道陈锦君是懒得说了,于是就把陈锦君刚刚说的那些方法重复给了严廿一遍。 严廿听完之后,虽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只不过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还是有些难以掩盖的失落。 陈锦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份失落,她对严廿的这一份失落有些不明所以。 严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找个好时间告诉伯爵的。” 说完之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头也不回地直直走了出去。 第251章 没留活口? 隔过一天,陈锦君接到了邵沛辰的电话。 “喂。”陈锦君拿起电话的听筒。 “东家不要太过分的,我的人不是你的工具!”即使隔着电话,陈锦君依旧能够听出电话对面的邵沛辰紧紧咬着后槽牙。 “你说的是谁,严廿吗?”陈锦君云淡风轻的问道。 邵沛辰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用这么理所应当的语气:“不然呢?你就说他去租界是不是你一手指使的?” 陈锦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啊,我不过是说了几种情况而已,至于怎么想,还是要看他自己。” 电话那头的邵沛辰安静了,他自然知道凭陈锦君的本事自然能够让严廿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邵沛辰看不出来陈锦君的伎俩,他冷笑了一声:“东家可要想好了,即使你现在在荣城,我也有办法知道您的一举一动。” 陈锦君轻笑了一声:“怎么,邵大人这是威胁我?” “我只是想告诉东家,做事情之前,先想好了再说。”邵沛辰没有否定陈锦君的说法。 陈锦君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屑:“之前,如果不是为了等你的消息,我早就对窦准下手了,现在哪还有他出来蹦跶的机会?” “所以,邵大人只需要无条件配合我在荣城的所有举动,不要给我添乱就好,至于窦准,我自己能够解决的。” 邵沛辰听完陈锦君说的话之后,安静了几秒:“东家一定要解决窦准吗?” “不然呢?我伤了他,他还能给我好过?”陈锦君反问邵沛辰。 邵沛辰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你知道窦准死了之后的后果吗?” 陈锦君啧了一声:“邵大人,我这又何尝不是帮了您一把呢?” “窦准死了,天南军校的校长和督学就空出了两个位置,到时候,你想塞谁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邵沛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东家这是在逼着我争权啊。” 自打邵文卓死在了邵沛辰的面前,邵沛辰就不愿意过多的沾染权力这种脏东西,可是现在看来,他不沾染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不会现在这个时候,邵大人还在想着怎么不牵扯自己?你既然已经拉拢了严廿,就不要再说什么不想争权的这种鬼话了。”陈锦君弹了弹指甲,语气里面带上了些许不屑。 “我现在,一时分不清,严廿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邵沛辰讽刺道。 陈锦君轻笑一声:“邵大人何必分这么清楚?您现在人在雍州,我在荣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还是要把握好分寸的啊。”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窦准这段时间为什么没露面?”邵沛辰声音里面蕴藏着压抑的愤怒。 “难不成东家觉得,这一切真的是天赐良机吗?” 陈锦君沉默了:“邵大人的意思是……” 邵沛辰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也罢,东家注意分寸,别真的被惹不起的人盯上了,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尽量,把窦准拖住。”陈锦君又嘱咐了邵沛辰一句。 她刚刚说完,邵沛辰那边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陈锦君默默地把听筒拿远了些,等着邵沛辰的回复。 过了许久,邵沛辰终于平复了自己心绪,沉声对陈锦君说:“拖多久?” 陈锦君一点都不犹豫地回答邵沛辰:“半个月。” 随之而来的是电话对面更加久的沉默,邵沛辰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好,半个月。” 随后,不等陈锦君说了什么,立刻挂断了电话。 陈锦君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听筒,啧了一声。 “东家,你说这都过去几天了,窦准手底下的那些人,为什么没有通风报信啊?”老锯趴在窗户边上,盯着路对面那户人家的大门。 陈锦君看了一眼对面的大门:“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是好事,只不过未免有些太诡异了,总不能被人打晕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那么任由我们进出。”老锯实在是好奇极了。 听老锯这么说,陈锦君也发觉出了不对劲:“这倒是城墙鞥狂e,你去对面看看,别是咱们下手重了,没留活口。” 说着,陈锦君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对面一直没有动静确实是奇怪。 如果说对面那些守卫醒了过来,确实不应该这么安静,难不成,他们真的没有醒过来。 事不宜迟,得到陈锦君许可的老锯立刻带着人,光天化日之下,悄摸摸地摸到了对面的房屋里面。 陈锦君站在客厅里面,看着老锯一行人真的溜了进去。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陈锦君知道老锯带着人去了对面,恐怕陈锦君也不会发现老锯一行人的踪迹。 陈锦君又忍不住在想,老锯和他这一队人的来历。 不一会,老锯就带着人回来了,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东家,没有一个活口。”老锯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活口?” 但是陈锦君随即反应过来,老锯说的是,对面那栋房子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确定不是咱们的人下重手了?”陈锦君看向老锯。 老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绝对不会。” 陈锦君嘶了一声:“那些守卫怎么死的?” 老锯想了一下:“看不到伤口,但是的的确确是死了。” “是氰化物中毒而死,看那些死人的脸色,是咱们当中的人动的手。”老锯身旁那个曾经在沪平医院里面当过护工的女子说道。 “是自己人下的死手?”陈锦君眉头锁得更紧了。 她开始回忆起那天夜里进入对面那栋房子的流程。 可是陈锦君想了好久,依旧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 “东家,现在该怎么办?”老锯担忧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捏了捏眉心,眼前突然一亮:“去把雷义山喊过来。” “雷堂主?”老锯疑惑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点点头:“就是他。” “不会……”老锯对于陈锦君的决定有些质疑。 在他们眼里,雷义山就是一个温良的公子哥,一点也不像是他的父亲也就是当年刑堂堂主“雷老虎”。 陈锦君瞪了老锯一眼:“我也没说是他,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 老锯张了张嘴,灰溜溜地去办了。 第252章 心狠手辣之人 “东家,您找我?” 老锯办事很利索,仅仅是过了一个午饭的时间,雷义山就已经到了。 陈锦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雷义山。 雷义山心里有些发毛,刚刚来的路上,老锯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多嘴问了一句老锯,老锯也只是摇了摇头。 眼看着陈锦君把老锯等人都赶了出去,雷义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说说,雷堂主。”陈锦君放下手里的茶杯,抬起眼皮,自下而上地扫了雷义山一眼。 “东家要我说什么?”雷义山脸上自始至终挂着悲悯天人的微笑,犹如庙堂里面供奉多年的菩萨一样,男身女相,好不慈悲。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陈锦君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对面那栋没有一个活人的房子。 雷义山自然注意到了陈锦君的这个眼神,呼吸一滞,低下头没有说话。 “雷堂主,你是青红会刑堂的堂主,这些规矩,难不成还要我一个外人教你?”陈锦君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雷义山。 雷义山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出声。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你说,如果被许帮主知道了这件事情,你还能不能活?” “再或者许帮主不知道,那卢连寿知道了能放过你吗?” 说得急了,陈锦君忍不住拍了拍茶几。 铛铛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面,如果不是陈锦君把老锯他们支出去了,恐怕现在老锯也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雷义山知道陈锦君这是在保自己,看着陈锦君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感激。 可是陈锦君现在正在气头上,才不会管雷义山领不领她的情。 雷义山笑吟吟地看着陈锦君:“我这也是怕东家引火烧身,毕竟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陈锦君见雷义山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那是十几条人命的问题。 雷义山耸了耸肩膀,一脸无奈地看着陈锦君:“东家要知道,这年头,谁的手里不沾上点血啊。” “不过东家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雷义山一边狡辩,一边问陈锦君。 陈锦君不悦地瞪着雷义山:“老锯他们不会动手,卢连寿一直站在我后面,上楼的时候又一直在我旁边,至于吴江……他没这个胆子。” “更何况,你没多久之前,才带着你弟弟去了一趟荣城医院。” 陈锦君说得很果决,雷义山认栽似的点了点头:“东家不愧是东家,我雷义山,服了。” 雷义山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刑堂的堂主,反倒像是一个饱读圣贤书的书生。 陈锦君一言不发地打量着雷义山,久久的沉默过后,才叹了一口气:“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盖过去?” 雷义山脸皮抖了抖,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做下这等血腥的事情被人发现了而自己还要想办法掩盖了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他需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上一个替罪羊。 雷义山眯起眼睛,脸上笑意加深,可是知情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在笑,只是他那一堆桃花眼笑起来倒是显得格外深情款款。 “东家觉得,严廿怎么样?” 雷义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不但独来独往,而且还不是自己人。 陈锦君沉默了,她想起午饭前邵沛辰给自己打电话所说的那些话。 “严廿是邵沛辰的人。”陈锦君对雷义山说。 “邵沛辰?等到了以后翅膀硬了,恐怕东家是控制不住他的,倒不如……” “现在就剪了他的羽翼。”雷义山眯起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阴险。 陈锦君愣了一下,看向雷义山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紧接着,雷义山感觉有什么东西冲自己飞过来了,条件反射一样的躲开之后。 茶杯砸到了他身后的墙上,碎了一地。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陈锦君紧紧皱着眉头,不赞成地看着雷义山。 雷义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陈锦君缓了缓自己燥怒的内心,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至少,我们现在和邵沛辰还是一条战线上面的,现在和他结仇,根本不是一件好事,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民国政府高层的探子在盯着我?” 陈锦君这一番说辞,说得雷义山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手挠了挠头。 “严廿,动不得。”陈锦君眼神坚定的看着雷义山。 雷义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东家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自己犯的事情,我自己抗。” 他紧紧咬着牙关,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要抗下许凡明怒火的模样。 紧接着,又是一个茶杯飞了过来,雷义山诚惶诚恐地抬手接住了,放回到了陈锦君面前的茶几上。 “想什么呢?你还有弟弟要照顾。”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给你压下去,下次有什么想做的,先和我提前说一声。” 雷义山愣了一下,随之就是面上一喜:“东家这是要帮我?” 陈锦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我不希望,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 “我明白了。”雷义山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在陈锦君没有看到的角落里,眼中闪过了一丝桀骜不驯。 陈锦君揉了揉额头,对雷义山说:“把地上东西收收,以后做事之前记得说一声,不要自作主张。” 说完之后,陈锦君叹了一口气,走上了楼。 雷义山蹲在地上,把碎瓷片一片一片地捡了起来,握在手里,面上带笑地离开了。 站在院子里面的老锯清清楚楚地看到,有猩红的鲜血从雷义山的指缝里面流了下来,悬在指关节上,欲滴未滴,格外刺眼。 老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看着雷义山的背影远去了。 第253章 三个人的宴会 此时此刻的窦准,已经被莫名其妙找上自己的民国督察搞得精疲力尽了。 “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过只是一个警察局局长而已,这么久以来都在天南军校,你们到底还要查什么?”窦准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整个人脸色涨得通红,一副气冲冲的模样。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窦准的不是窦准的那些手下,而是实打实的督察。 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窦警长还是乖乖呆在这里,等我们查完了,您也就可以出去了。” 窦准已经听到这个说辞很多遍了,他头疼地捂住了脑袋:“你们已经查了那么久了,到底还需要查多久?耽误了我的公务你们担得起吗?” “不好意思,窦警长,我们接到了举报,这是符合流程的检查。”为首的督察脸上挂着笑容,让窦准一时间挑不出错处。 窦准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搞了,可是窦准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是谁要搞自己。 陈锦君吗?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权力? 难不成是邵沛辰? 想到他,窦准自己就在心里摇了摇头,没有自己,邵沛辰不可能现在还在民国高层里面有上一席之地。 而邵沛辰也不可能因为陈锦君这么一个女人,就和自己翻脸为难自己。 所以,能够在这个时候给他添堵的,也就只有那几位觊觎他在天南军校位子的人了。 想到这里,窦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督察摆了摆手,闭上眼睛盘算着自己脱离督察之后该怎么还击。 而窦准不知道的是,陈锦君现在已经在利用法国伯爵的高傲,来谋划一场让窦准身败名裂的婚礼。 “到时间了,东家。”雷义山一袭得体的长衫,站在门外。 陈锦君点点头:“饭店那边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唐七爷知道了这件事情,特意多多安排了人手。”雷义山顺其自然地为陈锦君拉开了门。 听到雷义山这话,陈锦君顿了一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雷义山:“你都和七爷说了?” “东家,七爷毕竟算不上外人。”雷义山低声对陈锦君说。 他一边说,一边帮陈锦君提起了裙摆,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 陈锦君冷哼了一声:“雷堂主的心思不少啊。” 雷义山一脸不解的看向陈锦君,他知道陈锦君对人心是洞若观火,可是他是雷义山啊,他总不能不为自己和自己弟弟着想。 雷义山飞快地低下了头:“东家说笑了。” “我允许你有小心思,只不过,雷堂主那么聪明,自然也知道大局的重要,如果雷堂主坏了我的事……”陈锦君笑笑,没有把话说完。 “明白,脑袋搬家。”雷义山低声回答,仿佛不知道陈锦君是在警告自己一样。 陈锦君瞪了他一眼,抬脚上了车。 雷义山也上了副驾驶位,和陈锦君一起去见那位法国伯爵。 等陈锦君到达事先定好的地点时,那伯爵的车子也刚好到达了门口。 陈锦君刚刚下车,就和那位伯爵对上了视线,陈锦君脸上挂着理解的微笑,冲着伯爵点了点头。 紧接着,伯爵的车子里面,走出来了一位打扮得体,却又面容憔悴的女子。 正是安娜小姐。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娜小姐,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餐厅。 “父亲。”安娜小姐被陈锦君那一眼看得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靠近了自己的父亲。 伯爵眯起眼睛看着陈锦君的背影。 很美的东方女子,难怪能让那凯瑟夫·欧文为之神魂颠倒。 伯爵回头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安娜,也抬脚跟了上去。 “久仰大名了。”陈锦君用法语向伯爵问好。 伯爵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法语一样。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愣了一瞬间,立刻和陈锦君握了握手。 “我这次邀请伯爵来,就是为了和伯爵解释一下,凯瑟夫的事情呢,和我没有关系。” 陈锦君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和伯爵正好是面对面。 伯爵听完陈锦君的话之后,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陈锦君的法语说得的确不错。 只不过,她话里面的含义,让伯爵皱了皱眉头:“什么是和你没有关系?” 陈锦君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伯爵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和自己较真。 “伯爵先生,我的意思是,如果您要为安娜小姐的名节做打算的话,显然,窦准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比起凯瑟夫来说,他算不上良人。” 陈锦君慢慢地说着,随时注意着伯爵的脸色,直到看到伯爵的脸色在她提及欧文一家的时候几不可见地暗了下来,才不再继续说了。 可是伯爵已经被陈锦君的话语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至今记得,那天舞会结束之后,整个租界里面是怎么议论安娜的。 伯爵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安娜,又看了一眼陈锦君。 “窦警长这个人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评判,你已经破坏一次安娜的婚约了,现在还要破坏第二次吗?” 伯爵瞪着陈锦君,眼睛里面包含着不悦。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神色逐渐冷了下来:“伯爵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和我没有关系吗?” 伯爵看着陈锦君逐渐凌厉的气势,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陈锦君,仿佛陈锦君就是害了安娜的罪魁祸首。 对,这么一个东方女子,一定是会了巫术,用在了凯瑟夫身上,凯瑟夫才会在舞会上面不顾安娜的面子。 还有窦准,那个窦警长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不会被陈锦君的巫术勾引,于是她只能在这里挑拨离间。 一定就是自己想的这样。 伯爵露出了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仿佛自己已经看穿了陈锦君。 陈锦君垂下了眼睫,遮住了她眼睛里面浓厚的不屑。 该怎么说呢? 这个所谓的伯爵,果然是高高在上,把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来解释。 所以这也是陈锦君邀请他的道理,的的确确是要激怒他,让他把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这样自己才能光明正大地在窦准和安娜的婚礼上,给予窦准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看了一眼安娜。 安娜很是憔悴,看着陈锦君的眼神里面没有任何光亮。 第254章 偏偏要他? 陈锦君必须要承认,在看到安娜的那一瞬间,她确确实实心软了。 可是她身后还站着雷义山,陈锦君会心软,可是雷义山不会。 雷义山眉眼含笑,弯起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安娜,如同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陈锦君轻咳一声:“这次主要是为了给伯爵赔罪的,毕竟上次伯爵邀请我,可惜我临时有事无法赴宴,所以特地请您来尝尝我特意为您安排的饭菜。” 说着,一旁鱼贯而出一队侍女,个个手里都端着一个盘子。 “这些呢,是以往皇家御用的厨师亲手烹制的,还请伯爵品一品。” 陈锦君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安娜,发现安娜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带着浓厚的敌意。 敌意?陈锦君愣住了。 不过她也仅仅只是愣了那么一下,随即立刻恢复了平常。 她不知道为什么安娜要对自己有敌意,不过陈锦君可以理解安娜,毕竟凯瑟夫是因为自己落了安娜的面子。 即使这一切和自己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可是在世人看来,自己总归是难以逃脱这诡异的舆论漩涡。 这顿饭,是出自京城御厨之手,只可惜落在陈锦君的舌尖上,味同嚼蜡。 她心里非常清楚,安娜也不过是这件事情里面的可怜人罢了,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只能听从自己父母的管控。 陈锦君一时间难免出神地想着,如果自己的父母还在世的话,自己又会在哪里?又会不会遇到包容自己的霍廷昱呢? 想到这里,陈锦君有些爱怜地看了一眼安娜。 只不过陈锦君友善的眼神并没有让安娜感受到陈锦君的善意。 反倒是安娜更加死死地瞪着陈锦君了。 陈锦君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又是何苦怜悯别人呢? 只是在陈锦君低头的一瞬间,一把西式餐刀就冲着陈锦君这边飞了过来。 眼看陈锦君以及来不及躲开了,那把餐刀就要到达她的面门。 电光火石间,雷义山在陈锦君眼前抓到了餐刀。 仅仅只是一瞬间,雷义山的指缝里面又溢出了鲜血,滴在了陈锦君餐盘旁边的桌布上。 陈锦君突然举了一下手,看得伯爵既惊吓又迷茫。 惊吓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安娜向来胆小,此时此刻居然出手伤人,看来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给她带来了太大的压力了。 迷茫的是,陈锦君前来赴宴,她身边带着这样伸手的人不说,就是她刚刚那一个抬手,让伯爵看不出陈锦君的意图。 不过伯爵清清楚楚的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由得看向了雷义山的手,在看到了鲜血后,瞪大了双眼看了一眼陈锦君。 陈锦君猛地起身,板凳拖在地上,和地上厚厚的地毯发出闷闷的声音。 她居高临下地瞪着安娜,眼神里面蕴含着愤怒的风暴。 伯爵也站起身来,把安娜藏到自己身后。 陈锦君视线上移,看向了挡住安娜的伯爵。 “不过就是一个仆人,又没有伤到你。”伯爵轻描淡写地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来:“伯爵说话真有意思。”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雷义山指缝里面不断涌出的鲜血。 雷义山面上带笑,眯起一双桃花眼看向了安娜。 他这个眼神实在是算不上友善,可是落在涉世未深的安娜眼里,她只在雷义山身上看到了安慰。 雷义山看到安娜的眼神之后,就知道安娜是误会了自己的一丝。 那又怎么样呢? 她误会了,岂不是更好? 于是,雷义山脸上的笑容更是加重了几分。 “仆人吗?”陈锦君这次没有用法语,反倒是喃喃自语一样念叨着。 伯爵听不明白陈锦君到底在说什么,但是看她状态不对劲就对陈锦君说:“陈小姐,咱们扯平了。” “扯平了?”陈锦君眯起的眼睛里面酝酿着风暴。 伯爵点了点头:“因为陈小姐的原因,安娜的名声不好了,安娜说陈小姐无礼,是我管教不严,咱们,扯平了。” 陈锦君扬了扬下巴,示意雷义山摊开手掌:“伯爵请看,如果这把刀真的落在了我的脸上,那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这就是伯爵你所谓的扯平了?” 陈锦君死死地盯着伯爵,咬碎了一口银牙,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声音。 “说那么多干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卑劣的东方女人罢了,连带着她的骨血都是低贱的。” 安娜站起身看向陈锦君,眼睛里面满是不应该出现在她眼中的狠毒与傲慢。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说,我卑劣,我低贱?”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踏一步。 安娜看着陈锦君,脸上浮现出了轻蔑:“你不过就是一个只会抢别人男人的贱人罢了,怎么能和我相比?” “如果你希望得到我的宽恕的话,就要拿出你的诚意。”她原本憔悴的脸上此时此刻浮现出了丑恶的嘴脸。 “安娜!”伯爵大喊。 现在的安娜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安娜了,她变得如此的刻薄和额度,对仅仅是见过一面的陈锦君破口大骂。 陈锦君反倒是笑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安娜:“那安娜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你说的,诚意?” 见陈锦君这样问自己,安娜更是自得,以为这是陈锦君对自己的惧怕:“既然你毁了我的名声,我嫁不出去了,那你就把他送给我。” 说着,安娜指向了站在旁边的雷义山。 讲真的,这是安娜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虽然很可惜是一个东方男人,不过只要自己喜欢,还是能够勉勉强强给她安娜当个男宠的。 “男宠?”陈锦君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安娜这才羽柴村,自己刚刚把脑海里面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伯爵父亲。 此时此刻的伯爵只能支持安娜,不然父女离心的话,岂不是要让陈锦君看笑话? 更何况,他也觉得这些东方人,卑贱的到了骨子里面。 有那么一瞬间,陈锦君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么久以来在天南军校忙于上课,气势上面没有办法压倒别人了。 不过陈锦君已经被父女两人的想法气笑了,本来想的是激怒了伯爵,自己就能有理由过去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了。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居然成功地被安娜激怒了。 陈锦君看向了雷义山:“安娜小姐说的有道理,那不如,你就跟安娜小姐一起走。” 说完之后,陈锦君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娜,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雷义山低下头,笑了一下,他自然明白陈锦君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罢了,轻轻松松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到这里,雷义山又对安娜小姐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255章 伯爵夫妻不和 不得不说,雷义山的容貌拥有足够的欺骗性。 只要看安娜小姐失神地看着雷义山的眼神,就能看出这一点。 但是傲慢的安娜小姐不知道的是,雷义山这副菩萨一样悲悯的长相下面,掩藏的是一个狠辣卓绝的灵魂。 可安娜小姐看着雷义山,只有着满心欢喜,一点也没有发现雷义山眼底的嘲讽。 “你叫什么名字?”安娜用法语问过雷义山之后,才反应过来雷义山听不懂法语。 但是陈锦君刚刚走的时候,明显就是乖乖地把雷义山“送”给了自己。 随后,安娜小姐低头,看向了雷义山手心还在不断涌出的鲜血。 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绢,轻轻走上前,摊开了雷义山手上的那只手,把自己的手绢盖了上去。 雷义山也不说话,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说了什么,这位安娜小姐,也是听不懂的。 所以不如不说。 雷义山温和地看着安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友善。 如果是熟悉雷义山的人在这里,就知道这是雷义山惯用的,迷惑猎物的手段。 正如此时此刻的安娜一样,看着雷义山脸上的笑容,久久移不开眼。 在安娜眼里,雷义山就是一个被陈锦君欺负,但是依旧忠心耿耿的气势,尤其是看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安娜只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发热。 伯爵看着自己女儿痴迷于一个仆人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用法语问道安娜:“安娜,你真的想好了吗?不要忘了你和窦警长还有婚约呢。” 听到父亲提起自己和窦准的婚约,安娜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我可不可以不和窦警长结婚?我想嫁给他。” 说着,安娜把手指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虽然听不懂法语,但是却能从父女二人之间的互动里面看出一些端倪。 他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把手绢留在了安娜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洁白的手绢上面沾上了猩红的血迹,一如雷义山这个人一样,看上去无害而又低微。 听完安娜的话之后,伯爵愣住了:“安娜,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着,他一把拉住安娜,要把安娜带走。 走出去了两步,安娜回头看向了雷义山,雷义山站在原地,蹙着眉头,注视着安娜的身影。 安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冲动,直接甩开了自己父亲的手,转身拉着雷义山往门那边走。 伯爵咬着后槽牙,万万没有想到安娜竟然是铁了心要把这个陈锦君身边的仆人带回家。 不过看着安娜坚定的目光,伯爵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大庭广众面前落了安娜的面子。 也罢,等到了租界里面,怎么除之雷义山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就在伯爵这么想的时候,安娜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看着伯爵:“父亲,我不许您伤害他。” 伯爵看向安娜的眼神里面带上了难以置信:“安娜,你是当真?” 安娜抿着嘴,坚定地点点头,满脑子都是刚刚雷义山接住了她扔出去的餐刀,一脸笑容用安抚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像是,圣经中的大天使一样温暖。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安娜的想法的话,一定会质疑安娜对大天使的了解。 因为在众人看来,雷义山分明更像是寺庙里面的菩萨塑像一样,祥和慈悲。 可是安娜仿佛被猪油蒙了心一眼,满眼都是雷义山。 回到租界里面的房子之后,伯爵找到了他的夫人,也就是和安娜最为亲近的母亲。 伯爵夫人自然发现了女儿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自然也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所以,她十分清楚伯爵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和伯爵夫人想的一模一样,伯爵见到她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是怎么教育安娜的?” 伯爵夫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懒散地回话:“安娜现在已经这样了,不求她能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地度过以后的日子就好。” “不求大富大贵?”伯爵重复了一遍之后,来找自己的夫人怒目圆睁,“你的意思是我想用安娜谋取权力?你好大的胆子!” 伯爵夫人听到伯爵这样说,也忍不住怒火中烧:“你难道没有吗?窦准是个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可是你还要安娜往那个火坑里面跳!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如果是以往,伯爵夫人这样怼他,他也是忍忍就过去了,可是偏偏今天经历了那么多,让他这么久以来压抑的委屈和不满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你告诉我,安娜这样不就是有辱身份吗?这样子下去,恐怕被王知道之后,我这个爵位都要没有了!” 伯爵一边喊着,一边挥手把桌子上面的瓷器打碎了一地。 伯爵夫人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上一次伯爵发这么大火的时候,还是因为大航海的时候站队失败,他被迫带着妻女来到这片陌生的东方土地,而在私下里咒骂其他勋贵的时候。 伯爵夫人忍不住软下了声音,对伯爵好言相劝:“不说我说,不过就是一个下人,安娜喜欢就让她留着当个侍卫,安娜和窦警长的婚礼也要办,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能让安娜和窦警长在结婚之后,两个人互不干扰。” “你现在还在偏袒安娜,你知不知道,她今天把餐刀冲着那位陈小姐的眉心就扔了过去?如果陈小姐死了,那么安娜又要背上多大的流言?” “不过就是一个东方女人罢了,死就死了,你不是最瞧不起东方人的吗?怎么现在开始偏袒起来了?我明白了,你也和那个凯瑟夫一样,看上那个贱人了?” 伯爵夫人的声音尖锐极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伯爵,气得脸色通红。 伯爵听到她的话之后,忍不住一愣:“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看,被我说中了?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个都恨不得变了性子?”伯爵夫人得理不饶人。 “好好好,我不和你吵,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让窦警长能够理解安娜对那个仆人的喜爱。”伯爵摆摆手,转移开了话题。 说到这个,伯爵夫人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256章 盲眼翻译 “东家,您真的把雷堂主给了那安娜了?”卢连寿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雷堂主不会被那个法国伯爵给杀了,我看那人走的时候脸色可是不太好看。”卢连寿止不住地咋舌。 “雷义山啊,轮得到你我担心吗?”陈锦君撇了撇嘴角。 卢连寿愣了一下:“东家的意思是?” 陈锦君冷哼一声:“也就是安娜这样的小姑娘会以为雷义山是个好人。” 一听这话,卢连寿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东家是说,雷堂主被安娜小姐瞧上了?” 陈锦君点点头:“她那一把餐刀,确实吓得我够呛。” 卢连寿啧了一声:“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如果不是雷堂主,今天恐怕更麻烦了。” “对了,东家,您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啊,那安娜都要您的命了,您为什么还要留着她啊?” 说着说着,卢连寿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骨关节嘎吱嘎吱作响。 陈锦君坐在后座上面闭目养神,幽幽地说:“现在放过了,又不代表之后还会放过。”、 随后,车里面陷入了一阵安静。 许久之后,陈锦君像是感慨,又像是宣判:“安娜小姐,在雷义山面前,那不过就是草笼子里面的蛐蛐罢了。” 然而陈锦君没有意料到的是,雷义山不仅没有死在伯爵手里,反倒是在伯爵夫人的劝解之下,成功安排他在安娜身边。 伯爵对此伯爵夫人的安排很是不理解:“你这是要干什么,本来安娜就要结婚了,你这样往她身边安人,到时候窦警长知道了,安娜可怎么办?” “哎呀哎呀,”伯爵夫人不在意地摆摆手,“自从那天舞会之后,安娜已经很久没有笑了,我这不也是想让她开心一下吗,再说了,万一咱们一拦着,安娜一个想不开……到了那时候,才是真的得罪了窦警长。” “这……”伯爵指着楼上安娜的房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好了好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和欧文家掰扯掰扯呢。” 伯爵夫人按着伯爵的肩膀,把他挪到一边。 伯爵放下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摇了摇头。、 而此时此刻的雷义山,正在满脸笑意,柔和地注视着安娜。 安娜被雷义山温柔的眼神迷住了,就连自己手里面给雷义山拿的药都忘了递过去。 雷义山伸出手,拿过了安娜手里面的药,看向了自己的手,又看向了安娜。 安娜见雷义山明白自己的意思,赶忙点点头。 雷义山浅笑着,把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伸到安娜面前,显然是想让安娜为他换药。 安娜哪里为别人换过药啊,她一向是娇生惯养的在家里,不然也不能因为舞会上面那件事情就一直萎靡不振到现在。 但是雷义山就板正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眼神里面满是期待。 安娜是多么的渴望有人能陪着自己啊,哪怕,来得并不光彩。 她抿了抿嘴,笨拙地帮雷义山解开他手上临时缠着的手绢。 布料离开伤口,干涩的生痛,可是雷义山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挂着笑容。 安娜皱褶眉头看了一眼雷义山手上狰狞的伤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雷义山觉得表情。 可是雷义山对于这点疼痛并不在意,反倒是趁着安娜看自己表情的空当,悄悄地缩了缩手掌。 随后,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伤口,上面还有瓷片扎伤的痕迹,只不过配合上刚刚餐刀划出的伤口,反倒是显得更为凄惨。 只见安娜笨拙的上药,雷义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可是专心为雷义山上药的安娜并没有发现雷义山的眼神。 等安娜抬头看向雷义山的时候,雷义山又是那一副和善的笑容。 安娜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一定是被那个卑劣的东方女人给奴役了,不然也不会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想到这里,安娜看向雷义山的眼神里面更是带上了几分心疼。 雷义山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安娜抬起头:“是翻译来了。” 是的,安娜为了能够和雷义山说上话,特意去求着母亲要了一位特殊的翻译。 雷义山微微一偏头,正好看到了门外的翻译。 奇怪的是,翻译身边,还有一位搀扶着翻译的女仆。 雷义山视线上移,正好看到了女子眼睛上面蒙着的纱布。 瞎子? 雷义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安娜发现了雷义山看翻译,一下子忍不住了,直直地走上前去,挡住了雷义山的视线。 雷义山不动声色地错开了些许,发现这个翻译比一旁的女仆矮上些许。 莫不是…… 雷义山有个想法,他顺着翻译的身形往下看过去,只见她是坐在椅子上的,长长的女仆裙盖住了椅子本体,只能在裙摆处看到露出来的轮子。 女仆把翻译推到了房间的角落里面,就出去了。 “她是我向母亲请求来的翻译。”安娜向雷义山解释道。 他说一句,那个坐在角落里面的翻译就向雷义山翻译一句。 雷义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向安娜点点头。 安娜的手揪着裙摆:“那个,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雷义山依旧是那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对着安娜笑得格外温暖。 看着雷义山的笑容,安娜忍不住红了脸,抿紧了嘴角。 可是安娜并不知道,在自己看来人畜无害,温柔忠诚的雷义山,确实陈锦君带到荣城来的那么多人里面,最为恐怖的一个。 倒也不是因为雷义山的武力有多么的高,也不是说他的手段和许凡明一样层出不穷。 雷义山是那种,看似悲悯天人的善良,但是杀人果断。 雷义山抬起头,看向正在笨手笨脚地给自己包扎着伤口的安娜:“安娜小姐,你和窦警长,是在医院认识的吗?” 听到雷义山这样问自己,安娜很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只好点点头:“我和窦先生的确是在医院认识的。” 雷义山抿了抿嘴唇,一副不忍心的模样:“那天,我也在医院。” 第257章 雷义海的病情 安娜愣了一下,没有明白雷义山是什么意思。 雷义山放松自己的眉眼,让自己看上去无比的深情:“我的意思是,也许那天,没有窦警长的话,应该是我和你遇见。” 安娜愣愣地看着雷义山,红晕从脖子爬上了耳侧。 雷义山继续沉声说道:“所以,安娜小姐能够明白我的一丝吗?” 一旁的翻译静静的坐着,一字一句地把雷义山的话翻译给了安娜听。 安娜听完之后,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 雷义山眉眼含笑,看向安娜的眼睛如同一块温润的黑玉。 安娜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你为什么回去医院呢?” 雷义山怔了一下:“我弟弟,在荣城医院就医。” 安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雷义山,匆匆地说:“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你一定要等我。” 雷义山点了点头:“那我能出去走走吗?” “你要出去?” 听到雷义山想要出去,安娜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在她看来,陈锦君把雷义山给了自己,那么此时此刻的雷义山就是自己的所有物了。 雷义山一看安娜的表情,就知道安娜在想什么,赶忙说:“我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我不会走的。” 说着,雷义山看向安娜的眼神格外的诚恳。 安娜想到了什么,犹豫着点点头。 随后,雷义山目送着安娜走了出去。 可是雷义山并不知道,安娜要去的地方是荣城医院。 自从见到了雷义山之后,安娜决定,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哪怕最后自己真的要和雷义山一起远走高飞,那么这个孩子,也就当她留给父母的念想了。 于是,这次的安娜格外配合给自己做产检的医生。 离开了医生那边,安娜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面,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当时和窦准遇见的地方,她想到了自己当时蹲在这里痛哭流涕,是窦准给了自己一个手帕。 而窦准,也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并且表示要照顾自己。 走投无路的选择,绝境之中的光。 安娜看向了窗外,光秃秃的树干,还带着零星的落霜。 没有什么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 安娜这样想。 父母会因为自己的名声,以及自己能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而疏远自己,她满心期待母亲口中的未来丈夫,也就是凯瑟夫,也因为陈锦君那个贱人而对自己置之不理。 哪怕,凯瑟夫已经和自己做了男女之事。 哪怕,自己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属于凯瑟夫的孩子。 安娜不喜欢这个孩子,她认为,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累赘。 但是也因为这个孩子,安娜才始终坚持活下去。 可是…… 安娜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色,手忍不住搭上了自己的小腹。 如果说,自己真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那么凯瑟夫会不会把他夺去? 安娜一点也不敢去想这些事情。 她瞪圆了眼睛,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对,还有雷义山。 安娜眼前一亮,他说过不会离开自己的。 但是好巧不巧,安娜又想起来了陈锦君。 雷义山是自己从陈锦君手里“夺”下来的,如果说,陈锦君不死心,或者是雷义山也要因为陈锦君而离开自己的话,这样的结果,是安娜不能承受的。 不行。 安娜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慌乱了起来。 她匆匆地跑下了楼去,一边跑一边告诉自己不能让雷义山也离开自己。 那么怎么留住雷义山? 安娜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想起来了,雷义山刚刚和自己说过,自己和窦准相遇那天,雷义山也在荣城医院里面,因为,他的弟弟在荣城医院就医。 如果,能够让雷义山永永远远的留在自己身边的话。 想到这里,安娜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医院的负责人问道:“能帮我查一下,雷先生在哪里吗?” 医院的负责人认得安娜,立刻点了点头,帮安娜找到了雷义海在医院里面的病房。 安娜按捺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内心,往雷义海的病房赶去。 而此时此刻在租界里面的雷义山,将会后悔自己告诉安娜自己弟弟在荣城医院这件事情。 安娜推开了雷义海的病房门,雷义山的已经吃了药,躺在病床上面睡着了。 安娜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雷义海。 不得不说的是,雷义海的模样实在是和雷义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如果不是一旁的病历本上面写着雷义海的名字,安娜也不敢确定躺在病床上面的这个人正是雷义山的弟弟雷义海。 “带走他。”安娜对自己的侍卫吩咐道。 医生为了压制住雷义海的病情,给雷义海开的药都是强效药。 在安娜带走雷义海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些强效药,雷义海并没有醒过来。 不过雷义海醒过来了也不能怎么样,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好了一点,可是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在安娜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雷义山已经在租界里面找到了唐七爷安插好的人手,把消息传向了租界外面的陈锦君。 回到租界的安娜兴冲冲地把雷义海安排在了地下室。 只不过,安娜带回来雷义海,更多是想,把雷义海当人质。 看着仆人们把雷义海安顿好了,安娜拍拍手:“去把他含下来。” 雷义山听到安娜在找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安娜要把自己喊到地下室。 “安娜。”雷义山看着安娜的背影,喊了她一声。 安娜回头看向了雷义山:“你来了。” 雷义山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一些不妙的预感在他看到安娜面前那张床上面躺着的人时,彻底的落实了。 “安娜小姐这是要干什么?”雷义山低下了头,掩盖住自己眼底的风暴。 安娜看着雷义山,笑得很是灿烂:“这样一来,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看着安娜脸上的笑容,雷义山怔了一下:“你这是要把他当人质?” 天知道雷义山的心里有多么的愤怒,他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暴虐,努力不让自己对安娜动手。 可是安娜却一本正经对他说:“我这也是怕你想你的弟弟,再说了,难道没有你弟弟,你就不会留在我身边了吗?” 雷义山眯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怒火被安娜看出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还在伯爵家里,没有办法轻而易举的离开,更何况……东家那边还有计划,自己不能坏事啊。 第258章 翻译的面目 “那他治病怎么办呢?”雷义山强压着自己心里面的怒火,假笑着问安娜。 安娜却是以为雷义山对自己无比温柔,于是想了想:“那么,对于你来说,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什么意思?”雷义山脸上僵了一下。 安娜拉着雷义山回到了楼上:“你呢,就乖乖在这里呆着,等我和窦警长的婚礼过去之后,我一定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 那阿海呢? 雷义山心下一怔:“他的病,必须要治的。” 安娜笑着点点头:“我会安排好的,你只需要,一直陪着我就好。” 说完之后,安娜颇为羞涩地看着雷义山。 雷义山敛去眸子里面的杀意,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可是雷义山之后的几天,都被看守在了房间内,安娜就住在雷义山房间的对面,每天都要来看雷义山。 雷义山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在这几天之内,已经被消磨的更加没有多少了。 但是雷义山也清楚的知道,伯爵在这个家里,能够轻而易举的杀了自己。 所以,只要自己哄好了安娜,稳住安娜,直到她和窦准婚礼那天。 他只能让自己带上了假笑的面具,与安娜虚与委蛇。 而陈锦君这边也收到了雷义山在伯爵家里面的处境。 “要是着安娜赖上了他怎么办,岂不是逼着咱们和窦准对上吗?”吴江焦急地来回踱步。 陈锦君眉头紧蹙:“雷义海也被安娜带到了租界里面,也不知道安娜会不会尽心给雷义海治病。” 想到安娜那一副喜怒无常的模样,陈锦君就忍不住为雷义海捏了一把汗。 “倒也是快到时间了,东家觉得,该怎么安排?”卢连寿倒是没有担心任何人,他只是担心陈锦君没有办法一下子搬到窦准,反倒是给自己惹来麻烦。 陈锦君托着下巴,看向了老锯:“能确定艳艳是吞金而死吗?” 老锯点点头:“那个伤口……是为了把金子取出来。” 听了老锯的话,陈锦君闭了闭眼睛:“所以,荣城医院的死亡报告,半真半假?” “这也只是咱们自己人看的,真的要说当证据,恐怕要请一个专业的仵作。”卢连寿摸着下巴,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叹了口气:“趁着这几天,把这件事办好,窦准现在被事情烦着,一时半会管不到我。” 老锯点了点头。 陈锦君又看向卢连寿:“雷义山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卢连寿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雷堂主……不像他父亲,”卢连寿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他很聪明,也有心眼,在租界里面,又有唐老七的人在接应,应该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 陈锦君看了对面那栋楼一眼:“如果,我告诉你,那些人氰化物中毒,是雷义山干的,你又如何想?” 卢连寿愣了一下,没有明白陈锦君话里的意思。 “十七条人命。”陈锦君换了一个简短的说法。 卢连寿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锦君:“东家,您说的都是真的?” 陈锦君点点头:“我本来是想这件事情瞒着过去就算了,可是,我总归是害怕,他这样的性子,遇上的又是安娜,到时候婚礼没办成,安娜先死了,如果他窦准又是要上演深情的戏码,咱们可就下不了手了。” 听陈锦君这么一说,卢连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到时候,窦准一再强调他自己对安娜的一见钟情,那伯爵岂不是要把他这个名义上的女婿护得更紧了吗?” 卢连寿一拍大腿:“这样,我去和唐老七说说,让他的线人告诉雷堂主不要轻举妄动,最起码也要留安娜一条命才能参加她自己的婚礼。” 陈锦君手指撑着太阳穴点了点头。 眼看着距离安娜和窦准的婚礼越来越近,无论是陈锦君,还是被督察烦扰的窦准,抑或是每天和雷义山谈情说爱的安娜,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雷义山倒是松了一口气,为了准备婚礼,安娜来找他的频率下降了很多。 不过最让雷义山担忧到抓心挠肝的还是自己弟弟雷义海的状况。 虽然雷义海和他并不是一个母亲所出,而且自小雷义海比他更受长辈欢迎,都说他长得像极了父亲。 于是,雷义海的母亲,总是希望雷义海能够压自己一头,真正的成为继承父亲衣钵的那个人。 可是父亲也知道,阿海的性子软弱,所以并没有对阿海抱有很大的期望,反倒是把他在青红会里面了解的那些事情都说给自己听了。 这也让雷义山受到了雷义海生母的威胁,甚至有的时候,雷义山在这个家里面,只能和下人一起吃饭。 这些都造就了今天的雷义山,隐忍聪明,但是狠厉。 雷义山看向了角落里面静静坐着的翻译,即使这些天安娜小姐没有来,翻译也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对这个翻译起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雷义山问她。 可是坐在角落里面的翻译并没有回答雷义山的问题,只是用法语重复了一遍雷义山刚刚说过的话。 雷义山皱了皱眉头,很显然,这个回答,并不是他想得到的。 “你是安娜的女仆吗?”雷义山不死心,走到她的面前,对他说。 可是如此近的距离,并没有让这个翻译多说一句话。 她坐在那里,仿佛仅仅只会把汉语和法语之间的互相转换一样。 这让雷义山感觉到了无趣,但是又感到古怪。 雷义山的视线下移,看到了女仆装下面露出的轮子。 难不成……这裙子下面有什么不成? 雷义山到底还是没有鲁莽行事,因为他注意到了,翻译脸上盖着眼睛的一圈纱布。 他愣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指,挑起来了那块纱布。 纱布下面的脸,显露在了雷义山的面前。 雷义山看着她的脸,纵然是雷义山这样的人,也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第259章 翻译的惨状 雷义山手里面捏着刚刚还放在翻译眼上的布条,怔在原地。 翻译的眼眶里面,没有眼球。 雷义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他对刑罚的了解,青红会的刑罚那么多样,他早早就见过了不少人失去眼睛之后的模样。 可是他看到这个翻译的眼睛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忍不住感到震惊。 “真残忍。”雷义山面无表情地说。 翻译的眼皮苍白,深深地附在眼窝里面,如果不是这块布条盖着,看上去倒是颇为骇人。 突然,雷义山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布条放回了翻译的脸上,直接蹲下了身子去看翻译的腿。 翻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直木然不动的她两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雷义山这才看到,翻译的梁祝在,是被固定在了椅子上面,丝毫动弹不得。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不明白为什么安娜为什么要对这个翻译如此残忍。 雷义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翻译盖在椅子上面的宽大裙摆。 翻译的两只脚被固定在了椅子腿上面,白皙的肌肤上被勒出了一道道的红痕。 雷义山继续把裙摆往上移,翻译的两条腿被固定住了,可是大腿的根部还是紧紧地夹在一起,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看着她这样,雷义山好半天才看出,从翻译下体伸出了一根细细的管道。 雷义山看清了那细细管道里面的淡黄色液体,心头一颤,两只手按在了翻译的两个膝盖上面。 男子手掌的温热附在皮肤上,翻译忍不住抖了一下。 雷义山的两只手缓缓用力,分开了翻译的两条腿。 翻译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紧地闭上了嘴。 雷义山看清了翻译的下体,瞪大了眼睛,险些一个重心不稳往后面做去。 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翻译两条腿又合并在了一起。 雷义山看到了她脖子上面突起的青筋,赶忙为她放下了裙摆。 “是伯爵他们一家把你弄成这样的吗?” 雷义山轻声问她。 翻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脖子上面的青筋时不时蹿动一下。 雷义山闭上了眼睛:“痛吗?” 翻译依旧没有说话,只不过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雷义山注视着她,他刚刚看到她的下体被缝了起来,一根细细的软管从里面伸了出来,往椅子下面的细口桶里面排泄体液。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她是一个翻译,为什么要受如此待遇? “不想说吗?”雷义山轻声问她。 她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雷义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口。 想了许久,雷义山轻声问她:“你还有家人吗?” 听到了雷义山这句话,坐在椅子上面的翻译突然抖了一下,用根本看不见而且被盖起来的双眼看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知道,这是自己话起作用了,她还是牵挂着她的家人的。 “需要我给你带话吗?”雷义山继续追问,想要从她那里,得知她的身份,以及行凶者的信息。 可是她依旧紧紧地闭着嘴,一句话不说,雷义山却能看出,她有些焦急。 “你的家人,他们很担心你。”他压低了声音,缓缓地说。 听到这句话,翻译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十分挣扎地说:“不要想我。” 她说完之后,立刻恢复了平时那一副人偶的模样。 雷义山见她终于开口说话,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还好,肯说话,记得自己是谁就好。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是越是无辜的人,越是活不长,我能带着你,从这里出去。”雷义山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 翻译抿了抿嘴:“西街六号胡同,最里面一户,就说,我死了。” 说完之后,她就紧紧地闭上了嘴,任凭雷义山怎样,都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她也害怕,害怕雷义山真的和安娜是两情相悦的人,但是没有什么,能够比死,更能让她感觉轻松的了。 雷义山突然意识到,她到底是在担心什么,雷义山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继续对她说:“我的目的,是毁了安娜。” 翻译像是被触动了一样,木然地抬起头,用根本不存在的眼睛看向了雷义山。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雷义山一个翻身,立刻到了窗边的桌子旁坐下了,和翻译保持了最远的距离。 不一会,安娜推门进来了。 她兴奋地看向了雷义山:“你知道吗,再过几天,我们就能真正的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雷义山好奇地看向了安娜:“您的意思是?” 说着,雷义山站起身,走向了安娜,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 安娜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缝,两只手勾上了雷义山的脖子:“我父亲说了,只要到时候,窦准死了,就把我接回租界里,你我就能永永远远地在这里了。” 她好像很是兴奋,一边说,一边抚摸着雷义山的脸庞。 雷义山有些错愕地看着安娜:“杀了窦准?” 看雷义山一副震惊的模样,安娜不悦地看了一眼雷义山:“怎么,为了我,这点小事都不愿意?” 安娜想得很好,只要雷义山杀了窦准,那么他就和自己有了秘密,自己就能够完完全全的把握住他,那样,自己就永远不用担心他也会离开自己了。 可是安娜忽略了雷义山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善良。 雷义山轻笑着看向安娜:“那到时候,窦准的尸体怎么办?” 他说得很是轻松的模样,仿佛他真的接受了安娜的建议。 安娜喜不自胜,搂着雷义山,想当然地说:“窦准?哪怕他是民国警察局的局长又怎么样,我可是法国人。” 雷义山笑了一下,眼睛里面是安娜看不懂的幽深:“那这么说来,被您赏识,倒还真的是我的福分了。” 说着,雷义山的手抚上了安娜的腰。 安娜轻笑了一下,拍开了雷义山的手:“我最近比较忙,等我有时间了就来看你。” 随后,安娜跳下桌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雷义山抿了抿嘴唇,眯起的眼睛里面一片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60章 她的身份 陈锦君收到了雷义山传出来了消息。 “去西街胡同。”陈锦君抄起自己的斗篷,带着人就出门了。 “东家,您就打算这么前去了?”卢连寿跟在陈锦君身后,不明白陈锦君为什么这么急切的要去那里。 陈锦君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对卢连寿说:“人命关天的事情,我想让窦准死,雷义山想让安娜死。” 卢连寿沉默了,他刚刚也在场,也听到了唐七爷派来的人说的那些话,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想明白陈锦君那么急迫的原因。 陈锦君回过头看了卢连寿一眼:“一个优秀的翻译,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卢连寿这才明白,那个被那样对待的翻译,很有可能就是伯爵的仇家。 即使以前不是仇家,那么等到知道了那名翻译的惨状,恐怕也就是仇家了。 陈锦君一边走出大门,一边披上了自己的斗篷。 西街离得并不远,陈锦君走了不一会,就摸到了西街六号胡同的胡同口。 陈锦君看了看四周,把目光落在了巷子口卖糖饼的老头身上,冲卢连寿使了个眼色。 “老人家,我们小姐让我向您打听点事情。”卢连寿凑了上去,一边说着,一边在老头的摊位上面排出了几枚大洋。 “呦,这您随便问,我见天的在这里卖糖饼。” 老头也是颇为上道,一边压低了声音对卢连寿说,一边手上麻利地装着糖饼。 “这六号胡同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啊?” 老头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卢连寿:“您家小姐是不是想打听黄家啊?” 卢连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就是最里面那户。” “呦,那您家小姐来了可是太巧了。”老头怒了一下嘴。 “怎么说。”卢连寿好奇地问老头。 老头把一打糖饼放在了卢连寿手里,随后立刻收摊了。 卢连寿把刚刚和老头的谈话说给陈锦君听,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走。” 陈锦君带着人就往巷子的最深处走去。 黄家的大门敞开着,但是院子里面却不见一丝一毫的烟火气。 “有人吗?”陈锦君站在门槛外向院子里面看了过去,伸手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院子里面才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卢连寿警觉地看着院子里面。 但是走出来的仅仅只是一个老妇人,她浑浊的眼睛看着陈锦君:“你找谁啊?” 陈锦君看着老夫人脸上没有生机的模样,斟酌着开口:“有一个翻译,让我到这里来。” “翻译?”老太太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皱纹跟着她思考时候的动作抖了抖。 “翻译!”老太太看着陈锦君,眼睛里面迸发出了光彩。 “是不是法语的翻译?”老太太紧紧拉住了陈锦君的斗篷。 卢连寿看着她拉住了陈锦君,皱了皱眉头。 陈锦君看着老太太,点了点头:“她是谁?” 老太太愣了一下,看向陈锦君的眼睛里面瞬间失去了光彩:“你是来找她的,不是来告诉我她好不好的。” 陈锦君沉默了,那位翻译的情况,现在并不是很好。 陈锦君不能保证自己面前看上去状态并不好的老太太,在听到那位翻译现在的惨状之后,会是什么痒的反应。 她只能低下头去:“我和她,没有见过面,但是,我知道她在哪里。” 听陈锦君这么说,老太太的眼睛里面重新迸发出了希望的光彩。 “你当真知道她在哪里?跟我说说,她是不是没有跟人跑到西洋?”老太太急切地问陈锦君,生怕自己问得晚了,陈锦君就不记得了一样。 陈锦君点点头:“她还在荣城。” “还在荣城?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快速地点头。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可否冒昧地问一下,您是个什么人?” 老太太犹豫了片刻,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陈锦君,半晌才说:“我是黄家的下人,你说的她,是黄家的小姐。” “她现在过得并不好。”陈锦君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过得不好?为什么啊?小姐明明说的是去享福啊?为什么过得不好还不回家呢?” 老太太拉着陈锦君斗篷的一角,手上止不住地颤抖着,一对浑浊的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老太太捏着陈锦君衣摆的手僵住了,陈锦君的衣摆从她手里滑落,她难以置信地摇头:“她说了,那人是法国的伯爵,她跟着他是要去法国享福的,什么都没带,就直接跟着那男人走了,怎么现在,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老太太抖着嘴唇,看着陈锦君,一脸的不相信。 陈锦君眉头一皱:“这个法国的伯爵?你见过吗?” 老太太看着陈锦君,摇了摇头。 陈锦君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想看看,老太太所说的那个伯爵是不是就是安娜的父亲,可是现在老夫人也没有见过那人的模样,倒是让陈锦君感到难办了。 老太太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陈锦君说:“对了,我记得小姐的法文书里面,夹着一张所谓伯爵的照片。” 陈锦君来了精神:“可以让我看看吗?” 老妇人深深地看了陈锦君一眼:“跟我来。” 陈锦君跟着她走进了院子里面,院子里面满是落叶,只有院中一棵巨大的松树绿油油的矗立着。 老太太带着陈锦君七拐八拐,来到了院子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这俨然是一间书房,陈锦君跟在老太太身后,走上了厚重的木制楼梯。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对陈锦君说:“再怎么说,我们家小姐也是当年的好学生,偏偏就为着一个男人,她走之后,老爷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前些日子刚走,本来这宅子就没主人家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就是时不时来打扫一下,你也是正好赶上了,不然我也不能知道小姐的消息。” 说着,老太太拿出了一本法文书,递给了陈锦君,陈锦君翻开来看,里面夹着一张巴掌大的照片,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根据上面的服饰,陈锦君能够肯定,这就是一位勋爵。 只不过…… 还真的是他?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照片上面男人的脸,愣住了。 第261章 过往的深情 即使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可是陈锦君依旧能够从模糊的照片上面分辨出来,所谓的伯爵,正是安娜小姐的父亲。 可是陈锦君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看似“两情相悦”的爱人,此时此刻,一个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法国伯爵,可是另外一个,却已经成为了算不上人的一个翻译机器。 陈锦君看见了带自己来到这里的老太太:“有些事情,可能需要等我把她带出来之后才能告诉您。” 老太太愣住了,她好歹也是当年高门大户的下人,对于一些人情世故倒也是颇为了解。 看陈锦君这副模样,她已经猜错到了,自家小姐的状况可能算不上好。 她不死心地问陈锦君:“小姐出事了,对。”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老太太苍老的脸抖了抖,像是自责,又像是绝望。 陈锦君低下头,沉默着不肯回答。 她不想让这位老人家知道,她们家小姐此时此刻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陈锦君只能沉默以对。 可是老人家只是老了,又不是糊涂了,她看着陈锦君微微抿起的嘴唇,就知道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是出事了,而且状况不太好,我会让人把她送回来的。” “可以告诉老奴是什么时候吗?”老太太眼睛里面充满了希冀。 陈锦君抬头想了想:“大概,除夕的时候。” 说完,陈锦君看向嗯老太太,勉勉强强地扯出一个笑来。 “谢谢您了,陈东家。”老太太看着陈锦君,感激地说。 陈锦君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看向老太太的眼神格外的犀利:“你知道我是谁?” 老太太挺直了腰板:“再怎么说,我们老爷以前也是京城同文馆的先生,虽然不和京城的官员权贵打交道,但是到底还是都要认得的。”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她说:“既然如此,那么您对窦准了解多少。” “窦准?”老太太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突然问起窦准来了。 陈锦君向她解释道:“要救她,就要先把窦准弄倒了。” 老太太一下子回过神来:“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要娶亲的窦警长。” 她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可是许多事情都看得透透的:“这么说,小姐是在窦警长的亲家手里。” 陈锦君点点头:“她的状况不是很好,只怕是到时候,免不得要去医院。” 陈锦君皱着眉头,十分的不忍心。 老太太倒是颇为善解人意:“其中的道理呢,我懂,我立刻去联系医院,等到时候您把她接回来,我们就能把她立刻送到医院里面。” 陈锦君摆了摆手:“我直接把她送到医院,至于窦准那边……” 老太太点点头:“再怎么说,黄家在荣城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爷走之前,专门留了一个人情,说是哪怕有一天小姐回来了,也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陈锦君震惊于黄老爷子的未雨绸缪,但是也明白,现在黄小姐的状态,可能承受不住她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不过陈锦君还是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不仅仅是为了告诉她实情,也是为了救她。 因为从雷义山传回来的消息看来,黄小姐已经对于活着,没有什么希望了。 “有什么东西希望我带给你们家小姐的吗?”陈锦君刚刚走出去两步,回头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陈锦君,想了许久:“劳烦您告诉小姐,老爷走之前,很想她。” 陈锦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西街胡同。 卢连寿跟在陈锦君的身后,看着陈锦君的背影,感觉陈锦君的情绪在走出黄家大门的时候,跌落到了谷底。 “东家,为什么不直说,到时候若是看到了黄小姐的模样,岂不是……” 说着说着,卢连寿不忍心的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是我不说,只不过这件事情,不是说出来,人尽皆知,就是好事。” 卢连寿若有所思的看着陈锦君的背影,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雷义山寻了一个安娜不在的时候,坐在窗户边上的书桌旁,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貌似不经意地对坐在角落里面的翻译说:“黄小姐?” 随后,雷义山的余光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角落里面作者的身影颤抖了一下。 雷义山继续说道:“我让人去了西街六号胡同,知道了一些事情。” “都知道什么了?”她的声音格外轻,带着期待但又害怕的颤音。 不知怎么的,雷义山在她的声音里面,感知到了她的恐惧,但是她也格外想要知道自己的亲人。 有那么一瞬间,雷义山想要把消息隐藏在自己的心里。 可是雷义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隐藏,只会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时间当中逐渐迷茫。 “有件事情,需要黄小姐做好心理准备。”雷义山说完,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了神性的怜悯,而并非平日里那一副掩盖自己心底黑暗的故作姿态。 只是可惜,黄小姐的眼睛看不到这一幕,自然也不知道一向阴沉的雷义山对自己产生了关切。 但是她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雷义山也不会这样。 在这么多天里面,她一直都负责雷义山和安娜小姐之间交流的翻译,自然也发现,雷义山在私下和面对安娜小姐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也让她不由得对雷义山生出几分信任之心,连带着话也说得多了起来。 “我一直都在心里做了最差的准备。”她轻声说。 雷义山手里捧着书,隔着大半个房间看向了她。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即使身负苦难,但是嘴角依旧挂着一抹倔强不屈的弧度。 雷义山把手里的书扔在了桌子上,两只手捂住了脸。 “你不必为之为难。”她像是看出了雷义山的不忍心,宽慰他到。 雷义山依旧没有说话,依旧紧紧地用手捂着脸,内心无比的挣扎,他透过自己的指缝,看向了她。 她端正地坐在那里,即使被布条蒙住了眼窝,但是不难看出她的坚强。 雷义山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头一梗,竟是什么也说不出。 “我想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失去眼睛之后,她的耳朵变得格外的灵敏,自然听得到雷义山因为感到为难而加重的鼻息。 雷义山把脸从自己手中抬了起来,茫然地看向了她:“啊?” “你不是一个生性犹豫的人,所以,能够让你说不出口的,无疑就是让我感到雪上加霜的事情。” 她顿了一下,继续轻声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比亲人过世更能让我悲伤的呢?” 说到最后,即使她的嘴唇抖得不成样子,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带着让人心疼的颤音,可是她嘴角依旧挂着坚强的笑容,仿佛是在让雷义山不要为了她担心。 第262章 虚假的深情 雷义山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她像是感觉到了雷义山的实现一样,宽慰似的摇了摇头:“当年是我自己一意孤行,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实在是我咎由自取。” 雷义山摇摇头,想安慰她:“不是的……” “嘘。”她制止了他。 雷义山看见她收起脸上的表情,像一个木偶一样坐在角落里面。 他立刻拿起了放在桌子上面的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雷义山刚刚拿起书,正打算假模假式地翻一页,他的门被推开了。 雷义山装作看书很久的模样,揉了揉眼睛看向了走进来的安娜。 “你来了。”雷义山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向安娜走去。 安娜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雷义山:“我要结婚了。” 雷义山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着安娜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柔情。 和安娜虚与逶迤这么久,雷义山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装作为安娜沉沦的模样。 他也知道,安娜最喜欢自己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安娜的肚子也渐渐显怀了。 可是雷义山依旧像是不知道一样,装作安娜依旧还是那样的纯洁,这让安娜很是受用。 仿佛她在雷义山身边的时候,现实中那些流言蜚语,以及自己一团糟的婚姻都不存在了一样。 “等我杀了窦准,就回来和你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安娜的手缓缓抚摸着雷义山的脸,看着雷义山的眼神透露出痴迷。 雷义山脸上挂着假面一样温柔的笑容,抬手抓住了安娜的手:“我想去你的婚礼。” 听到雷义山的要求,安娜不解地歪了歪头:“为什么,难不成你就那么想看到我嫁给别的男人?” 说着说着,安娜的声音变得委屈了起来。 雷义山暧昧地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会呢?” 随后,雷义山一副怅然失神的模样,像是喃喃自语一样对安娜说:“终究是我配不上你。” 雷义山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痴迷而又贪恋的眼神注视着安娜。 安娜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雷义山这副模样和,她的心里有些抽痛。 雷义山故意抿了抿嘴唇,好像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但是在安娜期待的视线当中,他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 “怎么了?”安娜看向他无疑是记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心疼。 雷义山压低了声音,颇为委屈地对安娜说:“我出身低微,怕是这辈子都配不上安娜小姐这样高贵的人了。” 他握着安娜的手指,用脸在上面摩挲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的缱绻,雷义山露出了一副依恋的神情:“我这辈子都不奢求安娜小姐能够嫁给我,只是……” 说到这里,雷义山把半张脸埋在安娜的手心里面,假模假样地流下了一滴泪,沁润了安娜的掌心。 安娜感觉到了手心里面的濡湿,微张着嘴,呆愣地看着雷义山,眼眶随着雷义山的情绪开始泛红。 雷义山一双桃花眼,眼角带着红晕,看得安娜肝肠寸断。 “我和窦警长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心里还是有你的。”安娜急切地对雷义山说。 雷义山只是依在她的掌心,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安娜被雷义山这样看着自己,只感觉自己心里堵着一口郁气,出不来下不去,就那样卡在中间,如鲠在喉。 “我……我不要结婚了,咱们两个就永永远远地在一起,好不好?” 她捧着雷义山的脸,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为了自己自形惭愧到落泪的男子。 雷义山一双眸子如同桃花潭水,深不见底地看着安娜。 可惜了,安娜只能看到浮在潭水上面的那一片桃花花瓣,看不到浪漫深情的花瓣下面,掩藏着最深的深渊。 “不,”雷义山轻轻地摇头,脸上细碎的胡茬在安娜掌心轻轻蹭着,“窦警长比我,配得上安娜小姐。” 说着,雷义山露出了宽慰安娜的笑容。 他说话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更咽,紧紧抿着发白的嘴唇,仿佛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让我远远的看着你,只是在现场看着你,哪怕你挽着他的胳膊,我也只要看着你就好。” 雷义山微微仰头,仿佛尽力不让眼泪从眼眶里面滑落下来。 安娜看着雷义山这副梨花待遇的模样,听着雷义山深情的告白,心早就软成了一滩水。 雷义山看出了安娜的动摇,趁热打铁,击溃了安娜对他的防备:“远远的看着你就好,哪怕你嫁的人不是我。” 安娜只感觉一阵窝心,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好。” 雷义山立刻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安娜,我们还拥有以后每一个明天,不是吗?” 安娜点了点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在这一刻,安娜觉得,自己那天把雷义山从陈锦君手里要来,是一件多么正确的决定。 可是安娜并不知道,雷义山表面上如此深情,但是他的心里面对安娜只有厌恶,以及,对将死者的漠然。 她沉沦在雷义山为她营造出的桃花潭水里面,走不出来,也不愿意走出来。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安娜,第一次被人如此温柔的放在心尖尖上,让她感觉这人世间倒也是有那么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可是安娜马上就要和窦准举办婚礼了,这段时间,她来看一次雷义山都只能在空当时间,贪婪这片刻的柔情。 随后,她就要继续准备面对过几天被荣城上下万众瞩目的一场联姻。 等安娜走了之后,一向沉默的黄小姐坐在角落里面,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你笑什么?”雷义山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立刻问她。 “没什么,”黄小姐微微收敛了一下神情,“觉得她可怜罢了。” 第263章 感情里的名角 “可怜?”雷义山咀嚼着这两个字眼,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睛。 “不可怜吗?”黄小姐轻声反问雷义山。 雷义山沉默了一会,倒也没有说什么。 “自己满心满眼爱着的人,却是个骗子。”她坐在那里,平平淡淡地说着。 雷义山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对于安娜来说,这也不过是,父债女偿罢了,不是吗?” 听到雷义山这话,她沉默了。 “你都知道什么?”黄小姐问雷义山。 雷义山走到窗户边上,站在那里,看向窗外租界里面一片繁荣的景象。 “我知道的也不算多,不过是一个女学生,爱上了一位法国伯爵,一心想要跟着他去法国,却没有想到,那人已经成家了,甚至有了一个女儿。” 说着说着,雷义山就听到了她紧紧咬着牙关的咯吱声。 他缓缓转了个身,看着她继续说道:“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女学生,到底经历了什么?” 雷义山说完了这句话,整个房间里面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我叫黄宁,爹爹给我起这个名字,本意是要我太太平平地度过我这一辈子,可惜了。” “黄宁。”雷义山轻声念着她的名字,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向他介绍自己。 黄宁坐得板板正正,轻轻点头:“我毕业那年,在一次酒会上遇到了他,想来,应该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她轻声地说着,雷义山倚在窗户边上,仿佛一个忠实的听众。 “就像是你刚刚欺骗安娜一样,他也是这样骗的我。” 她轻轻抬起头,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我真傻。” 雷义山轻轻摇头,并不认可她的说法:“你不傻,怪只怪他花言巧语。” 黄宁看不到雷义山的深情,但是能够从雷义山的语气里,听出他对自己的怜悯。 “你不用可怜我,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她有些释然地说道。 “那你也不必可怜安娜。”雷义山还记得她刚刚说安娜是个可怜的女子。 黄宁被雷义山这样执着的对比逗笑了,稍纵即逝的笑意绽放在她的嘴角,快得让雷义山险些没有注意到。 “你们男人,都是惯会演戏,天生的名角。”黄宁低下了头,无奈地说道。 “那你说错了,我是另有所图。”雷义山笑着对她说。 黄宁对雷义山这话来了兴致:“这么长时间了,我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你并不喜欢安娜,你骗得过她,但是你骗不过我。” 雷义山对此并不否认:“我的目标,的确不是他。” “你想杀窦准。”黄宁平静地说着。 雷义山一怔:“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说了,你瞒得过她,但是你骗不过我。” 黄宁很聪明,仅仅是凭着雷义山这些天和安娜的谈话,就能把他的目的猜到。 “那你呢?”雷义山突然问道。 “什么?”黄宁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可以带你走,回到西街六号胡同里面,黄家的老宅。”雷义山有把握能够在安娜婚礼那天,对窦准一击毙命。 可是黄宁只是笑笑:“爹爹都死了,回不回得去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我没有机会出去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去爹爹坟前,说上一句抱歉。” “我想,令尊还是希望你亲自去说。” 听到雷义山的话,黄宁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好,那你帮我另一个忙。” 雷义山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窗边看着她。 像是感觉到了雷义山的犹豫,她继续说:“放心,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你说。”雷义山没有立刻应下,只是轻声问她。 “我要他们一家,尸骨无存。” 说这话的时候,黄宁脸上挂着笑容,陪着蒙在眼窝上面的布条,倒是显得格外可怖。 空气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黄宁心里忍不住有些打鼓,不知道雷义山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听到了雷义山轻笑了一声:“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有那么狠的心。” 黄宁也弯了弯嘴角:“谢谢您的夸奖。” 雷义山看着她嘴角上的那一抹笑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让他们死。” 说完之后,雷义山看向了窗外,心里开始盘算着什么。 “冒昧问一下,你究竟是什么来历。”黄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面的疑问。 从一开始,她就对雷义山的真实身份产生了好奇心。 能够带着温柔深情的面具,和安娜虚与逶迤了那么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下人? 更何况,黄宁自己根本不会相信,一个身份简简单单,能够一眼看到底的下人,能够轻而易举的说出要窦准死这样的狠话。 雷义山看着楼下路边电影院门口的售票员,那正是唐七爷安排的线人。 “我是谁不重要,毕竟在伯爵夫妇和安娜小姐的眼里,我的身份,如同蝼蚁。” 他轻声地说着。 “他们总是这样自大,却不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 黄宁十分肯定,雷义山的背后,绝对有一个筹谋许久的势力,只是在等着婚礼那天,给这一切都结束了。 雷义山轻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准,万一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也未可知。” 他说得模棱两可,但是落在黄宁的耳朵里面,却又偏偏相信他会成功。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提就好了。” 说完之后,黄宁又苦笑着摇摇头:“算了,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废人罢了。” 雷义山下意识的否定:“不是。” “啊?”黄宁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弄得不明所以。 雷义山坚定地说:“你一定要活着,要亲眼看到他们一家遭受报应。” “我不能亲眼看到了。”黄宁的声音里面充满了遗憾。 雷义山怔住了。 是啊,黄宁的眼眶已经空空如也了,她再也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仇人被血刃了。 雷义山没有多想什么,脱口而出:“我替你看着。” 黄宁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一抹颇为灿烂的笑容:“好啊,那你就代我,看着他们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不知为什么,雷义山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的点点头,强压着嗓子,说了一声。 “好。” 第264章 倾城的婚礼 “人都准备好了吗?” 陈锦君一边系上斗篷的盘扣,一边问自己身边的卢连寿。 卢连寿点了点头:“到时候雷堂主在现场等着了,就等着东家到那儿了。”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缓缓扯出一个笑容:“窦准……” 声音戛然而止,陈锦君转身就向着外面走去。 窦准和安娜小姐的婚礼让整个荣城都为之侧目,陈锦君坐在车上,静静的看着庄园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东家,邵大人说……不让您轻举妄动。”严廿坐在前座,小声提醒着陈锦君。 他眼睛里面有着倔强,仿佛他没有在陈锦君为这件事情做准备的时候拦住陈锦君而愧疚。 陈锦君轻笑了一声:“邵沛辰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严廿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陈锦君冷哼一声:“你如果真的是想替邵沛辰拦住我的鲁莽行径,就不会这么多天不露面了。” 被陈锦君一语道破自己的那点心思,严廿的脸上立刻涨红,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是的……” “什么不是?”陈锦君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自己坐的车缓缓驶进婚礼的现场。 “不过就是撕了一张请柬,倒是惹得你这样?” 严廿没有理会陈锦君的嘲讽,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面清楚,当他看到陈锦君撕掉了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请柬时,心里是多么的失望。 正这么想着,严廿听到陈锦君这么说。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那张请柬。” “啊?”严廿有些愣神,“您不是撕了吗?” 陈锦君挑起一边的眉梢,上下打量了一边严廿:“鸿门宴,我去了就是被报复,就这样,我反过来宴请他的时候,安娜还冲着我扔刀子呢。” 严廿微微张着嘴,不知道是该说陈锦君心思缜密,还是该说陈锦君命大。 “雷义山被那安娜看上了,他也倒是争气,给我挣来了不少消息。” 说着,陈锦君咧了一下嘴角:“今天,就是渔翁收网的时候了。” 严廿回头,愣愣地看着后座的陈锦君。 “东家早就想到了?”严廿难以置信地问道。 陈锦君轻哼了一声:“不要总是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点点路,多看看远处,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严廿如梦方醒:“所以,这一切都是您早有图谋?”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勾,眯起的眼睛时刻注意着周围:“花车到了吗?” “没有,按照计划,还要一个小时。”卢连寿从自己怀里拿出怀表看了一眼。 陈锦君点点头:“去找雷义山。” 而此时此刻的雷义山,正蹲在婚礼现场最南边的花坛边上,注视着周围。 他和安娜说好了,他就站在这里,目送着她走进来,走到窦准的身旁。 和安娜说完这些之后,雷义山还被黄宁嘲讽了一句虚情假意。 想到黄宁,雷义山心里面难免有些不安。 他从昨天晚上和安娜说完话之后不久,黄宁就被带走了,直到现在,他已经在整个庄园里面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黄宁。 不知怎么的,雷义山心里面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正在这时候,卢连寿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雷义山猛地回身,结结实实的一个手刀被卢连寿用胳臂挡了下来。 “卢叔。”雷义山看到是卢连寿,松了一口气,知道陈锦君已经到了。 他向卢连寿身后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卢连寿身后有一段距离的陈锦君。 顾及着今天的场合,雷义山没有喊陈锦君东家,仅仅只是对陈锦君点头示意。 陈锦君知道雷义山在顾及着周围,也点了一下头:“都安排好了。” 雷义山点了点头。 卢连寿站的离雷义山稍微近一点,压低了声音:“东家说了,到时候趁乱,你去把阿海接出来,还有那位黄小姐。” 雷义山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陈锦君抬头,看了一眼周围,雷义山又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陈锦君在看向周围围观的人群中,那些被安插进来的自己人。 不仅仅是唐七爷的人,也有邵沛辰的人。 为着这一点,陈锦君利用自己在天南军校的档案里面,写着的邵沛辰推荐那一行小字,联合了严廿,调动了不少人。 突然,人群中一阵喧闹,陈锦君下意识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和雷义山隔开了一大片人。 雷义山不动声色地压低了自己的帽檐,知道陈锦君这是在安娜面前与自己避嫌。 毕竟以安娜那个疯性子,看到陈锦君之后难保不会再丢一把餐刀过来。 窦准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军装,眯起眼睛看向了人群里面的陈锦君。 陈锦君自然也感受到了窦准的视线,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窦准脸上有着难以掩盖的疲惫,陈锦君知道,那是这些天督察对他的折磨,想来这些天的窦准实在是太忙了,就连艳艳的尸体被移出来了都不知道。 看着陈锦君的笑容,本就是除夕,地上的雪还没完全化开,窦准只觉得心里没底,惴惴不安。 他冲着自己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自己手下的人盯紧了陈锦君。 随后,他看向了陈锦君,眯起的眼睛里面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可是他来不及对陈锦君做什么,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骚动,是安娜的婚车到了。 窦准只能下马迎接,可惜的是,他下马之后刚刚站稳,就已经看不到陈锦君的踪影了。 这又使窦准心里漏了一拍,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和安娜的婚礼,一时间居然疏忽了陈锦君这个不定时的炸弹。 窦准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想起刚刚陈锦君看着自己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此时此刻的陈锦君已经随着人群走进了礼堂。 不得不说,不愧是修在租界里面的礼堂,处处充斥着豪华奢靡的气息。 陈锦君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了,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欧文夫妇。 欧文夫人率先感受到了陈锦君浓烈的视线,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 陈锦君冲着欧文夫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欧文夫人只觉得自己后背一时间发凉,但是想想陈锦君给自己的保证,她后背忍不住挺了挺。 欧文先生也注意到了陈锦君,端着架子冲陈锦君举了举酒杯。 陈锦君也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然后一口未动地放在了桌子上。 欧文先生明白陈锦君的意思,如果今天他们没能成功扳倒伯爵一家和窦准,那么倒下的只会是他们。 可是那又怎么样,欧文夫妇当年不过只是两个议员,现在能够坐在这里,靠的不仅仅只是运气而已。 至于伯爵夫妇,欧文夫人冷笑了一声。 不过就是站错队的落魄勋爵而已,怎么能成为自己的拦路虎呢? 第265章 熟悉的棺椁 婚礼正式开始了,在场的多方势力呼唤着延伸,都在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志得意满。 陈锦君坐在巨大的罗马柱后面,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自己安插的每一步棋子。 新娘入场。 安娜挽着伯爵的胳臂,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穿着华丽的婚纱,巨大的裙摆遮住了她月份渐大的孕肚。 陈锦君看向了欧文夫妇。 欧文夫妇也知道,安娜肚子里面,是欧文家的血脉,如果不是凯瑟夫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落了伯爵一家的脸面,欧文夫人也不至于和陈锦君联手,要在婚礼上面送给两个人一个大礼。 安娜和伯爵渐渐向着窦准走去,窦准的身边站着神父。 一步又一步,在众人眼中两位新人逐渐靠近了彼此,而落在有心人的眼睛里面,知道这是大戏的帷幕。 欧文夫人看了一眼陈锦君,见陈锦君隐在了柱子的后面。 她又转过视线,看向了自己提前打过招呼的其他太太。 华贵的婚礼现场,渐渐走近的两位新人互相看向了彼此。 窦准和安娜在此之前仅仅只是在医院的时候见过那么一面,随后窦准就被督察盯上了,查了他足足两个月。 而安娜看着窦准的眼神很是复杂,她心里清楚,她不爱窦准,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局势,能够嫁给窦准,已经是她最好的出路之一了。 她缓缓抬起手,搭在了窦准的手上。 隔着手套的两只手交叠,一旁的花童发出了欢呼声。 正在神父要让这对新人宣誓的时候,现场有一位夫人直接开了口:“怎么安娜小姐这肚子,看上去倒像是有了身孕。” 现场大部分人都是法国租界里面的贵族,就连受到窦准邀请前来民国政府的一些官员,也都是带着翻译来的,所以刚刚那位夫人说的话,几乎让整个现场炸开了锅。 不知怎么的,也是顺其自然,越来越多的人看向了欧文夫妇。 欧文夫妇心里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表面上还是十分愤怒的说着别人是诽谤。 最开始挑事的那位夫人看向了欧文夫妇,阴阳怪气地说道:“谁不知道欧文家的少爷和安娜小姐有过一次啊?看看这肚子的月份,该不会是欧文家的骨肉?” 她眉梢一挑,看向了安娜,上下打量着巨大裙摆下面的孕肚,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欧文夫人。 即使知道这是陈锦君专门安排的人手,自己也和自己交好的人提前打了招呼,可是欧文夫人还是忍不住有些气愤。 一群人看热闹似的,法国租界里面发生这些后宅起火的事情,说出去倒别是一番意思。 欧文夫人恶狠狠地看向了台上的二位新人:“怎么不说是这个窦警长造的孽啊?安娜和我儿子那不过只是不合适罢了。” 陈锦君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婚礼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伯爵站在台上,听到台下有人提起了窦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知道窦准做过的虐妻杀妻的事情,只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接受有人在安娜的婚礼上面提起这件事情。 毕竟这可是关乎着他身为一个伯爵的颜面,如果安娜的婚事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成为了一个笑柄,那么自己这个伯爵也就是真真正正的颜面尽失了。 伯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站出来说话了,他看着下面的人群,清了清嗓子:“今天是我女儿安娜的婚礼,还是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这毕竟是她们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多谢各位了。” 他说得言真意切,殊不知他为了自己这点莫须有的面子,已经不在乎窦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安娜嫁给他之后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艳艳了。 正这么想着,下面站出来了一个穿着民国军装的人,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安娜身边的窦准。 “窦准这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男人,配不上您的女儿安娜小姐。”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说话的男子,包括安娜和窦准。 窦准看清这人的脸时,忍不住一愣。 这就是把自己困了两个多月的那位督察,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人,不过窦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慌。 不过就连窦准自己也不清楚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这位督察究竟查出来了什么。 虽然在场的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位督察,但是这也并不影响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在整个场上引起轰动。 好戏,才刚刚开场。 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督察挺直了腰杆,看向了窦准,字正腔圆地说道:“窦警长,我们接到了举报,您涉嫌故意杀妻,还请您跟我走一趟。” 说完之后,他轻轻挥了一下手,立刻有督察办的人上前围住了整个婚礼现场。 窦准皱了皱眉头,厉声说:“我的发妻,艳艳,死在了我们的男女欢好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我是故意杀了她。”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让督察知难而退,可是窦准没想到的是,督察不仅没有思考他查到所谓证据的真实性,反而笑着看向了窦准。 “早就猜到窦警长会这么说了。” 在窦准诧异的目光下,他轻轻抬起了手,指向了刚刚安娜小姐和伯爵并肩走进来的那道大门。 西式的婚礼上,白纱装点了整个教堂,再搭配上一袭婚纱的安娜小姐,显得格外的梦幻。 安娜小姐身后,她走进来的路上洒满了火红的花瓣。 而与之格格不入的,是从门外走进来了一队人,他们肩膀上面,扛着一口琉璃棺材。 窦准看着那一口棺材,一下子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几乎目眦欲裂。 他微微偏移视线,正好看到了巨大罗马柱后面,仅仅只是露出半个身子半张脸的陈锦君。 尽管窦准只能看到她的半张脸,但是窦准敢肯定,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陈锦君的手笔。 而这个困了自己两个多月的督察,也正是自己一直没有怀疑过的邵沛辰的手下。 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窦准就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天罗地网罩着的兔子。 巨大的琉璃棺椁越来越近,近到窦准能够看到那眼熟无比的洋装。 这个琉璃棺椁,正是他放在天南军校辖区用来保存艳艳的那一个。 第266章 图穷匕见 梦幻的教堂里面,一身军装的窦准,身着华丽婚纱的安娜,还有那晶莹剔透的棺椁。 也幸亏现在是寒冬腊月,不然陈锦君也不敢真的把艳艳的尸体请到这里来。 “窦警长,是不是您虐杀发妻,当场验过便知。” 督察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站在台上的窦准。 窦准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验尸? 他看着棺椁里面的躺着的艳艳,五味杂陈。 陈锦君知道,窦准并不是在悼念艳艳,他所谓复杂的情绪,不过是害怕自己逼迫艳艳吞金的事情败露,也不过是害怕自己和安安的婚礼泡汤,他就会更加失去逃避督察的主动权。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必须要对艳艳表示深刻的怀念,也不能放弃他之前煞费苦心营造出的对安娜一见钟情的人设。 陈锦君不由得感叹,窦准活着是真的累。 窦准愣住了,他求助似的看向了安娜。 可是此时此刻的安娜哪里顾得上窦准,她正在看着角落里面的雷义山。 安娜还记得雷义山说过,他这辈子都配不上她,所以要在自己嫁给窦准的这天站在远处,看着自己,想象自己是嫁给了他自己。 窦准见安娜并没有注意自己的窘迫,一时间有些慌神。 就在这个时候,督察又雪上加霜地说道:“窦警长该不会不让查?” 窦准看着面前的琉璃棺椁,躺在里面的艳艳眉目依旧,他又忍不住想起来了自己让艳艳吞金的时候。 艳艳说:“我听说过,人吞金之后,如果没有办法拿出来,就会因为金子而死,但是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就这样死的。” 艳艳说:“我知道你被监视着,这些金子是一定要带出去的,我不后悔为了你吞金而死。” 艳艳还说:“如果金子真的取不出来了,我只希望你能让我下葬的时候体体面面的,风风光光的。” 其实艳艳不该死的。 如果不是他那天情难自制,非要趁着来到荣城的第一天与艳艳交欢,艳艳吞下去的那些金子根本不会要了艳艳的性命。 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最爱的艳艳。 “窦警长,不要发呆啊。”督察又在催他了。 可是现在的窦准,看着艳艳的尸体,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够了!”浑厚的声音响彻在了整个礼堂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被这一声吼给压下去了不少。 伯爵一脸愤怒地看向了督察:“我不管你是谁,今天是我女儿的婚礼,如果说你要在我女儿的婚礼上面,做出验尸的举动,那就是毁了我女儿的一生!”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伯爵会站出来为了窦准解围。 陈锦君坐在柱子后面,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梢。 欧文夫人不自信地看了一眼陈锦君,她知道,这些民国的官员对伯爵的也纷纷还是十分看重的,如果真的让伯爵拦下来了这一切,那么窦准,就还有翻身的余地。 她能够意识到这一点,陈锦君自然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陈锦君相信自己安排的人手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窦准。 紧接着就是督察看向了法国伯爵:“伯爵,我明白您爱女心切,只不过现在是督察办查案,还轮不到您这个法国伯爵出来指教。” 说完,他抬起头对伯爵微微一笑,笑容里面隐隐带着蔑视。 伯爵和他对视,知道这件事情并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抹杀。 想到这里,伯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窦准,只见窦准定定地看着琉璃棺椁里面的女尸,面如死灰,又哪里有一点分场合的模样? 伯爵咬了咬牙,心下一横,他今天就算是豁出去自己作为一个伯爵的权力,也不能让安娜的婚礼成为租界里面的笑柄。 不然这样下去,自己伯爵的爵位,也不过只是一个纸老虎,空空有着名头罢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求你,把这口棺椁搬出去,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也要等到今天的婚礼结束之后,随便你怎么查。” 伯爵义正言辞地对督察说道。 督察咬了咬牙,冲着伯爵摇了摇头:“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尚且有公平可言,如果到了私下里,难保您不会和窦警长串通好了,用着租界的名头,来压我这民国督察。” 他一语中的,直直地说出了伯爵的心思,也拆穿了窦准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伯爵非但没有让步,反倒是更加不赞同地看向了督察。 “我今天,以伯爵的名义,要求你结束你今天的调查,如果你还要继续下去,那我们只好在总统的面前聊了。” 说着,伯爵颇为严厉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督察不甘心的看了一眼伯爵,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他毕竟是法国的伯爵,无论如何也是有着外交豁免权的,自己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已经身败名裂的窦准而得罪这位伯爵。 他缓缓地举起手,对自己的下属说道:“收队!” 灰头土脸的走出了礼堂,督察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陈锦君所在的方向,他自然知道她是邵沛辰送到荣城的人,自己今天的行动也是为了她。 陈锦君冲他点头示意,再次之前,她们两个人只是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只不过说到底,今天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多么的熟悉,只是都和邵沛辰有着一些关系。 难不成,就这样任由窦准和安娜结婚了吗? 陈锦君也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她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伯爵那么在意他所谓的那一点点颜面,居然为了那莫须有的东西,在得知窦准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依旧能够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窦准。 陈锦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握紧了手里的酒杯。 “东家。”卢连寿注意到了陈锦君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对卢连寿说:“直接动手。” 卢连寿不傻,也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么的严峻,只能按女厕陈锦君吩咐的那样点了点头。 陈锦君看向了欧文夫人,欧文夫人冲陈锦君点了点头。 陈锦君感到了一点点安慰,不管怎么样,只有欧文夫人能够借题发挥,把伯爵在租界里面的影响力弄下去了,那么窦准在租界里面,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杀了他。 第267章 唯一的亲人 婚礼照常进行,窦准一直心不在焉地想着那琉璃棺椁,想着因为自己而死的艳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边的安娜身上。 窦准这样告诉自己,艳艳已经死了,自己当务之急是不能让陈锦君和邵沛辰发现自己的秘密。 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走私黄金,自己那才是百口莫辩。 他只能暂时稳住安娜,借着租界里面这些法国人的势力,让自己能够不被督察盯上,给自己在码头的“生意”多上一份保障。 想到这里,窦准看向安娜的眼神格外的柔和。 只不过可惜了窦准对安娜的一腔讨好,安娜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了礼堂角落里面雷义山的身上。 当窦准牵起安娜手的时候,安娜只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这样一个已经有过妻子的东方男人,怎么配牵自己的手? 就连自己格外偏爱的雷义山都知道高攀不起,为什么自己面前这个所谓的窦警长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安娜面不改色,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现在的心里面对窦准是多么的厌恶。 厌恶到……巴不得窦准死去,自己就能够理所应当地和雷义山在一起了。 终于等到了婚礼结束了,陈锦君缓缓的走出了庄园。 “东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卢连寿跟在陈锦君的身边,低声问陈锦君。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向了天上惨白惨白的太阳,喃喃道:“人安排好了吗?” 卢连寿点点头:“是七爷专门找的死士,杀了窦准之后,自己立刻自杀。”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邵文卓那样的吗?” 卢连寿愣了一下,险些没有想起来邵文卓是谁。 直到陈锦君说起死士两个字,他才蓦然想起来,那位和尚,也就是邵沛辰的哥哥,在杀了祝洪之后,自己随之死去。 卢连寿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的死士。” 陈锦君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用了。” 此时此刻的陈锦君是抱着窦准必死的决心,却又丝毫没有考虑过窦准死后留下的残局又该如何是好。 卢连寿有些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立刻给了陈锦君答复:“我让老锯告诉唐老七了。” 陈锦君又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自己身体里面的浊气全部吐出似的:“把一切都告诉邵沛辰,让他那边再给点压力。” 说完之后,陈锦君就座上了车,定定地看着卢连寿的身后。 雷义山正站在远处,和坐在车后座的陈锦君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陈锦君抬起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雷义山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知道这是陈锦君给自己解禁了,转过身去,淹没在了人群里。 “东家?”卢连寿看到了陈锦君的那个手势,他也知道陈锦君对雷义山比这个动作的意思,询问的声音也变得微微颤抖。 陈锦君抬眼,看向了卢连寿:“是我没有想到这伯爵居然这么看重自己的颜面,千算万算,愣是没有算到他这样爱护自己家里面的名声。” 卢连寿也知道,陈锦君精心谋划这么长时间的局,就偏偏毁在了这个伯爵身上,他的心里面又何尝没有一点点的不甘? 但是经过今天这么一出,窦准的名声已经存疑了,而只需要一封崭新的艳艳的验尸记录,那么窦准就会被狠狠地杀上一刀。 涉及私吞黄金的事情,陈锦君不相信民国政府以及那位不会重视这一切。 “您就不怕雷堂主再惹出什么祸事来?”露脸组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垂下了眼睫,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情况再坏,还能坏得过现在?” 随后,陈锦君像是对卢连寿说,又像是劝慰自己一样念着:“既然水已经可是浑了,倒不如整个池塘都变得浑浊了,才好摸鱼。” 卢连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好像有些明白陈锦君的用意了,但是他一时间也并没有真真正正的搞明白陈锦君究竟是让雷义山干些什么。 他只知道,雷义山是在不是什么讲江湖道义的人,生怕他在外面坏了青红会的名声。 雷义山跟随着伯爵手下仆人的车队回到了伯爵府上。 他十分清楚,安娜有段时间不会回到这里,他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而不用担心安娜时时刻刻地查房。 跑。 雷义山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雷义海,他要带着雷义海逃出去,离开租界,去到自己人能够接应到的地方。 他按照自己记忆里面的路线,摸到了伯爵府上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一片漆黑,显然是没有人的样子,雷义山怔住了。 雷义海呢?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这样的一个疑问。 找到了记忆当中的那间屋子,整个过道里面隐隐的弥漫着一股子臭味。 雷义山对这个味道很是熟悉,这是尸臭。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手脚冰冷,明明那扇门没有上锁,就那样在自己面前,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抬起自己的双手去推开那扇门。 雷义山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他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推开这扇门之后,面对的就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幕场景。 顺着阴冷的墙壁蹲坐在地上,雷义山无力地摇着头,深深地呼吸着空气。 “其实有些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就是差一个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是吗?” 黄宁的声音在走廊深处响起了。 雷义山抱着自己的膝盖,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否认黄宁的说法:“不可能。” 黄宁点点头:“好,不可能。” 雷义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定定地摇着头,看着眼前紧紧关着的大门。 “安娜已经不在了,你还不走吗?”黄宁的声音在幽暗的地下室里面显得格外的空灵。 雷义山摇着头:“有没有可能,阿海还没有死?” 黄宁沉默了一会:“你自己清楚的,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让他入土为安。” 听黄宁这么说,雷义山这才看向了黄宁。 她还是坐在那特制的轮椅上,腰杆挺得直直的。 雷义山一片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了过来,阿海已经死了,全都是因为安娜。 安娜并没有像是她答应自己的那样,对阿海多加照顾,反倒是因为她最近忙于婚礼上面的事项,而忘记了阿海。 雷义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苦笑了一下。 他站起身来,一脚踹开了面前紧闭的门。 第268章 杀心大起 地下室的门被雷义山一脚踹开,潮湿的臭味立刻从房间里面弥漫了出来。 雷义山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颤抖地抬起自己的手,不顾尸体的腐烂,拉住了那冰冷失温的手。 他脱下自己外面的长袍,裹在了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尸体身上,随后,雷义山把雷义海扛在了肩上,就像是扛着什么货物一样,把他带了出去。 顺着伯爵府上进进出出的人流,雷义山扛着雷义海的尸体来到了唐七爷安排的线人的店面里面。 店家看到雷义山,兴高采烈地把他接到了里面:“怎么,雷爷这是带着家伙事要走了?” 雷义山抬眼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掀开了盖在雷义海尸体上面厚实的长袍。 饶是这店家也是江湖上面打拼那么多年的人物,看到这尸体的时候,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雷义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他送出去。” 店家不解地看向了雷义山:“送出去?那您呢?您还要留在租界里面吗?” 他的询问让雷义山陷入了沉思。 是啊,本来送走了安娜之后,他就可以带着阿海离开这个租界了。 可真的到了这么临门一脚的时候,他犹豫了。 就这么走了? 雷义山感到有些茫然,像是有些不甘心,又像是舍不得? 他眼前不禁浮现出了一道坚韧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腰杆挺得直直的,像是石缝里面挤压着生出的野花。 “告诉东家,我要再等等。” 鬼使神差地,雷义山选择了留下来。 “闹要是东家闻起来为什么,我该怎么说?”店家问雷义山,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雷义山偏偏还要留在伯爵府上。 雷义山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安娜的要求,自己早就已经被伯爵来来回回杀个几十遍了。 而现在安娜已经不在伯爵府内了,那么此时此刻自己只要出现在伯爵面前,那就是把自己暴露在了危险当中。 安娜不在府里,即使自己死在了伯爵的手里,等安娜回来之后,无论她再怎么被自己拿捏在手里,自己也都已经死了,都是无济于事了。 想到这里,雷义山猛地看向了站在自己旁边的线人:“给我拿把枪。” 线人怔住了:“雷爷?” 雷义山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东家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雷义山不忠不义没有公德。” “她若是继续问下去,你就说我雷家从此就绝了。” 说着,雷义山把手摊在桌子上,俨然是向他要枪的模样。 店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走到后面去给他拿枪了。 只不过店家回来的时候,手里还多拿了自己私藏的东西。 “怎么还有刀?”雷义山伸手就想去拿桌子上面的小刀。 店家猛地拍开了雷义山的手:“遨游,这摸不得。” 雷义山怔住了,顺着店家拦着自己的手看向了那把刀。 “这刀……”雷义山看着手掌大的刀,刀刃上还隐隐泛着乌青色的光。 “有毒。”店家小心翼翼地把刀放在牛皮刀鞘里面,递给了雷义山。 “一刀下去,见血封喉。” 雷义山接过小刀,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变魔术似的塞在了身上。 他又拿过桌子上面的枪,塞在自己的衣服里面,一句话没说,直接走了出去。 店家站在后面,愣愣地看着雷义山离开了。 随后,他又看向了雷义山带过来的已经面目全非的雷义山尸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雷义山有一次回到了伯爵府上的地下室,黄宁依旧坐在那里,听到雷义山的脚步声,她有些发愣。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好奇地问道。 雷义山也很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瞎的久了,就能靠脚步声分辨人。”黄宁微微一笑,在地下室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柔弱而又坚韧。 “那你呢,为什么又回来了?” 雷义山抿了抿嘴唇,走到黄宁身后,推着黄宁就往楼上走:“我要带你出去。” “啊?”黄宁怔住了。 雷义山没有说话,只是把黄宁带到了自己房间里面。 “怎么,傻了?”雷义山看黄宁好半天不说话,还是开口问她。 黄宁摇了摇头:“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要结束在这里了。” 雷义山咬了咬下唇:“别这么说,我们东家可是交代我把你带出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黄宁听到雷义山这么说,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原来,他是迫不得已地要遵从命令,才会带自己出去吗?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毕竟她不用在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了。 雷义山站在黄宁背后,定定地看着她。 他蓦然想起,自己答应了她,要替她杀了伯爵一家。 雷义山忍不住摸向了自己贴身携带着的枪,如果……自己把他们都杀了,那么不但完成了陈锦君的嘱托,自己也能解一解心头之恨。 不过这样的话,自己手里的枪估摸着是不行了,动静太大。 他拿出了店家珍藏的淬毒弯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黄宁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突然问道:“你要干什么?” 雷义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俯下身子对她说:“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不管外面出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 说着,雷义山解开了黄宁身上的所有禁锢,把她从那个特制的轮椅上面扶了下来。 黄宁茫然地看向了雷义山,语气有些慌乱:“你到底要干什么?” 雷义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量了一圈房间,把黄宁扶到了角落里面的椅子上,用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她。 “等我。”说完之后,雷义山走出去就把门关上了。 黄宁坐在窗帘里面,胳膊和腿上面的疼痛还是如此的真实。 她突然想起来,如果一会到了晚饭的时间,给自己送饭的女仆发现自己不在原地了,那么伯爵夫人就知道自己跑了,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害了雷义山? 想到这里,她就狠狠地揪紧了手里的窗帘布。 第269章 修罗手段 雷义山回到了地下室,夕阳的暖光照不到这阴暗的角落里。 墙上布满了带血的指痕,不难看出死者生前的痛苦。 雷义山走到墙边上,抬手一一拂过墙上的痕迹。 此时此刻,他的胸膛里面憋着一股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伯爵府的仆人开始热热闹闹了,雷义山意识到,这是伯爵和伯爵夫人回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一张宛若谪仙的脸浮现出修罗一样的杀意。 雷义山刚刚走到门外,就看到了伯爵夫人。 他赶忙一个侧身,缩在了门后。 伯爵夫人像是发现了黄宁不在,立刻发动人开始找黄宁,就在这个时候,雷义山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捂住了伯爵夫人的嘴,带钩的弯刀快速地划破了伯爵夫人的喉咙。 见血封喉,名不虚传。 伯爵夫人仅仅只是挣扎了一下,立刻倒在了地上。 雷义山嫌弃地把伯爵夫人扔进了阴暗的地下室,随后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 此时此刻的伯爵和欢聚的仆人们丝毫不知道危险的靠近。 雷义山把大门反锁了,随后,转过身来,看着大厅里面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仆,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动作很快,不过片刻,整个房间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挡在了地上。 伯爵很快发现了异常,因为他要换下自己今天出席安娜婚礼的礼服,但是当他回过头寻找为自己更衣的女仆时,看到的正是一身黑的雷义山站在了自己的门前。 “你要干什么?”伯爵大声地问。 可是雷义山听不懂法语,只是站在原地,冲着伯爵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本是生的既好看的,只不过此情此景,即使他身上一身黑色,看不出任何血迹,但是他手上还有鲜红的血液缓缓滑落。 伯爵木了一下,随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他带着安娜和陈锦君吃饭的时候,就是他徒手抓住了安娜扔过去的餐刀。 只不过他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根本不可能跑得过雷义山,更何况雷义山此时此刻堵在门口。 伯爵跑到窗户边上,看着三层楼下面铺满砖石的路,有一些犹豫。 而雷义山正在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伯爵忍不住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可是雷义山明显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就到了伯爵的身后,手里的弯刀顺着手指的方向,横在了伯爵的脖子上。 雷义山眼都不眨一下,直直地划破了他的喉管。 整个伯爵府里面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富贵的地毯上面躺着一具又一具死尸。 雷义山把刀收好,缓缓地推开了黄宁所在的那一间房门。 “我回来了。”他笑着对黄宁说,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杀了那么多人的样子。 可是黄宁已经闻到了雷义山身上的血腥味,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对整个伯爵府,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黄宁轻声问他:“那安娜呢?” 雷义山颇为神秘的笑了一下,让黄宁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你忘了,安娜说了要杀了窦准吗?”雷义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感慨中带着一丝愉悦。 黄宁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就能肯定她一定会杀了窦准呢?” 雷义山轻笑了一声,听得黄宁耳根发麻。 “她白天受了那样的刺激,不杀了窦准才奇怪。”雷义山蹲下身子,轻轻握住了黄宁的手。 黄宁颤抖了一下身子,她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雷义山手上鲜血的粘腻。 “白天,发生了什么?”黄宁一脸懵懂地问雷义山。 雷义山沉默了片刻:“我们失败了。” “啊?”黄宁难以置信的问道。 雷义山抿了抿嘴:“没人想到,伯爵会为了窦准,威胁民国督察。” 黄宁张了张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面略带嘲讽:“伯爵的身份,是他的骄傲,哪怕是死,他也放不下。” 雷义山点了点头:“你很了解他。” 黄宁低下了头,让雷义山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何止了解啊。” 雷义山敏锐地注意到了黄宁的情绪不对劲,但是他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静静的握着黄宁的手,等着她亲口告诉他。 黄宁抬起头,像是在想着什么,她能够感觉到雷义山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属于男人灼热的体温从自己的手上传来。 “我曾经,爱过他。”黄宁轻声说道,用这句话开始了她那段糟糕过往的话匣子。 “三年前的事情了,”黄宁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我刚刚从同文馆学出来,我爹爹带着我来到了荣城,为的就是这些租界里面的洋人,给他们当翻译。” “后来呢?”雷义山问道。 “爱上不该爱也不能爱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黄宁苦笑这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有家室,甚至连他女儿安娜当时已经十四岁了都还是以为他和他说的那样,是一个单身的法国贵族伯爵。” 黄宁平静的说着,经历了那么长时间,她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怨怼了,有的只是对伯爵的恨。 “那你的眼睛……”雷义山小心的问道。 黄宁啧了一声:“她的夫人,知道了我的存在。那天我没有跟他说,自己跑到了租界里面找他,却正好,那天他不在,他的夫人在。” “从那以后,我就被困在这里了,不但见不到我的家人,也见不到光。” 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我对不起我爹爹,连他随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更不用说也没有送送他。” 雷义山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说起她的父亲时,黄宁的指甲轻轻扣紧自己的手,带来轻微的刺痛。 “我也没有来得及送我弟弟。”雷义山轻声的说道,希望自己这样说能够缓解黄宁心里的难过。 “归根结底,洋人对你我都是看不起的,我们在他们的眼睛里面,比之蝼蚁都算不上。”黄宁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雷义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蹲在黄宁的腿边,默默的陪着她。 黄宁摇了摇头,向雷义山示意自己没有事情。 “话又说回来,你这样杀了伯爵满门,就不怕洋人盯上你?”黄宁对雷义山的安全有些担忧。 雷义山满不在乎的说:“那又怎么样,是他们该死的。” “我越来越好奇,你所说的那位东家,是什么样的人了。”黄宁突然说起陈锦君。 听到她提起陈锦君,雷义山低下了自己的头,看向了自己两个膝盖中间的空地:“东家啊,东家她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我想,她不仅仅是生得漂亮。”黄宁笑着说。 第270章 新婚之夜? 租界的庄园里面,窦准拉上了从天花板垂到地板上的窗帘,解开了自己身上军装的扣子。 而在他身后的大床上面,静静地坐着他的新娘,安娜。 他缓缓扭过头来:“安娜小姐,我知道你有身孕,不会动你。” 说着,他礼貌地对安娜轻笑。 安娜点了点头:“我想问窦警长一件事情。” “哦?安娜小姐请问。”窦准笑着对安娜说,仿佛自己脾气很好的模样。 安娜勾了勾嘴角,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模样:“我想知道,窦警长的亡妻,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 窦准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而且,她长得和你亡妻有些相像。”安娜一副无辜的模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夹枪带棒。 “安娜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窦准不解地看着安娜,不知道这位伯爵的千金是要做什么妖。 安娜摇了摇头:“你还爱着你的亡妻?” 只这一句话,窦准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自己忘不了艳艳,可是这也不意味着自己就是时时刻刻爱着艳艳的。 艳艳是因他而死,他不可能不愧疚。 可是安娜还记得,窦准在白天的婚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勾勾地用缱绻的眼神看着琉璃棺材里面的那一具尸体。 这对于安娜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其实窦警长,也不过仅仅因为我是伯爵的女儿才娶我的,对?”安娜一步一步地引诱窦准按照自己的话往下说。 她想要做的,就是让窦准承认两人至今仅仅只有夫妻之名,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雷义山私相授受了。 可是窦准又不是个傻子,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关头说出自己仅仅只是为了利益这样的鬼话。 他柔和了眉眼,看着安娜:“安娜小姐为什么不相信,我是真心为了照顾你呢?” 安娜哼了一声,如果说之前她可能还是半信半疑,那么在经历过白天婚礼上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就再也不会相信窦准的鬼话了。 “窦警长不过是怕被督察纠察,所以故意要我父亲出面保下你,不是吗?”安娜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对于外界的事情或多或少的还是会有一些了解。 民国政府最忌讳的就是官员名声受损,一旦名声出了问题,那么一定会被革职查看的。 想到这里,安娜忍不住挑衅似的看着窦准。 窦准张了张嘴,安娜说的确实是事实,只不过自己绝对不仅仅是希望自己能够在伯爵的庇佑下躲过那些督察。 经过白天婚礼上自己被督察纠缠的事情,窦准已经可以肯定要搞自己的人,正是自己一直以来在没有丝毫怀疑的邵沛辰。 想到这里,窦准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而且,自己在码头还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如果真的被发现了,那么自己失去的将不仅仅是自己的职位而已。 他还有可能,保不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想到这里,窦准还是决定先安抚好安娜。 他走到安娜身边,搂住了安娜。 可是安娜却直接躲开了,坐得远远的,警惕地看着窦准:“我怕窦警长像对待你亡妻那样对待我。” 窦准愣了一下,眯起了眼睛。 安娜知道了什么? 窦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安娜究竟知道了多少关于自己的事情,只不过这当中又有多少不利于自己的? 窦准索性不和安娜装了,反手捏住了安娜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安娜惊恐的面容:“安娜小姐都知道些什么?” 他手上的力度像是钳子,牢牢地控制着安娜。 安娜震惊地看着窦准,她没有想到窦准会这样对待自己。 “窦警长就不怕我向父亲告状,把你送出去吗?”安娜威胁道。 可是窦准轻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安娜的威胁:“安娜小姐以为,你那贵为伯爵的父亲,会为了你放弃自己家的名声吗?” 安娜不解地看着窦准,不知道这和自己家的名声有什么关系。 窦准哼了一声,一个甩手,把安娜扔在了床上。 安娜揉着自己的下巴,直勾勾地看着窦准。 窦准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安娜:“这段时间,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为什么伯爵还是要把你嫁给我?难道安娜小姐就没有想过这当中的原因吗?” 窦准眯起的眼睛里面,彰显着他此时此刻无与伦比的得意。 安娜没有说话,只是震惊地看着窦准,她没有想过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落的如此境地。 不是她没有去想,实在是安娜不敢想。 伯爵家里面仅仅只有自己一个女儿,那么如果想要传下去自己父亲最在意的爵位,那么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知名政客欧文家的公子凯瑟夫。 可是凯瑟夫因为陈锦君那个女人拒绝了自己,并且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打了自己的脸。 本来也是没有什么事情,想着过一段时间风波下去了,自己就自然能够再去寻找下一个联姻的对象了。 只不过偏偏有了身孕,而且自己不得不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安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体ewfti不能打胎,也就没有后续这么多的事情了。 想到装车,安娜的脸上浮现出了绝望。 窦准时时刻刻注意着安娜的神情,见安娜自己已经击溃了自己,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安娜的头:“安娜小姐,可千千万万不要忘了,最开始是谁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的。” 安娜红了眼眶,猛地抬起头看着窦准,恶狠狠地说着那个名字:“陈锦君。” “对,都怪她,让我们最美丽最尊贵的安娜小姐不得不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委屈。” 窦准柔声说道,声音仿佛是一道魔咒,一直在安娜的脑子里面盘桓。 安娜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陈锦君的名字。 听着安娜嘴里面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窦准忍不住欣慰地笑了。 可是想到了陈锦君,安娜就忍不住想到了站在陈锦君面前为她握住餐刀的雷义山。 对,雷义山,他还在等着自己。 安娜的眼睛里面迸发出了一抹光彩,只不过窦准沉浸在自己报复陈锦君的快乐当中,没有注意到安娜眼神的变化。 “窦警长,我口渴了。”安娜轻声说着。 窦准拍了拍安娜的头:“我这就去给安娜小姐倒杯水。” 说着,窦准起身走向了一旁的桌子,拿起茶杯给安娜倒水。 可是窦准的背后,坐在床上的安娜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餐刀。 第271章 新娘袖子里的刀 安娜手里握着略带自己体温的餐刀。 这把餐刀,正是那天自己丢向陈锦君,却被雷义山半路拦着的那一把餐刀。 她让人拿了回来,自己亲手磨成了锋利的刀尖。 窦准? 安娜抿了一下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而此时此刻的窦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他看来,此时此刻安娜满心满眼都是对陈锦君的恨意,自然也猜不到,安娜手里握着的刀。 “来,喝水。”窦准递给安娜。 安娜探头看了一眼窦准手里的茶杯,皱了皱眉头:“能不能给我放点冰糖?我晚上喝了些酒,嘴里发苦。” 说着,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窦准。 窦准赶忙点头,不过就是放些冰糖的事情而已,为了能够挑起安娜和陈锦君之间的仇恨,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窦准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端着茶杯转过身去,安娜一个暴起,锋利的刀划过了他的脖颈。 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地,窦准愣了一下。 可是这一愣确是给了安娜机会,安娜趁着窦准辅助脖子的时间,往窦准的后心上狠狠的捅了几刀。 窦准身强体壮,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死掉,她握着刀,战战兢兢的看着窦准。 窦准慌忙往外跑,可是安娜知道,自己已经动手了,让窦准跑出去,自己无疑会死在这里。 一不做二不休,她跳下了床,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子蛮力,直直地扑了过去,顺势把窦准压在了自己身下。 她两只手握刀,狠狠的刺向窦准。 窦准也是拼死反抗,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娜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躺在地上的窦准已经面目全非,安娜的裙子已经在打斗中似的稀巴烂,破碎的布条掺杂着鲜血,看上去格外的可怖。 安娜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胳膊上面也在和窦准的扭打当中青紫一片,混合着的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窦准的。 她两眼空洞的看着倒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存活迹象的窦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一点点体力。 安娜蹲下身子,把手指放在窦准的鼻子下面,确定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这下,自己就能和雷义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而不是这个虚伪的窦准。 安娜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她在自己的裙子上面蹭掉了自己手上的鲜血,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要跑。 对,跑,跑回家去,哪里有雷义山在瞪自己,自己的伯爵父亲也不会因为窦准一个警察局局长就不要自己。 更何况,现在是在租界里面,不管怎么样,民国也不可能纠察自己的伯爵父亲,反倒是还要给自己的伯爵父亲三分薄面。 安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自己的体力,把窦准的尸体搬回了床上,给他弓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随后,安娜拿起一个羽绒的枕头,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地板上面的血迹。 终于把整个房间恢复了整洁,安娜披上自己的外衣,趁着夜深露重,悄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着。 安娜走在路上,丝毫没有疲惫的模样,刚刚自由的感觉让她对未来无比向往,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走上那让自己无比熟悉的台阶,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希望看门的女仆能够给自己开门。 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给自己开门。 安娜十分诧异,围着自己家的房子来来回回走了好多圈。 整个房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虽然说现在天色不早了,自己父母确实已经睡着了,可是也应该有女仆守门的啊。 安娜抿了抿嘴唇,从自家后院的花园里面翻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没上锁的后门,走进了自己家里。 一进门,她就闻到了整个房子里面弥漫着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 安娜有些慌了神,这个味道她无比的熟悉,就在刚刚,她亲手杀掉了窦准。 窦准身体里面的血液,就是这个味道。 可是这个味道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面出现,而且还如此的浓烈? 安娜往客厅里面走去,突然间踢到了一个还算是柔软的东西。 借着外面路灯的光,安娜认出,这正是每天在客厅里面擦拭花瓶瓷器的女仆,她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一张脸上满是乌青,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安娜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在地上。 “父亲?母亲?”安娜忍不住抖着声音问。 可是偌大的房间里面没有人回应她。 安娜心脏砰怦地跳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仅仅是和窦么结了个婚,而自己家里面立刻就毫无生机了。 她两条腿几乎无法让她支撑着自己走上楼梯,只能死死地抓着楼梯上的扶手,走上了楼。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趴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路灯从窗户外面打在他的脸上,两只眼睛也是瞪得很大,一脸不甘和惊恐。 安娜不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家里面到底是招惹了哪路的恶魔,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她伸出手,合上了自己双亲瞪大的双眼。 随后,她转过身去,看到了站在门口那道黑色的身影。 “是你吗?”安娜吓了一跳,可是那道身影是那样的熟悉,让她一眼看出那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雷义山。 “怎么回来了?”雷义山轻声问她。 按理说两个人是没有办法交流的,可是安娜听到了,雷义山刚刚说完,一旁的黑暗当中,传来了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女声。 安娜几乎要发疯,她站在窗户边上,借着窗外的光看着脸色阴沉的雷义山:“是你做的?” 雷义山知道她能看清自己,于是点了点头。 安娜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从进屋看似看到的那一切,都是这个自己最爱的男人做下的。 雷义山轻笑了一声:“所以呢,安娜小姐怎么回来了?” 安娜颤抖着嘴唇:“我……窦么死了。” 雷义山一步一步地靠近安娜:“所以呢,安娜小姐要和我一起远走高飞吗?” 说着,雷义山紧紧握住了安娜的手腕,从她手里强硬地拿过了她的刀。 手里防身的东西没有了,安娜手足无措地看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也懒得和安娜装什么深情的模样了,他当着安娜的面,拿出了一盒火柴。 安娜惊恐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不解。 雷义山微微一笑:“安娜小姐杀了自己的新婚丈夫之后,回家被发现了,为了自己一人活命,放火烧了全家人。” 随后,雷义山轻轻挑起安娜的下巴:“不知道这个故事,安娜小姐喜不喜欢呢?” 第272章 凯旋而归 安娜止不住地摇头,她眼眶里面蓄满了眼泪,难以置信地看着雷义山。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快说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啊。” 安娜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爱着的雷义山所做下的。 雷义山对于安娜的眼泪无动于衷,他往后退了两步:“安娜小姐,从一开始,这一切不过就是你一个人的臆想罢了,我雷义山从来没有任何心思。” 安娜听着黄宁冰冷的、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女声,为雷义山翻译着这些伤害自己内心的话语,止不住地捂着耳朵摇头。 “假的!都是假的!”安娜的声音变得格外尖厉,嘶吼着捶打雷义山。 可是她的力气在雷义山面前不值一提,雷义山皱了皱眉头,拍开了安娜的手。 “在荣城待了那么长时间,安娜小姐不会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雷义山脸上挂着浅笑,垂下眼睫看着安娜。 安娜愣了一下。 雷义山眼睛里面的厌恶是如此的真切,让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天被雷义山温柔以待的真实性。 “你不爱我?”安娜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喉头像是卡着一样,说话都十分困难。 “安娜小姐迷糊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爱你?”雷义山轻蔑地说道。 安娜借着灯光,看到了雷义山手上的血迹。 “你到底想干什么?”安娜绝望地看着雷义山。 雷义山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安娜小姐想杀我们东家,什么时候问过我们同不同意?” 安娜瞪大了双眼:“陈锦君?” 雷义山点了点头:“怎么,这才多久,就能忘了我们东家的名字?” 说完,雷义山一把拉过了安娜:“走一趟,安娜小姐。” 安娜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这样被雷义山带走了。 她看着雷义山娴熟地点燃了自己的家,仿佛他已经想过很多次一样。 看着冲天的火光,安娜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一切,两腿一软,直直地晕了过去。 雷义山啧了一声,去线人那里摸了一辆黄包车,带着二人就要往租界外面走。 而此时此刻,陈锦君彻夜未眠。 “东家,天凉了,您这夜里多加一件衣服,要是着凉了,卢哥又要算我的账了。” 老锯给站在露台上面的陈锦君拿了一件厚实的斗篷,生怕她着凉。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归根结底,这件事情还是我的疏忽,是我思虑不周。” 老锯愣了一下:“您这是说哪里的话?都说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那伯爵竟然为了自己的脸面要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面推呢?” 陈锦君捂住了自己的脸,对老锯说:“行了,你先下去,我一个人呆一会。” 老锯点了点头,就走下了露台,但是没过一会,老锯就又跑上来了。 陈锦君疑惑地看向老锯:“怎么了?” 老锯指了指楼下:“东家,徐管家回来了。”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徐生回来了?” 见老锯点头肯定,陈锦君眼前一亮,徐生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她又是摆摆手:“让他上来,我懒得下去了。” 老锯赶忙称是。 陈锦君又喊住了她:“慢点,把卢连寿也喊过来。” 不一会,徐生跑了上来,身上还带着荣城港口咸腥味的海风。 “查到什么了?”陈锦君懒散地问了一句。 “东家神机妙算,”徐生笑呵呵地看着陈锦君,“别的不说,这个窦准果然有问题。” “是和黄金有关。”陈锦君倒也没有太意外。 徐生点了点头:“您上次提了一句,我就专门拿了一批金货去套话,来回好几次,才在一个老船员那里问出来了。” “东家有所不知,当年的窦准初来乍到,靠的就是一手黄金起家的,而且,他的金货来路不明。” 徐生一边说,一边拿出来了两锭金子放在陈锦君面前:“东家您看,左边的是咱们的货,右边这是窦准的货。” 陈锦君点点头,示意徐生继续说。 徐生把金子翻了个个,下面落地款完全不同。 “他这是要把咱们国家的金子,送到国外去?”陈锦君看出来了端倪,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徐生点了点头:“我一看出来,立刻就让世子去把那些水手带了回去,拿着证据就往这边赶了。” 陈锦君拿起窦准的那批金货看了一眼,不屑地扔在了桌子上。 “窦准倒是个奇人,”她冷笑一声,“用自己老婆运金,又是把自己老婆害死了,又是装深情,又是娶千金,好不快活。” 徐生站在一边:“东家的意思是……” “拿好证据,带上人,明天一大早去找窦准。”陈锦君伸了一个懒腰,这一片混乱当中,徐生带来的消息给自己翻盘带来了一线希望。 只是突然间,楼下传来了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紧接着,老锯再一次跑了上来:“东家,雷堂主回来了。” 陈锦君猛地站起身:“他怎么回来了?” 老锯摇了摇头:“他车上带着人,刚刚卢哥去帮他把人带上楼了。” “带了谁回来?”陈锦君赶忙问道。 “两个女人,一个是安娜,另一个没见过,不过眼睛是盲的,应该就是那位黄小姐。” 老锯猜测道。 陈锦君点点头:“派人去黄家喊菊妈。” 说完之后,陈锦君继续问徐生:“除了咱们的人,窦准的人没有发现咱们知道这件事情了?” 徐生摇摇头:“我做的隐秘,找的也都是可靠的人,窦准发现不了。”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窦准这个卖国贼,非要让他似的千刀万剐不可。” “那恐怕东家不能如愿以偿了。”雷义山走了过来。 陈锦君抬头看着雷义山:“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雷义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窦准死了,安娜杀的。” 陈锦君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窦准死了?” “死了。”雷义山点点头,“他要是没死,怎么可能让安娜就这样跑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总感觉这当中有些不对。 紧接着,她就听到雷义山这样说:“伯爵府上,除了安娜都死了,我杀的。” 第273章 不能明说的默契 陈锦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向雷义山的眼神里面带着探寻:“你把安娜和黄小姐都带回来了?” 雷义山点点头。 “这……”卢连寿犹豫了一下看,他刚刚亲口听到了雷义山说把伯爵府上所有人都杀了。 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陈锦均知道卢连寿想说什么,抬手打断了卢连寿想要说的话:“阿海也死了。” 卢连寿立刻不说什么了。 陈锦君又看向了雷义山:“雷堂主出手也是成为了给自己报仇,这件事情,回去之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提。” 雷义山一双桃花眼感激地看向了陈锦君,知道这是陈锦君在为自己开脱。 陈锦君也警告地瞪了一眼雷义山:“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以后做事情之前,都能把个人恩怨放在后面。” 雷义山一脸无辜的点点头,仿佛他受了那么多人,仅仅只是为了发泄雷义海的死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 陈锦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这样以来,之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了。” 她眯起眼睛,问雷义山:“能确保把所有都推到安娜身上吗?” 雷义山点点头:“窦准是她自己亲自动手的,随后她回到了伯爵府,我把伯爵府点了,然后带着她们两个跑出来了。” 雷义山刚刚缓过来一路上的奔波。 不得不说,比起许凡明卢连寿老锯这些人,雷义山的体力实在是差上了太多,甚至还比不上粮商出身的吴江。 “东家,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完完全全可以看作是伯爵和窦准之间的恩怨,罪魁祸首是安娜,安安现在在楼下。” 徐生皱起了眉头,一一分析道。 陈锦君想了想:“不用管这些,现在不能把窦准这件事情抖落出去了。” 徐生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这个时候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能把窦准的那条路接手过来吗?”陈锦君看着徐生。 徐生怔住了:“东家,那可是卖国的路子。” 他知道陈锦君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还是要提醒陈锦君一下,毕竟这可是大事,他怕老东家知道了,气得从棺材里面跳起来。 陈锦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要的是他往外通的那一条线,什么时候要卖黄金了?” “如果东家要的是这一条线,窦准已经死了,不出一个月就能接过来。”徐生斟酌了一下,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点点头:“那就好,然后雷义山,安娜的孩子必须要生出来。” 听到陈锦君的话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东家,要这个孩子干什么?”卢连寿先问出来了。 雷义山却是很快想明白了:“东家这是要卖欧文家一个人情?” “伯爵一死,欧文家在租界里面没有顾虑了,凯瑟夫是个没用的,他爹娘可不是。” 陈锦君手在金锭上面轻轻摩挲着,眯起眼睛想着什么。 “那黄宁呢?东家打算怎么处置?”雷义山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看向雷义山,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梢:“怎么,我看你好像很关心黄小姐的样子?” 可是雷义山没有想陈锦君想象的那样不好意思,反倒是落落大方地对陈锦君说:“她也是个可怜人。” 陈锦君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喊黄家的人了,到时候,她回去,依旧算是黄家的小姐。” 雷义山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时间,陈锦君也看不明白,雷义山对黄宁究竟是什么感情。 她原本以为,在伯爵府那样陌生的地方,雷义山会对黄宁有几分心思,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像是陈锦君想的那样。 正这么想着,黄家的那位老太太,也就是菊妈到了。 陈锦君赶忙带着人下楼迎接。 “陈小姐,谢谢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见我们家小姐这一面。” 菊妈一看到陈锦君,作势就要跪了下去。 陈锦君赶忙拦住了她:“您别这么说,这些都是顺带的,能救一条命那就是一条命。” “只不过……”陈锦君顿了一下,面露难色地看着菊妈。 菊妈看着陈锦君的表情,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小姐出了什么事?”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看向了自己身边的雷义山。 雷义山叹了一口气:“我带您去见她。” 说着,雷义山走在前面,带着众人上楼。 菊妈捏着衣角,跟在雷义山身后。 雷义山轻轻推开了房门,黄宁听到了脚步声,坐起身来。 她的脸上蒙着布条,只能根据声音面向众人。 “小姐……”菊妈怔住了。 她走上前两步,想要拉住黄宁的手,可还是停在了两步远的地方,上上下打量着黄宁。 “黄小姐的状况不太好,麻烦您先照顾她了。”陈锦君说完之后,带着人退了出去。 陈锦君看向了卢连寿和老锯:“你们先回去,天亮了有人发现窦准死了,帮我盯着点。” 随后,陈锦君看向了雷义山:“雷堂主跟我来一趟。” 她的语气很是冰冷,雷义山一时间摸不清楚陈锦君到底是少没意思。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陈锦君的身后上了楼。 陈锦君直勾勾地盯着雷义山,意味深长地说:“许久未见雷堂主,我倒是不知道,雷堂主生出许多小心思。” 说着,陈锦君把玄凤令放在桌子上。 玉石质地的玄凤令和木桌碰撞发出声响,雷义山直直地跪了下去。 “属下认错。”雷义山低眉顺眼地说道,只不过他的腰杆挺得直直的,丝毫不像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己真的有错的样子。 “起来,今天这件事情多亏有你。”陈锦君不耐烦地摆摆手。 雷义山知道,陈锦君也只是要自己做得隐蔽些,只要明面上不破坏平衡,他杀的那些人,也不过仅仅只是数字。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担任刑堂堂主的原因,只要陈锦君不再许凡明那里狠狠地告自己一状,他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这个世道上,不可能只有好人。 如果一个帮派或者一个队伍里面,总归是要有坏人,那么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雷义山嘴角微勾,无比面善的长相,掩盖住了他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 第274章 互贺新春 陈锦君自然不打算追究雷义山的事情,她也知道,婚礼上面的舆论计划失败了,本来都已经安排好了死士直接把窦准杀了永诀后患。 但是多亏了雷义山对安娜的教唆,窦准最后是死在了安娜手里。 陈锦君来来回回走走了两步,对雷义山说:“看好安娜,安排最好的医生,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出面,稳住她。” 雷义山点点头,他知道陈锦君对自己一些所谓“不正当”的手段保持纵容的态度。 但是自己最近实在是有些引人注目了,尤其是卢连寿,一贯是一个正直的人,最是看不得这些。 这也主要是因为卢连寿以前是跟着老帮主的,而老帮主的光辉形象,自然也离不开刑堂暗地里的强硬手段。 只不过都是在暗处罢了。 雷义山离开了陈锦君那边,来到了自己刚刚安置安娜的房门口。 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安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在用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听到房门响了,安娜看了过去,见到是雷义山走了进来,安娜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她坐在床上,看着雷义山,像是在谴责他。 可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安娜如泣如诉地看着雷义山,一声一声的哭诉着:“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爱过我,你不过就是听命于陈锦君罢了,那我算什么!” 说到最后,安娜已经有气无力了,一晚上的奔波已经让安娜筋疲力尽。 雷义山不顾安娜的推搡,直直地握住了安娜的手。 他满目柔情地看着安娜,任由安娜对自己拳打脚踢,只是在此之间格外护着安娜的肚子。 安娜偏偏还就吃雷义山这一套,渐渐没了力气,在雷义山的怀里啜泣着。 偏偏就是两人语言不通,安娜才能专注地看着雷义山的眉眼,融化在了里面。 雷义山敛着眉,默默地安抚着安娜,同时也在心里狠狠的给安娜记上了一笔。 东家说要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平安出世,但是东家可是半分没有提及安娜该怎么处置,更何况,如果不是安娜,阿海也不会死。 雷义山看着安娜熟睡的容颜,嘴角勾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天一亮,雷义山立刻让人把安娜安排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毕竟安娜这外国人特有的长相,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而这个时候,安娜和窦准结婚的那座庄园里面的女仆也发现了窦准的尸体。 民国警察局窦警长二婚法国伯爵千金,竟在新婚夜被新娘刺杀! 街边的报童叫卖着报纸,陈锦君坐在露台上,狠狠地皱着眉头。 这才不过上午十一点多,荣城的报社已经得知了消息。 看来事情的发展比自己预料当中的快了一步。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大作。 陈锦君还没有接电话,就已经猜到是谁给自己打来的电话了。 “邵大人,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她拿起电话,不等对面开口,就立刻说道。 邵沛辰正要质问陈锦君,却被陈锦君这一句话堵了回去。 他顿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我明白,但是东家还是要知道,不要留下尾巴,万一让有心人抓到把柄,咱们都得完。” 邵沛辰压着嗓音,在电话里面对陈锦君说。 说完这些之后,邵沛辰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霍廷昱。 自从上次因为陈锦君请求了他的意见而耽搁了最好的时机,霍廷昱就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了以前的大帅办公室,强迫自己坐在了他的对面。 而西北最近无比的太平,因为邵沛辰的缘故,西北的所有人都以为雍州已经依附于民国政府,霍廷昱作为一个掌握军权的大帅,反倒是无比的清闲。 也正是因为霍廷昱的清闲,所以他每天都坐在邵沛辰的对面,盯着邵沛辰处理公务。 邵沛辰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只不过在霍廷昱的绝对武力压制下,邵沛辰的反抗显得格外的苍白。 而他这次接到消息给陈锦君打电话的时候,霍廷昱也正坐在他对面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连手里面的书都索性直接合上了。 陈锦君对邵沛辰这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只是对邵沛辰说道:“放心,如果真的出事了,我陈锦君一个人背着,再说了,窦准死了,天南军校的校长和督学都空出来了,该怎么做,您比我清楚多了,不是吗?” 邵沛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严廿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陈锦君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邵沛辰怔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借助陈锦君扔给自己的问题。 “严廿啊,以前是祝洪手下的人,祝洪当时是天南军校的校长,严廿就是他手下的人,多多少少算是个主任级别的人物,只不过,祝洪死了之后,他们这一系的人都没落了。”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邵沛辰想了想,继续说道:“严廿这个人,比鲁则和何成加起来都要聪明,不然祝洪也不能把他安排在自己的身边。” “怀才不遇?”陈锦君问了出来,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差不多的意思,只不过相较于这个,严廿这个人审时度势,倒是个墙头草。”邵沛辰慢悠悠的说着,那还里面浮现出了严廿那张脸。 陈锦君应了一声:“既然如此,把他绑到自己的船上,岂不是对你我有利?” 邵沛辰那边沉默了好久,他才回复陈锦君:“以他的能力,做一个督学问题不大,只不过身份上的事情,可能会拖一段时间。” “能办就好,之前有些事情在做之前没有和他打招呼,也算是一个补偿了。”陈锦君说的正是她撕掉伯爵请帖的那次。 她注意到了严廿怔愣的神色,一直记到了现在。 成大事者,不能不拘小节。 邵沛辰皱了皱眉头,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话都是被陈锦君牵着走的,他叹了一口气,正要放下电话,却被霍廷昱拿去了听筒。 霍廷昱把听筒附在脸侧,对陈锦君说道:“新年大吉。” 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大年初一。 陈锦君听出是霍廷昱的声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大年初一。 “如果不是大帅,恐怕我还真的忘了这回事了。” 陈锦君说着,一夜未眠的疲倦消散了些许,笑容爬上了嘴角:“新春大吉。” 许久未见的二人,山南海北,互贺新春。 第275章 真不想活了 大年初一的大好日子,窦警长被人发现死在了新婚夜的新娘手里。 陈锦君站在大街上,能够听见自己身边的百姓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窦准死了。 陈锦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该说不说的是,自己也算是为艳艳报仇了? 只不过,陈锦君总是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细细想来,自己也说不出。 就在这时,卢连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东家,那黄小姐说想让您带着雷堂主去一趟。” “说是怎么一回事了吗?”陈锦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卢连寿摇摇头:“来的人说完就走了,我也没有来得及仔细问问。” 陈锦君啧了一声:“去喊雷义山。” 到了黄家,陈锦君和雷义山立刻被请到了后院的藏书楼。 整个院子里面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显然是黄家刚刚放过鞭炮不久。 黄宁静静地坐在木制的楼梯上面,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才回过神站起身来。 “黄小姐,久仰了。”陈锦君定定地看着黄宁的脸。 即使蒙着布条,但是依旧能够看出来她周身颇为淡然的气质。 黄宁听到陈锦君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来对陈锦君行了一礼:“是我久仰您了。” 随后,黄宁立刻语出惊人:“不瞒二位说,我要死了。” 陈锦君和雷义山都愣住了。 “大年初一的,说什么死不死的?”陈锦君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黄宁的双手,生怕她拿着什么凶器。 可是黄宁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活着也不过就是一具空壳罢了,眼睛也瞎了,腿脚也不方便,爹娘也都不在了。” “我一个人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 雷义山嘴唇动了动:“一个人活着,又何尝不是活着?” 黄宁没有说话。 陈锦君皱着眉头:“我原以为,黄小姐可以帮我个忙呢。” 她这话引起了黄宁的兴趣:“东家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黄宁一定在所不辞。”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看来她猜对了,黄宁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在世间存在没有任何意义而已,并不是真的寻思。 斟酌再三,陈锦君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打算:“码头那边,需要一个懂外语的自己人。” 黄宁怔了一下,茫然地问陈锦君:“东家眼里,我算是自己人吗?” “如果说,我对你实在不管,你能撑得起来你整个黄家吗?” 陈锦君故意提起黄家,就是为了让黄宁多多想想,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他自己属于黄家,还有那么多忠于黄家的人,都在这座老宅子里面等着她。 黄宁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陈锦君也不急,她能够看出黄宁现在没有什么想活的希望,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唤醒黄宁继续活着的希望。 陈锦君告诉了黄宁,黄家无主的这段时间里面,黄家的下人一如既往地打扫着这里。 黄宁默不作声的听陈锦君说着,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想活之类的话。 陈锦君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我太唐突了,这件事情也可以以后再说,我留给你思考的时间。” 空气当中沉默了好久,黄宁的声音带着更咽:“考虑什么?难不成,我这样的废人,东家还真的能给我一口饭吃?” 她从来没有想过养家的问题,更何况是扛起来已经没落的黄家,或者是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从那个地方跑出来。 “废人?”陈锦君蹲下身子,好奇地看着她,“能不能告诉我,你会多少种外语?” 黄宁思索了一下:“英法德日西,这五种可以轻松地翻译。” 陈锦君内心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黄宁的父亲是同文馆里面的教授,而她又是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即使陈锦君已经猜到了黄宁会的外语肯定是只多不少,但是真的这样直观地摆在自己面前还是有被震撼到。 “那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呢?”陈锦君摇了摇头,不理解地问。 黄宁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 雷义山对陈锦君说:“东家,您看要不要去一趟码头?” 陈锦君点了点头:“黄小姐,码头走一趟?” 正好碰上了大年初一,陈锦君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在整个荣城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码头。 金揽岳听到了楼下汽车的声音,走出门一看,陈锦君正好从车上走了下来。 “您这尊大佛怎么想起来码头了?” 金揽岳抱着手炉,慵懒地看着走进屋里的陈锦君。 陈锦君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他所谓的通商事务所。 金揽岳倒也没有在一陈锦君无视自己的拿一下,只是兴致勃勃的带着陈锦君参观。 而兴奋的金揽岳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陈锦君身后的雷义山扶着一个眼盲的女子。 黄宁抿了抿嘴唇,听着金揽岳向陈锦君描述介绍这个所谓的通商事务所。 说到最后,金揽岳还邀功似的看着陈锦君:“我第一次做生意,看来还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对?” 他说得大言不惭,丝毫没有看到一旁的徐生止不住地摇头叹气。 而了解金揽岳的人,也都知道金揽岳不过是在陈锦君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希望得到夸奖。 但是陈锦君可不是一个会顾及金揽岳心思的人,她轻笑了一声:“数月未见,世子越发的圆润了起来,而徐生却清瘦了不少,可见世子这段时间没少享受啊。” 金揽岳被陈锦君拆穿之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但是陈锦君说的是事实,他也不好意思反驳。 嘿嘿的笑了两声,他向陈锦君解释道:“这不是那帮老家伙非要拉着我吃饭吗。” “老家伙?”陈锦君好奇地看了一眼金揽岳。 “全都是以前当官的,就算是来了荣城,也都是以前在京城里那一副拉帮结派的做派,不是今天吃虾,就是明天品蟹,人家上门邀请我,我总不能不去。” 金揽岳无奈地摊了摊手,仿佛自己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锦君倒是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只是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黄宁。 金揽岳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是……” 第276章 通商事务所 “这位,是黄小姐,精通五种外语。”陈锦君向金揽岳介绍道。 黄宁抿起嘴唇,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金揽岳注意到了她的眼睛上面蒙着布条,疑惑地看向了陈锦君,用自己的手挡住了自己的眼,像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瞎了。 陈锦君点点头:“你看你这里需不需要这样的人。” 金揽岳眼前一亮:“那太好了,你带来的自然是信得过的人。” 说着,金揽岳走到一边,在架子上拿起来了一顶宽檐的帽子。 “那些翻译馆里面请来的翻译,不瞒您说,我多多少少会信不过,一些生意也是不好谈下来。”徐生也走来过来。 黄宁颇为紧张地捏了捏衣摆,有些局促。 金揽岳走上前,一下子摘掉了她眼睛上面一直蒙着的麻布条。 黄宁慌了神,她不知道金揽岳要干什么。 金揽岳把手里的宽檐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漫不经心地说:“大过年的,带麻布不合适。” “我看不见的。”黄宁有些错愕,像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知道,不就是看不见了吗?又不是说不了话。”金揽岳啧了一声。 说完之后,金揽岳对陈锦君说:“瞎子更好,再怎么说,有些场合瞎子更好。” 黄宁静静的听着,即使这个金揽岳说话好像并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感受,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的生动。 也许,自己真的可以走出来了? 她抬手,轻轻地摸着自己头上的那顶宽檐的帽子,又轻轻地把手盖在自己干瘪的眼窝上。 雷义山像是看出了黄宁的顾虑,问陈锦君:“东家,那黄小姐来了码头这边,那黄家又该怎么办?” 不等陈锦君说什么,黄宁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自己的掌心里面,轻声说道:“黄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在哪里,那里就是黄家。” 她的声音格外轻柔,但是却又格外的坚定。 陈锦君的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毕竟她也是不愿意让黄宁这样的人才就这样消磨在了人世间,她应该有更加合适她自己的活法。 等金揽岳把黄宁在通商事务所安排好了之后,他悄悄地把陈锦君拉到了一旁。 他一脸神神秘秘,还带着一点难以启齿的为难:“姐姐,刚刚人多,这件事情我还是要私下里拜托你。” 陈锦君眉梢一跳,像是猜到了金揽岳私下里拜托自己那肯定就是没好事,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说。” 金揽岳有些感激地看着陈锦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陈锦君赶忙打断了他的话:“慢着慢着,我还没有答应你,只是先听听你到底是为着什么事情,这样藏着掖着,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陈锦君这么说,金揽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正月十五的时候有个宴席,你得和我一起去。” 陈锦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都是谁啊,你一个人去不行吗?非要拉着我不成?” 金揽岳想了一会:“主要是做生意不是,徐生这些场合都不方便去,一般都是我出面,这种时候了,你在不出面,岂不是难看了。” “做生意?是动了谁家的口粮了。”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着金揽岳。 见陈锦君看穿了自己的说法,金揽岳笑嘻嘻地挠了挠头:“没事,你要是真不乐意去,那我自己去也不是不行……” 他话还没有说完,陈锦君立刻点了点头:“好,那就你自己去。” 金揽岳怔住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陈锦君竟然真的不答应自己。 见金揽岳愣神,陈锦君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难不成有什么要紧的人物不成?” 金揽岳立刻摇了摇头,又用力点了点头:“关键是,这宴会就在荣城的花灯会上,我这不是想着您能正好赏灯吗?” 说着,金揽岳邀功一样地冲陈锦君使了一个眼色。 陈锦君感觉金揽岳今天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她只能暂且答应下来。 见陈锦君答应了自己,金揽岳兴奋极了,猛地拍了一下自己手:“好,那你答应下来了就不许反悔了。” 之后,金揽岳直接溜走了,一点也不给陈锦君反应的机会。 陈锦君看着金揽岳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应下了一个大差事,但是她心里也相信,金揽岳这个人是不会害了自己的,倒也没有非要追究金揽岳的问题。 她回到正堂,黄宁已经被人带着逛了一圈,徐生也把一些要做的事情都跟黄宁说了。 陈锦君看着黄宁因为兴奋而有些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感觉还算是有意思。” 黄宁转了个身,对着陈锦君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爹爹就说,他教我那么多的外语,为的就是我以后能够为国家做一些事情。” “我原以为,租界里面才会有这样的机会,可是哪里想过,这码头上倒也有着如此多的学问。” 黄宁说得眉飞色舞,一点也看不见刚刚在黄家的时候,那一副垂头丧气毫无生机的模样? 陈锦君欣慰地笑了:“你若是喜欢那自然最好,这样一来,你黄家那么多的仆人,倒也不至于因为家财散去了。” 听到陈锦君这么说,黄宁愣了一下:“东家,这是为我考虑?” 陈锦君走上前,拍了拍黄宁的肩膀:“树倒猢狲散,你黄家的家仆虽然走了不少,可是那些忠心耿耿的人依旧在你的身边。” 黄宁怔住了,她知道陈锦君说得对,如果自己死了,那么黄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完了。 想到这里,黄宁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膝盖和木地板碰撞的声音闷闷的,黄宁更咽的声音也闷闷的:“东家大恩大德,我黄宁死而不忘。” 她没有说那些赴汤蹈火的誓言,经过了伯爵那么一回事,怀宁早就不再相信所有宏大的承诺,一切都要看作不做得到,而不是说得好不好听。 金揽岳站在最后面,看着陈锦君的背影有些出神,他刚刚的确是骗了陈锦君。 但是他丝毫不怕,因为如果陈锦君不答应自己的话,自己还会再想其他办法。 想到这里,金揽岳握紧了拳头,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 第277章 是有情人 陈锦君发现了,最近金揽岳有些不对劲。 只不过她还要忙,倒也没有在意那么多的细节。 尽管金揽岳一直想要掩盖住自己是不是看向陈锦君的目光,陈锦君还是发觉了金揽岳的不对劲。 比如,现在是在雷义海的葬礼上。 陈锦君穿了一身黑,站在距离吊唁人群不远的地方。 雷义山站在棺材前,看着手下的人盖上了棺材盖板,目送着抬棺材的人走了出去,往陈锦君的方向走来。 “就这样送回去了?”陈锦君看着远去的人群。 雷义山点点头,有些怅然地说:“走了。” 随后,雷义山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向了陈锦君的身后。 陈锦君好奇地回头看,却仅仅只是看到了一个衣角。 “谁?”陈锦君回头问雷义山。 雷义山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陈锦君却是起了疑心,只不过她看了看雷义山的神情,想到了金揽岳前两天那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心里有了猜测,但是到底没有拆穿几个人拙劣而漏洞百出的演技。 但是陈锦君突然想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赶忙拉住了雷义山:“窦准的什么时候下葬?” 雷义山怔住了,陈锦君也愣住了。 他们都忽略了窦准死后的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窦准的尸体,压到正月之后出殡。”徐生走了过来。 “为什么要压到除了正月,岂不是等着尸臭吗?”陈锦君皱起了眉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就这样到正月之后出殡的消息,还是码头上听船夫们提起来的。”徐生摊了摊手掌,面露为难地说道。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这一切都不太寻常,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慢慢的到了正月十五,荣城的花灯和雍州的不太一样,站到高处去,灯火通明的是荣城,乌黑一片地,是租界。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跟在金揽岳身后,他说今天出席宴会的有很多荣城商界的商人,甚至还有连唐七爷都要畏惧三分的地头蛇。 可是走着走着,陈锦君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金揽岳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金揽岳。 金揽岳听到陈锦君的脚步声停下来了,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陈锦君发现了,赶忙回头看向陈锦君。 “怎么不走了?”金揽岳压下了心里面的忐忑,问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金揽岳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探究:“你这么多天,神神叨叨的,就是为了带我来这里?” 她微微抬头,看着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揽岳呼吸一滞,以为自己露馅了,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主要是这位大人有些古怪,偏偏要定在这里。”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这才想起,自打今天早上开始,她就没有见到过雷义山他们,莫说卢连寿,就连一直被派来保护自己的老锯也不见了踪迹。 看着金揽岳有些慌张的神色,陈锦君笑了一下:“世子,你知道吗,从你小时候,你就不会撒谎。” 金揽岳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地带着陈锦君往前走。 陈锦君却加大了步子,走在了金揽岳前面,猛地推开了大门。 看着门内的场景,陈锦君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金揽岳跑上前,上下打量着陈锦君的神情:“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啊?” 陈锦君看着站在人群当中的霍廷昱,轻轻一笑:“猜到了。” “啊?猜到了?”金揽岳很是震惊的看着陈锦君向霍廷昱走去,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一边的雷义山把他拉走了:“走,没看见东家没功夫理你吗?” 金揽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雷义山带走了。 陈锦君带着霍廷昱走到没人的地方,慢悠悠地问道:“大帅怎么想起来来荣城了?” 说着,陈锦君微微挑眉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看着数月未见的陈锦君,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情愫。 他缓缓伸手,拉住了陈锦君垂在身体一侧的手。 陈锦君笑得无比灿烂,连路上璀璨的花灯都要逊色三分。 “想你了。”霍廷昱轻声说道,仿佛生怕自己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就吓跑了陈锦君。 陈锦君站住了脚步缓缓会审,对上了霍廷昱在夜空下幽深的双眸。 “我也想你了。”陈锦君用视线描摹着霍廷昱脸部的轮廓,像是要把他刻在自己眼底。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霍廷昱却听得格外清晰。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霍廷昱抬手把陈锦君揽进自己的怀里,轻声说:“不认识你的时候,总觉得我守着雍州的一方太平就好,可是自打我遇到你之后,总是觉得万般不如你在身边来得安心。” 说着,霍廷昱轻轻把下巴抵在陈锦君的额发上。 陈锦君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面满是霍廷昱身上暖烘烘的温热气息。 她把脸埋进霍廷昱的胸口,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 像是感觉到陈锦君的情绪波动,霍廷昱摸了摸她的颈后:“在荣城受委屈了?” 他的语气既心疼又担忧,还隐隐约约带着几分愧疚。 陈锦君摇了摇头,蹭了蹭他的衣衫,发出摩擦的沙沙声。 霍廷昱轻轻拍着陈锦君的后背,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给陈锦君些许的安慰。 陈锦君鼻子一酸,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刚到达荣城,谁也不认识,还要强撑着和窦准斗的你来我往。 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陈锦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不争气的两滴眼泪蹭在了霍廷昱的衣服上面。 霍廷昱爱怜地抱着陈锦君,仿佛是自己给陈锦君带来的这些委屈一样。 “对不起。”霍廷昱哑着嗓子说道。 陈锦君怔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正满脸愧疚地看着陈锦君:“都怪我不能保护好你,不然你也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受到那么多的委屈。” 这是陈锦君认识霍廷昱以来,霍廷昱第一次说了那么多的情话。 陈锦君眼眶一热,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霍廷昱心头一紧,抬手想要擦去陈锦君的泪水。 但是当他手要碰到陈锦君的脸的时候,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改用了手背,轻轻拭去了陈锦君眼角的泪珠。 他是担心自己手上的老茧弄疼了陈锦君,笨拙的用手背擦干了陈锦君的泪水,才温柔地笑看着陈锦君。 气氛刚刚好,圆月,花灯,有情人。 可偏偏有人要打破这些,站在楼下,轻笑了一声。 第278章 藤管家 霍廷昱耳力较好,听得一清二楚,猛地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陈锦君才发现霍廷昱看着的人,正是窦准身边的那个管家。 他穿着一袭板正的中山装,站在楼下,笑意盈盈地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 见陈锦君看到了自己,他还抬起手对陈锦君打了个招呼。 这一刻,他不像是曾经的那个管家,反倒是比窦准更加的高贵。 他是幕后黑手! 陈锦君的脑海里面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她神色一凛,赶忙跑回了宴会上。 “去抓住那个穿正装的男人。”陈锦君来不及解释什么,直接冲雷义山等人下令。 卢连寿直接放下了自己一直端在手里但是一滴未动的酒杯,直接冲了出去。 随后老锯等人反应了过来,也跟着卢连寿冲了出去。 随着夜色更加暗了下来,没有宵禁的夜晚,大多数百姓都像是报复似的在外面闲逛,这让卢连寿找人更加困难。 不过他穿得还算得上是显眼,不一会老锯就看到他走到了一个巷子里面。 “堵住他!”卢连寿赶忙下令,所有人都围着这条胡同。 卢连寿直接跳上了院墙,三下两下到了屋顶,虎视眈眈地看着巷子尽头的管家。 管家也注意到了身后追来的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以前跟在窦准身边,居然没有发现陈锦君身边的这几个人功夫这么好。 这次要栽在这里了吗? 他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好好地要跟踪陈锦君。 眼看卢连寿飞檐走壁就要逮到自己,突然巷子的尽头停下了一辆轿车。 “上车。”车里的人说。 管家来不及反应,直接跳上了车。 车猛地开走了,一路飞檐走壁的卢连寿只看到了一个侧脸。 严廿? 卢连寿顿住了脚步,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 陈锦君听到是严廿带走了窦准的那位管家,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等等,如果他没有把人送到我手上的话……”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雷义山:“雷堂主去盯着他。” 雷义山眯起眼睛,脸上又露出了他招牌一样的慈悲笑容。 他知道陈锦君另有所指的意思。 而知道雷义山前科的卢连寿,也猜到了陈锦君的意图,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 陈锦君又看向了卢连寿:“严廿知道是咱们的人在追他吗?” 卢连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但是在我看来,他知道我和窦准的恩怨,为什么还要救窦家的管家呢?这未免也太蹊跷了。”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你再带着人去严廿家里堵严廿的车。” 卢连寿点了点头,立刻带着老锯等人跑了出去。 而严廿这边,接到了管家之后,看了一眼站在巷子口的卢连寿,咬了咬牙。 严廿不知道卢连寿有没有看清自己,但是严廿知道,自己必须铤而走险这一次。 管家也看着紧追着自己的卢连寿,缓了缓自己紊乱的呼吸,才看向了严廿。 “多谢严先生了。”他感激地看向了严廿。 可是不等他反应过来,严廿手里拿着枪,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她的额头。 “先生贵姓?”严廿眼神幽深,死死地盯着他。 “免……免贵,姓藤。”藤管家没想到自己刚刚虎口脱险,现在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狼窝。 严廿似乎很是满意他的兴趣,点了点头:“藤管家是,我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您要问什么,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藤管家抬眼,看着严廿放在手枪扳机上面的手指,颤颤巍巍地说道。 以前窦准还在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人这么对待啊。 只不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不能暴露,只能借着窦准生前的名头做事。 可惜了藤管家这么多的小心思,说了那么多,严廿还是冷笑了一声。 “你跟了窦准多少年了?”严廿问他。 藤管家咽了咽口水:“满打满算四年了。” “这四年里面,他的事情你应该都清楚。”严廿眼睛里面闪过精光,让藤管家不知道他究竟想问什么。 但是碍于抵在自己额头上面的手枪,他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严廿满意地点点头:“他刚来荣城的那一年,你在他身边。” “是……是的,在金陵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他身边了。” “那好,我想问的是,他来荣城之前,被查抄了一大笔黄金,但是他一定还有存货,你知不知道在哪啊?” 严廿恶狠狠地看着藤管家,一副他不说实话自己就开枪的模样。 藤管家听见严廿这样问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知道严廿对于当年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他含糊其辞道:“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真的不知道。” 严廿又怎么会信他这些话呢? 他眯起眼睛,威胁地用手枪在藤管家的脑门上压了压:“那么大一笔金子,说没就没了?” 藤管家感觉到了自己脑门上的枪口正在缓缓下压,严廿脖子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足以显示他的愤怒。 “说不说!”见藤管家看着自己但是不说话,严廿气极,踹了藤管家一脚。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藤管家不仅没有怕,反倒是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想知道黄金是,杀了我啊,杀了我,谁也别想知道!”他得意扬扬地看着严廿,脸上写满了挑衅。 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说,那么严廿肯定不会杀了自己的,只要他还对那批黄金有想法,自己就是安全的。 严廿还真就拿他没办法,愤愤地咬了咬牙:“现在不说是,等着到时候挨了审讯,就知道说了。” 藤管家一脸无所畏惧地看着严廿,仿佛自己拿捏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严廿看着自己的车缓缓开到了自己家门前,瞪大了双眼,赶忙喊道:“倒车,别停车,快走!”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汽车突然猛烈晃了一下。 “大人,车胎扎了。”司机颤颤巍巍地说道。 车窗玻璃被敲响了,严廿猛的一下回头,惊恐地看向了车窗外面。 卢连寿裂开了嘴,冲他笑着。 “你慌什么啊,你不是有枪吗!”藤管家也看到了卢连寿那熟悉的脸,冲严廿大喊。 第279章 黄金的诱惑 “你慌什么啊,你不是有枪吗!”藤管家也看到了卢连寿那熟悉的脸,冲严廿大喊。严廿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牙关瞪着站在自己车窗外面的卢连寿。 卢连寿点点头,示意严廿把车门打开。 藤管家再也等不及了,他现在在严廿手里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只要严廿还想知道黄金的下落,自己就能安然无恙。 可是如果自己落到了陈锦君的手里,他是知道陈锦君和窦准的恩怨的,自然也就不可能获取陈锦君的信任。 想到这里,藤管家一把夺过了严廿紧紧握在手里的枪,对着车窗外的卢连寿连连扣动扳机。 卢连寿看到藤管家拿起了手枪,猛地一下侧身到了一边。 