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唐废太子》 第1章 皇城中的故事 大周天授元年九月,夜,大雨。 洛阳神都皇城,西隔城偏殿,无名。因为有五个说起来颇为尊贵的皇子王孙被软禁在此处,所以人们就起了个五王殿的名字叫着。数次的改建过后,就只剩下了一间原本用来给先皇炼丹的丹房和四间原本充做仓库的耳房,蜷缩在宫墙阴影之下,愈发的凄凉和卑微。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依稀可以看见滂沱的雨滴洒在高高的宫墙之上,被朱红色的宫墙映衬着,跟血一样的滴落下来。 “润哥儿还没回来么?” 几个年轻的小郎君冒着有些肆虐的大雨,依偎在赖以栖身的丹房那有些掉了漆的门户旁,眼神很是渴望的盯着院内的那条溪流,仿佛会有瑶池仙女下凡在长着高高芦苇的溪流中一般。 说话间,瑶池仙女并没有来到,一个顶着个有些凌乱的发髻,在腰间围了条麻布里衣的小胖子,挤开了略微有些枯黄的芦苇,双手拎了条极肥的鲤鱼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九月的洛阳虽然并不像塞外那般已经北风卷地百草折,却也已经人共青山都瘦的深秋,又遇上一场急雨,让本来只是有些瑟瑟的秋风依稀变的刺骨起来。 “好冷啊!”小胖子打着摆子进了正殿,“火起了没?” 一旁的几个兄弟着急忙慌的擦身的擦身,盖衣服的盖衣服。“早就起好了,润哥儿赶紧去火边取个暖。” 烤鱼阵阵的香味被风卷了来,几人没了话,只剩下了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今天的鱼很大,烤了一会儿才好。铺在早已准备好的荷叶上面,几个少年七手八脚的就将烤熟的大鱼一分而尽。 受不了年纪最小的那个弟弟馋兮兮的眼神,润哥儿便他的鱼尾巴换了过来,抱在手里啃着。 鱼尾有些不熟,所以啃起来很是有些费劲。润哥儿一边啃着鱼尾,低声的嘟囔了一句。“要是有些孜然和辣椒面就好了。” “润哥哥,辣椒是什么呀?” “是书上说的极南之地的一种果子,特别驱寒。” 李重润摸了摸提问的那个小兄弟的头,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果子呀?甜不甜?好想尝一尝。” “等咱们出去了,哥哥带你去找找看。” ------------------- 小胖子润哥儿,大名李重润。做过几天太子。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位一点清贵之气都没有的废太子,是穿越重生而来的。 距离李重润穿越到此间,已经八年。 -------------- 鱼虽然很大,几个少年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自然很快就吃完了。 “最近秋天,吃食多,过几天入了冬,吃食就不好搞了。还要再想些办法。”李重润前世在农村长大,成年后又痴迷钓鱼,在钓鱼佬绝不空军的坚持下,虽然钓鱼的水平有限,觅食的技能点倒是点满了。 所以虽然幽禁的日子颇是受了些苛责,小日子过的却是不错。 收拾完痕迹,李重润想起丹房的火还没有熄,便去看了一下。 掀开与丹房相连的麻布门帘,他看丹房废弃丹炉中的火焰果然还有些暗红。 李重润找了个容器,从外面接了些雨水,慢慢的洒在未燃尽的炉灰之上。 几声细小的噼啪声传来。 映衬着暗淡的火光,依稀有些璀璨。 ------------ 第二天一早,那位年纪最大,有些驼背的兄长,千恩万谢的捡起被送饭的宫人丢过来的食盒,就忙不迭的先往小胖子李重润这边送了过来。 “润哥儿!润哥儿!早饭送过来啦!” 只是李重润今天早晨并没有像平日里那般,听到开饭就生龙活虎的从床上蹦下,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润哥儿!”堂哥进了门,只见到房间里面没收拾,被卧有些凌乱的摊在床榻之上,人却并不在床上,不知道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正在驼背堂哥准备出门找人的时候,李重润急匆匆的掀开和丹房相连的门帘儿跑了过来。 一身略有些破旧的麻布长袍灰黢黢的,沾的到处都是灰,胖嘟嘟的小脸上好像被人拿锅底灰涂过了一样,黑一道白一道的。 “可算是有口饭吃了,好饿啊。”李重润看到饭盒,灰扑扑的小手就径直的伸向饭盒的盖子。 “浑身脏的跟个泥猴一样,这是干啥去了?”堂哥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带着到平日里取水的池子旁洗过了手脸,李重润才得到准许开饭。 “今天的蛋黄又被那肥猪吃掉了。”早饭是一小碗杂粮糊糊,居然还难得的有个鸡蛋。虽然饿不死,但是想吃饱却很难,更何况还有人偷吃。 “有的吃不错了,她就算都给吃了,把咱们哥几个饿死在这里,又能怎样?”驼背堂哥似乎话里有话,嘴巴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却没敢说出来。 “早饭留给隆哥儿和范哥儿吃。今天要去阖闾阁上课,我看看能不能搞些吃食。”李重润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此等心思,在这深宫大内最好还是放在心里为好。转移了一下话题,就放下了食盒,冲回到房内更衣去了。 “所以你刚才干嘛去了,闹成了这个样子。”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说,李重润那边并没有给堂兄答案,只是依稀有些清脆的碰撞声传来。 皇帝平日里严禁这几位小郎君接触外人,只是堂堂王子沦为文盲,也未免太失了大唐脸面。所以西隔城中的本来只是存放些书册账本的阖闾阁,便暂代了崇文馆的工作,负责起了几位幽居于此的天潢贵胄的教育。 “润哥哥,润哥哥。”因为最近的课业新加了鼓吹新任女皇帝的大云经,实在是拗口难背。李重润正因此而头疼的时候,就听到自家的小表妹在悄悄的在喊自己。 “宝儿妹妹,倒是有几天没见了呢。”李重润笑的非常由衷。仿佛看到一个大号的蛋糕正摆在自己面前一般。 “嗯,前几天跟母亲大人去了新修的公主府,说是去认门儿。”小表妹是李重润姑姑太平公主的女儿,和自家哥哥一同住在这西隔城中。只不过和李重润不能离开西隔城也不能见外客相比,自由了许多。 “哥哥在那边玩的很是快活,宝儿却不喜欢。”不像她母亲那般长的天圆地方的那般,表妹长的有些像李重润那倒霉前任姑父,瓜子脸弯月眉,现在六七岁正是抽条的时候,身形很是窈窕。 “不喜欢就来润哥哥这边,润哥哥给宝儿讲故事。” “好啊,好啊。宝儿要听甄嬛传!” “小姑娘少听那些勾心斗角的故事,不利于身心健康。” “那讲木兰将军的故事。” “打打杀杀的也不好。要不咱们讲个西游记的故事。” “西游记你都讲了两百多遍了。。。宝儿今天带了点心哦。好哥哥就给我讲。”表妹掏出一团用绯色的锦帕很是紧密的包裹起来的东西,隐隐有栗子香味传来。 不知道是小姑娘的卖萌太过有杀伤力,还是因为没吃早饭,确实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李重润经不住表妹的纠缠,只能讲起了花木兰。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自从穿越至大唐以来,不知是脑神经重新发育还是这辈子着实天赋异禀,李重润发现自己记忆力好了很多,就连许多早就还给了老师的课文,现在都能完完整整的背下来。 加上前一世又做了多年扑街写手,一些诸如起承转合之类的小手段用的很是熟练,李重润自然把故事讲的非常不错。 宝儿妹妹听的自然是时而蛾眉紧蹙时而开怀大笑,于是便很开心的送出了许多栗子糕,作为打赏和催更。 只是故事总归不会很完美,就在李重润讲完故事,准备吃上两口点心的时候,一声很是嚣张的公鸭嗓子传了过来:“这不是我那废物舅舅家的小结巴么,今天又来占我妹妹便宜了?” “李重润见。。见过县子。”与宝儿现在还是白身、李重润被贬为庶民不同,这位嚣张表哥薛崇训继承了他亲爹的爵位,现在是位可以穿浅红色袍子的贵族。 “天天就知道讲些个不着四六的故事,骗我妹妹东西吃。”虽然只比李重润大那么一两岁,不知是平日里吃的太好还是确实有天赋,薛崇训长的比李重润要高壮不少。 “润哥哥不是骗我东西吃,是我专门拿来感谢他的。他今天给我讲了好长的故事的。”宝儿对自己的这个哥哥有些畏惧,弱弱的在一旁辩解着。 “天天就知道吃吃吃,都快肥成猪了。”没搭理妹妹的辩解,薛表哥很是颐指气使的对着李重润指指点点。 “我们家东西就算丢到九江池里喂鱼,也不能便宜了你这口猪!”说完一把将李重润手里的点心抢了过去,挥手就丢到了门外面。 赶上年纪最小的范哥儿刚走到门前,就当头被一包物事砸到,四岁的小朋友有些被吓到了,愣了愣,然后就放声的大哭起来。 “哭个什么哭!又不是你爹死了!”听见自己砸到了人,薛表哥扭头看了一下,发现是前任皇帝、现任太子家的小儿子,可能觉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妥,眉头皱了皱,“不过是个屁大点东西碰了一下,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的,没用!” 薛表哥说完就扯着自家妹子就往门外走了,宝儿妹妹无奈,很是有些泪眼婆娑的向李重润挥手作别。只是李重润急着去安抚自家小堂弟,并没有回礼。 “范哥儿没事。”李重润想把他扶起来,只是他却没起身,只是揉了揉被砸到的额头,兀自从地上捡那些散落的点心起来。 “没事了,哥哥。揉过了就不疼了。” 范哥儿很是小心的将散落的点心捡起来,仔细的吹掉了上面的浮灰。 “这些点心吹吹还能吃的,要赶紧捡起来。如果被踩到了,那就不能吃了。” 仔细挑了一个最干净的点心,范哥儿小小的脸上泪痕还没干,就挤出来个笑脸,“润哥哥,吃。” 李重润觉着眼睛有些酸,扭头不想让弟弟看到自己的眼眶,却看到薛表哥那很是有些嚣张的背影逐渐远去。 “要想个法子,打一下他的嚣张才行。” 看到远远的宫墙之上似乎有人在更换破损的灯笼,李重润心机一动,倒是有了个主意。 第2章 太平公主不太平 “怎么找不见了?” 从阖闾阁回来,李重润便一脑袋就扎进了先前用来存放药材的库房里面,在一堆陈年旧物之中翻找了起来。 “记得之前见过的,哪儿去了呢?”李重润在寻找两味经常被道士拿来炼丹的药材。胆矾倒是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翻遍了几个耳房,姜黄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润哥儿在找什么东西?”驼背堂哥很是好奇的过来问,“明日学士说要考较大云经的背诵,不抓紧点又要被打手心了。” “哥哥说的是。只是小弟在找一味药材,却怎么也找不到。”李重润胖胖的脸上有些忧虑,如果没有姜黄,自己先前的谋划可能就要更改一下,怕是要多些事端。 “不会是找硫磺,前些日子有宫人过来,说是庆典驱邪要用,全都取走了。” 驼背堂哥已经成年了,平日里就不用再去阖闾阁上课了。只是没的地方去,几个兄弟又小,整日里除了练练字,倒是如同管家一般,进行日常的洒扫和整理。 “姜黄有没有拿走?”虽然被取走的硫磺在李重润看来也是重要无比,只是今日暂且用不上,所以并没太在意。 “前几日把姜黄拿去腌套来的松鸡了,应该还留在丹房里面。”李重润想起来前几日试图做咖喱鸡来着。虽然失败了,材料却忘了收起来。 “还在就好,范哥儿今日被表哥砸到了头,眼见着起了个大包。我想着煮点姜黄水帮他化瘀。” “又是薛崇训,咱们如今虎落平阳,竟让一个外姓人爬到了咱们头上。”驼背堂哥的神色有些黯淡。“只是形势比人强,眼下咱们还是该忍忍就忍忍。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哥哥,我现在才八岁,还是个小人儿,算不得君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自然是从早到晚。 用姜黄煮了水,先给范哥儿额头结结实实的抹了几遍,不知是不是此物确实管用,还是小孩子恢复能力比较强,肿块渐渐的消了下去。 “范哥儿的额头,金灿灿的,还鼓个包,就跟西游记里面的金角大王一般模样了。”李重润吹了吹最后一遍涂的姜黄水,让药水干的快一些,只是弟弟这造型确实好笑,忍不住调笑起来。 被哥哥嘲笑的范哥儿也不生气,很是自豪的昂起了头:“要不是这个包,今天就吃不到点心了。” 晚饭今日倒是也准时的送了过来,李重润自己端了一碗粥,托词说有些累了,就回房间睡觉去了。众人也没多想,各自背诵了今日的课业也都散了去。 因为昨天刚下过大雨的原因,这个晚上特别的凉。天色阴阴沉沉的,看不到星星和月亮。 用油纸包住了几个方才准备好的东西,李重润潜出了五王殿,小溪与九江池边的芦苇还没砍伐,将他胖胖的身影掩了个严严实实。几队巡防的护卫路过,都没发现小胖子正潜藏其中。 朦胧的夜色逐渐的深沉了下来。瞧准了四下无人,小胖子李重润摸到了薛表哥居住的小院墙外,不知是冷还是紧张,有些哆哆嗦嗦的将东西掏了出来。 油纸包裹的是几张黄纸,一管竹筒。还有一小团沾了灯油和明矾的火绒,看上去颜色有些发蓝。几根丝线将这几种东西简单的串了起来,依稀是个上大下小的漏斗的形状。 李重润在地上尿了一道痛快淋漓的童子尿。找了个小木棍,沾了点淋在了黄纸上面,几个用姜黄水写的字便渐渐的从纸上显现了出来。 李重润又打开竹筒,轻轻的吹了吹,一点星火便如夏夜的萤火般闪亮了起来。原来是个火折子。 因为在火绒上撒了些明矾的缘故,火苗竟不似往常的明黄色,而是很怪异的绿色,幽幽的摇曳着,映衬的李重润胖胖的小脸儿很是诡异。 撑开黄纸做的漏斗,兜着火焰的热气,一盏简易版孔明灯晃晃悠悠的就升了起来,只是被丝线扯着,只有二楼那么高。 薛表哥这会儿还没睡,正缠着一个宫人在床榻上一起玩闹。 前几日他随母亲到新修的公主府认门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未来的亲戚,一起玩闹了几日,学了些很是快乐的手段。今日回来,便想在这宫人身上施展一番。 只是听到窗外有声响,薛表哥心里很是有些愤愤,本不想搭理,只是几次三番敲窗的声音,着实有些让他厌烦。便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就去推窗。 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小爷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坏了小爷的好事?” 只是窗户一开,就见到外面一团绿油油的鬼火颤颤巍巍的飘在空中。鬼火上方映衬着几个血淋淋的大字:薛崇训,拿命来!那字看起来似乎越来越红越来越深,依稀都要有血流下来了一般。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猫叫,薛表哥眼睛一翻,喉咙间咕的一声,翻身就倒了下去,一团湿气隐隐的从身下蔓延开来,竟然是被吓尿了。 听到院内的动静,李重润手一松,孔明灯袅袅的飞向了天际。 一边感慨自家的嚣张表哥还真是倒霉,谁知道开窗会吓到在窗边溜达的狸猫,一边又暗自觉着自家表哥居然看到个孔明灯就昏了过去,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 听到里面越来越喧嚣的人声,李重润很是满意。哼着小曲儿溜着墙根又进了高高的芦苇荡里。 “起来,起来,快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震天的拍门声把李重润给轰了起来。 昨天晚上睡的晚,乍被惊醒,李重润感觉自己像失了魂一般难受,头也疼的不行,浑浑噩噩的出了房门,却发现其他兄弟早已立在了院中,也都是一副衣冠不整的落魄样子,应该都是被叫起来的。只有习惯早起的驼背堂哥,收拾的很是妥当。 “哥哥,怎么啦?” “刚刚听巡防的侍卫们说,昨天晚上,姓薛的那个小子见了鬼了。”驼背表哥压低了声音,凑在李重润耳边轻轻的说。 “老话说的好,多行夜路终遇鬼。”李重润叹了口气,只是觉着若是这么说话未免太过老气,便把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句话吞了下去,临时改成了:“应该是昨天晚上溜出去玩了,才会遇见鬼。” “说是在自己房间里撞见的。当时就传了太医,到天亮都没见好。现在已经送到庙里头祈福驱邪去了。”驼背堂哥的表情愈发舒展了起来。 “那她们来搜什么,难不成还能搜出鬼来?” 鬼这种东西,肯定是搜不出来的, 几个宫人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离开的时候天都高了三尺。只是这五王殿穷的连耗子进来都要饿死,实在没有什么收获。 “公主有令,有巫蛊魇镇之人为祸后宫。再找出凶手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一个年纪不大的宫人眉毛倒竖的宣了太平公主的命令,声音很是尖利。 “诺!” 恭送了几个宫人出了门,两名侍卫铁青色着脸紧紧的锁上了门便离去了。院中没有了其他人,驼背表哥便将方才探知的消息传了出去,小院中的气氛瞬间就欢乐了许多。 到了送晚饭的时候,几个兄弟眼巴巴的在院墙上的窗格往外望去,一直没见到那又丑又肥的送饭宫人的身影。倒是看到一队仪仗远远的走了过来。 风起的越来越大了,吹的仪仗有些东倒西歪。直到走的近了,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姑姑太平公主的鸾架。 “太平公主驾到!”随着小黄门一声尖细的通传,紧闭了一天的大门被从外面轰然打开了,没有做任何停留,公主的鸾架仿佛回家一般直接进了正中间充当正堂的丹房。 一众小郎君本来都跪在大门旁迎接,还来不及起身,就有宫人来传公主懿旨,让大家去正堂说话。 因为公主刚改嫁了皇帝的侄子,最近一段时间李重润还真没怎么见到这位曾经和自己同住在西隔城的嫡亲姑姑。今日一见,却似乎有些不认得了。 可能是新嫁的驸马比较合自己心意,太平公主不再像之前印象中那个犹如深闺怨妇一般的清减的模样,变的丰满了许多,也越发的符合了大唐那种崇尚天圆地方的审美观。过去眉心之中如寒冰一般的忧虑,看起来都散去了不少。 身上穿了一件半袖的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透明无袖开襟的纱衣。不只是半条胳膊露了出来,就连很是澎湃的事业线都露了出来。虽然对于李重润这种经过了前一世信息轰炸的老变态来讲,只能算是稀松平常。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小青年来说,很是大胆。 不过此时太平公主那柳叶一般精致的眉毛正紧紧的攒在一块儿,配上眉心火焰状的鹅黄花钿,让李重润感觉仿佛站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炬之前,光芒四射、灼热难当的无法靠近。 “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除了已经被贬为庶人的李重润,剩下的几个兄弟不是亲王就是郡王,本不用行大礼参拜。奈何面对自己这个甚是得到皇帝宠爱的公主姑姑,却也只敢和白身平民一般,老老实实的磕头拜见。尤其是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兄弟,更是恨不得把头塞进裤裆里,生怕让这位尊贵的女人感觉到一丝不敬。 “起来,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规矩。”太平公主懒懒的摆了摆手,就当是回了礼。 只是不等兄弟几人站起来,公主用她那有些慵懒的声音问道:“本宫听到些不好的消息,你们可知情?” 李重润还没起身,听到这句话,便放弃了起身的打算。自家的姑姑今天应该就没有让大家起来的意思。 几位兄弟彼此互相瞄了一眼,却都只是把头缩了缩,老老实实的继续跪着。 “问你们话呢,知道还是不知道?”一个小黄门扯着尖利的嗓子,很是凄厉。 李重润脖子梗了梗,本想接话,驼背堂哥李守礼却比他快了一丝的回道:“启禀公主殿下,我们不知情。” “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就说不知情,是不是打定主意要隐瞒本宫?来人,先去打上十杖,杀杀我这大侄子的威风。”太平公主声音依旧是软糯慵懒的,只不过词语却很是冰冷。 驼背的李守礼沉默的被两个小黄门叉了出去,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连一声委屈和冤枉都不敢声张。 片刻之后,一阵声声到肉的声响和声嘶力竭的惨呼从堂外传来,听的李重润浑身一紧,一股寒气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被叉回来的李守礼瘫倒在地,想挣扎着跪起来,只是牵扯到伤口,爬了几次都没成功。 范哥儿年岁最小,本身又是个爱哭的脾气。听到堂哥挨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抽泣了,如今见到此等惨状,越想越怕之下,竟是放声大哭起来。 “本宫还没说话,你就敢哭。这等失仪的行为,是谁教你的规矩?”太平公主杏眼圆瞪,声音提高了很多,倒不像方才那么慵懒了,反而充斥着一股子戾气:“打个十杖,教教他礼仪和规矩。” 一道闪电划破愈发黯淡的天空,狠狠的砸在了九州池旁高高耸立的观景台上。伴着震耳欲聋的声响,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且。。且慢!” 第3章 倔强的石头 那声且慢喊的有些结巴,自然是小胖子李重润喊的。 “一个庶民,居然敢让本宫等一等。真是可笑。”太平公主倒是不似方才那么生气,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慵懒,“本宫倒是给你机会说一说,看你能讲出来什么道理?若说不上来,就让你和那大哭的小子一起学学规矩。” “公主姑姑,如果侄儿说的没道理。随你惩罚便是。”外面雷声渐渐的近了,让李重润有了个主意,心一横,躬身站了起来,很是潇洒的冲太平拱了拱手。“范哥儿还小,十记杀威棒下来,只怕不死也要残疾,此等大事,只怕姑姑不好在奶奶那里交差。这是其一。” 李重润心里放的开了,说话居然也利索了很多,“姑姑所来,就是想查明昨日表哥受惊之事,不知道对不对?” “大胆,有人举报汝等在皇上安寝之处,行巫蛊之术,意图谋反!还不速速招来!”方才尖叫的小黄门那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被公主殿下瞪了一眼,讪讪的退了下去。 太平公主没开腔,只是摆了摆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巫蛊魇镇这种事情,自然是找不到证据的。”李重润偷偷看了看太平公主的神色,只是她脸色如常,并没看出什么变化。 只是背后公主仪仗之中一名持枪贯甲的青年,神色很是得意,仔细看去,竟是之前在阖闾阁当值的侍卫。李重润琢磨着,应该此人就是那诬告之人。 “如果说有证据,那么一定是人证。不知侄儿说的对不对?” 公主仪仗中的那名青年神色愈发的得意了起来,竟连与李重润对视都不屑了,只是很是热烈的看向了公主的方向。 “怎么着,你还想当堂对质不成?”太平公主脸上挂满了不屑一顾的微笑。眼神略略的瞄向了那位目光热烈的青年,很风情的抛了个媚眼儿:“你当本宫是审案子的糊涂县令?” 外面隆隆的雷声一阵响过一阵,听起来似乎是越来越近了。 “巫蛊之事,我等兄弟并未参与。诬告这种事情,也自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重润更加确定那人就一定是那诬告之人,觉着自己与其只身犯险,索性连他一起坑了。“侄儿有个赌局,不知公主殿下可有兴趣。” “赌什么?” “侄儿与那诬告之人赌命!” 不远处一声轰鸣的雷声传来,似乎是在佐证李重润的决心一般。 “谁若撒谎,在观景台上五雷轰顶而死。” 太平公主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重了:“天下人赌咒发誓愿遭天打雷劈的不少,付诸行动的你倒是第一个。” “姑姑,被雷劈这种事情,只有做了亏心事的坏人才会害怕。”李重润见到那青年神色愈发的慌乱了,心里倒是愈发的证明了自己的判断。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本宫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太过不通情理?”太平公主话音刚落,便有几声惊呼传来。 “母亲大人不可,润哥哥是被冤枉的。”不知宝儿表妹何时来的此处,听闻平日里最喜欢的表哥竟要去遭雷劈,竟不似平日那般怯懦了,赶忙扑到太平公主脚下,抱着太平公主求情。 “公主大人明鉴,昨日小人亲眼所见,世子与他发生争执,此人在世子离开之后嘴里念念有词,定是行了些诅咒之事啊。小人绝无半点虚言。公主殿下只需严加审问,自有结果呀!殿下!”那侍卫也不甘心的大声的辩解着。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太平公主伸脚踢开了抱着自己小腿的宝儿,拧身来到仪仗之中的那名青年身旁,“他都敢去,你信誓旦旦的事情,反而还不敢认了?难不成,是你在撒谎?” “来人,送宝儿小姐回房。” “把这两人绑了,给我送观景台上去!” “摆驾观景台。” 太平公主一连串的命令下来,毫不拖泥带水,起了仪仗就往观景台去了。 两个小黄门本想来绑李重润,只是他很是硬气,“我自己去。” 眼神中有些森森然的气味,竟是唬的两个小黄门真就没敢动手,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面。 那诬告李重润的侍卫还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侍卫抬手放翻,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锁具,干脆就绑在了他自己手持的长枪之上,抬着就跟着公主的仪仗去了。 观景台位于九州池畔,很高,所以平日里被雷劈的次数不少。一根方才被雷打裂了的旗杆杆还没来得及更换,斜塌在一旁。 数名侍卫匆匆忙忙的把那诬告之人绑在了观景台另一边的旗杆上,听他一直括噪不休,就塞了团麻布在他嘴里。看见李重润很镇定的坐在那塌了的旗杆下面,便没再搭理他,急匆匆的下去了。 “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说你坑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台上风声很大,李重润倒是也不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了去。 “让自家兄弟给绑到这杆子上,你今天怕是死定了。” “谁让你打小报告呢,你今天能告我,你家那帮兄弟怕明天告的就是他们。” 那名诬告他的侍卫被同僚拿绳子绑的死死的,挣扎了几下都动弹不得。只是死死的瞪着他,眼眶似乎都要瞪出血来了。 “你也就是想借我当个台阶,往上爬一爬。”怕他听不清楚,李重润往他那边走动了两步:“只是小爷我又不是石头,被人踩了,自然会有些脾气。” “就算今日你命大,逃过这一劫。你说小爷这等洒脱姿态,再看看你亏心成这样子,我那公主姑姑是信你?还是信我?” “下辈子好好学学数理化,打雷的时候,离高的东西远点儿。” 远远的传来一丝哭声,李重润往声音处望去,只是看到自家表妹正泪眼婆娑的依靠在自己窗前,向着自己哭喊着什么。李重润不知说什么是好,便只能遥遥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 不忍心看着自家表妹哭的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李重润又坐回到塌掉的旗杆那里,放眼望去,只见到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席卷而来,霎那间天地一色,九州池对面巍峨的宫殿和高耸的城墙瞬间就变得依稀起来。 本来呼啸的风声却在此时应景的停了下来,远远的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闷雷,回荡于天地之间,显得辽阔又寂寞。 如同触动到了李重润心里的某一根神经了一般,一股极其强烈的孤独猛然涌上心头。世间万物似乎都离自己远去,天地间一片苍茫混沌,只余下自己一人。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本来很是紧密的雨幕在那刹那竟然停滞了一瞬,天地间一片静谧。让李重润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出去了很远。 公主仪仗中一名穿素白宫装的妇人听到了此诗,眼神猛的亮了一下。只是还不待说什么,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却在袅袅的余音之中劈了下来。 李重润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依旧是有些昏暗的天色。 只是略微动了动,便觉着浑身上下如同被车碾过了一般。李重润免不得低声的呻吟了几下。 “润哥哥你醒啦!”宝儿表妹听到声音,急忙将手里的巾帕丢回铜盆之中,忙不迭的想来扶他起来。 只是表妹的手刚碰到李重润的后背,一股极强烈的刺痛感便刺激的他惨叫起来:“别动,别动。我还是躺着。” 放弃了扶他起来的尝试,宝儿妹妹便絮絮叨叨的开始给李重润讲起他昏过去之后的事情。 “润哥哥润哥哥,你睡了十八个时辰了呦。还好太医来诊治过没,说你没事。” “那个诬告你的妖人当场就被雷劈死了,衣服都没了,身上全是黑纹。好些人都说那妖人是讹兽变的,被老天爷的神雷打了就现了原型。” “大家都说你有神明护佑,还请了太医帮你诊治过了。” 宝儿毕竟有些年幼,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不过好在还能说的清楚。 想来自己的一番冒险还是起了些成效,至少绝了大家觉着自己牵扯到巫蛊之事的念头。此后就算再有人提及此事,至少也可以拿这事来堵嘴。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天。李重润的身子慢慢的好了许多。当然,不只是李重润的身子,自从被传言说是有神仙庇佑,其他几个兄弟的日子也变的好过了许多。 那个又丑又胖的宫女可能是怕被神仙弟子报应,再也不敢出现在几位小兄弟面前。所以每天的饭食不仅能准时送到,也终于能让几个小郎君吃饱了。偶尔还能见到些荤腥。 李重润觉着这几天可能是自己穿越以来过的最舒服的日子。 只不过快乐的日子通常都不长久,就像喝高了以后头疼就会出现一般。 今天的来客就很是让李重润觉着头疼。 来的人是个妇人。很瘦。 身穿着一身月白色圆领袍服,带着黑色的幞头,衬托出一股浓浓的胸有诗书气自华的书卷气。 脸庞五官没有大唐崇尚的雍容之风,很是有些江南女子的清秀。 只是那眉毛和男子一般,又黑又粗,斜斜的插向鬓角,映衬的整个人带着一股浓浓的英气。 李重润觉着她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妇人像男子一般直直的抱了拳,行了个平揖,“上官婉儿,见过润公子。” 李重润想不到这位男人婆竟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女宰相,急忙回礼:“重润见过上官昭容。” “婉儿现在只是才人,并不是昭容。” “才人名满天下,迟早是的。” “婉儿不才,有一事相求。”上官婉儿直接了当的问道:“那日在观景台上,公子所吟诵的诗文,不知是何人所作?” 李重润恍然大悟,想起了为何自己觉着这位女宰相面熟了。 自己当日观景台装逼之时,在太平公主背后见过她,只是当时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宫人,没成想就是名满天下的女宰相上官婉儿。 嘴上很是虚伪的回道:“有感而发,有感而发。”算是虚虚的应了是自己写的。 上官婉儿很是不满意李重润的客套:“婉儿已将此诗报给圣上。圣上很是喜欢,说是有魏晋遗风。” “皇上谬赞了。” “王勃九岁而着书立说,名闻天下。今日公子做此大作,定能名垂千古。” “才人过誉了。” “妾身以为,能做出此等潇洒词句的人物,不应该是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 “才人教育的是。” 上官婉儿感觉自己好像抡大锤砸到了软枕头上面,使不上劲儿,让人很是难受。 干脆不再客套,直来直往的说:“只是妾身有些疑问,还望公子指教。” “静听才人教诲。” “公子如今人未弱冠,如何做出此等孤寂的词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罢了。”顺嘴抄了一下陆游大大,李重润觉着自己做文抄公倒是越来越顺手了。 “能说出这两句话出来,妾身对公子做出那般诗文,倒是没有怀疑了。只是有些感慨公子是为何有此等的孤寂心情。”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辞强说愁罢了。”反正抄都已经抄了,给自己套个文坛新秀的头衔想来也是不错的。 上官婉儿似乎很是满意李重润的回答。眉目之间很是风情万种的笑了笑。 “圣上有口谕,让妾身传给润公子。” 第4章 国子监里的外国人 听到有口谕,李重润虽然心里不想,却也只能准备跪下。 只是一撩袍子下摆,正欲屈膝之际,上官婉儿却制止了他。“你要干嘛?” “接圣旨不是要下跪的吗?" 上官婉儿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觉着这位公子虽然惊才绝艳,只是这个宫廷礼仪好像从来没有人教过。 不过她转眼看了看这很是僻静的五王殿,和那首旷古烁今的小诗,心里面倒是有了几丝理解。“皇帝口谕,不需要跪接,行个礼站着听就好了。” 李重润很是无奈的笑了笑,心说自己是被清宫戏给坑惨了。叉着手行过了礼,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听听自己的皇帝奶奶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敕曰:婉儿,你去那小子那里探探底。如果不是他写的,找出谁教给的他。有此报负的大才,定要为我所用。如果真是他写的,倒也没埋没了朕的血脉。西隔城那帮小子读书的地方怕是已经教不了他了,让他去国子监读。钦此。” “草民领旨。谢恩。”李重润大喜过望,想到自己几年来终于有望离开这个有着红色四角的天空,不免有些激动。 “你年纪不大,这些啰啰嗦嗦的礼仪倒是跟那些老头子一般。”上官婉儿颇有些微词。只是也没再说什么,匆匆回大内复命去了。 知道消息后,驼背堂哥很是为了李重润高兴,平日里一直佝偻的后背也似乎直立起来了很多。一刻不停的来回念叨着“能出去就好,能出去就好”。 又安排了一番,说若是到了国子监,天才满地走,鸿儒多如狗。还需要多多出些名声才好,若是泯然众人,只怕想出了皇城而去,绝无可能。 “当今皇上喜欢杂学,润哥儿若是闯出些诗名,想来见到父母家人,也不是不可能。”李守礼说到此处,想到被皇帝奶奶逼死的父亲和被责罚而死的弟弟,眼圈一红,独自回房去了。 李成器和范哥儿倒是如往常一样。只是堂弟李隆基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嫉妒,又似乎有些愤怒。 过了几日,一大早。 几个宫人倒是早早的就赶到了五王殿,一番梳妆打扮过后,倒是把平日里野惯了的的小胖子折腾的像是个小读书人了。匆匆的用过了早饭,便听到有车马声从门前传来。几个小郎君急匆匆的出去看时,却发现策马前来的正是那日来传旨的男装丽人上官婉儿。 “草民李重润见过上官大人。”李重润知道这位女宰相不喜繁文缛节,只是干脆的行了个叉手礼。 “上车,还要我下马迎你不成?”上官婉儿挥了挥马鞭就当是回过了礼,“还是你想要骑马?” 李重润两辈子加起来也只是在公园里坐过几次摆拍的大马,自然是利索的爬上了马车。只是还没出的了宫门,便知道了为何上官婉儿宁愿骑马也不坐车的原因。 太晃了。 李重润早饭吃的有些急,又在马车上来来回回晃了一路,虽然从皇城到国子监所在的正平坊只有五里,倒是让上辈子从不晕车的李重润吐了两回。 到了国子监门口下来马车的时候,小脸儿竟是煞白的如同肺痨鬼一般,心里想着,迟早要给这马车加个弹簧才行。 国子监门口有一个老人家,穿了一身绿色的袍服,正站在门口,只是眼光略略的有些发直,越过了马车,盯着对面看的很是出神。 “上官婉儿见过国子监司业王大人。” 见对方没反应,上官婉儿又带着李重润走的近了些,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声:“上官婉儿见过国子监司业王大人。” 这位被称作王大人的老人家只是还在出神,李重润只是依稀的听到些“不够风骨”“腕力差了些”之类的评语。好奇的扭过头望过去,赫然发现原来国子监对面就是自家姑姑的太平公主府。 大门之上的匾额明显是新做的,上面用很是漂亮的飞白体写着“特进太平公主府”。很是大气庄重。 见自己叫过了两遍,老人家还是没有回应,女宰相上官婉儿有些生气。用力的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老人家才终于回过了神来。“国子监司业,石泉县子王綝见过上官才人。” “王大人这是终于看见我们了。” 看见上官婉儿面有怒气,老人家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刚才自己又得罪了人,赶紧行礼告罪:“小老儿方才见对面匾额题字,心有所感,怠慢了才人,还望才人海涵。” “这位是国子监司业王綝王方庆王大人,最是沉迷书法。你以后要习惯他走神。”上官婉儿索性没理他,只是向李重润介绍。 “小子李重润,见过王司业。”李重润自然不敢托大,毕竟以后要在人家地头上混,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这位公子就是那位写出前不见古人的才子?” “司业大人谬赞了。” 可能是看到李重润又开始了这般棉花枕头一般的态度,上官婉儿很是直接的打断了这对老少的对话。安排随从布置入学的束修。 趁着布置入学礼仪的功夫,上官婉儿跟李重润解释了一番国子监的课程安排。 只是听到入学后要先学习礼仪,后面还要定期考核书法的的规矩后,李重润觉得隐约有些头痛。 行过了礼仪,将李重润丢给了那位有些书呆子的司业大人之后,上官婉儿就上马回皇宫去了。 李重润跟着王司业走进了国子监,和想象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场景不同。国子监里很是热闹,与其说是大唐最高学府,感觉却更像是个大号的旅游景点。 进门先看到了一座大大的日晷,应该是青铜所造,青灰色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古朴。 一条长长的过道,用青石铺就,通往正中很是巍峨的一间文庙,两边竖立着几座碑亭。庙宇前一座硕大的香炉香火极为兴盛,离的很远就能看到那浓浓的烟火气升腾不休。 被一圈连廊围裹的广场中,密植了许多高耸入云的梧桐树,树影婆娑之下零落的分布着左右各六间教室。 两侧的连廊外各有一座高耸的建筑,想来是讲学或者演讲的场所,只是被已经有些发黄的树影遮蔽了,看不清楚。 可能是还没到讲学时间,几个士子正依靠在连廊的扶手上,手持书卷,高声吟诵着,看上去,年岁都有些大。其余唱歌弹乐器跳胡旋舞的不一而足。甚至有两名正在树下石凳上打坐的士子,看打扮明显就是道士。 “司业大人,司业大人。”李重润很是莫名其妙,若只是腐儒道士倒也罢了,当有个胡人带着个昆仑奴载歌载舞的从自己面前转过去的时候,终于忍耐不住,张口问了起来。 “公子请讲。” “为何如此。。。”李重润斟酌了半天,只是一时想不起更贴切的形容词来:“热闹?” “公子何出此言?子曰,有教无类。国子监作为天下学府代表,自然是要体现出一番兼容并包的大国气度。” “为何还有胡人?” “那是西方大食前来求学的王子。” “原来是留学生啊。” “不只是大食,新罗,倭国,林邑,真腊之类的属国也一直有王室贵胄入学。不过多都是在律、书、算三学中进修。” “小子谢司业大人赐教。” 说话间,有幽幽的钟鼓声传来,散落在外的众人纷纷的进了教室去了,本来很是有些喧闹的场景很快就散去了。 王司业带着李重润走到了后院藏书处,已经有两位五经博士等待于此。想来是想进行些学前的测验之类。 李重润刚走到近前行礼,一阵喧哗声很不合时宜的从藏书楼里传来。抬头望了过去,只看到一个黑影被人推了过来,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他的怀里。 第5章 打脸打到正主了 李重润一时不察,被黑影撞了个满怀,很是狼狈的在地上与那黑影滚做一团。 “放肆!师长在此,怎敢嬉戏打闹?”左边的那名五经博士呵斥了一声,阵阵回声在后院的围墙中来回震荡,很是有一番威势。 李重润往那名五经博士望过去,只见他身材很是高大魁梧,皮肤黝黑,鼻子很大,很宽,映衬的眼睛有些小。一脸浓厚的络腮胡子生长的很是肆意。 李重润觉着这名博士应该是点错了天赋,这模样不去做个万人敌的将军有些浪费了。 那位将军博士一伸手,就将那黑影拎了起来,与那在后面追打的人影放在一处。另一位长相非常随和的五经博士忙不迭的把李重润扶了起来,很是恭敬的送到了司业大人身边。 王司业捻了捻下巴上的胡子,倒是很快认出了两人。 “真腊伊图那先王子和林邑范王子。今日又是为何争执?” “伊图小儿侮辱家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说话的林邑王子就是撞到李重润的黑影,长的有些瘦长。 “是伊图那,不是伊图。”推他的那个真腊王子还想反驳,却被那名甚是威武的博士拎着后脖领子,和那林邑王子一同被送到绳愆厅接受惩处去了。 李重润重新见过了剩下的那名五经博士,先是简单的对了些论语和老子。这些只需死记硬背的知识对于记忆力大涨的李重润自然不是难事。而后的礼记、左传、尚书、诗经、易经等也是应对如流,很是得到了些赞叹。 只是问到新加的大云经的时候,听到李重润说并未开始学习,那位博士表情有些不悦,只是安排说加紧研习,过几日便会有月考,新加的大云经是重点。 享受了划重点待遇的李重润赶忙连声致谢,想着自己前一世算是享受了国家低等教育的四有人才,却从来没享受过划重点的待遇,到这一世倒是享受到了。 李重润还在和那名博士客套的时候,那名天赋点错了的博士倒是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陈某不才,也算略通些诗文,今日倒是想考较一下公子格律之道。” 李重润眨巴了眨巴眼睛,心说莫非又要逼小爷我抄书? 一旁那位随和的博士笑眯眯的回应了声:“以上官才人的才名,都对这位公子的诗文推崇备至。宋某看来,格律之道的考较应是没必要了。” “宋博士此言差矣。本朝进士科须考较格律,只是此等应制诗文,最是考验根本,自然马虎不得。”陈博士嗓门颇大,一顿抢白倒是逼的那位姓宋的随和博士无话可说。 “陈博士所言极是。”王司业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随手指了藏书楼屏风上的一幅山水图,“就以此图为题,如何?” 有书童捧来了书案,李重润无奈,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了。只是自己背熟的唐诗三百首里,跟画最相关的就是王维的那首人来鸟不惊。只是屏风上所画乃是山水孤舟,生搬硬套有些不太合适。只是咬着笔杆子发愣。 一旁的数人倒是不急,毕竟格律之事,自然也是要些灵感。 就在宋博士准备跟这位李公子打个样,以示自己好意的时候。却见李重润提笔挥毫,一蹴而就了一首短歌: 峨眉高出西极天,罗浮直与南溟连。 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 满堂空翠如可扫,赤城霞气苍梧烟。 洞庭潇湘意渺绵,三江七泽情洄沿。 惊涛汹涌向何处,孤舟一去迷归年。 征帆不动亦不旋,飘如随风落天边。 心摇目断兴难尽,几时可到三山巅? 一诗写完,宋博士连声叫好,“李公子写画似真,亦遂驱山走海,杳然如在丹青里一般。又以真为画,各有奇趣。好诗,好诗啊!瞬息之间做出此等大作,此等天赋,不愧为天家血脉。”有意无意的把当今皇帝陛下也给夸了。 陈博士倒是没搭理宋博士的马屁,只是皱着眉头低声吟诵了几遍,才发出一声感慨:“驱山走海置眼前。此等气魄,陈某自愧弗如!只是为何感觉,此诗并未写完?” 李重润心说这位陈博士确实水平相当高,竟然第一眼就看出了小爷我没抄完?只是嘴上却只能客套:“诗由心发,后面的学生实在想不出来了。” 陈博士竟然向李重润深深行了一礼,很是郑重的跟他道歉:“陈某先前观公子年幼,以为公子所做诗文乃听的他人传授。一时唐突,才借故考较格律。今日一观,公子果然天纵其才。陈子昂佩服!” 陈子昂?自己居然遇到了抄书的正主儿了。李重润很是讪讪的摸了摸自己鼻子,觉着以后还是抄一些晚一点的诗人的大作比较好。“陈博士谬赞了,学生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虽然前无古人一诗依稀有楚辞之中《远游》相似,但是若说是拾人牙慧,公子实在太过自谦了。” 两人本来还准备再客套一会的时候,正主儿司业王老爷子发话了,一旁正在商业互吹的众人只能垂手听了。“这诗不错啊。有几分气势。只是你现在尚且年幼,这般怀才不遇的想法有些早了。” 王司业说到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可能觉着再继续这个话题可能会涉及到皇上家事,有些不太合适,便悄然转移了话题:“就是这字。。。还真有些奇怪。” “挺丑的。”陈大诗人很是直白的评论。结果遭了王司业一记很大的白眼。 “当年你还是监生的时候,字写的还不如这位八岁的公子。” “司业大人批评的是。” “不过你说的倒是也不算错。宋博士怎么看?”司业大人俨然把李重润的一篇随手之作当成是考较两位老师的书法功底的案例了。 “笔力不足,底子差了些。不过整体结构很是工整圆润,算的上四平八稳。如果不是略有些死板,还算是一篇妙品。”显然宋博士在书法一道要强于陈大诗人。一番点评很是得到了那位书痴的首肯。 “能看出这些,宋博士果然在书道上进步颇丰啊。” 宋博士自然是听出来了王司业的背后之语,只是马屁是不能少了的:“能得到司业大人认可,下官无比自豪。只是还有错漏之处,还望司业大人赐教。” “就和宋博士所言一般,虽然底子确实差了些,也确实有些死板。不过不似平素的楷书那般强求圆润,也没强求一般书法重竖轻横的写法,用笔之间隐约还有些行书的路子。如果勤加练习,以后必成一代大家。开宗立派也不是不可能!” 李重润听的目瞪口呆,仅仅从几十个字就能看出这些东西,老头书痴之名还真是名不虚传。 “司业大人过誉了。学生。。。”只是司业大人并没在意李重润的客套,摇了摇手打断了他的客套,径直向两位博士问道:“两位博士,你们看,这位李公子,该入哪一堂进学呀?" “下官观公子才比王勃、项橐,愿举荐李公子入诚心堂进学,正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将来以明经科出仕,年少成名想来并无难事。” “宋博士此言差异,公子大才,自然是入修道堂进学,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 “两位都想将这位公子收入麾下,倒是难得。李公子,不知你意向如何呀?”王司业这会才想起来征求这位正主的意见。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李重润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非常的诚挚:“所以我想选算学。” 第6章 不就是个方程吗? 其实先前听女宰相上官婉儿介绍国子监内课程的时候,李重润就打定主意修习算学。 一来是自家皇帝奶奶心思重,虽然一时兴起,准许自己来国子监进学。以自己现在这等尴尬的身份,如果自己真的照着治世能臣这个路子去走,谁知道她会有些什么想法。 国子监六门之中的前三门自然是不好去的。剩下的三门之中,书法一道自己懒得下那功夫,对撰写公文更是毫无兴趣,只有算学好歹有前一世九年义务教务打下的底子,至少可以轻松应对考试。 二来,自己以后就算想要做些什么,有些精通计算的同学,想来要比那些只懂得之乎者也的腐儒书生要更容易理解自己的想法。 只是李重润一言既出,其余三人的神色倒是各有不同。 陈大诗人最为大惊失色,连声呼唤不可。 宋博士表情很是微妙,似乎很是惋惜,还有些庆幸。 王司业王大人则是一副老怀宽慰的样子,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既然公子决定研习算学。本官也只好成人之美。书院中每日课业安排,上午的经学由祭酒大人或者本官主讲。下午的算学由算学堂的博士主讲。如果学有余力的话,自然可以到小老儿处学习书法,或者到两位博士处学习些格律之道。”王司业很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陈大诗人本来还想再争辩几句,只是被宋博士拉到了一旁,一番解释之后,才算明白了这位李公子应该出将入相无望,选算学虽不是最佳选择,却是最能安皇帝心思的选择。于是便不再坚持,只是神情还是有些愤愤。 中午用过了午饭,去了算学堂的课室报到的时候,李重润居然发现有两个半惊喜在等着自己。 一个惊喜是学堂里面居然有两个熟人,先前发生争执被陈大诗人送去惩治的斗鸡二人组。 另一个惊喜是国子监入学正常的入学年限是十四到十九岁,自己这种跳级生进来一是声名在外,二来也确实有皇权特许。本以为自己是本朝国子监最是年幼的学生了,谁知还有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 至于那半个,自然只有惊,没有喜。李重润没想到国子监作为大唐兼容并包的脸面,不仅学生来自五湖四海,一副有教无类的样子。今日算学带课的博士,居然都是个胡人。 “学生李重润,见过先生。”李重润老老实实的上前行了礼。 “你就是李重润?”这位算学的教授个子不高,赤黄色的胡子头发很是杂乱,虽然穿了一身袍服,只是没有戴乌纱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正是学生。” “为师康镇,没有字,你可以叫我康博士或者康大人,都可以。” “是,康博士。” “算学一道,非常人所能精通。其中多有困难,平日里需勤加练习才行。你可曾看过什么算学书册?”这位康博士语速很快,口音又有些怪异,让李重润听的很难受。 “不曾看过。” “先把九章算术看了。那是基础。”康博士头昂的高高的。似乎有些不屑。“随便找地方坐。” “谨遵博士教诲。”李重润拜谢过了这位胡人博士,见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那位小朋友身边还有几个空位置,便坐了过去。 安排完了李重润,这位胡人老师便从讲台上拿起了书本,开始讲解起算经来。李重润听了听,发现在讲韩信点兵,只不过遣词用句用的古言,听着让人很是头疼。 李重润听的实在无聊,只是由于印刷术还很落后,大唐国子监还没发明课本这种东西。只是刚准备发呆,就听见胡人康博士用那很是怪异的口音喊了那位林邑的范王子起来回答问题。 那位范王子自然是没有回答上来,被康博士很是鄙夷的嘲笑了一番,才满脸通红的坐下了。 另一位真腊的王子看到仇人吃瘪,笑的太过肆意,便被康博士叫了起来问了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虽然沉吟了很久,回答了一个23的答案。 康博士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伸手请了那位真腊王子坐下,正欲开始讲解这问题的时候,那位真腊王子又冒出来一个128的答案。 那位胡人博士很是有些大喜过望的意思,连声叫好,还重重的拍了几下那位真腊王子的肩膀以示鼓励,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管了。 “嗤~”李重润很是不喜欢那位真腊王子此时那种趾高气扬的嚣张样子,翻着白眼看向了另一边,然后就看到那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同样也在翻着不屑的白眼儿。 “哎,你就是那个前不见古人的李重润?”那小朋友看着那胡人博士还继续热烈无比的拍着真腊王子的马屁,便悄悄的把自己的条案往李重润这边挪了挪,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 “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王荣。听说你是被雷劈开了七窍,才做出的此等神作?”不像李重润是一副书生打扮,那小朋友还和普通小孩子一样梳了个哪吒头,一身绸缎做的短衣外面又套了件对襟的短衫。 “呃,顺序有些错误。我是先念的诗,然后再被雷劈的。” “原来你果然被雷劈过啊。怪不得他们说你是才比曹孟德,前后文压五百年的人物。”王荣大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敬仰两个字。 “不敢当不敢当。”李重润习惯性的客套了客套,只是依稀觉着曹操好像不是个好人,拿自己去比也确实太阴损了一些。 “其他王公贵族如果没去国子学或者太学的,都去学书了,你怎么没跟着去?” “算是个人爱好。” “这么巧,我也是哎。”那小朋友很是激动,“着书释经什么的实在没劲,家里没人能教的了我算学。所以爷爷就让我来这里旁听。没想到这里也都是一堆笨蛋。”王荣嘟着嘴,闷闷不乐的拿了根算筹,捅着面前演算的用的沙盘。 好在李重润平日里接触表妹宝儿和小堂弟范哥儿两大萌物多了。对卖萌有了极高的抗性。才忍住强烈的去摸头杀的欲望。“你觉着简单?” “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二十一,七子团圆正半月,减百零五便得知。有口诀都不用,那两个笨蛋,想来是靠自己一个个数字倒推过去的。” 只是这时,那位康博士发现了两个小孩子在交头接耳,便停下了嘴里的授课,重重的走到李重润面前。“李公子想来是有什么高见?不知方不方便在我等面前展示一下?” 李重润心说,明明旁边那个才是个话唠,小爷只是听听都有错?不过这眼高于顶的胡人竟然不敢对着王荣小朋友发飙,想来是有些背景。估计是平日里被牵连的同学太多,所以才会把他周边都空了出来。 李重润嘴上自然万万不敢这么说,先前斗鸡二人组的实例证明,顶撞师长会被送绳愆厅惩处。“学生方才听闻王同学有新鲜的解法,一时欣喜,情难自胜,在师长面前失态了。还望博士见谅。” 见他态度放的极低,胡人博士一时没找到什么可以发飙的机会,一挥袍袖,气鼓鼓回了讲台。只不过后面授课时总是有意无意的瞄向李重润这边,两人也就一直没机会再继续聊下去。 国子监内众多监生自然是需要住校的,只不过李重润因为皇帝有安排,所以被迫享受走读待遇,王荣只是旁听算学,自然也不需要留宿。两人便一同往大门处走去。 只不过李重润走到国子监门口时,李重润才知道为何王荣可以有资格来国子监旁听,那胡人博士又为何只敢对自己发飙。 “学生李重润见过司业大人。”见到王司业正在门口候着自己,李重润赶忙前去行礼。 “见过爷爷。”身旁的王荣也跟着行了个礼。 原来是关系户。李重润感慨了一声。常务副校长的孙子,自然有资格旁听。 回到了五王殿,晚饭都已经送到。