紧接着就是枪响,可是枪响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 藤管家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枪,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紧接着,他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笑得格外大声,但是笑声里面又莫名其妙地满含苍凉。 “你这东西,拿空包弹吓唬你爷爷我呢!” 藤管家气极了,狠狠地把手里的枪托砸在了严廿的头上。 卢连寿趁机猛地拉开了车门,把严廿拉出来,扔给了自己身后的老锯,随后探身抓住了藤管家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拽出来扔在了地上。 随后,卢连寿脚踩着藤管家关上了汽车的门。 “带回去。”卢连寿给老锯使了一个眼色,一行人这才离开了。 严廿被老锯架着,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卢连寿,他死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帮人跑得比自己的汽车还快。 老锯押着严廿走在路上,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兄弟你还想从我们手里带着人走?” 严廿低着头默不作声,老锯倒也不急,只是悠哉悠哉地走着说:“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没用,哥几个是专业的,别说你坐的是汽车,就算你钻老鼠洞,哥几个也能找到你。” 一路上,严廿都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自己一会见到陈锦君该怎么说。 难不成直说自己是为了那笔黄金? 如果这样的话,陈锦君告诉邵沛辰之后,自己可就不能保证邵沛辰依旧百分百的信任自己,而自己还能不能在邵沛辰手下做事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如果自己不是为了这笔黄金,那么窦准这笔黄金知道的人那么少,自己不追,其他也不会有人追,到头来都归了他藤管家,倒是亏了。 严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一会,卢连寿和老锯就带着严廿和藤管家回到了陈锦君在租界旁边买的小楼。 雷义山走上前,低头看了看严廿,忍不住摇了摇头。 严廿梗着脖子,倒也什么都没有说。 陈锦君看了二人一眼,幽幽地说:“谁先交代啊?” 她语调并不高,但是落在二人的耳里,倒是听出来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藤管家不屑地看了一眼陈锦君,哼了一声。 严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不说?”见两人都是不说话,陈锦君挑了挑眉梢。 随后,陈锦君冲雷义山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藤管家。 雷义山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立刻拉着藤管家去了其他房间。 “严老师,”陈锦君意味深长地唤他,“你看到卢连寿了,知道是我要的人,你为什么要劫走?” “究竟……是何居心?” 陈锦君眯起眸子,审视地打量着严廿。 严廿别过头去,不肯和陈锦君对视,却看到了陈锦君身边的霍廷昱。 他怔住了。 霍廷昱感受到了严廿的视线,不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严廿就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简单。 陈锦君见他盯着霍廷昱看,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一眼霍廷昱。 “东家问你话呢,你耳朵不想要了?”老锯在一旁阴森森地提醒他。 严廿回神,看了一眼陈锦君,又立刻低下了头:“我没有看到是别的人追他。” 陈锦君冷哼一声,明显是不相信严廿的话:“那你找他干什么?” 严廿嘴唇动了动。 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陈锦君那笔黄金的事情,如果陈锦君知道了那么一笔黄金的存在,他自己就肯定拿不到这笔黄金了。 陈锦君看出严廿是在犹豫着什么,只不过她也不催促他,想要严廿自己说出来。 纠结再三,严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 可是隔壁的藤管家已经全招了,雷义山已经把人捆好了,自己拍了拍手走了出来。 “东家,神出来了。” 雷义山神采奕奕的走到了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严廿:“怎么,还不招啊?那我可说了?” “你可要知道,我说出来和你自己说出来,不过可是不一样的。” 说着,雷义山冲着严廿笑的格外的和善。 严廿咬了咬牙:“黄金。” 陈锦君怔了一下:“黄金?” “窦准那一批黄金。”严廿低下了头,说得飞快。 陈锦君忍不住皱眉:“窦准的黄金?” 严廿闭上了嘴,不肯再多说。 “东家,他说的,应该就是出境的那一批。”徐生俯身在陈锦君耳边说道。 霍廷昱不动声色的听着,原本以为,陈锦君来荣城是上学的,可是他也没有想到陈锦君居然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霍廷昱忍不住伸手揽住了陈锦君腰肢。 严廿自然也看到了二人之间的亲密举动,意识到了这位就是雍州的那位大帅。 他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陈锦君看着严廿:“那批黄金,已经不在了。” 严廿怔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能够知道那批黄金的下落。 陈锦君像是知道他的疑惑一样,一边喝着茶一边对严廿说:“窦准在来荣城之前是不是被查过?” 严廿猛的抬头,看着陈锦君点了点头。 陈锦君一点也不意外地继续问道:“这件事情,你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严廿又是点了点头。 他之前在祝洪手下做事的时候,窦准还不是天南军校的督学。 当时的窦准,是在金陵任职,可惜被抓到了贪污了一百根金条,这才答应了这次外派。 可是当时窦准上交的一百根金条里面,虽然恰好是一百根,可是和市面上最统一的分量不一样,严廿留了一个心眼,在陈锦君这里得知窦准的发妻艳艳是吞金而死的时候,严廿就知道为什么窦准上交的那一批金条分量不对了。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已经猜到了严廿为什么要追究这批金条了。 但是陈锦君知道,严廿这个人还有用,能够在这种时候见到藤管家,能够看出严廿的的确确是天南军校的好老师。 “严老师,不对,或许不久之后,我就该称你一句严校长了。” 陈锦君微微一笑。 第280章 升官但不发财 严廿还没有反应过来陈锦君到底说了什么,就被陈锦君一句送客给送出了门口。 严校长? 他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 说不清的感觉在心里弥漫,严廿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卢连寿不解地问陈锦君:“东家就这样放他走了?”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着窗外严廿离去的背影:“当一个人没有权力的时候,那么金钱是必需品,而当他拥有了曾经遥不可及的权力时,那么金钱,就会成为他的软肋。” 解答完卢连寿的疑问之后,陈锦君站起身来,走到了隔壁房间。 “藤管家。”陈锦君笑着看着他。 藤管家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走进来的陈锦君。 陈锦君也不急着问他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窦警长,还没下葬。” 藤管家倒是没有给陈锦君要脸色摆架子,脸上带着颇为谦卑的笑容:“是的是的,这不是说出了正月就下葬吗。”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藤管家,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管家是哪里人?” “荣城本地人,怎么,东家这是听出我的口音了?”藤管家嬉笑道,仿佛刚刚在街上挑衅陈锦君的人不是他一样。 陈锦君摇了摇头:“那是哪个藤呢?带不带草头?” 藤管家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并没有发现陈锦君的眼神逐渐幽深了起来。 “管家不姓藤。”陈锦君试探地问了一句。 她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藤管家警觉的起来:“东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锦君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只不过这个藤姓,并不多见,忍不住好奇了一下,刚刚只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还希望管家不要见怪。” 随后陈锦君走了出去,对一旁的雷义山和卢连寿说道:“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东家看出什么了吗?”雷义山犹豫地问道。、 陈锦君点点头:“还仅仅只是一个怀疑,等我去问问。” 说完之后,陈锦君就带着霍廷昱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霍廷昱问了一句陈锦君。 他好像是问陈锦君,但是他依旧为陈锦君披上了斗篷,紧紧的护在了陈锦君的身边。 陈锦君看着给自己系上斗篷的霍廷昱,歪了歪头,轻轻眨着眼睛:“见一位荣城本地的地头蛇。” 霍廷昱点了点头,为陈锦君打开了门:“我陪你去。” 陈锦君点了点头,跟在霍廷昱身边走进了屋外的寒风里。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真的回到荣城来。”陈锦君半张脸缩在手领里面,声音闷闷地对霍廷昱说。 霍廷昱听到陈锦君这么说,抬起手帮陈锦君整理了一下斗篷的帽子:“既然你回不去,那我过来有何妨?左右呆在雍州也不过是看着邵沛辰抓耳挠腮,倒不如来荣城陪你过个上元夜。” 陈锦君点了点头:“可是这么一来,我也没有好好招待你,反倒是你不得不陪着我跑一趟。” 说话间,陈锦君就带着霍廷昱来到了唐七爷的武馆门前。 今天看门的是那位脚上功夫好的年轻人,见陈锦君走来了,他赶忙拉开了门板,把陈锦君迎了进来。 “七爷呢?”陈锦君一边抬脚走进了屋里,一边问着。 “七爷刚刚和那帮老爷们喝完酒回来,现在应该刚刚回来,您先歇会,我去给您找七爷去。” 他很有眼力见地搬来了两把椅子,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后院。 不一会,唐七爷拄着拐杖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 “东家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唐七爷一边走一边对陈锦君抱拳问道。 陈锦君点了点头:“您知道整个荣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多,那您可否知道,这个带草头的藤姓,是哪家的吗?” “藤姓?”唐七爷听完陈锦君的话,坐在那里想了很久。 “我倒是记得四年前有这么一户,是被抄家了,现在应该是……绝户了。” 半晌,唐七爷才幽幽地说道。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现在荣城没有藤家这一说了?” 唐七爷明显是刚刚从酒局上下来,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他用力地点点头:“藤这个姓不多见,藤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死了。” 陈锦君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这个所谓的藤管家,竟然真的是荣城本地人? 可是陈锦君一点也听不出来,他那有时候奇怪的口音,和荣城的口音并不相像。 “小的记得,那时候窦警长刚刚调任到了荣城,藤家的抄家的案子,就是他亲自办的。”一旁上茶的年轻男子说道。 “窦准抄的藤家?”陈锦君更不理解了。 “怎么突然问起来藤家了?”唐七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陈锦君把藤管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七爷。 听完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唐七爷也感觉到了蹊跷:“如果是窦准抄的藤家,那这个藤管家为什么还要跟在窦准身边尽心尽力呢,窦准又怎么可能相信他,把那批黄金的事情告诉他呢?” 陈锦君苦笑了一下:“我也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唐七爷沉吟了一下:“这样,藤家当年是从汤家分出去的,藤家的事情,汤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陈锦君眼前一亮:“那麻烦您,帮我把这个汤家的家主请出来喝喝茶?” 唐七爷点点头,无所谓地摆摆手:“小事一桩。” 随后,唐七爷才看到陈锦君身边的霍廷昱:“这位是……” 他能更在看出陈锦君和他的关系并不一般,但是他一时间也不敢肯定其身份。 “雍州的大帅,霍廷昱。”陈锦君向唐七爷介绍道。 “久仰久仰。”唐七爷赶忙站起身向霍廷昱抱拳。 霍廷昱也回礼,但是却听到了陈锦君这样说:“也是我死去丈夫的大哥。” 她这话一出,霍廷昱抬手的动作一顿。 警告地看了一眼陈锦君,可是霍廷昱却发现陈锦君正笑得灿烂。 她是故意的。 霍廷昱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和唐七爷抱了一下拳。 而在唐七爷看不见的地方,霍廷昱的手已经放在了陈锦君腰上,轻轻地捏着,像是惩罚,又像是挑逗。 第281章 煎熬的办公 唐七爷的办事效率十分迅速,不出两天,陈锦君就收到了汤家的拜帖。 只不过,这并不是二人私下见面的拜帖,而是汤家的邀约。 陈锦君捏着手里的请柬,忍不住啧了一声。 霍廷昱坐在陈锦君身边,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愣了一下:“怎么会是请柬,难不成就因为是咱们要问他事情?” 陈锦君撇嘴摇了摇头:“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估摸着是唐老七和他说的时候,没有说我的身份。” 说着,陈锦君把手里的请柬扔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晚上的宴席,当天早上才让人送过来,还真是不当回事。” 霍廷昱走了过来,轻轻抚摸着陈锦君的额发:“这岂不是让我们东家没有面子?” 陈锦君回过头,有些呆愣愣地看着霍廷昱:“啊?” 霍廷昱抬手,拍了拍陈锦君的头:“今天晚上,我去给东家当护卫。” 陈锦君听到霍廷昱说的话,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调笑道:“得了,我哪里敢让大帅给我当护卫啊,说出去,岂不是我陈锦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是哪里的话,我巴不得天天跟着你。”霍廷昱下巴上的胡茬轻轻蹭着陈锦君耳畔,痒得陈锦君缩起了脖子。 “好好好,跟着就跟着,那你可要保护好我。”陈锦君笑着用手挡开了霍廷昱,生怕他拿胡茬扎自己。 霍廷昱往后撤了一下,佯装不悦地看着陈锦君:“我什么时候让你受过伤?” 尽管霍廷昱装得很不开心,可是陈锦君还是在霍廷昱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些许委屈的意味。 她赶忙哄道:“是,你这功夫,保护我一个人岂不是绰绰有余?” 她本以为这样说霍廷昱就会满意,可是霍廷昱却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对陈锦君说道:“什么绰绰有余,是只够保护你,再多的就没有了,我全心全意都在东家身上。” 陈锦君怔怔地看着务必认真的霍廷昱,意识到他这是在对自己表白,忍不住从脖子红到了耳朵。 “好了好了,知道了。”陈锦君赶忙敷衍过去,起身就要走。 霍廷昱一下子拉住了陈锦君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陈锦君两只胳膊撑在了霍廷昱宽厚的胸膛上,脸颊上的红晕犹如天边最绚烂的晚霞,红得醉人。 霍廷昱心下一动,手从陈锦君的后脑勺滑到了陈锦君的后脖颈上,手上稍稍用力,吻上了陈锦君的唇。 陈锦君立刻弯了眉眼,看向霍廷昱的眼睛里面满是浓浓的情谊。 过了好一会,陈锦君轻喘着坐起身来,眼神迷蒙地问霍廷昱:“那串风铃,还挂在我屋檐下吗?” 霍廷昱知道陈锦君说的是那一串自己背云做成的风铃,理所当然地对陈锦君说:“自然是挂在那里的。” 陈锦君点点头,把头埋在霍廷昱的颈窝:“你还回雍州吗?” 霍廷昱低头,看着握在自己怀里陈锦君浓密的睫毛:“怎么,这是想让我走,还是舍不得我走啊?” 陈锦君抬头,不悦地看着霍廷昱:“我这是担心雍州被邵沛辰纳入囊中了,你想什么呢?真的想让我赶你走啊?” 霍廷昱嘿嘿一笑,胸膛微微震动:“别担心,雍州那边,我让季礼和林庭盯着呢。” 陈锦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安心地趴在霍廷昱的怀里睡了一个回笼觉。 而陈锦君不知道的是,霍廷昱口中所说的“盯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确实实是“盯着”。 远在雍,州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公文的邵沛辰,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头,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邵沛辰不悦地怼了过去。 可是他这话一出,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反倒更加不避讳地看着自己了。 邵沛辰感到一阵头疼,自从霍廷昱去荣城找陈锦君之后,自己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自己独占一个办公室了。 可是邵沛辰没有想到的是,霍廷昱是走了,可是自己并没有独占这个办公室,反倒是自己对面的座位上从霍廷昱一个人,换成了两个人。 以往霍廷昱还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看着书,是不是自己烦躁了才会抬眼看自己一眼。 而这两个人就不一样了,只要自己有一点点的动静,这两个人就能盯着自己看上老半天。 邵沛辰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实在是受不了自己现在的工作环境了,现在的他居然无比怀念刚刚离开没几天的邵沛辰。 这让邵沛辰感到抓狂,明明霍廷昱刚离开雍州没有几天,自己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开始怀念那个曾经让自己无比烦躁的霍廷昱了。 邵沛辰觉得自己就是傻了,才会和陈锦君霍廷昱这两个人牵扯上关系。 他揉了揉额头,尽力让自己忽略掉坐在自己对面的季礼和林庭。 但这还不算是什么,林庭是和枪械打交道的,每天都坐在自己对面摆弄那些枪支弹药,更让邵沛辰难以忍受的是林庭有一次拿出了一枚大口径的炮弹,就那样大刺刺地放在桌子上面仔细研究。 林庭和季礼都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坐在对面的邵沛辰看得眉心直突突。 那可是荷枪实弹啊,就这样在办公室里面随随便便的拆解? 就算是再怎么相信林庭,也不可能相信无情的弹药啊。 想到这里,邵沛辰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内心的崩溃。 他这一摇头,正好被坐在对面的季礼看到了,乐呵呵地对邵沛辰说道:“邵大人不用担心,这小子心里有数,技术好着呢。” 邵沛辰抿了抿嘴,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勉强相信了季礼的话,继续低头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书,一边祈祷陈锦君能够把霍廷昱提前赶回来两天,以免自己天天对面坐着这两个人摧残自己的内心。 第282章 汤藤之交 荣城这边,陈锦君和霍廷昱一起前往奔赴汤家那漫不经心的邀请。 汤家的家主汤德正坐在主位上,抬起一只眼,看着自家的仆人:“怎么,那姓陈的还没有来?” 手下的人摇了摇头:“回老爷的话,到现在,咱家门口都没有一辆车经过。” “会不会说话?”汤德阴森森地扫了一眼自家的仆从,“那叫门前清净,怎么落到你的嘴里,就成了我汤家无人问津了?” 就在仆人想要认错的时候,门外跑来了另一位仆人,一边跑一边喊着:“老爷,来了,来了!” 汤德眼神犀利地看向了自己家的下人:“慌慌张张,吵吵嚷嚷,看看你们这是个什么样子!哪有一点点我汤家高门大户的做派!” 两位仆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无奈的神情。 这汤家都已经沉寂那么多年了,自家老爷还以为汤家算什么高门大户呢。 可是已经等不及了,门外的轿车上走下来了两个人。 汤德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手下领进来的两个人,一时间怔住了。 这和自己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在汤德眼里,唐七爷对陈锦君并没有过多的描述,那想来就是一个求人办事的,想来自己傲慢的摆架子,对方也不敢在唐七爷那里说什么。 可是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并不像是自己想象当中的小人物。 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里,周身的气质就让自己为之一颤。 正这么想着,那个不被自己重视的陈锦君就对他说话了。 “汤家主,初次见面,我叫陈锦君。”陈锦君身姿挺拔,看起来无比高贵。 汤家主又是一愣,他以为那个男子才是这次来找自己办事的人,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唐七爷说的陈东家,竟然是一位女子。 这让汤德有些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道:“陈东家好,在下汤德,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汤德不敢造次,以他当年在朝为官的见识看来,这两个人绝对是非富即贵的人,绝对不是自己可以随意轻视的。 见他如此上道地提起自己的目的,陈锦君对他的偏见倒是少了一些。 “我这次来呢,是想问汤家主有关藤家的事情。”陈锦君开门见山,如果能直接问清楚,那么陈锦君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什么。 但是说到藤家,汤德就怔住了:“问藤家做什么?” 他的眼睛里面有着躲闪,明显是不愿意陈锦君提起这件事情。 陈锦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来自己果然是来对了,其中一定是有蹊跷。 “藤家当年被抄家了,对。”陈锦君问道。 当陈锦君问完之后,肉眼可见地看到汤德变得紧张了起来,连带着说话都不顺畅了:“抄家……啊对!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你紧张什么?难不成你包庇了罪人?” 汤德后背一麻,赶忙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我这个人最是遵纪守法,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情呢!” 他说得十分急切,生怕自己说完了就被陈锦君带走了。 他现在开始怀疑陈锦君是不是来旁敲侧击问自己其他事情的。 陈锦君啧了一声:“藤家真的绝后了吗?” 汤德实在受不了自己瞎想的折磨,像是壮士赴死一样决绝地对陈锦君说:“藤家真的没有香火了,您不会还想让我汤家绝了后,本来人丁就不兴旺,早知道就不要那笔了,现在倒是来怀疑我了。” 霍廷昱倒是敏锐地抓住了汤德话里面的讯息:“那你要了多少钱?” 汤德一怔,战战兢兢地看着霍廷昱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险些坐不住椅子:“不多不多,就是造假了借条,从抄家的窦警长手里面要了些钱。” 汤德一五一十地说。 他现在十分怀疑陈锦君二人是顺着窦准死了之后,一件一件地摸排窦准曾经做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汤德也忍不住感慨,爬那么高有什么用啊,就连死后都不得安生,还有人追着生前的事情查,实在是折磨。 “要钱?要了多少?”陈锦君一边问着,一边在自己心里面盘算着。 汤德犹豫了很久,才支支吾吾的说:“藤家当年的房产也是从汤家分出去的,我就……要了藤家的一半。” 说着说着,汤德还有些不满地嘀咕道:“总不能现在还要回去……”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难以置信。 霍廷昱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抄家,一向是全部充公,我倒是不知道什么实话开始可以帮忙还债了。” 陈锦君也点点头:“除非……还有其他的隐情。” 汤德看到她们两个人在一旁的席位上低语,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一会,陈锦君看向汤德:“最后一件事情,还希望汤家主告诉我。” 汤德正发呆地想着陈锦君和霍廷昱的真实目的,担心他们会不会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家财掳走,并且暗自腹诽两个人气势不弱却要干这样的事情时,听到陈锦君这么说,赶忙回过神来。 “哎哎哎,您说。”他立刻恭恭敬敬地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看到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抄家之前,藤家有没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听见陈锦君问这句话,汤德愣了一下,好奇地打听:“怎么,难不成藤家还有活着的?” 陈锦君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只问,到底有没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说着,陈锦君不悦地用手指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 汤德想也不想地就说道:“不可能,绝对没有。” “你确定?”陈锦君的眉头已经紧紧地锁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汤德无比肯定地摇了摇头:“绝对没有,藤家那个是老光棍,一辈子没啥钱,也就是靠着我救济才在快四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乡下的媳妇,抄家的时候,他唯一一个儿子才八岁。” 陈锦君倒吸了一口凉气,和霍廷昱对视了一眼。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陈锦君突然笃定地说道。 霍廷昱听到陈锦君这么说,立刻站起身来:“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诶……” 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和霍廷昱走得这么爽快,汤德愣住了。 陈锦君点点头,也站起身来:“麻烦汤家主了。” 说完之后,陈锦君就和霍廷昱一起走了出去,留下了汤德一个人坐在上位,不解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不过这也让汤德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这件事情却是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二人也不过是为了来找自己打听消息而已。 他还能够继续过着自己不问世事的安稳日子。 想到这里,汤德拿起自己面前的梭子蟹,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坐上了轿车,陈锦君对霍廷昱说道:“我现在怀疑,藤管家,并不是姓藤。” 霍廷昱没有问陈锦君为什么这样说,只是默默地给陈锦君整了整斗篷:“你怎么想的,就去怎么做,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第283章 异国之人 回到家里,陈锦君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被关在客房里的藤管家。 当陈锦君走进来的时候,藤管家正托着下巴看向了窗外。 陈锦君一边摘下手上的皮手套,一边走到他对面坐下。 “看什么呢?”陈锦君装作不经意地问他。 屋子里面热腾腾的,窗户上面哈着雾气,陈锦君顺着藤管家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了窗户上面有一些有些的字符。 陈锦君眯起眼睛,盯着看了两眼。 藤管家瞥了一眼陈锦君,见陈锦均看向自己写在窗户上面的字符,脸色一变,猛地抬手擦掉了那些字符的痕迹。 见他反应如此剧烈,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暗暗把刚刚自己看到的字符记在了心里。 “东家来了。”藤管家平静的说道,仿佛一点也不意外陈锦君会来找自己。 陈锦君也看向窗外层层叠叠的房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藤管家离家多少年了?” 问完这句话,陈锦君就感觉到藤管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丝莫名其妙:“东家问这些做什么?” 陈锦君一脸无辜地看向了藤管家:“只不过好奇,这么多年了,一直跟着窦准,这过年的时候,还帮窦准处理身后事,还没有回过家。” “回家?”藤管家低下头,嘴角若有若无地露出了嘲弄,“回不去家了。” “哦?是不想回啊,还是回不去,抑或是,藤先生没有家了?”陈锦君笑得别有深意。 藤管家叹了一口气:“东家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 陈锦君笑笑:“哪有,不过是想起来了,当年窦警长刚刚到荣城的时候,抄过一户人家,罪名是通敌,好巧不巧,那户人家正是藤家。” 藤管家斜斜地看着陈锦君:“东家这话说得另有所指啊。” 陈锦君轻轻摇头,继续看向了窗户上刚刚被藤管家擦过的地方:“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杀了自己全家的仇人,偏偏要为了仇人做事?” 藤管家看着陈锦君的眼神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查过我?” 他明显有些紧张,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指甲上面泛出白色。 陈锦君注意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说到了他身世上的漏洞。 “藤管家看起来并不像是荣城人。” 说完这句话,陈锦君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面的糕点盘上。 藤管家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要看向糕点盘,只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危机的到来。 “藤先生好像并不喜欢吃蟹黄酥,我让他们给您撤下去一些,藤先生把这里面的糯米麻薯都吃完了,看来是喜欢的,我让他们给您多准备一些。” 陈锦君微微上扬的嘴角别有深意,看得坐在她对面的藤管家心里一紧。 “不过是今天嘴里发酸,总是想吃些甜口的。” 说着,藤管家拿起一块蟹黄酥,当着陈锦君的面放进了自己嘴里。 陈锦君慵懒地抬起眼皮,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神情。 藤管家嚼了嚼嘴里的蟹黄酥,只觉得这蟹黄落在自己的舌头上一点都不习惯。 陈锦君就静静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面仿佛洞悉了一切。 这不免让藤管家更加紧张,他匆忙地咀嚼了两下,随后混着茶水咽了下去。 “这蟹黄酥可是当年御膳房里面的白案师傅亲手做的,藤先生觉得味道如何?” 陈锦君一边说,一边给他的茶杯里面添满了茶水,又把装着蟹黄酥的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藤管家努力压下自己胃里面的不适,又强迫自己露出一副喜欢的模样:“味道果真是好,不愧是御厨的手艺。” 闻言,陈锦君露出了一副惊喜的模样:“是吗?既然藤先生喜欢,那我就让他们给您多多准备一些,正好少上一些那些糯米麻薯什么的糊胃口的东西,对您的肠胃不好。” 说完之后,陈锦君看也不看藤管家一眼,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陈锦君赶忙跑到书房,拿起笔,在纸上按照自己的记忆模仿出来了藤管家用手写在窗户上面的字符。 “麻烦雷堂主跑一趟码头,把这个刻在木板上面,让黄小姐看看这是哪国的字。” 雷义山接过陈锦君手里面的纸,点了点头。 陈锦君又想起来了什么:“顺路问问徐生有没有查到什么。” 雷义山把纸叠好了,揣在自己的怀里立刻出门了。 陈锦君思索着什么,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 陈锦君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 她听出是霍廷昱的声音,头也没有回:“我在想,藤管家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霍廷昱亦步亦趋地跟在陈锦君身后:“你怀疑他不是荣城人?” 陈锦君轻声说道:“我怀疑他和窦准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霍廷昱沉默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陈锦君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何以见得?”霍廷昱也有些好奇陈锦君为什么会这样说。 陈锦君一边上楼梯,一边把自己车猜想说给霍廷昱。 “如果他真的是藤家的遗孤,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跟着窦准?总不会是想以德报怨。” “再者说,汤家向警察局要账,为什么窦准二话不说地就批给了他?” 说到这里,陈锦君回头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霍廷昱。 霍廷昱直起身子,和陈锦君面对面地平视:“万一窦准只是初来乍到,不敢招惹世家呢?抑或是窦准看不上藤家这点小钱呢?” 他谨慎地提出疑点,帮陈锦君排除其中的漏洞。 陈锦君立刻摇了摇头:“不可能,窦准刚来到荣城的时候,手里面仅仅只有一批他发妻拿命带出来的黄金,他就是因为黄金被查的,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使用黄金抵债。” “至于说世家……”陈锦君更是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在窦准眼里,怎么可能看得上前朝的世家?” 见陈锦君只是站在楼梯上和自己说话,窦准一把抱起了陈锦君,带着她往天台上走。 霍廷昱一边走一边说道:“那这么说,窦准这么需要这笔钱,为什么还要答应了汤德,把藤家一半的家财给了他?” 陈锦君任由霍廷昱抱着自己上楼梯,两只胳膊松垮垮地揽着霍廷昱脖子,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所以我才觉得蹊跷,倒是有点……息事宁人的意思。” 说话间,霍廷昱已经抱着陈锦君来到了露台,外面风寒,他抱着陈锦君坐在了铺满皮草的摇椅上。 “息事宁人?不是说了,藤家是通敌吗?”霍廷昱抓起了一旁的大氅,裹紧了陈锦君。 “通敌……”陈锦君若有所思地窝在霍廷昱怀里,喃喃道。 随后,陈锦君突然瞪大了双眼:“如果说这个藤管家就是其他国家的人呢?” 第284章 我是有用的人 霍廷昱一边帮陈锦君理了理脸侧有些凌乱的碎发,一边问道:“何以见得?” 陈锦君啧了一声:“窦准在码头干的是什么生意?那可是倒卖黄金,是死罪!” 看着陈锦君有如刀刃一样锋利的眼神,霍廷昱忍不住拍了拍陈锦君的头:“好了,这还只是你的猜想,等雷义山带回来了证据,再说也不迟。” 陈锦君点了点头:“是啊,还要证据。” 雷义山的办事效率是青红会一贯的迅速高效,陈锦君上午刚说要他跑一趟码头,他赶在午饭前就到了通商事务所这边。 黄宁坐在房间里面,仅仅是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她就能够听出来是雷义山来了。 “您这大老远地来一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雷义山刚刚走进门,就听到黄宁这样问自己。 雷义山惊讶于黄宁仅仅是听自己的脚步声就知道自己来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还要多亏了徐先生给我请了女医。” 黄宁笑着说道,眼睛上面不再蒙着布条,而是换上了一副精致的黑色眼镜。 “我瞧着,你这精气神倒是好上了许多。” 雷义山也忍不住笑了:“你这行头不错。” 黄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雷义山夸的是自己脸上的墨镜,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这是金先生让人送过来的,他说出门办事,既没有蒙着布条的道理,也没有帽子盖着半张脸的理由,前者看着寒酸,后者没有礼貌。” 雷义山点了点头:“这的确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好了,不说我的事情,你这个时间点来码头这边,是有什么急事。”黄宁还记得刚刚雷义山上楼的时候,脚步声里面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雷义山把手里的木板放在了黄宁面前的桌子上。 黄宁伸出手,摸到了凹凸不平的木板:“这是什么?” “这是四个字符,东家说看着不像是汉字,特意让我刻了拿来问问你是哪里的字。” 说着,雷义山拉着黄宁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刻了字的木板上面。 黄宁专心地摸了好一会,皱着眉头:“这个是……” 她嘶了一声,手缓缓摸向了一旁的字符,摸出来第二个字符是什么,她才恍然大悟:“是日语,这两个是……藤。” 随后,黄宁继续摸向剩下两个字符。 她犹豫了一下,不信邪地把四个字符又摸了一遍:“虽然后面这个拉下了一个笔画,但还是能够清楚的知道,这是东洋的一个地名,也是一个姓氏,藤川。” “藤川……”雷义山喃喃地重复道。 黄宁问道:“是窦准的人吗?” 听到黄宁这样问,雷义山怔了一下,旋即反问黄宁:“你怎么知道?” 黄宁叹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内线电话,联系到了徐生。 “徐先生,麻烦您过来一趟,雷先生来了。” 说完之后,黄宁放下了电话,对雷义山说道:“我们前段时间查到了一些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等一会徐先生。” 雷义山点点头,坐在一边。 不一会,徐生就匆忙地赶了过来,风风火火的,一进门就随着雷义山说:“正好你来了,我下午就不过去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查到什么了?” 雷义山看到徐生走进来,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徐生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外套,周身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但是此时此刻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徐生深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对雷义山说道:“你回去告诉东家,窦准那条线,大部分都是去东洋的。” “东洋?”雷义山看了一眼黄宁,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刚才黄宁说那藤管家写出来的字符就是东洋的文字。 徐生点点头:“而且,大部分黄金最后流落到的地方也是东洋。” 雷义山站在原地不动了,显然是没有从这么多的消息当着回过神来。 雷义山连午饭都没有吃,赶忙回来面见陈锦君。 陈锦君正和霍廷昱坐在露台上商量着怎么保证一些货物能从雍州运到荣城,一个侧目就看到了雷义山跑得飞快进了门。 雷义山对陈锦君重复了一遍他在码头那边听到的事情。 听完之后,陈锦君眯起了眼睛,眉头狠狠地蹙在一起:“这么说来,他倒是不姓藤,姓藤川了?” 雷义山看着陈锦君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锦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雷义山:“安娜怎么样了?” “医生说她情况还算是稳定,不过营养不良,肚子里面的孩子长得小。” 雷义山回答道。 陈锦君点点头:“找个嘴巴严实的稳婆,务必要让安娜肚子里面的孩子安安稳稳的生出来。” “知道了,”雷义山眨了眨眼睛,“那安娜生完孩子之后,该怎么处置?” 陈锦君一点都不意外地看向雷义山:“我知道,她害死了阿海,你记恨她。” 说着,陈锦君私下看了看,见整个露台只有霍廷昱,雷义山以及自己三个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对雷义山说:“我只要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明白了吗?” 雷义山自然知道陈锦君话里面的意思,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感激:“多谢东家。” 陈锦君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嘘,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处理干净了。” “我明白。”雷义山弯了眉眼,但是眼睛里面只有无尽的狠辣。 “行了,下去。”陈锦君摆了摆手,赶走了雷义山。 等雷义山走了之后,霍廷昱才对陈锦君说:“你这是养了一头狼啊。” 陈锦君轻笑了一下:“狼也好,狗也罢,只要是有用的,我都要。” 霍廷昱啧了一声,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俯身在陈锦君耳边呵气:“我也是个有用的人。” 第285章 东洋人的威胁 陈锦君怔了一下,随即看向了霍廷昱:“我也没说过你没用啊。”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的眼睛,有些一本正经的说道:“东家说了,只要有用的人。” “你活着,就是最大的用处。”陈锦君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霍廷昱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陈锦君不假思索:“你活着,我就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一直陪着我。” 她眉眼弯弯,笑得极尽温柔。 霍廷昱受宠若惊,看了陈锦君半晌。 陈锦君却仿佛仅仅只是随口一说一样,转身下了楼。 霍廷昱知道陈锦君是要去探探那个所谓的藤管家,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陈锦君一下子推开了藤管家的房门,吓了藤管家一跳,刚刚盘着坐的腿也伸了出来。 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窘状一样,陈锦君径直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藤先生,您说,我是不是应该称呼您为……藤川先生?” 陈锦君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笑容,看着藤管家的眼神让他感到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 藤管家坐直了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陈锦君:“东家果然是神通广大,竟然连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能查到。” 他不但没有惊吓,反倒是难以置信当中还包含着一丝骄傲。 陈锦君眯起眼睛:“你联合窦准,倒卖黄金的事情……是谁做的主家?” 藤川也不着急,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东家,急什么啊,窦准死了,你要不要接过他的位置啊?” 说着,他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陈锦君冷哼一声:“我是爱将,但我不是傻子,卖国贼这样的事情,恕我陈锦君做不来。” 藤川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陈锦君:“有钱不赚,岂不是傻子?” “为了钱什么都干,岂不是畜生?”陈锦君嘲弄地说道。 “东家这话说得好啊,”藤川像是感慨,又像是称赞,“一个人如果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不算得上是个人。” 陈锦君也不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藤川先生还打算呆在荣城吗?” 藤川先生看着陈锦君,一言不发。 陈锦君继续说道:“反正窦准都死了,你呆在荣城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早早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藤川抬手,打断了陈锦君的话:“东家这话说得,如果我说我想走,东家就会放我走一样。” 说完,他咧开嘴,冲陈锦君挑衅地笑了笑。 陈锦君啧了一声:“你说得对,那就别走了,等什么时候,东洋那边的人拿钱来为你赎身,我再放你走也不迟。” 她一点也不怕藤川的挑衅,因为她有把握能够把藤川弄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陈锦君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呢,就安安稳稳地呆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随后,陈锦君站在门边上,对藤川露出了一个颇为阴森的笑容。 “等等!”藤川突然大喊道。 陈锦君倚着门框,脸上带笑地看着藤川:“怎么,藤川先生想明白了?” 藤川也站起身来,想要和陈锦君平视,但是他走上前来,才发现自己的身高足足比陈锦君矮了半头。 陈锦君垂眸,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藤川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看着陈锦君:“如果我能回到我的国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锦君眨了眨眼睛,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像你这样的女人,在我们国家只能在家里,而你这样跑出来抛头露面,实在不像是一个好女人该做的事情。”藤川上下打量着陈锦君,妄图从她的性别上挖苦陈锦君。 可是陈锦君又怎么会被他这样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伤到? “省省力气,比你这难听多少倍的话我都听到过,”陈锦君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我要是那么看重别人的看法的话,我也不再是我,我也不会有今天了。” 陈锦君脸上露出一抹嚣张的笑容,看着藤川的眼神,犹如再看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垃圾。 藤川有被陈锦君激怒,眯起眼睛威胁陈锦君:“陈小姐最好放我走,不然的话,长时间联系不到我,可是会出事的。” 陈锦君歪了一下头:“放你走?可以啊。” 她的态度突然转变,让藤川有些警惕,果然,下一秒陈锦君就问藤川:“那你之前跟踪我是为了什么?” 藤川怔了一下,显然是也想起来了,上元节的那天,他被陈锦君手下的人追了整整三条街,他抿了抿嘴,显然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给我安排最快的船,我要回去。”他理直气壮地对陈锦君说道。 陈锦君有些意外他着突然强势的态度,出言试探:“怎么,关了这么多天,你猜想起来要走?” 藤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敢怒不敢言,他没有想到陈锦君会这么快查清楚自己的底细,原本想要和陈锦君玩玩的心思也烟消云散。 是了,回东洋去,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此时此刻的藤川无比怀念自己的祖国,在荣城的每一天都让他感到煎熬。 且不说这边的糕点没有一点点家乡的味道,荣城海货的味道也远远不如自己家乡的美味。 尤其是那蟹黄酥,虽然陈锦君说是用的阳澄湖大闸蟹的蟹黄,可是在他嘴里,也远远不如自己家乡的美味。 四年了,藤川相加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迸发。 “让我走。”他阴森的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也是寸步不让:“想走就走?藤川先生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藤川脸颊抽动了一下:“到是我小看你了,居然能够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发现我的身份。” 陈锦君冷笑一声:“你这样瞧不起我,实在是给了我太大的机会。” 如果不是藤川这样大刺刺的呆在这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也不会让陈锦君发现这么多的漏洞。 “我的人已经顺这窦准的那条线去东洋的,找到你的来历和冰晶,只是时间问题。”陈锦君神情平静,仿佛已经藤川的所有信息都拿捏在了手里。 藤川的心里说不慌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罕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连窦准都要听命于我,你凭什么以为我背后的人不会把你结果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陈锦君面不改色,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第286章 放虎归山? 藤川说的是真的,只要他真的消失在了陈锦君手里,那么东洋的那位一定会知道是陈锦君做的这一切。 但是陈锦君却犹豫了。 于心里,她实在是不想放过藤川。 不管是出于陈锦君那为数不多的,对于民国政府,对于这片大的的归属感,还是出于一个商人最基本的道义,陈锦君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走藤川。 但是藤川的态度是十分强硬的,他倚在威胁自己。 陈锦君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藤川又要出言威胁陈锦君放他走的时候,陈锦君突然抬起头,笑得格外灿烂:“好啊,那我就让你走。” 藤川听到陈锦君这话,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清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锦君。 “我说,我放藤川先生走。”陈锦君又重复了一遍。 藤川这才缓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的耐心却不多,见藤川许久不动,没好气地说:“走不走?不走就好好呆在这里,等我把你们连锅端了。” 藤川看了陈锦君好几眼,才犹犹豫豫地抬脚往外走了。 陈锦君看了一眼藤川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站在走廊里面,半张脸在阴影里的雷义山。 雷义山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陈锦君的示意。 霍廷昱也注意到了这一幕,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头。 “你这样,万一酿出祸事,那该如何是好?” 私下里,霍廷昱对陈锦君说道。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过了许久,才说道:“就这样放他走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如果他一出去,就给他身后的人报信了,你又该当如何?”霍廷昱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复杂。 陈锦君也知道,霍廷昱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自己不能让藤川死在自己这里,不然明面上,陈锦君就是公然挑衅。 总是陈锦君真的有过这样疯狂的念头,她也不敢真的拿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开玩笑。 “如果……真的要追究起来,我自己背着。”陈锦君轻声说道。 霍廷昱赶忙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你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陈锦君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霍廷昱不说话了,他知道陈锦君的做法的确是对的,但是他也担心陈锦君因为这件事情,无端地惹上东洋那边的人。 想到这里,霍廷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出事了,咱们一起抗着。” 说着,他的手轻轻搭在了陈锦君的手上。 陈锦君看着自己手上面盖着的打手,怔了一下,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冲陈锦君笑了笑:“你我之间,共进退是应该的。” 陈锦君看了看霍廷昱笑着安慰自己的模样,又看了看霍廷昱放在自己手上面的手,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陈锦君终于忍不住有些酸涩的眼眶,一下子扑在霍廷昱的怀里。 她声音有些更咽:“我是不是做错了?都坏我,还要害你一起。” 霍廷昱反抱住陈锦君,声音轻柔:“别这么想,万一藤川不会告诉他身后的人呢?凡事也不能总是往坏处想,对?” 陈锦君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霍廷昱摸了摸陈锦君的头,希望能够安抚陈锦君,可是陈锦君压抑已久的情绪越来越剧烈,霍廷昱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脖颈间的一片濡湿。 他意识到,陈锦君哭了。 陈锦君趴在霍廷昱的肩头,第一次哭得这样伤心,仿佛要把自己以前经历的所有伤心事都要回想起来。 霍廷昱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陈锦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要安抚陈锦君。 过了许久,陈锦君像是哭累了一样,趴在霍廷昱身上睡着了。 霍廷昱愣住了,他知道陈锦君的警惕心很重,什么时候这样信任自己了? 他感到窝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胸膛里面鼓鼓囊囊的,看着陈锦君的眼睛里面满是柔情。 “好了,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他轻声说道,不知道是在劝陈锦君,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霍廷昱小心翼翼地把陈锦君放在了她的床上,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 “东家怎么了?”雷义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一边。 霍廷昱松开门把手,板着脸看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在哪里得罪了霍廷昱。 “手脚干净一点,不要给她留下什么后患。”霍廷昱皱着眉头。 雷义山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霍廷昱这样爱民如子的人,既然会因为怕给陈锦君留下麻烦而警告自己。 “多谢大帅提醒。”雷义山嘴上这样说着,可是整个人看不出一点点尊敬的意味。 霍廷昱咬了咬后槽牙,抬手扳住了雷义山的脖子。 他的动作很快,雷义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霍廷昱倒着拿捏住了命脉。 霍廷昱沉声道:“你处理得真的干净吗?” 雷义山感到自己后脖颈的大手就像是一只老虎钳,让自己动弹不得。 “那您的意思是,我该怎么做?”雷义山艰难的从嗓子里面挤出这样一句话问道。 霍廷昱松开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以后处理脏东西的时候,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也不要让人知道,他的死是和陈锦君有关系的,明白吗?” 他知道雷义山没有命令,私自杀死了窦准房子里面的所有护卫的事情,也知道雷义山没有得到指令就杀了伯爵一家的事情。 陈锦君说得对,雷义山已经不仅仅是狼了。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和他的父亲很像。 “当之无愧的雷老虎。”霍廷昱这样说道。 雷义山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廷昱:“大帅刚刚说什么?” “青红会的雷老虎,果然名不虚传。”霍廷昱直勾勾的看着雷义山,不知道是在称赞,还是在说教。 可是雷义山并没有过多的去思考霍廷昱话里面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霍廷昱。 “我也,担得起雷老虎的名号了吗?”雷义山站在原地,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霍廷昱点了点头,狼子野心这件事情,更像是许凡明。 至于雷义山,虽然长了一张和他父亲并不相像的慈眉善目,但是手段和行事作风,却是如出一辙。 雷义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霍廷昱抱了一拳,立刻转身走了。 第287章 唯有不解 雷义山离开了陈锦君那边,立刻就往码头赶去。 藤川要离开荣城,那么码头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一路上,雷义山脑海里面都在回想着霍廷昱刚刚所说的话。 “雷老虎吗?”雷义山喃喃自语。 他抬头看天,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得到自己父亲曾经用过的名号。 不知道为什么,雷义山想大吼两声,可是周围人很多,让他不得不把这股心气压在胸口。 到了通商事务所,雷义山终于缓了过来,他意识到,这是霍廷昱在提醒自己什么。 杀了藤川,但是这件事情又不能和陈锦君牵扯上关系。 这就是霍廷昱的用意吗? 雷义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黄宁的办公室。 “你来了?”江宁挥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文书先生先下去,戴着墨镜的眼睛看向了雷义山的方向。 雷义山抿了抿嘴:“盯着码头上去东洋的船,有一个叫藤川的人。” “然后呢?”黄宁问道。 雷义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东家要他的命。” 黄宁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什么也没有多说,仅仅是轻声问了雷义山一句:“我动手吗?” 雷义山愣愣地看着黄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动手?且不说你看不看得见,他是个男人啊,你怎么……” 黄宁笑着摇摇头:“你们都不懂日语,如果他真的联系了他背后的人,上传之前肯定会有保护他的人。”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在船上动手。” 黄宁语气轻柔,但是却格外的坚定,仿佛她已经做好准备在船上杀了那个藤川了。 雷义山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看着黄宁坚定的神情,脸上摇头说不。 “这件事情只是让你转告给徐生,不是让你卷到里面的。”雷义山说得义正言辞。 “难道在你眼里,我黄宁算不上是自己人吗?”黄宁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问道。 雷义山目瞪口呆地看着黄宁:“你知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啊?杀一个东洋人,搞不好是要惹来大祸的!” 黄宁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要找就找我一个人就好了,我黄家在这个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杀了我就算是灭门了!” “那你还以身犯险!”雷义山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我把你救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死的吗?” 黄宁不说话了,低下头,在雷义山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雷义山语气严肃地问道。 黄宁却没有正面回答雷义山的问题,只是抬起头,冲着雷义山无辜地笑了笑。 仅仅只是看到这个笑容,雷义山就知道黄宁绝对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直接摆摆手:“算了,你就当我没有来过,也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你继续忙你的。” “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呢?”黄宁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想怎么样?”雷义山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 雷义山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明明这是陈锦君交给自己的事情,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把陈锦君百分百地撇干净,那更何况黄宁一个残疾人呢? 他实在是不能够放心黄宁去做这样的事情。 “我去是最保险的!”黄宁突然大吼。 雷义山站着不动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黄宁:“那好,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杀了藤川?” 他气极,大步走到一旁的会客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黄宁看有戏,赶忙说道:“既然在荣城动不了手,那我就等他上了去东洋的船,在船上动手,任凭他们怎么想都不会牵扯到东家。” 雷义山抿了抿嘴唇,他不否认黄宁说的方法确实有着几分道理。 “那如果,你失败了呢?”雷义山沉声问道。 “失败了不过就是一命换一命罢了,”黄宁轻声说道,“从那样的地方逃出来,左右我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雷义山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听到黄宁这样说后有些不悦。 “那我把你带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他皱着眉头,看着黄宁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了起来。 纵使黄宁眼盲,也难以忽视雷义山身上传来的压迫。 黄宁什么都没有说,隔着墨镜定定地面朝雷义山。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过了良久,她也仅仅只是抿了抿嘴,像是立下了军令状:“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配合我的行动,至于我的手段,不需要雷先生插手。” 黄宁的语气更为生硬,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的疏离。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雷义山看着黄宁一副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就忍不住感到一阵阵的烦躁。 黄宁紧紧地抿着嘴唇,无比坚定地握紧了拳头。 她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失败,但是那又如何? 黄宁向往的是自由,而不是靠着陈锦君和雷义山的怜悯之心坐在这里,哪怕自己有能力,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低了一头。 这是黄宁不愿意看到的,她想,哪怕拼了自己一条命,也要给黄家挣上一个不依附于他人的自由。 雷义山拿黄宁没办法,只能大步流星地回到了陈锦君那里,把黄宁的决定告诉了陈锦君。 可是等他说完之后,他就发现陈锦君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东家?”雷义山一脸不解的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想要去做,你就配合她就好了。” “我不明白。”雷义山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双桃花眼盯着陈锦君。 陈锦君抬眼,看着雷义山一副自己不给出一个理由他就不配合的模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动手,是最好的方式了。” 陈锦君淡淡道。 雷义山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您是故意的!”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锦君,丝毫没有想到陈锦君是利用了黄宁。 “对,我就是故意的。”陈锦君一点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 随后,陈锦君站起身,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黄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刚刚从伯爵府出来的时候,她一心惊惧,自然想不到黄家的处境,但是这不意味着她现在也想不出来。” 说到这里,陈锦君挑眉看向了雷义山,慢慢悠悠地说:“你觉得她是在偿还你的恩情,对吗?” 雷义山抿了一下嘴唇,垂下了头,默认了陈锦君的说法。 陈锦君却是摇了摇头:“她是在为自己,为黄家谋出路。” “一个有能力的人,不会甘心自己因为一个恩情就低人一头的。” 陈锦君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弹了弹指甲,随后看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似懂非懂,定定地看着陈锦君,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自以为和陈锦君彼此之间的那么一些小默契也变得遥不可及了起来。 第288章 远走高飞? 雷义山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了出来,自己在外面走了许久,久到荣城冬日飘零的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 他心里还是迷茫,此时此刻,竟是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原以为陈锦君会是自己要一直效忠的人,可是雷义山也知道,自己无论是在心机上面,抑或是手段上面,远远跟不上陈锦君的思路。 就比如这次,陈锦君想要解决掉藤川,又想要趁机为黄宁打开心结,给她一个平等的机会。 而落在他自己的眼睛里面,仅仅只看到了第一层,甚至到陈锦君面前质问。 这在青红会里面是大忌! 想到这里,雷义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走到一旁路灯下面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惨白的天空,刺目的光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雪花还在片片掉落,雷义山不管不顾,任由雪花落在了他纤长的睫毛上面。 有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站在了雷义山的身边。 “我有幸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霍廷昱站在雷义山身边,顺着雷义山的视线也看向了天空。 雷义山把头偏向了霍廷昱那边一点,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大帅这是跟了我一路?” 霍廷昱嗯了一声:“跟上来看看你,怕你做什么傻事。” “我能做什么傻事?”雷义山声音里面带上了一丝无奈。 “现在是关键时候,你是她手里面的一把刀,我可不希望在关键时候,你这把刀卷了刃。”霍廷昱话里另有所指。 雷义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蹬腿站了起来:“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做。” 霍廷昱看着雷义山:“有时候,你父亲说的那些事情,也不需要事事皆听,毕竟他是在之前的青红会,而你是在如今的青红会。” 正打算转身离开,逃避一切他人声音的雷义山在听到霍廷昱这句话之后,顿住了脚步,看向了霍廷昱,哑着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随后,雷义山径直走开了,只留下霍廷昱站在路灯下面,看着雷义山顶着风雪离开的背影。 良久,雷义山的身影消失在了霍廷昱的视线当中,霍廷昱才抬脚沿着原路返回。 回到房间里面,陈锦君慵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霍廷昱:“怎么,他还能用吗?” “自然。”霍廷昱脱下了厚重的斗篷,也褪去了从屋外带进来的一身寒气。 他走到陈锦君身边,喝了一口尚且温热的茶水,柔声对陈锦君说:“我做事情,你还不放心?” 陈锦君放下了手里的书,往霍廷昱这边凑了过来。 霍廷昱怔了一下,赶忙用手托住了陈锦君的下巴。 “身上还有寒气呢,别冻到你了。”他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下陈锦君下巴。 陈锦君一脸不在意,直直地把下巴放在了霍廷昱的肩窝里:“邵沛辰那边又再催你回去了。” 霍廷昱一脸不在意,仿佛邵沛辰所在的雍州,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有他看着,我放心的,”霍廷昱对陈锦君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荣城,我想多多陪陪你。” 陈锦君直勾勾地看着霍廷昱,看得霍廷昱耳根一阵发红。 “可是毕竟是你的雍州啊,直接扔给邵沛辰,难免有些……”陈锦君皱着眉摇了摇头,不赞成地看着霍廷昱。 “怎么?连你也要赶我走?”霍廷昱声音低沉,大手握着陈锦君的手微微用力。 陈锦君赶忙摇了摇头:“不是的,只不过是我这边快要开学了,开学之后就不能天天呆在这边了,你的身份又是敏感,没有办法和我一起去军校那边。” 霍廷昱点点头,他知道陈锦君说的有道理,可是从他自己内心的角度出发,他是舍不得陈锦君的。 陈锦君走之后的几个月内他已经累积了太多的思念,已经不是这短短几天就能够缓解的。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陈锦君散落的发丝:“等到出了正月,大老远来一趟,总归是不可能那么快就离开的。” 陈锦君点了点头:“好,那就出了正月。” 再说藤川,心惊胆战地联系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生怕自己在荣城多待上一段时日,就会被陈锦君和陈锦君的手下,弄得尸骨无存。 他可以容忍自己做坏事,但是却不可能让别人对自己残忍。 藤川从自己床下面拉出一个巨大的皮箱子,里面装着他在东洋的身份证明。 离开荣城,离开民国。 这是藤川脑海里面唯一一个念头。 他随手扯了几件贴身的衣物,带上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证件和文件。 随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在自己的书桌抽屉里面一阵摸索,摸出来了一个糕点盒。 因为紧张,藤川不停地喘着粗气,打开糕点盒锁扣的手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连着开了三次才打开。 看着里面满满一盒如同糕点一样黄澄澄的金饼,他吞下了一口口水,刚刚止不住的粗气缓和了几分。 还好,自己这些年也算给自己攒下来了一些家底,到了东洋,哪怕自己不再为福山做事,这里面的黄金也足够自己安度晚年了。 他匆匆忙忙地抓了几块金饼,掰碎了放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剩下的都放在自己的皮箱里面。 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藤川来到了窦准的书房。 他按照自己记忆当中的,找出了窦准所有关于自己的文书,多亏了他曾经当过窦准的管家,不然也不能在这样匆忙的情况下迅速地找出来这些不利于自己的东西。 烧个干净。 他把厚厚的文件扔进了壁炉,拿起火柴点燃了。 壁炉里面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屋子,藤川看着被火舌吞没的纸张,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样以来,除了陈锦君这些人,就不会再有人想起自己了,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了。 想到这里,藤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稍稍放松了自己绷紧的神经。 至于窦准的尸体? 只能说一声抱歉了,贪婪的窦警长。 看着壁炉里面的纸张渐渐被吞没,藤川提起自己的皮箱,大步流星的朝着屋外走去。 第289章 才出虎穴 藤川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帽檐,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直奔码头而去。 他顺着自己的帽檐,最后一次打量着自己待了五年的荣城。 藤川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刚刚到荣城的时候,他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为了军国,自己又怎么会远渡重洋,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 不久之后,黄包车停在了码头的边缘地带。 藤川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冰冷且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沿海空气。 是啊,多少次来到荣城的码头,这里的空气,都和自己家乡的海风相仿。 不过,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藤川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嘴唇,直到两片嘴唇被挤压得毫无血色,他才猛地松开,悠长地吐出一口气。 回家了。 他终于舒展了眉眼,环顾了一下周围,找到了自己回东洋的那艘客船。 一路上都过于顺利太平,藤川坐在船舱里,透过小小的舷窗看向码头上。 他对于陈锦君没有派人堵截自己这件事情十分的意外。 在他看来,陈锦君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些年在荣城的时候,都坐下了什么。 而且,她不可能不会对自己进行追杀,尤其是自己当时那样挑衅她。 想到这里,藤川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皮箱的提手,屏住了呼吸。 自己乘坐的这艘船不一会就要驶离码头,带着他离开荣城,去回到自己的故乡东洋了,只要这段时间里面不出岔子,就可以远走高飞逃之夭夭了。 随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逐渐变多,藤川呼吸愈发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呼吸声太大会引来陈锦君的追兵。 汽笛声逐渐变大了,船身也开始发生轻微的偏移。 船要开走了! 藤川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鼻孔也忍不住张大,急促的呼吸泄露了他内心里面的兴奋。 就在这时,他透过舷窗,看到了不远处的岸上,一队人冲着自己这艘船的方向快速地跑了过来。 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交道,藤川能够一眼看出来,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陈锦君手下的雷义山。 他握着皮箱把手的手关节处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失去血色泛白,藤川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正在飞快的跳动。 仅仅只是晚了一步。 如果自己再晚一些的话,那么陈锦君的手下就会把自己抓回去。 藤川脸色发白地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岸边,以及岸上那一排黑压压的人。 不过,这一切也算是结束了…… 他抬起手,轻轻揉搓自己的双颊,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只要自己回到了东洋,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自己身上带着的那些金饼足够自己安安稳稳的度过后半生。 雷义山站在码头上,死死地盯着藤川所在的那一扇舷窗。 一切都和黄宁对自己说的那样,船离岸的那一瞬间,藤川松懈了下来。 他知道,藤川的松懈是因为终于摆脱了他在荣城的一切,辉煌也好,不堪也罢,只要这艘船从荣城的码头离开了,那一切都是过去了,藤川回到东洋之后的生活,那就是平安顺遂,无所顾忌。 可是一切都像是许凡明曾经对陈锦君说过的那句话一样。 雷义山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许凡明那慵懒中带着讽刺的腔调。 “平平安安?平安的了吗?” 也许是和平安没什么关系了。 雷义山看了客轮旁边那不起眼的独木舟一眼,转身离开了码头。 客轮里面的藤川透过舷窗,看到雷义山颇为气愤地转身离开了,更是放心了。 他兴奋地抖着脚,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回到东洋之后一片光明的未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舷窗下面有一艘小小的木船,亦步亦趋地跟在客轮的旁边,不偏不倚地就在藤川身旁的舷窗下面。 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女子,宽大的帽檐下面是一张素净的让人没有任何记忆点的下半张脸,此时此刻,她笑得清浅。 藤川心情舒畅,环顾四周,看到了正在微笑的黄宁。 “这位小姐,你为什么发笑?” 像是为了彰显自己东洋人的身份,他用日语问道。 黄宁微微偏头,也用一口标准的日语回答道:“马上就要回到我的故乡了,我自然开心。” 她表面上装作无比快乐,可是实际上她说的原因,却是藤川心里面的感受。 藤川爽朗一笑,从自己口袋里面掏出了一片被他撕破的金饼一角,递给了一旁的服务生:“去温一壶清酒,我今天要和这位小姐畅饮一杯。” 他没有想到,客轮上面这样不起眼的一位女子及居然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感受。 这是何等的缘分? 藤川喜不自胜,连连说了好几声好。 黄宁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微笑:“先生回到东洋之后还会回到这里吗?” 这是她刻意这样问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藤川进一步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藤川颇为得意地摆摆手:“不回来了,以后就在家里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哦?”黄宁一副好奇的模样,“听您这口气,是发了大财?” 藤川爽朗的大笑,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他一点也不遮掩地说道:“倒也不是发了大财,不过是给自己挣了一个温饱罢了。” 这是他谦虚的说法,可是黄宁心里清楚,他和窦准勾结那么多年,从荣城的码头上走私了那么多的黄金,要是说他自己没有私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黄宁做了一个决定,她不仅仅要杀了藤川,还要想办法把他随身的行李带出去。 这无疑是难上加难,黄宁忍不住加重了自己的呼吸。 而正在一边案子开心的藤川丝毫没有发现黄宁的异常。 黄宁轻轻往一旁移了移,自己到了那扇舷窗旁。 因为眼盲,黄宁只能顺着舷窗的金属边框摸上了冰冷的玻璃。 她把自己两根手指头放在舷窗的玻璃上,感觉到了指尖的濡湿,她知道自己这是化开了玻璃上的雾气。 即使藤川一心的开心舒畅,也发现了黄宁行为的异常。 “小姐,您这是……”藤川忍不住问了出来。 黄宁装作无辜的模样回过头来:“我看不见的,只是想确定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坐上了船。” 藤川怔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客轮上面遇到的这个女子居然是一个盲人。 黄宁略带歉意地地下了自己的头:“真抱歉啊。”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她头上的宽檐帽子掉了下去,落在地上没有丝毫的声响。 她怔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拿。 藤川看着她这一副笨拙的蹲在地上,却怎么也摸不到帽子的可怜模样,特地跟着蹲了下来。 他拿起黄宁的帽子,想要递给她。 黄宁却在心里冷笑,手已经放在了自己藏在宽大裙摆下面的刀把上。 第290章 雷卢不和? 天知道她为了这一刻已经在自己心里面预演了多少次? 为了能够顺利的拿出这把刀,她的手上面多了数不胜数的伤口。 现在,终于是用到的时候了。 黄宁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刀把,装作在地上摸索的模样,用自己宽大的裙摆当作掩饰。 她碰到了帽子,但是手却顺着帽子摸了几下,摸到了藤川的手。 电光火石间,她牢牢地罩住了藤川的手腕,直接向后拉去,右手握紧刀把,直直地扎进了藤川的咽喉。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周围的所有乘客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就只看到了藤川脖子后面透出来的刀剑。 指尖感受到了他脖子里面流出的温热液体,鼻息间嗅到了咸腥的锈味,黄宁呼吸粗重,心间暗喜,她知道,自己这是成功了。 用力推开自己身上的藤川,她静静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只要自己完成了这一步就好,剩下的,自然有人帮她解决。 就在许多东洋乘客都一脸震惊的时候,从外面冲进来了几个蒙着脸的人。 如果藤川还活着的话,就一定能够看出来,为首的那人正是陈锦君身边的老锯。 老锯一身民国警察的警服,径直走到了黄宁的身边:“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黄宁一边被带着往外走,一边故作惊恐地大喊:“是他先想要摸我的!凭什么要抓我!” 老锯脚尖用力,把倒在地上的藤川整个掉了一个个,看清楚他的脸之后,老锯才放心的拿起了一旁的皮箱,让自己身边跟着的手下,把藤川的尸体也带了回去。 随后,在整个客舱的乘客都发愣的时候,轻扫了整个现场,一切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连接应藤川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这么快速地结束了。 老锯带着黄宁和藤川的尸体,顺着甲板上的钩锁,直直地落在了客轮旁边亦步亦趋并不算起眼的木船上。 黄宁身上全是鲜血,一旁接过老锯手里皮箱的卢连寿忍不住问了一句:“黄小姐没受伤?” 黄宁缓了好久,才摇摇头:“没有,这血都是他的,我没事。” 卢连寿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那就好,等回去之后,您先不用在码头了,东家说要和您谈一桩生意。” 黄宁坐在低矮的船舱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卢连寿话里面的意思。 她还沉浸在自己刚刚杀人之后的麻木当中。 值得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是值得的。 她自己清楚,自己这一刀会给自己,给残破的黄家带来什么。 黄宁监视过来陈锦君痒的势力,自然也知道,黄家已经不再有当年在同文馆的地位了,那么自己想要给自己,给黄家的所有人谋一个好的出路,那么陈锦君无疑会是自己的捷径。 当然,这个捷径,也是需要自己的投名状的。 而藤川的项上人头,就是她的投名状。 她呼吸急促,显然是还没有缓过来,连沾染了鲜血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老锯手下的那位女子用海水打湿了一块衣料,一边给黄宁擦拭着脸上手上的血迹,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用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藤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也算是为民除害。” 冰凉的海水落在自己的指尖,黄宁心下一抖。 是啊,藤川这样的人,的确是死不足惜的。 很快,小木船就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上了岸。 雷义山第一件事就是看向了从船舱里面钻出来的黄宁:“没伤到。” 黄宁赶忙摇摇头:“不仅仅是箱子里面,他身上也有金子。” 她没有忘记,藤川递给服务生的时候,那个服务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雷义山点点头:“剩下的交给我们了,你……好好休息。” 生硬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让人把黄宁带下去了。 黄宁点点头,心下有些怅然。 对于雷义山这样的人而言,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他是那样恣意的人,而自己呢? 哪怕当时在伯爵府里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的任性,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倒是把安娜哄得团团转。 可是,自己呢? 她轻轻抱住自己的两个胳膊,像是试图安慰已经残破不堪的自己。 黄宁匆忙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 想什么呢。 她苦笑一声,跟着自己身边的人走了回去。 而另一边,卢连寿打量着藤川咽喉上的伤口,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黄小姐下手可真是……” 卢连寿有些感叹地摇摇头。 一旁的老锯也点点头:“是啊,一击毙命,她还是个瞎子。” 说着,老锯娴熟地把藤川身上被浸湿的衣服剥开,在夹兜里面翻出来了藤川撕开的金饼,放在了一边。 “这小子果然随身带着。”老锯感慨地啧了一声。 卢连寿没有理会老锯的话,用两根手指挑起藤川的下巴,端详着他脖子上的伤口。 “要是黄小姐眼睛不盲……” 说到这里,卢连寿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说这些干什么?东家不是说了,黄家在那些学生里面,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地位的。”老锯啧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掏干净了藤川身上的所有金银细软。 “行了,都分着带回去,至于尸体……剁碎了扔海里喂鱼。”雷义山从一旁走了过来,拿起一旁的皮箱,径直就要回去。 老锯忍不住看向了自己大哥。 果不其然,卢连寿看着雷义山的背影,眉头锁得死死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雷义山像是感受到了卢连寿不悦的目光,刚刚走到门口,直接转过头来,对着卢连寿露出了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且带着一丝悲悯的笑容。 卢连寿眉头皱得更紧了,拳头也握得死死的,仿佛下一秒,他的拳头就要招呼在雷义山的脸上。 雷义山却满不在乎,平静地转身离开了。 “没必要,没必要。”老锯吓了一跳,赶忙拍了拍他大哥卢连寿的肩头,连连摇头。 卢连寿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放尸体的桌子上,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真是好啊。” 第291章 为仇人送行 老锯心里知道卢连寿的脾气,自然也知道他最是看不惯雷义山的做派。 以往二人只是短暂地一起为陈锦君做事,尚且看不出来。 而现在这样长此以往的共事,卢连寿自然能够看出来雷义山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也不怪卢连寿看不惯雷义山,实在是两个人想法完全是背道而驰。 更何况,刑堂和他们不和,这也是老传统了。 想到这里,老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趁着卢连寿出门的空腹,把这件事情向陈锦君说清楚了。 让老锯感到意外的是,陈锦君一点都不惊讶于这两个人之间互相看不惯的局面。 “现在整个青红会,就数你最了解卢连寿了。”陈锦君看着老锯。 老锯点点头,肯定了陈锦君的说法:“我跟着卢兄二十多年了。” 陈锦君一拍手:“这就行了,那你觉得,他会不会因为看不惯,对雷义山出手?” 老锯立刻否定了陈锦君的猜测:“不会,没有您的准许,他不会对任何人出手,我们之前是为了老帮主做事,现在是为了您做事。” 陈锦君莞尔一笑:“那不就行了?至于……雷义山,我会让他收敛的。” 老锯见陈锦君允诺了自己,也放下心来,转身走了出去。 当老锯离开陈锦君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陈锦君变了脸色。 她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霍廷昱:“我现在开始有些不确定了雷义山到底能不能用了。” 霍廷昱闻言,放下了手里面的书,颇为笃定的说道:“能用,只不过,现在的青红会和以前的青红会说到底不是一个东西,许凡明做事不像老帮主,雷义山做事不像当年的雷老虎。”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如果说,真的有那么一天起了事端,倒确实是我的不对了。” 霍廷昱摇摇头:“我不这么觉得,只要雷义山心里还记得他的父亲,就不可能忘记整个刑堂。”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说得对,是我多想了。” 霍廷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陈锦君的额发:“你要相信,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说到底还是讲信义的。” “希望最好是这样。”陈锦君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突然,陈锦君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霍廷昱:“藤川死了,那窦准……” 提到这件事情,霍廷昱也是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陈锦君继续说道:“他没有子嗣,说好的除了正月下葬……这样一来,藤川死了,他还能正常下葬吗?” 说着,陈锦君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即使窦准生前坐下了那样罪孽的事情,可是人死如灯灭,身前事俱烟消云散,总归是要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尤其是,他想和亡妻艳艳葬在一起。 陈锦君咬了咬嘴唇,内心颇为挣扎。 虽然她和窦准是赤裸裸的敌对,但是或多或少的,陈锦君也对艳艳有些怜惜。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霍廷昱把陈锦君搂在了怀里,拍了拍陈锦君的后背:“那就让他们入土为安。” 陈锦君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正月的最后一天,陈锦君来到了荣城一家不起眼的殡仪馆。 “请问,您是窦警长的什么人呢?”殡仪馆的接待身穿一身黑,询问地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怔了一下。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和窦准是什么关系,自己可以算得上是窦准的仇人,就连窦准死亡的惨状,也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陈锦君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浅笑着对接待说:“我和窦警长,仅仅只是认识而已,特地前来送送他。” 接待一脸狐疑地看着陈锦君,一副不相信陈锦君的模样,但还是带着陈锦君前去了。 陈锦君到了现场,发现这里早就有人先到了一步。 “严校长。”陈锦君看着前面眼熟的背影,率先喊出了他的名字。 严廿身形僵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来到这里一样,缓缓转过身来。 “我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送他最后一程。”严廿轻声说道。 陈锦君越过严廿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窦准和艳艳并排放在一起的棺椁。 “我原是不想来的。”陈锦君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棺椁旁边。 严廿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陈锦君。 陈锦君抬眼,看向了严廿:“怎么,还不许我来送送窦警长?” 严廿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陈锦君。 他眼睛里面的情绪太过于复杂,陈锦君也一时无法看出来严廿到底想要怎样。 但是陈锦君也知道,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直勾勾地看回去。 严廿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居然能够如此坦然的面对窦准,有些气不过的别开了脸。 陈锦君看出来了什么,冷笑一声:“如果窦准没有死,似的就会是我,成王败寇,这没有什么。” “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躺在这里,那么,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坐到军校校长的位子上去。” 陈锦君一边说,一边盯着严廿不放。 严廿不知所措,他知道陈锦君说的是对的,如果不成窦准死了,那么军校校长的位子对于自己来说的确是遥不可及。 陈锦君轻笑:“严校长,快开学复课了。” 严廿低着头,两只手死死地扣在了自己的裤缝上。 陈锦君注意到了他的窘迫,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尽管嘴上是这么说,但是陈锦君自己知道,严廿能够坐上天南军校校长的位置,完完全全就是因为邵沛辰的缘故。 邵沛辰想要在军校当中安插势力,那么本来就是军校出身的严廿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可是严廿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并不知道邵沛辰在民国高层里面究竟是怎么一番境地。 在严廿看来,如果不是因为陈锦君,自己也不可能受到邵沛辰这个曾经和自己共事,现在却比自己地位高上许多的人的重视。 他苦笑一声,终于肯定是陈锦君:“陈东家觉得,我是为了向上爬才选择的邵大人吗?” 陈锦君若有所思地歪了一下头,绕着窦准的棺椁来回踱步:“唯有财帛动人心,我实在是想不出,你还能是为了什么。” 严廿不停地摇头,原本梳的板板正正的头发已经开始散乱,看得出来,他在这里待了很久。 他嗓音有些沙哑:“有些事情东家没有经历过,就不知道。” “我不求能够跟对人,只求不要跟错人。” 陈锦君看着严廿一脸愁苦,猜到了是因为祝洪的事情,他才会这样想。 当陈锦君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第292章 谋算之人 “先生,小姐,到时间了。”之前安排好安葬窦准夫妇的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藤川给窦准安排的,是火葬。 陈锦君愣了一下:“火葬?” 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火葬,窦家的管家先生说了,窦警长要和夫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永永远远在一起? 陈锦君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火葬,然后混合到一起,最后两个人一起送回故乡金陵吗? 陈锦君低头,看了一眼安详地躺在冰棺里面的艳艳。 “不用火葬了。”鬼使神差的,陈锦君这样说道。 工作人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明所以地上下打量着陈锦君。 “这位小姐,你是?” 陈锦君抿了抿嘴,显然是没有想好自己该怎么说。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严廿却明白了陈锦君的用意,对负责人点点头:“的确不用火葬了。”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严廿,终于还是点点头,张罗着去停下了。 陈锦君对严廿说:“如果只是窦准一个人,我还能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变成一捧灰,只不过,他的亡妻,不该受此大罪。” 严廿点点头:“您说得对。”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走,会有人处理好的。” 等在外面的霍廷昱走上前来,为陈锦君披上了厚实的斗篷。 陈锦君却是看向了严廿:“严校长愿不愿意站队我不管,只不过还是想要劝告一句,有些时候,这种事情不用分得如此清楚。”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说着,她对严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霍廷昱一起离开了。 严廿站在台阶上,看着陈锦君离去的背影,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也许,自己也是时候为未来做打算了,总归是不可能一直靠着邵沛辰给自己的施舍。 有用的人,才能一直活着。 解决了窦准的身后事,陈锦君就要和霍廷昱说再见了。 陈锦君站在台阶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台阶下面的霍廷昱。 霍廷昱的视线落在陈锦君的身上,贪婪地看着她,依依不舍的转身。 可是霍廷昱刚刚坐上车,就看到陈锦君跑下了楼梯,一把拉住了自己身边的车门。 不等霍廷昱反应过来,陈锦君一把扳住了霍廷昱的下巴,霸道而又强势地吻了上去。 霍廷昱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陈锦君会冲上来,更没有想到陈锦君会如此主动的吻上自己。 陈锦君站起身,站在车外面,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已经乐得合不拢嘴,看向陈锦君的眼神格外的柔情。 他伸出手,握住陈锦君痒的手轻轻摩挲:“我先回去了,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手掌温热,在陈锦君细嫩的手背上轻蹭,带来一阵阵的酥麻。 陈锦君抽回了自己的手,生怕再多一秒自己就忍不住要挽留霍廷昱。 霍廷昱像是看出来了陈锦君的顾虑,安慰道:“不过短短半年光阴,我在雍州等你。” 说完之后,霍廷昱狠狠心,关上了车门。 陈锦君后退了一步,看着霍廷昱乘坐的轿车向着远处行去。 一旁的雷义山走上前来:“东家,您该回天南军校了。” 陈锦君没有理会雷义山,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 直到霍廷昱乘坐的轿车消失在了视线之中,陈锦君目不斜视,对雷义山说:“你跟我来一趟。” 她的语气格外冰冷,雷义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是既然陈锦君这么说了,雷义山也只能跟在陈锦君的身后。 走到房间里面,陈锦君坐在沙发上面,扬了扬下巴,示意雷义山把门带上。 雷义山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陈锦君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陈锦君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看得雷义山心里一阵阵发毛。 “东家?”雷义山试探地问了一声。 陈锦君冷哼一声:“你自己觉得自己手脚干净吗?” 雷义山沉默了,他自己也知道,最近这几桩事情的发生,让他平日里的伪装几乎没有什么用处了。 “都有人告状到我这里了。”陈锦君敲了两下椅子扶手。 雷义山立刻说道:“是不是卢连寿?”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只需要把你所有的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雷义山低下头,沉默着不说话。 陈锦君又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刑堂的意义,就自然不会拦着你,但是他们那些老顽固怎么明白呢?” “我知道了。”雷义山重重地点点头。 陈锦君继续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安排,就不要和他们碰面了。” 雷义山猛地抬头:“东家?”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锦君,仿佛不相信自己会遭到如此对待一样。 陈锦君看出来了雷义山的想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娜肚子里面的孩子我还有用,你和安娜熟悉,让她把孩子生出来,至于之后……” 陈锦君嘴角轻轻弯起来了一个弧度,意味深长的看着雷义山。 雷义山和陈锦君对视一眼,被陈锦君眼睛里面的洞察吓了一跳,赶忙低下了头:“多谢东家。” 他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实在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居然会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自己的确没有想过留安娜性命,可是自己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陈锦君像是看穿了雷义山所思所想一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斩草除根。” 雷义山立刻应声:“我这就带着安娜出去。” 陈锦君摆了摆手:“去,记得处理干净。” 雷义山刚要转身离开,陈锦君喊住了他:“你顺便去看看黄宁,告诉她不要着急,徐生那边已经在安排了。” 说完之后,才放雷义山离开。 雷义山走了出来,刚刚关上房门,就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和陈锦君说话实在是让他心惊胆战,他总是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在陈锦君的计算之中,来来回回,循环往复。 第293章 再见凯瑟夫 黄宁坐立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陈锦君什么时候会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算得上是鲁莽的选择,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收益。 过了好一会,陈锦君姗姗来迟。 “久等了,黄小姐。” 陈锦君推门而入,身上的衣衫还带着没有随着春天到来而完全消散的寒气。 “东家。”黄宁赶忙站起身来。 陈锦君点点头:“坐。” 随后,陈锦君坐在了黄宁对面,开始了两个人之间的谈判:“黄小姐这次做得很好,干净利索,如果不是知道内情,恐怕我也会以为你是隐藏了自己实力。” 黄宁有些局促,赶忙摆了摆手:“不是的,只是想做一些事情能够帮到东家,其他的倒是也没有想那么多。” 这就是在想陈锦君表忠心了。 陈锦君眯起眼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子扶手,在心里暗暗盘算。 “这样,要我陈锦君说呢,这件事情是我要感谢黄小姐。”陈锦君斟酌着怎么说才不会让黄宁觉得自己的野心太大。 黄宁却是听出来了陈锦君言语里面的暗藏玄机,直截了当的说道:“东家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黄宁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有些事情我也能够承担得起了。” 听黄宁这样说,陈锦君一拍椅子扶手:“好!黄小姐敞亮,那我就直说了。” “我在荣城,不可能仅仅在码头上面出力。” 黄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如果东家有用得到我黄宁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锦君轻笑了一声:“附档到货倒是不至于,只不过,可能会有些劳累繁琐,黄小姐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陈锦君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黄宁刚刚从伯爵府出来时的惨状。 可是黄宁却是直接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东家,请您相信我,我可以的。” 黄宁已经大致猜到了陈锦君想让自己做什么事情,她也知道这是自己,是黄家重新翻身的机会,所以,她不能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否则,黄宁,黄家,就真真正正的成为历史上的一粒尘埃了。 陈锦君看着黄宁,即使脸上带着墨镜,但是不难看出她的坚定。 “好,”陈锦君笑弯了眉眼,明显是对黄宁很是满意,“我有办法,把你送到荣城大学里面,当一个教授语言的先生,只是不知道,黄宁小姐有没有这个意愿。” 陈锦君已经打定了主意,黄宁这样的人才,不能够仅仅是在码头做上一些翻译,更重要的,是要能够发挥黄家曾经的影响力。 这样一来,黄宁能够给自己带来的收益会更大。 黄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一瞬间的呆滞。 做先生?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就经常在自己父亲的课堂上,看着那些学生毕恭毕敬地喊自己父亲先生的模样。 她也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父亲经常看着自己的背影叹息,仿佛是在惋惜自己是个女子,而不能继承他的衣钵。 “我可以。”黄宁无比的坚定。 陈锦君点点头,声音里面带上了几分笑意:“既然如此,那黄小姐就好好准备。” 黄宁捏紧了拳头:“东家还有什么吩咐吗?” “很简单,我相信对于黄小姐来说算不上什么。”陈锦君轻描淡写地说道。 黄宁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在一些没有定下来之前,她也仅仅是能够保证自己全力以赴。 陈锦君轻笑:“黄小姐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希望,黄小姐能够给我多多培养出来几位能够对外做生意的人手,毕竟,自己人带出来的,用得安心。” 她不是没有想过让黄宁跟着出海行商,但是这毕竟是专业海员的事情,黄宁身子弱,恐怕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所以,她把黄宁弄到校园里去,让她能够一边养自己的身体,一边为自己培养更多的可用之才。 这样一来在,自己的生意才能不仅仅局限于民国。 黄宁知道了陈锦君的用意,立刻向陈锦君保证道:“东家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东家的期望。” 陈锦君看黄宁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不由得就放下心来。 黄宁本来就是名门之后,只不过经历了一些苦难,倒是让她更加坚韧了。 想到这里,陈锦君满意的说道:“那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过些时候,我让人接你过去。” 黄宁起身离开了。 陈锦君坐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黄宁离去的背影。 而此时此刻的陈锦君并不会知道,日后的黄宁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惊喜。 天气一天天变得温暖了起来,陈锦君也再一次回到了天南军校的课堂上。 经过了一个年节,有些门路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听闻了陈锦君的名号。 有时候陈锦君走在校园里面,周围军校的同学都会盯着她看,随后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陈锦君很不喜欢这样被人注视的感觉,但是这毕竟是在军校里面,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卡着上课的最后一秒和下课的第一秒,在天南军校的校园里面来去匆匆。 这天,陈锦君刚刚走出了教室,就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熟人”。 “陈小姐,我有事想和你说。”凯瑟夫胡子拉碴地站在陈锦君的面前,看上去颇为憔悴,不像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欧洲少年,反倒是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没有想到,凯瑟夫还会来找自己。 自从上次窦准在新婚夜被他的新娘安娜残忍杀害之后,陈锦君就让人把凯瑟夫是送回了欧文家。 也是从那之后,陈锦君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凯瑟夫。 凯瑟夫像是看出了陈锦君的心中所想,对陈锦君说道:“我回家之后,就被父亲母亲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许我去。” “那你现在为什么在这里?”陈锦君皱了皱眉头,猜测凯瑟夫是偷偷跑出来了。 “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是马上就要结业考试了,老师那边需要我的帮助,才去我家里,让我父母把我放了出来。” 凯瑟夫看到陈锦君狐疑的眼神,赶忙解释道。 第294章 欧文家的血脉 而事实上,陈锦君一点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偷跑出来的,发自内心的来说,她一点也不想见到凯瑟夫。 她把厌烦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可是凯瑟夫像是看不懂一样,自顾自地对陈锦君说:“我是特地来和你道歉的,之前是我考虑不周,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陈锦君瞟了他一眼。 麻烦?她不由得心里发笑。 凯瑟夫倒是当真敢说,那当真只是麻烦吗? 如果不是自己步步为营,恐怕现在埋在土里的就不是窦准而是她陈锦君了。 见陈锦君的脸色并不算好看,凯瑟夫难免有些慌张,他没有想到陈锦君为什么会这样生气,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的无心之举,给陈锦君带来了多大的危险。 陈锦君并不打算和他再有更多的来往,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告诉你,安娜没有死,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还在,那毕竟是你的种,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让欧文夫妇来见我。”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你,先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只希望以后不要过多的来往,以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再发生这样的无端祸事。” 陈锦君的神情严肃,仿佛看着一具尸体一样,凯瑟夫心里直发毛,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 他这一愣神,之前想好的话语都没有说出口。 凯瑟夫在陈锦君地下室里面关着的那段时日里面,他看了许多的戏文,一向爱好文学作品的他免不了对这种艺术形式感到新奇。 而他忘记说的,正是他听闻了陈锦君手下有一个大戏楼,在里面听戏是一等一的享受。 首先是要向陈锦君道歉,其次是希望自己能够有机会到陈锦君的大戏楼里,真真正正地见识到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 可是他话没有说完,陈锦君就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凯瑟夫站在原地,看着陈锦君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不过他却是记住了陈锦君刚刚说的那句话。 安娜还活着,孩子也在。 开车回到自己家里,把陈锦君的原话对自己的父母重复了一遍。 正在看文件的欧文夫人刚开始还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而自己感到不耐烦,但是当凯瑟夫把话说完之后,欧文夫人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文件,一双碧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说的是真的吗?”欧文夫人严厉地问道。、 这段时间里面她可算是见识到了欧文对自由的向往了,自然不可能轻而易举地相信凯瑟夫说的话,尤其是里面还有一个颇为耳熟的人名。 凯瑟夫点点头:“陈小姐是这样说的,还说要和你还有父亲见一面。” 欧文夫人彻底坐不住了,再怎么说,安娜肚子里面的也是凯瑟夫的骨肉,说到底也是欧文家的孩子。 而且安娜也是欧文夫人最开始就认定的儿媳妇,所以她对安娜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格外的关心。 于是在刚刚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之后,欧文夫人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要去找陈锦君。 还是欧文先生拉住了急切的她:“先不要急,她肯定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把婴儿给你,恐怕……是要有什么条件。” 听欧文先生这样一说,欧文夫人也冷静了下来,不停地点头:“对,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她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欧文夫人有些慌神,坐在沙发上,焦虑地搓着自己的手。 凯瑟夫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对那个孩子格外的上心。 “为什么你们要如此在意安娜肚子里面的孩子?” 凯瑟夫不解地问自己的父母。 欧文夫人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欧文先生走到欧文夫人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试图缓解她的焦灼。 可是欧文夫人实在是心急如焚,不停地摇头:“不行,我还是要先和她见一面,条件可以谈,孩子必须要!” “是是是,孩子是一定要的,而且她既然提出来了这个孩子,就说明她一定是有所图谋的。”比起欧文夫人的冲动,欧文先生显然更加理性地分析道。 欧文夫人有些出神的看着远处,仿佛在想着什么,可实际上,她的眼睛里面一片空洞。 她紧紧地抓着欧文先生的手:“不行,我要见她。” 见自己的劝说并没有什么作用,欧文先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安抚欧文夫人:“好,那我现在就去让人传消息,咱们和她明天见。” 欧文夫人听到欧文先生这话之后,点点头,逐渐冷静下来。 她也开始思考,如果明天和陈锦君见面之后,该怎么和陈锦君谈判、 欧文夫人冷静下来,才发现着其中的端倪。 按照时间算,安娜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快要临盆了,而陈锦君恰好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安娜在她手里。 陈锦君的用意并不难想象。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急躁的心情。 而欧文夫妇不知道的是,陈锦君已经知道了安娜肚子里面胎儿的性别。 “当真是男婴?”陈锦君抬起眼皮,看着乘夜色而来的雷义山。 雷义山点点头:“千真万确,那稳婆是个有阅历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陈锦君点点头,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问:“什么时候临盆?” 雷义山想了想:“估摸着就是下个月月底了,东家您看……” 说着,雷义山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丝期许。 陈锦君摆摆手:“生了之后,给孩子找个奶娘。” 雷义山心下暗喜,知道陈锦君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安娜小姐,你害死阿海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会落到我雷义山的手里? 想到这里,雷义山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和蔼。 陈锦君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记得避着点卢连寿。” 她这是在提醒雷义山。 可是雷义山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卢连寿看不惯他又有什么关系? 等从雷义山走出去之后,陈锦君揉捏着自己的眉头,一副愁苦的模样。 正在陈锦君在仔细盘算,该如何与欧文夫妇周旋的时候。 门外的门铃响了。 不一会,老锯走了进来:“东家,欧文家的人来传话了,说是明天就要和您见面谈谈。” “这么等不及?”陈锦君有些意外的挑眉。 她猜到了欧文夫妇会急切的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她却是没有想到会这样急切。 老锯也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些洋人也那么看重香火。” 陈锦君却是摇摇头,不赞成的说:“最开始,是欧文夫妇撺掇的凯瑟夫和安娜,所以说,安娜的确是她最满意的儿媳妇人选,不然也不能做下把凯瑟夫和安娜捉奸在床、生米煮熟饭的事情出来。” “东家是说……这个孩子对欧文家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个香火而已?” 老锯有些迟疑的问道。 陈锦君点点头:“具体是为什么,恐怕还要看明天见面,她怎么说。” 第295章 爵位的诱惑 陈锦君坐着轿车,堂而皇之地进了租界。 有着欧文夫妇的首肯,陈锦君一路上都格外的顺利。 到了欧文家门口,陈锦君就看到了欧文夫人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这让陈锦君有些意外,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婴儿的事情,安娜夫人居然如此急切,这让陈锦君在心里不由得给自己手里加重了几分筹码。 等到了席上,陈锦君发现这一次的宴请倒是格外的正式。 “好久不见,欧文先生、欧文夫人。”陈锦君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用法语向二人打招呼。 和欧文夫人满眼急切不同的是,欧文先生坐在那里,显得格外的端正。 “欢迎您,陈小姐。”欧文先生颇有政客的架子。 对于二人的礼貌,陈锦君倒是感到有些意外。 记得之前因为凯瑟夫的事情见面的时候,双方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明枪暗箭。 只不过这一次,陈锦君不再是竭泽而渔,反倒是手里有着不小的筹码。 陈锦君一点也不着急,一副单纯就是前来赴宴的模样,仔细品尝着法国特色的菜肴。 不过陈锦君并不觉得这些看似独特的饮食有什么美味,在她看来,这一盘又一盘精致的菜肴,反倒是不如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来的美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还是欧文夫人先憋不住了,率先开口问陈锦君:“陈小姐之前对凯瑟夫说过的,安娜的事情……” 陈锦君心下一动,果然,欧文夫人比自己想象当中更加看重这个事情。 不过陈锦君面上倒也没有什么表现,只是挑了一下眉梢:“安娜的确在我手里,肚子里面的孩子也很好。” 欧文夫人看着陈锦君那一副拿乔的样子,就知道陈锦君在瞪着自己开条件。 只不过,这种类似于交换的承诺还不能够明着说出来。 欧文先生清了清嗓子,对陈锦君说道:“对于安娜肚子里面的孩子,陈小姐有什么打算?” 陈锦君微微一笑:“能有什么打算?那又不是我的孩子。” 她弯着眉眼,看向了欧文夫人:“您说对吗?” 欧文夫妇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陈锦君的胃口比他们想象当中的更大。 陈锦君也不着急,继续细嚼慢咽地吃着桌子上面的菜肴。 欧文夫人看了一眼欧文先生,随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挺直了几杯对陈锦君说道:“不瞒陈小姐,那个孩子,应该姓欧文。” 陈锦君点点头:“对,毕竟是凯瑟夫和安娜的孩子。” 说道这里,陈锦君看向欧文夫人的眼神里面略带深意。 欧文夫人看着陈锦君洞察的目光,心下一惊,开始自己回想起自己当时做那件事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陈锦君看着欧文夫人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的一两分心虚,就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 “这样,您既然觉得安娜是您选中的儿媳,那我也愿意成人之美,把安娜送还给您。” 尽管陈锦君的脸上挂着笑容,可是落在欧文夫人的眼睛里面,陈锦君这就是要狮子大开口的预兆。 果不其然,陈锦君下一句话就是:“那么也不能就这样送还了,我陈锦君是个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当中的弯弯绕绕。 欧文先生斟酌着问:“那陈小姐想要什么呢?”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一脸为难的样子:“二位也都是租界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陈锦君别的不爱,就是喜欢金银之物,不过,钱财一多,难免会被人盯上。” 说完之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欧文夫妇。 看陈锦君这副模样,欧文夫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不过就是想让二人为她那些家业做担保罢了。 见欧文夫妇犹豫,陈锦君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既然二位不愿意的话,那看来,是无缘了。” 说着,陈锦君还啧了一声。 这可把欧文夫妇急坏了,陈锦君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相当于明摆着告诉他们,这就是一桩交易。 欧文夫妇给陈锦君做后盾,陈锦君才可以把孩子还给欧文家。 终于,欧文夫人捏着拳头,对陈锦君说道:“可以,但是这个孩子……” 陈锦君爽朗一笑:“放心,孩子很好,我可是专门派人照料安抚安娜的。” “更何况,安娜肚子里,可是二位的孙子,我又怎敢怠慢?” 陈锦君眉眼弯弯,说出的话语却是让欧文夫妇愣住了。 欧文先生准确地抓住了陈锦君话语里面的关键:“孙子?你可以确定是孙子吗?” 陈锦君点点头:“的的确确是孙子,这样的问题上面,我还不敢撒谎。” 欧文先生和欧文夫人对视一眼,夫妻二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 随后,欧文夫人对陈锦君说道:“那安娜……” 陈锦君有些意外的挑眉,显然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还会问起安娜的事情。 “安娜啊……”陈锦君眯起眼睛,一副思考的模样,“安娜小姐恐怕是不能给二位了,她害死了我的手下,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她。” 欧文夫妇又是对视一眼,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和安娜之间的仇怨。 陈锦君见到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看来安娜对二位有用?” 欧文夫人一愣,有一些慌乱。 随后陈锦君看向了更加理性的欧文先生。 欧文先生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清了清嗓子:“安娜毕竟也是伯爵的女儿,这个孩子要是想名正言顺……” 话说到这里,陈锦君就明白了欧文夫妇的用意。 伯爵一家已经死得只剩下安娜一个人了,这欧文家也不肯放过他们伯爵的名头,还希望能够给这个孩子镀上一层爵位的光辉,好让欧文家也能在贵族上面占据一席之位。 “爵位是,”陈锦君有培训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的确,凯瑟夫和安娜没有婚礼,也没有人证,这个孩子确实名不正言不顺。” 见陈锦君一眼看穿自己的意图,欧文夫妇面上有些尴尬。 尽管他们早就已经知道陈锦君不是善茬,可是真正对上的时候,才发现陈锦君是真真正正的能够看穿每个人的利益关系。 换言说,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欧文夫人见陈锦君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反倒是光明正大地对陈锦君说道:“我当初之所以选择安娜作为凯瑟夫的未婚妻,为的就是她有个伯爵父亲。” 这是欧文夫人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展露自己心里面的那些小九九,一时间语气有些急躁。 陈锦君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欧文夫人不要着急:“不需要安娜的存在,你们也能拿到爵位的利益。” 说到这里,欧文夫妇都好奇地看向了陈锦君。 第296章 死人更有用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个孩子,的的确确是安娜和凯瑟夫的,不是吗?” 欧文夫妇对视一眼,随后一起对陈锦君点点头。 陈锦君继续说:“那不就是了,说到底,只是其他人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 “如果说……当时和安娜结婚的,不是那个死去的窦准,而是凯瑟夫,那么是不是不需要安娜的出现,二位在你们国家那边,也能够尝到爵位的甜头?” 陈锦君眯起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这属实是一个好办法,只不过,欧文夫人一时间还是不明白陈锦君的目的。 “那照着陈小姐这么说,只是一场婚礼的过程罢了,可是因着安娜之前杀了窦准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这可怎么圆?” 欧文先生觉得陈锦君的办法不错,只不过真正实施起来,里面还是有不少的坑的。 先不说安娜杀了伯爵府满门的事情,就单单一个窦准,就足够那些人剥去安娜伯爵后裔的身份。 陈锦君不疾不徐地摇摇头:“现在大家都以为安娜死了,可是实际上呢?安娜在我这里。” “即使安娜真的杀了人,那窦准又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吗?我们也可以说成安娜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时失手而已。” 说到这里,陈锦君又讽刺地加上了一句:“再说了,你们这些洋人当真会在意死了的汉人吗?” “这……”欧文夫妇脸上都有着尴尬,很明显陈锦君说出了二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们多多少少感到有些难堪。 陈锦君倒是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死人不一定就是真的死了,毕竟,他对于活人来说,还有用。 “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来。”陈锦君面无表情的说道。 现在世道这么乱,没有人敢保证明天遭难的不会是自己,只能走一步想三步,多多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才能够活得惬意一些。 欧文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陈小姐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对于他的恭维,陈锦君也只是一笑而过。 “所以呢,二位想好了吗?”陈锦君看了看欧文夫人,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欧文先生。 “那就,按照陈小姐说的这样做?”欧文先生看向了欧文夫人。 欧文夫人顿了一下,点点头。 陈锦君颇为愉悦地挑了一下眉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随后宴会继续和谐的进行了下去,直到陈锦君快要离开的时候,欧文夫人才期期艾艾地看着陈锦君,压低了声音问道:“安娜小姐什么时候临盆?” 陈锦君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欧文夫人,猜到了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您大可以放心,我陈锦君没有兴趣替别人养孩子。” 说完之后,陈锦君不肯多给欧文夫人一个眼神,直接上车走了。 看着陈锦君远去之后,欧文先生才走到欧文夫人身边。 “没想到,她这个人,比咱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更为心狠手辣。” 欧文先生深邃的眼眶在深夜的笼罩下看不清眉眼的轮廓,但是隐隐间透露出了阴狠的意味。 欧文夫人也是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只不过现在看来,她不像是敌人。” 说到这里,欧文先生拍拍欧文夫人的肩头:“回去,咱们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关于安娜身份的问题。” 欧文夫人点点头,跟着欧文先生走进了房间。 趁着夜深,陈锦君来到了雷义山安置安娜的地方。 安置安娜的小宅子是在荣城的老城区,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荣城的原住民,人多眼杂的。 “他们都以为安娜是我妻子,怀孕了不能出面,也没有多怀疑什么。”雷义山一边带着陈锦君往里走,一边向陈锦君解释道。 陈锦君点点头,这倒是依照好办法,大隐隐于市,没有人会想到曾经尊贵的法国伯爵家独女安娜小姐,此时此刻在荣城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面养胎。 走到院子里面,陈锦君就看到了窗户里面那道身影。 她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雷义山:“我就先不进去了,万一安娜看到我情绪失控就不好了。” 雷义山张了张嘴,想说不会,但是之前安娜想陈锦君扔餐刀的那一步还是历历在目,就只好点点头。 陈锦君继续问道:“现在胎儿还算是稳定吗?” 雷义山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安娜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又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恐怕真的生出来的时候又是一道难关。”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稳婆靠谱吗?实在不行去找小世子,让他从京城里面捞出来宫里面的太医。” 其实陈锦君自己也能够去京城里面捞人,但是毕竟是从京城离开的,说心里没有芥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雷义山点点头:“现在情况还好,稳婆说好好调理能轻松不少。” “而且啊,这安娜身子寒,生孩子的时候不少受罪。”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一脸的不在乎。 陈锦君知道,雷义山这是和安娜有着仇恨,所以这些事情上面,他只需要保证到时候安娜能够把孩子生出来,并不需要保证安娜的死活。 很冷血,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安娜是有过错,只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务必要确保孩子的安全,这可是一道护身符。” 雷义山重重地点头,知道陈锦君对这个孩子的看重,他也知道陈锦君为什么要看重这个孩子,看重欧文家。 “还有,稳婆的嘴要严实,我不希望孩子没出来,安娜在我手上的消息传出去了。”陈锦君看着窗户上面映出的安娜的侧影,对雷义山说。 雷义山听了陈锦君这句话,眼神幽深了几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说好。 天色不早了,陈锦君第二天还有不少的课,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雷义山,这才转身出去了。 第297章 满是错误的考卷 即使天南军校即将迎来这一届的结业考核,但是这对陈锦君并没有什么影响。 在当初来到天南军校的时候,邵沛辰就对陈锦君说了,不会让她参加所有的考核项目。 也因此,在大家都格外繁忙的时候,对陈锦君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 走在天南军校里面的路上,陈锦君想起来了自己曾经问过邵沛辰,为什么不让自己参加考核。 当时,邵沛辰给自己的理由是,这样可以让自己更好地隐藏实力,不至于被有心人给盯上。 有心人? 陈锦君在心底默默哂笑,窦准也算是有心人,现在不也是落到黄泉境地,任由泥沙销骨吗? “陈同学。”身后有人声传来。 陈锦君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的人见陈锦君走得更快了,赶忙快跑了几步追了上来。 “陈同学。”他大声喊道。 陈锦君终于转身了。 她看着刚刚喊自己的这个人,只觉得面生,没有什么印象。 见陈锦君看着自己的延伸里面带着迷茫,这名同学赶忙回神,对陈锦君说道:“同学,严校长让我喊你过去一趟。” 严校长? 陈锦君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严校长找我什么事情?” 那人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同学还是自己过去一趟。” 说完之后,他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陈锦君有些不解的眨眨眼睛,自己马上就要结业了,这严廿也坐上了自己遥不可及的位置,他还能有什么事情? 心里好奇,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陈锦君还是打算亲自前往去问问严廿到底是为什么要找自己。 到了熟悉的校长室,陈锦君饶有兴致地环视了一圈。 依稀记得,上一次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开枪打了窦准的小腿。 随后,陈锦君敲了两下门。 “进。”严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陈锦君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严校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陈锦君自然而然地再次从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慵懒的吊着眼皮,漫不经心的问严廿。 严廿手里面拿着一打厚厚的卷子,放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懒散地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严廿坐在陈锦君的对面,看着那厚厚的一打卷子:“这是结业考核的书面卷子。”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一副意外的模样:“不是说我没有考核吗?” 严廿轻笑一声:“我知道邵大人的意思,只不过还是想看看东家,这一年以来,学得怎么样。” 说完之后,他直勾勾地看向陈锦君,一副让她一定要答应的模样。 陈锦君面无表情,兴致缺缺地和他对视。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锦君啧了一声,伸手把桌子上面那厚厚的一打卷子拿了过来:“好,那我就试试看,到时候错得太多,还希望严校长不要责怪。” 见陈锦君拿过了那些卷子,严廿心里忍不住开始期待。 他知道,陈锦君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那么她的才华到底止步于哪里呢? 严廿很是好奇。 拿过卷子的陈锦君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严廿。 见严廿眼中的情绪愈来愈兴奋,陈锦君冷不丁地问他:“严老师,这间办公室,您还坐得习惯吗?” 陈锦君这么一句话,让严廿愣住了。 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严廿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陈锦君,祝洪不会死,窦准不会死,这个位置上的人,也不再会是自己。 “陈小姐大恩,我严廿没齿难忘。” 严廿垂眸,对陈锦君说道。 陈锦君轻笑了一声,让严廿听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没齿难忘,那就好好记着,清清楚楚地想着,为什么会有今天。” 说完之后,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盯着严廿,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正在严廿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陈锦君拿着手里面的卷子,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回到家里,陈锦君把手里面的卷子摊在自己宽大的书桌上面,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铅字。 陈锦君抄起笔,正打算往卷子上面写,就在笔尖上面那一滴墨水即将落在纸张上的时候,她顿住了。 思考了一会,她才落下了第一笔。 等陈锦君洋洋洒洒地写完了厚厚一沓卷子,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陈锦君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收拾起来自己已经写好的卷子,装到了文件袋里面。 “东家这是一夜未眠?”老锯看到陈锦君有些憔悴的神色,关切地说道。 陈锦君点点头:“没事,今天休息,我回来再睡。” 随后,陈锦君拿着厚厚的文件袋,再次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严廿抬起头,看着陈锦君从门外走了进来,有些诧异。 陈锦君把手里厚厚的文件袋摔在了他的面前,扬了扬下巴:“看看,严校长。” 严廿看了看桌子上面厚厚的文件袋,又看了看陈锦君有些憔悴的神情,瞬间明白了陈锦君这是一宿没睡,写完了这厚厚一沓的卷子。 他怔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陈锦君,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连夜把卷子写完了给自己送了过来。 “辛苦东家了。”严廿一边说,一边拿起来了文件袋。 陈锦君懒散地嗯了一声,支着脑袋看着严廿。 严廿被陈锦君这样看着,只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平日里的陈锦君虽然也是带着让人敬畏的压迫感,但是此时此刻的陈锦君,仿佛带着从午夜走来的戾气,让人莫名其妙的畏惧。 见严廿终于开始看,陈锦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蹙着眉头站起身,直接离开了严廿的办公室。 现在的陈锦君正是最烦闷的时候,严廿见陈锦君想走,想要拦住她,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陈锦君离开了之后,严廿感觉到一直萦绕在房间里面的压迫消失了。 他喝了一口茶,才真正仔仔细细地看着陈锦君交给他的试卷。 看了第一张,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这都写的是什么? 明明白纸上面的字迹清瘦有力,但是写的内容和天南军校所教授的那些理论完全大相径庭。 像是难以置信一样,严廿不死心地又拿起来第二份。 不一会,严廿皱着眉头,把手里的卷子放到另一边,随后拿起了第三份。 第298章 学至大成 严廿看了一大半之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陈锦君写得满满当当的,只不过一一看下去,这些答案,与天南军校所教授的那些理念完全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完全相反。 严廿难以置信地看了一张又一张,直到看完了陈锦君送来的所有卷子。 “这……不对啊。” 严廿喃喃自语,不停地摇着头。 “怎么了?哪里不对?”有人推门进来,就听到严廿一句抱怨。 严廿第一反应就是收起陈锦君写的这些卷子,随后抬头看向来人。 见来人是之前带着自己的那个教导主任,严廿才松了一口气:“哦,是你啊。” 教导主任见严廿手里面捂着一打卷子,倒也有眼力见地装作没看见。 毕竟去年的这个时候,可是没有人想过,严廿能够一夜之间飞上了校长的职位。 严廿招了招手,示意教导主任过来,把手里面陈锦君写的那些卷子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教导主任接过严廿递来的卷子,受宠若惊地看着严廿。 如果刚刚他没有看错,严廿看这些卷子十分认真,自己刚进来的时候还快速地收了起来,像是生怕别人看见一样。 “一些卷子,你看看。” 说完之后,严廿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教导主任放下自己手里面的茶杯,有些诧异地翻开了一张卷子。 仅仅只是看了一会,他也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随后,整个房间里面只能听到他快速翻卷子的声音。 “严校长,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他战战兢兢地看向了严廿,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些卷子写得满满当当,只不过里面的内容倒是让他颇为意外,猛地一看像是乱写一通,可是多看了两张,发现这答题的人倒是真正的弄懂了所有。 “在这些方面上,您比我擅长,看得通透,直说就是了。” 严廿托着下巴,皱着眉头看着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此人,学以大成。” 说完之后,他看向了严廿,本来以为严廿会震惊,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严廿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这样就对了。”严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是只有自己这样觉得。 教导主任见自己和严廿想法一样,放开了胆子继续说道:“虽然这些卷子上面的答案看上去都是乱七八糟的,可是和标准答案那就是完全相反的,对我来说,如果不是已经学至大成,是写不出来这样的卷子的。”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拿起陈锦君的卷子,看了许久。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突然看着严廿问道:“这是谁的卷子?” 严廿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教导主任愣住了,按理来说,考试的卷子应该全部都在自己那里,为什么严廿这边有完完整整的一套理论课的试卷? 他想起来了一份古怪的课表,那上面全是理论课,没有任何的战略课。 “邵大人送进来的那位?”教导主任压低了声音,瞪大眼睛问严廿。 严廿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教导主任的眼睛逐渐睁圆了,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不是说这人是个花瓶吗?” 正在喝茶的严廿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陈锦君这个名号,你当真没有听说过?” 教导主任张了张嘴:“竟然真的是那个陈锦君?” 严廿点点头:“当真。” “这……”教导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面的试卷,又看了看严廿。 严廿放下手里的茶杯,叹了一口气:“也许,你我可以弄明白,为什么邵沛辰给她安排了所有的理论课,又不允许她参与所有的考核。” “那这样以来,岂不就是肄业了吗?”教导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严廿。 要知道,天南军校的名号可以说是响彻民国的军政两界的,从天南军校出去的人,或多或少都在民国政府活着军队里面任职,而陈锦君这样,却是直接抛弃了这个名头。 “也许,她不需要天南军校毕业生的名号。”严廿两手交叉支撑着下巴,相扣在一起的十指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什么?”教导主任不解地问。 他想不明白。 严廿眼神有些阴沉,定定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上面正是郑板桥的墨竹。 良久,教导主任听到严廿这样说:“她不是花瓶。” 是了,她不是花瓶。 从一开始来到天南军校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和偏见,没有人把陈锦君放在眼里,直到年假之后,陈锦君在荣城做过的那些事情才得以传开。 突然间,教导主任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一边的钟表,猛地一拍大腿。 “我刚刚来是喊你去吃饭的,”教导主任把手里的卷子放在桌子上,“你看,现在下午两点了,你要是不吃,我可去吃了。” 说着,他拿起自己的茶杯,急匆匆地站起身。 严廿轻笑了一下,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教导主任拱了拱手,才转身离开了。 随着门关上之后,严廿的办公室里面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严廿莫名其妙地想起来了那天夜里,陈锦君走在荣城的大街上,寒风裹紧了她的身躯。 她从来都不是国色天香的花瓶,而是山林间遒劲的翠竹。 他站起身来,走到刚刚教导主任坐着的位置,一张一张地把陈锦君的卷子按照顺序收拾得整整齐齐,随后又放回了陈锦君送来的文件袋里面。 随后,他把这个文件袋,锁在了校长办公室的保险箱里面。 也许多年之后,会有下一任校长看到她写的这些试卷。 想到这里,严廿突然顿住了手里的动作。 下一任校长吗? 曾经,自己的主子祝洪,也坐在这个位子上,不过短短五年时间。 随后,警察局局长窦准,在这个位子上面昙花一现地坐了半年。 自己将会在这个位子上面待多久呢? 严廿轻轻关上了保险箱的门,走到了窗户旁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这是他曾经触不可及的地位,然而突然达到了这个位置,对于他来说,之后就是无尽的迷茫。 那就好好做一个好校长。 他这样想。 这是陈锦君最后一次来到天南军校,她不会知道,严校长将会在天南军校里面培养出多少可用之才。 天南军校,也因为严廿而更加辉煌。 第299章 死期将至 荣城的夏天很短很短,短到刚刚九月,就已经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 也就是这天早上,雨渐渐小了下来,听不到啪嗒啪嗒打在窗棱上的声音了。 安娜艰难地撑起自己即将临盆的身子,眯起眼睛看向庭院里面一地的雨水。 一时间,她有些晃神。 “呦,小姐,您醒了。”稳婆站在庭院里面,看到安娜推开了窗子,赶忙走了进来。 安娜看着稳婆的东方面孔,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还是在荣城。 荣城,荣城。 安娜不情愿地错开目光,她又一次忍不住回想起那天的夜里,满地的鲜血,满脸惊恐躺在地上的女仆…… 不,不能再想了。 孩子,她还有孩子。 想到这里,安娜的手立刻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圆润的肚子给安娜带来了些许真实的安全感,她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下一秒,她脸色骤变,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疼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稳婆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娴熟地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 “这是要生了。”稳婆啧了一声,随后大喊道。 安娜听不懂荣城话,只能看着一群人鱼贯而入。 她已经痛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这些了,只能躺在床上任人摆布。 而此时此刻,坐在门前的,并不是像寻常人家一样的丈夫,而是雷义山。 雷义山收敛了眉眼,静静地坐在屋檐下喝茶。 他抬手招来手下:“去跟东家说一声,安娜生了。” 随后,他看着手下跑出去的背影,眯起的眼睛里面带着些许的期待。 安娜生这个孩子格外的费力,里里外外端了许多喷水,从早上折腾到了晚上,这才终于生了下来。 “爷,是位少爷。” 奶妈抱着清理干净的孩子,准备给雷义山看一眼,雷义山却是一眼都不愿意看,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奶妈把孩子带下去。 看着雷义山有些烦躁的模样,奶妈有些错愕,像是没想到雷义山居然看都不看一眼这个男孩。 不过雷义山给的钱多,背景也不简单,奶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带着孩子先下去了。 雷义山起身,直接往屋里面走去。 安娜刚刚生完孩子,已经累得半昏了过去。 稳婆很是贴心地给安娜清理干净了,此时此刻,她颇为安详地躺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沾染过那些肮脏的事情。 可是雷义山并不这样想,屋子里面的油灯很暗,他站在安娜的床前,挡住了火光,在安娜身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安娜正在酣睡,丝毫不知道雷义山已经为她想好了死法。 雷义山坐在安娜床边,用手背蹭了蹭安娜的脸庞。 他脸上的表情只有玩味。 “安娜小姐,我会让你以最痛苦的方法,在这个世上消失。” 雷义山的声音很是低沉,安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只是不自在的翻了个身。 第二天一早,雷义山带着奶妈和安娜回到了陈锦君的宅子里面。 陈锦君得到了消息,所以一大早就在这里等待了。 她先是走到奶妈面前,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陈锦君垂下眼睫,看着婴儿金色的胎毛:“是他俩的孩子。” 奶妈不知所措的看着陈锦君,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东家,那人我带回去了。”雷义山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看向他,看到了他眼睛里面的一片深沉。 她点了点头:“行,这孩子……先养着,过些时日再送过去。” 陈锦君想的是,等她离开荣城的那天,再把孩子送还给欧文夫妇,这样以来,自己在荣城的这段时间里面,欧文家依旧能够成为陈锦君对外行商提供便利。 许是奶妈看着陈锦君的视线太过强烈,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看着我看什么?”陈锦君不悦地皱着眉头。 她本就带着一股散漫慵懒的尊贵气息,这样一皱眉头,吓得奶妈差点没有跪在地上 “没……”她赶忙否定。 陈锦君警告道:“在我这里,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看。不然的话……” 这个孩子是安娜和凯瑟夫的孩子,而安娜之前又和窦准有过一场轰动的婚礼,如果真的让这奶妈知道了这个孩子的身份,恐怕不是自己留不留她的事情,而是欧文家留不留她的事情了。 “去,去欧文家,送消息,让他们夫妇给这孩子起个名字。” 陈锦君看着奶妈带着孩子去了后院的背影,看向了一旁的卢连寿。 卢连寿罕见地没有亲力亲为,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老锯,随后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陈锦君看着卢连寿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他是想说些什么,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有话直说,现在没有外人。” 卢连寿抬眼看了看陈锦君,又看向了后院:“东家,雷堂主那副模样,明显是要对安娜用刑啊。” 陈锦君早就猜到了卢连寿会因为这件事情说事,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应该是。” 卢连寿瞪大了眼睛看向陈锦君,满眼的不可置信:“东家……” 陈锦君知道,卢连寿肯定又是要拿规矩来说雷义山如何,直接抬手打断了卢连寿要说出口的话:“安娜毕竟是活活饿死了雷义海,他这是报仇。” 卢连寿怔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有些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这……” 陈锦君继续说道:“雷家的事情,你肯定听说过了,雷义海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了。” 卢连寿点了点头,显然是听说了当年章癸是怎么对雷家的。 “你想想啊,本来雷义山带着他来到了荣城,成功地看了医生,也接受了治疗,眼看就要还给他一个正常的弟弟了,但偏偏这个时候,安娜雷义海带走了,关在地下室里面活活饿死。” “换做是你,你当如何?” 听到这里,卢连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东家。” 如果不是陈锦君说这些的话,他卢连寿说不定就已经找上了雷义山,要求他不能对安娜用刑了。 陈锦君眯起眼睛,悠哉悠哉地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喜啊。” 卢连寿羞赧地点点头,随便寻了个缘由走了。 陈锦君看着卢连寿有些仓皇的背影厂,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也算是,给他们两个,解开了一些误解。 第300章 质子? 欧文夫妇得到消息,说安娜已经生了。 欧文夫人再一次直接跳了起来,说什么也要趁着夜色去找陈锦君。 最后还是欧文先生好说歹说,才说服了欧文夫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找陈锦君看婴儿。 而到了陈锦君的宅子之后,欧文夫妇才发现,像是陈锦君一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会来一样,大门已经打开了。 欧文夫人一进门就四处张望,想要看看那个孩子。 陈锦君却是拦住了她:“现在孩子还很小,身子弱,恐怕不能见人。” 欧文夫人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脸上流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陈锦君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夫人有些操之过急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孩子,难不成,这段时日里面,二位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欧文夫人看向陈锦君:“我是孩子的祖母,孩子理应跟我走。” 陈锦君笑而不语。 欧文先生也站了出来:“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要不多长时间,我们就能拿到伯爵的印鉴了。” 这夫妻二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让陈锦君把孩子给他们,让他们把那孩子带回去。 但是陈锦君一眼就看出了两人打的主意,尤其是欧文夫人,她实在是不擅长撒谎。 “那最好是见也不见,免得二位日思夜想。”陈锦君脸上挂着笑容,可是一双眼睛里面满是冰冷。 欧文夫妇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陈锦君。 陈锦君不慌不忙,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一副“你们就是拿我没办法”的模样。 欧文夫妇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能为力。 的确,现在孩子是在陈锦君的手里,自然夫妻二人就只能受制于人。 而陈锦君也正是知道这一点,两眼含笑地看着夫妻二人,悠哉悠哉地喝着手里的茶。 见夫妻二人一脸落败,陈锦君才慢悠悠地开口:“这样,下个月我就离开荣城了,我在荣城的这些家业,还是免不了二位的照拂。” 这就是在告诉欧文夫妇,她陈锦君下个月离开荣城,孩子自然也是在这之前还给欧文家,但是同样的条件,欧文夫妇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面为陈锦君提供一定的便利。 欧文夫人看向了欧文先生,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欧文先生对陈锦君说道:“陈小姐既然这样说,那也不能让陈小姐手里没有筹码。” 这一瞬间,他好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凯瑟夫和东家一起回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陈锦君用自己的手指关节敲了敲沙发扶手,轻笑了一声:“这是二位的意愿,还是凯瑟夫本人的意愿?” 欧文先生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也不仅仅是我们的意思,主要是陈小姐不能空着手走,你们国家有质子一说,那我们之间也可以这样做。” 陈锦君点了点头:“是凯瑟夫的主意。” 欧文夫人点头:“他这辈子是不指望能够进入政局了,只希望他能够好好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之前陈小姐放他回来的时候,他就说要和您去雍州,看一看您的大戏楼,我们国家子民最喜欢的就是去剧院,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既然他不喜欢官场上面的事情,那我们也没有逼迫他的道理。” 欧文夫人语气温和而坚定,说到底,她作为一个母亲,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得好,最起码,是要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听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如果要我带上他,也不是不行。”陈锦君思忖了一下,还是这样说道。 见陈锦君点头答应,欧文夫妇欣慰地对视了一眼。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对于凯瑟夫这个人,虽然他教授自己法语这件事情自己十分感谢他,但是传教之恩比起后来给自己带来的那些烦心事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欧文夫人显然不这样想,现在的他们已经有了孙子,他们可以把从政的希望从凯瑟夫的身上转移到他们的这个孙子的身上。 而欧文夫妇又是最热衷于权力的,他们始终希望有后辈能够继承他们打拼下来的衣钵。 这个刚刚出生不到两天的婴儿,就已经被这样的祖父母安排了余生。 陈锦君看明白了这一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于情于理,她都是应该同情凯瑟夫的,更何况,凯瑟夫在自己手上,欧文夫妇不会不顾亲子情谊破坏和陈锦君的约定。 这对陈锦君来说是一重保险,可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在给陈锦君上眼药。 上次安娜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凯瑟夫在一簇舞会上面的无心之谈,就给陈锦君带来了后续一大串的麻烦。 从利益上出发,陈锦君可以接受凯瑟夫作为这个“质子”,但是从她自己的内心出发,这无疑是给自己找不舒服。 陈锦君眯起眼睛,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见陈锦君已经表现出来隐隐的烦躁,欧文夫妇也发现今天是看不到婴儿了,二人对视一眼。 欧文先生先站了起来:“那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随后,不管陈锦君的眼神如何阴沉,两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等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陈锦君抬手,把手里的茶杯狠狠地放在了桌子上。 也幸亏陈锦君用的是一套紫砂茶具,如果是瓷的,恐怕此时此刻就已经碎了。 “我去拦住他们。”卢连寿见陈锦君动怒,立刻就要出去拦住欧文夫妇。 “回来。”陈锦君抬手,拦住了卢连寿。 “东家没有必要忍着,这明明就是要给您上眼药。”卢连寿义愤填膺地说道。 陈锦君摇了摇头:“带到雍州,往妙音楼里面一扔,让鲁问看着他,我就不信他能翻了天。” 卢连寿听完陈锦君这么说,点了点头。 是了,鲁问那可是刽子手,再怎么说,那凯瑟夫也不可能在他面前翻出花来。 陈锦君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某处,像是在想些什么。 良久,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也是时候离开荣城了。 雍州那里,还有自己的心上人在一直等着自己回来。 第301章 主仆相辅 欧文夫妇在凯瑟夫的事情上居然是出乎陈锦君意料当中的迅速,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凯瑟夫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来到了陈锦君这里。 看着站在院子里面的凯瑟夫,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是厌烦的,但是却不得不带上他。 这不仅仅是因为“质子”的关系,也是因为陈锦君对欧文夫妇做不到百分百的放心。 “东家,行李都收拾好了,明日清晨即可起程。”卢连寿站在陈锦君身后,对陈锦君说道。 陈锦君点了点头:“备车,我去荣城大学里面看看黄小姐。” 走之前,陈锦君还是想要看看黄宁的,毕竟她在荣城大学的学生关乎着陈家日后出海的翻译人员。 陈锦君轻车熟路地混进了荣城大学,轻而易举地摸到了黄宁所在的教室。 她站在台上,一字一句地讲着。 因为眼盲,她不能在黑板上面书写,所以她身边黄家的下人手里面拿着各式各样的宣纸,上面写着黄宁教授的每一个关键点。 陈锦君站在教室的最后面,定定地看着黄宁。 她坐在椅子上面,讲得颇为认真。 陈锦君就这样站在最后面,默默地听了一节课。 下课之后,陈锦君看着受到学生拥趸的黄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看来她很是适应。 原本陈锦君还有些担心黄宁会不适应在荣城大学教书的一切,可是现在看来,她驾驭得很好。 一旁扶着黄宁的菊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教室最后面的陈锦君,俯下身子,在黄宁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黄宁脸上突然生动了起来,三言两语赶走了自己身边e学生,在菊妈的搀扶下,摸索着走到了陈锦君的面前。 “东家?”她试探地喊了陈锦君一声。 陈锦君看着黄宁,颇为欣慰地嗯了一声。 听到陈锦君的声音,黄宁顺势扑通一下就跪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她身边的菊妈也跟在黄宁身后,跪了下来。 主仆二人丝毫不顾教室的前面还有没有离开的学生,就这样双双跪倒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措手不及,就这样硬生生地受了一礼。 “快起来,你这还要当先生的人,若是让学生见到了,传出去不太好。” 陈锦君皱着眉头,赶忙让菊妈把黄宁从地上拂了起来。 黄宁听到陈锦君说的话,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这又有什么?我不过是在感谢我的恩人罢了,如果连跪谢恩人这样的事情都要被人说闲话,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贻笑大方了。” 陈锦君听着黄宁轻声细语,却又无比坚定的说道。 她忍不住点了点头:“当了先生之后,果然不一样了,现在的黄小姐,我能够感受到黄家曾经的气度。” 黄宁扑哧一笑,有些羞赧地摇摇头:“东家说笑了,我现在不过是学着我记忆里面父亲的模样给学生上课罢了,距离真正的先生那还是差得远呢。” 陈锦君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觉得,刚刚在这里听你上课,你当得一句先生的名号。” 她直白的夸赞让黄宁感到一阵欣喜,眼见着又要跪谢陈锦君。 陈锦君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黄宁:“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就要离开荣城了。” 黄宁怔了一下,墨镜往陈锦君的方向不解地偏了偏。 陈锦君继续解释道:“天南军校的事情忙完了,我也是时候回荣城了。” 黄宁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那我明天早上一定去送东家。” “不用了,我这是专门来和你道别的,你明天就不用专程跑一趟了。”陈锦君宽慰她。 黄宁却是格外倔强地摇了摇头:“东家这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你这是说哪里话,看你能够好好的,我心里也就舒服多了。” 随后,陈锦君环顾四周,见没有多少人,才俯身在黄宁的耳边轻声说:“遇到什么事情,就去德昌武馆提我的名字找唐七爷,徐生和金揽岳这次也会留在码头,受了委屈不要自己吞。” 她当时很担心黄宁的,毕竟一个眼盲的女先生,又是教授外语的,不知道会受到多少外界的非议。 更何况现在的黄家已经没落了那么多年了,陈锦君也是担心有什么黄宁本人不知晓的仇家找上门来。 毕竟在现在这样乱的年头,一两银子半斤肉就能让亲兄弟反目成仇的事情陈锦君见了太多了,难免为黄宁多想了两步。 黄宁下意识的想要拒绝陈锦君好意,在她看来,现在的她还没有为陈锦君做什么事情,当不得陈锦君这样把自己对待。 可是她毕竟反应慢了一步,一边的菊妈已经率先跪下:“那老奴就替我家老爷在天有灵,谢谢东家的恩情。” 她这个老太婆可不像自家小姐一样,小姐是不愿意欠下人情的性子,可是这个人情又不是什么坏事。 菊妈亲眼看到了曾经在同文馆辉煌一时的黄家在民国的时候日渐没落,也知道这些年黄家抽风样的众叛亲离,只有她和一些真正忠心于黄家的家仆还留在这里。 她知道,陈锦君就是自家小姐的贵人,不然凭借自家小姐自身的条件,莫说是进荣城大学了,就连能不能继续像老爷一样教书都是问题。 对于黄家来说,这并不是负累,而是陈锦君给的机会。 所以,这个人情,黄家不欠是不行的。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扫了菊妈一眼。 的确,黄宁一向是对这些人情世故的事情不放在心上,她像是传统的读书人,知恩图报但却又难免清高自负。 黄宁离不开她的这些老家仆。 菊妈看到了陈锦君略带警告的眼神,直接低下了头去。 以她这样老练的眼力,自然也是能够看出来陈锦君这是在警告自己,让自己不要僭越了身份。 菊妈也在心里微微一动,这陈东家比起自家小姐年岁还小,可是在看人方面比自己家小姐要高上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她心下震惊,自己只不过替小姐提前谢恩,就被她看穿了自己心思,可是也知道,陈锦君是欺瞒不得的。 而自己对黄家,对小姐没有二心,自然也是不怕陈锦君的。 都是黄土埋到胸口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她又是挺直了腰杆。 陈锦君把主仆二人这一瞬间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再三嘱咐了两句,陈锦君就放心地转身离开了。 黄宁身边的菊妈不是个简单的家仆,她确确实实能够在人情方面帮黄宁顾上许多。 这样一来,陈锦君倒也是放下了心来。 第302章 雷老虎重现 这天一大早,陈锦君就座上了车。 徐生和金揽岳站在车旁。 金揽岳神采飞扬地对陈锦君说:“你回去一定帮我看看我的金家班,就说我在荣城过得很好很好。” 他眉眼间都染上了活力,能够看出来他在荣城过得真的很好。 陈锦君看向了徐生:“等于策派的人到了荣城,你好好交代之后就回来。” 徐生用力点点头。 随后,陈锦君抬手,关上了车门。 车队出了荣城,直奔西北。 而她没有看到,身后荣城的城楼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严廿站在城楼上,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队。 他也是昨天偶然在黄宁口中得知陈锦君今天就要离开荣城,回到雍州了。 严廿是不请自来,自然也只能远远相望。 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样的女子了。 严廿微微垂眸,一袭朴素的长衫在秋风里面微动。 也就是几天的功夫,陈锦君就到了荣城城门口。 她探头,看向了熟悉的城门,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城楼上。 那里没有自己熟悉的身影。 陈锦君有些失落,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 也是,现在是下午,霍廷昱应该在军营里面忙着,是自己多想了。 随后,陈锦君坐正了身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确定了车队的身份,雍州城的守卫就放进城了。 陈锦君坐在车里面,眼神涣散。 突然间,陈锦君瞥到了一个身影。 就在霍家那熟悉的望楼上,一袭披风被西北的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陈锦君忍不住展颜一笑, 车子刚刚停下,陈锦君就已经自己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她就那样站在斜阳下,看着阳光映出的高大身影。 行商这么多年,陈锦君有些记不得归家的喜悦了。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西北的秋风,下午的斜阳,高耸的望楼上面,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仅仅就是一眼,就已经刻在了陈锦君的眼底。 不知为什么,陈锦君鼻头一酸,眼睛里面的水光在阳光下面格外的明亮,脸上的笑容能够与天地争辉。 也就是在这几秒的时间里面,却仿若跨过了时间的长河。 霍廷昱站在望楼上,看着面向自己的陈锦君,眼神格外的柔和。 她穿着时兴的镶边旗袍,精致得像是从画报里面走出来的一样。 霍廷昱的眼力极好,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陈锦君上扬的嘴角。 现在的场景,让他想到了两年前。 他也是站在望楼上,只不过陈锦君是坐在那火红花轿里面。 难免让人忍不住感叹一句时过境迁。 陈锦君走进了大门,霍廷昱翻身下楼,拦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看着站在自己院门口的霍廷昱,莞尔一笑。 霍廷昱亲自为陈锦君打开了院子的大门,一边带着陈锦君进去,一边对陈锦君说道:“于策听说你回来了,带着人办宴席去了,说是要给你接风。” 陈锦君难免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在今天到的?” 霍廷昱怔了一下,随后糊弄陈锦君:“猜的啊。” 陈锦君明显是不相信霍廷昱的话的,只不过一时间她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在陈锦君看不到的地方,卢连寿摸了摸落在自己肩头的信鸽。 一旁的雷义山看到了信鸽,直接挡在了卢连寿的前面,生怕陈锦君看到了卢连寿的信鸽。 这也是卢连寿第一次背着陈锦君做事,心里难免有些发虚,仅仅是匆忙给鸽子喂了食,就立刻赶走了鸽子。 随后,卢连寿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雷义山。 雷义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轻哼一声走开了。 到了晚上,陈锦君跟着霍廷昱来到了陈家的宅子。 进门的第一眼,陈锦君就看到了沈笑笑,她就那样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睛里面含着热泪。 一定是有人把自己在荣城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告诉她了,陈锦君这样猜到。 因为陈锦君在沈笑笑担忧欣慰的眼神里面看到了压抑着的狠劲。 仅仅是一瞬间,陈锦君被素娘怀里抱着的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我儿子。”于策站在素娘旁边,对陈锦君说道。 陈锦君笑着点点头。 随后,陈锦君余光里面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她问卢连寿:“谁把他放进来的?” 卢连寿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了跟着陈锦君一路从荣城到了雍州的凯瑟夫。 卢连寿也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凯瑟夫会在这里出现。 “我去把他带出去。”卢连寿放下手里的酒杯,眼瞅着就要走过去。 陈锦君不赞成地摇摇头:“让老锯看着点,然后交到妙音楼的鲁问手里。” 卢连寿点点头,按陈锦君的吩咐照做。 而一旁的角落里面,雷义山找上了许凡明。 许凡明看着许久未见的雷义山,仅仅只是一眼就看出了雷义山的变化。 “这次跟着她去荣城,手上多了几条命啊?”许凡明右手拿起酒杯冲雷义山举了一下。 雷义山轻笑了一下:“不过是一些该死的人罢了。” 随后,雷义山的视线落在了许凡明的左手上, 许凡明右手拿着酒杯一饮而尽,而左手上面却是正在摩挲着一串紫檀念珠。 许凡明见雷义山看向自己手里的念珠,随口解释道:“静心用的。” 雷义山点点头,他对许凡明手上念珠的来历有所耳闻,据说是那位圆慧大师送给他的。 圆慧大师虽然是半路出家,可多多少少算是一位高僧。 雷义山叹了一口气:“我带回来了一个人。” 许凡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他虽然人在雍州,可是或多或少的听说了荣城发生的事情。 “是安娜。”许凡明听闻过这个名字,自然也知道雷义山的弟弟雷义海是死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雷义山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许凡明轻哼了一声,掸了掸自己裤子上面不小心蹭到的灰:“上次大帅回来之后,和我说了一件事情。” 听到许凡明这样说,雷义山好奇地看向了许凡明:“怎么说?” “刑堂,雷老虎。”许凡明一双三角眼看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怔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许凡明的意思。 他有些感慨地说道:“没想到啊,有一天我也能配上这个名号。” 许凡明面无表情,起身扔下一句话:“是名号配人,不是人配名号。” 雷义山坐在原地,看着许凡明远去的背影,反复咀嚼着他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良久,他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是了,他雷义山,就是雷老虎。 第303章 妙音楼新客 “我想我没有来迟。” 陈锦君月听见自己身后的大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看到的正是自己在荣城的时候,和自己远程配合的邵沛辰。 一年未见了,陈锦君敏锐地发现邵沛辰的头顶上多了许多花白的头发。 “邵大人,”陈锦君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许久不见邵大人,倒是没有想到,邵大人如今已经如此憔悴了。” 邵沛辰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见了自己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说自己看上去更加的老了。 他皱了皱眉头:“东家竟说这些玩笑话。” 陈锦君收起玩味的笑容:“不得不说,邵大人的手腕那是一等一的硬,莫说是整个西北,就连我在荣城的时候,都是仗着邵大人的荣光。” 邵沛辰点点头,他这一年里面的确是做了不少的事情。 陈锦君在荣城的时候,和窦准斗智斗勇,竟然也是为了自己拿下了天南军校的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邵沛辰拿起一边下人递上来的酒杯,对陈锦君的方向举了举:“东家的确是让我邵某人刮目相看。” 说完之后,邵沛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曾经和窦准打过交道,窦准那是什么人?算得上是整个民国里面炙手可热的年轻人了。 只不过,人在做天在看,窦准倒卖黄金的事情一经败露,在整个民国里面都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暂且不提天南军校,就说整个警察局里面,窦准一党都被孤立得七七八八了。 邵沛辰也是趁着这次洗牌,捞了不少的好处。 更何况,陈锦君让人解决的那个藤川,也是算到了自己的头上,狠狠的分了一些功劳。 陈锦君一点也不在意藤川的事情,邵沛辰在前面为自己挡枪,出了事,第一时间被查的一定是邵沛辰,而不是她陈锦君。 想到这里,陈锦君也举起自己手里的酒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随后,邵沛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对陈锦君和霍廷昱抱拳道:“我官府里面还有一些事情,就不多多叨扰了。” 随后,他不顾陈锦君礼节性的挽留,大步走出了陈家。 霍廷昱站在陈锦君身边,看着邵沛辰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他也算是一个枭雄了。” 陈锦君点点头:“能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面爬到那么高的位置,雍州倒显的是陪衬,他这个人的确是亮眼。” 即使他们曾经是敌对的关系,陈锦君也不得不说一句邵沛辰这个人实在是惊才绝艳。 这场为陈锦君接风洗尘的晚宴就在众人的交流之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卢连寿也按照陈锦君的吩咐,把凯瑟夫送到了妙音楼。 碎玉看着卢连寿带来的凯瑟夫,来来回回上下打量了许久,才看向了卢连寿:“卢爷,这位是……” 卢连寿抬了抬下巴:“这位是东家合作对象的儿子,跟着东家当一道保险,也就是所谓的‘质子’。” 碎玉皱了皱眉头,又是看了凯瑟夫几眼:“那为什么送到妙音楼啊,送到许帮主那边不是更安全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啊,喜欢看戏。”卢连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看戏?”碎玉难以置信,连带着音调都拔高了几分。 凯瑟夫听到了二人的交谈,用一口标准的官话对碎玉说道:“我希望我能够留在这传说中的大戏楼,我很喜欢你们国家的戏曲。” 他的表情真挚有诚恳,一双碧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碎玉。 碎玉不知道如何时候,求救似的看向了卢连寿:“卢爷……” “就给他找个地方,看看戏就行,东家说了,让他跟着鲁问,让鲁问顺便看着他。”卢连寿压低了声音对碎玉说道。 碎玉皱了皱眉头,这还是碎玉第一次见到如此喜欢听戏的洋人。 “好,那就让他呆在这里,要是他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得麻烦卢爷您向东家求情。” 说完之后,碎玉皱着眉头,为难地看着凯瑟夫。 卢连寿赶忙保证了下来。 碎玉这才作罢,把卢连寿领到后台的鲁问身边:“东家说了,你看着他。” 鲁问也是一早就听老锯他们说起过这件事情,对碎玉点了点头。 凯瑟夫第一次来到大戏楼,对那里都感到十分的好奇,东走走西看看。 鲁问就跟在凯瑟夫的身后,生怕他惹上了什么人。 陈锦君听卢连寿说已经把凯瑟夫安排好了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这个凯瑟夫不好处理,可是现在看来,倒还是个好伺候的主。 陈锦君点了点头,继续和沈笑笑聊:“刚刚说到哪里了?” 沈笑笑想了想:“我刚刚和您说,想要玉春楼从花楼改成歌舞厅这件事情。 陈锦君点了点头:“你既然想到了,那就去做,花楼毕竟只是花楼,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可是歌舞厅不一样。” 沈笑笑听陈锦君这样说,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些许感激:“谢谢东家。” 陈锦君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情了。主要是这么多年了,你也一直都不说再找一个夫家。” 听陈锦君这么说,沈笑笑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了,再说了,我天天在花楼里面,什么样子的男人没见过?” 沈笑笑一脸的嫌弃,陈锦君也知道这是沈笑笑自己的选择,只能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玉春楼成功地改成歌舞厅。” 陈锦君笑着对沈笑笑说。 沈笑笑一拍大腿,笑得十分明媚:“东家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沈笑笑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之后,沈笑笑立刻告辞,说是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 陈锦君看着沈笑笑的背影,她周身都洋溢喜气,仿佛陈锦君的肯定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一样。 看得陈锦君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终于是回到了雍州,一切都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感觉上。 她一盏接一盏地喝着茶,开始回味自己在荣城的这一年的时光。 陈锦君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变了,但是具体哪里变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304章 却是旧时恩人 雍州城南罔极寺,正是许凡明作为帮主的青红会的总堂。 许凡明依旧是常年不变的一身黑色布衣,脚上蹬着一双板正的布鞋。 他给祖师爷的灵堂上了三柱香,这才坐在了主位上。 许凡明垂眸,看向了从荣城而来的唐七爷。 “以前是哪一排的啊?”许凡明的声音低沉,在整个香堂里面回荡着。 青红会的香堂格外的昏暗,唐老七抬起头,看向了许凡明:“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许凡明定定地看着唐七爷。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唐七爷。 就在许多年前,他许凡明还只是青红会里面一个无名小辈的时候,唐七爷的大名就已经响彻了整个青红会了。 他是许凡明记忆里面,第一个主动脱离青红会的前辈了。 按理来说,许凡明是该给他磕头的。 可是现在恐怕不行了,他许凡明,现在是青红会的帮主,自然是不可能给人下跪的。 而一旁的闻老则是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冷哼了一声:“没想到啊,有一天你唐老七还有脸回来。” 唐七爷也哼了一声,倒是罕见的没有理会闻老的话。 他和闻老也是老相识了,虽然都贵为一排大爷,可是他们二人负责的事情并不一样,也因此并没有多少的交集。 只不过是在唐七爷退出的时候,闻老和他发生了一些口角,仅此而已。 “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还会真的回来。” 香堂阴暗的角落里面,传出来了一个唐老七这辈子忘不掉的声音。 许凡明也是一愣,看向了传出声音的那个角落里面。 杜宇正站在那里,神色晦明地看着唐七爷。 许凡明没有想到,杜宇会在这里。 师父自从青红会重组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青红会的事情。 为数不多的露面,也是自己在江湖上面辈分不沾光的时候,杜宇只需要面无表情的站出来,就可以自动挡回去那些倚老卖老的江湖败类们的质疑。 而此时此刻的杜宇,站在香堂的阴暗处,看着唐七爷的神情格外的复杂。 唐七爷倒是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反驳杜宇的话,只是看着杜宇的方向,郑重的抱拳。 杜宇走到许凡明的身侧,神情复杂地看着唐七爷:“不是说,退出了就不会回来了吗?” 唐七爷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杜宇、 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还梗着脖子和许凡明理论的唐七爷,突然就像是腿软了一样,扑通一下的跪倒在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雷义山不解的看着杜宇和唐七爷之间的暗潮涌动,一时间看不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 杜宇紧紧抿着嘴唇,两只眼眶发红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唐七爷:“说啊,怎么又回来了?” “我……”唐七爷有些颓败地地下了头。 杜宇看着唐七爷,就像是父母看着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可是分明唐七爷比杜宇大了一轮有余。 唐七爷嘴唇微微颤抖,面对杜宇的时候,他永远的没有办法挺直自己的腰杆。 杜宇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唐七爷,梗着脖子问道:“你说啊?” 唐七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我食言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唐七爷就像是被人吸干了阳气一样,颓废地垂下了头。 他手里那支花梨木的拐杖还支在地上。 许凡明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坐在主位上面,朗朗地看着自己家师父的背影。 随后,杜宇转过身来,对许凡明说道:“堂主以下的人都出去。” 许凡明怔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杜宇这是要说事情了,赶忙把香堂里面的无关人员都清了出去。 杜宇抿抿嘴唇,走到了唐七爷的身后,两只眼睛看着唐七爷的后背,半晌没有说话。 闻老见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难怪当年你走的时候能够毫发无损,我原以为是老帮主开恩,倒是没想到,是大刑官放了水。” 随后,唐七爷颓废地垂着头,说出了当年的事情。 “退出青红会,是要受刑的,从后背到面颊。”唐七爷这样说道。 许凡明和雷义山都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是刑堂出身的,自然对这个规矩也不陌生。 唐七爷继续说道:“当时的局势,太混乱了,我是必须要退出的,可我自己也知道,如果我身上有了青红会的退会标记,那我在江湖上面,无疑就是丧家之犬。” 说到这里,闻老对在场的几位年轻人说道:“青红会退会的标识,在江湖上是广为流传的,青红会也没少树敌,所以,退出青红会的人,一旦露出了这个退会的标识,就如同过街老鼠。” 杜宇也忍不住感叹道:“当年的青红会,表面上有多么的风光和受人景仰,背地里就有多少人想要把青红会搞垮。” 唐七爷闭了闭眼,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的他,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数十个光阴。 “而我,想要活着,就不能受刑。”唐七爷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也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所以,我看在交情上放了你一马,你也答应了我,从此不再和青红会来往,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地活着。” 杜宇说着,走着绕了一圈走到了唐七爷的面前:“可是你并没有。” 唐七爷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是啊,唐老七的名号在江湖上面也算是有名气,或多或少的,就沾染上了过往。” 说这话的时候,他十分的无奈,但是也没有任何的愧疚和悔恨。 许凡明抿了抿嘴唇:“都过去了。” 杜宇回头,猛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好徒弟:“过去了?” 随后,他冷笑了一声:“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不配大刑官这个名号了。” 许凡明别过脸去,明白了为什么从唐七爷退会的时候,杜宇就开始不再行刑了。 杜宇抬头,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义山却在这时候说话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的青红会不再是以前的青红会了,有些事情,不能总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办。” 于情于理,他和二人之间的关系都算不上亲近,所以他开口说这句话最为合适。 雷义山说完这句话之后,在场的三个老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不切实际的表情。 “是啊,青红会,不再是以前的青红会了。”杜宇重复了一遍,随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弯下了腰,把跪在地上的唐七爷扶了起来。 唐七爷看着杜宇那和自己记忆里面没有丝毫变化的侧脸,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快二十年了,你还是没怎么变。” 杜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摆摆手,转身离开了香堂。 而许凡明却敏锐地发现了,自家师父走出香堂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 第305章 最后一场八十一刑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 是青红会的大日子。 被关了一年之久的章癸终于被拉了出来,按在了香堂门前。 “现在,青红会也算是得到正统的认可了。”雷义山站在许凡明的身边,有些感慨。 许凡明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有玄凤令在,青红会永永远远都是正统。” 雷义山倒是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和许凡明起争执,只是轻笑着摇摇头。 杜宇已经穿上了当年大刑官的衣服,站在了章癸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要杀要剐就快点,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章癸仰头大喊道。 刚刚走进香堂院子的唐七爷听到了这句话,冷哼了一声。 随后,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七爷已经举起来了手里的花梨木拐杖,眼看就要砸在章癸的后脑勺上。 可是并没有,唐七爷放下了拐杖,只是抬脚在章癸的后背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狗东西,睁开眼睛看看,还认不认识你七爷我?”唐七爷揪着章癸的头发,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一旁雷义山啧了一声:“小老头还挺爱惜他的拐杖。” 他这话一出,身边的许凡明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虽然现在的场合很是严肃,但是刚刚的唐七爷实在是太过于滑稽了。 章癸眯起眼睛看着唐老七,眼神很是陌生。 过了许久,他才冷笑一声:“唐老七?你还活着啊?” 唐老七冷笑一声:“是啊!七爷我十年之后获得滋润,你小子,恐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章癸倒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来啊,杀了我。” 杜宇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儒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不耐烦, 他拍了拍唐七爷的肩膀:“一边去。” 唐七爷刚刚还嚣张的气势瞬间消散了,他恶狠狠的看着章癸,随后走到了一边。 “这是我杜宇,最后一次用八十一刑,给曾经的老青红会,做一个了结。” 随后,杜宇娴熟地拿起了手边的刑具,让一旁的刑堂手下把章癸架到了特制的刑具上。 杜宇面无表情的一步又一步的进行着,章癸这一年以来可是在罔极寺里面好吃好喝的喂着,就是害怕动刑的时候他身子虚,受不住。 坐在主位上的许凡明抬了抬手,卢连寿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个长长的锦盒,递给了许凡明:“这是东家让我送来的野山参。” 许凡明轻轻打开锦盒的盖子,里面躺着一支品相极好的山参,看这大小,估摸着也最少是三百年出头的了。 “好东西。”许凡明啧了一声,随后拿出自己一直带在袖子里面的匕首,切了一片,放在了一边的茶碟里面。 许凡明把茶碟递给了雷义山,雷义山接了过来,然后端着茶碟,走到了杜宇的身边。 杜宇看着茶碟里面的山参,尾指一勾,那片新鲜的山参就落在了章癸的嘴里。 不一会,许凡明见章癸咬着牙,面色发白,不停地捯着粗气,但是就是不肯喊出声,又是手起刀落,切下一片野山参。 这一系列的动作十分熟练,就像是当年在老青红会的时候,他这个做徒弟的,给杜宇打下手的时候一样。 雷义山又端着茶碟走了上去。 杜宇又是娴熟地塞进章癸的嘴里,吊着他的一口气。 章癸一直以来都知道八十一刑的残酷,也亲眼见过杜宇在别人身上用八十一刑。 只不过在此时此刻,这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章癸才是真真正正的后悔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杜宇看到了章癸猩红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深深的悔意,冷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愈发的顺畅。 “总归是刀子挨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不是吗?” “你当初交出去名单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呢?” “你全当作是,为了给你自己赎罪。” 说话间,雷义山又端上来了第三份山参。 这一份山参,是切得厚厚的,上面还规规整整的切了花刀。 杜宇依旧娴熟地接了过来。 章癸的身子比他想象中的虚弱多了,这才三十多道刑,他就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可尽管如此,杜宇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来。 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大刑官依旧是大刑官。 雷义山坐在许凡明身边,看着许凡明娴熟的把刚刚切下来的山参用小刀细细地划成泥。 这就是最后一口参了。 雷义山端着茶碟,默默地走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青红会的八十一刑,不得不说,能够看到现在的五十多刑,还依旧没有腿软的雷义山的的确确是个狠人。 他走到杜宇身边,把手里的茶碟递给了杜宇。 杜宇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在那血肉模糊的肉身上精准地找到了章癸的嘴,随后颇为优雅地塞了进去。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雷义山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许凡明。 许凡明和杜宇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没有起伏,就像是看惯了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样。 像是感觉到了雷义山的视线,许凡明转过脸去,对雷义山咧嘴一笑:“怎么,第一次见?” 雷义山点了点头。 许凡明像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这幅场面的时候,那时的他也仅仅只是十多岁。 “以前的八十一刑,围观的人不比这少,越是到了最后,越是不剩下几个人了。”许凡明眯起眼睛,有些怀念的说道。 雷义山看了看杜宇,又看了看许凡明,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师徒二人比起自己,那可是心狠手辣的多了去了。 自然而然地,雷义山忽略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而许凡明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雷义山,他不是不知道雷义山在荣城做下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有的事情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不然雷义山杀的无辜的人的数量,足够他好好受一道了。 就在二人之间暗潮涌动的时候,章癸也已经咽气了。 而杜宇手上的八十一刑,也已经接近了七十这一大关。 看着已经没有气息的章癸,杜宇心里还有一些可惜,自己手上还是没有人能够成功地挺过七十这个数字。 就连那么大年份的野山参都吊不住他的性命,实在是个废物。 杜宇拿起一边的热毛巾,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 “处理了。”他轻声说道。 自打这次之后,青红会重组的消息也已经在整个江湖上面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从天南海北的往这边赶了过来。 而在这当中,有当年的青红会老人,也有一些小门小派。 许凡明抬头,顺着高耸的翠竹看向天空。 青红会,真真正正地回来了。 第306章 洋人看土戏 自打陈锦君从荣城回来之后,碎玉就发现妙音楼里面每天都多了一个稳定的票友。 他总是雷打不动地坐在角落里面,像是生怕别人看到他一样,静静地看完一场又一场的戏。 碎玉不解的看着凯瑟夫,她原本以为,陈锦君让鲁问看着这个人,就是怕他闹事,可他一旦到了妙音楼里面,那就是乖乖地坐在戏台子下面,静静地看完一场又一场的戏。 以前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戏迷,只不过那人不经常来。 正这么想着,碎玉就在妙音楼大门那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陈锦君手下的宁掌柜。 苗裕还是十分欣赏宁掌柜的才华的,毕竟宁掌柜是个读书人,平日里不仅仅是喜欢看戏,还喜欢自己写一些折子戏的戏文。 不说别的,就说今天就有一场宁掌柜自己写的戏,在这妙音楼的台子上试着演。 所以,许久不来妙音楼的宁掌柜这次来到这里,正是为了看看自己写的戏文正式演出是什么样子的。 他刚刚进门,就看到了一脸认真看戏的凯瑟夫。 宁掌柜见过这个洋人,正是在那天为东家接风洗尘的宴会上,这个洋人一直在吃吃喝喝,一点形象也没有。 只不过,洋人也会对这各地的戏感兴趣吗? 想到这里,宁掌柜忍不住多看了一旁的凯瑟夫几眼。 不得不提的是,宁掌柜不愧是前朝的举人,写出来的折子戏仅仅只是短短一段,但是却得了个满堂彩。 刚刚下了戏台的碎玉走到宁掌柜身边:“台下的反响比咱们预计当中的好,你看呢?” 宁掌柜点点头,忍不住脸说了好几声好。 这毕竟是他这半年以来写了十几个折子戏最受欢迎的一个,他还是忍不住的激动:“还是多亏了碎玉小姐愿意赏脸。” 碎玉也很是激动,这是妙音楼第一次演新写的戏文,倒是给碎玉打开了很大的思路。 “宁掌柜,我倒是有个新点子。”碎玉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神情严肃的对宁掌柜说道。 宁掌柜不解地看着碎玉,他还沉浸在自己写的戏受到欢迎的喜悦之中,说句心里话,这可比当年他中举的时候来得开心多了。 他神采飞扬地看向了碎玉:“啊?” 碎玉把视线看向了锣鼓喧天的戏台,若有所思地说道:“妙音楼总是这样靠着买票和赏钱也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如果说,由宁掌柜牵线,咱们妙音楼和读书人牵上线,读书人写戏文,而咱们选了戏文来上台唱,岂不是妙哉?” 听完碎玉的话之后,宁掌柜愣了一会,他没有想到这短短的时间里面,碎玉居然想出了这样好的办法。 宁掌柜连着说了好几声好,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回去就和东家说,这样好的办法,不能就这样埋没了。” 说完之后,宁掌柜倒是颇有感触的看向了戏台上面,这些年,他一直守着自己的鸿音书局,只是可惜,时逢乱世,带着如此大量的书籍来回奔波,如果不是背靠着陈家,恐怕他早就流落街头了。 现在的乱世,书,不值钱。 想到这里,宁掌柜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可是碎玉不知道宁掌柜想了这么多,她只知道,自己的意见是个好的意见。 她也颇为开心地看向了戏台上面。 而此时此刻,坐在一旁的凯瑟夫凑了过来:“打扰一下,二位刚刚在说戏文吗?” 他官话的腔调在荣城察觉不出来特殊,可是在雍州倒是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碎玉好奇地看向了凯瑟夫:“怎么,你不仅仅会说,你还认识字不成?” 凯瑟夫点点头:“我看过很多的戏文。” 随后,他连着说出来了许多经典的戏文。 宁掌柜来了兴致:“难不成你还对戏文有所研究?” “不敢不敢,”凯瑟夫赶忙谦虚地摆摆手,“研究不敢说,只不过对戏剧有些了解,倒是没有想到这东方的大地上面,还有如此迷人的艺术。” 说起这个,凯瑟夫显得颇为激动,仿佛艺术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就是无比美味的精神食粮。 宁掌柜扬了扬眉毛:“西方的戏剧?” 鸿音书局里面倒是有一些西方的书,只不过宁掌柜自己是对西方的语言和文字一窍不通的,所以倒也是没有过多的关注。 凯瑟夫见宁掌柜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也是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 宁掌柜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指着戏台子,看向了凯瑟夫:“那你对这种戏剧感兴趣吗?” 凯瑟夫飞快地点了点头,他刚刚听到了碎玉和这个男人的谈话了,这个问自己话的男人就是刚刚那出戏剧的作者。 这可让凯瑟夫感到十分的惊喜,他原本跟着陈锦君来到雍州的大戏楼只是想亲眼见识一下东方的戏剧。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里远远比他想象中更加的卧虎藏龙。 自从陈锦君放他回了租界之后,他也是在荣城找了好几个戏园子看了好几出戏。 仅仅只是听了一场,凯瑟夫就深深地陷了进去,刚开始听的时候,他还分不清讲的是什么故事,但是那婉转的唱腔,就在他的脑海里面回荡了好几天。 也就是在荣城的戏园子里面,他遇到了一个在戏曲上面的颇有见地的“戏曲老饕”。 那个人曾经向他提起过,远在西北的妙音楼,那才是每个戏迷最该去的地方。 也正是如此,凯瑟夫上了心。 见凯瑟夫对戏曲很是感兴趣,宁掌柜也是有些激动。 凯瑟夫这副模样,明显就不是第一次看戏了,尤其是他刚刚进门的时候看到了凯瑟夫死死的盯着戏台。 他想了想:“那你对西方的戏剧了解多少?又对我们的戏曲了解多少?” 凯瑟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了解的有多少,就是很喜欢。” 宁掌柜感到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洋人,难免多聊了几句。 从评剧聊到梆子,再从梆子聊到了昆曲。 聊到了最后,宁掌柜直接下了决心,他一定要让凯瑟夫从洋人的眼里给自己说说戏。 他猛地一拍大腿:“好,我回去就一定要和东家好好聊聊。” 随后,他站起身,冲着凯瑟夫抱拳,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第307章 宁掌柜的事业 “东家,东家?”宁掌柜回到陈家,直接敲响了陈锦君书房的大门。 陈锦君此时此刻正坐在书房里面看着这一年的账本,只觉得堆积如山的账本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而此时此刻,宁掌柜上门,让陈锦君从这堆积如山的账本当中暂时逃离了片刻。 “出什么事情了?”陈锦君把手里的账本放到了一边,看向了走进来的宁掌柜。 宁掌柜一脸激动的神情,见到陈锦君之后,兴冲冲地说道:“东家,我和妙音楼的碎玉一起商量了一件大好的事情。” “哦?”陈锦君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了宁掌柜。 她刚刚看过了鸿音书局的账本,严格来说,鸿音书局的账本算不上好看,甚至都不能算是一点收入都没有,就连维护书本的开销都要倒贴。 宁掌柜的余光也瞟到了陈锦君手边自己递上去的账本,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这一年是真的没有挣到钱,但是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想到这里,他看向陈锦君的目光有些躲闪。 陈锦君知道宁掌柜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伸出手把一边的账本收了起来:“你说你的,现在这年头,生意的确是不好做。” 见陈锦君没有要说自己的意思,宁掌柜十分感激地看向陈锦君:“东家可还记得,您去荣城之前,我就开始给妙音楼的戏班子写戏文了。” 陈锦君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这件事情。 见陈锦君点头,宁掌柜说得更加眉飞色舞。 “东家有所不知,今天这出戏啊,可是得了一个满堂彩。”宁掌柜兴奋地说道。 陈锦君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宁掌柜:“这话怎么说?” 宁掌柜继续说道:“所以,我和碎玉小姐一合计,反正鸿音书局现在生意也不景气,倒不如把一些精力转到妙音楼戏班子的戏文上。” 听他这样说,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是一个举人,你那书局里面,可几乎全部都是秀才了,他们怎么拉得下身份去和戏班子一起呢?” 不怪陈锦君这么说,现如今的那些读书人就是自视甚高,仿佛自己又多么了不得的模样。 宁掌柜摇了摇头:“谁愿意做这件事情,谁就有钱拿,不愿意做,那就拿着拿微薄的月银好好修书。” 他自己就是读书人,还是个举人老爷,又曾经在太学里面呆过一段时间,自然在鸿音书局里面不仅仅是掌柜那么简单。 那些读书人说到底,大多也只是一个秀才,从根本上,还是不如宁掌柜的学问高。 陈锦君想了想,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机会。 “我还是希望宁掌柜能够记得,当年怎么和老掌柜保证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锦君的眼神略带深意,就那样定定地盯着宁掌柜。 宁掌柜怔了一下,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东家放心,我这些年一直在对外收书,现在鸿音书局的藏书已经万本有余。” 陈锦君点点头:“这样,你放心去做,我到时候让西北报社的人来你这边一趟。” “报社?”宁掌柜是个旧社会的读书人,自然也没有接触过这些新一辈的读书人。 陈锦君点点头:“报社里面,不能没有自己人。” 宁掌柜看着陈锦君,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面闪过了一个念头。 “东家是想,让鸿音书局给报社写文章?” 自古以来,帝王治国,绝对不仅仅是靠着强硬的武力,也不仅仅依靠强大的国库,有时候,一个文人的一首诗赋,就能让一个国家的百姓动荡。 陈锦君点点头:“报社不能是一言堂。” 宁掌柜点点头,随后又问陈锦君:“东家,那个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说要跟着我一起研究戏文,这……” 陈锦君一听这话,自然就知道宁掌柜说的这个洋人不是别人,正是跟着自己一路从荣城到了雍州的凯瑟夫。 “他啊,”陈锦君啧了一声,“他确实在文学上面的造诣很高,你可以和他多聊聊,但是,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能说。” 宁掌柜用力地点点头:“我听卢先生说起来,他是‘质子’?” 质子是什么意思,宁掌柜一点也不陌生,只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可以弄到一个洋人当做质子。 “是为了保证荣城那边的安全,如果你觉得他有用的话,那你就把他带到鸿音书局去,你那边比妙音楼清净,你看好他。” 陈锦君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下宁掌柜。 固然凯瑟夫跟在鲁问身边比较安生,但是说到底,妙音楼的人来来往往,人多眼杂,万一凯瑟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倒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惹麻烦。 这样一来,倒是不如让宁掌柜辛苦一些,到了鸿音书局,那边有很多的书,陈锦君相信凯瑟夫一定会对那些书感兴趣的。 随后陈锦君又对宁掌柜说:“戏文这件事情,我同意了,你和碎玉商量着来。” 这就是纯纯的交换条件了,宁掌柜自然是明白这些的,自己在陈锦君这里得到了一些特许,那吃饭半夜自然就不可能这样轻易地让自己“得逞”。 不过,想到凯瑟夫对戏文和艺术颇为了解的模样,宁掌柜心里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份期待。 也许,那个洋人也不是一个草包呢? 陈锦君抬眼扫了一眼宁掌柜:“没必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宁掌柜立刻回神,对陈锦君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东家。” 陈锦君点点头,托着下巴,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掌柜:“我倒是不曾想到,宁掌柜这样的读书人,竟然也会对戏文感兴趣。” 听到陈锦君这么说,宁掌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哂笑道:“东家说笑了,读书人又不是无所不能的,仅仅是看过几本圣贤书,算不得什么读书人。” 随后,宁掌柜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也算是找到了我喜欢做的事情了。” 陈锦君看着宁掌柜,自己心里面也颇为感慨。 宁掌柜曾经在太学任职,后来也是受不了官场里面的乌烟瘴气,跑到了书局里面,和老掌柜相依为命。 那时候的鸿音书局,还不叫鸿音书局,仅仅是一个老者的藏书阁罢了。 想到这里,陈锦君对宁掌柜说道:“好好去做。” 随后,陈锦君摆了摆手,示意宁掌柜出去。 宁掌柜再三感谢之后,兴致勃勃地走了出去。 第308章 就当娶过了吧 凯瑟夫越发地感觉自己跟着陈锦君来到雍州,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妙音阁的戏台下面,看着台上面的人排练。 “宁先生,这是什么?” 宁掌柜有些意外地看了开素福一眼,没有想到他居然连昆曲都能听得明白。 昆曲是大雅,莫说是懂,听第一遍的时候,免不了要捧着戏文看上许久。 而凯瑟夫仅仅只是坐在台下静静的听了两场,就已经能够咿咿呀呀地哼了出来。 宁掌柜一时兴起,问道:“你觉得是刚刚那一版好,还是这次刚改得好?” 凯瑟夫看了看宁掌柜手里面的戏文,想了想:“我觉的?” 他有些好奇,像是没有想到宁掌柜会询问他的意见。 宁掌柜点了点头,有些期许地看着凯瑟夫,他可是没有忘记,凯瑟夫曾经信心满满的说自己在这样的艺术方面有自己的见解。 凯瑟夫挠了挠头,有些局促的说道:“我个人看来的话,更喜欢第二版,第一版毕竟是没有代入到台上,第二版虽然很多词语都用得简单了,但是我觉得情绪特别的好。” 说着,凯瑟夫还模仿刚刚旦角在台上掩面的模样,倒是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宁掌柜看着自己手里面来回两版的戏文,自己在心里面来回揣摩,最后发现,果然还是第二版更能让人听进去。 昆曲这样的文雅戏剧,总归还是要能够让更多的人听明白,才知道昆曲的好,不然总归是被那么高的文化门槛规避在外,对于昆曲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宁掌柜把手里刚刚改好的戏文递给一旁的碎玉:“那就按刚刚改好的演。” 随后,戏台子又重新开始走戏。 凯瑟夫凑到宁掌柜身边:“这都是你写的?” 刚刚他坐在一边的时候,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宁掌柜手里面的戏文,那都是一模一样的字迹,他刚刚还坐在一边,改了又改。 宁掌柜点点头:“一点自己的小爱好,刚刚获得东家的认可,所以赶紧来试试。” 凯瑟夫歪了歪头,碧绿色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不解:“这么大的一座戏楼,全部都是她的?” 宁掌柜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凯瑟夫:“这么说来,你好像很是质疑我们东家?” 凯瑟夫怔住了,像是想到了陈锦君在荣城的那些传说,乖乖地闭上了嘴。 这一场新戏,排了估摸着有半个月之久,才终于开始卖票。 陈锦君也受到了宁掌柜和碎玉的特别邀请,说是一定要让她来到妙音楼看看这场,从戏文到服装都是妙音楼自己原创的第一场大戏。 受到邀请之后,陈锦君还颇为意外,以往她仅仅只是知道,宁掌柜写戏文只是写一些折子戏,而这一次居然真真正正正的写出了整整一个大戏。 陈锦君坐在妙音楼二楼的雅间里面,悠闲的喝着茶,看向了自己身边的霍廷昱:“这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霍廷昱哑然一笑。 陈锦君说得没错,临近寒冬了,就意味着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她忙着看账本,而霍廷昱也忙着处理军队里面的事情。 两人也是有个十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我倒是没有想到,东家这刚刚回到雍州,就开始忙了。” 霍廷昱幽幽地说。 陈锦君听出了霍廷昱语气里面的怨念:“怎么,大帅这是在怪我忽略了大帅不成?” 说着,陈锦君眯起眼睛,调笑地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看出了陈锦君眼里面的揶揄,伸手捏了一下陈锦君的鼻尖。 “你倒是惯会取笑我。”他看向陈锦君的延伸里面满是宠溺。 而在这时候,台上两声锣,整个妙音楼里面瞬间归于安静。 不得不说,碎玉是有两把刷子的,她本家学的是评剧,可是这次对昆曲的编排也是十分专业的。 很久之前,陈锦君有幸在南方看过一次昆曲。 整场下来,陈锦君只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唱腔很美,倒是有些词语过于的晦涩。 而宁掌柜的这一场,倒是没有那种感觉,陈锦君有些意外。 但是想了想,陈锦君也就明白了。 宁掌柜毕竟也是当年的举人老爷,在写这些的时候,自然也会多多注意西北这边的方言,所以整场戏停下来,倒是颇为畅快。 “将军守孤城,公主却远嫁。” 这就是整场戏的主要故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陈锦君忍不住鼓起了掌,对身边的霍廷昱说:“好戏,看赏。” 霍廷昱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副将去办了。 “这样一看,东家手下果然是能人辈出啊。” 陈锦君点点头:“我也没有想到,宁掌柜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现在写这些戏文什么的还是一把好手。” 说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霍廷昱却是直接拉住了陈锦君的手:“那将军直到最后,都没能娶到他心爱的公主。” 陈锦君也有些怅然:“毕竟事事难两全,越是两全,越是两个都不全。” 将军为了保家卫国,带着自己一家老小守着边疆,而公主为了将军,自请和亲。 陈锦君能够想象到,这出戏绝对是可以出名的。 而霍廷昱显然是没有在生意上多想,他看着陈锦君的侧颜,那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霍家在前朝,那也是守城大将,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新疆那边失守,自己就是西北和中原最后一道防线。 可是自己没有等到战争的到来,就受不了王朝的昏庸。 自立为帅,是勇敢,亦是鲁莽。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自己死在的战场上,雍州的百姓会不会怀念自己。 可是,他没有迎来马革裹尸,倒是迎来了陈锦君。 和她带给雍州的盛世太平。 只不过,当初那场冲突实在是太过于引人注目。 以至于现在的霍廷昱,实在是没有身份和理由,公然迎娶陈锦君进了霍家的大门。 “是我霍廷昱,欠了东家一场婚礼。” 他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陈锦君的手,喃喃地说道。 陈锦君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霍廷昱会这样说。 她摇了摇头:“是你把我从花轿上面迎下来的,所以,就当是你娶了我罢。” 陈锦君也知道,当初的事情闹得太大,所以她和霍廷昱,不可能在人前有什么表现。 而霍廷昱显然不这么想。 他拉着陈锦君的手,不停地摇着头:“是我霍廷昱,亏钱了东家。” 说到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一丝泪光。 第309章 自作主张 妙音楼的灯光并不算是明亮,而这个时候,陈锦君身后的雅间门也被敲响了。 就是这样的饮茶场面,陈锦君错过了霍廷昱眼睛里面遗憾的泪光。 霍廷昱放开了陈锦君的手,挺直了脊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偏过脸去。 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今天这一出戏的作者,也就是陈锦君手下的宁掌柜。 而宁掌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陈锦君颇为眼熟的身影。 陈锦君像是没有看到凯瑟夫一样,自顾自的和宁掌柜说话。 “东家,您觉得这出戏能不能火?”宁掌柜看着陈锦君,一脸期待。 陈锦君点点头:“刚刚你可是坐在下面,我不相信你没有听到满堂彩。” 宁掌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仿佛得到陈锦君的认可是一件莫大的殊荣。 陈锦君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宁掌柜在戏文上面的造诣不浅,第一场大戏就选了昆曲。” 宁掌柜赶忙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这可不敢说是最正宗的昆曲,不说别的,就单单是说这戏文,也不像是别的昆曲那么雅,东家这是谬赞了。” 一边的凯瑟夫倒是不乐意了,直接上前一步:“宁掌柜这话说的我不爱听,戏剧写出来就是要给人听的,如果写得太难了,仅仅是让一小部分的人听懂了,那么又有什么意义?不过就是那个词……对,曲高和寡罢了。” 他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让宁掌柜听得有些头疼。 宁掌柜以前在太学的时候,和那帮官员说话就是说的官话,来来回回总是不舒坦,更何况凯瑟夫说出来的还是否定自己的话。 不过陈锦君倒是一脸的赞同的看着凯瑟夫:“这话说的倒是对的,咱们妙音阁总归还是要卖票钱的,又不可能仅仅演出给一小部分的人看,总归还是要让每个百姓都能看懂的。” 在荣城的时候,陈锦君就听说过了,西北妙音楼的雅间一间难求,各地的戏班子都想去妙音楼唱上一台子。 宁掌柜听陈锦君认可了凯瑟夫的话,心里面还是有些惶恐:“东家的意思我明白了。” 陈锦君点点头,看向了一边的凯瑟夫:“怎么样?雍州待够了吗?” 凯瑟夫立刻摇摇头:“我想跟着宁先生一起,我也想试试写戏文。” 这话一出,陈锦君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凯瑟夫:“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我也想试试自己写戏文。”凯瑟夫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给身边的这些人带来了疑惑。 不过到底陈锦君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面子,只能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宁掌柜:“那就拜托宁掌柜在这件事情上面多带你了。” 宁掌柜一愣,见陈锦君看向了自己,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凯瑟夫,又看了看他金黄色的头发和碧绿色的眼睛,心里也忍不住开始打鼓。 这样的一个洋人,真的能够写好戏文吗? 可是陈锦君已经问了自己了,他再怎么心里犯嘀咕也不可能在这里拒绝东家的要求。 宁掌柜只能点点头,对凯瑟夫说道:“既然东家这样说了,那你以后跟我道鸿音书局。” 听宁掌柜这么说完,凯瑟夫颇为开心地笑了,活生生像一个愿望成真的小孩子。 陈锦君看了看宁掌柜,又看了看凯瑟夫,给了宁掌柜一个安心的眼神。 而此时此刻的宁掌柜手足无措,鸿音书局清闲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让他一时忙碌了起来,倒是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不过看着自己东家让自己安心的眼神,宁掌柜还是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面。 也许,这也不全是坏事呢,对? 陈锦君回去之后,连着看了好几天的账本,才终于把自己不再雍州这一年里面的所有账本都亲自过目了一遍。 她放下手里面最后一个账本,对站在一边的帐房先生摆了摆手:“带回去。” 账房先生立刻搬起那一大摞的账本,恭恭敬敬地走了出去。 陈锦君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对站在一边的老锯说道:“去,把于策给我喊过来。” 自打回了雍州之后,就是卢连寿和老锯轮流在陈锦君身边当值。 至于以前干这件事的徐生?他还在荣城的码头和金揽岳一起交接生意呢。 老锯看了一眼陈锦君的脸色,能够明显的看出陈锦君的眉心隐隐蕴含着怒气。 他赶忙走了出去,找到了于策。 于策见老锯一脸惶恐的模样,再加上刚刚从陈锦君书房里面走出去的帐房先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重重地点点头,示意老锯安心,随后自己硬着头皮走进了陈锦君的书房。 “来了?” 于策刚刚关上陈锦君书房的门,就听见陈锦君幽幽地说道。 他心下一惊,但是面上还是恭恭敬敬:“东家找我?” 陈锦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 于策不安的抿了抿嘴唇,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陈锦君。 陈锦君端坐在那里,一脸严肃地看着于策。 于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拳认罪:“请东家责罚!” 陈锦君看着于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就知道于策是不认罪的。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质问于策:“说好的,每年年中收完账之后,按照盈余,多拨几分给军队里面买先进的军备,怎么这一年里面,我不在,你倒是克扣了一分,谁给你的权力?” 说到了气愤的时候,陈锦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于策忍不住为之一振,整个人的后背挺得笔直。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这次从荣城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的不怒自威了。 越发的像是……当初西太后赐死陈家夫妇之后,东家就是用这样的雷霆手段和气势让所有下面不服的掌柜臣服的。 于策咽了咽口水,自己刚刚懂事的时候,东家就已经能够独自走商了。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陈锦君,支支吾吾的说:“这不是……去年一年里面,咱们真的多少的收入,是我无能。” 说完之后,于策把头垂在胸口,不敢去看陈锦君。 陈锦君听到于策的解释之后,更加的气愤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该省的钱是要省,但是你这是在干什么?”陈锦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第310章 于策的心思 陈锦君心里也清楚,于策毕竟算是现在陈家的主要掌柜之一,自己不可能在其他人面前落了于策的脸面,不然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只不过于策做的这件事情,实在是让陈锦君气不过。 于策看着陈锦君攥紧的拳头,来来回回看了陈锦君好几眼,最后才咬咬牙,说出了自己心里面的真实想法。 “东家,要我说,咱们只顾好陈家的事情就行了,无论是西北还是雍州,都不是咱们能够真正依靠的,明哲保身啊东家。” 他一脸期许地看着陈锦君,希望自己的看法能够被陈锦君采纳。 陈锦君面无表情地盯着于策,语气平平:“哦?你是这样觉得的?” 一时间,于策只感觉自己手脚冰凉,连刚刚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面,不上不下地梗着。 于策不甘心的别过脸去,不愿意和陈锦君对视。 可是陈锦君明显是没有打算放过于策。 她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于策的面前,强迫于策和自己对视:“怎么?你是觉得,我应该自私一些,和雍州撕破脸?” 陈锦君狠狠地皱着眉头,质问于策:“那我问问你,陈家,是姓陈,还是姓于?” 她的目光有如实质,在于策的身上来回凌迟。 于策立刻回答道:“回东家,陈家姓陈。” 陈锦君冷哼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随后,陈锦君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愣愣地看着于策:“想来,于掌柜操持了一年的生意,倒是没了这个分寸,照我看来,于掌柜还是回去,安安稳稳地做布庄的生意,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儿。” 听完陈锦君的话,于策知道,东家这是对自己开恩了。 他走出陈锦君书房之后,腿脚一软,竟是险些从台阶上面摔下去。 还是老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于策。 于策脸色苍白,感激的看了一眼老锯, 老锯一脸担忧地看着于策:“于掌柜脸色怎么这样差?” 于策摆了摆手,示意老锯不要多问,随后,他一步又一步地走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自己坐下的事情,的确是僭越了,可是即使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样做。 可以这样说,他于策,他心眼里面瞧不上霍廷昱,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对雍州并没有多少的好感。 “二子,你跟着东家去雍州,就莫要管他人,仅仅只是顾好东家,顾好陈家的生意,就足够了。” 于策的耳边有响起自己离开京城之前,老掌柜对自己的再三嘱咐。 更何况,在他看来,作为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子,就应该明媒正娶。 而不是像霍廷昱这样畏畏缩缩,至今也不肯给东家一个上台面的名分。 即使于策知道,陈锦君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这件事情,可是他听不下去外人对陈锦君的风言风语。 想到这里,于策狠狠地握着自己拳头。 回到了自己家里面,素娘正抱着孩子坐在小合院里面,看到于策一脸苍白的走了进来赶忙抱着孩子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个天儿还出了一头的汗?”素娘拿出手绢,给于策擦了擦。 于策脸色难看极了,素娘看着他这副阴沉沉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被东家说了?” 于策点点头。 素娘也知道于策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孩子放在了于策的怀里。 看着自己怀里的儿子,于策的心里逐渐平复了下来。 不过就是被东家疏远了而已。 于策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于策自己也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让老掌柜知道了,老掌柜也不会骂自己做错了。 即使于策很爱自己的妻儿,可是他也会把布庄的生意做好,顾好生意,再说顾好家里。 想到这里,于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素娘端了一壶茶过来,安慰于策:“没事的,东家也是一时间在气头上。” 于策点点头,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搂过素娘,抬起头看向了天。 连续好几天,于策都有些消沉,再加上布庄的生意不需要于策时时刻刻地看着,倒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不过于策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陈锦君对自己越发的不信任了起来。 他心里也难免有些失落。 而陈锦君却不这样想,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听话的手下,而不是一个不顾自己嘱托自作主张的手下。 尤其是克扣的还是给雍州军队的军费。 陈锦君连着好几天,看见于策就没有好脸色。 只不过碍于于策在掌柜里面比较有威望的地位,陈锦君到底还是没有给于策太大的惩罚。 不过陈锦君的冷落太过于明显,不仅几位大掌柜都发现了,就连不经常来到陈家的许凡明也发现了这一点。 许凡明轻轻敲响了陈锦君书房的门。 “稀客啊。”陈锦君看到是许凡明,倒是颇为意外。 许凡明和陈锦君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依旧是一身黑色的布衣,蹬着黑布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板板正正。 他走到一边椅子边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陈锦君见状,调侃了一句:“许帮主这是把我这当青红会了。” 许凡明微微一笑:“听说于策做了什么让你气不过的事情?要我说你也没有必要对自己手下的掌柜那么严苛,说到底也是你不得不去荣城。” 陈锦君啧了一声:“怎么,这件事情传到你耳朵里面了?” 许凡明赶忙摆摆手:“不敢不敢,不过是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于掌柜,整个人有些消沉,就忍不住猜了一下。” 陈锦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他的确是做了一些事情。” 听陈锦君这么一说,许凡明就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而他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我来是想说,章癸那个叛徒已经处理过了。”许凡明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乍一听章癸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章癸是谁。 “唐七爷走了吗?”陈锦君随口问了一句。 许凡明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只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要和你说一嘴。” 陈锦君挑眉,疑惑地看着许凡明。 “你手下那个,玉春楼的沈掌柜,现在四处吞并青楼,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第311章 南山白事 沈笑笑看着自己面前已经拆得干干净净的玉春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雍州的玉春楼满打满算不过两年的时间,可是沈笑笑也是亲手看着它从一无所有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现在青楼不好做,她也不会就这样铤而走险的要试试歌舞厅这样的形式。 毕竟在西北内陆的雍州比起东边的那些租界来说,对这些西方舶来品的接受程度上面还是差上了许多。 想到这里,沈笑笑又一次上下打量自己的玉春楼。 过完这个年,这里就是歌舞厅了。 想到这里,沈笑笑还是颇为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而这时,她手下的琴零走了过来:“掌柜的,西边百花楼的人已经挑出来了。” 沈笑笑点点头:“你多多看着点,别乱了套。” 她是在做一件大事。 总有一天,她沈笑笑要把歌舞厅做大,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自己的手腕。 陈锦君看着沈笑笑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沈笑笑的野心比自己原来想象中的更大。 歌舞厅吗? 陈锦君看了看拆得干干净净的玉春楼,忍不住点点头。 她能够看出沈笑笑的决心,只不过……她没有涉足过歌舞厅这片的生意,所以也不能给沈笑笑提出什么真正救急的意见。 像是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视线,沈笑笑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了陈锦君。 “东家怎么来了?” 沈笑笑迎了上来。 陈锦君看了看玉春楼,又看了看沈笑笑:“你这次动静闹得不小啊。” 沈笑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曾经的玉春楼,又对陈锦君笑着说道:“不破不立啊。” “说说,怎么四处去其他青楼里面买人了?”陈锦君一边走,一边问沈笑笑。 沈笑笑见陈锦君已经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只好把自己的计划对陈锦君说了一遍。 她打算先把所有会歌舞的妓子买回来,然后从东边请一些先生,来教这些人西方的歌舞。 说着,沈笑笑还像陈锦君讲了一下东边那些城市里面的歌舞厅,那叫一个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陈锦君忍不住眯起了眼,上下打量了一遍沈笑笑:“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了?” 沈笑笑柔柔一笑,一双狐狸眼里面满是羞赧:“这不是心里面总是憋着一股子气吗,拜托了好多人帮我打听歌舞厅的事情,等心里面有了个大概的章程,这才和东家说起来。” 听她这样说,陈锦君想起来了沈笑笑的那段往事。 陈锦君也忍不住有些唏嘘:“是啊,发生那样的事情,任是谁心里也会憋着一股子气。” 沈笑笑知道陈锦君说的是自己到玉春楼之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不过都是一些苦命人罢了,要是有别的出路,谁愿意靠着讨好别人过活呢?” 说完之后,沈笑笑带着陈锦君到她手下那些妓子居住的地方去。 一进去,陈锦君就闻到了浓郁的脂粉味道。 看了一圈之后,陈锦君开始忍不住相信沈笑笑能够做好这一切。 因为在这里面陈锦君不仅仅看到了这样混乱行业里面为数不多的秩序,也看到了这些苦命人脸上为数不多的笑容。 陈锦君明白,在这样一个行业里面,是看不到明天的。 谁也不知道,明天谁会一落千丈,又是谁会成为头牌。 可是陈锦君并没有看到和以往一样,这些妓子之间没有争斗,都是在默默地做好自己。 她知道,要做到这一切需要多大的努力。 陈锦君看向了沈笑笑殷勤地为自己介绍的背影,隐隐约约,她能够看到沈笑笑发髻里面的白发。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突然觉得现在的沈笑笑比以前更加有活力了。 是自己老了吗? 她赶忙摇了摇头,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海。 自打上次,陈锦君对于策表示不满之后,这还是于策第一次回到布庄。 “怎么了这是?” 于策刚刚走进自家的布庄,就看到自家的伙计往后院的板车上堆着生麻布。 伙计怀里正抱着一捆生麻布,抬眼看到拦住自己的是自家的掌柜,赶忙把自己手里的麻布交给了其他人。 “掌柜的,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批麻布是南山那边要的。”伙计一脸焦急,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策皱了皱眉头。 南山?南山不就是青红会所在的地方吗? 那么大量的麻布,这明显就是出了丧事啊。 “你慢慢说,别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策尽力安抚着自己手下的伙计。 伙计摇摇头,指了指外面:“这个具体的咱也不清楚,掌柜的您还是去问南山的人。” 于策小跑到了后院,一眼就看到了雷义山,赶忙走上去:“这是出了什么事?” 雷义山见到是于策,当下拉着他走到了一边:“杜大人走了。” 杜大人?走了? “这怎么可能?”于策难以置信的看着雷义山。 可是雷义山一脸认真,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杜大人自缢了。” “什么?”于策瞪圆了眼睛,他可是不久前才刚刚听说杜大人亲手对当年青红会的叛徒用了青红会的极刑,怎么会…… 于策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雷义山也没有必要骗你,早上才发现的,我立马就来你这里取麻布了。” 说完之后,雷义山走到板车边上,看着布庄的伙计们把麻布装车。 于策站在墙角,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看着后院里面忙碌的人群。 “对,东家还不知道从这件事情。” 他突然想起来,刚刚雷义山说了,他是直接从南山罔极寺来到布庄的,那这样说,东家那边的确是不知道。 不行,他要去告诉陈锦君。 于策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布庄回到了陈家。 “东家,不好了。” 仅仅是过了一会,于策就站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懒散地抬起眼皮:“怎么了?” “杜大人自缢了,今天早上刚发现的,刚刚雷堂主来布庄取麻布,正好让我碰到了。” 因为前两天的事情,于策合适有些不敢看陈锦君的正眼。 只不过陈锦君好像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些,就像是许凡明和她说过的那样,这里面又何尝没有自己的问题在呢? 于策低着头,把刚刚自己去布庄之后,碰见雷义山的始末说了出来。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立刻放下手里面的事情,前往了南山。 第312章 被遗忘的徒弟 许凡明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嘴角紧紧地抿了起来,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可是只有许凡明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面很乱。 今天早上照例早起跑山的时候,回到寺庙里面,就看到一群小和尚围着自己师父的房间。 的确实不同寻常,以往这个时候,自家师父早就要在罔极寺里面来回走走了。 而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师父直直地吊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许凡明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把师父的尸体从房梁上面解下来的了,也不记不清自己是让谁去安排丧事了,他只能躲到罔极寺里面的香堂里,让自己在这昏暗的环境里面暂时的逃避一会。 他知道,只要自己出去了,那自己就是青红会的帮主,一切的事情都要自己去操心。 可是他现在不想去做。 身后的木门吱呀一下地被人推开了,来人从自己身边轻缓地走了过去,许凡明把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看到了陈锦君被烛光映出的身形。 “你来了。”许凡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仿佛他早就料到了陈锦君会找过来。 陈锦君没有理会许凡明,只是站在香案前,点燃了三柱香,对着青红会的灵位鞠了几个躬,随后把手里的香插在香炉里面,后退了两步,站在了许凡明身边。 许凡明看着香炉里面的香:“师父走了。” 他心里很是烦闷,他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走。 “节哀。”昏暗中,他听到陈锦君轻声说。 “我不明白。”许凡明声音沙哑,轻声说道。 陈锦君顺着许凡明的视线看向明明灭灭的香火,只觉得晃得眼睛生疼:“也许,他想做的事情,不需要你我明白。” 许凡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像是被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面,说不出口。 陈锦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眯起眼睛,看了个仔细:“邵文卓?” 她知道,这正是邵沛辰的哥哥,圆慧大师的本名。 没有想到,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了,居然还能在这里的灵位上面看见这个名字。 而提到这个名字之后,许凡明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好像明白,自己的师父为什么会自杀了。 陈锦君听见许凡明在笑。 他笑得格外的悲凉,一如从漠北吹来的西北风。 陈锦君不解,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抬头,和陈锦君对视。 陈锦君怔住了,许凡明的眼泪已经流了一脸,在烛火的映射下竟然带上了一丝神性。 他缓缓摇头:“他是,青红会的,大刑官。” 说完之后,他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那是一抹带着骄傲的笑容。 诚然,许凡明的确为自己是杜宇唯一的徒弟而感到骄傲。 不仅仅是现在,从他刚刚被杜宇夸赞的时候,就在当年不被看重的许凡明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许凡明还清清楚楚的嫉妒,如果不是杜宇对自己的赏识,自己恐怕都不一定能见到老青红会解散,又何来今天的许帮主呢? “可是他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他只在意他在意的。” 许凡明说着这句话,只感觉自己的心里面一片悲痛。 自始至终,自己这个徒弟,在杜宇的眼里,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后辈而已。 “师父他,心里面始终是以前的青红会,圆慧大师是他的挚友,唐七爷是他放心不下的故交,就连章癸那个叛徒,也是他一直想要亲手了结的仇人。” “至于,我这个徒弟……” 许凡明苦笑了一声,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伤心人说伤心事,陈锦君蹙紧了眉头。 “就连师父自缢之前,还在自己脸上刻下了叛帮的符号,那是本该出现在唐七脸上的东西,师父最后还是把它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许凡明慢慢的说着,阴暗的房间里面,他看不清陈锦君的脸,陈锦君也看不真实他。 这样的环境里面,许凡明忍不住把自己心里面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师父终究还是什么都不欠,自己做过的事情,每一样他都是问心无愧。” 许凡明这样说着,又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杜宇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次子,现如今,现如今……”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陈锦君却是明白许凡明意思的,她也能够理解许凡明的心情。 只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人,就连过分的悲伤都是不被允许的。 陈锦君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把这难得的安静空间交还给了许凡明。 她轻轻关上房间的门,整个香堂里面立刻陷入了昏暗,只有香案上面的长明灯和星星点点的香火。 陈锦君走到了停放着杜宇尸体的房间,静静地看着他。 她也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杜宇的那天,他的手里拿着当时还瘦小的元宝,一副慈祥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就是当年那个会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刑官。 尸体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陈锦君能够清楚的看到杜宇脸上的符号。 丑陋的刺眼。 就在陈锦君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是木棍落地的声音。 陈锦君循声而动,看到了站在门槛外面的唐七爷。 他没有看陈锦君,反倒是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躺在那里的杜宇。 “老杜?”唐七爷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不相信杜宇死了一样。 陈锦君没有出声,只是把视线落在了刚刚发出声音的“木棍”身上。 那是唐七爷最为宝贝的黄花梨木的拐杖,此时此刻,躺在地上像一个平凡的木棍。 而它的主人唐七爷,此时此刻正不停地喊着杜宇的名字。 唐七爷已经退出青红会很久了,只不过在看到杜宇脸上的符号时,他的手顿住了。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符号,原本,这个符号应该永永远远落在自己的脸上,跟着自己一辈子的。 只不过,却是要被杜宇带到了地下。 “老杜,你糊涂啊!”唐七爷大喊道,竟是差点直接跪在了杜宇的尸体面前。 只不过他的腿脚还是不听使唤,直勾勾的就是不肯为它主人的恩人弯上分毫。 唐七爷不停地垂着自己的膝盖,像是仇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的恩人磕一个头一样。 陈锦君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出了这个房间,对站在一边的雷义山吩咐道:“给他老人家,设灵堂。” 随后,陈锦君闭上了眼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他呢?”雷义山看向了角落里面的香堂,那正是许凡明所在的地方。 陈锦君睁开眼,顺着雷义山的视线看向了被层层紫竹掩映的木门。 “随他去。” 陈锦君深深地看了那门一眼,她知道许凡明是在逃避,那就让他逃避一会。 没有人能够一直硬撑着,那样会把人憋坏的。 第313章 文人之间的争论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杜宇的灵堂都已经摆上了,许凡明才从香堂里面走了出来。 他把师父的名字,刻在了圆慧大师灵位的背后。 许凡明知道,自家师父的名字,那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入香堂的。 可是私心里面,许凡明还是由衷地想让自己的师父也能入香堂。 圆慧大师是罔极寺的高僧,他的牌位是杜宇亲手刻下的,圆慧大师是杜宇人生至暗时候的救赎,杜宇感激他,而许凡明也知道圆慧大师的死,对自己师父是多么大的打击。 至于……自己。 许凡明抿了抿嘴,出了这扇门,他是青红会的帮主,他不能流下一滴泪水。 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摆在香案上面的灵位,才离开了香堂。 杜宇走得很是低调,不但他自己是在一个夜晚里面自缢的,就连许凡明为他下葬都办得格外的低调。 他知道,师父不希望有太多人记得他,尤其是经过了青红会解散又重组的事情之后,自家师父就越来越不希望和以前的过往有关系了。 也罢,师父自己的选择,他这个做徒弟的,只负责送送行就好,没有必要对自己的师父过多的期待。 每每想到这里,许凡明总是会一宿一宿地跪在香堂里面,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做什么。 只有雷义山和陈锦君知道,许凡明那是在怀念自己的恩师,那个严于律己,恪守帮规的青红会大刑官。 日子总是在不断往前走的,无论你是乐意或者是不乐意,它都永远不停地往前走,只给人追在它屁股后面的份。 随着雍州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新年要来了。 陈锦君站在庭院里面,有些怅然地看着天上落下来的雪花。 她的怀里还抱着元宝,正是那只杜宇送给她的小玳瑁。 “你说,这场雪是在送他吗?”陈锦君清清楚楚地记得,今天正好是杜宇的头七。 元宝窝在陈锦君怀里,慵懒地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回答陈锦君的问题。 陈锦君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元宝的下巴,看着落到地上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东家!”沈笑笑的声音从陈锦君身后传来。 陈锦君回过头去,沈笑笑正往这边走来,跟在她身边的正是于策的夫人素娘,素娘怀里的于洪正眨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锦君。 “东家。” 素娘快速看了一眼陈锦君,随后立刻低下了头,像是不敢看陈锦君一样。 陈锦君知道,素娘是在很怕自己因为于策的事情迁怒。 她视线便移到了素娘怀里面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眉眼像你,其他倒是和于策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素娘听到陈锦君说起小于洪,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东家说的是,大家都这样说呢。” 陈锦君刚刚抱过元宝,倒也没有伸手去碰于洪,只是静静的看着于洪,对素娘说道:“至于前段时间的那件事情,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就算责罚,那也是于策的事情,和你们母子没有关系。” 说实话,陈锦君是想惩罚于策以儆效尤的,只不过有时候自己这个做东家的倒是不能这样严苛。 素娘听出来了陈锦君话里面的意思,不过就是让她不要紧张罢了。 素娘赶忙低头道谢,随后带着于洪去一边看雪去了。 陈锦君看向了依旧站在原地的沈笑笑:“怎么,你这是怕于家后宅起火?” 沈笑笑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东家说的我听不懂,只不过是刚刚路上碰到了素娘,这才一路走,正好碰到东家了。” 说着,沈笑笑看向了素娘的背影。 陈锦君才不会相信沈笑笑搪塞自己的拙劣借口,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过去了,那边的账我也补了,只是难免自己心里面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沈笑笑知道陈锦君并不是对于策有意见,只是发生了这样没有经过陈锦君允许就自作主张的事情,于策肯定是不能太过于张扬了。 陈锦君看着已经开始发白的地上,转移了话题:“怎么样,你那边歌舞厅的事情?” 沈笑笑听陈锦君问起来了这件事情,立刻露出一脸愁容。 陈锦君注意到了沈笑笑的为难,就知道沈笑笑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沈笑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只不过就是怕到时候万一抢了妙音楼的生意,倒是自家人给自己家找不痛快了。” 听见沈笑笑这样说,陈锦君看了她一样。 沈笑笑好像是在说玩笑话,可是陈锦君知道,沈笑笑说的是她真正担心的事情。 只不过这份担心在陈锦君看来算不得什么罢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不是一样的东西,不开在一个地方,更何况,碎玉和宁掌柜已经开始研究写戏文的事情了。” 陈锦君摆摆手,示意沈笑笑没有必要担心。 沈笑笑点点头:“我也听说了妙音楼的事情了,没想到宁掌柜那样的木讷人,他们还真的能弄出来。” 陈锦君看向了沈笑笑,她一向是最喜欢调笑宁掌柜的。 而宁掌柜也那沈笑笑这样的女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不仅仅是沈笑笑,宁掌柜对于其他人来说,总是有一种距离感,毕竟他以前可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在朝为官的那种,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商人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陈锦君笑着摇摇头,自己这手下,可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两个人并肩在连廊里面走着,就正好撞到了刚刚提到的宁掌柜。 他手里面拿着一张纸,和自己身边的人在争论着什么,脚下走得飞快。 “走这么着急干什么去?”沈笑笑眼看着转弯就要撞上了,赶忙喊住了宁掌柜。 宁掌柜这才抬眼看路,正好看到了陈锦君和沈笑笑。 陈锦君这才看到,一直跟在宁掌柜身边的正是凯瑟夫。 宁掌柜看到陈锦君之后,立刻对陈锦君抱拳:“东家,刚刚和他说这戏文的事情,说着要送给您看看。” 说着,他把手里的那张纸递给了陈锦君,陈锦君不明所以地打开那张纸看了一眼:“这是……戏文?” 宁掌柜点点头:“这里一共是两段,东家您看看,这里哪一段最好?”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宁掌柜,又看了看站在宁掌柜身边,因为争吵而脸上泛红的凯瑟夫。 第314章 正人君子 陈锦君心里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就是一篇戏文而已,这两个人就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说来也奇怪,一个是太学的学士,一个是法国的学者,两个人凑在一起讨论戏文这件事情倒是让陈锦君看了个新奇。 随后,陈锦君仔仔细细地看了两段戏文,指了指上面那一段。 沈笑笑也接过去看了一遍,也是点点头:“那我和东家喜欢的是同一段。” 间陈锦君和沈笑笑都喜欢上面那一段,宁掌柜得意扬扬地笑了起来,还拍了拍凯瑟夫的肩膀:“我说什么来着,还是上面的好?”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看宁掌柜,又看了看凯瑟夫:“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个,凯瑟夫好像还有一些的委屈:“这两段都是宁掌柜写的,他让我看看哪个好,我说下面那一段更好,他当时就不开心了,一直在和我说上面那一段更好。” 他这么一说,宁掌柜可是当场不乐意了:“我明明说的是上面那一段更适合在妙音楼里面演出,如果是写那些小说什么的,下面这一段的的确确是更合适的。” 凯瑟夫还是不太理解宁掌柜说的话,毕竟他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 沈笑笑看着宁掌柜洋洋自得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就是在写戏文上面罢了,还是压了人家洋人一头,搞得好像是得了状元一样。” 说完之后,她颇为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边宁掌柜。 这宁掌柜可不乐意了,立刻板起了脸色:“沈掌柜怎么处处挑我的刺?欧文先生虽然不是汉人,但是他可是个文化人。” 沈笑笑见宁掌柜一副较真的模样,无奈地摆了摆手:“行行行,你们读书人的事情,我这个粗人什么都不懂。” 说完之后,她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又要写新的戏了吗?” 宁掌柜这才不继续瞪着沈笑笑了,而是点点头:“回东家,这次可不是写着玩玩了,是给金家班写的。” 陈锦君倒是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梢,金家班可是出了名的挑剔,一般的戏那是一概不唱,这也和他们男旦多有直接的关系。 “金家班那可是小世子的宝贝,这可是不敢马虎的事情。” 宁掌柜听了陈锦君说的话之后,立刻一副认真的模样。 “难写是难写,不过也就是这样,难的东西能够做好了,其他的也就是手到擒来了。金家班的男旦多,所以这出戏就必须是旦角多的戏,实在是把握不好那就是出大错的事情。” 宁掌柜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感到信服。 只不过,沈笑笑还是忍不住怼他:“说的倒是有头有尾的,只不过……宁掌柜这样的人,难不成还真的能写出来女人的戏?怕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陈锦君差点没有憋住自己的笑声,沈笑笑说的倒也没有错,宁掌柜这个人早年考功名的时候是有妻子的,只不过第一年没有考上,妻子就弃他而去了,而从那以后,宁掌柜就再也没有娶妻了。 所以沈笑笑说得对,像是宁掌柜这样连女人都不了解的人,怎么可能写好一出全是旦角的戏呢? 宁掌柜知道沈笑笑这是在说自己,还是没忍住闹了一个大红脸,气鼓鼓地离开了。 凯瑟夫听不出来他们之间在说什么,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宁掌柜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笑的前仰后合的沈笑笑和努力让自己板着脸的陈锦君。 只不过他看了二人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个所以然来,只能快步跟在了宁掌柜的身后,一个劲地追问宁掌柜。 “为什么说你不了解啊?你这不是写得倒挺好的吗?” 凯瑟夫一副为宁掌柜打抱不平的模样,可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宁掌柜心里面在呕血。 本来自己被沈笑笑在东家面前这样说就已经够没脸的了,怎么没想到这凯瑟夫倒是问个没完了? 当下,宁掌柜也不敢了,指着凯瑟夫,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最后,宁掌柜也只能气冲冲地走开了,扔下了一脸茫然的凯瑟夫站在原地。 等宁掌柜回到了妙音楼,正正好好地撞到了碎玉。 碎玉一下子拉住了宁掌柜:“我还想着去找你呢,你就自己来了,真巧。” 宁掌柜看向了碎玉:“怎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碎玉点点头:“这不是马上进了腊月了吗,金家班说的是要在封箱的台上唱你这一出。” 宁掌柜皱了皱眉头,一时间还是没有搞清楚为什么金家班偏偏要卡着封箱的时间:“为什么一定要是封箱?明明新写的戏大多都是开箱的时候唱啊?” 碎玉也一脸没办法:“这不是之前说的吗,他们班主不在,只能那名角想说啥就说啥。” 宁掌柜倒是觉得奇了怪了:“你说,怎么偏偏就金家班想着要在封箱上面唱呢?” 碎玉摊了摊手掌,表示自己也是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宁掌柜不乐意了,这摆明了就是要他连夜赶出来,可是戏文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说赶出来就赶出来的呢? 且不说自己还要多多斟酌,就是说刚刚沈笑笑也是说得对,自己的的确确是不擅长写女人之间的戏码的。 这当中还是很需要自己多多的揣摩的,岂能是说一个时间就能立刻写出来的? 可是金家班的那位既然这样说,自己就不能一味地只听别人怎么说。 不如……自己亲自去和金家班的那些人交流交流? 想到这里,宁掌柜后背发凉,他可是知道金家班那些名角都是什么人的。 碎玉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宁掌柜的神情:“要不这样,我再去和他们说说,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去找东家了。” 她也是知道,金家班这次的要求实在是有点过了,且不说这本来都是要开箱唱新曲,怎么偏偏这时候来这一套,实在是不让人痛快。 宁掌柜见碎玉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赶忙脸说了好几句谢谢。 且不说自己实在是不敢去和金家班打交道,万一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那小世子的脾气,还不知道要给自己下多大的绊子呢。 碎玉也是一脸愁苦,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该怎么说才好。 她一回头,正正好好看到了金家班的名角江上烟正坐在后台看着自己。 碎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认命地走上前去:“江老板,您看这时间实在是太急了。” 江上烟抿了抿嘴:“这怎么办是好?我们班主可是过段时间就回来了,我还想着,到时候世子回来了,唱新戏呢。” 他虽是男子,可是皱起眉头的时候,倒是让碎玉都看了发愣。 “但是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碎玉一脸为难。 “行行,那就开箱的时候再唱。”江上烟叹了一口气。 碎玉也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第315章 沙发上的暧昧 “你怎么来了?” 处理军务的霍廷昱一抬眼,正好看到了陈锦君站在自己的门前。 间霍廷昱注意到了自己,陈锦君也不躲在门后了,直接走到了霍廷昱办公室里面的沙发上坐下。 “于策之前亏了点账,我过来补上。”陈锦君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 “这点小事还需要东家亲自来一趟?”霍廷昱放下手里面的书,走到陈锦君身边坐下。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可是霍廷昱却好像猜到了一样:“于策这个人我也清楚,不过是想多为你着想。” 他之前听陈锦君提起来过,于策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尤其是在对他妻子的事情上面,可谓是人人称赞。 也正因如此,霍廷昱猜到了于策这是对自己有意见。 他定定地看着陈锦君:“我理应娶你的。” 陈锦君怔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霍廷昱会想到这一层。 他的神色太过于坚定,陈锦君十分相信只要自己一点头,霍廷昱就会立刻把这件事办妥。 可是陈锦君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快速摇了摇头,想要搪塞过去。 “为什么不愿意?”霍廷昱微微皱眉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看向霍廷昱的眼睛,她看到了霍廷昱的坚定。 “我觉得,有些事情不是非要一个结果的,至少,你我之间有这份情谊,就足够了。”陈锦君眼神有些躲闪。 真的不愿意吗? 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其实是愿意的,只不过就像是自己对霍廷昱说的那样,有些事,的确不是非要人尽皆知的求一个结果。 那一瞬间,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霍廷昱的失落。 只不过霍廷昱还是尊重陈锦君的选择,他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微笑,像是在安抚陈锦君,让她不要愧疚。 他的眼神太过于深情,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心里还是隐隐作痛,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就这样陪在陈锦君身边,陪她一年又一年。 气氛太过于微妙,陈锦君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 可是霍廷昱并不会允许陈锦君刚刚拒绝过自己之后,还想要逃避的心理。 他轻轻扣住陈锦君的胳膊:“还想逃?” 霍廷昱的声音响在陈锦君的耳边,陈锦君感觉自己耳朵又酥又麻,连带着绷紧了全身。 “逃?我为什么要逃?”陈锦君梗着脖子,一脸不服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这一副嘴硬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既然东家不在意形式,那你我这样,若是被人看到了传出去……” 他声音里面压抑着浓烈的笑意,俯身在陈锦君耳边轻轻呼气。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陈锦君看出了霍廷昱的小心思,颇为意外地歪了歪头:“我竟然不知道,大帅也会用这样的手段?” 霍廷昱手攀上陈锦君的后腰:“东家这是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对?” 他有意挑逗陈锦君,手指在陈锦君的后腰缓缓摩梭打圈,酥麻的感觉从陈锦君的后腰顺着脊柱一路向上,延伸到了她的头皮也隐隐发麻。 陈锦君眯起眼睛,笑着看向霍廷昱:“哦?我一直以为,雍州城的霍大帅是正人君子,可是却没有想到过,不但不是正人君子,反倒是个登徒浪子。” 说话间,陈锦君也把手勾上了霍廷昱军装的腰带上,稍稍使劲,把霍廷昱又拉近了一些。 只见霍廷昱动作一滞,放在陈锦君后仰的手僵住了。 陈锦君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狡黠地冲霍廷昱眨了眨眼。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陈锦君拉着霍廷昱武装腰带的手继续缓缓用力,整个人都贴在了霍廷昱的身上。 霍廷昱懂也不是,不懂也不是。 他微微垂眸看着陈锦君,眼神幽深不见底,带着晦涩难懂的隐忍。 “东家可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又是在做什么?” 霍廷昱嗓音喑哑,扣着陈锦君后腰的手也逐渐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进一步收紧。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陈锦君的脸上,带着旖旎的潮气。 陈锦君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也垂眸看着陈锦君,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的暧昧。 陈锦君弯唇一笑,快速地在霍廷昱鼻尖上咬了一口。 “嘶——”霍廷昱倒吸了一口凉气。 像是为了表达自己心里面的不满似的,陈锦君勒紧了霍廷昱的腰带,原本板正的军装此时此刻格外的显得霍廷昱肩宽腰细。 陈锦君轻笑,戏谑地上下打量着霍廷昱。 霍廷昱闭上眼,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居然直接起身了。 陈锦君有些意外的看着霍廷昱离开的背影,不解地眨了眨眼。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给他惹急了? 陈锦君也起身,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还没有站起身来,就已经被霍廷昱按住了肩膀。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霍廷昱的办公室里面,刚刚霍廷昱失去锁门了。 肩膀上的大手格外的沉重,陈锦君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后背一阵发麻。 霍廷昱的手轻轻在陈锦君肩膀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仿佛要将陈锦君融化在自己的掌心。 陈锦君刚刚回头,就感觉眼前一阵天翻地覆,自己被霍廷昱整个抱了起来,他坐在沙发上,而自己正跨坐在他的身上。 不等她反应过来,霍廷昱一把搂住陈锦君,按住了陈锦君的后脑勺,直直地吻了上去。 陈锦君瞪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霍廷昱要去把门锁上了。 这个吻格外的漫长,陈锦君只感觉霍廷昱的怀抱越来越紧,两只手扣着自己的腰身不断摩挲着,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 陈锦君渐渐喘不过气来,两只手撑在霍廷昱的胸前,隔开了自己和霍廷昱。 她脸色潮红,眼神迷离,嫣红的唇上泛出潋滟诱人的光泽,原本清艳的容颜变得格外的魅惑。 霍廷昱幽深的双眸牢牢地盯着陈锦君,像是要把她吞下似的。 “真恨我自己,不能娶了你。” 霍廷昱这么嘟囔了一句,紧接着按在陈锦君身后的手逐渐用力,又吻上了陈锦君的唇。 可是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第316章 不解风情邵沛辰 霍廷昱在陈锦君腰上游移的双手一滞,随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抚摸着陈锦君柔软的腰身。 可是陈锦君反应很大,直接嘤咛一声,喘息着吻霍廷昱:“有人敲门。” 她没有忘记这是在霍廷昱的办公室里。 尽管霍廷昱锁上了门,可是陈锦君还是忍不住想要逃离。 霍廷昱哪里会让陈锦君为所欲为,两只胳膊像是钢铁一样紧紧地箍在陈锦君的腰上,让她动弹不得。 可是越是这样,陈锦君的挣扎对霍廷昱的影响就越大。 “别乱动。”霍廷昱按住了有些慌张的陈锦君,眉头紧紧地皱着,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门外有人。” 像是为了印证陈锦君的话一样,门外的人又一次敲响了霍廷昱办公室的大门。 “不用管他。”霍廷昱在陈锦君腰上掐了一把。 陈锦君唔了一声。 门外的人还是不死心地敲着门,仿佛今天势必要把霍廷昱办公室的房门敲开一样。 不同于陈锦君的慌乱,霍廷昱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锦君泛起潮红的脸颊,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我锁了门,他们进不来。”霍廷昱像是在安抚陈锦君,又像是给自己为所欲为找了一个借口。 听到霍廷昱的话,陈锦君安生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有限的一些。 敲门声不断地响起,霍廷昱一看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两只手轻轻捏着陈锦君腰上的软肉。 而门外的人像是着急一样,喊道:“有人吗?” 这可是吓坏了陈锦君,她明白,这是在霍廷昱的办公室,这里是雍州官府,而自己在雍州大帅的办公室里面,跨坐在他的腰上。 想到这里,陈锦君紧张地夹紧了自己的腿,可是她忘了,两腿中间是霍廷昱的腰。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霍廷昱不动了。 霍廷昱闭上了眼,仰头倚在了沙发上,一副有些痛苦的模样。 这可吓坏了陈锦君,生怕是自己刚刚不注意痛到了霍廷昱。 可是霍廷昱是个武将,怎么可能会被陈锦君这样的力度伤到? 只不过他把眼睛微微打开一条缝,看着陈锦君不自觉夹在自己腰上的两条长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可是陈锦君好像没有发现霍廷昱隐晦的视线,只顾着担心办公室门外的那个人,忍不住想要从霍廷昱身上逃离。 可是霍廷昱并不会理会陈锦君的挣扎,他一只手抚上了陈锦君的脸颊,另一只手轻轻落在了陈锦君夹在他腰上的大腿上。 酥麻的发痒,陈锦君皱了皱眉头,不悦地看了一眼霍廷昱,又看了一眼办公室的大门。 霍廷昱轻笑,看着陈锦君慌张的模样,他忍不住想要多逗逗她。 他拇指按在陈锦君的嘴唇上,稍稍用力揉捻着陈锦君的嘴唇,直到泛出绝美的嫣红色。 陈锦君垂下眼睫,眼神迷离地看着霍廷昱:“外面是谁?” 她吐出的气息洒在霍廷昱的拇指上,霍廷昱眼神又是一暗。 “邵沛辰。”他一边说着,一边主义者陈锦君的反应。 果不其然,在听到邵沛辰的名字之后,陈锦君立刻就要直接起身离开。 “他万一进来了怎么办?”陈锦君两只手按在霍廷昱的胸膛上,因为不安而不自觉地揉着。 霍廷昱牙关咬得更紧了,本来是想捉弄一下陈锦君,可是他没有想到居然是把自己折腾得这样狼狈。 “进不来的。”霍廷昱认真的对陈锦君说道。 可是陈锦君好像是没有注意到霍廷昱不对劲一样,继续在他身上不自觉的乱动着。 霍廷昱闷哼了一声,绷紧了全身的腱子肉,紧紧地把陈锦君搂在自己怀里,好让她不要再乱动。 陈锦君趴在霍廷昱的身上,正正好好听到了霍廷昱跳得飞快的心跳声。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起了坏心思。 陈锦君眨了眨眼,正好看到了霍廷昱的武装带。 不等霍廷昱反应过来,陈锦君已经把他的武装腰带解了下来。 随后,陈锦君狡黠地笑了一下,不知不觉的解开了霍廷昱上衣的纽扣。 而霍廷昱一门心思全在怎么不让陈锦君两条腿乱动上面了,哪里又发现了陈锦君的这些小动作? 直到陈锦君一下子拉开了他的上衣,直接把两只手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按在了霍廷昱的腹肌和胸肌上,霍廷昱呼吸一滞,低头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挑衅似的冲霍廷昱眨了眨眼,直接把手环着霍廷昱精壮的腰,两只手摸上了霍廷昱绷紧的后背。 “你在干嘛?”霍廷昱艰难的从喉咙里面挤出一句话。 陈锦君没有回答他,只是两只手越发不老实的在霍廷昱后背上来回滑动,指甲在他后背带过。 霍廷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像是认输了一样,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陈锦君:“邵沛辰还在外面呢。” 奈何风水轮流转,刚刚是他作弄陈锦君,现在陈锦君就仗着这是在霍廷昱的办公室,一个劲的撩拨着霍廷昱。 “求我。”陈锦君好整以暇的抬眼看着霍廷昱,像是报复一样。 霍廷昱不肯,只能任由陈锦君两只手在自己后背上顺着肌肉的纹理来回滑动。 陈锦君一边注意着霍廷昱的神色们一边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屋外的邵沛辰并不知道办公室里面的人在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进不去办公室了。 暗骂一声,邵沛辰抬手,又一次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霍廷昱,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这次急的是霍廷昱了,邵沛辰每一次的敲门声就像是敲在了霍廷昱的神经上,一下一下的让霍廷昱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停……”霍廷昱看着陈锦君,摇了摇头。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像是没有听见霍廷昱刚刚说什么一样:“大帅刚刚说什么?” 霍廷昱咬了咬牙:“停下。” 他实在是忍耐的过于难受了,耷拉着眼皮,像是没有力气一样。 陈锦君满意的捏了捏霍廷昱的脸,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为霍廷昱把外衣的扣子一颗一颗的扣上了。 办公室外面的邵沛辰来回走动着,直到旁边的副官再也看不下去:“刚刚……陈东家进去了。” 邵沛辰刚刚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愣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好。” 他又狠狠瞪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像是在瞪着里面的霍廷昱一样:“太好了。” 合着自己在这里敲半天的门,是自己没有眼力见了。 邵沛辰愤愤地摇了摇头,终于转身离开了。 敲门声没有继续下去了,陈锦君也已经把霍廷昱的扣子全部扣上了。 随后就是武装腰带了。 霍廷昱倚在沙发靠背上,眯着眼睛,慵懒的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面红耳赤的环抱霍廷昱的腰,可是废了半天的功夫也没把腰带系上。 霍廷昱的轻笑声像是在陈锦君耳边,陈锦君越发的不知所措。 “他走了,你慢慢系。”霍廷昱的耳力能够听到邵沛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看着陈锦君一副手足无措的暮春和,只觉得有趣极了。 陈锦君不满的瞪了霍廷昱一眼,终于把霍廷昱的腰带系上了。 就在陈锦君要离开的时候,霍廷昱在陈锦君的耳边轻笑道:“谢谢,东家?” 陈锦君只觉得脸上要烧了起来,逃一样的离开了官府。 第317章 树倒猢狲散 霍廷昱站在窗户边上,看着陈锦君有些仓皇的背影,笑得格外灿烂。 而去而复返的邵沛辰也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一边霍廷昱,自然能够看出霍廷昱上衣上面平白多出来的褶皱。 他看了一眼霍廷昱,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座钟,意味深长地说:“这么点时间居然够用?” 他也是刚刚走开一会,只不过是在楼下站了一会,就看到了陈锦君离开的身影,只不过陈锦君好像走得很是匆忙,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的邵沛辰。 霍廷昱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邵沛辰:“不得胡说。” 随后,霍廷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书本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可是脑子里面全部都是刚刚陈锦君那迷人的模样。 “拿反了。”邵沛辰无意中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提醒霍廷昱。 霍廷昱啧了一声,不悦地剜了一眼邵沛辰。 邵沛辰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说道:“你看你看,之前一直不乐意分办公室,这不,让我坏了好事。” 说完之后,邵沛辰还颇为幸灾乐祸的笑笑。 霍廷昱却好像是被邵沛辰提醒了什么一样,当即立刻拍了板:“分,立刻分。” “啊?”邵沛辰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霍廷昱会突然这样果决。 霍廷昱甚至还点了点头:“我明天就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一间新的。” 邵沛辰不明所以地看着霍廷昱。 说实在话,他之前不知要出的和霍廷昱说过自己想和他一人一间办公室,可是他说了那么多次,霍廷昱从来就没有听自己一句劝,而今天,只不过是自己撞破了他的好事,他就立刻答应了? 邵沛辰摇了摇头,一副见鬼的模样。 原本以为霍廷昱还算是一个不为美色所动的人,现在看来,是那些人根本入不了这霍大帅的眼。 也就是邵沛辰这一个愣神的功夫,霍廷昱就已经不在办公室里面了。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把自己手里面刚刚去拿回来的文书放在自己面前。 原本接手雍州不过仅仅是为了让自己重新回到政局上,但是现在看来,倒是这雍州不一般。 这是他手里拿到过最好的一手牌,可是万万不敢打得稀烂。 正想到这里,他看到自己手里面的文书,正是陈家递上来的,心里面又是一阵郁闷。 他十分确定,如果自己不先把陈家的这一封文书先批了,估计自己到了明年也不能成功和霍廷昱分开办公。 只不过……他的视线落在了最下面的那一封文书上,那是远在荣城的天南军校校长严廿送来的一封秘密文书,在角落里面还用红章印了小小的一个字。 邵沛辰心下微动,还是抽了出来。 里面是严廿和那位外国的老教授一起批阅了陈锦君的那一份没有一个正确答案的试卷。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如果陈锦君认认真真地写完这份试卷的话,不搞这样完全相反答案的做法,那么陈锦君将会是这一届理论学习上最为优秀的学生。 看完之后,邵沛辰把这封文书收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陈锦君能够学好,但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居然比自己想象当中的更加优秀。 这倒是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邵沛辰一向是以少胜多的仗打得极好,什么时候抓过一手天胡?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现在的雍州已经不是陈锦君刚来时候的雍州了,不仅仅因为大戏楼带来数不胜数的经济收益,也不仅仅因为雍州强大的军事力量,西北的地理位置让整个雍州逃离了这样一个中西合并土洋相融的时代变迁。 这里不像是荣城一样,到处修建着洋人们带来的建筑样式。 自打陈锦君修建完了大戏楼之后,样式苗的传人苗时安也在雍州四处修建各式各样的建筑,几乎复制了样式苗曾经在京城的时候造下的辉煌胜景。 雍州俨然成为了西北最为繁华的一座城。 而这让柴阳的鲁则和玉城的何成倒是有些不满了起来。 在这两个人看来,曾经邵沛辰可是祝洪的手下,而祝洪是死在陈锦君和霍廷昱举办的宴会上面,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为祝洪报仇,可是为什么邵沛辰反倒是坐到了雍州城城主的位置上? 这可是气坏了这两个西北县长。 鲁则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何成:“你是说,窦警长的死,也和邵沛辰还有那陈锦君有关系?” 何成点点头:“只不过,窦准死了之后,坐在天南军校位置上的是严廿。” 鲁则眉头皱得紧紧的,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阴沉:“怎么可能,他这些年一直在天南,什么实际的功业都没有,怎么可能让他做天南军校的校长,那可是祝大人的位置啊。” “哼,恐怕要不多久,严廿都要爬到那个位置上了。”比起鲁则的阴沉,何成则是更加的愤怒,竟是直接拍了拍桌子。 “急什么急?”鲁则不耐烦地瞪了一眼何成,像是嫌弃何成的反应过大。 何成敢怒不敢言,自从祝洪死了之后,就是树倒猢狲散,自己在西北即使是玉城的县长,可是还不如雍州的一个小官过得舒服。 尤其是玉城基本上就临着戈壁了,一到大风天,那叫一个黄沙漫天,到时候自己又免不了要拨钱治沙。 鲁则所在的柴阳也是问题出了一堆,尤其是前一任的江家军阀已经把整个柴阳的税收收到二十年之后了,自己要是还想收税,那就只能各种巧立名目,才能从那穷得揭不开锅的百姓手里面抠出来一些银子。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不然等他邵沛辰想起来咱们的时候,就是咱们的死期!”鲁则死死的咬着牙,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声音。 鲁则这话一出,何成愣了一阵:“他不会。” “怎么不会?”鲁则瞪了何成一眼。 “我觉得他在雍州挺好的,咱们先把严廿弄下来,怎么可能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何成还对曾经一起在天南军校的严廿念念不忘。 在他看来,严廿是他们那一届最是默默无名的人,自从毕业之后也是留教在了天南军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到了校长的位子上? 鲁则不悦地看着何成,像是在责怪他和自己的想法并不一样。 何成也发现了鲁则对自己的不耐烦,随便敷衍了两句,两人不欢而散。 第318章 新的领域 进了腊月之后,新年就来得格外的快。 陈锦君正坐在陈家的会客厅里面,看向了刚刚进门的徐生和金揽岳。 金揽岳看上去倒是沉稳了许多,越来越有他爹当年的气度了。 只不过,就像是互补似的,徐生看起来倒是更加有气色,像是在荣城的码头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快乐。 “终于还是赶回来过年了。”金揽岳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锦君倒是没有看向一边的金揽岳,反倒是看向了跟着金揽岳走进来的几个女子。 “这几位是?”陈锦君歪了歪头,上下打量了这几个人一遍。 身高腿长,后背挺得直直的,一看就是有身段的。 “这是笑笑姐托我在荣城找的舞娘,别只看表面,她们几个那可都是租界里面洋人舞厅的教习。”金揽岳一脸骄傲,仿佛自己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情。 陈锦君促成挑了一下眉梢:“哦?沈掌柜准备的这样齐全吗?” 沈笑笑站在陈锦君身边,笑着说道:“这还不是歌舞厅的特殊性?租界那边的歌舞厅大多都是给达官贵人开的,而达官贵人又是少数,所以啊,他们做不长久。” 她说得一脸笃定,倒是引起了陈锦君的几分兴趣:“哦?何出此言?” “其中的道理呢,就是东家之前说过的一大忌讳,那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之后,不仅仅是沈笑笑,连带着金揽岳也是忍不住点点头。 陈锦君倒是更加好奇了,她一向是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不过现在看沈笑笑这副模样,倒是其中大有商机可为的模样。 “这么说来,开办歌舞厅的那些人,多多少少还是不了解了。”陈锦君眯起眼睛,仔细思考着沈笑笑开办的歌舞厅到底能不能成功。 沈笑笑像是看出来了陈锦君的疑虑,拍着胸脯打包票:“东家您放心,我沈笑笑在这种事情的眼光上面还没有出过错。” 这一点陈锦君是相信的,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就是沈笑笑一个人带着整个玉春楼在京城那样多的青楼里面杀出了自己的一条路。 更何况,陈锦君一向是对自己手下的掌柜们十分放心的,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这方面陈锦君的做法就让很多其他商人望尘莫及。 沈笑笑自己是有信心的,她在这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了沪平和荣城的多家歌舞厅,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只对那些达官贵人开放。 而且,他们仅仅只是提供一个场所,客人还是需要自带舞伴的。 “那些歌舞厅对我来说,就是放不开自己的那张脸。”沈笑笑讥笑着说道。 一旁的宁掌柜倒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他这一说话,沈笑笑可是注意到了他,弯起一双狐狸眼笑着说道:“怎么,宁掌柜这个读书人倒是不在乎低俗不低俗?” 宁掌柜看向了沈笑笑,一脸正经的说道:“都是为了一口饭吃,哪来的高雅和低俗之分?” 他这个反应倒是出乎了沈笑笑的预料,她本以为,宁掌柜这样的文化人会是瞧不起这些出卖身体为生的女子的,可是宁掌柜非但没有嘲弄,反倒是能够一眼看出这些人的苦衷。 一向是伶牙俐齿的沈笑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眨巴眨巴眼睛,硬着头皮扯回刚刚的话题上:“所以,我沈笑笑手里有人,身后有东家,还有小世子帮忙找来这些教习,不可能输。” 说这话的时候,沈笑笑眼睛里面光彩大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陈锦君点了点头:“那这样说来,沈掌柜这是早有预谋了?” 沈笑笑哈哈一笑:“东家这是看低我了不是?我沈笑笑敢去做,敢和那些人抢一碗饭吃,那可都是我找了多少门路换来的消息,不然,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也是万万不敢的啊。” 宁掌柜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陈锦君说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的一件事情,东家,您有没有听说洋人的电影?” 电影? 陈锦君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第一次见这东西的时候,是在天南军校的校庆上见到的,只不过陈锦君没有细看,仅仅只是呆了一会就走了。 宁掌柜见陈锦君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说道:“东家有没有想过,咱们自己拍电影?” 这倒是引起了陈锦君的兴趣,电影这个东西,现在在整个民国里面也不过是刚刚起步,如果自己能够抢占这个先机的话,岂不是好事一大桩? 想到这里,陈锦君立刻拍板:“徐生呢?” 徐生原本在后面和卢连寿说着什么,见陈锦君汉自立,立刻走了过来:“东家。” 陈锦君上下打量了一下徐生,现在的徐生已经不再是自己刚来雍州的时候那一副莽夫的模样了,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管家的气度。 尤其是常年在码头打拼,看家护院的那份小家子气也变得不那么明显,反倒是多了几分码头水手的那一份江湖气。 “你去帮我找几个搞电影的人手,要到联系方式就好,具体的事情,我自己去谈。” 陈锦君弹了弹指甲,板着脸说道,熟悉陈锦君的掌柜都知道,这是陈锦君要好好谈生意的表现。 在场的许多掌柜都是陈锦君亲自谈的,自然知道陈锦君在第一次谈生意的时候有多么有可怕,压价、威慑再加上最后的小让步,那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沈笑笑看了看陈锦君,默默替将来要和陈锦君谈生意的电影界的那位默哀。 第319章 鲁则的拜帖 这个春节过得倒是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任何事来惹人烦心。 陈锦君窝在霍廷昱的书房里面,看着徐生送来的关于电影的事情。 “怎么这样少的人啊?”陈锦君皱着眉头抱怨道。 实在是不怪陈锦君事多,而是徐生已经跑断了腿,也仅仅是为陈锦君找到了那么一小部分陈锦君可能会用到的人手。 但是这些忍受,陈锦君没有办法放在眼里。 霍廷昱听到了陈锦君的抱怨,凑过来看了一眼:“怎么大多都是洋人?” 陈锦君摊了摊手:“没办法,毕竟是洋人发明的东西,但是我如果要做,就不能依靠洋人,万一哪天反水了,我到时候哭都没有地方哭。” 说完之后,陈锦君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面的名单,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只能先放放了。” 可是陈锦君自己心里面也是清楚的,这样好的新兴产业,如果自己不好好把握的话,那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捷足先登。 她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时候,霍廷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向陈锦君提议:“如果,不从这里面选人呢?” “啊?” 陈锦君好奇地看向了霍廷昱:“难不成,你有什么好方法?” 她的眼睛晶晶亮亮的,看得霍廷昱心里发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反正现在都是没有合适的人手,倒是不如从那些留洋回来的学生里面选人,总归是要比这些洋人靠得住。” 听到霍廷昱说的话,陈锦君感觉自己眼前豁然开朗,开心地搂住了霍廷昱:“太谢谢你了。” 随后,陈锦君兴致勃勃地让徐生去搜集关于电影方面,有没有比较优秀的留学生。 现在不像是之前大清的时候了,但凡是家里有些条件的,总归是想送孩子去外面看看,虽然陈锦君没有去过,但是准ebuykxl陈锦君用人。 霍廷昱被陈锦君这一抱搞得耳根发红,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可是毫不犹豫地把陈锦君抱在了自己怀里。 这时候,门外的副官敲了敲门。 “大帅,有人求见。” 陈锦君和霍廷昱好奇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好奇,是谁会在年节的时候找上门? “进来。” 不等陈锦君反应过来,霍廷昱已经出声了。 门外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青红会的帮主,许凡明。 他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这封信的外观很是眼熟,不就是民国政府通用的文书吗? 许凡明把手里的文书放在了陈锦君和霍廷昱面前,脸色阴沉的开口:“这是青红会的人拦下来的,有人在夜晚的时候没有通行令想要偷偷离开西北。” 陈锦君和霍廷昱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 西北的出入有三道防线,一道是明朝的哨岗,一道是雍州军队里面的暗哨,最后就是青红会派人守住的市井小道。 而青红会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有经验的老人,多年混迹江湖练出来的眼力,一眼就能够看出哪些人是有问题的人。 陈锦君拿起桌子上面的文书,小心翼翼地打开来。、 文书上的名字十分熟悉——严廿。 “这是要给严廿的?”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许凡明点了点头:“而且,那人不是雍州的,我一开始看到这文书,我也以为是邵沛辰送出去的,但是邵沛辰自己的暗线也是有通行令的。” “这是问题所在了。”霍廷昱托着下巴。 陈锦君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文书,思虑再三,还是当着二人的面把它打开了。 这样的文书一旦被打开,那就是没有办法回复原来的模样的了,不过陈锦君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是严廿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去告诉邵沛辰,而自己也不过是拆开看了一眼。 万一…… 陈锦君心理建设还没有做完,就看到了最下面的落款。 “何成?”陈锦君忍不住疑惑地念出声。 旁边的两个人听见这个名字,都愣住了。 何成可是玉城的县长,怎么会和严廿扯上关系? 想到这里,陈锦君坐直了身子,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个文书。 “痴人说梦。”陈锦君一脸鄙夷地把手里面的文书扔在了桌子上。 霍廷昱垂下眼睫,也快速地看了一眼:“异想天开。” 他摇了摇头,表示了自己岁何成这样做法的瞧不起。 许凡明拿了过来,还没看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做派?人严廿在天南军校当校长当得好好的,他哪里来的脸,一上来就要严廿天南军校校长的位置?” 这是一封赤裸裸的威胁信,里面写满了何成对严廿位置的渴求,以及自己想要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决心。 陈锦君摆了摆手:“我刚刚还担心,万一这真的是邵沛辰的私人信件,我倒是不好和他解释,现在看来倒是我的担心多余了。” 霍廷昱明白陈锦君的意思,喊来自己的副官,让人把这封文书送到了邵沛辰那里。 不过是前脚后脚的功夫,外面的副官又走了进来:“大帅,这是柴阳的鲁县长送来的。” 说着,副官把手里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面。 陈锦君十分有眼力见地往旁边坐了坐,对于霍廷昱在军队上面的公务,她一向是不多问的,毕竟是军事方面的事情,又是霍廷昱自己的军队,她还是保持着基本距离的。 可是霍廷昱看完之后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对陈锦君说道:“他要约我见面谈一谈。” “还能谈什么?”这就是陈锦君不理解的地方了。 如果鲁则要和雍州合作的话,那么最该找的不是霍廷昱,而是邵沛辰。 可是现在鲁则直接找上了邵沛辰,那就是说明,他要避开的是邵沛辰。 “难不成……”陈锦君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旁的许凡明看着两人在打哑谜,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鲁则和何成见了一面,何成出来的时候,是气急败坏的模样。” 陈锦君和霍廷昱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了许凡明:“那就是两个人闹掰了?” 许凡明努了努嘴:“这具体聊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能知道他们见了面,我的人又不是趴在鲁则桌子下面的,能够探到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不比以前了,这样盯梢的事情是越来越难做了。 “那就见一面,总好过咱们这样猜。”霍廷昱拿起桌子上面的拜帖,神色凝重。 第320章 下三滥的文人 鸿音书院。 宁掌柜坐在案前,奋笔疾书着什么。 而凯瑟夫坐在了宁掌柜身边,写完了一页,放在了宁掌柜的左手边。 这正是凯瑟夫打初稿,而宁掌柜润色的过程。 写的不是别的,正是金家班的那一出旦角群戏。 刚刚写完了一折子,宁掌柜拿起自己写好的戏文,放在了一边。 就在两个人配合默契的时候,外面的书童走了进来:“宁先生,外面有人要见您。” 宁掌柜放下了手里的笔,对一旁的凯瑟夫说:“我今天约了西北晚报的编辑,去去就回。” 而凯瑟夫沉浸在自己对戏文的创作里面无法自拔,听到宁掌柜的话,头都没有抬一下。 宁掌柜洗干净自己手上的墨汁,才到了前厅。 西北晚报的主编梳着标准的大背头,端坐在鸿音书局的前厅里面,鼻梁上面架着一副金丝的眼镜,看上去倒是一个严谨的人。 宁掌柜走上前去:“有失远迎了。” “宁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是我上门拜访,应该是我叨扰了才是。”主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打着官腔,一副文化人笔杆子的做派。 宁掌柜脸上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还是您对我的抬举,本来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我登门才对。” “别啊,宁先生可是举人老爷,我费安不过只是一个秀才,哪里敢如此抬举自己?” 费安的脸上堆着笑容,可是落在宁掌柜的眼睛里面,只是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他在费安的脸上,只看到了浓浓的功利,一点也没有一个读书人的修养。 而他那一身装扮,也不过只是为了让人尊敬他的一副皮囊,仅此而已。 但是宁掌柜曾经在官场上也待了十年左右的时间,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在脸上,也正是这样,费安还以为宁掌柜就是一个已经没落的读书人,仅仅只是在雍州这里开了一家书局。 宁掌柜读人心思的本事比比陈锦君差上多少,如果说陈锦君能够把握人心的走向,那么他宁子楷就能够看穿人最本真的想法。 这就是官场和商场的区别。 “我听说,费先生来我这鸿音书局,是因为邵大人举荐我了?”宁掌柜收敛了眉眼。 自从自己到了鸿音书局之后,就再也没有对人用这样的话术了。 想到这里,宁掌柜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 这费安仅仅只是一家报社的主编,就这样装模作样的,如果这家报社是他的,那他岂不是连正眼看人都不会了? 费安看着宁子楷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倒是忍不住看轻了他几分:“我们报社呢,还是十分敬重像您这样的读书人的。” “尤其是您还在雍州,这几年雍州在西北,那可以说是首屈一指了。” 费安直勾勾地看着宁掌柜漫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他这副模样,宁子楷一眼就能够看穿,不过就是想要自己透露一些雍州的事情罢了,还要做出一副赏脸的模样。 圣贤书没有读几本,倒是官场的弊病学了个彻头彻尾。 “费先生说得对,当时我刚来到雍州城的时候,还不是现在这样的景象呢。” 宁掌柜笑得格外的谦虚。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雍州能够有今天,离不开东家和霍大帅的配合,但是这个费安的真实目的,他还是没有搞明白。 “我听说,您这个书柜背后,是有着陈小姐的资助?” 宁掌柜敏锐地注意到,在说起陈锦君的时候,费安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算计。 这不由得让宁掌柜心里面的提防又加重了几分。 这个费安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您说得对,现在这样的世道,鸿音书局背后如果没有陈小姐的帮助,也是养不起来这么多的人手和书的。” 宁掌柜清清楚楚的知道,仅仅是自家藏书阁里面那一套珍贵的古籍,就已经把鸿音书局这些年的收入全部抵消了,更何况还有其他的藏书和那么多的人手要养? 如果不是背后靠着家大业大的陈家,鸿音书局早就应该没落在当年那个动乱的京城里面了。 “那这么说来,宁先生和这位陈小姐应该相熟。”费安像是抓到了宁掌柜话里面的什么漏洞,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费安知道,陈锦君这样的人物,又是个女子,不在她身上做些文章,不是他费安的作风。 这也是为什么西北晚报能够在西北上撑了那么多年的原因,不是人人都喜欢看时政,总归还是有人会喜欢看这些名人的花边新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费安可能也不会知道有宁子楷这一号人。 宁掌柜瞬间拉下了脸:“哦,是挺熟的,但是,也没有那么熟。” 这个费安一点也不会掩饰,他的做派不像是一个报社的文人,倒是像极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只不过,商人获得的是钱,而他费安是博人眼球。 宁掌柜心里面满是悲哀,这样的人居然是西北晚报的主编,天天就想着怎么从这些名人的生活里面截取只言片语,稍加编造,然后去吸引普罗大众的眼球。 果不其然,费安的下一句话就是:“那我还是要拜托宁掌柜写一篇关于陈小姐的专栏。” 他笑得意味深长,看得宁掌柜心里一阵作呕。 这样的人,他宁子楷自然是不愿与之为伍的,但是他说到了自己东家的事情。 他清楚,如果自己不做的话,那么这个费安就会找到别人,到时候这话语权就不在陈家这里,而是他费安的一言堂了。 仅仅只是思考了片刻,宁掌柜心里就已经做出了决断:“好,我写,就是不知道,费先生什么时候要?” 宁掌柜不紧不慢的捻着自己的手指,默默地看着费安那一副看似衣冠楚楚,实际上却是一个下三滥的模样。 东家固然是西北最大的商人,但是如果仅仅因为自己东家是一个女子就要从她的裙摆下面找花边的事情…… 这样的人,不配做文章。 “越快越好,越快越好。”费安兴奋地说了两遍。 只有天知道,自己为了陈锦君的这一篇稿子,已经找了很多人,就是为了能够写出一篇能够吸引人目光的文章。 这样的人才,还是让他找到了! 看着眼前的宁掌柜,费安只觉得一片舒畅,只要自己拿到了宁子楷的文章,那么怎么加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可是他并不知道,宁掌柜已经把他那点龌龊的心思看了个彻底。 但是宁子楷脸上还是做出了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那我一定写出真实的稿子的。” 他一脸正气地看着费安,让费安忍不住愣了一下。 但是能够拿到关于陈锦君的稿子,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和这个宁掌柜耗着。 寒暄了一番,费安就告辞了。 宁掌柜站在海因数据的门口,看着费安的背影,鄙夷地撇了撇嘴。 第321章 挑拨离间 腊月二十五,霍廷昱按照约定,到了和鲁则约定好的地方。 鲁则已经等候多时了。 霍廷昱不紧不慢地走到鲁则对面坐了下来。 “鲁县长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霍廷昱脸上露出了不耐烦。 这个鲁则不好好整顿自己的柴阳城,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干什么? 鲁则笑呵呵地看着霍廷昱:“霍大帅还真是个大忙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期间连一句话都没有问过我。” 霍廷昱上下打量了鲁则一遍:“我好像,和你没有什么来往。” 他说话是一点情面也不留,鲁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可是有求于人,他还是不得不堆出一张笑脸:“您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是?” “算不上,是柴阳和玉城要合起来对付我雍州,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城池和百姓。” 霍廷昱面无表情,还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一些瞧不起。 鲁则愣住了,霍廷昱这些话那就是指着让自己尴尬难堪。 但是鲁则还是又下了自己心里面的不满,他知道,邵沛辰是抢走了霍廷昱在雍州的一部分职务,以前的雍州城姓霍,但是现在却不是独属于霍廷昱一个人的雍州了。 “霍大帅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见我之前吃了枪药?” 他在暗讽霍廷昱说话难听。 但是霍廷昱并不在意这些,自从把手里那些惹人烦躁的公务交到邵沛辰手上,他就过上了还算是自在的生活。 可是鲁则显然不这么想。 “那雍州现在可不是霍大帅您一个人说了算了,难不成大帅看清没有一点点的紧迫吗?” 鲁则一个劲地说着,试图让霍廷昱对邵沛辰起疑心。 可是霍廷昱自己也是亲眼看着邵沛辰也是一个爱护百姓的人,虽然他的手段防不胜防,但是他还是一个愿意为民的人,那就足够了,至于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就是霍廷昱最为厌烦的东西。 “这有什么,不过都是一些琐事罢了。”霍廷昱在和鲁则打太极,他还是想要弄明白鲁则真实的想法。 难不成这样约自己,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对邵沛辰下手的话,那岂不是太没有脑子了? 可是霍廷昱没有想到的是,鲁则就是这样没脑子的人。 “邵沛辰这些年在官场做的事情,我不相信您不知道,能把自己半个恩人的窦准推进万劫不复,那您作为和他共享一个城池的大帅,怎么不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听到鲁则这样说,霍廷昱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啊?难不成是说胡话?” 鲁则一噎,没有想到自己都拿窦准举例子了,霍廷昱还是对邵沛辰一点疑心都没有? 霍廷昱注意到了鲁则眼神的变化,忍不住留了一个心眼:“只不过,窦准的死,是他自己贪图洋人的权势罢了。” “至于邵沛辰,他目前看来做得不赖。” 霍廷昱盯着鲁则,自己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如果鲁则有真实的目的,他不会再藏了。 “可是他邵沛辰先前两个有关系的人都死了,祝洪,窦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您呢?”鲁则脸色阴沉地看着霍廷昱。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扳倒邵沛辰,只要邵沛辰在雍州一天,自己就永远不可能在雍州那里得到相应的帮助。 雍州现在已经是西北最富有的城池了,为什么就不能带周边的城市一起发展呢? 背靠着陈家,那可是不愁税收的。 再看看自己的柴阳,扣扣嗖嗖收了一年的赋税,倒还是不如陈家偶尔的孝敬来得多。 鲁则可是派人查过了,前些日子陈锦君可又是往雍州的库房里面添了不小的一笔,要知道,去年陈锦君不在雍州,那陈家的生意就算是收入有所欠缺,那也是不可小觑的。 这样一说,霍廷昱就了然了:“说到底,鲁县长是觉得邵沛辰不行,还是觉得柴阳不行?” 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鲁则。 “霍大帅,只要雍州和柴阳联手,整个西北,还不都是姓霍的?”鲁则徐徐以利图之。 可是霍廷昱已经知道了鲁则的目的,就没有必要和他虚与委蛇。 “鲁县长,您还是省省功夫,如果我霍廷昱想的话,整个西北早就姓霍了,柴阳,也不叫柴阳了。”霍廷昱不怒自威,征战沙场的气势压得鲁则喘不过来气。 霍廷昱是有军功在身的。 鲁则张了张嘴,但是在霍廷昱压迫的眼神下面,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廷昱冷笑一声:“柴阳这些年也不好过,毕竟之前的江家可是没少作孽。” 一下子被霍廷昱戳到了痛处,鲁则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愤愤地盯着霍廷昱。 可是他自以为有气势的眼神,落在霍廷昱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威胁,在霍廷昱的眼睛里面,鲁则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鲁则看着霍廷昱高高在上的模样,忍不住心里一阵憋屈。 他当年也是天南军校第一届里面优秀毕业生之一,不然也不能被祝洪选中,调到柴阳来做县长盯着邵沛辰。 只不过,西北这片土地,从来不在乎什么王候将相,也不在乎为朝为官。 鲁则忍不住捂住了脸,眼泪濡湿了掌心。 他有什么用呢?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刚刚到柴阳的时候,自己在柴阳的百姓面前夸下了海口。 “我在柴阳一天,柴阳县就绝对容不得鸡鸣狗盗之辈!” 这是自己的初衷,可是还是比不过这残酷的现实,不是吗? 可是霍廷昱已经转身离开了,并没有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机会。 鲁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县衙。 不过就是一场空罢了,自己刚开始的雄心壮志,也是比不过这历史浓厚的烟云。 哪里又有自己的位置呢? 柴阳是一团糟,而自己又是和邵沛辰结下了仇怨,当时他和何成可是没少仗着祝洪的信任排挤邵沛辰,现在也终于是风水轮流转了吗? 他不甘心啊! 鲁则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在了沙发上,犹如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 第322章 德不配位的人 而在霍廷昱前往柴阳拜访鲁则的时候。 何成也到了雍州官府,见到了邵沛辰。 邵沛辰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到来,毕竟他威胁严廿的那一封密信还在自己的桌子上面放着,所以他也知道为什么何成会来找自己。 “好久不见了,何县长。”邵沛辰抿了一口茶杯里面的茶水,连眼皮都没抬。 何成恨恨地握了握拳头,走了进来:“邵大人。” “别,你我现在平级,你是玉城县长,我是雍州县长,哪里当得起您一声大人?” 虽然邵沛辰嘴上说着这样谦逊的话,可是脸上却依旧挂着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何成也知道邵沛辰是在与自己客套,倒也是不能说什么,只能暗自搓搓手:“您客气了,玉城哪里又能和雍州相比?” 邵沛辰冷笑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见他不接话,何成倒是显得十分的尴尬。 如果自己直说的话,倒是显得自己这个人狼子野心了一样。 可是当时那三支箭的事情他还依旧是历历在目,自然也记得邵沛辰的手段。 邵沛辰见何成两只手握在一起,焦急不安地搓着。 何成那点小心思在邵沛辰面前一览无余。 见何成半天不说话,邵沛辰冷哼一声:“赶得倒是一个好时间,霍大帅刚刚前脚去了柴阳,你后脚就到了雍州。” “去柴阳?”何成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鲁则背着自己约了霍廷昱。 注意到了何成转瞬即逝的震惊,邵沛辰心里面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何成这些年来,还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听风就是雨,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当年天南军校的第一届的尖子生,可是……何县长,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啊,你这一年倒是不如一年的样子,真是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邵沛辰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看得何成心里面一颤。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何成试探地看向邵沛辰。 他的心里面也十分忐忑,算算时间,他的那封文书也是应该到了严廿的手里,还不知道自己曾经的老同学看到自己的心,会有什么感想。 正在他自己心里面默默想着的时候,却听到邵沛陈意味深长地说道:“严廿是收不到你的那封信了。” 什么!? 何成猛地抬头,看向了邵沛辰。 邵沛辰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看着何成的眼神犹如在看着一跳梁小丑。 “邵大人,我可没有……”何成下意识地想要否定邵沛辰的话。 可是邵沛辰却是抬了抬手,示意何成不要着急:“稍安勿躁啊何县长。”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自己桌子旁边,拿起了前些天陈锦君让人送来的这封文书,轻飘飘地扔在了何成的面前。 文书很轻,没有准确地落在茶几上面,反倒是正正好好的落在了何成面前的茶杯上。 也是幸亏何成茶杯里面并没有茶水,不然文书免不了被冒着热气的茶水洇湿一块。 可是当何成的视线落在这封已经被拆开的文书上面时,他瞪大了眼睛。 上面的字迹熟悉而又陌生,不正是自己亲笔写给严廿的那一封吗? 何成心里面又惊又惧,猛地抬头,正好和邵沛辰对上了视线。 邵沛辰似笑非笑:“这可还眼熟啊?何县长?” 说着,邵沛辰歪了歪头,脸上露出的嘲讽的神情。 虽然这鲁则和何成当年都是天南军校的优秀毕业生,可是在这官场上面,倒还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啊。 不过就是废物罢了。 “怎么,难不成还想着天南军校校长的位子?”邵沛辰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何成的心坎上面。 何成的心里面一颤一颤的,他知道,如果邵沛辰现在要弄死自己那是轻而易举,自己是偷偷跑来雍州的整个玉城没有人知道自己来了雍州。 但是鲁则知道自己想要讨好邵沛辰,那么鲁则那边邀请霍廷昱…… 他从沙发上面滑到地上,顺势跪在了邵沛辰面前:“邵大人,是我不对,但是那鲁则才是您的心头大患啊,我只是、只是一时迷了眼,没看清您才是真正的大人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要作势给邵沛辰磕上几个响头。 邵沛辰上前一步,抬脚拦住了何成即将要落在地上的脑门:“千万别,我邵某人受不起。” 随后,邵沛辰蹲下了身子,看着何成:“你想往上爬的心思呢,我明白,只不过这坏我手下的事情,我倒是觉得被冒犯了。” 何成愣愣地看着邵沛辰脸上的笑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在他眼里,却无端的后背发寒。 “是我的错,是我不知死活。”何成惶恐地摇着头,妄图得到邵沛辰的怜悯。 邵沛辰看着在地上哭喊的何成,只是感觉一阵阵的眼熟。 好像也有一个人,这样跪在自己的面前,求自己不要杀他的家人。 依稀记得,那个人叫周昭元。 邵沛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何成:“我不会为难你,但是前提是,回到你的玉城,好好做一个县长,至于其他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了。” 何成抬头,看着邵沛辰,知道这是他给自己最后的宽恕。 磕头谢恩,何成咬咬牙:“还有一件事情。” “哦?你说。”邵沛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悠哉悠哉地来回踱步。 “鲁则今日和霍大帅相见,实际上是为了对付您。” “对付我?”邵沛辰忍不住笑出了声。 何成难以置信的看着邵沛辰的背影,像是不相信为什么邵沛辰一点也不怕这些事情。 邵沛辰啧了一声:“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还能坐在这里,安心和你说话?” “我告诉你,只要他霍廷昱脑子没有问题,就不会为了一个鲁则和我作对。” 在说这话的时候,邵沛辰的表情格外的笃定和自信。 何成痴痴地看着邵沛辰,他不理解为什么邵沛辰一直有这样的自信,也不明白为什么霍廷昱会这样信任邵沛辰。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时候回到玉城了。 邵沛辰看着何成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这个世道乱了套了,人不像人,官也不像官。 只是自己又能到了哪一步呢? 连自己也看不清罢了。 邵沛辰慢悠悠的走到自己桌子旁边坐下,拉开了抽屉,竟是从里面直接拿出来了一沓厚厚的纸钱。 大年三十的晚上,邵沛辰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纸钱,蹲在自己院子的角落里面,默默地烧着。 今天是窦准的忌日,窦准之前也是死在这样一个大年夜。 死在了,法国伯爵之女安娜的手里。 尽管窦准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让人不能直视他的功绩,但是邵沛辰也知道,如果没有窦准对自己的帮助,那么自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重新回到这么高的位置。 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不能忘了这一份嗯我看。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默默地往火盆里面扔着纸钱。 枯黄色的之前被火舌吞噬,随后化成灰白色的灰烬,缓缓上浮。 邵沛辰看得发呆,竟是没有发觉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在干什么?” 第323章 曾经的梦魇 “你在干什么?”这道声音很是熟悉。 邵沛辰猛地回头,正好和站在自己身后的霍廷昱对上了视线。 霍廷昱走了两步,站在了邵沛辰的身边。 邵沛辰看着自己面前的火盆:“没什么,不过就是给人烧点纸罢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是窦准的忌日。”霍廷昱敏锐地指出了这个问题。 邵沛辰轻笑了一声:“霍大帅的记性真好。” “这个日子很是特殊,不是吗?”霍廷昱站得直直的,看着不断上浮的之前灰烬。 “只不过是不想欠人情罢了。”火盆里面的火光映在邵沛辰的眼睛里面,倒是让他添上了几分人情味的温暖。 “何成见你了。”霍廷昱这句话并不是疑问,而是直截了当地说。 邵沛辰手里面的纸钱已经烧完了,站起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鲁则找你,何成找我,这两个人还真是走不到一块去。” 听邵沛辰这样说,霍廷昱就猜到了邵沛辰的想法了:“怎么,你也觉得这两个人德不配位?” “德不配位,”邵沛辰细细咀嚼了一下,“什么时候配过?” 他冷笑一声:“现在这样的世道,都是靠着拉帮结派,站队扯关系上位的,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军校学生罢了,如果不是当年中宏为了限制我,他们二人恐怕还见不到我。” 邵沛辰早在很多年前就在祝洪手下做事了,有多久呢? 想来是邵家灭门之后,自己就在祝洪手下了。 这么说来,祝洪也算是自己的伯乐了?邵沛辰心里面忍不住发笑。 霍廷昱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是啊,说到底,都是西北上面的掌权者,总归不能直接动手。” “雍州现在,还怕什么?”邵沛辰挑眉,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轻笑:“怕打仗。” 邵沛辰怔了一下,旋即点点头:“你说得对,怕打仗。” “我先回去了。”霍廷昱深深地看了一眼邵沛辰,转身离开了。 他原本以为,邵沛辰心里面还是对祝洪有愧疚的,可是现在霍廷昱十分肯定,邵沛辰是不可能背叛当时的约定的,哪怕那个约定仅仅只是为了防止民国高层对雍州下手的权宜之计。 邵沛辰又何尝不知道霍廷昱这是在试探自己,只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不觉之中,头发都已经白了。 他忍不住哼笑出声,脸上的皱纹也加深了几分。 恍惚间,邵沛辰又想起来了那个在羊市上,不哭不闹一脸平静的小女孩。 这么多年,自己总归还是,什么也没有留住。 家人,为仇恨而死;爱人……她算是自己的爱人吗? 也许……算是。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除夕夜的天空万里无云,只有彻骨的寒风呜呜地刮着,像是西边戈壁上传来的哭号。 也许年节的时候大家都歇业了,但是依旧还是有不少的酒楼在年节的时候开着大门待客。 邵沛辰提起马褂的衣角,跨过了眼前酒楼的门槛。 “这位爷,您要些什么?”一旁的小二走上前来,弯着腰问道。 邵沛辰目不斜视:“给我来一间雅间。” “那您是几位客人呢?”小儿一边问,一边殷勤地带着邵沛辰走上二楼。 邵沛辰一边上楼梯,一边环视着周围。 小二以为邵沛辰是在算人,倒也十分有眼力见的没有说话。 直到邵沛辰坐在了雅间里面,才看向了小儿:“算上你们周老板,一共两位。” 小二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邵沛辰刚刚说了什么。 邵沛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您这是要见我们周老板?”小儿重复了一遍。 邵沛辰点点头,有些不悦得看向小二:“怎么?我刚刚说得不够清楚?” 小二赶忙摇摇头,眼前这位爷贵气无比,自己瞧着又是十分的脸生,可是不敢随意招惹的主。 邵沛辰注意到了小二的脸色,倒也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周昭元这个人。 能够在这么短短一年的时间里面,自己在柴阳开这样大得一家酒楼的人,果然不简单。 不过短短一会,周昭元就走了上来,他看到坐在雅间里面的邵沛辰,愣了一秒。 “进来,把门关上。”邵沛辰的语气不容置喙。 周昭元乖乖听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邵沛辰的指令,竟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对之心。 他站在邵沛辰的对面,和邵沛辰中间仅仅只是隔了一张桌子。 邵沛辰上下打量了一遍周昭元,忍不住点点头:“看来周家主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周昭元后背上面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连带着说话也是磕磕巴巴:“不敢。” 他以为,邵沛辰已经死了。 可是邵沛辰不仅没有死,现在还大大咧咧地坐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自己。 而自己在他的目光下,犹如赤裸着身子,无处藏身。 “怎么,没有想到我还活着?”邵沛辰不咸不淡的说道。 周昭元身躯一震:“不……不是。” 他努力想要克制住自己不要害怕邵沛辰,可是他的手一直在不听使唤的颤抖着。 这副模样,就算是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他说的不怕。 邵沛辰眯起眼睛:“之前是我放了你一条性命,那么现在……” 周昭元立刻趴在地上,脑门和地板碰撞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我这条性命都是您的,您若是想要拿走,那就拿走。” 说完之后,整个雅间里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周昭元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不敢直起身子,只能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邵沛辰的脚。 可是邵沛辰依旧没有说话,仿佛看着周昭元磕头就是他最大的目的。 周昭元心里无比的害怕,说实在的,他现在也算是已经东山再起了,如果邵沛辰真的要拿走这一切,那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反抗。 是的,反抗,只要把邵沛辰在这里了结了,他就永远消失了,自己也能永远的活下去了。 没有人打扰地活下去。 他定定地看着邵沛辰的鞋尖,手摸上了自己腰间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匕首。 就结束这一场噩梦。 周昭元咬紧了牙关,用手强撑着站起了身,眼看着就要直勾勾地扑到邵沛辰身上给他致命一击。 但是就在电光火石间,周昭元和邵沛辰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满门抄斩的周家,还有父亲死之前脸上露出的那一抹释然的微笑。 当啷一声,他手里面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第324章 转移仇恨 邵沛辰的视线对着金属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向下看去,正好看到了落在周昭元脚边的匕首。 “那是什么?” 邵沛辰一点也不害怕,装作不懂的模样问周昭元。 周昭元看着邵沛辰,动也不敢动。 他恨自己没有用,仅仅只是和邵沛辰对上了视线,自己就手脚发麻,一动也不敢动。 见他不说话,邵沛辰站起身来,走到了周昭元的身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匕首。 金属在地板上面发出摩擦的声音。 “真家伙啊,看来时真的恨我,嗯?”邵沛辰的声音很轻很轻,只有他和周昭元两个人之间能够听见。 周昭元只觉得自己被定身在了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邵沛辰,他说不出话,也一动也不能动弹。 邵沛辰像是看出来了周昭元的僵直,弯腰捡起来了地上的匕首。 周昭元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一身的冷汗。 邵沛辰举起手里面的匕首,对着光线自己比了比,赞许地点点头:“是把好刀。” 他缓缓绕到了周昭元的身后,手里面的匕首在周昭元的后背上面用刀背轻轻地压着:“再问你一遍,当真如此恨我?” 周昭元牙齿咯吱咯吱地作响,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邵沛辰抬起两只手,重重地拍在周昭元的肩头:“不要那么紧张,我这次过来呢,原本也只是想要找你叙叙旧,仅此而已,你为什么偏偏要弄的,好像是你我是仇人相见一样呢?” 周昭元被邵沛辰这一巴掌拍得浑身发麻,连带着嘴都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大口地捯着气。 邵沛辰手里面还拿着自己的匕首,曾经自己用来防身的利器,此时此刻成了自己仇人威胁自己的工具。 “你不该恨我的,不是吗?”邵沛辰又绕到了周昭元的正前面,看着周昭元呆滞的面容,用手里面的匕首轻轻在周昭元的脸上拍了两下。 周昭元摇了摇头,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哑巴一样,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恨……不恨……”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 邵沛辰还是满意他的反应,立刻点了点头:“对了,就是这样的,你可是我力保下来的,不然的话,你不早就成为了鲁则的刀下之魂了不是吗?” 随后,邵沛辰脸上挂着浅笑:“好,周家主,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最恨的,是谁?” “我最恨的,我最恨的……”周昭元颤抖着嘴唇,不断地重复着邵沛辰问的问题。 最恨的是谁呢? 此时此刻,连周昭元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恨谁。 可是邵沛辰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的噩梦就在自己面前。 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在邵沛辰的面前苦苦哀求的狼狈模样,那是他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仅仅是想为周家搏一个前程。 可是失败了,邵沛辰就像是魔鬼一样,对自己说出周家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话语。 还在行刑的那一天,强迫着自己,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足亲朋死在了刽子手的大刀之下。 随后,曾经辉煌一时的周家,成为了柴阳新县长上任的第一把火。 是啊,自己不该恨邵沛辰的,毕竟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么自己也是那刀下的一抹亡魂罢了。 自己该恨谁呢?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 恨自己那不争气的爷爷,偏偏要一心为了前朝,葬送了家业? 还是恨陈锦君,让周家一落千丈,一天不如一天? 抑或是……恨自己没用? 最后的最后,周昭元想到了刚刚邵沛辰提到过的,柴阳的新县长,鲁则。 是啊,鲁则。 是他为了给自己立一个好县长的角色,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周家一家老小,都得了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仿佛找到了自己应该为之努力的方向。 而邵沛辰恰到好处的,在这个时候问道:“你最恨的人,他是谁?” 邵沛辰的声音低沉,仿佛来自妖魔的蛊惑,不知怎么的,周昭元下意识地回答道:“鲁则,我恨的人,是鲁则。” 随后,他听到了掌声,那是来自邵沛辰的掌声:“鲁则的确该死。” 周昭元低下了头,看到了邵沛辰放回自己手里面的匕首。 “杀了鲁则。”他听到自己头顶传来了邵沛辰的声音。 只不过当他看向邵沛辰的时候,才发现,邵沛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赶忙扑到窗户边上去看,只看到了邵沛辰施施然离开的背影。 随后,像是感受到了周昭元的视线,邵沛辰站在路边,回头看向了周昭元的位置,随后微微抬了一下帽子,像是致礼,又像是告别。 周昭元站在窗户边上,愣愣看着邵沛辰离去的背影。 旁边的小二正打算送茶,就看到了空无一人的雅间。 随后就是看到了自家周老板正站在窗户边上,直勾勾地看着什么。 他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周老板,您看这菜……” 周昭元转过身来,看着自家小二手里面提着的一壶茶,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都那下去,那人走了。” 小二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刚刚那个看上去非富即贵的南希竟然只是和自己老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随后小二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家周老板的后脖颈处满是汗水,里衣的领子上面隐隐透露出了浸湿的水痕。 他张了张嘴,想提醒周昭元,可是看着自家老板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面容,他还是十分有眼力见得什么都没有说。 周昭元静静地站在窗户边上,看着邵沛辰逐渐远去的背影。 杀了鲁则。 简短的四个字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的所有思绪全部吞噬。 邵沛辰走在柴阳繁华的大街上,感受到自己后背不断目送自己远去的视线。 这就是他来找周昭元的目的。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鲁则,居然不自量力,妄图想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来。 邵沛辰不知道鲁则的自信来自何处,但是邵沛辰有这个信心,能够让鲁则不好过。 至于……周昭元。 对于邵沛辰来说,他的确是一个可用的人才,但是那是在他和陈锦君站在同一阵线之前的事情。 比起目前一无所有的周昭元,陈锦君是更加合适的合作人选。 所以说,邵沛辰私心地操控了周昭元的思绪,让他成为自己手里那一把挥向鲁则的利刀。 渐渐地,邵沛辰看到了接自己回雍州的车辆。 坐在车上,这是他最后一次打量整个柴阳。 最后的柴阳。 第325章 雍容歌舞厅 雍州城内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在雍州城里面,曾经的玉春楼经过了一个年节的整改,现在叫做雍容歌舞厅。 当时陈锦君一时好奇,还问过沈笑笑,为什么要取一个这样的名字。 沈笑笑还一本正经地对陈锦君说道:“东家现在在雍州,也去过荣城,又想起一个不那么附庸风雅的名字,就叫了雍容这个名字。” 当时陈锦君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笑笑没日没夜地训练自己手下的那些女孩子们练歌练舞,练的是西洋舶来的交际舞,常德市时下最流行的歌曲。 甚至是为了整体的效果,沈笑笑还买下来了整整一支西洋的乐队。 陈锦君还记得,当时凯瑟夫天天在鸿音书局和雍容歌舞厅之间来回奔波,就是为了这支西洋的演奏乐队,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发出的声音,远远比戏曲更让他感到安心。 凯瑟夫此时此刻正站在陈锦君的身边,轻声喟叹:“我以为我在欧洲的时候,已经站在的最浪漫的艺术中心。 可是现在我发现,浪漫的定义,不应该仅仅只限制在一片土地上。”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雍容歌舞厅的露台上面,望向远处的大戏楼。 “东家在想什么?”沈笑笑走到陈锦君的身边,不动声色地挤走了凯瑟夫。 “我在想,一切都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了。”陈锦君舒展了眉眼,把视线转向了雍州城内的万家灯火。 “是啊,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沈笑笑听到陈锦君的感叹,也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陈锦君笑着转过身来:“明天就要开业了,早点休息,还有报社的人来呢。” 沈笑笑点点头。 第二天,宁掌柜和陈锦君坐在雍容歌舞厅二楼的角落里面,看着下面进进出出的人群。 “之前邀请的人都来了吗?”陈锦君问徐生。 徐生站在围栏边上,看着闪烁灯光下的人群:“东家这两年生意上面合作的老板或多或少的都来了。” 陈锦君的视线透过围在二楼的围栏上面,看向了舞池边上默默坐着的身影。 “那是谁?”陈锦君眯起眼睛,看向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子。 在场的人都摇了摇头,这个男人看上去格外的文雅,显然陈锦君也不认识,那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一旁玩得正开心的凯瑟夫看见了这个人,凑了过来,对陈锦君说道:“这不就是那个西北晚报的主编吗?” 随后,凯瑟夫就走开了,不一会宁掌柜到了这里。 顺着凯瑟夫手指的方向,宁掌柜也看到了费安。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费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锦君发现了宁掌柜的不对劲,好奇地看向了宁掌柜:“这个人怎么了?” 以陈锦君对宁掌柜的了解,如果不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宁掌柜是断不会露出这样震惊的表情出来的。 宁掌柜摇了摇头:“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一支笔杆子,能把黑白颠倒,是非混淆。” 陈锦君面色凝重了起来:“你见过他了?” “见过,他向我要东家的专稿,我还一笔未动。”宁掌柜面色有些凝重,仿佛此人是一个棘手的刺头。 陈锦君却是不理解地问:“为什么是要我的专稿?” 她一向还算是与人伪善,还没有在西北这片黄土地上面留下什么不好的传闻。 听到陈锦君这样问,宁掌柜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很是难看。 “这样的伪君子,最擅长的就是用女子裙摆下面的事情编造流言蜚语,吸引众人的眼球来敛财。” 沈笑笑的声音在陈锦君的身后响起,带着阴恻恻的恨意。 她刚刚在台下看了个清清楚楚,刚刚自己揭幕的时候,那人看着自己身边舞女的大腿,眼睛都瞪圆了。 陈锦君看着一脸阴沉的沈笑笑,立刻就明白了下面那人的目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坐在报社主编的位子上呢?”陈锦君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但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有心的耳朵里面。 比如,宁子楷。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阴沉的沈笑笑,又看了看台下的费安,心里面有了打算,但是还需要一些准备。 陈锦君本来是不打算和这种人计较,在她看来,只要这样的人不主动撞上自己的枪口,她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只不过,眼下这位主编已经想要自己的专稿来编排自己了,那自己也是绝对不能够坐以待毙。 “宁掌柜,如果手上面事情不多的话,你就写一篇我的专稿递给他。” 宁掌柜听见陈锦君的声音之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陈锦君,像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陈锦君要这样做。 但是当他看到了陈锦君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他就明白了陈锦君的用意。 “东家是想,引蛇出洞?”宁掌柜低声问道。 陈锦君看了他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宁掌柜就明白了陈锦君的用意。 毕竟也是曾经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人,自然知道怎么样做才能让东家的意图达到真正的实现。 至于费安……王为读书人的东西,早点死了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而他宁子楷,能够在官场里面混迹那么久依旧全身而退,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仅仅只是心思微动之间,他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在文字上面给费安挖上一个坑。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沈笑笑是真的在歌舞厅上面下了大功夫了。 仅仅只是拉开帷幕亮相的那一瞬间,陈锦君就知道沈笑笑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带着这些姑娘们的训练没有白费。 一个抬手之间,就足以看出其中的西洋味,再配合上有力的抬腿和婉转的腰身,完完全全看不出是一个个曾经排练的时候放不开的女孩子们。 暖黄色的灯光让整个舞池里面显得如此的热烈,舞池里面的舞女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热辣,撩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能够想象,一旦今夜过去,雍容歌舞厅的风头,将会前所唯有的旺盛。 以陈锦君毒辣的眼光,能够看出沈笑笑在上面下的功夫,她赞许地看向了一边胸有成竹的沈笑笑。 沈笑笑冲着陈锦君点了点头,不难看出她的心里也是十分的激动。 这可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姑娘啊。 哪怕这个世道依旧如此的瞧不起青楼女,也一样瞧不起舞女,但是一个舞女的身价还有地位都是一般青楼女子这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既然不能帮助每个人洗刷掉耻辱,那就让这耻辱成为一种别样的荣光。 第326章 请君入坑 意料之中的,雍容歌舞厅第一天的营业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陈锦君收到了许多合作的意向。 至于合作的事情嘛,那就是雍容歌舞厅。 不得不说,沈笑笑足够了解男人的胃口,也懂得如何展现女性的魅力。 陈锦君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信件,她明白,如果说自己手下的妙音楼是难以复制的戏剧圣殿,那么雍容歌舞厅就是一次可复制的耀眼辉煌。 商人一向是被利益驱动的,陈锦君想了想,让人喊来了沈笑笑。 果然,人一旦春风得意,走路的姿势都会带上难以掩饰的潇洒。 陈锦君把自己面前的信件往沈笑笑面前推了推,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笑笑自己看。 沈笑笑满腹狐疑地打开了其中的一封,随后快速看完之后,又看向了下一封。 “你怎么想?”陈锦君问道。 沈笑笑有些不知所措,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选择。 陈锦君看出了沈笑笑的为难,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无疑是一次好机会,青楼楚馆子现在很难做下去,所以歌舞厅无疑是一种新奇的出路。 但是这一行需要培养人手,不像是寻常花楼,仅仅有人就能做下去,因正是因此,他们需要合作,我现在问你,你能不能够大量的输出舞女,同时确保质量。” 陈锦君心里面还有一个打算,那就是按合资来算,她和沈笑笑提供舞女,而这些其他地方的老板就要自己装修舞厅来作为自己那一份。 这样以来,所有舞女依旧还在自己手里,也不会引发自己和其他老板的竞争,而是把竞争转移到了舞女内部,谁会更出彩的事情上,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沈笑笑不知道陈锦君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只是点点头:“恭亲王世子从荣城带来的那些人还没有离开,还是能够继续培养舞女的,更何况,我也没有想着只是坐着一段时间赚快钱。” 陈锦君点了点头:“那你回去之后就去做这件事情,至于哪里要人……我到时候让人把名单递给你。” 沈笑笑点点头,溢于言表的激动。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自己不仅成功了,看起来做得还算是不错不是吗。 不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商人们看来雍容歌舞厅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产业,但是却有人不这样想。 最新一期的西北晚报,头版的报道就是雍容歌舞厅。 上面大刺刺地印着一行引人注目的大字: 伤风败俗!雍容歌舞厅衣不蔽体的演出! 这份报纸卖得出人意料的快,看着逐渐被清空的库存,费安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 猩红粘稠的酒水在玻璃杯里面缓缓流动,染红了费安的唇齿,和他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锦君啊,陈锦君,不枉自己这样大费周章地兜圈子,仅仅只是她手下一家店面,就能够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收益。 费安眯起眼睛,享受起杯子里面上好的红酒。 突然间,费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喊来了自己最得力的手下。 “去雍州鸿音书局找宁掌柜问问。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写好?” 他一边吩咐,一边轻轻摇晃手里面的高脚杯。 而他的手下一副了然的神情。 很明显,这不是费安第一次干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了。 他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面,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又是赚得盆满钵满的未来了。 只是可惜了他这样的精打细算。 比起他这样一直在地方上,搞这些文字游戏的垃圾,宁掌柜显然比他高上更多个段位。 见到西北报社前来取自己为陈锦君写的专稿,宁掌柜不慌不忙地走到后面,拿出了自己已经准备许久的稿件。 那位前来取稿件的人正要接过宁掌柜手里面的稿子,眼看着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那厚厚的一沓纸张上面,宁掌柜却猛地抽回了手。 他一头雾水的看着宁掌柜,不理解为什么宁掌柜要把手里面的稿子收回去。 宁掌柜却是不慌不忙的上下打量的一番,随后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你真的是费主编派过来的?” 他眯起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这可把这位手下急坏了:“我就是费主编亲自派过来的,您想,如果不是费主编信得过的人,我怎么可能知道是您写的稿子不是?” 说到这里,他格外恳切地盯着宁掌柜。 可是宁掌柜反倒是不慌不忙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坐下来静静的打量着他:“不,你不是,这篇稿子的意义重大,我不放心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拿走它。” “我……”来人正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宁掌柜一个抬手给堵了回去。 “你不必继续白费口舌,我还接着等费主编。” 随后,宁掌柜当着这个人的面,把手里面厚厚的一沓稿子放了回去。 这可把这个人急坏了,眼看着就要上手抢夺,可是被宁掌柜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宁掌柜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费安派过来的呢? 只不过,这样重要的事情,自己亲手设下的局挖好的坑,他不会允许费安不亲自来走一遭的。 来人看着宁掌柜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费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但没有他手下想的那样生气,反倒是一拍大腿,连着说了好几个字。 如此一来,才能说明宁掌柜交给自己的稿件是真实的不是吗? 既然宁掌柜这样重视这件事情,想必他也写了不少的东西。 想到这里,费安防不住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宁掌柜的这一片稿子了。 费安激动地让自己的手下安排好了,他明天就要到雍州去见宁掌柜。 只不过,费安永远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宁掌柜的一个局。 让他费安亲自走到已经挖好的坑里面。 第327章 落入圈套的费安 第二天一大早,费安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贴贴的,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前往雍州的轿车。 到了鸿音书局门前,费安还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雍州早晨的空气。 年节还没有完全过去,大街上的早餐摊已经出来了不少。 他一眼就看到了宁掌柜,正站在鸿音书局的门前看着自己。 费安微微一笑,暗道着宁掌柜还算是个识相的。 宁掌柜也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殷勤,也只是一副没有想到的模样。 “我还真没有想到他真的是您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宵小,想骗走我和费先生聊好的这一篇文章呢。” 这话说得倒是十分有水准,既不会过分亲近,也不会过于生疏。 费安最是吃这一套。 他赶忙抬下巴:“那宁掌柜现在可以把文章给在下了嘛?” 宁掌柜呦了一声,四下张望了一番:“这里人多眼杂的,咱们还是进去慢慢看。” 说完之后,宁掌柜没有多看一眼费安,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费安暗暗点头,他无比的确定,宁掌柜写出来的肯定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对宁掌柜这样的人才很是欣赏。 只是可惜了,宁掌柜是陈锦君的人,自己那篇冠以雍容歌舞厅的报道应该已经惹到了陈锦君。 不过,这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既然陈锦君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岂不是说明自己……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费安的一时所想。 刚刚进到鸿音书局里面,宁掌柜就疑惑地挠了挠头。 “我想不起来我昨天放在哪里了,应该是在里面,费先生随我进去,顺便喝一杯茶。” 他说得很是真诚,让费安信以为真的。 想一下,曾经自己高不可攀的举人老爷,此时此刻为了一篇稿件,邀请自己入室品茶,实在是风雅极了。 “其实于我而言,比起茶水,还是更喜欢美酒,不过既然是宁掌柜赏脸,那就是再好的酒也比不得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借着宁掌柜在抬举自己,只不过他走进门的那一秒开始,就已经是走进陷阱里面的猎物了。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费安身躯一僵。 因为,阴暗的里屋,没有所谓热气腾腾的好茶,有的只是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为首的那个梳着油头的冷笑一声,给他套上了麻袋。 “你们是谁?”费安努力挣扎着,可是说到底费安也仅仅只是一个文人,哪里是这些跑江湖的滚刀肉的对手? 许凡明狠狠的收紧了麻袋的口,愤愤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配我出手?” 宁掌柜倒是站在一边笑得十分开心:“这不是害怕出什么岔子吗,还是找您最靠谱。” 说完之后,宁掌柜还来来回上下打量了好几圈费安。 费安大吼:“姓宁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宁掌柜咧嘴一笑:“我什么意思?费先生,您说我能有您心思多吗?” 一行人直接把费安带到了鸿音书局后面的藏书阁里面。 “说说,雍容歌舞厅的那篇稿子是谁写的?”宁掌柜把费安头上的麻袋掀开,强迫他看向自己。 宁掌柜收起了他一贯的文人风骨,一脸鄙夷地上下扫量着费安。 费安实在是受不了,他意识到自己是被宁掌柜用手段骗过来了,亏自己还喜不自胜地期待着宁掌柜的稿件,合着这姓宁的压根就没有打算把关于陈锦君的那一篇专稿给自己。 或者还可以说,他压根就没有…… “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写那篇文章?”他咬牙切齿地问宁掌柜。 宁掌柜撇了撇嘴:“写了,当然写了,我宁子楷可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 说完之后,宁掌柜看着费安有些错愕的眼神,忍不住轻笑:“不过,像你这样的人,能够给雍容歌舞厅出这样的报道,我还真的是不敢把这文章交给你。 你说万一啊,我们东家的名声再坏了,岂不是钱都到了你的口袋里面,一无所有的是我宁子楷不是吗?” 说完之后,宁掌柜还伸手拍了拍费安那张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许凡明在一旁看得真切,只觉得宁掌柜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像极了陈锦君。 难不成……他们这些皇字头出身的都是这样的吗? 只不过下一秒,许凡明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只见宁掌柜手里面拿着一张西北晚报,卷成筒状,狠狠地抽在了费安的脸上。 “自己看看自己写的是什么!对不对得起自己那一支笔?对不对得起你们报社那么多印刷机?” 说着说着,宁掌柜手上的力道也一下比一下更狠。 许凡明站在一边,忍不住往旁边撤了一步,生怕这藏书阁里面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宁掌柜的发展。 他暗自咋舌,这宁掌柜也是够狠的,官场上面的做派牛市一点没拉下,最开始的时候看出了费安不怀好心,但是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等到雍容歌舞厅这件事一出,就立刻撕破了脸皮。 费安也是被宁掌柜打了个糊涂,整个人被宁掌柜手里面的报纸抽得昏昏沉沉的。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依然嘴硬:“你们赚你们的钱,我赚我的钱,咱们,谁也没挡住谁的路!” 呕—— 他话音未落,宁掌柜手里面卷成一条的报纸,径直塞进了费安正说这话的嘴里。 宁掌柜松开手,任由报纸掉在了地上,他低头看向费安:“看来你还挺骄傲?” 随后,宁掌柜咄咄逼人地问道:“你自以为做得很好吗?标榜着自己是一介秀才,可是实际上呢?能不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书生样?” 费安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脖子依旧梗得直直的,生怕在场的所有人不知道他不服。 这下可给许凡明看得呆不住了,直接一个抬手亮了刀子:“宁掌柜,对付他这样的人,会不会这种办法更好用?” 宁掌柜看到了许凡明手里面的匕首,也是一愣,抬眼和许凡明对上了视线,立刻一拍大腿:“您说得对,这老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尚且讲不清楚,更何况,咱们费先生,他也不占理啊。” 不得不说的是,宁掌柜在朝为官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权力的中心,但是却是把上位者的模样学了十有八九。 再加上他又是一个举人,费安竟是在他手里面得不了半点好处。 宁掌柜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得费安后背发凉。 第328章 青红会帮主? 他认得刚刚递给宁掌柜匕首的那个人,正是传闻中带领青红会重现江湖的新帮主。 诚然,自己死在这里,不仅不会对陈锦君造成什么影响,就连鸿音书局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自己会死得悄无声息。 费安终于知道怕了,刚刚进门被麻袋套头的时候没有怕,被宁掌柜用报纸扇脸的时候没有怕。 但是看到明晃晃的刀子的时候,他真的撑不住了,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这是怕了?”宁掌柜耐心地蹲了下来,拿着刀子在费安那张白皙的脸上左左右右的来回比画着,像是要找到合适的下刀位置一样。 费安往后撤,想要躲开那带着寒光的刀刃。 可是宁掌柜难得的恶趣味让他无处可逃。 “你到底想要什么?”费安咬着牙,问出了这句宁掌柜最希望听到的话。 宁掌柜挑了一下眉梢:“我说我的条件,你都能答应吗?” 说着,宁掌柜手指微动,冰凉的匕首在费安的脸上拍了拍。 费安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错位,那泛着青光的刀刃就划破了自己的脸颊。 “能。” 费安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说话都不利索带着丝丝的颤音。 宁掌柜声音里面倒是带上了罕见的愉悦:“这样说来,你能完完整整的发文章吗?” 费安听到宁掌柜说的话之后,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宁掌柜这样大费周章,不过就仅仅是想要自己发文章?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蹲在自己面前的宁掌柜。 宁掌柜挑了一下眉梢:“先说好了,直接发,你一个字都不许改。” 费安怔住了,一时间倒是没有弄明白宁掌柜为什么这样说。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宁掌柜好心提醒他:“难不成你忘了雍容歌舞厅的事情了吗?” 宁掌柜看了一眼地上的报纸,冷笑了一声:“你这样批判雍容歌舞厅,我记得那天你在台下看得还蛮开心的。” “再者说,如果雍容歌舞厅因为你这一篇报道受到了影响……那么沈掌柜,还有那些舞女的未来,你也一并负责吗?” 费安怔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这些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什么书生,也不是什么文化人作家之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一个商人,一个彻头彻尾利益至上的文字商人。 间费安不说话,宁掌柜把厚厚的一沓稿子放在了费安的手里。 费安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宁掌柜。 这一份稿子不是陈锦君的,而是雍容歌舞厅沈笑笑沈掌柜的。 这个宁掌柜到底是什么意思?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宁掌柜扬了扬下巴:“先发这一篇,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随后,宁掌柜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许凡明。 “我知道你认识他们也知道他是谁,不想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己家里面,那就按我说的做。” 说完之后,宁掌柜心情不错地拍了拍费安吓得发白的脸。 许凡明站在一边,接过宁掌柜还回来的匕首,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他把自己喊过来,当真是为了保险起见。 这个费安认识自己,所以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以来,只要自己站在这里,这个费安就知道其中的深浅。 许凡明看了一眼宁掌柜,只觉得自己心里面五味杂陈。 倒是没有想到,不仅陈锦君是个机灵狡诈的,就连她手下的一个掌柜都知道借势的重要性。 而费安看了看宁掌柜,又看了看许凡明,有些惶恐地低下了头。 他倒是没有想到,为什么陈锦君手下的人和青红会还有这一层的关联,仅仅是威胁自己,就拉出了青红会的新一任帮主。 难不成自己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 想到这里,费安转了转眼珠,心里面已经有了考量。 看来自己还是真的不能随意乱说了。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宁掌柜冷笑了一声。 欺软怕硬的东西。 看着费安离开的背影,许凡明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就是宁掌柜喊我来的目的?” 宁掌柜笑得倒是格外的开朗:“先不管其他的,至少还是很有用的,不是吗?” 许凡明点了点头:“宁掌柜还真是,攻人攻心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掌柜,倒是希望在宁掌柜的脸上看到他心虚的神情。 可是宁掌柜却是落落大方地挺直了腰杆:“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这句话许凡明是十分认同的,的确自己只是往这里一站,什么也没有做,宁掌柜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真的不需要我派人去把他看管起来吗?” 言外之意就是要盯着费安,一旦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那么就会见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 许凡明做事情,一向是喜欢多想两步保险起见,可是宁掌柜却摇了摇头。 “不用的,他这样的人,最是趋利避害,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说到这里,宁掌柜弯起眉眼,眼睛里面泛起了算计的光芒。 许凡明倒是被他的自信吸引了注意力:“宁掌柜这样一说,我可是就要让人看着他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掌柜所说的那样,能够按照你给他指的路走下去。” 宁掌柜点了点头:“那帮主大可以去这么做,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他这一句话倒是激起了许凡明的好奇心。 许凡明眯起眼睛,顶了顶腮:“拭目以待。” 再说费安,回到报社里面,直接把手里的稿子狠狠地摔在了宽大的桌面上。 厚重的稿件落在桌面上面,发出了一声闷响。 费安一把摘下戴在自己鼻梁上面的金丝眼镜,郁闷地站在了窗户边上。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惹上了青红会。 不是说这个陈锦君背后只有雍州的霍大帅还有那个姓邵的吗? 那这个青红会又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仅仅只是霍廷昱和邵沛辰找自己的麻烦倒是还好,他们毕竟是为官的人,再怎么着也是对报社抱有几分忌惮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费安颠倒黑白的时候倒是没有顾及到什么。 可是这个许凡明…… 他不是当官的,也不在乎报社怎么评论他,但凡自己乱写点什么惹到了他,可能就不仅仅只是赔礼道歉的事情了。 那是要掉脑袋的! 第329章 再见麻袋套头 费安十分清楚自己能够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可以利用报社在西北的影响力去威胁那些为官掌权的人,因为自己手里有一支笔。 可是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够招惹江湖上面的人,因为他们手里有刀。 费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犹如认命一般,垂头丧气地拿起了宁掌柜给他的这一片稿子。 通篇全部都是关于沈笑笑一句雍容歌舞厅的内容,看得费安有些诧异,现在这关头,宁子楷还是要写这样的东西,难道宁子楷他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评价雍容歌舞厅的吗? 费安摇了摇头,心道宁子楷明白自己的用意,但是永远不知道下面那些看报纸的人究竟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现在这样混乱的时候,难道还是希望看到那么多关于社会上面丑闻的报道吗? 比起这些,他们更愿意看一些花边新闻来调剂生活罢。 不过费安又想到了宁掌柜手里面那冰冷的刀尖。 算了,他不能改,就这样发出去。 看着报纸一份一份印出来的时候,费安感觉自己心里在滴血。 这样多的纸张,恐怕又是卖不出去,落得一个堆积在仓库的下场。 他不忍心继续呆下去,干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一头睡了过去,不再管这些让他烦躁的事情。 而拿到第一批西北晚报的人,都震惊于沈笑笑的故事。 十八岁被自幼定亲的男人卖到花楼,随后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才是有了现在的雍容歌舞厅。 像是为了配合这一张报纸一样,不少和陈锦君联系过的老板都在这个时候公开表示要出资在自己所在的地区也开一家雍容歌舞厅。 沈笑笑也在陈锦君的示意下,出面表示自己会全力以赴做好雍容歌舞厅。 这倒是让雍容歌舞厅前些时间因为费安那一篇报道而宣扬开来的名气成为了助力。 天知道费安知道了之后是怎样的心情。 宁掌柜只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笑着看向了一边的许凡明。 许凡明更是震惊,上下打量了一下宁掌柜。 宁掌柜看出了许凡明眼睛里面的好奇,看向了坐在主位上面的陈锦君:“还是多亏了东家给我的建议。” 许凡明愣了一下。 难怪他看着宁掌柜的行事风格和陈锦君的行事风格那么像。 合着这一次给费安下套就是陈锦君的主意。 这样一想,许凡明倒是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费安。 按照陈锦君的性格来说,费安这样的人确实是不值得放眼里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小人,一直放着倒也是平添自己的烦躁。 这又像这样,让小人成为自己的助力,让他害怕,而后崇敬。 这里面离不开陈锦君对人心的把控,更加离不开宁掌柜在文字上面的功底。 许凡明眯起眼睛,站在角落里面看着正在和沈笑笑说着什么的陈锦君。 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正确,像是一流的棋手,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把因为费安那篇负面报道完完全全地利用到了,实在是好算计。 许凡明眼睛里面闪烁着晦涩的光,站在暗处看着陈锦君。 而正在和陈锦君说话的沈笑笑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十分大。 雍容歌舞厅的事情一出来,她就像极了上了发条的钟表,一刻也不停地运转着。 眼看着今天上午和一位老板签订了合同,下午又要去雍容歌舞厅里面盯着晚上的生意。 再怎么说也是刚刚开始的新店,她不可能立马当一个甩手掌柜,雍容歌舞厅的许多事情还需要她去亲力亲为。 只不过,这一份忙碌是让自己快乐的,每天这样跑了跑去,累是必然的,但是这样充实,也是十分开心的。 眼见着沈笑笑一天比一天精气神好,陈锦君也知道,沈笑笑这是到了她事业周围红火的时候。 尤其是这样的生意,能够红红火火不容易,尤其是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费安醒来之后,看着铺天盖地全部都是对雍容歌舞厅的议论,本来以为是雍容歌舞厅的名声被他们自己玩砸了。 可是当他真真正正的了解之后,一时间惊诧于百姓的反应。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边倒的风评? 费安不解,当即立刻决定要去找宁掌柜问个清楚。 宁掌柜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费安回来找自己一样,一点也不意外地让自己手下的书童给费安搬了一把椅子。 费安也不顾自己一直矜持着的礼节了,直接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宁掌柜面前。 “我来这里是想请教一下宁掌柜,是如何扭转局势的。” 费安看着宁掌柜的眼神十分坚定,一副不问出来一个究竟自己绝对不会放弃的模样。 宁掌柜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手里面的茶,笑吟吟地看向了费安。 可是他并不知道他的笑容落在费安的眼里,丝毫不亚于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有人站在自己床前一样恐怖。 “想知道啊?”宁掌柜一边问,一边自顾自地倒了一壶茶、 笑面虎。 费安看着宁掌柜心里面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是他真的很想弄清楚,为什么宁掌柜能够这样轻松地就能把舆论扭转。 宁掌柜定定地看着费安,直把他看得心里面发毛。 “真的想知道?” 宁掌柜挑眉问道。 费安咬紧了下唇,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来。”宁掌柜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茶杯,带着费安就要往外走。 费安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宁掌柜会这样爽快的答应自己。 他木木地跟着宁掌柜走出了鸿音书局的后门,宁掌柜像是想到了什么,站住了脚步。 突然,宁掌柜回头看着费安,笑得意味深长。 费安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就被宁掌柜用麻袋套在了头上。 他正要反抗,就听到宁掌柜说:“委屈一会,具体在哪里还不能让你知道,不然就是相当于凭空惹上祸端了。” 费安已经摸在麻袋上面的手僵在了原地。 宁掌柜的意思就是自己不能知道这次他要带自己到哪里。 不过费安也知道,自己只能照做,不然他的下场就是被灭口。 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地方,费安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宁掌柜在自己身边和其他人打招呼,但是他却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到了哪里。 直到宁掌柜终于拦住了自己,费安才知道,到地方了。 只不过费安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到了哪里。 “掀开。”宁掌柜在费安身边提示道。 费安动作一滞,但还是乖乖地把头上套着的麻袋摘了下来。 强光入眼,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随后才看到自己究竟是在哪里。 第330章 小人也有用 只见自己面前的主位上面坐着一个女子,怀里抱着一只玳瑁猫,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费安是认得陈锦君的,只不过两个人从来没有一个正式的场合互相认识一下。 而费安也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和陈锦君说话,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陈东家安。”费安十分有眼色地像陈锦君行礼。 可是陈锦君并没有受礼的意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费安。 费安不知道陈锦君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随随便便起身,只能弯着腰站在那里,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滑稽。 好在陈锦君没有让他难堪太久。 “起来,这还是我和费主编第一次见面呢,说来还真的是久仰了。” 陈锦君的话里面好像另有所指。 费安不敢怠慢,只能露出一副笑脸,装作自己什么都过的模样。 陈锦君也知道,费安是一个小人,而小人是不好轻易得罪的。 但是不好得罪的同时,小人也是最好收服的。 只要你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控制他在意的一切,金钱也好,性命也好,只要你拿捏住了他的命脉,那么他将会奉你为神。 陈锦君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绕了那么大一个圈,让费安亲自送上门来。 “你找上门的时间,比我预料当中的倒是早了不少。”陈锦君轻描淡写地说道。 但是她貌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仿佛雷击到了费安。 他怔在了原地:“您早就知道我会来找您?” 他一脸震惊,像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在了陈锦君的预测上。 “如果我不知道的话,为什么宁掌柜要把你带到我这里来?” 陈锦君反问他。 费安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像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一样。 陈锦君坐在主位上,把费安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一点也不意外费安的反应,只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让费安能够保证以后服务于自己? 不等陈锦君开口,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许凡明倒是先说话了。 “费先生还真是有一手啊,如果不是东家神机妙算,恐怕现在陈家的名声还真的要有几分折在你的笔下。” 许凡明这些天也没少听人说费安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什么今天那个官员养外室了,明天那个商户又去花楼了。 可以说整个西北,好像没有他费安弄不到的花边新闻。 这一点就连许凡明手下的青红会也是望尘莫及。 不过更让许凡明震惊的是,费安居然敢招惹陈锦君。 但凡在西北有点身份和地位的都知道,这招惹谁也不能招惹陈锦君啊。 先不说她身后有那么多不一样的势力,就单单一条与雍州官府合作,就是多少人不敢触碰的地步了。 可是这个费安不但敢做,还是一上来就玩了一把大的。 谁不知道陈锦君很是看好沈笑笑的雍容歌舞厅啊,这费安倒是一上来就把雍容歌舞厅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一无是处。 就差直接明目张胆的给沈笑笑陈锦君盖棺定论了。 天知道当时军营里面那位看到了这张报纸,直接就表示让青红会派人了结了西北晚报,后果什么的霍家军全背。 当时可把邵沛辰吓坏了。 许凡明永远忘不了,当时自己正在想着怎么劝说霍廷昱,邵沛辰连身上的一副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冲到了军营里面要霍廷昱不要干预这件事情。 当时那位大帅还不肯,直到自己向他说了东家自有安排,他才终于收了心思,据说直到现在,霍廷昱还是对费安这个人“念念不忘”。 想到这里,许凡明忍不住为费安捏了一把冷汗。 费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许凡明,他也不知道这陈锦君和青红会还有这一层关系啊。 一进来他就看到了站在陈锦君下手位的许凡明,那一副颇为恭敬的模样,倒是让他看了都忍不住愣了一阵子。 这个陈锦君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尽管费安已经对陈锦君怎么到雍州了解透彻了,可是现在他还是忍不住又一次问自己。 “是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闹到了东家面前。”费安还是十分有眼力地冲着陈锦君鞠了一躬。 陈锦君倒是没有要难为费安的意思,只是让人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我听说,你笔杆子很是厉害啊。”陈锦君看似不经意地说起来了这件事情。 费安忍不住多想了一些,以为陈锦君是在点自己之前发报纸批判雍容歌舞厅。 他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陈锦君像是感慨一样说着。 “我也知道,雍容歌舞厅的确是上不得台面,毕竟做的是皮肉生意不是吗?” “但是,我也希望费先生可以知道,雍容歌舞厅不仅仅只是我陈锦君名下的一处产业,也是沈掌柜一直以来的心血。” “我们没有办法拯救这个行业里面的每一个人,但是却能够让她们赚到更多的钱,见到更好的客人,让她们能够有更高的身价。” “现在,你觉得雍容歌舞厅意味着什么?” 听完陈锦君说了这些之后,费安愣愣地站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诚然,陈锦君说的是实话,但是费安心里面就是堵堵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一旁的宁掌柜看向了费安:“如果不是东家,你那一篇报道,足以让雍容歌舞厅里面的舞女遭到第一次重大的打击。” 费安忍不住看了一圈周围的所有人,的确,他们没有一个人埋怨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他们只是在平静地陈述着,关于这件事情所有的事实。 但是费安心里面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当了那么长时间的主编,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事情的另一面。 费安百感交集,冲着陈锦君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锦君没有说话,费安也没有说话。 但就是有一种默契建立了起来。 “现在我希望能够向您做一次专访。” 费安一本正经的看着陈锦君,郑重的说道。 陈锦君看了一眼宁掌柜,随后轻笑了一下:“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费安不解地看向陈锦君。 明明自己是要发自内心的和她好好交流一番,可是为什么陈锦君还是拒绝了自己。 像是看出了费安心中所想一样,宁掌柜在一边轻声说道:“因为我都已经写好了。” 第331章 我没有错 “东家,柴阳那边出了一点事情。” 聂十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一脸的惊魂未定。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聂十:“柴阳?” 聂十怔愣地点点头:“鲁则中毒了。” 听见这话,陈锦君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聂十:“谁下的手?” 聂十咬了咬下嘴唇:“是周昭元。” 陈锦君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昭元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陈锦君还记得当时柴阳还姓江的时候,背后就有周家的影子。 只不过,当时鲁则上任的时候,周家不是已经被鲁则满门抄斩了吗,怎么这个周昭元还活着? 陈锦君抬手,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他是怎么给鲁则下毒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昭元在柴阳开了一家酒楼,现在越做越大了,而且这次是我亲自去送的酒,才认出的他是周昭元,而给鲁则下毒这件事情,是鲁则手下的官员带着鲁则去了周昭元的酒楼。” 聂十把自己的分析说给陈锦君听,这也是碰巧了,他偏偏就去柴阳送这么一次货,还偏偏认出来了周昭元。 陈锦君倒是摇了摇头:“不对,周昭元这个人不应该对鲁则有这么大的仇恨的啊。” 聂十看着陈锦君一副怀疑的模样,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地搓着手。 陈锦君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捏着下巴在思索着什么。 “周昭元……周昭元……” 陈锦君喃喃地念叨着周昭元的名字。 突然间,陈锦君眼前一亮,周昭元为什么还活着? 是不是只要自己找出来为什么周昭元还活着,就能找到周昭元背后的那个人? 所以,这件事情,和邵沛辰脱不开关系。 陈锦君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闻十:“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官府。” 刚刚到了办公室里面,陈锦君就发现霍廷昱和邵沛辰依旧坐在一间办公室里面。 陈锦君很是诧异,明明上次听说了霍廷昱要和邵沛辰分两个办公室,怎么现在还是坐在一起? 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年节了,难不成雍州官府里面的房间那么紧缺?竟然是一个月也腾不出来一间。 陈锦君进去的一瞬间,房间里面的两个人都抬头看向了陈锦君的位置。 邵沛辰见陈锦君直直的奔着自己走了过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下两款翻版有。 难道她不是来找霍廷昱的吗?为什么直接向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不仅仅只是邵沛辰一个人不明白,坐在邵沛辰对面的霍廷昱也不明白。 陈锦君脸上的表情并不算友善,似笑非笑地看着邵沛辰,看得他皱了皱眉头,开门见山地问道:“东家这是……来找我?” “这也没有外人,我也就直说了,鲁则中毒这件事情,你知道吗?”陈锦君眼睛牢牢地盯着邵沛辰,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邵沛辰感到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随后就深深地皱紧了眉头:“所以,东家怀疑是我指使人去做地?” 他的心里面已经猜到了是周昭元出手做的了,但是他依旧不能声张,毕竟他心里面清楚,陈锦君和周昭元之间的恩怨可不少。 可是让邵沛辰没有想到的是,陈锦君已经知道了周昭元还活着的事情了。 她只是看着邵沛辰眼睛里面的镇定,就肯定了自己心里面的猜想。 “周昭元,是为你做事的,对。”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笃定的说道。 邵沛辰手上的动作愣住了,笑了一下:“东家怎么知道,周昭元还活着?”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忍不住摇了摇头:“周昭元不仅没有死,还在柴阳开了一家酒楼。” 听陈锦君说起这个名字,霍廷昱也是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周家之前,不是被灭门了吗?”霍廷昱幽幽道。 陈锦君点了点头,看着邵沛辰:“是啊,周家是灭门了,但是以当时邵大人的身份,别说保下一个周昭元,就是让周家无罪释放,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背上,眯起眼睛盯着陈锦君,意味深长的说:“东家的消息,还真的是快啊。” 陈锦君皮笑肉不笑:“如果不是我的人遇到了,恐怕还真的要被邵大人蒙在鼓里了。”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聂十。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聂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仿佛有些尴尬的样子。 陈锦君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他有这个胆子在霍廷昱和邵沛辰面前说什么,毕竟聂十这人,不喝酒那就是怂人一个,喝了酒恨不得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 陈锦君只好摆了摆手:“这是我手下酒庄的掌柜,前些时间铺子里面没有伙计了,亲自去柴阳送了一次酒,正正好好地遇到了那个周昭元。 而在当时的那个时候,是谁能够有能力在当年周家灭口的时候强行把周昭元保下来?还需要多想吗?” 说着,陈锦君挑眉看向了邵沛辰。 邵沛辰被陈锦君这样看着,也是无从辩驳,有些无力的笑了笑。 “看来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东家的这双眼睛了。” 邵沛辰说得很是无奈,但是一点也没有要想陈锦君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一副上位者的态度。 陈锦君摇了摇头:“邵大人应该知道,我和周家有仇,但是周家既然已经灭门,我就没有带着这份仇恨的必要了。” 她这是在告诉邵沛辰,自己没有任何的意见,只不过是想要得到邵沛辰真真正正的严诚相待而已。 可是邵沛辰却是一副听不懂陈锦君再说什么的样子,只是颇为坦荡的坐着,在陈锦君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笑一下。 “东家没有必要管我做什么事情的。” “但是现在鲁则中毒了,你知道后果的。” 邵沛辰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错愕,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居然能够想到这层。 “是啊,鲁则中毒了,柴阳还不能没有他。” 霍廷昱站在一边,已经听出来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柴阳这段时间一直不老实,如果不是雍州在一边盯着,恐怕早就是要大杀四方来填充自己的家底了。” 霍廷昱沉着脸,说出了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军营里面的事实。 邵沛辰突然捂着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没有错。” 第332章 见微知着 “我没有错。” 邵沛辰的语气里面满是不甘。 陈锦君紧锁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邵沛辰:“说到底,这一年里面,你到底瞒了多少东西?” 邵沛辰苦笑一声,倒是什么也没有说。 霍廷昱听见陈锦君这样说,倒是起了好奇心:“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 陈锦君安抚似的看了一眼霍廷昱:“这可就要问问咱们面前的这位邵大人了。” 霍廷昱一头雾水,他只知道现在雍州和柴阳交界的地方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却是对这些复杂的政治状况不太清楚。 邵沛辰抬头,颇为感慨地看着陈锦君:“东家还真的是见微知着啊,不愧是天南军校这一届里面理论最为优秀的学生。” 他看着陈锦君严肃的神情,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质问自己的哥哥。 陈锦君不喜欢邵沛辰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透过自己在看着其他人一样:“邵大人,我陈锦君感谢您的栽培之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把我和霍廷昱的心血当作自己的东西。” 邵沛辰轻笑一声:“雍州,从来不顺手霍家,也不属于你和他。雍州真正的主人,就是这一群百姓。” 说着说着,邵沛辰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窗户边上。 “东家难道不知道,死在你手里面的那个藤川,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听到邵沛辰的这句话,陈锦君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正是死在了黄宁手里面的那个藤管家。 陈锦君瞪大了眼睛:“东洋出事了?” 邵沛辰点了点头,又在陈锦君诧异的视线当中摇了摇头:“只是他的身份有点特殊罢了,东洋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只不过,东家,大帅,你们二位不必过问我所做的事情,因为我邵沛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下面的雍州百姓。 如果你们二位真的是为了雍州好的话。” 说完之后,邵沛辰笑了一下,像是给自己这段话做了一个收尾。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不由自主地摇摇头:“什么都不会发生的,雍州永远是太平的雍州。” 霍廷昱轻轻捏住了陈锦君的肩头,像是安慰,又像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看到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邵沛辰知道她们两个始终是站在一起的,只不过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又有谁能够真正明白呢? “现在,告诉我,你,还有你,你们二位,到底是为了雍州,还是为了自己?” 邵沛辰看着二人,咄咄逼人的问道。 罕见的,陈锦君和霍廷昱同时沉默了。 邵沛辰也怔住了。 在邵沛辰看来,陈锦君是会为了自己和陈家,霍廷昱则会毫不犹豫地说出雍州。 但是空气里面的沉默倒是让三个人都颇为意外。 陈锦君猛地回头,看向了霍廷昱。 此时此刻,陈锦君的心里面,想的是雍州。 而霍廷昱也看向了陈锦君,无声地笑了。 在他的心里面,雍州已经不是第一位了。 他想为陈锦君,打造一个太平的家园。 邵沛辰见二人都不说话,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梢:“都不说?好,那咱们三个之间互相交个底。” 陈锦君打断了邵沛辰的话:“不,不用了。” 邵沛辰和霍廷昱一起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些答案,已经和一开始不一样了。”陈锦君看向了窗外,淡淡的说道。 邵沛辰明白陈锦君的意思,笑了一下:“有趣。” 陈锦君感觉自己鼻头一酸,刚刚霍廷昱那个眼神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了。 还记得自己刚刚到了雍州的时候,霍廷昱还只是一个一心为了百姓的父母官一样的大帅,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军阀。 而此时此刻,大帅已经卸下了家族给予他的包袱,现在的雍州很好,比当年霍家全盛的时候过得更好。 现在的自己,只需要按照自己心里面所想的那样,用整个霍家军去守护自己真正在乎的事情,在乎的人。 而自己呢? 陈锦君扪心自问,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一个人改变了自己呢? 邵沛辰似笑非笑,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霍廷昱,幽幽地说道:“慧极必伤……” 他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情深不寿。 但是他话音还未落,霍廷昱就已经警告地看向了邵沛辰:“有些话,不适合说出来。” 邵沛辰冷笑了一声:“你们二人加起来的年纪不过与我相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育我了?” 他说话的声音里面隐隐包含着愤怒,像是不满陈锦君与霍廷昱对自己的态度一样。 可是陈锦君并不觉得霍廷昱刚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她有些倨傲地看着邵沛辰:“邵大人说了,自己是为了百姓,可是邵大人真的能够拿出来什么证据吗? 还是说,邵大人做的那些,不过是见不得人的事情,然后披上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呢?” 陈锦君这话说得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把邵沛辰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东家这是怀疑我?”邵沛辰用手指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歪了歪头,她一向是不喜欢邵沛辰这样自以为是能够掌控一切的人:“到底结果是什么,不到最后一秒你我都不知道。 我,拭目以待。” 邵沛辰冷笑了一声:“东家话不要说得太满,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邵沛辰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有据的,未雨绸缪的。” 陈锦君摇了摇头,不打算和邵沛辰多说什么。 霍廷昱也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二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 只是可怜了站在一边的聂十,看看陈锦君,又看了看邵沛辰,始终还是没有猜出来个一二三。 邵沛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从自己的查体里面拿出来了厚厚的一大信件,扔在了陈锦君的面前:“东家自己看看,我到底帮东家您,拦下了多少。” 陈锦君警惕地看了一眼邵沛辰,将信将疑地拿起来了其中的一封,看了一眼之后扔在了桌子上面。 “但是这不是邵大人带着雍州在政局里面站队的理由!” 她皱着眉头,狠狠地瞪着邵沛辰,发丝因为气愤有些凌乱。 邵沛辰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站队的人,总是好过带队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捧杀严廿的理由?” 陈锦君反问道。 邵沛辰听到陈锦君这样说,直接愣在了原地,有些凶狠的看着陈锦君:“你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第333章 都会变的? 陈锦君梗了梗脖子:“看来我猜对了。” 当时知道了何成为了坐在严廿的位置上而给何成送密信,又要拜谒邵沛辰的时候,陈锦君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可是邵沛辰竟然要对鲁则下手?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在西北这几位县长里面,何成一向是依附于鲁则的,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看鲁则的脸色。 而这次找上了邵沛辰,就是何成暗中反抗鲁则的举动。 至于内容,陈锦君稍微一想就知道了。 如果说一定有邵沛辰冲鲁则下手的缘故,就是因为何成的缘故。 邵沛辰就是动了何成的心思,所以有意无意地要压一压鲁则的气焰。 但是现在很明显,他手下的周昭元上来就把鲁则整的中毒了,的确是给了何成喘息的时间,那么,远在荣城的严廿呢? 陈锦君不敢想象,邵沛辰的下一步是什么。 邵沛辰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做法是瞒不过陈锦君的,只要给陈锦君露出一点踪迹,自己的行为就会无从遁形。 但是邵沛辰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既然自己现在是在雍州为官,那么自己就一定要为了雍州的百姓着想,至于……荣城的严廿以及天南军校。 这些东西,并不在邵沛辰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是邵沛辰不在意,不意味着陈锦君不在意,再怎么说她也是对严廿有着初步的认知的看出此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友好,仅仅只是认识而已,但是在陈锦君看来,严廿的作用远远比鲁则和荣城来得大。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看了很久,突然笑着摇摇头:“东家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说着,邵沛辰慢慢踱步到一边,一副不愿意多说话的模样。 但是他不说话,不意味着陈锦君不会自己猜。 陈锦君缓缓摇头:“邵沛辰,你这么做,最后的下场不会好的。”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邵沛辰的结局,要么死在自己手下的仇恨之中,要么死在他上级的忌惮之中。 邵沛辰这个人,一向是不会藏拙,当时在祝洪手下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 像是感觉到了陈锦君看向自己的视线,邵沛辰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和陈锦君对视。 陈锦君直勾勾的看着邵沛辰,看着他这一副上天也不能奈何他的模样,默默地摇头。 邵沛辰在陈锦君的眼睛里面看出来了陈锦君的心思。 只不过现在的邵沛辰显然已经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的人了。 “既然东家都已经知道了,就不要管我干了什么,只需要看着我邵沛辰现在做的这一切,你会知道我是对的。” 他站在窗户边上,笑着。 脸上因为苍老而出现的皱纹非但没有冲淡他身上的那一股意气风发,反倒添上了几分沉稳的意味。 就像是……让人不由得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都是为了百姓,为了雍州。 可是这并不是陈锦君愿意相信就能够成为事实的,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邵沛辰站在窗户边的身影,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站在陈锦君身边的霍廷昱看出了陈锦君的踌躇,大手包住了陈锦君的手,在陈锦君的耳边轻声说:“没事的,还有我盯着呢。” 说着,霍廷昱看向了自己和邵沛辰面对面的桌案,示意陈锦君放心。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最终也只是扔下了一句:“邵大人要怎么做的确轮不到我陈锦君查收,但是我还是希望邵大人午夜梦回的时候,对得起自己所做的一切。” 邵沛辰笑得云淡风轻:“自然。” 陈锦君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留给邵沛辰,只是叹了一口气,带着聂十走了出去。 霍廷昱也跟了上来。 “怎么了?”陈锦君好奇地看向霍廷昱。 霍廷昱摇了摇头,动作轻柔地把陈锦君额前的碎发理了理。 陈锦君抬头,看着霍廷昱。 “我还是想看到那个叱咤沙场一心为民的霍大帅。”她的语气格外的认真。 霍廷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轻笑道:“雍州现在兵力强盛,无人敢轻易试探,至于一心为民……你又何尝不是民?” 听到霍廷昱这样说,陈锦君瞪圆了眼睛,有些错愕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忍不住捏了捏陈锦君的脸:“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陈锦君木木地摇了摇头。 霍廷昱说得很对,但是她觉得他这是在偷换概念。 正当陈锦君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霍廷昱却轻笑了一下,颇为宠溺地揉了揉陈锦君的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 这句话让陈锦君醒悟过来了,是啊,时过境迁,人是会变的,自己会变,霍廷昱会变,邵沛辰会变,所有人都会变。 鬼使神差的,陈锦君看着霍廷昱:“那你呢?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变得忘了我?” 霍廷昱怔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跟上陈锦君的思路。 但是他还是笃定地说道:“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随后,像是为了加重自己对陈锦君爱意,他又说道:“我永永远远都会记得。” 陈锦君原本只是有感而发,现在确实被霍廷昱这副一本正经模样逗笑了。 她浅笑着答道:“好。” 而陈锦君前脚刚刚带着聂十去雍州官府找邵沛辰对峙,后脚沈笑笑就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学生来到了陈家。 徐生看了好几眼,也没有看明白沈笑笑带回来的这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但是徐生也不可能就这样带着疑问,他来回打量了一圈这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上穿着板板正正的中山装,虽然色彩已经不那么鲜艳了,但是依旧干干净净。 连带着脸上带着的眼睛看上去也格外的乖巧。 徐生走到了沈笑笑身边,低声问:“这位是……” 沈笑笑看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面走出来的徐生,赶忙拉住了徐生:“这是我给东家找到的电影导演,东家去了哪里?” 徐生听到沈笑笑说的话之后,先是愣了一下,有些错愕地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面的年轻人,像是没有想到他是有拍电影本事的那个人。 而这个学生也好像是感受到了徐生质疑的视线,忍不住挺了挺腰杆,好像再说自己可以。 见徐生半天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沈笑笑伸出手,在徐生的面前招了招:“问你话呢,东家呢?” 徐生赶忙回神:“东家去了官府,你要不还是等一会?” 听到陈锦君去了官府,沈笑笑只好点了点头。 第334章 缺点资金 沈笑笑带着这个面容清秀的学生在陈家等了一会,倒是没有等回来陈锦君,而是等到了宁掌柜。 他一进门,也是急匆匆地要找陈锦君。 徐生忍不住抿了抿嘴,怎么今天那么多人找东家?先是聂十,又是沈笑笑,现在宁掌柜也跑过来了。 他只好把刚刚对沈笑笑说过的话,又对宁掌柜说了一次。 宁掌柜倒也是不急,直接坐在了沈笑笑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戏文手稿。 “怎么,金家班的戏文写好了?”沈笑笑也听说了之前金家班和宁掌柜之间的那点子相互为难的事情,再加上现在又是戏班子开箱的时候,自然也就猜出来了宁掌柜这是找陈锦君干什么。 宁掌柜点了点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自顾自的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文稿。 “金家班的已经送过去好久了没这事凯瑟夫写的,想让我拿给东家看一看。” 说着,宁掌柜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年轻人,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位是?” 沈笑笑看了一眼年轻人,笑着对宁掌柜说道:“这位是之前找上我的一位留洋学生,想和东家说说关于那个电影的事情。” “电影?”宁掌柜看向年轻人的目光愈发的犀利了起来。 那年轻人倒是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你好,我就是因为看到了你在西北晚报上面的第一篇文章,才找上了沈掌柜的。” “哦,对了,我叫翟迅。” 翟迅的目光格外的真诚,看上去格外的天真。 这倒是让宁掌柜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有些慌张的点了点头:“你好我是鸿音书局的宁掌柜。” 翟迅看着宁掌柜的眼睛里面有着期许的光芒:“我……我很喜欢你的文章。” “我的文章?”宁掌柜这才反应过来了,刚刚翟迅说了,他是看了西北晚报才会找上沈笑笑的。 这样说……这官方难不成是看中了沈笑笑的故事? 果不其然,翟迅毫无心机地点了点头:“我十分喜欢您那篇关于沈掌柜的文章,我想拍成电影。” 说完之后,他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拍电影?你怎么说得这样轻巧?”宁掌柜忍不住笑了。 关于拍电影这件事情,宁掌柜自己不是没有了解过,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甚至是可以说得上是一件烧钱的事情。 这样年轻的学生,身上的衣服洗得发旧,倒是能够说出这样夸下海口的话。 宁掌柜一时间来了兴致,倒是好奇地问:“我看着你不像是会拍电影的样子啊。” 这话可是把翟迅说得有些毛了:“不像?宁先生您在看看,哪里不像?我可是留洋回来了,拍电影的事情我熟悉得很,只不过……拿不出钱罢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让宁掌柜和沈笑笑都有些听不真切。 宁掌柜看出了翟迅脸上的难为情,倒是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玩心:“好好好,就当你有这个本事,怎么找上来了?” 宁掌柜看了一眼沈笑笑,示意沈笑笑不要说话。 沈笑笑瘪了瘪嘴,剜了一眼宁掌柜,像是生怕宁掌柜把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人给吓走了一样。 可是翟迅倒是一点也不怕宁掌柜的模样,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宁掌柜的问题:“我已经回国一年了,找不到出路,现在民国里面能够拍电影的,大部分那都是抱团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而已,他们自然是不肯用我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倔强地撇了撇嘴:“可是我不信我不行,我觉得,我的实力不比那些大导演来得差。” 沈笑笑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翟迅,又死死地瞪着宁掌柜。 宁掌柜笑着摇了摇头,像是看到了当年刚进到太学里面任职的自己,也是这样的自命不凡。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就看到沈笑笑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善。 宁掌柜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出来了一句:“能够把你送出国留洋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呢?” 翟迅的脸上有些不自在的红晕:“在外留洋的时候,一直是我自己到各个导演手下面做一些杂活,才能够读下去书的。” 也就是说,他的家里面只负责把他送出去,而到了国外,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这样说来,他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倒也是不容易。 宁掌柜一时间有些唏嘘地叹了一口气:“等东家回来,她自然会和你好好说的。” 说完之后,宁掌柜接着看起来了自己手里面的戏文。 而坐在一边翟迅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自己能不能重新回到电影这个他自己最热爱的行业里面,就ekj这一次了。 他打听过了,沈掌柜背后的东家是整个西北里面最大的商人了,整个西北都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 既然自己在东边沿海的地方没有出路,那自己倒是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西北这片黄土地上面能不能继续自己所热爱的事业。 他在西北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听说过这位陈东家手下有关于电影的事业,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能够捷足先登,给这位东家开一个好头呢? 翟迅越是这么想,自己搓着衣角的速度就越发的快了起来。 宁掌柜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行了,别搓了,再搓就冒火星子了。” “啊?”翟迅愣了一下,木木的抬头,眼神茫然地看向了宁掌柜。 宁掌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搓得有些发毛的衣角。 翟迅立刻坐直了身子,把自己的衣角掖好了,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宁掌柜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陈锦君终于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房间里面的三个人。 沈笑笑正一个手里面拿着算盘算账,她对面的宁掌柜手里面抱着厚厚的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随后,陈锦君看向了坐在一边,有些局促不安的身影。 她有些疑惑:“这位是……” 第335章 上不得台面? 沈笑笑赶忙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算盘,站起身来:“这位翟迅小哥,是西洋留学回来的。” 随后,沈笑笑凑到陈锦君的耳边:“找上来是为了电影的事情。” “哦?”陈锦君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翟迅,像是没有想到他这样文文静静的模样,居然能够和电影扯上关系。 翟迅看到陈锦君的第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倒不是因为他认识陈锦君,而是陈锦君头发有些松散凌乱的模样,像极了自己梦中的缪斯。 他在国外的时候,常常听到那些大导演,用缪斯来形容自己最喜欢的女性形象。 仅仅是这么一眼,翟迅就不自量力地想为陈锦君拍上一段,这样才能把她此时此刻的美丽留在胶卷上,永永远远地留存下去。 可是这也不过是翟迅心里面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他一无所有,只有自己对电影的热爱,还有自己那些为数不多的经验。 但是他也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的。 陈锦君上下打量了一下翟迅:“你想拍电影?” “想。”翟迅用力地点了点头。 仅仅是他说话的那一瞬间,陈锦君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坚定的光芒。 她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梢:“好啊。” “啊?”翟迅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瞟了他一眼:“怎么,反悔不乐意了?” “不不不。”翟迅赶忙说道,生怕陈锦君收回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陈锦君轻笑了一声:“先说好了,我也只是让你来试一试,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期间浪费的所有资金,你是要自己补上的。” 她审视地看了一眼翟迅。 