几个兄弟吃饭时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今日的见闻,就连平日里闷不做声的李成器都难得的问了个那个跳胡旋舞的胡人哼唱的什么曲子。 只是李隆基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不声不响的端了饭回屋去了。只是李重润被他们流水般问题缠住了分不开神,并没有没太在意。 第二日上午早课,李重润赶到的时候王司业已经在辟雍殿内开始讲经。一众博士和众多监生都在殿内肃听着。李重润眼瞅着只有那位林邑王子身边还有个空位,便忙不迭的钻了过去。 “范王子,怎么没见昨日那位王荣同学?”李重润新来,认识的人极少,这位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国王子勉强算是一个,也只能问他。 “王同学每日只是来旁听算学,上午的课业是不需要参与的。” “这个样子的啊。” “昨日你说王同学教你了新的解法?不知可能用在今天的问题上?” “今天什么问题啊?”昨日回去被兄弟拉着问讯的太晚,李重润还没来得及翻看昨日那胡人博士布置的作业。 “根据之前的进度。应该讲到百鸡问题。只是不知为何,康博士甚是针对于我,想来今天必定又要我难堪了。” “小弟昨日被些俗务耽搁,并未看书,还望范同学解惑。” “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不就是个方程吗?这有何难?” 第7章 你这样小学很难毕业呀 范王子很是苦恼的挠了挠头,“方程?九章算术第八卷吗?那一卷甚是繁琐,小子尚未掌握。” “其实很简单的。你换个写法就容易理解多了。”李重润知道方程一词自古就有,但是没想到竟是出自大名鼎鼎的九章算术。“等会儿下了课,我拿纸笔给你写一下就懂了。” “那谢谢公子指教了。” 台上司业王大人正在讲《左传》中的《郑伯克段于鄢》。不知为何,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望向李重润这边。不知道是发现了二人正在交头接耳,还是有别的意思。 “你知道的方程是什么样子?”李重润一直没机会看过算经,先前在阖闾阁的算学也只不过是简单的教授了一些加减乘除之类的算术。所以并不了解传统的方程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李重润就被迫不及待的范王子拉到了宿舍。一个书童正在打扫,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范王子急匆匆的招呼准备笔墨。 “你知道的方程是啥样子的?”装逼之前先了解背景。这是李重润在遇到陈大诗人之后总结的经验教训。 “以右行遍乘中行而以直除。又乘其次。。。”范王子开始背课文,只是非常绕嘴,听的李重润嘴角一直抽抽。 “其实不用这么复杂,那个百鸡问题是啥来着?” “公鸡值钱五;母鸡值钱三;三只雏鸡值钱一。百钱买百,问公、母、雏各几何。” “没有公鸡,25个母鸡75个小鸡。”李重润很是大言不惭的回答道,“这还用想?” “李公子,这个问题不只是一个答案。” “哦,是吗?一时不察,让我们列个方程来算一下。”一时大意,居然被打脸,李重润觉着自己腮帮子有点疼。取了书童备好的笔墨,很是客气的说了声谢谢,谁知那书童很是紧张,连忙的躲开了。 “我们设公鸡是x。。。”毛笔写阿拉伯数字和字母很是不爽,李重润眼角瞥到床头有一把羽毛扇,似乎是鹅毛所做,便伸手去拿。 “公子不可!”那位范王子看到李重润想去床边,神情变的很是紧张,只是看到李重润只是拿了扇子,似乎松了口气,急忙改口说:“此扇为故土之物,平日拿来聊解思乡之情。” “哦,这么重要,那就不拿了。本来只是想找根羽毛做笔。” “用羽毛作笔,又怎么写的了字?” “毛笔还是用黄鼠狼毛做的呢,不也写的了字?” 范王子让书童取了把打扫床铺的笤帚,是大雁刀翎所做,甚是粗壮。李重润取了一根,想着自己小学无聊时做羽毛笔的手法,用刀削尖,又切出墨槽来。 沾了些墨汁,发现书写的很是顺利,就是墨汁有些浓,便又调稀了一些。便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半张。 只是李重润写完,范王子还在震惊于这小哥挥手之间就发明了种文具出来。 “哎,哎!口水流出来啦!” “那。哪有!” “看题,不就是根笔么,细枝末节。你要是掌握了今天教给你的这个方程。别说再害怕那胡人为难你,就算是你想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李公子,这些符号。。。都是啥意思?” “哦,我自己习惯速记用的符号。我帮你翻译一下。”再次被打脸的李重润觉着自己今天实在是不适合装逼。 把阿拉伯数字改成一二三四,又把自己习惯的英文字母改成甲乙丙丁。再把方程细细的跟那位范王子讲解了一遍。“懂了没有?” 范王子没说话,只是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 “这位王子,你这样子,怕是小学都很难毕业呀。。。”李重润很是感慨的摇了摇头,索性把之前的验算全部丢开,从最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开始教起。 “李公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育碧就好了。” “育碧也不用客气,叫我润哥儿就好了。敢问王子,贵国特产是否是土豆?” “土豆是什么?我国特产乃是稻米。” 等到李重润三元一次方程讲完,已经是下午的算学课开始的时间。连午饭都是书童自掌馔厅取得来,二人在土豆王子宿舍吃的。 只是百鸡问题范王子还是没搞清楚,两人都有些急了。只是走到教室门口时,碰到了关系户、旁听生王小朋友。见二人面有愁色的往教室而去,很是热心的前来招呼。 “这有何难?难不成个骚胡子博士还能让你现场验算不成?你只要把答案背下来不就好了?”听了两人的难处,王小朋友很是不屑的回答。 李重润觉着自己的智商应该是被那位名字起的非常有土豆气息的王子给拉低了。为了自己的大业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只是你们刚才所讲方程,怎么听着和九章第八卷不太一样?”王小朋友应该平日里没少背算经,只是听了只言片语就听出了两人所言的方程,和书中的那些例题并无关联。 只是那胡子老师已经到了,几人便没再言语,各自找地方坐了。等着胡子博士开始讲课。 今日那胡子果然讲的是百鸡问题,也果不其然的把育碧叫了起来回答问题,好在方才王荣所出计策很是管用。育碧很是流利的把四组答案背了出来。 胡子博士没想到今日这位平日里算学一向拙劣的学生竟然是有备而来,大惊失色之下,竟然连课都不上了。气冲冲的丢下几个问题当做作业,然后就转身拂袖而去了。 那位真腊王子神情很是复杂的瞥了一眼育碧这边,也急匆匆的追着胡子博士去了。 李重润和范育碧都松了一口气。心说终于把这坎儿给糊弄过去了。只是王荣此时却缠了过来:“两位兄长,你们说的那方程,到底是啥?” 胡子博士已经离去,教室里的其他监生也是乐得轻松,早已走的七七八八,李重润想着反正育碧的宿舍里还有先前书写的材料没收,干脆就建议带着王荣去看一看。 范育碧脸上有些不太自然,只是耐不住王荣死命的卖萌,只能勉强答应了。 三人在书桌前把上午的验算过程重新理了一遍,人与人之间的天赋确实有些差距。和辅导育碧用了两个时辰才讲到三元一次方程不一样,只是简单的看了一遍李重润关于百鸡问题的推导过程,王荣就很是熟练的掌握了李重润所讲的概念。 “方法挺笨的,只是这式子很是好用。几个符号加减乘除换算一下,竟能把复杂的问题变简单。重润兄若是来国子监教授算学,想来这帮笨蛋的算学应该不会如此之差了。”王荣人不大,语气却很是老气横秋的。转眼看到李重润所做的羽毛笔,很是好奇的拿来把玩。 “这是我用的,你想要,自己做一根去。”范育碧很是紧张的一把抢了过来,宝贝一样的抱在怀里。 “切,比我这个小孩子还小家子气。”王荣表情很是不屑,只是没过片刻就耐不住好奇求着李重润也做了一根给他才算了事。 当天晚上,王司业下班回家,却不见了自己平日里宝贝异常的几只大白鹅来迎自己,一脑袋问号的王大人赶紧去窝里面去看,却只见几只大鹅躲在窝中瑟瑟发抖,翅尖之处平日里很是丰采异常的刀羽却是不知去向。 王大人正欲发怒,却看到自家小孙子捧着把羽毛急匆匆的朝自己而来。 “爷爷爷爷,今天学了个新玩意儿,很是好玩。你一定会喜欢!” 平日里王大人纵容这孙子惯了,立刻就消了气,只是以为又是些踢毽子之类的儿戏,并未当真。 “你看,这么一削,再划拉一下,就做成了一根笔。”王荣很是兴奋的向爷爷献宝。 “用此物写字?干瘦无锋,呆头呆脑,转折之间毫无圆润之意。所能携墨汁甚少,写一个字就要蘸一次墨,致使字与字之间笔意毫无连贯。。。”王司业乃是成名已久的书法大家,书法一道的造诣非常深厚,自然对平日里几乎不离手的笔要求甚高。 “但是做的简单呀,写字也快。抄书或者演算的时候,很是方便的。”小朋友偶尔得到个宝物,自然是很是重视。 王司业用习惯的捏笔的法子捏着细细的鹅毛,捏的很是费劲,脑子里却突然想起来当日看到李重润题诗时那宛如拿筷子一般的手法,一试之下,竟是舒服了不少。 有些疑虑的吩咐身边老仆将那日自己带回来的李重润的手稿拿了过来,手中鹅毛笔翻飞,只是呼吸之间,便仿照着他的笔迹抄了一份出来。 只是鹅毛笔甚是细弱,形态虽然很是相似,只不过大小却是小了许多,每个字约莫只有黄豆那么大。 王司业年纪虽然不算太老,只不过每日练字,已经有些老花,看了几遍都没看太清楚。只能让人多掌了几盏灯出来,自己凑的近了仔细的一看。 捻着胡子的左手一哆嗦,“呲~”一声痛呼,竟是连胡子都拽了几根下来。 第8章 集仙殿中没神仙 “原来那小子的字,是要这么写的呀。”王司业倒吸着凉气,越看越是感慨。 羽毛笔是硬笔,自然不能如毛笔一般有点钩挑沉之类的书写技法。但是用来书写李重润先前那种有些死板的小字,竟能锋毫毕现,转折遒劲有力,一改用毛笔书写时软塌塌的样子,倒是有了一些铁骨铮铮的味道出来。 “如此来看,这字看起来倒是真的有几分意思了。就是笔迹太细小了些,要是再大点就好了。” 数日后的一天夜里,紫薇皇城,集仙殿。 “这么说那小胖子在国子监过的还不错?” 凤榻之上有一个妇人,只穿了一身素白的里衣,乌黑的头发虚虚的挽了个髻儿,斜靠在用做扶手的绣墩之上,一手托着额头,一只手正拿着一张写了首诗的笺纸凑着灯看着。脸和脖颈上约莫有些皱纹,不过保养的很是仔细,并不明显。 有个穿着宫装的小丫鬟正蹲在榻边,轻轻的帮她捶着腿。 “回禀皇上,根据凤仪卫来报,这几日,公子礼仪和讲经都是正常去上的,只是下午的算学却是跟王司业告了假,说是与王司业家的小孙子和林邑国王子补课。只是三人具体补的什么课却探知不到。”正在捶腿的小丫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低着头应了妇人的问话。 原来这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人,就是武则天。 “王家的小孙子,林邑范王子?倒是有些好玩。”武则天懒洋洋的放下手中的诗笺,“这小胖子别看年岁不大,心气却是高的很。你看这诗文,几时可到三山巅?怕是被关的久了。心里还是有几分怨气。” “这几日有传言,说是公子乃是曹操以来五百年第一人,要不要查一查?” “这种小事,交给俊臣他们做就好了。让凤仪卫盯紧了先前安排的事情查就好。” “是,皇上。” “只是小胖子在外面倒是快活了,西隔城那几个小子难免有些怨气。”武则天抽了腿,伸手扶住了小丫鬟早已伸在那里等着的手,慢慢的坐了起来,"去跟婉儿讲一下,过几日是弘儿忌日。朕那可怜的娃儿死的早,身后竟是连个凭吊的人都没有,想想也是可怜。就让东宫那位家的老三,过继过去传承个香火。“ “是,皇上。” “当初弘儿的宅院,我记得是在正平坊国子监对面是。” “是的皇上,现在已经改做了太平公主的公主府了。” “太平她家呀。”武则天被扶着坐到了梳妆台前,可能是想到了些好玩的事情,武则天展颜一笑,依稀还带有一些当年令后宫粉黛无颜色得风情。“朕那个堂侄,怕是管不住她。被自家外甥撞见了肯定很好玩儿。罢了,在太平她家旁边起个宅子赐给他。” “是,皇上。” “当年弘儿还活着的时候,甚是推崇淮南子。东宫的老三,就封到那里。也算是了结了弘儿的心愿。” “是,皇上。” 武则天很是女人的撑了一下自己有些细长的凤眼眼角,“去。把怀义叫来,朕今日要保养一下,你看,这脸上都有细纹了。” “是!奴婢告退。” 小丫鬟低着头,倒退着出了宫殿。有一旁的小黄门静静的掩上了宫门,偌大的大殿之下只有武则天一人和袅袅的熏香,很是空寂。 “就先让他舒服两天,过些日子怕就有些热闹了。” 武则天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厚厚的帷幕动了动,只是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李重润这两天过的很是洒脱。 虽然近几日没有司业大人的大讲,上午都要去绳桁厅学习礼仪,几个负责教导礼仪的教授居然是宫里出来的老宫人,下手极狠。动作稍有变形就会有细细的竹篾条抽过来。 不过王荣倒是难得的利用了自家的关系,说服了他爷爷,说最近李重润教给自己的方程更加好用,要请几天假认真学习。所以老爷子那边就给批了假条过来,下午他们几个倒是不用去见那胡子博士的脸色,三人就在范育碧宿舍那里学习方程。这让一大两小三个小朋友下午的日子过的舒服了很多。 每天中午李重润还能在范育碧那里蹭顿好饭,被他几次吃光了身上带的零食之后,王家小朋友每日也很是懂事的带了许多点心之类的吃食过来,让李重润辅导一大一小两个同学的时间过的快乐了不少。 几天下来,李重润很郁闷的发现自己体重似乎又胖上不少。 “所以s30度就等于05。”在范育碧还在纠结因式分解的时候,王荣小朋友已经在学习三角函数了。 李重润发现还真是人比人该死,自己当年在高中被折磨的欲仙欲死的科目,在王荣这边只是简单的稍加推导,问题就像被热刀划过的蜡烛一般迎刃而解了。 王荣这边求知欲爆棚的时候,李重润发现自己已经教无可教了。眼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差不多该回去的样子,索性借口尿遁,收拾了东西仓皇的逃了。 范育碧宿舍缩在国子监后院最西北角落处,与东南角的茅厕距离很远,李重润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琢磨着明天要教些什么东西才能应付王荣那个小变态极其旺盛的求知欲。 只是他路过藏书阁的时候,依稀听到墙边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李重润很奇怪,这会儿是下午的课业还没结束的时候,除了他们三个请了假的和几个因为家中有事回乡的监生。所有的监生此时都应该还在前院的教室里面上着各专业的专业课。为何此时会有人在此说话? 李重润很是好奇的藏在树丛之中凑了过去,很轻松的鉴别出来其中一个有些谄媚的怪异口音肯定就是那个非常讨厌的胡子博士。 “三天后,三车藁草还在老地方。都是河东来的好东西,保证新鲜。”胡子博士说的话让李重润很是奇怪。如果是藁草,都是晒干了卖给别人养马,如果是新鲜的,下场雨就烂成一团绿泥,没有任何用处了。 “上次博士安排的货色很是不错,货款已经送到博士府上。还望博士不要嫌少。” 仔细听到回话的声音,李重润觉着有些耳熟,在屋后等了半天,听到两人走了,李重润才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远远的看了两眼,发现说话的不就是那位和范育碧起冲突的那位伊图那先王子又是谁呢。 李重润远远的以拜见老师的名义打了招呼,只是两人见有外人到场。便很有默契的住了嘴。略微寒暄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胡子博士居然都没问来李重润他们这几日在做什么,为何不来上课。客套话说完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带着一肚子问号的李重润回了西隔城,只是路上的颠簸很是让他下定决心一定找机会给马车加个弹簧。 回到五王殿,李重润发现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范哥儿远远的看到李重润回来,哭着就往他怀里扑了过来。 第9章 马车与雾 “咋了这是?”被扑了个满怀的李重润一脸的蒙圈。心里想着最近喜欢欺负人的表哥还在大安国寺里面静养,每日饭食也都按点儿送来,长相娇憨脾气却很是暴躁的姑姑带着表妹去了公主府居住。按道理应该没人欺负这哭包堂弟了才是。 “基哥哥要搬走了!” “搬走?搬哪里去啊?” 范哥儿毕竟年岁小,翻来覆去的说了几次李重润始终都不得要领。好在驼背堂哥李守礼满脸喜色的从李隆基所住的耳房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李重润到了,忙不迭的过来招呼。 “方才有上使过来传旨,说马上就是大伯李弘的忌日,圣上感念大伯无后,就让隆基兄弟袭了大伯的香火,改封了楚王,又命人在正平坊给起了王府,过几日就能搬出去了。”李守礼很是高兴,只是眼圈又红了起来。“总算是又逃出去了一个,哥哥高兴啊。” “礼哥儿,没关系的。你也会出来的。小弟给你保证。”李重润重生至此地以来,习惯了照顾更小的两个兄弟,另外一位年岁稍长的李成器是个闷瓜蛋子,也只有这个平时颇有些窝囊的大哥时不时的发挥些长兄如父的作用。 而且李守礼不像剩下的那三个兄弟,没有有个当皇嗣的老爹,如果说自己将来逃出生天,这五王殿中,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有些窝囊,又极其老实的李守礼。 李隆基此时有些急不可耐的从自己耳房中蹿了出来,身上潦草的披了一身赤黄色的袍子,头上的善翼冠也斜斜的戴着,圆圆的眼睛瞪的极大,表情却很是呆滞,似乎是疯了一般。 “我要出去了。我要出去了。润哥儿,你知不知道,我出去了!我要出去了!还封了楚王!楚王啊!一字王!食实邑的一字王!我出去了。。。” 只是李隆基跑的太过仓促,一不小心踩到了没穿好的王爷衮服的一角,一下就摔到了李重润怀里。李重润和范哥儿拼了劲儿的撑着他坐到了地上,只是李隆基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天,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一般。 “我也出去了,我要住大宅子,我要找好多好多下人陪我,”李隆基手虚虚的往天上抓过去,又死死的收了回来,仿佛抱住了绝世的珍宝一般。“我也要上国子监,我也要写好多好多诗文,我也要给表妹讲好多好多故事。。。” 李隆基话没说完,脖子一梗,便在李重润怀里昏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晚上在李隆基床头忙活了半夜的李重润,被门外的车马声吵醒。只是自己出去看时,只看到一个马车的影子影影绰绰的消失在了九江池泛起的晨雾之中,可能是有些远了,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李隆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去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潇洒的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了些西隔城的云彩。 李重润觉着自己心里有些憋屈,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委屈,还是羡慕,抑或是愤怒。 委屈于自己明明才是出了彩的那个,却又不是逃出去的那个;羡慕的是李隆基能从这高高的宫墙之中逃出去;愤怒于那小子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想来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洛阳今天的早晨天气很好,拂晓的时候出了些薄雾,很快的就被初升的朝阳给驱散了去。坊间袅袅升起的炊烟伴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李重润坐在往国子监去的马车上,只觉着世间的快乐仿佛和自己无关,身体里好像有个咆哮的野兽,被心神和躯壳束缚着,挣扎着,嘶吼着。 将自己往幽暗的未知处拉扯去。 心事重重的李重润进了辟雍殿的时候,在算学堂的最后面一排见到了同样心事重重的范育碧。 不像平日里打扮的那般精致,今天的育碧同学样子很是落魄,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哭过,头发胡乱的塞在乌纱帽里,昨日就穿上身的素白儒生袍皱皱巴巴的,看上去有些脏。 询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今日大讲,李重润有心事,范育碧也有心事。王司业在台上摇头晃脑的在讲着诗经,李重润在摇头晃脑的想着心事,范育碧在摇头晃脑的抽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王司业近日有些感染风寒,声音显得异常苍凉。 被这苍凉的远古吟语所触动,被昨日李隆基的疯狂和今早的不辞而别困扰的李重润心中有了些感悟。 自己不是委屈,也不是羡慕,也不是愤怒。 自己是憋屈。 憋屈于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日子却越发的像那驼背堂哥靠了过去,未免也太过窝囊。 李重润心头飘过一个前世的段子,低声的念着:“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妒我,如何处治?” “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我呸!” “小爷我要扇他、扇他、扇他、扇他、扇他、扇他、接着扇他,再待几年,我还扇他。” 心中有所明悟的李重润似乎被自己的小令逗开了心,心头轻松了许多,嘴角慢慢的显了一丝微笑出来。 随着来回讲那小令念了几遍,微笑慢慢变成了莞尔,莞尔变成嬉笑,最后李重润竟抱着肚子大声的狂笑起来。 “李重润!师长之前,岂能造次?”王司业眉头一皱,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位长的犹如将军一般的陈大诗人嗓门就如炸雷一般的回荡在了辟雍殿。 李重润的笑声未止,倒是范育碧被惊醒了过来。赶忙上前一步紧紧的拉住了李重润,本想开口替他开脱。只是被李重润一把抓住了手,一时有些语塞。 直到李重润似乎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都笑了出去,抓着育碧的他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肃了一下身形,向王司业深深一礼。径自站直了身子,眼神不再如早晨那般混乱,一片清明。 “学生听闻司业大人讲经,偶有所感,心中得小诗一首。细细品来,很是喜欢,不想冲撞了各位师长,还请见谅。” 范育碧从一旁看向他的时候,只是觉着这一笑之间,李重润眼光流转之间多了一些神采,之前不管什么表情下都有些紧的眉头也彻底的舒朗了开来。 就仿佛往日那个有些小心和疏离的小胖子,在这一笑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一种叫做傲气的光芒从他身上越发的明亮了起来。 “听闻当日李公子于高台妙手偶得小诗,名震神都,想来今日又有大作,倒是可以说来听听。”王司业有些暗哑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不以方才的大笑为忤,神情还有些期待的感觉。 辟雍殿里三百多名监生齐刷刷的转了身,隐隐的将李重润围拢了起来。 看到范育碧有些紧张自己,李重润伸手示意她安心,平静了一下呼吸,低声的吟诵了起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声音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高,最后竟然有些声震寰宇的味道。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一首诗出,满堂皆静。 “抄书抄出名,那也是出名。小爷我今天还就抄了!”李重润心说,“只要小爷我名震天下,自然也就不用再烦恼这些腌臜!” 不多时,一封薄薄的信笺又出现在了那位身着明黄衮服的武周第一人手里。 “举杯消愁愁更愁?他个还没弱冠的小屁孩儿,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 “传个话下去,既然他想举杯消愁,那就让尚膳司每天送坛子酒过去。省得别人说咱们太过小气,憋屈了一个大诗人写不出诗来。” “宣太史令来见。” 中午的时候,李重润很是头疼。 如果是被个萌妹子星星眼崇拜,李重润可能会高兴的唱起歌来。 只是,今天自己的敬仰者是个长相堪比张飞,却没去当将军偏偏选择做诗人的陈子昂陈大诗人。 “陈博士,你都不要去上课的吗?” 将军博士很是温柔的摇头。 “你不要去上课,我还要去上课的好。” 将军博士依旧很温柔的摇头。 “啊!司业大人!” “学生见过。。。”陈博士急忙回头转身行礼,只是抬头的时候,哪里能看到王司业身影,再转身去寻那个小胖子,却只见到那小胖子放声长笑着往宿舍那边跑去了。 “什么?你们家和那个真腊王子家打起来了?”只是刚回去见了育碧,就知道了他为何今日有些失态。“他们图你们家什么啊?抢你们家土豆吗?” 育碧自然不懂得李重润前一世游戏圈的玩笑,只是细声细气的说:“家父与那伊图小儿的父亲是兄弟。只不过家父乃是庶出。先前来国子监求学,在路上与家母所在使团相遇,结识了家母。” “使团回国时,家父便随林邑使团回了林邑。入赘了范家。只是当时的真腊国王眼见自己庶出的小儿子做了国王,便想以此机会吞并林邑。真腊势大,林邑国小。家父虽领兵死战,还是没能抵挡住真腊大军。” “好在外婆当年朝贡太宗皇帝时,很受太宗皇帝喜欢,有个大唐公主的旗号,写了信求援,大唐派了使节到我国,册封了家母为林邑王,他们才算罢了兵。” 育碧坐在了床榻边缘,轻轻抚摸着那把差点被李重润做成笔的羽毛扇,继续说着:“只是虽然国家保住了,家父却已经战死疆场。所以那伊图小儿频频的拿家父嘲讽于我,我们两个也就因此而争执了许多次。” “昨日晚上,家母有使节抵了洛阳,说真腊老国王死了。新国王,就是那伊图小儿的父亲,我的大伯,竟然又开始攻打我国。” “只是不知现在战况如何,所以育碧早晨才会如此失态。” “这次就不怕我大唐,啊,不对,我大周再次干预了吗?”李重润觉着这种打脸行为最好还是看看目标的背景为好。 “据说本次真腊所图甚大,吐蕃和天竺等国都被真腊拉拢。只怕这次真的会凶多吉少。” “原来是找了帮手。那就怪不得了。” “只是。。”育碧还没说完,寝室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父亲是废物,生个儿子也是小废物。以为躲宿舍里我就不敢来找你吗?” 李重润扭头去看,发现来的人不是那伊图那先又是谁。 第10章 伊图那,不是伊 “原来是那个姓伊图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事儿。” 范育碧和李重润还没来得及回话,王荣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过来。 “本王爷姓氏是伊图那,不是伊图!”那位真腊王子伊图那先扭头发现来人身份后,原本有些嚣张的气焰,迅速的萎缩了下去。“原来是王司业家公子,多有打扰,还望公子见谅。” “一天没见,你啥时候成了王爷?就你们那屁大点地方,还敢称王?有啥事赶紧说,别耽误了我补课。”王荣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唐人历来看外番人低劣,加上自家爷爷又有贵族身份,竟在这番邦王子面前架子拿的很大。 “鄙国与那林邑国偶有些摩擦。小王不才,来此处寻林邑王子打个赌。也算是为前线的将士们助兴祈福。” 伊图那先王子嘴上说的很是谦卑,只是那脸上的神情却是愈发的跋扈起来。 “你想打赌就打赌?那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王荣很是不屑的白了伊图那一眼,自顾自的走进了房间,转身就准备关门。 “如果范王子赢了,愿向父王请愿,以求罢兵如何?” “你们真腊强抢我林邑国土,本身就没有道理。拿这种事情来打赌,你还真是无聊。”范育碧很是不忿的回他。“军国大事岂敢寄托于儿戏,打赌一事,就不要再提了。” 只是李重润远远的看到走廊那头胡人博士的身影若隐若现,又看到伊图那先背后带的书童手里捧着的东西,倒是将他的套路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位伊图王子,啊,不对,伊图那王子。”李重润干咳了一声,“军国大事,自然没我等来过问的道理。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靠嘴皮子自然也是得不到。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如果范王子赢了。小王愿意持牌在国子监门口向天下告罪,言明鄙国擅动刀兵,是为无道!”伊图那先见几人态度愈发坚决,便加高了筹码。 “如果输了就拿米粒填棋盘是吗?第一天1粒,第二天两粒,第三天4粒?”李重润很是无语的看着还在走廊尽头探头探脑的胡人博士,想来这么无聊的招数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 王荣在一旁听了,略加思索了一下,发觉只是简单推算一下,得出的数字就已经大的吓人,本想发声示意,却看到李重润朝自己比了一个很夸张的眼色。便压住满腹狐疑,听他继续说下去。 “没错,当然,如果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完不成的话,那就林邑就要把圣女嫁给本王。” 范育碧听到立刻就急了,着急忙慌的驳斥他:“就你这等土鸡瓦狗一般的人物,还想娶我。。。妹妹?” 李重润想起前面范育碧曾说起真腊国王其实就是范育碧的大伯,由此一来不难推出,其实这个伊图那先其实是想娶了他的堂妹。“这种事情,咱们就不要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了。这种事情在我大唐来看与禽兽行径无异。” “本王贵为太阳神在人间的神圣血脉,极为高贵,岂能容那些平民血脉玷污?”听伊图那先的意思,他们国家似乎并不以此为耻,还很有些自豪的意思。 “蕞尔小国,蛮荒之地,也敢自称神圣。真是夜郎自大。”王荣很是不屑的啐了一口。只是看范育碧神色有些松动,低声问他:“范王子为何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鄙国别的不多,稻米这种东西倒算是特产。听李公子方才所说,似乎也不需要多少稻米。” 李重润倒是没搭理两人在背后说了什么,“说来听听,你准备赌什么?” “本王不才,愿意与范王子互出题目,以一日为限,若是双方都答的上来,那就再出一轮。直到有一方无法作答,便是输家。” “一言为定。”还不待李重润回答,那位范育碧就很是急匆匆的抢着答应了下来。王荣在一旁没制止住,有些气不过,索性去了书桌前摆弄算筹去了,不再管他。 “那本王先出题目,还请范王子赐教。鄙国王坛前有一太阳神祭坛,方形周三尺。一日,先祖托梦于我,说如果我可以让方形祭坛增加一倍的大小,并且还是方形的话,太阳神就会降下赐福,让我国连年丰收。本王尝试数次,都没成功,还望范王子赐教。” 在一旁正把玩算筹的王荣听到了,本以为很是简单,嗤笑了一声,本欲心算出答案打脸伊图那先,结果却发现无法计算出来,干脆摆出算筹来计算,只是随着算筹摆动的愈加频繁,眉头也愈发的皱了起来,似乎那数字怎么也算不完。 “来而不往非礼也,本人也给伊图王子出一道题目,不知王子可曾游览过神都盛景?”李重润很是淡定的,不慌不忙的把自己的题目问了出来。 “本王姓伊图那,不姓伊图。”伊图那先很是愤愤的纠正着李重润的错误。“本王来洛阳求学已经数年,肯定逛过。只是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你来出题?” “你若问范同学,想必他也是来求我出题。”李重润倒是也不恼,自顾自的继续问了下去:“神都被洛水一分为二,洛水中有两处小岛,有七桥连接其上,被誉为七桥风月一亭孤,王子可知晓?” “那是自然,本王休沐之日,去清化坊吃酒,每次都会路过。”伊图那先面色微微露出些羞涩和憧憬,想来他去清化坊应该不是只是吃酒那么简单。因为清化坊虽然酒楼众多,勾栏和青楼也不少,就连教坊司也设立在那里。 “西岛上有回龙桥、永乐桥通北岸,洛水桥、河平桥通南岸。在东岛之上有会仙桥和升仙桥各自连接南北,中间聚仙桥连接两个小岛。在下说的可对?” “具体名字谁会去记?本王又不是诗人。” “那么在下就以这七桥为题,还请伊图王子赐教:假设今日王子今日佳人有约,欲一次游览七桥景色,只是已近宵禁,只能一次走完七座桥而不能重复,王子该如何走?“ 李重润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哪怕你是数学大神欧拉再世,七桥问题也是无解的。 伊图那先冷笑一声,似乎很是不在意,“这有何难?本王只需呼吸之间便可回答。” 李重润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扭头跟范育碧聊了起来:“你这么着急忙慌的答应他干啥?好在今日他出的是算学题目,再怎么也跳不出咱们的手掌心。若是他问你怎么行军打仗,你还指望我会领兵打仗不成?” “就算输了,顶多也就是赔偿些稻米罢了。林邑虽小,稻米却是产量不错的。”范育碧很是小心的试图辩解一下。 还不待李重润算给范育碧来看看这个着名骗术的厉害,王荣就已经接茬解释了起来。 “围棋棋盘一共324个格子,且不说全部按他说的摆满,就单单摆到第四十四个格子,就要十七万六千亿枚稻谷,五亿八千万斤啊。告诉你,我朝一年才产粮食五亿斤,你林邑稻谷产量再怎么不错,还能超过我朝不成?” 王荣放弃了摆弄自己的算筹,只见桌面上已经摆的密密麻麻如鸟巢一般,就连笔都拿来当算筹用上了,只是早已无处可摆了。 李重润对着范育碧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你说就你着智商,当初是怎么被忽悠的来学算学的?” “家父当年就是来国子监进修的算学。”范育碧弱弱的解释了一下。 提到她那很是有几分悲壮的父亲,李重润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自感慨这小子应该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碰上自己这么个穿越人士,不然这小子只能哭啼啼的把他妹妹嫁出去了。 没怎么仔细端详过他的李重润倒是趁着机会好好的看了看这位范王子的长相。发现他虽然不算特别白皙,也能算眉清目秀,妹妹只要不是长的特别歪的话,应该算是个美人。 李重润心里犯了嘀咕,怪不得那个伊图小儿对所谓的圣女念念不忘,还挖这么大一个坑等他来跳,眼馋林邑圣女的姿色应该也是个中缘由。 “那个姓伊图的,你不是说呼吸之间就能给出答案的么?想出来了没有啊?”王荣朝门外催了催。只是却丝毫动静都没有。 第11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王荣问了话,门外却是迟迟都没有动静传来。 等几人出了门来看时,只是看到伊图那先蹲在走廊尽头,拿着根木棍正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和他一起蹲着的还有那个长相很是奔放的胡人博士。 点错天赋成了读书人的陈大诗人站在伊图那先背后,单手捻着胡子,在一旁看的很是津津有味。 “哎,那个姓伊图的,你想出来没有啊?要是觉着难的话咱再帮你换一道题目。” 王荣冲着他又喊了一遍。 “本王不姓伊图!”伊图那先愤恨的冲着王荣吼了一声,只是突然发现陈大诗人站在自己背后,只能老老实实的见礼。“学生见过陈博士。” “王子客气。陈某见王子与康博士在地上写写算算,想来是什么有趣的题目,便过来看看。”陈大诗人很是客气的回了礼,没再接茬。继续看着地上画的那几个好像桥和岛的图形思索。 王荣蹦蹦跳跳的过去,只是三言两语就把来龙去脉给陈博士讲了。 “哦,这倒很有趣。陈某不才,愿为此事做个见证。不知两位王子是否准许。”陈大诗人放弃了继续在桥和岛上烧脑,听到赌局一事,倒是起了很大的兴趣,忙不迭的表示想参加进来。 见陈大诗人还来凑热闹,伊图那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却又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所以只能愤怒的一挥袍袖,转身就走。 往外走了几步路以后,才甩了句话过来:“明日此时,本王带着答案在此地与你们不见不散!通知你们林邑的圣女准备嫁妆!” 在伊图那先那里获得了些成就感的王荣回身看到了李重润,却突然想起来好像自己刚才的计算的题目还没算完。 “哎呀,刚才的那个题,还没算出来。”王荣一脸沮丧的跟李重润抱怨。“那数字,好像怎么都算不完啊。” 李重润笑了笑,摸了摸有几分丧气的王荣的脑袋,“那自然是算不完的。不过我也给他出了一个没答案的题目。所以咱们扯平了。” 王荣还准备再争论什么,只是李重润见陈大诗人准备离开,便先安抚住了王荣,跟陈大诗人作别。 “学生谢过陈博士今日仗义执言,为学生做见证。”李重润一躬到底,向陈大诗人行了个很是庄重的礼节,范育碧听言也是忙不迭的行礼。 就连平日里很是牛气的王荣也对陈子昂拱了拱手以示谢意。毕竟有陈大诗人做见证,就算伊图小儿日后准备赖账,也要考虑一下陈大诗人和他背后国子监的影响力。 “陈某今日只是见此事有趣,碍于身份不便直接参与,能做个见证也过瘾。”陈大诗人哈哈一笑,很爽快的承认自己就是来吃瓜顺便打酱油的。摆了摆手就当是回过了礼,转身就走了。 剩下的时间都在给王荣讲解啥是无理数和安抚很紧张却又帮不上什么忙的范育碧中度过了。 放学回了西隔城,因为少了一人的缘故,五王殿的空气难免有些郁卒。 范哥儿还小,乐呵呵的想像李隆基出去了以后会享受些怎么花天酒地的日子,只是在这五王殿里面憋屈久了,能想到的也只有随便吃肉和可以出门捉蝴蝶两件事情而已。其余几个人都没了话,听李成器将箜篌弹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送饭的宫人准时的派了饭,大家发现和晚饭一起送来的居然有一壶酒,还难得的配了一只烤鸡,才让五王殿里的空气轻快了一些。 到了此间已经数年,李重润倒是第一次喝到酒。 第一眼看上去,酒有些浑浊,还带着些许的绿色。轻轻的咂了一口,酒味很淡,一股很特别的酸涩萦绕其中,仿佛放久了的醪糟一般。 当年李白居然就是喝着这样的东西作出那些传世名篇,李重润暗暗感慨,如果小爷做些好喝的酒出来,想必将来的太白先生应该能做出些更加旷古烁今的句子出来。 可能是这辈子从来没喝过酒的缘故,三两口酒下肚,李重润还没机会借着酒劲儿聊发些少年的狂气,便趴在驼背堂哥的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被宿醉那一阵紧过一阵的头疼折磨的欲仙欲死的李重润,刚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往国子监里去的时候,之看见一个小黄门正等在门前,看到自己,就急匆匆的赶上来见礼。 “太平公主殿下有令,请公子前去一叙。” 被清冽的秋风一激,李重润觉着自己头疼似乎减轻了一些。勉强撑起了精神回了礼,沉默着跟着那小黄门就去了。 从公主府后门进了后花园。后花园中有一花亭,太平公主正站在亭下,抬头看着亭旁的一株松树出神。 “侄儿李重润,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几日不见自己这位公主姑姑,李重润觉着她身形依稀比之前在观景台前的时候更加丰腴了一些,也没有穿那日甚是招摇的胡服,反而是一身男装的打扮。 脚上蹬了一双皂靴,一头秀发则尽数拢进了乌纱帽里。腰间坠了一块玉佩,颜色翠绿,看上去依稀像是玻璃做的。 和另外一位男装丽人上官婉儿的英气逼人不同,反而是透出一股子娇媚的感觉出来。 “你个小鬼,那天不是叫姑姑叫的挺顺嘴的么?”太平公主虽然看上去精神还好,眼睛却有些红,还有些黑眼圈隐隐约约的显现了出来,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怎么上了几天学,感觉和前几日见你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当日被歹人诬告,心里难免有些怨气。“李重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跟太平公主扯皮,“如果不是太平公主殿下给了小侄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小侄倒是也没机会能来国子监求学。还真得要谢谢公主殿下。” “怕不只是当日有怨气,今天听着也还留着几分。”太平公主嘴上说的这般,心里面却觉着李重润全然不似那日在观景台如倔犟的石头一般,虽然还是一般的倔犟,却有一种通透清朗的味道传来。 “侄儿不敢。” “不敢,那就是还想对。” “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油嘴滑舌的,你老爹那么胆小老实一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自打穿越以来,李重润对自己便宜老爹的印象不能说完全没有,只不过全都是来自于道听途说。今日难得听到太平公主评价了一番自己老爹,不过听起来,自家便宜老子给太平公主留下的印象应该并不是特别好。 太平公主见李重润没了声响,便没再续着这个问题说下去。只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凤仪卫?” “没有听过。”李重润很是乖巧的摇了摇头。 “当年太祖皇帝成立百骑,侦缉天下不法。后来父皇继位之后,以宽仁治天下,便取消了百骑。” 太平公主神态终于有了些变化,眼角微微的抽了抽,轻轻的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哀痛。 “后来大哥李弘暴病而死,二哥李贤又牵扯到谋反一事,父皇头风严重无法理政,朝局混乱。当时还是皇后的母亲大人便又重建了百骑,命名为凤仪卫。专职侦缉天下谋逆不法之事。” “我素来不喜政事,只是你那父亲。。。”太平公主看了看正在一副吃瓜群众脸的李重润,便转了一下口风。“算了,不说他了。反正最近母亲大人想将这档子事情交给我。所以才有了这座公主府。” “只是小侄确实和这凤仪卫,没啥瓜葛啊。“李重润一脸无辜的看着太平公主,并不算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诚恳两个字,心里却暗暗开始琢磨当年自己便宜老爹李显,是不是真的和史书上说的那般无能。 “以前没有瓜葛,不代表以后没有瓜葛。我这里有件事情,刚好需要你这个国子监监生的身份帮我查一查。” “凤仪卫侦缉天下,怎么会没有法子探知一个小小的学堂?”李重润觉着自家公主姑姑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小孩子了,怎么会有这么白月光的感慨。 “国子监六堂,但凡是出来去应了科,且不说是明经和进士。单单是算学科,也足以进工部、礼部去吃皇粮。能考进国子监的都是大才,谁愿意来这黑不见光的衙门。”太平公主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李重润。 “原来是考不上啊。”李重润努力的摆出一个呆萌的表情:“公主殿下,我还是个孩子。” “一个三两句话就把仇人挤兑死的小孩子。” “谢公主夸奖!” “别的不说,你不要脸的样子倒是很有你父王当年的风范。” “谢姑姑表扬。侄儿一定再接再厉。” “好啦,不要扯皮啦。”太平公主很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不是让你真的来我这边做事。母亲陛下想来也不会同意让你进来。我只是有个事情,得你帮忙才行。” 第12章 一名普通的朝阳群众 “殿下请讲,小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重润虽然实在不想参与这武周版本的锦衣卫,只是想到自己这位便宜姑姑的脾气,一通杀威棒打下来,受罪的肯定还是自己,也只能摆出一副乖孩子的样子。 “事情说来倒是也容易,本宫需要你做的就两件事。”太平公主脸上笑眯眯的,可能是眼睛里充斥了些血丝的原因,眼光很是有些冷森森的味道。 “第一件事,伺机查探一下国子监里的学生,尤其是那些胡人和番子。看看最近有谁行事异常,尤其是涉及到大数目的财帛往来之类的事情。”太平公主眼神眯了眯,似乎很不喜欢提到这些人。 “若是殿下有所怀疑,直接把他们拿来问话不就好了。”李重润琢磨着原来只是让自己做个普通的朝阳群众,倒是松了口气。 “能进国子监的胡人,咱们若是随意拿了,只怕明天鸿胪寺卿要被各国使节烦死。”太平公主白了李重润一眼,“明明精的猢狲一般,这般装傻的问题就不要再问。徒惹人厌烦。” 李重润没想到这位跋扈的姑姑早已看穿自己故作的小儿姿态,伸手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应下来了事。 “第二件事,今天你我二人见面一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哪怕是陛下?” “你现在一介草民,母亲陛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过似乎是为了给个甜枣,鼓励一下李重润尽心办差,太平公主还是说了句软话。 “看到旁边在建的宅子没有?若是你今日把此事做好了,本宫替你在母亲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让你也混个这般的宅子,想来也不是难事。” “那侄儿就先在此谢过姑姑了。侄儿必定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赤胆忠心。。。” “好啦!本宫现在觉着,你老爹当年不要脸的本事,和你比起来差多了。”太平公主挥手制止了李重润的啰嗦,“退下,看到你这样子本宫心烦。” “侄儿告退。”李重润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只是准备退去的时候想起一事,又问了一句:“若是侄儿真发现些东西,怎么告知殿下?” “你去找陈子昂,告诉他就行了。”李重润没想到,凤仪卫打入国子监的探子居然是那个点错天赋的大诗人。虽然很奇怪于看似磊落的他怎么会掺乎到这般黑暗的物事里来,只不过不好问出来。只能重新告了退,往国子监里去了。 太平公主招了招手,似乎很是确认一定会有人回答一般的问道:“陈子昂那边查到什么东西没有?” 太平公主先前凝视的树后静悄悄转出一个身影,“回殿下,陈博士说,近日国子监里最热闹的事情就是昨日那真腊王子与林邑王子打赌,为此真腊王子与教授算学的胡人博士交往很是密切。只是并未发现此事与晋阳和范阳那边有什么关系。” 听声音,分明就是当日在聚仙殿替皇帝捶腿的小丫鬟。 “那恐怕还是要指望我这个小侄子才能查到点什么东西了。”太平公主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感觉到有些头疼。 “我这侄子虽然接触不多,以前只是觉着有些怯懦和孤傲,让人恨不得抽他两下才解气。今日一见,不知为何,却让我隐约有了些期待出来。”太平公主展颜一笑,神色中竟有些少女的神态展现出来。 “若是当年我那废物哥哥能如他这个儿子今日一般。想来也不会混的这么丧气。” “罢了,你去跟皇上复命。就说晋阳的事情还在查,不过想来离水落石出的时间不远了。顺便把我刚才见过李重润的事情一并禀报了,免的皇上多心。”太平公主伸了个懒腰,“本宫有些乏了,去睡了。” 只是刚走到花亭阶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又安排了一句:“顺便通知陈子昂一声,若是我那大侄子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了就好。” “是,殿下。” 今日没有大讲,所以李重润还要去绳桁厅学习礼仪。只不过可能是宿醉还没醒,又或者是思索太平公主的安排有些废神,动作接连做错了几次。被绳桁厅的退休宫人狠狠的抽了几下。好不容易熬到了饭点儿,挨打的地方还依稀有些疼。 “哎!哎!哎。疼疼疼。”李重润呲牙咧嘴的让范育碧给自己抹着红花油,一旁早已等在这里的王荣笑嘻嘻的嘲笑着他,时不时的还往痛处用力的按上一把。 “你这样子,本公子今天就不讲课给你听了。”李重润自然是知道这小子的软肋在哪里,装模作样的恐吓他。 “别啊,我的好哥哥。” “这会儿知道叫哥了?平日里叫胖子不是叫的很顺嘴的么?”李重润吹胡子瞪眼的和他斗嘴。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润哥哥哪里疼,小弟帮你吹一吹。”王荣鼓起了腮帮子,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上去十分可爱。 “我表妹才这么叫我,咱能不能别这么娘炮。” “好的,润哥。” “这下舒服多了。” 说话间,范育碧的书童已经将饭菜取了来,几人便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了昨日打赌的事情。 “润哥,若是那伊图小儿今日前来,给不出答案。咱们也没给出答案。那岂不是要再比一场?” “谁说咱们没有答案?你昨天不是已经算出来一个数字了么?” “你不是说那个答案是一个没有尽头,而且没有规律的无穷无尽的数字么?” “那是因为咱们知道答案。问题是,他们不知道。“李重润贱贱的笑了一下。“十毫为发,十发为厘,十厘为分,十分为寸,你都已经算到精确到百分之豪的精度,就算他们想求证,只怕也做不出这么精确的尺子出来。” “可是,这数字咱们终究还是算不出来。” “没事,改天哥哥帮你做个玩意儿,让你算东西的时候能快一些,自然就能算的更准一些。” 不知不觉许出去一个新发明的李重润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二人聊的正欢,只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出来看时,就看见那位颇有些将军风貌的陈子昂,拎小鸡一般的把真腊王子伊图提在手里,在一群国子监监生的簇拥下,很是热闹的往范育碧宿舍这边涌来。 “这厮连今日的讲经都没来,还以为他输不起跑了。谁知竟躲在屋里睡觉,倒是让我一通好找。”陈子昂声音很大,轰隆隆的仿佛震雷一般,倒是让周边的监生们都听了个真切。 昨日两个王子打赌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个国子监,来看热闹的众人自然知道缘由。有几个不明就里的,自然也有一旁的监生低声的解释了清楚。 只是因为伊图那先平时对其他同学很是客气,甚至连对四门馆里的庶民学生也是一口一个师兄师弟的叫着,出手又颇为大方。在算学一道虽然不如王荣那般变态,也算是有几分名气。所以在众监生中还落了些声望出来,此时已经有几个受过他好处的监生为他大声鸣不平了起来,让场面更加的混乱了。 “学生见过陈博士。”李重润自打知道了这位大诗人与那黑乎乎的组织有关,便觉着他今日看起来不如平日里感觉那般光明磊落了。忙不迭的上前见过了礼,却不敢再如昨日那般随便。 “刚才我已经问过了,这厮迷迷糊糊的,只说你出题坑他,昨日给他的问题压根就没有答案。”陈子昂将伊图那先往李重润这边推了推。 李重润觉着好像有一股很是怪异的味道传了过来,有些酒味,又有些像烟草,还带着一股刺鼻的甜香,让人问了就想打喷嚏。 再看那伊图那先,双眼半睁不睁的,红的好像厉鬼一般,却又无神的在李重润他们三人间飘来飘去。只是方才被陈博士推搡过来,精神才好像恢复了一丝。 “林邑家的小儿,你们出题坑我。你们那题目,怕不是就没有答案。” 只是刚说完这句话,那伊图小儿便往地上倒了下去,似乎是已经昏了过去。 有几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监生,连忙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起来,往掌馔厅负责医药的大夫那里送去了。 “这厮今日怕是无法完成赌约了。”陈子昂陈大诗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表情,很是惋惜的跟范育碧说到。 “学生昨日也只是一时气愤,只是想到家乡百姓还在受那般战火之苦,学生竟以此做赌注,实在有些心里不安。”范育碧很是老实的跟陈子昂行了个礼,“还望陈博士担待,此赌约不提也罢。” “男子汉行于世,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一般,岂能朝令夕改。范王子请放心,等这厮醒了,陈某必将催促此人完成赌约。”陈子昂拍了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 只是看到李重润这边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将身后还围拢着的一众监生们驱赶开后,轻声的问向了李重润:“李公子,昨日那首明朝散发弄扁舟一诗,陈某有几处不明,还望公子往诚心堂一叙。” 说完,连个招呼都没打,便急匆匆的走了。 李重润自然知道陈子昂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只不过不便跟王荣和范育碧直说。而且,李重润还发现这位陈大诗人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成新人了。 “哎,陈博士,你好歹跟我说一声,诚心堂在哪儿啊?!” 第13章 灯下黑 好在范育碧的书童知道诚心堂在哪里,三两口扒完了饭,李重润在他的带领下找到了诚心堂的所在。 所谓诚心堂,其实就是国子监的高年级。 国子监有三个奔着科考去的学院,分别是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学,各有一个低年级的学堂收取不同出身的学生。 低年级的三年学业完成后,一众监生就会进入相当于高年级的诚心堂和修道堂,三年后再进入负责最后冲刺的率性堂。学成后就可以去参加科举考试。 所以李重润一直以为将来要参加进士科考试的诚心堂内应该是一片肃然的景象,就像高考前的衡水中学一般。 然而任何事情都会有然而。 只是刚到诚心堂外围,李重润就被里里外外热热闹闹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就像陈大诗人作为诗仙李白的偶像,长的却十分像点错了天赋的将军一般。 诚心堂全然没有一点高级学府的觉悟,屋里屋外围拢着一群监生,兀自在那里喧嚣叫骂个不停。 从重重的人影之中挤进了诚心堂内,李重润第一眼就看到教室中间横着两排长桌,几个监生正面对面的坐了,口水横飞的争论着什么。 