翟迅却是无比激动:“东家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而一边的宁掌柜倒是有些不解地看向陈锦君:“东家,难不成……” 他皱着眉头,想不明白陈锦君为什么还是要相信这个人。 陈锦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宁掌柜:“我倒是觉得他能够坐到,反正现在你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让他试试也无妨。”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宁掌柜手里面拿的厚厚一本戏文。 宁掌柜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陈锦君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赶忙把自己手里面的戏文放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这是凯瑟夫写的,他一定要我拿来给东家看看。”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一定要我看?” 宁掌柜嘿嘿一笑:“他说了,这不是一般的戏文,这是可以当作剧本的戏文。” “哦?”陈锦君有些意外地翻了翻。 只不过陈锦君并没有仔细看,而是稍微扫了两眼,就把自己手里面厚厚的一本戏文递给了翟迅。 翟迅看着陈锦君递过来的东西,忍不住看向了宁掌柜。 宁掌柜知道,陈锦君这是要让这看起来朴素的小子聊一聊他关于剧本的看法。 他对着翟迅点了点头:“东家让你看,你就看看。” 翟迅有些不安的接过陈锦君手里面的戏文,快速地看了一眼陈锦君,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把头抬起来,好歹也是留洋回来的学生,怎么倒是不敢正眼看人了?”陈锦君啧了一声。 翟迅赶忙直起背,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是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面所谓的剧本,翟迅就摇了摇头:“不行,这当做话剧什么的倒是还好,如果拍成了电影,那倒是欠缺了一点味道。” 听到翟迅这话,宁掌柜倒是来了兴趣:“那你倒是想拍什么啊?” 翟迅怔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向了沈笑笑。 沈笑笑见翟迅看向了自己,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问道:“我?” 翟迅又是重重的点头:“是的,就是沈掌柜。” 随后,他又看向了陈锦君,眼神里面满是坚定,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其实翟迅自己心里面也是有些忐忑的,他就是看了宁掌柜写的那一篇关于沈笑笑的文章,才鼓起勇气找上了沈笑笑。 他觉得沈笑笑这样的人,能够听进去自己的话,所以,他想试一试。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冲动,倒是让陈锦君给了他这一次的机会。 他也丝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以沈掌柜为原型,拍一出电影。” 说着,翟迅看向了一边的沈笑笑,眼神格外的坚定。 沈笑笑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翟迅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都这样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在场的人倒是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翟迅赶忙摆摆手:“我不是沈掌柜想的这个意思。” 他急的脸上泛起了有些尴尬的红晕,着急地想要否认刚刚沈笑笑说的话。 但是奈何他嘴笨,一时间也表达不出来自己的意思。 宁掌柜在一边看得一愣,倒也是明白了翟迅的意思。 “想来,他不是要沈掌柜去当主角,只不过是像戏台子上面那样,找一个人代替沈掌柜拍电影,只不过演的,却是沈掌柜的事情,是这样吗?” 说道最后,宁掌柜还看了一眼翟迅。 翟迅看向宁掌柜,眼睛里面的感激溢于言表。 他原本就因为宁掌柜写的那一篇文章对宁掌柜颇为敬仰,现在看到宁掌柜还这样了解自己,于是更加多了几分信任。 翟迅看向了陈锦君:“还有还有,我还想请这位宁掌柜来拍电影的剧本,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像是为自己的请求感到不好意思。 毕竟他也是刚刚来到陈锦君这里,也是刚刚向陈锦君介绍了自己、 自己只有一身的本领,但是其他的,不管是摄影机还是说演员,都是需要陈锦君来安排的。 陈锦君抿了抿嘴,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翟迅已经想好了怎么拍。 “先说好了,到了最后,我可是要看到成果的,我陈锦君不可能只是往里面扔钱的。” 她神色严肃,审视地看着翟迅。 翟迅的胆子不大,而且还带着一点腼腆。 这倒是让陈锦君有些不放心。 这样性子的人,怎么可能是在国外历练过回来的? 反倒是像极了小门小户里面出来的不受宠的孩子。 第336章 保险的合约 可是翟迅显然也是看出来了陈锦君眼睛里面的不放心。 但是他还是梗着脖子,有些倔强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不由得信了几分,但是这也让陈锦君多了一个心眼。 “好,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来,但是你也要知道,咱们之间是要有约定的,总不可能让你胡来。” 说着,陈锦君从一边抽出来了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地写了一张纸。 随后,陈锦君把手里面的这张纸递给了翟迅:“你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出于防备,陈锦君已经写下来了几乎关于所有电影拍摄期间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翟迅的囊中羞涩,她愿意给翟迅这样一个机会,但是这个机会是有代价的。 翟迅要是想要在陈锦君这里拍电影,那么将会有一个更加大差距的分成。 “你看好了,我付给你的工钱,那就是这么多,如果拍出来的电影好的话,那我也会相应的加价。” 翟迅继续往下看去,直到看到了其中的一条,他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锦君:“东家这是要把我算在陈家了?” 陈锦君点点头:“你既然说了,想要在我手下拍电影,那么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她考虑过了,如果翟迅真的是热爱电影走投无路来找自己的,那么她自然不会亏待翟迅。 但是如果翟迅是一个骗子,那么自己也绝对不会轻饶他。 “所以呢,你是同意?还是现在就离开?” 陈锦君死死地盯着翟迅,让原本就十分紧张的翟迅忍不住又是咽了一口口水。 不过陈锦君开出来的条件还是极为丰厚的,先不说自己在第一部电影拍摄出来之前能够在陈家手下衣食无忧,只有是自己真的能够把自己真正想要拍出来的东西拍出来的,自己才会有更好的待遇。 陈锦君看着翟迅,他捏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陈锦君以为翟迅怕了的时候,有些失望的想要摆摆手让他滚的时候。 翟迅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周围的沈笑笑和宁掌柜都是吓了一跳,看着翟迅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陈锦君立刻站了起来,不知道翟迅这是要干什么。 翟迅抬起头,颇为真诚地看着陈锦君:“谢谢东家,我一定不会辜负东家,给我这样好的条件,我会努力的。” 尽管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颤抖,但是他眼神里面的真挚让陈锦君无法忽略。 说不定呢,也许自己这样一个举动,真的是一个好的可用之才送上门来呢。 想到这里,陈锦君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徐生:“这件事情你负责,如果他还有什么要求,你直接开一个新账本,什么都从上面划了,账房那边就说是我的意思。” 徐生点头称是,立刻转身去了账房。 随后,陈锦君看向了宁掌柜:“你也是,按照他的意思,写出来剧本,可以和开素福聊一聊,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从西方传过来的,他毕竟还是会比你我熟悉一点。” 翟迅站在一边,小声提醒道:“还有沈掌柜。” 陈锦君倒是来了兴趣:“那你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拍沈掌柜的故事呢?” 翟迅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西北晚报上面看到了那篇关于沈掌柜的文章,实在是十分感动,想到了现在还没有这样的电影,就免不了想要试试,再加上……我回国之后,一直没有剧组愿意带我……” 他毕竟是小门小户的孩子,就连在西洋留学,也都是自己勤工俭学养活自己。 不过这样倒也是让他十分自信能够拍出好电影。 现在的民国电影,不过都是一些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事情,只不过这当中有一些实在是让翟迅看不进去。 有的剧组他甚至只是看一眼剧本,就知道这部电影到底能不能大火。 所以,他还是十分想要亲手做出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宁掌柜:“所以,我希望在宁掌柜写剧本的时候,能够多多问问沈掌柜,不要只是写一个故事,电影这个东西,还需要美。” 他说得格外的诚挚,让宁掌柜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好。”宁掌柜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也是想要试试电影的,毕竟写了戏文之后,他越来越觉得好的故事应该被更多人看到,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一个舞台,一座戏楼。 “那……演员呢?”翟迅期期艾艾地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演员?你自己挑,到时候看上谁了就用谁。” 这一点陈锦君倒是想起来了自己手下有这样一个人。 “碎玉。”陈锦君突然这样说。 “对,碎玉!”宁掌柜听到陈锦君这样说,也免不了眼前一亮。 翟迅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宁掌柜。 他不明白他们二人口中的“碎玉”是谁,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陈锦君:“我还是要亲自看一看,即便是东家,也不能指定主角的演员。” 这就是翟迅自己的倔强了,他一定要亲眼看着演员是符合自己印象当中的沈笑笑。 毕竟他对沈笑笑还是带有了一点先入为主的概念在的,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主角演不出来沈笑笑身上的那一股劲。 陈锦君倒是不意外他的这一点点要求:“没事,这些都是你定下来,我陈锦君只看你电影出来之后的结果。” 说完之后,陈锦君看向了宁掌柜:“你带他去见见碎玉,实在不行,就在妙音楼里面选,要是还不够,就去雍容歌舞厅那边再转转。” 宁掌柜点了点头:“东家,凯瑟夫说的剧本这件事情……” 他看向了哪一本厚厚的纸张。 陈锦君拿起来放在了翟迅的手里面:“现在翟迅是电影这件事情的管事,有什么事情,自然是和他商量。” 翟迅抬眼,看向了陈锦君。 他竟是没有想到,这样大的东家会给自己这样大的权力。 尽管刚刚签好的协议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如果自己只是为了再陈锦君手下混日子,自己就会一无所得。 他自然是没有不劳而获的心理,可是他也没有想到陈锦君给了他这样大的自由度。 陈锦君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轻笑道:“我对电影一窍不通,所以这方面的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去努力,这也是我刚刚协议上面写了那么多对你的约束的原因。” 即使翟迅直到这是陈锦君作为一个商人的手段,但是翟迅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感动。 “我当年的那些洋人剧组的时候,从来都是导演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翟迅喃喃道,随后感激的看了陈锦君一眼。 他虽然性子内向有些腼腆,但是一举一动倒是不难看出来他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陈锦君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宁掌柜可以带他走了。 第337章 时过境迁的悲哀 翟迅跟着宁掌柜,来到了妙音楼的面前。 “早就听说了,这座妙音楼是东家手下的,只不过没有想到,居然这样大。” 翟迅上下打量着妙音楼,像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妙音楼。 直到宁掌柜带他走进了后台,他才想起来了这次是要来干什么的。 只见宁掌柜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后台,问了几句,就找到了正在一边给人说戏的碎玉。 “碎玉,来一下。”宁掌柜冲碎玉摆了摆手。 碎玉交代了几句,就往这边来了。 翟迅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正在一步一步走近的碎玉。 他有在路上听宁掌柜说起过碎玉,可是亲眼见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这样一位颇为传奇的江湖名角,真的会愿意配合自己拍电影吗? 翟迅心里面有些打鼓,他知道,民间一直有说法,说是照相机和摄影机都会勾魂索魄,自然没有人愿意被拍摄,只是不知道这位碎玉小姐…… 正这样想着,碎玉已经走了过来,她冲着宁掌柜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站在宁掌柜身边的翟迅。 “宁掌柜这是又给我找什么活了?” 碎玉眯起眼睛,显然是看出来了翟迅并不是宁掌柜的鸿音书局的书童。 宁掌柜礼貌地笑了笑:“倒也不是我找的事情,是东家安排的。” “东家?”碎玉更是好奇的上下看了看翟迅。 “我只听说了,东家前段时间说了,要找人来拍电影来着,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宁掌柜点了点头:“这不是吗,刚刚和东家签了款,这就立刻要我带着来见你了。” 说着,宁掌柜拍了拍翟迅的肩头:“这位就是碎玉,整个西北赫赫有名的玉老板。” 翟迅愣愣地看着碎玉,显然是没有想到碎玉的模样倒是颇为合乎自己对电影里面沈笑笑的要求。 他也顾不上打招呼,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碎玉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宁掌柜,就是她了。” “什么叫做就是我了?你可是要把话说清楚。” 碎玉一脸不解的看着翟迅。 宁掌柜也不明白为甚么翟迅居然如此的激动,在他眼里,碎玉和沈笑笑倒是一点也不像。 翟迅也顾不上理会两个人,只是围着碎玉不停地绕圈走着,嘴里面还念念有词。 “这样的条件,简直就是符合上镜的标准啊。” 碎玉反应过来了什么,看向了宁掌柜:“他不会就是东家找来的导演?怎么,东家这次是要我去做影星了?” 说完之后,碎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可是让碎玉没有想到的是,宁掌柜居然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这回你还真的是猜对了,东家就是想要你来拍他的电影。” “哦?”碎玉眯了眯眼睛,“那你说说,你要拍什么样的电影啊?” 碎玉看着翟迅。 翟迅直勾勾地盯着碎玉的眼睛看:“陈东家说得对,你适合拍电影。” “适合?我还适合唱戏呢!”碎玉笑着说道。 “不一样,适合唱戏的不一定适合拍电影,电影的镜头对于演员的模样要求很高,你刚刚好。” 翟迅说得格外真诚。 说实话,他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是希望陈锦君能够出演她自己的那个角色的,但是一路走来,陈锦君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愿,所以翟迅又把视线看向了碎玉身后的后台。 “我可以到后台看看吗?我还想再挑一些演员。” 看着翟迅坦诚的目光,碎玉不自觉地为他带路。 她也许久没有登台唱戏了,即便登台,那也是不知道哪一出缺了人,自己去补上,让自己拍电影,倒是碎玉没有想到的。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件新奇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碎玉也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宁掌柜,延伸里面带上了询问。 宁掌柜知道碎玉这是在问自己这个翟迅到底可不可信。 他点点头。 碎玉才安了心,明白这的的确确就是陈锦君的意思。 她跟了陈锦君这段时间,也知道陈锦君手下面的这些掌柜们都是出奇的忠心,哪怕陈锦君去了荣城,陈家的生意也是有条不紊地做了下去。 就像是自己所在的妙音楼一样,她不仅仅掌管着妙音楼的日常事项,也在青红会里面有自己的职位,只不过到底是许凡明知道她是在为陈锦君做事,故意给自己安排了一些闲职。 所以,宁掌柜点头的那一瞬间,碎玉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来,这边请,现在的人还不多,如果你没有找到合适的,还可以再等等。” 碎玉带着翟迅在后台里面一间一间地敲着门。 等到敲响了金家班的门时,翟迅愣住了。 他认得这个人。 “江上烟……”翟迅喃喃道。 江上烟正在描画着细眉,听见有人喊自己的艺名,直接看了过来。 见是碎玉带着人来了,他也顾不上自己脸上没有画完的戏妆,直接站起身走了过来。 “这位是……”江间影垂眼,看着站在碎玉身边的翟迅。 “这位是东家找来的导演。”碎玉不厌其烦地冲江上烟介绍着翟迅。 翟迅心里面已经比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自己家族没落之前,自己祖父可是金家班江上烟的忠实戏迷。 可是自从自己回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金家班的事情了,哪怕自己想要再见一眼当年自己祖父惊叹的名角,也是找不到路了。 翟迅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再一次看到了江上烟。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江上烟看了一眼翟迅,细长的凤眼里面满是疑问。 翟迅有些激动:“我叫翟迅。” 江上烟捋着自己头发的动作一滞:“你叫什么?” “翟迅。” 江上烟秀气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翟维升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祖父。”翟迅也是没有想到,江上烟居然能够记得自家祖父的名字。 “可惜了,翟家没落了。”江上烟颇为感叹地看着翟迅。 “那一年,我在西洋留学。”翟迅咬了咬嘴唇,再一次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碎玉这下也注意到了他那有些发毛的衣角,不动声色地看了好几眼。 江上烟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现在你回来了,翟家也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翟迅点点头:“只剩下我还有翟家的老宅了。” 江上烟这时候倒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第338章 那段过往 江上烟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有意无意地带上了一点唱腔,倒是显得颇为感慨,念出了多少无奈的心酸。 翟迅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江上烟那一副风华绝代的模样,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你怎么了?”碎玉注意到了他情绪上面的波动,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翟迅匆忙地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看向了江上烟:“有机会,能不能请你,到我祖父的坟前唱上一曲。” 江上烟像是没有想到翟迅会这样说,倒是看了他好几眼。 翟迅紧紧地抿着嘴唇。 江上烟眨了眨眼睛,但是没有正面回答翟迅的消息:“不是说了你是拍电影的吗?到底是怎么个拍法?难不成是要我来?” 听到江上烟这样说,翟迅赶忙摆了摆手:“不是的,只是东家说了,要我来妙音楼看看,有没有可以演电影的人选。” “哦?那你选中了谁?”江上烟倒是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兴趣,一对细长的凤眼倒是显得格外的风情万种。 翟迅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碎玉。 碎玉会意,冲着江上烟点了点头。 江上烟倒是来了兴趣:“那我呢?你看我能不能拍个什么电影?” 紧接着,江上烟又说道:“我可是看到拍的电影里面有一出《定军山》了,他们老生的戏可都能拍成电影,我们这些旦角岂不是比老生更加养眼?” 虽然江上烟是男旦,但是却是顶尖的那一批男旦,也是当年金家班最红的名角。 像是没有想到江上烟会愿意拍电影一样,翟迅有些发愣。 “怎么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是我的容貌差在哪里了吗?” 说着,江上烟眯了眯眼睛,眉眼间带上了别样的风情。 翟迅一时间看呆了,心想难怪自家祖父一直对江上烟颇为推崇,甚至是不惜花费重金请来唱堂会。 “如果可以的话,那实在是我的荣幸。”翟迅眼神一刻也不离江上烟的脸,仿佛能够看到当年江上烟在京城风华绝代的模样。 江上烟倒是笑了:“那好,如果你真的要是需要我当你的演员,那我一定不推辞,不过……” “你祖父倒也是我的戏迷,我就不收你的报酬了。” 翟迅听江上烟提起自己的祖父,倒是安静了。 碎玉在一边笑着说道:“那这样倒是好了,江老板的名头大,到时候啊,这电影一定会有很多人慕名前往的。” 翟迅没有想到,自己才到了妙音楼,就遇到了自己要找的演员。 仅仅只是逛了一圈,翟迅就找到了大部分自己需要的演员。 可是让翟迅头疼的还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果要拍关于沈笑笑的事情,那就一定少不了陈锦君的出现。 可是陈锦君的身份特殊,自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电影里面的,这可是让翟迅一时间犯了难。 自己到底去哪里找到一个和陈锦君相仿的演员来呢? 总不能直接省略了陈锦君的存在,那岂不是神话了沈笑笑的能力? 翟迅陷入了两面为难的境地。 一方面,他这次的作品不能出现任何的瑕疵,否则陈锦君一旦不满意,那么以后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再一次进入到这个自己喜欢的行业。 另一方面,陈锦君实在是太特殊了,且不说能不能演得一模一样,就是能有几分相似都是难的。 翟迅看着自己眼前逐渐完善的剧组,又看了看陈锦君从荣城运来的机器,忍不住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还是自己回到自己的故土之后,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摄影机,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可以随意使用的。 他手缓缓搭在冰冷的机器上,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无比快。 宁掌柜正坐在沈笑笑对面,手里面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你不都是知道了吗,怎么还是要问我?”沈笑笑不解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宁掌柜。 宁掌柜动作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还有一些细节上面的事情找你敲定一下嘛,省得到时候你再说我在剧本里面胡说八道。” 沈笑笑挑了一下眉梢,玩味地看着宁掌柜:“怎么,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在乎我的感受了。” 她一双狐狸眼本就生的魅惑,此时此刻调笑着盯着宁掌柜。 宁掌柜有些慌张的错开了视线,一张脸倒是涨得发红。 只不过宁掌柜到底还是官场上面混迹过的老狐狸,此时此刻快速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面色如常,一本正经地问沈笑笑。 “好了,说正事,我还是希望从你口中听到事情的全部。” 沈笑笑托着下巴,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微笑:“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不过我当时年纪小,听上去倒是颇为凄惨。” “我对我那个未婚夫……怎么说呢,倒也没有当年那么恨了。” 就在沈笑笑说着的时候,翟迅也走了过来,坐在隔壁桌子旁边,静静地听着。 沈笑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说:“我当年可是十里八乡里面数一数二的貌美了,我那个未婚夫也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当年他进京之前,和我说,只要他考上了,就一定回来娶我。” 说到这里,沈笑笑冷笑了一下:“说得倒是好听,可惜了,他没考上,但是他骗我,他说他考上了,要带我进京,带我过上官太太的生活。” “进京的当天下午,他就把我,卖进了花楼。” 沈笑笑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事情,仿佛这些并不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 仅仅是听着。宁掌柜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看向沈笑笑的眼神里场面带上了几分怜惜。 “行了,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这些不过都是我应该的,谁让我信了他呢?” “也就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相信过其他人,我只相信我自己。” “能让我过上好日子的,只有我自己。” 第339章 模样相似 “后来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也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了。” 沈笑笑看着宁掌柜,一张徐娘半老的脸上倒是颇为洒脱,像是一点也不怨恨自己过往的那些苦难一样。 但是宁掌柜却是在沈笑笑貌似平静的脸上,看出了她的释然。 他手里面拿着的笔迟迟没有落在纸面上,宁掌柜看着沈笑笑:“都过去了。” 沈笑笑莞尔一笑:“是啊,都过去了。” 宁掌柜手里面的笔尖缓缓落在了纸上,无比坚定地写下了关于沈笑笑的故事的第一个字。 不同于宁掌柜已经想好了剧本的走向,此时此刻的翟迅还在为到底谁能够出演陈锦君的角色而发愁。 倒是坐在一边的沈笑笑看出来了翟迅的一脸愁容,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副想不开的模样。” 翟迅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还不是到底让谁来演东家这件事情嘛,东家又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演出来的。”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看向外面走过的一茬又一茬的人。 沈笑笑也是低头沉思。 翟迅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东家的角色并不是人人都能够演出来的,先不说没有那样的经历,再者是东家当年也不过十几岁,这样年纪的演员的确确是不好找。 “为什么非要找一个和东家一模一样的?神似和形似,到底是不能两全,倒是不如只顾及其中一方来得快速。” 沈笑笑说完这话,翟迅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这样不行,万一东家觉得是冒犯,把岂不是……” 翟迅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要知道,现在维护现场秩序的基本上都是青红会的人,这些天里面翟迅也大概知道这青红会和陈锦君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敢乱说话。 可是沈笑笑和宁掌柜却是一同点了点头。 宁掌柜说:“东家不会在意的,再者说,东家这个形象,太过亮眼了,倒是抢了沈掌柜在这部电影里面主角的地位,所以……” 翟迅,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按沈掌柜说的那样,找一个神似或者是形似的人扮演东家。” “好,那我现在带着你去挑人?”沈笑笑挑眉。 翟迅点了点头。 沈笑笑带着翟迅出门的时候,正好喊上了碎玉,毕竟这是去妙音楼选人,碎玉在的话,倒是更方便一些。 到了妙音楼,碎玉立刻让各家戏班子里面条件相符的人出来。 满满当当的站了整整三排,不过也仅仅是身高和体型相仿,具体的,还是要仔细看看。 翟迅走在最前面,既然陈锦君说了,这部电影是翟迅一个人全权负责的,那么翟迅便是一点也不肯马虎。 走着走着,不仅翟迅皱起了眉头,沈笑笑也是皱起了眉头。 翟迅说了,要么神似,要么形似。 可是看了许久,倒也是没有看出一个和陈锦君神似或者是形似的。 翟迅皱了皱眉头:“这样看下去也不是办法,有没有东家的画像?” 这一句话倒是让沈笑笑和碎玉一起愣在了原地。 “画像……真的没有。”沈笑笑摇了摇头。 翟迅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想着,咱们看东家,难免会因为东家的气势忽略一些细节,如果能够有一张画像比着,会不会更好?” 沈笑笑摇了摇头:“不用看了,咱们刚刚选的那几个也就是和东家有一点点相似,其他的到底是不太一样。” 说到这个,三个人都有些无力。 而江上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三个人的后面。 “你们要找像东家的?”江上烟也是不理解。 碎玉先反应过来了:“是啊,这演东家的人,到底还是不好选。” 江上烟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姑娘,倒是哼了一声:“这一个个的都是不像,不过,我倒是听说了,有几家戏班子,刚刚买了新姑娘。” 他这话说得的确不太好听。 不过碍于金家班在妙音楼里面的地位,其他戏班子的人到底还是不敢说什么。 只是一边走出来了几个戏班子的班主,身后都带着几个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的姑娘。 沈笑笑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忍不住皱起来了眉头:“为什么还藏着掖着,是怕把人选走了吗?” 碎玉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在着妙音楼里面也有不顶用的时候。 “很好,这都是谁家的?罚一个月不许登台。” 她这话可是让一边的两个班主脸色大变。 要知道在妙音楼里面,如果你不登台唱戏,那很有可能几天就被忘了,更何来找你上门唱堂会呢? 而且,碎玉这一句话,就是要停一个月。 不过两位班主就算是再想说什么,看见碎玉那并不算是好看的脸色,倒是也不敢说些什么。 试问整个妙音楼里面,还有谁不知道碎玉就是江湖上青红会里面,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啊。 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不会想要在她沉着脸的时候上去说情。 不过这个时候,翟迅却是喜出望外。 他站在一位女子面前,一脸兴奋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着头,倒是不敢说话,嘴唇倒是抿的紧紧的,一副卑微伏低的模样。 “人问你话,你就说,别逼着我打你。”一边的班主已经恨不得自己上去说了。 要知道如果被选中了,那可是有机会成为影星的。 影星比起梨园里面一个小小的戏子,可是光彩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这姑娘被她的班主一吼,头低的更深了,连带着眼神也躲闪了起来。 碎玉倒是走到了翟迅身边,手指勾起女孩子的下巴,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有些意外:“不错,眉眼间和东家倒是有些相像。” 她这一挑下巴,沈笑笑也注意到了,笑着说:“虽然说不上一模一样,可是拍电影的问题倒是不大,多养养就好了。” 深宵那些这些天里面,也是自己恶补关于电影的事情。 翟迅眼神格外的亮:“就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还是有些胆小,颤颤巍巍的模样倒是显得可怜极了。 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细弱无比:“我叫丁晴。” 翟迅满意的点点头:“好,那你就跟着走。” 丁晴倒是有些怯懦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班主。 第340章 一见钟情?? 班主只恨她这一副不争气的模样,那可是碎玉小姐,沈掌柜还有那个据说是陈东家新签的导演,怎么就能这样小家子气的不识趣啊。 虽然说翟迅也是喜欢不知所措的捏衣角,可是翟迅一旦和电影扯上关系,那么他就是无比的精神。 只见他还是拉着丁晴,一副要定了丁晴的模样。 碎玉见状,赶忙摆摆手,示意沈笑笑带着这两个人离开,自己处理后面的事情。 等到妙音楼的大门打开有关上,碎玉走到一边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坐了下来。 “我倒是不知道,我的话居然不管用了。” 碎玉声音很轻,但是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位班主。 其中一个班主立刻跪在地上,不停地冲着碎玉磕头:“玉老板,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间误解了您的意思,哪怕您惩罚我,也不要罚了我手下那帮角儿啊,都是可怜人啊。” 她倒是声泪俱下。 碎玉抬眼,看向了还站在一边的班主,这位班主倒是一副倔强的模样。 也是,刚刚跟着翟迅出去的丁晴,就是他不久前买回来的难民家的女儿。 虽然还没有开始按照旦角的条件培养,但是好歹也是开了童子功的。 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给那小姑娘一口饭吃,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她也不可能被选中拍电影,麻雀翻了身。 想到这里,这位班主的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可是碎玉不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冷笑道:“好啊,在这里和我玩居功自傲这一出了?” 随后,碎玉不屑一顾地摆摆手:“既然你自己把自己当回事了,那就你一个人停两个月。” 碎玉看向了跪在一边的班主:“你们继续唱。” 仅仅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碎玉立刻起身走了,一点也不给二位班主反应的时间。 一边的江上烟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不过两位班主也不敢得罪江上烟就是了。 毕竟金家班背后的可是当年的恭亲王世子。 被停了两个月的班主有些愤愤不平,但是碎玉仅仅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就立刻安静了下来,他知道这是碎玉在威胁自己。 一旦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出来,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来自青红会的怒火。 他暂时还赌不起,也不敢赌。 只不过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还算不得什么,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丁晴的身上。 一旦那丫头真的成了影星……那自己这停了两个月的不能登台的那一点点损失又算得上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竟是没有半分的不满。 可是翟迅那边却是犯了难。 现在找到了和陈锦君眉眼相像的女演员,可是这位丁晴,却是学不出来东家那一副做派。 翟迅一遍又一遍地教着丁晴,可是任凭他学陈锦君的言行举止又多么的相似,可是丁晴还是对此一窍不通。 翟迅倒是想不明白了,但是当他看着丁晴那一副怯懦的模样,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怜惜她。 “不急的,慢慢来。” 翟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要不……送到东家身边一段时间?”翟迅捏了捏下巴,有些为难地看向了沈笑笑。 “不行。”沈笑笑斩钉截铁的说道,皱着眉头看着丁晴。 虽然她长了一副和东家肖像的眉眼,但是这也不意味着这样的人可以近东家的身。 “好姐姐,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翟迅的表情实在是可怜,可是沈笑笑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丁晴看了看翟迅,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沈笑笑,有些难堪地咬住了下嘴唇。 可是她这一点点的小动作没有引来沈笑笑一丝一毫的怜悯。 “实在不行,就换人,妙音楼的人不行,我雍容歌舞厅倒是还有不少的人。” 沈笑笑上下打量着丁晴,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口。 这可是让翟迅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可是电影还是要拍,总不可能因为丁晴一个人就这样搁置在了这里。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丁晴演出陈锦君的感觉来呢? 这可是愁坏了翟迅。 一个是难民的女儿,收紧了苦难,从华东一路逃到了西北,一路风风沙,又是在戏班子里面练了一段时间。 戏班子里面的教习可不吃吃素的,一旦出了什么错处,那可是真真的打在皮肉上面的。 翟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倒是不厌其烦地教给丁晴该怎么演。 沈笑笑依旧站在一边,看着翟迅教导丁晴。 她还是对于一个戏子出演东家有些心理上的不适。 东家可是皇商后代,再怎么没落,那也是一辈子没有短过粮的。 仅仅是气色上面,丁晴就落了陈锦君一大截。 可是不知道陈锦君从哪里听说了,翟迅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来出演自己。 这天,陈锦君倒是难得一见地来到了剧组。 不仅仅是陈锦君一个人来到了剧组,霍廷昱也跟着陈锦君一起来剧组看看现场。 霍廷昱亲自为陈锦君拉开了轿车的车门,把陈锦君接了下来。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向了正在和翟迅学习的丁晴。 “你觉得像我吗?”陈锦君问霍廷昱。 霍廷昱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丁晴两眼,摇了摇头:“不像。” “我倒是觉得她的眼睛的确和我有些相像。”陈锦君倒是不在意这些。 翟迅见陈锦君来了,赶忙对丁晴说:“那位就是陈东家,你要演的就是她,你在一边好好观察着,自己琢磨琢磨怎么能像她。” 说完之后,翟迅倒是迎着陈锦君走上前来,招呼陈锦君坐下。 陈锦君倒是有些意外的看着翟迅:“当时在陈家的时候,你还是十分怯场的,可见是遇上了自己相干的事情,连带着性情都变了。” 说着,陈锦君顺势坐在了霍廷昱拉开的板凳上。 丁晴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锦君。 但是更让她震惊的是,陈锦君身边竟然跟着的是雍州的大帅霍廷昱。而且霍廷昱还亲自给陈锦君拉椅子。 要知道,即使所有雍州的人都知道陈锦君和霍廷昱是在一起了,可是还是有人不理解这件事情,就像是此时此刻的丁晴。 她呆愣地看着对陈锦君关怀备至的霍廷昱,一点也不记得刚刚翟迅让她观察陈锦君的话。 丁晴的目光从陈锦君的身上,时不时地游移到霍廷昱的身上。 不得不说,她喜欢的男子,正应该是霍廷昱这副模样。 事业有成,家大业大,最重要的是,他还会照顾人。 想到这里,丁晴咬了咬下嘴唇。 第341章 没用的爹 丁晴不否认自己对霍廷昱一见钟情了。 可是丁晴自己心里面也清楚,自己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身为雍州大帅的霍廷昱多看一眼。 她咬了咬下唇,把视线落在了陈锦君的身上。 如果说…… 自己真的演好了陈东家,霍大帅会多看自己一眼。 或者是自己再大胆一些,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影星…… 而且,陈锦君和霍廷昱可是没有行过拜堂礼啊,那么自己岂不是也有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了,就在丁晴的心里面疯长。 之后的日子里面,她利用翟迅对自己的期望,穿的基本上都是布庄里面卖得最好的成衣。 连带着拍摄时候的珠宝首饰,也都是苏妙妙亲自从库房里面挑选的。 丁晴一身华服,站在镜子里面看着自己。 虽然,自己不是这部电影的主角,可是她演的陈锦君,却是大家心目里面的专制。 自己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不是吗? 她看着镜子里面自己那和陈锦君肖像的眉眼,忍不住摸了摸。 随后,她又是想到了,那天在陈锦君身边无微不至的霍廷昱。 丁晴更加夜以继日地模仿着陈锦君的一举一动。 这倒是让翟迅很是惊喜。 拍戏的时候,翟迅还是连连夸赞:“你看,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丁晴抿着嘴唇,笑得很是腼腆,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是真的想火。 她十分确定自己的目标,那就是要火,成为一代大影星,那样她就有身份站在霍廷昱的身边和陈锦君争上一争了。 可是,丁晴没有注意到,她沾沾自喜的时候,刚刚和她演对手戏的碎玉皱着眉头看着她。 这些天里面,碎玉一直感觉这个丁晴不对劲,明明只是演了一下陈锦君,她却是日常生活里面都是有些变了性子。 就拿陈锦君平日里喜欢喝茶,她也跟着,每天坐在桌子边上,守着一壶茶。 但是具体哪里古怪,碎玉也说不上来,毕竟翟迅让丁晴时时刻刻模仿着陈锦君,这样才能在拍摄的时候达到最好的状态。 出了剧组,丁晴就看到了自己曾经在妙音楼里面的那位班主。 “哎呦,丁小姐出来了。”班主见到丁晴,赶忙迎了上去。 丁晴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眼前这个贪财的班主吗,可是现在自己还没有火,不得不还是和班主虚与逶迤。 班主倒是没有发现丁晴的小心思,在他看来,丁晴已经是自己手里面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累不累啊?”班主有些谄媚的说道。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刚刚丁晴在剧组里面,那可是自己守着一壶茶坐在一边。 这不就是妥妥的优待吗? 要是说丁晴没有什么用,成不了大影星,他可是第一个不信。 丁晴不是没有注意到班主那贪婪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来回打转。 可是她现在还没有大红大紫,还是免不了要在班主的戏班子里面过活。 不过……丁晴倒是起了心思。 “班主,你对东家和大帅的事情,了解多少?” 她看着班主,眼神里面满是疑问。 陈锦君的眉眼好看,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丁晴眉眼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这些日子里面,翟迅的亲自教导,丁晴倒是不再像以前那么怯懦了。 只不过怯懦背后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夜深人静,丁晴躲开众人的耳目,悄摸摸的来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面。 “怎么样,闺女?爹听说了,你这可是要成大影星了。” 墙角里面蹲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一边抽着旱烟袋,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如今的丁晴。 丁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了吗,把我卖给戏班子之后,咱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吗?” 她知道自己这个没用的爹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就是为了那一点点的银钱,上赶着来找自己。 可是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在妙音楼里面吃住,又哪里来的闲钱呢? “哪能真的断了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丁老三从中原带过来的,到底是亲骨肉。” 丁老三上下打量着丁晴,见她耳朵上面戴着一副珍珠耳环,站起身就要夺。 丁晴时刻警惕着他,此时此刻倒是直接躲开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耳朵上面还带着下午在剧组的时候戴着的珍珠耳环。 “这是公家的东西,你也敢要?”丁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浑浑噩噩站都站不直的爹。 丁老三听见是公家的之后,眼睛里面倒是难得的清醒了一瞬间。 但是随后,他一副无赖的模样看向了丁晴:“公家的?那你就没有什么要孝敬你爹我的吗?” 丁晴的手在衣袖里面缓缓握成了拳头,咬紧了牙关:“你已经把我卖给里戏班子,咱们之间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没有关系?说得倒是好听,那这么多年以来,你吃的可都是我的,也能都算了?” 说到这里,丁老三颇为无赖地哼笑了一声。 见丁晴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模样,丁老三习惯性地抬手就要打她。 丁晴倒是难得一见的硬气了起来:“打我啊,如果我身上有点伤,那就是毁了电影里面的角色,到时候,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吗?” 丁老三的手悬停在半空中,打下去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丁晴条件反射瑟缩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倒是挺直了腰杆:“咱们现在不同路了,既然你当时把我卖给了戏班子,那就怪不得我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你……你……”丁老三气急败坏,指着丁晴,半天说不出来话。 可是丁晴倒是一点也不为所动的模样:“我怎么了吗?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她眼睛里面蓄满了眼泪,仿佛说出这些话实在是让她自己过意不去。 可是丁晴自己也知道,如果自己不甩开自己这个没用的爹,那么自己早晚会被他连累。 虽然丁晴心里面无比清楚,可是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下了眼泪。 即使丁晴这段时间里面一直在有意识的模仿陈锦君,可是她到底还不是陈锦君,终究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罢了。 “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以后咱们两个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你也不要来找我,我也就当没有你这样的爹。” 说完之后,丁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老三一个人自在漆黑的小巷子里面,看着丁晴离去的背影,倒是没有一点愧疚,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第342章 襄王有意? 这天,陈锦君倒是得了空闲,来到了翟迅的剧组里面看个新鲜。 “东家这又是来了。”沈笑笑站在一边,陪着陈锦君。 陈锦君像是感受到了丁晴的视线,顺着看了过去:“这位是。” “这位是饰演东家的丁姑娘。”沈笑笑站在陈锦君旁边为陈锦君解释道。 陈锦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丁晴看了一会。 丁晴神态上面再模仿陈锦君,说到底也是不如陈锦君的。 她被陈锦君直勾勾地盯着,倒是忍不住视线躲闪开来。 陈锦君就这样看着站在那里的丁晴,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倒是颇为相像,你们也是真行,上哪里找到这样的姑娘?” 她一眼就能看出,丁晴不过是一个苦孩子出身,能够被翟迅选上了来拍电影,倒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只不过在陈锦君看来,各人有各人的命,自己自然是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情的。 但是一边的碎玉在陈锦君看不见的地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陈锦君看了一小会,就起身要走。 “东家不再坐坐了?”沈笑笑说着,就要送陈锦君。 陈锦君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这也是顺路过来坐一会,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免不了打扰他们。” 走出去一段路,陈锦君感觉身后有人看着自己,猛地回头,却发现并没有人。 “怎么了东家?”沈笑笑见陈锦君看向了身后,也忍不住看向了后面的人群。 陈锦君眯起眼,环视了一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什么,不过是我多想了。” 沈笑笑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也是狐疑地挠挠头。 而陈锦君不知道的是,在她回过头来之后,一边的丁晴又继续盯着陈锦君的背影看了许久。 这就是那位霍大帅爱的人吗? 这不由得让丁晴想起来了自己的父母。 丁老三当年也是中原上面的一位地主,只是可惜了他这个人游手好闲,平日里面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抽旱烟和逛花楼。 也正是这样,丁家一天天地落魄了,最后一场旱灾直接让一家子人不得不西行。 也就是来到雍州,丁老三的三个太太都死在了西北的黄沙道上。 丁晴说不上怀念自己的家人,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二房所生,一向又是不受宠,只不过是在丁老三想起自己之后的一个宠物罢了。 和那些街边的小猫小狗,又有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丁晴看着陈锦君背影的眼神越发的幽深。 她何尝不知道,陈锦君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又岂是自己能够比得上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锦君名义上是霍廷昱的弟媳,虽然霍家二少爷死了,那陈锦君依旧是霍廷昱的弟媳。 自己不是没有机会,莫说是做个小……若是做个正房太太,也就是陈锦君的嫂嫂,也是未尝不可。 她一心为自己的臆想图谋,全然忘记了那天霍廷昱跟着陈锦君一起前来的时候,是怎么对陈锦君无微不至的照顾的。 不过丁晴也是有恃无恐,她知道自己和陈锦君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所以也有这样的自信。 过了估摸有三四个月的时间,翟迅的第一部电影终于拍完了。 像是为了复命一般,翟迅当天就来到陈家向陈锦君汇报了这件事情。 陈锦君仅仅只是点了点头:“关于你这第一部电影的发布,你怎么想?” 翟迅像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呆愣愣地看着陈锦君。 除开拍电影的事情,翟迅倒是对于其他事情都是一副不太了解,甚至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陈锦君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翟迅明摆着就是只顾着拍电影,其他的倒是一概不知。 不过这样也好,陈锦君想了想:“那我就让人去做了,你早点把电影里弄出来才是正道。” 翟迅点了点头,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感激。 陈锦君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宁掌柜:“这件事情,你也有功,去给费安说,这电影的宣传,还是需要费安多多上心了。” 说完之后,陈锦君又看向了站在宁掌柜身后的凯瑟夫。 此时此刻的凯瑟夫倒是一脸兴致勃勃,直勾勾地盯着陈锦君看,像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陈锦君和他对视了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见到屋子里面只有自己和陈锦君,凯瑟夫倒是想陈锦君说了一件事。 “宁掌柜悄悄地喜欢沈掌柜,这件事情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 即便屋子里面只有自己和陈锦君两个人,可是凯瑟夫还是搞得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你说的是真的?”陈锦君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凯瑟夫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陈锦君没有想到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天天跟在宁掌柜身后头,见多了,他一见到沈掌柜就脸红,说话都说不利索。” 随后,凯瑟夫一副八卦的神情,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上次,沈掌柜仅仅只是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说是宁掌柜知道她的那么多往事,倒是比她自己还了解自己。 那宁掌柜耳朵根就是刷的一下红了,连带着我和他说事情都听不进去,一点也不像是平常,总是能说得我狗血淋头。” 凯瑟夫说得绘声绘色的,倒是让陈锦君不由得笑了笑。 “这么说来,倒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道,沈笑笑那边是怎么想。” 陈锦君知道,宁掌柜和沈笑笑那都是一直以来一个人过了好久的,一个不说再娶,另一个却是已经半分不肯相信男人。 “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想让你劝劝沈掌柜,宁掌柜是个好男人,倒是……”凯瑟夫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你想让我劝劝沈掌柜?”陈锦君一眼就看出了凯瑟夫的心思。 凯瑟夫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陈锦君笑笑。 陈锦君立刻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行,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如果我和沈掌柜说了,她会以为这是我的意思,到时候也不过又是一桩孽缘而已。” “所以,还是要宁掌柜自己去追求沈掌柜,都是大人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完之后,陈锦君看着凯瑟夫:“你觉得呢?” 凯瑟夫看着陈锦君的眼神,只能点点头:“那我再去劝劝宁掌柜。” 等凯瑟夫出了陈锦君的大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宁掌柜,正在和沈掌柜说着什么。 他的耳朵根还是很红,沈笑笑站在他对面,笑得很是开心。 见到凯瑟夫出来之后,宁掌柜向沈笑笑告了一个退,朝着凯瑟夫这边走来。 “怎么样了?东家说什么?”宁掌柜显然是知道凯瑟夫去向陈锦君说了这件事情的。 在宁掌柜期待的目光中,凯瑟夫摇了摇头。 “啊?”宁掌柜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可是凯瑟夫还是无奈地摊了摊手:“东家说了,要你自己去追求。” 宁掌柜眨巴眨巴眼睛,一向稳重的步伐里面,也带上几分心不在焉。 第343章 恨而为之 翟迅的第一部电影发布得很是成功。 尤其是正好赶上了雍容歌舞厅第一批的分店开了起来,到处都有雍容歌舞厅。 这么多家歌舞厅,一起宣传这一部电影的时候,倒是显得声势浩大。 一时间,沈笑笑这个名字,倒也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瞩目。 沈笑笑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几位在雍州颇负盛名的舞娘,到了各地巡演。 而另一边,翟迅也是带着剧组里面的所有人在各地开见面会。 不出意外的是,碎玉果然凭借着这一部电影,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影星,不仅仅是雍容歌舞厅,连带着妙音楼的名声都更加的大了。 这名声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也是被一些小报的记者盯上了这见面会的现场。 只见一位记者挤到了前面,直勾勾地对着碎玉:“早就听说碎玉小姐出演沈掌柜这个角色,请问碎玉小姐在演戏的时候,会不会有意地参考现实中的沈掌柜呢?” 碎玉微微一笑:“参考沈掌柜是应该的,只不过不可能和现实当中一模一样,电影里面还是经过加工的。” 碎玉的回答滴水不漏,显然是经过了私下的再三考量。 “那丁晴小姐呢?”记者话锋一转,对上了丁晴。 “啊?”丁晴一愣。 记者问道:“您在出演陈东家的时候,有没有下意识地模仿现实当中的陈东家?” 记者的眼光很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了丁晴的手足无措。 现在这部电影的火爆程度,足够这些记者为了写一些负面的消息而进行一些不那么好意的加工。 丁晴就是这次的突破口,她和电影里面出演的陈锦君一点也不一样,现实当中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一个骄傲的人。 反倒是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的卑微,被这些眼光老辣的记者抓了个正着。 “我……” 丁晴垂下眼睫,不停地在脑海里面思考到底是该如何回答。 一边的翟迅像是看出了丁晴的窘迫,直接笑着说道:“丁晴小姐仅仅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就能够把陈东家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 他心里十分清楚,东家不可能暴露在这些小报记者的镜头下面,那么只有把这些完全归功给丁晴,才能不让东家的存在那样的显眼。 一边的碎玉也知道翟迅在干什么,自然也知道这是为了东家好,也是结果了话头。 “丁小姐的演技很好呢,和她一起拍电影的时候,我总是有些不敢看她,就像是真的演出了东家的感觉呢。” 比起丁晴仅仅只是一个配角,碎玉这个主角倒是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她这样说,倒是让记者一时间忘记了刚刚想要针对丁晴的事情。 碎玉也是有条不紊地一一应下。 再怎么说,碎玉也是妙音楼的主事,这些记者对于碎玉来说还是好应付的,只不过,坐在一边的丁晴的脸色倒是有些阴沉。 在她看来,翟迅和碎玉这就是赤裸裸地抢夺自己的发言。 自己明明也是看着那位陈东家学了好久的,怎么落到了他们最里面,自己就像是没有努力过一样? 丁晴实在是想不明白,连带着后面几天,她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奈何丁晴的样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自然也是靠着这一部电影火了起来。 甚至是到了后面的见面会,逐渐也有喊着丁晴名字的粉丝出现了。 虽然数量还是没有碎玉粉丝数量的多,但是这也足够丁晴高兴好一阵了。 可是丁晴有粉丝高兴的不仅仅只是丁晴一个人,连带着她的那位班主知道了丁晴火了这件事情,赶忙匆匆的来见丁晴。 丁晴见到班主,她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可是班主显然是不在意这些,他只是上下打量着丁晴,一副看着摇钱树的财迷模样。 丁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她不是不知道班主在想什么,只不过她也清楚,自己能够从妙音楼的戏班子里面出来,还能够成为影星,或多或少的还是要多亏了这家戏班子。 毕竟自己不比其他人有后台的身份,丁晴仅仅只是一个孤女,总不好冠上了背信弃义的忘本名声,她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的。 丁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但是语气依旧不好:“您怎么来了?” 班主可不管丁晴对自己的态度怎么样,左右现在的丁晴已经火了,只要自己还拿捏着丁晴的身契,那就是拿捏着丁晴这个人。 “你忘了吗?上次因为你,咱们戏班子里面亏了好些钱呢?”班主倒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贪婪,明显就是本着丁晴那点子钱来的。 丁晴抿了抿嘴唇:“可是我也没有钱啊。” 这句话倒是实话,只不过班主明显是不相信丁晴说的这句话:“你怎么可能没有钱?你现在可是大影星啊,你随随便便抬抬手,你的粉丝自然会为了你大把地花钱的。” 听见班主的话,丁晴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班主:“怎么可能,影星又不是名角。” 她清楚一个名角一场演下来,戏台子上面各种各样的打赏看得人眼花缭乱,只不过影星…… 这倒是让丁晴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班主显然不像丁晴一样什么都不懂。 “你的粉丝里面,有大把的豪绅,只要你肯,钱不过就是小事了,不是吗?” 班主眼睛里面闪着精光,看向丁晴的眼神里面,犹如在看一座金山银山。 丁晴想说什么,可是看着班主的神情,她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过就是钱的事情闹的。 丁晴点了点头,对版主说道:“我明白了,谢谢班主提点。” 等班主走了之后,丁晴痛苦地捂住了脸。 都是钱闹的。 丁老三已经来找过丁清了,说是如果丁晴不给他钱,那他就要去外面乱说了。 等丁晴的名声毁了,还有哪家的导演会找丁晴拍戏? 丁晴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些人都在盯着自己的口袋,可是又有谁会问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恨啊。 可是又不得不去做。 第344章 装出百般温柔 自打最后一次见忙着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丁晴。 没有人知道丁晴去了哪里,只是看着丁晴每天出入妙音楼的时候,都是格外的光鲜亮丽。 甚至是连着好几天,都没有人见到过丁晴。 渐渐地,大家都好像忘记了丁晴这个人。 而雍州的官府里面,邵沛辰看着民国那边发来的电报,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实在是树大招风,财多惹祸。 现在这些人已经不是暗地里面算计陈锦君了,反倒是要明摆着要雍州交钱。 邵沛辰冷哼一声,把手里面的字条递给了霍廷昱。 霍廷昱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快就坐不住了?”霍廷昱冷哼一声。 邵沛辰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拦不住了。” 他这段时间里面已经做了太多的努力,只不过,那些人还是抬校长了,那么一点点的让步,根本没有办法满足他们的胃口。 “严廿那边怎么说?”霍廷昱想起来了上次陈锦君和邵沛辰发生争执的那件事情。 邵沛辰摇了摇头:“自从上次东家说了之后,我也是不好做的太明显,但是严廿的位置我是不会动了,他……是个好校长。” 这段时间里面,邵沛辰也是听说了很多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如何成所愿。 毕竟邵沛辰的心狠手辣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所以邵沛辰之前答应何成的事情没有做到,何成也不会说什么。 只不过到底还是因为这件事情和陈锦君之间有一些矛盾,还是让邵沛辰有些头疼的。 但是好在还有霍廷昱在,邵沛辰总不至于和陈锦君说不上话。 霍廷昱倒是看着手里面的字条,摸着下巴说:“雍州城内……不允许有除了民国军队之外的军队?” 读到这里,霍廷昱忍不住直接把手里面的字条扔到了地上。 “我看都是他们日子过得太好了!把主意打到雍州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邵沛辰有些发愣地看着霍廷昱。 这还是邵沛辰第一次见到霍廷昱这样生气的样子。 有时候,他也会突然忘记霍廷昱到底也是雍州大帅,不可能是那样温和的人,只不过在看到霍廷昱这副阴沉的模样的时候,邵沛辰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惊。 霍廷昱鲜少生气,也没有生过这样大的气。 邵沛辰还记得上次军营里面有人鼓吹要打仗了,霍廷昱当时也是阴沉着脸色把那人按照军规处置了。 当时的霍廷昱固然生气,可是现在看了,那次也不过就是小意思。 邵沛辰抿了抿嘴唇:“好了,没必要动气,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总不能真的裁军。” “祝洪当年,也是觊觎雍州,虽然没想杀他,当时这的确是一个解决问题根源的好办法不是吗?” 霍廷昱面无表情,只是脸色阴沉的可怕。 邵沛辰倒是没有接霍廷昱的话,只是看向了门口站着的陈锦君:“东家什么时候来的?” 陈锦君点点头,走上前,捡起来了霍廷昱刚刚扔在地上的字条,扫了一眼。 “今天是来算一下最近的税的,本来是想来看看。可是现在看来,我倒是来对了。” 陈锦君面色如常,不像是霍廷昱那一副阴沉的模样,反倒是嘴角噙着微笑。 霍廷昱抬头,看向了陈锦君:“杀不杀?” 他这话一出,一向是心狠手辣的邵沛辰也忍不住有些呆滞。 “不是,你的杀心有些重了。这件事情还是要多走正规的途径,不要总是想着……” 这是不等邵沛辰话说完,陈锦君立刻点了头:“杀。” 邵沛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如果不是当年杀祝洪的是自己的亲哥哥,那么自己也会怀疑祝洪的死是陈锦君和霍廷昱串通好故意为之的。 陈锦君扫了一眼邵沛辰:“邵大人还不把名单给我吗?” 陈锦君脸上虽然还是带笑的,可是邵沛辰却是明白,这个时候的陈锦君才是杀心最重的时候。 只不过邵沛辰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杀鸡儆猴的确是最方便的方法。 “既然二位都不顾忌这些,那我再多说什么,倒是显得我婆婆妈妈的。” 说着,邵沛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笔下写了一串名字,递给了霍廷昱。 霍廷昱看也不看一眼,就递到了陈锦君手里面。 陈锦君点了点头:“邵大人倒是识趣,只不过,到时候还是需要大人多费些力。”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邵沛辰。 邵沛辰明了:“不过就是口舌之力罢了。” 陈锦君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邵沛辰想了想,还是跟上了陈锦君。 走廊里面,陈锦君定定的看着邵沛辰,眼神锐利得像是能够看穿邵沛辰的内心:“我知道邵大人是为了雍州的百姓,邵大人是一个好县长,可是邵大人也要明白,即使您现在无所顾忌,可是也要记得,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 邵沛辰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东家说笑了。”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却是丝毫不信。 她还是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邵沛辰的时候,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就能够让刘芸希杀了江家父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但是陈锦君不得不多说两句,因为现在的邵沛辰好像没有以往那么大的斗志了。 他顾虑的东西越来越多,换句话来说,那就是雍州或多或少地牵制住了邵沛辰。 陈锦君不希望邵沛辰有所顾虑,毕竟现在这个世道,仁慈一星半点,那就是给在暗处的敌人机会。 邵沛辰颔首,浅褐色的瞳孔里面闪过了一丝锐利:“东家说得对,是我胆子小了。” 他心下还是有些吃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而陈锦君仅仅只是得了两条消息,就能够看出自己的畏首畏尾。 只不过在吃惊的时候,邵沛辰也对陈锦君提起了几分忌惮。 虽然是自己把陈锦君送到天南军校里面,可是她现在对于时局的把控已经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了。 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陈锦君真的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话,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就会被陈锦君看了个透彻。 就在邵沛辰这样想的时候,陈锦君已经走回了办公室里面。 她一向是不愿意在霍廷昱面前说这些的。 而霍廷昱也才不在陈锦君面前拿出大帅的做派。 邵沛辰站在门口,不带声色地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一脸温和的霍廷昱。 邵沛辰移开了视线,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明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又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呵,真能装。 第345章 血色,夕阳 何成匆匆的赶到了柴阳的县衙,只见鲁则一脸阴沉地站在了窗户边上。 许是因为刚刚因为中毒的事情,鲁则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灰。 “鲁县长的脸色不太好,怎么,身子还是没有痊愈吗?” 何成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看着鲁则的眼神实在是算不上友善。 鲁则本来也没有给何成好脸色,只是轻哼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我听说,你去见邵沛辰了?” 何成倒也是不愿意和鲁则多说什么,但是也没有否定鲁则说的话:“师兄,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 何成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眼睛里面如同数九寒天的冰琉璃,既冰凉,又刺人。 鲁则干笑了两声:“终究还是我挡了师弟的道路啊。” 何成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顺着鲁则的视线看向了窗外。 鲁则自顾自的说道:“邵沛辰的确手眼通天,可是我不相信,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上面的施压下全身而退。” 何成默不作声,显然是没有把鲁则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恨严廿,明明比你我都差,可是现在位置最高的就是他,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 鲁则嘴唇上面起了斑驳的裂纹,苍白当中透露出了触目的血红。 何成叹了一口气:“不甘心又怎么样,到底还是时运不济,能够做到县长已经是万幸了。” “县长?”鲁则冷哼一声,“你不知道吗?现在西南的小县城,只要十万雪花银,那就是个县长,十万啊,那陈锦君之前拍电影可是花了上百万啊。” 说着,鲁则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不过我这次中毒之后,想了很多,到底不是吃那一碗饭的人,好好安分守己才是王道,不然自己的小命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 鲁则缓缓走到一边的沙发上,艰难地坐了下来。 这次中毒,已经伤到了鲁则的五脏六腑,鲁则心里面清楚极了,这是邵沛辰给自己的报应。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不还是没有一点办法吗? 鲁则的余光看到了何成紧紧握着的拳头,就知道何成还是没有死心。 他听到何成不甘心地说:“当年咱们在军校里,毕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先生都说你我日后会成大材。可是那些先生们都没有想到,官场上面,不是只靠着军校里面学的那些知识就行的。” 鲁则听到何成这话之后,也是感慨颇深的叹了一口气:“那又能怎么样呢?邵沛辰现在显然是要在西北一家独大了,我可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做下去了。” 何成猛地回头,看向了何成:“所以,前些日子的电报,就是你出的主意?” 前些日子的电报,那正是要西北裁军的消息。 这样的事情,对于玉城和柴阳来说的确无伤大雅,可是对于雍州来说,那就是自断一臂。 鲁则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润润自己有些干涩的口腔,笑着对何成说道:“是啊,投名状嘛。” 他一点也不打算对何成隐瞒这件事情,二人再怎么样,那也是当年在天南军校里面的好兄弟。 总归是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小事情,就落得一个翻脸的下场。 就算是真的不走一条路了,至少也不会兵戎相见。 何成却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你这哪里是投名状啊,等雍州没有,整个西北都完了。” 鲁则摆摆手:“顾不上这些了,西北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我操心。” 何成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又是摇了摇头。 鲁则像是看出了何成的心思:“你就是恨我也没办法,邵沛辰过段时间,那就是和你我一样的光杆司令了,你那点小心思,还是早点打住。” “如果被邵沛辰知道了,上一次是下毒,这一次呢?” 何成看着鲁则发灰的脸色,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鲁则对于邵沛辰的恨意这样的大。 良禽择木而栖。 鲁则却是偏偏要和邵沛辰对峙到底。 “无所谓了,一条命而已,我死了,也不会让他好过。” 说完之后,鲁则把杯子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颇为畅快地看着何成:“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何成直勾勾地盯着鲁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面露难色地摇着头,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 鲁则皱起眉头,像是不了解何成的意图一样。 可是当他看到何成摇头之后,他释然地笑了一下。 何成的意思,他明白。 鲁则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是他已经被毒残害过食道和气管不允许鲁则这样大笑。 他咳嗽得惊天动地,仿佛要把肺叶子一起咳出来才算是完事一样。 何成已经离开了鲁则的办公室,他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 脑海里面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当年他们一起在天南军校的那段时间。 听不懂外语就一起学,困难的战术实训也是一起在山地里面出入。 可是现在呢? 当年毕业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起发誓,绝对是要互帮互助的。 可是自从到了祝洪手下之后,他们还是各奔东西了。 当年一直被看好的自己和鲁则现在就要因为观念而反目成仇,而一直不受看重的严廿却是坐在了祝洪当年的位置上面。 这是何其的讽刺! 何成咬紧了牙关,刚刚鲁则灰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仿佛还在自己的面前。 什么是同学?什么是战友? 不过都是彼此路上互为绊脚石,又互为垫脚石罢了。 何成紧紧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唇,脸色铁青,可是嘴角绷紧的肌肉,暴露了他不安的心绪。 他缓缓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鲁则所在的柴阳县衙。 对不住了。 何成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嘴唇上面因为用力而咬出来的牙印格外的猩红刺眼。 随后,在无人的角落里面,他和站在窗户边上的鲁则对视,随后,缓慢又庄重地,对着鲁则鞠了一躬。 鲁则身边的副官走了上来,想要劝鲁则好好休息。 可是鲁则一抬手,挡住了副官的话。 “都是要走的人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鲁则一动不动,看着何成缓缓起身上了车,这才失神地走回了沙发边上,拿起水壶倒了半杯水。 正想喝一口,却是不受控制地吐出了血块,融在杯子里的水中,猩红猩红的,刺得人眼睛发疼。 “县长!”一边的副官惊慌地要去喊一声。 可是鲁则却又是拦住了他,不赞成地摇摇头。 他眯起眼睛,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火红,但是一点也不刺目。 “师弟……” 鲁则轻声呢喃,但是后面说了什么,没有人能够听清楚了。 第346章 三年一度江湖会 鲁则死了。 邵沛辰挥挥手,赶出去了前来报告的人,随后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鲁县长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邵沛辰说着,若有所思地搓了搓自己手里面的半只。 何成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邵沛辰:“他死了?怎么可能?明明我前天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还是有所好转呢,怎么可能……” 说着,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挑了一下眉梢,一副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模样。 何成还是不敢相信地摇摇头。 邵沛辰却是幽幽的开口:“鲁则啊,不是个好县长,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场人,但是啊,他却是你的好师兄。” 邵沛辰冷笑一声,像是看穿了鲁则生前的用意。 可是何成并不知道,只是呆呆的看着邵沛辰。 他直接把鲁则做的那些事情,上报给了邵沛辰,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鲁则的死讯。 邵沛辰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可惜了鲁则,拼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也想要保你,但是你不中用啊。” 他有些鄙夷的上下打量何成。 何成一脸不明所以。 邵沛辰好心提醒何成:“你刚刚说了,你是前天见到的鲁则,是?” 何成呆滞地点了点头:“我是前天下午见到他了,然后……然后……” 他念叨了半天,但是还是没有然后出来个所以然来。 邵沛辰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不用说了,你自己想不明白,你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何成想不明白,耿直地和邵沛辰对视。 邵沛辰不愿意多说,只是一边品茶,一边把玩着自己手里面的扳指,对于何成的视线仿佛空气一般。 何成看着邵沛辰,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说。 可是邵沛辰显然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他站起身了,俨然是不愿意多和何成多说一句话的。 但是何成拦住了邵沛辰,梗着脖子。 邵沛辰眯起眼睛,盯着何成,眼底起了威胁的意味。 何成不死心依旧是倔强地梗着脖子。 邵沛辰气笑了:“你应该昨天来见我的。” 说完之后,邵沛辰直接拍开了何成的手。 何成呆滞在了原地,反复回味着邵沛辰说的话。 自打前天离开了柴阳县衙,他回到玉城之后,就是狠狠地醉了一次,也就是今天上午醒酒之后,才来到了雍州。 想到这里,何成懊恼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鲁则的身体状况哪里是有所好转? 那明明就是回光返照! 自己只是看出来了鲁则要舍身为己,可是还是沉湎于悲痛之中,错过了鲁则硬撑的时间。 可是现在的后悔已经是没有什么用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过都在自己的一念之差。 而此时此刻的醒悟又能够有什么用呢? 邵沛辰这边的线,自己显然是高攀不上了。 何成犹如丧家之犬一样,缓缓走出了雍州的官府。 今天的夕阳,像是前天的那样,只不过自己那个为了自己好的师兄却是永远留在了之前的时光里面。 何成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雍州,回到了自己的玉城。 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坏人,没做彻底,好人,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聪明的不彻底,愚蠢的也不混沌。 庸人。 他暗骂自己。 与其这样碌碌无为,倒不如,自己拼死闯闯,或许…… 何成暗暗地咬了咬牙:“掉头,去柴阳。” 雍州城南,罔极寺。 陈锦君把手里面的名单放在了许凡明面前。 许凡明啧了一声,接了过来:“东家这是来给我递生死簿了?” 陈锦君颔首:“雍州不可能裁军,那无疑是任人鱼肉的下场,既然这些人和这件事情有关系,那就一个一个来。” 许凡明若有所思地顶了一下腮:“东家可还记得,江湖人,不得插手官府的事情?” 陈锦君知道,许凡明这是犹豫了,然后等着自己给他开出一个他满意的条件。 只不过,许凡明还是算错了陈锦君。 只见陈锦君轻笑一声,把许凡明手里面的名单抽了回来。 “既然许帮主不愿意的话,那我也不会连累许帮主。”陈锦君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意虚浮于表皮。 说完之后,陈锦君就要离开。 “东家留步。”许凡明的面皮抽了一下,显然是没有预料到陈锦君是这样的油盐不进。 陈锦君没有听他的,只是继续往前走。 “东家留步!”许凡明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可是陈锦君依旧像是没有听见许凡明说什么一样,直接往外走。 许凡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直接一个纵身就拦在了陈锦君面前,盯着陈锦君,语气生硬:“烦请,东家留步。”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怎么?许帮主不做,还不许我去找别人做?要知道重金之下……”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拖着长音,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咬了咬后槽牙:“东家赏脸,我不敢不从。” “那就好。” 陈锦君笑容满面的把手里面的名单塞在了许凡明的手里。 “我也不会亏待了弟兄们,凡是参与者,一锭纹银。” 听到陈锦君的话之后,许凡明有些错愕:“这会不会……太多了?”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许凡明:“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还嫌弃赚钱多的。 不过你这样一说,那我倒也不客气,翟迅那边又要拍电影,到时候现场的影迷会比较多,还是希望许帮主能够派人看一下场子。” 这就是临场加条件了,可惜许凡明还不能说什么。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原本有些凶狠的长相看上去更加的阴骛:“明白了。” 陈锦君倒也明白,自己这也是和许凡明玩心眼来的好处,当下也是轻声说道:“我听说,江湖会要开始了。” 许凡明为之一振,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陈锦君:“东家怎么知道?”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自然也是希望青红会能够胜出的。” 许凡明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东家放心,会的。” 江湖会,顾名思义,那就是三年一次的江湖帮派比拼。 只不过今年,地点选在了西北,倒也不是因为青红会在西北,而是其他地方都有民国的警探看着,倒是不能闹一些出格的事情。 不过江湖比拼,虽然是说不见血,但是到底还是有些恩怨要解决。 也因此,对于青红会来说,算是半个东道主。 许凡明不敢轻视,这是青红会重组之后,第一次出席这样重要的场合,正是立威的好时候。 陈锦君挥了挥手:“名单上面的人,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来,帮你留点人手。” “多谢东家。” 第347章 两情相悦 “东家快来!”沈笑笑从外面走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喊陈锦君出去。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打量着沈笑笑脸上激动的笑容,忍不住在心里面猜测。 可是沈笑笑像是没有看出陈锦君的猜测来,只是带着陈锦君往外面走。 “这是怎么了?”陈锦君眨了眨眼睛,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可是还是这样问沈笑笑。 沈笑笑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要问这么详细。 她也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只是翟迅要我来找你,说是带回来了好消息。” 翟迅? 陈锦君了然地点点头。 翟迅这个人,若是说关系好,那也就只有宁掌柜和凯瑟夫两个人了。 也就是沈笑笑对自家人单纯没心眼,才是把她支出来找自己了。 至于其他人到底是要做些什么,陈锦君大概能够猜出来一些,只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不过……宁掌柜真的要当着这样多的人吗? 陈锦君并不看好这样的做法,尤其是用到沈笑笑身上去。 想到这里,陈锦君的脚步有些迟疑。 然而一边的沈笑笑并没有发现陈锦君的犹豫,只是兴冲冲地往前厅人多的地方走去,俨然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等陈锦君到了前厅,下意识地就看向了站在一边,看似不起眼,实际上仔仔细细收拾了一番的宁掌柜。 宁掌柜注意到了陈锦君投来的视线,手上端起酒杯的动作一滞,有些心虚地对上了陈锦君的视线。 陈锦君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顺着徐生的手势,自顾自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笑笑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拿着手里面的酒杯四处去和别人碰杯。 这明面上是为了庆祝电影成功的庆功宴,只不过陈锦君也是注意到了一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宁掌柜暗戳戳的小动作。 陈锦君盯着宁掌柜,像是怕错过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一样。 果然,宁掌柜并没有像陈锦君不希望的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沈笑笑表露心意。 而是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和沈笑笑,找了一个理由就带着沈笑笑去了外面。 陈锦君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眼里的揶揄。 而一边的沈笑笑跟着宁掌柜跑了出来,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这样急匆匆的喊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宁掌柜抿了抿嘴唇,又是四下张望了一次。 “怎么了?”沈笑笑见宁掌柜四处张望,自己也是四处看了看。 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宁掌柜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耳垂。 宁掌柜年轻的时候,也是算得上面如冠玉,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惑之年,难免有些沧桑,但是却又平添了几分波澜不惊的韵味。 沈笑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眯起一双狐狸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宁掌柜:“不会是,你看上我了?” 她直截了当地拆穿了宁掌柜的心思,打了宁掌柜一个措手不及。 “啊?”宁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和自己之前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啊,怎么沈笑笑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已经知道自己这是要干什么? “真是个呆子。”她笑骂道。 宁掌柜不知所措的看着沈笑笑,连带着刚刚已经打好的腹稿也在一瞬间抛在了脑后。 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模样倒是显得格外的青涩。 沈笑笑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直截了当地拉住了宁掌柜的手。 “我这辈子见过很多男人,你还欠点火候。”沈笑笑一句话就像宁掌柜解释清楚了。 一时间,宁掌柜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当年应对当朝那么多官员尚且能够滴水不漏。 可是自己这才刚刚定下心意,就已经被沈笑笑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实在是让宁掌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沈笑笑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上,真实的温度缓缓从手上传来,一下子暖到了心里。 宁掌柜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双手,又抬起头,对上了沈笑笑的双眼。 沈笑笑的眼睛里面满是笑意。 以往宁掌柜是最怕被她笑着盯着看的,那眼神直勾勾的仿佛能够看穿自己一样。 可是现在,宁掌柜却是无比坚定的和沈笑笑对视。 沈笑笑也是一愣,她也是没有想到,宁掌柜的心意居然如此的坚决。 “我知道你以前经历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文采斐然的宁掌柜并没有多说那些华丽的辞藻,有的只是自己的肺腑之言。 沈笑笑眨巴眨巴眼睛,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又被宁掌柜抢了先:“我是真心的。” 这下倒是把沈笑笑闹了一个大红脸:“好了好了,都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是这样没羞没臊的,幼不幼稚?” 说着,沈笑笑有些嗔怒地瞪了宁掌柜一眼。 只见平日里稳重自持的宁掌柜,脸上立刻露出了有些张扬的笑容来。 沈笑笑又是无奈的摇摇头,盯着宁掌柜问道:“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宁掌柜嗯了一声:“这不是想着,你要是不想跟着我,那么多人在那里,你也不好意思拒绝,倒是委屈了你。” 他心里面清楚,沈笑笑看似和和气气,可是性子却是最傲的,不然也不可能拼着一口气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上来。 如果自己真的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向沈笑笑表明心迹,且不说自己不知道如何开口,如果沈笑笑不乐意呢? 到时候两个人恐怕是要形同陌路了。 想到这里,宁掌柜又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沈笑笑。 沈笑笑无奈的笑笑:“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也就是你这个酸腐的读书人,才会这样想。” 其实沈笑笑早就看出来了,她的工作就是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打交道,而宁掌柜又是一个正人君子,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面前藏住? 早在于策让自己快去请东家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宁掌柜要做什么了,只不过自己对宁掌柜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且在来的路上,东家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是更加加深了自己想法。 “那你是同意了?”宁掌柜欣喜地看着沈笑笑,反手握住沈笑笑的手微微用力。 沈笑笑理所应当地点点头:“现在才反应过来?不是说你太学里面辩学很是凌厉吗?怎么现在傻了?” 她依旧是这样略带刺的说话,只是宁掌柜已经顾不上深宵那些说了什么了。 他一脸兴奋,一点也不见平日里的稳重。 “好!”一边的花丛里面响起了中气十足的叫好声。 沈笑笑和宁掌柜都是吓了一跳。 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大家都发现了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偷看。 陈锦君站在树后面,看着身边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各家掌柜,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第348章 不速之客 就围绕着沈笑笑和宁掌柜,方圆几米之间,能藏人的不能藏人的,花坛里面树梢上面到处都藏着人。 “刚刚第一声是谁喊的?”沈笑笑倒是一点都不怵,直接揪住了离得最近的金揽岳的耳朵。 “哎呦哎呦,好姐姐,真的不是我。”金揽岳连连告饶。 沈笑笑反手叉腰,有模有样地翻了一个白眼:“我就听见是这个方向了。” 的确,金揽岳藏在了花坛后面,再往后就是前厅的房屋了,自然是不可能藏人的。 但是偏偏还就有人笑着跳了下来,吴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这是藏在哪里呢?”一边的于策一脸震惊。 刚刚那个方位的所有东西都是一览无余,吴江的块头又大,怎么可能完全藏起来的? 吴江指了指上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挂在屋檐下面了,本来想鼓掌的,但是手要攀着房梁,只能叫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沈笑笑怒目圆睁他倒是还不怕,可是沈笑笑身后的宁掌柜,从沈笑笑的肩头看向了自己。 吴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陈家的掌柜里面,酒量最好,一个是开酒庄的聂十,另一个就是曾经混迹官场的宁掌柜。 他可是不希望自己看个热闹,再给自己惹上宁掌柜。 不然到时候碰上年节,自己非要被宁掌柜好好灌上一次。 陈锦君也是走了出来。 沈笑笑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锦君:“东家?你?” 陈锦君咳嗽了一下,掩饰了自己偷看的行径:“那我就提前祝你们二人百年好合。” 只是陈锦君刚刚说完,吴江又没心没肺地接了一句:“早生贵子!”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吴江看着宁掌柜看向自己的眼神,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凉。 但是吴江还是忍不住挺直了背,告诉自己不要怕。 “东家!来人了!”徐生从一边窜了出来,一副见鬼的模样。 陈锦君不解地看了过去:“哦?来的谁?” “丁晴。”徐生刚说出来这个名字,就看到陈锦君脸上浮现出了疑惑。 还是碎玉看出来了,轻声在陈锦君耳边提醒:“就是在电影里面扮演您的那个小姑娘。” 陈锦君点点头:“那就请进来,到底还是电影的庆功宴,总不可能……” 只是陈锦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我倒是没有想到,这庆功宴,竟然没人来请我。” 陈锦君顺着这道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丁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许久不见,丁晴竟然是变了另一副模样了。 在她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她曾经的胆怯谨慎,反倒是风情万种地走了进来。 丁晴大刺刺地上下打量着陈锦君,在看到陈锦君那和自己相像的眉眼,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下倒是给陈锦君搞得莫名其妙的,说心里话,她对于这个丁晴并没有什么印象。 可是现在这个定情倒是把她当成敌人了? 一时间,陈锦君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的沈笑笑站不住了,正要上去和丁晴理论,却是被一边的宁掌柜拉住了。 沈笑笑瞪了一眼宁掌柜,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拦着自己。 宁掌柜却是对沈笑笑摇了摇头。 沈笑笑知道宁掌柜不会无缘无故的拦住自己,只能忍下来,站在人群里面看着丁晴。 陈锦君浅笑了一下,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丁晴。 “翟迅,你不是说了吗,想拍新戏,那可是要好好聊聊了。” 一边这样说着,陈锦君一边径直走回了前厅。 这倒是让趾高气扬的丁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想过陈锦君会把自己赶出去,也想过陈锦君会怎么说自己,但是唯独没有想到陈锦君竟然对她视若无睹。 这可是气坏了丁晴,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在电影里面出演了陈锦君,她怎么可能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她站在原地,恨恨地瞪着陈锦君的背影。 碎玉站在暗处,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丁晴,不悦地啧了一声。 但是陈锦君都没有说什么,她们这些手下人也不能越过了陈锦君去,毕竟陈锦君还是在现场的。 等陈家的各位掌柜都到了前厅,陈锦君才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徐生:“去,把那位丁小姐请进来。” 徐生点头,走出去站在了丁晴的面前:“丁小姐,请。” 丁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徐生,又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前厅,哼了一声,倒是也走进去了。 陈锦君眯起眼睛,一点也没有把丁晴放在眼里的意思。 倒是这个丁晴,揪着一点事情不松口:“东家明鉴,我也是剧组里面的一员,怎么着庆功宴倒是忘了我呢?” 她的声音不小,在场的掌柜都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她。 这下不但是碎玉的脸色不好看,连带着一向迟钝的吴江都听出来了不对劲。 陈锦君抬眼,扫了丁晴一眼:“丁小姐?” 丁晴不知道陈锦君为什么要教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锦君嗯了一声,无意地提起来:“好久没见过你了啊。” “是啊,自打见面会结束了,我也没有见到过丁小姐呢。”一边的碎玉笑意盈盈地看着丁晴。 丁晴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一头卷发,梗着脖子说道:“我是有自己的事情,所以不在妙音楼里面了。” “丁小姐还真是,忘了自己是从妙音楼出来的了。”碎玉不紧不慢地说道。 陈锦君摆摆手,声音冰冷:“既然来了,就找地方坐下,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帮你搬椅子不成?” 丁晴环视了一眼做得满满当当的前厅,只觉得陈锦君这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东家眼睛还好吗?”丁晴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陈锦君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丁晴。 丁晴却是以为陈锦君瞪着看自己的笑话:“东家既然眼睛没有毛病,怎么就不说这整个厅里面,一个空的位置都没有?” “还是说,东家的眼神不好使?” 第349章 借势反咬? 丁晴这话一出,整个前厅都安静了下来,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 “哦?” 陈锦君的眼神变得锐利,声音淡淡的。 丁晴被陈锦君这样盯着,后背有些发凉,但是脸上的自傲一点也不少。 整个前厅的氛围剑拔弩张了起来。 陈锦君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到了这位丁小姐,现在明摆着就是她来给自己找不快。 陈锦君的脸上浮现出了不悦的神情,熟悉陈锦君的人都知道陈锦君这是要打算动手了。 可是并不像大家预想当中的那样,陈锦君并没有立刻对丁晴进行处置,而是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徐生:“怎么做事的?丁小姐大驾光临,即使没有事先通知,但是你还不知道给丁小姐找个位置吗?” 她看似是在骂徐生,可是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丁晴不守规矩。 可是丁晴像是没有听出来一样,只是跟着徐生,走到了一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蠢货。 陈锦君瞟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而碎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陈锦君的身边:“东家,怎么处置她?” 陈锦君看了一眼碎玉:“她不过就是嚣张了一些,又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毕竟她现在的名气也不小,忍一忍也无妨。” 毕竟她也不想落得一个不讲道理的名声。 碎玉眨了眨眼睛,低头称是。 陈锦君抿了一口茶,就当丁晴这个人不存在一样,继续和陈家的掌柜以及坐在另一边的翟迅和江上烟说话。 可是丁晴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锦君。 这段时间里面,自己也算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还认识了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是即使如此,自己依旧在陈锦君的面前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优势。 丁晴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陈锦君,眼中闪过了一线志在必得。 陈锦君感受到了丁晴的视线,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丁晴倒是没有躲闪,反倒是挺直了腰杆,饱满的胸脯显得格外的圆润。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知道的是影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卖笑的,”沈笑笑嘀咕了一声。 坐在沈笑笑旁边的宁掌柜听见了沈笑笑的话,笑着看向她:“怎么对她那么大的成见?” 沈笑笑倒是瞪了一眼宁掌柜:“这女的一看就是没安好心,怎么你还帮着她说话?” “我没有啊,你可不能诽谤我。”宁掌柜赶忙摇摇头。 沈笑笑翻了一个白眼。 刚刚沈笑笑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算小,周围听到的人都意味深长的看向了丁晴。 丁晴自然也能够感受到来自这些人的视线,她抬起的手指甲都陷在了手心里面,刺痛让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 她梗了梗脖子,高傲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人群。 可是只有丁晴自己清楚,她并没有那么充足的底气。 “你说是,丁小姐?” 丁晴突然回神,只见主位上面的陈锦君正看着自己。 “啊?”丁晴愣住了,她刚才名没有听见陈锦君说了什么。 陈锦君早就料到了丁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 “我刚才和翟迅导演说起下一部电影的事情,既然丁小姐已经成名了,不如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没有出名的人,这也算是一个前辈该做的事情,你说呢?” 陈锦君的脸上挂着笑容,声音格外的温和。 但是陈锦君说的话,却是一点也不温和友好。 都知道丁晴是拍了翟迅的作品才能够有今天,可是陈锦君话里话外都是要丁晴独自出去发展,竟然是要把丁晴撤出去的意思。 丁晴手足无措,但是看着陈锦君得体的笑容,她也只能咬紧了牙关:“东家说的是,应该的,应该的。” 陈锦君心里冷笑了一声,丁晴这次来,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看看她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自己干脆就让她过得不好。 丁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维持着自己看似骄傲高贵的表面,可是只有丁晴自己知道,自己这也不过仅仅只是表象罢了。 也只有丁晴自己看到,她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可是一点都不遮掩,自己也是不得不周旋其中。 不过,丁晴自己也清楚,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够把影星这个身份利用好了赚钱。 不然的话,丁老三那边,戏班子那边,哪个不是能要了自己这个影星命的东西? 丁晴再也坐不住了,连理由都没有找,直接就走出去了。 陈锦君想要自己退出翟迅手下的剧组,自己怎么可能如了她的愿? 丁晴还有回到这个剧组当中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的影迷,更是为了自己现在的名望,还是那个自己一见钟情的霍大帅。 她离去的背影落在了陈锦君的眼里,陈锦君忍不住哼了一声。 “来去匆匆,真是没有礼数。”站在陈锦君身边的碎玉忍不住说了一句。 “她能够这样,自然是有所依仗。”陈锦君深深地看了一眼丁晴的背影。 碎玉张了张嘴:“那这么说来,她岂不是还要骑到东家头上去?” 陈锦君浅笑着安慰碎玉:“她现在还闹不出什么大风波,左右不过是一两个有钱的财主罢了。” “可是就这样让她嚣张,东家岂不是受了委屈?”碎玉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 “我受委屈?不过就是一个笑话罢了,由着她去。” 陈锦君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只是一双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她的确不看重丁晴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丁晴看自己的眼神让自己很是不舒服。 就好像是……自己抢走了本应该是她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锦君心里忍不住发笑。 在翟迅拍电影之前,自己和这位丁小姐那是素未谋面,怎么可能抢了她的东西去呢? 再者说,自己现在拥有的东西,都是自己应得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亏心。 至于丁晴? 不过就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影星罢了。 自己既然坐在这位位置上,就能够让丁晴再也拍不了电影。 只要断了丁晴拍电影的路,那么丁晴自然不能长长久久地红下去。 这样一来,丁晴又怎么可能有资本和自己叫板? 就凭她背后那一两个财主? 第350章 出现分歧 青红会做事的确是稳准狠的代名词。 陈锦君不过是给了许凡明一份名单,许凡明就已经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此时此刻,陈锦君坐在邵沛辰的面前,笑得格外的灿烂。 “现在呢?还有人敢说雍州什么吗?” 陈锦君歪了歪头,有些嚣张的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陈锦君到底是在问什么。 直到门外的联络员把早上刚刚收到的电报放在了邵沛辰的面前。 邵沛辰紧紧皱着眉头,像是不愿意相信陈锦君做的事情一样。 “心狠手辣。”邵沛辰从牙缝里面挤出了这四个字。 陈锦君笑得灿烂:“这怎么能叫心狠手辣啊?邵大人说话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邵沛辰看着陈锦君的脸,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即使是这样张扬的神情,也难以掩盖陈锦君的美貌,反倒是显得她像是朝阳一样热烈。 “这怎么不是心狠手辣?你看看杀的这些官员们,不仅仅要杀,还带着恐吓,以前哪里有过这样的事情?” 邵沛辰脸上露出了不忍,他虽然也是在官场混迹了这么低年,可是陈锦君这样不把民国的那些人放在眼里。 直接就是青红会在各种场合的暗杀。 现在整个民国高层里面人心惶惶,死了几个手下不说,还要连带着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陈锦君哼笑:“邵大人不要忘了,那一份名单是您写给我的,如果论起来,还有您的那一份呢。” 邵沛辰敛了敛眉眼,嘴角微微下垂:“东家这样是好方法,可是未免太血腥了。” 听到邵沛辰说这话,陈锦君有些意外的歪了歪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邵沛辰看。 邵沛辰和陈锦君对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没想到啊,邵大人也会和我说血腥。”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移开了视线:“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周家的人,是你要灭门的,不然鲁则也不可能做得那么绝情。” 邵沛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撇了撇嘴。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邵大人现在,想要忘记过去了?” 邵沛辰听见陈锦君这话,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锦君笑笑:“不过就是提醒一下邵大人,你变了。” 说完之后,陈锦君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封书信,放在了邵沛辰的面前。 “看看?” 邵沛辰看了一眼桌子上面密封的信件,又抬眼看了陈锦君一眼。 陈锦君抬了抬下巴,示意邵沛辰看。 邵沛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过了桌子上面的信件,打开来看。 仅仅只是看了两句话,邵沛辰就立刻摇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陈锦君冷笑。 “邵大人自己手下的人,一点也不听话,竟然做下了这样让邵大人为难的事情。” 邵沛辰抬手:“别说了。” 陈锦君才不会理会邵沛辰说什么:“邵大人想要守好雍州,守好西北,可是邵大人手下的人,却是恰恰相反呢。” 那一封书信,正是许凡明派出去的人的暗杀对象那里拿到的。 至于信件的内容,那就是邵沛辰背着陈锦君和霍廷昱,用整个雍州和上面那位赌。 而赌的东西,就是邵沛辰要整个西北,然后完完全全地归顺于民国,成为其附属。 “邵大人,人心不足……” 陈锦君话没有说完,她相信邵沛辰能够听明白自己话里面的意思。 然而邵沛辰却是无奈地摇摇头:“东家手下的人,还真的是神通广大,这样的东西都能够拿到手吗?” 陈锦君笑了一笑,默认了邵沛辰的说法。 “你怎么知道,我这不是在救雍州,救西北?”邵沛辰猛地抬头,看向了陈锦君。 他一脸阴沉,像是在质疑陈锦君为什么不信任他。 “那你说说,怎么个救法?”陈锦君一点也不会被邵沛辰身上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影响,反倒是挑眉反问道。 邵沛辰盯着陈锦君,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陈锦君自然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良久,邵沛辰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一条后路啊。” “我不觉得雍州需要后路。”陈锦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邵沛辰哼了一声:“你以为也仅仅只是你以为罢了。” 仅仅就是这一瞬间,陈锦君仿佛看到了邵沛辰鬓边的白发又增多了。 邵沛辰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也站起身,微微仰头和邵沛辰对视:“雍州能够自给自足,守好自己的家,民国内部早就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何必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陈锦君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邵沛辰浅棕色瞳孔里面的纹路。 邵沛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东家,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邵沛辰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邵沛辰却是端详着陈锦君的脸:“才貌双全,可惜,还是过于自负了。” 陈锦君听不懂邵沛辰在说什么,她只是坚持自己对于雍州的认知。 雍州这样的地方,进可攻退可守。 而民国那边,自己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人是怎么样苛捐杂税的,又是怎么样狼狈为奸搜刮百姓的。 她不愿意同流合污。 更何况雍州是在西北,偏僻,不起眼,如果真的是洋人要对雍州下手,还要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显然邵沛辰和陈锦君想的并不一样。 “东家还是看得太少了,虽然现在洋人不再明着对我们下手了,可是暗地里面,多少人已经死在了他们的枪口下?” 邵沛辰看了看陈锦君的眼睛,视线又缓缓下移到了陈锦君的下巴上。 陈锦君被他这样打量,很是不适应,但是现在的她不能躲开,躲开就是意味着自己让步了:“邵大人,三思。” 邵沛辰低头,轻笑了一声:“东家不信我没关系,东家可以去自己给自己留好后路,至于雍州嘛,我会好好对待的。” 他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像是不解,又像是不甘。 可是陈锦君不愿意去理解邵沛辰的为难,只是轻轻地摇头:“雍州只有一个,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那也是只有一次机会,你不该的。” 邵沛辰却是笑了,笑得格外的坚定:“东家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不到那个时候,东家怎么知道你我谁对谁错呢?” 陈锦君深深地看了邵沛辰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但是邵沛辰却先转过身去。 “东家安安稳稳做你的财主,其他的,不用过问。” 随后,他喊来自己的副官,将陈锦君送了出去。 第351章 有人拦路 “东家,门外有人送请柬。”徐生把手里面封得严严实实的请柬递给了陈锦君。 陈锦君把请柬拿了过来,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就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徐生:“我之前说,查一下丁晴身后的人是谁,现在看来不用查了。” 说到这里,陈锦君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两根手指夹起来了信纸,扔在了桌子上。 “东家的意思是……” “前脚把丁晴赶出了剧组,后脚就请我去赴宴。” 不大的信纸上面,平丘富绅的名字落在了上面。 汪路。 陈锦君皱着眉头,缓缓捏紧了手里面的信封。 “你去问问,除了我,这个汪路还请了哪些人?” 徐生点点头。 不过一个上午,徐生就回到了陈锦君这边:“东家,查明白了,雍州受到邀请的人不少,其中就有年家,还有霍大帅。” 陈锦君抿了抿嘴:“年家我可以理解,毕竟都是为商的人,那为什么要请霍廷昱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自己一味地猜想也不是一个好办法,陈锦君还是打算赴宴的时候一探究竟。 而自己要去赴宴的消息传出去了之后,碎玉就带着沈笑笑来到了陈锦君这边。 “怎么了?大晚上的跑到我这里来?” 陈锦君放下手里的账本,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二人。 碎玉抿了抿嘴唇:“东家,你可千万不能放过那个丁晴啊。” 陈锦君失笑:“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就是去赴宴而已,你们怎么搞得好像我要和丁晴打起来了一样?” 说到这里,陈锦君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沈笑笑。 沈笑笑皱了皱眉头:“东家也知道,这个丁晴身后,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汪路,既然如此,她这不就是明着对您示威吗?” 陈锦君哼笑医生:“就凭她的话,有什么可示威的?” “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这个丁晴,这段时间里面可是没少四下和影迷见面,而且也不是说一起见面,反倒是她这个影星要去人影迷的家里面。” 碎玉的脸色并不好看,显然是知道丁晴现在是在做什么勾当。 陈锦君看到碎玉这幅申请,自己心里面也是和明镜似的。 “行了,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毕竟下一次的电影还是要继续拍下去,总不可能让她带坏了整个剧组的名声。” 陈锦君挥了挥手,示意沈笑笑和碎玉安心。 沈笑笑倒是拿出了一件华丽到了极致的宫装,放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这是素娘要我拿来给东家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货。”沈笑笑小心翼翼地把装着衣服的木匣子放在了陈锦君的桌子上。 陈锦君点了点头:“她有心了。” 说着她轻轻摸上了厚重的料子和繁复的绣花。 这件衣服陈锦君是见过的,正是素娘的压箱底好东西,现在拿出来给自己,一是要表示她在这件事情上面的心意,二是要向陈锦君表示于策和自己的忠心。 也就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于策的那件事情,陈锦君和于策之间也是有了一点点罅隙,现在素娘就是在代替于策想自己表示服软。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喃喃道:“她倒是个明白人。” 沈笑笑见衣服送到了,带着素娘就离开了。 “等一下。”陈锦君喊住了她们。 沈笑笑回头,好奇地看向了陈锦君。 “告诉素娘,我允许于策回京城探亲,替我看看在京城的那些老掌柜们。” 听见陈锦君这句话之后,沈笑笑的眼睛弯了起来,兴奋的点点头。 “东家放心,我一定把消息带到。” 等沈笑笑走了之后,陈锦君坐在自己的桌子面前,端详着素娘送来的这一件宫装。 她以前见过类似的,那是在深宫里面,高贵的娘娘们身上才有的做工。 那是在京城时候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素娘倒是打得好心思,这样一来,不仅仅是为于策求了情,也是让自己有一个台阶下。 至于……汪路,陈锦君听说过这个名字,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见过面,也没有合作的机会。 汪家的名声在陈家来到西北之前的确是西北的一方巨贾,可是在自己来到雍州之后,汪家的名头也就渐渐小了下去。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看来,这不仅仅是因为丁晴从中作梗啊,恐怕还是有一些新仇旧恨在其中的。 第二天一早,陈锦君就收拾好了自己,和霍廷昱一起前往平丘的汪家赴宴。 “你今天这一身,甚是贵气。”霍廷昱牵过陈锦君的手,把陈锦君带到了车上。 陈锦君轻笑了一下:“能够被大帅夸赞,看来倒是我的荣幸。” 霍廷昱低下头,附在陈锦君的耳边轻声道:“在我眼里,你不仅仅是人间绝色。” 说着,他像是挑衅一样,在陈锦君的耳朵上面哈气。 陈锦君闷哼一声,推了霍廷昱一下。 她这才打量起霍廷昱来。 只见霍廷昱一身军装,倒是和自己这一身颇为相配。 “你怎么还是这一身衣服?难不成霍府上下没有人管你的起居吗?”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身上的军装,十分眼熟的模样,显然是已经穿过许多次了。 霍廷昱摇了摇头:“霍府现在,缺一位女主人” 他的意图太过于明显,陈锦君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又在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怎么能是有的没的?”霍廷昱啧了一声。 “这明明就是我对你的一颗真心。” 他声音压得很低,在陈锦君的耳边轻声说道。 耳边传来酥麻的痒感,陈锦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她抿了抿嘴唇:“你倒是常常说这些肉麻的情话,反而显得我像是一个无情之人。” “我没有这个意思。”霍廷昱手搭在陈锦君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是现在不是你我情浓的时候。”陈锦君抬手,揉了揉霍廷昱的下巴。 胡茬落在她柔嫩的掌心,酥酥麻麻的,显得格外的暧昧。 “我知道,你说的是邵沛辰那件事情。” 霍廷昱微微眯起眼睛,任由陈锦君抚摸着他的下巴。 陈锦君点了点头:“邵沛辰这个人的心思很深,让我不得不防。” 霍廷昱想说些什么,可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这还没出城门呢,怎么停了?”霍廷昱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站在窗外的副官。 第352章 拦路虎的下场 副官也是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霍廷昱才好。 陈锦君这才看到,前面的马车上面走下来的,正是丁晴。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理来说,马车的行程时间比轿车的时间长,丁晴应该更早出发前往平丘才是。 可现在,丁晴的马车才刚刚走到雍州的城门口。 现在眼下最要紧的是丁晴已经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楚楚可怜地向自己和霍廷昱的轿车走来。 等丁晴走到了眼前,陈锦君这才看清楚,她身上的西式礼服很是贴身,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她纤细的身段。 她一副惊惶受惊的模样,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地往车里面看。 陈锦君用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丁晴。 丁晴咬着下嘴唇,泪眼朦胧地盯着霍廷昱看。 霍廷昱皱了皱眉头,看向了一边的副官:“你处理好了喊我。” 仅仅是一个眼神,霍廷昱就已经知道这个女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副官见霍廷昱的脸色阴沉,立马挺直了腰板称是。 陈锦君撤了撤嘴角:“看来,给大帅投怀送抱的女子不在少数啊。” 霍廷昱哼笑了一声:“我又不认识她,你这可是在污蔑我。” 说着,霍廷昱像是惩罚一样,轻轻咬了一下陈锦君的耳垂。 不一会,副官跑了回来,面露为难地看了一眼陈锦君,随后对霍廷昱说道:“大帅,那姑娘说是和东家认识。” “不认识。”陈锦君立刻说道。 霍廷昱瞥了一眼副官:“听见了吗?” 副官立刻抬头挺胸,大声地说道:“报告大帅,听清楚了!不认识!” 霍廷昱满意地点点头,摆摆手让副官走了:“你知道怎么处理的。” 可是不远处的丁晴已经听见了刚刚副官的声音,她不死心地看了一眼坐在车里面的霍廷昱。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即使面无表情,却又格外的有魅力。 没错,丁晴是故意卡在这个时间点拦在城门口的。 凭什么陈锦君坐在霍廷昱的轿车上面去平丘,自己就要坐马车? 想到这里,丁晴看了一眼坐在霍廷昱身边的陈锦君。 从丁晴的角度看过去,她看不清陈锦君的眉眼,只能看到陈锦君微微勾起的唇角,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 丁晴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直到指甲扣进掌心的嫩肉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步上前。 礼服很沉,也很紧,她跑这两步路很是困难。 一边的副官见丁晴已经过来了,立刻抬手拦住了丁晴。 丁晴大声的对车里面的霍廷昱喊到:“大帅,我也是受到汪老板邀请去赴宴的,现在我的马车坏了,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捎带着我?” 说话间,丁晴楚楚可怜地冲着霍廷昱眨巴眨巴眼睛,向前弯了弯腰。 随着丁晴的动作,紧身的礼服越发的显出她胸前的雪白。 陈锦君揶揄地打量了丁晴两眼,笑而不语。 丁晴自然感受到了陈锦君的视线,但是她现在必须获得霍廷昱的同情,这样自己才能和他共乘一辆车。 如果这一次的脸面可以让自己真的获得霍廷昱的青睐的话,那么牺牲一点又何妨呢? 可是霍廷昱目不斜视:“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还请姑娘另寻他人。” 说着,霍廷昱皱了皱眉头。 丁晴立刻说道:“虽然马车还能修好,可是这路上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如果汪老板追究起来……” 她为难地咬着下唇,一副胆怯的模样。 丁晴知道,示弱最是能够引起男人的保护欲,尤其是自己也是要去赴宴的人,霍廷昱不会这样把自己抛在雍州。 可是丁晴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霍廷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把车窗摇了上去,一个眼神都不多给丁晴。 丁晴紧紧咬着后槽牙,眼睛里面写满了不甘心。 随后,车门响了,丁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陈锦君就站在车的另一边,像是看笑话一样的看着自己。 丁晴不愿意给陈锦君好脸色,可是现在却是当着霍廷昱的面。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陈姐姐,能不能带我一程?” 陈锦君勾了一下唇角:“丁小姐啊,刚刚天色暗没有看清楚,还以为是哪家的暗门子。” 说着,陈锦君还上下扫视了一眼丁晴,尤其是在她的胸口多多停留了一阵。 丁晴脸色发白:“如果不是马车突然坏了,我也不想麻烦大帅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一边说,一边捏紧了拳头。 丁晴心里面清楚,现在不是和陈锦君撕破脸皮的时候。 想到这里,丁晴泪眼朦胧地看着车窗里面的霍廷昱。 陈锦君啧了一声,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丁晴的良苦用心。 “马车坏了?什么时候坏的?可是喊人来修了?”陈锦君问道。 随后,不等丁晴回答,陈锦君又快速说道:“现在天色不早了,如果丁小姐还在这里拦着的话,到时候江老板问起来,还真的是难办。” 就在陈锦君打量丁晴的时候,丁晴也看了一眼陈锦君。 自己身上的礼服固然美,但是也是建立在自己牺牲了色相的情况下。 可是陈锦君身上的是一袭复古的宫装,高贵艳丽地俯视着自己。 想到这里,丁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车里面的霍大帅,陈锦君怎么可能会有今天,当下都是靠着男人才有的今天? 那么,只要自己成为了霍廷昱身边的那个人,自己也不会比陈锦君差。 想到这里,丁晴看向霍廷昱的眼神里面掺杂了意思势在必得。 陈锦君自然没有忽视丁晴的眼神。 她觉得这个丁晴实在是可笑。 自己的东西,如果能够被丁晴演了一部电影就能够成为丁晴的东西,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的步步为营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丁晴不懂这些道理,她身上的这一身礼服也是汪路给自己安排的。 一切都是自己用身体换来的,怎么可能明白陈锦君是怎么才能够有今天的呢? 丁晴忽视陈锦君刚刚问的问题,一五一十地说道:“马车的车辕坏了,现在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了。” 说着,丁晴脸上发红,连带着眼泪也在眼眶里面打转,看上去好不可怜。 可是陈锦君不为所动:“既然如此,那丁小姐还是慢慢等,或许可以走到平丘,不是吗?” “你!”丁晴像是没有想到自己都这样说了,可是陈锦君依旧要把自己扔在这里。 陈锦君钻进车里面,不再看丁晴。 一边的副官也看出来了个大概,这不就是不长眼的要往自家大帅床上爬的女人吗? 之前已经帮霍廷昱处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了,可是这一次的丁晴还是和汪路有关系的,副官只能坐回自己的副驾驶位,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353章 纵马前行 陈锦君坐在车里面,看着前面拦路的马车。 城门上面的士兵下来了几个,帮着把马车拖到了一边,给轿车让出路来。 陈锦君扭过头,瞟了一眼丁晴。 “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陈锦君自言自语道。 霍廷昱却是轻笑了一声:“这样的人,你和她多说这些干什么?” 陈锦君哼了一声:“我这不是听说了,汪老板前段时间得了一位新欢,硬是为了这位新欢狠狠买了许多成衣和首饰呢。” 听陈锦君这样一说,霍廷昱就明白了:“他是汪路的人?” 陈锦君点点头,越过霍廷昱,打开了车窗。 丁晴看到车窗降了下来,心里面有一瞬间的欣喜。 但是在看到车窗降下来之后,露出的是陈锦君的脸,丁晴立刻又不欣喜了。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丁晴一眼:“你也不用担心,汪老板那么看重你,一定会派人来接你,再等等,莫要辜负了汪老板的心血不是吗?” 丁晴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 陈锦君却是继续“善解人意”地说:“实在不行,我派人骑马送你去?” 随后,陈锦君冲着丁晴笑了一下,把车窗升了上去。 丁晴忍不住跺了跺脚。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哨声,城墙下面的小路立刻冲了出来一队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队人把丁晴和轿车围了起来。 陈锦君看了一眼为首的雷义山,轻轻点头。 雷义山也是咧嘴一笑,驱使着胯下的骏马来到了丁晴的身后。 一个响鼻声在丁晴身后响起,丁晴吓了一跳。 雷义山却是一把将丁晴捞到了自己身前,随后也不管丁晴,直接纵马出了城。 “丁小姐放心,我的快马一定能够在宴会开始之前把您送到。” 早在之前,碎玉就已经猜到了丁晴会在路上搞幺蛾子,所以许凡明也就派自己带着人在这里等着。 果然不出碎玉的预料,这个丁晴的做法远远比她们预期当中的来得更加出格。 想到这里,雷义山用眼角觑了一眼僵硬在自己身前的丁晴,咧开嘴笑了一下。 身下的马飞奔着,丁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被甩下了马。 可是雷义山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心思放任丁晴安安稳稳地趴在马上。 “丁小姐这是吓傻了?” 说着,雷义山把丁晴翻了个个,让丁晴和自己对视。 丁晴整个身体僵直着,难以置信的看着雷义山。 雷义山笑得很是嚣张:“丁小姐可不要乱动啊。” 随后,雷义山的视线顺着丁晴的脖颈下移,咧开嘴笑了一下。 丁晴脸色发白,她今天的打扮是为了给汪老板还有霍廷昱看的,可不是这个年轻人能够轻而易举看完的。 她抬起手,想要挡住自己胸前的风光。 雷义山也发现了丁晴的意图,趁着丁晴一个不防备,颠了一下马。 丁晴花容失色,一只手紧紧地扣着雷义山的肩头。 雷义山哼笑一声,俯身在丁晴耳边说道:“我不介意丁小姐搂着我的。” 随后,雷义山直起身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驱使着马往平丘赶去。 因为要在宴会开始之前把丁晴送到平丘去,雷义山带着人抄了近路,蜿蜒颠簸的山路,让丁晴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体贴近了雷义山。 雷义山垂眼,扫了一眼丁晴,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看来丁小姐很是熟悉这个姿势嘛。” 说着,雷义山哼了一声。 丁晴这才发现自己和雷义山面对面坐在马背上,雷义山的手扯着缰绳,环在自己的腰上。 而自己的小腹正贴在雷义山的腹部,丁晴不由得红了脸。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自然也知道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雷义山啧了一声。 丁晴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羞臊难当,她也只能推搡着雷义山的胸口,想要逃离出去。 雷义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别乱动,你以为你是谁呢?还想参加宴会,就老老实实待着。” 可是丁晴像是没有听见雷义山的话一样,还是拼命的后撤,想要远离雷义山。 雷义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看着丁晴就要坐到马的脖子上面去。 “丁小姐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 随后,雷义山收紧手臂,把丁晴拉近,将丁晴的两条腿压在自己的腿上。 丁晴动弹不得,只能怒目圆睁,瞪着雷义山:“我可是汪老板的人,你要是对我做了什么,汪老板绝对不会放过你。” 可是她的这些话对于雷义山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力。 雷义山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可没有兴趣玩二手货了。” 说着,雷义山脸上挂着邪笑,手在丁晴的屁股上面拍了拍。 丁晴僵在了原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 她刚想说些什么,雷义山却是直接让马掉了个头,丁晴失重,只能惊惶地用腿夹紧了马肚子。 雷义山不屑地笑了笑,加快了速度。 丁晴看着雷义山,突然意识到了雷义山的容貌。 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雷义山生得比大多数女子还要美。 只不过丁晴还是没有忽略自己现在的处境。 刚刚那一声哨声,是陈锦君弄出来的,也就是说,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陈锦君的人。 丁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雷义山。 “丁小姐,我知道我比您长得好看,可是你也不用这样盯着我。” 雷义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丁晴。 丁晴一动也不敢动,干脆连话也不说。 只要到了平丘,汪老板会为自己做主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雷义山哼笑了一声:“丁小姐与其想着怎么解决我,还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保全在汪老板心里的地位。” 丁晴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茬。 雷义山“好心”地说道:“据我所知,汪老板和我一样,也不喜欢二手货呢。” 说着,雷义山上下看了看丁晴裸露在外的胸口,以及二人紧紧贴合在一起的下腹。 丁晴脸色一白,显然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不可能,汪路是我的影迷,怎么可能……” 雷义山嘁了一声:“影迷而已,不也是见色起意吗?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高贵,丁小姐。” 第354章 装腔作势 轿车稳稳当当地开到了平丘,陈锦君看着眼前的平丘城门,忍不住笑了一声。 “在笑什么?”霍廷昱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摇了摇头:“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平丘呢。” 霍廷昱倒是点了点头:“也是,你之前一直在雍州,要不就是去了荣城,西北的很多地方,你还没有好好地看看。” 陈锦君看向了霍廷昱:“你相不相信,今天晚上又是一场大戏。” 霍廷昱点了点头:“刚刚在路上不就已经开场了吗?” 陈锦君笑了一下:“所以说啊,这个汪路倒是真的,安不下来自己的心。” 正这样聊着,轿车已经到了汪家的门口。 陈锦君一眼就看到了年家的马车。 霍廷昱颇为娴熟地帮陈锦君拉开车门。 陈锦君还是忍不住打趣一句:“我何德何能啊,让雍州的霍大帅,为我鞍前马后?” 霍廷昱揽住陈锦君,咬牙说了一句:“你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偏偏要在这时候说,你是安的什么心?” 他一边说,一边报复似的在陈锦君的侧腰轻轻掐了一下。 这次的宴席倒是出人意料的大场面。 陈锦君刚刚走到正厅,仅仅只是扫了一圈,就已经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大多都是西北晚报上面的常客了。 正这样想着,陈锦君就看到了站在二楼,守着一堆相机的费安。 “怎么他也在?”陈锦君嘀咕了一句。 霍廷昱抬眼,看了一眼费安,眯了眯眼睛。 费安也是看到了陈锦君,但是他很识相的没有走上前去。 他今天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他费安受到了邀请,而是西北晚报受到了邀请。 而他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汪老板希望自己能够专门做一篇报道。 陈锦君和霍廷昱走到了最角落,她手里面举着杯子,挡住了自己的对,对霍廷昱低声道:“让你的人上去跟费安说一声,今天晚上的大戏,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写。” 霍廷昱点了点头,立刻让自己的副官去办了。 眼看着宴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可是丁晴还是没有到场。 汪路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皱了皱眉头。 他算不上年轻,即使汪家是祖产,可是汪路今年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了,才是刚刚接手整个汪家。 汪路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面的陈锦君和霍廷昱,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晴儿还没有到吗?”汪路拿起手绢,擦了擦手。 一边的下人摇摇头:“还没有看到丁小姐的身影。” 汪路摘下了鼻梁上面的金丝眼镜,忍不住啧了一声:“也罢,等不等她也无妨。” 毕竟今天主要是看看,到底让丁晴“忘不掉”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中龙凤。 他的视线被霍廷昱敏锐地捕捉到了,霍廷昱猛地回头,不悦地看着汪路。 汪路赶忙收回了视线:“好家伙。”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仅仅只是一个对视,自己就已经低了霍廷昱一头了。 可是汪路还是不死心,看向了坐在霍廷昱身边的陈锦君。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丁晴在电影里面出演的那个东家,就是眼前这个一身繁复衣冠坐在霍廷昱身边的女子。 仅仅只是看了陈锦君一眼,汪路就发现了陈锦君和丁晴肖像的眉眼。 “竟然是按照外貌找的吗?”汪路忍不住喃喃自语。 “老爷,到点了,您看……”一边的管家走了过来。 汪路摆了摆手:“直接宣布开始。” 说着,汪路就拿起自己桌子上面的酒杯,向着陈锦君还有霍廷昱的方向走去。 陈锦君看向了汪路,礼节性的笑了一下。 汪路倒是举起酒杯:“久仰大名啊,陈会长还有霍大帅。” 他笑得意味深长,陈锦君免不了多看了他两眼。 “汪老板。”陈锦君笑着说道。 汪路伸手,手里面的酒杯和陈锦君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 陈锦君浅笑着说道:“我不怎么饮酒的。” 汪路倒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勿怪勿怪。” 他一边说着们一边对陈锦君陪着笑脸。 可是陈锦君却感觉眼前这个汪路的目的并不简单。 陈锦君看了一眼旁边的座钟,估摸着雷义山已经带着丁晴快到了。 “早就听说汪老板最近得了一位美人,怎么今天不见佳人在侧?” 陈锦君露出了一副好奇的模样,来来回回看着汪路的身边。 汪路动作一僵:“哦,她啊,估计是路上耽搁了,左不过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也不耽误这么多人在的宴会等着她一个人,不是吗?” 陈锦君笑着点点头:“汪老板所言极是,只是咱们也不清楚,这美人到底是美人,看一看又不能怎么样,对?”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教务处说这个汪路把美人藏起来,不让大家看个新鲜。 而对面二楼的费安,已经收到了陈锦君发出的警告,叮嘱着自己身边的记者时时刻刻注意着宴会的现场。 别的费安可是不清楚,但是这个汪老板,费安可是太熟悉了。 费安因为早期伏案的原因,不得不带上了眼镜,可是这个汪路倒是和自己不一样。 汪路是见费安带着金丝眼镜,颇有文化的模样,自己却是经常被人称作是二世祖,所以才自己给自己整了一副金丝眼镜,平日里带着它谈生意。 仅仅就是这一点,就已经让费安没什么好脾气了。 尤其是这后面还有陈锦君的意思。 费安错愕搓手,自从上次被陈锦君威胁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重操旧业”了,今天也是时候表现表现了。 汪路却是装作听不懂陈锦君在说什么,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陈锦君的聊着。 仅仅是说话还不够,汪路的眼睛紧紧盯着陈锦君的脸,时不时还要往陈锦君身上打量。 陈锦君倒是面色如常,可是陈锦君身边霍廷昱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汪路在心里面忍不住感叹,不愧是雍州大帅都会沦陷的女人,美貌又有手段。 如果换做是自己…… 只不过门外的巨响已经不允许汪路想那么多了。 汪家的大门外面,响起了马蹄声。 第355章 影星上位? 门外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大,汪路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是谁会在这个时间骑马而来。 陈锦君倒是“善解人意”地问道:“汪老板不去看看是哪位贵客吗?” 她的眼角带笑,仿佛是在嘲讽自己一样。汪路暗暗吸了一口气,心里面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是汪路还是扯出了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您二位稍等,我去看看就回来。” 陈锦君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示意汪路前去。 只是汪路刚刚起身,宴会厅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雷义山竟然是直接骑着马上了楼梯,丁晴还趴在马背上,身上的礼服微微凌乱,看起来倒是颇有一番风情。 陈锦君轻笑一声,垂下了眼眸。 这一幕倒是吓坏了在场的许多人,要知道这一次汪路宴请的几乎是整个西北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样粗暴地进门,倒真真是头一份。 站在二楼的费安立马来了精神,直接让自己手下的记者把相机对准,时刻准备开拍。 刺眼的闪光灯中,雷义山翻身跳下了马行了一个江湖礼:“青红会,雷老虎,见过各位老板,礼貌!” 说着,他看向了目瞪口呆的汪路。 汪路早就在雷义山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雷义山马背上面的女子正是自己前些日子最喜欢的影星,丁晴。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身上的这一件礼服还是自己亲自让人找来的,自然是眼熟的。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丁晴实在是一点也看不出当红影星的样子。 汪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走上前去:“见过雷堂主。” 他也是在江湖上面混着的,自然也听说过青红会的几位堂主。 只不过汪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为什么丁晴会衣冠不整的坐在雷义山的马背上。 雷义山倒是率先开口:“我在雍州的城门口,正好遇到了丁晴小姐的马车坏了,眼看要误了时辰,就直接带着她赶了过来。” 这话说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而且汪路还是免不了要替听清谢谢雷义山。 雷义山看着眼前的汪路,咧嘴一笑:“汪老板眼光不错,丁晴小姐,的确风情万种,滋味不错。” 随后不等在场的所有人反应过来,雷义山就立刻把丁晴扔在了汪路的怀里,随后自己跨上了马,直接扭头离开了。 汪路怀里的丁晴刚刚趴在马背上,此时此刻眼前还是一片天旋地转。 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勉强强地站稳了。 只是她刚刚站稳,就发现在场e许多人都正在看着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陈锦君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笑着对汪路说道:“这位就是汪老板前段时间一直追着的影星,没想到啊,竟然还挺眼熟的。” 说着,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丁晴一眼。 丁晴看见陈锦君,只觉得心里面无比的懊悔。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凭什么陈锦君什么都有,此时此刻还在汪路面前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自己。 陈锦君注意到了丁晴眼睛里面的仇视,直接选择了无视。 一边的汪路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丁晴。 是了,她们二人的眉眼之间还是有些相像的,难怪自己一眼就能够认出陈锦君。 只不过陈锦君就像是来打招呼一样,端着酒杯走开了。 可是陈锦君上来看热闹好像只是一个开始,似乎所有和陈锦君有来往的人都走上前来看了一遍。 汪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像是没有想到这个陈锦君能够有那么多交好的友商。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年氏的那位夫人走上前来,颇为意外地打量了一圈丁晴:“我倒是没有想到,汪老板喜欢的是这位。” 随后,不等汪路说什么,年夫人就有些感叹:“我儿子也喜欢影星,只不过他在这部电影里面,最喜欢的还是那个碎玉,听说那可是名角出身呢。” 说完之后,年夫人还有些揶揄地看了看两人。 汪路只是一位年掌柜也是上来说话而已,只不过刚刚年夫人的话落在丁晴的二段里面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碎玉是名角出身,那么丁晴呢? 丁晴的脸色有些发白,像是没有想到年弗尔夫还能够知道这一层。 汪路却是在一边和年掌柜说着场面话,可是丁晴已经在这偌大的宴会厅里面一点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她看了看周围,只是恨不得有个地缝能够让自己钻进去,才能够躲过今天晚上。 可是丁晴又想到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算了。 丁晴不甘心,她不想就在这时失败。 想到这里,丁晴看向了坐在角落里面的霍廷昱。 雍州大帅夫人的位置,自己要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至于陈锦君,到时候不也是要乖乖地喊自己一声“嫂子”? 想到这里,丁晴的眼中闪烁着熊熊野心的火光。 她做出一副温婉的模样,温温柔柔地对汪路说:“汪老板,我先去后面收拾一下。” 随后,她慢慢地向着汪家的后院走去。 陈锦君用余光看向了二楼的费安,见他让人把镜头对准了丁晴有些狼狈的背影上,才放下心来。 而站在汪路对面的年夫人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现场的暗流涌动。 只不过以她的资历,自然也是不需要在这方面注意汪路的颜色。 仅仅只是点了点头,年夫人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一会,丁晴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回到了宴席上。 她倒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刺刺地站在了汪路的身边。 陈锦君扑哧笑出了声。 霍廷昱正在闭目养神,听见陈锦君这一声笑,睁开眼睛看向她:“怎么突然这样开心?” 陈锦君眉眼带笑,忍不住摇了摇头:“我是在笑,怎么会有人这样傻。” 霍廷昱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挽着汪路臂弯的丁晴。 他挑了一下眉梢,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锦君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明这个汪路已经有了家事,和丁晴也不过只是贪图刺激罢了,怎么这个丁晴却是看不出其中的缘由呢? 更何况,汪路夫人也是大门大户里面出来的千金,而丁晴也只是一个影星而已。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摇了摇头。 霍廷昱却是拍来拍陈锦君的手:“这是汪家的家事,你就看个乐呵就好。” 陈锦君点了点头,抿了一口杯子里面看似红酒的葡萄汁,眯起眼睛注视着丁晴和汪路的一举一动。 第356章 想演主角? 丁晴跟在汪路身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一对在场的宾客打招呼。 可是只有丁晴自己知道,自己的后槽牙紧紧地咬在一起,从来没有松开过。 等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丁晴立刻换上了有些讨好的笑容,看着汪路。 “汪老板,您不是说,最喜欢看我演电影了吗?” 丁晴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蹭到了汪路的身上。 汪路很是吃丁晴这副模样,要知道他自己家里面那位,可是最讲究这些礼数,从来不对自己这样。 如果自己能把这个丁晴弄成自己的姨太太们也未尝不可啊。 汪路一边这样想,一边看着丁晴有些谄媚的笑容暗自高兴。 可是他并不知道,一边二楼的费安看得正是开心,天知道,费安可是完完整整的看完了全程。 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是受关注的紧呢。 要知道丁晴可不仅仅只是汪路这一个影迷,她的影迷虽然没有碎玉的多,可是一点也不会少。 这样的事情如果被丁晴的影迷们知道了,岂不是要翻了天? 费安一边看着,一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应该怎么写了。 宴席中间,汪路带着丁晴直接走到了陈锦君这边来。 陈锦君看着汪路带着丁晴走来,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为什么汪路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带着丁晴在宴会上面来来回回的走着,难不成就不怕传出去了之后,自己名声的问题吗? 只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陈锦君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汪路已经带着丁晴走到了陈锦君的面前。 “来,坐这里。” 汪路和丁晴坐在了一起,随后看向了陈锦君。 “这位呢,东家也认识,毕竟是您捧起来的人。” 说着,汪路竟然往陈锦君装着葡萄酒的酒杯里面倒上了红酒。 这下不仅陈锦君脸色变了变,一边的霍廷昱也皱紧了眉头。 坐在霍廷昱对面的丁晴,时不时抬眼盯着霍廷昱看,又在霍廷昱看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去,一副娇羞的模样。 可是霍廷昱一点也没有要看丁晴的意思,他只是在找时机,想着把陈锦君面前掺了酒酒杯换掉。 陈锦君变脸仅仅只是一瞬,立刻又恢复了正常的脸色,看向了汪路:“这位小姐我自然认识,她在电影里面,演的可是十年前的我呢。” 说着,陈锦君还看向了正在盯着自己身边男人看着的丁晴问道:“丁小姐说,是不是呢?” 在丁晴看向陈锦君的一瞬间,陈锦君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丁晴有些发愣,像是觊觎别人的男人,然后被正房大太太抓包一样的难堪。 但是她转念一想,陈锦君名义上还仅仅只是霍廷昱的弟妹,自己这样也是没有错的,为什么又要怕陈锦君呢? 难不成仅仅是因为自己曾经演过她吗? 难不成仅仅是因为,陈锦君是电影的出资方吗? 那自己还是影星呢! 想到这里,丁晴挺直了腰板,大大方方地看向了陈锦君。 只不过在看到陈锦君有些讥讽的眼神之后,丁晴又忍不住想要退缩,但是她又看了一眼坐在陈锦君身边的霍廷昱,咬紧了牙关又和陈锦君对视。 就在丁晴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汪路说话了:“既然您还记得她,那我就直说了,我这个人呢,就是喜欢看丁小姐在电影里面的那副模样。” “哦?”陈锦君眯了一下眼睛。 她别有深意地说道:“都知道丁小姐在那一部电影里面演的是以前的我,所以,汪老板到底是喜欢丁小姐,还是喜欢我?” 当陈锦君最后三个字说出来了之后,汪路明显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凝重了起来。 汪路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这样的场合总不好闹得太过于难看,只能赶忙摆摆手:“陈会长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可别打趣我了,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丁小姐,仅此而已。” “哦,这样啊。”陈锦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丁晴随后看向汪路。 汪路继续说道:“所以,陈会长归我一个面子,您那边要是再拍电影,能不能带上丁小姐,就当是,给我个面子。” 说着,汪路冲着陈锦君笑了笑。 “汪老板的面子我陈锦君自然是不敢不给,只不过……您身边这位丁小姐,可是再前几天,刚刚和我裂了,您不会不知道?” 陈锦君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丁晴。 丁晴刚刚伪装好的笑容再次在碎裂的边缘。 “哦?有这件事情吗?”汪路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丁晴,自然是不能说自己知道,只能尽力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可是陈锦君显然是没有忘记这件事情的模样,反倒是眼神在汪路和丁晴身上来回地打转。 汪路一时有些尴尬,但是他还是很有底气的对陈锦君说道:“陈会长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情是有点难办,但是也不是办不成,不是吗?” 随后,他也不等陈锦君说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可是听说了,陈会长手下可是又要开始拍电影了。” 陈锦君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汪老板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可惜了,我说过的话,怎么好再这样冠冕堂皇地收回来呢?这可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汪路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这样说了,陈锦君还是不肯让步。 可是陈锦君怎么会允许让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呢? 不过是有一点点名气了,就妄想着和自己平起平坐? 谁给她的胆子? 陈锦君心里忍不住发笑。 可是坐在汪路身边的丁晴可不这样想,在她看来,凭借自己的名声,还有自己那么多的影迷,陈锦君凭什么不会找自己拍电影? 可是丁晴并不理解,她引以为傲的人气和影迷,都来自她饰演陈锦君的那一部电影。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那一部电影,丁晴现在或许还在戏班子里面练着基本功。 不过陈锦君倒是没有太过于计较的意思,毕竟再怎么说,丁晴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不过,丁晴看着陈锦君有些松动的神情,居然直截了当的对陈锦君说道。 “我的影迷不少的,如果我来演主角,镜头多一点,一定会更受影迷们的欢迎。” 第357章 故作无辜 “我的影迷不少的,如果我来演主角,镜头多一点,一定会更受影迷们的欢迎。” 丁晴说完这句话,就感觉陈锦君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古怪了起来,但是丁晴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上下打量了一遍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丁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险些绷不住笑出声来。 但是陈锦君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只是挑了一下眉梢,问道:“是吗?丁小姐这样有自信吗?” 丁晴真的以为陈锦君是在问自己,当下立刻点了点头,随后还矫揉造作的看向了霍廷昱:“霍大帅觉得呢?” 霍廷昱没有说什么,只是哼笑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 可是丁晴像是没有理解霍廷昱的意思一样,还颇为自豪,挑衅地看了陈锦君一眼。 陈锦君本意是想拒绝的,可是在看到丁晴自信且得意的神情之后,陈锦君改了主意。 “丁小姐想演电影,这道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主角的话,丁小姐的能力,还是远远不够的。”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一边的汪路。 汪路倒是看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 诚然,刚才丁晴说的话是有一点不知大小了,但是汪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恰恰相反,如果陈锦君不同意的话,自己肯定也会找人把丁晴送到其他的剧组里面的。 只不过,他也知道前几天,陈锦君在庆功宴上面和丁晴闹得很是不愉快。 说是要为丁晴找回场子也好,为自己比陈锦君面子大争个高低也好。 他是很希望陈锦君能够点头应下的。 见陈锦君点头了,汪路倒是一脸释然。 可是丁晴并不这样想,她一点也不觉得陈锦君这是让步,反倒是在嘲讽自己能力不行。 这就是丁晴不开心的原因。 明明自己有那么多的影迷,自己的能力怎么可能不行? 正在丁晴要说什么的时候,一边的汪路倒是先开口了:“那陈会长觉得,给她安排什么位置比较好?” 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丁晴一眼,模棱两可地说:“这个我也做不了主,主要还是看导演的安排。” 随后陈锦君定定地看着汪路。 她在想,如果汪路家里面那位,知道了汪路为了一个影星,这样张扬的办宴会,就是为了让丁晴能够露个脸,在自己这里找找威风…… 那汪家鸡飞狗跳的场景,会不会更好看? 想到这里,陈锦君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费安的位置。 费安站在二楼,聚精会神地往这边看着。 但是坐在一边的丁晴早就已经坐不住了,她本以为汪老板出面,陈锦君就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主角的位置。 可是现在陈锦君话里话外,都是要自己进了剧组等安排的意思。 如果自己真的到了剧组,那岂不是陈锦君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行,现在一定要说话,不然自己迟早还是要吃亏。 正这样想着,她拉住了汪路的衣袖:“汪老板,既然陈小姐允许我进剧组了,那即使我不是主角,也不能是一个小角色,不然您怎么能够看到我的表现呢?对?” 说完之后,丁晴轻轻咬着下唇,一脸期许地看着汪路。 汪路倒是十分吃这一套,直接看向了陈锦君:“陈会长可是要说好了,这电影我也出钱,你可不能不顾我的脸面啊。” 陈锦君笑得灿烂:“汪老板放心,我一定让大家都知道,丁晴可是您,亲手捧出来的‘大’影星。” 说完之后,陈锦君垂下了眼睫。 是啊,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这个汪路自己也不会好受的。 只不过汪路自己这样说了,陈锦君自然也是不好把这件事情办小了。 可惜汪路一点也听不出陈锦君话里面的意思,一副洒脱的模样,对陈锦君举起了酒杯:“陈会长敞亮人,我敬您一杯。” 陈锦君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被汪路掺了酒的葡萄汁,微微一笑,举了起来。 一边的霍廷昱有些担心的看着陈锦君,他知道陈锦君的酒量不好,仅仅只是酒气就能够让陈锦君脑袋昏沉。 陈锦君和汪路碰杯之后,只是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的抿了一下,竟然是一口也没有喝。 霍廷昱放下心来。 而霍廷昱刚刚的表情变化完完全全落在了丁晴的眼里。 她轻哼一声:“霍大帅这样关心陈会长,莫不是……” 随后,丁晴一副自己无意的模样,惊恐的目光在陈锦君和霍廷昱的身上来回打转。 她这模样,倒像是撞破了什么说不出口见不得人的奸情。 陈锦君拿着酒杯的手一滞,随后,把酒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抬眼看向了丁晴。 “丁小姐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陈锦君直勾勾地看着丁晴,让丁晴一时间手足无措。 但是丁晴还是快速摆摆手:“我只是随便说说,东家把顺从放在欣赏,是我冒犯了。” 说着,丁晴还怯怯地看了一眼坐在陈锦君身边的霍廷昱。 可是霍廷昱并没有看丁晴,反倒是看向了坐在丁晴身边的汪路。 “汪老板觉得,平丘比之柴阳,怎样?” 汪路听见霍廷昱问自己的话,愣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柴阳到底还是没有一家能够站出来的,尤其是现在的柴阳,县长刚刚死了,怎么可以和平丘比呢?” 霍廷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没有问你,现在,我说的是,江大帅在的时候。” 汪路一时间摸不清霍廷昱到底是想说些什么,也不敢自己胡说,只能做出一副思索的神情。 陈锦君坐在霍廷昱的身边,幽幽地说道:“当年的柴阳,不是当时雍州的一合之间。” 汪路恍然大悟一样的点了点头,随后就低着头,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在商言商,总不能连带着插手官家的事情。 但是丁晴显然不会看出三人话语背后的意思,还是一副懵懂的神情。 “我只是听说,陈小姐是霍大帅的弟妹,现在看来,霍大帅真的是一个好人,照顾弟妹这样的无微不至。” 第358章 剑拔弩张 丁晴这话说完了之后,气氛立刻冻结了。 陈锦君眯起眼睛,幽幽地看着丁晴:“哦?” 霍廷昱看着汪路:“嘶,这句话,难不成是汪老板说过?” 汪路快速摇了摇头,然后把头低得更低了。 别人不清楚,可是汪家还是或多或少能够得知一些的,那就是之前江家的人想要求娶陈锦君。 但是后来江家出了事,父子二人都被狗咬死了,随后就是西北第一个县长到任了,实在是快速,让人措手不及。 而柴阳当时剧变的开始,就是江家的人,去了雍州霍府提亲。 这么多年来,霍廷昱和陈锦君之间的默契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在雍州现在日益强大上面也是可见一斑。 因此,即使关于二人之间伦理上的关系有些非议,那也只是下面百姓的谈资罢了。 至于……宴会上面,还真的没有人敢当着陈锦君和霍廷昱的面,就这样大刺刺的说出来。 一时间,汪路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丁晴是单纯,但是傻。 但是有一点汪路可以知道的是,自己一定要在这件事情上面撇清关系。 可是丁晴不知道当时江家的事情,只是挺直腰板,看着陈锦君:“难道不是吗,我可是听说了,陈小姐和霍家已经过世的二公子,是前朝皇帝的赐婚呢。” 说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仿佛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如果她没有之前的那些算计和找事的话,陈锦君或许还能够放过丁晴,只不过现在嘛…… 能够当着宴会上面这样多的人,说出这样损害自己名声的话,陈锦君还是头一次见。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丁小姐说得不错,我是和霍家的二公子有一门婚事。 只不过,可惜二公子英年早逝,我连进霍家的大门,都是大帅亲自领着我进去的。” 说着,陈锦君笑眯眯地看着丁晴,只不过她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当年的她和霍廷昱耗着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会有人说自己借霍家的势头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质疑要霍廷昱亲自把自己接进门。 现在看来,陈锦君的猜想一点也不错,这已经过去多少年了,依旧有人拿这件事情出来说事。 丁晴瞪着陈锦君:“所以你这是勾搭兄长了?” 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声音并不算小。 一边的汪路已经要把自己的头埋在屁股下面了。 可是丁晴还是一副自己是正义的模样,继续义正言辞的说道:“陈小姐知不知道,你这样是有悖于伦理纲常的?这要是传出去,陈小姐的面子可是都要没有了。” 陈锦君坐在原地,眯起眼睛,盯着丁晴看了好久。 紧接着,陈锦君笑得格外灿烂。 “丁小姐还真是仗义执言,不过呢,我还是有些话要说。”陈锦君沉下脸,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丁晴。 “首先,你觉得自己是个影星,还要拍电影,那就应该叫我一声东家,要是觉得自己和汪老板是一起的,那你应该跟着汪老板叫我一声陈会长。” “其次呢,我手下的人能够把你捧出来做了影星,我也能让你身败名裂。” 说完之后,陈锦君看向了一边鹌鹑一样的汪路。 “汪老板,您说,我刚才说得对吗?” 汪路大气不敢出一声。 如果仅仅是一个陈锦君倒是还好米饭下就算是家大业大,但是汪家还是有些家底的,也和陈家没有什么生意上面的往来,倒也是不怕的。 但是偏偏这里面有着霍廷昱一份,这就让汪路不得不回避一下了。 汪家经营了几百年的家业,靠的就是做好生意,莫管政要明哲保身的作风。 可是现在,丁晴是明摆着要拉着自己下水啊。 自己刚刚给她在陈锦君这里好说歹说卖了个面子,让丁晴能够出演新的电影,免得被陈锦君的人穿了小鞋,可是现在丁晴倒是反手给自己捅了一个篓子。 想到这里,汪路抬起头,远些怨恨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丁晴。 丁晴也正在看着汪路,见汪路看向了自己,丁晴给汪路使了一个眼色。 可是汪路看了看坐在陈锦君身边的霍廷昱,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但是他一转眼,和陈锦君对上了视线,他就忍不住异想天开。 如果丁晴刚刚说的话传来出去,那些有心人就一定会怼陈锦君和霍廷昱下手。 这样一来,为了保住霍廷昱,那么陈锦君就会是出来顶罪的那一个。 到时候,陈家一定会一落千丈,而整个西北的生意人,还不是要继续回来看自己,看汪家的脸色? 汪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面的金丝眼镜。 恶向胆边生,他直勾勾地看向了陈锦君:“那么陈会长呢,真的敢说你和霍大帅仅仅只是普通的弟妹和长兄的关系吗?” 只是汪路这话一出,整个宴会的现场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 陈锦君有些意外汪路会站出来反驳自己,但是仔细一想倒也是有情可原。 毕竟这些年汪家势头上面确实不如陈家,这个汪路心里面有怨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陈锦君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但是一边的霍廷昱却是抬手拦住了陈锦君。 随后,霍廷昱站起身来,自上到下俯视着汪路,又看了一眼丁晴。 他面无表情地往汪路的方向盯着,紧接着,手里面的枪就对上了汪路的眉心。 众目睽睽之下,霍廷昱的声音冰冷至极:“什么时候,本帅做事,也要经过你们的同意了?” 冰凉的枪口抵在脑门上面,汪路浑身发凉,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 霍廷昱缓缓的,把枪口对准了丁晴:“你什么东西,也不看看有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面对着乌黑的枪口,丁晴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但是她眼睛里面写满了不甘。 陈锦君倒是握住了霍廷昱拿枪的手,轻轻按下,对霍廷昱摇了摇头。 随后,陈锦君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丁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汪路。 陈锦君微微仰头,看了一眼二楼的费安和他身边的照相机。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了笑,之后,就带着霍廷昱离开了汪家的宴会。 等陈锦君和霍廷昱走远了之后,汪路才回神。 不对,自己还有后手。 汪路看向了站在二楼的费安。 费安见汪路看向了自己,比划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汪路安心了,自己把费安叫过来就是为了能够用西北晚报的舆论,来让陈锦君不得不答应自己给丁晴拍戏。 但不曾想,竟是救了自己的命。 只不过汪路转过头的一瞬间,丝毫没有注意到,费安脸上也是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第359章 精心撰稿 宴会结束了,费安正在带着自己的手下受试者设备,这时候,汪路从费安身后走了过来。 “费主编辛苦了。” 费安转过来,看着汪路,汪路的脸上依旧带着内伊夫金丝眼镜,和自己鼻梁上面的如出一辙。 费安心里面是不屑的,可是他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笑脸。 “汪老板。” 汪路点了点头,脸色依旧有些发白:“关于这次的宴会,费主编打算怎么写?” 费安像是没有听明白一样,歪了歪头,皱着眉头问汪路:“汪老板这次宴会邀请陈会长,不就是为了想丁小姐要一个演电影的名额吗?” 汪路动作一滞,显然是没有想到费安直接忽视掉了刚刚霍廷昱拿枪指着自己和丁晴的那一幕。 可是费安也不傻,霍廷昱的事情自己一旦写了,那别说自己,就是整个西北晚报都保不住。 可是汪路显然是不愿意善罢甘休的,一个劲地盯着费安看。 费安也不说话,这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下收拾东西。 “费主编这是在害怕雍州报复?” “为什么不怕呢?”费安快速地反问他。 汪路回头看了看,陈锦君和霍廷昱早就走了,雍州的那几位也已经离开了宴会的现场。 “那我就直说了,上面有人要搞雍州。”汪路脸上带着算计,压低了声音对费安说道。 费安点了点头:“这不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吗?提出要搞雍州的那位,现在头七都过了多久了。” 说着,费安上下打量了一下汪路,像是在嘲讽汪路这点消息都不知道。 汪路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只不过,汪路现在对陈锦君和霍廷昱的怨恨一点也不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 “你说,如果陈锦君真的和霍廷昱一点关系都没有,霍廷昱为什么要这样生气啊?还不是不甘说出来,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汪路撇了撇嘴,一副很是不齿的模样。 可是汪路不知道,费安心里早就对他纵容丁晴的事情十分看不惯了。 费安一早就不待见汪路,尤其是他能够为了一个影星的事情,大张旗鼓地弄了这么多人。 “咱们之前说好了,我只是按我自己的想法报道您这一次的宴会,至于……那一件事,之前没有说好的,现在我也不会听你的。” 随后,费安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宴会的现场。 汪路显然是没有想到费安竟然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竟然是眼睁睁地看着费安离开了汪家。 费安也是脚步匆匆,生怕慢了一步就要又看到汪路的那张脸。 回到了自己的报社,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屋里。 “哎呦,宁掌柜怎么来了,这是等了多久?” 费安赶忙摆了摆手,让自己的手下先去一边,自己走进屋里和宁掌柜打招呼。 宁掌柜抬眼,看着风尘仆仆的费安:“宴会怎么样?” 费安动作一滞,显然是没有想到宁掌柜居然这么快得了消息。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陈锦君的授意,这倒是不意外。 “宴会上面,出了什么事情?” 见费安不说话,宁掌柜继续问道。 费安立刻挤出笑容:“倒也是没有什么,左不过是汪老板的私事罢了。” 宁掌柜转过头去,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色,从自己宽大的衣袖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自己手边的桌子上。 “宁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费安看着那信封,心里面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是封口费? 宁掌柜看着费安的神情,就知道费安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 “看你那财迷模样,”宁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我刚刚写出来的文章,你即刻发表。” 费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前脚宴会刚刚结束,后脚陈锦君手下的人就立刻送来了关于这场宴会的报道?qqnew 他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拿起宁掌柜刚刚放在那里的信封,拆开看了一眼。 抽出纸张,借着微微发亮的天色,费安快速浏览了一眼。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宁掌柜。 宁掌柜微笑地看着费安:“没有问题,对?” 费安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宁掌柜的延伸里面带上了难以置信。 “这是……您刚刚写出来的?”费安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是什么样的速度。 尤其是这里面,写的是关于汪路和丁晴的事情。 宁掌柜依旧是笑着:“你不是不知道,汪路的内人,可并不是汪路能够管着的。” 费安立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既然你明白了,我就先告辞了。” 宁掌柜掸了掸自己的衣袖,直接起身出去了。 在宁掌柜的身后,费安脸上的惊惧未定,愣愣地看着手里面的信封。 就在信封里面,还有静静躺着一张银票还有一片薄薄的刀片。 费安抿了抿嘴唇,只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自从陈锦君来到了西北,汪家就一天比一天的没落。 如果自己现在不表明自己的站队,那么到时候,陈锦君和霍廷昱,怎么可能不把自己做掉呢? 想到这里,费安忍不住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脖颈。 脑袋,搬家。 门外,刚刚放下照相机的小记者跑了过来,看着费安手里面紧紧地捏着信封。 他思索再三,还是喊了一声费安:“主编?” 费安立刻回神,赶忙把自己手里面刚才宁掌柜送来的文章递给了他。 “拿着,把这个登在报纸的头版。” 记者接过了费安手里面的纸,看了一眼费安有些发白的脸色,关切地问了一句:“主编,您没事。” 费安立刻摇了摇头,但是眼神还是有些空洞,手里面紧紧的捏着信封,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记者显然是不放心费安这副样子的,赶忙给费安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费安的手边。 费安一动不动,只是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 没事的,只要自己能够明白局势,就还能够有一条命的。 他这才平复下来,看向一边的记者,浑身松弛下来,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快去把这文章送过去。” 记者转身就要走,费安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回来。” 记者只能回头。 费安拿起一边的钢笔,在那文章上面改了改。 打量再三费安郑重的把手里面的这篇文章递给了记者。 第360章 心如止水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西北晚报上面就出现了关于这次汪家宴会的报道。 只不过并不是汪路想象中的那样,费安没有报道霍廷昱拿枪指着自己的那一幕。 反而,报纸的头版,醒目的几个大字: 平丘汪家家主为影星铺路,公然威胁雍州陈会长。 这一期的报纸可以说是格外的吸引人了。 最近,西北晚报的报道不外乎都是一些电影的报道,要不就是一些政策上面的变动,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消息。 而平丘的汪家,汪路紧紧地攥住报纸,报纸立刻皱皱巴巴的。 “费安……他怎么敢!”汪路气得直接摘下了自己鼻梁上面的金丝眼镜。 一脸怒容的他刚要发脾气,就听到了一个女声。 “怎么,现在连表面夫妻都不愿意和我演一下了?直接找了年轻貌美的影星?”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汪路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敢抬头,还是不屑于正眼看着来人。 “怎么不敢看我,敢做不敢当吗?” 精致的高跟鞋停在了汪路的面前,女子坐在了汪路对面的沙发上,两条腿微微交叠。 “你还要我说什么?”汪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起身,有些不悦地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子。 这正是他名义上的大太太,唐逸。 唐逸不屑的上下扫了一眼汪路,矜贵的面容此时此刻无比的冰冷。 “你还好意思问我?看报纸了。” 唐逸的视线落在了被汪路扔到一边,皱巴巴的西北晚报上面。 随后,她看向了有些不自在的汪路:“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汪路攥紧了拳头,紧紧咬着牙关,脸上的肌肉紧绷着:“解释?我是一家之主,你凭什么要我给你一个解释?” 他脖子上面的青筋暴起,两只眼睛通红的瞪着唐逸。 唐逸依旧很是优雅的坐在沙发上面,一点也没有被气急败坏的汪路吓到。 她看着汪路的眼神,冰冷得并不像是看自己的枕边人,反倒是像在看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既然你也不愿意在逢场作戏,到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也不用在放下身段和我做这名义上的夫妻。” 听了唐逸的话,汪路更是气愤,指着唐逸的鼻尖,33狠狠地说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落井下石是不是?” 唐逸笑了,只不过是嘲弄的笑。 “你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唐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态度,就像是对待自己不成器的子孙一样:“汪路,这些年,我没有对你有过要求,你当年为了娶我说的那些话,我也通通不记得了。” “那你现在在这里是要做什么,质问我吗?”汪路怒气冲冲。 唐逸笑着摇摇头:“我刚刚才说过,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现在来这里,只不过是惊讶于你居然连最后一点夫妻之间的面子都不给我留,而我对外面只是说你更多的是忙于事业。 以往你在花楼里面乱搞,去歌舞厅和舞女跳舞,这些我统统都可以视而不见,但是,汪路,你要知道,这次和之前不一样。” 汪路的愤怒一点也没有因为唐逸平静柔和的语调而减少,反倒是唐逸这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让他更加的怒火中烧。 “你这样说,是在谴责我吗?你也没有资格谴责我!” 听到汪路这样说,唐逸倒是感到了轻松,她终于肯正眼看向汪路:“既然如此,那咱们,离婚。” 在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唐逸的声音格外的坚定。 可是汪路却是愣住了,他抬头,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唐逸。 “你刚刚说什么?离婚?” “对,离婚。” “不可能!” 汪路直接拍了桌子:“只有我休妻地份,哪里有你说离婚的份?” 唐逸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真的不离婚吗?” 她神色平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汪路。 汪路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面该怎么说,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唐逸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离婚吗?” 看着唐逸的神情,汪路心里面没来由的发慌。 但是汪路脸上却是丝毫不肯显现出来:“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有资格和我说离婚!” 这句话刚刚说出来,汪路就有些后悔了,可是看着唐逸那矜贵的面容,他说不出来一句反悔的话。 唐逸却像是等了很久这个回答,汪路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唐逸立刻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那你我依旧是夫妻,对?” 唐逸语气轻柔,好像很是开心。 汪路愣住了,为什么自己不和唐逸离婚,她反倒是开心了? 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的确,不离婚的话,她们两个人之间依旧还是夫妻。 见汪路点头,唐逸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唐逸站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哦,对了,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昨天宴会上面发生的事情我可都是知道的,你既然能够为了一个没脑子的影星做这么多,倒也算得上是痴情了。” 随后,唐逸踩着高跟鞋,走了。 汪路不知道唐逸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又是失去了什么。 可是看着放在一边的报纸,汪路又是没来由的头疼。 这个费安,倒是一句不提昨天霍廷昱拿枪指着自己的事情,反倒是把自己和丁晴的事情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自己为了丁晴像陈锦君要以一个演员的名额这样的事情都写在了里面。 反倒是把自己和丁晴写得像是一对夫妻,这实在是贻笑大方。 汪路自己心里面也明白,丁晴说到底也仅仅只是一个影星罢了,有人捧着就是红,不然也只有一个埋没的份。 可是她那样对自己撒娇,自己也是一时迷了心智。 自打昨天宴会上,丁晴当众质问陈锦君和霍廷昱的时候吗他就已经开始思考丁晴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是直到现在,自己也只是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丁晴看不惯陈锦君,但是又希望能够傍上霍廷昱。 是啊,自己比起霍廷昱来说,到底是年老了。 可是这也不是丁晴能够当着自己的面对其他男人献殷勤的理由。 想到这里,汪路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丁晴做那么多的事情。 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361章 舆论造势 丁晴并不知道,汪路已经开始后悔对自己做了那么多了,反倒是把自己当成了汪家的人一样,天天进出汪家。 只不过这天正好碰上了刚刚从汪路那边出来的唐逸。 丁晴不识字,自然也是不看报纸,也就不知道西北晚报上面是怎么报道的。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唐逸就认出来了丁晴。 唐逸敛了敛眉眼,倒是什么也没有说。 只不过丁晴却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看到唐逸刚刚从汪路房间里面出来,以为唐逸是汪家那个姨娘,直接昂着头就走了过去。 唐逸身边的丫头不乐意了,明明唐逸才是汪家的大太太,怎么这个丁晴倒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看见我们太太都不打招呼的吗?” 丫头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主,直截了当地喊住了丁晴。 丁晴倒是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是汪家的太太, 不过对于对清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反倒是丁晴觉得自己在汪路心里面的分量不低。 又是与汪路有了夫妻之实,至于汪路的正妻,自己也是从来没有从汪路的口中听说过。 丁晴转过身来,颇为意外地看着唐逸:“你就是汪老板的正房太太?” 唐逸浅笑了一下:“以前是。” 说完之后,唐逸就带着自己的丫鬟要离开。 丁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能够看到唐逸离开的背影了。 丁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她说以前是,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 外面都说,汪老板和自己的正房太太相敬如宾,他那个正房太太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从来不会管自家的男人有多少个红颜知己。 可是丁晴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现在的她还是要去见一见汪路的。 毕竟汪路都已经为了自己像陈锦君要到了一个进剧组的名额,自己总是要当面好好感谢一下汪老板的。 正这样想着,她刚刚迈过门槛,面前就是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 丁晴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看向了汪路。 汪路的脸脸色并不好看,隐隐透着一股子阴沉,他听见脚步声抬眼正好看到了丁晴。 “你来做什么?”汪路皱了皱眉头。 丁晴立刻露出了一脸谄媚的笑意,走到了汪路的身边,殷勤地给汪路捏着肩头。 “我这不是想着,专门来感谢一下您嘛。” 说着,丁晴就紧紧地抬着汪路坐了下来。 可是她的身子刚刚挨到汪路,汪路就立刻不悦地看着她:“你现在还不收拾收拾回雍州拍电影,是等着陈锦君什么时候反悔吗?” 丁晴娇憨地笑着:“这不是还有您的面子在吗?她怎么敢?” “哼,她陈锦君敢不敢是一回事,你把我当跳板又是另外一回事。” 汪路的语气并不好,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丁晴。 丁晴一怔,显然是没有明白汪路的意思。 汪路扫了一眼身边的报纸,又是怒火中烧。 丁晴注意到了汪路看了一眼身边的报纸,猜到了汪路是因为这一张报纸才会发怒。 奈何自己不认识字,自然也是看不懂报纸上面写了些什么,只能坐在汪路的身边,殷勤地给汪路端茶倒水。 可是汪路却以为她是在装傻,直接打翻了她刚刚倒好的茶水。 “你怎么还在这里装傻?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的?” 汪路眼睛瞪得老么大,吓得丁晴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知道,您忘了,我不识字。” 汪路这才回过神来。 试了,丁晴不识字,所以这一篇文章并不是丁晴的算计当中。 想到这里,汪路倒是反手抱住了丁晴:“没事没事,都是外面的人在瞎说,和你没有关系,你叫我好好地拍你的电影。” 感受到汪路温暖的怀抱,丁晴愣住了,一时间也搞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丁晴已经猜到了,那张报纸上面一定是和自己还有汪路有关系的事情,不然汪路不可能这样生气。 只不过丁晴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又惹到了汪路。 汪路眯起眼睛,他知道丁晴仇视陈锦君,也不难猜到丁晴对霍廷昱有意思。 只不过霍廷昱怎么可能看得上丁晴。 所以,丁晴只有可能会选择自己,不是吗? 汪路眯了眯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丁晴倒是受宠若惊。 刚开始的时候,汪路的确对自己表示过好感,但说到底自己也算得上是主动贴上去的。 没有办法,自己实在是太需要钱了。 事到如今,自己也算是靠着汪路出了头了。 “你先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到了剧组,出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和让人跟我说。” 汪路叮嘱丁晴。 丁晴乖巧的点了点头,此时此刻的她丝毫不敢忤逆汪路的意思。 只不过汪路看着丁晴离开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陷入了深思。 唐逸要因为丁晴和自己离婚了,可是唐逸又十分的反常。 不知道为什么,汪路心里面没来由的发慌。 而此时此刻远在雍州的陈锦君倒是看着报纸,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梢。 “东家,不会那个丁晴还真的要回来?” 碎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点了点头:“汪路都开口了,我要是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我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可是丁晴实在是个惹事精,等到时候,蒸干手霜场面估计都要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 碎玉对丁晴实在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可是陈锦君却对着碎玉摇了摇头:“你看不惯她归看不惯,但是在拍电影的时候,不能够让她抓到一点点你的错处,不然到最后清算起来,吃亏的可是咱们。” 碎玉听完陈锦君的话之后,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锦君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丁晴现在就是小人得势,她身后的汪路咱们现在可是动不得,再等等。” 说完之后,陈锦君也是叹了一口气。 碎玉点了点头:“东家,先说好了,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忍不住的时候……” 她抿了抿嘴唇,像是想说什么。 陈锦君打断了她:“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尽管做,我来善后。” 碎玉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居然会这样维护自己。 陈锦君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样,笑着点了点头。 碎玉也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陈锦君。 等碎玉出去了之后,陈锦君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己又怎么看不出来,丁晴这一次还要回到剧组,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身后有了汪路在。 不过……仅仅是一个汪路吗? 会不会还有其他自己需要注意的人呢? 第362章 无可奈何的汪夫人 “这里就是陈家了。”唐逸下了车,抬头看着陈家门上的牌匾。 “哎呦,您是来找谁的?”刚刚从门里面出来的徐生一眼就看到了唐逸。 凭着他的眼力,一眼就能够看出唐逸身上的气质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 唐逸顺着徐生的声音看向了徐生,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请问我能不能见一见你们陈东家。” “这可是真不巧,我们东家去送人了,你可能还需要等一会,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您留个名字,到时候我跟我们东家说一声。” 徐生不敢怠慢,话说得滴水不漏。 唐逸点了点头:“那我就在这里等。” 说着,唐逸就要做回自己的车上。 但是徐生一看这架势,立刻就迎上前:“别啊,哪有让客人在外面等的道理?您进院子里面等会。” 徐生带着唐逸,到了前厅,直接吩咐人给唐逸送上来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唐逸倒是个识货的,仅仅只是闻了一下,就把茶杯放下了。 她看向徐生:“这茶太贵重了,我这次来也是有事情拜托你们东家,也算是给你们东家添了麻烦,所以,麻烦你给我换一壶茶。” 唐逸举手投足之间完完全全就是大家闺秀的气质,即使已经三十多的年纪,可是风韵更足。 徐生赶忙摇了摇头:“您可别这么说,来者是客,这是规矩,我可不敢随便换了。” 唐逸这才作罢。 徐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唐逸,只知道唐逸绝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里面的女子,但是自己却是从了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优雅,端庄。 徐生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恕我多事,还是要问您一句,您贵姓啊?” 唐逸缓缓转过脸来,看着嘘声,轻笑了一下:“我姓唐。” “哦……”徐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是徐生的内心一直在想,姓唐的,找东家,难不成是和青红会唐七爷有关系。 但是徐生看了好久,倒也是不像。 唐逸倒是看出来了徐生的猜测:“不必乱想,我这次来,是真的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和你们东家说。” “至于我是谁,我想我还是先卖一个关子,等你们东家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唐逸说话不疾不徐,柔柔的语调里面带着坚定。 徐生只好点点头,退到了门外去。 里面,唐逸的侍女倒是问道:“小姐,这个陈东家真的能够帮您吗?” 唐逸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位陈东家是女中豪杰,我羡慕她也尊敬她,但是,只要是商人,就一定不会放弃机会。” 说完之后,唐逸就听到了屋外传来噪杂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徐生也听到了。 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陈锦君,身后还跟着青红会的帮主,许凡明。 许凡明声音不小:“我这边还忙着江湖会,你就又要我送于策回京,东家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把我当牲口。” 陈锦君微微一笑:“你看看你说的,堂堂许帮主,我怎么敢把您当牲口。” 两人一到前厅前面,就看到了徐生冲这边比画着什么。 陈锦君啧了一声:“来客人了。” “谁?”许凡明自然也是能够看懂徐生的手势的。 陈锦君摇了摇头:“不知道,总归还是要见过才知道,你先去南园找那老道士,我这边好了我就过去。” 许凡明点了点头,带着自己手下的几位堂主去了南园。 陈锦君走到前厅大门口,问徐生:“知道是谁吗?” 徐生摇了摇头:“是一位夫人,看着脸生。”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随后就走进了屋里。 唐逸他听见了门响,抬眼看向了陈锦君。 她立刻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陈锦君看清楚了唐逸的面容,可是还是不知道她是谁,一时间倒是有些发愣。 “我是汪路的夫人,姓唐,单字一个逸。” 唐逸自然也是看出了陈锦君脸上的疑惑,第一句话就是自报家门。 陈锦君倒是被她的身份吓了一跳,险些慌了手脚。 “夫人快坐,怎么突然到我这里,倒是害得我不能好好准备招待您。” 陈锦君赶忙带着唐逸到了位置上,又是吩咐了一边的徐生去备午宴。 唐逸倒是拦住了陈锦君:“不用这样麻烦,我这次来找东家呢,也是有事相求,不必大费周章。” 陈锦君沉吟了一下,随后立刻摆了摆手:“别这么说,我前天才见过汪老板,倒是忘了向您问好。” 陈锦君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在心里面猜测唐逸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难不成是为了昨天报纸上面的事情? 可是陈锦君看着唐逸的神情,并不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样子。 就在陈锦君自己在心里猜测的时候,唐逸竟然是直接跪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扶。 可是唐逸坚定地摇了摇头:“这第一件事,就是要想东家赔罪,汪路对您不敬,我与他既然是夫妻,就理应由我向您赔礼。” 随后,她抬头,看着陈锦君:“第二件事,就是我用整个汪家,换一次我在陈家隐姓埋名度过余生的机会。” 她的眼神格外的坚定,像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陈锦君看着唐逸的神情,久久说不出话。 论年纪,资历,唐逸都在自己之上。 可是现在,她跪在自己面前,要和自己做交易,而交易的东西,竟然就是汪家。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夫人,您这话,可不敢随便说。” 陈锦君心里十分清楚汪家的地位,在陈锦君来到西北之前,整个西北就数汪家的风头正盛,只不过当时汪家的家主不是汪路,而是汪路的大伯父。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汪家在西北的说话的分量一日不如一日。 可即使如此,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汪家的财力还有资源都是不容小觑的。 也正因此,自己即使被汪路往剧组里面塞了丁晴,也是不得不让自己手下面的人多多忍让。 现在,唐逸在自己面前,张口闭口就是要拿汪家换自己的后半生。 不是陈锦君不信,只是陈锦君不敢轻易的相信,这实在是让陈锦君都措手不及的事情。 像是看出了陈锦君的质疑,唐逸立刻说道:“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是荒谬,可是东家,我已经受够了这些年了。” 第363章 雄心壮志 陈锦君看着唐逸,良久,才做出了决定:“汪家,你有信心能够搞垮汪家?” 唐逸对着陈锦君浅笑:“东家不会真的以为,我在汪路身边呆了那么多年相敬如宾的夫妻,对于汪家的那些事情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火光。 陈锦君深深地看着唐逸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有您这句话,丁晴这边我就好处理了。” 唐逸微微颔首:“丁晴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几分姿色罢了,这样的人,东家不必在意,至于汪路这边,我会下手的。” 陈锦君轻笑,把唐逸从地上扶了起来:“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我让徐生带您去陈家的店里面用过午膳,您在回平丘也不迟。” 唐逸张了张嘴,想问陈锦君,自己到时候怎么和她联系。 但是她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说多了,陈锦君万一不信自己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唐逸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徐生走了出去。 陈锦君看着唐逸的背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个唐逸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自己合作? 会不会其中有诈? 陈锦君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够和唐逸合作,但是她觉得,只要有唐逸这句话在,自己倒是不用过多的顾虑汪路了。 陈锦君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纠结太久。 南园的许凡明还有道士在等着自己过去聊一聊关于江湖会的事情。 陈锦君刚刚跨进南园的大堂,就听见了道士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随着这两年也是将养着,人瞧着也是有了些精气神,但是身体还是没有太大的好转。 他一边咳嗽,可是嘴上依旧不停:“不是我说,理门虽然小,但是在江湖上面也是靠着奇门有一席之地的。” 一边的涂公公仿佛局外人一般,自顾自地喝着茶。 陈锦君走到圆桌的一边坐了下来:“聊得怎么样啊?” 许凡明贴心地把自己手边的水壶往陈锦君那边推了推。 陈锦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主要就是要让青红会堂堂正正的成为江湖上面的大派,其他的倒是不用管那么多。” 涂公公见陈锦君来了,依旧是那一副悠哉悠哉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凡明顺着陈锦君的话继续往下说:“其他的倒是都能搞定,只不过这个白莲教,倒是有点棘手。”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我听说,现在江湖上面倒是以天地帮为首,怎么这个白莲教会出面?” 雷义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天地帮是在青红会解散之前出现的,自然和青红会里面的许多人都有联系,一直以来也是十分敬重老帮主的。” “这个白莲教,倒是在青红会解散之后出现的,可不会管那么多江湖上面的道义。” 听到这里,陈锦君也俗称那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主持,无非就是这个白莲教是最大的阻碍。 “那这没说来,白莲教只要点头了,青红会就能够立刻回到江湖第一大派的位置上面吗?”陈锦君若有所思地问道。 许凡明却是摇了摇头:“青红会不能回到江湖第一的位置上去。” 他说出这样的话,在场出了陈锦君所有人的惊讶地看向了许凡明。 许凡明一向是对青红会尽心尽力的,怎么可能不带着青红会往更好的地方发展呢? 倒是一边的陈锦君点了点头:“许帮主说得对,财多惹祸树大招风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现在的青红会经不起第二次风波了。” “按照这意思来说,不用去管白莲教了?”雷义山若有所思。 许凡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也只能让天地帮上到第一的位置上面去,绝对不能让白莲教坐在那个位置上面。” 听到许凡明这话,陈锦君赞同地点了点头。 许凡明说得不错,现在江湖上面的局势并不乐观,奇门中人也混迹在江湖之中,让原本靠着义气帮扶的交互倒是显得拉帮结派隔阂外人。 坐在许凡明正对面的涂公公倒是放下了手里面的烟斗,乐呵呵地看着许凡明:“咱家还以为,你小子会一头扎进那个所谓第一的名头里面出不来呢,这样看来,你还算得上是明白。” 许凡明赶忙笑着回答:“这也是时事不得已,现在这年头,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不求什么大功大业。” “可是这样一来,天地帮那边,如果真的是讲道义,那岂不是难办了?”陈锦君皱着眉头,说出了其中的麻烦。 许凡明点了点头:“前几天我还收到了他们帮主的密信,说是当年青红会替整个江湖扛下了皇家的怒气,现如今倒是要把青红会之前的辉煌都换回来。” 说到这里许凡明叹了一口气。 一边的雷义山倒是不这么想:“不过就是心里面过意不去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地帮这些年来也不好过。”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的确,江湖上面第一大帮派,并不一定是什么得意事。 反倒是整个江湖里面为数不多的黑暗面,完完全全落在了其肩头。 “据咱家所知,天地帮为了投奔而来的帮众,已经得罪了好多人了。” 涂公公幽幽地说。 涂公公虽然带着整个匪帮加入了青红会,可是他到底也是在江湖上面叫得上名号的,自然也是知道不少事情的。 许凡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两只眼睛阴沉地看着桌面,仿佛要把桌面看出一个洞来。 坐在许凡明旁边的陈锦君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在她看来,江湖上面的事情,就应该交给这些江湖上面的人来处理,自己只不过是在一边听一听,出一些主意罢了。 可是陈锦君这么想,其他人不一定这么想。 说到底,陈锦君身上还是带着玄凤令的。 许凡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地帮是肯定会让的,白莲教……如果在这个时候出面争夺的话,可就难办了。” “难办?白莲教难不成,还真的能把江湖上面的规矩弃之不顾吗?” 道士皱紧了眉头,不屑的说道。 许凡明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白莲教不守规矩,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 “这样,我去查白莲教,至于天地帮那边,还请帮主再三说。”雷义山一个抱拳,直接把事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随后,不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雷义山就已经出去了。 许凡明转过头,看着雷义山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第364章 鲜血换来的面子 等许凡明从南园出来之后,陈锦君拦住了他:“你还要帮我查一件事情。” “有事就直接说,你我又不是外人,不是吗?” 他站在背阳处,眼神幽深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并没有与许凡明对视,而是看向了一边:“汪路的夫人,唐氏,她今天来找我,要用汪家的家业,换她自己的自由,我害怕其中有诈。” 许凡明听懂了陈锦君的话,直接点头应下了:“好的,这件事情你放心,我回去就让人查。” 陈锦君点了点头:“还有,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江湖会不是什么小事。” 许凡明听到陈锦君提起这个,别过脸去,笑了笑:“江湖会是不是小事我不知道,不过东家的事情,那就是大事。” 陈锦君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少在这里打哈哈,赶紧回去。” 说完之后,陈锦君转身就走。 许凡明站在原地,眼神幽深地看着陈锦君的背影,直到陈锦君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被徐生带着在雍州逛了一圈的唐逸,回到平丘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站在大门前,问一边的守卫:“什么时候走的?” “回大太太,下午四点走的。” 唐逸颔首,正要抬脚迈进了家。 余光一扫,看到了守卫面露难色,唐逸倒是也不进门,直勾勾的看着守卫。 “说不说?” 唐逸面无表情的时候气势逼人。 守卫抿了抿嘴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爷中午发现您不在,下午送走了丁小姐,刚刚晚膳之后带回来了一位舞女,还说不要我们告诉您。” 唐逸沉了脸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奔到了汪路的书房门前,抬手敲了敲,过了一会才直接推门。 汪路抬眼,见到是唐逸,不由得脸色一变:“你来干什么?” 唐逸微微一笑,不紧不慢走到了一边,坐在了椅子上:“怎么,我不能来?莫不是藏了人?” 说着,唐逸在汪路的书房里面环视了一圈。 汪路见唐逸这样仔细地打量房间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心里面莫名其妙的发慌。 可是他想到了什么,也就坐直了身子,质问唐逸:“我还没有问你呢?大中午的,你怎么不在府里?” 唐逸平静地看着汪路,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不在府里?丁小姐既然在,你怎么会关心我在不在呢?” 汪路脸色一变,的确,唐逸不在府上的事情,还是自己为了保证丁晴不和她碰面专门打听的。 毕竟之前自己带回府里的女人,大多都是被唐逸处理了,手脚很是干净,一点也没有破坏他汪路的风评。 唐逸的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我毕竟是您的夫人,八抬大轿娶过门的大太太,怎么可能不为了您的名声着想?” “万一……您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汪家下面那么多的产业怎么办,不是吗?” 唐逸微微挑眉,看向了汪路。 随后,唐逸的视线微移,看向了汪路身后到顶的书架。 见唐逸看向了那里,汪路的眉头一跳。 自己刚刚可就是让舞女藏在了书架后面,难不成唐逸知道了什么? 可是唐逸风尘仆仆的,明明是刚回府的样子啊? 不过想到唐逸今天出府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汪路的腰杆忍不住硬了起来。 “那你今天出府到底是为了什么,去见那个野男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汪路自以为自己刚刚的气势很凶,可是唐逸还是一脸平静的看着汪路。 “我去雍州了。”唐逸看着汪路,直截了当的说道。 “雍州?你去雍州干什么?”汪路的眉头狠狠地皱起。 唐逸目不斜视:“我去见一见陈会长。” “陈锦君?你去见她?”汪路忍不住站起身来。 唐逸点了点头:“是啊。” 汪路缓缓踱步到了唐逸的面前:“你为什么要去见陈锦君?你不知道就是陈家抢走了汪家的地位吗?” 唐逸脸上依旧是笑容,只不过仔细琢磨一下,里面带着强烈的讽刺。 “您以为我去干什么了?”唐逸反问道。 她的神色坚决,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倒是让汪路一时间没有意料到。 “干什么去了?”汪路冷笑。 唐逸歪了歪头,动作优雅地抬起手在汪路那张满是沧桑的中年男人脸上拍了拍:“我当然是为了你这张脸了。” 唐逸的指甲尖尖的,落在汪路的脸上,瘙痒之中带着一丝刺痛。 汪路赶忙抽身远离了唐逸,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和你去见陈锦君有什么关系?” 唐逸眼神淡漠:“当然是为了你那个丁晴。” 汪路眨了眨眼睛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和自己的面子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是真心对丁小姐的,她又是影星,我不好亲自动手,还是让陈会长照料一下,免得在剧组里面傍上了其他人,忘了你这个冤大头了。” 唐逸说话针针见血,丝毫不给汪路脸面。 对于书架后面的那个舞女,唐逸和汪路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她。 但是两个人也都知道,这个人不能活。 汪路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唐逸:“你还真是为了这件事?” 唐逸抬眼,眼神真挚地看着汪路:“那是自然,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您和整个汪家的脸面吗?” 汪路延伸有神的看着唐逸,像是在回想这些年唐逸的所作所为,终于,他脸上露出了笑意。 汪路点点头,赞许地说:“夫人辛苦了。” 唐逸面无表情的看着汪路,冷笑了一声:“所以,自始至终,朝三暮四地,是你汪路。” 说完之后,唐逸站起身,头也不回:“你知道该怎么做,玩得尽兴,汪老板。” 汪路怔怔地看着唐逸离开的背影,立刻明白了唐逸的意思。 于是,今天晚上的汪老板并不尽兴。 只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怀里面抱着的女子,活不过今夜,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第365章 姐妹情谊 雍州的主干道上面一辆不起眼的黄包车。 陈锦君坐在后面,从宽大的帽檐下看着周围。 “感觉最近雍州的陌生面孔变多了。”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路边蹲着的乞丐。 乞丐的打扮很奇怪,精气神不错,猛一看并不像是乞丐。 车夫打扮的许凡明点了点头:“那是前几天到这里的丐帮,今天是那白莲教进雍州的时候,在这里等一会。”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感觉许凡明的脊背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说实话,许帮主是不是胖了一点?”陈锦君轻声道。 许凡明回头看了陈锦君一眼,斩钉截铁地说:“这不是胖,是壮实。” 陈锦君咧开嘴笑了:“你倒是会狡辩。” 许凡明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回话。 在陈锦君看不到的地方,许凡明的眼神闪了闪。 不过没有多久,许凡明就敏锐地抬起了头。 一辆牛车缓缓从前面的大路上出现,两边还跟着几个走着的小厮。 虽然都是不起眼的打扮,可是许凡明就是能够看出来。 倒也不是因为眼力出众,实在是白莲教一点也不低调,牛车印在地上的车辙里面,正好有一朵一朵莲花的印记。 陈锦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早知道白莲教喜欢招摇过市,这样一看,果不其然。” 许凡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陈锦君看了一眼地上的尘土:“不仅仅是车轮上,鞋底子上面都有呢。” 许凡明听着陈锦君的话,也往脚印上面看了过去。 看到地上的脚印也是有着细小的莲花印记,许凡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许凡明点了点头:“唐逸不简单,手上倒是有几条人命,都是汪路的相好。” 陈锦君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梢:“看来她倒是不简单。” “不过,她确实和汪路不对付,汪路没什么手腕,心气也高,好色的要紧。” 许凡明语气里面满是对汪路的不屑。 陈锦君轻笑出声:“忘了的确是个没脑子的,不然也不能被丁晴傍上啊。” 许凡明倒是点了点头:“碎玉和我说了,唐逸那边,有意给丁晴介绍新的老板。” “哦?”陈锦君眯起了眼,“她这是要毁了丁晴和汪路的情分?” “谁知道呢,她这样养在深闺里面的女子心思深,连你都看不透,更遑论我呢?” 说着,许凡明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陈锦君一眼,平日里阴沉的三角眼里面有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可是一直注意白莲教的陈锦君并没有注意到许凡明可以算得上是冒犯的眼神。 许凡明转过头去,看向了白莲教的牛车。 陈锦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许凡明:“那天地邦的人到了没有。” “没有呢,他们一向不着急。” 陈锦君点头:“也是,只有白莲教才需要先到一步,总归还是要看看别的帮派。” 许凡明啧了一声:“只不过不知道白莲教这次会派谁出来打擂台。” “打擂台?”陈锦君眯了眯眼,显然是对这项规矩并不了解。 许凡明嗯了一声:“这是老传统了,上一次看交互会的擂台,上场的还是卢叔。” “卢连寿的伸手的确是一等一的。” 陈锦君想起来了之前在荣城的时候,仅仅是卢连寿一个人就能够不顾窦准那么多的防卫,闯入那放着尸体的别墅里面。 “那今年呢?你打算派谁?”陈锦君问许凡明。 许凡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 陈锦君瞪大了双眼:“你可是帮主,这样的事情,你上会不会……” “不会,就是要我上,免得再让人说闲话。” 许凡明的声音十分坚定。 “如果,你受伤了,那么青红会谁来主事?” 陈锦君还是不赞同许凡明的说法。 即使许凡明是为了自己声望,可是擂台上面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是伤到审美程度,可就要看本事了。 许凡明转过头来,咧着嘴看向陈锦君:“怎么,你不信我?” “信是信,但凡事都怕一个万一。” “那就是担心我了?”许凡明挑眉,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陈锦君别开脸:“许帮主自重。” 许凡明悻悻地转过头去,像是宣誓,又像是承诺:“我不会输的。” 这次,陈锦君没有回话,只是任由许凡明拉着车带自己向前走。 就在陈锦君忙着江湖会的事情时,唐逸也是坐在了丁晴的对面。 “丁小姐,这还是你我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姓唐,单字一个逸,是汪路明媒正娶的夫人。” 唐逸端坐在椅子上,仪态优雅,一下子把丁晴比下去了不少。 丁晴用不解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唐逸:“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唐逸是打心眼里面瞧不上丁晴的,可是丁晴毕竟也是一个影星,还是有很多的粉丝的,自己再怎么说,还是要顾忌舆论。 “是汪路要我来的,说是晚上有个饭局,希望你能够出席。” 听见唐逸的这番话,丁晴的脸上露出了不信任。 唐逸慢悠悠地继续说:“为了表达对丁小姐的重视呢,汪路特地要我来告诉你,免得那些下人再冲撞了丁小姐。” 说着,唐逸抿了一口茶,掩盖掉了自己嘴角的冷笑。 丁晴一点也没有多想,反倒是天真的以为自己得到了唐逸的承认,当下立刻对唐逸亲近了起来。 “姐姐专程过来告诉我,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 她脸上堆满了笑容,看得唐逸一阵子不适应。 唐逸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和丁晴拉开了距离。 “下午六点的时候,会有人来接你,还请丁小姐不要错过的好。” 说完之后,唐逸也不管丁晴怎样献殷勤,直截了当地起身走了出去。 丁晴丝毫没有发现唐逸对自己的不耐烦。 此时此刻的丁晴已经沉浸在了自己不仅仅只是一个傍上丁老板的女人了,反而得到了正房的认可,实在是天大的惊喜。 虽然汪路比霍廷昱要老上不少,身材也没有霍大帅那样孔武有力,可是对于丁晴来说,这已经是她现在能够攀上最好的关系了。 她需要钱,而汪路有钱,汪路需要年轻的肉体,恰巧,自己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这一张脸。 可是丁晴忽略了,她这张脸,也仅仅是因为和陈锦君有几分肖像,才会被碎玉和翟迅选中,去拍了电影。 第366章 不可逆转的离间 丁晴兴奋不已,明明是下午六点才出门,她却是已经开始收拾打扮自己了。 这座不大的房子是汪路给自己的,虽然房子小,可是胜在里面的装潢还算是豪华,精致得紧。 丁晴很是满意自己的现在。 如果说丁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陈锦君依旧活着,只要陈锦君还活着,自己就永远要对陈锦君抱有感激。 只要陈锦君不再这样高高在上了,自己就能够轻而易举的羞辱她, 然后,霍廷昱也会因为失去了陈锦君,而不得不把自己当作第二个陈锦君。 这样一来,自己也能够得偿所愿。 丁晴是坏,可是她也傻。 她那一点点浅薄的见识,不能够让她在这样的局势里面游刃有余地周旋。 这个饭局并不是唐逸说的那样简单,反倒是这个饭局里面,并没有几个人,更没有汪路的身影。 丁晴不由得四下张望,一边的侍女,正是唐逸身边的丫头。 她缓步上前,给丁晴倒了一杯茶:“丁小姐莫急,过一会老板们才到。” 丁晴接过她手里的茶,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但是得到了答复,丁晴的身上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渐渐地,丁晴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忍不住耷拉在了一起。 而嘈杂的门外面,并没有什么汪路,有的只是唐逸,身边还跟着几位之前在宴会上面露过面的老板。 “诸位老板,实在是抱歉,如果不是我家老爷,怎么也不可能这样急切地把诸位喊来。” “夫人,这些客套话少说,汪老板毕竟是老朋友了,有什么忙,直接说。”一边的老板直接打断了唐逸。 唐逸笑着点头:“我们家老爷今年也是四十有三了,身子呢,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男人嘛,又是他这样的老板,身边的女子难免有怨怼的,所以呢,还希望各位老板代为照顾一下。” “照顾?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逸把门打开,丁晴面色潮红的躺在餐桌上,精心挑选的礼服盖不住窈窕的身姿。 “丁小姐是个影星,可是这影星……还是需要人捧出来不是?我在这里谢谢诸位老板的扶持了?” 说完之后,唐逸笑着转身离开了。 几位老板对视一眼,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下。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老板倒是不忌讳这些,直接走到了一边坐了下来。 “身段不错。” 他这话一出,几位老板鱼贯而入,最后面地顺势关上了门。 唐逸站在楼下,嘱咐店掌柜看好门。 “夫人放心,诸位老板安心谈事,我会办好了。” 这是汪家的饭店,唐逸倒是格外得心应手。 她脸上依旧挂着清浅得体的笑容,只是眼神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丁晴?汪路? 情分? 唐逸冷笑一声,不过就是利益互换罢了。 作为汪路那么多年的妻子,唐逸也已经摸清楚了汪路的喜好,不过就是喜欢那些胸前有料的,模样动人的年轻姑娘,都是些俗不可耐的男人才会喜欢的类型。 唐逸对汪路已经没有当年初嫁时候的柔情了,确切的来说,唐逸一直帮汪路处理这些事情,不过就是为了汪家罢了,为了汪家老太太走之前对自己的嘱托。 当时老太太承诺,她永远是汪家的儿媳,也是汪路不可以休妻的大太太。 只不过现在,唐逸觉得,这个承诺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 这次的事情结束了,唐逸想要去陈家,在陈锦君身边,好好看看,为什么陈锦君能够成为叱咤西北的奇女子。 只不过…… 唐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酒楼。 既然汪路对丁晴念念不忘,那么自己就要先离间,而后没有丁晴在一边,自己对汪路做什么,也不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发现。 丁晴的药效时间并不长,仅仅只是半个时辰,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迷药的药效虽然短,但是其中的迷情药可是不少。 丁晴只觉的自己浑身发热。 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自己身边坐着好几个男人。 而自己正躺在桌子上,就像是一道菜肴,被这些人上下打量着。 丁晴内心感到深深的绝望,自己明明是来参加一个饭局,可是怎么会成为现在这样的局面。 “丁小姐醒了?”其中一个人看到了丁晴睁开了眼睛,赶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人。 “你们……老板……要做什么?”丁晴认出来了,这些人她见过,就是在那天汪家的宴会上。 “我们?我们是要捧你红啊,丁影星。”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丁晴的胸前摸了一把。 丁晴想要尖叫,可是从自己喉咙里面不受控制地娇哼。 这无疑是在这暧昧氛围上的一把烈火。 很快,丁晴就不由她自己做主了。 第二天下午,丁晴拖着酸痛的身子,从床上起来。 唐逸正坐在一边,一脸关心地给丁晴递上了一杯水。 丁晴眼神空洞,木然地看着唐逸。 唐逸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他好狠的心,怎么就能忍心把你送给其他老板呢,哪怕你再是个影星,再寻找人脉和资金,也不能这样作践你啊。” 丁晴脑子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床边的唐逸,只感觉自己喉咙里面火辣辣的生疼。 “水……”她沙哑地说道。 唐逸身边的丫头给丁晴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丁晴喝了几口,眼神发直的看着唐逸,半晌不说话。 唐逸一脸心疼的看着她:“你还好吗?” 丁晴什么也没说,只是缩回了杯子里面。 唐逸伸手,轻轻在丁晴身上的被子上拍了两下:“没事的,这群老东西,我一定帮你要回损失。” 随后,唐逸压低了声音,我一定让他们在你身上付出代价。 丁晴看了一眼唐逸,现在她的脑子里面像是灌了铅一样发沉,稍微想些什么事情就疼得厉害。 她只能窝在床上,听着唐逸说话。 真的是汪路吗? 丁晴不由得信了几分。 唐逸神色晦暗:“你好好休息,我一定去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丁晴怔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唐逸起身出门了,留下丁晴一个人在床上。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丁晴这样问自己,可是那段回忆一点都不好,丁晴眼神发直地看着天花板。 汪路? 他当真要把自己卖给那些老板吗? 可是自己是影星啊! 丁晴抱着发疼的头,蜷缩着身体。 第367章 三言两语乱黑白 唐逸回到了汪家,刚刚走进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汪路正站在自己的院子里面。 “什么风倒是把您给吹来了?”唐逸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打算让自己的下人给汪路上一壶茶。 汪路的巴掌直接招呼到了唐逸的脸上,唐逸一个趔趄,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唐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了那一副礼貌的笑容,看向了汪路:“您为什么要打我呢?” 汪路气急败坏地揪住了唐逸的领子:“你怎么能把晴儿送到那群人的手上?” 那群老板汪路都是认识的,大部分都是自己生意上面的伙伴,一个二个的什么德行汪路不是不知道。 把丁晴送到了他们手上,丁晴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他看着唐逸的脸,气得指尖都在发抖。 可是唐逸一点也不怕他,反倒是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申请:“这不是我要做的啊,您想想,如果真的是我把她送出去的,那咱们汪家的名声岂不是毁在了我手里?” 她声泪俱下,一脸委屈地看着汪路。 汪路怔了一下,揪着唐逸领子的手忍不住松懈了几分。 唐逸直接从他手里挣脱,紧锁着眉头对网路说:“还不是丁小姐说自己不能只有您这一个靠山,求了我好久,让我多多为她介绍几位老板。” 汪路瞪着唐逸:“你说的话可当真?” 唐逸立刻一脸委屈:“怎么不能当真?您怎么不去问问,昨天早上,正是她把我请过去的。” 汪路脸上的怀疑打消了几分,可是依旧还是对唐逸包邮不信任:“不可能,晴儿有我就够了,怎么可能还会找其他人呢?” 唐逸垂下了眼睫,遮挡住了自己眼睛里面的不屑。 “想来是陈会长那边的剧组要开拍了,她也是怕在雍州没有靠山,您也不要怪她,他也是为了拍电影啊,老爷?” 说着,唐逸一脸恳求地看向了汪路。 汪路看着唐逸恳求的神情,眯起了眼睛,审视着看着唐逸:“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能够容忍其他女人了,甚至还为她求情?” 唐逸抿了抿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汪路看出唐逸心里面藏着事情,微微勾唇:“说说看,你到底是什么心思?”qqnew “她丁晴毕竟是影星,那样多的粉丝,我若是动了手,岂不是对汪家不利,这样一来,您的名声一定会受损,汪家是做生意的,名声最是重要。” 唐逸看着汪路,一脸的恳切,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完完全全都是为了汪家好,没有一丝一毫的个人私欲。 汪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唐逸,他不是不信她,实在是丁晴的事情太过于突然,让他不得不死死盯着一向为了汪家着想的唐逸。 唐逸自然也知道汪路不可能这样轻易信了自己的话,她咬了咬下唇,直接跪在了汪路的面前:“老夫人走的时候,曾经说过,我唐逸就是汪家一辈子的夫人,您不能休妻也不让我和离,我自然也是要做好身为汪家夫人的本分。” “总不至于让老夫人和老家主的心血,就这样毁在了你我手上。” 不得已,唐逸只能打出了这一张感情牌。 汪路缓和了脸色,弯腰把唐逸扶了起来:“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汪家好,但是丁晴……” 汪路的脸色黯了黯,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 “您怎么了?脸色怎得这样难看?”唐逸有些关心的说道,但是又不肯与汪路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汪路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没有想到,有了我一个还不够吗?竟然还找你,说要和其他的老板见面。” 唐逸抿了抿嘴唇,劝道:“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要不,您和丁小姐见一面,当面聊聊?” 唐逸说得很是恳切,仿佛不希望丁晴和汪路闹矛盾一样,一副贤惠妻子的做派。 可是汪路直接大手一挥:“你不必这样为她解释,她既然能够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为了这样的事情去求你,甚至是……我不会再见她。” 唐逸赶忙低下头去,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明,嘴角也露出了得逞的笑。 可是正在气头上的汪路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情? 反倒是唐逸还在劝汪路:“我听说,过几天丁小姐就要去雍州了,您真的不要再见见她吗?” “不见!她既然已经有了其他老板,还来找我汪家做什么?当我汪路是个傻的?” 汪路扯着嗓子大喊,连唐逸都有些没有预料到汪路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不过唐逸倒也没有失了分寸,只是站在汪路身边,一边劝着他消消气,一边又把事情重复上了好几遍。 这一套下来,汪路已经气急败坏,恨不得再也看不到丁晴。 “我要看到她生不如死!”汪路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唐逸赶忙拦住:“您忘了,刚刚和陈会长说好的,让丁小姐去演电影,要是丁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陈会长那边说不过去?” “汪家家大业大,弄死一个影星还需要顾虑什么,不就是一个名分吗?不要了还不行吗?” 汪路气的脸色通红,丝毫没有注意到唐逸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 “您消消气,这件事情,你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大不了不再来往了,总归还是不能坏了汪家的名声不是?您好好想想,老夫人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唐逸现在俨然是一副贤妻良母的做派,如果不是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她的人,真的会被她这些话骗了过去。 尤其是,她一直以来对汪家勤勤恳恳,一点也没有做出过任何不利于汪家的事情出来,所以汪路听了唐逸的解释之后,一点也不怀疑唐逸了,反倒是一腔怒火朝丁晴身上。 “她这个人,最是恨陈锦君,又是对陈锦君身边e霍廷昱向往的紧,她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样急着拉拢老板,还做着那到了雍州就能离霍廷昱近一点的攀高枝的美梦呢?” 汪路咬着牙关,愤愤地说。 唐逸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听着汪路说的话。 说到最后,汪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死在咱们人的手里也好,死在陈锦君手里也好,想个办法,让她不要再回到平丘。” “您放心,我会办妥的。” 说完之后,唐逸为汪路满上了杯子里面的茶水,转身就出去了。 第368章 马前卒的挑衅 雍州的陈锦君收到了唐逸的密信之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个汤毅的手段竟然如此的狠辣,直接毁了汪路和丁晴的情分以及各取所需的关系。 密信的最后,唐逸这样写道:“陈东家,现在您是否能够好好考虑,我最开始开出的那个条件。”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来来回回看了这句话好几遍。 最开始开出的条件。 整个汪家,换来她唐逸的隐姓埋名自由身。 “去告诉唐逸,丁晴的事情我会处理,汪家那边,我也相信她能够处理好。” 唐逸这招实在是高明,先是让汪路对丁晴失去心思,再对自己来一招弃暗投明。 汪路也实在是可怜。 只不过汪路虽然可怜,但是陈锦君并不会同情汪路。 汪路再怎么样,那也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陈家和汪家一直以来都是竞争关系,如此一来,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自己还乐得痛快。 一边的碎玉倒是冷笑了一声:“这样一来,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够怎样的高傲下去。” 陈锦君轻笑:“没了汪路,总归还是会有其他人,做事情的时候不要太张扬。” 碎玉点了点头:“过几天,她不还是要乖乖来到雍州,乖乖地进剧组吗?” “是啊,到时候,又不知道她要怎样作妖。”陈锦君轻笑了一声,语气里面满满的不屑。qqΠéw 碎玉倒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丁晴的厌恶:“到时候,塔克千千万万不要被我抓到什么把柄。” 陈锦君笑笑:“行了,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眼看着后天就是江湖会擂台赛了,怎么,你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帮主的功夫不低,又是正值壮年,没必要操那个闲心。”碎玉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许凡明的安危。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可是擂台上面毕竟还是刀剑无眼。” 碎玉眨了眨眼睛:“到时我忘了您到时候不能露面了。” 陈锦君无奈的笑笑:“再怎么说,陈家现在也是和官府有来往,江湖上面,最忌讳的就是和官府纠葛。” 碎玉想了想:“可是也没说您不能偷偷去看啊。” 陈锦君摇了摇头:“认识我这张脸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您不必担心,交给我就好。”碎玉像陈锦君打包票。 她别的不敢说,可是要改变一个人的样貌,对于碎玉这样的梨园老手来说还是简简单单。 陈锦君眼前一亮,旋即点了点头。 碎玉的手法的确是没的说,仅仅是在陈锦君脸上捯饬了阵,陈锦君的容貌就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也就是眉眼不好改变,只能在脸上动动功夫了。” 碎玉向后撤身,细细打量着陈锦君的脸。 陈锦君也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明明懂的地方不算多,可是偏偏就是变了一个人的感觉。 “没关系,只要不被人认出来是我就行。” 陈锦君倒是十分爽快的点点头。 碎玉嗯了一声,带着陈锦君就往城南罔极寺那边赶了过去。 这次的江湖会就是在城南的山林里面,山腰的空地上,用粗长的竹竿搭了一个擂台,周围的树梢上面坐满了人。 陈锦君到这里的时候,四周的人熙熙攘攘的,围着擂台再看什么。 碎玉举着手里面的令牌,带着陈锦君一路来到了擂台的附近。 陈锦君眯着眼睛看向擂台上面,只见擂台上面空无一人。 “你怎么来了?”陈锦君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陈锦君抬头看了过去,正是许凡明。 “这是还没有开始?”陈锦君压低了声音问他。 许凡明点了点头:“这人还没到齐呢,怎么可能开始。” “差谁?” “其他的小门小派倒是无所谓,只是着白莲教不来,我在么好说开始?” 许凡明的眼睛看了看周围,声音从牙缝里面挤了出来。 “那天的帮呢?” 陈锦君好奇地问道。 许凡明扬了扬下巴:“那边那个,腰上绑着护腰的那个就是。” 陈锦君一眼就看到了天地帮的人,个子不高,但是身材格外的壮硕,腰上的护腰格外的厚实。 “他是谁?”陈锦君轻声问道。 “天地帮的帮主,范司。” 正说着话,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许凡明眯了眯眼睛:“来了。” 紧接着,另一边的人群纷纷让开了一条路,一个身材颀长,颇为书生气息的一个人走到了前面。 “他又是谁?”陈锦君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人,她感觉浑身不舒服。 就好像是看到了一条毒蛇一样,让人心里面莫名其妙的发堵。 “谷禾,白莲教的总教习。”许凡明的声音很低,她的视线仅仅锁定在了谷禾的身上。 一边的雷义山也站不住了,握紧了拳头:“上次在路上遥遥一见,他还让手下的人把我的马腿打伤,实在是过分。” 陈锦君看了一眼雷义山:“他先动的手?” 雷义山点点头:“我报的是雷老虎的名号,他二话不说,直接让手下打断了马腿,扭头就走了。”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向了对面的谷禾。 谷禾倒是敏锐,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来自青红会这边的视线。 他微微抬头,正好看到了许凡明。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只不过,谷禾的视线并没有在许凡明的身上停留太久,而是看向了一边乔装打扮过的陈锦君。 他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青红会的帮主身边会跟着什么绝色美人,可此时此刻站在许凡明身边的女子,模样也仅仅只能算得上是清秀而已。 都已经是青红会的帮主了,怎么着品味竟然还是如此之差? 谷禾看向了许凡明,对许凡明勾了勾唇角。 许凡明看到了谷禾那有些不屑的眼神,冷笑一声而一边的范司也看到了谷禾,脸色并不好看,就差直接冲着谷禾来一刀了。 陈锦君不动声色往后面藏了藏,她可不想这边还没有开始江湖会,自己的身份就被人发现了。 许凡明倒是不疾不徐地上前一步,对着一边的范司拱了拱手:“见过范兄,” 又转过头对谷禾说:“见过谷教习。” 仅仅是一个打招呼的功夫,就已经能够看出来许凡明究竟和谁的关系比较亲近了。 谷禾倒是不慌不忙地欠身:“久仰大名,许帮主真是一表人才啊。” 许凡明皮笑肉不笑。 “我倒是早就听说了,青红会重组,可以说是江湖上面的大事,甚至是替之前的青红会处理了叛徒,实在是大快人心。”范司敞亮人,向着许凡明拱了拱手。 许凡明微微点头:“二位见笑了,这次的江湖会呢,是我做东,还有其他的各个门派大可以在雍州住下,咱们慢慢来。” 说到最后,许凡明看向谷禾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是友好。 一边的小门派主事站出来问话:“青红会的目的,我们也都明白,不过就是想要回之前的位子,只不过,现在的青红会,还有没有当年的那个实力?” 第369章 无敌手? “现在的青红会有没有以前的那个实力?” 许凡明重复了一边刚刚那人的话,却是轻笑了一声:“您这是在说笑,距离之前的青红会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再怎么说,我们也远远达不到老帮主的水准, 只不过……是谁放出了消息,说我青红会要争这江湖第一大帮派的位置了?” 说着,许凡明看向了那位小帮派的人,又把视线落在了谷禾的身上。 谷禾面色不变,任由许凡明上下打量。 一边的范司倒是赞同地点点头:“我倒是觉得,青红会是配得上江湖第一大帮派的名号的。” 范司这话一出,下面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陈锦君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人太多了。 她没有想到,仅仅是一次江湖会,竟然来了这样多的人,在这山腰上,不仅仅地上站满了人,就连树梢上面,都蹲着许多人。 许凡明赶忙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范司。 可是范司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像是没有任何私心一样。 一边的谷禾倒是阴恻恻地笑了一声:“现在这样的年头,只怕是天地帮比不上青红会了。” 范司脸色变了变:“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们白莲教这么多年不都是捞的偏门吗?” 范司这个人说话却是还是直,如果不是陈锦君知道许凡明之前和范司私下聊过,恐怕陈锦君也要怀疑范司。 谷禾脸色变了变,的确,白莲教过活确实是靠着不少的偏门。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谷禾不想要江湖第一大帮派的名号。 许凡明倒也是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以前不都是按照擂台赛来定的吗?如今你我说了那么多,倒不如在擂台上面见分晓。” 范司也是欣然点头:“这也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了,各家,出人?” “等等。”谷禾拖长了尾音,打断了范司的话。 他来回踱步,可是一双眼睛始终看着青红会的方向:“即使你们叫青红会,可是上一次的江湖会上面,没有青红会的人,也就是说,这一次青红会要第一场打到最后一场,才算是赢。” 谷禾的这话一出,不但许凡明的脸色不好看,在场的其他帮派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次的江湖会为什么选在西北的雍州,不还是各家都困难,世道不好过,偏偏青红会愿意来做东。 而这个白莲教,到了雍州,便宜占尽了,反倒是刁难起来青红会了。 “青红会现在,可是不少的老江湖都在,十二年前的那一场江湖会,胜者是卢先生,而现在陆先生依旧在青红会里面,所以,青红会只需要胜过所有挑战的人就行了。” 从人群当中走出来了一个道士,身形瘦骨嶙峋,看上去像一架骷髅。 谷禾见到来人是道士打扮的,忍不住头疼了一下。 他是最讨厌这群道士的,白莲教最开始是脱身与佛教的,但是后来随着朝代的更迭,现在没有信仰了,仅仅只是一个江湖上面的宗教而已。 可是即使如此,白莲教和这些道士们依旧还是不对付。 谷禾依旧不松口:“难不成现在的青红会还能够让陆先生出面吗?怕不是十年过去了……” 说到最后,谷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十几年过去了,依然轮不到你在江湖会上面大放厥词!”卢连寿从陈锦君身后的人群里面走了出来。 谷禾脸色微微一变,他是知道卢连寿的,虽然青红会没了,但是卢连寿依然守着青红会的旧址,只不过,现在的卢连寿竟然是直接出现在现场。 可是谷禾没有说话,不代表没有人和白莲教站在一边。 “那也是新帮派,已经错过了三次江湖会了,怎么可能还按照老帮派的规矩来?” 许凡明看向了说韩信的那人,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那就从青红会开始。”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许凡明直接站在了竹竿搭建的擂台上面:“在下许凡明,原青红会大刑官杜宇之徒,现如今是青红会的帮主,若有来挑战者,从现在开始,上擂台。” 他语调平平,没有过多的欺负,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话,震住了一大帮人。 谷禾也是没有想到,许凡明竟然会自己站在擂台的上面。 他捏紧了拳头,白莲教也算得上是大帮派在,传教不能第一个九曲河青红会硬碰硬。 按照刚刚的说法,青红会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只要打败了任何一个帮派,那么青红会就可以在江湖上面排得上名号。 谷禾怎么可能让许凡明如愿? 但是谷禾还是看了一眼依附于自己的那些小帮派主事。 立刻有人跳了出来,要试试许凡明的深浅。 陈锦君站在台下,问身边的卢连寿:“你觉得,今天在场的人,有多少威胁?” 卢连寿摇了摇头。 陈锦君低下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是了,你也那么多年没有参加过江湖会了,没有把握是应该的。” “东家想歪了,我的意思是,现在基本上没有人能够赢得了帮主。” 卢连寿有些无奈地向陈锦君解释道。 陈锦君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卢连寿:“您这样肯定?” 卢连寿又是点了点头。 “我之前在罔极寺和他比试了一下,他现在正是壮年,身手极好,再加上这些年的江湖过于浮躁,想要打败稳扎稳打的他,实在是困难。” 听卢连寿这样说,陈锦君安心了一些。 卢连寿眯起眼睛看了看谷禾:“这个小子,我倒是有些看不透,很是古怪,说不上来的古怪。” 陈锦君看了一眼谷禾,却发现谷禾正在看着自己。 陈锦君忍不住错开了身子,毕竟自己身份还是太过于敏感。 雷义山在陈锦君身后,压低了声音说:“东家莫怕,霍大帅的人已经在山下了。”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是说好了,江湖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吗?” 雷义山哼笑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了,趁着这次的江湖会,江湖也是时候变天了。” 陈锦君想了想,倒也是明白过来了许凡明和霍廷昱的用意。 “看来是要出大事了。”陈锦君喃喃自语。 一边的碎玉也站在陈锦君身边:“东家要是想出去,我护送您出去。” 陈锦君摇了摇头:“不用,就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这擂台赛能够打成什么样子。” 第370章 江湖法度? 陈锦君倒是已经猜到了,许凡明可能会敌不过,但是陈锦君没有想到,许凡明竟然早就意料到了,给自己准备了后手。 一边的范司倒是站了出来:“既然如此,那我天地帮倒也是不在意这江湖上面的名分,前朝的时候,就是青红会挡在了天地帮的前面,才能够让天地帮苟延残喘到了如今。” 说着,范司看向了站在擂台上面的许凡明:“青红会既然回来了,那我天地帮自然也没有藐视恩情的道理。” 谷禾看着范司跳上了擂台,脸上猛地变了好几个颜色。 范司今年年纪不小,已经是比卢连寿还要长上几个年头,可是现在范司直接站在了擂台上,对面是正值壮年的许凡明。 这就是明明白白地把位置让给许凡明。 偏偏谷禾还不能说什么。 但是在擂台上面的两个人打得你来我往拳拳到肉。 谷禾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范司已经打算把位置还给了许凡明,但是偏偏还是要和许凡明你了我忘地打上一场。 不过这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到了许凡明的功夫。 许凡明看上去并不算强壮,可是每次出手都是冲着对方的要害去的,最后,许凡明的手停在了范司的头顶。毫无疑问,是许凡明赢了。 范司摇了摇头,对许凡明抱拳道:“许帮主少年英才,实在是人中龙凤,是我输了!” 谷禾眯起眼睛,看向了范司身后的天地帮的帮众。 可是范司身边的帮众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这次的目的是配合青红会演一场戏,把青红会送上江湖的高位,随后,由天地帮坐在江湖第一的交椅上。 至于白莲教,如果安分守己倒好,若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范司清楚的记得,许凡明说了,到时候,山外面,会有雍州的军队暗中把守。 许凡明站在擂台上,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自己身上的黑布衣,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站在擂台下面的陈锦君。 陈锦君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被谷禾看在了眼里,谷禾实在是想不明白,到了许凡明现在的位置,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为什么身边陪着这样一个相貌并不算经验的女子。 在谷禾看来,此时此刻的陈锦君除了那一双眼睛还算得上是有一番风味,其他的倒是平平无奇。 只不过谷禾现在不得不面对的是,既然天地帮已经把位置让给了许凡明,那么下一个就是白莲教。 许凡明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谷禾的身上。 谷禾微微扬了一下嘴角,衣摆上面还绣着一朵莲花的纹样。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那人立刻站上了擂台。 “许帮主,这位就是我白莲教的人,你可要当心了。” 许凡明眯了眯眼,看向了站在自己对面那人。 和谷禾恰恰相反,他派出的人五大三粗,站在擂台上面和许凡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锦君在台下看得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现在这世道,粮食贵上了天,能够培养出来这样一个人,白莲教也是没少下工夫。 许凡明看着自己眼前壮硕的已经可以称之为肥硕的身影,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之前常年走镖,许凡明的下盘很稳,可是对面的这个人,明显下盘是要比许凡明更加稳当的。 但是,也不是什么压倒性的优势。 许凡明刚刚已经和范司打过了一场,后脖颈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但是他依旧果断地出招,每一下都在对方的致命点。 许凡明的耐力是极好的,对方被他不断的戏耍,直到一个飞扑想要抱住许凡明,将他退下擂台的时候。 许凡明一个闪身,直接在这人的肩膀轻描淡写地拍了一下。 这一招借力打力用得极妙,对方直接被许凡明推下了擂台。 “承让。”许凡明微微喘着粗气。 谷禾站在一边,看着许凡明,她的脸色算不上好看,明明已经十拿九稳的局势,却被这个许凡明赢下了比赛。 只不过现在这样的场合,谷禾也不可能对着自己手下面的人发火,只能黑着脸退出了人群。 可是许凡明怎么会放过这样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他站在擂台上面,看着谷禾:“谷教习莫不是怕了?还是说觉得白莲教比不过我青红会?” 许凡明说话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接说得谷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在下佩服!青红会果然名不虚传!” 陈锦君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卢连寿站在一边,笑着说:“东家这是对他帮放心?” 陈锦君点了点头:“他做这件事情之前,仅仅是找我说过一些事情,倒是没有说全,吓得我替他捏了一把汗。”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站在远处的范司。 范司正在看着擂台上面犹如战神的许凡明。 许凡明也看向了范司。 陈锦君却是惕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山下的军队呢?要是被那谷禾撞上了,岂不是……”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她忽略了许凡明的野心。 许凡明就是想要这江湖翻了天,不能够不顾法度的行事。 既然如此,自己岂不是不用隐藏身份了? 正这样想着,陈锦君就听见擂台上面的许凡明像是昭告天下一样的说:“既然现在我青红会有这个说话的权力了,那我还是想问一问,诸位,现在的江湖们真的是一个好的,对大家有利的江湖吗?” 他这话一出,下面的人立刻议论纷纷。 许凡明也不说话,只是任由下面的人自顾自的议论。 陈锦君眨了眨眼睛,站了出来:“那么在许帮主的眼里,什么才算得上是江湖?” 许凡明的身形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质疑自己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了出来。 可是他也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来自陈锦君的。 他轻轻一笑,眯起眼睛看向了陈锦君:“一个好的江湖,那必然是在朝堂之下,能够给百姓以安全感,让百姓都知道,黑暗的地方,依然有黑暗地方的法度。” 许凡明说的慷慨激昂,台下的人反倒是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陈锦君踩在卢连寿的手上,一跃跳上了擂台,缓缓踱步:“那你所谓的法度,依据是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许凡明的眼睛。 第371章 隐瞒的真相 “如果混乱的庙堂不能够保护他手下的子民温饱,那么何必又要有庙堂? 许凡明说得很是隐晦,可是陈锦君却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许凡明这是要造反! 陈锦君看了看周围的人,摇摇头,不赞同地看着许凡明:“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许凡明点头,眼睛里面满是坚定:“我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这样,才能让江湖,更像是江湖。” 陈锦君看向了远处,黑压压的雍州士兵已经逼近了:“既然霍廷昱在,想必邵沛辰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情形,你说,我能用私情拦住霍廷昱,那邵沛辰呢?” 许凡明苦笑了一声:“我说的只是一个开始,东家,你清楚的。” 擂台下面的人注意力几乎都在陈锦君和许凡明身上了,但是依旧还是有坐在树上面的人看到了,远处来的,身披轻甲的士兵。 “不要乱动,他们有枪!”许凡明大吼了一声,压下去了骚动的人群。 随后,许凡明走到陈锦君面前,压低了声音:“即使我要将江湖变成庙堂,可是江湖依旧是江湖。” 陈锦君已经能够看到远处一个又一个清晰的人影了。 她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你这样会两边不是人的。” “我不在乎。” 许凡明的声音低沉喑哑,轻声说道。 陈锦君后退了一步,与许凡明拉开了距离,朗声道:“所以,许帮主的意思是,江湖不再仅仅存于地下,而是也要在这片大地上面分一杯羹?” 许凡明点了点头,看向了一边的范司:“江湖上面,第一大帮派依旧是天地帮,而青红会,从今天开始,正式和官府联手,一起守护西北。” 说着,许凡明看向了已经走到擂台下面,站在陈锦君身后的霍廷昱。 霍廷昱站在人群之中十分惹眼,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许凡明的视线。 一边被官兵赶上来的谷禾也看着霍廷昱。 他自然是认识霍廷昱的,雍州手握军权的大帅,至于……擂台上面的那个女子,谷禾依旧不知道她的身份。 陈锦君看到了许凡明的眼神,转身看到霍廷昱后,眼神里面有着难以置信,跳下了擂台。 霍廷昱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锦君的背影,跳上了擂台,看着许凡明:“许帮主好威风。” 许凡明勾了一下嘴角:“既然霍大帅也到了,那我就希望诸位江湖兄弟在这里做一个决定,青红会,和雍州官府,在这里立下盟证。” 随着许凡明话音落下,一边的闻老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现在的江湖自然也有之前的老人,稍微有地位一点的,自然也都知道闻老当年在江湖里面的分量。 此时此刻,青红会的闻老出来作证,这岂不是…… 闻老不紧不慢地站定:“我就是出来做一个见证,老头子这么多年,做了许久的见证人,这是老头子我最后一次出面了。” 说完之后,他把自己手里的那一封合约放在了擂台上面,许凡明走上前去,拾起了地上的那一纸合约。 许凡明冲着霍廷昱伸出了一只手:“霍大帅,合作愉快。” 霍廷昱也不含糊,直接握上了许凡明的手。 随后,在几乎整个江湖人士的见证之下,许凡明和霍廷昱在那一张合约上面签上了名字。 陈锦君站在擂台的下面,顶顶地看着两个人。 莫名其妙。 陈锦君心里面莫名其妙的发堵,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只不过不由得陈锦君多想,霍廷昱就跳下了擂台,站在了陈锦君的身边。 陈锦君一把拉住了霍廷昱的披风。 “是不是出事了?” 霍廷昱低头,看向了一脸严肃的陈锦君。 他伸出手,轻轻为陈锦君抚平了她仅仅只在一起的眉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出事?能出什么事?” 可是霍廷昱和许凡明越是这样云淡风轻,陈锦君心里面就忍不住的担忧。 她紧紧的盯着霍廷昱生怕自己错过霍廷昱一闪而过的表情。 霍廷昱看出了陈锦君心里面的怀疑,赶忙伸手揽住了陈锦君。 一边的混在人群之中的邵沛辰和陈锦君对上了视线。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意味深长的眼神,忍不住又是皱了皱眉头。 他们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只是现在的陈锦君来不及深究这一切,她被霍廷昱倒了回去。 等雍州官府的人走了之后,谷禾站在了许凡明的前面,挡住了许凡明的道路。 “你想说什么?”许凡明抬眼,看向谷禾的眼神实在是算不上友好。 谷禾啧了一声,挑了一下眉梢:“看来你和范司的关系不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许凡明声音和脸色一样的冰冷。 可是谷禾一点都没有被许凡明这副模样吓到,反倒是继续说:“范司啊,倒也没什么,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来到我这里白费口舌?” 许凡明上下打量了一边谷禾,一脸不屑的模样。 谷禾倒是和刚刚在擂台赛的时候不一样,只是脸上挂着笑容:“我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还会理我。” 说完之后,谷禾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许凡明,转身离开了。 许凡明皱着眉头看着谷禾离去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谷禾与传闻当中的不太一样。 这时候,范司走上前来,殷勤地握住了许凡明的手。 “许帮主实在是大义凛然,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面对范司的工位,许凡明没有多数欧服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的他没有功夫和他们说这些事情。 许凡明清清楚楚的记得,刚刚陈锦君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震惊。 那就像是没有想到自己会不和她说。 可是自己不搞死他,也是不想让她卷入这件事情啊。 眼看着陈锦君离去的背影,许凡明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和陈锦君,本来就是因为一块玄凤令而走到一起的伙伴。 不同于霍廷昱和她的两情相悦,自己是因为对她有用,所以才能够一直和她保持关系。 这样一来,如果陈锦君真的觉得自己蒙骗了她而疏远,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但是范司明显是不知道许凡明所思所想的,只是一个劲的拉着许凡明说着自己心里面的敬佩。 尽管许凡明心里面不耐烦,可是表面上还是不得不回应着范司。 只是这样一拖延时间,陈锦君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许凡明的视野之内。 第372章 新的金主 被雍州军队封锁的南山终于是放人下山了,谷禾悠哉悠哉地走在雍州的大街上。 突然,谷禾停下了脚步,看着路对岸的身影。 “那是谁?”他问自己身边的人。 呀身边的人顺着谷禾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路对面的那个女子看上去格外的眼熟。 “不是之前在江湖会上面遇到过吗?” 听见自己手下这样说,谷禾也忍不住看了过去:“你是说,跟在许凡明身边的那个?” “是啊,您看那眼睛,尤其相像。” 手下一个劲地说着,可是谷禾却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眉眼之间相像,可是却不是。” “啊?您是说……” 不等手下反应过来,谷禾已经迈开腿往路对面走去了。 此时此刻,刚刚到达雍州的丁晴,还不知道仅仅只是在路边走了走,就被人盯上了。 “您好?”谷禾倒是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声。 丁晴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自打自己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汪路是真的对自己爱答不理了,可是丁晴还是不得不来到雍州。 毕竟汪路已经铺好的路,自己不走白不走。 更何况,没了汪路,自己身后的那些老板加起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者说,唐逸也是支持自己的。 丁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身材颀长却算不上瘦弱,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有男子气概。 “你是?”丁晴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鹿一样打量着谷禾。 谷禾更加确定,那天跟在许凡明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 毕竟那名女子站在擂台上面和许凡明说话的时候,就能够看出来她绝对不是一般人。 至于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比许凡明身边的那个女子库回去漂亮了不少,可是实在是太过于柔弱,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谷禾端详着眼前女子的容貌,知道丁晴脸上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抱歉,姑娘实在是过于美貌,我一时间竟是看失神了。” 谷禾说话彬彬有礼,没有一点点的不尊重。 这让丁晴对他的印象不由得好了几分。 谷禾继续说:“在下是白莲教的教习五谷稻荷,谷禾。” “谷先生好,我叫丁晴。” 说话间,丁晴也在上下打量着谷禾。 以丁晴现如今的见识和眼力,一点也不能看出谷禾的身份不低,但是丁晴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不能太过于成熟。 男人,最是喜欢自己一副无辜的模样,越是纯洁可人的,就越是想要拉她下水。 谷禾眯起眼睛。 抛开眉眼上面的几分相似,眼前的女子无疑更加让人怜爱。 可是谷禾身边的人却是反应过来了丁晴这个名字。 “丁晴?不是那个影星吗?” “影星?”谷禾听见自己手下的话,疑惑地看向了丁晴。 丁晴抿了抿嘴唇,一副羞涩的模样:“不瞒谷先生说,我的确是拍过电影。” 谷禾一脸惊奇的看着丁晴,像是没有想到丁晴居然是影星一样。 “我说丁小姐看起来格外动人,难怪,竟然是影星。” 谷禾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作假。 丁晴看着谷禾,她刚刚听谷禾说了,他是白莲教的。 她这段时间也是对江湖有所耳闻,自然也知道天地帮和白莲教,至于青红会……虽然在西北有些名声,可是那也只是在老江湖的耳朵里面。 丁晴一直以来都是从那群商人老板的口中获得消息,怎么可能知道江湖上面详细的事情呢? 一时间,丁晴看向谷禾的眼神当着带上了敬佩:“我也是没有想到,谷先生竟然是白莲教的教习,这实在是缘分。” 她的眼神羞中带怯,看向谷禾的眼神之中还有着略带掩饰的羞怯。 谷禾心下了然,眼前的女子是听说过自己的名号的,要不然就是听说过白莲教的名号。 他也十分上心道:“只是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够邀请丁小姐一起喝喝茶。” 谷禾生的不错,即使没有惊为天人的模样,可是他身处江湖之中,身上的那股子洒脱倒是格外吸引丁晴。 有那么一瞬间,丁晴觉得只要谷禾说出要带自己远走高飞隐居江湖,她也是愿意的。 所以,当谷禾说出要和丁晴喝茶的那句话之后,丁晴立刻一点也不犹豫地点了头。 谷禾一点也不意外丁晴的反应。 只不过,丁晴的眉眼,实在是和许凡明身边的那个女子太过于相像。 不过谷禾还是更喜欢丁晴这样的女子,自己能够轻而易举的拿捏她的心思。 模样不错,又是影星,谷禾只觉得自己身心舒畅。 不仅仅是整个人舒畅了,连带着江湖会上面在许凡明那里迟到的瘪都随之消散了不少。 丁晴脸上泛着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谷禾。 谷禾笑了笑:“丁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丁晴咬了咬下嘴唇:“我这是要去落脚的客栈,过些天就要进剧组拍电影了。” 谷禾有些意外地跳了跳眉毛:“丁小姐需不需要我陪着你一起去?” 见丁晴不说话,谷禾以退为进:“如果丁小姐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改日再约?” 说着,谷禾抬脚就要离开。 这下丁晴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要留住谷禾,就不能现在这个时候放了谷禾走,可是如果真的要谷禾跟着自己,那么到了客栈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和谷禾春宵一度倒是问题不大,只不过如果谷禾在意自己不是初夜的话……事情可就难办了。 据说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手段最是残忍,自己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试一试。 纠结着,丁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眉目粲然地对谷禾说:“有劳谷先生了,晚上我一定好好陪谷先生喝上一杯。”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谷禾心里面明白,丁晴这是知道自己的名声,想要留下自己。 丁晴也知道,谷禾正是看上了自己的这张脸。 虽然不知道谷禾为什么会看上自己,不过丁晴也知道在,自己只要是留住了谷禾,不仅仅身后有商人,还有江湖中人。 到时候……区区一个陈锦君,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即使自己不能够陪在霍廷昱的身边,她也绝对不能够看陈锦君这个女人,不明不白地在霍廷昱身边,连一个名分都不肯和霍廷昱有。 还偏偏那样让霍廷昱自降身份为她做事,实在是罪不可恕。 就这样,两个人心怀鬼胎,来到了丁晴落脚的客栈。 第373章 仗势欺人 剧组里面,翟迅正在耐心地和碎玉说着接下来的戏份。 这次要拍的电影,正是宁掌柜写的那一出戏文。 之前在妙音楼唱的时候,戏台子下面的反响不错,于是宁掌柜把它改了又改,交到了翟迅的手里。 这里面不仅仅是宁掌柜一个人的心血,凯瑟夫也在这个剧本上面投入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碎玉再三向翟迅确定自己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之后,翟迅点了点头,撤到了镜头之外的位置。 “开始!” 随着翟迅的一声令下,电影即刻开拍。 碎玉的演技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 眼看着第一幕就要拍完了,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我来晚了吗?” 丁晴的声音从翟迅的身后传出。 翟迅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不悦地看向了丁晴。 可是现在的丁晴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区区一个翟迅呢?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向着丁晴的方向看了过去。 丁晴和几个月之前刚刚紧急组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和之前的丁晴相比,现在丁晴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丁晴像极了一个张柏芝,那么此时此刻的丁晴,像极了花街柳巷里面艳俗的花朵。 翟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陈锦君是不得已才把丁晴送进了剧组里面,可是陈锦君也是说过,只要是在剧组里面,那么他翟迅就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翟迅眉眼之间有着不耐烦,问丁晴:“你这次演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丁晴看了看翟迅,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演什么?我不怕演不好。”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这样的狂妄?”翟迅忍不住说了一句。 丁晴倒是不乐意了:“怎么?你这是见不得我好?” 她上下打量着翟迅,自己能够来演电影是对翟迅的赏识,也是这部电影的荣幸。 翟迅只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但是翟迅不是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丁晴眼睛里面的鄙夷? 但是翟迅也不打算和丁晴多说什么,既然陈锦君说了丁晴是一定要出镜的,那么自己就拍好了。 只不过,希望最后电影出来的时候,丁晴还能够有着这样的信心。 可是翟迅就这样放过了丁晴,不代表一边的其他人能够放过丁晴。 其中最看不惯丁晴的就数江上烟了。 江上烟虽然是男旦出身,但是因为个子较高的原因,在电影里面倒是十分的上镜。 而且江上烟的演技实在是过于生动,翟迅这一次倒是让江上烟演了一出反串的戏份,那就是让江上烟演了一个反面角色。 江上烟经过丁晴身边的时候,忍不住讥讽道:“也不知道是谁,上了几张床,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丁晴知道江上烟这是在说自己,忍不住瞪了一眼江上烟。 可偏偏就是丁晴这样一眼,江上烟说得更是兴奋了:“哎呦,咱们倒是忘了,有人就是这样的不要自己那脸上的二两皮,在那里做着卖肉的生意。” 江上烟是整个金家班有名的碎嘴子,嘴上念叨起来,除了金揽岳,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而江上烟也正是因为最毒,在京城的时候,也没少得罪人。 只不过到了永州之后,江上烟已经收敛了好多,但是丁晴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让江上烟气不过。 丁晴被江上烟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加上周围人见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得异样,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丁晴就这样憋着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江上烟说得更是起劲了:“真的是没有一点点的廉耻之心,刚刚进来的时候,直接让那一卷胶卷废掉了,自己还是没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这脸皮,要是用在雍州城墙上面,怕是洋人的炸弹都炸不穿。” 说完之后,江上烟身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丁晴在一边听着,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是丁晴心里面可是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此时此刻的丁晴只是恨不得自己能够把在那里说话的江上烟嘴给撕烂。 可是丁晴自己心里面也清楚,江上烟身后的人可不是陈锦君,而是前朝的恭亲王世子。 仅仅是身份上这一点,曾经是庶民的丁晴还是很有身份的认知的。 可是也仅限于此了。 没有丁晴的打扰,碎玉的这一段倒是很快的拍完了,接下来的就是,丁晴和江上烟的对手戏。 江上烟倒是有些意外。 江上烟这一次出演的是一个南疆的王,而丁晴演的是拆散公主和将军的皇后。 这可就是敌对的关系了。 丁晴起身,往自己的位置上走过去,经过江上烟的时候,丁晴若有若无的冷笑了一声。 江上烟只感到莫名其妙。 随着翟迅的一声令下,江上烟很快进入了状态。 前面的一段倒是还好,只是丁晴后面竟然不按照剧本写好的那样来了。 她看着江上烟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随后竟然是要江上烟冲自己跪下磕头乞怜。 江上烟怔了一下,可是一边的翟迅没有喊停。 胶卷一旦开始运转,就不能随意的定制,不然多一秒少一秒都有可能造成损失。 已经忍不住江上烟想那么多了,他咬着下唇,艰难地跪在了丁晴和一边演帝王的演员面前。 不得不说,仅仅是这一个下跪的动作,江上烟挺直的脊背显现出了他的不甘心。 丁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江上烟,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翟迅在一边看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可是现在的剧情还是没有出特别大的问题,他一时间还不需要喊停。 直到这一幕完完全全结束。 丁晴走下了自己的座位,站在了刚要起身的江上烟面前。 她抬脚,一下子踩在了江上烟正要起来的膝盖上。 江上烟没有想到丁晴会这样做,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挺挺地跪在了丁晴的面前。 “你!”江上烟愤怒地瞪着丁晴。 丁晴笑得很是嚣张:“还真是委屈了你,说那么多话,跪一会就跪不下去了?” 江上烟咬紧了牙冠,声音从自己的牙缝里面挤了出来:“把你的脏脚拿开,不知道在那些男人的身上蹭了多少次,我嫌脏。” 江上烟气极,连带着看着丁晴的眼睛里面都泛着红光。 丁晴看着江上烟愤怒的样子,却很是舒心。 她弯下腰,拍了拍江上烟的脸蛋:“没有根的东西不要乱说话。” 这下子可是惹怒了江上烟。 都知道金家班的男旦是什么来历,可是这个丁晴这样不尊重人,实在是让江上烟忍不住了。 江上烟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直直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碎玉上前想要把江上烟拉起来,可是江上烟直接把碎玉的手扒拉开,自己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第374章 外生枝 江上烟一直跪在剧组里面,翟迅一直在忙着赶紧把电影拍完的事情,一时间倒也是没有管江上烟。 而一边的丁晴倒是乐得看笑话。 可是江上烟这一跪,就是直接到了晚上。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丁晴也已经走了,可是江上烟依旧跪在地上不愿意起身。 期间碎玉来了不止一次,翟迅也来劝过,甚至是宁掌柜试着把江上烟拉起来,可是江上烟很是执着,就是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甚至是连话都不肯说一句。 所有人都围在江上烟的周围,可是江上烟就是不愿意起身。 还是来找宁掌柜的沈笑笑一句话提醒了大家。 “还不快去找小世子?” 直到金揽岳听说了这件事情,赶忙从城外赶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你快起来,我为你做主。” 说着,金揽岳一把将江上烟从地上拉了起来。 江上烟抬眼,看见来认识金揽岳,他才起身。 只不过江上烟已经跪了一下午,这样猛地一起身,江上烟险些没有站稳。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金揽岳扶着江上烟,脸色阴沉地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翟迅。 金揽岳毕竟是小世子,这一嗓子倒是把翟迅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碎玉站出来,向金揽岳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金揽岳听了之后,气不打一处来。 “丁晴?这又是哪里来的小蹄子。” 说着,金揽岳拉着碎玉,带着江上烟,直奔陈家。 陈锦君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之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姐姐,这件事情可是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江上烟是我的人,她丁晴这样不就是直接打我的脸吗?” 金揽岳说着,还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比画了两下。 陈锦君赶忙点点头,但是没有第一时间立刻回复金揽岳的请求,反倒是喊来了徐生。 徐生知道陈锦君想要问些什么,直接的告诉陈锦君:“唐小姐那边说了,不用您顾着汪家的面子了。” 随后,徐生直接把唐逸的书信放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这封书信上面,唐逸交代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让汪路和丁晴离心的。 陈锦君皱着眉头看完,意识到这是唐逸向自己的投诚。 她抬头看了一眼金揽岳,使眼色让金揽岳稍安勿躁。 随后,陈锦君对一边的碎玉说道:“丁晴的事情可以提上进程了。” 碎玉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陈锦君说的是什么。 碎玉把手横在脖子上,冲陈锦君做了一个了结的动作,随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碎玉立刻舒了一口气,像是心里面的巨石落了下来:“有您的肯定,我就明白了。” 金揽岳看着两人之间打哑谜,一时间又是不乐意了:“姐姐,受委屈的是我的人,那丁晴可是不能善了,死了太便宜她了。” 陈锦君啧了一声:“先不要让丁晴拍电影了,跟翟迅说一声,丁晴的这个角色的演员可以用之前的那一个,至于耽误的经费,先垫着,等到时候唐逸会补上的。” 碎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翟迅在电影上面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已经把之前丁晴拍过的戏份又用新演员补拍了一份。 连着好几天,丁晴到了剧组,但是没有她的戏份。 丁晴也是心里面有些狐疑,偷偷摸摸地,趁着翟迅不在棚里面,溜进去看了一眼。 不看不打紧,丁晴在翟迅的手稿上面,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被替换成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下可是气坏了丁晴,明明自己是汪老板保着进的剧组,可是现在自己的戏份已经成了别人的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丁晴实在是搞不明白,可是她能够肯定的是在,自己的角色已经被人替换掉了。 越想越气,丁晴直接把这件事情按在了陈锦君的身上。 丁晴直接离开了拍摄的现场,回到了自己落脚的客栈。 她找来那几位支持自己的老板的联系方式,提出了要见面的请求。 丁晴坐在了镜子前面,给自己上了一抹艳丽的口红。 陈锦君吗? 既然你先不讲信用,那就不要怪我丁晴不讲情面了。 丁晴缓缓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走出了房门。 第二天,陈锦君刚刚回到霍府,就看到霍廷昱站在自己院子门前。 “这是怎么了?”陈锦君好奇地看了一眼霍廷昱。 霍廷昱的脸色并不好看,看见陈锦君之后,反倒是还有些阴沉。 “我怕你想不开。” 霍廷昱再三看了陈锦君的脸色之后,才说出这句话。 自从上次江湖会的事情过去了之后,霍廷昱一直都在有意地躲着陈锦君。 倒不是因为不够想念,而是因为霍廷昱怕面对陈锦君的质问。 这也是自己得知了外面的传闻对陈锦君不利,他才匆匆忙忙赶过来看看陈锦君的反应。 只不过,陈锦君已经看出来了霍廷昱这段时间有些不正常。 “军营里面很忙吗?”陈锦君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霍廷昱怔了一下,正想要摇头,但是下意识的还是掉点头。 陈锦君看出了霍廷昱动作上面的不自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有事情瞒着我,不止一件。”陈锦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霍廷昱怔住了,他没有想到,陈锦君居然能够直截了当地看出来。 陈锦君抱着胳膊拦在霍廷昱的面前:“说,到底都是什么事情?” 霍廷昱没有想到陈锦君这样反客为主的质问自己,可是现在想要走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挠挠头:“今天消息,你没收到吗?” 陈锦君摇了摇头,话里面另有所指:“我又不能什么事情都知道。” 霍廷昱讪讪地笑了一下:“那你还是让人打听一下,我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说完之后,霍廷昱就想要走,可是陈锦君又是更快一步拦在了霍廷昱的面前。 “你在躲着我。”陈锦君直截了当地说道。 霍廷昱下意识地反驳:“没有……” “是怕我问你为什么和许凡明联手了吗?”陈锦君直接打断了霍廷昱的话。 霍廷昱闭上了嘴,久久不肯出声。 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抱着陈锦君,把自己的脸埋在陈锦君的颈间,闷声说道:“你只需要相信,我永远不会害你。” 陈锦君苦笑一声:“不愿意说就不说,我信你。” 霍廷昱在陈锦君耳边,像是承诺一样:“雍州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随后,霍廷昱直接转身离开了,留下陈锦君站在原地,看着霍廷昱离开的背影。 陈锦君只感到自己心里面莫名其妙的烦躁。 第375章 欺瞒蒙蔽 许凡明看着眼前罔极寺的牌匾,翻身下了马。 刚刚走进罔极寺里面,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锦君背对着许凡明,站在罔极寺那一片紫竹林下面。 “你怎么来了?” 许凡明一边对陈锦君说,一边把马栓到了旁边的马棚里面。 听见许凡明的声音,陈锦君转过头来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这才看到陈锦君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是怎么了?”见陈锦君不说话,许凡明继续问道。 陈锦君笑着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皱了皱眉头,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霍廷昱和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直躲着我,如果不是出了点事情,恐怕我现在还见不到他一面。” 陈锦君神情平静,仿佛说的是自己不在意的人一样。 许凡明笑着摇了摇头:“出什么事啊,左右不过是一个不长眼的女人乱说的事情罢了,你倒是也没必要……” 说着说着,许凡明不自觉地闭上了自己的最。 倒也不是他不想说下去,实在是陈锦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有些心虚。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陈锦君这才转开视线:“他回来找我,不过就是因为担心我,可是他瞒着我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到现在也是不知道。” “而且,这是你们一起,瞒着我。” 许凡明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心里面知道,陈锦君说的是对的。 许凡明抬脚,走到了陈锦君身边:“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倒还不如去问霍廷昱,问我,我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陈锦君皱着眉头,神情不太愉悦。 许凡明时刻注意着陈锦君神情,见陈锦君脸色并不好看,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可是陈锦君却像是突然想开了一样,释怀地摇了摇头:“也罢,你们都不说,自然也是有你们自己的原因。” “我这样一味地追问,倒是显得我过于焦灼,失了分寸。” 许凡明看着面上轻松的陈锦君,只觉得自己好像和陈锦君之间的距离越发的大了。 但是陈锦君却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若无其事的对许凡明说道:“至于……丁晴造谣我的事情,你让碎玉直接把她处理了,费安那边我去说。”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冷下来的神色,就明白陈锦君已经知道了丁晴做下的那些事情。 “碎玉动手?要不要我动手?”许凡明邪里邪气地笑了一下。 陈锦君看了许凡明一眼,立刻摇了摇头:“不用你动手了,再怎么说,这样的小事也不值得。” 许凡明好奇地凑了上来,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有些意外地问许凡明:“怎么,还有许帮主弄不到的情报?” 许凡明讪讪地笑了一下:“这不是没关心这件事吗,你也知道,最近江湖会,青红会的事情还是有些忙的。” “是了,许帮主刚刚和雍州政府站在了一条船上,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自然是需要时间来巩固自己的位置的,哪里有功夫管这样的小事呢?” 说着,陈锦君揶揄地上下扫了一眼许凡明。 许凡明啧了一声,没有想到陈锦君倒是还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记恨”自己。 但是许凡明也不能够说什么,因为他和霍廷昱,甚至是邵沛辰实在是有谁能对陈锦君说的苦衷。 一旦陈锦君知道了其中的原委,那么她一定会自责。 霍廷昱已经再三强调了,不允许让陈锦君知道这件事情的一点风声。 尽管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不是陈锦君。 可是外面的人会怎么歪曲? 许凡明不得不防。 就在许凡明这样想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早就已经千变万化。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 自己不是看不懂他们的想法,只是她不能够接受赞成就要这样被隔绝罢了。 “罢了,丁晴的事情,你让碎玉好好办,我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陈锦君转身走了。 许凡明站在紫竹林下面,看着陈锦君跨出了罔极寺的大门。 他伸出手,想抓住陈锦君的背影,可是陈锦君已经越走越远,许凡明的手自然也是抓不到关于陈锦君的任何东西。 许凡明自嘲地笑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零星的几只鸟儿飞过,凄切的叫声落在许凡明的耳朵里面。 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酸涩,像是伤心,又像是不甘。 “唉,天有些凉了。”许凡明喃喃自语的走进了紫竹林深处。 陈锦君回到了陈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无力感瞬间漫上了全身,眼前发花,让她不得不瘫在椅子上面获取短暂的安心。 眼前的目眩缓和了一点,陈锦君伸手,习惯型的想要拿起原本们天都放在自己做身边的报纸。 可是现在,陈锦君只能够摸得到自己冰冷的桌面。 她皱了皱眉头,闭着眼睛继续摸索,可是摸遍了整个桌子,陈锦君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报纸。 像是察觉赐了什么,陈锦君猛地坐直了身子,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桌面。 自己的手边干干净净,已经很多天没有看报纸的陈锦君,这才发现这几天不是自己忙的忘了看报纸,而是自己的桌子上,从来就没有送过报纸。 “徐生!”陈锦君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徐生低着头跑了进来。 陈锦君皱着眉头问他:“这几天的报纸呢?没送来?” 徐生快要把自己的头埋进自己胸前了,声音闷闷的:“东家,不是我不给您放在桌子上,实在是……没有报纸送到陈家了。” 听见徐生这样说,陈锦君的眉头皱的更加深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生不敢抬头:“不只是陈家,现在整个雍州,都不收外面来的报纸之类的东西了。” “是谁下的令?”陈锦君神情阴沉,抬眼看向徐生。 徐生感受到陈锦君投来阴冷的视线,强撑着站在原地:“能有这样的权力,要么是霍大帅,要么是邵大人。” 陈锦君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备车,去官府。” 第376章 跳窗跑路 去雍州官府的一路上,陈锦君一直都是面无表情。 徐生跟在陈锦君的身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边正站在官府院子里面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新零件的林庭,一抬头就看到了陈锦君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他赶忙把自己手里面那一大袋零件放下,推搡着身边的人:“快,快去大帅办公室,说东家来了。” 陈锦君没有注意到林庭的小动作,只顾着上楼。 站在一边的副官刚想拦下陈锦君,但是陈锦君的神情实在是阴沉的骇人,他被陈锦君瞪了一眼,只能讪讪地收回了想要拦下陈锦君的手。 陈锦君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里面只有邵沛辰正在一脸茫然地看着气势汹汹冲进来的陈锦君。 陈锦君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边邵沛辰,把视线转向了一边开着的窗户。 “现在正是刚开始刮西北风的时候,没想到啊,邵大人还有功夫在这里吹风。” 说着,陈锦君走到了窗户边上,向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现在这个季节,西北风正是吹得厉害,陈锦君可不会相信邵沛辰有这么好的兴致吹西北风。 陈锦君顺手关上了窗户,却在窗台上面看到了一枚脚印。 “跑得倒是挺快。”陈锦君冷哼了一声。 “东家,你这是要找大帅?”一边的邵沛辰听见了陈锦君的话,赶忙问道。 陈锦君不疾不徐地把窗户拴好,扭过头来微微一笑:“不找他,找你。” 邵沛辰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就被陈锦君的这一句话吓了回去。 “找我干什么?咱们之间,可是没什么好说的。” 邵沛辰脸上将笑未笑,既滑稽又尴尬。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坐在了霍廷昱的位置上,和邵沛辰正对面。 “雍州怎么不收报纸了?出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皱了皱眉头。 自己屁股下面,霍廷昱的椅子还是温热的。 逃兵。 陈锦君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可是陈锦君不知道的是,邵沛辰也在心里面骂着霍廷昱。 怪不得刚刚那人进来说了什么,霍廷昱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直接开窗户跳了下去呢。 这是二楼,他霍廷昱是练家子,跳下去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他邵沛辰呢? 邵沛辰暗自捏紧了拳头,对上了陈锦君的视线。 “现在那些报社,竟是写的脏东西,东家不看也好,省得污了眼。” 他灵机一动,想起来了丁晴污蔑陈锦君的这件事情。 “脏东西,说了什么脏东西?” 陈锦君穷追不舍,丝毫不给邵沛辰打马虎眼的机会。 邵沛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却又被他快速地掩盖了过去。 “东家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又要我在向您重复一遍呢?” 他脸上挂着还算是和蔼的笑容,可是陈锦君却敏锐地感受到邵沛辰在试图掩盖着什么。 说不上来的古怪。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邵沛辰,良久,她突然说:“霍廷昱许诺了你什么好处?” 邵沛辰面上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说出这样的话。 “许诺我好处?东家,我邵某人看上去,就那么像是会被收买的人吗?” 说着,邵沛辰有些夸张地指了指自己。 陈锦君盯着邵沛辰,轻轻点了点头。 邵沛辰被陈锦君这样的反应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如果说,你们联合起来瞒着我的话,那我陈锦君在这雍州又有什么意义呢?” “东家是要走?”邵沛辰看了陈锦君一眼。 陈锦君笑了一下:“走?我还能去哪里啊?回京城吗?还是去荣城?” “去哪里,不还是都要看邵大人您的意思,不是吗?” 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眼尖地看到了邵沛辰的手边,一大摞文件里面露出了一个报纸的小角。 邵沛辰顺着陈锦君的视线找寻了过去,自然也是看到了报纸的一角。 这一眼可是吓坏了邵沛辰,生怕陈锦君看到了报纸上面的报道。 邵沛辰轻咳了一声:“东家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再怎么说,雍州也是民真正大展拳脚的地方,总不至于,这样一点小事情就离开了不是吗?” 说着,邵沛辰装模作样地把自己手边的那一摞文件整了整,将那一张报纸淹没在了厚厚的文件当中。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邵大人防我可是够快的。” 邵沛辰笑了笑,像是认定了陈锦君不能够对自己怎么样:“事情一时间跺了起来,难免会有些心力憔悴,还请东家见怪不怪。” 陈锦君收起脸上为数不多的笑容,冷冷地扫了邵沛辰一眼,起身要走。 邵沛辰忍不住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陈锦君突然回头:“顺便告诉霍大帅,他不想见到我,那就永永远远不要见到我。” 说完之后,陈锦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邵沛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想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还是忍不住叹气摇头。 这都是哪门子的事情啊。 陈锦君走了之后,霍廷昱才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办公室里面。 “人走了?”邵沛辰看了一眼霍廷昱。 霍廷昱点点头:“她没有说什么?” 邵沛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陈锦君又不是啥子,你打算瞒着她到什么时候?” 霍廷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杯里面的茶水,皱着眉头:“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么。” “没办法?什么是没办法?她又不是那些深闺里面的小姐太太,你这样拦着,只能让她疑心越来越重。” 邵沛辰抽出了自己手边文件里面的那一张报纸,放在了霍廷昱面前。 霍廷昱看着报纸上面的头版报道,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只求,西北不会像东北一样。” 邵沛辰哼哼了一下,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 霍廷昱只是看向了一边关上了的窗户,问邵沛辰:“你关的窗户?” 邵沛辰摇了摇头:“你跳下去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坐着没动。” 霍廷昱心下一凉。 既然不是邵沛辰为了给自己打掩护关上的窗户,那就是陈锦君关上的窗户。 那她一定是发现自己从这里跳下去了。 “你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只怕到时候,物极必反了。” 邵沛辰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扳指,另一只手翻着报纸。 霍廷昱听见这计划之后,忍不住敛了敛眉眼。 “无所谓了,只要西北能够挺过去,雍州能够挺过去,都会好起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霍廷昱看向了窗外。 邵沛辰又是哼了一声,让人听不出来是赞同还是不悦:“这件事情我早就说了,只不过,那帮兔崽子的野心不小,能做到现在这样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 霍廷昱点了点头:“谁都没有想到。” 他看向了远处的高山,九月的风吹落了西北大地上每一棵树的树叶,也吹得风沙涌动。 第377章 嫉妒的女人 陈锦君的名声被丁晴给弄得实在是不好听。 许凡明看着碎玉,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丁晴这样的人,就好好的打烂她的脸,撕烂她的嘴,倒是省得一张嘴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碎玉轻笑:“你说的是。” 许凡明摆了摆手:“东家说了,这件事情已经交给你来做了,我也相信你能够做好的。” “自然。”碎玉的眼睛里面闪出了一抹幽深的光。 “她现在还在剧组里面吗?” “回帮主,自打翟迅把她的角色换了人,她就不经常来了。” 碎玉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让丁晴落在自己的手里。 “你带点人到剧组里面,免得到时候有不长眼的人拦着,倒是坏了事情。” 许凡明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他和碎玉说的并不是一条人命。 碎玉轻笑:“这件事情,您和东家都放心,交到了我的手里,自然就没有什么意外。” 她十分有信心,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对丁晴的恨意。 而是因为,这个丁晴不仅仅是得罪了东家,上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羞辱江上烟。 听说那小世子也要杀了她呢。 丁晴眼珠一转:“她丁晴既然不在剧组里面,我倒是有办法把她弄到剧组里面。” 许凡明眯起眼睛,听完了碎玉的计划,欣慰地点点头:“你想得很好,那就去做,要是有什么差错直接让人来找我,在雍州,还不允许有这样的人活着。” 碎玉笑着点头离开了。 不过碎玉倒也是讲信用,消息落在耳朵里面的当天夜里,她就让人加班了剧组里面的下人去喊了丁晴。 深夜里面,丁晴两只眼睛迷迷蒙蒙的看着门外的小姑娘,一脸的不明所以:“你是谁?” 小姑娘正是碎玉挑选好的人,低着头对丁晴说道:“翟先生说您很久都没有去剧组了,这才让咱来请丁小姐。” 丁晴听到眼前的小姑娘是剧组的人之后有一瞬间的震惊,但是很快又是拿乔的看着小姑娘:“哦?他不是不需要我演了吗?连我的戏份都给了旁人,现在又要请我回去?” “这不还是丁小姐更加合适吗,新来的那个,不知道怎么回事,惹了翟先生不愉快,直接给赶出去了。” 小姑娘说得很是恳切。 丁晴听见这个消息,一时间开心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脸上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当初就是不明不白地把我的位置给了她,怎么现在又想起我的好来?” 丁晴倨傲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仿佛已经看到了包括翟迅甚至是陈锦君在内的所有人,跪在自己的面前,恳求自己回去演电影的模样。 小姑娘倒是不急,细声细语地继续劝说:“翟先生说了,这件事情都是他没有看清,听了陈东家的话,这才让丁小姐受了这样的委屈。” 听见小姑娘这样说,丁晴忍不住一脸得意的哼了一声:“好啊,那我明天就过去看看。” 随后,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小姑娘,直接关上了门。 小姑娘直起身子,看向了一边躲在暗处的碎玉。 碎玉冲她点了点头,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个丁晴倒是把自己当一盘菜了。 她身影消失在傍晚的夜色之中,阴沉极了。 可是刚刚得到“喜讯”的丁晴却是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床边上正坐着一个男人。 谷禾抱着胳膊,看着丁晴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丁晴倒是自顾自的走到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别提多畅快了。 谷禾从床边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丁晴的身后,两只手抚上了丁晴的肩头:“丁小姐看起来很是开心,是刚刚得了什么好消息吗?” 丁晴得意的哼笑了一声,倒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给谷禾地倒了一杯酒。 谷禾看了一眼桌子上面被丁晴斟满的酒杯,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丁晴。 丁晴羞赧一笑,举起酒杯,动作柔顺地送到了谷禾的嘴边。 谷禾这才衔住酒杯,仰头将杯子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谷禾弯下腰,将酒杯放在了丁晴的高耸的胸前。 随着谷禾弯腰的动作,他的手也不老实地滑向了丁晴的后腰:“什么好消息?丁小姐说与我听听?” 丁晴得意一笑:“还不是那陈锦君?让自己手下的人把我换掉了,后来那人又做不好,这才让人来请我呢。” “请你?西北的陈东家请你,看来丁小姐的面子不小啊。” 谷禾一边说,一边俯身在丁晴的脖颈间来回蹭着。 丁晴被谷禾的动作弄得浑身发痒,痴痴地笑着:“可不是吗?不过就是一个靠着男人发家的烂货,还真的把自己当回事了?” 谷禾默不作声地听着丁晴说话,心里面暗暗发笑。 陈锦君是靠男人发家的吗? 他身在江湖里面,有些事情也是有所耳闻,陈锦君明明是前朝的皇商,只是现在局势原因,不经常提起陈家是皇商了,可是这不代表没有人记得陈家曾经是皇商。 只不过,谷禾没有对丁晴说任何事情。 毕竟他也只是把丁晴当作是床上的玩物,各取所需罢了。 可是谷禾不说话,不代表丁晴不会自己说话:“不但这样呢,她可是还勾引了霍大帅,据说霍大帅至今没有娶妻,都是因为这个陈锦君。” 听到这里,谷禾忍不住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可是记得霍廷昱的,那天的江湖会上面,就是他举着枪把自己从南山的半山腰上面拦下来的。 丁晴有些骄傲地哼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还不是那陈锦君?不但自己勾引霍大帅,还让霍大帅为她鞍前马后,自己也不想想霍大帅那样威猛的男儿,怎么能做这样的活计。” 谷禾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照你这么说,霍大帅是被这个女人迷了眼?” “可不是吗?仗着自己在霍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威风了。” 丁晴越说越兴奋。 “你是不知道,我远远地看过好几次,那时候,我要在电影里面演这个陈锦君,可是没少看到她身边跟着霍大帅,端茶倒水拉椅子开车门,那不都是下人干的活吗,她怎么好意思这样作践堂堂雍州的大帅呢?” “这说不定就是人家的爱好呢?” 谷禾一边说,一边两只手环住丁晴,就往那小小的酒杯两边一扒,酒杯就落进了丁晴的衣领里面。 丁晴刚想说什么,就感觉一阵冰凉,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谷禾不给丁晴说话的机会,直接堵上了丁晴的嘴。 第378章 帮主驾到 第二天,丁晴踩着精致的小高跟站在了剧组的门外。 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生怕有人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剧组。 丁晴好不威风地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一边的翟迅。 翟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在心里面暗自腹诽这丁晴怎么这样不要脸皮地又来到了剧组。 丁晴可不知道,昨天晚上来请自己的那个小姑娘仅仅只是碎玉的伎俩。 此时此刻的丁晴开始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不可替代的影星,被特别邀请回到了剧组里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丁晴的身后传来的江上烟的声音。 “这是谁啊,怎么还有脸回来的?” 江上烟抱着胳膊,今天没有他的戏份,纯粹就是因为碎玉喊了自己来看戏,这才一大早赶了过来。 不过倒也是没有让他失望,丁晴果不其然这样招摇的来到了剧组里面。 丁晴听见江上烟的声音,倒是转过身来,嚣张的看着眼前的江上烟。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丁晴用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边江上烟。 江上烟哼了一声:“你倒是敢说,自己不知道和多少男人上了床呢,裤裆里面烂不烂啊?” 一边的人听到江上烟的话,知道其中事情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丁晴不在剧组里面的这段时间,大家可是都没有少听一点关于丁晴的风言风语。 剧组里面大部分都是妙音楼出来的人,要不就是沈笑笑那边的舞女,因为模样出挑被选了过来。 这些人可都是知道为什么丁晴能够红起来的。 丁晴听见一边的人都在笑自己,忍不住气红了脸。 “怪不得能说出这样不讲道理的话,你主子是陈锦君?” 丁晴怒目圆睁,气愤地瞪着江上烟。 听见丁晴这句话,不仅仅是江上烟,一边的好多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江上烟变了脸色:“你还有脸提起东家?要不是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东家,你恐怕现在还在妙音楼的戏班子里面练着基本功呢,哪里又有机会拍电影啊。” 江上烟的嘴毒和金揽岳如出一辙,直接说得丁晴急了眼。 “什么叫我像她?谁要像这样的女人啊,靠着男人的烂货,也就你们这些人把她当回事。” 丁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剧组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江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嚣张的脸:“你刚刚说什么?” 江上烟的表情不足以震慑住丁晴,丁晴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就是说实话吗?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就着急了?” “他让你再说一遍,你聋吗?” 碎玉的声音在丁晴的耳边响起,丁晴不屑一顾地切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个靠男人的烂……” “啪——” 丁晴的话还没有说完,碎玉的巴掌就已经招呼到了她的脸上。 “再说一遍。”碎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丁晴。 丁晴捂着自己被碎玉打得火辣辣生疼的脸颊,愤恨地看着碎玉。 碎玉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练家子,手上的劲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丁晴不甘心地看着碎玉:“现在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我说实话都不让说吗?” 碎玉笑了:“没有不让丁小姐说啊,您尽管说。” 说着,碎玉抬起自己的手,高高地悬在半空。 丁晴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对于的巴掌还会落在自己的脸上。 可是丁晴不服。 她陈锦君算什么东西,值得这群人这样维护? 要不是她的运气好,现在自己说不定还要被人叫一声丁东家丁会长呢。 正这么想着,碎玉一把捏过了丁晴的下巴,强迫着丁晴和自己对视:“你没胆子说了?刚刚不是很嚣张吗?” 丁晴咬紧了自己后槽牙,看向碎玉的眼神仿佛要生吃了碎玉一样:“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跟在她陈锦君身边的一条狗罢了,等你主子被男人哄开心了,说不定还能让你辉煌一把。” 她说着自认为最是恶毒的语言,粗俗地骂着陈锦君和碎玉这些人。 碎玉捏着丁晴下巴的手指逐渐收紧,丁晴的脸也因为碎玉的动作而逐渐变形。 “丁小姐,看来是我对你太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碎玉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重重地抽了丁晴一个嘴巴。 “我倒是想看看,我如果把你的嘴打烂,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敢!我可时还要拍电影的!你这样子,是会永远没有电影拍的!” 丁晴怒目圆睁,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从自己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恼怒。 可是她越是这样,碎玉就越是手痒。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还能拍电影?”碎玉一下子把丁晴扔在了地上,自己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看着脸上已经被自己打的通红的丁晴。 “你真的觉得,汪路还能够管你?”碎玉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丁晴瞪着眼睛,高高在上的说:“汪家的夫人都已经承认了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够来这里拍电影。” “承认你?”碎玉忍不住笑了出声。 “如果说把你送给那么多老板糟蹋也算得上是承认的话,那我也能承认你。” 丁晴坐在地上,脸上的骄傲瞬间土崩瓦解。 碎玉刚刚话里面的意思,是自己被那个唐逸给坑了? 碎玉眯起眼睛,满意的看着丁晴脸上的难以置信。 丁晴快速的摇摇头:“这不可能,我可是影星,汪老板一直说我漂亮,怎么可能?” 江上烟站在对于的旁边,忍不住啧了一声:“你不会真的以为,每个人都会把你当成宝。” 丁晴两只眼睛通红,看着碎玉:“你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陈锦君那个烂货派来的,不就是觉得我说实话让她原形毕露了吗?霸占着霍大帅给她做牛做马,没有一点点为人妻子的模样,和自己死去丈夫的大哥搞在一起。 她陈锦君以为自己很高尚吗?您出门这些走狗又能够好到哪里去?” 丁晴口不择言,连带着早上出门梳的板板正正的头发都已经散乱。 她正骂的开心,殊不知碎玉一直没动的原因。 一只脚踩在了坐在地上的丁晴的肩头。 阴冷的声音从丁晴的耳朵一直爬到了后背:“丁小姐,骂够了吗?” 第379章 谷禾救场? “丁小姐,骂够了吗?” 听见这阴冷的声音,丁晴忍不住回头看。 许凡明依旧是那一身黑布衣,脚上的黑布鞋正踩在丁晴那一袭旗袍的肩头。 见丁晴不吭声,许凡明继续说:“既然丁小姐骂够了,那就算算账。” 随后,许凡明脚上一用力,丁晴直接向前栽倒,摔了一个狗啃泥。 许凡明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这双黑布鞋,走到了碎玉给自己让出来的椅子边上坐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掌嘴。”许凡明啧了一声,看向了一边的碎玉。 碎玉有些没想到许凡明会过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好。 但是许凡明的一句话把碎玉拉了回来,碎玉冲许凡明点了点头,挽起袖子向跌坐在地上的丁晴走去。 丁晴看着碎玉想自己走来,怎么可能不知道碎玉这是想要做什么,她看了看碎玉,又看了看许凡明,大喊道:“你们不能打我!” 碎玉冷笑一声:“凭什么不能打你?” “我看你们也应该是江湖中人,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跟在陈锦君身边的罢了,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要是打了我,有你们好果子吃!” 丁晴脸上被碎玉刚刚两巴掌打得红肿,只是嘴上依旧是不肯认输。 说完之后,丁晴还颇为自信地看着碎玉和许凡明。 许凡明哼笑:“你说的倒是骇人,我倒是要看看,谁能在这雍州,从我手里保下你。” “你……你等着!”丁晴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向门外。 许凡明摆摆手,示意碎玉跟上去。 碎玉跟着丁晴出门,只见丁晴正在和路边的黄包车车夫说着什么,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 经过碎玉身边的时候,丁晴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 碎玉皱着眉头,走到了那车夫旁边:“她和你说什么?” 车夫怔了一下,抬眼看到了碎玉,立刻点点头:“她刚刚让我去一家客栈里面喊一个男人,具体喊的是谁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是江湖中人。” 碎玉啧了一声,点点头:“那你就快去,动作麻利点。” “的嘞。”车夫说完之后,立刻拉着自己的黄包车跑了出去。 而碎玉回到剧组里面的时候,就看到了丁晴正一脸傲慢的看着许凡明。 “仔细你的狗眼!”碎玉说完,一脚踢在了丁晴的膝盖弯上。 丁晴扒着一边的盆景,这才没有摔倒,恶狠狠地瞪着碎玉:“你现在这样对我,等他来了仔细你的皮!” 碎玉倒是来了兴致:“哦?那你说说,你喊的是谁啊?” “你们既然是江湖中人,自然还是要喊你们惹不起的江湖上面的帮派来震慑你们,不然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重我丁晴!” 说着,丁晴摇头晃脑地哼了一声。 碎玉倒是不解的看了丁晴好几眼,实在是她见识短浅,还不知道在雍州的大地上面,有哪家能够比青红会还要大的。 更何况,青红会的帮主还坐在一边呢,也不知道是该说丁晴见识浅薄还是该说她自视甚高呢。 众人一起等了好一会,江上烟倒是先哼了一声:“怎么你背后的男人还不来?该不会是因为你惹上麻烦了?还是你丁晴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呢?” 丁晴嘁了一声:“你现在尽管说,等他到了,你们不还是都要吓得屁滚尿流?” 碎玉站在一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许凡明脸上也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倒是也想见识一下,还有谁能够在雍州的地盘上面,比得过自己的地位? 还是说,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为了骗丁晴上床,在这里吹破了牛皮? 又是等了一会,剧组的门前才慢慢悠悠地停下了一辆黄包车。 丁晴看到那人的身影,高高的抬起头,对着许凡明和碎玉哼了一声。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天还在和丁晴唇缝一副的谷禾。 谷禾在雍州奔了就不忙,又是听说了丁晴在剧组里面受人欺负,这才一时兴起来剧组里面逞威风。 可是不等谷禾高兴太久,他就看到了黑着脸坐在丁晴对面的许凡明。 丁晴倒是没有注意到谷禾的尴尬,反倒是站起来往谷禾那边走了走,亲昵地挽着谷禾的臂弯:“您看,就是他们要欺负我,我看脸上都是被她打的。” 说着,丁晴指了指自己的脸,又仇视地看向了碎玉。 碎玉自然也认出来得人是白莲教的教头谷禾,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笑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丁晴的耳朵里面,别提有多么的讽刺了。 丁晴气势汹汹地看向了碎玉:“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还不赶紧见过他?” 碎玉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可是碎玉没有想到的是,许凡明竟然站了起来,冲着谷禾抱拳:“没想到是谷教头,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和您见面。” 天知道谷禾已经愣住了,明明自己只是来帮丁晴这一个女儿家处理事情,怎么还碰上了雍州的地头蛇青红会呢? 只不过等不及谷禾多想,身边的丁晴倒是又说话了:“看看看看,刚刚还是那么嚣张,现在不还是要乖乖低头?” 说着,丁晴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原来,谷教头就是丁小姐背后的那个男人啊,我还一直以为,丁小姐背后的男人,是汪老板呢。” 碎玉扯着嘴角,讽刺地说了一句。 丁晴怒不可遏,直奔碎玉走了过去,也许是因为古河道了,丁晴身上的气势都旺盛了,抬手就是要扇碎玉巴掌。 可是碎玉的身手比丁晴强上了不知道多少倍,直接一个格挡拦下了丁晴的手,反倒是又给了丁晴一巴掌。 丁晴被碎玉这一巴掌打得眼前一花。 碎玉冷哼:“丁小姐,背后的男人,还真的是不少呢。” 说完之后,碎玉就把丁晴勾搭过的那些男人的名字,一个又一个报了出来。 碎玉每说一个名字,丁晴的脸色就白上了一分。 谷禾看到这里,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看着许凡明抬眼,揶揄地看着自己,谷禾就知道自己这一趟算是栽在了许凡明的手里。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许凡明的眼神里面带着无奈。 许凡明勾了勾唇角,冲谷禾笑了一下。 谷禾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因为丁晴又走到了谷禾的身边,拉着谷禾的袖子寻求帮助。 “您看到了吗?那个贱人打我!” 丁晴捂着自己的脸,哭哭啼啼的说道。 碎玉忍不住扭了扭自己手腕,冲着丁晴笑了一下。 “谷教头有什么意见吗?现在说还来得及。”许凡明脸色阴沉,挑眉看向了谷禾。 第380章 丁晴的报应 谷禾一边冲着许凡明露出了还算是温和的笑容,一边用力掰开了丁晴扯着自己衣袖的双手。 “丁小姐,咱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这一步。” 谷禾对丁晴这样说道。 丁晴脸上委屈的表情僵住了,显然是没有想到谷禾会这样说。 紧接着没让丁晴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谷禾竟然弯下腰,对许凡明行了一个礼。 而许凡明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惶恐。 这不就是说,连谷禾见了许凡明都要低上一头吗? 丁晴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谷禾,又看了看许凡明,只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搞不明白状况了。 碎玉看出了丁晴脸上的疑惑,“好心”地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丁晴被自己打得红肿的脸。 “怎么,丁小姐不敢说话了?刚刚不是骂得很开心吗,你喊的人,怎么不向着你啊?” 谷自然也是听见了碎玉的这番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冒昧地问一句,她做了什么事情呢?竟然要遭到……这样的处罚?” 许凡明哼了一声:“我们青红会办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白莲教来管了?” 谷禾的脸色变了变,没有想到许凡明竟然是一点脸面也不肯给自己。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许凡明冷哼一声,摆摆手:“碎玉,告诉他,他的女人,都干了什么好事。” “谷教头,你这女人啊,可真真称得上是,给脸不要脸呢。” 谷禾听见碎玉的话之后,看了一眼丁晴,又看向了碎玉,示意碎玉继续说下去。 碎玉倒也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比谷禾低上一些,直截了当地说道:“前段时间,雍州陈东家的那些传闻,不就是她传出去的吗?” 谷禾皱了皱眉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等等,这位陈东家,买了青红会,要你们来报复?” 碎玉摇了摇头:“没有陈东家,就没有如今的青红会。” 丁晴在一边小声委屈的说道:“青红会是什么啊,现在谁不知道江湖上面是白莲教和天地帮的名头大啊,青红会是哪里钻出来的啊,也是真不怕臊的慌。” 碎玉冷笑一声:“丁小姐见识短,就不要说出来惹人笑话了。” 丁晴一见,赶忙看向了自己身边的谷禾。 谷禾不慌不忙地往旁边迈了一步,示意自己和丁晴刚刚说的那些话没有任何关系。 丁晴眨了眨眼睛,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谷禾却是后背发凉,天知道丁晴刚刚说出来的那些话要是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传出去了,自己可是要在江湖上面落得一个众矢之的。 不由分说的,谷禾冲许凡明保全:“我与丁小姐素昧平生,虽然有过男女之情,但都是一时间的见色起意,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 这就是谷禾在和丁晴撇清楚关系,他可不像自己大排场的来到了雍州,最后却走不出雍州。 丁晴伸手,还想要拉住谷禾的衣袖。 可是谷禾怎么可能会给丁晴这个机会,直接就要转身离开。 “谷教头莫急,”许凡明喊住了谷禾,“倒是不如来欣赏一下,我青红会的规矩。” 许凡明神情淡然,仿佛说的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 可是谷禾后背上面的冷汗已经止不住了,众所周知,青红会的刑罚那可是整个江湖上面出了名的严苛。 尤其是,据说许凡明还是十年前青红会大刑官杜宇的亲传弟子。 谷禾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许凡明则是把视线落在了丁晴的身上:“丁小姐,现在,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 丁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面对死亡。 一边的碎玉已经在活动手腕了。 “凭什么要我命?我又没有说错了什么!” 她依旧嘴硬,只不过底气远远不如刚才谷禾刚到时候那么足了。 一边的江上烟一点也不害怕现在的场面,直接破口大骂:“自己也不照照镜子,不过就是因为眉眼和东家有些相像,怎么就这样天真,真的以为自己多么高尚呢?不过就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泥腿子罢了。” 江山眼骂得兴起,而整个剧组里面也都知道丁晴当时对江上烟做了什么,一时间倒是也没有人敢拦着江上烟。 丁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刚刚许凡明看向eziji的眼神,已经让她知道自己活命的可能性不大了,索性要直接跑出去。 不过她想得倒是很好,只不过站在一边的碎玉动作更快,丁晴刚刚抬起一条腿,碎玉就已经把她绊倒了。 丁晴直接摔倒在了低上,好不狼狈。 她眼看着自己是跑不掉这一劫了,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直接了当的要和碎玉打起来。 丁晴抱着碎玉的腿,活生生的咬了上去。 碎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吃痛的给了丁晴一脚,直接靠着自己的软度抽回了腿。 “嘶——”碎玉倒吸着凉气,看着丁晴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死人。 江上烟看见这一幕,倒是更来气了。 他在妙音楼的时候,碎玉可是没少照顾自己,纵然他是小世子手下的人,可是对陈锦君手下的碎玉可是算得上是惺惺相惜了。 江上烟倒是不顾自己的形象,直接走上前去,扯着丁晴的耳朵:“小浪蹄子属狗的啊?” 丁晴见自己落不到好处,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横竖自己都是一死,倒是不如骂个痛快。 “你们倒是为了陈锦君哪个烂货这样欺侮我,我真的死了,你们倒是怎么和我的影迷们交代?她陈锦君到时候,不还是要把你们推出去定罪?” “还有你!”丁晴指向了许凡明,“你不就是看上了陈锦君吗?怎么倒是一点也不敢啊?她陈锦君不就是靠着你们这群男人才又今天的吗?” 丁晴一副泼妇的模样,看的一边的谷禾都忍不住做了周眉头。 江上烟倒是一边扯着丁晴的头发,一边把她的头往地上撞:“你是个什么低贱玩意,自己裤裆里面烂了,总是想着别人也和你一样是。” 江上烟越说越气,直接把丁晴扔在了地上。 丁晴已经被碎玉和江上烟折腾的一副活不起的模样。 许凡明面无表请的摆摆手:“拉到南山,舌头拔了,随便找棵树倒吊着。” 谷禾坐在许凡明的边上,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第381章 药杀亲夫 丁晴死了。 死在了南山的一棵树下,尸体喂给了山间的飞鸟。 唐逸也是收到了来自陈锦君的消息。 她依旧是那样优雅地坐在椅子上面,看不出来她一丝一毫的野心。 一边的侍女走上前来:“夫人,老爷又带人回来了。” 唐逸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随后,唐逸合上了自己手里面的书,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走向了屋外。 “每天晚上送过去的汤药都看着老爷喝了吗?” 唐逸走到小厨房里面,看了一眼煨在炉火上面的小瓦罐。 “回夫人的话,老爷很是喜欢夫人送去的汤药,说是喝了之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更有精气神了呢。” 唐逸的贴身侍女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小瓦罐。 唐逸嗯了一声,让人有些听不出她的情绪。 “既然他喜欢,那这一次也是按规矩送进去,不要和老爷在床底之间被挫了锐气。” 说完之后,唐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厨房。 “夫人说的是。”侍女自然是明白了唐逸的意思。 唐逸缓缓走到屋外,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喃喃自语:“汪家,也就到此为止了。” 唐逸说不出自己心里面到底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从自己嫁给汪路的那一天开始,就应该预见到今天这一幕了。 她是唐逸的骄傲,不允许她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自然也不允许自己有一个不合乎自己意愿的另一半。 侍女手里面端着熬好的汤药,走到唐逸的身边:“夫人。” 唐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侍女手里面的瓦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侍女见唐逸发愣,忍不住又是提醒了一声:“夫人,要是再不送过去,一会就凉了。” 唐逸轻轻点了点头:“不急,汤药凉了还能热,人心凉了,可就热不了了。” 侍女没有说话,只是端着手里面的汤药站的笔直,连头也不敢抬。 过了很久,唐逸才叹了一口气:“走,送送老爷。” 这一路上,唐逸走得都十分的慢,两只眼睛环视着整个汪家的园林风景。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看看这个汪家了。 唐逸心里面忍不住有些感慨。 还记得自己刚刚到汪家的时候,那时汪路还是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仔细算起来,应该是自己那时候小产。 想到这里,唐逸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从唐逸的院子到汪路的院子并不远,仅仅是走了一会,唐逸就已经看到了汪路窗户透出了一缕灯光。 唐逸赶忙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脸上堆出了温和贤良的表情,轻轻敲响了汪路的门。 汪路怀里依旧是抱着一位美人,听见房门响了之后,有些扫兴的皱了皱眉头。 “谁啊?”汪路对屋外大喊。 唐逸不紧不慢地回话:“老爷,是我,听小厨房说,您很喜欢这道汤,特地给您送来了。” 按理来说,汪路本来是可以直接让人把汤放在外面,自己一会再喝的。 可是今天的汤,是唐逸亲自送来的,这就不得不让汪路思考了片刻。 他和唐逸现在还是夫妻,自然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面出了分歧。 “你进来。” 思索再三,汪路还是让唐逸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唐逸端着托盘,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这一段路程,唐逸故意走得很慢很慢。 可是落在汪路眼里面,却是以为这是唐逸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汤,心里面还是有些欢喜的。 “夜深了,老爷喝完汤,早些休息。” 唐逸做足了一个先回妻子该做的事情,整个人温柔如水,一时间让汪路不太适应。 他已经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唐逸就和自己开始疏远了。 可是今天的唐逸,倒是格外的识趣。 “怎么,今天不说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了?” 唐逸今天没有提起当年的誓言,汪路的心里面偏偏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汪路这话,就是在告诉唐逸,自己的房间里面有女人,就是想看唐逸怎么处理。 可是唐逸不仅不生气,反倒是一副大度的模样:“您是老爷,整个汪家,还不都是您说了算吗?” “更何况,丁小姐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然直接死在了雍州,我这心里面一时间倒挺不是滋味。” 听见唐逸的话,汪路喝汤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丁晴死了?” 唐逸抬眼看了一眼汪路,随后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汪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好端端的,就得罪人了呢?” 唐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是没有说。 她是故意做给汪路看的。 果不其然,汪路注意到了唐逸为难的神情,直接大手一挥:“有什么话你直接说,现在关起门来,没有外人。” 听见汪路这句话,唐逸就知道,今天的这位姑娘,恐怕也是没有办法活着走出汪家的大门。 没关系,自己也不打算让她活着离开汪家,不然谁还能为自己的行为背黑锅呢? “我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又怕您生气。” 唐逸抿了抿嘴,快速的扫了一眼汪路。 “没事,你说。” “那我就直说了,据说……丁小姐是在雍州认识了江湖上面白莲教的人,自不量力的,惹到了青红会的人。” 听见唐逸这样说,汪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前段时间关于陈锦君的传闻自己也是知道闹得有多大,可是自然也就没有往丁晴的身上去猜。 可是现在丁晴的死,让汪路不得不想想,这件事情和陈锦君到底有多少关系。 “那陈锦君和青红会的关系不一般,这样一看,倒确实像陈锦君的手笔。” 说话间,汪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嗓子有些发痒,汪路端起来自己面前的汤又是喝了一口。 唐逸默不作声的看在眼里,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 快喝,只要喝完了这碗汤,我看你还怎么看到明天的太阳。 汪路把碗放下,小小一瓦罐的汤已经见了底。 唐逸面不改色的收好了碗,站起身就要走:“天色不早了,还请您多多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其实唐逸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但是自以为是的汪路怎么可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又怎么可能想到,唐逸送来的汤里面,下了足量的药。 子夜时分,汪路死了,死在了那女人的肚皮上。 唐逸波澜不惊的让下人收拾好了汪路的尸体,处理了那个女子。 “汪路,伏案苦读,过劳而死。” 唐逸用这十个字,给了汪路最后一块遮羞布。 随后,她看向了自己的侍女:“收拾收拾金银细软,去雍州。” 第382章 民脂民膏 邵沛辰看着自己手里面刚刚送来的电报内容,人不知来回踱步。 “这是怎么了,你从早上开始就没有老老实实坐下来一会过。” 霍廷昱被邵沛辰走来走去恼得头疼,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邵沛辰啧了一声,为难地把自己手里面的字条放在了霍廷昱面前:“按理说是不该给你看的,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霍廷昱眯起眼睛,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字条上面的字。 随后,霍廷昱刀削一样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了一起:“这不就是打劫吗?” 邵沛辰猛地一拍手:“谁说不是呢?” 随后,邵沛辰忍不住抱怨:“你也不让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东家,上面明里暗里的巧立名目收钱,你说,我怎么办?雍州怎么办?” 霍廷昱倒是没有理会邵沛辰的抱怨,只是斩钉截铁地强调:“东北那边的事情,谁也不许告诉她。” “这不是我们告不告诉的事情,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停了整个雍州的报纸,你说,还能怎么办?” 邵沛辰来回走了两步,皱着眉头,语气焦急:“你说这都是什么事情啊,说到底也是纸包不住火,你瞒得了她一时,怎么可能瞒得住一世?” 霍廷昱不容置喙地说道:“不许,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告诉了她,东北的那帮倭寇也不可能回到海上去,除了让她烦心担忧,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 “好!霍廷昱,你有担当,你了不起你硬气,那我倒是要向你请教请教,这整整一千万的银元,你打算怎么给?” 邵沛辰气愤地看着霍廷昱。 他不是不知道霍廷昱对陈锦君的良苦用心,可是事情不是你一直瞒着,就能够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既然陈锦君早晚都会知道,霍廷昱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不会到时候被陈锦君误解吗? 邵沛辰不敢多说什么,他只知道,上面正在用着战争的名义,在全国各地收着白花花的银元。 霍廷昱咬着牙:“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军营里面的那些武器变卖了,也是一笔。” 他说得很是艰难,可是邵沛辰却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在想什么啊?那可都是雍州拿来保命的!” 说到最后,邵沛辰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手。 霍廷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邵沛辰缓了缓自己胸口的郁气,对霍廷昱说道:“我知道,你对民国政府并没有多少的归属,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爹和我的各位叔伯,那都是跟着从武昌一路走过来的。” 霍廷昱看了一眼邵沛辰:“你既然是在民国政府里面的人,自然也是知道,为什么东北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一败涂地。” 霍廷昱提起了这个,邵沛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啊,自己家族一直以来追随的国家,现在竟然把前朝的根源拱手让人。 江湖里面也有奇门中人说那是让出去了龙脉,也是让出去了正统的传承,终究也是断了根基。 邵沛辰说不出来话,只是感觉自己手脚无力如在冰窖。 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来,上面的那群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看到桌子上面的字条,邵沛辰又是忍不住告诉自己。 也许……只是因为钱不够了呢? 霍廷昱像是看出了邵沛辰的想法,哼了一声:“你自己想的那些,自己信吗?” 说着,霍廷昱站了起来,把刚刚邵沛辰放在自己面前的字条递给了邵沛辰。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邵沛辰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目眩。 他的声音低哑,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霍廷昱沉吟了一会:“东北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情,你要是说的话,换个说法。” 邵沛辰颓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力地笑了笑:“你不过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倭寇进军东北领头的将军,正是窦准身边藤管家的上司罢了。” “其实,如果她知道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霍廷昱不赞成地摇摇头:“你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到东北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藤川寻仇。” “你既然爱她,就应该知道,她不是什么娇花,即使不需要保护,也不会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 邵沛辰幽幽地说道,语气里面满是对霍廷昱瞒着陈锦君这件事情的不赞成。 可是霍廷昱却笑了笑:“她不需要我的保护,不代表,她不配被保护。” 听见霍廷昱这句话的时候,邵沛辰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保护吗? 邵沛辰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这样,我就说,是上面想要剿匪,所以,收钱。” 霍廷昱也没有听清邵沛辰说的是什么,直接摆了摆手:“只要不说藤川和高桥之间的关系,其他的随你。” 邵沛辰撇了撇嘴:“那我尽量。” 霍廷昱走到了窗户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 西北的秋天倒是来得很快,远处山上的树叶几乎是一夜之间变得焦黄。 邵沛辰顺着霍廷昱的视线看了过去,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民国政府已经腐败到了这样的地步,无所作为,但是又要搜刮钱财。 东北已经沦陷了,那么接下来呢? 过了山海关,可就是京城了。 邵沛辰实在是搞不明白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因为沪平那么一个小团体的事情,把整个民国葬送了吗? 还有……霍廷昱。 真的到了西北的时候,整个雍州没有后援,又能够撑多久呢? 这还是第一次,邵沛辰带着绝望的心里去处理公务。 而霍廷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呢? 他只能日复一日的让自己手下的兵重复着训练,日复一日的盯着消息。 算起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陈锦君了。 纵然想念,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锦君。 生怕自己在陈锦君面前的时候,藏不住自己的心事。 霍廷昱回头,看了一眼邵沛辰。 邵沛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手里面正在快速的写着什么。 霍廷昱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383章 拒绝投奔 陈锦君结果了邵沛辰递给自己的文书,忍不住啧了一声:“什么事情,这样正式?” 邵沛辰么有说话,只是示意陈锦君看一看他刚才递给她的文书。 陈锦君垂眸,仅仅是扫了一眼,就忍不住把手里面的文书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陈锦君用手指颠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那张纸。 邵沛辰一板一眼地说:“文书。” “一千万银元?” “上面的要求。” “原文书呢?” “丢了。”邵沛辰面不改色地说谎。 偏偏陈锦君看出了邵沛辰是在说谎,可是她还没有一点办法。 “您这个样子,我可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锦君微微后仰,抱着胳膊看向邵沛辰。 邵沛辰看陈锦君的动作,就知道这件事情是办不成的了。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是要走。 “怎么,想瞒着我真相,但是又不得不来找我,我还没说什么呢,邵大人就要走?” 陈锦君这一句话,让邵沛辰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哼笑一声,右手直接划着了一支洋火,又甩了甩自己左手里面邵沛辰递给自己的文书。 两只手渐渐靠近,在邵沛辰的眼皮子下面,陈锦君点燃了他送来的那一份文书。 火舌顺着文书薄薄的一层纸张快速地向上蔓延,就在要舔上陈锦君的手时,她捏着一角的两根手指松开。 文书落在了地上,快速冷却成了一堆灰烬。 “你!”邵沛辰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用脚把地上的灰烬扫到了一边。 “拿真相,来换银元。” 说完之后,陈锦君抱着胳膊,直勾勾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看了一眼地上文书留下的灰烬,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锦君。 他什么也没有说,径直离开了陈家。 邵沛辰的前脚刚刚出了门,陈锦君就立刻喊:“徐生,拿扫把把这垃圾扫了去!” 邵沛辰自然是能够听见陈锦君这一句话的,他的背影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回头的走了出去。 陈锦君倒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最近的这几天,自己可以算得上是处处碰壁,现在连出个城都有人在暗处跟着自己,实在是可怕。 陈锦君暗暗捏了捏拳头,不甘心地挥了一下。 “东家,唐小姐求见。”徐生放下手里面的扫把,赶过来向陈锦君通报。 陈锦君有些诧异的往门外看了一眼,有些没有想到为什么唐逸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自己这里。 但是毕竟不太好把唐逸拒之门外,陈锦君收拾了一下自己有些烦躁的心绪,坐在了椅子上。 唐逸今天看起来倒是容光焕发,踩在地板上的每一步看上去都格外的轻盈。 “东家,许久不见。”唐逸冲陈锦君行礼。 “许久不见,夫人的气色不错,难不成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陈锦君上下看了看唐逸,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逸倒是大大方方的任由陈锦君打量,眉眼间丝毫不见之前几天的颓然。 就在陈锦君暗自猜测的时候,唐逸看着陈锦君,说:“汪路死了。” 陈锦君呆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唐逸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对陈锦君重复了一遍:“汪路死了。” “汪路死了?”陈锦君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刚刚唐逸说的话。 唐逸点了点头。 陈锦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死的?” “汪路,伏案苦读,过劳而死。” 唐逸又是这十个字。 可是陈锦君怎么可能会信? “汪路,伏案苦读?”陈锦君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好牵强的理由。” 唐逸也是轻笑:“您也这样觉得。” 见唐逸这样,陈锦君怎么可能猜不出汪路的死因。 只不过,陈锦君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情挑明了说。 唐逸这样红光满面的过来,自然是已经把汪家的那些产业已经抓在自己的手里面了,不然也不可能来的这样大大方方。 陈锦君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而得罪现在的唐逸。 只不过,现在的陈锦君可不能接受当时唐逸提出的要求。 陈锦君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唐逸。 唐逸自然也知道陈锦君这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她的嘴角依旧保持着一个得体的无可挑剔的弧度:“东家可还记得,咱们之前的约定?” 陈锦君抿了把嘴唇:“这……恐怕我一时半会做不到。” 她还记得就在不久前的刚才,邵沛辰给自己送来了那一封要钱的文书。 更何况,汪家的产业和陈家的产业重合度很高,陈锦君不敢收。 家业大了,到时候怕的就是分得不均匀了,那才是容易出事。 可是唐逸一时间想不明白陈锦君为什么要这样拒绝自己,她皱了皱眉头,对陈锦君说:“东家忘了吗?我只是想用这汪家的产业,还我自己一个自由身。” 陈锦君赶忙摇摇头,打断了唐逸的胡思乱想。 “我这边被民国政府盯上了,你可知道为什么?” 陈锦君目不转睛的看着躺椅,希望一直呆在平丘的唐逸能够知道些什么。 可是唐逸的眼睛里面依旧是茫然。 陈锦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是,唐逸不过只是一个深闺的夫人,所求的也不过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个自由。 又怎么可能,会关注这样的事情呢? 唐逸一眼就能够看出陈锦君眼睛里面的事了,只不过唐逸也不知道陈锦君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伤神。 陈锦君刚刚说了,是民国那边盯上了陈家。 放眼整个陈家,能够让民国政府的那群当官的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是陈家的真金白银了。 唐逸眨了眨眼睛,有些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 “既然东家被人盯上了,那么我也不好再麻烦东家,左不过这是汪家的产业,我回去自己看着一段时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见唐逸这样说,陈锦君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唐逸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锦君的背影。 她再自己心里面想,也许,自己也能想陈锦君一样,扛起来一整个汪家。 第384章 得知真相 因为霍廷昱带着别人一起瞒着自己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陈锦君虽然最上面说着没什么,可是到底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件事情烦忧。 又是因为这件事情,陈锦君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看着窗户外面算不上亮堂的天色,陈锦君叹了一口气。 这实在是让陈锦君忍不住头疼。 自己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莫名其妙的就在半夜醒来了。 她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因着霍廷昱到处都在躲着陈锦君、 陈锦君索性也就不再回霍府住着了,而是直接搬到了陈家。 就在陈锦君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时候,外面一阵骚动,让陈锦君不得不起身。 陈锦君披上衣服推开门,只看见屋外蒙蒙亮的天色下面,几道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陈家。 “于策?”陈锦君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声。 正在进门的于策忍不住一愣,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这个时候还醒着一样。 于策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于策身边的人就先看到了陈锦君。 “东家。” 有些苍老的声音从于策的身边传来。 听见这个声音,陈锦君也是愣住了:“于掌柜?” 陈锦君上前快步走了两步,果不其然,于策身边跟着的正是当年在京城向自己保证能够保护好陈家的于老爷子。 突然间,陈锦君只感觉自己的鼻头一酸。 算算时间自己已经有那么四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过陈家的这些老掌柜们了。 “陈家……还好吗?” 陈锦君犹豫了好久,才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这个问题。 “好好……一些都还好。”于老爷子走上前看了看陈锦君,又后退了两步,眼神里面有着感慨。 突然间,于老爷子跪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一怔,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收回了自己条件反射想要拦住于老爷子的手。 “我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有再次见到东家的这一天。” 于老爷子对陈锦君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在于策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陈锦君看向了于策:“这不过只是让你探亲,怎么还拖家带口了?” 于策抿了抿嘴唇:“东家有所不知啊,外面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要不是我这次探亲一路上见到了太多,我也不会把老爷子带回来啊。” 陈锦君突然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于策:“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见陈锦君这就话,于策倒是先愣住了:“东家不知道吗?” 陈锦君冷笑一声:“霍廷昱想尽了办法堵着消息不让我知道,如果不是你从外面回来,恐怕我一直也不会知道。” 于策听见陈锦君这话,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霍大帅要想着办法不让东家知道这件事情呢,明明现在天下都已经乱了套了,雍州真的不一定能够独善其身。 想到这里,于策看了看周围,跟着陈锦君走到了陈家的前厅。 “说说。”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迎接这次的真相。 于策脸上露出了颓败的神情:“东北那边,没了。” “没了?”陈锦君皱着眉头,一时间没有明白于策话里面的意思。 “倭寇,就在前一段时间,直接从螭江开始打,打到了山海关。” 于策不情不愿地说。 陈锦君的眼睛瞪得老大,始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件事情 “你当真?”陈锦君又是不确定地问了于策一边。 于策点点头:“这样大的事情,我没有必要撒谎。” 说着,于策看向了一边的于老爷子。 于老爷子也是点了点头:“东家,事情就是这样,这次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不少人。” 陈锦君如梦方醒:“那四叔呢?” 于老爷子摇了摇头:“四少爷说了,自己一定要在京城带着,守着陈家的祖宅。” 陈锦君捏紧了拳头,指甲扣进掌心的疼痛让陈锦君明白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在这个世界上面的事情,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可是陈锦君还是难以相信,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天下,已经变成了陈锦君不认识的模样。 “照这样说,一旦倭寇不仅仅满足于东北的那些土地,那么接下来……不就是京城了吗?” 于老爷子缓缓点头,肯定了陈锦君的猜想。 就这一瞬间,陈锦君想通了很多事情,但是独独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霍廷昱要瞒着这件事情。 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的陈锦君受到这样的刺激,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发疼。 可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陈锦君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找霍廷昱理论。 就在陈锦君撑着椅子扶手起身的时候,眼前一花,直接昏了过去。 这一下可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明明于策凌晨时分回府就已经是惊醒了不少人,可是陈锦君这样一昏,可是让整个陈府都乱了套。 于策手足无措的看着陈锦君,还是听见动的徐生赶了过来,把陈锦君安置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陈锦君这一次,整整昏了两天一夜。 直到傍晚,陈锦君才扶着脑袋坐了起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周围围着一圈人:“怎么都在这守着我。” 沈笑笑贴心地给陈锦君倒了一杯水:“东家可是吓坏我们了,于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把东家吓昏了,急得一天没吃饭。” 陈锦君笑着摆摆手:“不是因为你们。” 随后,陈锦君看了一圈自己周围的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外面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需要有人再跑一趟京城,去把陈锦君现在的人,能够带回来的全都带回来。” 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万一东北的倭寇,真的要是野心勃勃的话,那么京城就会是下一处人间炼狱。 “东家,我去过一次了,我路熟,我再跑一趟。” 于策直接站了出来,义无反顾的对陈锦君说道。 “东家,我也去。”吴江也是直接站了出来。 这下坐在一边的聂十也是坐不住了,跟着说自己也要去。 随后,聂十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苏妙妙,压低了声音:“你放心,我一定去把你娘带回来。” 苏妙妙点了点头,看着聂十的背影,眼睛里面泛出了水花。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面乱糟糟的,全都是在争着自己能不能去京城走这一趟。 陈锦君刚刚醒过来,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这样闹腾的场面让她忍不住有些头疼。 陈锦君抬起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看向了一边的沈笑笑:“去五个人,抽签决定谁去。” 沈笑笑点点头,很快拿来了签筒。 于策第一个走上前,直接抽出来了其中一枚带着花样的竹签。 他忍不住笑了,高高地举起了自己手里面的竹签。 随后抽到的是聂十。 他笑了一下,扭头看向了人群里面的苏妙妙。 很快就定下来了都是谁去,陈锦君挥了挥手:“行了,都赶紧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等人都已经快走完了,陈锦君喊住了徐生。 “去霍府,把霍廷昱喊过来。” 第385章 彼此理解 在去找霍廷昱的路上,徐生想了很多。 直到敲开霍廷昱的房门,看见霍廷昱的时候,徐生跪在地上,一副苦楚的模样。 霍廷昱一看到徐生这副模样,第一反应就是陈锦君出事了。 “怎么了?”霍廷昱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徐生。 “回大帅,东家刚刚醒了,想要见您一面。” 徐生故意给霍廷昱留话口,就是不想让霍廷昱拒绝。 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自家东家都已经昏迷了两天了,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个大帅好过。 果不其然,听见陈锦君刚醒,霍廷昱脸上的表情就立刻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 “刚醒?出什么事了?”霍廷昱说着,就已经从自己的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徐生低着头:“东家那天,直接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过来看,就让我来请您过去呢。” 徐生说得情真意切,仿佛霍廷昱能够去看陈锦君一眼就已经是他事情办得好了。 霍廷昱倒是什么也没有多问,直接让徐生带着自己往陈家去了。 到了陈家之后,霍廷昱感觉到了,周边的气氛很不一样。 猜不出原因的霍廷昱,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可是自己想了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能够让整个陈家的人都这样打量自己。 难不成是……那件事情瞒不住了? 正这样想着,霍廷昱就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于策。 霍廷昱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果然。 于策是从京城回来的,自己和邵沛辰能够封锁整个雍州的消息,可是再怎么说也管不住京城的消息。 于策这样一回来,陈锦君自然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更何况,刚刚徐生还说了,陈锦君直接昏迷了两天一夜。 想到这里,霍廷昱的后背忍不住有些发紧。 当霍廷昱战战兢兢地走进陈锦君的房间,看见陈锦君的身影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陈锦君坐在床上,自然也是听见了霍廷昱的脚步声。 “你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霍廷昱嗯了一声:“来了。” 陈锦君轻笑一声:“仔细算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南山的江湖会上。” 霍廷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也想走上前去,握住陈锦君的手,看看她的脸色是否鲜活。 可是心里面就是迈不过去这个坎。 见霍廷昱不说话,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霍廷昱定定地看着陈锦君的身影:“护着雍州,护着你。” 听见霍廷昱的回答之后,陈锦君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你还要瞒着我这么大的事情?” 她的声音无力,里面包含着心酸和悲凉,一时间压得霍廷昱喘不上来气。 霍廷昱声音低沉:“你都知道了。” 没有疑问,而是直接肯定。 陈锦君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遮遮掩掩:“是啊,不然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要等到倭寇到了雍州城下,你才能让我知道一点点的真相呢?” 霍廷昱下意识的想要反驳陈锦君的说法,可是他自己的内心却知道,陈锦君说的是对的。 百口莫辩,霍廷昱哑着嗓子:“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随后,霍廷昱看到了纱帘后面的陈锦君摇了摇头:“你这不是保护我,而是要让我看着你和整个雍州,一起死在我面前。” “不是的,西北还算是安全,现在只是到了东北而已,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雍州绝对能够自保的。” 霍廷昱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一边说,一边时刻注意着陈锦君的身影。 陈锦君动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一点力量,强撑着站起身来,向霍廷昱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霍廷昱看着陈锦君逐渐靠近的身影,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始发慌。 他嘴唇微动,像是被定身了一样,怔怔地看着陈锦君向自己走来。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脆弱得像是一张风化了的纸张,一碰就会碎。 可是当霍廷昱对上了陈锦君的眼睛,才看到陈锦君的眼睛里面有着难以忽视的坚定。 她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这样不是在保护我,而是要让我与这个世界隔绝,只为你活着。” 霍廷昱下意识的想要否定陈锦君的说法,可是他看着陈锦君的眼神,喉头发梗,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锦君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看上去竟然是有些悲凉:“霍廷昱,在你眼里面,我陈锦君就这样当不得大风大浪吗?” 陈锦君十分的痛心。 她能够理解霍廷昱瞒着自己是想要保护自己,可是陈锦君没有想到,霍廷昱竟然这样的不信任自己。 “我陈锦君好歹也是一路从前朝走过来的,你怎么就能把我看作什么都不懂的人呢?”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苍白的脸色,只感觉自己的心里面钝钝地疼。 他矢口否认:“不是的。” 可是看着陈锦君的脸,还有那悲痛的眼神,霍廷昱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过这样也好,她只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发生了,但是不知道东北那位倭寇的高桥将军,正是藤川的上级。 这样就好,她也不会自责,只是当这一切是偶然间发生的,这样就够了。 就在霍廷昱这样想的时候,陈锦君一把拉住了霍廷昱的衣袖,皱着眉头看着霍廷昱的眼睛:“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霍廷昱立刻摇头。 陈锦君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霍廷昱的表情。 被陈锦君这样看着,霍廷昱实在绷不住了,直接别过脸去。 陈锦君这下直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转到霍廷昱的眼前:“说。” 霍廷昱张了张嘴,知道自己瞒不过陈锦君了,艰难地说道:“东北那位,倭寇的高桥将军,正是当初荣城那藤川先生的上级。” 说危机之后,霍廷昱时刻注意着陈锦君的神情,生怕陈锦君受到什么刺激。 陈锦君听到霍廷昱的话之后,先是愣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直勾勾地看着霍廷昱:“你是怕我多想是,那我告诉你,藤川的死是必然的,如果让他活着,东北那群倭寇的军费只多不少。” 霍廷昱怔愣地看着陈锦君,像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说。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的表情,就知道霍廷昱当时开始是多想了,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霍廷昱这才反应过来:“所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陈锦君点了点头。 霍廷昱呆呆地看着陈锦君,良久,他脸上浮现了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笑容,一下子把陈锦君抱在了怀里。 第386章 再次探亲 邵沛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看着和陈锦君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霍廷昱。 年过半百的邵沛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这是说开了?” 陈锦君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大大咧咧地拿起来了放在桌子上面的报纸。 邵沛辰啧了一声:“现在的情况倒是还好,他们只是站着东北,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可惜了东北……” 陈锦君一目十行,自然也是看到了报纸上面长篇大论的报道。 “那民国那边呢?还是无所作为?”陈锦君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问道。 霍廷昱点点头:“没办法,总是要想着,攘外必先安内,可是家国不定,何以安邦啊。” 陈锦君坐在霍廷昱身边,赞同地点点头:“邵大人怎么看呢?”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能说什么?” 说着,邵沛辰垂下眼睫,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发呆。 这还是邵沛辰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效忠的政府,居然是这样令不清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邵沛辰想问问自己这样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个已经不知道百姓为何物的政府,去做那么多的事情,真的值得吗? 邵沛辰啧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了坐在对面的霍廷昱和陈锦君,视线落在了霍廷昱的身上。 也粗,事情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南山罔极寺,许凡明懒散地抬起眼皮,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碎玉。 “她真的知道了吗?” “是的,于掌柜从京城回来,当天夜里撞上了东家,东家听完之后晕了两天,之后就让徐生喊了霍大帅来陈府上。” 碎玉一字一句地说着。 许凡明听完之后,哼了一声,脸色阴沉得并不好看。 他摆了摆手,示意碎玉离开这里。 碎玉点了点头,识相地转身离开了。 就在碎玉的身后,许凡明直接硬生生的把椅子的扶手掰了下来。 他一双三角眼里面露出了难以掩盖的阴骛,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狠辣。 但是只有许凡明自己心里面知道,霍廷昱这样做,实在是让自己在陈锦君面前败了好感。 自己可是跟着陈锦君一路从京城来到雍州的人,竟然因为霍廷昱的一句为了陈锦君好,就这样隐瞒了这样重要的事情。 一时间,许凡明只感觉自己是被霍廷昱戏耍了。 可是就连许凡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最在意的,是自己和陈锦君的关系。 许凡明眼神阴森地看向了远处的天空,他紧紧的咬着牙关。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耍了一样。 雷义山走进罔极寺的时候,被许凡明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的,脸色这样难看?这可是佛门净地,你多多少少注意点。” 说完之后,雷义山头也不回地往罔极寺后面的青红会走去了。 被雷义山这样一打岔,许凡明周身阴沉的气息倒是淡下去了几分。 他缓缓起身,打算去见一见霍廷昱,在去找陈锦君试探一下她对自己的态度。 可是就在许凡明走了没两步,他就顿在了原地。 他在想,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恍然间,他想起来了,就在城外的驿站,自己说要陈锦君跟了自己,远走高飞。 那时候,自己以为是玩笑的一句话,却是永远刻在了心里面。 许凡明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悻悻地走了回去。 一时间,许凡明也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不过许凡明自己心里面也清楚了自己对陈锦君起了那一份本不该有的心思。 他坐在被自己弄坏的椅子上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而在之前已经抽签决定出来的陈家掌柜们,已经又要收拾收拾前往京城了。 于策抱了抱自己还没有长大的儿子,随后把小于洪送到了素娘的手里面。 陈锦君站在不远处,看着即将要出发的几位掌柜。 “东家放心,您说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于策转过身来,冲着陈锦君抱拳。 陈锦君点了点头,看着于策和聂十带着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边的苏妙妙倒是耳朵尖:“东家这些日子总是叹气,眼瞧着人都憔悴了不少。” 陈锦君笑着摇摇头:“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又是东北沦陷了,又是民国不干事了,什么事情都要早做打算。” 素娘朝着于洪站在了陈锦君身边,听见陈锦君这话也是点了点头:“东家说得对,这一去又是将近一个月,不知道一切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陈锦君听了这话,低着头不吭声。 可是素娘怀里面的于洪倒是突然间大哭了起来。 素娘吓了一跳,赶忙温声细语地哄着自己的儿子不哭。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心里面总是惴惴地发堵。 可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 “东家,邵大人又来了。” 徐生从一边悄悄走了过来。 陈锦君点点头,转身就跟着徐生去见邵沛辰了。 当陈锦君见到邵沛辰的时候,只见邵沛辰坐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陈锦君才不相信邵沛辰找自己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板着脸走了进去。 邵沛辰抬眼看了陈锦君一眼,随后自顾自的喝茶。 陈锦君冷哼一声:“如果邵大人来我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喝茶,我还是劝邵大人不要非这个功夫跑一趟了。” 邵沛辰轻笑了一声,随后说出了让陈锦君意想不到的话:“之前,你因为我对雍州的做法,找过我许多次,现在的我也想通了。” “哦?怎么个想通法?”陈锦君面不改色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哼笑一声:“如果我依旧对他们还怀有信任的话,现在的东北,保不准就是以后的雍州。” 陈锦君听见邵沛辰这话,倒是难得的赞同:“说得对,只不过……邵大人打算怎么做?” 邵沛辰倒也不和陈锦君废话:“我在想,真的到了那一天雍州能不能自保。” “不能。”陈锦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387章 封锁消息 邵沛辰怔怔地看着陈锦君:“这么果断吗?” 陈锦君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你以为雍州很强吗?” 邵沛辰哑然一笑:“雍州当然不强,但是正是因为雍州不强,雍州并不引人注目,也许,还能苟活。” “这并不会,”陈锦君又是摇了摇头,“邵大人要清楚,高桥既然和藤川认识,那么,他究竟知不知道藤川是死在我的手里?” 陈锦君的这番话倒是问住了邵沛辰,邵沛辰一时间也是有些不确定。 但是邵沛辰心里面清楚,陈锦君说得有道理。 “那雍州只能坐以待毙吗?”邵沛辰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陈锦君苦笑一声:“坐以待毙?不这样,难道你还妄想着咱们一个城池就能够打得过别人一个国家吗?” 听到陈锦君这样说,邵沛辰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陈锦君倒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就是跑了,跑到戈壁里面去,总归会有出路的。” 邵沛辰却是被陈锦君的这个说法逗乐了:“东家难不成还真的以为,戈壁上面是能活人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陈锦君面无表情。 邵沛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东北现在全面封锁,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活下来的人。” 听见邵沛辰这样说,陈锦君心头微动。 “东北的匪帮……住在深山老林里面,或许会有人能够跑出来。” 陈锦君眯起眼睛,仔细想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可是邵沛辰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他们会允许东北地区的人跑出来。” 陈锦君看向了邵沛辰:“你知道些什么?” 邵沛辰哼了一声:“将军高桥,最是残暴,最开始进攻的理由冠冕堂皇,没有一丝一毫的情面。” 陈锦君默默地听着,也没有说什么,在她看来,现在的关键就是让陈家的那些老人能够从京城赶到雍州。 这样一来,即使倭寇的下一步目标是京城,陈家也能不受到什么伤害。 陈锦君捏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说到底,东家也不像是传闻当中的那样绝情。”邵沛辰一眼就看出来陈锦君的私心。 陈锦君倒也没有遮遮掩掩,反倒是大大方方的看着邵沛辰:“我也以为,我离开陈家的那一刻,回怼陈家什么都不在意,可是我猜错了,我还是忘不了小时候的那些时光。” 听见陈锦君这样说,邵沛辰也是抬头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以为自己能够放下邵家的恩怨,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只有我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 “东家,咱们是一样的,你还有叔叔,还有旁系的族人,可是我,只有我自己了。” 说完之后,邵沛辰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陈锦君看着邵沛辰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一个瞬间里面,陈锦君的眼前闪过了很多。 自己从小就见过前朝的屈辱,也听过祖父不止一次地咒骂洋人。 可是如果真的是自己面临大军压境,自己又能否真的安下心来呢? 陈锦君不知道,也不敢想。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起身走了出去。 整个雍州进入了一种很是紧张的状态,陈锦君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走在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些许匆忙。 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摇了摇头。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了呢。 还是一如既往的,雍州对于外界的变化好像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可是只有知情人士才知道,雍州已经在大规模的采购囤积各种各样的军火了。 刚刚走到雍州的军营里面,陈锦君一眼就看到了负责这件事情的唐七爷。 唐七爷看见陈锦君竟然也是来到了军营,一时间有些震惊。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陈锦君只是一个商人,可是他没有想到,霍廷昱竟然是对陈锦君如此的信任。 陈锦君走过一车又一车的军火,问道:“还有多少没送回来?” 唐七爷摇了摇头:“东家,这可是还多着呢,才哪到哪啊?” 他心里面十分清楚,对于东北的那群倭来说,现在的雍州的的确确是不够高看一眼的。 可是唐七爷对自己的能力也是有自信的,他在荣城那么多年可不是吃干饭的。 一边在雍州军营里面负责军火方面的林庭见陈锦君来了,也是走上前去打了一个招呼。 林庭知道,自家军营里面的军费突然跺了那么多的钱,一定ehe陈锦君脱不了关系。 又是出钱,又是让人送军火,林庭和季礼恨不得把陈锦君和霍廷昱一样对待了。 陈锦君则是看向了林庭:“霍廷昱呢?” 林庭怔了一下,指向了后山。 陈锦君点点头,对唐七爷说道:“这边还是麻烦您了,要是账上的钱不够了,就去陈家找徐生。” 早在之前,陈锦君就想要拿出自己的嫁妆里面的一箱金银给雍州打仗用。 可是当时的敌人是柴阳,现在的敌人则是整整一个国家。 陈锦自然是不敢怠慢。 她按照林庭刚刚告诉自己的,很快就找到了霍廷昱。 霍廷昱正坐在那里,手里面拿着刚刚送来的报纸。 陈锦君倒也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凑到了霍廷昱的身后,也看着霍廷昱手里面的报纸。 霍廷昱的手指点着上面的一篇报道,示意陈锦君看。 陈锦君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看向了报纸上面报社的名字。 当陈锦君看清了出版这张报纸的报社,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不过就是没有掏钱给他们罢了,怎么这样锱铢必较小人行径。” 这张报纸后面的靠山是民国高层的那几位,仅仅是因为雍州没有按照他们电报里面要求的那样交钱,就在报纸上面大肆地渲染。 霍廷昱也是忍不住笑了笑:“他们让人这样写,难道不觉得脸红吗?” 陈锦君摇了摇头:“宁可和自己的族人斗来斗去,也不肯好好的做一个国家,实在是可笑之极。” 她眯起眼睛,看着上面有些刺眼的字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雍州不支持东北战事” 简短的几个字,倒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雍州的头上。 霍廷昱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拿了这个钱,也不见得是真真正正正的用到打仗上面去。” 陈锦君点点头:“看来外面的消息还是不能传到雍州里面来,不然雍州内部迟早也是要出问题的。” 霍廷昱点了点头,很是赞同陈锦君的说法:“你说得对。” 第388章 重返陈家 雍州的冬天总是格外的漫长。 即使现在整个国家都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可是西北还是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邵沛辰坐在办公室里面,看向了窗外落下的雪花。 “不知不觉地,又要过年了。” 坐在邵沛辰对面的霍廷昱点了点头:“是啊,又要过年了。” “雍州这段时间也是没少做准备,上面都已经开始怀疑雍州是不是要造反了。” 说到这里,邵沛辰也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国家的上面已经不在意下面这些平头百姓的死活了。 只不过,每每当自己真的面对这些说法的时候,心里面还是难免有些悲戚。 霍廷昱倒是早就已经认清楚了这一点,倒是对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 “造反?”霍廷昱轻声重复了这两个字。 “如果雍州要造反,他难不成还能够抽出兵力处置雍州不成?” 听见霍廷昱这样说,邵沛辰摇了摇头:“如果是他们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是正常。” “还是要早早地做好打算。”霍廷昱也是看向了窗外的雪花。 今年的西北,雪下得格外的大。 正坐在陈家连廊里面的陈锦君也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今年的雪比以往的大多了。” 说着,陈锦君揉了揉自己怀里面的元宝。 元宝倒是很享受地眯着眼睛。 “东家,您看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一边的侍女走上前来问道。 陈锦君摆了摆手:“不用。” 随后,沉浸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怅然的说道:“怎么这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于策还是没有回来。” 一边的徐生听见陈锦君这样问道,赶忙上前回话:“之前于掌柜送信回来说,京城那边查得紧,进城的时候废了好一阵子功夫。” 陈锦君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件事情,可是这都已经十几天没有消息了,不是吗?” 徐生低下头去。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总是忍不住的发慌。” 浒墅关站在陈锦君身边,劝慰道:“东家不用过于担心,于掌柜一向是做事稳重,想必是有些事情耽搁了,不然也不会这样。” 陈锦君也知道徐生说得对,只不过心里面还是放下不下。 “你去青红会,拜托许帮主派人瞧瞧,于策走的时候没有带多少人,有些照应也是好的。” “是。” 等徐生走了之后,陈锦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连廊里面走了走。 而远在京城的于策,此时此刻正在陈家里面苦口婆心的劝告着现在的陈家家主。 “四爷,您就听东家的,现在的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安生了,早早的到雍州,就是早早的安全啊。” 于策抱拳跪在地上,两只眼睛殷切地盯着陈四叔看。 这些年的时间过去,陈四叔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是身上那一股子读书人的儒气依旧没有小三。 可是于策知道,陈四叔绝对不是什么草包,现在的陈家,虽然远远比不上早些年的辉煌,可是依旧能够保证这一大家子的温饱。 仅仅是这一点,就能够看出陈四叔绝对不成什么草包。 于策身边还跟着聂十,聂十也是一脸恳切地看向了周围的老掌柜们。 当年陈锦君离开京城去往雍州的时候,他们就是在这个议事堂里面签字的。 而现在再一次的回到这里,则是为了陈家的这些老人们,能够好好的度过晚年。 想到这里,聂十看向了坐在一边的苏妙妙的养母,苏瑜。 苏瑜徐娘半老的脸上依旧能够看出精心调养的痕迹,她在看到聂十的眼神时,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如果她没有几次,自己是做珠宝的,聂家的这个小子,是酒商。 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聂家有过太多的来往。 那么这个聂十看自己的眼神就十分值得她好好想想了。 “这是……她的意思?”陈四叔坐在主位上,看向了议事堂正中间的于策。 于策重重地点了点头:“四爷,咱们全短时间见面,您也知道,雍州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雍州了,东家既然在雍州落了脚,您再去,那就自然顺畅多了。” 陈四叔坐在诸位上面,眯起眼睛,打量着站在下面的于策还有聂十等人。 议事堂里面很是静谧,于策只能笔直地跪在地上,做出一副恳请的模样。 他心里面知道,接整个陈家去雍州是东家给自己的命令,可是于策也想过,会有人念旧,不愿意去雍州。 于策想到的事情,陈四叔自然也是想到了。 “陈家的所有人,不可能全部都去雍州。”陈四叔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于策点点头:“那这件事情,还是要四爷您来拿主意。” 陈四叔皱起了眉头,眉心中间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仅仅是打眼一看,于策就知道,这位陈四叔这几年里面绝对没少为陈家操心。 不然的话,陈家的这些掌柜们也不可能在这几年里面安安生生的做生意。 想到这里,于策看向陈四叔的眼神里面更是多了一分敬重。 “这样,有人也一起,自然也是有人不愿意去,也有人不能去。” 陈四叔的声音低沉,在鸦雀无声的议事堂里面显得格外厚重。 不能去? 于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四爷,东家说了,只要愿意走,就能够去。” 陈四叔定定的看着于策,轻轻摇了摇头:“于家小子,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陈四叔缓缓起身,在主位上面踱步:“陈家现在虽然不如以前,但还是有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陈家,一旦陈家走了,难保不会引起骚乱,到时候京城乱了,你,我,还有她,都担不起这一份责任。” 于策跪在地上,听着陈四叔缓慢的语调,心里面渐渐凉了下来。 是啊,陈家一旦全走了,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陈四叔轻笑了一声:“话说到这里,我也不会拦着大家,愿意走的,就跟着他们去雍州,那里有更好的出路,想留下来的,我陈四也会带着大家在京城活下来的。” 第389章 再见议事堂 于策定定的看着陈四叔,他没有想到,这么几年里面,陈四叔已经到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程度了。 可是于策心里面也清楚,的确是不可能带所有人前往雍州的,先不说目标大不大,就是到了雍州之后,这些人又要做什么,也是一个问题。 就在陈四叔和于策说话的时候,聂十又看向了坐在一边的苏瑜。 苏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直勾勾地看向了聂十。 这小子的这个眼神,实在不是自己多想,而是真的过于古怪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主位上面的陈四叔开始发话了:“想走的,就站出来,留下来的,坐在原地。” 随后,陈四叔冲着地上的于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站起来了。 于策站起身,看向了一边的各家掌柜。 这一开始,自然是许多人都不愿意动。 于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在一边的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和于家的老掌柜是老相识了,自然看出了于策的焦急。 他嘿嘿一笑:“京城的确是比前几年还要不安稳,我老头子还是那句话,年轻人该去的就是去。” 随后,他又笑着说道:“像我这样的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就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死了,也有自己的寿材。” 于策忍不住怔愣地看着吴老爷子,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吴江对自己说,一定要把老爷子接过来。 可是现在吴老爷子明显是不愿意跟自己回雍州了,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吴江那边,自己又该怎么说呢? 于策捏紧了拳头。 可是吴老爷子像是没有看到于策的眼福一样,自顾自的抽着烟。 陈四叔坐在诸位上面,抿着的嘴角显得格外倔强。 他心里面清楚,留在京城,那就是十有八九会死。 可是,如果陈家的人全部一窝蜂似的离开了京城,那么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只怕是到时候,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他颓然地坐在主位上面,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松懈下来。 像是当年陈锦君离开京城之前的那个夜晚一样,整个议事堂里面,又是一阵子的忙碌。 聂十走到了苏瑜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妙妙说了,一定要让我把您带回去。” 苏瑜一点也不意外他对苏妙妙的称呼,只不过,苏瑜心里面还是有些发堵。 “你,和妙妙,什么关系?” 苏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自顾自的喝着茶,眼神扫过了聂十。 聂十顿了一声:“不瞒您说,我心悦妙妙。” 苏瑜倒是哼了一声:“这妮子,当我不在了?” 聂十低着头,不敢看苏瑜一眼。 良久,苏瑜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茶杯,幽幽地说道:“也罢,我倒是要去雍州,亲眼听听她怎么说。” 聂十后背直冒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整整一个晚上,陈家的议事堂里面就没有安静下来过,和当初跟着陈锦君离开京城不一样,现在要走的人,都要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放下京城的一切。 不少老掌柜依然还是选择了留在京城。 于策走到吴老爷子的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吴老爷子的眼皮抖了抖,恹恹地看着于策:“你就和他说,老头子的寿材都已经备下了,死也是有个去处,让他别担心。” 说着,吴老爷子和蔼地看着于策。 于策紧紧地抿着嘴唇,依旧跪在吴老爷子的面前。 “这是我和吴江立下的承诺,您要是不去,我……” “什么去不去的,我是不能走。” 吴老爷子抽了一口烟,幽幽地说。 吴家是粮商,粮商是一个城市最基本的东西,多多少少的人家都是指着粮商买粮食吃。 如果自己带着全部家当跑到了雍州,自己的确是安全了那么整个京城呢? 虽然说京城不仅仅只是自己这一家粮商,可是如果自己走了,难保其他的粮商不打离开京城的主意。 所以,自己还是不能走。 于策一脸不赞成的看着吴老爷子,不停地劝告着老爷子。 可是吴老爷子主意已定,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于策也心一横,就这样直直地跪在吴老爷子的面前,一副吴老爷子一不点头自己就不起来的架势。 周围来来往往的掌柜们都看了看于策,又看了看吴老爷子,自然也都是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也有不少的掌柜都来劝吴老爷子。 都知道吴老爷子是最早开始跟着老东家走上的那一群人里面的了,自然不也不希望陈家这样元老级别的人不得善终。 等到了最后,几乎所有的掌柜都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去留,可是于策还是跪在吴老爷子的面前。 “吴掌柜。”陈四叔也是看不下去了。 他知道为什么吴老爷子不愿意离开京城,可是作为陈老爷子的儿子,他也是知道自己的爹当年如果没有这帮老伙计,也不可能有陈家的今天。 平心而论,陈四叔也是想让吴老爷子去雍州躲躲的。 可是不管周围的人怎么说怎么劝,吴老爷子都是一副慈祥和蔼的态度,但是对于离开京城去雍州这件事情,吴老爷子依旧是不愿意松口。 于策咬紧了牙关。 吴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于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不顾众人的注视,吴老爷子拄着拐杖,自顾自的离开了议事堂。 于策愣愣地看着吴老爷子的背影,任由聂十把自己扶了起来。 陈四叔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老爷子脾气就这样,虽然看上去和蔼好说话,可是自己认定的事情,那是一点也不愿意改变。” 说话间,陈家的账房先生已经把去留的名单交到了陈四叔的手里。 陈四叔扫了一眼,倒是点了点头:“这次要走的,不要想着留什么东西了,能带走的,就一定要带走。” 他心里面也是十分清楚,一旦山海关破了,京城沦陷了,那么陈家说不定真的会被拿来开刀。 现在能够带到雍州的,就是能保下来多少就保下来多少。 总归是,不能让自家那么多代人的努力,就这样葬送在了自己的手里。 第390章 兄弟见面,分外眼红 等到议事堂里面的掌柜都散了之后,陈四叔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了陈家的祠堂。 陈家的祠堂已经上百个年头了,木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陈四叔缓缓走进去,关上了身后的门。 “你来了。”祠堂那些灵位面前,跪着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回头看向陈四叔的那一眼,就像是已经多年不见天日的老妖。 陈四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是对家主的位置痴心妄想吗?” 听见这句话,跪在地上的陈三叔就笑了起来。 寒冬腊月,又是灵堂,他的这番笑声犹如来自阴曹地府。 “老四,你坐在这个位置上面,心里面安生吗?” 陈三叔说完之后,回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那些灵牌。 陈四叔沉声道:“我没有大材,但是守住了家业,三个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三房的人,断不会缺衣少食。” 陈三叔凄厉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祠堂:“你看看你说的,又哪里是把我当哥哥的样子?” “兄友弟恭,自然是兄要友,弟才恭。”陈四叔毕竟是读书人出身,陈三叔在嘴皮子上面自然是不如陈四叔。 仅仅是这一句话,陈三叔就已经气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这家主的位子还是自己侄女让给你的,又有什么脸说这话?” 陈三叔咬准了家主的位子,他实在是不能够忍受自己这样没有一丝一毫存在感的日子了。 可是陈四叔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情的样子:“自古以来,所有事情都是有能力的人才做得好,当年是我一心想读圣贤书,现在我又能说什么呢?” “总归是好过三哥,自己什么都不是,还总是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陈四叔的声音不大,但是落在陈三叔耳朵里面显得格外的刺耳。 “怎么,京城要没了,都去找她陈锦君了,你这个家主,也实在是窝囊。” 听见陈三叔这样说话,陈四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来,三哥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 这前脚刚刚在议事堂里面开完会,祠堂里面的他后脚就知道了议事堂里面在干什么。 “我虽然被你关在祠堂里面,可是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什么都不管。” 陈三叔回头,得意地看了一眼陈四叔。 陈四叔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三哥,忍不住笑了:“没事,三哥,我不走,我在这里跟你耗着,咱们也算得上是,另一种的兄友弟恭了,不是吗?” 陈三叔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站起身来,转身奔向了陈四叔,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就是死也要拉着自己这个好弟弟一起下地狱。 他的动作很快,可是跪的时间长了,猛地冲向前去,膝盖瞬间发软。 陈三叔直接摔在了地上,两只眼睛不甘心的瞪着陈四叔。 整个祠堂里面很是昏暗,只有一边香案上面的烛光正在随着陈三叔粗重的呼吸声摇晃着,明明灭灭的照出两人的身影。 陈四叔在他冲过来的一瞬间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可是就在陈三叔摔在地上的时候。 陈四叔忍不住笑了。 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笑声里面的嘲讽,只是看着趴在地上的陈三叔,笑得好不痛快。 昏暗的房间里面,刚刚陈三叔摔在地上时扬起的灰尘还没有完全落下。 陈四叔的笑声回荡在祠堂里面,倒是显得格外可怖。 陈三叔跌坐在地上,看着陈四叔笑着,气不打一处来,爬起来就是要扑上去。 可是陈四叔早有防备,直截了当地给了陈三叔一脚。 “三哥,你说说你,这么多年是何苦啊。”陈四叔走上前去。 祠堂的墙壁上,陈四叔的影子抬起脚,踩在了陈三叔的手指上面。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了整个祠堂,连带着回音都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尾音。 可是陈四叔一点也没有要放过陈三叔的意思,脚尖踩在陈四叔的手指上面,一个劲的来回碾压着。 陈三叔就这样被陈四叔踩在脚下,连带着惨叫声都随之越来越弱。 知道陈三叔的惨叫声越来越没有刚开始的那股劲了,陈四叔才抬起自己的脚,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三叔。 “三哥,您看看您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那你又有一点像是陈家家主的模样啊?” 陈四叔啧了一声,嘲讽地看着陈三叔。 陈三叔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这个弟弟。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陈三叔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嘶哑。 陈四叔看上去倒是一副得体的家主模样,他一点也不打算放过陈三叔,不仅仅是为了现在的陈家,也是为了自己。 “三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勾结外家来卖陈家的事情。” 陈四叔眯起眼睛歪着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陈四叔。 陈三叔抬头,恶狠狠地看着陈四叔:“如果我不这样的话,又怎么可能把陈锦君那个小姑娘弄走?” “可是你忘了,她不傻,怎么可能把陈家交到你的手里呢?那和直接送给外人有什么区别呢?” 陈四叔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面前这一张狰狞扭曲的脸。 “我是你哥哥!”陈三叔声嘶力竭大喊。 可是陈四叔的低吼比他的更有力量:“从你和周家勾结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你这个哥哥了!” 说完这就话之后,陈四叔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像是掸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三哥,你就好好的在祠堂里面呆着,不该肖想的东西,就不要想了。” 随后,陈四叔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不会离开京城,我要耗到你死的那一刻。” 陈三叔抬起头,看向了祠堂大门处的那一道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陈三叔只觉得自己曾经还豪情壮志的心里面已经满是绝望了。 可是他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为家主的四弟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祠堂的大门在陈四叔的身后关上了。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冷笑一声。 陈家老四,这个身份实在是不上不下,从小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陈家的掌门人,但是也是希望自己能够考取功名为陈家在朝堂上面出一份力。 可是自己终究是没那个天分,也不是读书的那一块料子。 既然没有办法为陈家出一份力,但是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自己的家族。 哪怕……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三哥。 陈四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祠堂的大门,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三哥,您就在里面度过后半辈子。 哪怕是东北的那群倭寇真的打进了京城,你也依旧要跪在祖宗面前,永永远远地忏悔。 第391章 东北匪帮? “东家,京城传消息回来了,说是要等过完年就回来。” 徐生慌慌张张地从屋外跑来,身上还带着雪花。 陈锦君嗯了一声:“是四叔说的。” 她一边说着,手上一边揣着一份报纸,托着下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徐生点点头:“东家还真是料事如神,四爷说了,他就在京城那边守着老宅了,不过来给您添麻烦了。” 陈锦君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报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徐生见陈锦君不说话,自己一时间也不敢吭声,只是往陈锦君手边的小炉里面添了一块炭,又坐上了茶壶。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锦君幽幽地说:“四叔不愿意过来,就不过来,总归是不好全部走完,容易被人盯上。” 徐生听见陈锦君这样说,赶忙点了点头:“东家说的是。” 陈锦君哼笑了一声:“最近账上还有多少钱?” 徐生怔了一下:“回东家的话,还剩着一半呢,唐七那边说,现在荣城那边军火已经是进不来了。” 陈锦君啧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进不来了?” 徐生点点头:“是这样说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明白。” “不明白就这样,也不用管了。” 陈锦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徐生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想到陈锦君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徐生不动了,陈锦君看了他一眼:“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听得懂,听得懂,只不过……停下来,东家的意思是……” 徐生抬眼,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陈锦君表情的变化。 陈锦君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就是不管了。” “雍州那边,霍大帅那边……” 浒墅关有些没想到陈锦君真的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间有些犹豫地问道。 陈锦君听见徐生提起霍廷昱,忍不住哼了一声:“他以为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就能够忘了他瞒着我的事情了?” 听见陈锦君提起来这件事情,徐生一时间也是不甘吭声了。 因为他看见自家东家眯起眼睛绷着嘴角了。 跟着陈锦君走南闯北十年左右的时光了,徐生知道,自家东家这是要和人算账的表情。 还记得上次东家露出这样的表情,对方足足赔了七大箱子的纹银。 “好,我马上就去账房那边说一声。” 徐生最会察言观色,陈金战役这边光说完,他立刻就要把下一步办好了。 “还有,要是霍廷昱派人来,你就说一概不见。” 说完之后,陈锦君把手里面的报纸扔在了一边。 徐生赶忙把陈锦君刚刚扔下的报纸叠好,蹑手蹑脚地放在了一边。 随后,他赶忙告退就要去账房。 还没有出去,徐生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徐蚌真,您怎么来了,瞧瞧下面这些人,也不知道通传一声。” 徐生的声音不小,就是在提醒房间里面的陈锦君许凡明来了。 陈锦君自然也是知道徐生的意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许凡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许凡明倒是笑着让徐生自己去忙,自己只是来找陈锦君说说事情。 徐生诚惶诚恐地往账房那边大步赶去。 许凡明掸了掸自己身上的雪花,抬腿迈过了门槛。 陈锦君刚刚就已经听见了徐生的声音,此时此刻也是早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状态。 可是许凡明刚刚站在门外面,已经把陈锦君后面说的那几句话听了一个明明白白了。 “怎么回事,这是谁又惹东家生气了?” 许凡明痞里痞气地笑了一下,走到一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俨然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陈锦君没有接许凡明的话,只是抬手摸了一下放在一边的小炉子,岔开话题:“来得不巧,茶还没有煮好。” 