只不过被周围叫骂的,搞诗朗诵的,唱小曲儿等等的声音掩盖着,全然听不到在辩论些什么。 在教室的东北生位之处,那日入学时见过的两个道士甚至还布了张小桌,俨然已经煎茶论道起来。 更多的一群人则是围拢在讲台上的陈子昂周围,顶着他那纷飞的口水,听他大吹特吹今日伊图那先如何的不堪,如何的落魄。情到深处之时,还当场做了一首长赋,咿咿呀呀的吟诵了起来,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讲台边人群之中有一位正捧着文心雕龙专心学习的正经人,李重润忙不迭的上前行了一礼,想打探一下情况。“这位师兄,学生有礼了。” “哦,原来是诗名卓着的李公子,几日不见,宋某很是有些如隔三秋的感觉呀。”看书之人文绉绉的回了一礼,李重润定睛一看,自己病急投医,倒是没发现这位就是当日主持自己入学考试的那位宋博士。 “学生见过宋博士。博士可知,今日这诚心堂,为何如此热闹?”那日宋博士为人圆滑世故,那日入学之时又替李重润说了几句的好话,所以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昨日这厮主持了范王子与伊图那王子的赌局,回来很是兴奋。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我被他一时拿话语激了,竟也跟着打了个赌。” “昨日宋某有眼不识泰山,赌了伊图那王子胜,所以今日修道堂便输给了诚心堂。宋某愿赌服输,就到了这诚心堂来,接受他们耻笑。” “没想到平日里那伊图那王子修习算学很是勤勉,居然输给了李公子。公子果然天纵奇才,宋某还真是佩服佩服。” 宋博士言语很是坦荡,表情也配的异常诚恳。 李重润却在他说话的时候,发现这位宋博士不论做什么动作和表情,脸上的笑意都丝毫不见减少,甚至连眼角的皱纹的角度都不曾发生一丝变化。 不只是脸上的表情,就连肢体动作也比正常的人要夸张了许多,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展露着自己的真诚。 想来这位宋博士如果不是带了件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那就只能是对着镜子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把假笑练成这般自然。 而光明正大的把学生之间的打赌输赢再拿来打赌,还能把赌外围这种事情说的如此道貌岸然。这种事情让李重润对这位宋博士的脸皮厚度表达了深深的敬佩。 “宋博士行事光明磊落,学生真是佩服。” 只是这时,陈子昂终于发现了自己讲故事吹牛逼中的主人公已经到了现场,一个箭步就从讲台上窜了下来,伸手就将他提在了手里。 “来来来,昨日这位李才子一首举杯消愁愁更愁,大家想必都认识了。” 李重润感慨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中午自己刚嘲笑过了伊图小儿被拎小鸡一样的被这位陈大诗人拎在手里,这还没过多久,自己也被举了起来,甚至还左右的展示了一番,让人很是难堪。 心里暗自腹诽着这位大诗人的恶趣味,李重润能做的也只是堆出一脸乖巧的笑容,做足了一个吉祥物的本分。 “李大才子今日大驾光临我们诚心堂,给大家打个招呼?” 可能是陈大诗人觉着老是这样举着李重润有些累,终于让李重润摆脱了被当做样品展示的尴尬。随手将他摆在了讲台之上,好在讲台甚高,李重润只要不刻意低头,就不用看到那一群犹如嗷嗷待哺的锦鲤一般的眼光。 “大家好。我是李重润。” 李重润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叫自己来的,想来这等秘密的事情不应该是往月黑风高杀人夜那种场景去才对。只是为何要搞的如此大张旗鼓? 只是刚打了个招呼,李重润觉着现场好像有些冷场,一众监生只是眼含敬仰的凝视着自己。一片寂静。 李重润觉着面前有一群锦鲤,在水面张着大嘴攒动着,等待投食。只不过自己就是那个鱼食。 尴尬的给陈大诗人丢了好几个眼色,也没见到他反应,好在那位宋博士很是懂的人情世故,倒是帮他解了围。 “世人皆云李公子乃是五百年来诗文第一人,颇有曹魏遗风。今日课程安排乃是行卷诗文,不如李才子赏个光,赋得一首五言试贴诗如何?” 李重润第二次听到有人把自己比作曹操,总觉着似乎有些什么怪异。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小爷我本来就想闯出点诗名,这宋博士还真是看我瞌睡送上个枕头,李重润心说。 在一旁几个监生的搀扶下从讲台上跳了下来,李重润在教室里面踱了几步,却隐隐听到有几个监生低声寒暄,“古有曹植七步成诗,若非这小李公子竟也想效仿古人不成?” “听闻当日这位小李公子成名之作,只用了雷声未灭的时间。若真想作诗,还用的着数走了几步?” “当日乃是当日,我看就算小李公子急智,诗文这种东西究竟还是要出乎于心。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 “六步了,走了六步了嘿。” 听的耳边的窃窃私语,李重润倒是没往心里去。依稀从人群缝隙中看到屋外有些枯黄的茅草,心头倒是想起一首白居易的诗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满堂皆静。 只是一个有些迂腐的声音还兀自在念叨着,“这作诗又不是买菜,那诗文还能随地乱捡。。。”只是后面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变成了一阵毫无意义的咕哝声。 “好诗句!”沉寂了一会的诚心堂被陈子昂一声大喝唤醒,各式各样的马屁,流水一般往李重润这边涌了过来。 “此等诗句现世,岂能没有酒?”又是陈子昂的一声大喝,气氛瞬间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愈发的热烈了起来。 几个书童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流水般的抬了几桌子酒菜进来,又有好事的几个监生取来了乐器,还有几个人把原本中间放着辩论的长桌也都推了开,带领着一众人跳起胡旋舞来。 眼见这大唐最高学府愈发的往三流ktv靠拢了去,李重润觉着有些滑稽,本想转身离去。却被陈子昂悄悄的扯了,往教室的角落走了过去。 “接着奏乐,接着舞!” 手里端着一壶酒,陈子昂很是兴奋的把路过身边的众人都往舞池里推了过去。 “陈博士。学生。。。” 还不待李重润说完,陈子昂就打断了他的话,把他举起来往讲台上一放,高度倒是正好够二人说些话。 “马上就是旬考了,难得的有机会给这帮小子们放松一下。”陈子昂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只是周边声音过于繁杂,声音迅速的被混淆在了周边环境里,倒是不怕被人偷听了去。 “其二,公子大才,陈某也实在是眼馋你的诗文。只不过你平日里都躲在宿舍里,实在没啥机会。难得有机会坑你一把,陈某向公子赔罪了。” “这第三么,想要藏一个显眼的东西,你放到黑暗处,反而更加显眼。不如找一个更加明亮的东西放在旁边,反而不容易看见。” 李重润没想到这位陈子昂陈大诗人,虽然长相很是粗犷,却像那个擅长画美人的猛张飞一般,俨然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物。 “陈博士所言有理。” “这国子监中鱼龙混杂,李崔卢郑王,还有胡人,南蛮番子,道家佛门诸多势力多有染指。所以陈某也是没办法,才想了这个法子。” “小子受教了。” “公主交代下来,公子可有什么需求,只管跟陈某张嘴,陈某定将鼎力协助。” 李重润刚想张嘴,却看到那位笑眯眯的宋博士,眼光流转之间,似乎总是隐隐约约的往自己这边看来。 装了副孩童尝酒的姿态,李重润拿过陈子昂的酒壶喝了一口。 只是入口冰凉清冽,竟然装的是水。 “学生确实有一事相求,还望先生帮忙。” 第14章 居然没有燕双鹰? 趁着一阵嘈杂的嬉笑声传来的时候,李重润把那天自己在草丛中听到的胡人博士与那真腊王子密谈内容告诉了陈子昂。 “千里迢迢的从河东拉来藁草,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明所以。只是此事与公主姑姑安排查探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关联,学生却不知道。” 陈子昂听了没说什么,神色也如往常一般。心中却在暗暗感慨,从河东就能推断,这位小公子听到的消息只怕就是自己近些日子苦苦寻而不得的消息。 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子,还是运气好到爆棚。自己查探许久的案子,竟被他瞎猫碰到死耗子一般的听到了线索。 “藁草这种东西,遍地都是,必然不需要从河东拉来。有没有关联,差人去查验一下就好了。”陈子昂怕李重润从河东一词引申过去联想太多,便刻意调笑起他来:“不过若是你借机公报私仇,只怕以后在公主殿下那边不好交差。” “学生这点轻重还是懂的,而且对做细作这种事情,学生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还巴不得能赶紧交差。”李重润比了比自己身高,“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啊。” “当年王勃九岁着书已经算是不世出的天才,和你现在如日中天的诗名比起来都要自愧弗如。难道陈某在国子监里死读了几年书,外面的小孩子都这么生猛了么?” 李重润觉着陈子昂似乎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无关的地方扯远了去,只是刚好宋博士的眼光又瞧向了自己这边,只能再次用出卖萌大法,装模作样的跟着陈子昂互相把马屁拍的山响。 “陈博士,你看那宋博士。似乎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人。”被一个始终面带假笑的人物盯着始终感觉不爽,李重润索性直接问了身边这位如假包换的密探。 “哦,他呀。他是丽景门的人。” “丽景门又是什么?”李重润刚知道了一个凤仪卫,却又冒出来一个丽景门来,心想这秘密组织就跟大白菜一样么?怎么到处都是。 “凤仪卫负责侦缉调查,却无问罪处置之权。之前人犯都是归置到冬官那边,也就是刑部。”陈子昂知道李重润毫无政治常识,倒是热心的帮他解说了起来。 “只是从几次谋反案爆发,牵扯太过广远,当时还是天后的陛下便在那皇城西南的丽景门处设立了诏狱,专门处理凤仪卫探查到的案犯。”陈子昂撇了撇嘴,似乎很是不屑于他们。 “一个负责司法一个负责执法么,很合理啊。那为何丽景门也有密探?”李重润听了陈子昂的解释,觉得自己更加的迷糊了。“那岂不是凤仪卫就没什么意义了,全交给丽景门不就好了?” “你只要知道现在丽景门不在归陛下亲掌,交给了魏王武承嗣指挥。魏王接任丞相之后,权势日渐隆盛,自然丽景门的摊子也就越铺越大起来。” 陈子昂咂了咂嘴巴,似乎是说的有些口渴了,“具体事情不便细说,你只要记得,日后若是遇到丽景门的人,一定要小心提防。” “谢先生赐教。原来就是一帮干脏活的人。”李重润很是郑重的点了下头,想起了那宋博士面具一般的假笑,“能让一位国子监博士加入的特务组织,应该是给了很多钱。” “也不一定是为了财帛。有人为了升官,有人为了发财,有人只是单纯的为了理想。”陈子昂与其说是在为宋博士辩解,更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不怕他们贪财,就怕是一群有理想的疯子。”李重润喃喃自语道,“那么先生又是为何加入凤仪卫的呢?为了理想?” “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陈子昂从酒壶中喝了一大口,在脸上挂了一副全是故事的表情。 “先生能把水喝的如同喝酒一般沧桑,学生很是敬佩。” 一定和女人有关。李重润心里暗戳戳的腹诽着他。 第二天中午,那位伊图王子没有出现在范育碧宿舍门外。 陈子昂领着一群学生将国子监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竟然完全不见他的踪迹。询问过昨日负责帮他诊治的掌馔厅医官,只说是已经跟师长告了假,去城里调养去了。何时离去和去了哪里全然不知。 众学子只当是那位王子殿下可能是因为打赌输了觉着太过于丢人,病遁出去赖账了。眼看旬考在即,不似前一日那般放荡,纷纷回各堂口读书去了。 只是李重润却从陈子昂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忧虑出来,毕竟目前唯一的线索若是丢了,公主殿下那边极难交差。 只是因为人多嘴杂,自己不好直接上前询问,只是遥遥的朝着胡人博士指了指。 陈子昂则没做什么表示,只是匆匆忙忙的走了。 李重润本想追上去询问一下今日的安排,只是远远的看到宋博士的身影在远处显现了出来,只能再做打算。 又过了一天,早晨。 洛阳今日没有像平常一样在天边卷起一层纱帘一般的薄雾,反而是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李重润并没有天气晴朗而变得心情晴朗起来。 昨日陈子昂那有些忧虑的眼神,让李重润很是惴惴不安的度过了一个难熬的晚上。 可能是太平公主所画大饼着实给力,也可能是确实好奇胡人博士到底在卖些什么东西。 当然,内心深处还个自己坚决不承认的原因,那就是自己竟然隐隐约约对于这种暗黑的工作有些期待和兴奋。 惴惴不安的李重润到了国子监门口下车的时候,就看见陈子昂正在门口等着他。 今日李重润来的有些早,加上平日里国子监里的学生也没有权力随意出入,所以硕大的国子监山门,空空荡荡的,在清晨的霞光中巍峨而孤寂。 “学生见过先生。”李重润先是见过了礼,看了看四周无人,干脆直接问他:“先生,抓到伊图那先了?” “找是找到了。只是却没抓到。” “先生莫非是在打哑谜?” “说不清楚,你随我来。”陈子昂精神不太好,一副很是倦怠的样子。干脆不再和李重润啰嗦,径直的带了他往公主府侧门去了。 跟随在陈子昂身后,李重润只觉着他身上似乎飘散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甜香。就和前日在酒醉的伊图那先身上闻到的一般。 “先生莫非昨晚上去吃花酒了?怎么还带着一股脂粉味儿?” 陈子昂没搭理他,只是沉默的在前面带路。 以一个特定的频率敲过了门,没看到人影走动,公主府侧门就缓缓的开了。 被陈子昂领着进了门,李重润才看到门后竟然站着两个顶盔掼甲的武士。 武士身着绿袍,身材高大,样貌长相也很是不错。 与平日里见过的侍卫要么持长枪,要么腰胯横刀不同。那两名武士背着把极长的长刀,没有护手,刀身极细,刀把很长,远远超过了两只手握持的长度。 “他们是千牛卫。名字来源自所持的千牛刀。”陈子昂见李重润看着那两名武士出身,便跟李重润解释了一下。“千牛刀锐利无比,力士手中可斩千牛,故名千牛刀。” “千牛卫检校大将军,是不是叫李元芳?”听到个熟悉的称呼,李重润不假思索的便叫出了那个定有七窍的燕双鹰同学。 “左右千牛卫将军,没有姓李的。而且检校一词,多都是些皇上临时指派的职司。千牛卫平日负责皇上仪仗和护卫,并无军事任务,自然也就没有检校将军。”陈子昂奇怪的撇了一眼李重润,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等知识。 “按仪程设置亲王享配八名千牛卫,以作出行仪仗及护卫之用。郡王与公主享配六人。以此递减。太平公主殿下敕封特进,所以和亲王待遇是一样的。也是八名。” 陈子昂领着李重润进了侧门厢房,又是一阵特定的频率敲门,门又自己打开了,一道向下的楼梯正藏在门后,似乎像是个张了大嘴的蛤蟆。 “有些黑,走动的时候小心些。” 心里觉着自己有可能要接触一个大秘密,李重润有些莫名的紧张,仔细的扶好了身边的扶手,小心翼翼的往楼梯下走了去。 第15章 没有燕双鹰,但是有卷福。 楼梯很宽,每一级台阶也不是很高,虽然有些黑,不过好在有几盏油灯在墙上挂着,依稀可以提供些照明,所以并不难走。 只不过因为陈子昂在絮絮叨叨的安排些事情,所以本来并不是很长的台阶显得遥遥无尽起来。 “此地甚是机密,若非公主殿下特许。你本来是没有资格进来的。” “理解,秘密总部又不是菜市场,自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谁告诉你这里是总部?总部藏起来怎么办事?”陈子昂有些感慨这位小公子的脑回路,净把事情往阴谋鬼祟的路子上想去,全然不似他写的诗文那般磊落潇洒。 “书上。。。”李重润习惯性的想把锅甩到书上,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面前这位不是自家那个四岁的堂弟,而是一个在国子监教育未来国家柱石的博士,读过的书只怕比自己两辈子用过的手纸都多。只能临时改口说:“书上都没提到的组织,自然是机密无比的。” “书上没有,只不过因为写书的人不知道罢了。你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写一写。”陈子昂并没有把凤仪卫的保密一事看的很重,言语之间仿佛就像谈论一个常规的衙门一般。而且言语之下的意思,甚至还有些迫切为自己洗白的感觉。 “那为何此地还要如此保密?” “因为这里藏了些容易让世人疯狂的,除了权力之外的另一样东西。”陈子昂没有明说,居然卖起了关子。 转过了台阶尽头的拐角,一个大厅豁然出现在李重润面前。 几盏高耸的牛油火炬立在大厅的四角,正熊熊的燃烧着。大厅正中一个硕大的吊灯,不知挂了多少灯芯,明灿灿夺人眼目。将这深处地下的大厅照的恍如白昼一般。 几个天井从不同的方位往地上伸了出去,有些许天光和清风透了进来,倒是让大厅里面并没有因为炬火太多而产生厚重的烟火气。 只不过一股浓烈的甜香却萦绕其中,厚重油腻无比。 大厅角落里四散了许多箱子和柜子,映着光远远的看了去,倒是让李重润倒吸了一口凉气。 钱,很多钱。 整箱的铜钱和满架子的丝帛,还有诸多书画银镜玉器,在那距离最远的角落里,一个金灿灿的物事暗暗的反射了些金光出来,依稀是个龙椅的模样。 “造反么,总归需要很多钱的。"陈子昂也有些兴奋,语速都快了许多。“因为许多案子还没有结果,查抄到的证物还不便归入内帑。本来是都放在丽景门那边,只不过前些日子出了些变故,便在公主府地下修了个库房。存放这些不方便见人的物件。” “先生,其实除了这些东西,美女也挺能让世人疯狂的。”李重润有些近似喃喃自语的吐槽着陈子昂。 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李重润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大厅的摆设。 除了周围一圈的阿堵物,大厅中间被刻意空出来一片很大的空间。一套很是普通的桌椅组合坐北朝南的摆在那里,一些纸笔和信笺之类的东西很是杂乱的堆在上面。 桌椅前面的空地上,摆着几个箱子,只不过还关着盖子,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还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物,一个身穿青色葛袍的人正在床边前后忙碌着什么。 “我猜,这就是先生前面说的找到了,但是没抓到的意思。”李重润这才明白了方才陈子昂打的哑谜的意思。 “昨日陈某跟了那个姓康的胡人一宿,最后终于在上东门外一处河边农庄里堵到了那厮。只可惜当时情势有些混乱,最后还是让那个粟特人跑了。” 可能是觉着到了嘴的大鱼跑了,陈子昂就差把愧疚二字给写到脸上了。 “不过好在东西和接货的人都给拿了,连夜问询过那收货的人,今天早晨就在清化坊找到了这厮。不过这厮状况很是怪异,似乎被人夺了三魂七魄一般,只剩了个躯壳。”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那个小床前,李重润定睛看去,不是伊图那先又是谁。 “贫道见过陈博士。不知这位公子是。。。”在床前忙碌的那人听到人声,转过身来发现是陈子昂带了个自己不认识的小孩子过来,便向陈子昂躬身行了一礼。 “李真人客气了。这位就是公主殿下提到的那人。”陈子昂还过了礼,便跟李重润介绍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道长,当朝太史令家的二公子。乃是洛阳城中远近闻名的医道双绝,以后若是有些跌打损伤之类,找他便是。” “学生李重润,见过真人。”唐代道士多都通医术,有不少还是中国最早的化学家这种事情,李重润自然是懂的。这种以后有可能会救命的人自然需要尊敬一下。 “公子客气。原来您就是公主所言的那位经天雷而不伤的才子。小道方才怠慢,还望公子海涵。” 这个道士人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很长的感觉。又高又瘦,脸和五官都特别长,眼睛有些细,配着长长的眼角感觉好像始终半眯着一般。 给李重润行回礼的时候,他用左手比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好像推眼镜一般的在眼前晃了半圈,隐约有丝神光从左手拂过的眼睛中散发了出来。 趁着起身的功夫,他从下往上的一瞥。只是不知在李重润身上看到了什么,神情上有了一丝困惑。不过很快就被他脸上神棍一般的笑容给掩盖了下去。 李重润注意力则被躺在床上的伊图那先吸引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到这位道士的小动作。 伊图那先脸色发青、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小小的木床之上,嘴唇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紫红色。 如果不是胸腹之处还有很缓慢的起伏,李重润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口鼻处有些许泡沫,看痕迹不像是后来沾上的,更像是自己呕出来的。 李重润本想走的更近一些看一看,谁知只是靠近了伊图那先两步,就觉着那股黏腻的甜香味更加的重了,直熏的让人想打喷嚏。 方才打过招呼的李道长回到了伊图那先身边又开始了自己的忙碌。李重润依稀看过去,好像是在给他针灸。 “道长受累,能不能扒开他的眼皮给我看一下?”李重润隐约想起了前一世看过的宣传片子,隐约猜到了问题关键。 李道长正准备在脸上的一处穴道施针,听言倒是没停了手上动作,只是在伊图那先脸上某处用针尖挑了一下,伊图那先紧闭的眼皮就缓缓的张开了。 “道长果然神仙手段。”李重润这句还真不是在拍马屁,就算两世为人,针灸之道在他看来都是很神奇的手段。 “小道而已,不像公子那般大才。” 李重润看向伊图那先的眼仁,却发现瞳孔几乎都已经没了,只剩下棕黄色的眼仁。 只是不等李重润跟这位道长说起自己的怀疑,太平公主那慵懒肆意的腔调却从台阶处响了起来。 “李真人,在这死人身上可有什么进展?” “属下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没事没事,不用行礼。进了这间房子大家都是同僚,哪里有什么身份。” 今天的太平公主穿了一身传统的宫装,绯色的裙裾上面绣了大朵的牡丹花,一支缀满了流苏的步摇斜斜的插在头上,随着动作轻轻的摇着。 神情和之前见的几次都不一样,言语之中有几分小女儿的娇憨稚气展露出来,就好像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般,让人看见就想亲近亲近。 太平公主眼光流转间,看到躲在陈子昂背后的李重润,脸上露出了些喜色。“哎呦,这不是大侄子么。听说躺着的这个死人跟你打赌打输了想赖账,姑姑差人给你捉回来了。高不高兴?” 李重润觉着自己有些头大,分不清楚自己记忆中那个幽怨的,严厉的,威严的,和这个娇憨的太平公主,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又或者是,都是假的? 只不过心里的想法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李重润只能老老实实的向前行了礼,“侄儿见过公主殿下。” “叫什么殿下,多见外,就叫姑姑就好。” “是,殿下。” “小小年纪就跟老头子一样,没劲。” 虽然已是深秋,太平公主手上还捏了把团扇,上面很精细的绣了只活灵活现的鸳鸯。略有嫌弃的用团扇扇了扇,太平公主索性不再搭理李重润,径直的往李道长那边走过去了。 “道长,你不是说能让死人说话的么。怎么样?他说话了没有?” 李重润觉着这句话有些耳熟,就是不知道这位道长下辈子是会姓宋还是姓包。 不过看他脸色白净,又长了个长脸,姓福尔摩斯也不是不可能。 “回禀殿下,贫道略有发现。” 太平公主的表情很兴奋,连声的催促起来:“说说看,说说看。” 第16章 随意放火,牢底坐穿 “方才贫道仔细查验过了这位人犯,发现人犯在放置片刻后,全身呈紫灰色,瞳孔紧缩,呼吸微弱,口唇紫红,口鼻处有些微呕吐物,这些都是明显的中毒症状。” 李道长一边跟太平公主讲解,一边摆弄着伊图那先的身子,仿佛在医学院给学生上课解剖课一般。 “只是所中之毒,不像常见的毒物。若说是中了金石毒,身体却未发生强直。若是以毒虫下毒,身体裸露部位也未见伤口,而且毒虫毒性多走血脉,而这位人犯全身并没有发现什么出血之处,所以也可以排除被人用毒虫毒蛇之类的咬伤下毒。” 说话间李道长取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出来,从伊图小儿的喉咙处插了进去。只是伊图那先就真的如同死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若是毒草下毒,虽然可以导致人呼吸微弱,只是中毒之人都会出现抽搐和呕吐的症状。” 道长又将喉咙处插着的银针轻轻的起了出来,仔细的对着光看去,只见银针光亮如新,并未见变色的迹象。 “喉咙处未见毒物,想来不是被人犯吃进去的。全身又不见叮咬和伤口。下毒的手法也是个谜。” “以贫道看来,这位番邦王子,并非是中了夺魄之术。而是中毒。”李道长沉吟了片刻,将自己的推测反复斟酌了一番,这才毕恭毕敬的报给了太平公主。 “你这道士,前面说是中了夺魄之术的是你,这会儿说中毒的也是你。你还讲不讲道理啊。”太平公主假意嗔怒着,不过神态看着明显轻松了许多。 “人犯送来的急,先前并未来得及细看。”李道长也有些羞愧,“只是还有两个问题,一是凶手所用毒物究竟是何物。二是凶手究竟是如何让这位人犯中毒的。” 李重润在一旁看的很是着急。奈何自己虽然知道伊图那先肯定是吸鸦片过量才会这样,只是自己贸然就说,大概率他们不会相信一个小屁孩的判断。 就算他们信了,又该如何跟他们解释自己是如何获取的这些知识呢。 若是自己有个柯南一样的麻醉针,想来可以把陈子昂给迷晕过去,享受一把陈利小五郎的待遇,那就妥了。 麻醉。这个词从李重润脑海里面闪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主意从心头浮现出来。只是,又要甩锅给四岁的堂弟了。 “公主殿下,小侄有些不明,还想请道长帮忙解惑。” “大人说着话呢,大侄子等会再说不行?”还不待李道长回应,太平公主倒是先怼了李重润一波。 “侄儿的的疑惑,可能和在这里躺着的这位人犯有关。” “哦,那你说。”太平公主往大厅正中的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上去,只不过很是随便的横躺在椅子上,拿一边的扶手当靠背,两只脚在另外一边的扶手上摇啊摇的不停。 “侄儿方才听李道长说,毒物并非毒虫叮咬什么的常规下毒手段。那么去掉道长所说的几种可能,毒只能是在呼吸之间,被这位伊图王子吸进去的。” “不可能,如果凶手用毒烟下毒,死者口鼻处必有烟灰进入,且中毒烟、瘴气者面色红润,口舌发白,喉咙处也免不了有痰渍。如果是中了碳毒,虽然口唇会呈红色,瞳孔却是散开的,全然不似这般紧缩成针孔般大小。” 李道长很是坚决的反驳了李重润的猜测,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坚持,便取了个东西撑在了伊图那先的脖子下面,对着光仔细的往他喉咙看去。只是稍加验看,倒是“咦”了一声。 “这倒是有些怪了,为何这个人犯喉咙处确实有毒烟熏烤的迹象?” 李道长从袖子中取了根长长的竹片出来,让陈子昂帮忙扶住了头,左手举了个硕大的油灯,右手用力的压住了伊图那先老是滑落下来的舌头,很是用力的往喉咙深处看去。 “喉咙深处有许久以前就被烟雾刺激的红肿充血,只是已经开始有恢复迹象。难道,这位人犯经常被人用毒烟熏蒸不成?” 陈子昂听到倒是连忙解释了一句,只说此人身份非比寻常,平日里又多都在国子监内求学,极少出门。断然不会频繁受此酷刑。 “侄儿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允许小侄臆测一番?” “都说了在这大厅里面都是同僚,没啥身份,你直说便是。”太平公主很是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头点的如捣蒜一般,扯的步摇晃来晃去的很是好玩。却又与平日里的头肩如山一般巍然不动的端庄仪态全然不同。 “先前侄儿堂弟有一次痢疾腹泻,刚好侄儿在阖闾阁看过了孙老神仙的千金方,便从丹房废弃药库的剩药里面找了阿芙蓉,也就是阿片,熬煮了汤水帮堂弟治疗。”李重润仔细琢磨了一下语言,觉着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只是后来,怕药渣被宫里的贵人踩了,把病沾染出去恐怕不妥。所以侄儿就趁没人的时候,放火把药渣烧掉了。” “这等事情,和这番邦蛮子又有什么关系?”太平公主很是不屑的摇了摇头。 “只是那药渣燃烧之后,侄儿吸了些烟雾,觉得整个人如升天了一般,很是快乐。” “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出来,还知道啥叫升天,啥是快乐?”太平公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是娇羞的嘲笑着李重润,脸色却依稀红润了起来。 李重润心说,小爷两世为人,看过的片片应该比你见过的男人都多。只是这种事情自然是无法讲出来的。自己这位公主姑姑殿下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开车,还真是奔放。 “只是那快乐极为短暂,后劲还特别大,尤其是怎么用力都喘不过来气,让人十分憋屈。脑子昏昏沉沉了许久,才醒转回来。方才道长说这位伊图王子呼吸微弱,又陷入昏迷状态。侄儿就在想,这厮会不会就是中了阿芙蓉的烟毒?” “有道理啊。”李道长闻言眼睛一亮,“阿芙蓉味苦,性温,有毒。归肺、肾、肠经。肠与心互为表里,故而影响心神,心火过旺,自然会有喜不自胜之感觉,火又克金,这才致使肺动不足,呼吸微弱。” 只是略微起了个开头,这位李道长竟然就引申出了这么多东西。李重润发现这位李道长对中医药理掌握的颇为精通,不愧是被陈子昂夸奖成医道双绝的人物。 “人服之快乐?却又有毒?那岂不就是五石散一般的东西?此物乃是大害!当除之!”东西两晋南北朝距离现在的武周年间并不算久远,当年士族大夫沉迷五石散的惨状虽说不是历历在目,但是至少也是耳熟能详。作为博士的陈子昂自然知道此类物事的危害。 但是那李道长这时却放弃了继续研究那伊图小儿,往一旁在河边农庄缴获的几个箱子走了过去,逐个打开去看。只是头两个箱子都是财物,直到开了第三个箱子后,才从里面取出一坨黑乎乎的物事出来。 只是箱子盖才刚一打开,一股浓腻的甜香味便如同有形有质一般的四散开来。 几人忙不迭的找了处天井下面站了,在新鲜空气吹拂之下,大家才好过了些。 等到味道散去不少,李道长小心的用指甲挑了一丝鸦片在嘴里尝了尝,“味苦,涩口。味道与阿芙蓉一模一样。只是要猛烈许多。应该是用了什么法门提取的精华,如果正常人以此物燃烧吸食,一定比李公子所描述的那种感觉强烈许多。” 自己所能提供的消息都已经被这位长相俨然就是卷福前世的道士讲完,李重润暗暗的松了口气,把揪了半天的心给放回到肚腔里面。 而自己的想问的公主为何会特批自己来这个库房,却还是让人一头雾水。 “是不是阿芙蓉的精华,拉几个死囚过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太平公主脸上的娇羞不改,淡淡的一句话之间,便顷刻间要了几人的性命。那绯红牡丹下掩盖的冷酷还是让李重润暗地里打了个寒颤。 “就是这个还躺在这儿的这个蛮子,又该如何处置?” 第17章 摆驾龙门 太平公主虽然嘴上是一副商量的语气,却并没有等陈子昂与李道长的意见。 “罢了。怎么处置自然有皇帝陛下圣明烛照,我们这帮喽啰,倒是在这里瞎操心。” 太平公主自嘲一般的轻叹了口气,手中精巧的团扇一翻,被看轻摇之际就往那入口的台阶处走了去。 只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李重润远远的听到她的声音从台阶那里传来:“大侄子,这次事情做的不错,我看你倒是有几分天赋,要不要来帮我做事?” “许给你的大宅子还是作数的呦。让你那几个兄弟一并的搬来也不是不可以哦。” “你考虑一下。” 只是余音袅袅,似乎人已经走了。 李姓的道长见自己要报备的上司已经离去,便也收拾了东西急匆匆的离去了。 几个穿着黑衣的大汉从一处暗门那里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位沉默的向陈子昂行了一礼,带领着众人沉默的将两箱财帛登记造册,封存在了大厅的一处货架之上。又沉默的将那几箱装了鸦片的箱子,连同躺着伊图那先的小床一并的抬了,往暗门之中退去了。 除了满堂的甜腻气味,似乎这件事就消逝在天地之间了一般。 出了公主府的侧门,二人回身看着那朱红色的门扉,在面前悄无声息的的闭了,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来。 “先生,今日公主殿下特许我来此地,究竟是何用意?” “陈某不知。除非公主殿下有未卜先知之明,否则和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 陈子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李道长先前判断那伊图小儿是中了夺魄之术,需要大气运的人才能镇压。现在想想应该也只是托词。可能公主只是想借此机会招揽你一下。” “若只是想招揽学生,随便差个人安排一声也就是了,犯不着动用这么大阵仗。” 李重润还想再辩驳两句,只是听到钟鼓声从国子监内传了过来,意思是今日大讲马上就要开始,二人只能先按下心头的疑虑,赶去辟雍殿听王司业讲经去了。 ---------------------------------------- 还是那地下的大厅之中,先前早已离去的太平公主和李姓的道长,却又出现在了那大厅之中。 “公主殿下对今日的试探,可否满意?”那位姓李的道士朝着太平公主问道。 “最后的那句招揽太过刻意,不够自然。”太平公主依旧是那般随便的模样,一边跟那道士聊着,一边拿了支笔写写画画的不停。“你可曾看出什么?” “贫道不才,有三处不解。” 太平公主没回话,只是继续的在写着些东西。 “第一处不解,那位李公子只是个稚童,却又如何在这满堂的财物中收纳的住心神?” “第二处不解,这番邦蛮子的中毒一事,他应该是在刚见到这番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他之所以要我打开这蛮子眼皮,就是在证实自己的猜测。所谓烧药渣之事,怕只是想借贫道之口说出答案所找的托词。” “只是此物虽然在神都内流传许久,真正知晓其危害的活人却是极少。他又是从何处得知此物如同那五石散一般?” “第三处不解,贫道以观气之术观察,此子龙气飘渺无际,还不若魏王那种外戚浓烈。作为陛下嫡亲血脉,理应不会如此暗淡。” 听到这里,太平公主饶有兴趣的停下了笔,脸上挂了一副“你懂的”表情出来:“难不成,你怀疑我那喜欢戴莲花的嫂子给我那窝囊三哥带了绿帽子?” “属下不敢。那龙气虽然飘渺,却是纯正无比,自然是陛下嫡亲无疑。”事情涉及到皇室阴私事,那道士自然不敢造次。 “陛下让咱们看看,咱们就只需要看看。动脑子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咱们这些喽啰来做。像那个什么门里面的人,自以为帮陛下省了些许烦恼,却不知如果眼睛和耳朵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脑子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太平公主终于写好了一纸信笺,招了招手,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个黑衣少年,行了一礼,接了信便下去了。 “我那大侄子毕竟只是个黄口小儿,虽然心思已经远超常人,只是这气度还是窄了些。” “看他出门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如果将来真要招揽他为我所用,方才的法子真的可以试一试。” ----------------- 因为教授算学的胡人博士逃遁了,新的博士还没着落,算学堂下午居然难得的放了休沐。 难得的中午回了五王殿,因为还有二人在阖闾阁上课,五王殿中只有驼背堂哥李守礼在练字。 “自打润哥儿去了国子监上课,倒是第一次在白天见你回来。”看到是李重润难得的提早回来,驼背堂哥李守礼便喜滋滋的放下了笔。 “别提了,教授算学的那个胡人,不知为何提桶跑路了。” “胡人回乡,途径大漠不知几万里,只是水桶的话,怕是不够喝的。” “弟弟只是打个比方。”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跟人聊天了。李重润心头一暖,前几日自己虽然日子过的很是充实。只不过都是深陷在某些自己不能左右的事务之中,实在让人有些头秃。 “这几日,愚兄见你心事重重,只是出门求学,竟然如此辛苦么?” “京都居,大不易啊。”李重润虽然心头有些思虑和顾忌,又不敢告诉这位有些憨厚的兄长。最后只是化成一句感慨,飘散在这秋日的暖阳之中。 “愚兄虽然困居深宫,也听说了你最近在外面可以说是诗名鼎盛。有此大名,润哥儿就算是天天去清化坊白吃白喝,也不是难事。”可能是看出最近李重润心思太重,就算是有些老实的李守礼也难得的宽慰起了他。 “出去见了些世面,反而觉着还是在此间的日子过的简单。”李重润看了看对面九州池正中曾经太平公主的寝殿,只是觉着那很是巍峨的殿堂愈发的高耸起来,上面写满了阴谋和黑暗。 “这几日,你不像前几日刚去国子监进学时那般轻松和快活了。虽然愚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要劝你一下。莫要嫌弃愚兄啰嗦。不要被眼前俗事所累,只要随着自己本心就好。” 只要随了自己本心就好。自己本心,究竟是什么呢? 小爷只是想从这高高的宫墙之中逃出去罢了。 只是被太平公主几句戏言所迷惑,自己竟然就有些忘乎所以了。 想来,自己那个很是多变的姑姑,已经背地里嘲笑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了。 “果然都是一帮宫廷倾轧中长大的变态。”李重润有些愤愤的骂了一句,全然不知已经连着自己都骂了进去。 放下了心事的李重润轻松了很多,索性不再纠结自己那公主姑姑心思到底是为何,那鸦片一事与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干脆就由她去。 没有了太平公主那一尊大神的阴影,李重润的日子过的很快乐。 胡人博士的替任者是个老头,待人很是宽厚,李重润他们三人请假自学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一是王荣已经教无可教,李重润接受过的社会主义低等教育水平的数学底子,早已经教育不了这位小爷。 二来王荣与范育碧的水平差距越来越大。每天中午聚在一起的时候李重润更多反而是吃着范育碧的零嘴儿,看着王荣气鼓鼓的帮自己给范育碧讲解加斗嘴。 参加了几次月考和旬考,除了书法和射箭,李重润都考的不错。只是偶尔遇到王司业王大人的时候,都会被嫌弃不去他那里学习书法。 陈子昂腆着脸来求了几次诗文,倒是也没再提及当日之事。 只是那真腊王子伊图那先,贵为一国王子,据他失踪前自称已然是一国王爷的尊贵人士,竟然和胡人博士失踪一般,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后来有几个真腊使节拿了鸿胪寺的条子,将他的东西尽数取走以后,这个人物和那日曾经掀起轰动的赌约就犹如初春的残雪一般,消散在了无声无息之间。 转眼半年过去,时节已是春分。 这一天,李重润和往常一样,坐着那很是颠簸的马车之上,好在自己倒是积累了些经验,每次都带个芦花填的枕头,倒是没最早那般难受了。 马车刚进了正平坊,就看见前面有盛大的仪程在举行。 一群人围在一处新修成的宅院前,热热闹闹的举行着挂牌的仪式。 从人群中依稀看去,《敕造楚王府》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很是耀人眼目。 李重润依稀记得,当初李隆基得了圣旨被放出宫城时,获封的好像就是楚王。 只是本欲在人群中找寻一下旧日兄弟,却奈何人潮汹涌,全然不能看见。 略微发了一丝感慨,却已经到了国子监门口。 今日本来有大讲,只是等大家到齐之后,王司业却并未像往日那般直接开讲。而是恭敬的站在台旁。 过了片刻,一个身着绯色袍子的太监站到了台上,操着尖利的嗓子,宣了一长串人名去往龙门应制,都是国子监内平日里以诗文出名的人物。 只是在人名的最后,李重润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18章 刺王杀驾 所谓应制,其实就是命题作文。 皇帝说个典故或者风景,一帮诗人便做得些诗文,来吹捧吹捧皇帝马屁,说不定讨的皇帝欢心,得以一觐天颜,讨了老板欢心,没准就给自己身上衣服换个颜色。 当然也偶尔有比较刚的二愣子应制作诗时开罪了老板,衣服换成了囚服或者丧服之类的事情。 不过这种拍马屁的诗文很是无聊,格律极其死板,也没有什么深意。李重润背熟的唐诗三百首中,也只不过是只收录了王维的一首。 所以李重润对这次前往龙门应制并无太大信心。不仅没有信心,还有些紧张。 不过紧张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诗文。 毕竟今天可能会遇到这时空最大的boss,也是自己数年囚禁生涯的罪魁祸首的皇帝陛下兼奶奶。 李重润对这位至尊红颜没有什么概念,虽然有些恨意,只是从未见过她,武则天三个字对于李重润来讲与其说是仇人,更像是某种抽象的概念。 人总是会对具体的事物产生仇恨和恐惧。就像罪犯通常害怕的是警察,却很少有人害怕法律一样。 所以对于见到自己奶奶这种事,李重润只是有些紧张。却并不太恐惧。 前往龙门应制的人数不多不少,刚好十六人。不过加上书童,护卫,天使仪仗,倒是有了几分浩浩荡荡的样子。 唐人尚武,范阳、晋阳、陇西、天水等地均盛产马匹。所以一般有身份的人出行多都选择骑马。 长长的马队最后,一辆略微显得有些单薄的马车正摇摇晃晃的跟在疾驰的马队后面。 因为苦逼的李重润时至今日,还是没机会骑马。只能继续在马车上享受那颠簸之苦。 好在今日还有人作陪,同样倒霉的还有猛男诗人陈子昂。 李重润几天没见到陈子昂,方才自己上马车时,发现他居然拄了拐杖,很是落寞的往自己马车边走来。 “前日我带着诚心堂与宋之问领的修道堂比试马球,”陈子昂很是愤愤的向李重润大倒苦水,“只是那厮看似圆滑和善,下手最是阴狠。陈某不察,被他从马背上撞了下来,被马匹踩伤了脚。” 李重润先前只是知道那位假笑先生宋博士,字延清,便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不出名的诗人。没成想就是那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杀外甥专业户宋之问。 “宋博士就是写年年岁岁花相似的那位宋之问?” “我呸,什么他写的,抢的他外甥的。”陈子昂似乎真的很气愤于宋之问下的黑手,就连平日里很是注重的礼仪都不顾了。 和陈子昂的一个学生一起小心的扶了他上了自己的马车,又把自己拿来垫屁股的枕头给了这位猛男垫了脚,李重润一脸惆怅的问了一句:“先生,此去龙门,多远?” “什么?三十六里?” 整条马队都听到了一声稚气未脱的哀嚎。 就在李重润还在感慨这一路颠簸之苦的时候,几十里外的龙门,有一处正在修建的佛寺。 平日里人头攒动的工地今日因为某位至尊的缘故,全都不见了踪影。无数身背长刀的千牛卫把硕大的工地围拢的密不透风。 工地一处被竹帘笼罩的洞窟之中,隐约有些催促声的声音传来。 “李县公,陛下的鸾驾可就在眼前了,你这圣像图眼睛都没画,只怕等下不好交差啊。”说话的是一个小黄门,脸色很是焦灼。 “你懂个屁,躯壳都是皮毛,只有眼睛事关心神,最是重要。”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被一副锁链锁住了脚踝,衣着很是落魄,不过眼神中却又藏着一股很是倔犟的味道。 “不看到人就让我画眼睛,你想让我把皇帝陛下给画成呆头鹅?” “朕让人把堂弟你从终南山里找出来,可不是为了把朕画成呆子。” 武则天的声音从转角处传了过来,先前说话的小黄门高呼着万岁,急急慌慌的往地上跪了。那被锁的中年却只是拱了拱手,就当见了礼。 “华阳县公李思训见过陛下,恕下臣刑具在身,不能全礼。” “不锁住了你,只怕你又跑回终南山修道去了。”武则天倒是也没生气,只是大马金刀的往后一坐,一个小黄门也不嫌弃地上尽是土灰碎石,早已跪伏在地上,应该是早已习惯了被当做椅子,竟然稳妥异常。 “前面请你给朕画像,你自己跑了三次,你要是不跑,朕又为何要锁了你。” 李思训本想说什么,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抿了抿嘴唇,却没开口。 “朕知道你怕什么。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了自己的太平王爷,朕才懒得动你一根毫毛。” 李思训却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辩驳什么。 还不待武则天再说些什么,一个黄衣宫人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过来。 “陛下,太平公主有密报。” “说,我那女儿可是又找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黄衣宫人眼神往左右看了看,似乎是事关机密的缘故,很是小心谨慎。 恭敬的行过了礼,那宫人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眼见距离武则天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却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径直往武则天扑了过去。 武则天身后随侍的一个宫人,素腕一翻,从身旁的千牛卫背后抽出了千牛刀,脚下不丁不八的往前迈了一步,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只是借着长刀出鞘的弧度画了个极为标准的圆,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从武则天身侧向前劈了下去。 千牛刀极长,划过空气之时隐约有些破风的尖啸声从刀尖传来。 拿短刀的刺客身形已经凌空,自然避无可避,只能勉强将短刀抬了起来,想要格挡开那迅疾如雷的刀光。 只是两刀终究也没碰撞到一起,还没待那刀光劈到,一道极为暗淡的黑影从皇帝仪仗中射来,迅速的从那刺客肋下钻了进去,硬生生的将那刺客前冲的身形给撞到了一丈多远外的石壁之上。 几个千牛卫后知后觉的抽了长刀将那刺客围了。只是略加检查便发现刺客竟被一支长剑死死地钉在了石壁之上,殷红的血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的从七窍中流了出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究竟还是年轻,沉不住气。若是晚起一步,没准能躲过你那一刀。” 武则天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反而跟正在收刀回鞘的那个宫女调笑起来。 第19章 龙睛凤颈 “陛下,下次再这般拿自己做饵,只怕我和师兄很难保证您的彻底安全。” 挥刀的那名宫人耍了一手极为利索的刀花,反手插回了刀鞘之中。嘴上却还一直没停的念叨着。 “虽然凤仪卫这次消息得的非常准确,只是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武则天并没有因为这宫人的啰嗦而生气,只是虚虚的应着,眼神却依旧望向那具尸体,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这个小宫女儿,我认识。”武则天沉默了一会儿,见大厅里面众人还在沉默着,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讲给方才被吓瘫在地上的李思训听得。 听到皇帝说了话,李思训好像勉强恢复了点心神,只是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说起此事,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她姓裴,是显儿在位的时候宰相裴炎的远房亲戚。”似乎是想到了很是久远的故事,武则天龙睛微闭,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说起来,她好像就是洛阳人。家里在通利坊开胭脂水粉铺子。” “宫里宫人那么多,若说朕全都认识,未免太过托大了些。不过这个小丫头,朕能记住她,是因为她会一手调香的法子。应该是家传的手艺。” “六年前,朕到此地来寻址建造这尊卢舍那大佛。她那亲戚裴炎准备在途中劫杀。坐罪谋反,被斩在了都亭。”武则天站了起来,分花拂柳一般的走到了那大佛的脚下,腰肢扭动的极有韵味。 大佛高六丈,形体饱满,面容丰腴,眉如弯月,嘴角微翘,看上去很是睿智慈祥,只是却和那画桌上的画像一般,眼睛还没雕刻,显得非常诡异。 “她家也遭到波及,男丁尽数被杀,女子投入掖庭。”那刺客的血缓缓的渗进了她脚下的灰土之中,渐渐的润开了一片赤红颜色,仿佛一朵盛开的虞美人。 “朕第一次见她,是在一处宴席之上。她被派来倒酒,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槐花的香味儿。” “自打朕入宫以来,倒是有几十年没再闻到过那么清新的槐花的味道。” 武则天轻轻的抚摸着大佛身下的莲花,语调也不似方才那般低沉。 “所以朕让她调过几次香,赏了几样东西,才因此做了尚服局的女史。后来还升了官,做了个从八品的典史。” “如果没有朕的喜欢,她没资格在桃李之年就坐到这个位子。” “若是再有些书文上的天赋,想来她也会是个婉儿一般的人物。要知道朕当年和她一般年岁的时候,还是只能给太宗皇帝养马。” “所以朕认得她。” “就因为朕认得她,所以太平传来消息得时候,朕才没有立刻拿了她。朕想看看,看看朕多年的情分,究竟能不能抵得过一帮反贼的招揽。” “人性啊。。。” “难不成为了个男人,竟然连前程都不要了吗?”武则天的表情突然愤怒了起来,眼睛圆瞪,细长的凤颈直直的昂起。声音高亢且悠扬,有如龙吟一般。 石窟中的众人被这强大的威压震慑了,纷纷的跪倒在地上。 只有那看似被吓呆的老画师李思训,仿佛抓住了什么触动了自己的瞬间。连滚带爬的扑向了眼睛没画的武则天画像前,随手抓起只笔,趁着灵感乍现的那一簇火花,只是寥寥数笔,就补完了整幅画作。 只是几笔,李思训就好像将精气神一耗而空。手里犹自捏着笔不放,人却如抽掉了筋一样软软的往地上瘫了去。 方才催促他的小黄门太监本想将他扶起来,却被武则天带来的几个太监给挤了开,和那有些萎靡的老画家一并往地上倒了去。 一双素手轻轻的伸了过来,将二人搀扶起来,“李县公该是心神耗费过巨,解开他,送他回去休息。” 一身书生袍服的上官婉儿不知何时到了,扶起方才被推倒的二人,又从那好不容易抢到画像的太监手里接过已经画完的画像,上前给皇帝见礼去了。 “婉儿见过陛下。” “恩,起来。来的正好,帮朕看看这画。”武则天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 当着武则天的面,上官婉儿徐徐的举起了那画作。 “笔法高侧深斜,卷褶飘带之势栩栩如生。最是点睛的就是这眼睛,眉目低垂却又似睁未睁,睿智慈祥之处却又威严肃穆,看上去雍容华贵,菩萨之仪态十足。” “居然这么高的评价,看来婉儿是非常喜欢。” “婉儿自然喜欢,因为陛下肯定喜欢。” “画像虽好,只是薄薄一纸,不能流传千年。”武则天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那虽已花甲,却丝毫不见皱纹的脸颊。“传下去,就照着这画像雕凿就好了。朕很喜欢。” 武则天很是高傲的用下巴指了指先前那个刺客,跟上官婉儿说:“还是你最会说话。死的那个,如果有你一成的聪明,想来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几个太监上前想把那尸首从洞窟墙壁之上摘下来,没想到长剑入石很深,众人尝试了数次,竟然拔不动。 仪仗之中一位身材高挑,手臂极长的侍卫沉默的走了前来。反手握住剑柄,也没见怎么用力,只是转身一提就将长剑拔了出来。 随手耍了一个剑花将残留的血液甩开,那剑客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帕仔细的擦过了长剑,见到剑尖入石之处有些许破损,表情有些惋惜。 “真腊国使节前些日子送了块陨铁过来,说是为王子酒后冲撞太平公主仪仗一事赔罪。自己去尚工局领了,给自己打一柄新的。”武则天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似乎早知道他会如此。 那剑客却未说话,只是行了个礼就当谢恩,捧了剑便回仪仗之中去了。 武则天似乎知道他不会搭理自己,自顾自的朝着上官婉儿继续说了下去。 “你既然回来了,那意思是那人也回来了?” “到了。方才已经提了司马的官印,陛下可否需要召见?” “不用了,他个胖子最是慵懒,就让他舒服一天。这外放几年,回洛阳第一件事怕就是跑南市去寻吃食了。” 就如同武则天猜测的一般,几十里外的神都南市,一个面相看上去很是和蔼的胖子,正对着一碗很是浓稠的醍醐大开朵颐。 【作者题外话】:1:电脑进水送去修了,手机打字慢,见谅。 2:前面好像挖坑太多了,要填一填了。可能最近几章会有些啰嗦。 第20章 胡人的踪迹 “老爷,咱可不兴再吃了呀。”一个小厮打扮的姑娘很是苦闷的看着自己面前一碗黄澄澄的醍醐,觉着为了自己的肠道健康考虑,还是把它留着给老板娘打饼比较合适。“再吃下去,王妈怕是今天就只能卖素饼子了。” “你懂什么,醍醐,生酥中,乃酥之精华也。好酥一石,只得醍醐两升。”胖子端起碗又细细的抿了一口,很是回味的念叨着。“此去山南道数年,虽不缺吃食,只是这做乳酪的手艺,差神都太远,尤其是这南市王妈的手艺,最是老到。老夫可是垂涎已久啊。” “出门时夫人只给了两吊钱,你要是全吃了醍醐,今天就只能饿肚子了。” “两吊钱还不够老爷喝两碗醍醐不成?”