许凡明摇了摇头:“我来东家这里,又不仅仅是为了您这一口茶。” “那你是为了什么?” 陈锦君显然是不愿意和许凡明废话,直接问道。 许凡明没有想到陈锦君会这样快的问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许凡明还记得刚刚陈锦君对徐生说的那些后:“我这是听说,东家是要断了雍州官府的军费?” 听见许凡明这样说,陈锦君忍不住瞪了许凡明一眼:“许帮主耳力不错。” 这就是肯定了许凡明说得对了。 许凡明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东家这是在和霍大帅置气?” 陈锦君直接哼了一声:“置气?我犯不着那个功夫。” “犯不着吗?东家刚刚和徐生说的那些。可不象是犯不着。” 许凡明弯起眼睛,笑着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倒是没有否认,只是挑了一下眉梢,当作默认了。 “你在这说这些,是怕我忘了当时你也和他一起瞒着我吗?” 陈锦君抬眼,幽幽的扫了一眼许凡明。 仅仅是这一眼,吓得许凡明立刻摆了摆手:“不不不,东家误会了,我着可是专程来看看东家的。” “看我,我很好,不用你挂心。” 陈锦君一边摆弄着小茶壶,一边漫不经心的和许凡明搭话。 许凡明直勾勾的看着陈锦君的侧颜,眼眸幽深,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东家这段时间,也是辛苦,我可是听碎玉说了,您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可是整整昏过去了两天!” 许凡明眯着眼睛,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说道。 陈锦君忍不住哼了一声:“倒是什么消息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说正事。”许凡明见陈锦君的脸色微凝,立刻转移话题。 “如果,真的打到雍州门口了,咱们能怎么办?” “怎么办?”陈锦君重复了一遍,却是没有接话。 许凡明继续说道:“就像刚刚东家说的,停了雍州的军费,不用东家停雍州的军费,就是说现在的雍州,根本不是那倭寇的对手。” 陈锦君垂下了眼眸,轻声说:“我明白。” 许凡明压低了声音:“东家有所不知的是,东北那边,人间地狱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陈锦君好奇的看向了许凡明。 许凡明啧了一声,对陈锦君说道:“东家之前去过东北,自然也是认识东北匪帮的。” 陈锦君点了点头。 许凡明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又一伙东北匪帮的人跑到了西北,堂口对春的时候,被雷义山手下的人认出来了。” 听见许凡明这样说,陈锦君倒是来了精神,连刚刚煮好的茶都不顾上喝一口,直接对许凡明说道:“人呢?” 第392章 张家寨子行二骁 自打陈锦君知道东北沦陷之后,一个是气霍廷昱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瞒着自己,仅仅是因为一个荒谬的理由。 二就是担心东北的那些故人。 东北匪帮里面的二当家在当时可是说了要和自己拜把子,要和自己做兄弟呢。 可是一直以来,东北那边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这就足够陈锦君揪心的了。 眼下,许凡明说截到了东北匪帮的人,陈锦君迫不及待地就是要去看一看有没有自己当时的故人。 许凡明像是看出浪费了陈锦君的焦急,赶忙安抚陈锦君:“现在倒是不急,仅仅只是知道来自东北,又不一定是哪家的。” 陈锦君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心里面一直有一个预感。” 说着,陈锦君眯起眼睛,好像是想起了当年在雪原上面的那段时光。 许凡明自然是不理解陈锦君为什么这样焦急的,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能够拦住陈锦君。 他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在答应带着陈锦君去罔极寺见见这一伙人。 而此时此刻,南山罔极寺里面的一个院子里,响起了破风箱一样的咳嗽声。 “二当家的,你再喝口水。”一边的小弟赶忙递上了温水。 被叫做二当家的男子摆了摆手,嗓子喑哑,难听得厉害:“甭管我,你们看好自己,这可是别人的地盘。” 青年嘴唇泛白,一边说一边咳嗽着。 “不是啊,二当家的,大当家的说什么也要我们把您送出来,您可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了啊。”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大一些的人接过水杯,直接就是要喂给青年人。 “去去去,”二当家一脸嫌弃,“我是受伤了,又不是废了。” 说着,他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可是手上就是没劲。 强撑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喉咙里面火辣辣的疼痛感轻了几分。 可是喝着喝着,他就感觉手上面一软,手上的水杯直接掉在了地上,顺着有些坡度的泥地滚到了门边上。 陈锦君跟着许凡明刚刚到门口的时候,迎接二位的不是东北匪帮的人,而是一只在泥地上拖着长长水渍的水杯。 随后,屋里面传来了众人关切的声音:“二当家,二当家的还好吗?” 二当家? 难不成…… 陈锦君脚步一怔,一时间有些不敢进去。 许凡明好奇地看了陈锦君一眼,自己先一步走了进去。 被自己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二当家皱着眉头,看到了众多头顶中间露出的那一道人影。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自己身边的人都赶走,看向了刚刚走进来的许凡明。 “黑衣黑鞋紫檀珠,刑官出身许帮主。” 尽管他刚刚已经喝了半杯水,可是喉咙里面还是疼得厉害,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打岔。 这还是许凡明第一次见到他,可是许凡明之前只在京城待过十年,后来又到了西北,因此并不认得他。 二当家的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情,用自己已经劈了岔的声音介绍自己:“八尺链锤叶子标,张家寨子行二骁。” 说话间,张骁看向了放在一边的链锤。 许凡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巨大的链锤放在地上,中间的铁链光滑得可见人影,足以看出使用的年头只多不少。 张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口气没有叹出来,倒是引得他又是咳嗽了好几声。 陈锦君站在门外,把屋里面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 当张骁说出来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叫号时,陈锦君只感觉自己的鼻头一酸。 天知道,陈锦君上一次听见这十四个字的时候,已经距离今天九年的时间了。 屋里面,许凡明冲着张骁抱拳。 张骁也是笑着回了许凡明一个:“我们在这里,打扰了。” 许凡明一怔,赶忙说道:“不打扰不打扰,东北的事情……” 听见许凡明提起东北,张骁忍不住摇了摇头:“东北啊……回不去了。” 张骁有些洒脱地摆摆手,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面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希望东北没有发生这场浩劫。 “刚刚听他们称你为二当家?” 许凡明犹豫地问出了这句话。 可是许凡明话音未落,张骁就立刻摆摆手:“别这么说,什么二当家,现在你可能要叫我一声大当家了。” 张骁这样说着,脸上还挂着笑容,可是许凡明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 “大当家的呢?为什么你是大当家了?” 陈锦君站在门外,忍不住掀开厚厚的帘子钻了进来。 听见陈锦君的声音,张骁的身形忍不住怔了一下,随后震惊的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不悦地看着张骁:“我问你话呢,大当家呢,你怎么可能是大当家?大当家的叫张武,不叫张骁。” 她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张骁。 张骁怔怔地看着陈锦君,像是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一样。 可是张骁再怎么说也是张家寨子的二当家,自然也是认出来了陈锦君。 但是他没有想到,再一次和陈锦君见面,居然是在自己这样狼狈的时候。 “居然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你。”张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一次,他的眼底染上了暖意,没有刚开始那样无尽的悲凉了。 陈锦君没有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迫切地盯着他,想要知道东北的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张家寨子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张骁摆摆手,又是咳嗽了两声。 陈锦君听着张骁的咳嗽声,只觉得像极了理门的那位老道士,都是破嗓子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声。 “去喊大夫,这几声咳嗽,就差没把肺叶子咳嗽出来了。” 陈锦君皱着眉头,嘱咐着许凡明。 许凡明倒是也不拖沓,直接就是大手一挥,让人去办了。 倒是坐在炕上面的张骁一脸好奇的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许凡明。 “不是说,你嫁到雍州的霍家了吗,怎么现在再青红会了?” 说着,张骁已经眯起了眼睛。 陈锦君打眼一看,就知道张骁这是想岔了。 “我嫁的那个死了。”陈锦君直言不讳地对张骁说。 张骁先是有些震惊地挑了一下眉梢,随后就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个没福气的。” 其中大多都是跟着张骁很多年的,自然也是认的陈锦君的。 听见张骁这样说,一边他手下的小弟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陈锦君无奈地摇摇头:“先别说我了,我现在好端端的,怎么二哥成了这个鬼样子?” 不是陈锦君夸张,现在的张骁实在是和当年那个张家寨子二当家一点也不一样了。 陈锦君还记得他当时在那道士头顶上面开天窗时候的气势,和现在坐在那里一副虚弱模样的张骁实在是判若两人。 第393章 故人相见 张骁喉咙里面痛的厉害,倒是话少了几分,可是她依旧坐在那儿倚着墙,眼神柔和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眉头微蹙,像是没有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张骁现在居然如此的落魄。 很快,大夫就已经赶了过来,仅仅是看了看张骁的喉咙,又挺了挺张骁的咳嗽声,这位大夫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陈锦君的眉头忍不住皱得更深了。 大夫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你这身体,可实在是垮了。” 张骁倒是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的。” 在他看来,自己能够从那样的人间地狱里面逃出来就已经自己的造化了,剩下的,多活一天都是张家寨子的弟兄给自己挣来的。 张骁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是陈锦君先急了:“怎么能说没事就是没事?” 随后,陈锦君不顾张骁的阻拦,硬是要张骁到城里面的陈家去,多多少少也能够有更多的人伺候着。 张骁定定的看着陈锦君,脸上还是一副没有回神的模样。 他也是没有想到能够真的在雍州见到陈锦君,只是可惜了自己现在的身体,也只能是给陈锦君增加拖累。 “你到底都遭受了些什么啊?”陈锦君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张骁。 张骁听见陈锦君这样问自己,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现在不都是好跑出来了吗?” 陈锦君见他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张武大哥呢?” 张骁瞬间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不肯说话。 看见他这副样子,陈锦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张武多半是已经没命了。 可是无论陈锦君说什么,张骁都是一副不愿意提起的谜样。 见他这样,陈锦君也是不好在多说什么。 可是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卡在了陈锦君的喉咙里面。 出了房门,陈锦君一把拉住了许凡明的衣袖:“你帮我打听一下,我问了,他也不愿意说。” 许凡明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点头应下了。 他自然能够看出陈锦君和张骁的关系并不是泛泛之交,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东北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他自己也很是好奇。 张骁这一伙东北里面跑出来的人很快就被陈锦君安排进了雍州城里。 进陈家的这天,张骁忍不住好奇地看了陈锦君好几眼。 这些天里面,他已经知道了陈锦君要嫁的霍家二公子死在了陈锦君过门前。 但是张骁并不知道陈锦君和霍廷昱之间的关系。 主要还是因为,许凡明不愿意提起霍廷昱,而陈锦君也还在和霍廷昱置气,自然张骁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走进陈家没多久,张骁就看到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格外的消瘦,看上去就像是竹竿子上面披了一件衣服一样。 张骁没有认出来道士,可是道士却一眼认出来了张骁。 道士就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张骁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骁也感觉到了道士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看向了道士。 当二人对视的时候,道士忍不住想要躲闪,毕竟他当年也是从张骁手底下捡回了一条命,现在见到张骁,自然也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条件反射的恐惧。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又在东北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张骁已经不记得道士了。 张骁跟着陈锦君,缓缓走到了一边的连廊里面。 “刚刚那个人一直看着我。” 陈锦君自然知道张骁说的是谁,耐心地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就是当年我让你放了的那个人,前两年在玉城那边又见到了。” 提起这件事情,张骁也是想起来了道士是谁。 “是他啊,看起来虚得不成样子了。” 张骁忍不住啧了一声。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带着张骁往前走。 冷不丁的,陈锦君问张骁:“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张骁怔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肯回答陈锦君的问题。 “我现在好端端的在这里,你就不要问了,不然,我容易睡不着觉。” 张骁半开玩笑地对陈锦君说道。 可是陈锦君敏锐的感觉到了,说这话的时候,张骁的语气里面满是悲凉。 陈锦君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追问,可是陈锦君隐隐约约的能够猜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可是张骁明显不愿意多说,陈锦君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正在陈锦君自顾自的想着的时候,张骁突然拍了拍陈锦君的肩头。 陈锦君怔了一下。 当年在张家寨子的时候,张骁最喜欢这样突然地拍一拍自己的肩头,随后在自己回头看的时候,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陈锦君猛地回头,张骁果然是一副观察四周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拍陈锦君肩头的那个人。 可是陈锦君却知道,刚刚派自己的就是张骁。 陈锦君忍不住笑了一下,就像是很多年前在雪原上面那样。 见陈锦君笑了,张骁也忍不住笑了。 “这么多年了,‘弟弟’还是记得哥哥的把戏。” 张骁弯着眉眼看向前方,仿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在雪原上面无拘无束的二当家。 陈锦君听见张骁还是唤自己“弟弟”,就忍不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就差一点,要不是老爷子拦着,我还真的就跟你拜了关公。” 陈锦君眯着眼睛,仿佛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张晓也是笑着说道:“是啊,听说你是女儿家的时候,我一直不信,还是大当家的一个劲告诉我是真的我才勉勉强强的信了。” 因为喉咙里面不适,张骁说话不紧不慢的。 陈锦君听见张骁这样说,忍不住啧了一声:“是啊,多少人都不信。” “随后,你就嫁人了,还是到了雍州。我当时就想,雍州也不必张家寨子好啊,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我当时见识浅薄了,老爷子选的好。” 张骁一边说,一边跟着陈锦君慢慢地往前走。 突然,陈锦君转过身,直接拦在了张骁的面前:“你瞒了我很多事情。” 张骁怔怔地看着陈锦君的眉眼,点了点头:“是,我不愿意说。” 陈锦君不依不饶:“但是我想知道,不能亲自送送大当家的,听一听,也是好的。” 张骁对上了陈锦君视线,沉声道:“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陈锦君坚持道:“我要知道。” 张骁默不作声地盯着陈锦君看了一阵,才终于点点头:“好,我慢慢跟你说。” qqxδnew 第394章 东北的变故 张骁的嗓子不好,陈锦君默默地坐在房间里面,听张骁慢慢悠悠地说着东北雪原上面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张家寨子就被发现了。” “那段时间,只要下山的人,就会被带走,没有人知道被带到了哪里。” “后来,我们才知道,都是被倭寇拉走做实验了。” 说着,张骁指了指自己:“我这个嗓子,就是毒气熏的,要不是大当家的拼了老命,我也不可能带着人跑出来。” “他死在集中营的时候,我连最后一声大哥都没来得及叫。” 张骁垂下眼睫,想起来自己躲在车下面,眼睁睁地看着张武死在了刺刀下面。 张武比张骁大了二十岁,是正房大太太唯一的儿子,而张骁,也只是老爷子从山野里面救回来的孤儿。 陈锦君给张骁倒了一杯热茶,缓缓地推了过去。 张骁接过陈锦君递过来的茶,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 陈锦君怔怔地看着张骁仰起来的脖子,鼻子一酸,险些掉下了眼泪。 张骁看到了陈锦君悄悄摸了一下眼角,倒也是没有揭穿陈锦君的倔强。 他抬起手,在陈锦君的肩头拍了拍:“以后,哥就跟着你混了。” 张骁说得很是豪气,但是落在陈锦君耳朵里,让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什么是跟着我混,我自己还没活明白呢。” 陈锦君摇了摇头,只觉得张骁想一出是一出。 突然间,张骁压低了声音,凑在陈锦君身边问:“那个许帮主,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锦君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为什么张骁要这样问。 张骁胳膊肘杵了一下陈锦君:“不许骗哥,他看你的眼神一点都不清白,你们是不是有什么?” 陈锦君忍不住撇了撇嘴:“许帮主是跟我一起来雍州的,你不会不知道玄凤令的事情。” 张骁呆愣愣地看着陈锦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陈锦君为什么说起来了玄凤令。 陈锦君拿出了自己贴身携带的玄凤令,放在了二人面前的桌子上。 张骁拿过玄凤令,上上下下看了看,忍不住撇了撇嘴:“看不明白,水头也不好,还不如来一坛酒。” 陈锦君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可是以前那个青红会的信物。” 张骁这才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锦君收起玄凤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这一块破玉,他就什么都听你的?别跟哥开玩笑。” 张骁一脸不信的看着陈锦君,不屑地嘁了一声。 陈锦君张了张嘴,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候,徐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东家,邵大人来了。” 陈锦君有些意外,起身就是要跟徐生去前厅。 正在喝茶的张骁倒是直接一口闷完了手里的茶,直接跟在了陈锦君的身后。 “这……”徐生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却是摆了摆手:“没事,自家人,走了。” 到了前厅,陈锦君就看到了邵沛辰的身影。 “无事不登三宝殿,邵大人,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 说着,陈锦君直接走向了自己的主位。 而跟在陈锦君的张骁倒是不见外,直接的坐在了邵沛辰的右手边。 邵沛辰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张骁,又看向了坐在自己左手边主位上的陈锦君,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是……” 陈锦君摆了摆手:“无妨,邵大人有话直说。” 听见陈锦君这样说,邵沛辰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张骁。 他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可是脸上的神情倒是有些憔悴。 邵沛辰回神,看向了坐在一边的陈锦君:“东家和霍大帅闹别扭,没有必要拿军费开玩笑。”qqnew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像是没有想到邵沛辰来找自己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沉吟了一下,陈锦君看向了邵沛辰:“是他让你过来的?” 邵沛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是我自己看了账本。” 陈锦君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像是瞒了我这样大的事情,又是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这让我如何是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子扶手。 一声一声,落在邵沛辰的耳朵里面只觉得压抑得厉害。 可是邵沛辰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现在的雍州想要提升实力,只能靠着钱砸,可是现在雍州的军费几乎全部来自陈家。 陈锦君这样一断,虽然不会造成致命的打击,可是到底让邵沛辰感觉一阵心慌。 邵沛辰眯了眯眼睛,眯起眼睛对陈锦君说:“东家难道忘了当时和官府立下的字据了吗?”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我怎么可能忘,所以,军费已经给了,您看过账本,自然也是知道的,陈家这段时间里面花了多少金银,再者说,唐七爷也是看在我陈锦君的面子上才肯从荣城进军火的。” “邵大人,你不会不知道?” 陈锦君好整以暇地看着邵沛辰。 张骁在一边默默的听着,已经听明白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让张骁最在意的,当时邵沛辰那一句“你们两个闹矛盾”。 矛盾? 陈锦君和霍大帅? 霍廷昱不是陈锦君那个短命男人的大哥吗? 张骁一时间有些云里雾里。 就在张骁自顾自的猜测时,邵沛辰哈哈大笑。 “什么知不知道的,咱们不都是为了雍州吗?” 他笑着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冷笑一声:“为了雍州?他霍廷昱是,你邵沛辰可能是,我陈锦君可不是,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能够让所有认可我陈锦君的这些人能够好好的活着。” “至于雍州的事情,不过只是顺带的,不要拿你们那一套爱民如子来强迫我做事。” 陈锦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邵沛辰被陈锦君的这段话说得哑口无言,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可是再气愤也没有用,陈锦君说得没错。 她的的确确是把所有的军费都及时地送到官府。 邵沛辰眼睛里面染上了戾气:“东家这样说,就是再拒绝了?万一这雍州保不住了,东家和东家在意的人……” 陈锦君撇了邵沛辰一眼:“邵大人没有必要苦口婆心的说这些,想要我陈锦君出钱,可以,但是之前的那些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邵沛辰没有接话,他知道陈锦君一定是有自己的要求的,而且这个要求,一定不会是简简单单的要求。 他不愿意多说什么,直接站起身向外面走,连一声告辞都没有。 “这老东西……”张骁死死地盯着邵沛辰的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 陈锦君摇了摇头:“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第395章 以民威胁 邵沛辰离开陈家之后,径直回到了雍州的官府里。 他有些说不出自己的心里面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次去找陈锦君也是自己的一时起意,并没有其他任何人知晓。 “原本想着能够说服她,可是做不到。”邵沛辰喃喃自语。 陈锦君的态度太过于坚决,邵沛辰心里面清楚,瞒着陈锦君这件事情,是霍廷昱做出的决定。 于是,陈锦君把这件事情归咎于霍廷昱。 刚刚再和陈锦君谈话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如果自己开口询问陈锦君需要怎么做才能够继续供给雍州的军费。 他丝毫不会怀疑陈锦君一定会向霍廷昱要一个说法。 可是邵沛辰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霍廷昱。 他一边上楼梯,一边手指无意识地在一边的扶手上面敲了敲。 什么男男女女爱恨情仇,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邵沛辰冷哼了一声。 而刚刚走进办公室的霍廷昱看见邵沛辰黑着脸,忍不住有些疑惑。 “邵大人看上去愁眉苦脸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见霍廷昱的声音,邵沛辰不小不大地嗯了一声,让霍廷昱看不出来他心里面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而邵沛辰则是不动声色地在暗处打量着霍廷昱。 他对霍廷昱还算得上是欣赏,邵沛辰在霍廷昱的身上不仅仅看到了一个将领该做到的铁血,也看到了爱民之心。 但是在邵沛辰看来,霍廷昱身上美中不足的就是霍廷昱对陈锦君的那一份爱意。 他心里面不应该有爱。 邵沛辰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睫,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面渐渐地浮现了出来。 可是不等邵沛辰仔细想下去,霍廷昱就已经察觉到了邵沛辰今天有些不对劲。 “总感觉邵大人今天兴致不高。”霍廷昱直勾勾地盯着邵沛辰。 邵沛辰立刻回神,摆了摆手:“这次没有,只是心里面惶惶的,总是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霍廷昱眉头挑了一下,把自己面前的报纸放在了邵沛辰面前。 邵沛辰扫了一眼,立刻瞪大了两只眼睛。 他一向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这件事情实在是让邵沛辰坐不住了。 报纸的头版上面猩红的铅字: 山海关破。 一瞬间邵沛辰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心跳乱了半拍。 他难以置信地拿着报纸,手指微微发抖:“半年了,京城也……” 霍廷昱点了点头,脸上神情凝重。 邵沛辰放下了手里的报纸,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霍廷昱猛地站起身来,想要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邵沛辰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打开了门的霍廷昱。 霍廷昱回头看了一眼邵沛辰,手上面还在系着自己外衣的扣子:“我得去一趟陈家,她派人去京城接人了,也不知道回没回来,出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告诉她一声。” 说完之后,霍廷昱就要抬腿走出去。 邵沛辰怔了一下,突然喊了一声道:“站住。” 霍廷昱啧了一声,回头皱着眉头看向了邵沛辰。 邵沛辰板着脸,冲着自己对面霍廷昱的位子抬了抬下巴:“坐。” 霍廷昱站在原地没有动,不明所以地看着邵沛辰。 “我刚刚说了,我要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霍廷昱就这样说着,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可是邵沛辰的态度更加的强硬,直勾勾的盯着霍廷昱一直坐着的那把椅子:“坐。” 霍廷昱板起了脸,没有理会邵沛辰,转头往外走。 邵沛辰心里面慌了一下。 他知道陈锦君是因为和霍廷昱之间的矛盾把雍州的军费断了。 而现在霍廷昱就要去找陈锦君。 这不是明摆着贴上去吗? 邵沛辰还记得自己刚才拒绝陈锦君的时候。 不行,不能让霍廷昱和陈锦君见面。 邵沛辰见多了两人之间相处的场面,已经猜到了,只要霍廷昱见到了陈锦君,那么之前的矛盾都会让霍廷昱低头。 可是邵沛辰不希望霍廷昱向陈锦君低头。 不过就是男男女女之间的感情罢了,怎么可能比现在抵御外敌更加重要? 邵沛辰紧抿着嘴角,不悦地皱着眉头,一拍桌子,就是让自己身边的手下揽住了霍廷昱。 霍廷昱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忍不住回头看向了端坐在办公桌前面的邵沛辰。 “理由,为什么不让我去?”霍廷昱咬着后槽牙,眯起眼睛看着霍廷昱。 他总觉得今天的邵沛辰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自己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邵沛辰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让你不要气,你就别去,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霍廷昱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是邵沛辰从民国那边调过来的人。 他咬了咬后槽牙,还是坐了下来。 “这样就对了。”邵沛辰赞许地点了点头。 霍廷昱紧紧攥着拳头:“邵大人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邵沛辰微为一笑,丝毫不害怕霍廷昱要吃了自己一样的眼神:“没什么,这报纸,我会派人送过去,至于霍大帅,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好了。” 说着,邵沛辰冲霍廷昱笑了一下。 只不过这个笑容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霍廷昱盯着邵沛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你今天见过她了。” 邵沛辰点了点头:“对,是见过了。” “你为什么去陈家?”霍廷昱的拳头没有丝毫的松懈,似乎只要邵沛辰不给自己一个理由,他就不会放过邵沛辰一样。 可是邵沛辰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浅棕色的眸子缓缓落在霍廷昱身上。 “霍大帅还是要搞清楚,陈东家呢,还在生你的气呢,这时候去,你岂不是要栽在陈家?” 邵沛辰的语气很是戏谑。 “邵大人也弄清楚,如果我真的要去的话,你的人拦不住我。” 霍廷昱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眼神幽深地看着邵沛辰。qqΠéw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轻笑了一声:“是啊,他们拦不住你。” 霍廷昱见邵沛辰这样说,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霍廷昱想要站起身的时候,邵沛辰的声音响起了。 “他们拦不住你,可是雍州的这些百姓们能不能拦住你?” 第396章 遭到轰炸 “他们拦不住你,可是雍州的这些百姓们能不能拦住你?” 邵沛辰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可就是这样,霍廷昱不得不留在了原地。 “她生气,我就赔罪,要打要骂,也都是我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事情应得的。” 霍廷昱脸色铁青,一字一句义正言辞地对邵沛辰说。 邵沛辰扬眉点头,啧了一声:“你倒是个痴情的,可惜了,碰上我了。” 说着,邵沛辰看向了霍廷昱,勾唇笑了一下。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脑门上面的青筋突突地跳着。 “你这是在威胁我。” “对,聪明,我就是在威胁你,怎么,你敢试试吗?” 邵沛辰冲着霍廷昱嚣张的笑了一下。 霍廷昱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 可是邵沛辰一点都没有要放霍廷昱走的意思。 “霍大帅,你信不信,只要你前脚刚走,我后脚立刻就把雍州卖了。” 邵沛辰脸上堆满了笑容,只不过霍廷昱在邵沛辰的眼睛里面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霍廷昱知道,邵沛辰真的能够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邵沛辰冷血,也是因为他执着。 这么长时间的共事,霍廷昱已经知道邵沛辰是一个不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绝对不会罢休的人。 至于使用什么手段,邵沛辰并不会在意,他要的只是一个接过。 霍廷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自己心里面的愤怒压了下来。 邵沛辰自然看到了霍廷昱紧握的拳头。 只不过,邵沛辰一点也不在乎霍廷昱会怎么想,反正现在,他就是不允许霍廷昱去见陈锦君。 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陈锦君没谈拢,也是因为他不希望霍廷昱做事情总是顾着陈锦君。 男子汉顶天立地,最好还是不要顾及这些儿女情长的好。qqΠéw 邵沛辰轻声说道:“欲成大事,感情,是最不要紧的东西。” 邵沛辰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坐在那里看着报纸。 可是坐在邵沛辰对面的霍廷昱已经咬碎了一口银牙。 “邵大人,我需要一个理由。” 霍廷昱死死地盯着邵沛辰。 邵沛辰抬眼看了霍廷昱一眼:“理由?我做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过理由。” 是了,邵沛辰一向是无拘无束任性惯了的。 霍廷昱脸色阴沉,可是邵沛辰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邵沛辰挑了一下没眉梢:“霍大帅,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愿意为了陈东家放弃雍州,还是愿意雍州能够安安稳稳地存在呢?” “据我所知,这两件事并不冲突。”霍廷昱的手死死地扣着椅子扶手。 邵沛辰摇了摇头:“在我这里,就是冲突的。” 说着,他又是对霍廷昱笑了笑。 这还是霍廷昱第一次开始会恨自己瞒了陈锦君这样的事情,不然自己也不会被邵沛辰困在这里。 诚然,他对陈锦君是一颗真心。 但是雍州的那些百姓呢? 扪心自问,霍廷昱一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情而放弃自己雍州的百姓们。 不得不说的是,邵沛辰刚刚从拿捏住了霍廷昱的心思。 要他在沉浸于和雍州的百姓里面选,实在是难以抉择。 而邵沛辰正好是抓住了霍廷昱的这一点,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的坐在霍廷昱的对面。 而在霍廷昱不知道的地方,陈锦君也已经看到了这一张报纸。 山海关破,意味着京城就要沦陷了。 可是陈锦君这边还是还是没有收到于策带着人离开京城的消息。 这让陈锦君不免一阵心慌。 她赶忙唤来徐生:“京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徐生摇了摇头。 陈锦君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山海关破了,京城就要出事了。” “东家,于掌柜还是有些手段的,您不如再等等。” 徐生看着陈锦君已经发白的脸色,劝慰了两句。 可是现在的陈锦君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她眼神发直,把手上的报纸看了千千万万遍。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她不知道于策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心里面也没有底。 尽管徐生一直在陈锦君的身边安慰陈锦君让她不要着急,可是陈锦君还是难免心慌。 不过徐生说得对,于策还是稳重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陈锦君在心里面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于策现在情况并不像陈锦君想象当中的安然无恙。 他带着车队,已经到达了城外。 自打昨天提前知道了消息,于策不甘拖延,立刻带着车队就往城外赶去。 可是时间过于紧迫,一行人已经走了整整四个时辰了,路上依旧是不敢松懈下来。 于策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天边出现了一排小黑点。 “不好!”于策大喊道。 紧接着,聂十也发现了天上的不正常:“趴下,都赶紧散开趴下!” 众人手忙脚乱地找地方爬了下来。 只是过了许久麦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于策和聂十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庆幸。 幸亏没有遇上轰炸。 只不过好景不长,这一列轰炸机就又折返了。 这次陈家的人就没有刚刚这么好的运气了。 尽管于策和聂十赶忙让所有人都趴下,可是已经迟了。 返航的轰炸机虽然已经没有多少跑单了,可是到底还是有余下的。 于策看着从天上渐渐落下来的黑点,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炸弹落在土上,爆炸迸发出的黄沙弥漫了整个天空。 顷刻间,已经谁也看不见谁了。 毫无疑问,陈家的车队,是被返航的轰炸机给捎带上了。 实在是倒霉极了。 聂十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停喊着于策的名字。 可是于策已经不会回答聂十的话了。 当聂十看到地上的于策时,他的腿已经被炮弹轰去了一条,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于策?策子?”聂十目眦欲裂的看着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于策,声音颤抖地问道。 一边的苏瑜也是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于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先把他带着,赶路要紧,道。” 聂十点点头:“我先带人到下一个驿站,让医生在驿站等着,策子就麻烦您先看看了。” 说着,聂十又看向了一边,陈家的车队损伤惨重,甚至有的人已经被炸飞了半个身子。 聂十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手抖。 他带着人把这些死者的尸体全部都放上板车。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到雍州去,绝对不能就这样在荒山。 答应了他们,一定要带他们到雍州去,就一定不能食言。 第397章 一针见血 在到驿站的路上,于策挣扎着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于掌柜!”苏瑜看到了于策动了动,赶忙喊道。 于策费力的点点头:“到哪里了?” 苏瑜看了看前面的路:“估摸着快到驿站了,你可得撑住了。” 于策强忍着剧痛,点了点头。 苏瑜看了一眼于策血肉模糊的腿,不忍心地别开了脸。 于策忍不住动了一下自己的腿,可是这不动则已,剧烈的疼痛感让于策再一次昏了过去。 终于紧赶慢赶到了驿站,聂十早早的就带着医生登载了这里。 他低头,看着于策蜡黄的脸色和惨白的嘴唇,忍不住催促着一边的医生赶忙上前。 而此时此刻,远在雍州的陈锦君也终于收到了他们从京城出发的消息。 陈锦君暗自算了算时间,估摸着预测他们是在京城沦陷之前就已经离开京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面还是惴惴不安。 张骁走到陈锦君的身边,忍不住啧了一声,把陈锦君手边的茶壶提了起来:“茶都凉了,也不知换一壶。” 陈锦君听见张骁的声音,这才回神。 “你来了啊,我都没有反应过来。”陈锦君揉了揉太阳穴。 张骁哼笑:“也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烦的。”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最近事情太多了,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张骁一边往陈锦君的茶壶里面放着茶叶,一边劝着她:“哥知道你现在家大业大的难免操心,可到底还是要顾着一点自己的身体。” 陈锦君忍不住摇了摇头:“倒也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情。” 张骁深深的看了陈锦君一眼,把手里面的茶壶放在了一边的火炉上面煨着,自己坐到了一边,看着陈锦君。 “我还是想问问你,你和那位霍大帅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骁紧紧地盯着陈锦君,仿佛要在陈锦君的口中听到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陈锦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张骁。 可是张骁已经把陈锦君和霍廷昱之间的关系打听到了一个大概,此时此刻才不会被陈锦君一脸迷茫地糊弄过去。 “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傻,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跑过来问你啊。” 张骁忍不住瞪了陈锦君一眼。 “啊……”陈锦君一脸茫然里面带了些许的尴尬。 她和张骁也是从小时候就认识的,自己现在就像是被兄长盘问一样,忍不住的想要逃避。 可是陈锦君也知道,自己现在和霍廷昱时处在一个很是尴尬的阶段。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摇了摇头:“没什么关系,他……” “闹矛盾了不是?”张骁一下子就在陈锦君的脸上看出来了端倪。 张骁忍不住啧啧了几声:“想不到啊,你竟然和他好上了。” 陈锦君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可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可是张骁已经注意到了陈锦君神情当中的一点为难,于是他想到了前些天就在前厅,陈锦君和邵沛辰说的那些话。 “闹矛盾了?”张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锦君。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把东北的事情瞒着我,要不是于策,我可能到现在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情。” 听见陈锦君这样说,张骁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你说得对,这样的男人,咱们不能陷进去。” 说完之后,张骁还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副觉得自己说得很对的模样。 可是陈锦君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在陈锦君的心里面还是希望霍廷昱能够来找自己的,毕竟两人之间的默契还是不低的。 自己都已经停了军费的事情,霍廷昱不可能不会察觉到自己的不开心。 “我就在这里等,他一定回来向我赔不是的。” 陈锦君的声音低低的,可是张骁依旧听了个清清楚楚。qqxδnew “不是,你以为男人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张骁看着低着头的陈锦君,心里面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就是男人,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男人。 想自己张骁,不过二十六岁,在东北的时候,不说多的,就是自己往后院一走,那就最少有六张热炕头。 同为男人,自己绝对不会相信霍廷昱干干净净一身白。 陈锦君不知道张骁心里面的小九九,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张骁。 张骁抿了抿嘴,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那些事情不能够说出来污了自己妹妹的耳朵,就换了一个说法:“老话说的话,夫妻本是同林鸟,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大难临头各自飞。” 陈锦君乖乖地回答道。 “你看你这不是知道吗?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看不清了?” 张骁苦口婆心的看着陈锦君,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替陈锦君去解决了霍廷昱。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当时也是好心,也是担心我,只不过弄巧成拙了而已,又不是故意想要害我的。” 她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是张骁一点都没有听陈锦君在说什么。 此时此刻,霍廷昱的张骁的眼里,就是怎么做都不对。 从霍廷昱和陈锦君好上了这个消息落在了张骁的耳朵里面,霍廷昱就已经罪不可赦的恶人了。 可是陈锦君还没有看出张骁对自己的维护,以及对霍廷昱的不满,还是一个劲的对张骁说着霍廷昱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张骁也不想多听陈锦君在说什么,只是大大咧咧地摆了都不在:“不说别的,我就问你,你觉得他什么时候回来找你道歉?” 仅仅是这一句话,张骁就堵住了陈锦君的嘴。 见陈锦君不说话,张骁洋洋得意地啧了一声,看向了陈锦君。 他以为自己是真的劝住了陈锦君,可是就在张骁看向陈锦君的时候,张骁忍不住愣在了原地。 陈锦君竟然托着下巴,一副认认真真思考的模样。 张骁愣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无意之间说出的一句话,陈锦君居然真的站在原地仔细思索着。 “不是,你还真想啊,你信不信,他不回来找你道歉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他伸手在陈锦君面前挥了挥。 陈锦君慢悠悠的回过神来,看向张骁的眼神格外的坚定:“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张骁怔怔地看着陈锦君,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可是陈锦君这样自信,他张了张嘴,没有直接否定陈锦君的说法。 张骁气哼哼的,闷声说道:“那咱们走着瞧。” 陈锦君笑着点点头:“走着瞧。” 第398章 一滴泪 张骁来到雍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也是在陈家和青红会里面混了一个脸熟。 而许凡明正是为数不多知道陈锦君和张骁之间关系的人之一。 也就是许凡明告诉了张骁陈锦君和霍廷昱之间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原本对许凡明就颇为高看一眼的张骁更加对他青眼有加。 许凡明自然也是知道霍廷昱和陈锦君之间的矛盾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发生的。 之前霍廷昱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答应了自己要和青红会一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青红会在西北的地位无以复加的水涨船高。 可是许凡明心里面也清楚,现在陈锦君和霍廷昱正是矛盾的时候,在这个时间里面,自己既不能和霍廷昱走得太近,也不能对陈锦君明着说太多。 一时间里,张骁成了许凡明向陈锦君捎话的人。 而今天,许凡明刚刚从自己的手下那里,得知了于策受伤的消息。 “这件事情你缓着点说,于策毕竟是陈家得力的掌柜之一,再者说也死了不少人,都是无妄之灾。” 许凡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人四二不能复生,自己也是有心无力。 张骁点了点头,他手拍了拍许凡明的肩膀:“许老弟,你放心,我还是有分寸的。” 随后,张骁又出现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对于张骁的出现,陈锦君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你这次又是想劝我什么?” 陈锦君一边写写画画,一边慵懒地问道。 她在临摹书法,这样能够让她短暂地安静下来,不至于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就是这样短暂的雄县时光,张骁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打破了陈锦君的偷闲。 “陈家车队离开京城的时候,被炸了。” 张骁尽量地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免得陈锦君受到什么刺激。 可是并没有想张骁想象当中的那样。 陈锦君没有震惊,也没有昏过去。 她只是怔了一下,随后不紧不慢地落下了一笔:“伤势怎么样?” “少了一条腿。”张骁一边说,一边时刻注意着陈锦君的神情。 可是陈锦君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继续说。” “死了几个掌柜,还有家眷什么的。” 张骁意义把名字都告诉了陈锦君。 陈锦君不紧不慢地在宣纸上面写着字,张骁也是不紧不慢的说出了死者的名字。qqnew 突然,啪的一声,陈锦君手里面的毛笔掉在了桌子上面。 张骁皱着眉头,一脸关切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只是看着四处飞溅的墨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张骁看着陈锦君紧紧抿着嘴唇走到一边洗干净手上的墨汁,又让一边的侍女把桌子上面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我没事,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陈锦君幽幽道。 张骁赶忙别开了视线:“我这不是怕你出什么事情吗……” 陈锦君立刻摇了摇头,打断了张骁的话:“我能出什么事情,这都是许凡明让你和我说的?” 张骁点了点头。 陈锦君嗯了一声,脸色并不好看:“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轰炸了呢。” 不过,没有人能够回答陈锦君的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那所谓的帝国士兵到底是怎么想的。 水声哗哗的响着,张骁觉得古怪,看了过去。 只见陈锦君站在水盆旁边,不停地洗着自己的手。 尽管她的手上面已经看不到一点点的墨痕,可是陈锦君依旧不停地洗着自己的手。 张骁顺着陈锦君的手,看向了陈锦君的脸。 她的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张骁想要劝陈锦君想开一点。 可是陈锦君又是打断了他的话:“我都知道。” 随后陈锦君低下头,耳边的发丝垂了下来,让张骁一时间看不清陈锦君的神情,搞不明白陈锦君到底是在想什么。 张骁忍不住站起身来,眼含关切地朝着陈锦君走了几步。 他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陈锦君发红的眼眶,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陈锦君抬起头来,冲着张骁笑了一下。 “我没事,让徐生把素娘喊来,她男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总归还是要说一声的,还有其他掌柜的家人,一起找过来。” 说完之后,陈锦君才擦干了自己的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张骁又是关切地看了好几眼陈锦君,确定陈锦君的面色如常之后,他才走到门外喊了徐生。 不过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张骁有立刻回到了房间里,紧紧的盯着陈锦君,生怕陈锦君出了一点状况。 此时此刻的陈锦君无与伦比的平静,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她的表情发生变化。 她一直面无表情,就连素娘和其他掌柜的家人来到书房的时候,陈锦君依旧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张骁看在眼里,心里面抽抽地疼。 他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见过陈锦君当年天真烂漫的那一面的人。 当年在张家寨子的时候,她还和自己在雪原上面被熊瞎子追着跑,那时候,笑脸红扑扑的她在雪原上面是那样耀眼。 可是现在,张骁看向陈锦君压的时候,只觉的陈锦君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黑雾一样。 看得张骁心里面一阵压抑。 可是她看上去又是那样的平静,好像她能够挡下所有的事情。 张骁皱着眉头,此时此刻的陈锦君在张骁的眼里,格外的熟悉,又是别样的陌生。 直到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其他的家眷,又逐一安抚了之后,陈锦君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无坚不摧的模样。 张骁咂了咂嘴,脸上的五官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他不否认,作为一个东家来说,陈锦君十分的称职。 可是落在张骁的眼睛里面,看着现在的陈锦君,他只感觉自己心里面十分的难受。 当年意气风发的陈少东家,在做了陈东家之后,越发的圆滑,而失去了当年的那一份锐气。 终于等到了所有人都离开了,陈锦君面无表情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她的眼神空洞,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距。 张骁心里面一抽,走上前去,俯身抱住了陈锦君。 这个拥抱,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缱绻,有的只是温暖。 在他的怀抱里面,陈锦君空洞的眼睛里面无声地落下了一滴泪。 第399章 赶路艰辛 于策呲牙咧嘴地忍着疼痛,一边的大夫也是给他换上了药。 “咱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一天了,赶路要紧。” 大夫的手刚刚离开于策的腿,于策就强撑着坐起身了,看向了一边的聂十。 聂十被于策这一下弄得手足无措,赶忙拦住了于策:“哎呦我的好哥哥,你这时候着什么急啊。” 可是于策才不会顾聂十的阻拦,扒拉开聂十的手,单腿跳出大门,直接坐在了板车上面。 “还不赶紧走!等京城沦陷了咱们就来不及了!” 于策忍着自己身上的疼痛,冲着聂十大喊道。 聂十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他知道于策说得对,可是作为兄弟,他还是希望于策能够慢下来,生怕于策的伤口感染了。 于策见聂十站在原地不动,直接自己跳到一边,艰难地从牛棚里面把牛牵了出来。 聂十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模糊了视线。 可是于策才不会管他这个大老爷们的眼泪,废了老大劲把板车挂在了牛的后面,自己坐在板车上面抄起了鞭子。 他一边作势要走,一边冲屋里的聂十大喊道:“你不急着回去见苏小掌柜,我还记着回去见我老婆孩子呢!” 聂十纠结地蹙紧了眉头。 一边的苏瑜也是走了上来:“听于掌柜的,早点到西北,好歹能够有个照应。” 聂十一把擦去了自己脸上的眼泪,赶忙招呼着大家伙继续赶路。 倒霉的是,车队走了一个下午,天上就开始打雷了。 “不好,一会这是要下雨。”聂十的眉心一跳。 要知道现在的车队里面可是还有不少的伤员,这要是淋了雨,身上的伤口可是容易发炎的。 聂十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于策:“策子,找个地方躲躲雨,要不然你这伤口……” “继续走,伤员都盖上桐油布。”于策立刻打断了聂十的话。 “于策!”聂十大喊了一声。 于策反倒是笑了一下:“你拗不过我的,乖乖听话。” 说着,于策就让于家下面的小厮拿来了桐油布。 聂十也知道,于策做了决定的事情,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别看于策平时温和,可是做事果断得紧,一点也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 聂十只能帮于策盖好桐油布,但是一点也拦不住于策要赶路的决心。 其实两人心里面都知道,越早到了西北,大家就会越安全。 现在京城应该已经沦陷了,只有远离京城,才能够获得一线生机。 于策嘿嘿一笑:“不过就是一条腿罢了,我现在也是有儿子了,能早点享福,不像你,成亲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于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瑜,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聂十。 聂十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于策:“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聂十也知道,苏瑜看自己的眼神里面带着考量,明显就是还没有做好让妙妙嫁给自己的决定。 可是聂十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 “哎,我说,等妙妙和我成亲的时候,你就在一边看着。” “你还真别说,等你和妙妙成亲的时候,我带着哥几个去闹洞房。” 于策咧嘴一笑,痞里痞气的冲聂十使了一个眼色。 聂十好气又好笑:“行行行,到时候你说什么是什么,你可是于掌柜。” 说着,聂十把盖在于策下半身的桐油布又是向上拉了拉。 于策也是从身后拿出了两顶草帽,一顶扣在了自己头上,另一顶塞到了聂十的怀里。 聂十也是咧嘴一笑,一边把草帽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一边赶着牛往前走。 于策看着前面的路:“先走着,估摸着子时就能到驿站了。” 聂十也是点了点头:“差不多。” 不一会,急促的雨滴就从天而降。 下了雨,路多多少少有些不好走。 尽管众人打着的是商号,可是要去西北,路上还是多有盘查的。 只不过这一次,路上的盘查少了很多很多。 有的地方甚至都开始毁路了。 也幸亏打的是陈家皇商的商号,不然有很多的官道还走不了。 “你看他们,把那砖石都要撬起来。”聂十指着一边小路的情景对于策说道。 于策看了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都害怕自己城也被那群畜生打进来了。” 随后,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阵。 雨越下越大,如果放在以前,这场春雨自然是越大越好,可是此时此刻,聂十无比的希望这场雨能够下小一点。 哪怕小一点点,哪怕是影响了收成,他聂十都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再受苦。 可是天公不作美,好像是为了补偿前几年中原上的大旱一样,这一场春雨下得格外的大。 聂十愁容满面,但是也无可奈何,现在在官道上面,前面好远的路程上都没有一个能够躲雨的地方。 他也只能把于策身上的桐油布扯了扯,生怕布会掉下来。 要是雨淋在了于策的身上,聂十自己都会和自己过意不去了。 终于紧赶慢赶的到了驿站,聂十的立刻举着桐油布把于策送到了驿站里面。 可是好景不长。 第二天一大早,雨还是没有停,但是也不像夜里那样剧烈了,聂十起身要喊于策继续赶路,可是他看见于策脸的时候,刚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于策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紧紧地闭着眼睛。 聂十暗道不好,赶忙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于策的额头上。 烫得吓人。 聂十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蹬上鞋跑到外面打了一盆凉水给于策降温。 过了一会,于策清醒了过来,挣扎着要继续赶路。 “快快,现在天色还早,咱们能过两个驿站呢。” 说着,于策就已经下了床穿上了鞋子。 聂十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跟着于策走了出去。 不过,于策看上去倒是精神还不错。 聂十举着桐油布,把于策送到了板车上面。 连着好几天,于策起床的时候,脸色都是不太对劲。 甚至是赶路的时候,都会迷迷糊糊地睡着。 这倒是让聂十心里面警铃大作,终于有一天,于策没有按时醒来。 聂十又是摸了摸于策的额头,赶忙安排人去最近的医院里面请医生了。 只不过,这次的于策,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于策的伤口,感染了。 他腿上的刀口保护得很好,只不过侧腰上面的伤口也因为腿上的伤口被忽视了。 最后,那医生看着于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救吗?”聂十嘴唇发抖。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于策:“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我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是开点药先吃着。” 聂十抖着嘴唇,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偷偷摸摸地给医生塞了些银两,多拿了一些消炎药。 第400章 害人之心 何成抬起头,逆着光看着柴阳城门上的大字。 自打鲁则走了得这么长时间,这还是何成第一次来到柴阳城, 只不过这次来到柴阳城,何成不是来为鲁则调研的,而是有人把他邀请到了这里。 按照请帖上面的地址,何成一路找到了一家酒楼的大门前。 何成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还算是新的酒楼,一时间不知道是谁要见自己。 可是对方在请帖里面提到的那些事情,让何成小里面发痒,就独自来到了这里。 刚刚走进这家酒楼里面,何成把自己的请帖放在了柜台上。 柜台里面的人看见了这一张请帖,抬起眼,有些意外地扫了一眼何成。 “久仰大名,何县长,我是周昭元。” 周昭元站在柜台后面,带着笑容看着何成。 只是周昭元脸上的笑容落在何成的眼里,只觉得自己后背上面阴风一阵。 随后,何成只能跟着周昭元到了二楼的雅间里面。 周昭元倒是一点也不吝啬,直接让自家的后厨,把所有的招牌菜都上了一遍。 何成坐在周昭元的对面,看着周昭元一副殷勤的模样,就知道他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相求。 那请帖上面,写了他是为了雍州的事情才把自己请到了柴阳的。 只不过……到底是为了雍州的什么事情。 周昭元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说过,但是又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何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昭元。 像是感觉到了何成灼热的视线,周昭元赶忙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了何成。 “何县长,初次见面,我先敬您一杯。” 说着,周昭元就把自己手边的酒杯举了起来。 何成没有动,不是他不给周昭元面子,而是他不知道周昭元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才请自己来到柴阳。 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前提下,何成不敢轻举妄动。 周昭元见何成看着自己,但是一点要举杯的意思都没有,就知道何成对自己抱有敌意。 他轻笑一声,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酒杯。 “既然何县长不愿意喝酒,那咱们就先说事。” 说着,周昭元从自己的身边拿出来了一个小木盒,放在自己面前,打开了盖子之后,抬眼看向了何成。 “不知道何县长对于西北这片大地有什么看法?” 周昭元抬眼看向何成的那一瞬间,何成只觉得周昭元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酒楼的老板,反倒是像极了世家大族里面的家主,主掌家族大事。 可是何成毕竟也是一个县长,再怎么说也不能在周昭元的面前掉了面子。 “周先生说这话,我可是实在不敢接。”何成轻笑了一下。 他不可能对西北的局势妄下言论,一旦周昭元有心要还自己,那么自己说的话,就会成为挥向自己的一把刀。 周昭元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忍不住摇了摇头:“何县长很是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何成也在和周昭元打马虎眼。 可是周昭元显然是没有这个耐心和何成这样你来我往的说话。 他抿了抿嘴唇,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何成。 何成眯着眼睛,让周昭元一时间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可是周昭元早就打听过,何成就是在邵沛辰那里吃了瘪。 “我和陈家是世仇。”周昭元冷不丁地这样说。 何成怔了一下,陈家,两个人是因为雍州的事情聚在一起的,还能有哪个陈家? 只不过何成没有想到,曾经的周家,居然真的还有活下来的人。 像是看出了何成所想,周昭元点了点头:“你没有猜错,我就是当年灭门的那个周家,只不过,邵沛辰把我保了下来。” 提起邵沛辰,周昭元就忍不住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 如果说周家和陈家的恩怨是从周老太爷起的,那么自己和邵沛辰之间的恩怨就是因为邵沛辰对自己的利用。 他曾经也是一心一意的为邵沛辰办事,可是邵沛辰对自己一点都不是对待自己手下的样子。 他周昭元对于邵沛辰来说,不过就是一个用完就可以丢在一边的工具罢了。 何成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周昭元的神情,只觉得周昭元的身上或许还有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周昭元也不知道,自己对面的何成,此时此刻也在盘算着自己对于他自己的可用之处。 周昭元思虑再三,看向了何成:“我现在,有个办法,能够报我的仇,也能够为何县长报仇,不知道何县长怎么看?” 何成眯起眼睛:“哦?报仇?你不过区区一个酒楼的老板,怎么可能是陈家和邵沛辰的对手?”仟千仦哾 说完之后,何成还有些嘲讽地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他想利用周昭元,可是他也不清楚周昭元作为一个酒楼的老板,怎么能够有这个胆量的。 见何成不信自己,周昭元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只是拿出了一份报纸,放在了何成的面前。 何成扫了一眼,不过就是那一张头版为山海关破的报纸,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这张报纸,何县长应该不陌生。”周昭元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说道。 何成不置可否。 周昭元没有理会何成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看到这张报纸,何县长可能想到保护玉城,也可能会想到自己的那些旧友能不能安然无恙。 可是,我看到这张报纸的时候,我想到了两个字。” 周昭元闭上了嘴,眼含笑意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何成。 何成抬了抬下巴:“继续说。” 对于何成高高在上的态度,周昭元并没有什么微词。 “那就是报仇,何县长可能不知道,陈锦君,派人去京城接人了,现在京城沦陷了,她的人还在路上。” “所以,这是我报仇的好时机,不是吗?” 说完之后,周昭元把自己面前已经打开了盖子的木盒转了一下,让何成能够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 等看清了盒子里面的东西时,何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金条。 何成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周先生想要报仇的心很是急切。” 周昭元微微一笑,把自己面前装满金条的木盒往何成那边推了推。 “陈家是雍州军费的支柱,如果陈家倒了……” 周昭元刻意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看着何成。 随后,整个房间里面格外的安静,静得只能够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酒楼下面喧闹的宾客声。 周昭元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何成做出决定。 良久,何成坐直了身子,啧了一声。 他伸手拿过了装满金条的木盒,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昭元咧开嘴,笑得格外舒心。 第401章 路遇拦路虎 陈锦君坐在书房里面,看着今天早上刚刚送过来的报纸。 而在陈锦君的身后,张骁也是探出来了一个脑袋凑着看陈锦君手里面的报纸。 看着看着,陈锦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而在陈锦君身后的张骁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现在的局势越来越严峻了。” 陈锦君一边说,一边把自己手里面的报纸递给了张骁。 张骁点点头,把陈锦君手里面的报纸接了过来、 “早该想到的,他们这群畜生绝对不会满足于一个东北,现在整个华北沦陷了,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是西北。” 张骁的声音从牙缝里面挤出来,显得格外的阴沉。 陈锦君抬手摸了摸下巴。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于策他们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到雍州。” 自打陈锦君知道了他们受到轰炸的消息后,心里面就一直挂念着,生怕他们到不了西北,到不了雍州。 张骁拍了拍陈锦君肩头以示安慰:“你也说了,于策是这些人里面能够挑大梁的,既然能够挑大梁,那就不是废人,怎么不能安安全全的回来?” 虽然这样说,可是张骁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只是为了宽慰陈锦君,至于能在不能真的实现,就连张骁自己也不清楚。 “不行,哥,你去一趟罔极寺,让许帮主派人去接一下。” 陈锦君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估摸着于策他们也是应该到西北了。 张骁立刻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别人不知,可是张骁自己倒是很喜欢去罔极寺。 毕竟都是江湖上面的人,张骁的身子虽然在集中营里面被弄垮了,可是还会时不时的手痒。 也就是青红会的人看在许凡明的面子上面,会陪着张骁练一练。 至于张骁手下面的那一群弟兄,那就是死活也不肯让张骁受一点点的累。 也就是张骁能够趁着自己手下的弟兄不在罔极寺里面的时候,能够找到陪自己练上两手的人。 许凡明听了张骁说起这件事,立刻就是派人出了雍州城,顺着官道就往东边去。 而一切也正好像是陈锦君推算当中的那样,于策一行人也的的确确已经到了西北的黄土地上。 只不过于策一直发着低烧,时不时的还会干呕,吃了消炎药也只是拖着,一切还都是要看于策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策子,再多忍几天,咱们已经到了西北了,过几天就到雍州了,你老婆孩子还在雍州等你呢。” 聂十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于策的脸。 于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挣扎着清醒了几分。 见自己说的话于策能够有反应,聂十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那个医生说的话,消炎药只是其中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于策自己的身子受不受得了。 既然于策还是有所牵挂的,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 正这么想着,聂十松了一口气。 于策揉了揉眼睛,看向了前面。 突然间,于策推了推自己身边的聂十:“前面,有人。” 聂十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于策,又看向了前方。 果不其然,前面的路上站着一伙人。 聂十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车队,又看了看前面远处黑压压的人群。 “前面是什么人?”聂十拉住了在前面一个劲往前走的牛,揽住了自己后面的车队。 于策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出来。” “不会是东家派人来接我们了。”聂十突然间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可是于策却是摇了摇头:“我只是脑袋发沉,不是傻了,东家派人,那也只有可能是青红会的人,青红会的人,怎么可能会拦路?” 聂十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之前不是没有见过青红会接任,那就是直接在驿站门前,光明正大的接,一点也没有江湖上面的人要躲着官府的自觉。 可如果不是青红会的人,那么前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聂十忍不住握紧了手里面的长鞭,眯起眼睛,看向了前面黑压压的人群。 可是他们不向前走,前面的那群人倒是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不对劲。”于策低声说。 聂十也是点了点头,她也看出来了对面的那一群人来者不善。 可是车队已经连着十几天都是在赶路,大家的体力多多少少的都是有欠缺的。 再加上京城外面的那一次轰炸,那可是死伤了不少人,这样一来,要是真的碰上了土匪…… 聂十不敢继续想下去,这次出来的匆忙,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于策却是拍了拍聂十的肩头,示意他不要慌张。 随后,于策冲着对面的人群大喊:“陈家车队,京城去往雍州,前方何人拦路?” 于策身体状况不太好,连带着喊话的声音听上去都有些中气不足。 可是对面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没有人理会于策的话,只是继续向着车队靠近。仟千仦哾 聂十心里面一紧,向着后面的车队打了个手势。 后面的人自然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紧接着,这个手势不停地向后传。 而于策和聂十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自己身后面的包裹,那里面还有着两杆枪。 这个时候,于策也看出来了,对面领头的人是谁。 “周少爷。”于策裂开嘴,对着周昭元笑了一下。 周昭元有些意外会有人能够认出来自己,一时间,她看向于策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于策一点也不害怕周昭元,陈家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周家的人? 随后,周昭元继续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于策也是一点也不含糊的抽出了身后的枪,直直地对着周昭元。 看见于策手里面掏出来的枪,周昭元忍不住怔了一下。 这倒是周昭元没有想到的,这么一伙子商人,尤其是刚刚从京城跑出来的商人,身上居然随身带着枪? 周昭元不自觉地往后面缩了缩,生怕于策第一个蹦的就是自己。 看到周昭元后退的动作,于策忍不住笑了一下。 可就是这一笑倒是刚刚好激怒了周昭元。 他扭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何成,压低了声音:“何县长,你的人带枪了没有?” 何成摇了摇头,脸色也是不好看。 周昭元忍不住啧了一声。 可是何成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他们不过只有那几杆枪,我带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解决不了他们?” 听何成这样说,周昭元倒是安心了几分。 他安心了,连带着腰杆也硬了几分。 周昭元躲在人群后面,冲着于策咧嘴一笑:“你就先到地底下,等着你们东家!” 随后,何成就直接挥了挥手,从玉城带出来的人直接一窝蜂地就奔上去了。 “杀千刀的,”聂十先听不下去了,直接大吼,“你周家一家老小都在下面等着你,你现在就要下去见见他们!” 说着,聂十直接冲着周昭元的方向开了一枪。 这一枪没有打到周昭元,而是周昭元躲在了一个替罪羊的后面。 这一下,何成直接下令,黑压压的人群,看不清有多少人,直接就奔着陈家的车队扑了上来。 于策一边开枪,一边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 第402章 命悬一线 雷义山站在山头上面,一眼就看到下面的车队。 车队正停在那里,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一路上,他们都是沿着陈家走商的官道摸过来的,倒是一直没有看到陈家的人。 而此时此刻看见的车队,倒是让雷义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只不过……这个车队看上去的人数倒是少了很多。 来不及多想,雷义山已经带着人赶了下去。 车队的人听见了马蹄声,其中有几个人站了起来。qqΠéw 雷义山看着稀稀落落的人群,里面更是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苏瑜坐在一边,躲在站起来的男子身后,谨慎地打量着雷义山。 这时候,车队里面终于有人认出来了雷义山。 “雷堂主!” 他脱口喊出。 苏瑜立刻回头看向他,挑了一下眉梢:“自己人?” 那人点了点头。 苏瑜这才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向了雷义山。 她的手上面还拿着陈家的印信。 雷义山皱了皱眉头:“夫人,于策呢?” 如果雷义山没有记错的话,这一车队的领头人应该是于策和那个聂十才对。 可是现在怎么这一群人都以自己面前这个女子为尊? 苏瑜叹了一口气:“遇到了伏击。”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雷义山怔在了原地。 他还不知道,整个西北,还能够有谁敢动陈家的人? 雷义山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我们当时是在车队的最后面,于掌柜发现情况不对就打手势让我们后面的先走了。” 苏瑜不紧不慢地说着。 雷义山赶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天前。” 雷义山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我还,听见了枪响。” 苏瑜说完之后,周边的陈家人也都是跟着点了点头。 雷义山捏紧了拳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下手:“你去带一半的人把他们送回雍州,然后到堂口的时候,说是我要人,让他们快些来。” 随后,雷义山看向了苏瑜:“夫人,我这边先让人把您送回雍州,我这就去那边找找于掌柜他们。” 苏瑜点了点头,立刻吩咐陈家的车队准备准备继续上路。 雷义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人立刻奔着下一个驿站去。 一路上,雷义山想了很多,可是直到雷义山亲眼看到了一地狼藉,他才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四下零落的货物,仿佛都在诉说着这里曾经遭遇了一场怎样的混乱。 雷义山止不住地摇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走上前去,轻轻拿起了地上的一杆枪,他能够清清楚楚的辨认出了,这正是唐七爷从荣城买回来的那一批,当时于策走的时候,还是他从南山把这些枪送到了陈家。 枪伤…… 雷义山的视线扫到了地上的一具尸体,眼神黯了黯。 躺在地上的,不是于策,而是聂十。 雷义山没有办法想像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他只能无助地环视四周。 四周什么也没有,空旷的官道上面只有风环绕在他的身侧。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雷义山知道,这是自己喊的人来了。 雷义山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想要借此纾解自己心里面的烦闷。 可是看着地上的尸体,雷义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做到冷静。 他止不住地挠头,后槽牙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堂主,这些……” 雷义山身后的人也是一脸不忍心的看着地上的狼藉。 聂十的尸体横在板车上面,身上深深浅浅的刀口,血液已经干涸,有蚊蝇在四周环绕着,像是把他当作从天而降的美餐。 雷义山不忍心地闭了闭眼:“带回去。” 他伸手,直接抱起了已经僵硬的聂十,横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只不过,一群人搬了半天的尸体,雷义山都没有在人群里面看到于策的尸体。 于策呢? 雷义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可是知道于策已经断了一条腿,现在聂十的尸体都已经硬了,那么于策呢? 不知道为什么,雷义山心里面一直觉得于策还没有死。 “雷堂主!” 身后有人在喊雷义山,雷义山赶忙过去,只见刚刚他抬起聂十尸体的那个板车下面还有一块布。 雷义山赶忙让手下的人把板车移走。 下面的是一块桐油布,鼓鼓囊囊的,但是灰扑扑的颜色和地面融为一体,就是这样骗过了大多数人。 雷义山心里面一动,突然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伸手去把那几乎和地面一个颜色的桐油布揭开了一个角。 桐油布羡慕,眼里除了一张雷什山很是熟悉的脸。 “于掌柜!你怎么在这里?”雷义山看着面前有气无力,但是眼睛还在缓缓眨动的于策,忍不住喊出了声。 于策已经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雷义山,艰难地抬起了手。 雷义山看见于策这副模样,自然知道还是要先救人要紧,直接把于策抱起来放在了一边的板车上。 “喝点水。”雷义山的手下把水壶递了过来。 雷义山扶着于策,缓慢地喝了一点点水。 于策缓过来了一点点头,艰难地对雷义山说道:“周……周昭元,还有何成。” 仅仅是说这几个字,就已经让于策气喘吁吁了。 雷义山看了直皱眉头。 “你先不要急,我只就带你回雍州。” 说着,雷义山就已经摆摆手,让自己的手下带着人立刻赶路。 于策的脸色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已经是身体的强弓之末了。 不能在再拖延时间了,只能赶快到雍州,这样才能够保下于策的命。 第403章 就睡一会 于策躺在板车上面,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浑身不舒服,只感觉自己连正常的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于策挣扎着睁开眼睛,只看到了白茫茫的天空。 “醒了?马上就到雍州了,到了雍州,一切就都好了。” 雷义山骑着马,在一边看着于策。 于策缓缓闭上眼睛看,又是点了点头。 雷义山时刻注意着于策的脸色,他心里面突然没有底了。 可是看着不远处的雍州城门,雷义山的心里面还是忍不住为于策捏了一把汗。 于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雷义山也不敢给于策吃什么东西,只能让自己手下送来一小碗粥喂于策喝下。 但是于策前脚刚刚喝完粥,后脚就趴在板车的边上吐得昏天黑地。qqnew 这一路上,雷义山就没有看到于策好上一星半点。 不过抬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雍州城墙,雷义山还是忍不住放心了一点点。 可这也仅仅只是一点点。 于策的脸色灰的吓人,让雷义山不得不再三小心。 而于策自己则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他缓缓勾起干涩的嘴角,已经感觉不到嘴唇上面的皮肤被扯开的感觉。 自从进了雍州之后,他就开始躺在板车上面最里面念念有词。 一边的雷义山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俯下身子来听。 “素……素……” 于策的声音沙哑的可怕,让雷义山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而于策也是一直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字,知道已经进了陈家的大门,于策依旧是念叨着。 一边得到消息来接的徐生走了过来,一听这个字,立刻就去让人喊素娘。 素娘早早就是来到了前厅,于策躺在班车上面,紧紧的拉住了素娘的手。 素娘一下子湿了眼眶。而这时,于策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陈锦君,艰难地转过头去。 陈锦君蹙着眉头,面露不忍地看着于策。 大夫已经来过了,看到于策的模样,一直摇着头。 陈锦君知道,于策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现在拉着素娘的手,恐怕也不至于回光返照罢了。 “都出去,素娘和于家人留下。” 随后,陈锦君立刻带头离开了前厅。 雷义山凑到了陈锦君的身边:“东家,于掌柜说了,这件事情,是柴阳城里面,周昭元和何成下的手。” 陈锦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垂着眼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这一瞬间,陈锦君想了很多很多,自家院子里面还停着陈家掌柜们惨死的尸体,苏妙妙正趴在聂十的身边痛哭,而苏瑜站在苏妙妙的旁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陈锦君胸闷的难受,想说什么,可是喉头哽住了,硬是支支吾吾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匆匆离开了前厅这个伤心地。 走在连廊里面,陈锦君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身后也是响起了脚步声,陈锦君没有回头看。 “跑那么快,差点没追上你。”张骁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没有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看,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彩。 张骁蹲在陈锦君的身边,轻轻地拍着陈锦君的肩头:“想哭就哭,哥在呢。” 以往张骁这样说的时候,陈锦君总是会忍不住地发笑。 可是这一次,陈锦君只觉得自己难受得要命。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让张骁不要担心自己。 可是当她刚刚张开嘴,眼泪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骁一把把陈锦君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打着陈锦君的后背。 陈锦君静静地哭着,眼泪默不作声地落下。 张骁眉心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被陈锦君这一哭也是弄得自己心里面钝钝的生疼。 许久,陈锦君的呜咽声越来越小,从张骁的臂弯里面抬起头来。 张骁拍了拍陈锦君的肩头。 陈锦君低着头:“厚葬死去的人,伤员一定要救治,至于……周昭元和何成,我不会让他们活。” 说完之后,陈锦君抬起头,和张骁对上了视线。 张骁看着陈锦君坚定而明亮的眼睛,轻笑着点点头。 而此时的前厅里面,于策拉着素娘的手,瞪着眼睛,像是要看清她的眉眼一般。 一边的于老爷子见不得这些,已经被徐生搀扶着做到了一边。 于策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摸一摸素娘的脸,可是他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干着急。 还是素娘主动抓着于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于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给他灰白的脸上添加了一线生机。 他自己也是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了,贪婪地想要多看看自己的妻子。 素娘拉过一边的于洪,想要让于策看一看自己儿子。 她心里面是多么期望于策再看到于洪之后还能够再一次发生奇迹。 可是奇迹终归是奇迹,并不会因为她的一厢情愿而降临。 于策的手轻轻摸了摸素娘的脸,魇足地收了回来。 他的手又握住了于洪的小手,久久没有说话。 “当家的?”素娘轻声喊于策。 于策艰难的点点头,可也仅仅只是点了点头。 他眼睛努力地往于老爷子那边看,可是脖子愣是动弹不得。 于策想要告诉自己的爷爷,自己没有污了陈家的名声,也打理好了布行。 可是此时此刻的于策已经说不出来一句话的,只能嘴唇止不住地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恍然间,于策又想起来了,东家出嫁之前,老爷子把自己推到了东家的面前。 不知不觉,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于策想要深深地吸一口气,可是现在的他易居臣进气少出气多了。 他哼哼唧唧的模样,看在周围人的眼里面,只觉得无比的可惜。 谁不知道于策在陈家的这么多掌柜里面,算得上是东家最赏识的一个了,可是现在于策遭到了这样的事情…… 站在一边的沈笑笑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脑子一片混沌,想说些什么,可是只能感觉到嘴巴在动,自己听不清自己是在说什么。 于策已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好困,睡一会,就睡一会。 他这样想到。 第404章 官府挑衅 当陈锦君再次回到前厅的时候,素娘正轻轻抚摸着于策的脸。 而于策闭着眼睛躺在班车上面,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机。 陈锦君敛着眉眼,走到了前厅的主位上面,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她就坐在主位上面,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手下的人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都放进了棺材里面。 这期间,陈锦君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主位上面,无比平静地看着那一张又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吴江正站在宁掌柜身边,眼眶通红:“策子还专门让东家告诉我老爷子不愿意来,他专门给老爷子找了合适的院子,他一直都怕我怪他。” 说着说着,吴江抽了抽鼻子:“我怎么可能怪他啊,老爷子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 宁掌柜伸手拍了拍吴江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一下吴江。 可是吴江的两个兄弟都已经撒手人寰了,这对于武将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所以,吴江也是默不作声的哭了好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前厅里面终于恢复了平静。 陈锦君狠狠地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刚才的陈锦君还是在为陈家人的去世而伤心,现在的陈锦君心里面只有报仇的决心。 周昭元……吗? 提起周昭元,陈锦君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邵沛辰。 当初鲁则的死就是邵沛辰指使周昭元下的手。 那么这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陈锦君有些想不明白。 如果说周昭元是因为陈家和周家的恩怨,那么何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陈锦君托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东家,都安排好了,明天就一起下葬了。” 徐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面还捧着白麻布。 陈锦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把手伸向徐生手里面的白麻布。 她并没有把麻布拿起来,只是轻轻地把手搭在了上面,手指触碰到麻布略带粗糙的纹理,她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犹豫了一会之后,陈锦君披上了白麻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走,和我去找一趟邵沛辰。” 说着,陈锦君就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徐生也是赶忙跟上。 陈锦君外面披着白麻布,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官府里面。 邵沛辰早就已经知道了陈锦君来到了这里,此时此刻正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面,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道披着麻布的身影。 一边的霍廷昱见邵沛辰站在那里,也是走过去站在了邵沛辰的身边。 仅仅只是一眼,霍廷昱就认出了下面披着白麻布走进官府里面的那个人正是陈锦君。 霍廷昱立刻转身就要下楼。 可是当霍廷昱要转身的时候,邵沛辰正拿着一只手枪,枪口正对着霍廷昱的额头。 邵沛辰微微一笑:“怎么,忘了?” 他扬起眉毛,笑得格外的嚣张。 霍廷昱要防着后槽牙,眼睛里面充血的看着邵沛辰:“你狠。” 邵沛辰笑得更加得意:“大帅谬赞。” 霍廷昱的牙咬的咯吱作响,可就是拿邵沛辰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哎呀,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好像能把我生吃了一样。” 邵沛辰连着啧了好几声,还故作姿态地摇了摇头。 霍廷昱紧紧地攥着拳头,手背上面的青筋暴起。 邵沛辰转了一下手里的枪:“大帅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 随后,邵沛辰吹着口哨,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楼下。 气势汹汹的陈锦君刚刚走到官府的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陈锦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拦我?” “上面说了,今天谁都不能进去。” “谁?”陈锦君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说得倒是好听,‘谁’这个字指的不就是我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拦住了陈锦君。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窗户,里面有着清晰可见的人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一边的徐生。 “你嗓门大,我说一句,你喊一句。” 陈锦的脸上写满了阴森的狠劲,看得徐生都不由自主的拘谨了几分。 徐生点了点头。 “既然邵大人不愿意见我,那有些事情,就由不得邵大人拦着我了。” 随后,陈锦君指着二楼的窗户,让徐生喊。 徐生的声音很亮,邵沛辰站在窗户后面看着,脸色黑了下来。 随后,陈锦君也不管邵沛辰有没有说什么,带着徐生就要走。 徐生胆战心惊地跟在陈锦君的后面。qqnew 果然啊,跟着东家还真的是能够长见识,现在自己也是在官府里面叫过板的人了。 徐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官府里面还是想往常一样,肃穆而威严。 可是自家东家一点也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和当年的老东家一点也不一样。 老东家那可是对皇家,对官府都是恭恭敬敬的。 可是在自家东家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老东家当年的那些做法。 徐生挠了挠头,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对,离经叛道。 陈锦君大步走上了车,仅仅是扔下了两个字:“去南山。” 徐生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而在陈锦君走了之后,邵沛辰的脸色还是一片阴沉。 霍廷昱瞥了一眼邵沛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笑了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邵沛辰不停地搓着自己手里面的枪,眼神眯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挑衅的滋味不好受。” 霍廷昱不紧不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缓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邵沛辰依旧是站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 刚刚陈锦君的话可以说是直接挑衅了自己,更何况她还是让下人喊的。 这下恐怕整个官府里面都听见陈锦君的话了。 邵沛辰眯了眯眼睛,他不是不知道陈家的车队在回雍州的路上受到了攻击,死伤了大多半。 他甚至是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动的手,这可真的是让邵沛辰有些手足无措。 现在陈锦君明摆着就是把周昭元和何成的事情算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一边的霍廷昱。 霍廷昱冷笑一声:“你不是,拦着我不让我去见她吗?现在不也是遭报应了吗?” 随后,霍廷昱自顾自地坐着自己的事情。 邵沛辰抿了抿嘴唇:“无所谓,她不过就是一个商人,难不成真的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是邵沛辰的心里面还是没有底。 霍廷昱冷哼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陈锦君了,他想向她道歉,想向她赔个不是,可是邵沛辰的威胁实在是过于强硬了。 霍廷昱只能每天踱着陈锦君,强忍着自己心里面难以抑制的思念,和邵沛辰周旋着。 第405章 又见旧仇 许凡明正站在罔极寺的山门前,看着陈锦君从下面的楼梯上面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有一些恍惚。 上一次见陈锦君这样一身的孝服是在什么时候? 许凡明眯了眯眼睛,恍惚想起来,那时候还是在京城的时候,陈锦君也是这样的一身孝服。 一晃神的功夫,陈锦君已经站在了许凡明的面前。 许凡明低头,看着陈锦君面无表情的脸,挑了一下眉梢。 陈锦君抬眼,和许凡明对上了视线:“我要周昭元和何成的命。” 听见陈锦君的话之后,需反馈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陈锦君的眼神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锦君像是看出来了许凡明的犹豫,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没事,你要是不愿意我也还有其他办法。” 许凡明注视着陈锦君的神情,赶忙点了点头:“好,你说需要我怎么做。” 他说得很是果断,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锦君,像是在告诉陈锦君自己全部都听她的。 陈锦君怔了一下,旋即立刻点了点头:“把他们,最好能够请到雍州来。” 说这话的时候,陈锦君的脸色说不上好看,阴森森的带着压迫感。 许凡明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锦君深深的看了许凡明一眼,随后立刻转身离开了。 许凡明支在陈锦君的身后,看着陈锦君下山的身影,就像是看着她上山的身影一样。 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陈锦君不太一样了。 可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许凡明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第二天,就是陈家的那些无辜的掌柜们出殡的日子。 虽然时间很是紧急,可是在这件事情上面,陈锦君一点都没有马虎,反倒是让人连夜值班好了所有的东西。 陈锦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抬又一抬的棺椁从陈家的大门里面出去,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了。 原本就有些空旷的院子在此时此刻显得更加的空旷。 张骁也是一直站在陈锦君的身边,默不作声地陪着陈锦君。 棺椁很多,整整一个上午。陈家的前院里面才恢复了平静。 白色的麻布挂在门楣上,显得整个陈家格外的肃静。 “曾经,我也以为,他们跟着我,我可以带他们,越过越好,可是现在看来,竟然是他们的命都保不住。” 陈锦君幽幽的说道。 张骁摇了摇头:“不过是天命如此,怨不得你。” 听见张骁这样说,陈锦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所有不能改变的坏事,我们都称之为天命如此。” 张骁低下头去,他明白陈锦均的意思。 “你说,如果一切都像是预算好的那样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人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呢?” 张骁上前一步,和陈锦君并肩而立。 陈锦君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可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也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 “人这一辈子,哪能都是快乐的事情?” 张骁微微眯着眼,语气里面有着怀念。 “我有时候都在想,我殚精竭虑的图谋,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会改变,事情也不会按照我想象的那样一步又一步地继续下去。”qqnew 陈锦君的鼻音很重,配合着她低沉的声音,听得人心里面格外的难受。 可是陈锦君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好一样,继续慢慢悠悠地说道:“就像是生离死别也是人生的常态一样,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一个什么?” 张骁皱着眉头看着陈锦君的侧脸:“你……还好吗?” 陈锦君半晌没有说话,眉眼被白麻布盖着,兜帽下面的嘴唇微动:“没事。” 张骁正想说些什么,陈锦君却是打断了张骁:“我累了。” 张骁看着沉浸军的以飓风里面带上了心疼,他又如何不知道陈锦君这段时间和当时在东北的自己是一模一样的难过。 可是这毕竟是陈锦君自己的事情。 一个人的苦难,只有她自己走过来了,那才是真的的解脱,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同情别人的苦难。 陈锦君就一直站在前厅,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就一直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就连午饭的时间,陈锦君依旧还是站在前厅里面,看着空落落的前厅,仿佛听不见徐生的声音。 直到许凡明来到了陈家,刚刚走进前厅就看到了失神落魄的陈锦君, “东家,人我找到了,现在就在南山,走一趟?” 许凡明直接站在陈锦君的面前,微微低头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嗯了一声,但是眼神还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彩。 许凡明倒是看不惯陈锦君的这副模样,他又是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和陈锦君之间的距离。 陈锦君这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走。” 许凡明垂眸,笑着拉开了和陈锦君之间的距离。 陈锦君皱着眉头啧了一声,眼睛里面才是逐渐回复了神采。 许凡明目不转睛地看着陈锦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锦君感受到了许凡明的视线,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许凡明:“看着我干什么?” 猛地和陈锦君对上视线,许凡明瞬间不知所措,有些仓皇地别开了视线:“没什么,快走。” 他催促着陈锦君,带着陈锦君云创双带错了南山的罔极寺。 罔极寺现在明里暗里都是青红会的人,只有小部分的僧人在竹林的周围走动。 许凡明带着陈锦君一路从罔极寺的山门到了罔极寺最里面的一排房子的门前。 陈锦君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与其说许凡明是去抓周昭元了,倒不如说许凡明直接是把周昭元抓了回来。 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周昭元听见了推门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刚刚走进门的陈锦君。 陈锦君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周昭元,扯了扯嘴角。 “好久不见了,周昭元。” 第406章 勾结东洋人? “好久不见了,周昭元。” 陈锦君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周昭元。 周昭元瞪着陈锦君,但是脸上却是一副轻松自在的神情。 “陈小姐。”周昭元故意这样喊道。 “你应该叫我陈东家。”陈锦君面无表情。 周昭元嘿嘿一笑:“什么东家不东家的,都是仇人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称,不是吗?” 陈锦君没有回答周昭元的问题,只是横眉冷眼看着他。 周昭元倒是一点也不在意陈锦君怎么对待自己,只是强撑着自己被绑起来的腿,挣扎扭曲着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坐下来之后,周昭元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费这么大的功夫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眼神阴森地看着陈锦君,可是陈锦君并没有被他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吓到。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还要我提醒你不成?” 陈锦君冷声道。 可是周昭元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陈锦君说的这件事情是自己的不对,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就是寻仇罢了,你手下面的那些走狗,怎么可能和我爷爷的性命相比?” 他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陈锦君眯起了眼:“你不配说这些。” “配不配的事情,你这个陈家人怎么会懂?”周昭元看着陈锦君,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却显得格外阴森。 “周老爷子当年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当年如果不是陈家,你周昭元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呢。” 陈锦君站起身,缓缓向周昭元走去。 周昭元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他已经看到了陈锦君手里面的那一抹刀刃的冷光。 他脸色一白,立刻大喊道:“你不能杀我!” 陈锦君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周昭元的大喊而停下,反倒是一步又一步地慢悠悠地走过来。 “不能杀你?既然你说,周老爷子是死在我的手里,那你呢?你想死在谁的手里?” 陈锦君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继续缓慢地往前走,那一瞬间眼前浮现了许多的过往,那是当年,繁华到了糜烂的京城。 看着逐渐向自己靠近的陈锦君,周昭元脸色一白,随后咬紧了牙关:“你要是杀了我,今天的东北,就是明天的西北!” 他的声音很大,嘶吼着。 陈锦君顿住了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周昭元:“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收了我,明天的雍州,就会是下一个东北。”qqΠéw 说着说着,周昭元冲着陈锦君露出了一个阴恶的笑容。 陈锦君冷笑一声,还是把手里面的刀子横在了周昭元的颈间,精准地抵住了他的喉咙。 冰凉的刀剑抵在脖子上面,周昭元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刀刃划在皮肤上面的涩感。 “你还真是会说大话,”陈锦君咬着牙说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东洋的那些人怎么可能听你的话?” 周昭元嘿嘿一笑,声音轻飘飘的:“只要有利益,我怎么不能让那东洋人听我的话做事?” 陈锦君眉头皱在了一起,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 周昭元咧开嘴,阴笑了几声:“怎么你也想不到,哈哈哈。” 陈锦君眯着眼睛,手里面的刀进一步逼上了周昭元的脖子。 周昭元见陈锦君不相信自己,随后立刻大喊道:“只要我今天晚上没有回到我的酒楼里面,东洋人的线人见不到我,明天的西北,就要因你陈锦君的一己私怨而被灭了。” 说着,他的眼神里面带着些不屑,又带着些惊恐。 他害怕陈锦君真的不管不顾的把自己杀了,因为陈锦君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是陈锦君心乱如麻,她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昭元的表情并不像是作假。 陈锦君咬紧了后槽牙,给了周昭元狠狠一巴掌:“卖国贼。” 她眼睛通红的打量着周昭元的神情,可是周昭元一点都没有悔改之心,只是乐呵呵地看着陈锦君,一副大仇得报的快感。 许凡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陈锦君和周昭元对视着。 “东家不敢动手吗?那不如,就让我为东家效劳。” 说着,许凡明就已经走上前来,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抖落出了自己惯用的那一把匕首。 仅介绍,许凡明已经转着自己手里面的匕首朝着周昭元走了过去。 他的脸上挂着狞笑,三角眼里面透露出了满满的阴狠。 就在许凡明要动手的时候,陈锦君突然拦住了许凡明。 许凡明被陈锦君挡住之后,站在一边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锦君,他手里面的匕首已经划破了周昭元的脸,刀刃上面挂着一条血迹。 “东家?”许凡明喊道。 陈锦君收回了自己手里面的刀,缓缓闭上了眼睛:“放他走。” 许凡明满脸震惊的看着陈锦君:“东家!你怎么能……” 陈锦君摆了摆手,打断了许凡明的话:“听我的,送他回去。” 听见陈锦君的话之后,周昭元先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锦君,他不敢相信陈锦君真的会放自己回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 他嚣张地看了一眼许凡明,得意扬扬地摆了摆头。 许凡明看着直来气,他巴不得现在就能够上去给周昭元一刀。 可是陈锦君都已经这样说了,许凡明也只能听陈锦君的话,把周昭元送回柴阳去。 周昭元走之前,还沾沾自喜地对着陈锦君笑一下。 陈锦君根本没有心思看周昭元一眼 现在陈锦君的脑子里面想的都是刚刚周昭元说的关于东洋人的事情。 既然东洋人已经和周昭元取得联系了,那么东洋人进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即使没有周昭元,那么西北也只有一个沦陷的结局。 陈锦君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去查,东洋人真的已经到了吗?” 许凡明也是意识到陈锦君话里面的重要性,赶忙点头。 随后,许凡明还是忍不住后头看了一眼陈锦君:“东家,你说,他不会真的……” 陈锦君神情凝重:“这样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有,记得查一查何成。” 许凡明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也不敢多耽搁。 第407章 想带你远走高飞 邵沛辰的面前放着一封书信,上面锋芒毕露的字体落在霍廷昱的眼睛里面,格外的熟悉。 霍廷昱起身,走到了邵沛辰的身边,看着邵沛辰面前的那一封书信。 “她说了什么?”霍廷昱问邵沛辰。 邵沛辰的神情凝重,脸色看上去格外的阴沉:“没想到啊,我邵沛陈也有一天会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 霍廷昱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嘴角,可是在看清书信上面的内容之后,霍廷昱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是引狼入室啊。”霍廷昱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邵沛辰点了点头:“我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怨,做出了这样卖国贼的行径。” 霍廷昱冷哼一声:“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不如早点想想,怎么才能够让雍州安然无恙。” “你觉得,周昭元会放过雍州吗?”邵沛辰把手里面的书信放下,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 他一直在想,周昭元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仅仅是为了报仇? 可是除了这个原因,邵沛辰也想不出来其他的理由。 周昭元这个人他还算得上是了解,他一向是胆小,可是为什么这次和东洋人勾结在了一起? 霍廷昱冰冷的声音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斩草除根,这样的事情,邵大人为什么没有未雨绸缪呢?” 听见霍廷昱的这句话,邵沛辰的脸色冷了下来:“未雨绸缪?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知不知道那东洋人压根就不是人?” 霍廷昱才不会理会邵沛辰说了什么,直接拔腿就要往外面走。 邵沛辰条件反射一样地抽出了手枪,指着霍廷昱。 霍廷昱不屑地瞥了一眼邵沛辰:“你放心,我去军营,不是去见她。” 随后,霍廷昱连一个眼神也不给邵沛辰,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邵沛辰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可是无论如何,他始终不能把自己的食指放在扳机上。 一愣神的功夫,霍廷昱早就已经走了出去。 邵沛辰失神地坐在椅子上,脸色阴骛。 不对,还有得谈。 邵沛辰疯了一样的站起身,拿起电话。 “西北这边也要出事了,你们到底派不派援军!” 说这话的时候,邵沛辰的额头上面青筋暴起,仿佛在用力忍耐着什么。 可是电话那边的回复并不是邵沛辰想要得到的回复。 邵沛辰愤怒地说了什么,随后狠狠地把手里的电话听筒扔了回去。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邵沛辰想不明白,明明自己的每一步都应该万无一失的啊。 问题的关键就是处在了自己最不屑的周昭元身上。 曾经的邵沛辰以为周昭元不过就是自己豢养的一条狗,呼来喝去,有用的时候扔一根骨头,没用的时候就不再理会他。 可是现在,这条狗认了新主人,要反过来咬自己一口,邵沛辰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件事情。 不仅仅是邵沛辰没有想到,得到全部消息的陈锦君也是没有想到。 此时此刻的陈锦君正坐在陈家的前厅里面,看着自己周围的掌柜们,陈锦君又有的叹了一口气。 “诸位,很抱歉,雍州可能,并不会安生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锦君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分。 沈笑笑正站在一边,颇为心疼地看着陈锦君。 以前的东家,那可就是意气风发,怎么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只能向诸位保证,我陈锦君会尽力的保全陈家,虽然现在陈家已经失去了很多,可是,我不相信人会一直倒霉下去。”qqnew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这样沉重的话,一边的掌柜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个时候的陈家,倒是出人意料的团结。 谁都知道,如果没有陈家,也就不一定会有现在的自己。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离开陈家,外面也不一定会比陈家这里好到哪里去。 陈锦君看了看周围的掌柜们,轻笑了一声:“想离开的可以离开,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过是各自寻找一条生路罢了。” 随后,陈锦君缓缓起身,又是慢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屋外。 张骁正站在外面,关切地看着刚刚走出来的陈锦君。 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是觉得,现在的陈锦君看上去,很累。 陈锦君安抚似的看着张晓一眼,随后摆摆手,示意张骁过来。 张骁走了两步,距离陈锦君更近了。 他垂眸看着陈锦君,陈锦君的眼下乌青,嘴唇上面有些深深的沟壑,一看就是忧思过度,寝食难安。 也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可陈锦君却是对张晓这样说道:“去一趟青红会,就说,我想和东洋人的那位领袖,当面谈一谈。” 张骁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锦君,随后立刻就去了南山。 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许凡明就跟着张骁一起回到了陈家。 陈锦君不解的看着许凡明,不理解许凡明为什么赶了过来。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现在憔悴的模样,眉头皱在了一起。 “东家这是,昨天夜里没有睡觉吗?” 许凡明走上前了两步。 而在他的身后,张骁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大门。 陈锦君抬眼,看向了许凡明:“你来了。” 许凡明嗯了一声:“不仅仅是你要见高桥,我听说,高桥也想要见你。” 陈锦君冷笑一声:“他一个东洋鬼子,见我做什么?” “周昭元在他面前提起了你,说你容貌非凡。” 许凡明定定的看着陈锦君的脸,现在的陈锦君虽然憔悴,可是看上去依旧是让人忍不住赞叹她的容颜。 陈锦君冷笑一声:“他的那点心思,不过就是想要看我受辱罢了。” 许凡明没有说话,他知道陈锦君说的是事实,周昭元的确确不会让陈锦君那么轻而易举的死,周昭元知道东洋人的心狠手辣,自然也是不能放过陈锦君。 “那东家,要不要和高桥见一面呢?” 许凡明小心翼翼注视着陈锦君的神情,生怕自己的话惹来陈锦君的不悦。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许凡明。 她抬起头,有些犹豫地看向了窗外。 许凡明也是看着陈锦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锦君才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心一样,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样说来,还是有得谈。”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的眉眼,眼底有些不忍:“东家,还是当年那句话,你要不要跟着我,远走高飞?” 听见许凡明这句话的陈锦君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了许凡明,随后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当逃兵。” 许凡明怔怔地看着陈锦君发亮的眼睛,不忍地别开了自己的脸。 第408章 高桥将军 周昭元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脖子上面那一条已经开始结痂的血痕。 他轻轻把手指放在自己已经发硬的伤口上面,眼神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 陈锦君啊,陈锦君,你还真是该死啊。 周昭元镜子里面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 “掌柜的,人来了。”小二敲了敲门。 周昭元眯了眯眼,把衣领拉了起来,遮住了自己脖子上面的伤口。 随后,周昭元挤出笑容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酒楼的大堂里面,端坐着一位穿着长衫的男子。 男子不疾不徐地喝着茶,眉眼间好似恭敬,但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仅仅是这一眼,周昭元就知道,眼前的男子,正是东洋人的领袖,高桥将军。 “哎呦,您来了。”周昭元赶忙迎上去。 高桥看了一眼周昭元,颔首:“周先生好。” “不敢当不敢当。”周昭元赶忙摆摆手。 高桥坐直了身子:“周先生你也是知道的,我这次来你这里,是想要借用一下这里。” 高桥的汉语说得还算是标准,只不过口音实在是古怪。 周昭元却是一副狗腿子的模样,殷切地为高桥介绍着自己的酒楼,说到了高兴的地方,还让后厨炒了几道菜。 高桥倒是很给周昭元面子,仿佛把周昭元当作自己的朋友一样看待。 但是周昭元就不一样了,他仅仅是利用高桥,他想陈锦君死。 所以,周昭元让人去给陈锦君送信,说是高桥想要见陈锦君一面,地点自然就是周昭元的酒楼里面。 自从陈锦君在许凡明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陈锦君就一直把这件事情挂在了欣赏。 也因为这件事情,往官府里面递过好几次书信,只是不知道霍廷昱到底有没有看见。qqxδnew 眼看就要到了和高桥见面的日子,陈锦君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站在连廊里面,神色凝重。 前来接陈锦君去柴阳的许凡明走到她的身边:“该出发了。” 陈锦君点了点头。 她一步一步地往外面走着,许凡明就这样紧紧地跟在陈锦君的身后。 今天的陈锦君穿着一身黑缎的旗装,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无比的威严,但是这样沉闷的装束,再加上陈锦君有些憔悴的面容,看上去倒显得她无端的老了十岁一样。 直到下了车,看见眼前的酒楼,陈锦君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酒楼的露台上面,高桥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扫了一眼,就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只不过陈锦君还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模样,径直走进了酒楼里面。 刚刚走进酒楼里面,陈锦君就看到了坐在大厅正中间的周昭元。 周昭元看见陈锦君,先是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现在的陈锦君看上去会这样的老态。 可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周昭元肯定,她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陈锦君。 周昭元咧嘴一笑:“陈东家,好久不见,最近可还好?” 陈锦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昭元:“少废话,人呢?” 周昭元慢悠悠地晃了晃头:“楼上呢,走?” 陈锦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周昭元得意扬扬地走在前面,带着陈锦君上了楼梯。 陈锦君一步一步地上楼梯,走得不快,但是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和地上的木板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高桥也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视线一刻也不离楼梯口。 陈锦君垂着眼睫缓缓走了上来,直到坐在el自己的位置上面,才抬眼看向了高桥。 高桥盘腿坐在一边的贵妃榻上,让陈锦君不由得凝了凝视线。 这个做法,的的确确是东洋人。 “高桥先生,初次见面,我是陈锦君。” 她不紧不慢地看向了高桥。 这还是高桥第一次见到陈锦君。 之前他听说陈锦君,大多都是传言,可是真正亲眼见到陈锦君之后,高桥才知道,那些传言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一派胡言,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锦君的脸,丝毫没有注意到陈锦君最近扯出的冷笑。 “我听说,陈姑娘,是个寡妇?”他的口音有些奇怪,陈锦君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是寡妇。 “不然呢?”陈锦君反问道。 高桥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姑娘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会一直是寡妇呢?” 陈锦君冷哼一声:“如果高桥先生想和我聊这件事情的话,那就恕我不能奉陪。” 看着她冷峻的眉眼,高桥轻笑了一声:“姑娘怎么一点都不像是姑娘。” 陈锦君没有听明白他的一丝,只能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高桥看自己的眼神,让自己的后背发麻,就像是被毒蛇攀上了脖颈。 见陈锦君不说话,高桥有些不悦,但是看着陈锦君的脸,高桥忍不住在暗中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这样的美人的确是自己没有见过的,虽然看上去还是庄严,但更让人有想要征服的欲望不是吗? 就这样想着,高桥看着陈锦君,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已经听周先生说过了,陈姑娘不过就是想要保护雍州这个地方罢了,这件事情,好说。” 他小秘密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可是陈锦君知道,高桥这是在瞪着自己开口,而他的条件,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或者是金钱。 于是,陈锦君一言不发地看着高桥,突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高桥弄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陈锦君:“陈小姐在笑什么?” 陈锦君摇了摇头:“你不过就是在等着我开口罢了。” 高桥也是微微一笑:“姑娘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和姑娘打马虎眼了。” 说着,高桥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往陈锦君的方向推了推。 陈锦君顺着高桥的手,不经意的看到了窗外的楼下有一个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他愣住了,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也正是因为陈锦君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面,没有注意到高桥说了什么。 高桥直勾勾地盯着陈锦君:“只要姑娘肯跟着我,我就向姑娘保证雍州不会因为我的军队而死人。” 说完之后,高桥紧紧的盯着陈锦君,想要得到陈锦君一丝一毫的反应。 可是陈锦君现在没有一点点的心思放在高桥的身上,她满心都是窗户外面的那个人。 可是陈锦君也听见了高桥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转过视线,深深地看了一眼一脸笑意的高桥。 第409章 我们成亲吧 陈锦君轻笑了一下:“对不住了,我这边有些急事,去去就来。” 说着,陈锦君就站起身要走。 可是站在楼梯口的周昭元直接拦在了陈锦君的面前,说什么也不肯让陈锦君离开。 陈锦君眼神冰冷的看着周昭元。 周昭元冲陈锦君微微一笑,得意地啧了一声。 陈锦君回头看向了高桥,忍不住眯了眯眼看。 高桥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陈锦君:“怎么样,陈姑娘,是觉得我的提议不好吗?” 陈锦君皮笑肉不笑:“成亲?或者是用你们的话来说,是叫结婚?” 高桥对于陈锦君这样说,既欣喜又意外。 他呷了一口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陈锦君也不含糊,脸上的笑容格外的妩媚:“好,结婚。” 她笑弯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光。 高桥怔了一下,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些难以置信。 一边的周昭元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陈锦君的侧脸。 他也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回答这样答应了。 趁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发愣的时候,陈锦君直接走下了楼梯。 高桥眯着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陈锦君的背影。 他还在回想着陈锦君刚刚那惊鸿一瞥的笑容,明媚艳丽的像是自己故乡的烟火。 仅仅只是一眨眼,就已经不见了陈锦君的踪影。 高桥咂摸了一会,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逃离了酒楼的陈锦君快速地跑到了大街上。 她左右张望着,寻找着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一袭黑色的长衫盖不住他宽阔的背,反倒是显得他气势不凡。 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陈锦君一眼就能够看出来,那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尽管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可是陈锦君就是知道,刚才自己看到的身影就是霍廷昱。 那道身影并没有走远,陈锦君大步追上去,一下子就挽住了霍廷昱的臂弯。 霍廷昱转身,正好对上了陈锦君亮晶晶的眼睛。仟千仦哾 陈锦君素白的手搭在霍廷昱的臂弯,显得柔弱无骨。 “怎么跑出来了?”霍廷昱对于陈锦君来找自己很是意外。 如果霍廷昱没有记错,陈锦君刚刚是在和那位高桥将军说话,现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明陈锦君并没有说完,就跑了出来。 陈锦君没有理会霍廷昱的问话,反倒是直勾勾地看着霍廷昱:“为什么不见我?” 霍廷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陈锦君那脂粉也盖不住的憔悴,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手微微颤抖,轻轻地附在陈锦君的脸上。 陈锦君继续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见我?” 她的声音仿若呢喃,在霍廷昱的心尖上面挠来挠去。 霍廷昱一下子慌了神,嘴唇微微发抖:“我错了。”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脸也随之在霍廷昱的手心里面蹭了蹭。 霍廷昱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声音低沉:“抱歉。” 陈锦君眉眼清艳,但是透露着一股子冷意:“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见我呢?我去了多少次官府,都没有见你,也没有见你亲自来找我,为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轻,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得霍廷昱心里面直发紧。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只觉得自己心里面一阵委屈。 霍廷昱嘴唇颤抖着,不停地对陈锦君说着抱歉。 可是他不这样说还好,越是这样说,陈锦君的心里面越是觉得堵堵的,鼻子开始泛酸。 看见陈锦君眼睛里面晕出来的水光,霍廷昱大惊失色,他两只手捧着陈锦君的脸,细心地擦去了陈锦君的泪花。 可是霍廷昱刚刚擦干一些,陈锦君的下一波眼泪就汹涌而出。 霍廷昱手足无措的看着陈锦君,两只手不停地为陈锦君擦去眼泪。 他微微弓起身子,黑色的长衫清晰地描绘出他上身的肌肉轮廓。 但是看上去如此威武健壮的霍大帅,此时此刻已经急得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他只能一边擦去陈锦君脸上的泪水,一边不停地对陈锦君道歉。 “邵沛辰要拿整个雍州,换我不要见你。” “他?他凭什么?”陈锦君吸了吸鼻子,倔强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苦笑了一下,轻轻揉了揉陈锦君的头:“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也会想尽办法,你看我现在,不就是跑出来,站在你面前了吗?”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霍廷昱的的确确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理由,才逃出了邵沛辰手下的监视。 陈锦君定定的看着霍廷昱,眼神里面的情绪格外的复杂。 霍廷昱看出了什么,赶忙说道:“之前瞒着你,是我错了,我也是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不是……” 他一脸千余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突然间不动了,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霍廷昱的眼睛。 霍廷昱有些紧张的看着陈锦君,生怕自己真的让陈锦君不开心了。 可是陈锦君见到霍廷昱这样紧张自己心里面的怒火已经消磨了大半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也许并不应该成为两人之间的隔阂。 陈锦君心里面是明白这个到底的,可是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自己一直都没有办法忘记自己知道自己被瞒着的时候那种愤怒。 可是那种气愤,在今天的陈锦君看来,都不过只是过去了。 当务之急,是自己刚刚和高桥对峙的时候,那一句玩笑似的话。 高桥看自己的眼神,那就是看着唾手可得囊中之物一样。 陈锦君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容貌容易被人盯上,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轻而易举被拿捏的人。 既然高桥这样说了,陈锦君就知道高桥也不过只是泛泛之辈而已。 但是陈锦君也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毕竟挂桥的身后,可是整个东洋帝国。 她陈锦君还没有傻到会拿一个小小的雍州城,去和一整个帝国相比。 正这样想着,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突然心血来潮。 也许,真的有这个办法,能够让高桥在自己这里吃瘪。 陈锦君直勾勾地看着霍廷昱,一对眸子晶晶亮亮的。 “霍大帅,我们成亲。” 第410章 不能说的名字 “霍大帅,我们成亲。” 陈锦君这句话来得突然,霍廷昱一时间怔住了:“你说什么?” “不愿意吗?”陈锦君歪了歪头,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丝狡黠。 霍廷昱赶忙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没这样的话,不应该油腻先说出来。” 他揽着陈锦君的肩头,往前走着。 陈锦君轻笑了一声:“我说又怎么了?你我之间,难不成还差这样一句吗?” 霍廷昱突然哽住了,有一瞬间,他觉得陈锦君的心情有些不对劲。 可是事实正是这样,陈锦君的的确确就是一时冲动。 但是陈锦君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这样的冲动倒也没什么不好。 霍廷昱有些手足无措,连带着揽着陈锦君的那天手臂都有些僵硬的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这样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不过就是把我从陈家接到霍家,有那么难吗?” 霍廷昱突然顿住了脚步,看着陈锦君:“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陈锦君微微一笑:“高桥的事情,也算是事情?不过就是一个没什么用的,自命不凡的东洋鬼子,被周昭元那个蠢货引到了西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罢了。” 霍廷昱皱了皱眉头,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他看了看陈锦君的神情,还是没有说出来。 陈锦君知道霍廷昱的担心,轻声宽慰他:“不过就是娶我罢了,难不成霍大帅怕了?” 说着,陈锦君还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霍廷昱啧了一声:“你说什么呢?我会怕?” 陈锦君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霍廷昱见陈锦君这样,轻轻揽住陈锦君的腰,报复似的,轻轻捏着陈锦君腰上的软肉:“说不过你,也不能在其他方面输给你。”仟仟尛哾 他低沉的声音在陈锦君的耳边响起,暧昧而又缱绻。 陈锦君软了软神色,弯了弯眉眼。 不得不说,霍廷昱这样嘴笨的人逗起来还是很有趣的。 两人一起回到了雍州,下车的时候,陈锦君直接揽住霍廷昱的脖子,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那我等你娶我?” 说完之后,陈锦君又是趁着霍廷昱一瞬间的怔愣直接关上了车门。 霍廷昱看着陈锦君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缓了缓眉眼。 前面的司机不敢回头,看着前面的道路,问霍廷昱:“大帅,咱们现在是去哪里?” 霍廷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回……回官府。” 他已经猜到了陈锦君和高桥两人今天到底都说了什么,现在已经是自己必须要和邵沛辰说清楚了。 想到这里,霍廷昱的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不得不说,现在终于吃轮到自己威胁邵沛辰了。 另一边,陈锦君刚刚走进陈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厅门槛上面的许凡明。 他看见陈锦君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阴沉。 陈锦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只顾着去追着霍廷昱背影,竟然是忘了许凡明还在柴阳。 见陈锦君也看到了自己,许凡明忍不住沉了沉脸色:“看来东家也知道,是我陪着东家去了柴阳。” 陈锦君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 的确,这件事情,自己不占理,可是当时事出紧急,自己也是一时兴起…… 就在陈锦君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许凡明一边接过徐生送过来的茶,一边问陈锦君:“既然见面了,肯定都说开了。” 他可没有忽视,刚刚陈锦君进门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散。 陈锦君点了点头,也没有把许凡明当外人的意思:“也许,我要和霍廷昱办一场婚事。” 陈锦君话音刚落,许凡明一下子把刚刚喝进嘴的茶全部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许凡明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陈锦君不解地瞥了一眼许凡明:“高桥要我和他结婚,我怎么可能同意,不过就是打打太极,没有说明白我和谁结婚罢了。” 许凡明呆愣愣地看着陈锦君,连自己嘴边上的茶都顾不上擦一下:“所以,你就要嫁给霍廷昱?” 陈锦君点了点头:“这样,才能让高桥来雍州,不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陈锦君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狠厉。 一瞬间,许凡明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 “你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个巧合的事情。” 许凡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锦君把手指竖在自己嘴唇上,嘘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许凡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那个在雍州不敢被提起的名字。 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对陈锦君的决定有什么异议。 许凡明起身,把自己手里面还热着的茶杯放在了门槛上,冲着陈锦君一个抱拳,就要离开陈家。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觉得许凡明有些过于急切了,但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一边的张骁看着许凡明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去送送他。”张骁对陈锦君说。 陈锦君点了点头。 张骁的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了陈家的院子里面,没有人知道他追出去是为了什么。 许凡明听见了自己身后e脚步声,回头看向了追出来的张骁。 在雍州的这些日子里面,张骁的身子已经好上了不少,连带着追赶许凡明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许凡明站在原地,看着张骁奔着自己过来。 张骁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许凡明的肩膀上:“那人是霍大帅?” 许凡明自然知道张骁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是啊,东家和霍大帅。” 张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这人我不了解,你说说?” 许凡明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张骁会问自己霍廷昱的事情。 “这不好……你不如直接进去问东家呢。” 可是张骁却摇了摇头:“我想听你说。” 许凡明还是不愿意说:“那还是抱歉了,我从不下妄言。” 张骁忍不住啧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凡明倒是笑了一下:“不违心的说,我曾经想过,要带她远走高飞,可我也知道,她所希望的不过就是一个安稳,现在这个世道,安稳和活着,本来就是两难全的。” 说着,许凡明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里面满是苦楚。 张骁知道许凡明说的是对的,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张骁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点了点头,示意张骁继续说下去。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不,我求你保她的安全。” 说完之后,张骁苦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许凡明看着张骁的背影消失在了陈家的大门处,忍不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第411章 真情已去 官府里面,邵沛辰吹着自己手里面的热茶,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刚刚走进门的霍廷昱。 霍廷昱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报纸。 他越是这样不说话,邵沛辰就越是心里面发慌。 他知道霍廷昱绝对是和陈锦君见过面了,可是邵沛辰不敢自己先打开话匣子,不然绝对在霍廷昱的面前落了下乘。qqnew 霍廷昱也正是知道邵沛辰在纠结这个,而且又是好面子的人,自然也不会先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整个办公室里面只能够听见霍廷昱翻报纸的声音,以及邵沛辰喝茶时候瓷杯清脆的碰撞声。 邵沛辰越是这样,霍廷昱就越是心安理得。 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二人之间僵持而诡异的气氛。 听见声音的邵沛辰立刻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茶杯看向了门外。 一张字条摆放在了邵沛辰的面前,来人就立刻离开了这个让他后背发亮的办公室。 邵沛辰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字条,冷笑了一声。 霍廷昱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邵沛辰,到底还是没有先开口打破这安静的僵持。 可是邵沛辰这下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了,他只恨自己不能够指着那些人破口大骂。 他直接把自己面前的字条退到了霍廷昱的面前,霍廷昱有些意外邵沛辰的主动,可是在霍廷昱看到了字条上面的字时,也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那字条的右上角还印着雍州联络部的刻章,像是在告诉霍廷昱,这一切都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而字条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民国政府不与东阳起正面冲突,保全实力,弃城,南撤。” 霍廷昱忍不住又看了一遍,可是无论霍廷昱看了多少遍,字条上面的字还是在那里,不曾改变。 霍廷昱忍不住啧了一声,整张脸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邵沛辰看见霍廷昱的表情,就知道霍廷昱和自己的心情一模一样。 “霍大帅觉得呢?是守卫雍州?还是……弃城而逃?” 邵沛辰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仿佛雍州的兵临城下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霍廷昱却是忍不住哼了一声:“只要撤退就行?他们和谁说好了?高桥吗?” 说着,霍廷昱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陈锦君说要和自己成亲的时候,霍廷昱就已经想过了无数的可能性,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因为高桥。 传闻中的高桥喜好美色,曾经在东洋的时候就娶过三个老婆,现在看了,倒是可能把主意打到了陈锦君身上。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霍廷昱就忍不住想要去杀了高桥,挖了他的那对狗眼。 邵沛辰默不作声的看着霍廷昱缓缓收紧的拳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霍廷昱这副模样可是不多见,仅仅只是看着霍廷昱的反应,邵沛辰也就大致猜到了他和高桥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 邵沛辰沉吟了一下,斟酌着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了,不要和陈锦君见面。” “合着,现在这样大的事情,你还在操心我的私事?” 霍廷昱盯着邵沛辰,扯了扯嘴角。 邵沛辰倒是不在意霍廷昱这样的眼神,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倒是语重心长地对霍廷昱说道:“你要知道,成大事者,不拘泥于这点男女之情。” 听见邵沛辰这样说,霍廷昱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意味深长地对邵沛辰说道:“我记得,当年刘小姐走的时候,邵大人可不像是不拘泥男女之情的模样啊。” 霍廷昱说完之后,邵沛辰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扭曲,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霍廷昱的眼睛,透出些许的狠厉:“霍大帅真会说话啊。” 霍廷昱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挑衅的笑容:“那是自然。” 邵沛辰没有说话,只是对霍廷昱怒目相看。 霍廷昱也是知道自己戳到了邵沛辰一直藏在心里面的那一份不该有的感情,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和邵沛辰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桌子,轻笑着点点头。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过几天的霍府里面,又大喜事,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来一趟。” 邵沛辰皱着眉头看着霍廷昱,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霍廷昱会这样说。 可是看着霍廷昱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邵沛辰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喜事?”邵沛辰回味着这两个字,意味深长地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啧了一声:“邵大人,你总说,男女之情是最不要紧的事情,可是在我看来,这份感情,未尝不是我的幸运。” 邵沛辰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霍廷昱。 这一瞬间,邵沛辰想到了很多,眼前挥之不去的,正是刘芸希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那个画面。 曾几何时,邵沛辰以为自己忘掉了这一幕。 可是霍廷昱说的那句话,让邵沛辰刁民的梦魇再一次回到了他的眼前。 邵沛辰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霍廷昱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多日郁结在他胸口的闷气。 随后,他想要看向了邵沛辰。 可是就在回头的一瞬间,霍廷昱立刻变了脸色。 他最先看到的不是邵沛辰那满是皱纹的脸,而是黑洞洞的枪口。 可是惊讶也仅仅是一瞬间,霍廷昱啧了一声,上前了一步,把邵沛辰的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怎么,邵大人这是想杀我?”霍廷昱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抵在他喉咙上面的不是一把手枪。 他这样漫不经心的动作,却是让邵沛辰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霍廷昱敏锐地捕捉到了邵沛辰眼睛里面动摇,咧嘴一笑:“邵大人。”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在邵沛陈看来,霍廷昱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蓦然间,邵沛辰也跟着霍廷昱笑了起来。 只不过和霍廷昱不一样的地方是,邵沛辰的笑容里面,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悲伤。 第412章 高桥上门 这几天里面的霍家一直都是喜气洋洋的,巴不得整个雍州都知道霍家要发生什么大喜事了。 霍家的热闹劲也是吸引了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来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打听倒是不要紧,但是霍家明摆着就是没有要把这件事情遮掩的打算。 也正因为如此,雍州霍大帅要和雍州商会的陈会长成亲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西北。 高桥打断了周昭元的长篇大论,不明所以地问道:“成亲,在你们汉语里面,是什么意思?” “就是……结婚的意思。”周昭元向高桥解释道。 高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周昭元时时刻刻注意着高桥的神情,生怕自己惹到了这位东洋的将军。 高桥不停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什么,在转过头看到周昭元的时候,他对周昭元说:“那她之前答应的,和我结婚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周昭元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将军啊,您这是被她耍了!” 高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看向了一边的周昭元:“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我觉得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说话间,高桥又忍不住想起来了陈锦君站在楼梯口,对着自己笑的模样。 想到这里,高桥又是摇了摇头。 周昭元看着挂桥这一副相信陈锦君的模样,只是恨不得自己能够把陈锦君曾经对周家做过的那些事都和盘托出。 可是周昭元不能,他知道,高桥就算再怎么帮自己,那挂桥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外人,自己不可能为着这样一个外人,坏了自己的国家。 周昭元想得很好,只要高桥能够把陈锦君杀了,自己不愁把周家做大做强的就像是当年一样,到时候,高桥也要看自己的眼色行事。 也正是因为他没有把高桥真正的看作自己人看待,反倒是什么都不能够说,只能一脸焦急地看着高桥。 “您要是不相信我说的,您去当面问问她陈锦君不就行了吗?” 周昭元看着高桥,一脸的期待。 高桥也是忖度再三,才点了点头。 陈家的大门前,高桥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陈家的大门。 周昭元倒是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直接敲响了陈家的大门。 陈家大门紧闭着,倒不是因为陈锦君提前就知道了高桥和周昭元要来,而是因为已经有人提前一步来到了陈家。 就在周昭元和高桥站在陈家门口的时候,陈锦君争夺前厅里面接待邵沛辰。 邵沛辰今天来得突然,打了陈锦君一个措手不及,但是陈锦君还是把邵沛辰迎进了府里。 “听说,东家要和霍大帅成亲了,我这不是特地前来祝贺嘛。” 邵沛辰一边说,一边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面。 陈锦君点了点头:“邵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只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邵大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到我陈家?” 邵沛辰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掩饰自己来意的意思:“东家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眼睛毒,心思重,看事情总是喜欢多想几步。” 陈锦君点了点头,注视着邵沛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邵沛辰不慌不忙地翘了个二郎腿:“东家是在……和高桥见面之后,才说要和霍大帅成亲的,其中到底和高桥将军有没有什么关系,才是我邵某人真正想要知道的。” 这样一说,陈锦君倒也是明白了邵沛辰的用意, 左不过就是觉得自己这样做来的蹊跷,所以特地过来试探自己的。 不过陈锦君倒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面对的人是来自东洋的高桥将军,稍有不慎那就是一个城池百姓的性命,开不得一丝一毫的玩笑。 “这件事情,最开始的的确确是为了应付高桥,可是……” 陈锦君刚想要说出自己的计划,就看到门外的徐生在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qqnew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刚刚邵沛辰进门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让人把门关上了,目的就是怕雍州的其他商人到了陈家,看到邵沛辰又是免不得背后说什么。 可是现在,明显就是有不长眼的人,在陈家门外,而且身份还不一般,不然徐生脸上的神情也不可能这样的为难。 邵沛辰也注意到了徐生的眼色,自然也看得出来陈锦君脸上的诧异。 “是不是我打扰东家了?”邵沛辰试探地问了一句。 陈锦君摇了摇头,也不瞒着邵沛辰,直接把徐生喊了进来。 “门外是谁?” “回东家,是……周昭元,带着高桥。” 徐生一脸为难的看着陈锦君。 如果是其他人倒也是罢了,自己让人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两个人来到了陈家的门外,明显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陈锦君听见这两个人名,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一边的邵沛辰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陈锦君:“东家,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陈锦君皱着眉头,仅仅是思索了片刻,就已经在自己脑海里面把周昭元和高桥为什么要来到陈家的理由想了一个遍。 思来想去,陈锦君觉得只有这样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和霍廷昱成亲的消息,是周昭元告诉高桥的,高桥来到陈家,自然也是周昭元带的路。 “这是来我这里兴师问罪来了。”陈锦君冷哼一声。 邵沛辰眯了眯眼睛,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精光。 “我还没有见过这位高桥将军呢……”邵沛辰话里有话。 陈锦君撇了一眼邵沛辰,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那一扇屏风:“周昭元认得你,你最好还躲一躲,这些东洋人说话做事没有一点人情味的。” 邵沛辰立刻起身朝着屏风后面走了过去。 再三确定邵沛辰不会露出踪迹之后,陈锦君才看向了徐生:“去把他们接进来,顺便派人去南山,让许帮主带点人,悄悄地过来。” 徐生点了点头,立刻按照陈锦君的吩咐照办。 周昭元走在陈家院子里面的路上,心里面止不住的开心。 倒不是因为他第一次走在这样精致的石子路上面。 在周昭元的眼中,只要陈锦君死在了高桥的手里面,那么陈家的一切,就会全部是自己的东西。 直到看到了陈锦君,周昭元的步伐里面都带着些许难以明说的轻快。 陈锦君看了周昭元一眼,心里冷哼。 他不是看不出了周昭元的那些小心思,实在是自己现在不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跟在周昭元后面,穿着一袭长衫的高桥将军。 第413章 故技重施 陈锦君看着走进来的高桥,不慌不忙地让人上了茶,自己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瞥了一眼周昭元,随后大大方方的和高桥对上了视线。 高桥有些诧异,陈锦君看自己眼神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坦荡得仿佛真的是自己听错了一样。 和一脸疑惑的高桥不一样的是,周昭元大概刚刚进门就开始里里外外打量着这个房间。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她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可是陈锦君没有说什么,不代表高桥会这样等着周昭元。 高桥轻轻咳了一声,周昭元立刻收回了视线,谄媚讨好地看了一眼高桥,随后转过身看向了陈锦君。 “最近关于陈小姐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啊。”周昭元看向陈锦君的眼神算不上友善。 陈锦君轻笑:“最近的事情,不少,我还不知道周老板说的是哪一件?” 周昭元哼了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嫁的是霍家的二公子,怎么现在又是要嫁给霍廷昱了?”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陈锦君看着周昭元,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眼神冰冷又不屑。 高桥对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周昭元对陈锦君的敌意。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之前,陈小姐可是答应了和我结婚,可是我听说陈小姐要和雍州的霍大帅成亲。” 说着,高桥还指了指一边的周昭元:“周先生告诉我,成亲就是结婚,所以就在想,陈小姐是不是搞错了?” 高桥说话还是很礼貌的,只不过他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了疑惑的神情。 陈锦君却是笑得格外明媚:“看看您,糊涂了不是?” 高桥看着陈锦君,眉头狠狠地皱在了一起。 陈锦君说得格外坦荡,让高桥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吗? 可是那天陈锦君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像是作假。 周昭元坐不住了,轻蔑地看着陈锦君:“那天我也在场,我清楚的记得。” 陈锦君不慌不忙地点点头:“我的的确确是说过关于‘结婚’的事情。” 高桥的表情舒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愤怒。 他不明白为什么陈锦君说了结婚的事情,现在却是要和别人在一起。 这让高桥有一种自己看上的猎物,转瞬间就到了别人手里面,而且还是自己跑过去的那种被戏耍的感觉。 想到这里,高桥看着陈锦君的眼神变得阴骛了起来。 难不成,她真的是在刷自己? 陈锦君勾了勾嘴角:“可是……高桥先生,我当时的的确确说了‘结婚’,可是我并没有说,是和谁,不是吗?” 陈锦君笑容明艳,可是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高桥听到陈锦君的话之后,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陈锦君是故意让自己误以为她要嫁给自己的。 高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死死地盯着陈锦君。 陈锦君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反倒是冲着高桥笑了一下:“到时候,高桥将军一定要来啊。” 高桥冷眼看着陈锦君,仿佛在看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一样。 陈锦君眯起眼睛,笑得张扬。 周昭元大喜,他没有想到陈锦君竟然会直接打破了高桥的期待,这样一来,惹怒了高桥,陈锦君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希望? 果不其然,撕去了礼貌的外衣,高桥恶狠狠地盯着陈锦君,但是嘴角却挂着诡谲的笑容。 陈锦君丝毫不惧,直勾勾地对上了高桥的目光。 高桥阴恻恻地说道:“好,很好。” “好在哪里?”陈锦君不明所以。 高桥的脸色算不上好看,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给陈锦君面子,陈锦君居然这样对自己的好意? 可是高桥的心思,陈锦君并不知道,反倒是在陈锦君的眼里,高桥是敌人,是一个急需解决的敌人。 陈锦君脸上挂着笑容,看着高桥:“您到时候会赏脸的,对?” 高桥冷哼一声:“我听说,陈姑娘是寡妇,为什么还会有人愿意娶姑娘呢?” 陈锦君微微一笑:“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为……我值得。” 他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地看着高桥。 高桥勾了勾嘴角:“既然得不到陈小姐,那么,我也不会让其他人得得到陈小姐。” 陈锦君手上的动作一滞,眯起眼睛,不解地看着高桥。 高桥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直到看得陈锦君脊背发凉。 陈锦君忍不住啧了一声。 高桥死死地盯着陈锦君:“陈姑娘应该知道,莫说是一个雍州,就算是整个西北,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的事情而已。” 陈锦君没有说话,高桥的汉语不好,说的话让她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高桥的第一用意。 看着高桥的眼神,陈锦君只感觉自己像是胸前压了一块大石,让自己有些喘不上来气。 高桥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军事沙盘面前一样,露出了运筹帷幄势在必得气势。 邵沛辰躲在屏风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锦君和这两个人周旋。 可是陈锦君终归只是一个商人,而高桥则是军国的将军。 “既然陈姑娘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也只能在婚宴上面看一看了,至于之后的事情……” 陈锦君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高桥的意思是会来自己的婚宴上面观礼,只不过……他后半句话的意思,是赤裸裸的威胁。 看着高桥一脸不悦的神情,陈锦君只觉得自己心里面满是舒畅。 不过就是一个鬼子将军,从来不干人事。 陈锦君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为他写好了结局。 想到这里,陈锦君垂下眼睫,快速地扫了一眼一边的屏风。 祝洪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而当年了结祝洪的人,正是邵沛辰的哥哥,罔极寺圆慧大师,邵文卓。 既然祝洪能够死在雍州的晚宴上面,那么高桥死在她陈锦君的婚宴上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就在陈锦君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时候,周昭元开口了。 “我可是听说,之前也有官员来到雍州做客,只不过,却是死在了雍州,难不成你还想要对高桥将军用这一手?” 说完,周昭元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锦君。 第414章 兄弟顶罪? 陈锦君没有想到,周昭元竟然能够看出自己的打算。 即使被说中了,陈锦君依然不会害怕。 她瞥了一眼周昭元,随后大大方方地看向了高桥。 “如果不放心的话,大可以不来。”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陈锦君的心跳得飞快。 高桥看着陈锦君坦坦荡荡的目光,冷哼了一声。 随后,高桥直接起身离开了,也没有要告诉陈锦君自己要不要来。 周昭元见高桥离开了,也赶忙跟上了,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锦君一眼,脸上的笑容阴险而又狡诈。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死死地盯着周昭元和高桥的背影,连邵沛辰什么时候走了出来都不知道。 邵沛辰站在一边,也是看着高桥离去的背影:“这还是我第一次遇见高桥。” “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陈锦君幽幽地说道。 邵沛辰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看着高桥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锦君也不管邵沛辰,只是自顾自地呷了一口茶。 可是邵沛辰却冷不丁地说:“东家事项在婚宴上面杀了高桥,对。” 他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他确定陈锦君绝对会在婚宴上面杀了高桥。 这倒是让陈锦君有些没有想到,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对高桥的杀心能够让邵沛辰看出来。 只是不清楚,邵沛辰看出来呢,高桥呢? 像是看出来了陈锦君心中所想,邵沛辰笑着摇摇头:“我赌一下,高桥到时候,一定回来,不但自己回来,还会带很多的人来。” 看着邵沛辰自信的模样,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何以见得?” 邵沛辰没有些陈锦君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让陈锦君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陈锦君探究地盯着邵沛辰,看着他那算计的眼神,忽然间福至心灵:“你不会……” 邵沛辰把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唇前面,嘘了一声打断了陈锦君后面的话,随后点了点头。 陈锦君知道,这是自己猜对了,不然邵沛辰不可能这样的。 既然邵沛辰也想杀了高桥,陈锦君就放心了。 也就在此时,许凡明走了进来:“那鬼子呢?” 陈锦君看向了外面:“你晚了一步,他已经走了。” 许凡明暗骂了一声,随后看向了一边的邵沛辰:“邵大人也在?” 邵沛辰点了点头,依旧是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回头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许凡明:“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锦君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要送他的意思。 邵沛辰也不在意这些,径直走了出去。 许凡明看了一眼邵沛辰的背影,忍不住啧了一声:“他来这里干什么?” 陈锦君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也想让高桥死在雍州。” “高桥?”许凡明皱了皱眉头,“一句话,我立马就去结果了他。” 说着,许凡明还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在手上转了两下。 陈锦君赶忙摇了摇头,像是生怕自己说满了饮食许凡明就已经追出去杀了高桥一样。 “我们都不知道,高桥身后到底有多少的军队,又是有多少的人知道高桥是死在了咱们手里。” 说着,陈锦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谨慎地思索着什么。 许凡明冷哼一声:“上一次祝洪也是死在了雍州,那时候,用的是邵沛辰的哥哥放借口,雍州才没有被追究。” “你的意思是?”陈锦君灵光一闪。 “上一次是邵文卓顶罪,这一次,该轮到弟弟了。” 说着,许凡明的嘴角裂开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陈锦君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许凡明说的是这个意思。 邵沛辰吗?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许凡明看到了陈锦君的神情,挑了一下眉梢:“怎么,不乐意?” 陈锦君摇了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许凡明穷追不舍的问道。 陈锦君啧了一声:“说到底还是不忍心。” “这有什么不忍心的,他邵沛辰一条命,能够换整个雍州的平静,不好吗?” 许凡明摊了摊手,像是不理解陈锦君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提议上面犹豫一样。 可是陈锦君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邵沛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要犹豫啊?” 许凡明不解的看着陈锦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陈锦君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邵沛辰可能做人算不上周全,但是他作为一个父母官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许凡明忍不住嘁了一声:“那有什么用啊,一旦那鬼子发难,整个雍州都要完蛋,还说什么父母官。” 陈锦君面无表情:“可能对于你我来说不需要一个邵沛辰,但是对于整个雍州城的百姓来说,他们需要一个好的城主。” 这句话是陈锦君真心的感想,而不是一个理由。 可是许凡明明显不会这样想。 在许凡明看来,城邦里面谁是主人,和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恰恰是一个城邦里面的经济是否发达,和他才有着关系。 所以,许凡明并不在乎邵沛辰的死活,反倒是对陈锦君的动向十分关注。 但是这其中是不是有私情的关系,就连许凡明自己也是说不清楚。 可是陈锦君明显就是已经决定好了,许凡明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只是他看着陈锦君,猛地发现,好像自己应该未雨绸缪地做些什么了。 “还是要问东家一句,”许凡明弯腰抱拳,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您当真是要和霍大帅成亲了吗?” 对于他为什么这样问自己,陈锦君有些诧异,但她还是正式地回答了许凡明:“虽然在当时是一时起意,可是现在看来,倒也是……未尝不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许凡明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许凡明快步离开了陈家。 只剩下陈锦君一个人,看着门外大好的天光,矗立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415章 偷听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邵沛辰缓缓走到一边,对自己的卫兵说道。 卫兵点了点头:“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邵沛辰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烂在肚子里面,除非你不想活了。” 这一眼,把卫兵看得颤了一下,随后只能讪讪地站在原地。 邵沛辰眯了眯眼睛:“行了,去把东西送过来,不要被大帅的人发现了。” “是!”卫兵松了一口气。 邵沛辰看着卫兵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要下一局大棋,一局铲除异己,庇佑万民的大棋。 邵沛辰的手指不自觉地搓了搓自己手上的扳指,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随着邵沛辰在原地站着发了一会呆,蹲在一边树梢上的许凡明也挥挥手赶走了烦扰的蚊虫。 许凡明早就觉得邵沛辰不对劲,但是陈锦君说了,要留邵沛辰一条命,所以许凡明决定了自己亲自来盯着邵沛辰。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刚开始盯梢,邵沛辰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这倒是让许凡明感到有些意外,眼见着邵沛辰要离开了,他也赶忙跟了上去。 邵沛辰一个劲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这也是许凡明选择亲自来盯梢的原因,就是怕邵沛辰的敏锐程度会发现盯梢的事情。 可是今天的邵沛辰有些心不在焉,许凡明整整跟了一路,邵沛辰都没有发现。 许久之后,邵沛辰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许凡明看了看近处的雍州城墙,倒吸了一口凉气。 邵沛辰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到这里? 这个时候,邵沛辰难道不应该坐在官府的办公室里面吗?怎么跑到了城墙根呢? 可是和许凡明预想当中的不一样,邵沛辰并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直接出了城。 许凡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邵沛辰要出门。 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自己出门没有带通关的玉碟,只能绕一条路去。 好在许凡明脚力不慢,到了城外之后,很快就跟上了邵沛辰。 在雍州城里面,邵沛辰都没有发现许凡明,而在城外,邵沛辰更是发现不了许凡明了。 许凡明亦步亦趋地跟在邵沛辰的身后,期间邵沛辰回头了好几次,许凡明都没有被发现。 许凡明眼看着邵沛辰走进了城外小村落里面的一间茅草房里面,确认了周围安全之后,许凡明赶忙跟了上去。 他钻进了草房一边麦秸秆的草垛里面,后背贴着草房有些破败的外墙。 这是一个听墙角的好位置,许凡明放缓了呼吸,一边默默地听着,一边两只眼睛时时刻刻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房间里面的邵沛辰仅仅只是和对方打了一个招呼,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寒暄。 许凡明皱起了眉头,邵沛辰跑大老远是为了见谁? “没想到邵大人会邀请我在这里见面。” 许凡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只是这一句话,就让许凡明锁紧了眉头。qqnew 这个声音,许凡明并不熟悉,但是这个语调,许凡明很熟悉。 东洋口音。 许凡明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为什么邵沛辰和东洋人有联系?而且听这话,是邵沛辰主动邀请的对方? 许凡明攥紧了拳头,继续听了下去。 只听见邵沛辰说道:“我知道先生喜欢陈锦君,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只要您放过西北……” 随后,许凡明就听见了邵沛辰哼笑了两声。 许凡明不明所以,不知道邵沛辰为什么要那陈锦君和对方做交易。 难不成,对面的人是高桥? 许凡明被自己突然蹦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紧接着,就像是为了印证许凡明的想法一样,对面那人又说道:“放过西北?我们的目标是整个你们的国家,只要我拿下了西北,区区一个陈锦君而已,还能跑出我的手心不成?” 仅仅是这一句话,许凡明就断定,坐在邵沛辰对面的这个人,正是高桥。 这个发现让许凡明的后背发凉。 为什么邵沛辰要和高桥见面?难不成是为了西北,所以要拿陈锦君和高桥交易吗? 那未免也想得太美了。 这群鬼子的欲望如果是那么容易满足的话,张骁现在可能还在东北的山林里面过着自己的生活呢,怎么可能跑到雍州? 邵沛辰轻笑:“高桥将军未免太过于自信了,您如果真的喜欢陈锦君,那最好就要赶在成亲之前动手,这样的话,您不会吃亏,可如果是您攻打雍州的话,按照她的脾气,恐怕到时候会和您死磕到底。” “那你这不就是,怎么说……是要卖我一个顺水人情?” 许凡明摒住了呼吸,仅仅是听着高桥的声音,他就能够想象出来这鬼子嚣张的面孔。 他缓缓抬头,看到了自己旁边,草房的角落有着一条深深的裂缝。 许凡明喜出望外,歪了歪身子,让自己能够看到房间里面。 可惜裂缝的角度不好,许凡明只能看到高桥的半张侧脸,至于邵沛辰,他只能看到邵沛辰的肩头。 这就够了,许凡明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高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像是对于邵沛辰把自己喊道这荒郊野岭的不满。 许凡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邵沛辰干干巴巴的笑声:“这不只是顺水人情了,是我单方面的请求罢了。” 这话说得很是俯低做小,脸需反面听见了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邵沛辰一直以来都是无比高傲的,端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架子,从来没有这样伏低过,尤其是还是在一个鬼子面前。 许凡明发自内心的看不起邵沛辰,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不可能直接冲出去指着邵沛辰的鼻子骂他。 他只能压下了自己心里面的愤懑,继续蹲在柴草堆里面。 房间里面的高桥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上去嗜血而又无情:“所以你这是在求我吗?” 说着,高桥有些鄙夷地看着邵沛辰。 让许凡明没有想到的是,邵沛辰竟然应了下来。 “西北地区土地贫瘠,不适合高桥先生发展自己的大业。” 邵沛辰的声音很低,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一样。 紧接着,邵沛辰又说:“据我所知,高桥先生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 就在邵沛辰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许凡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高桥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皲裂。 第416章 邵沛辰的计谋 高桥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高高在上逐渐变得阴狠,直勾勾地看着邵沛辰。 许凡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邵沛辰的轻笑。 随后,许凡明就看到高桥黑着脸点了点头:“好,到时候,陈小姐的婚宴我一定会到场,如果没有我想要的答案,整个雍州都要陪葬!” 说这话的时候,高桥的后槽牙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紧接着,许凡明看见了高桥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许凡明赶忙把自己往柴草堆里面收了收。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许凡明窝在角落里面,眼睁睁地看着邵沛辰走了出来,身上带着阴森森的气势。 看着逐渐远去的邵沛辰,许凡明眯了眯眼睛。 陈锦君果然说对了。 邵沛辰是个好官,直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在考虑着怎么才能够保下来雍州乃至整个西北的百姓。qqnew 但是邵沛辰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毕竟能够轻而易举地许诺别人的性命。 许凡明心里面很是复杂,眼睁睁地看着邵沛辰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知道自己不能上去直接和邵沛辰对峙,如果自己揭穿了邵沛辰的计谋,那么绝对不占上风。 可是出于私心,许凡明想要救陈锦君。 但是许凡明也不知道,邵沛辰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 眼看着邵沛辰的身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许凡明从自己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赶忙跟了上去。 许凡明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邵沛辰的后面,想要弄清楚邵沛辰到底是要做什么。 尤其是,邵沛辰现在还和高桥搭上了关系,让许凡明不得不多多注意几分。 就在这天,许凡明照例偷偷摸摸地跟着邵沛辰来到了雍州城郊区里面一座不起眼的院落里面。 仅仅是在外面看了一眼,许凡明就能够看出来这个院子里面有埋伏,而且不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跟上去,而是钻进了隔壁没有人的院子,跳上了房顶看着邵沛辰进去的院子。 刚刚看了一眼,邵沛辰就瞬间愣在了原地。 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大量的木桶。 许凡明认得这个木桶,是江南那边用来装火药做炸弹的木桶。 不过,邵沛辰要这么多的炸弹做什么。 许凡明怔怔地看着隔壁院子里面的木桶,手脚发麻如坠冰窟。 婚礼,高桥,炸弹。 他已经猜到了邵沛辰的用意,但是他不愿意相信邵沛辰会真的这样做。 但是眼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的婚期越来越近,许凡明不得不心下发凉。 如果说,邵沛辰真的要在陈锦君的婚宴上面做出大爆炸的话,又是要炸高桥…… 那么婚礼的主角,也是活不下来的。 陈锦君,也是活不下来的。 许凡明手脚冰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如果陈锦君会死的话,那自己应该做什么呢?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夏末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就像是数九寒天的寒风一样。 接连几天跟着邵沛辰,许凡明越来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临近婚期的前几天,许凡明蹲在房梁上面,清清楚楚的看着邵沛辰是怎么在深夜里面,让自己的卫兵把这些炸弹安在婚礼的现场的。 最后的几天,他没有继续跟着邵沛辰了。 他走进陈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自己坐在院子里面的亭子里。 徐生一眼就看到了许凡明,见许凡明不知道在看着哪里,而且眼神发直,他赶忙回去找了陈锦君。 陈锦君赶过来的时候,许凡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仿佛丢了什么东西。 许凡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陈家来,但是心里面就是有这个声音,让自己一定要来到陈家,来看一看陈锦君。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了陈锦君之后,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许凡明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陈锦君。 “许帮主怎么在这里坐着?”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好奇的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和陈锦君对视,眼睛里面有着难以掩饰的悲凉,看得陈锦君心下一惊。 可是许凡明说不出来自己心里面的感受,只是知道自己想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但是当他看着陈锦君的时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觉得有什么梗在自己的喉咙里面,闷得难受。 偏偏陈锦君也不知道许凡明在纠结什么,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承受不住陈锦君关切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自己的脸:“没事,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就是想四处走走。” 陈锦君微微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许凡明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自己偏偏什么都不知道。 许凡明没有忍住,又是看了一眼陈锦君,随后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起身就走了,连告辞都没有说。 陈锦君看着许凡明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而许凡明离开陈家之在,自己走回了南山。 跪在青红会的祠堂里面,许凡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直没有焦点的眼睛里面,突然浮现出了光彩。 他在想,自己有能力阻止悲剧的发生,只剩能够让悲剧不要发生在陈锦君的身上。 在很久很久之前,许凡明曾经对陈锦君说过自己可以带陈锦君远走高飞。 也许,对于现在的许凡明来说,这句话依旧作数。 许凡明站起身来,往前面灵堂的香炉里面插上了三柱香,随后缓缓地退出了青红会的祠堂。 一走出来之后,许凡明第一眼就看到了雷义山。 雷义山也看到了许凡明,只觉得许凡明看上去格外的阴沉。 正在他想问许凡明的时候,许凡明直接对雷义山说道:“去把所有管事的都喊过来,在外面的也都喊回来,开大会。” 随后,许凡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雷义山愣愣的看着许凡明的背影,只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许凡明一步又一步的走到了自己的作为面前,这一次,他坐下的格外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就像是他自己,也只是为自己的私心,活上这么一次。 第417章 爱的嘱托 目送邵沛辰离开的陈锦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房间里,素娘眼下两大块乌青,眼神里面却是自打于策去世之后难得一见的光彩。 素娘的手里面,捧着华丽的婚服,火红的婚服把她的脸都衬得更加有气色了。 而在素娘的身边,苏妙妙面前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箱,里面的珠光宝气直晃人眼。 一边的沈笑笑见陈锦君来了,笑着指着素娘和苏妙妙手里面的富贵火红的婚服和凤冠。 “东家这回可是正儿八经的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素娘和妙妙可是紧赶慢赶才赶出来的。” 陈锦君把手放在华丽耀眼的婚服上面,久久说不出来话。 半晌过后,陈锦君抬头看向了素娘和苏妙妙:“幸苦了。” 这两个人都是前不久才痛失所爱,陈锦君自然也是知道她们两个人的状态并不好。 可是素娘还有小于洪,苏妙妙还有苏瑜,到底还是让两个人从最难过的时候走了出来。 陈锦君看到了凤冠上面一颗又一颗圆润饱满的东珠,有些恍惚地怔了一下。 “这是……” 苏妙妙见陈锦君看向了自己面前木箱里面的凤冠,赶忙对陈锦君解释道:“这是东家上次拿来的东珠,我这边一直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东家嫁人添上一点彩头。” 陈锦君看着那硕大的夺人眼球的东珠,想起来了这些东珠的来历。 是霍家的二夫人,也是霍廷昱的婶母。 想到这里,陈锦君莫名其妙地就想要见一见这位二夫人。 把陈家的事情安排好了之后,陈锦君直接就来到了霍家。 这次陈锦君来霍家,并没有事先打好招呼,反倒是直接就走进了霍家,来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面。 二夫人一如既往地蹲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只不过这一次侍弄的不再是那些兰花,而是一盆又一盆菊花。 “陈小姐来了。”二夫人身边的侍女眼尖,先一步看到了陈锦君。 听见是陈锦君来了,二夫人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扭头看向了陈锦君。 “我听说你和霍廷昱的婚事了,真好,兜兜转转,你还是我霍家的儿媳。” 二夫人热切地迎接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欣喜。 听二夫人说起这件事情,陈锦君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二夫人继续说:“这次你们可是没有向我打招呼,还是前几天他让人送聘礼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件事情。” 这就是陈锦君不了解的事情了,毕竟自打这件事情出了之后,她就一直在陈家呆着,从来没有来过霍家,而霍家的事情一直都是霍廷昱在打理了。 二夫人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这里依旧是四季都有鲜花盛开,没人打扰。 陈锦君就坐在二夫人的院子里面,看着二夫人侍弄着院子里面的菊花。 “您怎么突然想起来的养菊花了?以前这个时候,倒是没有见您养过。” 陈锦君看得好奇,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二夫人倒是坦诚:“你看你说的,你手下那些掌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自然是做不到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 听见二夫人这样说,陈锦君的鼻子忍不住发酸。 二夫人反倒是看着陈锦君,笑着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来我这里了,没有去见廷昱吗?” 陈锦君愣了一下,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突然就想来看看您。” 陈锦君看着二夫人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想要拿自己婚事来给高桥下套的想法不是那么的磊落。 她低下头,又是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二夫人并没有发现陈锦君的小动作,在她看来陈锦君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眼看就又要嫁到霍家了。 想到这里,二夫人忍不住笑了笑:“真好,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找一个平头百姓人家的小伙子,要不就是找一个商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你还是回到了霍家。” 陈锦君微微一笑:“这样不好吗?我回来了,您以后还能经常见到我,我也能经常来陪您。” 二夫人想了想,也是笑着点点头:“这倒也是。” 陈锦君陪着笑,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 二夫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陈锦君:“什么时候国门来着?” “十月初十,也就只有四天的时间了。” 陈锦君算了算,对二夫人说道。 二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陈锦君看着二夫人的背影,觉得心里面堵得难受,感觉自己配不上二夫人对自己的良苦用心。 自己这样利用自己的婚事,只是为了解决掉一个人,虽然是为了整个雍州,可是说到底,也是伤害了自己身边的在意自己的人。 陈锦君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烦躁。 背对着陈锦君的二夫人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就对陈锦君说:“你啊,不用想那么多,到什么时候,就去大大方方的做什么事情,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不是吗?” 陈锦君愣愣地看着二夫人蹲在花丛中的身影,不知不觉的留下了一滴泪水。 她赶忙抬手把自己眼角的泪水擦掉,生怕被二夫人发现自己留下了泪水。 也只有在这里,陈锦君能够短暂地放下自己的担子,只是安安静静地吃一壶茶,赏一赏花。 突然间,陈锦君眼前一花。 定睛一看,面前是一大捧刚刚采摘下来,看上去格外娇艳的菊花。 陈锦君抬头,神情迷茫地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看着陈锦君微张着嘴,一副震惊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看到花而已,就傻眼了?” 陈锦君接过二夫人手里面的鲜花时,还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虚无感。 二夫人笑着把花全部塞到陈锦君的手里:“这是我给你手下那些掌柜的一点点心意,都是苦命的人。” 陈锦君看了看自己手里面的鲜花,又抬头看了看二夫人:“我替他们,多谢您了。” 她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泪花,看得二夫人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陈锦君立刻低下了头,手脚忙乱地把二夫人刚刚摘下的鲜花拢到了自己的怀里。 “还有一事相求。”陈锦君的声音闷闷的。 二夫人不明所以:“你说。” “十月初十那天,您一定要呆在这院子里面,不要出这院子半步。” 说完之后,陈锦君立刻离开了二夫人的视线,像是生怕二夫人拉住她盘问一番似的。 二夫人看着陈锦君的背影,只觉得又哪里说不上来的古怪。 第418章 青红会大事 南山的罔极寺里面,气氛格外的压抑。 无数的堂主从自己原本的岗位上跑了过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许凡明。 许凡明的脸色阴沉,明显就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雷义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眯着眼睛,时时刻刻注视着许凡明的一举一动。 “帮主,人到齐了。”卢连寿走到许凡明身边,俯身在许凡明的耳朵边上说道。 许凡明慢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后面,在正堂中间的香炉里面上了一炷香。 一支香升起袅袅的青烟,许凡明缓缓踱步到主位边上,横刀阔马地坐了下来。 雷义山抿了抿嘴唇:“帮主把大家伙都喊回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他直勾勾的看着许凡明,眼神里面有着探究,仿佛在质问许凡明。 许凡明瞥了一眼雷义山,没有一丝一毫情绪起伏。 雷义山噤声了,他能够看出来,许凡明的心情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反倒是有什么事情在压着他一样。 许凡明一对阴沉的三角眼慢慢悠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该来的都来了,啧了一声。 “这次,我想把青红会带到荣城去。” 许凡明话音刚落,雷义山就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像是没有想到为什么许凡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想不明白,一边的许多人也都想并明白为什么许凡明要这样说。 “这……帮主总归是要给一个理由。”一边的唐七爷拄着自己手里面那个古董一样的拐杖,慢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看向许凡明。 