胖子很是不以为意,“现世钱贵,两吊钱足以买绢四匹,买米二十斛,足够一普通人家一月所用。还不够老爷吃顿吃食?” “可是你看看你这一路都吃了什么呀,从天官那里提了印出来,您是见什么吃什么,还净吃好的。别的不说,方才牛家酸浆子铺子您非要喝人家新酿的醪糟,硬是喝了四碗,醪糟倒是不贵,加的那些糖霜可是花了不少钱。” 许是经不起小丫头数落,又许是这醍醐确实有些腻歪,胖子倒是终于点头让她把另外一碗退了回去,倒是免了南市街坊今日滚油饼只有素饼的尴尬。 只是他面前那碗已经喝完,只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碗沿,又朝王妈要了一张素饼,把碗干干净净的擦了,一边吃着一边往外面走去。 小丫头刚跟王妈会了帐,准备出门去寻自家老爷,却发现一个衣着很是普通的走街脚夫正低头跟自家老爷说些什么,知道事关机密,自己不便打扰,便远远的跟在后面等着。 片刻之后,那脚夫行了个礼便退下去了,小丫头见胖老爷停了步,便加紧赶了几步追了上去。 “双儿啊,去南市口把马牵来,老爷要往正平坊一趟。” “老爷,出门前夫人安排过了,中午要回去一趟,说是有亲戚来探望。” “就她们家那亲戚,该探的老爷后面自会去拜访,剩下的不探也罢。老爷看不上。” “你就回去跟她说一声,就说老爷这边公务紧急,中午就不回家用饭了。” 说完就打马而去了。 片刻后,正平坊内一队玄色衣装的骑士簇拥着一辆黑色无标记的马车,往东南龙门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 话说回李重润所在的奉旨前去应制的马队这边。 路上经历了许多颠簸,好在伊河已经在望,顺着河岸而走倒是平坦了许多,倒是让一路吐的昏天暗地的李重润略微舒服了一些。 “前些日子跑掉的那个胡人康博士,最后到底抓住了没有啊?” 可能是终于绷不住心头的疑惑,又或近一个时辰的奔波让车上大小两人实在没有什么能再聊下去的,李重润趁着马车平稳的功夫,凑到陈子昂身边轻声的问了起来。 和平日闭口不谈不同,今日陈子昂似乎是有了什么准许,倒是难得的松了口。 “和那真腊王子一般,找到了,但是又没抓住?” “他也吸毒过量了?”李重润很是好奇的问道。 “那倒是没有。”陈子昂很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只是为了把他拼回人形,倒是费了不少功夫。” “咋叫拼回人形?他还被人拆了不成?”李重润的好奇心愈发的重了。 “几个月啊,好在是冬天,倒是没烂成白骨,只不过被山林野兽啃坏了不少。”可能是想到了那厮的惨状,陈子昂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在哪里找到的?” “五台山,一个游方的道士发现的,报了官才知道的。” “五台山,他之前也说他的货是河东来的,莫非是他们胡人种植鸦片的大本营在那里?有没有仔细的搜查周边?” 陈子昂给了李重润一个大大的白眼,表情依稀可以看出是“你是白痴吗”五个字。 李重润发觉自己问的问题确实很白痴,凤仪卫是密探,又不是侦探。“官府没有进行调查?” “忻州刺史姓崔,是个废物。能坐上那个位置,只是因为在族中辈分大。” “哦,懂了。”李重润点了点头。 崔氏,乃是五姓七望第一,族中子弟只要不是白痴,混个官身自然容易。 “更何况,死的是个胡人。这尸首没被丢进了乱葬岗子,或者丢河里喂鱼,已经算的上他是恪尽职守了。” “神都街头的乞丐,都不屑的向赶了驼队的胡人讨钱,更何况堂堂的崔家子弟。”李重润了解唐人的高傲,大唐七十万铁骑之下,对番邦异族只有碾压,碾压,再度碾压。唯一能堪堪与之为敌的,只有禄东赞带领下的吐蕃一国而已。“只是如此说来,岂不是找到了也没什么用?” 陈子昂摇了摇头,“死人有些时候,能说的话比活人还要多一些。” “先生,咱是诗人,就不要学别人摆侦探的架子好不好?” “具体说了什么,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陈子昂改了改姿势,松快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腿脚。一路颠簸,倒是让他过的也很是难受。“自然也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了。” 说话间,前方已经隐约能看见皇帝仪仗,马车的速度也缓缓的降了下来。二人知道马上就要到了,便住了口不再谈论。 可能是因为李重润吐了大半路的缘故,在车上坐着时还好,刚下了马车,脚下却是一软,差点倒在了一捧黄土之中,好在赶车的马夫伸手拉了一把,才没摔成倒地葫芦。 李重润很奇怪的发现今日赶车的马夫不是平日里赶车的那人,用手拉着自己的时候,只感觉那手掌布满了老茧,很是粗糙。心想可能是整日拿着马鞭的缘故,便没有多想。 还不待李重润缓过气来,一阵很是轻快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随着几声长吁,停在了李重润背后。 “这位应该就是那名满天下的后无来者的李大才子了。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竟然跟瘟鸡一般,坐马车也就算了,居然还会脚软。要不要赶紧回奶妈子那边多喝几口奶来补补身子啊~” 最后一个啊字的韵尾拉的很长,很嚣张。 第21章 光头也可以很帅 李重润扶着马车缓了半天,才终于恢复了点底气。扭头去就去看是哪里来的嚣张的二货。 为首的是一个和尚,面如冠玉,脸似银盆,剑眉星目,口似含朱,身材高挑,体型健壮。眼角和嘴角都微微上挑,似乎无时无刻的微笑着。 身后跟着一个青年,虽然没有那和尚那般耐看,却也算是难得的帅哥,穿了一身花团锦簇的锦袍。个子不高,有些瘦弱,脸上还抹着粉,看着依稀有些娘炮。 见李重润终于恢复了一些,便翻身下马上前来见礼。“小僧怀义,见过公子。” “你就是薛怀义?!”李重润有些惊异,心说历史上这厮被描述的颇为不堪,只是今日看来,怪不得能如同历史书上所说讨的武则天欢心,长得确实帅,俗帅俗帅的,如果晚生个千把年,去西游记里面演个唐僧想来一定能火。 “正是小僧。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不堪荣幸。”薛怀义姿态放的很低,全然不似后面跟着的那个青年般嚣张。 “大师何故跟这瘟鸡这般客套。”方才说话的那个青年随着薛怀义下了马,见怀义还在跟李重润客套个没完,伸手就去推李重润。“你这厮,别耽误大师觐见皇上。” “卢公子不可。”薛怀义嘴上说的很是焦灼,只是却不见动静,眼神中笑意很是明显。 李重润本在跟他客套,猝不及防的被那青年一推,就往车下黄土中倒去。 车厢里伸出一根拐杖,打横在李重润腋下撑了一把,这才将他身形稳住。 只是那拐杖戳过来的速度很是迅捷,杖头速度不减,直直的往推人的那位卢公子腰间刺去。 僧人怀义见那拐杖一刺之下隐隐有些威势,怕那青年受创,只是伸手一捞,就将那拐杖握在了手里。 “我说是谁说话这么嚣张,原来是得过皇上几次夸赞的卢僎卢公子。”陈子昂方才用拐杖帮李重润解了围,这会儿行动不便,便没有下车。 只是隔了帘子,一边嘲讽着那个卢公子,一边跟怀义用拐杖较劲。 “原来陈大学士还在车内,小僧不知陈大学士在此,方才没有见礼,还望大学士恕罪。”薛怀义只是单手握着陈子昂伸来的拐杖,却还有余力单手行了个礼。一副江湖高手的派头。 那娘炮青年卢公子本来还想再顶撞几句,奈何被薛怀义瞪了一眼,便讪讪的退了下去。 只是嘴里还很不甘心的念念有词道:“不过是个做了首诗的小屁孩儿和一个发配去教书的穷酸文人,哪里经得起大师这般客套?” 薛怀义见那青年走远了些,便放下手中拐杖,很是恭敬的向陈子昂和李重润作别,往皇帝的仪仗那边去了。 “看不出来,先生居然还是个高手。”李重润方才因为撑在陈子昂的拐杖上才没倒在地上,对陈子昂与薛怀义的比拼了解的很是直观。 “先前陈某曾随左补阙乔知之远征居延海,倒是随军学了些粗浅的技击之术。” 唐人尚武,诸多文人多以能远赴边塞开疆拓土为荣。所以李重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没想到这个和尚看似武功很高的样子啊。” “薛怀义受宠幸之前,本来就是洛阳街头一个卖壮阳药的。后来千金公主不知道怎么得了他的好处,便举荐给了皇帝陛下。”事情涉及到皇帝陛下的阴私事,陈子昂倒也不便明说。 不过毕竟话没说完,便后续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不知这和尚懂得什么邪法,自从入宫服侍了皇上,皇上倒是越发的年轻了起来。” “哎呦,如果真有这等法术,那岂是邪法,分明是仙法。”李重润听了很是激动,觉着如果不是这和尚做事太过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能向他把这本事学来应该不错。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逆天而行的事情,不是邪法又是什么。”陈子昂似乎对这种诡道之术很是不屑,只是辩驳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远远的有小黄门来唤,只是言说吉时已到,皇帝陛下出行游春,让众诗人赶紧的跟上准备应制。 李重润搀扶着陈子昂从马车上下来,倒是有宫人过来照应了,还有一个手持纸笔的小黄门在一旁等着,随时准备记录各位诗人的诗文。 见到这阵仗,李重润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说今日应该见不到自己的奶奶。只不过心底里又隐约的泛起一阵失落,想来自己抄个一两首诗来,讨得皇帝陛下欢心,没准能放自己逃出生天也只能是一场黄粱美梦了。 队伍稍稍往前走了几步,前面有旨意传了过来。 皇帝见今日氛围宏大,前来应制的诗人众多,心里高兴,便许了件锦袍下来,作为今日得赏头。 队伍行进到洢水与石窟交界之处时,早有仪仗布置在此地。 一座明黄色锦缎围拢而成的布城自然是供皇帝陛下休息所用。 李重润很高兴的发现自己都分得了一张案几,只是案几有些高,想来是给成人准备的。 李重润被排在末尾,和皇帝之间又隔着布城,全然看不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武则天的相貌。只能无聊的在桌子上趴着,等着皇帝奶奶出题。 片刻之后,一个小黄门快步从布城中钻出,“陛下有旨意:以春色为题,佳者得锦袍一件!” “我先来!”应制诗文无非只有数种题材,无非也就是咏景,咏春,咏雨,咏出行之类,个人心里早有准备,几个非国子监里出身的学士先行报上了自己的诗文,有身旁的小黄门抄了,在布城门口大声的念着。 只是这等应制诗文实在是无聊,而且空有华丽辞藻堆积,简直就像老太太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听得李重润直打瞌睡。 只是稍微过了一会儿,李重润听得身边一声高呼:“臣做好了,还请皇上一览!”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国子监内那位很擅长假笑,还坑了陈子昂受伤的宋之问宋博士已经作好了诗,拿在手中招摇着,示意小黄门前去唱诵。 第22章 龙门夺袍 一旁随侍的宫人不敢怠慢这位成名已久的大诗人,忙不迭的接了诗文,小步快跑的往布城送去。 上官婉儿本在布城内随侍着武则天,听到外面宋之问的声音,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位皇帝陛下很是喜欢宋之问的诗文,便不待布城门外小黄门吟诵,直接出了布城去接他的诗来呈给皇帝。 “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 “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 “虽然已是初春,前几日倒是还真就下过一场春雪,你看后山那背阴处依稀还能看到些残雪。所以此诗倒是也应景儿。” 听到上官婉儿念给自己的诗句,这位至尊的皇帝陛下,不再像方才听那些空洞华丽的马屁诗时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神中露出了浓浓的欢喜。“尤其是那句若个是真梅,很是不错。” 上官婉儿随侍武则天多年,自然知道这种直白又带有巧思的诗文最是讨皇帝喜欢。 “尤其此五言诗用词直接,却又独有新意。以婉儿来看,宋延清写五言诗,当世应无人能出其右。” 武则天听闻接连点头,“那就赏,此诗一出,应该很难再有佳句了。” 众人在外听了小黄门吟诵出来的诗句,有沮丧的,有赶着去拍宋之问马屁的,也有继续低头洋洋洒洒的挥毫泼墨的。反而没人注意到,队伍最后的两人竟似全然无视此间的喧闹,还在自顾自的聊着。 “先生,方才那薛怀义隔着帘子,都能听得出你的声音。你跟那个和尚很熟啊?” “其实也不是特别熟,陈某当年和那宋之问同在崇文馆任大学士的时候,倒是经常在当时还是天后的陛下身边应制。”陈子昂很是唾弃与那阴人为伍,吐了一口大大的唾沫。“当时那薛怀义常常带了一帮僧人来给陛下讲经,所以也算见过。” “怪不得方才那和尚称呼你是大学士。原来先生还曾做过皇帝陛下的秘书。”李重润笑眯眯的跟陈子昂打趣。“只是你这秘书长得着实难看了些,不像宋博士那般英伟潇洒。” “陈某随乔补阙征居延海时,确实为建安王武攸宜军中参军秘书,却并未在尚书省任职,称不得是陛下的秘书。” 陈子昂一脸正经的跟李重润解释着,好像没听出他的嘲笑一般。 只是片刻过后,有小黄门恭恭敬敬的双手捧了一身蜀绣锦袍出来。 宋之问迎着大家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很是骄傲的双手接过,脸上终于退去了那面具一般的假笑,隐约的透着红晕,笑的非常肆无忌惮。 “德行~” 一大一小两个看客不约而同的又啐了一口唾沫。 事实证明,哪怕你是皇帝,很多时候话也不能说的太满。 宋之问锦袍刚展开还没穿到身上,就听薛怀义那很是具有穿透力的嗓音从布城中传来,“宋学士且慢!” 众人略有些惊愕的眼光之中,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从布城内跑了出来,劈手抢过宋之问手中尚未打开的锦袍,又急匆匆的跑回去了。 原来方才还在李重润和陈子昂聊天的工夫,先前和那薛怀义一同前来的青年卢僎,也已经作好了自己的诗句,拜托薛怀义呈了上去。 “宿雨霁氛埃,流云度城阙。 河堤柳新翠,苑树花先发。 洛阳花柳此时浓,山水楼台映几重。 群公拂雾朝翔凤,天子乘春幸凿龙。 。。。 吾皇不事瑶池乐,时雨来观农扈春。” “婉儿,你怎么看?”武则天是极喜欢这诗的,虽然不是方才宋之问诗句那般上口,只是这马屁拍的着实响亮。 “文采好,理也好。”看到皇帝陛下那般神情,上官婉儿不难猜出自家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若是单纯论诗歌,宋大学士的咏春雪无疑是上品。只是若论应制咏春,这首明显更合适一些。” “怀义啊,你说这是谁写的?”武则天方才不知在思索什么,好像没有听到作者的名字。 “回陛下,乃是范阳士子卢僎,之前倒是呈上过几首干谒诗,很是得过陛下夸赞的人物。” “竟然是他,今天这事情就有些好玩了。”武则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一旁的薛怀义此时却挥手示意,让随侍左右的宫人尽皆避开,就连上官婉儿都被示意走远了些后,揽着皇帝说起了悄悄话。 “是这样?”武则天神色未变,只是吩咐左右近侍:“去把袍子转给他,就说今天晚上,让他穿袍子来见朕。” 这才有了方才黄门劈手夺袍的情景。 只是听到小黄门念出那卢僎的名字,却又让李重润不太舒服了。 若是宋之问也就罢了,且让他出出风头。自己的库存写一首少一首。自然没意义浪费在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较劲上。 只是这卢僎方才甚是嚣张,若是就这样让他得了今日的袍子,李重润的脸觉着有点疼。 知道自己的一手字实在是拿不出手,李重润笑眯眯的请了身后等着抄诗的太监过来,低声念了首小诗,又看着他抄完,确认无误了以后才谢过了这位太监,让他帮忙呈上去。 今日到场的诗人颇多,多都已经听闻这位没有身份的皇孙很是以诗文见长。听闻那小太监一路高喊着“李重润公子有诗作奉上”一路往布城跑去,无不带了震惊的眼色回望向李重润来。 尤其是方才被劈手夺走了袍子的宋之问,羞愤之下本来已经瘫在了案几之上,浑身上下沾满了淋漓的墨汁,很是落魄。听闻这位李公子有可能替自己报仇,立刻挣扎着站了起来,满是希冀的盯着布城的方向。 布城中的武则天本已准备传旨赐宴,听到那小黄门一路的叫唤,很是好奇的瞥了上官婉儿一眼。 “重润公子当今业已名满天下,婉儿便自作主张的把他加了进来。” “也罢,你若没把他叫来,朕都快忘了这孙子了。许久没见这孙子作诗,朕倒是也想听听。” 李重润在布城之外自然是没听到自己依然被骂做了孙子。 不过想来就算他听到也不敢反驳,不只是因为骂他的是皇帝,更是因为他确实是骂他之人的孙子。 上官婉儿从进来通禀的小黄门手里接过条子,顺嘴就念了起来。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好诗句!”武则天自身本就擅长舞文弄墨,自然能品评的出此间好坏。 “草色遥看近却无,若无天生妙手,又哪能从浩瀚辞海中摘的此种佳句?”上官婉儿自然也是大加赞赏,“前两句体察景物之精细已经令人称赞,后两句如骑兵骤至,真真的在人意料之外。” “这孙子不错,没埋没了朕的血脉!”武则天大喜,虽听过几首李重润的诗句,只是一味的往郁郁不得志的路子上走着,今日见到如此对自己胃口的诗句,干脆连这孙子早被自己贬为庶民的事情都忘了,“只是咱们明明在龙门赏景儿,这孙子却提皇城门口的天街作甚?” “只怕是润公子每日只能见得天街的景色,实在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有意无意的提点了一下这位至尊李重润当今的身份还算是西隔城中的幽禁王子。 “那就说的通了,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还藏了些自己的小心思。倒是比年前那一味的往怀才不遇的路子上走要成熟了许多。”武则天颔首认可了上官婉儿的猜测。 “既然这孙子这么想要那件袍子,传下去,把那袍子赏了他。如果不是朕今晚已有安排,不然朕还真想见见他。” 武则天半询问半感慨的说道:“上次见他,好像还是立他是皇太孙的时候。” 只是还不待上官婉儿回答,只听得布城外传来连串的欢呼: “捷报!捷报!陛下!有红翎特使捷报啊!” 【作者题外话】:龙门夺袍的典故略有改动,实际上宋之问是龙门应制的作者。第一首诗文咏春雪乃是东方虬所做,虽然这货名字很中二加龙傲天,但是确实是历史上的一位诗人。 第23章 此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捷报!安西大捷!” 布城外的众人远远的看到一位身着红衣红甲,身背三面旌旗的红翎特使纵马而来的时候,人群中骤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唐旧例,非万人斩或三镇以上大胜,不得用红翎特使。现在虽已是大周,依旧沿用旧制。 而自二十多年前薛仁贵被吐蕃大败在大非川以来,大唐和新更名的大周已经久未听闻过红翎特使的捷报了。 红翎骑士一路高呼着捷报,径直的穿过已经让出道路的众人,直抵布城之外:“报!右鹰扬卫将军,武威道总管王孝杰与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于龟兹大败吐蕃,枭首万余。现已收复安西四镇,于龟兹重置安西都护府!” 听闻捷报,现场俱静。 陈子昂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一把舍了拐杖,单手抓住了在一旁的李重润肩头,死死地盯着那红翎特使的方向。 陈子昂抓着李重润的手力气颇大,李重润觉着肩膀很疼。 红翎特使高亢的声音很快就再次响起:“报!右鹰扬卫将军,武威道总管王孝杰与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于龟兹大败吐蕃,枭首万余。现已收复安西四镇,于龟兹重置安西都护府!” 如是三遍。 “大周万胜!”不知何处响起一声呐喊,划破了现场寂静的空气。 布城外的众人,由先前的不敢相信,听闻了三次捷报,慢慢的变的满脸通红,被着万胜的呐喊一激,犹如在被抛洒了滚油的木柴上扔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一般,瞬间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就连伤了脚的陈子昂,都松开了抓着李重润的手,鼓着掌仰天大笑起来。 只是他单脚在地上跳的样子很是滑稽,有些像斗鸡一般。 陈子昂本是在仰天大笑,后来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声渐渐的歇了。 最后竟不顾了脚伤未愈,径直的往地上坐去。 李重润怕他这个半残疾人摔倒,连忙的上前扶住他坐下,只是离的近了,竟听的这位猛男诗人竟然抽泣起来。 等李重润扶好了陈子昂坐下,竟发现本来震天的大笑声和欢呼声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就连宋之问那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假笑先生,都举起衣袂轻轻擦拭起眼角来。 现场的抽泣声多了,声势便渐渐的浩大起来,一众大人们便不再矜持,本来只是低不可闻的抽泣却慢慢的变成号啕大哭起来。 有几个也已年长的老大人一时间受不住这强烈的心神激荡,哭的太过惨烈,竟然已经背过气去。被随侍的宫人急急慌慌的抬了,往随行的御医那里去了。 “先生,不过是收复了四个鸟不拉屎的边陲小城,何故大家如此激动?”在李重润看来,安西四镇无非也就是在那鸟不拉屎的西域荒漠之中的几个荒废的小镇,最多也就是驻扎了些边军而已。 “几个鸟不拉屎的边陲小城??!”陈子昂听到李重润的疑问,满脸很是潦草的胡须犹如被惊吓到的狸猫一般的炸裂支棱起来。 “那是安西!安西都护府!是我大唐的安西!”陈子昂情绪激动之下,连现在已经改元大周之事都已经忘了。 李重润不知自己为何像刺激到了这位猛男诗人的逆鳞,怕他一怒之下抽自己一顿,便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闭嘴不再问了。 好在片刻后,陈子昂想起面前的这个小倒霉蛋,好像自出生之后就一直被圈禁在洛阳皇城那高高的宫墙之内,自然理解不了安西四镇,对于大唐乃至大周子民到底意味着什么。 “将来有机会去长安,在那长安西北开远门外,有一石碑。乃是前朝宰相虞世南手书,上曰:此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高宗咸亨元年四月,吐蕃攻克安西,奸佞郭待封擅违军令,为祸军中,致使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兵败大非川,十四万汉家儿郎,只有三人得以生还。” “此役乃是我大唐开国以来,唯一的一次大败!”陈子昂语调中饱含着浓浓的哭腔。 “在场的诸位大人,又有谁家没有亲朋好友死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惨败之中?” “王司业王大人家弟弟,二十年前本是国子监博士,亦是陈某师长。听闻安西失守,弃笔从戎,去了薛大将军麾下任随军参事,再也没有回来。” “自先秦以来,我堂堂华夏子民,瑟瑟于长城之内,遍历羌氐匈奴,胡人乱我华夏者不知凡几!只有我大唐,不修长城一砖一瓦,便能震慑万邦异族,扬我华夏威名。” “这就是我大唐的骄傲!” “而这大非川之战,便是我大唐骄傲上的耻辱!今日耻辱得报,终于可以告慰当年血染疆场的在天之灵!” “王师啊!你看见了吗?我大唐,把安西夺回来啦!” 自高宗年间兵败大非川以来,唐人虽然还是骄傲的睥睨天下,只不过这份骄傲上面蒙了一道叫做吐蕃的影子。 李重润时至今日才理解为何唐人如此骄傲。 骄傲到哪怕是番邦的王公贵族,见到哪怕一个大唐平民都要客客气气的行礼示意。 骄傲到玄奘和尚单身匹马,就敢凭着一句“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就可以行遍天下。 骄傲到就算全军尽没于西域高原之上,都不曾投降于番邦异族。 骄傲到敢于在城门门之外立碑昭告天下,出门以外万里,这国土只有一个名字,叫做大唐! 李重润心里有所明悟,心里却浮现出一首很是耳熟能详的边塞诗来,轻声的念了出来,安慰着陈子昂: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陈子昂听了,哭声渐渐的平息了下来。沉陷于李重润突发的豪迈中,也跟着轻声的念了起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 诗文在此起彼伏的嚎哭中渐渐的传播开来,于初春清冷的东风之中引起越来越多的唱和。 似乎是为告慰在天之灵一般,被龙门开凿出的山体映衬激荡之下,唱和之声大作,隐隐有上达九霄,下穿九泉的气势出来。 布城之中,一身男装扮相的太平公主听到捷报声传来的时候,正欲上前奏报些什么,只是片刻后听闻外间的诗文传诵声大作,知道今日的安排只怕是打了水漂。 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拉过上官婉儿轻声的说了几句话。只是上官婉儿仔细的看过武则天也略有些泛红的眼眶,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其实比谁都需要这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自然知道公主殿下的计划今日已是绝无可能,便轻轻的摇了揺头拒绝了。 太平公主无奈,咬牙往皇帝陛下前面走了两步,刚想张嘴,就听见武则天发了话。 “有此大捷,岂能亏欠了我那万里长征的龙城飞将军!” “传朕旨意,今日得以重置安西都护府。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改安西都护府驻地龟兹!” “封右鹰扬卫大将军,武威道总管王孝杰新丰县公,食实封五百户!” “封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安河县男!” “调府兵三万,进驻安西都护府。凡经此役者,职升三级!” “赐宴,赐酒。开布城!朕要与诸位爱卿痛饮,为前线将士庆功!” 太平公主发现自己的打算已经彻底落空,便匆匆的向武则天行了礼告退,出门布置去了。 随着布城缓缓打开,虽然距离很远,李重润终于还是见到了传说中的武则天。 武则天穿了一身明黄的长袍,上面绣着些纹样,头戴着很是繁复的头冠,只是因为距离实在有些远,看不清楚细节。 只是还不待李重润听清这位天下至尊到底在说些什么,几声尖利的呼啸声传来,几乎是本能一般,李重润抱着头往地上趴了下去。 遥遥的看着皇帝的仪仗那里一阵忙乱,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了。 第24章 必杀的死局,倒霉的李重润 李重润还没来的及反应的时候,他旁边的的陈子昂曾经历过战阵,就已经听出方才那尖利的呼啸声乃是攻城所用三弓床弩发射时独有的声音。 陈子昂只是还没发的出敌袭的第一个音出来,三根粗愈儿臂的弩箭,以倒三角形的排布,从马队的方向电掣风驰而出,从二人头上以流星坠地之势,向布城门口的皇帝陛下射去。 弩箭虽快,却还是比声音慢了一丝。 听到床弩的声响,两名手持巨大羽扇的力士立刻判断出了弩箭来袭的方向,手中巨大的羽扇一横,一前一后的挡在了皇帝的身前。 只是听得两声如敲锣一般的巨响,那羽扇竟是精钢所铸,硬生生的将三根弩箭其中的两根格挡的偏离了预定的方向,斜斜的朝天上飞去。 两名持扇力士犹如被飞行的卡车撞飞了一般,口喷着鲜血往后倒飞出去,手中的精钢羽扇被弩箭携带的巨力所震荡,斜插进皇帝面前的黄土地中,入地尺余深。 第三根弩箭略慢一些,赶到的时候皇帝却已经避无可避。 那名先前在洞窟中持千牛刀的宫人,已是来不及抽刀格挡,也不顾了皇帝陛下的威严,伸出左手一把就将武则天推倒在地,庇护在了那斜插入地的羽扇之后。 只是她伸出的左臂却已经来不及收回,被羽箭的铁叶尾翎擦到,一片衣衫肌肤瞬间被撕裂成丝绦一般,鲜血如雾一样挥洒的漫天都是,左臂瞬间就软了下来。 羽箭去势不减,一往无前的往皇帝背后的仪仗中钻去,洞穿了数名宫人太监之后,一头插入了地里,丈余的箭身尽皆入地,只余了铁叶尾翎颤巍巍的漏在外面,还在震动不休。 此事说来繁琐,其实也就发生在呼吸之间。 等李重润听到弩箭掠空的声音从头上飞过,再转头往皇帝那里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本来立在皇帝背后的羽扇斜插在地上,皇帝却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此起彼伏的“有刺客”的声响才从皇帝仪仗中响起。 “伪帝武氏者,残害忠良,窥窃神器,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连串高亢的呼声从李重润背后响起,一列手持横刀的人影从马队中纷纷显露出身形,有杂役,有书童,还有方才为李重润赶车的车夫。 刺客们抽出横刀,舍弃了先前埋入土中,刚挖出来的床弩,不管不顾的趟过夹在他们和皇帝之间的众多大臣,径直的往皇帝那里扑去。 几个大臣只是因为躲避不及,便被一刀斩在刀下。 众多刺客只是几个箭步,便已经赶到皇帝跟前。 只是此时,皇帝的跟前,多了一名手持长剑的剑客。 长剑细长,剑尖依稀受了些损伤,看着不是特别锋利。 不过持剑的手极稳,四尺的长剑平直的伸在空中,剑尖却不见丝毫的晃动。 飞奔而来的刺客来势汹汹,本没将这剑客放在眼里,只是刚一接触,便瞬间有三人被略微有些钝的剑尖划破了咽喉,丝毫声音都没有就已经死去。 一众刺客惊恐于此人剑法竟是如此狠辣,进攻的势头大减。 仪仗中未受伤的侍卫此时也已经赶来,叮叮当当的与来袭的刺客战作了一团。 躲在人群中的卢僎,从听到弓弦声响起的时候便缩进了案几下面。此时却偷偷的伸出头来,满怀希翼的望向武则天仪仗背后的龙门后山之上。 后山上有残雪。 有一众片羽未发便被斩杀殆尽的白衣弓手。 有一队由一个胖老头带领的百余名黑衣骑兵。 “洛州司马狄仁杰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埋伏在长夏门外的叛军已被我剿灭,贼酋业已伏诛,若想留下全尸,尽快投降才是正经。” 狄仁杰的声音悠悠的从后山之上传来,穿透力极强,带着几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伪帝武氏者,残害忠良,窥窃神器,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那些刺客宁死不降,嘴上高喊着自己的口号。 只是他们的攻势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凶狠。兵器挥动的速度明显的慢了,渐渐的被侍卫逼的向后退去。 敌势低迷,御前侍卫和那剑客的攻势便愈发的猛烈起来,而几十名刺客陆陆续续的中招倒地。 片刻之后,便只余了数名武功最为高强的首领一般的人物,且战且退的往李重润这边逃遁过来。 几名侍卫远远的射了几箭过来,被那车夫打扮的刺客尽皆用横刀挡了下来。 陈子昂先前被扑向前去的刺客撞到,摔到了伤口,正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的挣扎着试图坐起来。 李重润本来准备去搀他,却被那化装为自己车夫的刺客看到,刀划出一道半圆,以刀势逼开御前侍卫,左手一伸,便将李重润抓在身前。 那刺客横刀逼迫在李重润脖颈之间,一边当做人质,一边当做盾牌的缓缓向后退去。 享受同样待遇的,还有那半个残疾的陈子昂。 带领着侍卫的那名剑客似乎认得出李重润的身份,左手举起,在空中一握,几名本已瞄准目标的侍卫便听令松开了弓弦。 “放开人质,我保你们不死!”剑客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丝坚毅的味道。 “你是不是当我傻?”化装成车夫的刺客抓着李重润的手更紧了。“这位公子姓李,想来必定是位重要人物,今日左右都是一死,莫非你就不怕我鱼死网破?” 几名刺客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抓到了大鱼,残存的数人互为犄角的相互照应着,缓缓往马队处退去。 “放下他,我放你们离去!”剑客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轻柔,有了些焦灼的味道。 “放开包围,任凭我等离去。没有追兵,我自会放了这位公子。不然大家就死在一起!” 李重润觉着这会儿应该喊两句比较英勇的口号,诸如“向我开炮!”、“不要管我,杀敌要紧!”之类,以示自己并不是个怂包。 只是还来不及张嘴,便觉得脑后一疼,似乎被什么硬物砸了,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上官婉儿已经扶了皇帝起身,正欲安排侍卫护驾,却看到李重润已经被刺客抓做人质,便眼神急切的望向武则天,眼神中有浓浓的担忧的意思。 “放他们走。” 武则天声音响起,只是没有了先前豁达的味道,反而是多了些狠厉。 若是这小子掉了一根汗毛,朕必定诛你们九族!” “那在下就谢过陛下隆恩了。在下九族早被陛下屠戮尽了,只剩咱一人。陛下倒是不用拿死人来要挟我等。”抓着李重润的刺客大声的跟已经离了颇远的皇帝喊着。 众侍卫听了武则天的命令,缓缓的放开了包围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刺客将李重润和陈子昂丢在马车之上,上车扬长而去了。 先前撤掉的布城角落里面太平公主露了面出来,一身素白的儒生袍上血迹斑斑,布城的角落之下,几个宫人和太监躺倒在地,生死不知。 太平公主伸手比了个手势,后山之上的黑骑士中奔驰出几匹快马,远远的偱着马车的影子追了上去。 刺客已然撤去,混乱的现场逐渐恢复了秩序。 先前很是热闹的场中一片混乱狼藉,受伤的大臣们很是凄凉的倒在黄土之中呻吟着,庆幸着自己不是被刺客砍掉了半拉脑袋的那个。 无数的侍卫与宫人、太监们穿梭在人群之中,将倒地的刺客抓走绑起,救治伤患,收殓遇难者的尸体。 那名剑客扶了自家师妹起来,只是看到她左手的伤势,知道想保住她的左手应该已经不可能,有太医匆匆的赶了过来,急匆匆的替她包扎起来。 武则天远远的看着离去的马车,似乎在想些什么。 “传太平公主,狄仁杰,周兴,来俊臣,还有那个卢僎,今天晚上瑶池殿来见朕!” “回宫!” 等李重润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疾驰的马车厢中,颠簸的仿佛是一只在蹦床上的跳舞的兔子。 当然,身边还有一个同样颠簸的如同兔子一般的陈子昂。 李重润觉着自己真的挺倒霉。 真的。 别人穿越好吃好喝花天酒地大美妞。 自己穿越后被关了几年不说,唯一一次出门春游还赶上了有刺客行刺。 自己虽然不是被刺杀的目标,却被刺客抓了当人质,捆的跟粽子一般丢在马车车厢里,而且马车还没有装弹簧。 只是不知,自己这是要被带到哪里去了。 第25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李重润被捆住了手脚,丢在很是颠簸的车厢里仰天躺着,磕的后脑勺处的伤处愈发的疼了。 从马车外面还有些依稀的夕阳余晖来判断,马车应该是在往东奔驰。 一旁的陈子昂因为脚上还缠着绷带的缘故,只是被绑了双手在窗棂之上,很是苦闷的望着刚刚醒来的李重润。 “先生?咱们这是在哪儿?” “在你的马车上,不过是驾车的是今日行刺陛下的贼人,不知要带我们往哪里去。” “那绑匪居然还真逃出来了?”李重润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自己昏倒前已经见到当今陛下和自家公主姑姑层层无尽的防备和后手,这人居然可以逃出生天? “本来绑匪有四人,奈何你着马车只是独马,脚力又差,倒是还没出洛阳便被卫里的骑士追上。” “有人来救,为何我们还在这里受罪?”李重润不加思索便已猜到,“营救失败了!” “卫里的人用弩箭射死了一个,奈何剩下三个贼人武功颇高,陈某虽没看见,却能听出应该卫里派来营救的骑士应该是至少折损了六个。这贼人的首领独自摆脱追兵之后,已经跑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陈子昂嘴上说着话,倒是用手比了个二的手势,又指了指后面。 李重润猜着,应该是后面还有两个自己人在跟着接应的意思,只是怕被赶车的听到,不便明说。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某家姓单!乃是燕国公,右武威卫大将军、神武道经略大使黑齿常之麾下折冲都尉,后突厥阿史那骨笃禄侵扰昌平之时,乃是某家单手擒获。岂能被你们两个书生贼人贼人的叫着!” “既然是燕国公家的部将,为何要做出行刺皇帝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来?” 李重润很是好奇,虽说自己并不在意这位刺客行刺皇帝,只是害的自己被绑架就略微的有点不太地道了。 “我们家将军,两年前被周兴那厮构陷谋反,已经自尽在那黑狱之中了!”这位自称是黑齿常之座下折冲都尉的刺客,咬牙切齿的低吼起来。 “那你们为何不去干掉那个周兴,为何来皇帝这边来送死?”李重润嘴上说的很是滑溜,却没发现自己的想法中隐隐约约有些大逆不道的味道,惊的陈子昂不敢说话。 “如若不是皇帝点头,那周兴敢于构陷国之柱石谋反?如果不是皇帝点头,黑齿将军又怎么被抓进那丽景门里去?”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路奔波的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辩驳了几句的那位单都尉不再说话,伸手拉开了马车的门帘。 趁着朦胧的天色,李重润依稀看到远处一座高高的阴影矗立在远方,看上去依稀是个城门的样子。 “居然已经到了虎牢关!” 和从未出过洛阳的李重润不同,陈子昂自然认的出这是何处。 少年得志的他,年纪轻轻便高中了进士。和其他成名的诗人一般,当年也是游历过大好河山的人物。 那姓单的都尉伸手将李重润从车厢里拎了出来,知道剩下的这位猛男诗人现在就是个瘸子,也不怕他逃跑,挥刀削断了绑缚着陈子昂的绳子。 用刀背用力的打了马屁股一记,吃了疼的马匹死命的拖着空车往远处奔去了。确定马车已经跑远,这位单都尉便拎着李重润,催促着陈子昂往官道外走去。 三人行走了不远,路边有一个很是破旧的土地庙,小庙不大,周边的围墙早已倒塌在地。已然一副荒废已久的样子。 单都尉似乎是早已探知过这里,径直的穿过狭小的庙宇,来到了庙后面一处小小的石坪之上。 石坪之上有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着,一辆深黑色没有印记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火堆旁有俩人,一高瘦,一矮胖,正在篝火旁躲着很有些料峭的春寒。 听到声音,矮胖之人很是警觉的抽刀站了起来,“谁!” “单某。”拎着李重润的都尉简单的回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单都尉,事情办成了?!为何不了其他的兄弟?”矮胖之人目露喜色,“这两人又是谁?” “办成个屁!狗皇帝肯定提前收到了消息,老子连皇帝的面都没看到。” 单都尉愤愤的把李重润重重的墩在火堆旁边,手中刀背翻转过来,往陈子昂腿弯处一碰,便将他打翻在地上。自己也往火堆边凑了凑,试图暖一暖自己的身子。 “30个高丽射雕手,都是穿杨贯虱的高手啊。片羽不曾出手,就都被狄胖子带的人马给斩了。” “要不是带着这两个人质,让狗皇帝的人手投鼠忌器,单某今日想来已经和其余几十个兄弟,一起死在龙门那鬼门关里了。” 借着篝火的亮光,李重润依稀看见了这位挟持自己的刺客。 虽然在龙门下马车之时他曾经扶过自己一把,李重润当时的注意力却只在他的手上,并没有留神他的脸庞。方才又一直被提着,除了看着黑乎乎的地面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这会儿,才有机会仔细看一看。 这位刺客首领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不过也称不上风度翩翩,乍一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伍汉子。 不知是因为天色过暗还是因为火焰映衬的原因,让他的脸庞呈现出一种很怪异的酱色。嘴唇很厚,鼻子很大却又有些扁,软塌塌的粘在脸上。 头上戴的是一顶很常见的毡帽,和洛阳街头遍地都是的车夫一般无二。只是从毡帽下露出的头发来看,依稀有些发黄。 身上穿了一件很普通的麻布袍子,没有补丁,但是也不是特别整洁,想来已经穿了些日子。 如果不是肩头之处有些黑色的血迹,这位单都尉的装扮就和洛阳街头无数的车夫一般普通。只是不知道那血迹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 李重润端详了半天这位单都尉,李重润觉着自己实在从他身上发现不了什么可以判断身份和来历的线索。 虽然前面他已经详细的介绍过自己的来历,只不过今日的布局之大,步骤之周密,后手之繁复,就算是李重润这种军事白痴,也能判断的出来绝非几个行伍汉子所能策划和实施的出来的。 就单单是那几张三弓床弩,明显是攻城才能用到的玩意儿,如若没有军队某些大佬的参与和点头,这几个糙汉子难不成还能从边关前线抗着回来不成? 盯着那位单都尉的李重润,在他身上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索性转了眼光,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 嗯,月黑,风高,小庙。 如果再搭配个恰当的猫头鹰的啸叫,想来后世想拍个倩女幽魂的话来此地取景倒是合适。 李重润眼神转悠的时候,那位一直隐藏在火焰对面的瘦高汉子却从火焰的背后转了出来。 “难怪能让狄大人的黑骑士投鼠忌器,原来是庐陵王嫡子,当今陛下的嫡亲孙子,李重润李公子。” 瘦高男子似乎认得李重润,只是一见便认出了他。 “单都尉今日虽然没有完成大业,倒是也算是完成了大功一件,把组织计划中的太子爷给抢了回来。” 李重润听到组织一词,耳朵不由的动了动。心里想着这组织应该就是这次刺杀案的幕后黑手。只是自己还是计划中的太子是什么鬼? 莫非自家那便宜老子也参与了此事?按照历史上自家老子那般废物的样子,不应该呀。 只是李重润还在心里纠结自己那可怜的历史知识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陈子昂却已经趁着火光看到了高瘦男人的脸,惊叫了一声出来:“是你!” 第26章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那自然是我。”说话之人似乎和陈子昂很熟,“二十多年未见,伯玉风采不减当年啊。” 趁着晃动的火光,李重润依稀看清了那人的脸庞,只是除了觉着有些面熟,却并不认识。 “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在那大非川之上了么?”陈子昂眼眶欲裂的死死盯着那人,数次想翻身坐起,只是奈何脚伤未愈,实在爬不起来才作罢。 听到陈子昂提到大非川,李重润想起先前他曾经哭诉过的陈年往事,才想到自己为何觉着面熟。 这人和王荣他爷爷,国子监司业王綝王方庆大人,长得依稀有些像。 “王缄确实已经死在那大非川之上了。”这位自称是王缄的汉子脸上中流露出一丝伤感之色,不过很快就散去,很快就又恢复到先前的一片森然之中。“你现在可以叫我王潜,五柳先生。或者:武陵人。” 与此同时,神都洛阳,紫薇宫城,瑶光殿。 “什么?让他们跑了?”太平公主那沾满了血的儒生袍已经换下,只不过依旧是一副男装扮相。 “回禀公主,丁组十二人奉命追踪刺客。至孝义桥附近时,与刺客发生激战,虽毙敌三人,奈何贼人武功高强,丁一等兄弟六人身亡,四人伤。丁七与丁十一追踪刺客往虎牢关方向去了。” 回话的是一名黑衣骑士,一道刀伤自额头向肩头延伸过去,虽然经过了简单包扎,只不过还在汩汩的往外渗着血。 “你先下去治伤。不然只怕等下就要变成七人身亡了。”一旁的狄仁杰上前搀扶起了他,示意左右的宫人搀扶着他去治伤了。 “陛下,今日那刺客头目单不先,是当年黑齿常之座下第一猛将,据传乃是当年王世充旧将单雄信的后人,手上功夫天下难有敌手。” 狄仁杰向正在殿中凤椅之上安坐的武则天解释道:“今日让他逃遁,只怕今后处理起来要多些麻烦。” “要不要,再派些人手过去?”一旁的上官婉儿却没等他说完,就急匆匆的表达自己的担心。“裴哥儿已经追了过去,只是不知道这会儿赶上没有。” “就算是有裴谈追上去,他那小媳妇伤了左手,不能跟着,想来在那单不先手下很难讨的便宜。”太平公主语气淡淡的说道。 裴谈自然就是那位御前护卫的剑客高手,只是那名持刀宫人为了救武则天伤了左手,不然二人自幼练习的合击之技之下,那单不先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 狄仁杰刚上任洛州司马,倒是第一时间想着调自己任下的兵马所用。“根据之前的线报,武陵人这次谋划日久,想来必定有接应和逃遁的预案。如若想要寻了李重润回来,还是飞鸽调虎牢关守军为好。” “虎牢关守军,不可擅动。”武则天终于开了腔,只不过语调中略微有些疲惫感传来。“突厥的阿史那默啜最近动作频频,而那契丹又因天降暴雪,冻饿无数,只怕也想来中原打秋风。” “军国大事为要。裴谈既然已经追了上去,就算不敌,只是单纯的救人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武则天盯着藻井之中那凤凰状的吊灯的点点灯火,有点像自我安慰的说。 “就算没救的下来,朕的孙子,如果不能理解什么是天下为要,死了也就死了罢。” “皇上所言极是!” 见武则天决议已定,余下的三人只能讷讷称是。上官婉儿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看到太平公主比了个放心的眼色,知道她有了安排,便也没再说什么。 “今天的事情,虽然先前就已经探知消息,只不过还有三事不明。” 见李重润一事已经告一段落,狄仁杰便开始分析起今日行刺之事来。 武则天没说话,只是比了一个继续的手势,示意狄仁杰说下去。 “这三具床弩,是三年前匠作坊所出,理应配属右威卫。只是如何被转移隐藏在陛下的布城之外?这是其一。” “红翎特使所传捷报,纵使不使用八百里加急,从龟兹赶来的时间也稍微晚了一些。这是其二。” “那单不先,为何往虎牢关而去?” “红翎特使的事情。朕是知道的。”武则天倒是先解了狄仁杰的第二个疑惑。“魏王武承嗣建议押后三天,朕准的。” 虽然武则天需要这场胜利来维护自己的位置。 但是拖后三天,自然是为了有龙门应制这般大排场上引爆这个消息,以达到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效果。 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何在布城中不等太平公主阻止自己,就亲自下场挑动起情绪来。 武承嗣自然不知道凤仪卫所探知到的刺杀的情报,但是武则天却早就收到了太平公主报上去的消息。 在生死攸关之际,还要增加这么大一个变数。 这般冒险,自然把素来以安全第一为准则的狄胖子吓个够呛。“陛下,这般危险的事情,以后还是要稳妥些比较合适。” “如此大胜之际,还有奸佞宵小意图刺杀朕,想来天下自然能看清是非曲直。”武则天却并没放在心上,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只是稍微冒点儿险便能拉拢人心,不亏。” “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你们。婉儿和太平不说,你狄仁杰虽然馋了一些,但是说到眼光之毒,天底下还有能瞒过你的事情?” “微臣惶恐。” 狄仁杰自然能听出这位至尊倒是已经看穿了自己,毕竟自己借口去南市解馋,其实也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 “两年前右威卫大将军黑齿常之自尽在丽景门,直到死前都没有透漏出什么消息。”太平公主开始解释第一个问题。 “当时太平刚接手凤仪卫,只知道探知他与当年越王李贞谋反有关。便让丽景门把人给抓了,谁知道周兴他们下手这么狠,消息还没问出来,人就给逼死了。” “右威卫之事,与河东道有关,当时的黑齿常之经略河东道已久,女儿只是猜测,和晋阳王家,范阳的卢家脱不了干系。” 只是想到丽景门坏了自家大事,太平公主本来很是沉静的脸色略微有些狰狞。 “只是两年前丽景门那场有些离奇的大火,把搜来的书信烧的一干二净,现在只知道书信中曾提到武陵人而已。至于武陵人是谁,又与这两个世家大族有什么关系,全然不知。” “右威卫一事,与刺客为何往虎牢关而去之事,婉儿倒是有些消息。”上官婉儿倒是解释了狄仁杰的第三条疑惑。 “先前润公子探知的阿芙蓉一案,虽然那胡人说是东西出产自河东。但是婉儿遍翻了这几年的奏报,发现荥阳本是产粮之地,最近两年更是风调雨顺,无灾无害的,粮食反而少出产了两成。” 上官婉儿很是小意的提点了一句李重润,算是替他增加点存在感。 “范阳马政的马匹,本都是朔方马,最近两年的奏报中,也依稀有将近两成变成了西域而来的汗血马。” 上官婉儿每日经手的奏报不计其数,居然都能发现这等小小的变动。“所以便请了公主殿下调查,只是发现荥阳莫名的修了许多牧场,而范阳则是开垦了许多靠近漠北的沙地。” “荥阳本不养马,为何需要这多牧场?而范阳的沙地浇灌起来耗费人力无数,又为何去那般偏僻荒凉之地开荒?” “清化坊每年阿芙蓉生意何止百万,如若是平常做派,郑家和卢家只怕是早就将天下之地尽数买了去。只是为何每年只进不出?这钱难不成是被这两家埋了起来?” 上官婉儿字字没有提谋反一事,却每一个字都跟谋反有关。 “所以刺客并不是去虎牢关,而是去荥阳。” 狄仁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先前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贩售阿芙蓉所挣的钱物,只怕没少花在养兵身上。” “只是因为先前喂饱的黑齿常之因为涉及越王李贞谋反,还来不及回报两家氏族,便被陛下拿了,所以才想路子开了财源,跑去做阿芙蓉的生意。” “而这次行刺之事,自然是为了表达自己财路被断的愤怒。” “只是这武陵人,究竟只是操作者,还是整件阴谋的策划者?” “氏族之间关系本就盘根错节,虽然联姻不断,争斗也时有发生。” 武则天倒是有自己的判断。 “让这几家联起手来做事,这武陵人只怕没这么大本事。应该只是个张仪一般的说客。先前让你去山南道搜寻武陵人老巢一事,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听到皇帝陛下认真的问了,狄仁杰自然不敢怠慢:“回禀陛下,微臣派人手仔细搜查过了山南道及江南道,只找寻到一处荒废之地。微臣亲自前去查验过了应该已经荒废至少二十年,早已荒无人烟了。” “只要这人还活动,倒是不怕他不露出马脚。加紧盯着就是。”武则天倒是看的豁达。“今日之刺杀,拢共四个杀招。” “想来那小女官是卢氏的手脚,做诗人做的久了,办个大事都抠抠搜搜的。” “刺客和被黑骑斩了的弓手,自然是郑家养的,所以逃命都要往家里逃。行伍之人果然傻的有些可爱。” “那床弩,应该是武陵人的谋划,想来此事已经筹谋良久。” “这宫里的宫人太监,你先前在龙门才杀了几个?” 武则天语气淡然,就仿佛是决定晚上是吃面还是吃饭一般简单。 “朕又没有后宫,宫里要太监作甚,尽数杀了。还有凡是知道朕今日行程的宫人,尽皆拉去洛水喂鱼。从江南选些小丫头过来,那边离中原远一些,想来会干净一些。”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阶下三人自然不敢有半点违抗。也知道这位陛下今日对身边的安全不似了平时那般放心,便只是低头应了,急匆匆的出门安排去了。 太平公主自然带着凤仪卫的人和千牛卫在殿前护卫,作为内廷女官的上官婉儿本就负责掌控内廷人员安排。在她划出了名单之后,狄仁杰匆匆的调了黑骑进宫,只是片刻功夫,连声惨呼都没有听到,无数辆马车便流水一般的从东城出了皇城,往城外的洛水去了。 等到周兴和来俊臣带着皇帝吩咐的东西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发现皇宫里面好像冷清了很多。 平日里常见的小黄门没了踪影,只有几个不入品级的小宫女儿,帮忙上前搬了东西。只是不似平日里马屁拍的山响,反而稍微有点动静便颤抖抖的缩在一边,怂的跟个鹌鹑一般。 “微臣周兴,来俊臣,求见陛下!” 第27章 请君入瓮 周兴等人听到皇帝准予觐见的时候,抬头来看,发现今日过来通传的竟然是太平公主殿下,自然是忙不迭的又往地上跪去,重新见了礼。 不过本身就是合作伙伴的两方势力,这两年由于魏王逐渐强势起来,渐渐的有些往竞争对手的方向转变。今日在那龙门更是让太平公主出尽了风头,两人未免有些郁闷。 所以见过礼后,借口皇帝召见,连客套都没有客套,匆匆忙忙的带着抬了东西的宫人去见驾去了。 “陛下恕罪,小臣无能,竟致使今日有大逆不道之人惊扰到陛下,小臣有罪,还望陛下责罚!”只是刚一进大殿,本来只是跟在周兴后面的来俊臣加紧了脚步扑倒在武则天面前,大声的喊叫起来。 来俊臣告罪的声音很大,倒是让一旁的周兴眉头皱了皱。自己才调任刑部侍郎不久,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一个狱卒,竟然就有吃了饭砸锅的意思。以至于自己这个老上司在场的时候都不加收敛,未免也太过急切了些。 周兴心中有些暗暗后悔,当初只是觉着这无赖一般的人物下手极是残忍,通过他倒是搞到了不少帮助自己升官的黑料。没成想就选了这么一只白眼狼出来。 “起来,此事倒是本就与你等无关,自有凤仪卫的人在查。”武则天虚虚的伸手假意搀扶了一下,以示自己的恩宠。“让你们带来的东西,可曾都拿来了?” 两人连声的称是,连忙把所带来的几盒子东西拿了来,仔仔细细的摆在皇帝御前。 打开一看,却是些小刀铁刷之类,还有几个造型很是奇特的物事,来俊臣本来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跟至尊陛下讲解一番,只是看到武则天似乎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又看到前任上司投向自己的目光隐隐有些怒意。便索性闭了嘴,老老实实的继续呈上东西。 最后一个盒子却装的是只烧鹅。 盒盖只是刚打开,一股浓郁的鲜香之气扑面而出,被保存在棉盒之中的烧鹅,竟然还如刚出锅一般热气腾腾的。 周兴在一旁有些阴阳怪气的夸赞了一句:“这位来大人哪怕不入朝为官,想来去开家食肆,也是能名满天下的人物。”意思却是你这货其实就是个厨子。 “来大人这手艺,可千万别让狄仁杰狄大人知道了。”武则天也难得的放松了一些,就连狄仁杰都一起调笑了。“不然只怕他要天天去你家缠着要吃烧鹅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来俊臣没有听出来周兴的讽刺,还是不以为意,倒是大方的承认着:“下官承蒙周大人提拔之前,本来就是在南市开了间烧鹅铺子。得蒙周大人一直以来的关照和栽培,下官才有机会为皇上效力分忧。” 只不过言语之间,似乎又带了些嫌弃周兴没用的意思。 似乎是听不下去二人夹枪带棒的抬杠,武则天出声制止了二人:“你们先在一旁候着,朕今日要请一位客人,凤仪卫的手段和你们两位专业人士相比,还真是差了些。等下可能要你们协助一下。” 在阶下的二人连声的应了下来,在一个千牛卫的带领下往一旁的偏殿去了。只是还没出的去殿门的时候,就看到几个黑衣探子急匆匆的捧着几个盒子进了殿中,心里有些疑惑,不知今日的客人究竟有多么重要,居然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宣那卢僎来见。” “宣卢僎觐见!”殿外的侍卫仪刀杵地,发出了空空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那卢僎自薛怀义处得知今晚可以觐见皇帝之时,很是有些喜不自胜。想到今天得以一觐天颜,没准还能成皇帝入幕之宾,想来飞黄腾达离自己已经不远,自己那不可见人的秘密也就成功不远了。 从龙门处返回洛阳,便急匆匆的去自己暂居的白马寺那里洗漱了一番。又重新扑了粉,换上了皇帝赏的锦袍,头发梳的油光水滑,没有带襥头,而是梳了一个很是复古的四方髻,刻意的往右歪斜了一些,以示自己无心朝堂的意思。 嘴里还刻意的含了鸡舌香。 等薛怀义来接他进宫的时候,在辗转腾挪之间发现这厮居然连亵裤都没有穿,倒是感慨这货虽然出身名门望族,只是这脸皮和手段也太过江湖了一些。 听到皇帝传召的时候,二人其实已经在瑶光殿外候了半天。 听到皇帝召见,薛怀义倒是也没安排些礼仪或是忌讳之类的东西,反而是附耳跟那卢公子说了几句话,只是那卢僎听闻了之后,眼光笑的似乎更加放荡了。 走到殿前,只见大殿正中摆着皇帝的凤椅,甚是宽大,想来睡几个人都不成问题。 御座之前摆着几个盒子,一张案几之上还有些吃食,想来是为自己准备的。 只是皇帝御前还赫然立着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两位男装丽人,卢僎心思往越发歪斜的地方想了去,微微含着的头笑的愈发了起来。 “草民拜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赐座,这里有只烧鹅,也算是神都一绝,今日召见,倒是想让公子尝一尝。” 谢了恩的卢僎,有意无意的箕坐在案几前,没穿亵裤的锦袍下面赫然露出了自家的本钱,很足。很壮观。 酒是很普通的酸浆子,算不得上品。不过那烧鹅味道着实不错,鲜香无比,入口即化。 卢僎寻思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还要再寻来认真的吃一吃。 “这烧鹅的手艺,只怕以后若是出了皇城,便吃不到了。”看着他吃了几口烧鹅,脸上有很满意的表情,武则天意有所指的跟卢僎提了一句。 “是尚食监的大师们所做?”卢僎很是不以为意,心想自己马上就是何等的身份,这尚食监的手艺只怕自己会吃到腻烦才是。 “是丽景门的门子来俊臣所做。朕曾在闲聊的时候听他讲过做法。” 几口酸浆子下肚,卢僎的脸上依稀的红润了起来,似乎连涂的粉都已经遮盖不住了。“还望陛下赐教。” “把鹅放上几天,只给食物不给汤水。以秘方调和酱汁置于瓮中,将那渴了几天的鹅投放进去。以慢火烧之。鹅口渴,自己就会大量的喝下酱汁,味道自然也就充盈那鹅体内。” 卢僎听闻这般做法,只是觉着残忍异常,不知这看门的门子是何等来路,竟然如此心狠。 “卢公子,朕有几句话,思来想去只能问问你才能替朕解惑。” “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武陵人,究竟是谁?” 卢僎大惊,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化作了冷汗,本是月白色的锦袍后背被汗水打湿,隐隐的变的透明起来。 勉强抬起头来,卢僎只见到皇帝脸上挂着一丝阴晴不定的笑容,不知是何意思。 勉强挤了一丝笑容在脸上,卢僎很是小心的回答着:“小人家在范阳,并不在江南的武陵,小人并不认识什么武陵人。” “哦,这就是你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武则天阴恻恻的笑道:“还是要给你使些手段,你才会老老实实的交代?” 卢僎翻身扑倒在地,“小人不知陛下所言何事啊陛下,一定是有奸佞诬告于小人,还请陛下明鉴啊陛下!” “这里有些东西,卢公子要不要看一看?”武则天挥挥手,示意上官婉儿捧过去一个盒子。 【作者题外话】:冷知识:武则天非常喜欢别人捧她,有一天武则天召集北门学士在金銮殿出题答对,她先出了上句“玉女河边敲叭梆,叭梆!叭梆!叭叭梆!”,有个官员非常圆滑,特别会拍马屁,他看出了武则天的心思,于是答道“金銮殿前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则天听后,顿时满心欢喜,连连称赞这个官员。从此万万岁就一直在朝廷上流传。 第28章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 卢僎颤巍巍的伸手接过盒子,只是打开盖子瞥了一眼,看到盒子中物事,便吓的大叫了一声,瘫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往后倒退了几步,嘴巴大张,却丝毫声音都发不出来。 盒子被他摔开,一个圆滚滚的物事在地上滚了几滚,沾染了一地的血迹。 正是那个死未瞑目的那名裴姓小女官的头颅,翻滚了几下,脸孔刚好对着卢僎,还在怒睁着的双眼中一片灰白死寂,就如同着大殿之中的空气一般。 前几日还在自己怀中吟诗作对的美人儿,今日头颅竟变作了皮球一般,翻滚到自己面前,卢僎勉强的咽了一下口水,“这是谁?小人不认识。” 上官婉儿索性把地上的箱子尽数推倒在地,阿芙蓉,几张证词,甚至还有一篇卢僎写给那小女官的诗文都被翻倒在地上。凌乱异常。 直到那一箱子来俊臣带来的奇奇怪怪的物事,叮叮当当的砸落在地上的时候,那位卢公子似乎是发起狠来。 眼见面前只有三个女人,索性翻身往那些奇怪物事扑去,想寻个利器跟皇帝拼命。 只是刚跑了两步,却被早就在一旁看着的太平公主一脚踹在左腿腿弯处,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左腿当即就软了下来。 趁卢僎还未扑倒在地的时候,太平公主又穿花拂柳的往前赶了一步,有些纤细的素手牵住了他还在往前伸着的右手手指,不怎么用力的往后一掰,手臂顺势往下一压,刚好顶在卢僎手肘下方凸起处的侧面,又是一声轻响,卢僎的右手臂就以很怪异的角度折了过去。 只是起个身的功夫,这位稍微带了点猥琐的翩翩公子诗人便被打翻在地,如滚地葫芦一般的翻滚惨嚎着。 正在偏殿候着的两个专业人士,和一众侍卫听到大殿之中传来的声响,咋咋呼呼的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地上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形物体,和正静立在一旁的太平公主。 只不过公主殿下的衣袂还在轻轻的飘落,好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一般。 一旁的上官婉儿也是难得的露出了些小女儿神态,脸上满是好奇的表情,正对着一地稀奇古怪的工具零件,翻来覆去的翻找着什么。 看到两位专业人士的到来,太平公主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悦。只是皇帝还在凤椅上坐着,不太合适表露出来。 还没来得及专业人士上场拷问,那个卢僎却已经承受不住,大声的喊叫起来:“虎牢关内五里,官道旁有个废弃的土地庙。” “武陵人说事成之后,去那里,会有人接应。” 狄仁杰此时刚安排完那后宫清除计划,听到那卢僎吼出的地址,忙不迭的安排黑骑去了。 只是因为先前低估了那贼人,致使前去追踪的小队伤亡惨重,所以这次便安排了四队黑骑,趁着茫茫的夜色,往那虎牢关去了。 卢僎怕再受些皮肉之苦,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细细的讲了。翻来覆去的却只有自己是二房旁支的庶子,平日里算是有些诗名,又喜欢仗着天赋异禀胡闹。 那武陵人是被家中长辈介绍而来,许诺了自己许多好处,又用阿芙蓉来引诱自己,让自己来色诱那个小宫女儿。 至于那武陵人姓甚名谁,从何处而来,这位人形打桩机却并不知晓。只是知道他自称武陵人,年岁不小,有四十来岁,甚是矮胖。看自家堂叔对他很是客气,想来来头不小。 提到阿芙蓉一事时,却并不知晓详细。只知道几年前便有胡人前来收购,自家也因为利润很是丰厚,便在漠北的荒地上种了许多,得到了不少利润。 至于那阿芙蓉究竟如何传播到范阳,又是谁人教授种植之法,却一问三不知。 至于今日入宫一事,只是自己前些日子在街上遇着了正在大肆招揽帅哥的薛怀义,被他蛊惑以为可以得到陛下恩宠。想着就算刺杀不成,以自己先前行事之周密,想来自己应该无碍。这才不知天高地厚的前来见驾。 在场的众人听了,只是觉得自己笑和不笑都很尴尬。 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的钓了半天的鱼,最后却只是捞到了一个还在震动的器一般恶心。 勾引别人去行刺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自己亲自上场捞点好处。 在场的众人都觉着如果不做点什么,对不起今日崩塌的有些彻底的下限。 “周大人,这等连太监都不如的玩意儿,朕就交给你了,想来你有些手段来判断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臣定不辜负陛下重托!” 周兴和来俊臣本想带了侍卫将这卢僎带走,却见上官婉儿笑吟吟的从来俊臣带来的玩意儿里面拎了个剪刀般的物事出来,向武则天摇了摇,似乎是在申请什么。 武则天很是满意的笑了笑,点头允了。 示意左右将那犹在喃喃自语般开始说胡话的卢僎架了起来,只听一声惨叫,那厮径直的昏了过去,一坨物事却掉在了大殿的地上。 在场的几个男士只是觉着胯下一凉,一股本能的恐惧让众人不由的两腿一紧,一时不管了那卢僎死活,急匆匆的跪辞了这位至尊陛下。 薛怀义本在永巷里候着,安排了宫人从尚食局取了些酒菜,正在跟几个小沙弥玩乐。 听闻侍卫来传自己,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匆匆的赶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介绍的那位卢公子,两腿之间鲜血淋漓的被几个侍卫抬着往西门而去了。 拜见了从殿内走出的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却被迎面丢来包物事。打开一看,却是一包男人的零件。薛怀义虽然心存疑惑,只是竟然不以此物为恶心,反而是重新仔细的包好了,千恩万谢的收入了怀中。 “怀义啊,朕今日有些乏了。你来给朕保养一番。” 大殿之中空空荡荡的,地上的痕迹早就有宫人擦拭干净,只是稍微有些血腥味还没散去。 薛怀义自然不敢拒绝,只是以为自己今日介绍的这位公子可能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惹的皇帝陛下不喜。 手足并用的扑进了皇帝陛下怀里,薛怀义很是仔细的贴着笑脸来跟皇帝告罪。 武则天却只是笑着抚摸着他的光头安慰着:“你的孝心朕是知道的,就是下次来寻了些人来的时候,还是要找一些知根知底的比较好。” 有些不明所以的薛怀义在武则天怀里忙不迭的点头称是,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关闭宫门的声音响起,“此处删除三千字”。 就在薛怀义在皇帝怀中逃过一劫的时候,百里外的虎牢关,废弃土地庙内。 今日事败,那自称武陵人的瘦高汉子和那矮胖壮士,却并不着急立刻逃走,反而跟陈子昂叙旧起来。 所谓叙旧,无非也就是瘦高汉子讲一些当年,然后陈子昂回骂一顿。 瘦高汉子再发出几句感慨,陈子昂再回骂一顿。 矮胖壮士意图帮那瘦高汉子辩驳两句,陈子昂又回骂一顿。 只是自家这位猛男诗人虽然来来回回只是不忠不孝两件事情来回的骂着,竟然字字都不带重样的,骂到精彩处更是繁征博引,文采斐然,更难能可贵的是居然每句的词尾还都压在韵脚之上,仿佛做了篇长赋出来一般。 骂人可以骂到此种境界,似乎只有当年与鳌拜关在一处牢房中的韦小宝可以媲美了。 李重润很是感慨,这位猛男诗人陈子昂不愧是国子监的高年级博士,骂人所用素材之广泛,之博学,之专业,无不让人心生敬仰。 只是李重润正听的过瘾的时候,远远有几声马蹄声传来,几个满是沧桑之色的骑士从远方赶来,还不待那矮胖汉子发问,便急匆匆的喊着,“五柳先生,事败!” 本来还颇为淡定的瘦高汉子,脸上明显的暗淡了下来,便再也没了心思跟陈子昂斗嘴。 矮胖壮士不知从何处牵了几匹马来,便准备离去。 只是石坪之上那漆黑的马车还摆在那里,竟没有人去套马,不知为何。 众人上了马,那位自称是五柳先生的瘦高汉子遥遥的冲陈子昂和李重润摆了摆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今日一别,想来此生断无再见之理。伯玉,你且骂了我一晚,想来以后想起你来,老夫也可以少留几滴眼泪来。” “只是今日事败,这位李公子大才,倒是有些可惜了。”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再见!” 等那五柳先生装罢了潇洒,那矮胖壮士打了个手势,几个先前赶来的骑士手中拿了横刀,准备来料理后事。 只是听到那刺客首领单不先一声大喝:“五柳先生小心!”,说话间挥刀劈开了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羽箭。 又听得几声弓弦声响,几根羽箭从夜色中射来,径直往石坪之上的众人面门射去。 第29章 一个时代的终结 几个贼人挥刀将袭来的飞箭格挡开,嘴里喊着“五柳先生快走”,拧身而上,与那袭来的一众官兵战在一处。 那五柳先生等人也不再硬装潇洒,灰溜溜的打马往夜色深处遁去了。马蹄声与那厮杀声混在一处,悄不可闻。 不过那五柳先生临去之时,手中有一一丝星火闪现,一股很是淡淡的硝烟气伴随着有些浓重的烟雾升腾起来。 李重润方才被几名持刀而来的贼人吓到,心说莫非小爷今日又要重生了不成?脚下奋力的一扥,把自打被丢在这边就在石坪突出的石棱上磨着的绳子挣断,勉力的站了起来。挡在他身前的陈子昂也不顾的脚伤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副准备跟刺客拼命的样子。 好在救援的声音传来,李重润这才稍微舒缓了一下心神,谁知刚喘了口气,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仔细一想,发现类似小时候在乡下过年时的鞭炮味道,一股出自本能的恐惧瞬间从内心深处袭来。 “小爷都还没发明这玩意儿!这t那个疯子搞出来的炸药!”全然不知已然连着自己都骂了进去。 不敢去赌那引线有多长,李重润急忙扯了陈子昂,“先生快逃!” 本来看到贼人已与来袭的官兵战在了一处,也有些缓和下来的陈子昂,被李重润一扯,本是单脚站着就极不稳当,又被扯的脚下一个趔趄,竟然往李重润身上扑倒了过来。 李重润伸出被绑缚住的双手死命的撑住了他,只觉着这厮虽然看着不胖,怎么这般重。 “先生快跑!”李重润努力撑着陈子昂不让他倒下,“要爆炸了!” 陈子昂眼见前来救援的人数颇多,打斗之际那几名贼人败像已显,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了。只是以为这小子还在惊惧于贼人灭口,反而出言安慰了李重润两句,“淡定淡定,有人来救了,有人来救了。” 眼见一丝星火离那黑色的马车越来越近,李重润猜到那火药就是装在那黑色马车之内,只是那陈子昂竟在此时犯了些迂腐劲儿,准备往地上坐下去。 “五雷天心正法就要劈下来了,快跑啊。” 虽然此时皇帝陛下很是推崇佛教,只不过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和尚也不在少数,只是道教已经作为国教传播多年,道术,符箓,天雷之类的东西大家都还有些骨子里的敬畏。 李重润的一时急智倒是吓住了陈子昂,只是他单脚跳着,有些茫然,不知往哪里躲去。 李重润被拎着穿过土地庙那很是残破不堪的正殿之时,曾依稀看到那破败神像之下的台基似乎是整块青石雕琢而成,便急忙拉着陈子昂往那小庙之内跑去。 那几名贼人已被纷纷赶来的官兵用长枪扎成了刺猬一般,死相很是凄惨。 只是那些前来救援的官兵,虽然听到了李重润的呼喊,却又按捺不住上前搜寻些战利品和枭首以换取军功的欲望,并未散去。 陈子昂被李重润拉着躲在那土地公公的神像下等了片刻,不见外间有什么异状出现,本想伸头往外看看的时候,却听见李重润在念念有词些什么东西。 “四克黑火药大约产生两百八十升气体,一辆马车最多能带两百斤黑火药。开放环境中可占据七千立方米的体积,已知圆周率是三点一四,那么是一个。。。靠,要是王荣在这边就好了,他那脑子怕不是计算机做的,肯定算的出来。” 李重润明明说的都是汉语,只是在那陈子昂听来,却是字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能理解了。 “如果是速燃炸药,杀伤半径应该是:四十米!”李重润还在念叨着,全然不顾了陈子昂眼中越来越重的疑惑的目光。 只是那火药却不再给李重润啰嗦的时间,一声如同天地崩塌般的巨响,伴随着如同天地初生时一般强烈的闪光。 一颗硕大无朋的火球,带着浓重的硫磺硝烟的味道,伴着如同嗜血的恶魔撕裂大地从地狱深处爬出时狰狞的咆哮,向一个崭新到来的时代宣示着自己血腥而又无敌的威能。 残破土地庙那依稀透过几丝星光的屋顶被爆炸掀起的暴风不知给吹到了哪里去了,倒是免了李重润被破砖烂瓦砸身的苦处,只是那夯土的围墙虽然极为厚实,却也经不起那爆炸的威力,摇摇晃晃的朝躲在土地爷背后的二人砸来。 一阵天旋地转般的震动之后,李重润刚刚恢复了一点的听力,就依稀听到了陈子昂惨叫的声音。 晃了晃自己脑袋,李重润把自己从土块断木中拔了起来。看向倒在一边同样被埋了半截的陈子昂时,发现一根还在熊熊燃烧的木棒,应该是篝火中燃烧的木柴,被爆炸掀起,只是不知经历了怎么样的运动轨迹,此时正插在陈子昂下身的土堆之上。 用牙齿撕开了绑缚着自己双手的绳子,李重润赶忙前去试图把陈子昂刨出来。 只是双手挥动之间,李重润依稀的看到一个十数丈高的烟云,还在暗淡的月光之下带着隐隐约约的火光,往那深空之处升腾而去。看上去依稀有些像是个蘑菇。 “这t又不是核弹!”李重润有些愤愤的吐槽道。 “先生,你还真倒霉。”把陈子昂从土中刨了出来,却发现那燃烧的木棒只是浅浅的插在瓦砾土块之中,并未伤到这位猛男诗人。 只是那土地公公憨态可掬的神像被爆炸摧毁,硕大的泥塑头颅被暴风吹的砸落下来,刚好砸到了陈子昂受伤未愈的脚上。 那头颅之中有些许先前信徒进献的供奉,此时一并散落了出来,几根妇人常用的簪子,被那神像一压,刚好从陈子昂脚上穿了过去。 此处环境杂乱,自然无法当即处理伤势。李重润搀扶着陈子昂往地上坐了起来,自己准备往先前的石坪处去探查一番,看看是不是能去找些救援。 土地爷爷的神像自然已被爆炸摧毁的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在神像之下的石龛甚是硕大,而且似乎是从地上直接雕琢而成,倒是没有受到损毁,这才保住了二人的安全。 空气中依旧洋溢着一股子厚重的硫磺硝烟的味道,那处熊熊燃烧的火堆和火堆旁漆黑的马车也早已被爆炸掀去了踪迹,先前长在石坪旁的一颗柏树被爆炸掀去了树冠,残留的树身被爆炸点着,正熊熊燃烧着,刚好提供了些许照亮。 石坪之上被扎成刺猬的几名贼人和意图去舔包的官兵早已不见了踪影,干干净净的,连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李重润趁着火光往四周看去,只是在石坪之外不远处,看到有几个官兵和一名黑衣骑士,很是凄惨的堆在一起,生死不知。 远远的一队火光距离自己有半里之远,似乎是被方才的爆炸所袭扰,正在聚拢有些乱了的队形,想来不多时就赶到。 趁着隐隐约约的火光,依稀看到队伍打的大旗之上硕大的周字。 知道是自己人终于赶到,李重润内心深处洋溢起一股安全的感觉,只是四肢之处浓浓的酸涩感也一并涌了上来,有些控制不住的躺倒在了石坪之上。 漫天的星光似乎是被爆炸所干扰,兀自闪烁个不停。 遽然有一颗流星闪过,往那洛阳的方向坠去,须臾间就不知所踪。 还来不及许下自由的愿望,放下心头重担的李重润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睡去之前,一个念头如灵光一现般划过自己心头。 “不若此时便逃了,倒是不用回洛阳受那些牢狱之苦了。” 第30章 陨石术? 等李重润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处自己也不认得的地方。 不知是因为睡的太久还是什么,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有些疼。 李重润尝试了几次坐起来,只是奈何全身实在是提不起来力气,身上铺盖的物件又很是沉重。索性也就躺平了,喘了几口粗气,转了转头打量起周边的环境起来。 自己应该是在个帐篷之中。李重润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 白色麻布做的帐篷很大,自己的视角很低,应该是躺在地上,身下的软绵绵毛茸茸的的触感很舒服,不知道是什么皮。 “有机会将来搞一张也铺在床上自己用。”李重润心里想着。毕竟自己多年幽居,虽然不至于受冻挨饿,只是距离舒服和享受倒是差的很远。 眼光往远了看去,就看见帐篷之中有一火塘,几缕很是孱弱的火苗正有气无力的跳着,看上去很是可怜。 似乎是怕冷风吹进来,帐篷的门帘正被死死的闭着。 “我c。。。小爷没t煤气中毒而死还真是命大。” 发觉自己有可能从爆炸中逃得命来,却被憋死在这小小的帐篷之中,李重润冷汗直流了一身,勉强的挣扎起来,也不顾了地上脏污,手脚并用的爬到帐篷门边,用力的一扯。 新生朝阳那有些和煦的暖光,伴随着一阵有些清凉的东风,洋洋洒洒的迎向了李重润的脸上,伴随着阵阵清凉被吸进胸腹,昏昏沉沉的脑子明显清醒了很多,些许的力量感也渐渐的回到四肢之上。 李重润这时倒不急的爬起来了,索性就躺在门口的地上,用力的喘着气,体会着死里逃生给自己带来的愉悦感。 只是一个黑影却挡住了正在试图进行光合作用的李重润的头顶,隐约还有些气息喷到他的头上。 李重润很是不爽的抬了抬眼皮,想找出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小爷头上转来转去。 只是刚抬起头去看,就看到一条红灿灿的舌头就对着自己面门舔来。 “我c,狗啊!” 李重润的惨叫声响起,惊起了一树正在开晨会的雀儿。 一条纯黑色的大狗,正坐在李重润身前。好像是感觉刚才没舔到他的脸,很是失了地主的礼仪,便起来往李重润身边踱了两步,又径直的往李重润脸上舔来。 连滚带爬的回了帐篷里的李重润,慌不择路的抓了一根棒状的东西,也不顾了看清是什么就在身前挥舞着,口中威胁起那黑狗来:“你别过来啊,小爷我会打狗棍,等下施展起来若是伤到你,我怕你扛不住的啊!” “原来名满天下的李重润李大诗人,居然会怕狗。” 一阵很是爽朗的笑声从外间传来,中气十足,还带着很重的胸腔共鸣。只不过不知为何,李重润听着很耳熟。 一个胖老头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看到李重润手里抓的东西,脸上笑的非常灿烂,“李公子莫非是准备用那拂尘施展那打狗棍法不成?” 李重润这才看清手中居然抓的是个打扫床铺用的拂尘,大约只有尺余长,不知是什么毛制成,手感摸上去倒是挺好。 “你管我,小爷会道法难道不可以?” 只是说到道法,那胖子脸色一变,挥手示意门口站岗的两个卫兵牵着那黑狗走远,自己深深地向还在地上坐着的李重润行了一礼。 “洛州司马狄怀英,见过李重润李公子。” “狄怀英,这名字好熟悉。。。”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觉着很耳熟。 突然,李重润响起昨天那龙门后山之上带领黑衣骑士的胖老头,距离虽然有些远,只不过那穿透力很高的声音让人印象很是深刻。 “你就是神探狄仁杰?” “正是在下。只不过狄某只是做过几天并州法曹,神探之名,不敢当,不敢当。” “你是不是有个千牛卫随从叫李元芳?” “千牛卫乃是御前护卫,狄某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儿,哪里有资格由千牛卫护卫。”狄仁杰笑眯眯的跟李重润解释着。“关于昨晚之事,狄某已经询问过陈大人及幸存的官兵,只是有一事不解,还望公子赐教。” 能给一个着名侦探上课,李重润觉着自己些微的有些飘,只是自己现在还在地上坐着,似乎很是不雅,便丢下了手中的拂尘,起身回了一礼,“狄大人请讲。” “听闻昨晚有流星坠于野,此事与公子有无关系?”狄仁杰一改先前笑眯眯的样子,一脸正色的问道。 “流星这种东西,怎么能跟我扯上关系?小子又不是神仙。” 李重润很是诧异的摇了摇头,心里却在腹诽着:“开玩笑,别说陨石术,但凡小爷会招气定大火球,也早把紫微宫中间那位给一波带走了,哪里还用得着在那西隔城里受气。” “那为何几个受伤的官兵,都说当初在那土地庙中,公子曾经高声示警?”狄仁杰眼睛不大,眼袋却有些重,还带着些黑眼圈,似乎熬了夜一般。 说话之时,眼睛很是认真的盯着李重润的双眼,似乎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哦,我看到那贼人留下的机关,明显就要发动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李重润依稀的猜到狄仁杰似乎是想调查那炸药之事,只是此事万不能和自己产生牵连,毕竟这是自己最后的保命手段。 而且看那老头盯着自己仔细的样子,想来是有几分观察微表情判断真假话的手段,李重润干脆说真话,只不过略过些内容,想来他也很难判断自己所说真伪。 “那陈大人,也说您提到五雷天心正法一事,又能作何解释?” “你是说先生啊,他呆的很,我让他快跑,他都不知道害怕。小子急中生智,想了个由头来骗他,不然他早死在那石坪之上了。” 李重润自以为自己说的非常真诚,目光纯粹而稳定,想来应该能骗得过这位神探大人。 狄仁杰又盯了他半天,脸上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只是往李重润这边凑近了许多。 “狄某人先前勘验过了现场,似乎确实与流星无关。”狄仁杰压低了声音,离李重润的耳边更加的近了。“只是公子如何得知贼人的机关为何物?为何现场所有的痕迹都似乎是被雷劈了一般?听闻公子当初一诗成名,似乎也是与雷有关?” 只是悄声说完这几句话,狄仁杰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又用拿很是爽朗的声音大声的说了一遍。“原来是公子发现有流星即将坠落,这才高声示警,狄某替侥幸逃生的几个弟兄向公子谢过了!” 说完,还很是狡黠得冲李重润挤了挤眼睛,只不过眼睛确实不大,狡黠的很不明显。 “谁t说古人都傻的可爱的?”李重润心里愤愤的说道,感觉自己好像又被穿越小说给骗了。 二人从帐篷里出来,外面的晨光很是清新,仔细看了去,自己似乎是处在一处军营之中,周边都是一顶顶一模一样的帐篷。 几个身着黑衣的骑士正策马往营外奔去,看穿着打扮,和当初自己看到后山之上狄仁杰带领的黑骑一般无二。 “这次回京,想来有机会与公子共事,倒是也可讲与你知晓。”狄仁杰遥遥的画了个圈,似乎是把整个军营括了进去。“听闻先前公子也曾协助过凤仪卫查案,自然知道凤仪卫前身就是这百骑。当然,宫里面那位喜欢叫他们黑骑。” “看帐篷,似乎不止一百人。” “十二个小队,每队十二个骑士。共计一百四十四人。都是能征善战,以一当十的人物。” “看昨天那情形,似乎并不是特别能打。” 李重润这种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倒是结结实实的吃了狄仁杰一记很大的白眼。 “比上江湖上的绝顶高手,肯定还是要差一些。”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一位身着绿袍,后背长刀的千牛卫奔马赶了过来。 赶到正在闲谈的二人面前的时候,缰绳一拉,马匹人立而起,然后就稳稳的停在了那里。 那名千牛卫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远远的拱往前方,腰却弯的极深:“报。狄大人,圣上口谕,要您即刻回京见驾。” 第31章 这tm是68岁? 如果能选择的话,其实李重润宁愿选择坐马车回洛阳。 因为自己正在以还珠格格中经典的骑马造型与人共乘于马上。 只不过自己是坐前面那个,抱着自己骑马的还是个胖老头儿。 李重润觉着很尴尬。 好在黑骑军营所在的邙山距离洛阳并不远,只是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便由上东门入了城。 狄仁杰此时一副富家翁的打扮,城中人家小孩子出行也多都以这般姿态被家中长辈揽在怀里,所以李重润也并没有享受万众瞩目的待遇。 自上东门入了洛阳乃是北城,虽然也能见到不少高门大户的华贵宅院,不过多的还是些贩夫走卒居多。尤其是北市附近,北市多都贩售些牲畜柴草之类,很是喧闹。 不过喧闹之处自然也就少不了各种吃食,这位狄大人倒是一路上没住了嘴儿,各色胡饼醪糟胡汤之类的零嘴儿流水般的吃进了嘴里。 只是一路上只顾了吃,本来不长的路倒是花的时间比从邙山赶到洛阳的时间还长了些。 “狄大人倒是不急么?” “急什么,再等等,没准儿还能看出好戏。”狄仁杰坐在一处地摊的胡凳之上,嘴里喝着一碗羊奶羹,还示意李重润也跟着喝一碗。 跟着狄仁杰吃了一路的李重润,觉着自己打穿越至此间以来从来没吃过如此的撑的慌。只是奈何那羊奶羹味道确实鲜美,一时间没忍住,倒是也跟着喝了起来。 看到李重润很是没有礼仪的吃相,狄仁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放慢了喝羊奶的速度,一口一口的咂摸着,似乎是在琢磨些什么。 只是自宣仁门进了紫微城东城的时候,李重润见到有一众身着五色官服的官员们,正在急匆匆的往玄武门赶去。 “狄大人,他们这是为何?这个点儿赶去上朝是不是晚了些?” “今日又不是朔望,不是大朝会,自然不需要他们这些人上朝。” 狄仁杰似乎是有些特权,先前在东城之中便并未下马,就连已经穿过了耀仪门,进入了正式皇城的区域,跟在身边护卫的两名黑衣骑士都已经停在了门外候着,狄仁杰仍在一名宫人的带领下,安然的在马上坐着。 “只是那官员中,狄某倒是有几个熟脸儿,看上去好像是范阳卢家,荥阳郑家,还有晋阳王家的出身。” 李重润心中有些惊骇,怪不得这五姓七望能名满天下,有宁娶五姓女,不入帝王家的说法出来。 只是已经到了玄武门的时候,场面更加的壮观了起来。一群大小官员呜呜泱泱的跪在玄武门外,虽然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在那里跪着,却隐隐约约的有些阵仗,仿佛一片乌云一般的镇压在玄武门外。 为首的三人,赫然已经是身着紫袍,身配金龟袋,头戴三重梁的三品大员。 大唐因太宗皇帝曾经做过一品的天策上将和二品的尚书令的缘故,所谓的一品和二品基本皆为虚衔,一般也就死后追封之类。如果有宗室血统,可能会享受的待遇好一些。 比如前些日子颇为受宠的太平公主就享受到的特进待遇,正二品,只是这特进乃是虚衔,并无实际职司,她正经做的工作又不能说与外人知晓,所以平日里太平公主很少穿正经官服,很是享受些优待。 一众大大小小的朝廷柱石在下面跪着,一个穿着富家翁衣服的老头骑马抱着个小孩从五脊六兽的廊檐下悠然而过,李重润觉着这画面似乎很是有些讽刺。 “狄大人为何可以宫中骑马?” “小老儿年岁大了,腿脚不好,圣上体谅老夫年老体衰,前些年还做大理寺丞的时候,便特许了小老儿可以在宫中骑马。” 李重润心中暗自腹诽道:方才你吃四个胡饼的时候也没见你年老体衰,这会儿跟小爷托大。 只是嘴上却很是尊敬的恭维到:“狄大人果然圣眷日隆,想来距离穿紫袍的时候不远了。” “你个小屁孩,这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小子句句发自真心,何来表面一套背里一套之理?” “你小子琢磨心思的时候,左手食指会不自觉的抖动。这是骗不了人的。” 李重润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还有这般无意识的动作,居然被这人畜无害富家翁一般的老头给发现了。不由得感慨这老头眼光真毒。 “狄某不是眼光毒,只是喜欢关注一些大家不喜欢关注的地方而已。” “我c,你这老头莫不是会读心术不成?”李重润大惊,情绪激动之下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好在被狄仁杰及时给扶住了。 “等下再皇帝面前,记得千万不可秽言,被治个君前失仪的罪名,只怕是小老儿也救不了你被打板子。” 李重润突然觉着古代混朝堂的都穿长袍大袖,手里拿着笏板,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可以遮住自己的小动作和微表情。 好在已经到了玄武门,进了玄武门便是皇宫后苑,就算是得到了特许的狄仁杰也不敢托大,老老实实的下了马,带着李重润往看门的千牛卫处递上了自己的龟符,就如同刷了门禁卡一般,那朱红色沉甸甸的大门就缓缓在李重润面前打开了。 “狄大人,皇上似乎召见的是你,并没有召见我。” 进了玄武门乃是一片后宫园林,只是奈何当今天子是个女人,所以后宫之中并无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各路美女,反而是只有几个洒扫的宫人在忙碌着,连个太监都不见。 行走在园子中修剪的颇为整齐的花树之间,李重润此时才想起来,好像皇帝口谕,是下给狄仁杰的,并没有包括自己。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倒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就来了。 “皇帝召见小老儿,自有人要见你。你且来就是。” 转过一处亭台,一棵很是古朴的罗汉松骤然映入了眼帘。李重润心里觉着有些可笑,自己在这宫中居住多年,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到这皇宫后苑的风景。 罗汉松下没有摆设仪仗,只是铺了一张席子,席子颜色牙白,不知是何物所做。一张略带些紫色的案几摆在上面,一尊豆形的博山炉正袅袅的散发些香气出来,一个身着大红色宫装,头上戴着凤冠的中年妇人,正在案几上写字。 看到那大红宫装上以金线所绣的颇为繁复的凤凰,李重润自然认出了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武则天。 只是没想到,她看上去居然如此年轻。 “臣狄仁杰,见过陛下!” 【作者题外话】:天授二年,也就是公元691年,武则天改名狂魔的属性爆发,把大名鼎鼎的鱼符改成了王八符。《说郛》卷二引唐张鷟《朝野佥载》:“汉发兵用铜虎符。及唐初,为银兔符。至伪周,武姓也,玄武,龟也,又以铜为龟符。加个注释,是不是没用的冷知识又增加了呢。 第32章 曲水流觞 皇帝陛下没有穿衮服,狄仁杰也没有行跪拜之礼,只是拱手行了个圈儿礼。 花园的地上,终归是有些泥土。李重润并不想跪拜于地。 索性也就随了狄仁杰一般,有样学样的跟着行了个圈儿礼,口中唱着喏儿:“草民李重润,见过皇上。” 还特意把尾音拉的很长,以示自己的乖巧。 “怀英自己坐。难道还要朕让你不成?”这是李重润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到武则天的声音,并不似想象中年逾古稀那般的苍老,听着还有些妩媚。 武则天扭头看了看这位很有些局促的孙子:“今日这一看,好像并不像你姑姑说的那般油滑。” 李重润抬头看了看这位名义上是自己奶奶,此生却是第一次见得大唐及大周的至尊皇帝陛下,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老老实实的告罪,反驳自然是不敢的。 李重润心里暗暗琢磨着,陈先生所言的妖法,竟然真的能将一个六十八的老人保养的如同中年妇人一般?只是万万不敢说出来。 “你且往前去,自会有人带你去。”武则天招了招手,一个身着鹅黄宫衣的小宫女儿乖巧的走了过来,老老实实的跟李重润见了礼。“我跟狄大人有些话要聊。” 只是第一次与武则天见面,竟是只打了个招呼,就这样离去了。 李重润觉着自己有些不甘,只是今日的面圣实在是有些仓促,又一时又想不起说些什么,只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行了礼告退。在小宫女的带领下往宫里面去了。 “陛下竟没提点这小子两句?”狄仁杰往席子的边角之处跪坐了下来,很是好奇的跟武则天问起。 “想来是被朕关的有些久了,小子心里有些怨气。先在太平手里打磨打磨再说。”武则天很是满意的提起刚写好的诗文,上面用很是漂亮的飞白体写了些诗句,狄仁杰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当日龙门刺杀之时满场传颂的那首秦时明月。 “你在北城磨磨蹭蹭的那么久,不就是等这会儿的这场好戏?” “臣不敢。” “你狄仁杰除了造反是真的不敢,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情?”武则天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是在赞扬,又似乎是在嘲笑。 “惹我们家夫人生气,这种事情也是不敢的。”狄仁杰也似笑非笑的回了陛下一句,只是说完,君臣二人便很是默契的一并笑了起来。 “也不能让你平白的看戏,先说说你去虎牢关那里查了些什么。”武则天伸手往李重润走去的方向指了指,“太平说她滑不溜秋的,只是朕今日一见,感觉似乎并不是那般圆滑,心里那丝怨气表露的很是诚恳。” 狄仁杰仔细想了想先前与李重润的对话,又斟酌了斟酌语句,才小心的跟武则天提起:“依臣来看,武陵人与这位公子没有关系,根据幸存的黑骑和当时赶去救援的官兵所说,武陵人设置的机关极为阴毒,连自己人都没有放过。如果公子与武陵人有关,断然不会行如此风险的苦肉计才是。” “根据那与公子一并被绑的陈子昂交待,他们遇到的武陵人是国子监司业王方庆的弟弟。只是此人应该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大非川之上,他是如何生还又如何成了这武陵人组织中的一员,并不得知。” “没有关系就好,太平最近老是跟朕要人,思来想去,朕手下能用的人里,也只有这小子能勉强拿来一用。” “陛下会不会太着急了一些?”狄仁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些担忧。 “武陵人从中作祟,让这几个门阀最近闹的厉害。昨晚星坠于皇城,如果放任着几家不管,只怕又是要生出些事端来。” “陛下圣光烛照,等闲阴谋自然无法得逞。”狄仁杰嘴上跟皇帝打着太极,只是却把注意力放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上。 不远处的玄武门外,一群身着绿袍的千牛卫,正依据着名单从门外跪着的官员中拿人。一时间,倒是有些喧闹。 “你既然来了,朕自然不会让你错过这场好戏。”武则天发现了狄仁杰正在走神,便跟开玩笑一般的说了起来, “要做就要做绝一些,那三位把持朝堂太久了,久的朕想提拔些人,都要看他们脸色。朕有些不喜。” 狄仁杰面色大惊,“那三位都是六部尚书一般的角色,如今万事还没齐备,如此动手,只怕一时间会有些麻烦。” “此时麻烦,总好过日后更加麻烦。”武则天眉头只是皱了皱,在眉心花黄处攒出了些许的皱纹。“如果只是嫌弃朕断了他们财路,没看出来朕的心思,自然也就没有这场刺杀。他们做初一,朕如果不做十五,只怕日后都敢爬到朕的头上来。” “陛下圣明。” “只是本来让你回来掌了洛州司马,朝堂内外一并将这几位铲平的计划,却是落空了。”武则天的表情有些遗憾。“只怕是昨日的刺杀失败的消息传过去,这几家大族的长辈就要离世数人了。” “依臣看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害处,暂且留着这几家的势力,想来武陵人的踪迹找起来也就更容易一些。” “不能一并铲除这几家门阀氏族,好歹也要动一动他们的根基才是。”武则天又往李重润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竟依稀有些希望的神色。“既然太平把这小子夸的跟花儿一般,朕就拿来试一试。只要他尽心尽力的帮朕办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他。” “陛下圣明。” “倒是你,在外面浪的够久了,想来家里的那个醋坛子也是牢骚一大堆了。” 狄仁杰只是苦笑了一下,竟没有反驳。 “最近承嗣的宰相虽然做的比以前顺手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急躁。你去帮帮他。也好让狄大人在你家醋坛子面前交差。” “臣谢主隆恩。” 这边君臣二人只是在言语之间,就决定了几个平日里咳嗽一声都能引起天下震动的大世家的命运的时候,李重润被那小宫人带着,穿过了层层的花园和穿廊,来到了一处宫殿前。 宫殿不大,与其说是宫殿,不若说是一幢带了四扇门的亭子。 亭子下乃是一方石坪,一条很是清澈的溪流穿亭而过,流经石坪之上雕琢的十分精致的九曲水道,有很是细微的水声传来。 亭下有二人,正在一众宫人的侍应下,玩着曲水流觞的游戏。 其中一个李重润早已猜到,那肯定是先前曾经拉拢自己的太平公主殿下,穿了一身宫装,端着酒杯很是畅快的喝着。 另外一人却没有让李重润想到。 平日里总是一身男装见人的上官婉儿,难得的穿了一身宫装,正很是慈母神态的望向自己。 “小子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上官才人。” 第33章 兰陵美酒郁金香 太平公主看到李重润的到来,笑的十分洒脱,浑然没有了前一晚在那瑶光殿处置姓卢的那位娘炮公子时的狠厉与干脆,反而又回到了当日在太平公主府邸地下室中的那般亲近样子。 “哎呦,这不是咱家那大侄子么?几天没见,怎么高了这么多?来来来,走近些让姑姑仔细瞧一瞧。” 早在五王殿之时,李重润就曾听说自家的这位公主姑姑喜怒无常,之前数次见他,都感觉不像一个人一般。今日这一见,越发的让他摸不清头脑起来。 有些唯唯诺诺的往前凑了凑,不敢正眼儿去瞧她,只是低了头,用余光小心的看了看。 “有消息说你昨晚用了五雷天心正法打跑了贼人,想不到你居然跟姑姑我是同门,要不要哪天咱们叔侄两个,切磋一番?” 太平公主好像是有些喝高了,言语之间颇有些尊卑不明的味道。 只是李重润却很是喜欢这种感觉,心里不免的产生了些许亲近。 给脸上挂上了极为专业的乖巧的表情,李重润很是正经的卖了个乖:“姑姑说笑了,重润哪里懂得什么道法。” “不懂的也好,最近陛下最是沉迷那大云经,你若是想讨的陛下欢心,倒是去把佛经仔细研究研究,这降妖除魔呀,也不一定是只有道法才会的手段。” 一旁的上官婉儿那甚是慈祥的笑容没变,只是似乎话里有话的暗地里提点了一下李重润。 听到上官婉儿的话,李重润倒是听明白了“不懂好”三个字,只是心说莫非这几位宫里的贵人,还真把武陵人那一车炸药的锅,给扣在了自己头上?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见着上官婉儿,为何对自己与年前带自己去国子监上学时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重润谢过上官才人提点,小子回去就勤加研习,务求贯通融会、鞭辟入里、神会心融、神领意得。。。” “好啦,也不知道你这小子是跟谁学的,五王殿里比你大的一个是个闷油瓶,一个是个榆木嘎达,怎么就带出来你这么一个油嘴滑舌、南腔北调的玩意儿。” 太平公主见李重润又打起了太极,倒是忍不住又讥讽了他两句,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挂不住了。 “当年你父王,虽然人是老实窝囊了一些,只是每次我们两个惹了祸的时候替咱们顶雷,被责罚的时候那般抵赖的样子,倒是和你小子一般无二。” 上官婉儿随手从那九曲水道之中将停在自己面前的酒杯取了,细细的咂了一口,笑吟吟的在一旁附和了一声。 “别在那里充木头桩子了,要不要跟姑姑喝两杯?” “侄儿不敢。”实在有些琢磨不透这二人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李重润索性老实孩子一路装到底。 “有什么不敢的,当初你吓唬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的时候,不也挺大胆的么?” 李重润大惊,心想这秘密自己从未告诉别人说过。这太平公主又是如何得知?只是嘴上却连声说着:“表哥乃是堂堂的开国县子,侄儿一介平民,岂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愈发和你那老爹一样了。别忘了姑姑是做什么的。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是废物,居然跟着那几个不成器的纨绔去逛青楼,被你吓也是活该。”太平公主很是不以为意的安慰着李重润,临了还安排一句:“我不穿这身衣服的时候,方才说的这句话就不认了啊,你就当本宫不知晓此事,可记住了?” “侄儿记住了。” “恩,这才乖。来,喝酒!” 方才被太平公主一吓,李重润自然不敢反驳,老老实实的接了上官婉儿递过来的酒杯。 酒杯是用不知何种石头雕琢而成,颜色雪白,入手却极是轻盈。 酒色呈琥珀色,洋溢着一股浓郁的麝香混合着樟树开花的香味儿。 酒一入口,没有先前在五王殿喝的陛下辞的酸浆子那般酸涩,口感反而甚是柔和。酒的味道极香,入口后香气绽放,经鼻腔直冲天灵盖,天地间仿佛只剩余了这浓烈的香气一般。 不知不觉间,一口酒便如丝线般滑入喉咙不见了。 “好酒!”李重润重重的感叹了一声,心说怪不得那么多大诗人都如此沉迷这杯中之物,若是顿顿都能喝到此等上品,小爷也想在那饮中八仙之中占个位份。 “那自然是好酒。”上官婉儿也跟着细细的啜了一口,脸上的笑容丝毫不见了减少:“兰陵郡一年总共才贡上来十坛。要不是你姑姑今日趁皇上高兴,恬着脸讨来一坛,就连婉儿也只有陛下偶尔赏赐的时候喝上一杯。” “原来是兰陵美酒。”李重润几口酒下肚,脸色倒是越发的红润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这香味倒是依稀和那五王殿中的某味药材相像。” “乃是用黄丝郁金浸泡而成,此酒春天饮用,最是调理妇人身体,可以解妇人经脉逆行,宿血凝积、恶血不堪。”上官婉儿在一旁犹如直播带货一般的介绍着酒的功效。 只是这功能让两世为人都还是处男的李重润听来很是尴尬,被酒气一冲,脸倒是愈发的红了。 两位贵人见他尴尬,也不顾了自己的身份,笑的愈发的小女儿姿态起来。就连一旁很是紧张的服侍着的几个宫人,也很是矜持的低下头转过身去,想是偷笑去了。 来来回回的交杯换盏了几巡,在场的三人依稀都有些醉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太平公主似乎有些喝高了,吐字有些含混:“不知何处是他乡,你还说昨晚那星星跟你没关系,若不是你招来的那星星,又怎知你家被砸塌了?” “那五王殿塌了?塌的好,塌的好呀!”被酒精冲松了心防,李重润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话语中有着浓浓的大不敬的味道。 好在几个服侍的宫人早被上官婉儿指使着离去了,不然若是传到武则天的耳朵里,只怕此事很难善了。 “姑姑有一事不明,还想让侄儿解惑。” “姑姑随便问,但凡侄儿能答的上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似乎是想到前一个说这番话的那个娘炮公子,太平公主脸色紧了紧,“昨晚你有机缘,为何不干脆逃了?” “逃?”李重润眼神愈发的迷离了,“逃有能逃哪里去呦。” 大大的喝了一口酒,李重润喃喃自语一般的念叨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侄儿家在这里,人就算逃得出去,心却还在此地。逃又有什么用呢。”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想来这是出去了一次,心里还是有些野了,想着出去游玩了么。”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人间好,不似这深宫太高,高处不胜寒。”李重润依稀有些喝高了,抄诗抄的有些乱了。 “替姑姑做事,姑姑放你出去。”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 “姑姑你又诳我,明明你是个女人,不是君子。”李重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只是被酒气冲顶的甚是难受,一口酒气翻涌而上,顾不上仪态,往亭子栏杆处趴了去,翻江倒海的吐了起来。 一双手很是轻柔的在李重润背后轻轻的拍着,倒是缓了那腹中的难过。只是精神却愈发的混乱起来。 依稀中听到太平公主的声音传来:“本宫做事,自然比那些臭男人要靠得住。你若自由,便来帮我做事!如何?” “一言为定!”这是李重润醉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说罢,便往身后正在帮自己拍着背的上官婉儿怀中倒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注释:郁金香乃是清末才传入我国。李白诗中的郁金香是指郁金的香味儿。郁金是一种传统中药,只不过更主要的作用是用作香料,与姜黄类似,都本是中药,因为味道独特被厨子做菜的时候拿来使用。是不是没用的冷知识又增加了呀~ 第34章 宫怨 见到李重润醉了过去,太平公主脸色一整,眉宇之间的醉气似乎悠然之间尽皆散去了,只剩了一片清明。 “这小子甚是滑溜,今日若不是用了些手段,只怕还没那么容易让他点头。” 上官婉儿还在为醉倒的李重润轻轻的拍着后背,怕他再吐出来憋到自己。嘴里也不敢大声的回话,只是轻声的说着:“依婉儿来看,只怕他已经心里打定主意了。今日就算殿下不用那些手段,只要说到将他们兄弟放出去,他自然会应允。” “四哥家的倒是已经放出去了一个,虽然是靠卖了这小子才能让我帮忙说句好话,其实母亲本来也有了那个意思。剩下的两个四哥家的儿子,一个太小,一个就是个闷蛋,就算放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难道是废太子李贤家的二公子?” "母亲这么多年,只怕心里还没放下那年的事情。"太平公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今天才想了法子用话套了他,不然那老二家的孩子出不来,这小子只怕自己也不会尽心尽力的帮我做事。” “他就这般重要?竟要公主如此费尽了心机?”上官婉儿似乎很是担心太平公主的任务太过凶险,仍还没有放弃劝说太平公主打消打算。 “他不重要,毕竟就是个九岁的小破孩儿,毛都没长出来,就算是会写几句诗文,又能有多大能耐?”太平公主很是固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但是对面得不到他来当做招牌对付我们,这事情很重要。” 太平公主很没有仪态的瘫坐在流杯殿下,双手撑地,眼神却缥缈的掠过那巍峨的明堂,似乎往那更为西南处望去。 “如果显哥哥知道我把他们家儿子操练的不像当年他更般懦弱。想来也是很高兴的。” 听到太平公主提到了那位远在房州的前任皇帝,上官婉儿也不便了搭话,像哄孩子入睡一般揽着已经醉倒的李重润,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哼着些很是久远的歌谣。 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梦到了小时候,自己刚穿越到此间之时,似乎总有个人在自己哭闹的时候这般揽着自己,哼唱着些很是悠扬的歌谣,不厌其烦的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后背,然后自己便会安心的睡去。 只是美梦突然被一阵狂风吹走,须臾间一个眉目皆放出金光的万丈巨人闯入自己安然的梦境之中,只是抬手就将一切的娴静与美好尽皆拂去,又抬起一脚,径直的往自己面门上踩来。 只是被那越来越硕大的脚掌所惊醒,李重润大叫一声,从锦榻上坐了起来。 喘息之间,李重润才发现自己做了噩梦。依稀中想起自己似乎是在皇宫之中喝醉了,只是不知为何会在这一副女子闺房般的地方醒来。 隐约的有些头疼,不过和上次宿醉那般强烈的头痛比起来却是轻微的多。李重润很是感慨的唾弃了一把所谓的贵族享受,抓起盖身的毯子仔细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赫然发现自己所盖的竟是被鞣制的极为柔软的紫羔皮。 紫羔皮甚小,又极为贵重,当初小表妹只是得了一个紫羔皮领子就跟李重润显摆了半天。而这一张毯子竟是拼接了无数张紫羔皮才做的可以盖身。 往窗外看了去,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光景。难不成?这是太平公主的闺房? 李重润一边猜度着自己究竟在哪儿,一边准备掀开毯子准备起身逛逛。 只是一阵清凉吹拂之下,李重润发觉自己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被扒的一干二净了。 一时大惊之下倒是急忙摸向自己的发髻。还好,东西还在。这倒是让李重润暗暗的松了口气。只是心想,这般物事下次怕是要换个地方隐藏才比较好。 只是此时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小丫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看到李重润已经起了,倒是眉目含笑的连忙上前招呼:“公子醒了啊。芳儿见过公子。” “等等,你先别过来!” 李重润大惊,有些紧张的把毯子更加仔细的往身上围了围。 “方才我跟芳儿帮你擦身的时候,早把你看的干干净净的,你个没毛的小屁孩,要是放在平民家里,只怕这会儿还光着屁股满大街乱窜,倒是在这里装什么矜持。” 上官婉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言语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亲昵的味道。 “还是穿上衣服,不然行礼都不方便。”隔着门帘,李重润很是小心的回着这位当朝女宰相。 很是别扭的在那叫芳儿的丫头的照应下穿好了衣服,材质却和平日里穿的袍服质感比起来好了太多。拾掇一新的李重润忙不迭的掀开门帘,走到外间去跟上官婉儿见礼。 外间不大,正当门是一处罗汉榻,榻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很是硕大的百鸟朝凤图,凤凰画的很是霸气,看落款儿,似乎就是上官婉儿自己所画。 