许凡明抿了抿嘴唇,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说法,对着在做的人一抱拳:“诸位也都知道,我许凡明重组青红会,离不开陈家的鼎力相助,可以这没说,如果没有陈家的东家,现在青红会,还会像之前的十年一样,一盘散沙。”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面有很多的堂主都在点头,看上去显然是认同许凡明这个说法的。 许凡明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仅如此,陈东家的父母,还是当年青红会的恩人,再加上东家的手里面还是有着玄凤令的,现在,陈东家面临着被人谋杀的风险,要不要救她?”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整个祠堂里面陷入了一片沉寂。qqxδnew 许凡明忍不住缓缓收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已经猜到了自己手下的这些人不会赞同自己的说法,可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一个应和自己的都没有。 就在许凡明已经打算自己要用自己的权力来威压这件事情的时候,一边的卢连寿站了出来。 “当年我是老帮主的近卫,老帮主走之前说了,要我守好玄凤令的主人,对于我来说,玄凤令和老帮主是同样的。” 随后,卢连寿直接冲着许凡明抱拳,然后又冲着祠堂里面的灵位拜了拜:“所以,我会去救陈东家。” 见卢连寿站了出来,许凡明的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卢连寿在老青红会里面的威望还是不低的,既然他开口了,许凡明还是多多少少轻松了一点。 “陈东家对我有知遇之恩,人不能见死不救。”碎玉也一抱拳站起身来。 许凡明心里面安生下来。 随后也有不少的青红会堂主站起来,大多都是商堂的,和陈锦君有关系的。 见商堂的人站起来了,其他的堂口也是多多少少进入了两难的犹豫境地。 毕竟商堂是整个青红会离不开的一部分,其他堂口多多少少都要倚仗着商堂呢。 商堂的堂主冷哼一声:“如果不是陈东家,商堂绝对不可能在整个西北这么快的做大,要是连这点义气都不讲,以后出去还不被其他人笑话死?” 说着,商堂的堂主眼神略带嘲讽地扫了一眼自己旁边的堂口堂主。 这番话倒是让不少的堂主也都纷纷站起身来,表示自己也看不下去这样的事情。 许凡明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看着在场的堂主都表了态,只剩下了……雷义山。 他视线微移,落在了雷义山身上。 雷义山自然也是看到了许凡明投向自己的视线,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帮主认真的吗?整个青红会,全部到荣城去?” 许凡明眯了眯眼睛:“我也说了,如果不愿意去的话,离开也可以。” 雷义山忍不住啧了一声,有些为难地站起身来:“你都这么说了,我和陈东家也不算生疏,自然也不会拒绝,不过你先别高兴,事先说好,你不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瞒着大家。” 雷义山可是发现了最近的许凡明总是神出鬼没的,而且还时常心不在焉的看着远方,好像在为了什么忧心忡忡。 听见雷义山这样说,许凡明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也没有打算瞒着各位堂口的堂主,直接把自己前些天跟踪邵沛辰发现邵沛辰买炸药,和高桥会面,说要用陈锦君来博取高桥的仁慈,甚至是已经把炸药移到了婚礼现场。 “那是在霍家,重兵把守,邵沛辰也是昨天才把炸弹埋下去的,过些天就是大喜的日子,如果炸弹炸了,东家,就会和高桥一起,同归于尽。” 说着,许凡明敲了敲自己椅子的扶手:“诸位在想想,如果能直接用炸弹杀了高桥,为什么还要在婚礼上呢?” 许凡明这样一说,一边的碎玉先反应了过来:“铲除异己?” 碎玉这样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以来,邵沛辰真的是其心可诛了。 雷义山倒是想不明白了:“如果他真的要杀东家,为什么当初还要送东家到军校念书呢?” “因为他发现东家回来之后,许多的事情都不受他的掌控了。 他低估了东家在霍大帅心里面的分量,也低估了东家自身的能量。”许凡明幽幽地说。 “所以,他要让东家死。”卢连寿手臂上面的青筋暴起,如果邵沛辰在卢连寿的面前,许凡明丝毫不会怀疑卢连寿给邵沛辰一拳的可能性。 “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做?”商堂的堂主直勾勾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抿了抿嘴:“在婚宴上面,救出来东家,带着东家去荣城。” “那东家身边的人呢?”碎玉皱眉问了一句。 许凡明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对着碎玉说道:“你去和宁掌柜说一声,这件事情不要让东家知道了。” 虽然许凡明心里面知道,陈锦君知道了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 但是许凡明还是私心的,想让自己救一次陈锦君。 万一……霍廷昱会死在炸弹里面,和高桥陪葬呢? 第419章 掌柜们的密谋 许凡明蹲在树梢上面,直勾勾的看着霍家里面热火朝天的场景。 明天就是陈锦君和霍廷昱成亲的日子了,青红会的东西基本已经收拾好了,也有下面的堂口直接带着弟兄们就往荣城去了。 许凡明看着邵沛辰的人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恐怕这一次陈锦君就要死在邵沛辰的手里了。 可是转念一想,许凡明只觉得邵沛辰还真的是大胆,先不说陈锦君自身在雍州的势力。 就单单只说陈锦君和霍廷昱之间两情相悦这件事,许凡明就想不明白邵沛辰为什么一定要杀陈锦君。 难道邵沛辰就不怕霍廷昱知道是他杀了陈锦君之后,直接和他邵沛辰反目成仇吗? 许凡明眯着眼睛,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强烈的郁气。 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邵沛辰为什么要坐下这个决定。 现在许凡明只知道,既然当初陈锦君愿意让自己坐上青红会帮主的位置,那么现在陈锦君有难,整个青红会就是她陈锦君的后盾。 许凡明握了握拳头,或许以前的他不会把一份恩情看得这么重,可是就在自己坐到了帮主的位置上面之后,无数次跪在祠堂里面,看着香案上面的灵位,他就忍不住去想自己的师傅。 现在,许凡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师傅对待圆慧大师,要比对待自己还要看重了。 在这个世上,能够真正赏识自己,懂自己,甚至是像自己的人,寥寥无几,能够遇上一个,已经是三生有幸。 许凡明想明白了这一点,当他真正的站在了江湖会的擂台上面的时候,也就对江湖上面的纷争释然了。 所谓权力,不仅仅能够决定人的生死,也会改变人的心性。 许凡明跳下了树梢,打道回府。 而此时此刻,陈家的陈锦君,正在和徐生核对着明天的流程。 徐生一一向陈锦君解释清楚了安排之后,陈锦君把视线落在了一边的男子身上。 “到时候,了结了高桥,你的要求我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 陈锦君话音刚落,那名男子直接跪在了陈锦君的面前:“谢东家赏识。” 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陈锦君为了高桥,可是不惜花钱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不过即使这样,这个人的价钱,也要比早些年间便宜了不少。仟千仦哾 陈锦君幽幽地摁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倒是该是说人命如草芥,还是时势造英雄。 “你的妹妹已经送到陈家了,你不必担心,我陈锦君必会保她衣食无忧。”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徐生。 徐生明白陈锦君的意思,笑着说道:“东家的意思是,让我带您去见您妹妹一面,总好过您一直担忧牵挂。” 随后,这名死士跟着徐生走了出去。 陈锦君坐在太师椅上面,眯起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元宝的毛发。 只不过这一次,元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安分分的趴在陈锦君的怀里面,而是焦躁不安地在陈锦君的腿上踩来踩去。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垂眼看着自己怀里面的元宝。 看来不仅仅是自己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就连元宝也能够感觉出来。 可是就在陈锦君不知道的地方,宁掌柜拉着陈家的一种掌柜,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沈笑笑蹙着眉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掌柜摆摆手:“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咱们就跟着走就行了,雍州不是久留之地。” “那去了荣城,就能逃了那群鬼子兵吗?”沈笑笑不理解,一直追问宁掌柜。 宁掌柜拍了拍沈笑笑的后背,把沈笑笑揽在怀里:”“东家也会去,不用担心。” 沈笑笑间自己男人这样说,才慢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只不过……雍容歌舞厅的那些姑娘们,不可能全部带走啊,这怎么办?” 宁掌柜倒是没有这个烦忧:“你还记得之前,荣城的歌舞厅找你要走的那些姑娘们吗?” 沈笑笑点点头:“自然是记得,那边要了不少舞女,我可是跳了好久,眼看着今天下午就要出发了……” 沈笑笑说着说着,就看见宁掌柜笑着看着自己,一瞬间恍然大悟:“对啊,今天下午,我就是全送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啊,走的是东南边的官道,正好不会和那些鬼子碰上。” 宁掌柜笑着刮了刮沈笑笑的脸,笑得格外宠溺:“不仅如此,今天晚上还可以说明天东家大婚,所以就不开门了。” 沈笑笑兴奋地点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办。” 宁掌柜点了点头。 自从碎玉和自己说了许凡明的决定之后,他也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邵沛辰当年送东家去天南军校,为的不就是希望东家能够学成归来为他自己所用吗? 可是现在的东家明显就是不受邵沛辰掌控了,所以邵沛辰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陈锦君解决掉。 宁掌柜看得很透彻,毕竟当年在朝为官,可是对这样的做法司空见惯了。 所以,宁掌柜直接应下了碎玉,回来之后,就立刻把陈家的掌柜私下里面都通知到了。 就连鸿音书局的书,也都已经随着大戏楼的车队带出了雍州。 反正陈家的车队很多,短短几天里面,陈家就已经只是一个空壳了。 苏瑜倒是一马当先,直接接过了以前于策的担子。 再加上苏瑜到底是老掌柜,说话听的人也不少。 宁掌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东家以前经常说,如果生意做出不出来,那就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方式。 即使这次的事情东家本人不知道,可是宁掌柜还是能够猜出来如果陈锦君知道了这件事情回事什么样的反应。 东家是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次的陷阱里面的,可是高桥的人头,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当初民国政府要雍州撤退,可是从邵沛辰到霍廷昱是,从霍廷昱到陈锦君,都不愿意退。 既然东家要和霍廷昱站在同一个对立,那么他们这些手下,也只能由着东家。 东家做不出来的事情,就让手下人来做。 宁掌柜走到中堂,正好看到了刚刚从外面进来的苏瑜,两个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毅然决然的决心。 第420章 大婚之前的许诺 掌柜们做事很是隐秘,再加上陈锦君这些天里面总是忙着设计怎么在自己成亲那天的宴席上面杀了高桥,自然也是没有发现陈家里面已经几乎被搬空了。 陈锦君还是满心满眼的只有高桥的命,以及,她这次是要真真正正的嫁人了。 夜色深沉,陈锦君难得地坐在桌子面前,打理着自己明天要穿的婚服。 长长的红色霞帔,倒是陈锦君很久都没有穿过的艳丽。 就在这个时候,陈锦君听到了自己身后的窗户有响动。 叩叩。 又是两声。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另一边的窗户上。 可是就在陈锦君打算喊人的时候,听见了那扇窗户后面,霍廷昱的声音。 “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辨识度很高。 陈锦君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为什么明天成亲,霍廷昱今天夜里面还是会跑到自己这里来。 随后,陈锦君拉开了窗户,果不其然看到了霍廷昱的那张脸。 她看着霍廷昱,霍廷昱也在看着她。 虽然说明天就是新婚之夜,可是这一刻里面,陈锦君有些恍惚了。 霍廷昱抬手,轻轻抚摸着陈锦君未着粉黛的脸。 “你怎么来了?”陈锦君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呢喃一样,轻轻地落在霍廷昱的心间上挠了挠。 霍廷昱垂眸看着陈锦君,眸色深沉得犹如他身后的夜色。 “想见你,就来了。” 其实,霍廷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只是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见陈锦君一面。 他贪婪地描摹着陈锦君的轮廓,仿佛要把陈锦君刻在自己的眼底。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刺杀高桥,还是真心想要嫁给我?”霍廷昱拇指上面的老茧轻轻摩挲着陈锦君的脸。 女子柔软的脸颊在霍廷昱的手里面,更是显得格外娇嫩。 陈锦君眯起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霍廷昱:“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拿自己终身大事开玩笑的人吗?” 说着,陈锦君歪了歪头,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了霍廷昱的掌心。 霍廷昱的手指在无意间碰触到陈锦君柔软的脖颈,细嫩的皮肤透出了微微血色,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下面,显得是那样的不切实际。 可就是这样不切实际的眉毛,此时此刻落在了他霍廷昱手心。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美?”霍廷昱的视线流连在陈锦君的眉眼,唇齿,以及那柔弱白皙的脖颈上。 陈锦君抬眼,对上霍廷昱那比夜色还要深沉的眸色,轻声说:“不曾。” “那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霍廷昱的手轻轻搭在陈锦君的脖颈上,拇指轻轻抚摸着她流畅的下颌线,其余的四根手指在陈锦君的后脖颈揉搓着。 火热暧昧的气氛就从窗户的位置开始蔓延,陈锦君弯起了眉眼,笑得格外明媚。 “自然是来得及,你我还有一辈子慢慢说。” 陈锦君的声音落在霍廷昱的耳中,染得霍廷昱心扉间回荡着属于陈锦君的那一股清甜。 “话是这样说,可我觉得,来日方长,也敌不过现在这一刻,你看着我,而我又看着你。” 霍廷昱的声音低哑,俯身在陈锦君的唇上落下一吻。 属于他的那一股气息从他鼻间喷洒在陈锦君的脸上,陈锦君有些犯迷糊了,看着天上只有半拉的月亮,又看了看眼前即将要和自己成亲的男人。 陈锦君看着霍廷昱,眉眼间万种柔情:“可能你会觉得,我嫁给你,不过就是为了有个场合能够杀了高桥,可是在我心里面,是欢喜的。” 霍廷昱点点头:“明白,如果高桥不死,那么你我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 见霍廷昱知道自己的用意,陈锦君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用脚勾过来放在一边的矮凳,踩在上面,站上了窗槛。 紧接着,陈锦君坐在了窗户框上,看向了夜空中显得格外显眼的半个月亮。 霍廷昱也顺着陈锦君的视线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陈锦君轻轻把自己的头放在了霍廷昱的肩头。仟千仦哾 “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再也没有战火,再也没有乱世?” 陈锦君的声音很轻,可是霍廷昱听得清清楚楚。 他收回了看向天上月亮的目光,视线落在了陈锦君的侧脸上面。 看着陈锦君美好而恬静的侧脸,霍廷昱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像是在对陈锦君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陈锦君轻笑:“怎么可能?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野心勃勃的人,也不缺草菅人命的人,你不过就是在哄我罢了。” “不过,你就算是哄我,我也愿意相信。” 她补充道。 听见陈锦君这样说,霍廷昱嗯了一声,让陈锦君听不出自己的心绪。 可是在霍廷昱的心里,霍廷昱已经悄悄的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一定会让陈锦君看到这一天的。 本来只是在心里面想想而已,可是霍廷昱看到了陈锦君有些感伤的眉眼之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会有那么一天的。” 陈锦君点点头:“我们俩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咱们就跟着陈家的商队,去看看这世界上其他的地方。” 霍廷昱被陈锦君的说法逗笑了:“那你最想去哪里?” 陈锦君看着远处的月亮,沉吟了一会:“哪里都想去,娶过的没去过的,我们都要去一遍。” “那都去了一遍,回哪里呢?”霍廷昱顺着陈锦君的话继续往下说。 “嗯……”陈锦君皱着眉头,一副谨慎思索的模样。 霍廷昱也不着急,宠溺地看着陈锦君,等着陈锦君说。 “我觉得,我会想去荣城。” 半晌过后,陈锦君终于说了出来。 “为什么是荣城?”许凡明不解的问道。 “荣城临海,以后要是太平了,陈家在那边能够做远洋的生意,而且,荣城的海货好吃。” 说着,陈锦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娇憨。 霍廷昱立刻点点头:“好,那就去荣城。” 陈锦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看向了霍廷昱:“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当时一起看过宁掌柜写的第一场戏。”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霍廷昱不解。 “突然就想起来了,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不会忘了?”陈锦君拍了一下霍廷昱。 “不敢,你说的是不是那一出公主和亲的故事?” 霍廷昱轻轻抚摸着陈锦君散落的头发,顺着陈锦君的话往下说。 陈锦君点点头:“你看,今天的夜色,应该也像是那位公主看到的一样。” 霍廷昱闷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你又不是那位公主,你嫁给了我啊。” “还没嫁呢!”陈锦君又是拍了一下霍廷昱。 霍廷昱笑得格外开心:“好好好,还没嫁呢。” 陈锦君突然来了兴致:“我现在还记得那一段,我给你唱唱?” 霍廷昱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抱起了陈锦君,把她从窗户上抱进了屋里。 他站在窗户外面对陈锦君说:“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陈锦君脸上露出了不快。 霍廷昱哑然一笑,俯身在陈锦君耳畔轻轻哈气:“等明天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再唱。” 陈锦君恼羞成怒,直接用拳头怼了一下霍廷昱的胸口。 霍廷昱满脸笑意:“等我骑高头大马来接你。” 见陈锦君点了点头,霍廷昱才关上窗户离开了。 第421章 东阳军官 朝阳初升,陈锦君坐在镜子面前,任由侍女为自己穿上火红的婚服。 沈笑笑站在一边,两只眼眶有些湿润:“没想到真的能够看到东家嫁给自己心上人的这一天。” 听她这样说,陈锦君也是弯了弯眉眼。 是啊,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陈锦君直勾勾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只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可惜的是,陈锦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要嫁给霍廷昱的喜悦,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沈笑笑和素娘交换了一下眼神。 “吉时已到——”徐生拉了长腔,这四个字回荡在整个陈家的上空。 陈锦君坐在中堂里面,盖头搭在风管上面,她看着堵门的一众掌柜,笑得格外灿烂。 而门外的霍廷昱则是手忙脚乱。 陈家的掌柜实在是不少,都这样堵在门口,实在是让霍廷昱难以前行。 好在也就只是意思一下风俗,霍廷昱身边的师爷发了红包之后,也不过就是意思意思的放霍廷昱进门了。 见霍廷昱要进门,沈笑笑赶忙帮陈锦君把火红的盖头放了下来。 陈锦君坐在中堂正中间的雕花椅上,火红的嫁衣格外惹眼。 霍廷昱的视线黏在陈锦君的身上,虽然看不见陈锦君有的脸,但是霍廷昱就是心里面止不住的激动。 他把手在自己的衣角悄悄蹭了蹭,随后才伸到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微微抿着嘴唇,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霍廷昱的手上面。 常年习武握枪的大手粗糙而又厚重,但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温柔。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顺着霍廷昱的手站了起来。 可是霍廷昱直接弯下腰,将陈锦君打横抱起。 在一众掌柜的起哄下,霍廷昱直接把陈锦君抱上了花轿。 送嫁的车队从雍州的这一头,弯弯绕绕地蔓延到雍州的另一头。 只不过所有人没有发现,和送嫁队伍一样,还有另一伙人在悄悄地往婚礼用的别庄赶了过去。 陈锦君坐在花轿里面,悄悄地掀开自己盖头的一角,看向了骑着高头大马,紧紧地跟在花轿旁边的霍廷昱。 突然间,陈锦君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张很有特征的脸,陈锦君仅仅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是谁。 白莲教的教头,谷禾。 陈锦君眸色黯了黯,江湖会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不知道谷禾为什么还逗留在雍州。 只不过这不是陈锦君该考虑的事情了,送嫁的队伍慢慢悠悠的到了霍家对面的宅子。 陈锦君微微掀开帘子,眯起眼睛看着高桥。 高桥和陈锦君之间隔着骑马的霍廷昱,自然是没有发现陈锦君肃杀的眼神。 花轿刚刚停了下来,立刻又敲锣打鼓地围着花轿奏乐。 陈家的掌柜们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开始往外扔喜糖。 其实按照以往的习俗来说,扔礼钱撒喜糖的事情大多都是由男方来做的。 可是到了陈锦君和霍廷昱这里,陈锦君手下面糖铺的老板做了好多种喜糖,专门用各种花色的琉璃纸包起来,看上去格外讨喜。 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氛围里面,陈锦君把手再一次搭在霍廷昱的手上,一步又一步的跟着霍廷昱走进了别庄的前厅。 这一次拜堂的地方选在了霍家对面的庄子里面。 陈锦君不希望高桥的鲜血脏了霍家,霍廷昱知道霍家有着关于军队的很多机密不能让那么多的外人随意进入,邵沛辰也不希望自己的炸弹把整个霍家毁了。 整体来说,选在这里,也是这几个人各怀鬼胎的结果。 一步又一步,陈锦君的手心忍不住沁出了冷汗。 她透过火红盖头的下摆,自然也是看到了高桥身边的人。 如果自己的情报没错的话,跟在高桥身边的,几乎就是东洋军队里面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如果自己安排的那个死士,只能够杀了一个高桥的话……那么其他这些人呢? 陈锦君心里面一时间乱了方寸,她没有想到,高桥竟然会带这么多人一起前来。 更何况,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曾经送出去那么多的喜帖啊? 但是心里面的疑问并不能让陈锦君忘记接下来的步骤。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跟着霍廷昱往屋里面走。 像是感觉到了陈锦君的紧张,霍廷昱轻轻捏了捏陈锦君冰凉的手,向陈锦君示意还有自己在她的身边,时时刻刻陪着她。 陈锦君感受到自己指尖传来属于霍廷昱的那一抹灼热,心里面无端安下几分。 主持二人婚礼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廷昱身边的师爷。 师爷笑眯眯地看着陈锦君和霍廷昱,清了清嗓子。 两人的证婚词很长,陈锦君脑子里面一片混沌,都没有怎么听清楚。 陈锦君和霍廷昱的拜堂,并不是寻常人家那样。 一拜天地之后,就没有拜高堂了。 高堂的位置上面,没有人,有的只是四块各不相同的灵牌。 两人郑重其事地弯腰行礼。 夫妻对拜之后,陈锦君和霍廷昱拉着彼此的手,缓缓起身。 在场的人来自各行各业,有军队里面的军官,也有陈锦君生意场上的伙伴。 但要说最惹眼的,还得是高桥和那一帮东洋的军官。 就算是参加陈锦君的婚礼,也就只有高桥一个人穿了常服,是东洋的振幅,其他人倒像是军装镶嵌在了身上,时时刻刻都穿着。 倒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东洋的军官一样。 霍廷昱眼神柔和地看着盖着红盖头的陈锦君,接过一边师爷递上来的秤杆,轻手轻脚的挑起了陈锦君的红盖头。 陈锦君的视线顺着盖头的下摆缓缓上移,正好撞进了霍廷昱的眼眸。 霍廷昱眸色温柔似水,看着陈锦君,犹如看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陈锦君柔柔一笑,这一瞬间,两个人的眼睛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但是总有人不怀好意。 高桥直勾勾的盯着陈锦君的那张脸,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陈锦君感受到了来自高桥的强烈的视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霍廷昱看到陈锦君皱眉头,瞬间看向了高桥的方向。 可是高桥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收敛的意思,反倒是冲着霍廷昱微微颔首。 霍廷昱眉眼之间流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可是高桥还是那一副神在在的模样,像是吃定了陈锦君和霍廷昱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样。 qqxδnew 第422章 公然抢亲?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这一次的高桥想多了。 陈锦君想要杀了高桥,哪怕是在自己的婚礼上面。 她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徐生,徐生看到了陈锦君的目光,自然知道陈锦君的意思。 徐生看向了一边藏在人群当中的死士,打了一个手势。 陈锦君见徐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的收回了自己看向徐生的视线。 偶然,陈锦君发现高桥正在盯着自己看。 与此同时,陈锦君也看到了正在往高桥身边一点一点靠近的死士。 为了掩护自己安排的死士,陈锦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高桥。 这带笑的一眼,让高桥愣了一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陈锦君要这样看着自己。 但是下一秒,高桥的身边出现了骚动。 高桥身形一滞,捂住了自己的后背。 陈锦君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的死士没有成功杀了高桥。 他失手了。 这倒也不怪他,高桥身边一个军官死死地抓着死士的肩头,另一边的军官直接卡住了他挥刀的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把刀扎进高桥的后背,已经是极限了。 见死士失手,陈锦君的眉头狂跳,心跳也随着漏了一拍。 不仅仅是陈锦君,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高桥这边的骚动。仟千仦哾 连带着房梁上面谨慎蹲着的许凡明和雷义山也不例外。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高桥那边。 死士见情况不对,直接吞下了自己含在嘴里面的毒药,直接当场自我了结,死在了那位东洋军官的手里面。 东洋军官倒是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他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高桥拿起自己的手杖在婚宴现场的地上敲了敲,发出了闷响。 “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高桥的声音不大,可是在整个宴会里面格外的明显。 他的口音自然也是吸引了很多人侧目。 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和霍廷昱护眼上面会出现东洋人,一些人好奇地看了看高桥,又好奇地看了看陈锦君和霍廷昱。 场上的气氛几乎冻结,陈锦君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霍廷昱看着现在的局势,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直接皱着眉头看向了高桥:“高桥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高桥气愤至极,带着原本就不标准的汉语越来越不标准。 陈锦君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忘记了自己的手还放在霍廷昱的手里,她紧张的心情完完全全的体现在了她的手上。 霍廷昱捏了捏陈锦君的手,安抚陈锦君不要慌张。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正眼看向了高桥:“高桥将军为什么看着我?难不成是怀疑我吗?” “刚刚他出现的时候,你正好看向我,陈小姐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高桥气愤地看着陈锦君,仿佛只要陈锦君不给他一个和离的解释,他下一秒就能够直接把陈锦君杀了。 可是高桥想错了,陈锦君才不会被他的一个眼神吓到,也不会被他的追问吓到。 陈锦君缓缓抬头,露出一个疑惑而讽刺的表情:“刚刚看向高桥将军,不过是因为高桥将军看向我的视线过于明显,任是谁被他人这样盯着都要看回去,至于这个人,不过只是一个巧合。” 说完之后,陈锦君不等高桥说话,紧赶着加上了一句:“那高桥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我呢?难不成您刚刚看向了我的眼神,是在想着如何把我占为己有吗?还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给霍大帅一个面子呢?” 陈锦君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言辞,倒是让高桥一时间措手不及。 只有陈锦君和霍廷昱知道,陈锦君现在手脚冰凉,就连刚刚说话的时候,手心都忍不住沁出了冷汗。 高桥见自己说不过陈锦君,转而把视线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邵沛辰。 而此时此刻的邵沛辰,口袋里面揣着的是地板下面埋地炸弹的引爆器。 邵沛辰看向高桥的视线当中,淡漠里面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狂热,只不过高桥来不及分辨,邵沛辰就已经恢复了平常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高桥先生,您这样说,我很是为难,我也不可能在陈小姐和霍大帅大喜的日子里面帮您追凶,您要不……等等?” 说完之后,邵沛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霍廷昱身边的陈锦君。 他这次的计划里面,的的确确是没有让陈锦君活下来的可能性。 其实邵沛辰不想让霍廷昱死的,可是陈锦君和霍廷昱永远都是站在了一起,这让邵沛辰很是难办。 高桥见邵沛辰看向了陈锦君,误以为邵沛辰是让自己抓走陈锦君。 原来如此,高桥自以为明白了邵沛辰的意思。 紧接着,高桥的视线落在了陈锦君的身上。 陈锦君自然也是看到了高桥看着自己的目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握住霍廷昱的手微微用力。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陈小姐带走,直到邵大人找出来刺杀我的真凶,我在把陈小姐奉还回来。” 高桥笑得很是阴森,眼睛里面闪过了势在必得,看着陈锦君的眼神格外的贪婪,仿佛下一秒陈锦君就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陈锦君听见高桥的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邵沛辰。 难不成,这些东洋军官会来到这里,是邵沛辰给的喜帖? 或者是说,邵沛辰早就知道了自己要刺杀高桥,所以特意让高桥多带了人来?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失手? 邵沛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锦君不敢往下想。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霍廷昱的手,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房梁上面,许凡明和雷义山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决定。 许凡明咬了咬牙,把注意力又放到了下面的闹剧上。 “我看谁敢!”霍廷昱直接把陈锦君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可是高桥怎么可能在乎霍廷昱是谁? 他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看着霍廷昱怀里的陈锦君:“敢不敢?不也要试试才知道吗?” 现在的高桥可谓是肆无忌惮。 在他看来,现在邵沛辰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自己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东洋军官,自然不是一个雍州大帅能够拦得住的。 高桥抬起下巴,神情倨傲地挥了挥手:“去,把陈小姐‘请’过来。” 话音刚落,高桥身边的武士已经开始动了。 就在这时候,宴会的正上空传来暴喝,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姓邵的你还不按?等什么呢!” 第423章 逃离雍州 “邵沛辰你还不按?等什么呢!” 许凡明的暴喝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振,邵沛辰也是立刻把手伸向了自己口袋里面的引爆器上。 也就是这时候,房梁上面的许凡明和雷义山随之一跃而下,分开了陈锦君和霍廷昱。 陈锦君听出来了,刚刚那一声,是许凡明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横在了自己和霍廷昱之间,立刻把二人分开了。仟千仦哾 许凡明立刻抱着陈锦君倒下,连滚带爬的到了角落。 顷刻间,整个房间里面传来了爆炸声。 许凡明用后背面对着炸弹带来的冲击波,直接护着陈锦君一路滚到了别庄的后门。 等许凡明强忍着一身酸痛从灰烬当中爬了出来,陈锦君已经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许凡明回头,看向了身后一地狼藉的废墟。 他往里走了走,这一片是人间地狱的样子。 血肉混合着爆炸的灰尘,看不出人和人之间的分别,正能够看到一坨坨的“肉”。 许凡明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高桥和那些东洋军官刚才所在的地方。 说来也是奇怪,为什么邵沛辰能够那么准确地在高桥他们所在的位置埋下数量最多的炸弹呢? 许凡明看着记忆当中的位置,此时此刻已经被倒塌的房梁压在下面,一片混乱,看不出个所以然。 突然间,身后传来了咳嗽声。 许凡明猛地回过头去,看到废墟当中,站起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人正是邵沛辰,他还是很好奇,许凡明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计划。 许凡明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上前去,照着邵沛辰的肚子就是一拳。 随后,许凡明一个手刀,直接将许凡明劈晕,放倒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远处传来马蹄声,熟悉的哨音响起,许凡明赶忙带上了陈锦君。 他先是把陈锦君放在了马背上,随后一跃而上,直接带着陈锦君向雍州城门的方向去了。 “雷堂主呢?”一边接应许凡明的卢连寿好奇地问道。 许凡明摇了摇头:“没看到了,估摸着不会出事的。” 卢连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许凡明看了他一眼:“实在不行,到时候留些人等他,反正他也知道我们是要去荣城。” 听许凡明这样说,卢连寿只好点了点头。 其实许凡明自己心里面也没有底,刚刚和霍廷昱站的地方是房梁下面,万一…… 许凡明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强迫自己不要那么悲观。 到了雍州城外,车队已经准备好了,时刻准备出发。 许凡明把陈锦君抱上了马车,细心地给陈锦君垫好了头。 看着躺在车里面的陈锦君,许凡明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从雍州出来了。” “走,该上路了。”卢连寿走在了前面开路。 许凡明赶忙跟了上去。 青红会的车队紧赶慢赶地离开了雍州,奔着荣城的方向一路前行。 马车里面,陈锦君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马车里面。 她赶忙起身,背靠着车内壁坐在角落里面,眼神发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脑子里面只有这一个问题。 许凡明听见了车厢里面传来的动静,就知道是陈锦君醒了。 他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皱着眉头,有些呆滞地看着许凡明,一脸茫然的样子让许凡明知道陈锦君还不明白现在情况是发生了什么。 “我们现在在西北官道上,东家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许凡明吊儿郎当地问。 陈锦君幽幽地开口:“记得,你……和邵沛辰一伙的?” 听见陈锦君这么说,许凡明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你还真是,总是记得一些不该记得的事情。” 许凡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坐在前面赶着车,一边对陈锦君说。 “大概是……十天前,我无意当中见到了邵沛辰和高桥见面,我才知道,他是想要拿你的命换了高桥的命,一下子除了两个心腹大患,对于他来说,怎么都是赚。” 许凡明说得轻巧极了,可是陈锦君坐在后面的车厢里面默默地听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要杀我,我能理解,可是……霍廷昱呢?” 陈锦君不理解。 邵沛辰想要掌控雍州大权,这无可厚非,可邵沛辰不擅长用兵,怎么可能会对霍廷昱动杀心呢? 许凡明啧了一声:“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他本来没有想杀霍廷昱,但是你和霍廷昱实在是离得太近了,不得不一起炸了。” “所以你救下了我?”陈锦君问许凡明。 许凡明嗯了一声,让陈锦君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陈锦君稍微回复了一点精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许凡明轻笑一声:“就是因为了解你,所以才不能让你知道。” “为什么?”陈锦君反问道。 许凡明沉吟了一下:“你说,如果你知道邵沛辰要对你动手,你会不会直接就在拜天的之前把地下埋的那些炸点掀出来?” “我会。”陈锦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不就行了嘛?你还是知道自己是什么脾气的。” 车帘外面响起了许凡明懒洋洋的声音,还有马鞭甩在马身上发出的声音。 陈锦君没有搭话。 她明白许凡明是要保护自己,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知道…… “霍廷昱呢?”陈锦君朗声问道。 外面原本有节奏的马鞭声突然顿了一下,随后许凡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霍大帅啊,当时我只顾着就你,其他人没有在意。” “不过……”许凡明慢悠悠地拖长了尾音。 陈锦君有些焦急:“不过什么?”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赶着马:“不过他那个位置在房梁下面,恐怕还真的是……凶多吉少。” 陈锦君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嗡的一声,瞬间耳朵里轰鸣大作,连许凡明喊了她两声都没有听见。 许凡明见陈锦君不理自己,回头看了一眼陈锦君。 陈锦君脸色发白的坐在车厢的嘴里面,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赶忙改口:“倒也不一定死了,他身强力壮的,说不定真的能够活下来呢?” 只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许凡明自己心里面也没有底。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霍廷昱当时就在那房梁下面。 而且都已经过去一天的,雷义山还是没有追上来,这让许凡明心里面已经放弃了对他们两个人生还的希望了。 第424章 亡命天涯 坐在车厢里面的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许凡明真心地希望霍廷昱永远不会活着见到陈锦君了。 他继续赶着马车,脸色的表情很是凝重。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许凡明心里面感到好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锦君,只见陈锦君坐在车厢的最后面,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果然,霍廷昱的性命还是让陈锦君挂牵。 许凡明自嘲地笑了笑,放下了车帘,给了陈锦君一个密闭的空间。 一路上,陈锦君也都没有和许凡明说过一句话。 许凡明是想和陈锦君说些什么的,但是那个陈锦君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只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丝毫不管时不时掀开帘子看向自己的许凡明。 终于是到了第一个驿站里面,许凡明停下了马车,掀开车帘看着陈锦君。qqxδnew 陈锦君也意识到自己该下车了,一身繁琐的嫁衣在爆炸的时候沾上了灰尘,只能一袭看出来还是红色。 她脚步虚浮,下车的时候一脚踩空,直直地朝着地上栽了过去。 许凡明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拦腰抱住了陈锦君。 陈锦君稳稳当当地站着之后,缓慢而坚定地掰开了许凡明的手,自己往驿站里面走去。 “东家!” 陈锦君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素娘怀里面抱着她和于策的儿子于洪,笑意盈盈地看着陈锦君,像是在为了陈锦君活下来了而高兴。 陈锦君怔了一下,也对素娘笑了笑。 素娘看出了陈锦君的心情不太好,小声地对自己怀里的于洪说:“你看,东家心情不太好,一会你能不能替娘亲中陪陪东家呢?” 刚刚懂事的小于洪点了点头,挣扎着从素娘的怀里面到了地上,一步一步地倒着小短腿往陈锦君的方向走了过去。 陈锦君看着于洪有些笨拙可爱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这倒是让许凡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生怕陈锦君会因为霍廷昱的关系一蹶不振,从而导致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部白费。 陈锦君回头,淡漠地看了许凡明一眼,随后拉着于洪的小手,走进了驿站里面。 驿站里面,徐生刚刚帮着糖铺的掌柜把货安顿好,转眼就看到了陈锦君。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这是要去哪里?” 许凡明站在陈锦君的身后:“去荣城。” 陈锦君脸色僵了僵:“为什么是去荣城?” “荣城是租界,有欧文夫妇在那边,能够最大程度地保住你我的势力。” 尽管陈锦君知道许凡明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却实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可是她的心里面还是五味杂陈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像是看出来了陈锦君心里面的不痛快,许凡明啧了一声,刚刚想要上前安慰陈锦君。 可是下一秒,陈锦君直接就往驿站的后面走了。 深夜里面,陈锦君独自躺在床上,看着从窗户缝隙里面漏进来的月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郁气。 霍廷昱,现在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呢? 如果他真的活着,又怎么会不来找自己呢? 陈锦君看着天上稍微有些圆润的月亮,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到了鼻尖。 明明月亮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所有的事情,就这样变了。 变得是这样的快,让她措手不及,又无法改变。 陈锦君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思索着这件事情的逻辑。 可以肯定的是,邵沛辰是要自己性命的。 至于原因……陈锦君早就已经和邵沛辰产生了嫌隙,自打上次民国政府那件事出了之后,陈锦君就知道邵沛辰看自己不顺眼了。 而霍廷昱想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不然他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不做呢? 邵沛辰的炸弹明显不是第一天埋下去了,自己当时想要刺杀高桥,可是高桥不是一个人来的雍州。 所以,高桥身边的那些东洋军官都是邵沛辰动的手。 现在高桥等人还有霍廷昱都是生死不明,离开雍州,离开西北,去到荣城。 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她再说找邵沛辰报仇,也不迟。 就这样想着想着,陈锦君才缓缓入睡了。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许凡明才又见到陈锦君。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锦君的脸色,生怕陈锦君还是和昨天一样。 可是睡了一晚上的陈锦君,此时此刻已经恢复了精气神,连带着走路的动作都格外的利索。 只是……她看向许凡明的眼神还是带着一丝复杂。 她心里面清楚是许凡明救了自己的一条命,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面对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 如果霍廷昱死了,那么留自己一个人独活,才是最大的折磨,不是吗? 明明她和霍廷昱是好了,以后要一起游历天下,一起在荣城定居。 可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要去到了荣城,做一个雍州的逃兵。 不管陈锦君想得多么开,这一点还是始终在她的脑海里面,久久盘旋,挥之不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许凡明说道:“走。” 素娘抱着于洪走了过来:“东家一路上难免无聊,让孩子陪着您,您也好受点。” 陈锦君本就是喜欢小于洪的机敏,再加上素娘一脸诚恳,自然也就点了点头。 车队继续赶路,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车队刚刚走出去没有多久,就听到了天上有飞机的轰鸣声。 一边的苏瑜对这个声音很是熟悉,那天在京城的郊外,就是这样的声音,带走了于策的一条腿。 果不其然,天空上面出现了整整齐齐的飞机。 许凡明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立刻下令让所有人都散开。 陈锦君坐在马车里面,一只手护住了于洪,从小窗户往外面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外面全部都是东洋的轰炸机。 “他们怎么反应这样快?”陈锦君赶忙掀开车帘问许凡明。 许凡明咬着后槽牙:“高桥那狗杂碎有后手!姓邵的没想到这一点吗?怎么没有拦住?” 第425章 再失旧友 可是许凡明再怎么气愤也是无济于事了,轰炸机已经开始自上而下丢炸弹了。 一个又一个的黑点从天而降,看上去不起眼,但是落在地面的时候,惊天动地。 车队里面,有些马因为受了惊吓,直接就带着后面的人和车乱窜。 陈锦君不安地看向了后面,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许凡明把陈锦君拉了下来:“去车厢里面呆着,咱们的马还好好的,一会去到山林里面就安全了。” 在陈锦君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有炸弹炸开了花,直接把车队里面的人崩了个人仰马翻。 陈锦君坐在车厢里面,瞪圆了眼睛,看着周围黄土漫天。 以前她走上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炸弹,只不过因为威力比这小多了,而且,那时候,炸的也不是陈家的掌柜们。 于洪紧紧地贴在陈锦君的身边,一张小脸被吓得苍白,但还是没有大喊大叫,乖觉的让人心疼。 陈锦君把于洪护在自己的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尽管这样也是无济于事,可是陈锦君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给这孩子一点安全感。 而在前面夹着的许凡明也是尽自己全部的能力,把马车里面的陈锦君和于洪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现在怎么办?”许凡明勒住缰绳,回头看向了车厢里面的陈锦君。 陈锦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了身后的一片狼藉。 “等。”陈锦君抖着声音说道。 “等?”许凡明不解的看着陈锦君,语气里面满是不敢置信。 陈锦君闭上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们只能等。” 许凡明看了看身后被炸弹崩得漫天飞扬的黄土,不忍地别开了视线。 两大一小就这样在灰扑扑的马车边上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这漫天黄土缓缓落在了大地上。 陈锦君看到了朦朦胧胧匍匐在地上的几个人影,颤抖着手,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来了陈家走商的哨。 她想要把哨放在自己嘴边吹响,可是手抖得厉害,即使艰难地放在了自己嘴边上,嘴唇也颤抖着,吹不出一个完整的调。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急。”许凡明站在陈锦君身边,轻轻拍着陈锦君的后背。 陈锦君深深吸了好几口浑浊的空气,才终于吹响了自己手里面的商哨。 这是许凡明第一次听见陈锦君吹响商哨,即使他早就听说过陈家的商队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联系方式,可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商哨。 商哨的声音并不好听,反倒是尖锐当中带着些许凄厉,让听到的人忍不住就是打了一个激灵。 陈锦君连着吹了三遍商哨,都是一样尖锐难听的调子。 不仅仅于洪受到了惊吓,就连一边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许凡明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商队的商哨能够被听到这种地步。 吹了三遍商哨之后,陈锦君看上去平静了一点,但是身体依旧紧绷着,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有没有动静。 像是听到了召唤一样,周围开始有人影出现了。 许凡明定睛一看,大多都是还活着的陈家人,宁掌柜拉着带着自己手下的几个书童,艰难地往陈锦君这边走了过来。看书溂 陈锦君看得鼻子一酸,赶忙摆摆手示意宁掌柜快过来。 不一会,沈笑笑也一瘸一拐的朝着这边来了。 许凡明明白了,陈家的商哨,固然难听,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却是能够让走散的商队朝着一个方向集合。 零零散散聚集起来的陈家人并不多,远远没有早上从驿站出发时候那样的人数。 陈锦君一边嘱咐宁掌柜为这些人包扎伤口,一边继续焦急地看着远处,期待着还有身影从远处出现。 可是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过来,陈锦君一时间有些坐不住了。 她再一次把手中的哨放在嘴边,吹起了难听刺耳但是让人清醒的调子。 许凡明站在不远处,凝视着陈锦君的背影。 此时此刻,他是多么希望这难听的声音能够送到远处,落在每一个走散的人耳朵里面。 陈锦君不知疲倦地吹着商哨,直到吹得脸通红依旧都没有停下来。 她是茫然的,但也是坚定的,哨声响遍了整个山野。 远处树林里影影绰绰,一道瘦削的身影艰难地往这边前来。 陈锦君一边不间断地吹着商哨,一边死死的盯着往自己这边来的身影。 这道身影瘦小,但是格外的坚定,近了些,陈锦君和许凡明才看出她走得慢,是因为身后拉着一辆板车。 只不过她身后的板车上面装着什么,沉甸甸地往后坠。 许凡明赶忙上前,看到苏瑜和车上的装的东西之后,沉默着替下了苏瑜,把板车拉了回来。 陈锦君向着许凡明身后的板车上张望,可就在陈锦君看清楚那上面是什么的时候,原本尖锐的哨声戛然而止。、 陈锦君看向了徐生,在徐生的目光下,眼神悲痛的看向了于洪。 徐生怔了一下,不是因为没有看懂陈锦君的眼神,反倒正是因为看懂了陈锦君的眼神,所以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苏瑜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陈锦君的面前,不受控制地向前栽。 陈锦君赶忙伸出手接住苏瑜。 苏瑜的手从陈锦君的肩头,一路颤抖地向下,重重的抓住了陈锦君的手。 她脸上的泪痕糊满了黄沙,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苏瑜张了张嘴,像是想对陈锦君说什么似的。 可是她嘴唇一直在动,就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表情极为痛苦,两只眼睛通红地看着陈锦君。 苏瑜的手紧紧握着陈锦君的手,来来回回地上下抖动,一副急切的样子。 陈锦君正要安抚苏瑜的时候,只见苏瑜一翻白眼,直接昏过去了。 陈锦君吓了一跳,赶忙抱住了苏瑜,把苏瑜放在一边的空地上。 随后,陈锦君和许凡明对上了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许凡明身后的板车。 那上面整整齐齐地躺着几个熟悉的面孔,尤其是最上面的那个身影,陈锦君无比的熟悉。 那不是别人,正是于洪的娘亲,素娘。 陈锦君担忧地看着于洪一眼,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抿起嘴角,让人看不出她的心绪。 板车上面还堆积着好几具尸体,全部都是熟悉的面孔。 最惨烈的是陈家手下糖铺的掌柜。 陈锦君明明记得,他在自己和霍廷昱成亲的那一天,在路边撒喜糖撒得最开心。 可是现在的他,圆滚滚的身材躺在班车上面一动不动,脸上沾满了黄土,甚至没有合上的眼球都被黄土糊上了。 陈锦君倔强地把他眼睛里面的污泥擦去,强忍着心里面针扎一样的痛苦,为他合上了眼睛。 第426章 不明所以的隔阂 许凡明带着人去周围找了许久,才是把一些还在苟延残喘的陈家人带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陈家的一些东西。 陈锦君看着塞满了七辆板车的尸体,不忍心地别开了脸。 许凡明牵来了两匹马,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宁掌柜等人:“咱们起码现在,到时候盖了通牒,再说走灵的事情。” 说着,许凡明看到了一边装着尸体的板车。 陈锦君没有接许凡明的话,只是走到了一边,蹲下身子,拉着于洪的手。 “你以后,就跟着我?”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善一些,生怕于洪受到什么刺激。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怎么能受得了自己的母亲去找父亲的消息? 可是陈锦君的小心翼翼一点也瞒不过于洪。 于洪抿了抿嘴,反手握住陈锦君的手:“东家,我是不是没有娘亲了?” 听见于洪这样说,陈锦君怔住了,她没有想到于洪这样小的年纪,竟然这样明事理。 陈锦君抿了抿嘴唇:“这个……” 于洪像是看出了陈锦君的犹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没事的,我就跟着东家。” 可是说完这句话,他的嘴唇止不住地发抖,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陈锦君看得心疼极了,直接把于洪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 “没事的,没事的,从今天起,你认我做感冒了,咱们还能够一起,还有你这些叔伯们,都会好的,啊?” 许凡明也走了过来,站在了陈锦君的身边:“走,还要赶路。” 陈锦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想要去抱于洪。 许凡明却是快了一步:“我来。” 说话之间,许凡明已经抱起来于洪,翻身上了马背。 随后,许凡明故作一脸轻松地对陈锦君说:“会骑马吗?” 陈锦君没有理会许凡明的玩笑话,径直走向了许凡明为自己准备的那匹马旁边,有些生疏的坐上了马背。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陈锦君板起脸:“不过是很久没有骑马了而已,以前走路的时候,骑马赶路都是家常便饭了。” 许凡明也十分识相,把于洪护在了自己的怀里,直接打马前行。 陈锦君也是紧随其后,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还能够正常骑马的人。 他们的肩上,扛着的是引开所有东洋军官的责任。 而在他们的身后,苏瑜带着人,守着七车尸体,还有陈家这次带走的所有家产。 陈锦君的身上,只有三个不大的木箱。 苏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强撑着刚刚醒来还有些虚弱的身体。 她缓缓的跪下,不仅仅是为了今天死去的弟兄们,也是对陈锦君的承诺。 承诺自己,会完成她的期望,把陈家最后的这些东西,送到荣城去。看书溂 送到,荣城的陈家去。 陈锦君和许凡明骑着马,一路快马加鞭,行走在山路上面,终于是在一天的时间里面赶过了原来两天的路。 “休息一下。”许凡明帮陈锦君的马拴上木桩,故作轻松地说道。 陈锦君点了点头,像是叹息一样:“好。” 陈锦君脑子一片混乱,就连休息也没有休息好。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大亮,陈锦君已经醒来了。 她直接敲响了许凡明的房门:“走了,该上路了。” 就这样快马加鞭地赶了五天的路,陈锦君和许凡明终于是用了比预期的时间还要短的时间。 “明天,就要到荣城了。”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许凡明点了点头:“是啊,驿站不远了,慢慢走一段?” 说着,许凡明看向了天边已经开始下山的夕阳。 陈锦君也是让马放慢了脚步,慢慢悠悠地走着。 她定定地看着天边温和的夕阳,叹了一口气:“你说,人这一辈子,还能看见几次日落?” 许凡明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日落啊,每天都能够看见,有什么可以稀奇的。” 说着,许凡明看了一眼夕阳,只觉得平平无奇。 陈锦君轻笑:“你说错了。” “错了?”许凡明不解。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天边的落日,微红的光晕染透了整个天空:“这才不是稀松平常,有时候你觉得简简单单的一次日落,有无数人的生命结束在了这一次日落之前。” 听完陈锦君的话之后,许凡明不屑地撇了撇嘴:“每天都有日落,无时无刻都在有人死去,随时都会有战争在发生,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许凡明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一种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活着的情绪。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许凡明。 许凡明迷茫地愣了一会,才看到陈锦君盯着自己看,转过头来:“怎么了?”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大事。” 眼看很快就到了驿站,这是到荣城之前,最后一个驿站了。 许凡明下马,还想像之前一样,帮陈锦君把马拴在木桩上。 可是这一次,陈锦君的动作比许凡明更快一步,直接自己把马拴在了木桩上,一点都没有给许凡明出手的机会。 许凡明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不明所以拆ekjve陈锦君。 陈锦君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看着许凡明:“怎么了吗?” 许凡明不知所措,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陈锦君也没有看许凡明一眼,只是把于洪抱起来,放在了宁掌柜怀里:“今天你先和你宁伯伯一起。” 随后,陈锦君深深地看了一眼许凡明,先一步上了楼。 许凡明不明所以,他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出陈锦君有心事,可惜不能有任何的行动。 第427章 故人与故人相伴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二天,许凡明看到陈锦君的时候,陈锦君还是那么一副冷淡的模样。 许凡明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今天就要进城了,许凡明刚刚走进马棚,就已经看到了陈锦君已经骑在了马上。 “走,许帮主?”陈锦君仅仅只是说了一声,随后立刻打马前行。 许凡明深深地看了陈锦君的背影一眼,赶忙翻身上马跟上了陈锦君。 这一路上,许凡明和陈锦君之间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距离,两个人的距离不再像之前并肩而行,反倒是拉开了距离,各自前行。 就这样一路到了荣城的城门口,陈锦君轻车熟路地进了城门。 进了荣城,陈锦君看了看周围,只觉得自己走了一段时间,整个荣城里面变了一副模样。 想想也是,毕竟就在荣城旁边的京城都已经沦陷在了东洋军队的炮火之下。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锦君走上前去,对着这道身影笑了一下:“欧文夫人。” 欧文夫人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陈锦君。 想想也是,这一路上陈锦君和许凡明这些人都是马不停蹄地往荣城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面貌呢? 欧文夫人也只是愣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那个陈锦君。 陈锦君也是对着欧文夫人浅笑。 欧文夫人这才点点头:“好,到了就好。”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欧文夫人。 这些年的时间过去了,欧文夫人反倒是整个人显得更加有起色了,也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租界里面的歌舞升平,还是这些年找到了继承人的原因。 在欧文夫人的带领下,陈锦君和许凡明冠冕堂皇地走进了荣城,丝毫没有被荣城里面的乱象所影响。 终于是到了当年在唐七爷武馆对面的那座陈家的宅子,陈锦君才松了一口气。 欧文夫人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也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向陈锦君伸出手:“欢迎陈小姐回到了荣城,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们家里面做客。” 陈锦君也是笑着和欧文夫人握了握手:“这一路上多亏了夫人了,有机会一定去登门拜访。” 即使陈锦君看上去十分憔悴,可是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有着不一样的锋芒。 等送走了欧文夫人,陈锦君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藏起自己所有的疲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坐在一楼的许凡明看见陈锦君要出门,当即就站了起来。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了许凡明一眼:“我去一趟黄家。” 许凡明皱了皱眉头,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荣城,对之前陈锦君在荣城的经历并不清楚,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陈锦君要干什么。 但是他也知道,荣城现在的情况,不能让陈锦君一个人在荣城里面来来回回的走。 所以,许凡明决定跟着陈锦君出门,时时刻刻保护陈锦君的安全。 只不过陈锦君面色冷淡,看着许凡明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欺负。 而许凡明跟在陈锦君的身后出门,稍稍跟得近了一些,陈锦君就会加快步伐。 许凡明忍不住怔了一下。 以往自己也会时常在陈锦君出门的时候跟在她的身边,可是这一次,陈锦君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反感。 许凡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可是陈锦君的脚步很快,明显是还记得从自己宅子走到黄家的路程。 让陈锦君没有想到的是,曾经呆在小巷尽头的黄家院落,此时此刻已经被修缮好了,里里外外都透露出了一股雅致的气息。 陈锦君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些年过去,皇家竟然是好上了不少。 不过这样一来,陈锦君倒也是放心了。 天知道当年离开荣城的时候,陈锦君对于黄宁还是不放心的,毕竟是一个盲人,又是女子,在荣城大学里面教书,难免容易受到偏见。 可是现在站在胡同里面,陈锦君还是不免放下心来。 和荣城普遍成常态的混乱不一样,黄家所在的巷子里面倒是显得格外安宁。 陈锦君走上前,登上了两阶台阶,站在了皇家紧闭的院门前,轻轻地叩响了门。 随后,陈锦君就往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谁啊?”门内传来了一个男声,细细回味还有一丝的耳熟。 男人?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下一秒,黄家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陈锦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怎么在黄家?” 站在门里面的严廿挠挠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锦君,也是一副意外的神情。 “陈东家?您什么时候来的荣城?” 严廿一边说,一边把陈锦君引进了院子。 陈锦君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许凡明,转身进了黄家,还特意留了门。 当陈锦君站在了黄家的院子里面,第一眼就看到了黄宁。 黄宁静静地坐在院子当中的摇椅上,一对明亮的眼窝未有分毫的遮掩。 听见严廿和陈锦君的脚步声,黄宁突然坐直了身子。 她侧着脸,耳朵朝着陈锦君的方向,像是想要听过脚步声听出来来人是谁一样。 陈锦君继续走了两步,随后站在原地,就这样远远地看着黄宁。 “严廿,是谁来了?”黄宁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隐约约的期待。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又朝着黄宁的放下走了两步。 黄宁怔住了,两只手紧紧地扣着摇椅的扶手。 “是……是陈东家吗?”黄宁突然这样说道。 陈锦君看着黄宁,浅笑着说道:“是我,我回到荣城了。” 黄宁突然站了起来,朝着陈锦君的方向果断地走来。 一边的严廿赶忙上前护在黄宁的身边,直到陈锦君伸手握住了黄宁的手,严廿担忧的眼神才从黄宁的身上一开。 陈锦君倒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意味深长的看着严廿一样。 严廿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已经看出了什么。 直到走进屋里面,陈锦君和黄宁寒暄了一阵之后,看了看严廿,又看了看黄宁:“你们二人这是……” 见陈锦君提起严廿,黄宁的面上忍不住一红。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我帮了严先生一个忙而已。” 看书喇 第428章 无用之人,无用之功 黄宁说得轻巧,可是严廿在一边补充道:“那是严某人的一条命。” 陈锦君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睫,随后抬眼看了看严廿,又看了看黄宁,这是这段时间里面,对于自己来说为数不多的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情了。 可是下一秒,陈锦君就笑不出来了。 黄宁摇了摇头,对陈锦君说道:“我和严先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算不得是两情相悦。” 陈锦君怔了一下:“此话……怎讲?” 黄宁抿了抿嘴唇,一脸关切地问陈锦君:“不知道,东家这一次回到荣城,那位雷先生……可是也跟来了?” 雷这个姓氏,本来就不多见,尤其又是和黄宁有关系的,陈锦君直接就想到了雷义山。 可是雷义山……已经在雍州那一次的爆炸里面不知所踪了。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看了看站在门外的许凡明。 许凡明耳力一向不错,听见黄宁提起雷义山,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陈锦君。 而此时此刻,陈锦君也看向了许凡明。 许凡明低下头去,不愿意说什么。 雷义山现在的确是踪迹全无,无论是青红会的消息渠道,还是刚开始上路时候,陈锦君和许凡明几次三番的等待。 所有的证据都在告诉陈锦君,雷义山恐怕……已经是死在了那一场爆炸里面。 陈锦君张了张嘴,刚想对黄宁说些什么的时候,许凡明却是提前一步开口:“雷义山,现在在外面有事情,还来不了荣城。” 黄宁听见许凡明这番话之后,陈锦君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陈锦君不知道许凡明这样说的用意,但是终归是不好在别人面前失了许凡明身为青红会帮主的面子。 可是让陈锦君没有想到的是,黄宁听见许凡明的话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失落了起来。 陈锦君不解,只不过现在这样一个重逢的场合,自己自然是不可能说这些。 想到这里,陈锦君看向了站在一边严廿:“之前,邵沛辰的事情,可曾影响到天南军校?” 严廿没想到,陈锦君也会知道这件事情,赶忙解释:“多谢东家费心,现在这年头,别说是军校,就是隔壁的荣城大学,都已经停课了。” 听见严廿这样说,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即使是东洋人在这里,也不能就这样荒废了学生的学业啊?” 严廿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这年头,到处都是这般光景,仅仅只是两所学校而已,怎么可能拦得住?” 陈锦君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快。 严廿自然知道陈锦君的一丝,其实他自己的内心里面又何尝不是如此? 陈锦君抬头,看了看严廿,又看了看黄宁:“那现在的学生呢?总不至于,全都要肄业了不成?” 见陈锦君提起这个,严廿和黄宁都是叹了一口气。 “有一些学生呢,是向往了西洋的自由之道,巴不得离开学校呢。”黄宁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严廿也是认同地点点头:“这样的学生,可是不在少数啊,总是以为,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就要为着自己的想法拼上一拼,老是想着自己能够做一些一鸣惊人的大事,实际上却是对自己的性命不负责任。” 严廿说着,一边的黄宁也是点头附和着:“可也有些专心学问的,每天倒是都来我这里,问的问题也都是有自己看法的,倒是一些大材。” 黄宁这样说着,脸上也是浮现出了赞叹的神色。 陈锦君坐在一边,听着他们二人说话,也是点了点头。 她和许凡明从雍州一路赶过来,亲眼看到了这路上的无数酸楚。 “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许多学生模样的尸体,就那样大刺刺地横在路边,看得让人揪心。” 陈锦君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替那些学生感到可惜。 一边的严廿倒是板起脸:“如果是去南方的学生,倒是情有可原,可是往西北的学生,就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了。” 陈锦君不解,眨了眨眼睛看着严廿:“这话,说得倒是颇有深意。” 严廿冷哼一声:“眼下要么就是随着国军去南方,谋一个安身立命,要不就是守着自己的学校,安安心心读自己的书,往西北那边跑,不是羊入虎口吗?”看书喇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看来,西北的乱,是在天下出了名的。” 严廿轻笑:“事实就是这样,不过……前段时间,听说东洋那边送走了一些棺椁。” 陈锦君咧嘴一笑:“是啊,炸死了不少人呢。” 听见陈锦君这样说,严廿也是怔了一下。 只不过陈锦君表情看上去稀松平常,好像是在再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严廿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陈锦君。 蓦然间,陈锦君想起来了,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自己以为,他会陪自己岁岁年年。 陈锦君苦笑一声,起身就是要走:“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二位。” 见陈锦君要走,黄宁和严廿自然也是没有任何的理由阻拦,毕竟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如果没有当年在荣城的陈锦君,也就没有他们二人的今天。 陈锦君走出黄家的时候,胸口闷闷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许凡明注意到了陈锦君腿发抖了,赶忙上前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搀扶陈锦君。 可是陈锦君抬手扶住了一边的墙,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许凡明站在一边,看着陈锦君眼角沁出的一滴泪,眯了眯眼睛。 他不喜欢陈锦君如今的神情,就好像自己这么长时间和陈锦君一起从雍州走过来,都是无用之功。 许凡明想要抬脚罗开,可是他就好像粘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只能静静的看着陈锦君的背影,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第429章 我不是许夫人 就这样,许凡明跟在陈锦君的身后回到了陈家,陈锦君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看,他眉眼之间好像还是在怀念着那个人一样。 这样的一幕落在许凡明的眼里,让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用力狠狠地攥在一起似的。 可是无论许凡明怎么说怎么做,陈锦君就像是看不见他这个人似的。 终于,这一天,许凡明再也忍不住,直接站在了陈锦君的面前:“跟我出一趟门。” 正坐在沙发上面的陈锦君山坡的抬头,迷茫地看着许凡明,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带着自己出门。 许凡明自己也看出了陈锦君眼睛里面的生疏和拒绝,只好对陈锦君解释道:“都是一些江湖上面的人,我又是刚到荣城,再怎么说,也是要上门拜访的。” 见许凡明这样说,陈锦君沉默着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终于是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 听见陈锦君应了下来,许凡明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真的会答应自己一样。 陈锦君看着发呆的许凡明,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去了?” 许凡明这才抬起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嘴里面念念有词:“我以为,东家是不愿意和我一路同去呢。” 他这句话里面还有着一些打趣的意味,倒是让陈锦君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就是这样一眼,陈锦君愣在了原地。 今天的许凡明,竟然是罕见的没有向往常一样一身黑。 反倒是披了一件宝蓝色的斗篷。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霍廷昱平日里在霍家的私服,就是一件宝蓝色的长衫。 有那么一瞬间,陈锦君有点不想跟着许凡明去了,但是事情都已经答应了下来,自己此时此刻反悔显然不是君子所谓。 陈锦君还是板着一张脸跟着许凡明去拜码头了。 让陈锦君没有想到的是,跟着许凡明去拜码头,并不像陈锦君想象当中的俯低做笑。 青红会的名头,好像在荣城也有着不低的威望。 陈锦君跟着许凡明,缓缓地走进了一家武馆。 荣城的武馆众多,可是当年唐七爷带着自己的武馆屹立在荣城武馆的顶峰,现在唐七爷早就开始收敛锋芒了,但整个荣城里面还是因为唐七爷流传着关于青红会的那些事情。 陈锦君看着眼前的武馆,和唐七爷的武馆不一样,这家武馆的环境更加像是一座园林。 只见许凡明刚刚对好隐语,对方立刻就把许凡明和陈锦君两人请到了上座。 临走的时候,对方直接站起身,冲着陈锦君和许凡明拱手:“那就恭送许帮主和夫人了?”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许夫人。” 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像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判断错误。 许凡明也是有些震惊的看着陈锦君。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竟然会当场扫落别人面子一样。 陈锦君没有管这两人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许凡明,随后转身就要离开。 见她走了,许凡明赶忙抱拳对那人说了一句:“抱歉了,告辞。” 以许凡明的身份,武馆的人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许凡明追着陈锦君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搓了搓下巴。 “这样看来,是青红会的许帮主在追这个女子?” 他嘴里面念念有词。 只不过许凡明和陈锦君都不知道他在背后的嘀咕。 因着这人的一句话,陈锦君自然也知道这是在讨好许凡明,可就是她心里,万万是过不去这道坎的。 许凡明追到了陈锦君的身边,有些歉疚的说道:“东家,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说。” 陈锦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对许凡明的话表示自己的谅解。 “我自然是知道他不是有意的,毕竟在现在的荣城里面,我的名声,可能还不如许帮主的半分。” 许凡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面梗的难受,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锦君放缓了脚步,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可能已经死了,但是我不看到他的尸体,这辈子是不会信的。” 她看向了许凡明,眼神隐晦。 许凡明知道,陈锦君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对她有任何出于合作之外的感情。 可是陈锦君越是这样,许凡明的心里面就越是难受。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明明已经离开了雍州,陈锦君和霍廷昱分开了,而且霍廷昱现在凶多吉少。 可是在陈锦君有的心里面霍廷昱还是那个最特殊的存在,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扭头离开的背影,罕见地没有追上去。 他站在陈锦君的身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明明自己比霍廷昱先认识陈锦君,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怎么会是先来后到的理由呢? 许凡明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此时此刻,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他不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比起之前在雍州的时候,在荣成的陈锦君,好像更加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了。 许凡明不明所以,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那天在进程路上的时候,自己和陈锦君说的那些话? 许凡明回想了一下,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是做错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的确无时无刻都会有人死去,也会有阴谋在发生。 可是陈锦君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永远都把人往好处想,把所有的事情往好处想。 许凡明承认陈锦君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在拿捏人心上面有着自己独特的能力。 但是这不意味着她陈锦君就是百分百的正确。 最起码,陈锦君的一些意见,他许凡明是不认可的。 但是许凡明不得不承认在,产出对着陈锦君,产生了自己原本不该有的感情。 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脸上浮现出了纠结的神情。 许凡明只感觉自己的心被揪得生疼,这种陌生的感觉,让许凡明不由自主地跟着陈锦君的身影。 第430章 把衣服脱了 接连好几天,许凡明都带着陈锦君一起去了不同的武馆或者是公馆之类的场合,见到了不同的人。 陈锦君连续几天的奔波,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许凡明,只觉得许凡明这些天,越来越不对劲。 她已经向那些人解释了自己并不是许凡明妻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有很多的人喊自己许夫人。 陈锦君也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遍又一遍。 “我有自己的丈夫,只不过现在不在场而已。” “我已经嫁过人了,不是许帮主。” “您说错了,我不是许夫人。” “不好意思,我心里面的另有其人。” “我真的不是许夫人,您这样说,实在是……” 陈锦君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陈锦君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许凡明的脸色黑了下来。 只不过陈锦君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情,左不过只是自己的事情,也是事实,所以无论说多少次,陈锦君都会这样说。 可是这一次,许凡明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面无表情的跟在自己的身后。 许凡明快步上前,拦在了陈锦君前面,挡住了陈锦君回到陈家的脚步。 陈锦君抬眼,不悦地看着许凡明。 看着陈锦君望向自己的目光,许凡明动作一滞。 “怎么了?”陈锦君声音冷淡。 许凡明梗了梗脖子:“我有些话要和东家说。” 陈锦君歪了歪头,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你想说什么?在这说就行。” 许凡明看了看周围,还是帮陈锦君打开了大门:“人多眼杂,进去说。” 陈锦君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坐在了沙发上面。 “去露台。”许凡明站在楼梯口,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可是许凡明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让陈锦君不得不站起身来跟着许凡明来到了露台上面。 到了露台上面,陈锦君坐在沙发上面,两只眼睛看向了许凡明。 许凡明坐在了陈锦君的对面,自觉得倒了一杯茶。 “说。”陈锦君面无表情,仿佛和许凡明说话是自己赏给他脸。看书喇 “东家好像,变了。”许凡明开口。 “哦?”陈锦君歪了歪头,“哪里变了?”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嘴唇蠕动着,不知道是想说些什么。 许凡明点了点头。 陈锦君轻轻笑了一下:“是啊,也许真的是变了,发生这么多事情,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是个人都会变的。” 许凡明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陈锦君的说法不满意。 “东家这样说,是不是与我生疏了?” 提到这个,陈锦君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撑着头,看着许凡明:“生疏?曾经我也以为,我和你是一路人,咱们都是一样的,目标一样,做事一样,可是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咱们开始不是一条路了。” 陈锦君的语气平和,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对许凡明的看法。 许凡明不解陈锦君说着话的意思:“什么叫不是一条路了呢?东家难不成忘了,是我救了东家一条命啊?” 陈锦君嗯了一声:“你就我,你是我陈锦君的救命恩人,也是陈家的贵人,只不过,不同路,就是不同路。” 说着,陈锦君的视线落在了许凡明的身上。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曾经的曾经,我仅仅是想要重组青红会,可是现在青红会已经安稳下来了,我实在是不知道,我该为什么而活。” “后来,我发现了,青红会之后,我的执念,是东家你啊。” 随后,许凡明呆呆地看着陈锦君,像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对自己那么残忍的解释。 突然间,陈锦君起身,伸手摸了一下许凡明的肩头。 和霍廷昱紧绷温热的触感不同,在许凡明的衣料下,陈锦君感觉到的是一片冰凉的柔软。 “把衣服脱了。” 陈锦君面不改色的说着。 许凡明变了脸色,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竟然会这样让自己脱了衣服。 见许凡明不动,陈锦君冷笑了一下:“真的以为这么多天里面我没有发现吗?” 许凡明有些难看地错开了陈锦君的目光。 陈锦君毫不留情地揭穿:“这些天,有时候恍惚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霍廷昱还在我面前。” “可并不是这样的,自打我当年在京城认识你的时候,你这时候穿着一身布衣,头发梳成西洋人的模样,看上去很是特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肩膀,也从原来的瘦削,变成了现在宽大。” “你那标志性的一身黑布衣,现在也不复存在了。” 说着,陈锦君的眼神落在了许凡明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的视线,只觉得自己现在恨不得能够找到一个地缝钻进去。 陈锦君的敏锐已经让许凡明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可是陈锦君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放过许凡明的意思:“你那外衣里面,是定了型的棉衣,你这样的打扮,不过就是想让我觉得,你能够替代霍廷昱了,不是吗?” 说话间,陈锦君谴责的眼神落在了许凡明身上。 闻言,许凡明白了脸色,不敢正面面对陈锦君绅士一样的目光。 陈锦君也不急,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两只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许凡明身上,和霍廷昱常服极为相似的一副。 她语气淡淡:“很抱歉,许帮主,你不是霍廷昱,你是许凡明。” “霍廷昱不一定还活着了,东家为什么还是如此的执着?”许凡明斟酌着开口,两只眼睛时时刻刻注意着陈锦君的神情。 “我记得我说过,只要我一天没有见到霍廷昱的尸体,我就不认。” 说这话的时候,陈锦君微微一笑,淡漠而疏离。 许凡明点了点头,眼眶通红:“好,霍廷昱的尸体是。” 看着许凡明脸上有些癫狂的神情,陈锦君心里面浮上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许凡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锦君:“既然东家对一个死人这样年您谁会,那我也只好,满足东家的愿望了。” 说完之后,许凡明径直离开了露台。 陈锦君看了一眼许凡明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 也许自己不该这样揭穿许凡明对自己的用心。 她在心里面这样想。 可这也仅仅只是想一想。 对于陈锦君来说,霍廷昱才是自己心里面的那个人。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对这个世道,抱有希望的人。 陈锦君抬头,看向了天上。 天光大好。 她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开心一些,但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强迫不了自己笑出来。 恍然间,陈锦君想到了,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对霍廷昱唱出来的那一折子。 “想问少年知不知,千山万水遥无休止,梦醒梦碎,拜谁所赐?且醉眼打马,看尽人间世。” 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楼房的上空。 楼下的许凡明脚步一顿,但也仅仅只是片刻。 大白天的,陈锦君唱得这样哀怨,倒是让许凡明冷静下来几分。 霍廷昱的尸首吗? 许凡明缓缓扯了扯嘴角。 第431章 寿材铺子 自打到了荣城之后,陈锦君就一直一副恹恹的模样。 苏瑜带着七车的尸体进了荣城,陈锦君出门去看,直接就看到了苏瑜和沈笑笑已经瘦得脱像的脸。 陈锦君定定的看着两个人,心里面发堵。 “现在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东家还是要先保护好自身啊。”沈笑笑看着陈锦君的脸,原本的年轻冒昧,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了一股死气。 陈锦君摆了摆手:“你们既然到了,就快些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说着,陈锦君喷了喷沈笑笑和苏瑜的肩头。 苏瑜抿了抿嘴,看向了身后的板车:“东家节哀。” 陈锦君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你们快去休息,现在荣城里面可是乱得紧,做生意的事情,也要考虑考虑再说。” 陈锦君这话说得没错,现在的世道,做生意的的确确不是随便的,且不说荣城里面各方势力多得数不胜数,就是荣城现在街上尸横遍野的场景,就不适合陈家的生意。 陈锦君说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沈笑笑也是点点头,带着苏瑜就是往屋里走。 “对了,”陈锦君喊住了沈笑笑,“你们两个多多看一下于洪这孩子,我总感觉,他心里面憋着事,怎么安慰也不说话。” 这倒不是陈锦君多心,实在是于洪这段时间实在是过于反常,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上一次,我问他要不要把于策和素娘埋在一起,他很平静地点点头,我才发现,自打那天,他既不哭也不闹,不像是一个孩子。”看书喇 听见陈锦君这样说,苏瑜和沈笑笑也是觉得不对劲。 苏瑜一口应下:“东家放心,这孩子的事情,我会多多上些心思的。” 陈锦君点点头,这才走出门去。 只不过,陈锦君刚刚出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碎玉正往这边走来,脸上写满了焦急。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着碎玉往自己这边走来。 碎玉走了两步,跪在了台阶下面,抬头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要干什么?” “东家,许帮主他带着人出城了,我偶然听了一耳朵,说是回雍州,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碎玉说得很快,像是生怕自己晚一点告诉陈锦君,事情就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一样。 陈锦君动作滞了一下,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回雍州了?”不知道怎么的,陈锦君的心里面有种不好的预感。 碎玉赶忙点了点头,肯定了陈锦君的问题。 这倒是让陈锦君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和许凡明曾经说过的话。 当时自己说的是,自己不见到霍廷昱尸体,这辈子还要等着霍廷昱来找自己。 可是自己的意思,明明是说自己对霍廷昱一心一意的啊。 现在许凡明往雍州那边去了,难不成真的是要去找霍廷昱的尸体吗? 一时间,连陈锦君自己的心里面都没有底。 碎玉抬头,看着陈锦君,问道:“东家,现在该怎么办?” 陈锦君沉默了片刻:“先不用关她,先把所有人都在荣城安顿下来再说。” 碎玉点头称是:“青红会还有陆先生呢,东家不必担心,我也会和陆先生一起,把青红会打理好的。” 陈锦君点了点头:“许凡明这样焦急得回雍州,倒是让你们不得不多多操劳了。” 碎玉看着陈锦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陈锦君看出了碎玉的犹豫:“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 整个路上没有一个人,安静得仿佛荣城就是一座空城一样。 碎玉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一样地说道:“东家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觉得,许帮主……已经不是在雍州的那个许帮主了。” “连你是谁都能够看出来啊。”陈锦君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 碎玉点了点头。 陈锦君笑着叹了一口气:“是我的过错。” 碎玉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这样解释。 陈锦君看着碎玉:“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我真真切切地,以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可是最后发现,他的确确和我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但是又不一样了,他看前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了。” 碎玉听着陈锦君说的话,只觉得陈锦君对许凡明的评价一针见血。 陈锦君看向台阶下面的碎玉:“既然来了,就一起走一趟?” “东家要去哪里?”碎玉起身,扶了一下下楼梯的陈锦君。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远处:“去……寿材铺子。” 随后,陈锦君直接就往外走去。 碎玉也是赶忙跟上了陈锦君。 走在路上,放眼望去,整个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陈锦君走在路上,倒是对地上的泥泞一点也不曾避开。 她缓缓敲了敲寿材店的大门。 寿材铺子的门缓缓开了半扇,里面的人探头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的阴沉:“我来请寿材。” “给什么人请啊?”店家一边问,一边把门打开,让陈锦君走了进来。 “寿材是给我的亲友。”陈锦君的语气平淡。 店家倒是好奇地看了陈锦君一眼:“客官的意思是……去的不只是一个人?” 陈锦君看着店家,缓缓地点了点头。 店家也是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您节哀。” “我需要不少的寿材。”陈锦君比出了四根手指。 店家看着陈锦君的手,愣了一下:“四抬?” 陈锦君摇了摇头:“四十七抬。” 如果说刚刚的店家只是意想不到,而此时此刻的店家就是目瞪口呆。 “这个数目可不小,我这里,暂时也不一定能够做出来。” 店家还是诚实地对陈锦君说道。 陈锦君摆了摆手:“我不介意是什么木材,只要能够体体面面地送他们上路,我就安心了。” 店家看着陈锦君坚定的神色,点了点头。 干他们这一行的自然是见过不少的人,以往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数目。 好在陈锦君给出的定金不少,倒是能够让店家把木材筹备好的。 第432章 逃出京城 寿材铺子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出来了陈锦君要的那么多寿材。 陈锦君看着自己的这些故人被放了进去,又是一具又一具的棺材抬出了大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松动了一下。 这也算是一件事情过去了,陈锦君感到一丝丝的轻松。 自己手下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当年跟着自己的在雍州的那些人,现在真的已经所剩无几了。 陈锦君看向了一边站着的沈笑笑还有苏瑜等人,只觉得现在的陈家,是真真正正的开始走向陌路了。 但是陈锦君心里面是不服的。 在她的心里面,当年自己去到雍州的时候,也是有那么多人要看自己陈家的笑话。 可是后来呢,她陈锦君还不是用自己的实力和手腕,让那些人都闭嘴了吗? 那现在呢? 陈锦君满腔的雄心壮志,但是心里面是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一瞬间仅仅只是这一瞬间,陈锦君就不可控制的有些消沉了下来。 不过看着最后一台棺材出了后院的门之后,陈锦君有些松懈的坐了下来,仿佛卸下了什么担子一样。 “东家可算是能够歇一阵子了。”沈笑笑走上前来,帮陈锦君捏了捏肩头。 陈锦君闭着眼睛,眉头依旧紧紧地皱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还在等着我。” 一边的苏瑜不明白陈锦君在说些什么,忍不住看了陈锦君一眼。 陈锦君嘴里面嘀嘀咕咕的不停说着什么,一边的沈笑笑和苏瑜一句话也没有听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锦君直接靠在椅子上面,低着头直接睡着了。 沈笑笑见状,也不敢打扰陈锦君,只是让一边的人都赶忙退下了。 就在苏瑜拿来了一边的毯子想要改在陈锦君身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 沈笑笑皱了皱眉头,自己前去把门打开了。 只见门外面,站着的是卢连寿。 “东家,刚刚歇下,怎么了吗?”沈笑笑见到是卢连寿,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 卢连寿听见陈锦君刚歇下,脸上浮现出了焦急的神色:“我在一家武馆里面听说,老城区里面,有一户从京城来的陈家,不知道……” 莫说是卢连寿觉得不对劲,沈笑笑也是听出了卢连寿在话里面的意思:“你确定是京城陈家的人吗?” 卢连寿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这件事情,我不认得陈家人,这不是想着要东家去看看,万一真的是呢?” 沈笑笑点点头,也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这样,我还有苏掌柜跟着走一趟。” 卢连寿点点头,自己毕竟和陈家的那些人不熟,要是身边有着陈家的掌柜和自己一起去,倒是好得多。 等到沈笑笑和苏瑜跟着卢连寿到了老城区的时候,她们才是真正的明白,为什么荣城现在是这副模样了。 老城区,一直以来都是京城来的达官贵族居住的地方,里面也是当年前朝鼎盛的时候,留下的一些建筑。 二人跟在卢连寿的身后,在老城区里面左拐右拐,终于是拐到了一个角落里面。 这角落里面安安静静,听不见什么声音。 可是当苏瑜趴在门上,想要听到一些什么的时候,苏瑜怔了一下。 “这个声音……”苏瑜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沈笑笑和卢连寿好奇地看着苏瑜。 没想到苏瑜竟然是直接抬手敲了敲门。 卢连寿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苏瑜竟然会真的敲门。 可是苏瑜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刚刚门里面的说话声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自打陈锦君去了雍州,自己在京城的这几年里面,这个声音,自己听过无数次。 过了一会,门内传来了声音:“谁啊。” 这一下,沈笑笑也听出来了是谁。 “快开门。”苏瑜催促了一声。 这下,房间里面的那人也知道了苏瑜的身份。 “苏掌柜,您怎么在荣城?不是说去雍州了吗?” 以为陈家的掌柜的打开门,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苏瑜。 随后他视线便微移,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沈笑笑:“沈掌柜怎么也在?” 突然间,他看到了沈笑笑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麻布孝衣,这位掌柜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少东家呢?” 苏瑜和沈笑笑对视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人多半是多想了一些。 “先进去说。”苏瑜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 对面的小掌柜也是赶忙让开了道路,一边带着沈笑笑三人往里面走,一边说着陈家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还是京城破了的时候,四爷带着人跑了出来,虽然说没少花银子,但是好歹也是都出来了。” “那灵堂什么的呢?”沈笑笑问道。 倒不是沈笑笑关心这些,而是沈笑笑在替陈锦君问这个问题。 沈笑笑一点都不会怀疑如果陈家人没有把灵堂里面的那些牌位带出来的话,陈锦君会直接翻脸不认人。 但是好在这小掌柜点了点头:“四爷第一件事就是带出来灵堂里面的东西。” 沈笑笑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当小掌柜带着沈笑笑和苏瑜走进了正屋,二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陈四叔。 苏瑜看着陈四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四爷?” 陈四叔听见了苏瑜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从当陈四叔抬起头,看见门外走进来的正是苏瑜,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现在不应该在荣城吗?” 随后,陈四叔也把自己的视线落在了苏瑜和沈笑笑耳边不经意露出的那一抹灰白色。 这个颜色,陈四叔再熟悉不过了。 这正是麻布的颜色,现在荣城里面披麻戴孝的人不在少数,陈四叔一眼就能够认出这正是麻布。 “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四叔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苏瑜,又看了看沈笑笑。 陈四叔和沈笑笑并不熟,刚开始看见沈笑笑的时候,还以为沈笑笑是苏瑜的跟班,开始在他看到沈笑笑标志的一堆狐狸眼的时候。 陈四叔怔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沈笑笑知道陈四叔误会了,赶忙向陈四叔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陈四叔这才放下心来:“没出事就好,就好……” “东家现在也在荣城,四爷要不要去见见?” 听见沈笑笑这样说,陈四叔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433章 当年同窗兄弟 “四叔?”陈锦君看着站在自家门前的陈四叔,一脸的难以置信。 陈四叔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陈锦君,一时间也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说是跟着你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这里是荣城,又不是雍州?”陈四叔赶忙走上前,上下打量着陈锦君,见陈锦君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才是安下心来。 “四叔这是在看什么?”陈锦君被陈四叔这一眼看得自己心里面没有底,问了一句。 陈四叔哦了一声:“我看二位掌柜身上有麻布,心里面又是发慌,有些想多了。” 陈锦君知道自己四叔这是想偏了。 可是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现在这个世道上面,谁也不知道到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许仅仅只是一瞬间刚刚还言笑晏晏的人,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这一点陈锦君是才经历过不久,自然可以说得上心有余悸。 倒是陈四叔,这么长的时间不见,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化。 陈锦君看着陈四叔,一时间竟然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候,陈四叔先开口了:“为什么不在雍州老老实实呆着,怎么到了荣城?现在的荣城可不是什么安稳地方了。” 陈锦君听见陈四叔说这话,忍不住看向了一边的沈笑笑和苏瑜。 见二人摇了摇头,陈锦君才知道陈四叔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荣城, “私塾有所不知,雍州现在,可算不上什么安生地方。” 听见陈锦君这话,一脸不解的人换作了陈四叔。 “雍州远在西北,怎么可能会成为那些东洋人的目标?”陈四叔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陈锦君苦笑一声:“曾经我也是这样想的,雍州不会被东洋人盯上,可是……东洋人注意不到,有心人就却能够注意到。” 陈四叔沉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东洋的鬼子往雍州那边引?” 陈锦君点了点头:“是以前周家的那位长孙,周昭元。” “现在呢?雍州怎么样?这周昭元……死了吗?” 陈四叔急切地问陈锦君。 陈锦君沉默地低下头去。 现在的雍州好不好,她一点也不清楚。 但是陈四叔也是提醒了陈锦君,周昭元这个人……还活着吗? 陈锦君捏了捏拳头,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我不会让他活着的。” 这样的败类,就是应该不得往生。 现在的陈锦君万分后悔自己没有趁着邵沛辰不注意的时候杀了周昭元。 要是自己当年杀了周昭元,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破事。 想到这里,陈锦君又想到了一个人。 “四叔,您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说着,陈锦君起身就是要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陈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陈锦君怔了一下,随后把门打开了。 陈锦君看着眼前的黄宁,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梢:“说曹操,曹操到?” 黄宁不明所以:“东家要找我吗?” 陈锦君摇了摇头:“不是找你,是找严廿。” 黄宁歪了歪头:“他一会就到了,东家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问他。 陈锦君带着黄宁进了陈家,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家四叔审视的目光落在了黄宁的身上。 陈锦君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陈四叔立刻把视线收了回去。 黄宁虽然看不见人,但是黄宁还是能够感觉出来还有人在场:“这位是?” 她一说这句话,陈四叔也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为什么她能够知道自己的存在,明明脸上蒙着一块布条,可行为举止并不像是一个眼盲之人。 “我四叔。”陈锦君对黄宁解释道。 黄宁点了点头,算作是对陈四叔打招呼。 陈四叔也是好奇地看了看黄宁,又看了看陈锦君。 陈锦君骗了一眼陈四叔:“四叔是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陈四叔看了一眼陈锦君的神情,赶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陈四叔站起身来,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陈锦君知道这是陈四叔还顾忌着自己曾经给他家主位子这件事情,所以在这些私下的场合里面总是给自己一些面子。 但是陈锦君又不是不尊老的人,赶忙揽住了陈四叔:“四叔坐,这件事情你也要听一听,因为毕竟适和陈家有关的事情,您多多少少听一点也是应该的。” 听见陈锦君这样说,陈四叔才放下心来坐了回去。 也就是在这时候,严廿从大门走进来了。 陈锦君看了她一眼:“来得正巧,坐。” 严廿有些意外地看了陈锦君一眼:“东家这是在等我?” 陈锦君点点了点头:“且问你一件事情,当年……何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听见陈锦君提起了这件事情,严廿的脸色倒是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东家说的是玉城县长何成?” “不然呢?你还认识其他的何成?” 严廿噤声,低着头,让陈锦君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阵,严廿才幽幽开口:“我和何成,是在天南军校认识的,我俩,还有那个鲁则,是同一届。” “那时候,天南军校的校长,还是祝洪。” “我的成绩是不如他们两个人好的,但是我公文写得好,祝委员长总是喜欢把我呆在身边,久而久之,我们三个人,或者说是我和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开始疏远了。” 说到这里,严廿低了低头,脸上露出了一抹不知道是在怀念还是在思索的神情。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既然你们是旧相识,为什么他还要你的性命?” 严廿苦笑一声:“东家是明白人,连亲兄弟之间都能够手足相残,我们只不过是在一起呆了一年,别说亲兄弟之间的关系了,还能够说得上话都是好的。” 他叹了一口气:“自打东家和邵大人说了,让我坐这天南军校嚣张的位子,过了一段时间,我就总是收到来自何成的书信。” “书信里面写了什么?”陈锦君追问道。 严廿眯起眼睛做思考状:“每一封都不太一样,最开始是恭喜我当上了天南军校的校长,随之而来就是怀念和我一起在天南军校的那段时光,到了后面,就是说他比我能力强,比我更配这个位子。” 陈锦君看着严廿嘴角挂着的那一抹嘲讽的弧度,也是有些唏嘘。 “那你呢?你就没有拒绝过他吗?” 严廿摇了摇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以前的朋友真诚的祝福和问候,直到有人在学校里面公然威胁我,我才明白何成真正的用意。” “所以,何成这段时间以来,有没有给你来过书信?”陈锦君小心翼翼地问道。 严廿立刻点了点头。 陈锦君的眼睛里面迸发出了光彩。 第434章 三房是汉奸? 现在的陈锦君能够肯定,何成还活着。 “你立刻,去回一封书信,说你听说西北出事了。”陈锦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严廿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锦君:“东家的意思是,要我诈一诈何成?” 陈锦君点了点头:“还有,要在不经意间告诉他,你知道我还活着。” 严廿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陈锦君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只能按照陈锦君刚刚说的去做。 等到严廿出去之后,陈四叔斟酌着开口:“那你现在已经来了荣城,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是陈四叔最关心的问题,现在陈锦君和陈家再次一起出现了,自己早就不想坐在这个家主的位置上面了,倒是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再把陈家交还到陈锦君的手上。 他打的主意很好,只不过陈锦君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陈锦君摇了摇头:“四叔,现在这个局势,你我什么都不能做。” 陈四叔怔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现在这世道,东洋人只要在荣城一天,陈家就不能泰国张扬。” 陈锦君嗯了一声,随后又是叹了一口气:“四叔,你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只有等。” 她又何尝不想让陈家重振旗鼓?只不过现在枪打出头鸟,陈锦君一点都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带着陈家在荣城站起来,陈家下一秒就会在荣城里面成为众矢之的。 陈四叔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陈锦君没有多说什么,她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俨然是一副在思索的模样。 突然间,陈锦君抬起头,看向了陈四叔:“四叔,您带着陈家的人住到我这边,老城区毕竟还是人多烟杂,我这边离着租界近,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咱们还能够往租界里面跑。” 这正是之前陈锦君和欧文夫妇说过的条件。 现在的凯瑟夫还在陈家呢,欧文夫妇多多少少也是要估计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一点陈锦君吃得死死的。 陈四叔听见陈锦君的话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面露难色:“你这边……地方有些小了。” “还有后院呢。” “那也是不够啊,”陈四叔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为了陈家好,只不过这样拥挤……难免会有人说一些有的没的。” “那东家倒是可以带着一些人住到我那边去。” 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陈锦君身边的黄宁突然开口。 陈锦君怔了一下,随后立刻盯着黄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黄宁坚定的点了点头:“东家对我黄宁有天大的恩情,再加上黄家也是比不得以前那样,现在我那院子里面还空了一大半呢。” 她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坚定,仿佛陈锦君要是不去的话,就是陈锦君的过错一样。 陈锦君犹豫了一下:“那也就是住到东洋人走了的那一天,等东洋人一走,陈家也就不在意什么招摇不招摇的事情了。” 见陈锦君答应了自己,黄宁也不打算和陈锦君在时间上面起分歧。 反正现在陈锦君已经答应了住进黄家,到时候走不走,那也是到时候的事情了。 随后,陈锦君看着黄宁:“你今天没有课吗?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 黄宁轻笑道:“我们哪里敢光明正大的上课啊,都是偷偷摸摸的,学生来找就讲上两句,要是没有人,那就是自己安排。” “我听说东家今天要安排大葬,怕东家伤心,特地过来陪陪东家。” 陈锦君点了点头,接纳了黄宁的好心。 这还是苏瑜和沈笑笑第一次见到黄宁。 沈笑笑倒是还好,之前在雍州的时候,听雷义山和卢连寿提起过这么个人,可是苏瑜就不一样了,今天是她第一次听见黄宁这个名字,见到这个人。 苏瑜有些不理解黄宁为什么要对东家这样好,但是现在的场合又不适合自己去问,只能暂时压在了心里。 陈锦君勾唇一笑:“既然如此,四叔今天回去之后就可以安排人来这边了。” 陈四叔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随后扫了一眼黄宁还有其他人。 陈锦君会意,直到这时陈四叔有事情要和自己一个人说。 陈锦君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见屋里没人,陈四叔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就在于策第二次来带人走的时候,不是遇到东洋人的轰炸机了吗?” 陈锦君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轰炸机,现在的陈家倒是也不会如此的惨烈。 陈四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这件事情,和三房的,有一些关系。” 陈锦君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和东洋人扯上关系?” “不由得你我不信,这是事实。”陈四叔说得很是苍凉。 随后,他从沙发上面滑落下来,直直的跪在了陈锦君的面前:“四叔给你,赔个不是,没有看好他,是四叔的不对。” 这可是把陈锦君吓了一跳:“四叔,使不得,您先起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量,您这样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了,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无论陈锦君怎么去扶陈四叔,就是扶不起来。 陈四叔固执地跪在那里:“四叔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这些年陈家没落了不少,是四叔对不起陈家。” 说着说着,陈四叔的眼睛里面流出了一行泪。 他从小就是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平常得过了头。 可是以前的他不愿意承认。 但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由不得他不认。 “他现在被我手脚绑着关在地窖里面,整个三房,还是要你来处置。” “我……我下不去这个手!”说到这里,陈四叔早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痛苦地捂着脸。 陈锦君看着,心里面也不失滋味:“四叔,咱先不说这么多,您先起来,我答应您,只要您把三方带过来,咱们就开祠堂算总账,行吗?” 陈锦君好说歹说,这才是把陈四叔扶了起来。 不过陈锦君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三房,是怎么和东洋人扯上关系的?” 第435章 还活着? 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已经被清空的宅子里面只有这一间祠堂里面的东西还没有被带走。 陈锦君和陈四叔一起来到了这里,见一见那位已经在祖宗面前跪了几年的陈三叔。 当陈锦君见到了三房的这位叔叔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四叔拿他没有办法。 他规规矩矩地跪在刚收拾出来布置好没有多久的祠堂里面,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纵使陈锦君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他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你看看谁来了。”一边的陈四叔冷笑着说道。 可即使是陈四叔这样提醒,陈三叔也只是冷笑:“你把我从京城带到荣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四叔没有说话,陈锦君倒是面带笑容地喊了一句:“好久不见啊,三叔。” 仅仅是这一句三叔,就让地上跪着如同雕像一样的身影发生了惊惧的抖动。 陈三叔颤颤巍巍地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了陈锦君的视线。 他吓得向后坐去,可是这个祠堂比之前陈家的祠堂小得不是一星半点,他这样往后一倒,险些碰翻了香案。 “怎么,三叔不认得我了?”陈锦君似笑非笑。 陈三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锦君,脸上的表情犹如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三叔说说看,我为什么不可能活着呢?” 说着,陈锦君在陈三叔面前来回踱了两步。 陈三叔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撑在身后,嘴里面止不住地叨咕:“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看来,我还活着,倒是让三叔失望了。”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走到了一边,两只眼睛嘲讽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陈三叔。 陈三叔面对她和陈四叔倒是一副俯低做小的态度,仿佛他自己已经认了自己的罪行了。 但如果不是陈四叔发现了他的事情,让人时时刻刻盯着三房那边,还真的有可能发现不了陈三叔的阴谋诡计。 陈三叔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一边的陈四叔:“老四,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咱们的家事,难不成还要让这个已经嫁人的外人插手不成?” 陈四叔的声音冰冷的犹如外面的寒风,淡漠得刺骨:“不久前,三房的二太太,到黑市上面,买了三张舆图,分别是京城,荣城,雍州。但是出京城的时候,我让人仔仔细细地翻查过三房的行李和宅邸,却没有找到其中任何一张。” “三哥,私下购买舆图已经是重罪,如果拿着舆图勾结东洋人,那就不仅仅只是重罪的事情了。” 听见陈四叔的这一番话,陈三叔反倒是挺直了腰杆,笔直地跪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 “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我一概不知,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就算跪在列祖列宗面前,也不会认。” 陈三叔说的格外坚定,竟然是让陈锦君也犹豫了一分, 但是陈四叔说的不会有假,既然是三房的二夫人,倒是不如把人喊过来当面对峙了。 陈锦君看向了一边的徐生。 徐生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直接就去外面找三房的二夫人了。 陈锦君倒是不急,来来回回慢悠悠地踱步,偶尔看一眼跪在地上看上去一身正气的陈三叔。 “要我说,三叔这些年,可以说得上是洗心革面了,偏偏就是这私下里面,就还是要做这不干不净的勾当。” 陈锦君说得很慢,陈三叔跪在地上,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依旧是一动不动,仿佛陈锦君并不是在和他说话一样。 陈锦君倒也是不急,只是上下来回打量着陈三叔的背影。 “我也曾经以为,三哥这样老老实实地在祠堂里面跪了纪念,早就已经磨灭了心性了,还准许你能够回三房里面,可是没有想到啊,三哥竟然是祸心。 那三分舆图……三哥真的没见过吗?” 陈四叔缓缓走到陈三叔的侧前方,俯身注视着陈三叔脸上的表情。 可是陈三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香案上面的灵牌,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四弟审视的目光。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自己知道本性难移的这个道理,恐怕很真的回想当年的陈四叔一样,轻而易举地相信陈三叔。 陈四叔看着自己曾经的三哥,直觉得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他掐死在祠堂里面。 “你们说的都是莫须有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认?” 陈三叔说得冠冕堂皇。 陈锦君冷哼一声:“你敢不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吃里扒外的事情?” 可是下一秒,陈三叔竟然真的发誓了。 “我若是做过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三叔说完之后,放下了手,扭过头来,冲着陈锦君,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落在陈锦君的眼里,倒是显得格外的阴森。 没来由的,陈锦君只觉得陈三叔的身后藏着更大的秘密。 只不过这个秘密,她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咬了咬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陈三叔像是看出了陈锦君有些犹豫,又是回过头来对着陈锦君笑了一下。 陈锦君眯起眼睛,不停地想着陈三叔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徐生把三房的二太太带了回来。 让陈锦君有些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二太太倒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见到陈四叔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做派。 但是下一秒,这位二太太看到了站在阴影处的陈锦君,反倒是吓了一大跳。 陈锦君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二太太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像是看着活人的眼神,就好像是…… 看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活着的人,却是在此时此刻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锦君的后背忍不住发麻,看了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要比自己之前想的麻烦得多。 陈锦君皱了皱眉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的模样,不悦地看着这位二太太:“列祖列宗面前,不得失态。” 可是这二太太也是一个没脑子的,真真正正的认出了陈锦君之后,大喊了一句:“你没死?” 第436章 陈家出了汉奸 也就是这一句话之后,陈锦君的余光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陈三叔有一瞬间的抖动。 这幅度不大,但是足够让陈锦君看清楚。 陈锦君没有说话,反倒是慢慢地抬脚,走到了这位二太太的面前。 这位二太太的模样算不上出众,是当年陈三叔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据说是一位孤女,三叔看她可怜,直接就把她带了回来,做了二太太。 陈锦君对上她有些慌张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死?我为什么会死?” 二太太想要错开视线,却被陈锦君一下子捏住了下巴:“我让问你话呢。” “你是谁啊?你一个外人,怎么能问陈家的话?”跪在地上的陈三叔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也就是这句话,让这位二太太的脸上的慌张少了不少。 是啊,现在整个陈家都知道,陈锦君早就已经嫁出去了,出嫁从夫,现在的她,算不得陈家人。 正这样想着,二太太就往后撤,想要把自己的下巴从陈锦君的手里面挣脱。 可是陈锦君的手劲怎么可能是她这多年养尊处优的太太能够比的? 三房二太太连着挣了几下,陈锦君的手就像是老虎钳一样,死死地握着她的下巴。 “我问你话呢。”陈锦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俨然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见她这样,陈锦君倒也是不着急:“还有啊,现在四叔是家主,只要四叔说我是陈家人,那我就是陈家人,哪里又轮得到还在跪祠堂的三叔来说?” 说着,陈锦君看向手里二太太的眼神更加狠厉了起来:“说说看,什么是我还活着?难不成在你们二人眼中,我陈锦君早就应该死了?” 二太太吃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哭哭啼啼的模样,让陈锦君看起来一阵心烦,看向了一边的陈四叔。 收到陈锦君眼神的陈四叔立刻会意:“你前段时间去黑市买的舆图呢?” 二太太怔了一下,眼底带上了几分慌张:“舆图?什么舆图?” “舆图,是那个被找到私自购买就是砍头之罪的舆图啊。”陈锦君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可是二夫人虽然慌张,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 害怕成这个样子,嘴倒是硬得厉害。 陈锦君愤愤地咬了咬后槽牙。 二太太被陈锦君抬手甩在了地上,趴在了陈三叔的身边。 “她今天就是在护着你,纸永远也包不住火。”陈锦君看着陈三叔,慢悠悠地说道。 陈三叔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纸包不住火,可是你,陈锦君,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陈锦君听他说这些,忍不住心中发笑:“什么是我要注意我自己的身份啊?三叔说这话,我可是听不懂呢。” 说着,陈锦君垂眸,看着陈三叔那一张看上去老实本分的脸。 陈三叔也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和陈锦君对视。 陈锦君看向了一边的二太太,加大了声音:“还没有想起来吗?三张舆图,怎么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 随着陈锦君的话,二太太的身形抖了抖。 陈三叔的手在暗中拉住了二太太,示意她不要乱动。 随后,陈三叔冲着陈锦君说:“她也算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够这样和长辈说话的?” “三叔这个时候想起来我是晚辈了啊?刚刚不还是说我只是一个外人吗?改口的速度,真是让人望尘莫及。”陈锦君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陈三叔被她的这句话噎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陈锦君眯起来的眼睛时刻注意着陈三叔的表情变化,此时此刻,她在陈三叔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仇恨。 恨自己? 是了,他的确是恨自己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能力出众,怎么可能会被老爷子看重培养? 但是仔细看过去,他眼睛里面的仇恨里面,还有着难以言说的忌惮。 忌惮什么? 陈锦君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如果说三房的这二人真的买过舆图,那么舆图到底会去哪里了? 陈四叔说了,当时于策出京城的时候,那东洋人的炸弹不会无缘无故地落下的。 而且这件事情除了之后,陈三叔很是快意。 舆图,东洋人,陈三叔,陈家。 陈锦君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眼神未曾离开过陈三叔的那张脸。 到底是自己忽略了哪一步呢? 蓦然间,陈锦君想到了一个人。 “周昭元。” 陈锦君刚刚说出这个名字,就看到了陈三叔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陈三叔原本和陈锦君对视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闪躲。 仅仅是这一秒的闪躲和回避,陈锦君就能够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她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和陈三叔平视:“这个人,三叔不应该很是熟悉吗?” “他可是你的故人后辈啊,三叔真的不记得了吗?” 陈锦君眉眼弯弯,看上去明媚至极,可是落在陈三叔的眼睛里面,只觉得后背发凉。 当陈锦君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就知道,藏不住的。 可是那又怎样,陈三叔的手在衣袖里面缓缓攥成了一个拳头。 在陈三叔的心里面,陈锦君不过就只是一个女子罢了,还是一个曾经羞辱过自己的女子,就算是自己的侄女,那也不是什么值得理解的事情。 他愤愤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不慌不忙慢悠悠地继续说:“原先我还不明白,到底是谁,才能把你让她买的舆图发挥出作用,又是谁,能够让东洋人听话去攻击于策他们。” 说着说着,陈锦君的声音变得狠厉而又急促。 她是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掌柜,一家几代人都效忠于陈家的掌柜们,最后竟然死在了陈家人手里面。 想到这里,陈锦君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扇自己面前这位“长辈”的巴掌。 陈三叔看着陈锦君通红的眼眶,仰头大笑:“父亲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比我强,但是你强有什么用?不还是敌不过东洋人吗?” 他的笑声沾染上了几分疯疯癫癫,仿佛看到陈锦君在自己手里面吃瘪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只不过没有想到啊,你竟然还活着,他周昭元这小子不讲信用。”陈三叔看着陈锦君,阴沉得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这是通敌!是叛国!你已经是汉奸了你知不知道?”陈四叔怒不可遏地走上前去,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头发。 一边的二太太被陈四叔吓得高声尖叫。 陈锦君听着,觉得厌烦,招来了徐生:“你带着人把他们二人押回去,让卢连寿找两个刑堂的刑官。” 陈锦君说得云淡风轻,浑不在意地弹了弹自己的指甲。 可是只有陈锦君自己知道,她的手指冰凉,心寒无比。 自然是要给这两个人一个合适的死法,才能够对得起曾经追随自己的掌柜们。 第437章 只见仇恨 陈锦君抬脚,离开了压抑昏暗的祠堂,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陈四叔跟在陈锦君后面:“我只是以为,他要报复你,没想到竟然是犯了这样大的忌讳。” 陈锦君摆了摆手:“等我审完他们两个,咱们回送到官府去。” “现在哪里还有官府了?都是一群不干人事的汉奸东西。” 陈四叔说得对。 陈锦君沉默了一下,随后怔怔地点了点头:“我自有办法。” 只不过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的心里面还是没有底。 总感觉莫名其妙的慌张,就好像要发生什么超出自己预料之外的大事一样。 第二天,所有的陈家人都搬到了陈锦君的宅子里面,而陈锦君也带着东西搬到了黄家的院子里面。 黄宁和严廿倒是热情,只不过陈锦君心里面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自己也是陈家之前的家主,这些年也是没有少为了陈家做事,虽然也是出于自己对陈家的私心,但是手下的掌柜多多少少也是跟着自己吃香喝辣的。 现在到了荣城,反倒是自己还暂时不能够呆在陈家实在是让陈锦君心里面发堵。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手边的桌面,看上去很是不快的模样。 黄宁虽然眼盲,但是却在陈锦君指尖和桌面碰撞的节奏里面听出了陈锦君内心的烦躁。 “东家这是在为什么而烦忧?” 陈锦君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倒是没什么事,一时烦躁罢了。” 黄宁却笑着对陈锦君说:“东家骗不过我,东家的面上肯定是和平常一样的,这样才能瞒过其他人,可是东家忘了,我看不见东家的脸。” 陈锦君的视线落在了黄宁脸上蒙着的布条上,故意岔开话题:“怎么不带墨镜了?” 黄宁知道这是陈锦君故意岔开话题,不想让自己继续追问关于陈家的事情。 她倒是也不急,轻轻一笑:“墨镜固然是比布条方便一些,可是墨镜也会让其他人误会,索性就让菊妈去布庄裁了许多布条,有的绣些花纹什么的,倒也算得上是体面。”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了黄宁脸上的布条。 的确,黄宁说得没错。 凭借陈锦君的眼力,自然是能够一眼看出黄宁脸上的布条质地上等,就连上面的绣花也是极为讲究,确实比那厚重呆板的墨镜看上去灵动了不少。 “所以,东家是在为陈家的事情烦心。”黄宁慢慢悠悠的说道。 陈锦君苦笑一声:“确实如此。” 黄宁见自己猜中了,倒是没有过多的惊喜和意外,反倒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瞪着陈锦君自己开口。 陈锦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东洋人什么时候才能被打回老家去?” 黄宁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我不懂,自然也不会乱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东洋鬼子从来没有跨过海洋来到民国。” 陈锦君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整个荣城,不,除了租界,都在东洋人的爪牙之下。” 黄宁知道陈锦君的意思:“东家是担心他们会拦着东家做生意?” 陈锦君嗯了一声:“当年前朝崩溃的时候,多少京城的达官显贵都来到了荣城,现在荣城自己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之前在雍州的那一套,行不通。” 想当年,陈锦君在雍州的时候,是靠着和霍廷昱打赌才赢回来一席之地。 可是现在在荣城,官府已经和不存在没有什么两样了,东洋人的走狗,租界的洋人,还有老城区的那些老京城人,哪个都不是现在的陈家敢直接对上的。 陈锦君的手缓缓地握紧了椅子扶手,掌心和光滑的漆面摩擦,发出吱吱的响声。 “东家的意思是,现在的荣城,做不成生意?” 黄宁不明白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只能好奇地问陈锦君。 “能做,但是要欠人情,而且树大招风,不适合现在的陈家。”陈锦君怅然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现在东家只能等。”黄宁的声音像是在问陈锦君,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是啊,只能等,等东洋人滚回他们老家去。” 毕竟现在陈锦君也不敢保证,东洋人那边,还有没有第二个高桥。 不过之前在出西北的山路上面,遇到了轰炸机这件事情,陈锦君还是历历在目,就是这些东洋人,夺走了陈家多少掌柜的性命,带走了多少陈家的栋梁之才。 黄宁听到了陈锦君有些急促深长的呼吸,知道陈锦君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平静。 “东家先不要想那么多,一直等着也是等着,倒不如在黄家好好的歇上几天。” 陈锦君梗着脖子,冷声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累。” 黄宁轻笑:“东家这话要是对其他人说,可能还真的就能瞒过去,但是东家瞒不过我。” “要是东家无聊的话,倒是可以来后院的藏书阁看我给那些学生们上课。” “会打扰到你的,还是不去了。”陈锦君笑着摇了摇头。 黄宁皱了皱眉头:“东家到底是在想什么?总感觉今天的东家,心不在焉的。” 听见黄宁这句话,陈锦君的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了黄宁身上。 陈锦君没有说话,黄宁也不急,两个人这样“对视”了一会。 “当年,你是想怎么对安娜他们一家的?” 黄宁怔了一下,对于陈锦君突然提起的这件事情有些手足无措。 她缓缓说道:“我当时,只想让她们死。” 陈锦君啧了一声:“现在的我,和当年的你是一样的。” 黄宁不解:“东家并不像是我当年那样,东家的恨,和我的恨,不是同一种。” 陈锦君点了点头,有些感慨:“是啊,不一样。” 随后,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蓦然间,陈锦君幽幽地说道:“东洋人,伤我故人,杀了我那么多的家人,还有我的爱人。” “邵沛辰,周昭元,何成,这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说得很慢,黄宁能够清清楚楚的听见陈锦君咬牙切齿的声音。 黄宁点了点头:“东家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报仇这样的事情,急不得。” 陈锦君轻飘飘地说:“所以,我有的是时间。” 第438章 不得不防 就在陈锦君和黄宁说完了话之后,严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东家,西北回信了。”严廿的手里面拿着一个信封,放在了陈锦君的面前。 陈锦君身上的戾气还没有散去,面无表情地拿起了严廿递过来的信封。 轻轻展开里面的信件,陈锦君皱着眉头看了一遍。 “这邵沛辰倒是嘴硬,何成也是个一心只想攀高枝的。”陈锦君把手里面的信纸放在了徐生手里,徐生送到了严廿的面前。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黄宁轻声问道。 “先前何成威胁严廿的时候,就已经被抓了个现形,可是现在西北出事了,他反倒是事不关己了。” 陈锦君冷哼一声。 一边的严廿轻声细语地把新上面的内容念给了黄宁听。 黄宁听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存心吗?” “邵沛辰现在知道我在荣城,定然是不会让何成再为难你了,先前的事情,也是时候追究了。”陈锦君看了看严廿。 “东家的意思是……我能够报仇了?”严廿微笑道。 陈锦君点了点头:“邵沛辰想了是不允许别人对他的决定有什么意见,我已经几次三番地影响他了,不然也不会要在我成亲那天,想要把我和东洋人一起炸掉。” 说着,陈锦君的表情逐渐变得狠厉了起来。 严廿手指摩挲着手里面的信纸,若有所思:“东家这是要和邵大人反目?” “什么反目不反目的,我和他邵沛辰从来就没有站到过一条船上。”陈锦君的脸色并不好看,说话的语气也是又冷又硬。 “那我还是要说一句,东家,邵大人现在在雍州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地位了,再加上霍大帅消失……现在的西北,邵沛辰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了。” 严廿紧张地看着陈锦君,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陈锦君。 陈锦君在听见霍廷昱失踪之后,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扶手。 “由不得他,”陈锦君脸色铁青,“他想让我死,那他也别想活。” “那东家打算怎么办?”严廿轻声问道。 严廿的心里面,陈锦君的存在还是要比邵沛辰重要的,毕竟她和邵沛辰也不过只是在当年祝洪的办公室里面见过一两面,可是陈锦君却是不一样。 所以在严廿的心里,还是更加听从陈锦君的话。 毕竟,他当年也是默默地在心里面,许诺陈锦君自己会做好天南军校的校长。 尽管陈锦君不知道,而且天南军校也因为东洋人的没有办法明着上课,但是严廿还是记在了自己的心里面。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东洋人还在西北吗?” 严廿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东洋人从西北撤出来了,直接就朝着南方去了。” 陈锦君觉得有些蹊跷:“难不成……他和那些东洋人做了什么交易?” 严廿茫然地摇了摇头。 陈锦君啧了一声:“你继续盯着点西北那边,至于何成这个人,活不了多久了。” 陈锦君说得很是果断,严廿怔了一下:“东家的意思是?” “何成和周昭元有联系,而周昭元是把那些东洋鬼子引到西北的人,你觉得邵沛辰还会留他的命吗?” “东家不是说,邵大人和您为仇,那为什么要杀了周昭元呢?”黄宁不解的问道。 陈锦君沉吟了片刻:“邵沛辰不是个好人,专制独裁,心狠手辣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但我还是相信,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黄宁皱了皱眉头,陈锦君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西北时局,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可是唯独没有提到那个对于陈锦君来说最熟悉的名字。 “东家觉得,霍大帅……”黄宁话说到一半,闭上嘴不再说后面的话了。 蓦然听见这个称呼,陈锦君眸色黯了黯:“他啊,他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锦君心里面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相信霍廷昱不会出事的。 尽管现在陈锦君身边没有人敢提起这个名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还是永远在陈锦君心里面的。 徐生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注视着东家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这次到了荣城,东家身上,隐隐约约的,有了以前在京城打拼的影子。 就是那种孤身一人无所畏惧的模样。 徐生不敢说话,他太清楚那个时候的东家是什么样子了,现在黄宁和严廿倒是还好,如果是陈家的下人这样没有一点眼力见提起这件事情,恐怕也就只能在陈家走到这里了。 陈锦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就先这么办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随后,她起身向外走去。 徐生赶忙跟了上去。 陈锦君挥了挥手:“你不用跟着我。” 徐生小心翼翼地看了陈锦君一眼,见她脸色很好,立刻点了点头退下了。 陈锦君自己一个人走在了黄家的院子里面,只觉得有些恍惚。 霍廷昱。 这个名字,自己有多久没有说起来过了? 她自己也记住清楚了。 陈锦君只是记得,那天夜里,自己坐在窗框上,倚在他的肩头。 鼻子一酸,陈锦君赶忙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想这么多干什么。”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朝着陈家的方向走了出去。 到了陈家之后,陈四叔一眼就看到了陈锦君有些发白的脸色。 “这是怎么了?”陈四叔漫不经心地问道。 陈锦君摇了摇头,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精明的模样:“四叔,陈家的事情,可能还是要等一等。” 陈四叔顿了一下:“等?等到什么时候?” 陈锦君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不还是要看东洋人什么时候能滚回老家吗?” 陈四叔皱了皱眉头,好半天才明白陈锦君话里面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陈家现在还不能在荣城开始做生意?” 陈锦君点了点头:“您说得对,陈家不能做生意。” 这就是陈四叔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了:“为什么不能?” 明明之前都打算好了的,只要陈锦君带着陈家这些剩下的掌柜在荣城立住了脚跟,自己就能够把陈家家主的位置还给陈锦君,自己就能够闲云野鹤地读读书了。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现在荣城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小世子这些天也在跑这件事情,等闲弄清楚,现在荣城一字千金的是谁。” 陈四叔听了陈锦君这话,自然也是想明白了陈锦君的意思:“你说得对,如果你现在接手本家,恐怕做不出什么来服众。” “就是这个道理。”陈锦君点了点头。 “对了,你派来的人正在审老三,你要不要去看看?”陈四叔询问地看向了陈锦君。 “四叔怎么不看?”陈锦君敏锐地打量着陈四叔,延伸里面带上了几分审视。 陈四叔笑了笑:“我见不得血腥。”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 纵然陈四叔现在在自己面前一副不爱权的模样,可是陈锦君还是不得不防着一手。 毕竟陈家的家业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轻笑一下:“那不如四叔和我一起去看看?” 说着,陈锦君定定地看着陈四叔。 陈四叔自然也是知道陈锦君的意思,看审讯是假,威慑自己,是真。 “好。”他轻声说道。 第439章 杀鸡儆猴 陈家的后院不小,但是隔音的效果还是差上了不少。 陈锦君和陈四叔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陈三叔和二太太的呜咽声。 陈四叔的脚步有些犹豫,因为在门外听起来,里面的声音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陈锦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见陈锦君这样果断,陈四叔也不好意思扭扭捏捏,迎着头皮跟着陈锦君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不同于其他审讯室的昏暗,反倒是窗边的阳光大好,和煦地洒在地面上。 陈锦君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幽幽地问:“审出来了吗?” 一边的刑官对陈锦君抱拳:“回东家,这二人嘴硬,您还要在等会。”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这两个人看上去眼生,以前从来没有在许凡明或者是雷义山的身边见过这两个人。 想来是许凡明带走的人,大多都是刑堂的人。 陈锦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示意这两位刑官继续。 随后,两位刑官继续在陈三叔和二太太身上用着刑。 二人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面。 陈四叔是个读书人,自然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惨状。 他别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窗户外面再好的阳光,再美的景色,都被一声声的惨叫衬托的苍白无力,像是葬礼上面的白绢一样。 陈四叔实在是坐不住,不自觉地看向了坐在一边的陈锦君。 陈锦君无比淡定地坐在椅子上面,目不转睛地看着陈三叔和二太太。 就在陈四叔心里面暗自感叹陈锦君竟然面不改色的时候,陈锦君突然偏移了一下视线,看向了陈四叔。 陈四叔对上了陈锦君阴沉的视线,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停。”陈锦君的视线从陈四叔的身上转到了十分狼狈的陈三叔身上。 她缓缓起身,踱步到了陈三叔的旁边。 “三叔嘴还挺硬,这么长时间都不说,倒是让我有些想不明白了。” 陈三叔恶狠狠地等着陈锦君,想说些什么。 但是身体上面剧烈的疼痛让陈三叔的嘴唇不自觉的颤抖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成的话。 他恨不得能够把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锦君抽筋扒皮。 可是陈三叔现在就是砧板上面的一块肉,除了能瞪着陈锦君之外,其他事情也只能在自己的脑子里面想一想了。 陈锦君微微勾唇:“既然三叔不肯说……那看来是审讯的不到位啊。” 她视线缓缓落在一边的刑官身上。 刑官被陈锦君的眼神吓了一跳,赶忙抱拳低头。 “青红会的刑官,要是审不出来的话,岂不是自己咋了自己的招牌?” 陈锦君眉眼弯弯,仿佛嘴里面说的并不是什么折磨人的刑罚。 随后,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垂下了眼睫,丝毫不看刑官狠厉的手段。 两位刑官也是明白陈锦君的用意,招呼在陈三叔和二太太身上的刑罚也是一个比一个狠辣。qqxδnew “我说……我说!”就在一位刑官拿起来了那钢针梳子的时候,陈三叔迫不及待地大喊道。 陈锦君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脚步轻盈地走到了陈三叔的面前:“说什么?” 陈三叔气息奄奄地看着陈锦君:“你要我说什么,我都说。” 陈锦君看了陈三叔好一会,也不说话,只是脸上挂着笑容。 这个笑容让陈三叔后背发毛,就好像是自己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他看着陈锦君,不死心地骂了一句:“你这样的东西,敢打你叔叔,陈三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后辈?” 听见他这样说,一边的刑官先坐不住了,直接在陈三叔的后背重重地来了一巴掌。 陈三叔吃痛,两只眼睛憋得通红,但是嘴上一点都没有要绕过陈锦君的意思。 陈锦君不屑地撇撇嘴:“对于您来说,我陈锦君早就不是陈家人了,既然已经嫁出去了,就是外人了,怎么,我这样一个外人,难不成还要尽孝道不成?” 外人两个字,在陈锦君的口中加重了不少。 陈三叔看着陈锦君,敢怒不敢言。 陈锦君轻笑一声:“刚刚要交代什么来着,还不赶紧说出来,也不用耽搁时间了。” 陈三叔咬牙切齿,但就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陈锦君瞥了他一眼:“怎么,作恶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陈三叔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对通红的眼眶,气愤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不紧不慢地弹了弹自己的手指甲:“既然你不知道说什么,那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陈三叔僵硬地点了点头,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允许他过多的反抗了。 他现在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面前的陈锦君,不是一个能够任由自己拿捏的女孩了,反倒是已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了。 陈锦君慢慢悠悠地问道:“你和周昭元是怎么勾搭上的?” 陈三叔嘴唇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够勉勉强强地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是他来找我的。” “他主动找的你?你有什么用?” 陈三叔指了指一边的二太太:“最开始,周昭元是让人找到了她,我在祠堂里面,出不来。” “继续说。”陈锦君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语气里面透露出了浓浓的慵懒。 陈三叔打了一个寒战:“他找我,就是为了陈家的事情。” “陈家的事情?陈家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陈锦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陈三叔语塞,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了:“当时他说了,只要我帮他把你弄死,他就能够让我,成为陈家的家主!” 说到最后,陈三叔满是血污狼狈不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近乎痴迷的疯癫。 “陈家的……家主?”陈锦君的声音懒散,但是落在听者的耳朵里面确实让人忍不住为之一颤。 她话里的嘲讽意味很浓。 陈三叔不情不愿地别过脸去:“谁知道你这么命大,手下死了那么多人,可是你还是活着到了荣城。” 陈锦君啧了一声:“是啊,我命不错,活着到了三叔的面前。” 说着,她站起身来,缓缓地向着陈三叔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步又一步,陈锦君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面,显得更加空旷和虚无。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面。 坐在一边一直没有出声的陈四叔有些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 随后,他就看到了一边刑官向自己投来了算不上友善的目光。 陈四叔心里面一紧,随后看向了站在一边背对着自己的陈锦君。 而此时此刻的陈锦君顾不上陈四叔,在陈锦君的心里面,解决掉陈三叔的事情才是关键。 第440章 许凡明归来 在陈锦君的一句句追问之下,陈三叔把自己和周昭元之间的交易都对陈锦君一一说了个清清楚楚。 “所以说,你那三张舆图,也是送到了周昭元的手里面?” 陈锦君压低了声音,咬着后槽牙问道。 陈三叔垂下头,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陈锦君气不打一出来,只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巴掌还不够解气。 那可是三张舆图啊,京城,雍州和荣城。 这三个地方对于陈锦君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地方。 如果说,民国政府真的照着舆图的方向去查的话。 黑市上面那群人可不是什么讲信义的人,只要你不占绝对的优势,他们是绝对不会给你一个准确的口风的。 要是黑市上面的那群商人把陈三叔买舆图的消息告诉了民国政府,那么自己早晚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这个周昭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实在是用陈建在自己人的手,来毁了她陈锦君。 陈锦君的缓缓握紧了拳头。 陈三叔抬起头,看着陈锦君气得铁青的脸,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怎么样,我得不到陈家家主的位置,别人也别想得到。” 他语气近乎癫狂,看着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陈锦君板着一张脸,什么也没有说。 她扭头,看向了一边的两名青红会的刑官:“你们,会不会八十一刑?” 两名刑官面面相觑,同时对着陈锦君摇了摇头。 陈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好他,等你们帮主或者是堂主回来。” 两名刑官只能听从陈锦君的命令,把陈三叔在椅子上面捆了一个结实。 陈锦君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了陈四叔。 她的眼神格外的冰凉,落在陈四叔眼睛里面,一直在心里面想着自己刚刚发出的声音是不是被陈锦君听见了? 就在陈四叔心里面满是惶恐的时候,陈锦君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看了这么半天的大戏,四叔也是累了?” 陈四叔怔怔地站起身来,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但是陈锦君都已经这样问自己了,陈四叔也只能顺着台阶下:“是有些累了。” 陈锦君嗯了一声,让陈四叔有些听不出来她的情绪。 “那就走。”说完之后,陈锦君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陈四叔,径直走了出去。 陈四叔看着陈锦君的背影,落在了阳光里面,虽然阳光洒在身上略带暖意,可是落在陈四叔的眼睛里面,竟然是多了几分凄凉的意味。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自己能够看好自己的三哥,最起码让他能够老老实实的带着。 可是最后,三叔还是对陈家家主的位置念念不忘。qqnew 对此,陈四叔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还是给足了陈三叔规则以内的自由。 只不过,自己的三哥还是太过于执着。 原本他以为,三哥只是对陈家的那些掌柜有些微词。 可是现在看来,他竟然是连自己的国家都能够弃之不顾。 陈四叔缓缓地捏紧了拳头,回头看了一样有气无力地被绑在椅子上面的陈三叔。 而且,现在的陈锦君,也和自己那次见到的不太一样了。 陈四叔跟在陈锦君的身后,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像是在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才能够让陈锦君不怀疑自己对陈家有想法一样。 这一点陈四叔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他不是一个适合当家主的人,比起自己上不得台面的宽容,陈锦君身上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才是在乱世里面,一个合格的家主。 陈锦君走在前面,脚步不快,但是莫名的,就让陈四叔感觉,他们叔侄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陈锦君顿住了脚步,声音淡淡:“四叔不必慌张,我分得清楚事。” 陈四叔只能陪着笑:“你才是陈家的东家,说这些做什么?” 陈锦君勾了勾嘴角:“那自然是最好。” 陈四叔知道陈锦君是在说自己最好是没有当家主的想法。 苦笑一声:“人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少的饭;人有多长的腿,就迈多大的步子。” 陈锦君回头看向了陈四叔,延伸里面是难得一见的赞许:“四叔是个聪明人。” 随后,不等陈四叔接话,陈锦君直接就离开了陈家。 她要去的,正是青红会。 想让陈三叔不得好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青红会的八十一刑。 而在整个青红会里面,现在还会八十一刑的,那就只有…… 许凡明。 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陈锦君有些咋舌。 算算日子,许凡明带人去雍州也是有段日子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为自己找到那个人的尸体。 如果没有找到,那自然证明霍廷昱还活着。 可要是找到了呢? 陈锦君不敢继续想下去。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凑巧,陈锦君刚刚到了青红会不久,甚至卢连寿吩咐人给陈锦君上的茶还没有送到,许凡明的马蹄声就已经从后院响起。 陈锦君听见熟悉的勒马声,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 直到陈锦君缓缓回头,正好对上了许凡明寒星一样的双眸。 这一刻,是陈锦君第一次不敢与人直接对视。 倒不是不敢对上许凡明的眼睛,而是害怕自己会在许凡明的眼睛里面看到自己不希望看到的东西。 但是许凡明可不会允许陈锦君逃避这件事情。 他大刺刺地站在陈锦君面前,身上还带着浓重的尘土气味。 “东家,许久不见。”许凡明幽幽地向陈锦君问好,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势在必得。 陈锦君一咬牙,直接对上了许凡明的视线:“好久不见啊,许帮主。” 第441章 造假不得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眼睛里面快速闪过的一丝慌乱,忍不住嗤笑一声。 “东家觉得,我这一趟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呢?” 许凡明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陈锦君自己查到的接过,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陈锦君,问陈锦君想要知道什么接过。 陈锦君不慌不忙:“是好是坏无所谓,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事实的真相。” 陈锦君加重了“真相”两个字,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许凡明的脸上,时刻注意着许凡明脸上表情的变化。 许凡明邪里邪气地勾了勾嘴角,看着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 他越是这样不疾不徐,陈锦君的心里面就越是没有底。 陈锦君抓心挠肝一样的不安,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用处。 只要是许凡明不愿意开口说,那么她就是再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处。 许凡明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陈锦君眼睛里面的急切。 “东家怎么这样着急?” 许凡明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走到了一边坐下来喝茶。 陈锦君咬着后槽牙:“许凡明,你明明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许凡明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面的茶杯。 他知道吗?是了,他知道的。 只不过是自己心里面不愿意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许凡明垂着头,沉默了良久。 陈锦君也就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许凡明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凡明叹了一口气。 他在自己衣服的夹兜里面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了一个信封。 许凡明抬起头,把手里面的信封冲着陈锦君扬了扬。 陈锦君的视线从许凡明的脸上,缓缓转移到了他手指中间夹着的那一个信封。 她犹豫了。 如果没有这个信封的话,那么霍廷昱可以永永远远地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活着。 而这个信封里面的东西,是能证明自己的幻想究竟是存在的事实,抑或只是自己美好的臆想。 陈锦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像是看出了陈锦君的犹豫,许凡明笑了一声:“怎么,不敢?” 陈锦君没有理会许凡明的嘲讽。 她只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那个信封。 许凡明也不在意,只是坐在那里,伸着拿着信封的那只手。 陈锦君的视线直勾勾地锁定在了那信封上面。 许凡明眯起眼睛,时刻关注着陈锦君的反应。 陈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捏上了那信封。 牛皮纸的质地有些粗糙,陈锦君就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 许凡明嘴角挂着笑容,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闭上眼睛,猛地一下子把信封从许凡明的手里面抽了出来。 许凡明的垂下了手,身子往后倚了倚,整个人窝在了椅子里面。 他自顾自的说道:“你是有所不知,这一路上真的是费劲了心思,到了雍州之后呢,又是废了好半天的功夫才从南山后面绕进了城里。” “找到那邵沛辰的时候,他还为难我,害得我和弟兄们一顿好找……” 只可惜,此时此刻的陈锦君听不进去他在说些什么。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上的信封上。 信封里面仅仅有薄薄的一张纸。 陈锦君将两根手指伸进了信封,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张相片。 蓦然间,陈锦君也不知道怎么是好。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 许凡明显是看出了陈锦君的不敢,直接笑着说道:“东家要是不看的话,我岂不是白跑这一趟了?” “闭嘴。”陈锦君冷声道。 许凡明讪讪地闭上了嘴,看着陈锦君冷峻的面容,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又是犹豫了好久,才再一次把手指伸进信封里面,颤抖地夹住了这薄薄的一张相片。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的动作,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随后,陈锦君咬着牙,猛地一下把相片抽了出来。 可惜陈锦君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发抖,相片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相片的画面朝上。 陈锦君扫了一眼,没有看明白照片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蹲下身子,想要捡起来好好看看。 但是当陈锦君蹲下的时候,她看清了照片上面到底是什么。 伸出去捡照片的手僵在了原地。 陈锦君直勾勾的盯着照片看,嘴唇微微颤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照片上面,是一座陵墓,墓碑上面,刻着的正是霍廷昱的名讳。 突然间,她猛地抬头,冲向了一边的许凡明。 陈锦君一把揪住许凡明胸前的衣襟:“这是假的,对不对?” 因为着急,陈锦君的声音里面带上了一丝尖锐。 许凡明面不改色,任由陈锦君揪着自己的衣衫。 见他不说话,陈锦君更是死命的揪着他的衣衫。 许凡明微微勾唇:“东家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说的格外认真。 泪水顺着陈锦君的脸颊落下,她疯狂的摇晃着许凡明:“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是你骗我对不对?” 她脸上写满了绝望,但是眼睛里面还是有着一丝希冀。 许凡明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我在雍州,霍家后山军营旁边,霍家的陵园里面拍到的。” 陈锦君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许凡明,嘴里面还是念念有词:“你说的是假的,这不可能,他不会死,他不可能死。” “由不得东家信或是不信,事情就是这样,照片的后面,还有邵沛辰的章印。” 许凡明慢慢的说道,确保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够让陈锦君听进耳朵里。 陈锦君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捡起了地上的照片。 果不其然,照片的后面,的的确确是邵沛辰的官印。 陈锦君对这枚印很是熟悉,自然知道这不可能是许凡明伪造出来的。 许凡明是真真正正的带着人到了雍州。 所以…… 陈锦君反过来了照片。 所以,照片上面的场景也是真的。 第442章 死心败走之途 陈锦君呆呆地看着照片上面的坟墓,周遭的一草一木都是自己曾经在雍州见过的。 那时候,自己身边,站着的人正是霍廷昱,可是如今,他已经在地下了。 陈锦君喉头发梗,眼前发花。 她突然紧紧地捏紧手里面的相片,大步跑出了青红会的驻地。 许凡明在后面,冷冷的看着陈锦君的背影。 他原本以为,陈锦君会哭会闹,可是现在看来,陈锦君已经不仅仅只是善心难过了。 但是这样的情况,许凡明又不可能直接追着上去安慰陈锦君。 他捡起了被陈锦君扔在地上的信封,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陈锦君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黄家的院子里面。 她匆匆忙忙地向严廿点了点头,转眼就是自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就着一盏小小的台灯盯着那一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相片。 心里面不断翻涌着苦水,陈锦君很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是凭什么? 可是当陈锦君抬头,看见的只有自己昏暗的房间,黑暗的角落里面一片虚无。 抬头的时候,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了手上,沿着手指就要落在照片上面。 陈锦君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擦去了自己手上的泪水,生怕照片上面沾了一点点的水。 她看向了镜子里面的自己,因为哭的时间长了,眼眶周围泛出像是锦鲤尾巴一样的颜色。 她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面的相片。 黑白的照片上面,高大威严的墓碑矗立在天地之间,一如他的身影。 这就是,她关于霍廷昱的最后一个记忆。 第二天一大早,徐生定定地看着陈锦君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陈锦君的背影,徐生只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至于哪里一样,而哪里又是不一样了,徐生是一点也说不出来。 陈锦君的脚步犹犹豫豫,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 徐生悄悄地走上前去:“东家,之前和欧文家约好的……” 陈锦君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时间地点订好了吗?” “东家糊涂了,时间和菜色都是前些日子就定下来的,您亲自说的。” 徐生一脸担忧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哦,是我忘了。” 说着,陈锦君快步走回了房间,换了一身得体衣服。 徐生看了看陈锦君的脸色,关心到:“东家看起来很累了,要不要……” 陈锦君如梦方醒:“你说得对。” 陈锦君又急急忙忙地回到了房间里面,精心的把自己脸上的憔悴掩盖掉。 等陈锦君再一次出来的时候,已经回复了和以前看上去相差无几的状态。 只是仔细看陈锦君的眼睛里面,看不到之前一丝一毫的意气风发。 在她一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只能看到无尽的冰冷。 徐生看着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自打东家昨天回来了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直到今天早上才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出来的,让徐生分不清楚,出来的到底是昨天回房间的东家,还是五年前在京城执掌陈家的那个东家。 徐生有些恍惚,自打东家到了雍州之后,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是现在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是不是说明,霍大帅…… 徐生不敢细想。 陈锦君已经大步流星的出了门,徐生赶忙跟了上去。 到了早就预定好的饭店之后,陈锦君抬眼看了看饭店的牌匾。 欧文夫妇正坐在里面,等待着陈锦君。 陈锦君冲着二人礼貌地点点头,看向了坐在欧文夫人身边的小男孩。 “他就是……” “麦哲安。”欧文夫人抢先一步告诉陈锦君。 陈锦君意识到欧文夫人不想让这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识相地闭上了嘴。 欧文夫人也看着陈锦君,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一边的欧文先生。 “之前关口的事情,多谢两位了。” 陈锦君举起了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欧文夫人定定地看着陈锦君:“我记得陈小姐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陈锦君笑了一下:“那也要分人,分时候,不是吗?” 她眉眼弯弯,把眼底的狡诈之意隐藏得很好。 欧文夫人笑着点点头,让一边的卫兵把麦哲文带到了一边,才压低了声音问陈锦君。 “冒昧问陈小姐一句,到底为什么会回到荣城?” 欧文先生注视着陈锦君。 陈锦君顿了一下,手指缓慢地摩挲着酒杯:“因为西北那边除了一些事情,二位不会不知道?” 欧文先生点了点头:“东洋人做出来的事情,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但是陈小姐也不至于在西北呆不下去?” 陈锦君勾唇,眉梢上挑,看向了欧文先生:“伯爵是觉得,我陈锦君应该死在雍州,对吗?” 陈锦君没有像往常一样称呼欧文先生,而是雍州现在欧文先生在法租界里面的身份。 自打安娜一家死了之后,陈锦君带着自己手下的人离开了荣城之后。 欧文夫妇就靠着安娜和凯瑟夫留下的孩子,给自己挣到了一份爵位。 现在的欧文夫妇,足够在法租界里面一手遮天了。 陈锦君自然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不断地提醒着欧文夫妇不要忘了今天的爵位,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够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 欧文先生闭上了嘴,坐在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笑了一下,看向了欧文夫人:“我和夫人也是好久不见了,只是不知道,夫人看着小孩子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的孩子也曾经这样年幼?” 听见陈锦君这句话,欧文夫人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欧文夫妇能够听出来,陈锦君这是在威胁他们。 凯瑟夫的存在,麦哲文的来历,都是欧文家最不能够摆在明面上说的东西。 欧文先生看着陈锦君,压低了声音:“陈小姐这次回来,为的是什么?” “欧文先生是个聪明人,我这次回到荣城呢,实不相瞒,是败走的局势。” 陈锦君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现状挑明了说。 欧文夫妇也是对着陈锦君点了点头。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要得到的,不过就是租界的庇护。” 听见陈锦君这句话,欧文夫妇对视了一眼。 陈锦君继续说:“二位也知道,现在的东洋人可是不讲道理,如果我陈锦君那天受到了东洋人的为难,还是希望二位能够替法租界庇护一下陈家。” 陈锦君说得很是诚恳。 欧文先生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不难。” 陈锦君微微点头:“我现在在荣城的这几座寨子,里租界都不愿,还是希望二位平时能够多多包涵了。” 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 欧文夫妇对于东洋人的做法也是看不下去,但是他们到底还是要顾及自己国家的面子。 可如果……陈锦君这样一伙从西北来的,倒是让欧文先生能够有理由操作一番。 三人谈拢了条件之后,欧文夫人才让人把麦哲文带了回来。 第443章 将计就计 细碎的雪花从天上缓缓飘落,陈锦君坐在屋檐下面,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雪花。 不知不觉地,又是一个冬天了。 她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衣摆上面的雪花,刚刚想要抬手拂去,可是手却僵在了半路。 “没必要了。” 陈锦君幽幽地念叨了一句。 偶尔有风吹过,挂在窗户边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陈锦君知道,那正是自己从雍州带回来的那一串风铃,那一串,用霍廷昱三品背云做成的风铃。 斯人已逝……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凡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院子里面,站在了陈锦君面前。 被挡住了光线,陈锦君有些不悦地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自己面前的是许凡明,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许帮主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算不上友善。 许凡明笑了笑:“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了,东家也该想明白了。” 陈锦君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缓缓落下的雪花。 见她不理自己,许凡明继续说道:“人都已经不在了,东家这又是守寡。” “我是不是守寡,和你有什么关系吗?”陈锦君的声音不大。 她看着许凡明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看着陈锦君这副模样,许凡明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在京城见过的那个陈锦君。 “东家这话就不对了,守寡了第一次是无奈之举,这第二次守寡,是因为东洋人和邵沛辰,我自然是……” 许凡明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笑了笑。 陈锦君眯起眼睛,看着许凡明一脸的笑容。 她轻轻扣留口手指:“来,你附耳过来。”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脸上清浅的笑容,瞬间只知道听话了。 他缓缓弯下腰,把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 陈锦君猛地踹了一脚,许凡明整个人从屋檐下面滚到了庭院之中。 许凡明有些狼狈地起身。 “许帮主不如好好想想自己青红会该怎么在荣城带着,一天到晚的,不要问这些有的没的。” 他掸了掸身上的泥,深深地看了陈锦君一眼。 许凡明正好对上了陈锦君古井无波的眼睛,不自觉别开了视线。 这样陌生的眼神,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等他再次看向陈锦君的时话,陈锦君已经又看向不断落下的细雪了。 陈锦君的冷淡并没有让许凡明死心,反倒是让他的眼睛里面燃起了熊熊烈火一样的斗志。 只不过现在陈锦君并没有发现许凡明的眼神。 即使是发现了,可能也只会一笑置之。 等许凡明走之后,徐生才慢慢悠悠地从远处走了过来:“东家,严先生求见。” 陈锦君嗯了一声:“请进来。” 严廿见到陈锦君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邵沛辰回的信,说是给东家的。” 陈锦君有些意外地掀了掀眼皮,接过了严廿手里面的信封。 她还没有拆开信封,先是犹豫了一下,果断地说道:“这不是邵沛辰的回信。” 严廿被陈锦君这句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东家的意思是……” 陈锦君左手捏着信封,右手弹了弹:“你算算时间,你的信就算是打电报过去,来回光路上也是要五天的时间,现在不到四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回信?” 陈锦君勾了勾唇角:“怕是他邵沛辰一早就知道我到了荣城,紧巴巴地送信膈应我来了。” 说着,陈锦君毫不犹豫地拆开了信封。 严廿不知道陈锦君说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陈锦君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是有其中的道理的。 陈锦君一目十行,看完了手里面的信,递给了严廿。 严廿接过来之后,就听见陈锦君这样说:“邵沛辰这是警告我呢。”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潇洒,雍州现在几乎已经完全听命于他了。” 严廿看完了信上面的内容,不敢说话。 “看完了?”陈锦君看了看严廿手里面的信纸,又看了看严廿。 严廿点了点头。 陈锦君嗯了一声:“严廿,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是为了邵沛辰做事,还是为自己做事?” 严廿猛地抬头,看向了陈锦君。 她的眼睛里面满是震惊,像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样。 陈锦君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一样,慢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是为邵沛辰做事,还是为自己做事?” 严廿怔了一下,随后立刻抱拳:“回东家,严廿……严廿不为邵沛辰做事,也不为自己做事。” 对于他的这个回答,陈锦君倒是有些意外:“哦?这话怎么说啊?” 她的神色当中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 严廿看了看陈锦君,格外坚定的说道:“我能够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当中离不开东家的提拔,我……是为东家做事。” “当真?” 陈锦君的声音很轻。 严廿重重地点头:“当真。” 陈锦君看着严廿,眯了眯眼睛:“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信你一回。” 严廿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锦君,不知道陈锦君是想要自己干什么。 陈锦君扬了扬下巴:“你去回信,就说……从来没有见到过我,我没有到荣城。” 严廿呆呆地看着陈锦君,不知道陈锦君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做你就去做,为我做事,这可是刚才你自己说的。” 陈锦君的语速不快,但是落在严廿的耳朵里面,听上去就让他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了。 严廿点了点头,直接转身离开就是要去回信了。 陈锦君继续窝在自己的椅子上面,看着天上一片一片落下的雪花。 今天的天色不好,但是落在陈锦君的眼睛里面,确实格外的舒心。 既然霍廷昱已经死了,那么自己的死活在邵沛辰的眼睛里面,那就是至关重要的了。 只要自己让严廿把自己没有出现在荣城的消息,送到了邵沛辰的手里面。 许凡明之前已经见过了邵沛辰,邵沛辰知道自己还活着。 那么邵沛辰第一时间不会怀疑严廿,而是会怀疑许凡明。 他会怀疑,许凡明骗了他,已经带着自己去了其他地方,而不是到了荣城。 邵沛辰多疑,那自己就不如利用他的这一份多疑的特性,将计就计。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 白色的水汽在半空中融化了细碎的雪花,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妖异。 第444章 养伤的男子 严廿办事很是利索,不过短短两天,这一封陈锦君指定的回信就已经送到了邵沛辰的手上。 “才送了信,这又是送信?”邵沛辰不解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电话被东洋人截断了,想要联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严廿还是接连给自己送了两封信进来。 邵沛辰打开信封,第一眼就看到里面“陈锦君未到荣城”几个字。 这倒是让邵沛辰有些意外了。 陈锦君没有到荣城? 难不成真的在路上被东洋人炸死了不成? 邵沛辰心里面是不相信的,陈锦君怎么可能没有到荣城? 明明前段时间,许凡明还找到了自己,说是要断了陈锦君的念想。 严廿,许凡明。 这两个人能够证明陈锦君的踪迹。 许凡明说陈锦君还活着,是真。 严廿……说陈锦君没有到荣城,也是真? 邵沛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倒是有意思了。 邵沛辰抬眼,看向了霍家后山上面那一座建在山腰上面,看上去格外显眼的陵墓。 他不自觉地回想起来,那一天,许凡明冲自己大吼一声,自己不得已出手的场景。 后来……后来许凡明一下子给自己劈晕了。 再后来,自己被卫兵带回去休息了,醒来之后,雍州还是那个雍州,只不过变了一些什么。 比如说,陈家集体从雍州迁出去了,连同陈锦君这个雍州商会的会长。 邵沛辰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与其让陈锦君在雍州的时候对自己的计划指手画脚的添麻烦,倒是不如自己早早的把陈锦君这个麻烦处理掉,反倒是让自己在雍州处理事情更加的方便。 至于霍廷昱嘛…… 邵沛辰的视线从远处的陵墓上面移开,看向了不远处的霍家后院。 他缓缓勾起了唇角,浅棕色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疏离。 邵沛辰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后院里面。 他抬手,推开了一扇门。 屋子里面拉着帘子,看上去有些昏暗。 邵沛辰走到帘子后面,看着卧在病榻上面的人。 “你女人跟那个许凡明跑了。”邵沛辰坐在了一边的矮凳上面。 而床上面,躺着的正是已经“下葬”的霍廷昱。 他没有死,只是看上去十分的虚弱。 见到邵沛辰走了进来,霍廷昱伸出一根手指头,直直地指着邵沛辰。 邵沛辰微微勾了勾唇角:“先别气,你现在身体虚,还是要好好养着。” 说着,邵沛辰慢悠悠地看向了窗外:“你说,你这一颗真心,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我……我不信。”霍廷昱的嗓子沙哑极了,但还是要说话来反驳邵沛辰的话。 邵沛辰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梢,像是没有想到霍廷昱竟然这样相信陈锦君。 “你这样信她,倒是让我有点不忍心看你这样了。” 邵沛辰声音低沉。 霍廷昱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胳膊上面还打着石膏。 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的开着邵沛辰。 邵沛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你这么多年没有娶妻,确是爱上了一个陈锦君。” “她人呢?”霍廷昱有气无力的问道。 “她啊。”邵沛辰眯起眼睛看向了窗外,“她死了。” 霍廷昱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你说什么!” 邵沛辰笑了一下:“我说她死了啊。” “你骗我。”霍廷昱的声音虚弱,但是也格外的坚定。 邵沛辰无奈地摇摇头:“不信啊?那好,我告诉你,她跟着许凡明出了雍州城,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霍廷昱别过脸去,不再看邵沛辰。 邵沛辰也不管霍廷昱看不看自己,只管自己说自己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多半是和她见不到面了。” “你说,这刚成亲,你的女人,就跟着别的男人离开了雍州,这让你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邵沛辰一边说,一边有模有样地啧了几声。 霍廷昱伸手,在自己身边摸索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只是抓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就朝着邵沛辰扔了过去。 邵沛辰没有想到霍廷昱还有力气扔东西,直接被霍廷昱扔过来的碗碟砸在了脸上。 他看着落在地上碎裂开来的瓷片,阴森地笑了一下:“你以为我在骗你?是她陈锦君亲自让许凡明来找我确认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怎么证明的?”霍廷昱慢悠悠的说道。 邵沛辰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上,把帘子掀开:“看到后山上面的陵墓了吗?” 霍廷昱眯起眼睛,看向了那边的陵墓。 他自然是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好狠。”霍廷昱苦笑了一声。 邵沛辰的手段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能够让陈锦君相信自己的死亡。 尤其是,那天,雷义山在扑到了自己之后,等自己醒来了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霍廷昱知道那一次的爆炸是邵沛辰自己策划的事情,但是霍廷昱不知道为什么许凡明会察觉到了这一切,并且在当天互助陈锦君。 只要是陈锦君还安安全全地活着就好。 霍廷昱不相信陈锦君会背叛自己,会忘了自己,但是只要陈锦君安安稳稳地活着,那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只不过,霍廷昱自己是这么想的,邵沛辰可不是这样想的。 “霍廷昱,你好歹也是堂堂男儿,怎么就非要栽在她陈锦君身上?” 邵沛辰一脸的不理解。 霍廷昱哼笑了一声:“你不懂。” “我可不管你那么多,反正你现在已经被她陈锦君甩下了,等你伤好了,我自然会给你安排去处。” 邵沛辰板着脸,像是在想搞霍廷昱的未来。 霍廷昱不屑地看着邵沛辰:“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霍廷昱闭上眼睛,一副不愿意和邵沛辰多说话的样子。 邵沛辰自然也是知道霍廷昱是在和自己怄气,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陈锦君现在已经跟着许凡明不知去向了,霍廷昱除了听命于自己,还能够去到哪里呢? 邵沛辰已经打算好了,把霍廷昱当做自己手下的第一强将,他要好好的把霍廷昱用在战场上面。 想到这里,邵沛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面的霍廷昱。 霍廷昱闭着眼睛,不想理邵沛辰。 邵沛辰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会明白的。” 扔下这一句话之后,邵沛辰起身离开了霍廷昱养伤的房间。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第445章 许凡明的心思 “抓到周昭元了吗?”陈锦君懒散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许凡明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陈锦君:“东家好兴致,今天怎么想起来来我这里?” 陈锦君眸色淡淡:“我这也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 许凡明哼笑一声,围着陈锦君走了一圈。 “东家既然瞧不上我这样一个江湖浪荡子,又怎么会瞧得上我青红会呢?” 陈锦君啧了一声,原本看着地面的眼睛抬起来看向了许凡明:“许帮主这是什么意思,恕我愚钝,实在是听不出来许帮主话里面的意思。” 许凡明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里面,不知道该不该接陈锦君的这句话。 陈锦君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许凡明:“许帮主话说得有些不对之处,先是说我陈锦君与青红会之间,当年青红会重组的时候,我陈锦君乃至整个陈家上下都出了不少的力,怎么就没关系了?” 许凡明不敢说话,因为他看见了刚刚出现在一边的卢连寿。 卢连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卢连寿现在已经不在乎青红会了,相比于青红会来说,卢连寿更在意的是手里面有着玄凤令的陈锦君。 陈锦君见许凡明的视线偏移,也是看向了卢连寿。 卢连寿冲着陈锦君点了点头。 陈锦君看向了许凡明:“许帮主,如果你觉得,咱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要搬到明面上来说的话,我陈锦君奉陪。” “至于后果怎么样……许帮主不会真的以为,你能够算得过我。” 说着,陈锦君抬起手,在许凡明的肩头轻轻的拍了拍。 许凡明仅仅地摇起了后槽牙:“放心,我一定把周昭元带到东家的面前。” 陈锦君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是青红会的帮主。” 随后,陈锦君往外走去,还顺道问了卢连寿一句:“你说对吗卢先生?” “东家说得对。”卢连寿的声音浑厚,回荡在房间里面。 许凡明案子捏紧了拳头,看向了陈锦君背影的眼神里面,带上了几分野心。 可是卢连寿却在此时此刻走了过来,一把捏住了许凡明的肩头。 “现在局势很乱,帮主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卢连寿说着,还重重地拍了拍许凡明的肩膀。 许凡明哼了一声,抬手打掉了卢连寿放在自己肩膀上面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卢连寿看着许凡明风风火火的背影,哼笑了一声:“年轻气盛啊。” 一边的老锯也是走了过来:“老大,南街的兄弟们说邀您过去看一眼。” 卢连寿嗯了一声,才把自己的视线从许凡明的背影上面移开。 再说陈锦君,离开了青红会的院子里面,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到什么地方,只能漫无目的地闲逛。 “东家这是要去哪里?”徐生凑上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陈锦君摇了摇头。 徐生只能安安静静地跟在陈锦君的身边。 突然间,陈锦君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回一趟陈家。” 陈四叔见到陈锦君坐在客厅里面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些意外。 他没有想到陈锦君还会来到这里。 上一次陈锦君说了,现在的情况,陈家只能等,但是陈锦君这样快地来到陈家,又是想要做什么? 陈四叔的心里面没有底,但还是对陈锦君笑脸相迎。 陈锦君抿了一口茶:“四叔知不知道,小世子去哪里了?” 陈四叔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是来问自己金揽岳的事情的。 “我也不清楚。”陈四叔很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陈锦君也不是有意要为难陈四叔,只不过是不知道怎么和陈四叔搭话,所以随便寻了一个由头。 她点了点头:“这段时间里面,四叔也应该都把事情说明白了。” 陈四叔点了点头:“不仅仅是我心里面,大家心里面都清楚,你才是陈家真正的家主。” 这么些年以来,陈四叔已经意识到了,掌管那么大的一个陈家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还是陈锦君已经带走了一部分的陈家。 尤其是那堆积如山的账本,实在是让他目不暇接。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陈锦君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仿佛霍廷昱的死讯,带走的不仅仅是陈锦君心里面的霍廷昱,还有陈锦君脸上的笑容。 陈四叔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陈锦君让他等,他也只能等。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陈锦君是怎么把老三和那女人嘴里面的话审讯出来的。 “我这次来,是想找四叔要一下,这些年以来的账本。” 陈锦君慢慢悠悠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陈四叔的表情变了变。 陈四叔心里面确实难免的慌张,自己一向是不擅长看账本的,可是现在陈锦君来找自己要账本,自己又能够怎么办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先把这个罪名自己先认下来,免得到时候陈锦君追究起来,自己的下场会更惨。 可是陈四叔这个人城府不深,想什么事情都好像是直接卸载了脸上,一点都不会稍加掩饰。 陈锦君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自己这个四叔到底是在想什么:“四叔不必紧张,我要账本,不是为了问罪,而是想要了解一下,现在陈家,都还剩下什么。” 陈锦君还希望能够借着这些账本,让自己这麻木的每一天更加的麻木。 但是陈四叔并不知道陈锦君心里面的想法,只是一边对陈锦君告罪,一边让人去收拾账本。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四叔向来是不擅长这些的,当年四叔愿意配合我已经是莫大的恩情,现在我怎么敢问四叔的罪名呢?” 见陈锦君这样说,陈四叔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陈锦君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陈四叔的小动作,但是陈锦君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人的老城区的鼓楼街那边,见过小世子。”陈四叔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陈锦君也是故作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梢。 她本来只是为了搭话的一句话,没想到陈四叔居然真的知道金揽岳的动向。 说来,陈锦君到了荣城之后,就没有见到过金揽岳来。 只不过金揽岳说到底不算是自己手下的掌柜,自己也不能命令他干什么。 陈锦君点了点头,没有接陈四叔的话,反倒是告辞:“陈家这边还是麻烦四叔在费心一段时间了,账本我先带回去了。” 第446章 当初的许诺 之后的几天里面,陈锦君都是没日没夜的看账本,让那堆积如山的账本填补每天的生活, 陈锦君自己知道,只有这样没日没夜的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够不去怀念那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名字。 而此时此刻,陈锦君心里面这个名字的主人,身上的伤才刚刚好些。 霍廷昱站在桌案前,研磨铺纸,提笔按照自己记忆当中的模样,在纸上勾勒出陈锦君的模样。 就在他专心致志地描摹的时候,门外响起来脚步声。 霍廷昱觑了一眼:“你来了。” 没有一丝丝的意外,反倒是还带上了几分嫌恶。 “怎么,我还不能来了?”邵沛辰缓缓踱步进来,站到了霍廷昱的对面。 