几个高脚胡凳和茶几对着面摆了,中间是处火塘,好在并未点火,倒是免了刺激到李重润早晨差点死于煤气中毒的记忆。 东墙处有一张书桌,一个高脚的胡凳上面坐着依旧是白天那副打扮的上官婉儿,正在书桌上写字。 很是好奇的往书桌前站了,李重润趁着烛火仔细的看了她正在写什么。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好诗句!”李重润很是感慨的赞叹了一声。 “哦,好在哪里?”上官婉儿脸上挂着一丝促狭的微笑,双眼带些许兴味盎然的意味,盯着李重润看去。 “只此四句,波波折折,深情委屈,微而淡,宕而远,非细心女子写不出如此幽怀,做不出如此幽事。”李重润向上官婉儿深深的行了一礼。“想来是才人先前幽居掖廷时所作,其写怨意,不在表面,而在空际。实在是高明。”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这已经有些深沉的夜幕,袅袅的向天际飞去。 李重润很是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面前已然笑做一团的上官婉儿,只是见她笑的快要背过气去,便忙不迭的上前帮她捋起了后背顺气。 “宫怨倒是对的,只不过不是我的。”上官婉儿终于顺了气,巧笑盼兮的瞥了一眼李重润。“我可没有你李重润李大诗人这般才气。” “啊?我作的?喝高了作的?” “可不是,你若是不信,明日见了公主殿下,她也可以见证。”上官婉儿似乎是想起明日太平公主得知方才李重润所下只评语,不知会笑成什么样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啊,这。。。小子宿醉未醒,一时糊涂。做不得数的,做不得数的。还望才人忘记为好,忘记为好。” “好啊,只不过以后不能再叫我才人。” “好的才人,只是小子该如何称呼才人?” “先前你父亲还在位时,我与你母亲颇为亲近。不若你就叫我姨娘好了。” “好的才人,没问题才人。” “叫姨娘。” 李重润心里有些纳闷儿,不过想来这位贵人现在还没满三十,放在前一世还确实算是姑娘,远算不得妇人,有些少女脾性倒是可以理解。便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姨娘~” 听到李重润乖乖的叫了姨娘,上官婉儿如画的眼眉笑的如月牙儿般弯了起来,搭配的素白的脸庞,十分好看。 “恩,乖。跟姨娘去吃饭,明天有个惊喜给你。” 第35章 一匹乌云踏雪的小马 上官婉儿很会说话,又博古通今,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曲意奉承起来自然是哄的李重润这个两世为人的老处男飘飘然不知所以,二人不知不觉间便聊到了很晚,李重润才抵挡不住深深卷来的倦意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李重润发现自己又睡在了昨天那张床上,虽然没有像昨天那般被扒了个精光,却也只穿了贴身的亵衣。 一股幽香洋溢在自己周围,想来自己昨晚应该很是香艳,只可惜自己睡着了,竟然就这么错过。 李重润觉着很是可惜。 上官婉儿应该是去宫里应差去了,不在家中。只有昨晚上见过的那个叫做芳儿的小丫鬟,哼着些婉转的曲儿在洒扫。见到李重润醒来,连忙上前来伺候他穿得了衣服,又拿来了杨柳枝儿和青盐来漱口,还很贴心的拿了热水中泡过的脸巾来帮他擦脸。 没受过人服侍的李重润有些惶恐,很是紧张的谢了不知道多少遍,胖胖的小脸上写满了憨态可掬四个字,逗得小丫鬟咯咯的笑个不停。 芳儿帮李重润擦过了脸,本想帮他整理发髻,却被李重润躲了去,借口去茅房将那物事取了,藏在了腰间,这才转回到庭院之中,让芳儿帮着自己洗头。 芳儿取了个铜盆盛了些热水,一边往李重润头上淋着,嘴上却是没停:“小姐出门前说了,今天怕是有正事,公子便不用去国子监了,让公子在家候着。” “好的姐姐。” “公子叫我芳儿就好。” “好的芳儿姐姐。” 洗罢了头,收拾一新的李重润闲着无事。芳儿也已经洒扫完毕,便让她带着在上官婉儿的宅子之中逛了起来。 正门是一处迎门墙,不似普通人家写了个福字或者财字,只是素白一面砖墙。 “要是能题首诗在上面,那便是极好的。”李重润抱肘站在迎门墙前,抚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像个老学究一般。 “小姐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一直没有满意的诗文,索性就先空着。”被李重润老神在在的样子逗笑的芳儿在一旁解释着。 转过迎门墙便是宅子正院儿,不大,只有三间宽,是一间正房加两间厢房的常规布置,就和普通人家一般。 三开间的正房隔成了一间堂屋和两间配房,作为卧室和书房使用。 因为没有男主人,所以堂屋和两间配房都是上官婉儿在用,东西两间厢房一处作为客房,一处则是给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丫鬟居住。 只是客房中却堆满了书籍文稿,就连床榻之上都结结实实的放了几个大箱子,应该是许久都没有客人来的缘故,业已改成了库房。 转过正房的西墙一处月亮门,便来到了后院儿。 后院是一处花园,当中是一口水井,水井旁用青石雕琢了一个硕大的水槽,放在树木中间,几尾很是肥硕的红鲫鱼正在水中懒洋洋的游着。 后院东墙还有几间小屋,用作柴房和杂用。 后院西墙处是个马厩,一匹很是漂亮的小马正拴在那里,听到有人前来,瞪着着很是水灵的大眼睛好奇的往李重润看过来。 小马儿很漂亮,通身漆黑油亮,四个蹄子和长长的尾巴却是雪白。 李重润很奇怪为什么一匹马居然会给人一种漂亮的感觉。想来是那很是通灵性的眼神,和一身柔顺的长毛带来的错觉。 “早晨宫里送来的。小姐说公子以后是做大事的人,总不能一直跟逐利的商人一般坐马车出门。” 芳儿的小嘴巴很快,可能是平日里白天没人陪着说话的缘故,显的很是兴奋。 “芳儿看着,这马儿真是不错,将来齐了口,一定是个日行千里的好马!” 好像是知道芳儿在夸它一般,那小马儿很是热情的往芳儿这边凑了凑,伸长了舌头就往她脸上舔来。 芳儿平日里应该也没少帮上官婉儿照应马匹,伺候牲口这种事情似乎很是熟练,嘴上还和李重润聊着,手上也没停歇着准备给它梳毛。 李重润想上前帮忙,只是尝试了两次都不得要领,索性罢了手,轻靠在马厩栏杆上看着芳儿忙碌。 隐约中,李重润听到有些鼎沸的人声从后窗之处传来。 很是好奇的从马厩的护栏上爬上后窗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高高的坊墙。还有无数的幡子在坊墙背后迎风招揽着顾客。 “芳儿姐姐,后面是什么地方?” “南市啊。小姐最喜欢这般热闹的地方,说是有烟火气。” 李重润嘴上没说话,只是自己却很理解上官婉儿的向往。 久居在高高的宫墙之后,喜欢的自然是这般烟火的味道,人世间的味道,自由的味道。 李重润缓缓的沿着马厩的栏杆爬下来,一个包裹着锦缎的上马凳刚好摆在那里。索性就顺势坐了上去,上马凳的锦缎下铺了些东西,坐上去软软的,很舒服。听着外面依稀传来的鼎沸的人世间,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放松下来。 “小姐也最喜欢坐在那里,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在那里坐着,听着外面早市的声音,能听很久的。” 正在和马儿玩着的芳儿看到李重润的动作,很是奇怪,想着怪不得素来冷淡的自家小姐,昨晚竟是如此这般的热情。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公子是自家小姐什么人,竟然连爱好都有些像。 “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烟火气好。我也喜欢。”李重润觉着自己越发的往文艺青年的路子上走了去,这样不好。 芳儿还是正伤春悲秋的年纪,自然理解不了这个少年的烦恼。只是觉着他看着年幼,怎么说话却和书院的先生一般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爽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芳儿手上也很是麻利,仔仔细细的把那漂亮的小马从头到脚的梳理了一遍。小马很是听话的站在那里享受着服务,偶尔挠到舒服的地方,会说话的大眼睛还很是享受的眯一眯,觉着不过瘾的时候还会轻轻的打个响鼻,提醒芳儿再挠一挠。 “你这牲口,倒是还挺会享受,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公子,这小马儿是个姑娘,不是大爷。” 芳儿很有心的提醒了一下李重润。 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又把李重润闹了个大红脸,借着研究马儿性别的由头往马的背后躲了过去。谁知那马儿似乎听懂的两人对话一般,用细长柔顺的尾巴给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让李重润去看。 “得行~” 李重润很是愤愤的罢了自己的念头,径直的往后院之中的石槽那里去逗弄红鲫鱼去了。不搭理小马那几声似乎是嘲笑的响鼻。 只是没过了多大会儿,有很是喧闹的乐器敲打声和车马声传来,听着很是热闹。 李重润和芳儿赶去门前看热闹的时候,就看到一队钦差仪仗浩浩荡荡的往小院前行来。 打头的是一个挂了红绸缎的匾额,上面几个金色的大字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敕造上官宅。 前来传旨却不是平日里常见的太监,而是一个胖子,穿着一身紫色的袍子,脸上笑眯眯的笑容很是可爱。 上官婉儿的宅院已经在坊墙边上,想来狄大人应该不会是带着一队钦差仪仗来南市表演撞墙。又联想到昨天晚上上官婉儿跟自己讲的惊喜,李重润不难猜到,这应该就是惊喜了。 只是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惊,怎么个喜。 第36章 范进中举 还好,上官婉儿所谓的惊喜,非常直白。不需要有师爷来翻译翻译什么叫做惊喜。 身穿一身紫袍的狄仁杰虽然看上去有些胖,身形倒是还算矫健,很是利索的一翻身从身下那匹有些老瘦的驷马上翻身下来,人未到,穿透力很强的笑声倒是先到了。 “李公子,又见面啦。皇上有诏书下来,鄙人特来传旨。” “一日未见,狄公竟已经身着紫袍,倒是小子要先恭喜狄公才是。” 几个随行的宫人则开始忙不迭的布置香炉之类的仪仗。李重润先前只是听过一次口谕。如此正经的诏书下来,却是第一次,未免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稍待,听老夫安排就是。” 等着宫人们摆好了仪仗,便开始焚香祭拜天地等等,正式的流程走完竟用了小半个时辰。李重润才终于听到了圣旨的原文。 狄仁杰伸手从袖笼里面摸出一根几寸宽,约尺长的竹简,清了清嗓子,端正了身形,用很是浑厚的男中音念着: “鸾台:朕获承天序,钦若前训,用建藩辅,以明亲贤,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孙重润,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行有枝叶,道无缁磷。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情惟乐善,志不近名。慕间平之令德,希曾闵之至行,宜分建茅土,卫我邦家,叶於展亲,永固磐石。是用举其成命,锡以徽章。孙重润可封临淄郡王,食实封三百户。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李重润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等着听钦此,只是等了半天,发现狄仁杰似乎已经讲完,这才谢了恩。 起了身,伸出双手去接时,发现狄仁杰已经把册封诏书收了起来。 “狄公,小子不用接旨么?” “你没听清楚吗?”狄仁杰很是纳闷的问了一句,心说刚才自己的声音还不够大? “听清楚了。” “那你不是已经接到了?” “这个。。。不用放在家里供起来吗?” “这是经鸾台下达的正式册封诏书,还要送回去留档的。你供起来,难不成我还要再抄一份?”狄仁杰知道这小子没经历过这等阵仗,倒是又帮他多解释了两句。“册封册封。这竹简就是册。要记到鸾台留档。以后你若是再受封亲王,也是要和这一篇放在一起,以备后世子孙查验的。” “谢过狄公指点。想不到狄公竟然一夜之间就做了丞相,小子在此恭喜狄公,平步青云。”李重润方才在诏书中听到鸾台签字盖章的一众大佬之中赫然有地官侍郎、同平章事狄仁杰的名字。想不到一夜之间,昨天还自称是洛州司马的狄仁杰今天竟已经是文官之首的宰相,不免有些感慨。 “都是承蒙皇上厚待,狄某不胜感恩,定将尽心竭力,死而后已。”狄仁杰拱手向明堂遥遥的行了个虚礼,嘴上自然是对皇帝称颂有加。“哦,对了,皇帝另有安排,因为王爷尚且年幼,且双亲远在房州就藩,特意托付给才人上官婉儿照应,此旁数间宅院皆会改为临淄王府,只是王府修造好之前,还请王爷屈尊在上官才人宅邸居住。所以才特赐了敕造的匾额,以配王爷的身份。” “臣领旨,谢恩。”李重润大喜过望,和方才自己获封王爷不同,这才是自己真真正正盼望已久的东西。 想着自己终于从那高耸的宫墙之中逃了出来,李重润内心激动之下,一把就抱住了憨态可掬的狄仁杰,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狄仁杰知道他高兴,虽然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却还是任由着他抱了一会儿,还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顶,安慰了一会。 “狄某还要回宫复命,下次有机会与公子共饮。” “小子谢过狄公。”李重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很是恭恭敬敬的向狄仁杰施了一个礼。 目送走了钦差仪仗消失在了街角的红尘之中,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欢欣雀跃。李重润一跃而起,恨不得在地上翻几个跟头来发泄一下自己心头的狂喜。 只是一旁的芳儿看着李重润的眼光依稀有些变化了,本来还只是个公子,这一跃之间竟然变成了食实封三百户的郡王,巨大的落差让芳儿有些吃不住,在一旁很是纠结要不要去跟正在野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的新晋王爷见礼。 眼见他稍微消停了一些,芳儿很是惴惴的往前走了两步,“王爷,王爷。李公子!” 听到第三声有些熟悉的称呼,李重润才略微的恢复了些清明,只是脸上还是一副痴痴憨憨的表情。“啊,找我啥事?” “芳儿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啥王爷?” “临淄王呀。王爷被皇上册封为临淄王了。这周边这些个宅子,都要改建成临淄王府呢。”芳儿使用大回魂术失败,许是听到了自己要在外面有宅子住了,李重润似乎又犯了疯病一般,兀自抱着芳儿蹦蹦跳跳起来,倒是把芳儿搞了一个大红脸。 “哎,那小子,莫非是想让人家芳儿嫁不出去?” 街角处几匹骏马奔来,身着儒生服的太平公主不知为何和上官婉儿一道回来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小爷现在是王爷,想娶几个就娶几个。嫁不出去就别嫁,有小爷在,保管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看这样子,怕不是昨天的酒还没醒?” 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有些不悦。 只是李重润还在如同疯猴子一般,嘴里哼着“咱们老百姓呀,今呀么真高兴”这般不着四六的曲儿,一边在地上扭七拧八的乱拱。 “哎,哎,本公主前来收账了!” “收账?收什么账?小爷现在是王爷,谁敢找我收账?小心小爷我发起纨绔脾气,我抽她!” 太平公主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且躲在一旁笑的花枝乱颤的上官婉儿,发现她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索性一发狠了,“看本宫今天怎么治你的疯病!” 翻身从马上下来,脚下不见了怎么动,便闪到了还在发着昏四处乱窜的李重润身边,伸手只是一拿就捏住了他的后脖领子,脚后跟轻轻的磕了一下他的脚弯,趁着他转身的势头手势一带就把他转向了自己,左手上来就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大比斗:“啪!” 世界终于清静了。 挨了一耳光的李重润眼神倒是立刻清醒了许多,不再有了方才的狂乱和癫狂。沉沉的吸了几口气,安定了一下尚且有些躁动的心神,李重润才看清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 “侄儿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只是心神稍定的李重润刚行了一礼,准备起身的时候,一股茫然无力的感觉却从身体深处风卷残云般的涌了上来,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在倒下前,依稀只看到了一脸茫然的太平公主和脸色焦灼的上官婉儿朝自己扑来。 【作者题外话】:唐代的圣旨确实非常的随便,就跟大公司行政发文差不多。还要一帮大佬签收才行。而且诏书本人不能持有。要收回中书省留档的。是不是没用的冷知识又增加了呢。 附:贞观十五年册封临川公主制书原文。 门下:第十二女幼挺幽闲,地惟懿戚,锡以汤沐,抑有旧章。可封临川郡公主,食邑三千户。主者施行。 贞观十五年正月十九日 中书令驸马都尉安德郡开国公臣杨师道宣 兼中书侍郎江陵县开国子臣岑文本奉 朝散大夫守中书舍人臣马周行 侍中阙 兼黄门侍郎清苑县开国男臣(刘)洎 朝请大夫守给事中臣(张)行成等言: 诏书如右,请奉 诏付外施行。谨言。 贞观十五年正月廿日 制可 正月廿日申后都事郭长者受 左司郎中仁师付主爵 尚书令阙 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上柱国梁国公玄龄 特进尚书右仆射上柱国申国公在京 光禄大夫尚书上柱国陈国公在京 中大夫守吏部侍郎骑马都尉在京 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左丞护军济南县开国男皎 告临川郡公主:奉被 诏书如右,符到奉行。 主事王赡 朝散大夫守主爵郎主立本令史魏感 书令史阙 贞观十五年正月廿日下 第37章 有个道士 李重润觉着自己弱爆了。好像最近命犯林黛玉,怎么每次都是以不省人事来作为场景的切换方式呢? 看地方,自己好像又睡到了上官婉儿的闺房床上。 左脸隐约有些疼,不知道为什么。 李重润很是努力的试图想起自己不省人事前发生了什么。 好像自己目送狄大人带着仪仗消失在了街角还是怎么来着?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王爷醒啦!”一声很是熟悉的叫声传了过来,李重润扭头看去,却是芳儿那小丫鬟蹦蹦跳跳的往外间跑去了。 “小姐小姐,小王爷醒啦!小王爷醒啦!” 门帘一掀,好几个人乌乌泱泱的就涌了进来。打头的是一位一身麻袍的道士,只是看上去脸很长,有点像某个喜欢破案的基佬。 道士伸手往正撑着自己准备起身的李重润后脑上一扶,左手轻点了手肘某处,李重润只觉得胳膊一酸,便又径直的躺了下去。 “躺好,放松,不要说话。”言语虽轻,却似乎有些诡异的力量,李重润不自觉放松了身体,任由那道士帮自己把起脉来。 “血气者,身之神也。神既衰乏,邪因而入。”跟念经一般的背了一段医书,那道士轻轻的扶了李重润起身往床边坐了,示意端了个木桶在一旁候着的芳儿凑近了些。 双手轻轻拍打着李重润的后背,力道越来越大,位置也越来越往肋间去了。只是拍打到膈肌之处时,李重润只觉得一下下刺激的自己似乎呼吸都要被打乱了的时候,拍打却停了。 李重润趁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道士眼疾手快,瞧准了李重润胸廓张到最大的时候,两手捏成一个很是怪异的形状,用力的往李重润双侧肋下的某处穴道顶了上去。 一股极为酸痛的感觉瞬间充斥了李重润全身,只是惨叫还没喊出喉咙,就被一股非常强烈的呕吐感突然从喉咙处掐断了。刚好芳儿的木桶捧到自己眼前,李重润只觉得自己的脏腑似乎在这道士一戳之下都要从胸腔里面涌了出来,吐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应该是前些日子吃了些上火的药物,痰堵了心窍,又经历心境变化,一时六神失职导致的癫狂症。虽然被公主殿下强行震慑了心神,解了他的疯病,只是血气不宁,这才会昏迷。把痰吐出来就好了,记得秽物需要烧掉。”道士简单的收拾了收拾自己的物事,转身就往门外去了。 那道士走后许久,芳儿才急匆匆的捧着装了李重润呕吐的秽物的木桶,急匆匆的往厨房灶台之处按道士安排的去烧了。 喝了些上官婉儿递过来的先前熬煮好的安神茶,又喘了半天。李重润才觉着自己的心肝慢慢的恢复到肚腔里了。只是眼看外面,似乎天色还早,想来自己也只是昏过去了一会儿。 “哎,小子。可能起来了?能起来了出来说话。”看到他没事了,太平公主很潇洒的转身出了闺房,犹如男主人一般大马金刀的往正堂罗汉塌上坐了,抓了一柄羽扇在胸前轻轻的摇着,帅的一塌糊涂。 “哎,来了,来了。”李重润知道这位贵人开罪不起,忙不迭的小跑着进了正堂,倒是惹的上官婉儿在后面一脸紧张的跟着。 “侄儿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你现在好歹也是个王爷,这油嘴滑舌的毛病啥时候能改一改。”今日的太平公主似乎不像昨日那般随便,倒是正经了许多。 “侄儿对公主殿下的敬仰都是真心使然,全无半点虚假。” “好啦。不跟你废话。”太平公主手中羽扇一挥,自李重润面前划过,止住了他的马屁。“本宫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现在本宫来收账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侄儿任凭公主殿下驱使,鞍前马后,在所不辞。”李重润笑的无比真诚。 太平公主素颜的脸上挂了一丝玩味的微笑:“哪怕是造反?” “哪怕是。。。公主殿下说笑了,殿下您就是干这个的,造反有啥意义吗?” “那就闭嘴。” “好的殿下。” “看你明明长的挺虎头虎脑的,怎么跟个瘟鸡一般,动不动就昏过去?从明天开始,国子监散学后到我府里来,本宫给你找了个师傅,你好歹先学点自保的功夫,别到时候出去办案不成,把自己折进去,婉儿不要跟我拼命?” “好的殿下。” “国子监的课业还是继续要去。只不过别学那劳什子算学了,你就算秋后以九岁之龄中了进士,母亲陛下也不把你当盘菜。” “有道理殿下。” “明天开始你去陈子昂的修道堂,准备秋后的考试。” “是。。。殿下,小子还真要去考进士啊。小子又不能做官。”李重润一脸仿佛吃了柠檬一般的酸爽。自己两世为人,刚出了牢房,怎么又要进考场? “谁说你不能做官?宰相大人还是我表哥呢。”太平公主一脸“你白痴吗?”的表情,“也没想着让你一次就能考上进士。只是本宫另有隐情,等到时候再说。” “好的殿下。” “好啦,本宫回府了,不耽误你们娘俩培养感情了。记得明天下午散了学到本宫府里来报到。” “公主殿下再见。” 太平公主丢下了手中的羽扇,冲上官婉儿摆了摆手就当作别,头也不回的就出门走了。 李重润目送这太平公主在随从侍卫下上了马,觉莫着走的远了,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了高脚胡凳上。“公主殿下,今天怎么不像昨天那般随便?” “她就这样,做正事的时候就正经死板的要死。平日里倒是很是随便。。。”只是上官婉儿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脸色一暖,便住了嘴。 “谢谢才人解惑。” “昨天晚上怎么跟你说的?”上官婉儿假意恼怒了,脸色一板,只是眉宇间还隐藏着浓浓的笑意。 “谢谢姨娘。” “嗯,这才乖嘛。”上官婉儿又恢复了那般眉开眼笑的样子,很是小意的推了推李重润的手肘,“是不是从来没去逛过南市?” 李重润眼前一亮,自己确实从来没去过那处传言中汇尽天下之财的神都南市,“小子先前一直久居深宫,对南市一直心向往之。” “姨娘带你去看看。”上官婉儿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兴冲冲的唤了正烧完木桶回来的芳儿。 芳儿也是在爱玩闹的年岁,听到出去逛街自然是喜滋滋的去收拾准备了。 一行三人从后院后门出出去,便是上官婉儿宅院所在的永泰坊西门,只是刚走出略有些高耸的坊墙,一股极为浓烈的市井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第38章 一柄极长的刀 李重润和上官婉儿一行三人南市之行并不太顺利。 像纨绔为祸街头强抢民女,人牙子抢了李重润这般肥头大耳的小胖子去行些歹毒的采生折割之类的事情,自然是没人敢的。倒不是说神都洛阳治安已经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而是几个黑衣大汉手捧横刀遥遥的在这三位身后跟着,绑人的人贩子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战斗力才是。 但是三人的南市之行只是刚进行了个开头,芳儿只是刚从路边牵着驼队的西域胡人那里买了一小包葡萄干,还没来得及打开解馋,一行三人便被一个身着绿袍的千牛卫备身给拦了下来。 “上官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那名千牛备身遥遥的指向了路旁一处摊子,李重润看过去时,刚好看到几个侍卫随从正把摊子上的顾客赶开,给摊位正中的桌子上铺上了黄绢,有亲随抬了张胡凳过去,一个身着紫袍,很是臃肿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服侍下安坐在了那里。 “魏王有请,婉儿不敢不从。”知道此人势大,一边回应着那千牛备身的招揽,也顺便提醒了李重润此人身份,上官婉儿远远朝这位魏王行了礼,脸上挂着非常职业的微笑就迎了上去。 “婉儿不知今日魏王在此,倒是失了礼数,还望魏王恕罪。” “那倒不是在此巧遇,本王那是特意来寻上官大人来的。”那魏王挥了挥手,有亲随流水一般的捧上来了酒水蜜饯之类的吃食。虚让了一下上官婉儿坐下,自己倒是先抓了酒杯喝了起来。 “这位就是今日新封的临淄王,今日一见,果然英姿斐然,不似常人之态啊,坐坐坐,要不要一起喝两杯?” 李重润方才听到上官婉儿提醒,知道这是皇帝的侄子,最近风头正盛的宰相魏王武承嗣,“小子重润,见过魏王殿下,魏王殿下英姿勃发,果然如同传言一般,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武奉先。” 那魏王似乎对李重润的马屁很是受用,笑意愈发的隆盛了,很是有些横肉的脸上肥肉挤成了好多个褶子,似乎眼睛都被埋了起来。 “本王今日散朝,本欲往上官大人府上拜会,怎料竟在路上看到上官大人白龙鱼服,本王怕士民无状,冲撞了上官大人,这才斗胆让侍卫请了大人前来一叙。” 魏王嘴上说的很客气,眼神之中也是笑意盈盈,只是手中却没停下,各种酒水吃食流水价塞进了嘴里。 上官婉儿和李重润又是一阵震天的马屁拍上去,一时间南市街头屁声震震,臭不可闻起来。 只是那魏王嘴上招呼的很是热情,只是他手下早将这摊位处的椅子搬空,上官婉儿和李重润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他对面站了,马屁倒是拍的越发响亮起来。 “话说,前些日子本王听闻临淄王入了国子监求学,很是得了些才名,心向往之,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魏王脸上的神色板了一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正事。“听说我那表妹试图拉拢你去她那里做事?” “公主殿下无意仕途,又有什么事可以找小子来做?”李重润先前就知道了这位魏王殿下乃是那凤仪卫竞争对手丽景门的当家主事,只是自己加入凤仪卫之事尚且只有数人知晓,这魏王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倒是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魏王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狡猾的精光,就跟那狐狸一般。“太平那人做事虽然颠三倒四的,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她看上的人,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王爷谬赞了。” “要不要来本王这边?” “小子怕是只能辜负王爷厚爱了,小子现在还小,还是以学业为要。等将来小子中了进士,一定为殿下鞍前马后,马首是瞻。”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那魏王只是招揽了两声,听闻李重润一直不接茬,倒是也不再坚持。又转头跟上官婉儿问道:“上官大人,上次本王跟你提过的事情,你怎么看?” “婉儿一介女流,一切自有陛下圣裁。万不敢擅做决断。”不知这魏王意图上官婉儿协助什么事情,竟也是吃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没劲。今日想办的两件事情,居然一个都没办成。二位请,只是山高路远,二位还是要多为自己明天考虑考虑才是。” 魏王但是也没有强求,只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阴恻恻的威胁了一下二人,便放二人离去了。 一个瘦小的人影从魏王的随从之中闪了出来,站在他的背后,“堂哥,这小子看不出来有什么本事,怎么能担得起你这般招揽?” “除了油滑了些,本王也没看出他有什么本事。老太太把他在宫里面藏了几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魏王嘴里嚼着一根鸡爪子,眉头皱了皱。 “那为何表哥今日要摆这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说话的那人很是不解。 “本王只是琢磨着,能让狄胖子和太平公主另眼相看的人物,怎么也不可能是个脓包才是。”魏王瞥了一眼李重润离去的方向,也没扭头,径直了安排着,“跟周兴说,就按计划的办。今日这么一看,这小子也没长个三头六臂一般,既然不肯为我所用,那就别怪本王拿他来做个垫脚石了。” 在路口接了一脸紧张的芳儿,三人倒是没了逛街的心思,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去了。 “姨娘,那魏王找你何事啊?难不成是想求亲?”到了家中,李重润好奇心一时泛滥,忍不住的问道。 “他倒是想,那也得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上官婉儿脸上尽是嫌弃的表情,轻轻的啐了一口。“这不是陛下最近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有点想立魏王为太子的想法。” “现在皇嗣不是我那四叔?”李重润有些好奇,自家便宜四叔虽然从皇帝位置上退了下来,还是挺贴心的给自己改了个姓武,想来对皇位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这种事情,都看皇帝陛下怎么想了。”上官婉儿难得的正色安排李重润道,“当今陛下,最是乾坤独断,婉儿随侍多年,也只是觉着圣心难测。。。” 第二天去了国子监,却发现陈子昂并没有来,问了一下,原来是脚伤未愈,请了假在家休息。课业便委托王司业给帮忙带着。 很是沉闷的背了半天的书,就算是重生以后记忆力异于常人,李重润也只是觉着头昏脑涨。 一边感慨着这些国子监的同学果然都是牲口,李重润在一名太平公主的亲随带领下到了公主府的后花园处。 后花园处池塘边有处白色的沙滩,是由瓜子大小碎石铺就而成。 一个左手缠绕着绷带,用象牙板子托在胸前的女子,右手拎了一把极长的刀,正翘首站立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他。 第39章 牲口都不如 “小子李重润,见过姑娘。” 那日武则天遭遇刺杀时,李重润并不在场,而三弓床弩挡箭之时这小子还在地上趴着,所以自然没见过这位手持长刀的姑娘。 “七娘见过王爷。”那姑娘的声音很是轻柔舒缓,完全不似武功高手的样子。只是因为有伤在身的缘故,不便行礼,便只是福了一福。 “七娘姑娘客气了。不知今日公主殿下要小子来此处,究竟要跟姑娘学些什么功夫?” 李重润很是不解,眼前这名娇滴滴的姑娘,究竟能教自己些什么东西?看那刀极长,比千牛卫所持的千牛刀还要长上些许,难不成是要自己学刀? “功夫什么的,七娘是不会的。”那自称是七娘的姑娘很是娇滴滴的说道:“公主殿下只是安排七娘教王爷些自保的本事。七娘思来想去,却只会些杀人的本领。只是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学。” “这不就是功夫么?”李重润很是好奇的问道。 “如果王爷所说功夫是指套路招式什么的,七娘并没有学过,强身健体之术,他们行伍之人更是擅长。能教给王爷的,便只是如何挨打,和如何打人。” “那那些飞檐走壁的轻功,姑娘会不会啊?”李重润作为两世宅男,自然对藏龙卧虎中李慕白那般在竹林中飞来飞去的场景一直心向往之。 “那自然是要靠飞虎爪的。” “那打坐练气,以气驭剑,杀人于千里之外呢?”李重润还是有些不死心。 “练气是道家的绝学,如果王爷想要修仙,可以去邙山青牛观找那里的道长,据说非常灵验的。” “以柔克刚,以慢打快,四两拨千斤这些东西总归有的。”事已至此,李重润果断抛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线。 “卸劲的法子,七娘倒是懂一些。”七娘终于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只是还没等李重润神情缓和,便又补了一刀,“只是那以柔克刚以慢打快,不是找死么?” “小子不才,还望姑娘赐教。”李重润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向她行了一礼,放弃了自己被金庸大大和国产抗日神剧培养的武侠世界观,准备接受现实主义的教育。 “比你力气大的,你要比他快。比你快的,你要比他准。比你准的,你要比他狠。比你又快又准又狠的,你要跑的比他快。” “不就是快准狠三个字么。”李重润恍然大悟,想不到自己领悟力如此之高,突然觉着自己似乎依稀已经成了一代绝世高手。 “说起来确实就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七娘点了点头,对小胖子的领悟力表示了认可。 “我好像说的是三个字。。。”李重润很是小心的反驳着。 “七娘以为公子只是羞于说出逃跑出来。不碍的,打不过自然就要逃,这次打不过,我们就再找机会。逃跑不丢人,死了才丢人。” “姑娘说的好有道理。” 只是二人来来回回的絮叨了半天,李重润却始终不知七娘今日为何拎了一把如此长的长刀来,难不成要让自己学这个东西? 看到李重润盯着自己手中长刀,右手一抬,就将长刀那长长的刀柄递到了李重润眼前,动作很是潇洒利索,刀柄停在李重润眼前寸余,丝毫不见晃动。 “七娘有伤在身,便只能用这个笨法子先教一下基本功。此刀甚长,可以放大动作。王爷最近些日子,就先拿此物练习。” “不知姑娘要小子练习什么?”李重润很是好奇的接过了刀,发现入手很是沉重,用力的拔了拔刀试图看一看究竟,发现居然抽不出来。 “双手握住刀柄,将刀举起来,刀尖不可晃动。这叫做据刀。是基础。”七娘很是贴心的安排着,只是自己却从花园中撇了一根刚萌了新芽的柳枝过来。 李重润觉着只是举个刀,小爷前辈子做了这么多年钓鱼团空军大队长,举个鱼竿样的东西还不是小菜一碟,很是托大的单手抓着刀柄,很轻松的就将长刀举了起来。 只是长刀很长,些许的肌肉震动传递到刀尖,便引的刀尖一个劲儿的不停晃动。 李重润不死心的把左手也握住了刀柄,脸上憋的通红,也不见那刀尖暂停晃动,反而抖动的越发激烈起来。 柳枝轻轻的戳向了李重润右手肘后的一处位置,李重润手一酸,当时就软了下来,长刀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刀都拿不稳,自然也就无法说准的事情,王爷请继续。”七娘一直很是娇弱的表情中依稀透露出了几分恶趣味的样子。“只是下次,七娘就不会戳的这般轻巧了哦。” 第二天中午课间,范育碧看来蹭饭的李重润很是奇怪。“润哥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前几天被绑匪劫走的时候的伤犯了?怎么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 “别提了,家里长辈给请了个师傅,说是教授些粗浅功夫。只是那疯婆娘看着娇弱,下手是真的狠。”李重润龇牙咧嘴的尝试了半天,只是双臂实在酸痛难耐,一气之下索性丢了筷子。“不吃了!” 在一旁看书的王荣很是暖心的帮他夹了个鸡腿儿,看他眼巴巴的张大了嘴等着,就跟着等着喂食的小鸟一般。就笑嘻嘻的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他来咬了,便抬高了些,仿佛是那逗猫棒在调戏小猫儿一般。 “给不给,不给算了。”李重润眼睛一瞪,还没发飙的时候,一旁的范育碧倒是先把一筷子挑好了刺的鱼肉塞进了他嘴里。 “还是范公子好啊,可惜你不是个女人,你要是女人,小爷将来一定娶了你。” 李重润很是愤愤的又瞪了王荣一眼,只是看到范育碧的脸依稀的红了红,小声的辩驳道:“谁是女人啊!” “哎呀,小爷只是说如果。话说你没事,怎么今天娘们唧唧的。” “你才娘们呢。还要不要吃饭啦?” "好的,我娘们,还望范公子您大人有大量,给小的夹个鸡腿儿吃吃。" 下午散了学后,李重润虽然很是不情愿,只不过看到昨日接自己的那个公主亲随又等在国子监门口的时候,李重润突然觉着似乎自由的日子,似乎没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美好。 自己同学每日背书背的跟牲口一般,自己居然连牲口都不如。。。 只是今日那名公主亲随却并未将自己带到昨日练功的那个场地,反而是带到了公主府的书房。 一个身着青色葛袍的道人正在那里候着。见到李重润进来,很是热情的抢先行了礼。 “贫道见过临淄王殿下。” 李重润看着他依稀有些面熟,好像前几天来上官婉儿家里帮自己看病给自己肋下戳了两下的就是他,看着他那很是瘦长的脸,突然想到,似乎之前陈子昂跟自己介绍过,这位就是当朝太史令家的二公子,医道双绝的李道长。 “小子见过李真人,只是小子今日有伤在身,不便行礼,还望道长海涵。” 李道长笑着捋了捋自己并不长的胡子,很是仙风道骨的笑了笑。“贫道就是为此而来,公主殿下有令,让贫道来给殿下传授些保命的功夫,贫道不懂的什么杀人的本事,救人的本事倒是懂得一些,想必殿下已经知晓。” 李道长说话间扶着李重润在书桌旁坐下,双手放在了书桌之上,将袖子捋到了肩膀处,接着很是轻柔的帮李重润拍打起来。 “昨日殿下第一次练功,想来会有些肌肉酸痛之处,贫道会些针石之法,倒是可以教给殿下。” 李道长拍打的越发重了起来,只是拍打间似乎肌肉中的酸痛渐渐的松快了些,比之刚才竟然舒服了很多,李重润忙不迭的说:“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只是那李道长拍的越发紧了,把两条手臂前前后后的仔细拍打了一遍之后,双手捏住了李重润肘窝正中,用力的向下一捋。 李重润瞬间只觉着自己双手仿佛被热油浇了一遍,只是还没惨叫的出声,一种很是清凉的感觉却随着那滚烫的感觉散去自发的从手臂肌肉中释放出来,只是稍待了片刻,先前那种让人胳膊都抬不起来的酸痛已然散去大半,虽然还有些涩,却已经不妨碍运动了。 “李真人,你的医术着实不错,只是每次都必须要这么突然来一下么?” 李重润瘪着脸跟李道长诉苦。 “良药苦口,更何况针石之术。”道长笑了笑,径直取了幅图出来:“贫道今天刚好教公子认识手臂之上的穴道。” 就这样,李重润便过起了不仅要背诵如山的诗书,还要一天练习功夫,一天学习医术的生活。李重润越发的觉着自己牲口都不如了。 直到夏初的一天。 第40章 中隐 难得的一次休沐,可能是最近天热潮湿的原因,李重润后背上长了几片麻疹,瘙痒难耐。 好在李重润已经跟着李道长学了几个月医术,倒是知道应对的法子,只是自己快把脖子扭断了也实在是够不着患处。便拜托芳儿给扑上了细细的滑石粉,拿了个羽毛扇子轻轻的扇着风解痒。 上官婉儿前一晚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带了些江南进贡的杨梅来,已经在井里面凉了一宿,今天拿出来,配上了细细的青盐,很是清甜爽口。 初夏午后的阳光尚且不似三伏天那般毒辣,有些暧昧的穿过后花园当中那颗很是郁郁葱葱的大梨树,在地上洒下一个个圆圆的斑点。微风吹拂之下,有些许南市的人声传来,在高高的坊墙上激荡起些许的回响,不显得聒噪,反而映衬的这安逸的小院愈发的清静起来。 有孩童从后巷中游玩过去,唱着些以前从未听过的歌谣,李重润难得的起了好奇,向芳儿问道:“芳儿姐姐,他们唱的是什么啊?” “好像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儿歌,最近好多小孩子都在唱的。说什么田女亡,还有什么五百年,大周兴什么的。”芳儿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躲在自己小屋子里面来来回回的瞎忙,和街坊邻居以及平日的小伙伴们玩的都少了。只是李重润每次想进去看看她在忙什么,都被她挡了出来,惹的李重润很是好奇。 “儿歌就儿歌,怎么还跟朝廷扯上关系?”李重润嘀咕了两句,只是奈何朝廷这种事情离自己实在是有些遥远,便没当成什么事,继续着平头奴儿摇大扇,玉盘杨梅为君设的腐败生活,越发的往路灯挂件那样的路子上走了。 “王爷,王爷,李公子!不好啦不好啦!”一阵咋咋呼呼的声响从前院传了过来,称呼喊的颠三倒四的,听着好像是育碧身边的那个书童,很是着急的样子。“我们家小。。。王子被真腊人给捉了去了!” “什么?”李重润大惊。心想真腊与那林邑的仗早就被朝廷调停了,真腊这般绑了人家王子,还是在这神都之中,未免也太不给朝廷面子。 “在哪儿绑的?” “就在一旁的南市。”那书童抖的跟筛糠一般,话也说不利索了,额头上一块硕大的红斑,想来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可曾报官?”李重润急急忙忙的披上了件衣服,“南市巡街的不良人没制止么?” “坊正看我们是林邑人,只说让小子去找鸿胪寺告状,别的什么都没说。小的想着王爷家就在附近,没办法才来王爷这里求王爷帮忙救救我们家王子啊!”那书童很是委屈的瘪了瘪嘴,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李重润这才想起来,唐人素来骄傲,番邦异族莫说是被绑架,就算是当街互殴血溅当场这种事情,也最多当成是斗鸡一般看个热闹。真真正正的把种族歧视给刻到了骨子里。 “芳儿,看好家门,我去找人帮忙。”李重润急匆匆的牵了自己那起名叫盖雪的小马,也不待芳儿制止,带着那书童就从后门出去寻人去了。 盖雪虽然还没齐口,不过据说祖上乃是昭陵六骏之一的白蹄乌,所以载着李重润二个小孩子跑起来也不算辛苦。 从南市一路问了过去,好在方才李重润着急之下,抓的衣服不是平日里穿的那身儒生袍,却是难得穿一次的紫袍。这身衣服倒是吓住了不少过往的路人,倒是得到了不少线索。顺着新中桥过了洛水,一路也就追踪到了清化坊这里。 清化坊,在东宫旁边,其中多勾栏和青楼,教坊司也在这里。 使了几个铜钱,几个花子带着李重润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处很是幽静的胡同,说是眼见那几人带着人进了此处。 让范育碧的书童骑了盖雪去国子监找陈子昂喊人来帮忙,李重润拎下来挂在盖雪鞍鞯上的那把平日练功用的长刀,便很是小心的走了进去。 这是处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虽然没挂锁,只是被从里面栓住了,推了推,纹丝不动。 几声很是跋扈的声音从胡同口那里传来,依稀还有方才给自己引路的花子的声音,李重润很是无奈的笑了笑。想来自己不是遇到了抢劫的就是遇到了绑票的。 好在自己已经被那看似娇弱实则癫狂无比的七娘操练了半年,虽然还只是一直练习准头和挨打,手中的这柄长刀也始终拔不出来。不过据那七娘所说,等闲的普通人想近自己的身也是要掂量掂量。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李重润用力的捏了捏手中的长刀,觉着自己稍微有些紧张。 为首的是一个粗野汉子,身上穿了一件很是普通的绸布褂子,虽然还只是初夏,并不算炎热,却还敞着怀。露出胸口那很是浓密的护心毛来。 又走近了一些之后,李重润看到来人那厚厚的嘴唇和有些扁塌的鼻子。想起了这依稀是个熟人,不就是先前在龙门之时绑架自己的折冲都尉单不先么。 “原来是李公子,还真是有日子没见了。”那单不先自然也认出了李重润。看到是他,脸色上有些难看。“听手下小弟说今天钓了条落了单的大鱼,说是可以大捞一笔。今日一看,这鱼好像捞的有点大了。” 单不先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头给了带路的花子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你找普通人家的坑坑也就算了,没看到这小爷穿的什么颜色?” “找不到朝廷满世界的找单都尉,单都尉居然就躲在在花天酒地的闹市之中,正所谓中隐隐于市,单都尉还真是位隐藏身形的高手。” 李重润很勉强的笑了笑,不过想来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位可以和黑骑以一敌三的高手。眼神却开始瞄向两边的院墙,想着找个空逃出去才是正经。 “五柳先生倒是安排过,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想来这次单某是无论如何都躲不下去了。”单不先挥了挥手让那几个随从散了开来,隐隐约约的往李重润这边逼迫而来。 “如果告诉我那几个番邦蛮子把我朋友绑到哪里去了,我就当没见过你。如何?”虽然李重润对和这位高手开片没有丝毫指望。不过该装的场面还是要装,万一成功了呢? 第41章 锏! 那单不先没回话,几个花子打扮模样的人倒是先扑了上来。只是那几人虽然衣着破破烂烂,人倒是长得很是粗壮,想来是没少做些没本的生意,不然仅凭要饭断然长不得如此壮硕。 为首的那人便是方才引领李重润来此胡同的那个花子,以为这位小爷只是个小孩子,脸上笑的很是肆意,一个纵跳就蹦到了李重润身前,双手大张着向李重润抓来。 只是这等门户大开的进攻手法和七娘那很是阴险的柳枝儿比起来未免也粗犷了太多,李重润几乎就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将那比自己还要高上不少的长刀往前一送,刀柄刚好就顶上了那花子的肋下三分之处。 李道长给自己治病的时候就是戳了那里,李重润回想着那长脸道人教自己的时候所说,用力顶之,必吐。 然后那花子就扑倒在地去吐了,吐的非常的淋漓尽致,脸上涕泪纵横的,看上去异常伤心。 还不待李重润确认自己的战果,眼角的余光发现右手边的那个花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了上来,伸手向李重润后脖领子抓来。 每日的功夫练习,除了据刀,和被七娘用柳枝从各个方向打来,李重润练习的最多的就是戳蚂蚁。 用盯蚂蚁的那般注意力盯住了那花子抓来的手臂,本来很是迅捷的那个花子在李重润眼中依稀慢了一些,只是方才戳人的刀柄还在前方,调转刀头已经来不及,李重润索性用力把刀柄往下压去,以自己腰胯之处为支点将长刀高高的翘起,刀鞘的头部对准了那抓来手臂的腋窝处。 轻轻的一声喀啦声响起,似乎撕裂了什么一般。扑上来的那人扑来的势头尽数被李重润翘起的长刀传递到了厚土之中,一股巨力顺着长刀传递到了那人腋窝之处。从后方看去,那花子肩膀处赫然突出一块,肩膀之处的关节连接之处被刀鞘一顶,吃不住自己前扑的力道,竟然就这么脱臼了,右手眼见着就耷拉了下来。 眨眼的时间就折损了两人,余下的几个花子倒是也不敢托大了,纷纷从怀里掏出了家伙,却是些木棍和飞虎爪之类,拿在手里转着,一时间看上去很是威武。 拿飞虎爪那个花子伸手往前一送,飞虎爪带着残影一般往李重润这边飞来,来不及躲避,李重润将手中长刀一挡,被那飞虎爪死死的抓到了刀鞘,用力挣了一下,居然没有挣开。 只是另一名手持短棍的花子却已经冲了上来,手中短棍举的高高的,劈头盖脸的往李重润这边砸来。 李重润心里一发狠了,双手反握住长刀刀柄,口中如牤牛般大喝了一声,虽然有些稚嫩,却又有股力拔山兮的味道出来。 端了半年颇为沉重的长刀,又每日丝毫不落的两千次戳蚂蚁,李重润虽然还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肩胛之间倒是明显的有了些许虬结的肌肉。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声音响起,从来没抽出来过的长刀,却缓缓的被他拔出鞘来。 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一段三棱无刃的兵器被李重润抽了出来。顺着拔刀的势头,他照着七娘挥动柳条的方式用力的将那兵器在空中打横画了一个不是特别标准的圆,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正砸向自己的短棍之上。 那兵器虽然无刃,只是颇为沉重,李重润全力挥砸之下,竟然有了些许破空的声音,那短棍只是刚一接触便被齐茬砸断,手持短棍的那花子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抵挡,被李重润砸中脖颈之处,倒在一旁生死不知了。 说来麻烦,其实只是发生在片刻之间,顷刻间便倒下了四人,余下的几人口中的狠话还在小巷子里面回荡,只是人却已经两股战战的准备逃跑了。 “啪!啪!啪!”几声鼓掌声传来,那单不先鼓着掌往李重润前面走了来。 “本以为公子区区一个小孩子,单某出手太过以大欺小,传出去太过折损面子。想不到单某居然看走了眼,公子虽然看似年幼,这一招一式之间隐约已经有了几分高手的派头。单某实在是佩服。” 李重润倒是没急着回嘴,一只手提了那黑乎乎的兵器,另一只手揉着方才被自己砸断的木棒飞过来砸到的肩头。似乎有些疼,李重润一边揉一边疼的龇牙咧嘴的。 “那小子还要谢谢都尉给了小子一次练手的机会。”揉了几下肩膀,李重润似乎松快了些许,双手将那很是怪异的兵器平平的举了起来,有些尖利的尖端遥遥的指向单不先的方向。 “锏不是这么用的。也不知道宫里面的那几个高手怎么教你的,秦二爷若是知道他的看家本事让你用的这般稀碎,怕是又要气的吐血两升。” 那单不先很是不屑的摇了摇头,松快了松快身上的绸布褂子,嘲讽了一下李重润,便凝神静气,准备向李重润扑杀而来。 “哎,狄大人!” 李重润眼神一亮,脸上露出了些许喜悦的神色。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这样都能被你骗到。”单不先很是不屑的抬手就向李重润抓来,丝毫没有向身后转头的打算。却看见李重润很是利索的将手中的锏一丢,双手抱头的往地上趴去。 单不先只觉着脑后一阵劲风袭来,他反应极快,后手便将袭来的暗器一手抓住,竟是一根弩箭。只是接连几根弩箭如雨般射来,虽然闪转腾挪之间躲过去了几支,只是还是被两根弩箭刺中肩膀和肋下。 大唐和武周历来禁弩不禁弓,能用这般兵器袭击的,自然是那些行伍中的人物。 “黑骑!” 单不先大吼一声,抓了地上那个被李重润砸中脖颈生死不明的花子,像门板一般的舞动在胸前,将袭来的弩箭尽数的挡了,且挡且退的往小巷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撤去。 “哗啦”一声巨响,那李重润推之不动的门扉被单不先一撞之下碎成数块,很是凄惨的塌在一旁,单不先把那被射成草船借箭的稻草人一般的花子往涌上来的黑骑队伍中一丢,便往那门户深处去了,依稀几声番邦蛮子的叫喊传来,只是片刻过后,几个前去追踪的黑骑便匆匆忙忙的拖了两个伤者回来。只是那单不先竟已经不知了去向。 “临淄王可否安然无恙?”狄仁杰那穿透力十足的声音在小巷之中响起,只是却没听到李重润的回话,很是疑惑的下了马的狄仁杰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走上前来,却发现李重润正拿着一根漆黑色的铁锏,指着一个被黑骑抓住了的叫花子逼问着什么。 “可曾见过几个蛮子挟持了个小公子前来?” 那花子只是摇了摇头,便被李重润一锏呼在脸上,铁锏很沉,只是一下那花子便昏死过去了。 李重润走到先前带自己来到此地的那名叫花子面前,用铁锏戳了戳他的脸,铁锏尖端很是锐利,只是轻轻一戳,一股血流便顺着那叫花子的脸颊流了下来。 那花子不敢违抗,只是指了指那被单不先撞破的小院门,忙不迭的说:“进里面去了,进里面去了。” 李重润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便在地上找寻方才被那飞虎爪扯掉的刀鞘。却不经意间见到有人递了上来。 李重润接过来,习惯性的准备道谢的时候,才发现递给自己刀鞘的竟是狄仁杰狄大人。 “哎,狄大人!您怎么来啦?” “你方才不是已经叫过了狄某的名字么?”狄仁杰很是好奇,方才在巷口明明已经听到李重润呼唤自己的名字,以为他已经看到自己,怎么现在倒是一副很是惊喜的样子?。 “刚才只是看到有人影过来,小子只是想着唬他一下好找个机会逃跑。”李重润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是那厮居然不上当,好在真的是狄大人带了人来了。” “上官大人方才唤老夫来帮忙,只是说临淄王只身犯险前来救人了。好在小老儿今日本带了黑骑去执行些杂务,索性一并带了来一探究竟。没想到这单不先竟然一直潜藏在神都之中,还居然被小王爷遇到了。小王爷还真的是运气不错。” “李重润!”小巷外隐约有一声很是愤怒的女声传来,隐约像是上官婉儿的声音。 “老夫掐指一算,小王爷今日怕是有血光之灾。。。”狄仁杰很是憨态可掬的笑了几声,眼神中透漏着一股子浓浓的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第42章 绿珠吟 事实证明,狄仁杰算的对,但是也不对。 不对的地方是今日李重润并未出血。 对的地方是李重润确实被上官婉儿抽了耳光。 在小巷里听到上官婉儿声音的李重润,本想借口去里面解救范育碧范公子,只是先前进去的几个黑骑陆陆续续的从里面抬了几个受伤的蛮子武士出来,最后搀扶着出来的不正是那衣衫很是有些凌乱的范育碧又是谁? 