霍廷昱放下笔,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了邵沛辰:“今天又是什么事情?” “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说着,邵沛辰的眼神在霍廷昱的身上来回打转。 霍廷昱很是不喜欢邵沛辰看着自己的眼神,直接啧了一声。 邵沛辰的眼神不再游移,反倒是含笑看着霍廷昱。 “身上的伤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你这是要盘算着把我卖到哪里去?” 霍廷昱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可是偏偏邵沛辰像是看不出来一样。 “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邵沛辰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你我好歹也是共事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 霍廷昱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在纸上描描画画。 邵沛辰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是哪里你不用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脸上写满了坚定。 霍廷昱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笑话吗?” 邵沛辰抿了抿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动摇,但在发现霍廷昱看向自己的时候,脸上依旧是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这不是什么笑话。”邵沛辰很认真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霍廷昱的声音里面听不出来喜怒,可是邵沛辰知道,自己需要给霍廷昱一个解释。 “你一定会去的,因为你不仅仅是霍廷昱,你还是一个兵。” 邵沛辰笃定地说道。 霍廷昱手里的笔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远处山上的陵墓:“兵?以前是,现在……” 他一笔落在了画上美人的眉梢,声音有些闷闷的:“也是兵。” 听见霍廷昱这样说,邵沛辰勾了一下唇角:“是兵,就要听命令。” 邵沛辰这句话逗乐了霍廷昱:“听命令?听谁的命令?” 他把手里面的毛笔放在了一边,抬眼看向了邵沛辰:“我霍廷昱的大清朝的兵,是西北世袭的唯一的正三品将军,要听,也是听……” “大清已经没了多少年了?”邵沛辰皱着眉头打断了霍廷昱。 霍廷昱冷哼一声:“所以,我只听我自己的命令。 邵沛辰被霍廷昱这句话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生硬:“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让你离开雍州,就那么难?” 霍廷昱的声音比他更低沉:“霍家自打五百年前就在雍州了,我是霍家最后的独苗,凭什么要离开雍州?” 他眯起眼睛,看向邵沛辰的眼神里面隐隐包含着不屑。 邵沛辰语塞,只能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这是为了西北着想,也是为了你着想!” 霍廷昱低眉,继续描述着自己记忆里面的陈锦君。 “为了我?邵沛辰,你是真的没良心啊。” 霍廷昱嘲讽地笑笑:“你要是真的为了我着想,你为什么还要在她的脚下面,埋了那么多的炸弹?” 听见霍廷昱提起这件事情,又是说起陈锦君。 邵沛辰心里面气不打一处来:“霍廷昱!你不仅仅是一个兵!你还是个将领!是将军,就不能仅仅沉溺于男女私情!” 霍廷昱听不下去邵沛辰的话,也是咬着牙反问:“好啊,你说说我霍廷昱什么时候因为和陈锦君的事情误了大事?” 邵沛辰怒不可遏:“你不知道吗?那些东洋人,正是因为周昭元恨她,所以故意引过来的,要不是因为你收留陈锦君在你的雍州,东洋人根本不会盯上西北!” “邵大人糊涂了,周昭元是你带到西北的。”霍廷昱提醒道。 邵沛辰气得嘴唇颤抖:“如果不是陈锦君在雍州,东洋人根本就不会到西北,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如果你当时没有留周昭元的性命,东洋人也不会来到西北!” 霍廷昱声音比邵沛辰的声音大得不只是一星半点。 他吼的邵沛辰怔住了片刻。 霍廷昱继续说道:“你不要把所有的错处归结到她陈锦君一个人的身上,你怎么不看看自己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事情呢?” 邵沛辰伸出一根手指,隔着宽大的桌案,颤颤巍巍地指着霍廷昱:“你这是在指责我了?” 霍廷昱没有说话,他不喜欢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争吵。 无论邵沛辰再怎么说再怎么做,霍廷昱也只是慢慢地描摹着陈锦君的样貌。 邵沛辰看着霍廷昱这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心里面就是窝火。 可是现在邵沛辰还不能够对霍廷昱怎么样。 他必须要把霍廷昱送出雍州。 东洋人已经知道了是自己在婚礼上面埋的炸弹了,一旦在因为这件事情真正的惹怒了东洋人,整个雍州恐怕都是会被夷为平地的。 邵沛辰不敢赌。 他对霍廷昱还是有一丝惜才之心的,自然也是不忍心霍廷昱就这样死在了东洋人的手里面。 所以,他为霍廷昱寻了一个出路,只不过现在的霍廷昱并不打算听他邵沛辰的话。 邵沛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对浅棕色的眸子来来回回地打量着霍廷昱。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停地在心里面思考着到底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够让霍廷昱按照自己计划里面的那样,离开雍州呢? 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霍廷昱,邵沛辰眼神一转,看到了霍廷昱笔下的陈锦君。 “如果我说,你听我的,离开雍州,能够让这个世界上面的战争消失,你愿意去吗?” 听见邵沛辰的这句话,霍廷昱怔怔地看着自己笔下刚刚画完的陈锦君。 “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再也没有战火,再也没有乱世?” 那天陈锦君的声音很轻,可是此时此刻,仿佛还在霍廷昱的耳边回响。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说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蓦然间,霍廷昱抬眼,看向了邵沛辰,眼神无比的坚定:“我愿意去。” 第447章 莫名出现的军队 陈锦君呆在黄宁的院子里面,时不时听黄宁在后面的藏书阁里面给那些偷偷跑来的学生们上课。 她觉得有些地方是听不懂的,但是又是她能够学会的。 可是陈锦君罕见的没有让自己去刻意的像上课一样听黄宁给这些学生们上课。 她只是躺在书架的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这是陈锦君在黄宁这里为数不多放松的时刻了。 终于等到了中堂休息的时候,陈锦君耳朵尖,能够听清楚这些学生们在讨论着和东洋人之间的战事。 “要我说啊,西北那边已经吸引了火力,就应该一鼓作气打回去,凭什么咱们就要一直受欺负。” “西北恐怕也是挺不了多久了,没有听说吗?前段时间民国那边给西北的邵大人下了通牒,说是弃城南逃,这不就是要把长江以北直接送给了东洋人?” 这些学生们说得兴高采烈,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能够上了战场。 陈锦君轻笑一声,透过藏书阁不大的窗户看向了屋外。 地上白茫茫的,俨然是前天夜里下了不小的雪。 西北战事吃紧,邵沛辰会不会听民国的命令呢? 陈锦君心里面知道,邵沛辰可能不会听命令,但是陈锦君的心里面又是有一些男不准。 现在西北,压根就不可能是东洋人的对手。 霍廷昱不在的雍州城,战斗力和之前差的那不仅仅是一星半点。 除非……除非…… 除非邵沛辰不再听从民国政府的一言一行,而是和东洋人谈条件。 她相信邵沛辰有这个魄力和决心。 前面的学生还在聊得如火如荼,黄宁听见之后轻轻敲了敲自己手里面的书本:“好了,咱们继续说。” 学生们这才安静下来。 可就在陈锦君眯着眼睛,一边听着黄宁上课,一边静静地思索着邵沛辰现在能够做什么的时候,严廿确实找上门来。 他轻轻敲了敲窗框,显然是不想被这些学生们发现他是来找陈锦君的。 陈锦君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严廿。 严廿扬了扬自己手里面的信封,显然是邵沛辰送过来的书信。 陈锦君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书架,自己想要出去,就是一定要绕过书架,这样一来,自己免不了要和这些学生们碰面。 她不想节外生枝,打扰了黄宁上课。 干脆心一横,直接从窗户里面跳了下去。 藏书阁打得地基不矮,也多亏了陈锦君身手还好忙着才没有崴了脚。 她挥了挥手,示意严廿和自己来到一边, 严廿把手里的信封拆开递给陈锦君:“东家有所不知,邵沛辰这段时间,开始接触一些民国政府之外的人。” “是那群喊着农民工人什么的学生?” 严廿点了点头:“也不全是学生,还是有着不少的人跟着他们一起走的。” 陈锦君啧了一声:“我听说,那群人里面,还是有着不少当年天南军校的学生?” “东家说得对,当时他们是往南方去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出现在了西北。” 严廿看着陈锦君,他也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往南方走的那群学生,会带着那么多人出现在了西北。 陈锦君扫了一眼信纸上面的内容:“这个人数……你确定来源可靠可信吗?” 严廿立刻点了点头:“这是民国政府的情报,不是西北牛群情报贩子的情报。” 那就是可信了。 陈锦君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如果说,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在西北的话,邵沛辰是能够守下来西北的,我怕的是,这群人不是帮雍州的,而是要离开西北的。” 严廿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明白过来陈锦君的意思:“这群人难道不是从南方过去的吗?” 陈锦君啧了一声:“你忘了南方是什么情况了?翻越那么多的山脉,就是为了从南方到西北?” “那是多少镖行都不敢走的路,这群学生就能说走就走了?” 严廿听了陈锦君的话之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东家的意思是?” “多半是从半路跑过去的,估计都没有到了南方就先到了西北,说不定是邵沛辰早就找过去的呢。” 陈锦君眯了眯眼睛,眉宇间有些凝重。 “那照这么来说,这些人对于现在的西北来说用处不大了吗?” 严廿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陈锦君。 陈锦君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吗,雍州现在,只能靠着邵沛辰自己,其他人来了,也不过是邵沛辰和东洋人之间来回耍心眼的工具罢了。” “那东洋人呢?东家觉得,东洋人真的会放过邵沛辰吗?” 严廿不明所以,之前邵沛辰在陈锦君和霍廷昱的婚礼上面做局,这件事情已经被东洋人知道了,这样一来的话,那些东洋人真的不一定回怼邵沛辰有什么好脸色的。 陈锦君挑了一下眉梢:“我相信邵沛辰的能力,尽管他想杀我。” 提到邵沛辰的时候,陈锦君的眉眼冰冷。 严廿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陈锦君。 他不明白陈锦君是为什么还能够面色如常地提起邵沛辰的,要是自己面对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人,那么自己是做不到陈锦君这样的冷静的。 像是感觉到了严廿复杂的视线,陈锦君微微一笑:“邵沛辰想杀我,不过是为了他自己在雍州的通知,他不希望掣肘与我。” 说着,陈锦君看向了一边雪地当中刚刚含苞的腊梅:“作为一个雍州百姓,我能够理解他,但是作为我自己,我不会对邵沛辰有一丝一毫的好脸色。” 严廿只觉得这一瞬间,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锦君突然陌生了起来,就好像是自己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认识过陈锦君一样。 陈锦君扫了严廿一眼:“所以,我还是恨着邵沛辰的,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雍州还离不开邵沛辰。” 严廿点了点头:“所以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伙子人?” 陈锦君摆了摆手:“不用管他们,你帮我盯着西北和雍州就好了,这样的事情,是他邵沛辰该操心的。” 严廿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藏书阁后面的腊梅开的正好,东家不如赏一赏腊梅。” 陈锦君点了点头,严廿这才走了。 第448章 熟悉的身影 可是陈锦君和严廿都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突然多出来的那一帮人,里面的学生不过只有区区十几个。 里面占人数最多的,是雍州的官兵。 霍廷昱坐在追杀蔡英时在山里面发现的山中堡垒里面,透过狭小的石缝看着外面一片白茫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季礼倚在巨大的石块上面,看了一眼角落里面的那群学生,压低了声音对霍廷昱说道:“大帅怎么想起来和这些学生一起了?” 霍廷昱瞟了他一眼:“不是和他们一起,而是想要名正言顺的打这些东洋人,就需要借他们的名号。” 季礼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还不是那个邵沛辰一张嘴胡乱说的事情?打前朝还在的时候,咱们还不是想打谁?” 霍廷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那你说说,你是瞧不起学生,还是瞧不起邵沛辰?” 季礼咧开了嘴角:“你明白我意思的,邵沛辰不是个东西,即使杀了那么多的东洋狗军官,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对的。” “我比你清楚得多。”霍廷昱随手捡起了一块小石头,直接朝着季礼砸了过去。 季礼敏捷地躲了过去,石子落在了地上:“大帅,不是我说,这些学生没有什么打仗的能力,要是上了战场,咱们还要分出人手照顾这十几个学生。” 霍廷昱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让他们在这里呆着就行,听得懂命令的不会拿枪,会拿枪的不听命令,上了战场也没用。” 一边的林庭倒是凑了过来:“要我说不是这样的,昨天一个学生帮我搬家伙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咱们那些东西是怎么进得内陆。” 听见林庭这样说,霍廷昱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稍微想了想:“这不是简单的学生,既然能让邵沛辰重视的,要么是几大军校里面的学生,要么就是那些做运动的学生。” 季礼有些不信,有些狐疑地看向了学生们聚集的那个角落。 霍廷昱啧了一声:“你要是看不起这群学生,我劝你早点自己出去单干,现在又不是之前做军阀的时候了,只要咱们暴露出来一点点身份,那群东洋人就不可能放过西北,更不可能放过雍州。” 林庭脑子倒是快:“大帅的意思是,这些学生,是有组织的,现在咱们就是用他们组织的名号打鬼子,不是用霍家军的名义打,对?” 霍廷昱赞许地看了一眼林庭,随后给了季礼一脚:“你看看你,那个脑子死哪动也不动。” 季礼又是躲过了霍廷昱的一脚,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霍廷昱随手抓起一小块石头,在手里面来回搓着上面的浮土:“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东洋人在西北的力量其实也不多,咱们只需要打出去就行了。” 即使邵沛辰要杀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在外敌面前,霍廷昱还是要选择先处理这些东洋狗,再去说邵沛辰的事情。 边上的林庭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大帅,您知不知道,邵沛辰把库里面所有的军火都给咱们了,咱们不能失败,不然……” “不然雍州就完了。”霍廷昱结果了林庭的话继续说道。 林庭点了点头,肯定了霍廷昱的说法。 旁边的季礼倒是撇了撇嘴:“这个邵沛辰,也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对不起大帅啊。” 霍廷昱紧锁着眉头,又是瞪了季礼一眼:“能打仗就打,打不了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 季礼讪讪地看了霍廷昱一眼,没有继续说话了。 他心里面也是知道这一仗的意义的,只不过说道邵沛辰的时候,他季礼心里面就是不舒服。 以前的雍州是姓霍的,凭什么现在就是这个邵沛辰一个人在这里当家做主,反倒是霍家的大帅被赶出来在城外的山中堡垒里面和东洋鬼子拼死拼活的。 再说了,要不是那个邵沛辰在大帅和东家的婚宴上面埋炸弹,陈东家也不可能离开雍州,现在反倒是他邵沛辰自己在雍州里面,霍廷昱杀出来了。 霍廷昱也是知道季礼心里面在想什么,但是霍廷昱不会把自己的个人恩怨放在第一位。 反倒是雍州的安危才是霍廷昱心里面最重要的事情。 一边的林庭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打仗了。” 霍廷昱点了点头:“只要把这群东洋人赶出去了,以后的日子就好了许多了。” 就在三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角落里面的学生当中推选出来了一个人,朝着霍廷昱放下走了过来。 “霍大帅,我是这次的代表,我们的组织说了,西北这边主要就是拖住东洋人,等民国政府在长江上面反击。” 霍廷昱看了一眼过来的学生代表。 学生代表站的壁纸,一看就是军校出身的。 霍廷昱眯了眯眼睛:“天南军校的?” 学生代表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霍廷昱能够一打眼看出自己的来历。 “正是天南军校的,霍大帅好眼力。” 霍廷昱哼笑了一声:“哪一届的?” “第八届的。”学生代表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是很尊敬眼前这位雍州的霍大帅的,能够在这样的时候,不顾民国政府的要求,直接站出来表示要打东洋人的军阀不多见。 霍廷昱点了点头:“那你比她晚一届。” “谁?”学生代表被霍廷昱的这句话整得一头雾水。 霍廷昱摆了摆手:“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在一边的林庭和季礼对视了一眼,都知道霍廷昱口中说的这个人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 “大帅,在外面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士兵走了过来,把一个人扔在了地上。 霍廷昱眯了眯眼睛,看向了那人。 这人低着头,看不清脸,但是身形看上去倒是颇为眼熟。 霍廷昱清了清嗓子:“长什么模样?” 不等两边的士兵动手,这人自己先抬起了头:“我救过大帅的命,大帅还记得我吗?” 第449章 山中驻地 霍廷昱眯起眼睛,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一身泥污的年轻人。 只是一瞬间,霍廷昱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消失了很久,到底是去哪里了?”霍廷昱一边问,一边把自己手边的帕子扔了过去。 那人接了过来发,直接擦了擦脸上的浮土:“这不是救了大帅一条命之后,去办了点私事。” 季礼这才认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在陈锦君身边的青红会刑堂的堂主,雷义山。 霍廷昱的脸上一点都不意外,早在雷义山被人带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人正是雷义山。 他挥了挥手,两边的士兵自然也知道这人是自己人,就放下雷义山出去了。 雷义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还想着回雍州找你呢,谁知道直接在这里就见到你的部队了。” 霍廷昱沉声道:“这也是事出有因,不然也不能从雍州出来不是?” “邵沛辰那老不死的主意。”雷义山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关键。 霍廷昱点了点头。 雷义山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发出了咯啦咯啦的声音。 “你这是去哪了?” 霍廷昱有些好奇,自打自己醒来之后,就没有见到雷义山的身影,问了邵沛辰邵沛辰也是说没有见到。 可是现在雷义山这副模样,看上去并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雷义山上下打量了一下霍廷昱:“大帅躺的时间不短,眼瞅着都瘦了一小圈。” 霍廷昱点了点头:“人的身体才强壮,终归也不是炸弹的对手。” 雷义山听霍廷昱这样说,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那天我带着大帅往外跑,大帅不放心,说什么也要回来追东家,也幸亏没跑回去,不然可就不是躺几天就能好的。” 霍廷昱沉默了,他知道雷义山说的是自己和陈锦君婚宴的那一天,意思是自己不往回跑的话,也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你了。” 霍廷昱沉声道。 雷义山点了点头,这句话他受得住。 那天要不是他雷义山把霍廷昱带出去的不少,霍廷昱那样往陈锦君那边跑,早就要被房梁砸烂了头,怎么可能是躺上几个月就能够好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雷义山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了霍廷昱。 霍廷昱看着雷义山倒是答非所问:“你从哪边来的?” 雷义山沉吟了一下:“我从玉城来的。” 霍廷昱眯起了眼,有些不信:“玉城来?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该在东边,这是北边。” 雷义山脸上带笑,也不说话,就是这样笑着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明白了:“不能说十八,好,看在你救我一命面子上,我不问。” 见霍廷昱放过自己,雷义山笑着点了点头,别开了脸。 霍廷昱透过石缝看向了外面:“我们要打东洋人。” 雷义山手上的动作一怔:“东洋人?” 霍廷昱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东洋人一天不离开西北,西北就一天不得安宁。” 雷义山沉默着把玩着自己手里面的匕首:“东洋人可不好杀,他们的武器比咱们的好上了太多太多。” “所以才要打。”林庭在一边坚定的说道。 雷义山看了看林庭,又看了看一边的霍廷昱:“大帅既然决定了要打,那就打呗。” 霍廷昱看了看雷义山:“你知道你们帮主……去哪里了吗?” 听见霍廷昱这样问,雷义山沉默了。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霍廷昱:“大帅这是在审问我?” 霍廷昱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审问了,只不过是有人告诉我东家跟着许凡明跑了,我才兴起问了一句。” 雷义山扯了一下嘴角:“真能编,连东家跟着许凡明跑了这样的话都能编出来。” “那你的看法是?”霍廷昱眯起眼睛看着雷义山,想要在他的嘴里面打听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是雷义山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自己低着头,用衣角来回擦拭着自己手里面的匕首。 霍廷昱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雷义山,期待着雷义山能够说出来什么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雷义山始终是一句话也不说,同时把自己手里面的匕首擦得发亮。 “不愿意说?”霍廷昱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面带上几分威胁的意味。 雷义山点了点头:“是啊,不想说。” 他一双桃花眼弯起了一个绝美的弧度,只不过隐隐的透出了几分血腥的意味。 雷义山的心里面我看出,陈锦君现在已经和许凡明到了荣成了,至于雍州的事情,就不应该和陈锦君扯上关系了。 他能够理解霍廷昱对陈锦君的心思,但至少是现在,他一点也不希望霍廷昱得到关于陈锦君的消息。 霍廷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得罪雷义山,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可是看着雷义山透着寒意的眉眼,霍廷昱意识到了,这可能不仅仅只是雷义山一个人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陈锦君的意思也说不定。 霍廷昱不再追问了,因为他自己心里面也不开除,自己到底是在追问一个关于与陈锦君的去向,还是在追问一个关于陈锦君对自己的心意。 如果自己追问的是前者,那么雷义山自己也是不清楚,如果自己问的是后者,那么和雷义山也没有什么关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把这群东洋人打回他们的老家去。 霍廷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季礼,去把下面的团长将过来,今天也是时候该动手了。” 季礼应了一声。 雷义山坐在一旁:“我也要上战场。” 霍廷昱点了点头:“到时候你跟着我就行。” 听见霍廷昱这样说,雷义山的眼里面带上了几分审视:“大帅这是怕我跑了?” 霍廷昱咧开嘴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雷义山确实看明白了霍廷昱的意思,现在的他没有能力说不,只能安安静静的听从霍廷昱的命令。 第450章 又出事端 东洋人在整个西北的部队并不多,仅仅只是几个部队,也是早就被霍廷昱派出去的侦察兵查得清清楚楚了。 霍廷昱带着手下的团长去清点军火的时候,雷义山悄悄地跟在了霍廷昱的身后。 霍廷昱也是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的尾巴,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任由雷义山跟着去了。 雷义山仅仅只是一打眼,就看出来了霍廷昱这批军火的不一般:“这应该十八整个雍州的家底都搬出来了。” 说着,他还看了看一边霍廷昱的脸色。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雷义山倒是娴熟的看了看里面的军火:“还是七爷上次送的那一批,当时就是我押着送到大营里面的,现在你们有搬到这里。” 林庭在一边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东洋人在西北一天,雍州就不得安宁。” “不过……邵沛辰真的把那么多的军火都让你带出来了,他们雍州里面用什么?” 这倒是雷义山好奇的地方,难不成邵沛辰这个人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雷义山心里面是不相信的,但是眼前的镜像由不得他不相信。 霍廷昱哼了一声:“他是为了整个雍州,也是为了整个西北。” 雷义山对视邵沛辰还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霍廷昱撇了雷义山一眼:“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东洋人打出去,雍州有没有军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雷义山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山上的位置不错,霍廷昱带着自己手下的官兵倒是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霍廷昱也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胜仗里面逐渐找回了自己当初的状态。 雷义山倒是对霍廷昱这副模样很是陌生,看着霍廷昱每次都是一马当先的处决那些东洋人,他倒是觉得,霍廷昱这样的人,作为一个男人来说确实有担当。 之前和霍廷昱说过话的那位学生代表,也是看着霍廷昱,心里面充满了好奇。 终于有一天,大家坐在一起围着沙盘开会的时候。 这位学生代表倒是揽住了霍廷昱:“之前霍大帅说,我是天南军校的,是比谁晚了一届?” 霍廷昱低下头去,没有理会这位学生代表。 反倒是一边的雷义山咧开嘴笑了笑:“还能有谁啊,还不是咱们大帅夫人?” 学生代表被雷义山这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大帅已经成亲了?” “可不嘛。”雷义山一扬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 霍廷昱阴森地看了雷义山一眼。 雷义山讪讪的闭上了嘴,可是这学生代表倒是陷入了沉思。 “我倒是还真不记得,天南军校里面好像只有军医那边收女子,不知道大帅的夫人是……?” 学生代表问得小心翼翼,一边看着霍廷昱的脸色,一边又是眼巴巴地希望雷义山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 雷义山躲了躲视线,显然是一副不能多说的模样,学生代表无奈地看向了一边的霍廷昱。 霍廷昱啧了一声,罕见地多说了几句话:“她是特招的。” 学生代表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还想在追问什么,可是看着霍廷昱的脸色,他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毕竟组织上面给自己的指示不过是和霍廷昱一起打东洋鬼子,又不是要调查霍廷昱的家里面。 这段时间以来,西北的东洋人已经被打击了大半,他们也在这山里面迎来了新年。 霍廷昱透过石缝看了看外面白茫茫一片的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而此时此刻,远在荣城的陈锦君也是每天我在黄宁的藏书阁里面,听着那些学生们讨论着什么。 陈锦君掐着手指头,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这些东洋人能够被完完全全的赶出去。 只不过她算来算去,还是算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来。 也就是这段时间临近年节,东洋人在荣城里面的管控越发的严了起来。 就连在老城区里面走几步都能够看到一些东洋的鬼子兵站在路边。 自从陈锦君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她就几乎不再出门了,只是自己一个人窝在了黄家,也不出门,也不见客。 而整个陈家也是,除了一些之前在荣城做的出港生意,其他的生意都是被搁置了下来。 倒也不是陈锦君不想做,实在是东洋人盯得紧,自己手下的这些掌柜们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能够用的实在是不多。 “东家,周昭元和何成,都死了。”严廿来向陈锦君说这一点的时候,陈锦君第一反应是难以相信。 但是严廿言之凿凿,让陈锦君将信将疑:“怎么就突然死了?” 严廿也是摇了摇头:“两人都是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面,身上都是没有一处是好的,后背上面还被人用刀刻了卖国贼的字样,脸上也是刻了汉奸。” 陈锦君皱着眉头,翻过手来用炉火烘烤着手背。 烧红的碳映在陈锦君的脸上,倒是让她一直以来格外冷峻的面容显得柔和了几分:“这样说来,是自己人下的手?” 这倒是让陈锦君想起了一个久久没有被提到的名字——雷义山。 陈锦君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一边的严廿听见陈锦君的话,一时间有些坐不住了:“东家的意思是,总不会是邵沛辰让人下的手。” 陈锦君摇了摇头:“他邵沛辰现在估计还在为西北的那些东洋人发愁呢,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些事情呢?” 严廿倒是不解地捏了捏下巴。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行了,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听说最近的东洋人到处找事,你多让人盯着点。” 严廿听完陈锦君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陈锦君自己站在房间里面,一边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雪景,一边把手放在火炉上面暖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间,陈锦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眉眼间隐隐的带上了几分担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徐生就一下子推开了大门:“东家,不好了。”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世子,出事了。” 第450章 又出事端 东洋人在整个西北的部队并不多,仅仅只是几个部队,也是早就被霍廷昱派出去的侦察兵查得清清楚楚了。 霍廷昱带着手下的团长去清点军火的时候,雷义山悄悄地跟在了霍廷昱的身后。 霍廷昱也是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的尾巴,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任由雷义山跟着去了。 雷义山仅仅只是一打眼,就看出来了霍廷昱这批军火的不一般:“这应该十八整个雍州的家底都搬出来了。” 说着,他还看了看一边霍廷昱的脸色。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雷义山倒是娴熟的看了看里面的军火:“还是七爷上次送的那一批,当时就是我押着送到大营里面的,现在你们有搬到这里。” 林庭在一边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东洋人在西北一天,雍州就不得安宁。” “不过……邵沛辰真的把那么多的军火都让你带出来了,他们雍州里面用什么?” 这倒是雷义山好奇的地方,难不成邵沛辰这个人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雷义山心里面是不相信的,但是眼前的镜像由不得他不相信。 霍廷昱哼了一声:“他是为了整个雍州,也是为了整个西北。” 雷义山对视邵沛辰还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霍廷昱撇了雷义山一眼:“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东洋人打出去,雍州有没有军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雷义山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山上的位置不错,霍廷昱带着自己手下的官兵倒是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霍廷昱也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胜仗里面逐渐找回了自己当初的状态。 雷义山倒是对霍廷昱这副模样很是陌生,看着霍廷昱每次都是一马当先的处决那些东洋人,他倒是觉得,霍廷昱这样的人,作为一个男人来说确实有担当。 之前和霍廷昱说过话的那位学生代表,也是看着霍廷昱,心里面充满了好奇。 终于有一天,大家坐在一起围着沙盘开会的时候。 这位学生代表倒是揽住了霍廷昱:“之前霍大帅说,我是天南军校的,是比谁晚了一届?” 霍廷昱低下头去,没有理会这位学生代表。 反倒是一边的雷义山咧开嘴笑了笑:“还能有谁啊,还不是咱们大帅夫人?” 学生代表被雷义山这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大帅已经成亲了?” “可不嘛。”雷义山一扬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 霍廷昱阴森地看了雷义山一眼。 雷义山讪讪的闭上了嘴,可是这学生代表倒是陷入了沉思。 “我倒是还真不记得,天南军校里面好像只有军医那边收女子,不知道大帅的夫人是……?” 学生代表问得小心翼翼,一边看着霍廷昱的脸色,一边又是眼巴巴地希望雷义山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 雷义山躲了躲视线,显然是一副不能多说的模样,学生代表无奈地看向了一边的霍廷昱。 霍廷昱啧了一声,罕见地多说了几句话:“她是特招的。” 学生代表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还想在追问什么,可是看着霍廷昱的脸色,他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毕竟组织上面给自己的指示不过是和霍廷昱一起打东洋鬼子,又不是要调查霍廷昱的家里面。 这段时间以来,西北的东洋人已经被打击了大半,他们也在这山里面迎来了新年。 霍廷昱透过石缝看了看外面白茫茫一片的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而此时此刻,远在荣城的陈锦君也是每天我在黄宁的藏书阁里面,听着那些学生们讨论着什么。 陈锦君掐着手指头,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这些东洋人能够被完完全全的赶出去。 只不过她算来算去,还是算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来。 也就是这段时间临近年节,东洋人在荣城里面的管控越发的严了起来。 就连在老城区里面走几步都能够看到一些东洋的鬼子兵站在路边。 自从陈锦君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她就几乎不再出门了,只是自己一个人窝在了黄家,也不出门,也不见客。 而整个陈家也是,除了一些之前在荣城做的出港生意,其他的生意都是被搁置了下来。 倒也不是陈锦君不想做,实在是东洋人盯得紧,自己手下的这些掌柜们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能够用的实在是不多。 “东家,周昭元和何成,都死了。”严廿来向陈锦君说这一点的时候,陈锦君第一反应是难以相信。 但是严廿言之凿凿,让陈锦君将信将疑:“怎么就突然死了?” 严廿也是摇了摇头:“两人都是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面,身上都是没有一处是好的,后背上面还被人用刀刻了卖国贼的字样,脸上也是刻了汉奸。” 陈锦君皱着眉头,翻过手来用炉火烘烤着手背。 烧红的碳映在陈锦君的脸上,倒是让她一直以来格外冷峻的面容显得柔和了几分:“这样说来,是自己人下的手?” 这倒是让陈锦君想起了一个久久没有被提到的名字——雷义山。 陈锦君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一边的严廿听见陈锦君的话,一时间有些坐不住了:“东家的意思是,总不会是邵沛辰让人下的手。” 陈锦君摇了摇头:“他邵沛辰现在估计还在为西北的那些东洋人发愁呢,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些事情呢?” 严廿倒是不解地捏了捏下巴。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行了,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听说最近的东洋人到处找事,你多让人盯着点。” 严廿听完陈锦君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陈锦君自己站在房间里面,一边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雪景,一边把手放在火炉上面暖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间,陈锦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眉眼间隐隐的带上了几分担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徐生就一下子推开了大门:“东家,不好了。” 陈锦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世子,出事了。” 第451章 失去挚友 当陈锦君赶到了金揽岳所在的老城区的时候,只看见金揽岳正跪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看书喇 而在金揽岳面前,是一具东洋士兵的尸体。 陈锦君瞳孔不自觉地睁大了几分,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金揽岳。 而此时此刻金揽岳的嘴里面还是念念有词。 陈锦君好奇,凑过去听了一下。 金揽岳的口中来来回回念叨着“江上烟”“不能带走”这些字眼。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突然间,金揽岳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锦君:“我不能让他们带走江上烟!” 陈锦君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金揽岳要这样说。 金揽岳就好像是失了魂魄一样,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里面。 陈锦君看了一眼徐生,徐生立刻走上前来:“东家,江上烟不在这里。” “被人带走了?”陈锦君压低了声音,生怕让金揽岳听见再受刺激。 徐生摇了摇头:“这就无从得知了。” 陈锦君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地上的东洋士兵的尸体上:“去让人把这东西处理了,要是东洋人那边问起来,就说从来没有见过。” 徐生看着陈锦君有些狠厉的眼神,自然是明白陈锦君口中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随后,陈锦君抬脚,走进了里屋。 金揽岳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具雕像。 “东洋人要带走江上烟?”陈锦君看着金揽岳。 金揽岳没有理会陈锦君的问话,只是自顾自的坐在原地,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陈锦君倒是见怪不怪了,金揽岳一向是和江上烟关系不错,江上烟也是陪着金揽岳来来回回走了不少年,要是江上烟真的被东洋人带走了…… 陈锦君不敢继续想下去,她不敢保证金揽岳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出来。 金揽岳慢慢地抬头,看了陈锦君一眼:“你没有必要来这一趟的。” 陈锦君看着金揽岳脸上决然的神情,怔了一下:“你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金揽岳脸上的这个表情,陈锦君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之前的金揽岳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那肯定是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出来了。 上一次是小世子当街砍下外国使臣的头颅,那这一次呢? 陈锦君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金揽岳:“今时不同往日,恭亲王不在了,你要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没人保得了你。” “那就不要保我。”金揽岳脸上的神情异常平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锦君深知这个道理。 看着金揽岳,陈锦君缓缓地退出了里屋。 大门口,和陈锦君一道得了消息的许凡明也是带着人赶了过来。 陈锦君轻轻为金揽岳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许凡明皱着眉头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面无表情:“派人看着金揽岳,我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东洋人做的?”许凡明回想起自己刚刚进来的路上,看到徐生正在让人烧着东洋士兵的衣服。 陈锦君点了点头:“东洋人估计又是看上了江上烟。” 许凡明啧了一声:“怎么着东洋人要么打仗,要么烧杀抢掠,要不就是打完仗之后烧杀抢掠?” 陈锦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许凡明走到陈锦君身边:“那现在怎么办?” 陈锦君抬起头,看向了许凡明:“你想怎么办?” 许凡明定定地看着陈锦君:“只要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你,我许凡明就不会管。” 陈锦君移开视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许凡明,你还以为这是雍州呢?” “东家这是不信我?”许凡明缓缓捏紧了拳头。 “不是我不信你,这件事情,谁也不许插手。”陈锦君的脸色阴沉。 这倒是让许凡明有些看不明白陈锦君的用意了:“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他真的去找了东洋人,你怎么可能逃得了干系?” 陈锦君看向了隔开里屋的门,放大了声音,让屋里面的金揽岳也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金揽岳,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话,我陈锦君就当没有认过你这个弟弟。” 陈锦君的话音刚刚落下没有多久,里屋的门就被金揽岳打开了。 金揽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面前的金揽岳,嘴角扯出了一个冷漠的弧度:“怎么了?小世子。” “我当然知道我要做什么。”金揽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你要去找东洋人,告诉他们江上烟是你的人,你还要找到当年你家的老臣,告诉他们你是恭亲王世子,你还要告诉我,你和我从今天起毫无干系。” 陈锦君不疾不徐地说着,每说一句,金揽岳的脸色就白上了一分。 “金揽岳,东洋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陈锦君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落在听的人耳朵里面,犹如千斤之重。 金揽岳脸上刻意阴沉的表情有一丝的破裂。 许凡明抱着胳膊,站在陈锦君的身后,看着一脸倔强的金揽岳。 金揽岳的眼睛里面透出了一股子不服输的气魄,但是落在许凡明的眼睛里面,就好像是一个年轻人热血难凉的……笑话。 许凡明清了清嗓子:“世子,东家说得对,东洋人不会因为您是世子就让着您,东北那边,已经建立了伪满洲国,你要是想在荣城也来这么一出,大可以跑出去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金揽岳听着面前这两个人的话,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你们懂什么?” “江上烟,那是我金家班的名角,是我金揽岳的朋友!”看书溂 金揽岳说得义愤填膺,看向陈锦君和许凡明的眼神里面满是谴责。 陈锦君的个子比金揽岳高,此时此刻垂下眼睛觑着金揽岳,倒是让金揽岳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上了几分。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里面,陈锦君突然笑了一下,让许凡明和金揽岳都有些莫名其妙。 “徐生,把门开开,让咱们恭亲王世子,去找东洋人说说话。” 金揽岳没有想到陈锦君会说这个,瞪圆了两只眼睛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侧过身去,俨然是一副给金揽岳让路的模样。 金揽岳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一边的许凡明。 第451章 失去挚友 当陈锦君赶到了金揽岳所在的老城区的时候,只看见金揽岳正跪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看书喇 而在金揽岳面前,是一具东洋士兵的尸体。 陈锦君瞳孔不自觉地睁大了几分,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金揽岳。 而此时此刻金揽岳的嘴里面还是念念有词。 陈锦君好奇,凑过去听了一下。 金揽岳的口中来来回回念叨着“江上烟”“不能带走”这些字眼。 陈锦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突然间,金揽岳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锦君:“我不能让他们带走江上烟!” 陈锦君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金揽岳要这样说。 金揽岳就好像是失了魂魄一样,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里面。 陈锦君看了一眼徐生,徐生立刻走上前来:“东家,江上烟不在这里。” “被人带走了?”陈锦君压低了声音,生怕让金揽岳听见再受刺激。 徐生摇了摇头:“这就无从得知了。” 陈锦君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地上的东洋士兵的尸体上:“去让人把这东西处理了,要是东洋人那边问起来,就说从来没有见过。” 徐生看着陈锦君有些狠厉的眼神,自然是明白陈锦君口中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随后,陈锦君抬脚,走进了里屋。 金揽岳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具雕像。 “东洋人要带走江上烟?”陈锦君看着金揽岳。 金揽岳没有理会陈锦君的问话,只是自顾自的坐在原地,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陈锦君倒是见怪不怪了,金揽岳一向是和江上烟关系不错,江上烟也是陪着金揽岳来来回回走了不少年,要是江上烟真的被东洋人带走了…… 陈锦君不敢继续想下去,她不敢保证金揽岳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出来。 金揽岳慢慢地抬头,看了陈锦君一眼:“你没有必要来这一趟的。” 陈锦君看着金揽岳脸上决然的神情,怔了一下:“你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金揽岳脸上的这个表情,陈锦君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之前的金揽岳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那肯定是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出来了。 上一次是小世子当街砍下外国使臣的头颅,那这一次呢? 陈锦君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金揽岳:“今时不同往日,恭亲王不在了,你要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没人保得了你。” “那就不要保我。”金揽岳脸上的神情异常平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锦君深知这个道理。 看着金揽岳,陈锦君缓缓地退出了里屋。 大门口,和陈锦君一道得了消息的许凡明也是带着人赶了过来。 陈锦君轻轻为金揽岳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许凡明皱着眉头看向陈锦君。 陈锦君面无表情:“派人看着金揽岳,我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东洋人做的?”许凡明回想起自己刚刚进来的路上,看到徐生正在让人烧着东洋士兵的衣服。 陈锦君点了点头:“东洋人估计又是看上了江上烟。” 许凡明啧了一声:“怎么着东洋人要么打仗,要么烧杀抢掠,要不就是打完仗之后烧杀抢掠?” 陈锦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许凡明走到陈锦君身边:“那现在怎么办?” 陈锦君抬起头,看向了许凡明:“你想怎么办?” 许凡明定定地看着陈锦君:“只要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你,我许凡明就不会管。” 陈锦君移开视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许凡明,你还以为这是雍州呢?” “东家这是不信我?”许凡明缓缓捏紧了拳头。 “不是我不信你,这件事情,谁也不许插手。”陈锦君的脸色阴沉。 这倒是让许凡明有些看不明白陈锦君的用意了:“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他真的去找了东洋人,你怎么可能逃得了干系?” 陈锦君看向了隔开里屋的门,放大了声音,让屋里面的金揽岳也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金揽岳,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话,我陈锦君就当没有认过你这个弟弟。” 陈锦君的话音刚刚落下没有多久,里屋的门就被金揽岳打开了。 金揽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面前的金揽岳,嘴角扯出了一个冷漠的弧度:“怎么了?小世子。” “我当然知道我要做什么。”金揽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你要去找东洋人,告诉他们江上烟是你的人,你还要找到当年你家的老臣,告诉他们你是恭亲王世子,你还要告诉我,你和我从今天起毫无干系。” 陈锦君不疾不徐地说着,每说一句,金揽岳的脸色就白上了一分。 “金揽岳,东洋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陈锦君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落在听的人耳朵里面,犹如千斤之重。 金揽岳脸上刻意阴沉的表情有一丝的破裂。 许凡明抱着胳膊,站在陈锦君的身后,看着一脸倔强的金揽岳。 金揽岳的眼睛里面透出了一股子不服输的气魄,但是落在许凡明的眼睛里面,就好像是一个年轻人热血难凉的……笑话。 许凡明清了清嗓子:“世子,东家说得对,东洋人不会因为您是世子就让着您,东北那边,已经建立了伪满洲国,你要是想在荣城也来这么一出,大可以跑出去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金揽岳听着面前这两个人的话,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你们懂什么?” “江上烟,那是我金家班的名角,是我金揽岳的朋友!”看书溂 金揽岳说得义愤填膺,看向陈锦君和许凡明的眼神里面满是谴责。 陈锦君的个子比金揽岳高,此时此刻垂下眼睛觑着金揽岳,倒是让金揽岳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上了几分。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里面,陈锦君突然笑了一下,让许凡明和金揽岳都有些莫名其妙。 “徐生,把门开开,让咱们恭亲王世子,去找东洋人说说话。” 金揽岳没有想到陈锦君会说这个,瞪圆了两只眼睛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侧过身去,俨然是一副给金揽岳让路的模样。 金揽岳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陈锦君,又看了看一边的许凡明。 第452章 再无世子 许凡明轻笑一声:“东家既然知道去找东洋人就是去送死,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呢?” 陈锦君哼了一声,让金揽岳心里面有些发毛。 “江上烟怎么可能会被东洋人看上?”陈锦君的声音不大,但也提醒了在场的二人。 “怪我!都怪我!”金揽岳大喊道。 陈锦君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许凡明倒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好奇地挑了一下眉梢,看向了陈锦君。 “是我拗不过他!他想要登台唱戏,我就在老城区里面找了一个戏园子,谁知道仅仅是唱了三次,就被东洋人盯上了,都怪我!我怕要是没有给他找戏园子,他也不会被带走!” 金揽岳泣不成声,迷蒙着泪眼看向了陈锦君:“陈家姐姐,您帮帮我。” 陈锦君别开了脸:“帮不上。” 金揽岳却以为是陈锦君不愿意帮,直接跪在了陈锦君面前:“求您帮我!” 陈锦君脸色铁青:“这件事情是因为你们主仆二人,我能来拦着你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现在你要我为了你去找东洋人,我不去。” 说完之后,陈锦君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一脸决然的模样,罕见地怔住了一下。 他以为,陈锦君会看在和金揽岳故交的面子上去出手,但是现在的陈锦君,冷血得让人害怕。 许凡明看了金揽岳一眼,忍不住摇摇头。 他大步流星地跟上了陈锦君:“东家之前说,咱们两个不像是一类人了,我当时觉得,东家说的不对,可是现在看来,东家说得对极了。” 听见许凡明这样说,陈锦君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了许凡明:“你的意思是?” 许凡明笑了一下:“东家和我不是一类人,但是东家和雍州的那位邵大人,都是一样的人。” “邵沛辰吗?”陈锦君眯起眼睛,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 许凡明苦笑了一声:“曾经的东家也是,为了自己的朋友两肋插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东家就开始畏首畏尾了?” 听到这里,陈锦君已经明白了许凡明的意思,说之前是假,说这次的事情是真。 “你是想说,我冷血,不肯帮一帮金揽岳?” 陈锦君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刚刚许凡明的话并没有对她的心境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看书喇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东家可不要妄下断言。”许凡明哼笑一声,显然是不愿意陈锦君把这些事情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冷血,冷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许凡明没有说话,只是跟在陈锦君的身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你觉得我冷血,不顾念旧情,不帮金揽岳,这些都是事实。” 陈锦君的脸上写满了坚定,看得许凡明的心头一颤。 “许帮主,你知道吗?我已经失去很多了,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听见陈锦君这句话之后,许凡明的脸上一贯的淡定出现了意思裂缝。 是啊,她已经失去很多了。 霍廷昱,于策,素娘,聂十,雷义山…… 细细算下来,陈锦君已经失去了许多的故人。 金揽岳这次的事情说难也不难,不过就是东洋人想要看一出戏,陈锦君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但是这也会让陈锦君暴露在东洋人的眼皮子下面。 他们都不知道,东洋人那边,到底有没有关于陈锦君的密档。 雍州那边的东洋部队那样大的事情,死了多少的东洋将领,要是说陈锦君霍廷昱还有邵沛辰三个人的名字不出现在每个东洋将领的面前,他许凡明都觉得不可能。 “我明白。”许凡明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陈锦君苦笑了一声:“明白就好。” 许凡明回头看了一眼:“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陈锦君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能够怎么办,江上烟是包布置了,金揽岳……我管不住他。” 许凡明点了点头:“好,既然你管不住,那就干脆不要管。” 陈锦君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意料到许凡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抬眼看向了许凡明。 只见许凡明的脸上写满了坚决,仿佛已经替陈锦君做出了决定。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地说道:“做人真难啊。” 许凡明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陈锦君先一步离开了金揽岳的院子,在走出来的时候,陈锦君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个站在正厅门前的金揽岳。 后面的许凡明看着陈锦君脸上的神情,只觉得像极了告别。 许凡明也回头,看了一眼金揽岳,随后他立刻低下头去,跟在了陈锦君的身后。 恍然间,陈锦君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了许凡明像是许诺一样的话语:“东家放心,我不会与东家告别。” 陈锦君站住了脚步,回过神,看向许凡明的眼神有些复杂。 只不过,陈锦君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金揽岳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冲出了院子。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向了金揽岳。 金揽岳两眼通红,像是没有看到陈锦君和许凡明一样,一骑绝尘地往外跑。 许凡明见状,赶忙追上去,试图拦住金揽岳。 可是金揽岳就像是失去了理智开始发疯的猛兽一样,一个劲地往前冲。 “站住!”陈锦君想要喊住金揽岳。 可是金揽岳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个劲地就要往外跑。 这样下去,肯定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情急之下,陈锦君给许凡明使了一个眼色,许凡明也十分有眼力见地在金揽岳的后脖颈来了一手刀。 终于安生下来了。 许凡明抬眼看向了陈锦君,等着她说怎么办。 陈锦君定定地看了看金揽岳:“放回去,从今天起,我就当没认识过他。” 说着,陈锦君看了看周围金揽岳的侍卫。 许凡明点了点头,明白了陈锦君的用意。 第452章 再无世子 许凡明轻笑一声:“东家既然知道去找东洋人就是去送死,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呢?” 陈锦君哼了一声,让金揽岳心里面有些发毛。 “江上烟怎么可能会被东洋人看上?”陈锦君的声音不大,但也提醒了在场的二人。 “怪我!都怪我!”金揽岳大喊道。 陈锦君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许凡明倒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好奇地挑了一下眉梢,看向了陈锦君。 “是我拗不过他!他想要登台唱戏,我就在老城区里面找了一个戏园子,谁知道仅仅是唱了三次,就被东洋人盯上了,都怪我!我怕要是没有给他找戏园子,他也不会被带走!” 金揽岳泣不成声,迷蒙着泪眼看向了陈锦君:“陈家姐姐,您帮帮我。” 陈锦君别开了脸:“帮不上。” 金揽岳却以为是陈锦君不愿意帮,直接跪在了陈锦君面前:“求您帮我!” 陈锦君脸色铁青:“这件事情是因为你们主仆二人,我能来拦着你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现在你要我为了你去找东洋人,我不去。” 说完之后,陈锦君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一脸决然的模样,罕见地怔住了一下。 他以为,陈锦君会看在和金揽岳故交的面子上去出手,但是现在的陈锦君,冷血得让人害怕。 许凡明看了金揽岳一眼,忍不住摇摇头。 他大步流星地跟上了陈锦君:“东家之前说,咱们两个不像是一类人了,我当时觉得,东家说的不对,可是现在看来,东家说得对极了。” 听见许凡明这样说,陈锦君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了许凡明:“你的意思是?” 许凡明笑了一下:“东家和我不是一类人,但是东家和雍州的那位邵大人,都是一样的人。” “邵沛辰吗?”陈锦君眯起眼睛,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 许凡明苦笑了一声:“曾经的东家也是,为了自己的朋友两肋插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东家就开始畏首畏尾了?” 听到这里,陈锦君已经明白了许凡明的意思,说之前是假,说这次的事情是真。 “你是想说,我冷血,不肯帮一帮金揽岳?” 陈锦君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刚刚许凡明的话并没有对她的心境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看书喇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东家可不要妄下断言。”许凡明哼笑一声,显然是不愿意陈锦君把这些事情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冷血,冷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许凡明没有说话,只是跟在陈锦君的身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你觉得我冷血,不顾念旧情,不帮金揽岳,这些都是事实。” 陈锦君的脸上写满了坚定,看得许凡明的心头一颤。 “许帮主,你知道吗?我已经失去很多了,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听见陈锦君这句话之后,许凡明的脸上一贯的淡定出现了意思裂缝。 是啊,她已经失去很多了。 霍廷昱,于策,素娘,聂十,雷义山…… 细细算下来,陈锦君已经失去了许多的故人。 金揽岳这次的事情说难也不难,不过就是东洋人想要看一出戏,陈锦君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但是这也会让陈锦君暴露在东洋人的眼皮子下面。 他们都不知道,东洋人那边,到底有没有关于陈锦君的密档。 雍州那边的东洋部队那样大的事情,死了多少的东洋将领,要是说陈锦君霍廷昱还有邵沛辰三个人的名字不出现在每个东洋将领的面前,他许凡明都觉得不可能。 “我明白。”许凡明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陈锦君苦笑了一声:“明白就好。” 许凡明回头看了一眼:“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陈锦君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能够怎么办,江上烟是包布置了,金揽岳……我管不住他。” 许凡明点了点头:“好,既然你管不住,那就干脆不要管。” 陈锦君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意料到许凡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抬眼看向了许凡明。 只见许凡明的脸上写满了坚决,仿佛已经替陈锦君做出了决定。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地说道:“做人真难啊。” 许凡明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陈锦君先一步离开了金揽岳的院子,在走出来的时候,陈锦君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个站在正厅门前的金揽岳。 后面的许凡明看着陈锦君脸上的神情,只觉得像极了告别。 许凡明也回头,看了一眼金揽岳,随后他立刻低下头去,跟在了陈锦君的身后。 恍然间,陈锦君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了许凡明像是许诺一样的话语:“东家放心,我不会与东家告别。” 陈锦君站住了脚步,回过神,看向许凡明的眼神有些复杂。 只不过,陈锦君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金揽岳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冲出了院子。 陈锦君不明所以地看向了金揽岳。 金揽岳两眼通红,像是没有看到陈锦君和许凡明一样,一骑绝尘地往外跑。 许凡明见状,赶忙追上去,试图拦住金揽岳。 可是金揽岳就像是失去了理智开始发疯的猛兽一样,一个劲地往前冲。 “站住!”陈锦君想要喊住金揽岳。 可是金揽岳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个劲地就要往外跑。 这样下去,肯定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情急之下,陈锦君给许凡明使了一个眼色,许凡明也十分有眼力见地在金揽岳的后脖颈来了一手刀。 终于安生下来了。 许凡明抬眼看向了陈锦君,等着她说怎么办。 陈锦君定定地看了看金揽岳:“放回去,从今天起,我就当没认识过他。” 说着,陈锦君看了看周围金揽岳的侍卫。 许凡明点了点头,明白了陈锦君的用意。 第453章 东家再就业 整个腊月到正月里面,整个荣城的天都是灰蒙蒙的,看着让人透不过气来。 黄家的院子里面,菊妈推着黄宁在院子里面晒着久违的太阳,正好碰上了陈锦君也出来透透气。 “今天没有课?”陈锦君走到黄宁身边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 黄宁点了点头:“现在是正月里,按理来说还是年节呢,怎么可能会上课呢?” 陈锦君点了点头:“这倒是,不知不觉的都过完年了。” 黄宁轻笑着,脸上蒙着布条朝着陈锦君的方向说道:“东家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陈锦君点了点头:“现在出门干什么?外面到处都是东洋人在大街上面,出门还不够给自己添堵呢。” 说着,陈锦君端起一边小火炉上面的茶杯,轻呷了一口茶。 黄宁笑着,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轻松:“现在这样也挺好,东洋人和咱们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陈锦君点了点头,但是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忧虑:“就怕东洋人狗急跳墙,现在好歹是前朝的权贵大多都在荣城,等到东洋人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才是真的浩劫一场。” 黄宁安抚陈锦君:“东家就是喜欢多想,东洋人还是多多少少要顾及自己国家脸面的,毕竟荣城还有租界在,总不可能真的撕破脸皮。”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反正东洋人在荣城的日子里面,我做不了大的生意,只能在你这院子里面躲清静。” 黄宁听出了陈锦君言语里面的无奈,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东家确实是被困住了。” “现在这样的光景,能怎么办呢?”陈锦君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黄宁轻嗅着茶香,感觉着自己身边暖烘烘的热意们突然福至心灵:“东家为什么不来和我一起,给这些学生们上课?” “我?”陈锦君有些意外地问道,“我能教这些学生们什么啊,你再怎么说也是懂那么多外语的,我又不是什么专业的学者,教什么啊?” 黄宁哎了一声,打断了陈锦君的质疑:“东家多虑了,再怎么说东家当年也是天南军校里面出来的,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东家学到了不少。” 陈锦君沉吟了片刻:“严廿对你说的。” “谁对我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家有这个能力,如果仅仅是这样闲着在这里,实在是暴殄天物了。”看书溂 黄宁笑着说道,声音又柔又缓,听得陈锦君有几分动摇。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陈锦君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做好这件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教什么。” 陈锦君依旧是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是黄宁却一个劲地让陈锦君试一试。 陈锦君实在是拗不过黄宁,终于点头答应了黄宁自己可以试试。 这一试倒是让陈锦君找到了忙碌的感觉了。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现在还来黄宁家里面的藏书阁上课的学生大多都是真的热爱学习的学生,陈锦君也是免不了多说一些自己的所见所闻。 “陈先生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吗?”一名学生在陈锦君对西北侃侃而谈的时候问了一句。 陈锦君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以前是走商的商人,确实去过不少地方,但是京城和雍州,这两个地方还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说起荣城的时候,陈锦君的脸上带着笑容,可是眼睛里面确实深不见底的深渊。 学生也是看出了陈锦君身上的淡漠,到底没有问起陈锦君的伤心事。 正在陈锦君要继续说的时候,严廿却是敲了敲门。 “东家,我这边还有军校的学生,您顺带着一块说说。” 说着,严廿让出了一个身位,身后站着不少的学生。 陈锦君一瞬间有一些恍惚。 她看着严廿身后的这些军校的学生,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在天南军校的校园里面,从来不会和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只管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可现在,自己却是以前辈老师的身份,在这勉强算得上宽敞的藏书阁里面,在整个国家陷入混乱的当下,安安静静地教着这些祖国的未来。 莫名其妙的,陈锦君问了一句:“你们觉得,以后真的会有没有战争太平盛世吗?” 整个藏书阁里面陷入了安静,学生们有的看着陈锦君,有的好奇地面面相觑。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回答陈锦君刚刚提出的问题。 陈锦君心里发苦,笑了一下打算把自己刚刚的话圆过去。 突然间,一直站在门外的严廿无比坚定地说道:“会有的。” 陈锦君怔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认同自己说的话的人竟然会是严廿。 严廿笑着看着陈锦君,握着拳头,对陈锦君点了点头。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严廿,有些窝心。 她也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啊,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始终相信自己会看到这一天的。” 随后,陈锦君继续给这些学生们说着一些在现在的学校里面学不到的知识。 自打整个民国政府南撤以后,天南军校里开设的科目越来越少了。 陈锦君丝毫不怀疑,如果没有严廿作为天南军校的校长的话,天南军校恐怕早就和其他的学校一样,早早的倒闭或者是搬迁了。 陈锦君有些怅然地敲了敲桌子:“咱们继续说,时局一般分为……” 这一节课,陈锦君讲得很是顺利。 她对于整个时局的把控绝对不会输给邵沛辰的专业,更何况陈锦君手里面还有着许凡明作为消息的来源。 青红会虽然在荣城不如在西北辉煌,但到底当年的江湖会也是让整个青红会扬名立万了,现在做事情倒也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许凡明也是一天接一天的不见人影。 陈锦君虽然好奇许凡明去做什么了,但是到底和许凡明保持着距离。 许凡明对她的心思,陈锦君不是不懂,可是陈锦君的心里面始终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看着下面学生都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陈锦君这次讲得格外顺畅,如果不是上课之前说了今天聊这里,她甚至都能够把下一节课要讲的东西也一起说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学生们下课了。 突然间,有几位天南军校的学生走到陈锦君的面前,郑重其事的对陈锦君说道:“陈先生的愿望,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陈锦君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什么目标不目标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话是那么说,可是有那么一瞬间,陈锦君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太平盛世,能够替那个没来得及陪自己度过余生的人,看到他们共同向往的太平盛世。 第453章 东家再就业 整个腊月到正月里面,整个荣城的天都是灰蒙蒙的,看着让人透不过气来。 黄家的院子里面,菊妈推着黄宁在院子里面晒着久违的太阳,正好碰上了陈锦君也出来透透气。 “今天没有课?”陈锦君走到黄宁身边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 黄宁点了点头:“现在是正月里,按理来说还是年节呢,怎么可能会上课呢?” 陈锦君点了点头:“这倒是,不知不觉的都过完年了。” 黄宁轻笑着,脸上蒙着布条朝着陈锦君的方向说道:“东家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陈锦君点了点头:“现在出门干什么?外面到处都是东洋人在大街上面,出门还不够给自己添堵呢。” 说着,陈锦君端起一边小火炉上面的茶杯,轻呷了一口茶。 黄宁笑着,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轻松:“现在这样也挺好,东洋人和咱们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陈锦君点了点头,但是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忧虑:“就怕东洋人狗急跳墙,现在好歹是前朝的权贵大多都在荣城,等到东洋人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才是真的浩劫一场。” 黄宁安抚陈锦君:“东家就是喜欢多想,东洋人还是多多少少要顾及自己国家脸面的,毕竟荣城还有租界在,总不可能真的撕破脸皮。” 陈锦君叹了一口气:“反正东洋人在荣城的日子里面,我做不了大的生意,只能在你这院子里面躲清静。” 黄宁听出了陈锦君言语里面的无奈,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东家确实是被困住了。” “现在这样的光景,能怎么办呢?”陈锦君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黄宁轻嗅着茶香,感觉着自己身边暖烘烘的热意们突然福至心灵:“东家为什么不来和我一起,给这些学生们上课?” “我?”陈锦君有些意外地问道,“我能教这些学生们什么啊,你再怎么说也是懂那么多外语的,我又不是什么专业的学者,教什么啊?” 黄宁哎了一声,打断了陈锦君的质疑:“东家多虑了,再怎么说东家当年也是天南军校里面出来的,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东家学到了不少。” 陈锦君沉吟了片刻:“严廿对你说的。” “谁对我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家有这个能力,如果仅仅是这样闲着在这里,实在是暴殄天物了。”看书溂 黄宁笑着说道,声音又柔又缓,听得陈锦君有几分动摇。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陈锦君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做好这件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教什么。” 陈锦君依旧是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是黄宁却一个劲地让陈锦君试一试。 陈锦君实在是拗不过黄宁,终于点头答应了黄宁自己可以试试。 这一试倒是让陈锦君找到了忙碌的感觉了。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现在还来黄宁家里面的藏书阁上课的学生大多都是真的热爱学习的学生,陈锦君也是免不了多说一些自己的所见所闻。 “陈先生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吗?”一名学生在陈锦君对西北侃侃而谈的时候问了一句。 陈锦君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以前是走商的商人,确实去过不少地方,但是京城和雍州,这两个地方还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说起荣城的时候,陈锦君的脸上带着笑容,可是眼睛里面确实深不见底的深渊。 学生也是看出了陈锦君身上的淡漠,到底没有问起陈锦君的伤心事。 正在陈锦君要继续说的时候,严廿却是敲了敲门。 “东家,我这边还有军校的学生,您顺带着一块说说。” 说着,严廿让出了一个身位,身后站着不少的学生。 陈锦君一瞬间有一些恍惚。 她看着严廿身后的这些军校的学生,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在天南军校的校园里面,从来不会和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只管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可现在,自己却是以前辈老师的身份,在这勉强算得上宽敞的藏书阁里面,在整个国家陷入混乱的当下,安安静静地教着这些祖国的未来。 莫名其妙的,陈锦君问了一句:“你们觉得,以后真的会有没有战争太平盛世吗?” 整个藏书阁里面陷入了安静,学生们有的看着陈锦君,有的好奇地面面相觑。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回答陈锦君刚刚提出的问题。 陈锦君心里发苦,笑了一下打算把自己刚刚的话圆过去。 突然间,一直站在门外的严廿无比坚定地说道:“会有的。” 陈锦君怔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认同自己说的话的人竟然会是严廿。 严廿笑着看着陈锦君,握着拳头,对陈锦君点了点头。 陈锦君定定地看着严廿,有些窝心。 她也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啊,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始终相信自己会看到这一天的。” 随后,陈锦君继续给这些学生们说着一些在现在的学校里面学不到的知识。 自打整个民国政府南撤以后,天南军校里开设的科目越来越少了。 陈锦君丝毫不怀疑,如果没有严廿作为天南军校的校长的话,天南军校恐怕早就和其他的学校一样,早早的倒闭或者是搬迁了。 陈锦君有些怅然地敲了敲桌子:“咱们继续说,时局一般分为……” 这一节课,陈锦君讲得很是顺利。 她对于整个时局的把控绝对不会输给邵沛辰的专业,更何况陈锦君手里面还有着许凡明作为消息的来源。 青红会虽然在荣城不如在西北辉煌,但到底当年的江湖会也是让整个青红会扬名立万了,现在做事情倒也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许凡明也是一天接一天的不见人影。 陈锦君虽然好奇许凡明去做什么了,但是到底和许凡明保持着距离。 许凡明对她的心思,陈锦君不是不懂,可是陈锦君的心里面始终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看着下面学生都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陈锦君这次讲得格外顺畅,如果不是上课之前说了今天聊这里,她甚至都能够把下一节课要讲的东西也一起说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学生们下课了。 突然间,有几位天南军校的学生走到陈锦君的面前,郑重其事的对陈锦君说道:“陈先生的愿望,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陈锦君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什么目标不目标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话是那么说,可是有那么一瞬间,陈锦君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太平盛世,能够替那个没来得及陪自己度过余生的人,看到他们共同向往的太平盛世。 第454章 邵沛辰的预测 在西北的山林里面,一队人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面前行。 “离驻地还有多远?”霍廷昱脸不红气不喘地问了一句。 再看一边的雷义山,倒是粗气喘得厉害。 “今年怎么格外的冷。”雷义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看见驻地了。” 雷义山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喉咙里面蔓延上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霍廷昱仅仅是看了雷义山一眼,就知道雷义山现在的身子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等回到驻地,让季礼给你温一壶酒,好好喝一顿驱驱寒。” 雷义山点了点头,匀了匀气息,继续跟在队伍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一边的林庭也是咳嗽的厉害,听上去倒是比雷义山还要严重不少。 霍廷昱走在前面,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一个二个的身子都这样差?” 一边的学生代表倒是回头看了一眼:“恐怕都是一个不注意吸到了毒气弹。” 雷义山眼前发懵,喉咙里面的血腥味在整个口腔里面回荡。 但他还是摆了摆手:“没事,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霍廷昱啧了一声:“再快点,到了驻地就好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半山腰的驻地。 不知不觉的,已经在山里面守了三年了,捣毁了不少东洋人进攻西北的计划。 眼下是刚刚出了任务,沿着小路摸回驻地。 看着自己身后这些人的身体状况,霍廷昱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自己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自己得力的手下,却是碰上了东洋人的毒气弹。 现在的霍廷昱只希望能够快些到驻地里面。 终于是在霍廷昱一路担心之下安然无恙的到了驻地里面。 季礼见到霍廷昱回来了,赶忙走上前来:“大帅,邵大人让人递的信。” 霍廷昱有些好奇地挑了一下眉梢,自打从雍州里面搬出来到了山间的堡垒里面,这还是邵沛辰第一次给自己递信。 以前都是让人直接带来布防图,为什么偏偏这一次的写信? 霍廷昱有些想不明白,但还是打开了信。 看了一眼之后,霍廷昱忍不住皱起了眉。 “怎么了?”季礼看着霍廷昱脸色不太好看,忍不住问了一句。 霍廷昱啧了一声:“先别管那么多,他们几个不小心闻了毒气弹,赶紧带去好好洗洗。” 季礼见霍廷昱的脸色不好看,也是点了点头,赶忙按照霍廷昱吩咐去做了。 霍廷昱看着自己手里面的信件,只觉得自己更加看不透邵沛辰这个人了。 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面,反反复复地看了自己手里面的信纸。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他就是看不明白。 什么叫夏天的时候东洋人就会撤军? 什么是让自己准备应对最后的反扑? 这个邵沛辰,莫不是自己在荣城的时候过糊涂了。看书溂 霍廷昱连着看了好几遍,上面只写了这些,其他的一个字都没有多。 他咬了咬后槽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听邵沛辰在信上面说的这些。 一边的雷义山咳嗽着走到了霍廷昱身边:“瞧瞧大帅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邵沛辰那玩意说什么了?”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攥紧了自己手里面的信纸。 雷义山默不作声的看着霍廷昱的神情,知道霍廷昱是在纠结。 果不其然,霍廷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信他一次。” 雷义山不屑地撇了撇嘴:“说实话,我是真的对他邵沛辰看不上眼。” 霍廷昱没有接话,挑了一下眉梢,有些好奇的看着雷义山。 “当年的那场爆炸,他是真正想要东家的命啊。” 雷义山咬着后槽牙说道。 霍廷昱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还信他?”雷义山压着嗓子,低声说道。 紧接着,雷义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惊天动地,两只眼睛里面沁出了一些泪花。 霍廷昱看得揪心,看向了一边拿着纱布和酒精走过来的季礼。 “我信他,是信他的能力,不是他这个人。” 霍廷昱缓缓的说道。 恨吗? 他是恨邵沛辰的。 如果不是邵沛辰,陈锦君现在也不会不知去向,自己也不会在这山林里面委身三年,就是为了守住西北的安稳。 可是这也不意味着邵沛辰不是一个好官。 他从不否认邵沛辰在雍州做下的功绩。 民国政府不止一次勒令邵沛辰带兵南撤了,可是邵沛辰一次都没有听。 邵沛辰守着雍州里面的安稳,一点也没有辜负当年的许诺。 霍廷昱也是十分的纠结,于公,他希望邵沛辰能够活着,惠及雍州城的以后;于私,他希望邵沛辰经历一次当年陈锦君面对的境况。 如果许凡明没有发现的话,现在的陈锦君估计已经投胎了。 霍廷昱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面做出了决定。 一边的雷义山看着霍廷昱的神情,就知道了霍廷昱已经做出了决定。 雷义山捏了捏拳头,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骛。 邵沛辰吗? 当年的恩怨,现在还也来得及。 雷义山的眉眼偏向阴柔,此时此刻更是显得阴森。 一边的学生代表看着雷义山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但是当他再次看向雷义山的时候,雷义山脸上又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自己刚刚只是错觉。 学生代表揉了揉眼睛,天真的以为自己是闻了毒气脑子不清醒看花了眼。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他转过身去的时候,雷义山还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第454章 邵沛辰的预测 在西北的山林里面,一队人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面前行。 “离驻地还有多远?”霍廷昱脸不红气不喘地问了一句。 再看一边的雷义山,倒是粗气喘得厉害。 “今年怎么格外的冷。”雷义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霍廷昱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看见驻地了。” 雷义山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喉咙里面蔓延上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霍廷昱仅仅是看了雷义山一眼,就知道雷义山现在的身子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等回到驻地,让季礼给你温一壶酒,好好喝一顿驱驱寒。” 雷义山点了点头,匀了匀气息,继续跟在队伍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一边的林庭也是咳嗽的厉害,听上去倒是比雷义山还要严重不少。 霍廷昱走在前面,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一个二个的身子都这样差?” 一边的学生代表倒是回头看了一眼:“恐怕都是一个不注意吸到了毒气弹。” 雷义山眼前发懵,喉咙里面的血腥味在整个口腔里面回荡。 但他还是摆了摆手:“没事,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霍廷昱啧了一声:“再快点,到了驻地就好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半山腰的驻地。 不知不觉的,已经在山里面守了三年了,捣毁了不少东洋人进攻西北的计划。 眼下是刚刚出了任务,沿着小路摸回驻地。 看着自己身后这些人的身体状况,霍廷昱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自己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自己得力的手下,却是碰上了东洋人的毒气弹。 现在的霍廷昱只希望能够快些到驻地里面。 终于是在霍廷昱一路担心之下安然无恙的到了驻地里面。 季礼见到霍廷昱回来了,赶忙走上前来:“大帅,邵大人让人递的信。” 霍廷昱有些好奇地挑了一下眉梢,自打从雍州里面搬出来到了山间的堡垒里面,这还是邵沛辰第一次给自己递信。 以前都是让人直接带来布防图,为什么偏偏这一次的写信? 霍廷昱有些想不明白,但还是打开了信。 看了一眼之后,霍廷昱忍不住皱起了眉。 “怎么了?”季礼看着霍廷昱脸色不太好看,忍不住问了一句。 霍廷昱啧了一声:“先别管那么多,他们几个不小心闻了毒气弹,赶紧带去好好洗洗。” 季礼见霍廷昱的脸色不好看,也是点了点头,赶忙按照霍廷昱吩咐去做了。 霍廷昱看着自己手里面的信件,只觉得自己更加看不透邵沛辰这个人了。 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面,反反复复地看了自己手里面的信纸。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他就是看不明白。 什么叫夏天的时候东洋人就会撤军? 什么是让自己准备应对最后的反扑? 这个邵沛辰,莫不是自己在荣城的时候过糊涂了。看书溂 霍廷昱连着看了好几遍,上面只写了这些,其他的一个字都没有多。 他咬了咬后槽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听邵沛辰在信上面说的这些。 一边的雷义山咳嗽着走到了霍廷昱身边:“瞧瞧大帅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邵沛辰那玩意说什么了?”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攥紧了自己手里面的信纸。 雷义山默不作声的看着霍廷昱的神情,知道霍廷昱是在纠结。 果不其然,霍廷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信他一次。” 雷义山不屑地撇了撇嘴:“说实话,我是真的对他邵沛辰看不上眼。” 霍廷昱没有接话,挑了一下眉梢,有些好奇的看着雷义山。 “当年的那场爆炸,他是真正想要东家的命啊。” 雷义山咬着后槽牙说道。 霍廷昱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还信他?”雷义山压着嗓子,低声说道。 紧接着,雷义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惊天动地,两只眼睛里面沁出了一些泪花。 霍廷昱看得揪心,看向了一边拿着纱布和酒精走过来的季礼。 “我信他,是信他的能力,不是他这个人。” 霍廷昱缓缓的说道。 恨吗? 他是恨邵沛辰的。 如果不是邵沛辰,陈锦君现在也不会不知去向,自己也不会在这山林里面委身三年,就是为了守住西北的安稳。 可是这也不意味着邵沛辰不是一个好官。 他从不否认邵沛辰在雍州做下的功绩。 民国政府不止一次勒令邵沛辰带兵南撤了,可是邵沛辰一次都没有听。 邵沛辰守着雍州里面的安稳,一点也没有辜负当年的许诺。 霍廷昱也是十分的纠结,于公,他希望邵沛辰能够活着,惠及雍州城的以后;于私,他希望邵沛辰经历一次当年陈锦君面对的境况。 如果许凡明没有发现的话,现在的陈锦君估计已经投胎了。 霍廷昱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面做出了决定。 一边的雷义山看着霍廷昱的神情,就知道了霍廷昱已经做出了决定。 雷义山捏了捏拳头,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骛。 邵沛辰吗? 当年的恩怨,现在还也来得及。 雷义山的眉眼偏向阴柔,此时此刻更是显得阴森。 一边的学生代表看着雷义山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但是当他再次看向雷义山的时候,雷义山脸上又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自己刚刚只是错觉。 学生代表揉了揉眼睛,天真的以为自己是闻了毒气脑子不清醒看花了眼。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他转过身去的时候,雷义山还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第455章 靠山倒了 黄家的藏书阁里面,陈锦君合上了手里面的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学生们纷纷站起来冲着陈锦君鞠躬。 陈锦君走出了藏书阁,门外面的严廿显然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陈锦君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严廿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带着难以言说的阴沉。 “这是怎么了?”陈锦君随口问了一句。 她走下了藏书阁门前的台阶,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严廿回头看了一眼藏书阁刚刚关上的大门,确定了里面的学生听不见自己的话,压低了声音对陈锦君说道:“东家已经教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了,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陈锦君不明所以地问道,声音里面带着一贯的慵懒和漫不经心。 严廿焦急地拍了拍手:“东洋人查得越来越严了。东家不会不知道?” “知道,”陈锦君低声说,眯起眼看向了藏书阁周围种着的蜡梅,“东洋人还是有分寸的,不可能不管不顾的,荣城水浑,又是老城区的王公贵族,又是法租界里面的外国使臣,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陈锦君说得漫不经心,仿佛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握里面了,可是一旁的严廿显然并不是这样想。 严廿急的嗓子里面发干,说话的声音都哑了几分:“今天早上的密报,欧文家是靠不住了。” 陈锦君怔了一下,有些不理解严廿话里面的意思:“什么叫欧文家靠不住了?欧文家可是现在法租界里面的大头,手里面的麦哲文年纪虽然小,但是好歹也是小伯爵的身份,再加上欧文家的权势,法租界里面无人可出其右。” 严廿摇了摇头:“法国,到了。” 简短的四个字,却是让陈锦君难得的警醒了起来。 “什么意思?”她猛地回身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严廿。 严廿吞咽了一口唾沫,因为紧张,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东家知道,我从不说假话。” 说着,严廿从自己的袖口里面掏出来了一张《万国报》,报纸皱皱巴巴的,可是上面的日期俨然是最新的一期。 陈锦君一目十行的扫视,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严廿时刻注意着陈锦君脸上的表情变化,声音里面难免带上了几分紧张:“东家看到了,我绝无半句虚言,这都是板板正正的铅字。” 陈锦君点了点头,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可即使是这简短到只有一个音节的话语,也遮盖不住她有些发颤的声音。 严廿嘴唇发干,还是忍不住问了陈锦君一具:“东家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陈锦君定定的看着严廿手里面那张皱皱巴巴的报纸,明显就能够看出来了严廿已经自己纠结好久了。 这张报纸上面的消息的确是一个噩耗。 现在的陈锦君完完全全就是仰仗着欧文夫妇在法租界里面的身份地位,保证了东洋人不能够随意的对自己下手。 可是这件事情一出,东洋人眼里面到底还会不会有法租界,还会不会受到欧文夫妇的影响,这就是不确定的了。 咔一声,陈锦君踩断了地上的枯枝。 她看向了一边的徐生:“去帮我约欧文夫妇。” 陈锦君一边说着,两只眼睛还快速的转动着,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了严廿:“西北那边没有什么反应?” 严廿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问起西北的事情。 随后严廿摇了摇头:“西北那边还是守着,东洋人打不进去,但明显是不会放弃了。” 陈锦君点了点头,捏着下巴,心里面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自己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先盯好东洋人那边,这些学生也不要让他们乱跑了,能在黄家住下来的先住着,钱我出。” 陈锦君脸色凝重。 严廿点了点头:“之前就是有许多的学生住下来了,这一届恐怕也要住下来了。” 这三年里面,陈锦君和黄宁还有严廿教了不少的学生,她还时不时让自己手下做实业的掌柜来藏书阁里面教一些书本上面学不到的东西。 尤其是黄家的藏书阁,还因为这些学生们扩建了两间,就是为了容纳更多的学生。 “住下来也好,现在外面是真的不安全。”严廿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点点头:“现在东洋人越来越猖狂了,要是法租界拦不住他们的话,那才是真的浩劫。” 说完之后,陈锦君缓缓的往自己的房间那边走去。 严廿看着陈锦君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是好景不长,这边法租界刚刚萎靡了几天,东洋人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先是老城区里面,好多家商铺都被东洋人洗劫了,要不就是烧了。 其中就包括金揽岳的房子。 许凡明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陈锦君还不信,以为是许凡明在唬自己。 可是许凡明每一件事都说的恨真是,倒是让陈锦君心里面没有底了。 “你刚才是说,金揽岳被东洋人带走了?”陈锦君的手紧紧抠着椅子扶手,瞪大了眼睛温许凡明。 许凡明点点头:“东家还不知道吗?现在东洋人可是越来越猖狂了。” 陈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因为法租界管不住了吗?” 许凡明点了点头:“法租界里面已经自顾不暇了。” “我早就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可依旧是束手无策。” 陈锦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面,一只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边的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的这副样子,自然也是知道陈锦君短时间可能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情,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容不得陈锦君不接受。 “东家……”许凡明想说些什么,安慰陈锦君,却也只是开了个头,一句话也不出来。 陈锦君闭着眼睛,声音飘如游丝:“东洋人给他定的什么罪名?” 许凡明咬了咬后槽牙:“前朝的国戚,自然是忤逆的罪名。” 陈锦君的手掌和椅子扶手摩擦,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他不可能鲁莽的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这是被人当了顶罪的替罪羊了!” 陈锦君一直在摇头,表示这自己的震惊。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东家明明知道,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为了江上烟来回奔波的事情……已经算不得谨慎了。” “罢了……罢了,”陈锦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只眼睛有些空洞茫然的看向了窗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救不出来了。” “能不能让我见他最后一面?”陈锦君看向许凡明,眼神里面带上了些许希冀。 许凡明怔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我能带你去刑场。” 第455章 靠山倒了 黄家的藏书阁里面,陈锦君合上了手里面的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学生们纷纷站起来冲着陈锦君鞠躬。 陈锦君走出了藏书阁,门外面的严廿显然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陈锦君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严廿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带着难以言说的阴沉。 “这是怎么了?”陈锦君随口问了一句。 她走下了藏书阁门前的台阶,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严廿回头看了一眼藏书阁刚刚关上的大门,确定了里面的学生听不见自己的话,压低了声音对陈锦君说道:“东家已经教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了,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陈锦君不明所以地问道,声音里面带着一贯的慵懒和漫不经心。 严廿焦急地拍了拍手:“东洋人查得越来越严了。东家不会不知道?” “知道,”陈锦君低声说,眯起眼看向了藏书阁周围种着的蜡梅,“东洋人还是有分寸的,不可能不管不顾的,荣城水浑,又是老城区的王公贵族,又是法租界里面的外国使臣,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陈锦君说得漫不经心,仿佛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握里面了,可是一旁的严廿显然并不是这样想。 严廿急的嗓子里面发干,说话的声音都哑了几分:“今天早上的密报,欧文家是靠不住了。” 陈锦君怔了一下,有些不理解严廿话里面的意思:“什么叫欧文家靠不住了?欧文家可是现在法租界里面的大头,手里面的麦哲文年纪虽然小,但是好歹也是小伯爵的身份,再加上欧文家的权势,法租界里面无人可出其右。” 严廿摇了摇头:“法国,到了。” 简短的四个字,却是让陈锦君难得的警醒了起来。 “什么意思?”她猛地回身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严廿。 严廿吞咽了一口唾沫,因为紧张,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东家知道,我从不说假话。” 说着,严廿从自己的袖口里面掏出来了一张《万国报》,报纸皱皱巴巴的,可是上面的日期俨然是最新的一期。 陈锦君一目十行的扫视,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严廿时刻注意着陈锦君脸上的表情变化,声音里面难免带上了几分紧张:“东家看到了,我绝无半句虚言,这都是板板正正的铅字。” 陈锦君点了点头,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可即使是这简短到只有一个音节的话语,也遮盖不住她有些发颤的声音。 严廿嘴唇发干,还是忍不住问了陈锦君一具:“东家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陈锦君定定的看着严廿手里面那张皱皱巴巴的报纸,明显就能够看出来了严廿已经自己纠结好久了。 这张报纸上面的消息的确是一个噩耗。 现在的陈锦君完完全全就是仰仗着欧文夫妇在法租界里面的身份地位,保证了东洋人不能够随意的对自己下手。 可是这件事情一出,东洋人眼里面到底还会不会有法租界,还会不会受到欧文夫妇的影响,这就是不确定的了。 咔一声,陈锦君踩断了地上的枯枝。 她看向了一边的徐生:“去帮我约欧文夫妇。” 陈锦君一边说着,两只眼睛还快速的转动着,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了严廿:“西北那边没有什么反应?” 严廿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陈锦君会问起西北的事情。 随后严廿摇了摇头:“西北那边还是守着,东洋人打不进去,但明显是不会放弃了。” 陈锦君点了点头,捏着下巴,心里面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自己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先盯好东洋人那边,这些学生也不要让他们乱跑了,能在黄家住下来的先住着,钱我出。” 陈锦君脸色凝重。 严廿点了点头:“之前就是有许多的学生住下来了,这一届恐怕也要住下来了。” 这三年里面,陈锦君和黄宁还有严廿教了不少的学生,她还时不时让自己手下做实业的掌柜来藏书阁里面教一些书本上面学不到的东西。 尤其是黄家的藏书阁,还因为这些学生们扩建了两间,就是为了容纳更多的学生。 “住下来也好,现在外面是真的不安全。”严廿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点点头:“现在东洋人越来越猖狂了,要是法租界拦不住他们的话,那才是真的浩劫。” 说完之后,陈锦君缓缓的往自己的房间那边走去。 严廿看着陈锦君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是好景不长,这边法租界刚刚萎靡了几天,东洋人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先是老城区里面,好多家商铺都被东洋人洗劫了,要不就是烧了。 其中就包括金揽岳的房子。 许凡明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陈锦君还不信,以为是许凡明在唬自己。 可是许凡明每一件事都说的恨真是,倒是让陈锦君心里面没有底了。 “你刚才是说,金揽岳被东洋人带走了?”陈锦君的手紧紧抠着椅子扶手,瞪大了眼睛温许凡明。 许凡明点点头:“东家还不知道吗?现在东洋人可是越来越猖狂了。” 陈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因为法租界管不住了吗?” 许凡明点了点头:“法租界里面已经自顾不暇了。” “我早就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可依旧是束手无策。” 陈锦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面,一只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边的许凡明看着陈锦君的这副样子,自然也是知道陈锦君短时间可能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情,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容不得陈锦君不接受。 “东家……”许凡明想说些什么,安慰陈锦君,却也只是开了个头,一句话也不出来。 陈锦君闭着眼睛,声音飘如游丝:“东洋人给他定的什么罪名?” 许凡明咬了咬后槽牙:“前朝的国戚,自然是忤逆的罪名。” 陈锦君的手掌和椅子扶手摩擦,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他不可能鲁莽的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这是被人当了顶罪的替罪羊了!” 陈锦君一直在摇头,表示这自己的震惊。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东家明明知道,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为了江上烟来回奔波的事情……已经算不得谨慎了。” “罢了……罢了,”陈锦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只眼睛有些空洞茫然的看向了窗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救不出来了。” “能不能让我见他最后一面?”陈锦君看向许凡明,眼神里面带上了些许希冀。 许凡明怔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我能带你去刑场。” 第456章 东洋人的刑场 金揽岳行刑这一天,是开春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只不过再好的天气,也不过是让人徒增忧伤罢了。 陈锦君跟在许凡明的身后,拉了拉自己头上蒙着的兜帽。 许凡明带着陈锦君,一步一步地靠近刑场的最中间。 东洋人的刑场,简单的无以复加,就是在老城区,鼓楼大街的正中间。 难得一见的春光,此时此刻照射在金揽岳的脸上,也是如此的惨白,透着一股子肃杀的冰冷。 陈锦君这才看到,金揽岳的身上,穿的是一身水袖。 这件衣服陈锦君很熟悉,无数次金家班登台的时候,江上烟必唱的一出《玉堂春》,而这身水袖,正是江上烟在阅读和穿的那一件。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身衣服换了一个主人。 金揽岳看见了人群里面的陈锦君。 他苦笑了一下,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话。 金揽岳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想要救江上烟,所以去求了很多人。 可是东洋人油盐不进,自己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金揽岳这些年跟着陈锦君也算得上是走南闯北,自己也给自己挣了不小的一份家业。 但是这一切,都被这些东洋人毁了。 东洋人啊,东洋人。 金揽岳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 陈锦君看见了金揽岳脸上的决然,他不怕死,但是他觉得亏。 陈锦君的手渐渐握紧,低声说道:“我想知道,他都去见过那些人。” 许凡明耳力好,也是压低了声音在陈锦君耳边说:“见过哪些人不重要了,今天,这些在老城区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死。” 说着,许凡明示意陈锦君看向金揽岳身后。 陈锦君凝目,仅仅是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都是当年在京城里面的老熟人,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再一次见到这些人。 但是陈锦君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东洋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弄到了那么多前朝的贵族? 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年排得上名号的官员,要不就是出了名的世家,怎么到了现在,一个又一个的都在东洋人的枪口下面了? 陈锦君觉得这背后有什么阴谋,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眼看着金揽岳就被推在了最前面。 陈锦君突然意识到,金揽岳可能就是东洋人这一次抓的人里面,身份最贵重的一个。 毕竟也是前朝的世子,和当年的皇帝一个姓氏的。 陈锦君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嘎吱作响。 这些人站成一排,在惨白的阳光下面,被东洋人当成了活靶子。 陈锦君的指甲扣进了血肉里面,恨不得自己能够冲上去拦住这些东洋人。 “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陈锦君的声音很低,落在许凡明的耳朵里面,像是低低的呜咽。 他一把拉住了陈锦君的手腕:“现在不是你冲动的时候。” 陈锦君自然也清楚现在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 自己曾经的所有,在现在情况下面,都显得格外的无力。 “千万,别选错。”许凡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响在陈锦君的耳边。 “我知道。”陈锦君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 许凡明还是紧紧地攥着陈锦君的手腕,生怕自己一下子拉不住陈锦君,陈锦君就会冲上去一样。 陈锦君抬起头,看着许凡明:“不必担心我。”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苍白的脸,嘴唇微动。 陈锦君的眼睛里面没有他想象当中的泪水,反倒是有着好像不应该出现在她眼睛里面的淡漠。 许凡明心下一惊,只觉得自己眼前的陈锦君熟悉而又陌生。 陈锦君的轻笑声响起:“我早就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许凡明捏着陈锦君手腕的力气小了一些,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陈锦君手腕处的冰凉。 那这冰凉不像是被乍暖还寒的风吹的,倒像是从她骨血里面透出来的寒凉一样。 许凡明心下一惊,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几分审视。 “怎么了?”陈锦君抬眼,眼底一片漠然。 许凡明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锦君:“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陈锦君的声音很轻,让许凡明分不清她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远处的东阳军官缓缓拔出自己的武士刀,从高自低挥了下来。 陈锦君原本预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如期地响起。 东洋的鬼子兵反倒是拿着手里面的刺刀,将这些前朝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的开膛破肚。 许凡明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手里面陈锦君的手腕僵在了原地。 他赶忙关切地看了一眼陈锦君。 只见陈锦君面无表情的看着刑场上面这血腥的一幕。 “东家?”许凡明轻声唤着陈锦君。 陈锦君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眼睛里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凡明才听见陈锦君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说,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什么?” 许凡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回答陈锦君的这个问题。 他示意陈锦君看向刑场旁边不远处的车上。 “那是谁?”陈锦君看见了车里面的人影。 “大汉奸,韩昌。”许凡明说这话的时候,捏着陈锦君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陈锦君眯起眼睛,记住了这张脸。 “趁现在人多,赶紧走了。”许凡明私下打量着周围的伪军,拽了拽陈锦君。 今天的陈锦君格外的消沉,就这样跟在了许凡明的身后从人群当中出来了。 “谢谢你,好歹让我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可是让你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我于心不安。”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因为这个动作扯得生疼。 “我就是要看这些,记住每个人从我生命里面消失的样子。” 说完之后,陈锦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舌尖上面果不其然地沾染了血腥味。 许凡明握着陈锦君冰冷的手腕,企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陈锦君:“不会伤心吗?” “只要我没有心,不就不会伤心吗?” 陈锦君的声音很轻,像是对许凡明说话,又像是在劝慰自己。 许凡明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陪着陈锦君,一路躲开了伪军和东洋鬼子兵的巡逻,回到了黄家的院子里面。 第456章 东洋人的刑场 金揽岳行刑这一天,是开春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只不过再好的天气,也不过是让人徒增忧伤罢了。 陈锦君跟在许凡明的身后,拉了拉自己头上蒙着的兜帽。 许凡明带着陈锦君,一步一步地靠近刑场的最中间。 东洋人的刑场,简单的无以复加,就是在老城区,鼓楼大街的正中间。 难得一见的春光,此时此刻照射在金揽岳的脸上,也是如此的惨白,透着一股子肃杀的冰冷。 陈锦君这才看到,金揽岳的身上,穿的是一身水袖。 这件衣服陈锦君很熟悉,无数次金家班登台的时候,江上烟必唱的一出《玉堂春》,而这身水袖,正是江上烟在阅读和穿的那一件。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身衣服换了一个主人。 金揽岳看见了人群里面的陈锦君。 他苦笑了一下,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话。 金揽岳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想要救江上烟,所以去求了很多人。 可是东洋人油盐不进,自己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金揽岳这些年跟着陈锦君也算得上是走南闯北,自己也给自己挣了不小的一份家业。 但是这一切,都被这些东洋人毁了。 东洋人啊,东洋人。 金揽岳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 陈锦君看见了金揽岳脸上的决然,他不怕死,但是他觉得亏。 陈锦君的手渐渐握紧,低声说道:“我想知道,他都去见过那些人。” 许凡明耳力好,也是压低了声音在陈锦君耳边说:“见过哪些人不重要了,今天,这些在老城区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死。” 说着,许凡明示意陈锦君看向金揽岳身后。 陈锦君凝目,仅仅是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都是当年在京城里面的老熟人,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再一次见到这些人。 但是陈锦君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东洋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弄到了那么多前朝的贵族? 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年排得上名号的官员,要不就是出了名的世家,怎么到了现在,一个又一个的都在东洋人的枪口下面了? 陈锦君觉得这背后有什么阴谋,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眼看着金揽岳就被推在了最前面。 陈锦君突然意识到,金揽岳可能就是东洋人这一次抓的人里面,身份最贵重的一个。 毕竟也是前朝的世子,和当年的皇帝一个姓氏的。 陈锦君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嘎吱作响。 这些人站成一排,在惨白的阳光下面,被东洋人当成了活靶子。 陈锦君的指甲扣进了血肉里面,恨不得自己能够冲上去拦住这些东洋人。 “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陈锦君的声音很低,落在许凡明的耳朵里面,像是低低的呜咽。 他一把拉住了陈锦君的手腕:“现在不是你冲动的时候。” 陈锦君自然也清楚现在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 自己曾经的所有,在现在情况下面,都显得格外的无力。 “千万,别选错。”许凡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响在陈锦君的耳边。 “我知道。”陈锦君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 许凡明还是紧紧地攥着陈锦君的手腕,生怕自己一下子拉不住陈锦君,陈锦君就会冲上去一样。 陈锦君抬起头,看着许凡明:“不必担心我。” 许凡明看着陈锦君苍白的脸,嘴唇微动。 陈锦君的眼睛里面没有他想象当中的泪水,反倒是有着好像不应该出现在她眼睛里面的淡漠。 许凡明心下一惊,只觉得自己眼前的陈锦君熟悉而又陌生。 陈锦君的轻笑声响起:“我早就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许凡明捏着陈锦君手腕的力气小了一些,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陈锦君手腕处的冰凉。 那这冰凉不像是被乍暖还寒的风吹的,倒像是从她骨血里面透出来的寒凉一样。 许凡明心下一惊,看向陈锦君的眼神里面带上了几分审视。 “怎么了?”陈锦君抬眼,眼底一片漠然。 许凡明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锦君:“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陈锦君的声音很轻,让许凡明分不清她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远处的东阳军官缓缓拔出自己的武士刀,从高自低挥了下来。 陈锦君原本预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如期地响起。 东洋的鬼子兵反倒是拿着手里面的刺刀,将这些前朝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的开膛破肚。 许凡明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手里面陈锦君的手腕僵在了原地。 他赶忙关切地看了一眼陈锦君。 只见陈锦君面无表情的看着刑场上面这血腥的一幕。 “东家?”许凡明轻声唤着陈锦君。 陈锦君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眼睛里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凡明才听见陈锦君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说,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什么?” 许凡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回答陈锦君的这个问题。 他示意陈锦君看向刑场旁边不远处的车上。 “那是谁?”陈锦君看见了车里面的人影。 “大汉奸,韩昌。”许凡明说这话的时候,捏着陈锦君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陈锦君眯起眼睛,记住了这张脸。 “趁现在人多,赶紧走了。”许凡明私下打量着周围的伪军,拽了拽陈锦君。 今天的陈锦君格外的消沉,就这样跟在了许凡明的身后从人群当中出来了。 “谢谢你,好歹让我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可是让你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我于心不安。”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因为这个动作扯得生疼。 “我就是要看这些,记住每个人从我生命里面消失的样子。” 说完之后,陈锦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舌尖上面果不其然地沾染了血腥味。 许凡明握着陈锦君冰冷的手腕,企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陈锦君:“不会伤心吗?” “只要我没有心,不就不会伤心吗?” 陈锦君的声音很轻,像是对许凡明说话,又像是在劝慰自己。 许凡明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陪着陈锦君,一路躲开了伪军和东洋鬼子兵的巡逻,回到了黄家的院子里面。 第457章 听命令? “怎么这群东洋鬼子都不见了?” 郁郁葱葱的山林里面,雷义山啐了一口,眼睛却时刻关注着周围。 “是奇怪。”雷义山旁边的季礼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行了,没有人的话就回去报告给大帅。” 说着,雷义山就先动身离开了蹲守的地方。 季礼点点头:“你先回去,我再蹲一会。” 雷义山点点头,仗着对地形熟悉,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霍廷昱见雷义山回来了,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没发现人?” 雷义山点了点头,对于霍廷昱能够看出自己想说什么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雷义山点头,霍廷昱的脸上倒是罕见地浮现出了为难的神情。 “这倒是有意思了。” 霍廷昱走到沙盘旁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沙盘上面的地形。 他拿起一边的木牌,插到了沙盘上面:“这里既然没有东洋人的话,还能够去哪里呢?” 精致的沙盘上面,沿着西北的一圈已经插满了木牌,明显都是已经排查过的地方。 “那就只剩下这一条路了。”雷义山的视线落在了雍州城的另一边。 霍廷昱怔怔地看着那条路,眼里面罕见地浮现出了疑惑。 蓦然间,霍廷昱想起了邵沛辰给自己递的那一封信。 “东洋人在今年夏末会投降,你一定要守住最后一次的反扑。” 这句话猛地浮现了出来,让霍廷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不成真的被邵沛辰说中了? 霍廷昱心里面是不愿意相信邵沛辰的话的,只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不信了。 “大帅,一句话,去不去拦?” 雷义山已经猜到了什么,直接问霍廷昱。 霍廷昱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关节,眼神里面透出了一丝犹豫。 “大帅?”雷义山又是喊了一声。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沙盘上面的布防。 他还是不敢相信,东洋人会直接放弃其他地方,反倒是把所有的兵力都集结到进攻雍州上。 但是眼下的情况,让霍廷昱不得不谨慎起来。 他有些怀疑邵沛辰的决断,也有些怀疑这是东洋人的计谋。 “别犹豫了,现在在这里犹豫,到时候可是多好几条人命!”雷义山见霍廷昱站在那里不动弹,赶忙出言催促到。 霍廷昱也是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就在此时,季礼也是回到了驻地里面:“大帅,那边我都看过了,是真的没有一点鬼子的身影。” 霍廷昱沉吟着,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下巴上面,若有所思的揉搓着。 “大帅?”季礼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闭上眼睛,谨慎地一步一步地推演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一边的季礼和雷义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焦急。 可是霍廷昱脸上满是沉稳,说什么也不肯发兵。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林庭和学生代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霍廷昱睁开眼睛,坚定无比地说道:“现在不能去。” “大帅!”季礼先站出来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霍廷昱,脸上写满了不赞成。 霍廷昱冷冷地看了一眼季礼,声音冷硬:“你还是不是兵?” 季礼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霍廷昱会拿这样的话来压自己。 “大帅!”季礼满面不理解地看着霍廷昱,还想要辩解什么。 “我问你,还是不是兵?”霍廷昱眉头紧锁,严肃地看着季礼。 季礼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现在只剩下这一条路的,东洋人只有可能从南边那条路去雍州,您还犹豫什么呢?” 霍廷昱面不改色:“现在不许去,听不明白吗?” “晚去一会,那就是数不尽的人命啊!”季礼一边说,一边急得跺了跺脚。 霍廷昱眯起眼睛:“季礼!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命令吗?” 季礼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大帅,那可是人命……” “听命令。”霍廷昱的语气不容置喙。 突然间,季礼猛地跪在了地上,抱拳看着霍廷昱:“大帅,恕季礼这次,没有办法听命令了。” 霍廷昱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季礼。 季礼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不敢抬头看霍廷昱。 “季礼!”霍廷昱沉声喝道。 可是季礼就好像是没有听见霍廷昱的声音一样,自顾自的就要往外面走。 霍廷昱看向了一边的林庭,可是林庭却往一边别过了头去。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霍廷昱的脚底升了起来。 他看向了一边的雷义山。 雷义山怔了一下,随后立刻拦住了季礼。 季礼抬头看了一眼雷义山立刻就是一句:“让开。” 雷义山皱着眉头:“大帅说了不能去,你怎么就不听呢?” 季礼哼了一声:“我只知道要是再不去,那些东洋人很有可能就已经开始进攻雍州城了!” 霍廷昱猛地一拍桌子:“所以你质疑我的决定?所以你要违抗军令?”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关键的时候,是自己最信任的季礼站出来质疑自己。 季礼会审,冲着霍廷昱抱拳:“难道大帅敢保证,整个雍州城里面,没有一例伤亡吗?” 战场上面,子弹是不长眼睛的,这一点是霍廷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承诺的。 就是霍廷昱犹豫的这极妙里面,季礼眼睛里面希冀的光灭了。 季礼也不明白,为什么能避免的事情,霍廷昱就一定要拦着自己? 霍廷昱像是看出了季礼心中所想,一字一句的解释道:“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现在去,对于整体的战略上面,不是最佳的时机。” 要是现在就去的话,说不定会正好和东洋人的军队迎面撞上。 而霍廷昱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去把那些东洋人一网打尽。 可是季礼并不这样想,他觉得只要东洋人会危害到百姓,那自己就一定要在现场阻拦东洋人。 一边的林庭看着季礼的申请就,也反应了过来:“大帅,这些年,邵大人一直都是把军火往咱们这里运,雍州城里面的军备实在是不足以抵御东洋人啊大帅?” 霍廷昱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现在要是去的话,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只会平白的去死,这是自己一个为将者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见霍廷昱怔在原地,季礼和林庭对视了一眼。 季礼看着霍廷昱,眼含热泪,说话的时候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大帅做了选择,我季礼也做了自己的选择。” 随后,季礼起身直接把雷义山甩到一边,自己直接出了驻地。 林庭也是跪下来,冲着霍廷昱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随后紧跟着季礼跑了出去。 第457章 听命令? “怎么这群东洋鬼子都不见了?” 郁郁葱葱的山林里面,雷义山啐了一口,眼睛却时刻关注着周围。 “是奇怪。”雷义山旁边的季礼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行了,没有人的话就回去报告给大帅。” 说着,雷义山就先动身离开了蹲守的地方。 季礼点点头:“你先回去,我再蹲一会。” 雷义山点点头,仗着对地形熟悉,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霍廷昱见雷义山回来了,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没发现人?” 雷义山点了点头,对于霍廷昱能够看出自己想说什么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雷义山点头,霍廷昱的脸上倒是罕见地浮现出了为难的神情。 “这倒是有意思了。” 霍廷昱走到沙盘旁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沙盘上面的地形。 他拿起一边的木牌,插到了沙盘上面:“这里既然没有东洋人的话,还能够去哪里呢?” 精致的沙盘上面,沿着西北的一圈已经插满了木牌,明显都是已经排查过的地方。 “那就只剩下这一条路了。”雷义山的视线落在了雍州城的另一边。 霍廷昱怔怔地看着那条路,眼里面罕见地浮现出了疑惑。 蓦然间,霍廷昱想起了邵沛辰给自己递的那一封信。 “东洋人在今年夏末会投降,你一定要守住最后一次的反扑。” 这句话猛地浮现了出来,让霍廷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不成真的被邵沛辰说中了? 霍廷昱心里面是不愿意相信邵沛辰的话的,只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不信了。 “大帅,一句话,去不去拦?” 雷义山已经猜到了什么,直接问霍廷昱。 霍廷昱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关节,眼神里面透出了一丝犹豫。 “大帅?”雷义山又是喊了一声。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沙盘上面的布防。 他还是不敢相信,东洋人会直接放弃其他地方,反倒是把所有的兵力都集结到进攻雍州上。 但是眼下的情况,让霍廷昱不得不谨慎起来。 他有些怀疑邵沛辰的决断,也有些怀疑这是东洋人的计谋。 “别犹豫了,现在在这里犹豫,到时候可是多好几条人命!”雷义山见霍廷昱站在那里不动弹,赶忙出言催促到。 霍廷昱也是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就在此时,季礼也是回到了驻地里面:“大帅,那边我都看过了,是真的没有一点鬼子的身影。” 霍廷昱沉吟着,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下巴上面,若有所思的揉搓着。 “大帅?”季礼看着霍廷昱。 霍廷昱闭上眼睛,谨慎地一步一步地推演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一边的季礼和雷义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焦急。 可是霍廷昱脸上满是沉稳,说什么也不肯发兵。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林庭和学生代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霍廷昱睁开眼睛,坚定无比地说道:“现在不能去。” “大帅!”季礼先站出来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霍廷昱,脸上写满了不赞成。 霍廷昱冷冷地看了一眼季礼,声音冷硬:“你还是不是兵?” 季礼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霍廷昱会拿这样的话来压自己。 “大帅!”季礼满面不理解地看着霍廷昱,还想要辩解什么。 “我问你,还是不是兵?”霍廷昱眉头紧锁,严肃地看着季礼。 季礼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现在只剩下这一条路的,东洋人只有可能从南边那条路去雍州,您还犹豫什么呢?” 霍廷昱面不改色:“现在不许去,听不明白吗?” “晚去一会,那就是数不尽的人命啊!”季礼一边说,一边急得跺了跺脚。 霍廷昱眯起眼睛:“季礼!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命令吗?” 季礼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大帅,那可是人命……” “听命令。”霍廷昱的语气不容置喙。 突然间,季礼猛地跪在了地上,抱拳看着霍廷昱:“大帅,恕季礼这次,没有办法听命令了。” 霍廷昱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季礼。 季礼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不敢抬头看霍廷昱。 “季礼!”霍廷昱沉声喝道。 可是季礼就好像是没有听见霍廷昱的声音一样,自顾自的就要往外面走。 霍廷昱看向了一边的林庭,可是林庭却往一边别过了头去。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霍廷昱的脚底升了起来。 他看向了一边的雷义山。 雷义山怔了一下,随后立刻拦住了季礼。 季礼抬头看了一眼雷义山立刻就是一句:“让开。” 雷义山皱着眉头:“大帅说了不能去,你怎么就不听呢?” 季礼哼了一声:“我只知道要是再不去,那些东洋人很有可能就已经开始进攻雍州城了!” 霍廷昱猛地一拍桌子:“所以你质疑我的决定?所以你要违抗军令?”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关键的时候,是自己最信任的季礼站出来质疑自己。 季礼会审,冲着霍廷昱抱拳:“难道大帅敢保证,整个雍州城里面,没有一例伤亡吗?” 战场上面,子弹是不长眼睛的,这一点是霍廷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承诺的。 就是霍廷昱犹豫的这极妙里面,季礼眼睛里面希冀的光灭了。 季礼也不明白,为什么能避免的事情,霍廷昱就一定要拦着自己? 霍廷昱像是看出了季礼心中所想,一字一句的解释道:“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现在去,对于整体的战略上面,不是最佳的时机。” 要是现在就去的话,说不定会正好和东洋人的军队迎面撞上。 而霍廷昱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去把那些东洋人一网打尽。 可是季礼并不这样想,他觉得只要东洋人会危害到百姓,那自己就一定要在现场阻拦东洋人。 一边的林庭看着季礼的申请就,也反应了过来:“大帅,这些年,邵大人一直都是把军火往咱们这里运,雍州城里面的军备实在是不足以抵御东洋人啊大帅?” 霍廷昱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现在要是去的话,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只会平白的去死,这是自己一个为将者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见霍廷昱怔在原地,季礼和林庭对视了一眼。 季礼看着霍廷昱,眼含热泪,说话的时候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大帅做了选择,我季礼也做了自己的选择。” 随后,季礼起身直接把雷义山甩到一边,自己直接出了驻地。 林庭也是跪下来,冲着霍廷昱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随后紧跟着季礼跑了出去。 第458章 兄弟赴死 霍廷昱怔在原地,两只眼睛深处透出了一丝茫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明明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让自己手下的士兵能够取得最大程度的胜利啊。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一边的雷义山走上前来,站在了霍廷昱身边:“大帅没有错。” 霍廷昱看了一眼雷义山,眼睛里面写满了不解。 雷义山却好像是看透了一切:“大帅这是想让兄弟们都能活。” 霍廷昱嗯了一声,看着季礼背影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心痛:“可是我拦不住他。” 此时此刻的霍廷昱很想追出去篮下激励,他不能够看着季礼去送死。 可是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学生代表,又知道自己不能够这样做。 这些学生代表虽然也是在为了保护西北而努力,可是霍廷昱十分清楚,这些学生后面还有一个组织,这个组织虽然是让这些学生来帮助自己,可是背后究竟有没有审视的意味,霍廷昱不得而知。 雷义山也是顺着霍廷昱的视线看了一眼一边的学生代表,不同于霍廷昱的想法,在雷义山的眼里,季礼和林庭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霍廷昱也就不应该把这两个人放在考虑范围里面。 “大帅这样纠结,说白了还是觉得他们二人不该这样去送死。” 雷义山笑起来很是好看,常年在山林间的一身灰尘也掩盖不住他那含情的眉眼。 霍廷昱没有理会雷义山,只是走到了一边,继续盯着沙盘,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是的,季礼和林庭做出了决定,自己是没有理由阻拦的,可是他们是跟着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了。 他们心里面是有着雍州的百姓的,难道他霍廷昱心里面就没有雍州的百姓了吗? 难不成,真的要用自己手下拼命了这么多年的命,去换那些可能不会出事的人的性命吗? 他霍廷昱不是冷血,也不是没有一点点的道德,可是他发自内心的想让自己的兄弟们活。 这难道也是错吗? 霍廷昱想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也来不及让他过多地为这件事情忧思。 一边的雷义山时刻注意着霍廷昱的神情,见霍廷昱没有因为季礼和林庭两个人的离开而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安排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季礼和林庭走得很是果断,不仅仅是他们二人走了,还带走了一直归他们管辖的不对。 霍廷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停地拿着木牌在沙盘上面来回地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安排着。 从墙上石洞里面透进来的光斑越来越长,天色也是越来越晚。 他抬眼看了看时间,扔下了手里面的木牌。 “所有人,全副武装,雷义山带着自己的队伍从雍州城里面过,剩下的人跟着我从城外两边绕过去。” 说完这句话,霍廷昱知道,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只希望自己还能够来得及,也希望林庭和季礼的脚步慢些,能够让自己的驰援,保住他们的一条命。 可是霍廷昱不知道的是,林庭和季礼,此时此刻已经和东洋人撞了个正着。 和他们侦察得出的结果一样,这些东洋人基本上是全部到达了雍州城外,季礼发现东洋人的鬼子军队时,这些人明显就是刚刚到达战略点。 季礼是个暴脾气,刚要带着人冲上去,就被一边的林庭拉住了臂弯。 “别冲动啊,就不能稳重一点?没看到他们那么多人吗?” 林庭说着,冲着那边正在休整的东阳军队努了努嘴,看着季礼的延伸里面写满了不赞成。 季礼皱着眉头撇了林庭一眼:“怎么,你怂了?” 林庭啧了一声,脸色也开始不好看了起来:“你这张破嘴,自己送死啊?” “来不及了,能拖一会时间就拖一会时间,总不能真的让他们伤了百姓。” 季礼说得很是果决,一点也不顾自己身边林庭的阻拦。 林庭死死地抱住了季礼的大腿,压着嗓子说道:“冷静啊。” 季礼低头看了林庭一眼,无奈地蹲了下来,两只手扳着林庭的肩头:“你听我说,现在的东洋人刚刚歇下来,正是偷袭的好时候,我知道我没办法活着回来,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无辜的百姓死掉。” 季礼说话很急,压着声音快速地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林庭看着季礼,两只手也死死地捏着季礼的手腕,不赞成地摇了摇头:“等大帅来。” 季礼啧了一声:“我是兵,我不能看着百姓死自己独活,我的命比百姓贱多了,死我一个不多。” 说着,季礼一下一下地把林庭捏在自己手腕上面的手指挣脱。 可是他还没有起身,就立刻被林庭抱住了胳膊。 季礼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枪:“听兄弟一句劝,现在走,我还能拦住鬼子给你找到大帅的时间,要是不走,就跟着我往前冲。” 林庭看着季礼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看季礼毅然决然的表情。 鬼使神差的,林庭点了点头。 季礼咧开嘴笑了,黢黑的皮肤衬得他有些发黄的牙齿都颇为显眼:“这才是哥的好兄弟。” “要死就是一起死,省得你这小子到了下面还要和我抢汤喝。” 这可是能林庭这一辈子里面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情了。 他们出现在东洋人面前的时候,的的确确打了东洋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毕竟寡不敌众,就算是季礼的体魄已经强到了这样的程度,依然也不是火炮子弹的对手。 可是季礼就是觉得,这一次无比的畅快。 林庭把狙击镜怼在自己的脸上,一枪又一枪无比精准地杀了后方的狙击手。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于是,他狙击镜外眯起来的那只眼睛,流出的泪水已经冲花了脸上的灰尘,留下了显眼的泪痕。 可是他架在狙击镜上的那一只眼睛,自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季礼仗着自己强壮,冲到了东洋鬼子的后方,直接就是点燃了炸药包。 林庭看到前方的这些人已经死得寥寥无几了,也是盯上了一边已经架好的炮架。 炮架的旁边就是炮弹了,林庭咬了咬牙,一向在军营里面以文质彬彬,和季礼完全不同的林庭,在生命最后壮举的时候,骂出了和季礼如出一辙的话。 那是他天天听却始终说不出口的脏话,可是此时此刻,林庭只觉得无比的畅快。 他赶忙装弹,连着打爆了多个炮弹箱。 他们成功地打散了东洋人的进攻步伐,可是也永远的倒在了他们誓死守卫的雍州城外。 第458章 兄弟赴死 霍廷昱怔在原地,两只眼睛深处透出了一丝茫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明明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让自己手下的士兵能够取得最大程度的胜利啊。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一边的雷义山走上前来,站在了霍廷昱身边:“大帅没有错。” 霍廷昱看了一眼雷义山,眼睛里面写满了不解。 雷义山却好像是看透了一切:“大帅这是想让兄弟们都能活。” 霍廷昱嗯了一声,看着季礼背影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心痛:“可是我拦不住他。” 此时此刻的霍廷昱很想追出去篮下激励,他不能够看着季礼去送死。 可是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学生代表,又知道自己不能够这样做。 这些学生代表虽然也是在为了保护西北而努力,可是霍廷昱十分清楚,这些学生后面还有一个组织,这个组织虽然是让这些学生来帮助自己,可是背后究竟有没有审视的意味,霍廷昱不得而知。 雷义山也是顺着霍廷昱的视线看了一眼一边的学生代表,不同于霍廷昱的想法,在雷义山的眼里,季礼和林庭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霍廷昱也就不应该把这两个人放在考虑范围里面。 “大帅这样纠结,说白了还是觉得他们二人不该这样去送死。” 雷义山笑起来很是好看,常年在山林间的一身灰尘也掩盖不住他那含情的眉眼。 霍廷昱没有理会雷义山,只是走到了一边,继续盯着沙盘,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是的,季礼和林庭做出了决定,自己是没有理由阻拦的,可是他们是跟着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了。 他们心里面是有着雍州的百姓的,难道他霍廷昱心里面就没有雍州的百姓了吗? 难不成,真的要用自己手下拼命了这么多年的命,去换那些可能不会出事的人的性命吗? 他霍廷昱不是冷血,也不是没有一点点的道德,可是他发自内心的想让自己的兄弟们活。 这难道也是错吗? 霍廷昱想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也来不及让他过多地为这件事情忧思。 一边的雷义山时刻注意着霍廷昱的神情,见霍廷昱没有因为季礼和林庭两个人的离开而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安排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季礼和林庭走得很是果断,不仅仅是他们二人走了,还带走了一直归他们管辖的不对。 霍廷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停地拿着木牌在沙盘上面来回地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安排着。 从墙上石洞里面透进来的光斑越来越长,天色也是越来越晚。 他抬眼看了看时间,扔下了手里面的木牌。 “所有人,全副武装,雷义山带着自己的队伍从雍州城里面过,剩下的人跟着我从城外两边绕过去。” 说完这句话,霍廷昱知道,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只希望自己还能够来得及,也希望林庭和季礼的脚步慢些,能够让自己的驰援,保住他们的一条命。 可是霍廷昱不知道的是,林庭和季礼,此时此刻已经和东洋人撞了个正着。 和他们侦察得出的结果一样,这些东洋人基本上是全部到达了雍州城外,季礼发现东洋人的鬼子军队时,这些人明显就是刚刚到达战略点。 季礼是个暴脾气,刚要带着人冲上去,就被一边的林庭拉住了臂弯。 “别冲动啊,就不能稳重一点?没看到他们那么多人吗?” 林庭说着,冲着那边正在休整的东阳军队努了努嘴,看着季礼的延伸里面写满了不赞成。 季礼皱着眉头撇了林庭一眼:“怎么,你怂了?” 林庭啧了一声,脸色也开始不好看了起来:“你这张破嘴,自己送死啊?” “来不及了,能拖一会时间就拖一会时间,总不能真的让他们伤了百姓。” 季礼说得很是果决,一点也不顾自己身边林庭的阻拦。 林庭死死地抱住了季礼的大腿,压着嗓子说道:“冷静啊。” 季礼低头看了林庭一眼,无奈地蹲了下来,两只手扳着林庭的肩头:“你听我说,现在的东洋人刚刚歇下来,正是偷袭的好时候,我知道我没办法活着回来,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无辜的百姓死掉。” 季礼说话很急,压着声音快速地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林庭看着季礼,两只手也死死地捏着季礼的手腕,不赞成地摇了摇头:“等大帅来。” 季礼啧了一声:“我是兵,我不能看着百姓死自己独活,我的命比百姓贱多了,死我一个不多。” 说着,季礼一下一下地把林庭捏在自己手腕上面的手指挣脱。 可是他还没有起身,就立刻被林庭抱住了胳膊。 季礼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枪:“听兄弟一句劝,现在走,我还能拦住鬼子给你找到大帅的时间,要是不走,就跟着我往前冲。” 林庭看着季礼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看季礼毅然决然的表情。 鬼使神差的,林庭点了点头。 季礼咧开嘴笑了,黢黑的皮肤衬得他有些发黄的牙齿都颇为显眼:“这才是哥的好兄弟。” “要死就是一起死,省得你这小子到了下面还要和我抢汤喝。” 这可是能林庭这一辈子里面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情了。 他们出现在东洋人面前的时候,的的确确打了东洋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毕竟寡不敌众,就算是季礼的体魄已经强到了这样的程度,依然也不是火炮子弹的对手。 可是季礼就是觉得,这一次无比的畅快。 林庭把狙击镜怼在自己的脸上,一枪又一枪无比精准地杀了后方的狙击手。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于是,他狙击镜外眯起来的那只眼睛,流出的泪水已经冲花了脸上的灰尘,留下了显眼的泪痕。 可是他架在狙击镜上的那一只眼睛,自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季礼仗着自己强壮,冲到了东洋鬼子的后方,直接就是点燃了炸药包。 林庭看到前方的这些人已经死得寥寥无几了,也是盯上了一边已经架好的炮架。 炮架的旁边就是炮弹了,林庭咬了咬牙,一向在军营里面以文质彬彬,和季礼完全不同的林庭,在生命最后壮举的时候,骂出了和季礼如出一辙的话。 那是他天天听却始终说不出口的脏话,可是此时此刻,林庭只觉得无比的畅快。 他赶忙装弹,连着打爆了多个炮弹箱。 他们成功地打散了东洋人的进攻步伐,可是也永远的倒在了他们誓死守卫的雍州城外。 第459章 西北终战 当霍廷昱赶到的时候,东洋人正在一边休整,一边整理还剩下的兵力,俨然是为了进攻雍州。 霍廷昱也是一眼看到了旁边炸出的大坑,一时间有些惊讶于东洋人不肯放弃的执着。 看来,这些东洋人是真的孤注一掷了? 可是霍廷昱不敢赌东洋人的心思,也深深地明白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 他把视线落在了一边的学生代表身上,说出了自己的决策:“冲锋号。” 学生代表冲着霍廷昱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背后拿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携带在身上的军号。 冲锋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雍州城外,这不仅仅是给霍廷昱自己带来的军队听的,也是在向不远处的雷义山发出讯号。 雷义山自然也是明白霍廷昱这一点,他啧了一声,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这群士兵。 “看好了,不要让一个鬼子跑出去。” 事实证明,霍廷昱的决策是对的,天色刚刚擦黑,霍廷昱的他们进攻的方位对于东洋人来说是逆着光的。 这一仗打得很是顺利,霍廷昱集结了所有人,打破了东洋鬼子最后的阴谋。 此时此刻,邵沛辰正站在雍州官府里面,那间他曾经和霍廷昱面对面而坐的办公室里,默默地听着城外震天动地的枪炮声。 就在邵沛辰身后的黑暗里面,有一个人影正坐在沙发上面,沉声道:“邵大人,您的消息没有错处,您的手下完成任务也完成得很好。” 邵沛辰没有转身,而是看着窗外夕阳刚刚落入地平线还在泛着红光的天空:“我能够为雍州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还希望你们能够向你们说的那样,带着雍州,建成统一的新中国。” 黑暗中的人声音有些惊诧:“邵大人难道不愿意陪着雍州了吗?” 邵沛辰轻笑一声,释然地说道:“到此为止。” “邵大人聪慧过人,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看一看美好的明天吗?” 黑暗中的人影明显是还没有放弃,一直在劝说邵沛辰。 可是邵沛辰决定的事情很少会被改变,他摇了摇头,脸上的微笑在天边那抹红光下面沾染了一丝神性。 “不了。”邵沛辰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格外的坚定,让身后的那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段时间也是多亏了你们在西北以外的地方交涉,不然也不可能一切都和我想的一样顺利。” 邵沛辰缓缓转过身来。 黑暗中的人影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邵沛辰的面前,冲着霍廷昱深深鞠了一躬。 邵沛辰没有说话,只是又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邵大人的愿望,也是我们的愿望。” 听见他的许诺,邵沛辰那一贯盛满了精明算计的浅棕色瞳孔也是罕见地透露出几分暖意。 “你先回去,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来到这里,我……交权。” 交权两个字从邵沛辰的嘴里说出来,还带着陌生的粘滞感。 可是对方默不作声的看着邵沛辰,就是知道邵沛辰一定会说到做到,他重重的点头,对着邵沛辰很是尊敬的说道:“好,一切都将如邵大人所愿。” 随后,这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邵沛辰的办公室。 楼道的灯光并不算亮,昏昏沉沉的,但是依旧能够看到这人的右胳膊上面绑着一条已经算不上崭新的白毛巾。 再看邵沛辰,好像是卸下了全身的重担,缓缓地走到了一边的书柜面前。 书柜里面安安静静地摆放着一尊灵位,邵沛辰伸手,缓缓地在上面摩挲着。 三年多前,许凡明篆刻了邵文卓的牌位,让雷义山交到了他手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恩情,他在暗地里面帮助雷义山杀了周昭元和何成这两个人。 邵沛辰看着面前的牌位,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下来。 他这一生,都在权力的深潭里面挣扎,现在也是时候让自己解脱出来了。 邵沛辰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和这些人走得近在民国政府的眼里面算不上什么好事,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已经在民国政府的暗杀名单里面了。 邵沛辰笑了一下,只不过发出的声音和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反倒是像极了呜咽。 被自己一直效忠的国家下令灭口是什么感觉? 邵沛辰不紧不慢地给邵文卓的灵位上了香,在对着牌位鞠躬的时候,他已经为自己想好了一个体面的结局。 城外的硝烟逐渐散去,霍廷昱指挥着自己手下的人打扫战场。 霍廷昱看着季礼和林庭已经残破不堪,刚刚拼凑在一起的尸体,沉默不语。 雷义山缓缓走了过来,站在了霍廷昱的身边。 霍廷昱没有给雷义山一个眼神,也不管雷义山听不听得见,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是想让你打头阵的。” 雷义山轻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我猜到了。” 霍廷昱苦笑一声:“可是他们两个实在是……可惜。” 雷义山眯起眼睛,啧了一声:“大帅总是觉得,什么事情都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大帅也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别人的命令的。”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霍廷昱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雷义山一眼。 雷义山笑得纯良无害,让霍廷昱有些怀疑是自己多想了。 一边的火光渐渐弱了下去,霍廷昱叹了一口气:“走,回雍州一趟,瞧瞧老熟人去。” 说着,霍廷昱抬脚就往雍州城的放下走去。 雷义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衣袖里面的匕首,又看了一眼霍廷昱的背影,跟了上去。 雍州官府里面还是老样子,和霍廷昱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 楼道里面还是熟悉的油墨味和铁锈腥味,但是霍廷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香火味。 他缓缓走上了楼梯,来到了自己已经阔别了三年的办公室门前。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虚虚地掩映着,好像在等着霍廷昱来推开一样。 霍廷昱怔了一下,随后缓缓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面昏昏沉沉的,只有靠墙的地方有着朦朦胧胧的两只蜡烛在安静地燃烧着。 “回来了。”邵沛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霍廷昱这才看到邵沛辰正坐在他自己的那张桌子前面,看着刚刚走进来的霍廷昱。 昏黄的烛光落在邵沛辰的脸上,竟然让霍廷昱生出了些许的陌生。 第459章 西北终战 当霍廷昱赶到的时候,东洋人正在一边休整,一边整理还剩下的兵力,俨然是为了进攻雍州。 霍廷昱也是一眼看到了旁边炸出的大坑,一时间有些惊讶于东洋人不肯放弃的执着。 看来,这些东洋人是真的孤注一掷了? 可是霍廷昱不敢赌东洋人的心思,也深深地明白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 他把视线落在了一边的学生代表身上,说出了自己的决策:“冲锋号。” 学生代表冲着霍廷昱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背后拿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携带在身上的军号。 冲锋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雍州城外,这不仅仅是给霍廷昱自己带来的军队听的,也是在向不远处的雷义山发出讯号。 雷义山自然也是明白霍廷昱这一点,他啧了一声,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这群士兵。 “看好了,不要让一个鬼子跑出去。” 事实证明,霍廷昱的决策是对的,天色刚刚擦黑,霍廷昱的他们进攻的方位对于东洋人来说是逆着光的。 这一仗打得很是顺利,霍廷昱集结了所有人,打破了东洋鬼子最后的阴谋。 此时此刻,邵沛辰正站在雍州官府里面,那间他曾经和霍廷昱面对面而坐的办公室里,默默地听着城外震天动地的枪炮声。 就在邵沛辰身后的黑暗里面,有一个人影正坐在沙发上面,沉声道:“邵大人,您的消息没有错处,您的手下完成任务也完成得很好。” 邵沛辰没有转身,而是看着窗外夕阳刚刚落入地平线还在泛着红光的天空:“我能够为雍州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还希望你们能够向你们说的那样,带着雍州,建成统一的新中国。” 黑暗中的人声音有些惊诧:“邵大人难道不愿意陪着雍州了吗?” 邵沛辰轻笑一声,释然地说道:“到此为止。” “邵大人聪慧过人,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看一看美好的明天吗?” 黑暗中的人影明显是还没有放弃,一直在劝说邵沛辰。 可是邵沛辰决定的事情很少会被改变,他摇了摇头,脸上的微笑在天边那抹红光下面沾染了一丝神性。 “不了。”邵沛辰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格外的坚定,让身后的那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段时间也是多亏了你们在西北以外的地方交涉,不然也不可能一切都和我想的一样顺利。” 邵沛辰缓缓转过身来。 黑暗中的人影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邵沛辰的面前,冲着霍廷昱深深鞠了一躬。 邵沛辰没有说话,只是又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邵大人的愿望,也是我们的愿望。” 听见他的许诺,邵沛辰那一贯盛满了精明算计的浅棕色瞳孔也是罕见地透露出几分暖意。 “你先回去,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来到这里,我……交权。” 交权两个字从邵沛辰的嘴里说出来,还带着陌生的粘滞感。 可是对方默不作声的看着邵沛辰,就是知道邵沛辰一定会说到做到,他重重的点头,对着邵沛辰很是尊敬的说道:“好,一切都将如邵大人所愿。” 随后,这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邵沛辰的办公室。 楼道的灯光并不算亮,昏昏沉沉的,但是依旧能够看到这人的右胳膊上面绑着一条已经算不上崭新的白毛巾。 再看邵沛辰,好像是卸下了全身的重担,缓缓地走到了一边的书柜面前。 书柜里面安安静静地摆放着一尊灵位,邵沛辰伸手,缓缓地在上面摩挲着。 三年多前,许凡明篆刻了邵文卓的牌位,让雷义山交到了他手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恩情,他在暗地里面帮助雷义山杀了周昭元和何成这两个人。 邵沛辰看着面前的牌位,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下来。 他这一生,都在权力的深潭里面挣扎,现在也是时候让自己解脱出来了。 邵沛辰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和这些人走得近在民国政府的眼里面算不上什么好事,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已经在民国政府的暗杀名单里面了。 邵沛辰笑了一下,只不过发出的声音和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反倒是像极了呜咽。 被自己一直效忠的国家下令灭口是什么感觉? 邵沛辰不紧不慢地给邵文卓的灵位上了香,在对着牌位鞠躬的时候,他已经为自己想好了一个体面的结局。 城外的硝烟逐渐散去,霍廷昱指挥着自己手下的人打扫战场。 霍廷昱看着季礼和林庭已经残破不堪,刚刚拼凑在一起的尸体,沉默不语。 雷义山缓缓走了过来,站在了霍廷昱的身边。 霍廷昱没有给雷义山一个眼神,也不管雷义山听不听得见,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是想让你打头阵的。” 雷义山轻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我猜到了。” 霍廷昱苦笑一声:“可是他们两个实在是……可惜。” 雷义山眯起眼睛,啧了一声:“大帅总是觉得,什么事情都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大帅也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别人的命令的。”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霍廷昱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雷义山一眼。 雷义山笑得纯良无害,让霍廷昱有些怀疑是自己多想了。 一边的火光渐渐弱了下去,霍廷昱叹了一口气:“走,回雍州一趟,瞧瞧老熟人去。” 说着,霍廷昱抬脚就往雍州城的放下走去。 雷义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衣袖里面的匕首,又看了一眼霍廷昱的背影,跟了上去。 雍州官府里面还是老样子,和霍廷昱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 楼道里面还是熟悉的油墨味和铁锈腥味,但是霍廷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香火味。 他缓缓走上了楼梯,来到了自己已经阔别了三年的办公室门前。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虚虚地掩映着,好像在等着霍廷昱来推开一样。 霍廷昱怔了一下,随后缓缓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面昏昏沉沉的,只有靠墙的地方有着朦朦胧胧的两只蜡烛在安静地燃烧着。 “回来了。”邵沛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霍廷昱这才看到邵沛辰正坐在他自己的那张桌子前面,看着刚刚走进来的霍廷昱。 昏黄的烛光落在邵沛辰的脸上,竟然让霍廷昱生出了些许的陌生。 第460章 图谋一生 整个办公室里面出奇的安静,只能够听见霍廷昱走上前的脚步声,还有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 邵沛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昏暗的环境里面让人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雷义山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角落里面,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努力降低自己在这里的存在感。 可无论是邵沛辰,抑或是霍廷昱,好像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霍廷昱坐在了邵沛辰的对面,接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面前这张自己已经三年没有见过的脸。 邵沛辰大大方方地坐着,任由霍廷昱打量着自己,还有些怅然地说道:“我看上去,是不是大限将至?” 这有些调侃意味的话语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来,倒像是另有所指。 霍廷昱盯着邵沛辰眉眼,摇了摇头:“邵大人还是神机妙算。” 听见霍廷昱这样说,邵沛辰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几声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中断了自己的笑声。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竟然感到了一丝悲戚。 “季礼和林庭,都死了。”霍廷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着邵沛辰说这些,可是看着邵沛辰的脸,他就忍不住的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邵沛辰定定地看着霍廷昱的脸:“我对此感到抱歉。” 霍廷昱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你没什么可以抱歉的。” 邵沛辰轻笑了一声:“怎么没有必要,其实你仔细想想,能够有今天,离不开我三年前的决定。” 霍廷昱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其实现在仔细想一想,我是对不住你的,也是对不住陈东家。” 这个称呼对于霍廷昱来说,是一直藏在心里面但是又没有人会在自己身边提起来的名字。 “她没有跑,对吗?”霍廷昱看着邵沛辰的眼神无比的平静。 邵沛辰点了点头:“你很了解她,算得上是心有灵犀,我也没有想过我的话能够真正的骗住你。” “可是你还是骗了我。”说这话的时候,霍廷昱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可是真的直面这一切的时候,反倒内心里面无比的坦荡,就好像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样。 邵沛辰笑着看向了窗外:“骗你也没有用啊,现在我说陈锦君死了,你会信吗?” “不信。”霍廷昱回答得很是果断。 邵沛辰无声地笑了起来:“你看,你不会信的,所以我这么说,都没有关系。” 霍廷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隐隐约约地,他在空气里面闻到了一丝微弱的血腥味,很轻浅,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但是霍廷昱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自己刚刚从战场上面带出来的血腥味。 邵沛辰直勾勾的看着霍廷昱像是想要在霍廷昱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可也是徒劳。 突然,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面,垂眸看着自己面前桌子上面的东西,霍廷昱顺着邵沛辰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桌子上面放着的是自己三年前离开雍州前,交到邵沛辰手里面的雍州兵符。 邵沛辰的声音很低:“我不觉得我错了。”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也不在乎霍廷昱听没听,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这么多年了,人来人往的,有些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把雍州的权,交出去了,交给了可靠的人,你不用担心雍州以后的发展了。” 邵沛辰的声音很轻,听得霍廷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霍廷昱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突然间听到了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霍廷昱怔住了,他猛地起身,俯身看着邵沛辰的脸色,果然是看出了不对劲。 他又赶忙爬下去看向地板上。 邵沛辰的座位下面,一滩颜色发暗的液体。 霍廷昱对于这种液体再熟悉不过了,这样的颜色和粘稠程度,只有可能是鲜血。 邵沛辰见霍廷昱发现了,也不遮遮掩掩,反倒是声音里面带上了解脱的释然。 “真到了这个时候,倒是难得地轻松了起来。” 邵沛辰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是霍廷昱却万分焦急地扑上去,想要为邵沛辰止住血。 邵沛辰劝解霍廷昱:“不要白费功夫了,我想死,你怎么可能拦得住我?” 霍廷昱直起身,脸上写满了不解:“你这是做什么?东洋人已经被彻底的赶出西北了,你还没有看到一天的太平日子……” 邵沛辰轻轻地摇头:“这有什么?我这个人,一辈子都泡在官场的权力里面,虽然民国政府并不在意握着一个人,可是这毕竟是我,奋斗了那么长时间的地方。” 他的语速很慢,仿佛在回顾自己这一辈子。 “其实,说到底,我邵沛辰什么也没能留住,家人也好,爱人也罢,雍州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东洋的鬼子走了,雍州是时候有一个光辉的明天了。” 说着,邵沛辰看向了书架上面邵文卓的牌位:“我的牌位,和我哥的放在一起就好了,城南的罔极寺现在还有香火,就随随便便摆在里面,不要太起眼。” 邵沛辰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在用气声说话:“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会有人来接手雍州,这兵符,我也该还给你了。” “你已经为雍州找好后路呢,那我呢?” 霍廷昱歪着头,不解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已经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看向了霍廷昱:“去找她,她现在,应该是在荣城。” 随后,邵沛辰垂下头,无力地呓语着什么。 霍廷昱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俯身凑近了一些,只听得见邵沛辰的口中微弱的声音:“芸儿……芸儿……” 声音越来越弱,直到霍廷昱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音了,他才站起身来,微张着嘴看着邵沛辰。 就在在霍廷昱和雷义山都以为邵沛辰就这样离开人世的时候,邵沛辰挣扎着坐好,两只手放在了腿上,头窝在了胸前。 雷义山这才慢慢走出来,轻轻地把手放在邵沛辰的鼻子下面,确定了邵沛辰的死讯。 霍廷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雷义山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的说道:“蛮可惜的,我还想亲手杀了他呢。” 霍廷昱没有理会雷义山的话,只是看着邵沛辰面前的雍州兵符,不知道在想什么。 雷义山也是看着邵沛辰的尸体,满心的感慨。 邵沛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能够活,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算计了一辈子,最后也是把自己的死算了进来。 窗户外面隐隐出现一丝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夜已经悄然过去了。 第460章 图谋一生 整个办公室里面出奇的安静,只能够听见霍廷昱走上前的脚步声,还有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 邵沛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昏暗的环境里面让人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雷义山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角落里面,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努力降低自己在这里的存在感。 可无论是邵沛辰,抑或是霍廷昱,好像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霍廷昱坐在了邵沛辰的对面,接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面前这张自己已经三年没有见过的脸。 邵沛辰大大方方地坐着,任由霍廷昱打量着自己,还有些怅然地说道:“我看上去,是不是大限将至?” 这有些调侃意味的话语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来,倒像是另有所指。 霍廷昱盯着邵沛辰眉眼,摇了摇头:“邵大人还是神机妙算。” 听见霍廷昱这样说,邵沛辰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几声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中断了自己的笑声。 霍廷昱看着邵沛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竟然感到了一丝悲戚。 “季礼和林庭,都死了。”霍廷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着邵沛辰说这些,可是看着邵沛辰的脸,他就忍不住的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邵沛辰定定地看着霍廷昱的脸:“我对此感到抱歉。” 霍廷昱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你没什么可以抱歉的。” 邵沛辰轻笑了一声:“怎么没有必要,其实你仔细想想,能够有今天,离不开我三年前的决定。” 霍廷昱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其实现在仔细想一想,我是对不住你的,也是对不住陈东家。” 这个称呼对于霍廷昱来说,是一直藏在心里面但是又没有人会在自己身边提起来的名字。 “她没有跑,对吗?”霍廷昱看着邵沛辰的眼神无比的平静。 邵沛辰点了点头:“你很了解她,算得上是心有灵犀,我也没有想过我的话能够真正的骗住你。” “可是你还是骗了我。”说这话的时候,霍廷昱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可是真的直面这一切的时候,反倒内心里面无比的坦荡,就好像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样。 邵沛辰笑着看向了窗外:“骗你也没有用啊,现在我说陈锦君死了,你会信吗?” “不信。”霍廷昱回答得很是果断。 邵沛辰无声地笑了起来:“你看,你不会信的,所以我这么说,都没有关系。” 霍廷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隐隐约约地,他在空气里面闻到了一丝微弱的血腥味,很轻浅,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但是霍廷昱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自己刚刚从战场上面带出来的血腥味。 邵沛辰直勾勾的看着霍廷昱像是想要在霍廷昱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可也是徒劳。 突然,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面,垂眸看着自己面前桌子上面的东西,霍廷昱顺着邵沛辰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桌子上面放着的是自己三年前离开雍州前,交到邵沛辰手里面的雍州兵符。 邵沛辰的声音很低:“我不觉得我错了。” 霍廷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也不在乎霍廷昱听没听,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这么多年了,人来人往的,有些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把雍州的权,交出去了,交给了可靠的人,你不用担心雍州以后的发展了。” 邵沛辰的声音很轻,听得霍廷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霍廷昱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突然间听到了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霍廷昱怔住了,他猛地起身,俯身看着邵沛辰的脸色,果然是看出了不对劲。 他又赶忙爬下去看向地板上。 邵沛辰的座位下面,一滩颜色发暗的液体。 霍廷昱对于这种液体再熟悉不过了,这样的颜色和粘稠程度,只有可能是鲜血。 邵沛辰见霍廷昱发现了,也不遮遮掩掩,反倒是声音里面带上了解脱的释然。 “真到了这个时候,倒是难得地轻松了起来。” 邵沛辰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是霍廷昱却万分焦急地扑上去,想要为邵沛辰止住血。 邵沛辰劝解霍廷昱:“不要白费功夫了,我想死,你怎么可能拦得住我?” 霍廷昱直起身,脸上写满了不解:“你这是做什么?东洋人已经被彻底的赶出西北了,你还没有看到一天的太平日子……” 邵沛辰轻轻地摇头:“这有什么?我这个人,一辈子都泡在官场的权力里面,虽然民国政府并不在意握着一个人,可是这毕竟是我,奋斗了那么长时间的地方。” 他的语速很慢,仿佛在回顾自己这一辈子。 “其实,说到底,我邵沛辰什么也没能留住,家人也好,爱人也罢,雍州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东洋的鬼子走了,雍州是时候有一个光辉的明天了。” 说着,邵沛辰看向了书架上面邵文卓的牌位:“我的牌位,和我哥的放在一起就好了,城南的罔极寺现在还有香火,就随随便便摆在里面,不要太起眼。” 邵沛辰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在用气声说话:“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会有人来接手雍州,这兵符,我也该还给你了。” “你已经为雍州找好后路呢,那我呢?” 霍廷昱歪着头,不解地看着邵沛辰。 邵沛辰已经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看向了霍廷昱:“去找她,她现在,应该是在荣城。” 随后,邵沛辰垂下头,无力地呓语着什么。 霍廷昱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俯身凑近了一些,只听得见邵沛辰的口中微弱的声音:“芸儿……芸儿……” 声音越来越弱,直到霍廷昱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音了,他才站起身来,微张着嘴看着邵沛辰。 就在在霍廷昱和雷义山都以为邵沛辰就这样离开人世的时候,邵沛辰挣扎着坐好,两只手放在了腿上,头窝在了胸前。 雷义山这才慢慢走出来,轻轻地把手放在邵沛辰的鼻子下面,确定了邵沛辰的死讯。 霍廷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雷义山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的说道:“蛮可惜的,我还想亲手杀了他呢。” 霍廷昱没有理会雷义山的话,只是看着邵沛辰面前的雍州兵符,不知道在想什么。 雷义山也是看着邵沛辰的尸体,满心的感慨。 邵沛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能够活,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算计了一辈子,最后也是把自己的死算了进来。 窗户外面隐隐出现一丝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夜已经悄然过去了。 第461章 邵家无后 “现在,你也已经知道了东家在哪里了,我也就不瞒着大帅您了。” 说着,雷义山缓缓走到了霍廷昱的侧后方,缓缓地把手伸到霍廷昱的面前。 在霍廷昱的注视下,雷义山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里面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匕首的刀刃上面反射出窗边刚刚出现的第一缕朝阳,隐隐的透出了一股森然。 霍廷昱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撤了一步,身上的肌肉紧绷,警惕地看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笑得格外畅快:“有人让我在你没有用的时候结果了你的性命,可是他忘了,他不是我的主子。” 随后,匕首从雷义山的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闷响。 霍廷昱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雷义山。 雷义山笑得恣意,仿佛对霍廷昱的反应很是满意。 霍廷昱缓缓吐出一口气,卸下了防御姿态。 “是谁让你杀我?”霍廷昱死死地盯着雷义山,手已经缓缓摸上了自己后腰手枪冰冷的把手。 雷义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 霍廷昱面无表情的看着雷义山,仿佛在等雷义山开口向自己解释。 雷义山啧了一声:“这突然间的,我竟然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了。” “那就从一开始说。” 霍廷昱的声音冰冷得仿佛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雷义山眯起眼睛看了看窗户外面:“命令我取你性命的是青红会的帮主许凡明,这个名字你一定不会感到陌生。” 霍廷昱嗯了一声,让雷义山听不出他的情绪。 雷义山继续说道:“你和陈东家的婚礼被炸没了之后,我是能跟着他们走的,可是许凡明派人拦下了我,要我跟在你身边,说什么你要是还有用,就留着,但是不可以得知任何关于东家的消息,不然,我就要了结你。” 说着,雷义山冲着地上闪着寒光的匕首抬了抬下巴。 霍廷昱握紧了拳头,声音冷硬:“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我任性惯了,不想听他许凡明说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他做事。”雷义山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霍廷昱看着雷义山那一副轻松的模样,只感觉自己像是劫后余生。 如果两人正面比拼,雷义山应该在霍廷昱的手下走不过三个回合。 可是这三年里面,霍廷昱实在是太信任雷义山了。 这三年里面,雷义山有很多个机会能够暗杀自己,可是雷义山都没有。 雷义山看着霍廷昱思索的模样,啧了一声:“说真的,我也挺佩服邵沛辰的。” 说这话的时候,雷义山脸上的神情格外认真,仿佛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霍廷昱看向了一边邵沛辰还没有凉透的尸体,地上的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血腥味越来越明显。 雷义山也不管霍廷昱有没有在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想说的:“我以为他是个小人,谁知道是个楚霸王一样的人物。” 霍廷昱倒是对雷义山这句话很是认同:“机关算尽了半辈子,什么都算在了里面,除了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雷义山点了点头:“当时我找到他,说只要他能够帮我杀了周昭元和何成,我就帮他瞒着你东家的去向。” “所以,当时我说我从玉城来,你不信,但是却是真的,我去玉城,就是把何成的项上人头割下来。” 雷义山的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和他精致的面容格格不入。 霍廷昱站在一边,看着雷义山脸上有些狰狞的表情:“那现在呢?你要去哪?” “当然是跟着你去荣城。”雷义山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荣城?”霍廷昱明知故问。 雷义山却是眯起一对桃花眼:“你要不去荣城,我跟你姓。” 霍廷昱轻笑了一声:“那你没有办法如愿了。” 雷义山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廷昱的意思是要去荣城。 太阳缓缓上升,正午的阳光格外的温暖。 这一夜里面,走了许许多多的人,霍廷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站在自己曾经的办公室里面,隔着窗户看向了外面缓缓靠近的军队。 这些军队都是在右胳膊上面绑着一条白毛巾,领子上面系着一条红巾,虽然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条件很好的军队,但是军队里面的所有人看上去状态都是一顶一的好。 霍廷昱身后的学生代表看到了,对霍廷昱说道:“霍大帅,那位就是我们的首长了。” 霍廷昱眯起眼睛,看向了这位传说当中的首长。 一边的雷义山也是抱着胳膊,站在霍廷昱的身边,盯着对方的首长走了过来。 这位首长和之前见过的一些领袖不太一样,他看上去……不太像是传说当中的首长。 霍廷昱走出办公室的门迎接这位首长,眼前的人有着异常的亲和力。 他见到霍廷昱的时候,立刻就热情的握住了霍廷昱的手,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您就是霍大帅是,之前在邵大人的口中听过您的大名。” 霍廷昱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脸,只觉得这人的身上有着莫名的亲和力,让自己忍不住的就放下了戒备。 随后,这位首长看向了霍廷昱的身后,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霍廷昱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他反应过来了什么,向霍廷昱解释道:“我这不是看看邵大人在哪里嘛,毕竟他经常提起您……邵大人他人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霍廷昱的身后张望着。 霍廷昱抿了抿嘴唇,把手里面的雍州兵符交到了这位首长的手里面:“邵大人他……可能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和您促膝长谈了。” 说着,霍廷昱看向了一边担架上面盖着白布的身影。 这位首长这才注意到放在一边的担架,他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了眼前的担架上面放着的正是邵沛辰的尸体。 “这……”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是这就是事实。”霍廷昱无奈的摊了摊手。 随后,霍廷昱就看见这位首长不停的摇头:“不可能的,他昨天晚上说了,要我今天十二点钟来官府里面找他……这不可能。” 霍廷昱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面的雍州兵符:“他走之前,是让我把这东西交到您手里的。” 随后,霍廷昱的眼神落在了担架上面的白布上:“这是他的意思。” 首长看着邵沛辰的尸体,随后转过身来,对着霍廷昱敬了一礼:“霍大帅放心,我们必定不负所托。”看书溂 他郑重的接过霍廷昱手里面的雍州兵符,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眼眶。 第461章 邵家无后 “现在,你也已经知道了东家在哪里了,我也就不瞒着大帅您了。” 说着,雷义山缓缓走到了霍廷昱的侧后方,缓缓地把手伸到霍廷昱的面前。 在霍廷昱的注视下,雷义山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里面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匕首的刀刃上面反射出窗边刚刚出现的第一缕朝阳,隐隐的透出了一股森然。 霍廷昱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撤了一步,身上的肌肉紧绷,警惕地看向了雷义山。 雷义山笑得格外畅快:“有人让我在你没有用的时候结果了你的性命,可是他忘了,他不是我的主子。” 随后,匕首从雷义山的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闷响。 霍廷昱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雷义山。 雷义山笑得恣意,仿佛对霍廷昱的反应很是满意。 霍廷昱缓缓吐出一口气,卸下了防御姿态。 “是谁让你杀我?”霍廷昱死死地盯着雷义山,手已经缓缓摸上了自己后腰手枪冰冷的把手。 雷义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 霍廷昱面无表情的看着雷义山,仿佛在等雷义山开口向自己解释。 雷义山啧了一声:“这突然间的,我竟然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了。” “那就从一开始说。” 霍廷昱的声音冰冷得仿佛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雷义山眯起眼睛看了看窗户外面:“命令我取你性命的是青红会的帮主许凡明,这个名字你一定不会感到陌生。” 霍廷昱嗯了一声,让雷义山听不出他的情绪。 雷义山继续说道:“你和陈东家的婚礼被炸没了之后,我是能跟着他们走的,可是许凡明派人拦下了我,要我跟在你身边,说什么你要是还有用,就留着,但是不可以得知任何关于东家的消息,不然,我就要了结你。” 说着,雷义山冲着地上闪着寒光的匕首抬了抬下巴。 霍廷昱握紧了拳头,声音冷硬:“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我任性惯了,不想听他许凡明说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他做事。”雷义山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霍廷昱看着雷义山那一副轻松的模样,只感觉自己像是劫后余生。 如果两人正面比拼,雷义山应该在霍廷昱的手下走不过三个回合。 可是这三年里面,霍廷昱实在是太信任雷义山了。 这三年里面,雷义山有很多个机会能够暗杀自己,可是雷义山都没有。 雷义山看着霍廷昱思索的模样,啧了一声:“说真的,我也挺佩服邵沛辰的。” 说这话的时候,雷义山脸上的神情格外认真,仿佛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霍廷昱看向了一边邵沛辰还没有凉透的尸体,地上的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血腥味越来越明显。 雷义山也不管霍廷昱有没有在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想说的:“我以为他是个小人,谁知道是个楚霸王一样的人物。” 霍廷昱倒是对雷义山这句话很是认同:“机关算尽了半辈子,什么都算在了里面,除了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雷义山点了点头:“当时我找到他,说只要他能够帮我杀了周昭元和何成,我就帮他瞒着你东家的去向。” “所以,当时我说我从玉城来,你不信,但是却是真的,我去玉城,就是把何成的项上人头割下来。” 雷义山的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和他精致的面容格格不入。 霍廷昱站在一边,看着雷义山脸上有些狰狞的表情:“那现在呢?你要去哪?” “当然是跟着你去荣城。”雷义山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荣城?”霍廷昱明知故问。 雷义山却是眯起一对桃花眼:“你要不去荣城,我跟你姓。” 霍廷昱轻笑了一声:“那你没有办法如愿了。” 雷义山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廷昱的意思是要去荣城。 太阳缓缓上升,正午的阳光格外的温暖。 这一夜里面,走了许许多多的人,霍廷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站在自己曾经的办公室里面,隔着窗户看向了外面缓缓靠近的军队。 这些军队都是在右胳膊上面绑着一条白毛巾,领子上面系着一条红巾,虽然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条件很好的军队,但是军队里面的所有人看上去状态都是一顶一的好。 霍廷昱身后的学生代表看到了,对霍廷昱说道:“霍大帅,那位就是我们的首长了。” 霍廷昱眯起眼睛,看向了这位传说当中的首长。 一边的雷义山也是抱着胳膊,站在霍廷昱的身边,盯着对方的首长走了过来。 这位首长和之前见过的一些领袖不太一样,他看上去……不太像是传说当中的首长。 霍廷昱走出办公室的门迎接这位首长,眼前的人有着异常的亲和力。 他见到霍廷昱的时候,立刻就热情的握住了霍廷昱的手,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您就是霍大帅是,之前在邵大人的口中听过您的大名。” 霍廷昱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脸,只觉得这人的身上有着莫名的亲和力,让自己忍不住的就放下了戒备。 随后,这位首长看向了霍廷昱的身后,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霍廷昱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他反应过来了什么,向霍廷昱解释道:“我这不是看看邵大人在哪里嘛,毕竟他经常提起您……邵大人他人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霍廷昱的身后张望着。 霍廷昱抿了抿嘴唇,把手里面的雍州兵符交到了这位首长的手里面:“邵大人他……可能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和您促膝长谈了。” 说着,霍廷昱看向了一边担架上面盖着白布的身影。 这位首长这才注意到放在一边的担架,他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了眼前的担架上面放着的正是邵沛辰的尸体。 “这……”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是这就是事实。”霍廷昱无奈的摊了摊手。 随后,霍廷昱就看见这位首长不停的摇头:“不可能的,他昨天晚上说了,要我今天十二点钟来官府里面找他……这不可能。” 霍廷昱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面的雍州兵符:“他走之前,是让我把这东西交到您手里的。” 随后,霍廷昱的眼神落在了担架上面的白布上:“这是他的意思。” 首长看着邵沛辰的尸体,随后转过身来,对着霍廷昱敬了一礼:“霍大帅放心,我们必定不负所托。”看书溂 他郑重的接过霍廷昱手里面的雍州兵符,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