赶紧一把接过范育碧来,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了一下,好在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受惊过度,脸色白的吓人。 狄仁杰做了个手势,也没见他下什么命令。数名黑骑便很是迅速的将一众俘虏给捆了,和先前受伤的两个黑骑一并抬了,跟着他一起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一个很是清丽的身影却在那里显露了出来,一脸铁青的上官婉儿,快步往李重润这边走了过来。 “啪!” 很是清脆的一声耳光就扇在了李重润脸上。 “翅膀硬了是不是?学了几手三脚猫的本事便不是你了不是?长能耐了么你?” 上官婉儿素来和婉,如此失态的样子李重润倒是第一次见,听到一连串的倒装句,心里未免有些恐惧。“姨娘~重润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错在哪儿?” “不该来救人?” 见到上官婉儿又准备扬手打来,李重润一秒变乖:“还望姨娘指教!” “救人肯定是要救的。”上官婉儿见他卖乖,装作要扇他的手倒是也轻轻放了下来。“这件事情本来有很多种处置的方法,你为何选了最呆的那种?你这做法,和那帮行走沙场的杀才有什么区别?” “这种方法最快!而且他们敢动我的人!山东不是无公子,何事张良独报仇?”李重润很是有些义愤填膺的感觉,胸脯用力的鼓了鼓,很是一副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只是年岁确实小了些,怎么都有种充大人的感觉。 “你的人?”上官婉儿很是怪异的瞥了一眼那位范公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几遍,最后变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把他搂在怀里揉了揉。“你这小子,倒是护短。和你老子当年一样。” 只是揉的时候碰到了先前被木棒砸到的肩膀,李重润倒吸了一口凉气,上官婉儿以为他受了伤,忙不迭的当街给他把衣服扒了,确认了他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势才了事。 只是那范公子见李重润被扒了个干净,本来被惊吓的煞白小脸儿却依稀的红润起来。 小巷之外依稀的传来阵阵的喧闹声。李重润好奇的看过去,却是范育碧的书童骑着盖雪带了救兵回来,猛男诗人陈子昂领着几个国子监侍卫和一群学生学生呜呜泱泱的往这边过来了。 只是那些学生有拿笔的,有拿书卷的,还有背着书篓的。不像是来救人,反而更像是来此间春游。 见到范育碧已然被李重润救了回来,陈子昂那甚是紧张的脸色倒是放松了下来,只是眉目之间有些郁郁之色,映衬着额头一颗硕大的红包,显得异常的忧郁。 “只是一日不见,先生怎么变成这般凄惨样子?” 陈子昂有些欲言又止,只是等得一众学生们簇拥的范育碧回国子监了。才悄悄的摸到了还在把自己的长兵器往盖雪身上绑的李重润身边。 陈子昂一共说了两件事,一件与李重润有关,一件与他自己有关。 陈子昂妻子死的早,他自己独居多年,倒是也乐的逍遥。只是加入凤仪卫后,于一次任务中救了一个小丫鬟,不知怎么二人便看对了眼,便一直带在身边。 只是那丫鬟觉着自己出身低微,一直只是以丫鬟的身份在陈子昂身边照应着。 那丫鬟叫绿珠,李重润先前去陈子昂家赴宴的时候倒是见过几次。非常的符合大唐的审美观的一个小丫鬟,而且胸怀极其宽广,非常难以掌握。 直到前些日子,陈子昂受伤在家养病,这才让二人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今日休沐,二人便去南市逛逛,准备买些物事准备婚礼之用。 谁知在那南市街头,陈子昂不知是吃什么小吃吃坏肚子了,便去借路边酒家的茅厕一用。 谁料在茅厕之中却依稀听到声音,好像是梁王的手下正在安排喽啰出去造谣。言说年初时有星坠于皇宫,是因为文曲星和武曲星下凡。 那个梁王手下要喽啰们造谣说那文曲星便是五百年前的大奸臣曹操转世,要跟现在诗名正盛的临淄王李重润扯上关系,说他是曹操转世,以后要造反。 只是那武曲星是谁,却没说。 陈子昂听后大惊,不知这位李公子是怎么和梁王产生了冲突。只是还没来得及思索此事,刚出了门的他便看到魏王正在调戏他家的绿珠。 若是普通人家,只怕陈子昂就算上前制止也被魏王的亲随给叉出去了。好在陈子昂好歹也算和魏王同朝为官,又有些诗名在外,魏王倒是也没太好意思驳了同僚的面子。 只是跟随着魏王一同饮酒的周兴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下午便到了陈子昂家去,威胁他要三天内将绿珠送于魏王。否则就诬告他与年初的刺杀案有关。 且不说周兴作为一个酷吏凶名已久,单单年初的刺杀案,被他攀咬出的反贼已经愈千,其中多有很是忠贞良善之人。 有人甚至只是因为家中宝物或者田产被他看中,便被锁拿了去,一通严刑逼供之下,就算坚决不认罪的,也都随便写了个认罪的文书,人直接弄死了也就了事。宝物和田产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所以只是多诬陷一个陈子昂,对于这周兴来讲,无非也就是小菜一碟。 陈子昂本欲跟他理论,奈何被这周兴带的人暴打了一顿。丢下一个三天的期限便扬长而去。陈子昂本想去国子监对面的太平公主府里告状,刚好碰到了前来叫救兵的范育碧的书童,想着此事与这位新进小王爷有关,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李重润听了也是大感头疼,不过既然和自己有关,而且陈子昂也是和自己一起逃过命的交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先生放心,三天之内,重润定会给你个交代。” 陈子昂见李重润表情很是坚决,却又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如此笃定三天之内会有解决办法,不过好在李重润平日里做事颇为靠谱,便放下了心,追随着国子监的学生们回去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上官婉儿很是好奇,“难不成是带着陈子昂往那周兴还是魏王的家里直接打将过去?” 听得出上官婉儿对李重润今日的莽撞还是很有几分怨气。李重润自然先好声好气的安抚了这位姑奶奶。 在李重润这边撒完了气,上官婉儿便陷入了沉思。 “如今梁王势小,魏王势大,梁王自然是听魏王的命令行事。所以既然文曲星要造反,那么多半这武曲星,一定是这魏王,必定会传出来忠心耿耿的名头。”上官婉儿宦海沉浮多年,自然看得出这其中的关联。“把自己塑造的忠心耿耿,想来是为接任太子造势。” 上官婉儿沉吟了半天,却突然石破天惊的冒了一句话出来:“既然他想做太子,咱们让他做不成不就好了?” “重润也是这般想的,无非也就是些舆论造势之类。只是这魏王如今圣眷正隆,此事还需要慢慢筹划才是。重润先做些准备,只是后面还要姨娘帮忙寻点儿人来帮忙传播便是。”李重润知道此事万万少不了上官婉儿这种皇帝贴身秘书的帮忙,有大腿不抱那是傻子行为。 “别忘了还有公主殿下。魏王如果做了太子,公主殿下想来一定很难受。我明早便去跟她说一说此事,若说起造谣生事,她手下的人还真是靠谱。” 娘两个说着话慢慢远去了,只留了满地的弩箭在这巷中,表述着先前发生过什么。 第二天国子监散了学,照例是跟李道长学习医术的一天。 李重润特意向这位法医界的先驱人物问起了一件事情:“道长,学生有一疑问,还望道长解惑。” 第43章 西市胡女 今日的学习已经结束,趁着他收拾东西的功夫,李重润向李道长问道:“道长可曾接触过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人假死?” 李道人很是好奇的望向他回答:“让人真死的药物有很多,让人假死的药物还真是有些少见。” 道长沉吟了片刻,又拿了几本医书翻到相应的章节确认了一下,“有两种药物有这般功效,只是都要从活物中提取,都不易保存。阿芙蓉倒是也可以达到此功效,只是很难救活,就算是贫道自己也只救活了一人。” 李重润闻言未免有些失望,“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么?” “贫道曾经救治过一位西域的歌姬,她们在舞蹈之时会服用一种来自极西之地的果实,少量服用可以使瞳孔扩张,显得眼神极其妩媚。若是服用过量,则会导致呼吸和心跳变的极其微弱,如同死了一般。以扁豆榨汁灌入即可解,片刻后即与常人无二。” 李道长想到一个答案,只是和李重润希望的那般相比,还是略有些瑕疵。“骗过普通人可以,只是若有医生在场,只怕很难瞒过对方。” 能有这种答案李重润已经很是高兴,忙不迭的向道长行了一个礼,匆匆的往外面走去。心想眼瞅着天色快敲净街鼓了,西域胡商多在西市聚集,自己若是赶的快些,应该还可以来回一趟。 “听说你要对付魏王?” 只是刚从书房中出来,李重润便迎头碰到了太平公主。 公主正在书房外间的大堂里坐着,穿着一身男装,手里抓着个黑瓷的茶碗,正看着里面出神。 “侄儿拜见公主殿下。”李重润老老实实的见礼,知道上官婉儿已经和她沟通过此事,“确实是有这想法。” “我那表哥,人虽然有些贪财好色,却还真有些难以抓到把柄。”太平公主头也没抬,继续盯着那黑色的茶碗,“你跟婉儿的谋划,想做到很难。我那母亲陛下向来乾坤独断,一向听不得别人的意见。” “一个人的意见听不得,若是天下人的意思呢?”李重润很是谦虚的笑了笑,显得非常宽厚。然后便将自己的计划仔仔细细的跟太平公主讲了。 太平公主听了,饶有兴趣的把眼光从茶碗中转到了李重润的方向,“确实有几分操作的可能。只不过,为何不干脆让那丫头直接死了,还要费那老鼻子劲搞这些真死假死的麻烦?徒增烦恼。” 李重润苦笑着摸了摸自己鼻子:“公主殿下,那毕竟也是条人命,侄儿还是在很努力的做个好人。” “做好人?”太平公主嗤笑着表达了对李重润的鄙视,“上一个试图做好人的那位,现在还在云梦泽边上喂蚊子。” “年轻人嘛,总归还是要有些梦想的。”李重润很是自嘲的跟太平公主笑了笑,眼神却非常真诚。 匆匆的从太平公主的府邸里出来,李重润骑上了盖雪,马不停蹄的往那西域胡商聚集的西市去了。 距离宵禁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西市上的人牙子之类的都已经散去了,只是几个叫卖西域女奴的胡商还在声嘶力竭的招揽着生意,大声的用些非常怪异的口音叫喊着自家女奴的优点,只是那些番邦女子,已经在那台子上抛头露面了一天,早已招摇不动,只是有气无力的在那里卖弄着风骚。 李重润第一次单独来到此地,本以为只是寻个酒楼找个歌姬讨要些那种果实来就行的事情,谁知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此时虽然还只是傍晚,几间酒楼此时都已经打出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几个身着极为暴露的西域舞女拿面纱蒙了面,露出了水蛇一般的细腰,伴着极为靡靡的西域乐器的旋律在门口支起的台子上扭着。更有甚者,一个打着鹅黄色灯笼的酒楼处,跳舞的居然还是两个只穿了兜裆布的年轻小哥,看到李重润纵马过来,还很是风情的抛了好几个媚眼儿过来。 纵然两世为人,李重润也是第一次见到此般阵仗,结结实实的闹了一个大红脸,忙不迭的往一旁躲了去。 只是刚躲开了两步,李重润却被一个很是壮硕的人影挡了去路,“表弟!有日子没见了。想不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说话的声音很是耳熟。 李重润定睛一看,正是早先被自己吓尿了的表哥薛崇训么。 “重润见过表哥,只是许久没见表哥,重润一直心向往之。” 薛崇训虽然嚣张惯了,只是碍于李重润的身份已然与先前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倒是堆了几分笑出来。“此地表哥很熟,表弟想逛什么?表哥带你去玩。” 薛表哥嘴上说的极为热情,一把搂了刚从盖雪上下来的李重润,跟几个自己身后的浪荡子弟介绍着:“这位就是我那很会写诗的表弟,现在的临淄王李重润啊。以后大家要是去哪家青楼,又要讨些定妆诗之类的,找这位小爷,保管你技压群芳。什么桃红翠玉之流的,看到这位小爷写的诗,那还不是乖乖的张开腿来。” 李重润虽然不明白表哥说的何事,只是看他表情笑的极为淫荡,想来不是什么好词儿。 “见过临淄王。”表哥的一众小弟纷纷的上前见礼,只是招呼打过,却都是亲戚,一水儿的各路表弟堂弟之类的叫个不停,李重润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见礼。 可能是方才薛表哥所说的可以从他这里讨的定妆诗的缘故,一行众人倒是隐隐约约的把李重润围拱到了中间。簇拥着他往最大最豪华,也是门口跳舞的舞女胸最大的那家酒楼去了。 说是酒楼,其实更像是后世吃茶听书的茶馆儿,或者说没有舞池的酒。 当中一个大大的天井作为舞台之用,半开放式的包厢,为了不遮挡后排看舞女的视线,舞台还特意架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场景自然是没有的。唐代还是分餐制,每人面前一个小小的案几,摆了些吃食,一小壶酒。李重润尝了尝,有些果酒的味道,度数也不是很高。 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自家表哥和倒酒的妹子嬉闹。 自己本也分了个侍女,只是李重润实在受不了胡女身上那般浓重的熏香的味道。那酒楼的大茶壶倒是灵醒,便将那胡女换走了。 那大茶壶看人久了,自然知道这位被一众纨绔簇拥着进来的小爷不是一般人物,丝毫不敢怠慢,见他不喜那成熟女子,就叫了个很是年幼的黄毛小萝莉过来照应着。 没了那浓重的味道,李重润倒是也就不再充当圣人,安心享受起这般纨绔的享受起来。 在小丫头服侍下连着喝了几杯,只是那小丫头汉话说的还很不流畅,李重润问了几句,都没听太明白,索性不再言语,观察起周边来。 几个很是狐媚的女子在舞台上扭着,陆陆续续的有了客人点了下去,或者过去陪酒,或者直接就往客房去了。 只是在场的人物并不像李重润先前想象的一般都是纨绔,想来是因为经过自家奶奶多年来辛辛苦苦的拔草,除了几个姓武的还敢在洛阳街头装狠,宗室和勋贵早已所剩无几的缘故。 几个胡商缩在一个角落之中,瞅着台上跳舞的舞女实在没人点了才忙不迭的叫了就撤去了。 那几个胡商一去,场中倒是只剩下了一众身着绿袍红袍的官员和身着儒生袍的士子了。 只是几轮歌舞下来,表哥带的一众纨绔倒是也都有了美人做伴,只剩下表哥和李重润,还在倒酒的侍女照应下喝着酒。 “怎么,表弟也是冲那个头牌来的吗?”薛崇训一脸猥琐的望向李重润问道。 “表哥喜欢,自己去追求便是,重润还小,只是来开开眼界。” “那等下头牌需要定妆诗的时候,表弟务必帮表哥一把。只要表弟帮忙,以后刀山火海,任你驱驰。” 与薛崇训推杯换盏之际,又听闻到了定妆诗的李重润,看了看众多还在等着头牌上场的士子和官员,对于自己的计划有了些新的想法。 第44章 打脸要打的响亮 (上)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手持了吹杆的下人把四周的灯笼尽数的熄了,只留了舞台上方硕大的牛油吊灯,光线被天井之上的几面硕大的铜镜映下来,在舞台上洒下一片朦胧的辉光。 “要来了,要来了!” 一旁的薛崇训嘴里连声的叫着,两只手紧紧的抓在胸前,“听闻这家的头牌乃是那西域大秦的什么人,很是尊贵,落了难才到的我大周来。只是开幕月余以来,尚且没有一个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呢。寻常连见都不能得见。” 薛崇训很是谄媚的望向李重润,“想来今天表弟在此,再怎么说,至少能见上一面。” “一个舞姬,想见也就见了,怎能会如此麻烦。难不成还自己不想做生意不成?” 李重润很是好奇,不过倒是对此间的老板很是敬佩,在这一千多年前的武周年间都能玩的起来这般饥饿营销,不知这老板姓雷还是姓乔? 薛崇训本还想跟他解释一下,只是开场锣已经敲响,一个戴着青色毡帽的龟公倒是已经走上了台来。 那龟公打了个圈礼,嘴里唱了个喏儿。就算是开了场。只是还没介绍姑娘,倒是先交代起规矩来。 原来想见这姑娘,居然还要过三关。 第一关是财力。为了见这姑娘一面,就要先交50吊钱的梳洗钱。 这已经是个大数目,武周钱贵,这价格去外间西市上,已经可以买一对西域骏马,或是去人牙子那边买上五六个不成年的奴婢了。 第二关还要考验文采,诗词小曲儿小令均可,只要上了这姑娘的眼,便算是过了。 第三关便是面试,等闲跟陈子昂一般潦草的,或者如同那假笑先生宋之问一般,不含了鸡舌香口臭的不能见人的自然是不予考虑的。 李重润听着那龟公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规矩,心里倒是越发的对着姑娘好奇起来。 只是现在这大堂之中剩下的众人皆是为了抢这头牌而来,财帛之类的物事自然是准备齐当的。 有几个穿了红袍子的贵人甚至直接丢了价值两百吊的田契出来,豪奢无比,只为让那姑娘高看自己一眼。 李重润虽然是个穷鬼,只是身上的袍子却是异常吓人,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子穿了身紫袍来逛酒肆,知客的大茶壶也不是傻子,自然早就得知了这位小爷的身份。 有此身份做保,李重润倒是乐得真物理意义上的白嫖。自然而然的进入了第二关。 本来只是来求个药,对是不是能见到这姑娘,李重润本来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如此这般吊人胃口,倒是激起了李重润的好奇心,加上方才自己看到这么多士人官员在场,也想借这帮人来给自己的谋划造造势。 表哥薛崇训倒是在一旁来来回回的求着,李重润觉着实在是有些无奈,便随手抄了奉旨填词柳三变的艳词儿给他。 每个人的诗文都被酒楼的歌女用很好听的声音给吟诵了出来,赶上合辙押韵的,还会配上小曲儿唱着,很是有趣。 尤其是那薛崇训的艳词儿被唱出来的时候,更是引的满堂喝彩,歌女更是仔细的把那写着词句的笺儿给贴身收了起来,寻思着回头找人谱了曲,想来也是以后翻红的招牌。 大家都以为此番便是今儿晚上的赢家的时候,那身着紫衣的小郎君却让人递了首诗文上来。唱词的歌女只是一看,便觉得此诗甚是凄婉,与今日大喜的日子气氛很不搭对。 那台下早有人认出那身着紫衣的小王爷的身份,知道这是当今诗文圈最是绕不过去的人物,连声的叫着好,催促着歌女唱出来。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一旁配曲儿的弦子调子起的有些高,所以那歌女的音调也被拉的极高,最后的调门被扯的续续断断的,反而更加突出了那般凄凄惨惨的味道。 诗文唱的是东晋巨富石崇家的侍妾绿珠,被人硬抢去后,坠楼明志的故事。在坐的士人和官员自然熟读,只是没想到被写的如此婉转凄切,竟犹如那绿珠自己唱来的一般。 几个富商只是知道这位小王爷身份尊贵,很是吃罪不起,兀自在那里大声叫好着,却被几个红衣官员眼神一瞪,便诺诺的没了声音。 大堂里面一片肃静。可能是触到了心里某处不堪的记忆,几声很是小心的抽泣从几个正手持酒壶倒酒的侍女那里传来。只是怕被人发现,便强装了些笑容挂在脸上。 薛崇训却没心情搭理这个,看向李重润的眼神很是不悦,心说自家表弟本来随了小爷心思,紧接着又搞一出这般凄惨的诗文出来打脸,几个意思? 李重润没想到只是想借个势传出去这篇诗文,引来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只是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有个穿了素白色胡服的胡女便前去唤了薛崇训,说是小姐有请。 薛崇训本来有些怨怼的眼神倒是迅速的换成了喜不自胜,乐滋滋的跟李重润打了个招呼,屁颠屁颠的就跟着那胡女去了。 众人知道今日雀屏中选的小郎君便是这位小爷,倒是纷纷为李重润可惜。不过想来虽说诗文不错,只是未免太过凄惨,不够应景儿,所以大家也就没太过惊讶。 李重润见今天目的已经达到,对于自己是不是能见到那位头牌也就没了太多兴致。本想趁着净街鼓还没响,抓紧找个胡人舞女要了那药材,只是一直跟自己倒酒的那个黄毛小萝莉,偷偷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示意自己跟着她往后院走去。 一头雾水的李重润跟着那黄毛萝莉穿过了几个回廊,倒是到了一处很是雅致的小楼处。走到后门处,也没有敲门,小萝莉径直的推开门,领着李重润进去了。 一层纱帘隔开了前后间,李重润隐约的看到外间自家纨绔表哥正在和一个很有天赋,很是雄伟壮观的胡女嬉闹。 自己这边却只有一桌一椅,一张罗汉榻而已。 还有一人坐在罗汉榻上正等着自己。 第45章 打脸要打的响亮(下) “侄儿见过公主殿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李重润很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家公主姑姑的爱好还真是有些独特,居然连自家儿子寻欢作乐都要监视。 “只怕今天我不来,明天就要去丽景门替我这傻儿子或者你收尸了。” 似乎是猜到李重润在打什么歪心思,太平公主瞥了他一眼,随口解释道:“本宫布置了许久,准备引那周兴上钩,好打压一下他主子魏王的气焰。只是没想到婉儿跟你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把主意动到了魏王头上。” 太平公主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那纱帘之前,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胡人女奴是本宫花了大价钱买的,最是对那周兴的胃口,只是没成想,周兴还没上钩,倒是先把我家傻儿子钓了上来。” “不过你小子这招顺水推舟,用的真的不错,想来不用本宫的人帮忙,这绿珠的故事明天也能传的满洛阳都是了。本宫果然没看错人。”太平公主很是直接的表达了自己对李重润执行力的肯定,只是不知道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李重润。 "侄儿只是看到在场的那些人,突然有的灵感。其实小子本来只是想来寻个药材。" “是这东西。”太平公主随手抛了个羊皮袋子过来,“此物没啥用,假死又死不彻底。想把戏演足了,还是切莫有妇人之仁好。” “小子谨遵姑姑教诲。”李重润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很是难得的教导自己些手段,只是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便只能虚虚的应了了事。 “这间楼子以后你可以来用,这里用了些心思,只要不是太大声音,外间听不到,也看不到。做咱们这行,还是需要些隐匿的地方,做些不太适合见人的事情。”外间的热闹越发的不堪入目了,太平公主索性转了身过来,对着李重润安排。"当然,你要是有些小兴趣爱好,来此处看个活春宫也不是什么过错。" “想不到公主殿下居然还开了个酒楼。”自家姑姑当面开车,就算脸皮厚如李重润也不敢随意接茬。很是委婉的把此地改叫了酒楼,心说自家这公主姑姑也不缺钱,怎么连这般生意都做。 “这楼子不是我开的。本宫也只是借用一下。”太平公主否定了李重润的判断,“是个亲戚开的。他最是喜欢赚钱。只不过和本宫一样,他也不是很喜欢魏王。” 楼外隐约有些喧闹声传来,不像是前面酒楼处的丝竹之声,而且明显是朝着小楼处来的。 “起开,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么?要是不想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就乖乖的死远点。听到没有?” 李重润走到窗前,发现一个恰到好处的拐角刚好挡住这扇小窗,从外面发现不了,从小窗往外看去又能很清楚的看到正门前的情况,想来是专门设计的。 和太平公主一并往窗外看去,一个穿着仆人衣服,头戴黑色瓜皮小帽的家仆正在威胁着正在门口看门的薛崇训的护卫,一个穿的犹如富家翁一般的人物正在后面跟着,只是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看不到脸。 李重润不认得周兴,太平公主自然是认得出来。“本宫钓了你这么久,倒是终于把你这厮给钓来了。” 那恶仆与薛崇训的护卫辩驳了几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抬起一脚就将薛崇训的护卫踹到了一边。很是恭敬的请了身后那人进门往楼上走了。 “姑姑,要不要,我去教训这厮一下?”李重润知道了来人便是那凶名在外的周兴,看着太平公主的脸色有些阴沉,便想着自己可以狐假虎威一把,顺便替陈子昂报了那一顿毒打之仇。 太平公主没说话,倒是点了点头,就当是准了。在窗前比了个手势,两个绿袍子的千牛卫便从小楼门前的花丛中显出身形,跟着李重润去找茬去了。 薛崇训被人踹开了大门的时候,正与那胡人玩闹到最关键之处。 刚刚走到楼上的李重润刚好看到踹门这一幕,莫名有些想笑,自家表哥似乎和女人犯冲,先前被自己吓一次,这次又被吓一次。希望他以后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若是见了女人硬不起来,只怕这罪过有一半要落在自己头上。 薛崇训平日里嚣张惯了,发现有人坏了自己好事,第一时间便破口大骂起来,李重润只是在外面听到一阵推搡的声音,怕进去晚了自家表哥有什么闪失不好向公主殿下交待,倒是连忙冲了进去。 李重润进了门看时,薛崇训衣衫不整的被推倒在地上,嘴唇一个劲儿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两个恶仆一个正盯着薛崇训,另一个却往床上的那胡人女子抓去,听说话似乎是准备带走。 那富家翁打扮的周兴刚好站在门口,背对着李重润,不知道身后已经来了个准备找自己寻仇的小爷。 踢腿弯,搂脖子,抓麻筋儿,一气呵成。如果正面硬刚,李重润或许得手不会如此轻松。只是此时这周兴正是色欲熏心之时,没什么防备,李重润又是偷袭。自然非常顺利的就得手了。 那周兴被李重润制住了麻筋,半个身子酸软无力,尝试了两次都没挣扎的开,被身高比自己矮了好些的李重润牢牢的按在地上。虽然没看到脸,只不过看面前这一身紫袍,和那不似成人的身形,便已猜到偷袭自己的人的身份。破口大骂起来:“李重润,你t是想造反吗?” 周兴带的两个恶仆刚想冲上来,只是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两柄极长的千牛刀便抵到了脖子之上,只能老老实实的和自家主子一般跪倒在地上。 “造反?你莫不是以为咱们大周朝,真的是你周兴的了?”李重润扬手就是一个大鼻斗糊了上去。“我看你才是想造反!” “明日我一定禀明魏王。。。”那周兴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又被李重润扇了一记。这一下有些狠了,隐约能见到些血迹从嘴角渗了出来。 “你若不提魏王,可能我还不抽你。”李重润靠近了周兴耳边放低了声音说道:“这一下是替陈子昂扇的。” “这下是替绿珠扇的。”反手又是一记,本来只是隐隐的血迹愈发的明显了,李重润下手很重,周兴嘴巴蠕动了几下,半颗牙被他连着血和口水一并吐了出来。 “看来以后小爷就算不作诗,想来在神都开个牙医铺子帮人拔牙,应该也能出名。”李重润笑的异常的爽快,异常的嚣张。心想着那魏王想要搞自己,只怕想打他有难度,不过找个由头打他的狗,也是一件非常愉悦身心的事情。 周兴不敢再说话了,看到那两位千牛卫备身出手,倒是已经猜到这小子背后站着的人物。就只是愤愤的盯着李重润,如果眼睛里面能冒火的话,只怕这会儿李重润早就被烧的渣都不剩了。 薛崇训这会儿才刚从地上爬起来,收拾了收拾自己衣服,冲上来就对周兴拳打脚踢。 李重润倒是没制止,反正两边都准备撕破脸来一场了,倒还不如让表哥泄泄火,省的以后真有些毛病出来,自家前任姑父绝了后就不好了。 好在薛崇训只是揍了这厮一顿,倒是也没下狠手,只是眼见亲娘的侍卫已经在场,知道自己出来胡闹的事情已经被亲娘知晓,便不敢再放肆,连那胡人女子都不要了,带着自己的侍卫灰溜溜的就走了。 见李重润放开了自己,那周兴也趁机跑了。李重润见正主儿已经跑了,便挥了挥手让那两名千牛卫备身放了那两个恶仆走了。 太平公主从暗门之处转了出来,脸色如常,嘴上倒是数落着李重润:“刚跟你说过不要妇人之仁。反正已经准备对魏王下手,你就算把这厮直接砍了,往洛水里一丢,又能怎么样?魏王事发了以后,谁还会在意他的一条狗去了哪里?你今日放他离去,不知又要生出些什么事端,徒增烦恼。” “侄儿先前在府里面就跟殿下说过,侄儿其实是想做个好人的。” “只有废物才能做好人!”太平公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怒气爆发。“好人就是懦弱,就是牺牲!只会让别人更加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你想保护你拥有的一切,就只能把别人踩在脚下!” 李重润不知道为何这位喜怒无常的公主殿下,会爆发出这么大的火气。只是自己一时间想不起来如何反驳,便只能垂着手在旁边静静的听她撒气。 “本宫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以后若是再有这般妇人之仁的样子,你就回你那五王殿去做好人去!” 好在公主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先前那般冷淡的样子。“本宫乏了,回去了。” 说完也不待李重润行礼,太平公主便带着两个千牛卫备身离去了,“殿下,这外面净街鼓都敲了,小子怎么回去啊?” 太平公主本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听他说话便丢了个腰牌在地上,“净街鼓,怎么能管到我凤仪卫的头上?这楼子给你了,自然姑娘也就给你了,你还怕晚上无聊不成?” 李重润扭头看了看那位长得有几分像亚历珊德拉达达尼奥的胡人女子,低声的反驳了一句,“奈何小子有心无力啊。”不料被尚未走远的公主殿下给听到了,夜空中倒是传来了一串很是潇洒的笑声。 第46章 tvb画风的搅动民心 李重润没有抽二手烟的习惯,加上自己也实在是年纪太小,便没有在那楼子里蹉跎。安排那女子和黄毛丫头老实在这楼子里待着,最近不要随便出门,李重润便捡了公主殿下留下的腰牌,有恃无恐的回了永泰坊。 上官婉儿还没睡,正在正堂门口搬了个竹制躺椅,很是悠闲的哼着小曲儿乘凉。 “听说你今天去逛青楼了?还在去抢了头牌?” 李重润心说自家这位姨娘消息还真是灵通,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小子本来只是去西市求些药材,被薛崇训拉过去的。只是看到那场合很是合适,便想着给后面的计划造个势。”对于这位姨娘李重润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的把来龙去脉给讲了一遍。 “你把周兴打了,撒撒气倒是无所谓,只是此人素来阴狠,贸然放他离去,只怕是徒增了些麻烦。还不如直接就把他砍了。”上官婉儿听了李重润的言语,竟然有了和太平公主一般的感慨。 “公主殿下也是这般说的。只不过小子想着毕竟是条人命,若是就这么死在小子手里,只怕晚上睡觉会做噩梦。”李重润并不以为意,嬉皮笑脸的跟上官婉儿解释着。 “天真!你以为把魏王拉下太子之位,就只是给他找个地方安心养老去就完事了?”上官婉儿还是躺在那躺椅之上,手中的团扇轻轻的摇着,甩了一个很大的白眼给他。“跟魏王这般撕破脸的来上一场,不管胜负,都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这你就不怕做噩梦?” 李重润没了言语,或许是被上官婉儿说到了痛处,又或是自己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出,一时间便陷入了沉默。 后院隐隐约约有几声虫鸣传来,显得这无月的夜空愈发的清静了。 第二天李重润跟陈子昂都告了假,去了太平公主府中中安排明日的谋划。陈子昂驾马车出去,去买了个很是沉重的东西回来,东西很重,压的马车歪歪斜斜的。 直到天擦黑了,李重润才回了小院。 回家前,李重润特意从南市的酒楼娼馆处转了一圈,隐隐约约的听着前面自己做的那首绿珠吟已然被传唱的到处都是,顺带着不知道骗了多少眼泪。李重润很是高兴,想着明日的谋划已然成功了一半。 第二天一早,这李重润安排的大戏便在魏王府门前热闹的路口那里唱响了起来。 身穿了一身素白丧服的陈子昂,赫然躺在一个开了盖的棺材上面,让一敞篷的牛车拉着往那魏王府而去。 牛车后面还跟着个响器班子,咿咿呀呀的跟着唱着,不是这两天正火的绿珠吟又是什么。 许多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听见热闹出来追着看的丫鬟小姐,甚至还有些背着书箱的书生,渐渐的将那牛车围了起来。 魏王府正门正对着坊街,本是极为宽阔的地方,被这些看热闹的人群围了,竟有了些水泄不通的感觉。 眼见人围拢的够多了,本就有些残破的牛车便恰如其会的断了轴,把那涂的漆黑的棺材摔到了地上。 棺材中的尸首摔了出来,一身新娘打扮的绿珠便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 有人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有好事的人一五一十的把故事讲了出来,讲的一波三折,宛如亲见一般,竟是比勾栏里面的百戏还要精彩一些。 陈子昂一脸悲苦的搂了绿珠那生死不明的尸首在怀里,“魏王殿下,您要的绿珠,小生给你送过来啦!” 只是按照李重润的计划,本来还有一首很是凄凉的指责魏王强抢民女的诗文。再撩动一下场面上的情绪。 只是还没给陈子昂表现的机会,几匹劲马带着一辆囚车,很是蛮横的挤开了围拢的人群,也不知撞翻了几人,停在了那牛车之前。 一个狱卒打扮的粗野汉子很是高傲的从马上用鼻孔望着陈子昂,仿佛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奉秋官侍郎周兴大人命令,国子监博士陈子昂涉嫌勾结黑齿常之余部谋反,夺职下狱,严惩不怠!” 人群中几个脚夫打扮的汉子发现计划有变,便将手中已经摸了出来半截的短弩塞回了怀里。暗暗的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匆匆的从人群中挤出,不知向谁复命去了。 那平日里教李重润医术的李道长却换了一身师爷的衣服,远远的缀在人群之外。 听了那脚夫的回报,李道长笑着捋了捋胡子:“让周兴的人把这书呆子带走,倒是比咱们出手刺杀还要更可信一些。计划不变,让那几个说书的开始。” 几个衙役囫囵的把陈子昂塞进了囚车,便准备往那丽景门去了。只是看热闹的人群竟然有些坚持,隐隐约约的将那囚车围了起来,不愿放任他们离去。 “大胆刁民!莫不是想要造反?”为首一直没下马的狱卒很是嚣张的将腰间的横刀一抽,只是还没怎么动作,自己面前的两个脚夫便口吐着鲜血往后飞了出去,砸倒了好几人。 “魏王杀人啦!” 一声很是凄厉的惨叫从人群中传出来,一包什么物事劈头盖脸的往那狱卒边飞来。那狱卒拿刀一挡,一蓬黄白之物洋洋洒洒的兜头糊了一脸,紧接着无数的石块和菜叶子就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 见势不妙,几个狱卒灰溜溜的领着囚车挤开了人群逃了。人群中又隐约传来几声怂恿,群情激愤的民众眼见追之不上,又被这几声起哄的声音一激,竟然调转了枪头,往那魏王府冲击而去。 李重润躲在远处的街角之处,远远的看着事情的走向。听到那人群中传来的起哄的声音,便知道公主殿下也安排了人手推波助澜。 李重润很是感慨,心说自己就算前一世就算熟读了码头工人哲学家的《乌合之众》,倒是论起煽动民心的手段,和这位久经宫廷倾轧仍屹立不倒的公主殿下比起来,竟是连tvb的低成本电视剧都不如。 看着民众的情绪已经被煽动的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竟已经冲进了魏王府打砸起来,发觉此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便索性做了撒手掌柜。 只是这陈子昂被丽景门的人捉去却远在自己的计划之外,李重润心里有些着急,便想着赶紧去找太平公主救人。 只是刚准备动身,只觉得脑后一疼,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第47章 请君入瓮(上) 就在李重润被不知道是哪边势力的人打晕带走的时候,皇城,仙居殿。 今日无事,常朝散的早。只是至尊武则天陛下刚回了仙居殿,准备日常的诵经,魏王求见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侄儿见过姑姑。”魏王有些胖,又留了胡子,看上去竟然比依旧如同中年妇人一般的武则天还要老一些。 “承嗣啊。今日常朝的时候,见你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武则天并没有抬头看他,手中拿着个玉如意轻轻的压着香灰,似乎是准备焚香。 “秋官侍郎周兴昨日来报,说是丽景门这些日子查到些消息,只是事情涉及到天家血脉,不敢擅专,便呈给了侄儿。”魏王武承嗣见武则天没安排赐座,便在地上长跪着,很是努力的装成一副诚恳的样子,看表情还有些痛心疾首。 “可是那东宫的武旦又私下里接触了什么人了?”武则天很是不屑的问道。“要还是他见了什么乐师歌姬之类的人物,让周兴自己决断就是,还用拿这种事情来扰我诵经?” “此事,只怕是与临淄王李重润有关。”武承嗣很是恭敬的往前跪行了两步,从袖中掏出一叠书信和奏章,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香案的一角。 正在武则天身后捧着香具随侍的上官婉儿听到与李重润有关,表情稍微的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般清婉可人的模样。 武则天倒是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侄子,表情却还是那般冷淡。手中的玉如意动作丝毫不乱,将香炉中的香灰拍打的平整如镜子一般。 看到武则天依旧是没什么反应,武承嗣又加了一句:“听大报恩寺的了尘大和尚说,前些日子有大星坠于皇城,盖因有文曲星下凡的缘故,只是这文曲星,也是和临淄王有关。” 这个名为了尘的和尚向来在武则天心目中地位很高。手上本来很是平稳的动作有些变形,在香灰之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先前那名诱惑宫人刺杀圣上的卢姓贼人,留下了遗书,前几日有下人打扫牢房时发现,也一并呈了上来。只是,也和临淄王有关。” “竟有此事?”武则天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放下了手中的如意,随手拈起了魏王放在香案之上最上面的一本奏章,奏章不厚,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迹,周兴泣笔几个字写的非常的肆意,上官婉儿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愤怒的感觉从那封面上涌来。 “你教的好孩子!”武则天看的很快,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愤怒起来。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内容,似乎刺激到了这位至尊,直直的将那奏章向上官婉儿丢去。 可能是因为太过愤怒,挥手的动作有些大,长长的袍袖挥动之间带起了香案之上刮香的香刀,一并往上官婉儿那里飞去了。 没成想上官婉儿竟是躲都不躲,任凭那奏章和香刀一并砸到自己脸上,香刀不大,却很是锐利,深深的扎进了上官婉儿眉心之中。上官婉儿不敢伸手去拔,就任凭那香刀就这般扎在自己脸上,一缕殷红的血线缓缓的从眉心流了下来,滴到那周兴写的奏章之上,一滴滴的如同梅花一般。 梅花下面,是周兴写的诬告李重润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字字含泪,声声泣血。只是此般的情真意切,被上官婉儿那如同梅花般的鲜血一映,却透出一股子浓浓的陈腐和虚妄出来。 “殴打朝廷命官,说打的就是武家的狗?还自诩是五百年一出的曹操?勾结卢家图谋不轨?”武则天看了看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上官婉儿,见她不加辩驳,便愈发的愤怒了,“朕交给你一个才子,你竟给我教出这么一个纨绔出来?” “打了周兴这事儿,是女儿准了的。”太平公主的声音从帷幕之后传来,“我那侄子最是护短,听说自家表哥被周兴欺负,便找我借了几个人去抽了他一顿。那周兴也是,和小孩子抢女人这般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也就不怪被小孩子打了。” 太平公主脸上笑嘻嘻的凑到了武则天跟前,“只是我家那傻儿子被抢了女人都不敢到我面前告状,只敢偷偷摸摸的告诉自家表弟,这周兴被欺负了反而跟小孩子一般找大人做主,实在是有些不堪。” 武则天闻言,脸色倒是放松了一些,只是依旧有些怒气,“那自称是曹操怎么回事?” “此事有多人证词在此,在数个场合听闻临淄王亲口承认此事。文曲星一事乃是大报恩寺的了尘和尚亲口告诉侄儿,还有了尘和尚亲手所写奏章可以作证。” “国子监博士宋之问,也曾亲耳听闻临淄王与同谋陈子昂串通,自范阳卢家购进阿芙蓉,贩售给真腊王子,导致其中毒身亡。此事亦有宋博士证词呈上。还望陛下明鉴啊!” 接连说了数条李重润罪状的魏王,似乎有些着急了,气喘的很快,很是肥硕的胸脯起伏个不停。 “那来俊臣是不是还在丽景门里做事?”武则天转头问了问太平公主,眼神倒是不再盯着上官婉儿,“差个人跟他讲一声,让他两边都问问清楚,到底谁在撒谎。” 听闻要派来俊臣去查验,魏王的表情明显不似了方才那么紧张。自从周兴升任了秋官侍郎,也就是刑部侍郎以后,丽景门的刑讯逼供之事多都交于了来俊臣负责。而那丽景门本来就算在魏王帐下,所以来俊臣其实也就是魏王的人。 上官婉儿听到武则天要安排另一个酷吏去核验,脸色不复方才的温柔和婉。她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准备从袖中掏个东西出来。 话说回李重润这边,被偷袭昏倒之后,李重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捆成了一个很是羞愧的姿势,大头冲下的倒挂着。只是不知道自己被挂了多久,感觉脸上有些充血,耳朵里也有些蜜蜂飞舞的声音。 周围很是昏暗,看不出天色,一股子浓重的腐烂的味道环绕着自己,很是浓烈,应该是个地下室或者监牢之类的地方。 一座烧的很旺的火炉正在墙角熊熊的燃烧着,插着几根铁签子之类的物事,发出些哔啵哔啵的声响。 隐隐约约的听到些中气十足的怒骂声,李重润仔细的辨别了一下,好像是陈子昂的声音。 “小王爷,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 一个红肿如猪头般的脸倒着飘向了李重润这边,听声音,似乎是周兴那嚣张的公鸭嗓子。 第48章 请君入瓮(中) “周大人,看来小子前日打的还是有些轻了,竟让您这么快就能来找小子报仇。”李重润知道自己今日恐怕免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索性干脆先过过嘴瘾。只是希望上官婉儿能尽快把东西呈上去,讨了陛下欢心好来解救自己。 “先别嘴硬,本官劝王爷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罪行招来。不然的话,本官肯定会给你见识见识我们丽景门的手段。”周兴狞笑着威胁李重润,只是此刻李重润正如同个大蝙蝠一般倒挂着,看着他的狰狞的笑容却很难产生什么恐惧的心思,反而觉着有些可笑。 “小子整日里就在国子监求学,难得的出一次门还碰上周大人和我表哥抢女人。我能有什么罪行?”李重润自然是抵死不从,毕竟自己早不是孤身一人,若是被这厮几句话就吓唬到了,自己身边的上官婉儿和陈子昂这班亲友,岂不是因为自己都要遭罪? 周兴招手叫来了两个狱卒,将李重润从倒吊着放倒了下来,只是本就充血的头脸,忽然放平的时候,一种抓心挠肝的麻痒的感觉传来,李重润想挠,只是自己被捆的如同大闸蟹一般,却又挠不着,只能轻轻的哼哼了两声缓解一下难受。 周兴听到了李重润的哼哼,猪头一般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屑的笑容,想着这小子这般细皮嫩肉的,想来达成自己目的应该不是难事。不像隔壁那硬骨头,死鸭子一般,竟是如此硬气,撑到现在还没招供。只是为何这会儿惨叫声停了,难不成是已然死了? “小王爷,此物叫做凤凰展翅。将罪囚下身锁在地上,上半身随着这木架转动。下官办案辛苦之时,时常用此物活动活动腰背,甚是酸爽。小王爷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周兴笑的很是肆意,只是嘴唇和脸颊上的淤青和水肿还没消下去,说话时不停的有口水喷出,和鸭子越发的像了。 周兴正欲安排狱卒准备刑具的时候,却有一阵很是谄媚的声音从那牢房门口传来。“周大人审案,派个人吩咐一下小人便是,哪里用得着大人亲自动手?” 听到是来俊臣的声音,周兴有些不喜,心说这小子自从接任了丽景门的牢头儿,越发的飞扬跋扈起来。仗着心狠手辣办了几个案子,讨了些魏王的欢心,隐约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只是周兴虽然心里记恨来俊臣,嘴上却很是热情的招呼着他:“来大人,此案乃是魏王亲命,本官不才,不敢怠慢,哪里敢劳烦来大人出手。” 周兴隐隐约约的搬出了魏王,意图压一压这位后来者的气焰。 来俊臣却似乎没听出周兴的言外之意一般,继续的拍着马屁:“小人许久没在大人手下做事,凤凰展翅这般常见的手段只觉着无趣,周大人可曾想了些新鲜的点子,给小人开开眼界?” 说到酷刑,周兴提起了些兴趣,也存了些吓唬吓唬李重润的念头,倒是很爽快的跟来俊臣说道:“受来大人烤鸭子启发,本官前几日倒是新琢磨了个法子。如遇甚是嘴硬的罪囚,我们取一大瓮置于火上,用火烧红,将罪囚投进去。罪囚逃又逃不出来,在其中又酷热难耐,必然很快就招供了。” “周大人果然在刑狱一道天纵奇才,小人佩服佩服。”来俊臣一躬到底,脸上敬仰的表情极为真诚,丝毫不像作伪。“要不,咱们今天就试一试?” 李重润冷汗直流,心想婉儿姨娘找的救兵如果再不来的话,只怕小爷今日便要葬身在此了。暗暗的使了使力气,发觉捆绑自己的绳子依稀有些松了,眼见那两个变态杀人狂互相吹捧的来劲,趁他们不注意,用力的挣脱起来。 周兴说的一时兴起,被打的如同猪头一般的脸色越发的红艳了,满心期待的说着:“要不咱们今天就试一试这瓮刑?” 来俊臣执行力很高,很快就让狱卒准备好了一应的物事,大火焚烧之时,那陶瓮竟然渐渐的烧红了起来。 李重润已经将绳索挣脱松动,眼见周兴正欲动手,便憋足了力气准备扥开绳子,去跟丫玩命。 来俊臣的眼光却有意无意的瞥向了李重润这边,很是低调的冲他挤了一下眼睛。 李重润心中有些好奇,不知他有何安排,便收了力气,看他有何安排。 “周大人,这般便是准备好了?”来俊臣依旧是那般谄媚的声调,只是表情却不似方才那般和煦了。 周兴此时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到来俊臣的表情变化。眼睛盯着那烧的通红的陶瓮,嘴里的口水还止不住的流着。“对,这般就差不多了,喊人把人犯投进去!” “周大人,那就请君入瓮!”来俊臣的声音终于不似了方才那般谄媚,反而是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嫌弃的味道。“本官奉命调查周侍郎诬告临淄王一案,周侍郎,您是认还是不认啊?” 就算是亲眼见到真人版的请君入瓮,李重润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和那周兴一起发出了相同的疑问:“什么?” “奉圣上旨意,本官特此前来调查秋官侍郎周兴诬告临淄王谋反一案,周侍郎可否愿意交待?”来俊臣示意手下狱卒往周兴身边逼了逼,作势准备将他投进这烧红的大瓮之中。 周兴看向那大瓮的眼神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兴趣盎然,暗暗的吞了口口水。“招,我招,我全都招。不必用刑,不必用刑。” 周兴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如何受魏王指派,又是如何串通了几个证人制作伪证,以及当日被李重润殴打的真相交待的一清二楚。 “都可曾记下了?”来俊臣拍了拍手,外间转进来两个书吏,每人记了一本招认状,彼此核对无误了,便呈给了来俊臣。 “周大人,来画个押。”语调恢复了先前的那般谄媚,来俊臣将那招认状往周兴面前一丢,知道自己已经完了的周兴有些自暴自弃的在招认状的末尾画了个圈,就当是画了押,随即便瘫在了地上。 “那魏王与范阳卢氏,晋阳王氏串通,合谋刺杀圣上一事,你可知晓?” 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来俊臣眼睛一翻,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那周兴当场就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啊?” 来俊臣扭头跟两位书吏安排:“记下来,周侍郎不否认魏王与卢、王两家合谋行刺一事。” 如果不是被捆着,李重润简直想为来俊臣这般教科书式的诬告鼓掌叫好。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或许是想为自家家人争点活命的机会,周兴被带下去之前,倒是很贴心的跟来俊臣说了一句肺腑之言:“今日本官落在你手上,本官认栽,陛下天下已经坐稳,自然不再需要我这种酷吏来打压异己。她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和团结,是全国上下的歌功颂德。杀了我,自然会有众人为此高呼皇上圣明。来大人以后若想善终,务必以我为鉴,记得要为自己想一想退路才行。” 说罢,周兴便闭了嘴,任由那几个狱卒将自己往大牢深处拖了去,只留下了一声很是悠长的叹息,和牢笼中无数的叫好叫骂之声。 来俊臣听了周兴的话,脸色变都没变,脸上挂满了谄媚,如同方才小心照应着周兴时一般。也没让下人动手,自己亲自上前解开了李重润的束缚,凑到他耳边低声的说了句:“小人代梁王向王爷致谢。这次扳倒魏王,王爷应数头功!” 只是说完,来俊臣便匆匆忙忙的带着那两名书吏回宫复命去了。 李重润赶忙的赶到隔壁去看那陈子昂,只见他手指尖插满了竹签,胸前衣服被划开,几处通红的烙痕正往外缓缓的流淌着黄水,只是精神还始终硬挺着叫骂不休。只是见到了李重润已经自由,心神一松,便径直的昏死过去了。 “还不快把他解开?”知道李重润无罪,身份自然又成了那尊贵无比的临淄王,几个狱卒很是谄媚的赶了上来,却被李重润踹向了陈子昂的方向,忙不迭的解开了陈子昂,将抬着往牢外行去。 话说回仙居殿中,上官婉儿正欲将怀中的物事掏出来的时候,只是听得外面一阵喧闹,远远的有几声通传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急切的事情。 第49章 请君入瓮(下) 前来通传的人是魏王府的长史,这官职听起来有些奇怪,其实可以理解成魏王的秘书。就和上官婉儿虽然被称作巾帼宰相,其实最主要的工作还是武则天的秘书一般。 武则天正冷眼看着自家女儿和自家侄子斗法,便没阻拦,挥挥手准了那长史进来。 那身穿了一身红袍的长史附身到魏王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那魏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是有些焦灼。还不待那长史说完,便连滚带爬的摸到武则天脚下,涕泪纵横的抱着武则天大腿哭诉起来:“姑姑还要为侄儿做主啊!” “说,又发生了什么事?”武则天轻轻的挣脱开了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老一些的胖子,信步走到了香案之前,翻了翻魏王呈上来的文书,找到了了凡和尚写的奏章,打开自顾自的翻了翻。 “有刁民冲撞侄儿王府,意图谋反!居然还大加劫掠,打砸一空啊皇上!” “听闻魏王素来清廉贤明,哪怕是王府都比太平的公主府小了不止一号。如果只是刁民想抢些财帛,去抢我家,不是更加有的赚?” 太平公主素来做的是些不怎么见光的政务,所以平日落了些不理政事的声名,又因为陛下宠爱,倒是以豪奢而闻名京都。听到魏王的哭诉,便很是不屑的嘲笑他。 还不待魏王反驳,一个金吾卫打扮的将军飞身冲了进来:“禀告陛下,有流民冲击魏王府邸,求见魏王,有飞贼趁乱盗窃。现在流民已被驱散,趁乱行窃的飞贼尚在缉捕之中。” “京都民变?魏王是做了何等大逆不道之事,竟能惹出这么大动静?”武则天提起了兴致,虽然嘴里问的是那将军,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太平公主。 “回禀陛下,根据捕获的几个士子交待,魏王指使手下强抢国子监博士陈子昂家侍妾,没想到那女子甚是刚烈,竟是宁死不从。又指使手下罗织罪名,给那陈博士栽赃了个谋反的罪名,抓去了丽景门大牢里面。民众实在可怜不过那苦主,群情激愤之下才冲击的魏王府。” 那金吾卫将军一脸正经的回着武则天的问话,只是这言语之间,却很有几分拉偏架的意思。 魏王闻言大惊,连声的喊起冤枉来,倒是一来二去之间,尽把那脏水往那周兴身上泼去了。 “闭嘴!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武则天刚缓和了一点的怒气转瞬间又提了起来, “你那胆大包天的父亲当年就想抢了朕卖到朕的表哥家里去,你倒是子承父业,这事情做的比那周兴还要顺手么!” 可能是魏王强抢民女之事刺激到了武则天心里有些阴暗的回忆,武则天的怒气却突然爆发了出来。素手一指,气场强大到大殿之中似乎有无尽的狂风向那魏王吹去。 此时一个黄衣宫人悄悄的进了殿中,在帷幕之后露了半个身子出来,向太平公主比了个手势。太平公主凑过去仔细的听了她的报备,接过来几个信笺样的东西拿在手中翻了翻,眉头皱了几皱,安排了几句,便放她离去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说?” 武则天怒气未散,远远的瞪了太平一眼。 “府里面侍卫传来消息,说是临淄王失踪了。” 只是听到李重润的消息,上官婉儿立刻不似了方才那般温柔和婉,素手一抬,就将额头的香刀拔了下来,遥遥的指着魏王。鲜血止不住的从眉心伤口处涌出,染红了半张脸,配上那充满了憎意的眼神,犹如地狱深处爬出的索魂厉鬼一般。 “武承嗣!陛下的血脉你都敢妄动,你还有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好在虽然暴怒,上官婉儿倒是也没忘了把那个至尊挂在嘴边作为后台来震慑着魏王武承嗣。 “好啦,知道你护犊子,把刀子放下,自己被刀子戳了都不怕。反而是听到那小子被抓,你怎么就跟炸了毛的狸猫一般?” 安抚了一下上官婉儿,武则天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太平公主说到:“想不到那诗名正盛的乖孙子也参与了今天之事?不过也不奇怪,像这等煽动民心的手段,确实不像你那般简单直接的手法。如果你要动手,只怕也是直接就把周兴抓了起来。” 武则天扭头又呵斥起武承嗣来:“看看人家小孩子,你连个晚辈做事都比不上。朕派了这么多能人大德辅佐于你,你竟然就学了那个连进士都考不上的周兴?” 太平公主眼见距离功成还差些火候,觉着此时应该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趁机又将那几个信笺呈了上去。 “此事当真?” “狄阁老亲自去拿的人,应该不假。这几封信笺也都是在魏王府搜得。魏王新纳的二夫人王氏乃是晋阳旁枝庶女一事,已经得到她本人亲口证实。只是丽景门出了这般变故,再交给他们不妥,不如将这几人交给大理寺详加审问一下,自然可辩真伪。” 魏王不知面前的母女二人正在说些什么事情,只是肯定与自己有关,一旁的上官婉儿又犹如厉鬼一般似乎是随时都要上来跟自己拼命。 被这一幕吓破了胆的魏王没有了先前的得意,只是缩在那里发抖,嘴里接连不断的发出“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经典三连来。 好在这会儿却有宫人来传,说来俊臣求见。 魏王犹如变脸一般,一扫方才的哀怨和委屈,狂喜着从地上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公主殿下,想来这是送那小子承认谋逆的证词而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招了,只怕见到我丽景门的手段,当场就招了!哈哈哈。。。” “禀报陛下,小臣奉命调查周兴一案。现在已有证词在此,对陷害忠良,于京都散播流言诬陷临淄王为奸佞转世,等等罪状供认不讳,皆已签字画押。还招供魏王与范阳、晋阳两边私通,准备拥立自己为太子后谋反。” 如果李重润在场的话,可能又要感慨那魏王如果不去做变脸演员真是可惜了。 接连被两个手下背叛,魏王脸上既没了早先的嚣张和狂妄,也没了被武则天死亡一指时的恐惧,一脸茫然的他却只是呆呆的跪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 “朕还没死,你就这么着急做太子?” “如果只是想做太子也就罢了,谁还没个野心什么的,只是你还敢和门阀扯在一起?” “不仅仅是和门阀扯在一起,看那了尘和尚那奏章中所写,佛门什么时候又和你站到了一边?” “传朕旨意,魏王武承嗣身体抱恙,向朕请辞。朕准了,让他回老家休养!” 往日威名赫赫的魏王殿下,被几个宫人四仰八叉的抬出去了,只是再也没人去搭理他。 太平公主看此间已经尘埃落定,小心的问着武则天“陛下,太平让人去接了李重润来,还在外面候着,要不要见一下?” “见一见!” 第50章 封赏的代价 在外面候着的时候,李重润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忐忑。虽然已经听到了魏王被处置的结果,只是自己今日这般扰乱民心之举,实在是把双刃剑,不知自己这便宜奶奶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刚一进了殿门,还未看到那位至尊,却先看见上官婉儿拿了个素帕捂着额头,几个宫人正在一旁忙碌着好像是在擦血。 李重润有些紧张,本想上前询问,却被上官婉儿用眼神制止,示意他去拜见皇帝陛下。 “臣临淄王李重润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说你今天唱了出好戏?”皇帝没有回头去看李重润,反而是重新坐回了香案面前,又拿起如意拍起香灰来。说话语气很是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来。 “小子只是写了首诗,提供了些噱头。其实主要还是魏王倒行逆施,所以民心所向之下,才会有此番下场。”李重润本想再耍个滑逃过去,只是看到上官婉儿冲着自己比了一个说的手势,知道她更擅长揣测皇帝心意,索性听了她的安排,大大方方的认了下来。 “太宗皇帝曾经说过,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民心这东西,就跟水中的漩涡一般,最是难以把握。”武则天似乎并不太在意那太宗皇帝已然是前朝的皇帝了,倒还是太宗这般叫着。“如果哪天你看朕不顺眼了,是不是也可以写首小诗,鼓动了这天下臣民跟朕玩一把民心所向?” 武则天此话说的很是直白且露骨,几乎就差指着鼻子说他李重润意图谋反了。 好在有此计划之时,李重润便想好了武则天必有此问,也跟上官婉儿反复研究了半天皇帝的想法和回应。“陛下登基,不正是民心所向?陛下勤政爱民,那些谋逆的反贼,哪里有什么民心可以煽动?” “想这个答案,怕是想了很久。” “回陛下,用了两个晚上。”李重润和上官婉儿模拟了很多次这番对话,只是这种回答却是两人都没想到。李重润索性诚实到底,反正自己光明正大,所图无非是自保而已。 “还是太年轻啊,以后看事情要长远一些,老是靠着别人,有些没出息。”武则天手上动作没停,已然将那香灰铺好,提了香篆出来,轻轻的将已经刮研好的香粉撒在上面,又轻轻的敲了敲,发出些很是清脆的声响。“朕体谅你是为了自保,今日之事,只有一次。” “重润记住了。”李重润知道这次自己算是逃出生天,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竟过关的如此容易。 “出来,在后面看了半天的戏。就算朕这里是勾栏,这大戏已经唱完,你好歹也要出来打个赏不是?”熏香已经燃起,武则天收拾罢了香具,几缕袅袅的青烟被一阵清风扰动,一个很是瘦小的人影从那帷幕背后显露出身形来。 “三思见过陛下,方才陛下动怒,三思恐惊扰到陛下,这才一直没到前来见礼。” 见到这位梁王武三思,李重润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位至尊会跟自己说看事情要长远一些。 自己拉拢了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两尊大神,连同自己对抗的那位魏王殿下,只怕都被这位梁王给算计了。 先前来俊臣替这梁王传达谢意的时候,李重润便猜测这一切发生之后,最大的得利者会是谁。 太平公主本就执掌凤仪卫,这次出手还是为了给自己帮忙,而且她向来不在朝中发展势力,就算魏王倒了,对她来讲无非也就是少了个烦心事儿,却没什么好处。 上官婉儿自然是为了自己帮忙,而且自己的这位姨娘虽然有宰相之名,却只是个五品的才人,平日里结交的也多是一些学士和词臣,政事虽然偶有参与,只不过势力却是一直没有的。 李重润甚至还猜想过会不会是狄仁杰狄大人,不过想来那个胖子久离朝堂,就算魏王倒了,好处也很难分到他的头上。 所以只有这位一直屈尊充当魏王马前卒的梁王殿下,才是这一场大戏最后的得利者。 凤仪卫的眼光很少放在这神都之中,所以魏王那边的情报就算掌握,也是知之甚少。所以太平公主所掌握的魏王的黑料,只怕都是这位梁王殿下提供的。甚至就连陈子昂听到的魏王准备对付自己,只怕也是此人知道自己与陈子昂相交莫逆,特意提前安排的,好拉自己入坑。 这位看似瘦小的梁王心思之深沉,谋划之久远,让李重润有些不寒而栗。 自己挑动了世间的民心,竟然被这位只是撩拨了自己一下的梁王殿下摘了桃子。 这才叫眼光放的长远,这才叫顺势而为。 “你是得了里子上的好处,我给这小子点面子上的好处,想来梁王也没什么意见。”武则天在宫人的伺候下净了手,捧了本经书起来。只是不知想到什么,便示意换了一本过来。“朕在邙山那里有个庄子,赏给临淄王了,婉儿有伤在身,便和临淄王去邙山那里修养几天。现在婉儿还是个五品的才人,倒是有些低了,等你回来自己拟个条陈给梁王,进封三品女太史,掌管秘书监。” “太平公主加实封一千户。另外魏王的那个宅子他住不着了,也一并赏给你了。” “梁王迁纳言。哦,对了,李重润这小子的临淄王府一直磨磨蹭蹭的没修好,三思你催一下,切莫等临淄王从邙山回来了,还要跟婉儿挤在一张床上睡,都半大小伙子了,也不嫌丢人。” “朕今日的功课已经耽误了许久,你们就散了。” 武则天再没对背后的这几人说话,只是一阵阵的诵经声传了过来。 李重润几人也没敢说话,匆匆的行了礼,便直接离去了。 出了殿门,那梁王笑嘻嘻的想来跟李重润套近乎,只是被李重润以上官婉儿有伤在身,需要回家照顾的理由拒绝了。那梁王倒是也不生气,只是一路和李重润商业互吹到出了皇城,这才上了下人牵来的马离去了。 见那梁王离去,太平公主便一把薅住了李重润的领子,拎到了自己面前。 上官婉儿不知她为何暴怒,急忙把李重润护在身后,就跟意图阻拦老鹰的母鸡一般。 “婉儿你让开,我今天不抽他。”太平公主虽然面有怒气,语调倒是很平和,上官婉儿这才从李重润身边让开。 李重润似乎也受了些刚才武则天评价的启发,很是坦然的直视着太平公主。 “知道我为何发怒?”太平公主没松开李重润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眸问道。 “还望公主殿下赐教。” “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你那计划漏洞百出,若不是周兴那傻子复仇心切,把那陈子昂抓了去,只怕本宫又少不了帮你擦屁股。” 太平公主松开了李重润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有你的坚持,我不逼你。下次做事情之前动动脑子!只怕再有下次,便不是婉儿留个疤这般容易的了!” “知道今日为何母亲陛下会放你一马?” “因为小子替梁王殿下铺好了路?” “因为本宫在计划之初就已经报给了陛下。你以为你是被梁王当枪使了?咱们,包括那梁王都被陛下当枪使了!” 太平公主的话让李重润有些讶异,那位至尊全程都在冷眼旁观几个小辈儿演戏,谁知背后竟都有这位至尊的意思。 “婉儿为什么受伤?那是因为婉儿没将此事禀报给陛下。梁王为何会得了最大的好处?因为他最早看出了陛下的心思,知道陛下需要魏王和周兴倒下。” “魏王和周兴,可都是为陛下登基做了不少事情的功臣。” “功臣?该赏的都赏过了,需要拿来顶包的时候,他们自然也要付出些对得起皇帝封赏得代价。”太平公主看了眼身后的宫城,似乎是有些感慨。 “既然陛下让你和婉儿去邙山养伤,你们两个就躲的远远的去,不管神都中发生什么,就当自己瞎了聋了。既然陛下准备洗牌,今日咱们得了这封赏,就不知道有多少黑锅要背在咱们身上。只是希望,别得了像周兴那般骂名就好。” 第51章 白头宫女在,闲话说玄宗 武则天赏的庄子在邙山山腰处,李重润和上官婉儿骑着马没走了多少时辰,就已经到了。 庄子离老子当年养青牛的青牛观不远,周边有山有树有清泉,虽然不大,倒是很有几分旖旎的景色。 与后世小冰河期那般苦寒全然不似,大唐很是暖和湿润,所以就连后世被视为北方的洛阳,竟都能长得漫山遍野的箭竹。 李重润还没到那庄子,就已经见到了数片连片的竹林,微风吹拂之下,伴着悠悠的鸟鸣,显得幽静异常。 一片朱红色的围墙将墙内的风景尽数掩去了,一堵青色巨石恰如其分的挡在入庄的山道之前,兼做了照壁,把庄子大门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竟是一丝景色都没漏出来。设计的如此精心,倒是不免了让人对此间的景色心生遐想。 上官婉儿的贴身小丫鬟芳儿从送物件的马车上跳下来,正欲去开门,只是门却自己就开了。 几个衣着打扮很是正经的宫人鱼贯而出,排成了阵势,正欲跟日后的主子见礼,却只见到上官婉儿和小丫头芳儿的身影,旨意中说的那位临淄王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上官婉儿上前受了礼,却只是说临淄王因为天气燥热,方才路过溪流之际,去梳洗清凉一下,马上就到。众人正翘首以待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半大娃儿大呼小叫的声音远远的从山脚下传来,渐渐的近了。 “哎,姨娘。这河里鱼真傻,我拿了两根灯芯草都钓了两条上来。”一个身着紫袍,下摆却高高的撂了起来束在腰间,亵裤都已经湿了半截的少年,手里提了两条山溪中常见的溪石斑,就这样出现在一众宫人面前。 “这位就是你们以后的主子临淄王殿下了。”上官婉儿很是有些后悔,心说平日里是不是太过放纵这小子了,这般正式的场合都如此放肆,看来以后要加紧礼仪的教育才是。 “见过临淄王殿下。”一众宫人忙不迭的上前跟这位仍是一脸稚嫩的王爷见礼,李重润没经历过这么大阵仗,一时间有些茫然失措。“起。起来。这大热天的,别在这里跪着了,怪难受的。” “喏!”几个宫人战战兢兢的起来,只是刚见这位王爷,一时不知怎么相处,很是瑟缩的挤在那里,唯唯诺诺的不敢做声。 “各位姐姐先把东西收起来,小姐和王爷想来要在此间住些日子,东西带的有点多,芳儿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好在有芳儿在,上官婉儿平日里往来宾客多都是些文人雅士,家中又没有太多仆人之类,日常接客也多都是芳儿应酬,自然应付的来这般场面。 有了芳儿的招呼,几个宫人这才像是上了发条一般活动了起来,几个大一些的宫人带着芳儿牵着马车往庄子里去了。还有牵马的,开正门的,一片热闹。 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宫人有些怯懦的去了李重润跟前,小声的见了礼,把两条鱼接了过去,仔细问过了口味,小兔子一样的往厨房去了。 只是盖雪似乎不喜欢别人来牵,只是固执的跟在李重润身后,牵马的宫人牵了两遍,不仅没牵走,反而还被喷了半身鼻涕。 一个身着绿色宫装的宫人,似乎是个女官,很是自觉的来充当了导游,跟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子介绍起这庄子来。 进门处写着《敕造清漪园》,看题款依稀是太宗年间虞世南的亲笔。门口两侧挂了一副对联,几个外柔内刚的大字写着:“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看笔迹,似乎也是虞世南的亲笔。 进了门中,是几间殿堂,没有按照四梁八柱的仪程来修建,也没有用歇山顶的格局,被周边一圈的翠竹环绕着,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江南的风貌。 那充作导游的宫人一间间的房间介绍过来,很是详细。李重润感慨于自己终于有了独立的房间,不用再和上官婉儿挤在同一张床上。不用体会只能看不能吃的尴尬,心里很是雀跃。 几间正堂看上去稍微有些老旧,不过修补的很勤,倒是看不出损坏的地方。内里打扫的极其干净,就连铺地砖的缝隙之处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光亮如新。器物都没有什么使用的痕迹,给人一种久无人迹的感觉。 “这砖是擦的真干净。”李重润有些感慨。 “回王爷,这庄子里一共有七千三百块地砖。每天擦拭,自然干净。”那宫人说的很是淡然,脸上表情如那庭院的青石一般硬朗。 只不过那淡然的味道,与门口对联那般恬淡全然不似。 李重润很熟悉,那是对人间的向往。 一处连接了后花园的九曲回廊弯弯扭扭的从后花园的小湖中跨过,连接了正殿和后花园正中的花亭,与那太平公主府中的后花园一般,也有一片以白石子铺就的沙滩。李重润很是紧张的看了看,好在那个手持长刀的七娘的身影并不在那里,心里倒是暗暗的松了口气。 “看来王爷似乎今日不怎么想练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七娘今日没穿劲装,难得的一副淑女的打扮。左手的象牙板子倒是已经摘了,两手空空,好在没拿着那根万恶的柳条。 “小子不敢。”李重润平日里散漫惯了,见到这七娘反而比见了上官婉儿还老实。因为这七娘确实很有手段,下手抽自己的时候极狠,李重润在她面前口嗨过几次,除了让自己挨的打更疼一些之外,没什么结果。 “今日王爷搬家,七娘也得了公主的命令前来养伤,想来王爷不会嫌弃吃饭时多张嘴。” 就这样,娘俩个带着个名义上前来养伤,顺便还要教李重润功夫的七娘,就这么搬进了这久未人至的清漪园中。 太平公主既然安排了,让二人就当自己是聋子瞎子。索性娘两个就躲了清静,安心在这幽静的庄园之中过起了隐士的生活。 只不过上官婉儿很是享受这般难得清静的隐居生活,整日里练练字,画个画,或者去厨房和厨娘琢磨琢磨什么新鲜的吃食。 李重润的日子却很苦逼的辛苦许多。每天一大早就被那七娘以练功的名义从床上薅起来,沿着后花园的小湖跑圈。 跑完圈用过芳儿送来饭食,便是每日的练功。所谓练功,无非也就是无穷无尽的挨打。七娘左手的伤势已然已经恢复个大半,虽然还是不能用力,倒是已经不影响活动。清漪园中柳树不多,箭竹倒是到处都是,所以那神出鬼没的柳枝变成了轻飘飘的竹竿儿,轨迹愈发的难以琢磨,打在身上也越发的疼了。 午后又是日复一日的拿着那铁锏戳蚂蚁,只是现在蚂蚁对于李重润的进度来讲有些太慢了。所以七娘便在一间空着的厅堂之中,用牛筋挂了无数的毛毡球,被风一吹,摇摆个不停,难度倒是比蚂蚁大了不少。 午后的练功结束之后又要跟着婉儿练字,每日两百个大字,雷打不动。更可气的是,不写完不让吃晚饭,写的不好还要重写。 李重润觉着自己以前的日子连牲口都不如的话,如今的日子连牲口听了都要落泪了。 转眼就已经到了七月中,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晚风吹拂之下,虽然山风很是清凉,只是那万物被午后的酷日烧灼的有些狠了,依旧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燥热,任由那清风吹拂,不为所动。 “太t热了。”李重润很是愤愤的冲到水井边,准备拎桶水上来冲凉。 水井边葡萄架下,几个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传来,被李重润听到了。 “芳儿姑娘,那南市真的有那么多好吃的吗?”说话的声音李重润认识,好像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厨娘,只是这年纪小也只是相对而言,放在外面也早就是当妈的年纪了。 “可不是,南市离我家可近了,过了坊墙就是,小姐经常带着王爷和我去逛的。不然你以为王爷为什么会这么胖?” “哪天能去逛逛就好了。” 听到李重润打水的声音,芳儿从葡萄架下转了出来,看到是自家小王爷满头大汗的样子,连忙拿着手中的团扇过来勤快的扇着。 几个宫人也急匆匆的过来见礼,又将正堂中的羽扇拿了过来,凑在李重润身边可了劲儿扇着。 羽扇比芳儿那精致的团扇自然大了不少,扇出的风很大,李重润躺在芳儿给搬来的竹子躺椅之上,吃着井里面凉好了的葡萄,享受着这般清凉,心里却想着若是有空调就好了。 空调需要用电,那么自然是不会有的。不过李重润倒是想起来前一世小时候家里面消暑必备的吊扇来。 庄子后花园有山,有泉,有溪流,庄子中那养满了肥头大耳的鲤鱼的小湖便是那山泉水汇聚而成。 有水便能考虑用水力,李重润一边想着怎么设计,一边沉沉的睡去了。 第52章 第一桶金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重润便起来了。 作为平日里着名的起床困难户,李重润在大早晨就出现把几个早起洒扫的宫人吓了一跳。只是还不待她们行礼,他就匆匆忙忙的赶往柴房去了。 园子平日里的修缮也是由宫人们来进行,所以工具倒是非常齐备。李重润着急忙慌的拾掇了一堆干活的工具,急匆匆的往流经园子中间的小溪那里去了。 小溪自后山蜿蜒下来,本来是直接注入到那小湖中去,只是李重润为了自己的清凉,便准备截上一股,用打通的竹筒引了,充作驱动风扇的动力。后山距离那正堂有几十步的距离,也就是几根竹筒的距离。想来不是很麻烦。 只是这活计想起来轻松,没成想真正去做的时候却没想象中那般容易。 七娘还寻李重润去练功的时候,听他说要想些法子解一解大家的酷暑之苦,倒是便没催他去练功。看他似乎是准备些土木活计,还很是殷勤的喊了几个平日里负责修缮的宫人前来帮忙。 众人辛辛苦苦的忙了一天,除了日头最毒的时候,李重润躲去后山清泉处泡了会儿凉水澡解暑,倒是一直没捞到休息。 在溪流中间用石头垒了一个简单的堰,又仔细用灰泥填堵好了竹筒连接处缝隙,中间用砍伐来的竹子搭成的三脚架支撑,日落的时候,大家已经把水引到了正堂的房顶之上。 伴着潺潺的水声传来,清凉的山泉水淋在被暴晒了一天的房瓦之上,被傍晚的山风一吹,淡淡的氤氲之气升起,似乎将房中的酷热也带去了许多。趁着天还有些天光,李重润又用竹子做了个扁嘴一样的水头,接在了屋檐处下水的兽头那里,就当是低配版的淋浴了。 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清凉的山泉水降低了温度。李重润觉着这一晚甚是清凉,时值深夜时,居然还有了些初秋时那般清冽的感觉。只是水声着实有些大,有些吵。 第二天一早,尝到了甜头的上官婉儿便忙不迭的催李重润赶紧把那吊扇做出来。 本来李重润想做几个扇叶用水车带动着旋转。只是大家都不是木匠,尝试了几次都没做出那般扇叶的样子。而且做好的水车转速实在有限,就算转也没什么风。干脆用细竹竿撑了块很大的绸布,照着自己前一世见过的江南舂米的架子做了个往复结构,让水车驱动着来回摆着。只是水流的有些慢,那风扇摆的有气无力的,虽然有些风,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凉快。 李重润索性一发狠,又带着几个宫人续了三根水管过来,水流冲击之下,大堂里面风声大作。李重润进去感受了一下,水空调加上大风扇,虽然比空调差了许多,不过和外面蒸笼一般的温度相比,已然舒服了很多。 第一次做出可以有效提升自己生活品质的东西,李重润很是开心,晚上的时候还跟上官婉儿喝了几盅葡萄酒,小脸儿通红的醉倒在了美人怀里。 一夜睡的很是舒服,第二天一早,听得外面鸡叫,李重润自己便醒了过来,没等七娘来催,便自己围着小湖转了起来。 完成了每日的功课,李重润想着这两天做那些土木活计之时,那几个宫人干活虽然麻利,也学了些读书认字,只是哪怕简单的计算都不会,需要自己动手,很是麻烦。索性趁着大家都在大堂之中躲清凉,搬了个门板过来,用毛笔沾了水在上面写着,教授起大家简单的算学起来。 连续几天,宫人们学的有快有慢,不过简单的计算倒是都已经掌握了,只是这简单的东西教授起来很是没劲,李重润莫名的想起王荣来,他最喜欢做老师,有他在,自己只要搞定他就好了。 这般清凉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又到了每天两百字的时间,李重润这几天练功练的有些狠了,手臂有些酸痛。只是写了几个字,额头就隐隐的有汗冒了出来。上官婉儿见状,以为他热,便拈了一把团扇在他身边慢慢的摇着。 李重润见上官婉儿穿着一身男装,却在手中捏了个团扇的造型很是奇怪,随口就问了一句,为何不用纸扇? “纸怎么拿来做扇子?虽然容易折叠,却很是不吃力气,一摇不就弯了?”上官婉儿很是不解。 李重润这才想起来,现代的折扇应该是宋代才传入中国,此前虽然已经有折扇,却还如那折叠屏风一般,使用起来很是不便。 说了半天,只是怎么也说不清楚,李重润干脆叫了前几日给自己帮忙的宫人过来,备齐了工具,当场就制作起来。 庄子中多的是竹子,选些做扇骨的材料自然不是难事,用银子打了一根细细的铆钉将尾巴穿了,李重润取了些晚饭时准备吃的粥,当成浆糊来来回回的在竹纸上涂了几层,将扇骨和扇面小心的粘合在了一起。 靠在火边轻轻的烘干了之后,李重润很是自信的两指一撮,“啪”的一声脆响,扇子如同想象中的一般打开,只是扇面却很是褶皱,而且有些地方都已经烂了。 虽然制作的第一把扇子是以失败告终,不过上官婉儿还是看出了此中的门道,建议李重润把一边的纸换成白色的丝帛,并且另一面换用了更为厚实的桑麻纸。 第二把扇子做好时已是晚饭后的事情了。大堂摇曳的灯火之下,上官婉儿一身素白的儒生袍,手中一把竹扇轻摇之下,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气度扑面而来,“真帅!”李重润感慨道。 只是扇面打开,却只是素面朝天,略微有些遗憾。 跟婉儿姨娘提了一嘴,她倒是爽快,提了鸡距笔,只是聊聊数笔,便在一面上勾勒了一副傲雪梅花图出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姨娘这寥寥几笔,意境悠远,不用扇都觉着一股子孤高清冷的味道出来。”李重润腆着脸拍着上官婉儿的马屁。 上官婉儿听了李重润的词句,眉间一喜,用很是清瘦的字在反面将这句诗抄了上去。在烛火前小心的烤干,在手中轻轻的摇着。 “姨娘这身打扮去清化坊,只怕多少姑娘哭着喊着都要倒贴上来。”李重润嬉皮笑脸的跟婉儿打趣道。 “贫嘴~” 李重润的小发明再次得到了庄子里众人的追捧,此物折叠起来甚是方便,收入袖中,腰中,或者像李重润这般懒汉一样往脖子后面一插便能收着,打开扇面又大,不仅能扇风,还能遮阳。很是得到了大家的好评。 好在此物制作容易,很快便人手一把。芳儿还跟上官婉儿讨了幅画,又找李重润题了首小诗上去,整日里宝贝一样的带着,还自己做了个小小的扇囊坠在腰上,时不时的拿出来扇一扇。 只是那日去南市采买,芳儿和几个宫人回来的时候却一脸喜色,见到李重润刚练完功准备去沐浴,喜不自胜的跟李重润邀功:“王爷王爷,发财啦!” 第53章 第一桶金(续) “咋了?你出门捡了钱啦?”芳儿早习惯了自家小王爷这般人小鬼大的口气,倒也没觉着奇怪。“先前我们几个去南市采买,有几个士子看上了奴家打的扇子,非要花一吊钱买了去!” “一吊钱你就舍得卖啦?”李重润心说芳儿平日里把那扇子宝贝的不行,再说对于她来说,一吊钱也并不算特别大的数目。应该不会这么见钱眼开。 “芳儿的自然没卖,不过她们几人带的扇子倒是顺手卖出去了,换了两匹红纱回来呢。”唐代钱贵,所以以布帛当钱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两匹红纱将将有一吊钱这样子了,李重润听闻很是感慨。想不到只是随手做几个小物件,就已经够了小户人家半年生活之资。知识是不是力量还没体验出来,这知识就是金钱倒是已经体会到了。 “那价钱还真不错。”李重润并未太过在意,心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只是自己一身臭汗淋漓,着急去洗澡,便没顺着想下去。“庄子里的宫人每天闲的把地刷的跟镜子一般,若是此物能卖些钱财,还不如做些扇子来卖卖,至少能养活自己不是?” 芳儿听了李重润的安排也是眼前一亮,“我去跟如玉姐姐说。”庄子里管事的那名女官叫如玉,就是当日充当导游的清冷如石的那个女子。 李重润还没来得及回应,芳儿就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当天晚上,不像平日里借口前来服侍其实是来躲清凉的宫人都少了好几个,上官婉儿很是好奇的一问,原来是都跑去做扇子去了,听芳儿回嘴说了一句,也是啧啧称奇。 婉儿感慨自己和李重润一年也就百十吊钱的俸禄,就已经能过的很是不错,虽然与公主殿下的豪奢比起来要差了许多,不过已经足够把李重润养成个小胖子了。 第二天芳儿便又带着人去将昨晚连夜赶出来的扇子去贩售。这次做的多,午后几人大汗淋漓的赶回来时,竟然从马车上抱了匹白绫下来。一匹白绫相当于两吊钱的收入,已经非常不错。 芳儿还接连不断的从马车上搬下来了数不尽的吃食和玩具,一时间清漪园里冷清惯了的空气似乎都被打破了,一股子喜气洋洋的味道如同过年一般,每个人都物理意义上吃了蜜,自然笑的很甜。 昨日李重润急着去洗澡,没见到那两匹红纱怎么处理的。今天见芳儿抱了贩售所得的那匹白绫便准备收入库房里去。李重润有些纳闷儿,便随口问了一句:“为何不分给她们,收咱们库房里面做什么?” “她们都是王爷的奴婢,挣了钱也自然就是王爷的。”如玉今日也难得的很开心,听自家小王爷如此问起,便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的芳儿解释着。 李重润听了她的解释才清楚,原来这些宫人和芳儿一样,都是所谓的在了奴籍的奴婢,也就和那牲口一般,就是主人的私有物,可随意买卖的。 除非像如玉这种做了女官,或者芳儿将来做了婉儿的通房大丫鬟,这才有可能翻身做主子。不然生是李重润的人,死是李重润的死人。哪怕是生了娃,除非是李重润的种,不然也还是李重润的奴婢。 李重润好歹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的新社会四有人才。听闻这般心里有些不喜,眉头皱了皱:“大家都是人,别动不动就把自己说的跟个物件一般。那就先记着,将来谁看病采买要用钱的时候跟芳儿报个帐,从这里出便好了。这奴籍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李重润说的轻松,那如玉却很是难以置信的楞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感激李重润的大恩大德。 李重润不知为何,心说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受了一拜? 问过了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年纪太小,这些宫人自然也就没办法靠侍寝翻身。本以为大家要熬死在这里,听到小王爷说有望脱让她们了奴籍,便替这些可怜人致谢。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除了传膳的厨娘和芳儿,居然所有的宫人都跑去做那扇子去了,不知是为了感谢李重润的肯定,还是想着多做些事证明自己的价值,以便早日脱了奴籍。 李重润吃完饭很是好奇的去看时,一群宫人衣衫单薄,香汗淋漓的挤在葡萄架下做工,各种荡漾之下,很是香艳。 随口提了一嘴,为何不做扇骨的专门做扇骨,做扇面的专门做扇面?组装的专门组装? 众人听了大受启发,一试之下,效率果然高了很多。 又做了一些,临时来当工段长的李重润发现,铆钉打制和烤干扇面的时间有些费时,影响了整条流水线的效率,便又从做扇骨的几人中分去打铆钉和烘干扇面。 有此一来,竟然睡前就已经赶制出来了两百把扇子。堆了满满两个箱子。芳儿看着这些东西,仿佛见到了一堆钱山一般,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第三日,昨晚上大家做的有些多,带着几个宫人去贩售折扇的芳儿回来的很晚,将近敲净街鼓的时候才回来。 只是李重润见她的时候,见她小脸也垮塌了下来,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小雀儿一般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反而是有些落寞。 “我们家开心果这是怎么啦?今天没挣到钱?” “北市已经有人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还找人题了字,卖的也比咱家便宜,后来没办法折了价才卖掉的。昨天费了那么多功夫,居然才卖了一吊钱。” 芳儿很是闷闷不乐,看她表情,似乎是受了很大委屈一般。“怎么好这个样子嘛,明明是王爷想的点子,怎么就让他们这般学了去,我明天就去报官!” 李重润早已经猜到会是如此,折扇这种东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得,材料又得来很是容易,怎么可能杜绝别人仿造。 “你报了官,就说你拿了姨娘去压那官员受理,难不成官府还要把神都城里面的所有竹篾匠全抓起来不成?” 李重润觉着自己需要对这小丫头进行些基本的营销知识教育。 “咱们卖的这个东西本来就很简单,别人想做没有任何难度。人工不值钱,我们如果还想卖个好价钱,还要在如何让这不值钱的东西变值钱上面想办法。” “王爷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办法?”芳儿很是期盼的盯着李重润。“要不要我们用香木来做?” “就算你用金子来做,别人不也是一般学去了?” “等我先吃饭,吃了饭再教给你法子。” 第54章 第一桶金(又续) 晚饭后,被芳儿带回来的消息打击了的众人虽然还在做着扇子,只不过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李重润手里捧了壶酒来的时候,就见到葡萄架下却没了昨日那般热火朝天的景象,连敲打铆钉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听着就一股子丧气。 “来来来,各位姐姐,小子这边拿了些酸浆子,大家今天先休息休息。” 几日的相处下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自家小主子的随便。简单的行过了礼,便有人拿了几个竹子做成的小杯子来,给众人各斟了一杯酸浆子。 “芳儿可知晓这酸浆子一坛,作价几何?”李重润见大家都尝过了杯中之物,自己也小酌了一口,慢悠悠的问。 “回王爷,若是去南市酒坊采买,一坛作价50文。只是若要去酒楼,那就贵上一些。”芳儿平日负责日常采买,对这些物价自然熟悉。 “那酒楼中,要贵上多少呢?”李重润紧接着问上一句, “一坛要百文。不过芳儿也只是听说,小姐不喜欢酒楼那般喧闹,很少去。”芳儿回答的很是麻利,只是眼神依旧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同样是酸浆子,为何酒楼中要贵上许多?”李重润仔细观察着众人,只是奈何没人体会到李重润的意思,都是一副榆木脑袋的样子。 “自然是酒楼也要挣钱的呀,卖的肯定贵上一些。”芳儿有了一丝丝猜到自家小主子想说什么,只是嘴却比脑子快的多,直接就蹦了出来。 “那为何贵上这么多?” “自然是因为酒楼还要帮你筛好,还拆开了按壶来卖的缘故。”芳儿继续不过大脑的说着,眼神却是亮了起来。 “我懂了,王爷的意思是让大家把扇子做的更舒服一些,多花点心思在工艺上,别人卖的便宜,我们的更好,自然就会卖的更贵一些。” “我们工艺做的好,别人自然也能做的好。咱们的手艺和那些祖传的竹篾匠比起来,那自然是比不了的。”李重润见在座的众人实在是开不了窍,索性就直说了。 “同样的东西,我们给它添加些附加的价值,比如字画和诗文,自然就有讲究的人来花钱采买。小爷我别的不会,若是论写诗,”李重润很是自得的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当然,若是在市面上再烘托一下,那自然价格也就上去了。不仅能卖的贵,只怕他们还要哭着喊着抢来买。” “不就是一个扇子,怎么还会有人抢着买?” “那就要从一群不穿鞋子的突厥人开始说起来了。。。” 配着用井水镇过的酸浆子,李重润像后世的成功学讲师一般,洋洋洒洒的喷了半天的口水。直到被上官婉儿唤去休息了,众人还在目瞪口呆的消化着如今这种大消费时代的营销概念。 第二天早晨跑完了圈,李重润便指使着几个通文墨的宫人,取了些先前做好的空白纸扇过来。嘴里一边念着些不知名的诗句,一边让那些宫人誊抄在扇面之上。 “芳儿,把这些送国子监去。交给范育碧手上,让他挑些今年应考要投行卷的学长送去。” “王爷,不要钱吗?”芳儿很是心疼的看着这一堆几十把折扇,“好歹也要几百钱呢。” “昨天怎么教你的?的才是最贵的。” “好。。。”芳儿很是恋恋不舍的看着李重润拿了方小印很是仔细的给每个折扇上面加盖了个《清漪》的章子。 章子是请了婉儿题的,只是庄子中没有刻章的匠人。好在有个宫人会雕花,依样画葫芦的本事还是有的,阴刻出来的章子虽然有些死板,却还另有一番古朴的味道。 等芳儿带着那些赠送的扇子往那国子监送礼去了,李重润又去寻了上官婉儿。 “什么?投行卷?”上官婉儿很是不解,“秋考还有些日子,你今年能不能赶的上还不知道,投什么行卷?再说了,如今你李重润声名在外,你投的行卷,谁人敢收?”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如果朝中大臣都拿着一把咱们家出的扇子,你说这天下的士子,只是拿个白纸扇,好意思跟同窗打招呼?”李重润嬉皮笑脸的跟上官婉儿扯着皮,手上却忙不迭的抄了许多诗文出来,诸如画眉深浅入时无之类的。 “平日里让你做首诗你总是推三阻四的,反倒是一跟这世俗之物扯上关系,你倒是文思泉涌起来。”上官婉儿很是吐槽了一番李重润的节操。“这倒是也不用打着投行卷的名义。不用这么多,只需要一把就好了。既然你准备让朝中都用上你的扇子,自然是要让最尊贵的那位先用上。” 送礼这种事情还是上官婉儿做的比较顺手,知道李重润的意思后,让如玉带了几个擅长女红的宫人仔细的绣了个凤凰于飞纹样的扇囊。 上官婉儿又从做好的纸扇中选了一把最漂亮的,让人仔细的用麻布打磨的油光水滑,自己在扇面上选了一首李重润方才随便抄的诗文里面最合适的在正面题了。反手从袖中掏出个琉璃珠子,颜色翠绿,内里有一个武字,字体还有些拙劣,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还以为姨娘已经把这东西呈上去了。”李重润看到此物,心里一惊。 此物乃是去年自己成名之前在丹房所做,当时发现那丹房只有有些玻璃的碎渣,应该是之前的方士炼丹之时又尝试了什么疯狂的方子。 本来是想着当做个保命的物件,反正这个年代还没人懂的玻璃的制取工艺,必定当成是天然至宝。而且以自家便宜奶奶那喜欢祥瑞的性子,见到此物定然开心无比。 自己本来将这珠子藏在发髻中许久,一直不敢示人。只不过当日是李重润所遇到过的最大危机,所以便准备让上官婉儿呈上去,说是天降流星所遗留的残骸,献个祥瑞给自家便宜奶奶,以求个活命之机。 “没用得上。而且皇上决定的事情,外物很少能扰乱她的心智。雪中送炭只怕是没有锦上添花容易。”随侍了武则天多年的上官婉儿,揣测圣心的水平自然远高于李重润。 “还不如此番拿来换些好处,有此物做坠儿,陛下肯定爱不释手。这满朝文武见了,只怕是都想拿一个跟风才是。”上官婉儿很是灵巧的用红丝线把那琉璃珠子绑了,仔细的挂在扇子下面,用扇囊装好了。让如玉往宫里供上去了。 如此一来,时间已然过了半天,午后的日头有些毒辣,上官婉儿和李重润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井里面镇了半天的葡萄,猜测这这些日子神都之内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庄子幽静,阵阵蝉鸣传来,一股子昏昏欲睡的意味渐渐的浓了,让眼皮不自觉的耷拉下来。 “王爷,王爷,有客人,有客人来啦!” 芳儿的声音穿破了这林间的幽静,一下子就把李重润的精神头提了起来。 第55章 下岗宫人再就业职业技术培训班 李重润被芳儿的喊声一激,猛的打了一个激灵,抬头往那门外看去时,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跟着芳儿往正堂处走来。 “润哥儿,听说你在这边躲清闲,我来探望一下你。” 听到这个很是耳熟的声音,李重润定了定神仔细去看,发现不是那王荣又是谁呢。 “前几天还想着你要是在就好了,这还真是瞌睡遇到个枕头。”李重润有些喜出望外,前几日教授那些宫人简单的计算,只是才教了两天便觉着头昏脑涨,心想有这小子在倒是能解了自己的苦处,没成想今天就见到了。 王荣刚进的大堂里来,还不待跟上官婉儿见礼,就被迎面而来的阴凉吓了一跳。“润哥儿,此间怎么如此阴凉?莫不是闹鬼?” “闹什么鬼?瞎琢磨什么呢?小爷我做了个机关,等下带你看看就懂了。”李重润笑着拍了下王荣的小脑袋瓜,“还不快去跟姨娘见礼。” “小子王荣,见过上官姨娘。”王荣先前倒是已经来过上官婉儿的小院几次,自然认识她。两边见过了礼,王荣便好奇心大作的拉着李重润去看方才说的机关去了。 “山泉水本就清凉,流在这房瓦之上,蒸发的过程又能带走许多热量。所以房内的温度才会略低于外面,加上小爷做的这个风扇这么一吹,自然是凉快无比。”李重润简单的讲了一下原理,却见王荣一脸的问号。 太阳正毒,李重润带王荣从后山那里转了一圈,热的是一身臭汗。刚好走到自己做的简易淋浴那里,倒是三两下就把自己扒的赤精条条的,准备冲个凉,解解暑气。 “哎呀,你害不害臊啊?”见李重润将自己扒了个干净,小牛儿还在那里抖啊抖的,王荣满脸通红的转了身过去,嘴里叫的很是夸张。 “我平日里都在这里洗澡的。反正在房子后面,周边又都是树,没人能看见的。你要不要也来洗洗,凉快的狠。”李重润很是不以为意的径直去冲凉了,看见王荣偷偷的转回身来,还又特意的抖了抖,又是惹的王荣一阵讥讽。 “什么叫蒸发?”等李重润洗完,衣服穿好了,王荣才从方才躲过去的大树后面转了出来,也没客套,直接就问到。 “蒸发就是水变成气,然后飞走~咻,这样子。”李重润也一时想不起来当年的物理教材上对蒸发的具体定义是什么了,就随口编了个答案跟王荣扯着。 “哦,就跟蒸饭的时候冒的水汽那般,那为何蒸饭时能看见,这时却看不见?”王荣自然不是芳儿那般只要有个答案就能忽悠过去的傻丫头,问题问的非常刨根问底儿。 李重润又仔细的跟他讲了半天水汽和水蒸气的区别,进而发展到天上的云彩和如何让开水凉的快一些。最后王荣得出了一个结论:“照你这么说,难不成夏天还能做的出冰来?” “夏天结冰又有什么难得?淮南子里面还有用开水制冰的法子,只不过已经失传了。”李重润很是大言不惭的许了个空头下去:“赶明儿咱们也制块冰出来,只不过要用到大量硝石,此物得来有些不易。” “旁边不就是青牛观么?硝石这种东西,道观里面最多。”王荣笑嘻嘻的跟李重润提了个醒儿。 “有道理,明天得空就去讨要一些。” 带着王荣溜达到了葡萄架下,见到几个宫人还在做着扇子,只不过不像之前那般粗放,反而是每一个步骤都精雕细琢的慢慢做着,先前帮自己刻章的那个宫人还在很精细的给每个扇骨雕上了精细的图案。 “原来芳儿先前送去给范育碧的扇子竟是这般做出来的,我还特意向他讨要一把,谁知那厮甚是抠门,竟然一把都没给我,我这才跟着芳儿来跟你讨要的。”王荣有些愤愤,唠唠叨叨的跟李重润说起了范育碧的不是。“那么多把扇子,他那厮除了自己偷偷留了一把,剩下的全送给学长了。听说是你的主意,说来听听?” “那咱们就要从一帮不穿鞋的突厥人开始说起了。。。”李重润带着王荣回了正堂,拈了个芳儿送来的葡萄,又开始跟王荣宣传起自己的那一套营销概念起来。 “所以你每个扇子上都盖了一个清漪园的戳儿?就是想当你说的那个什么商标?” “对,不仅要有商标,还要有稀缺性。比如半个月制作一批,这一批扇子一共两百把,上面题写小爷诗作一首。再半个月又出一批,然后有画工仔细临摹的姨娘的美人图一副。” “姨娘可不会画美人。”上官婉儿懒洋洋的声音从书案后传来,像是调笑李重润一般。 “小子只是举个例子,别的画也是可以的。”李重润乐呵呵的回了上官婉儿的拆穿,“到时候,两个书生争抢一名女子芳心,其中一人啪的打开折扇,上面是小爷的情诗一首,还说自己家中收藏有全套小爷情诗系列折扇。这不必我家猫会后空翻更能赢得美人心?” “你还会写情诗?还有猫不都会后空翻么?”王荣显然理解不了李重润过于抖音画风的梗,一脸迷糊的问:“可是你说这么多,还是没解释大家为何只买你的?你的诗写出来,别人买个白的抄上去不就好了?” “让他们抄好了,就算他们抄去了。咱们新款已经出来了。再说,如果当今圣上都用的清漪园出的折扇,那咱这个戳,是不是就要比别人家的值钱一些?” 就在李重润还在鼓吹着自己的各种营销手段的时候,皇城,仙居殿。 今日常朝似乎有些不太平静,影响的当今至尊无上的陛下也是有些心神不宁,每日的诵经也不似了平日流利。听到通传说清漪园管事女史如玉求见,武则天只是挥了挥手,也没问她来做什么,就放她进来了。 “如玉见过万岁。” 如玉很是恭敬的行了礼,也没说明自己来意,也不急着把东西呈上去,反而是继续在地上跪着,似乎是在等皇帝回应。 “起来,难不成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报上来,你先前奏报说他们娘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个生人都不见,难不成这样都能造反不成?”这如玉竟是皇帝的人,居然还肩负着监视这二人的目的。 “上官才人让奴婢进贡一把折扇献给陛下。”如玉这才从袖中掏出了那个扇囊,双手很是恭敬的往前平平的伸了出去,有宫人接过来,呈给了武则天。 “哦,这就是这几日风靡神都的折扇?看这绣工,似乎做工一般啊。”武则天没急着打开扇囊,倒是先仔细端详了一下。 “如玉久未练习,手艺有些生疏了。”如玉的脸色微红,想着自己本是尚衣局出身的宫女,被皇帝陛下如此评价,觉着有些丢人。 “竟是你绣的?这小子没去那庄子几天,倒是把你们用的很是顺手么。”武则天打开扇囊,从中抽出了那把精挑细选的折扇。“恩,这小诗题的很是应景儿。画眉深浅入时无?为何有些像行卷诗?” “上官才人未说。” 武则天将扇子拿在手中,只是觉着有些重,仔细去看那扇坠儿,才发现竟是一整块琉璃。“居然是琉璃,婉儿还真是破费。” 武则天拎起来仔细去看,才发现那琉璃内部另有机关,那个曌字虽然写的很是难看,只不过歪歪扭扭竟像是天然形成的一般,就算是见多了珍宝的武则天都发出了一声感慨:“这可是个宝贝。” “上官才人安排说,这是年初有星坠于野时落在临淄王身边那颗,被临淄王捡了。这次趁着进献折扇的机会,献给陛下。” “哦,那倒是有心了。此物来的甚是及时,倒是不用朕再去造一个出来。”武则天一改了先前很是郁郁的脸色,明显的眉开眼笑起来。“想来婉儿那行卷诗问的是何时能回京一事。你回去传朕的旨意,就说临淄王府还没修好,让她们安心在那庄子中多住些时日,待得此间事了了,朕有一场富贵等着她们。” 如玉低头接了旨,想了想,便把那日李重润跟自己说的奴婢的身份的事情讲了出来。 “哎呦,我家居然还养了个圣人出来。”武则天明显的很高兴,竟然连平日里自称的朕都忘记了。“这小子若真有这想法,倒是没辜负了朕的栽培。既然他们娘俩这么有心,就是想让朕帮他们打打这扇子的招牌,那朕就随了他们心愿就是。” 武则天很是开心的将那折扇打开,拿在手中轻轻的摇着,忽闪之间,另一面却只有硕大的《清漪》两个字,显然是上官婉儿的手笔。 待到如玉回了清漪园的时候,却见到一个比李重润还要小一些的公子正在接替了自家小王爷的活计,帮一帮宫人们讲课。只是讲的似乎是自己没听过的内容,先前写字的门板也已经换成了一块涂黑了的木板,那小公子正在拿着块滑石在上面写些自己不认识的字符。 “如玉见过王爷,见过上官才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如玉把皇帝的旨意仔细的讲给了两位主子。 上官婉儿听如玉说皇帝已经看出自己想问的意思,只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有些失望。想着自己离朝堂太久,有些担心失了皇帝宠爱。不过听到说有场富贵等着自己,发觉自己还算承蒙皇帝眷顾,便松了一口气。 扭头看到李重润一门心思的问着皇帝有没有用上自己的扇子,反而对皇帝如何夸奖自己毫不上心。上官婉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一直尽心培养的这个小胖子,聪明世故上面都全然不似常人,只是这朝政上的敏感度实在是低的可怜,只怕自己以后不知要在他身上费多少心。 上官婉儿虽然在偷偷的埋怨着李重润,不过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看着他的目光却也逐渐的笑意盈盈起来。 待得众人听完了课,大家都尽数散去了,上官婉儿也回房去休息了,难得有个小朋友的李重润,却依旧在和王荣说着和两人年岁全然不趁的话。 王荣跟李重润聊了一下午,已经大致上跟住李重润乱飞的思路,两人一边辩论一边商量着,如何将这折扇生意做大做强的时候,李重润突然想起那日芳儿告诉自己卖扇子挣钱的时候,脑子里那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 “小爷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此事做来相当费事,要有一个靠谱的人盯着才是。”李重润觉着来此时代几年之间,依稀只有这位王荣小朋友能跟得上自己的思路,自己办的这个下岗宫人再就业技能培训班又完全没有发现有用的人才。眼下如果要是找能靠的住得人,便只有眼前这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王荣了。 “润哥儿请说,只要不是造反和去薅我爷爷胡子,别的都行。” 第56章 奢侈品4s店 李重润和王荣两个小伙计凑在一起聊了很晚,李重润嘴里打着哈欠,发现王荣那边没了回话的声音,扭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躺在凉椅上睡着了。 第二天,忙完晨练的李重润就急不可耐的拉着王荣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一边跟王荣讲着自己的设计和要求,李重润一边拿了根自己做的羽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不是多大会儿就画了一堆图纸出来。 用过了早饭,王荣便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图画,让芳儿领着往北市去了。 等王荣过了几天从神都洛阳带了好几辆马车的东西浩浩荡荡的回来的时候,便被清漪园门口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一大群人也不顾了天气炎热,乌泱乌泱的在清漪园门口排着长长的队,竟然已经超过了门口那青色巨石,往那上山的小道上蔓延了出去。 王荣坐在打头那辆马车的扶手上正帮马夫引路,觉着有些晒,便将昨晚芳儿送自己的新款扇子打开放在脑袋上遮阳。 谁知那队伍中有一个管事打扮的人物,眼神很尖,一眼就瞧见了王荣扇子上那一方小小的清漪纹章。那管事没敢声张,悄声唤了个小厮来替自己占着位置,自己一边装作内急的样子,一边悄悄往车队那里走去。 “这位公子,小老儿这厢有礼了。”车队被前面的人群挤了,走的很是缓慢,给了那管事上前请安的机会,“小老儿恬为凤阁舍人张公家中管事,今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否将手中折扇割爱?” “你们在这儿排队干嘛呢?”王荣很是好奇,眼神流转之间没先回答他的问题,自己先问了一句。 “那清漪园的主人想出了个法子。说是半月只有百把的产量,让大家排队领了号,凭号取扇。眼看轮到小老儿这儿,估计不知要几时才能拿到。所以才求公子割爱。我家主人日后必有重谢。” 那管事有求于王荣,虽然有些担心被别人发现王荣手里拿的正是最近最是抢手的清漪园的扇子,却也还耐着性子仔细的解释着。 “我看如今北市那般力工市场都已经开始贩卖这纸扇,张大人为何要舍近求远来这邙山脚下来寻这扇子?”王荣虽然知道这是李重润的布置,还是好奇他是如何让这些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 “我家主人本在南市买了一把象牙做的上好纸扇,谁知昨日散朝回来,便指名道姓的要这清漪园的扇子。小老儿也是费了不少口舌,又使了些许钱财才得知此处。只是眼看最近拿到这扇子已经无望,还望公子忍痛割爱,想来以后公子若需要投行卷,我们家主人也能行个方便则是。” 若是普通人,这等好处已经几乎就是许了一场富贵了。没想到只是一个扇子,便能如此抢手,王荣被震惊的啧啧称奇。 “这个扇子可不能给你。这是润哥儿亲手题的字。别的扇子可没这待遇。不过看你今天跟我费这般口舌,我倒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你过两日去西市最大的酒楼,那酒楼后面有个楼子,后天开门迎客,我保证你能买到。” 前面人群略微的松动了一些,车队的速度便快了一些,让那管事有些渐渐追不上了。 车队从管事身边驶过的时候,那管事往车厢里瞥了一眼,发现都是这竹木做的桌椅,细麻布套的布口袋一般的东西,还有些竹子做成的管道。 一头雾水的管事突然想起那公子方才称呼的润哥儿,好像这园子的主人便是临淄王李重润,想来是临淄王很是亲近的人物,那自然是不需要投行卷给自家主人的。 又过了两天,那管事按照王荣的安排,一大早便去了西市的酒楼去寻了那个楼子。 管事去的早,酒楼中还没什么生意,知客的大茶壶听闻这位管事想去寻那小楼,却笑眯眯的说他来早了,“这位老爷,小楼要到巳时方才开门。要不,先在此用些茶点?” 喝了几壶茶,又吃了许多点心,坐立不安的管事终于熬到了日上三竿。知客的大茶壶又笑眯眯的领着个安西奴过来,“这位老爷,您跟着她去便是。” 那天帮李重润倒酒的黄毛小萝莉依旧一副语言不通的样子,只是静静的领着管事大人穿过了几丛很是繁茂的花丛和竹林,便到了一幢青砖小楼前面。 小楼不大,两层。一个硕大的木桶顶在青黑色的房顶之上。伴着潺潺的水声,有流水不断的从那青黑色的瓦当处滴落下来。 管事很是奇怪的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尽管还是上午,树梢头高的太阳已经开始有些灼热,完全没有下雨,这水声想必就是那木桶中漏出来的。 管事有些奇怪,为何要在房顶上放一桶水?难道此间楼子主人只是因为喜欢水声? 刚一进门,管事便被那股子沁凉给吓了一跳,抬头却见一把巨大的布幔无风自动,正在吹出徐徐的凉风。 “是那天在山道上见过的管事大人。想不到您是第一个来的。” 正堂东侧放置书桌的地方有一张矮矮的方桌,一个很是奇怪的胡凳摆在方桌背后,王荣正坐在那椅子上,看到管事进来,把胡凳往身后推了推,很是亲近的上前来迎。 管事与王荣见过了礼,只是抬头一看,却发现那方桌背后的墙上有一块竹子所做的匾额,上面用很清秀的字迹写着:“清漪园生活体验馆”。 管事有些纳闷,这几个字虽然自己很是熟悉,放在一块却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是卖扇子的地方么?怎么又和生活扯上关系? 第57章 本章无色,过渡章 就在王荣正在小楼跟那位管事的大叔鼓吹着空调扇等一众物事的时候,李重润正跟如玉在正堂中复盘着最近的收入。 “小王爷,昨天五百钱的一吊钱的两种平装版共计售出了各七十五把,两吊钱的限量版十把。总共是收进来了一百五十吊。”如玉拿了个小小的账本,用算筹在茶几上摆着,“多出来的十几吊是几个王爷家的管事赏的,想着能往前排排,抓点紧提货。” “取货都通知去小楼提货了。后面都把销售的业务转移到那边去,都堆在咱们园子门口有些不像话。” 正堂中摆放的罗汉榻和胡凳不知何时已经撤去了,换成了几个竹子制成的沙发,上面摆了几个细麻布套的口袋,内里塞了羊毛和鸭绒,充当靠枕和坐垫使用。李重润正舒舒服服的葛优瘫在正堂下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个竹子做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布置小楼和咱们园子却花了不少钱。”芳儿正在茶几上摆着茶道,嘴上却小管家婆一般的念叨:“还去了西市给那小楼买了几个力巴,这也就算了。若是那安西奴王爷喜欢,在她身上花点钱就算了,却让给了薛崇训,还让他在里面金屋藏娇,听说那薛崇训不学无术,还很有些纨绔之风,这钱花的有些不值。” “我那纨绔表哥虽然不学无术,只是王荣毕竟太小,让他负责经营没问题,若想跟那些只知道享乐的纨绔贵族做生意,还是要我那废物表哥出马,比较有共同语言。”接过芳儿斟过来的新调制的茶,李重润喝了一口,“奶加的少了,再来点儿。” “茶道在你手里算是毁了。”正在沙发的贵妃椅上横躺着看书的上官婉儿轻声的表达了自己的嫌弃,“茶尝百味,各种配料不同的搭配能有不同的味道,你这只放糖和奶,倒是把这般意境全毁了。” “姨娘不也跟着喝了好些?”李重润心中却偷偷的暗喜,心说自家这姨娘放到上辈子,这个年纪应该正在哪个写字楼里做个小白领,正是最喜欢喝奶茶的年纪,肯定抵抗不了这种东西的诱惑。 “不过这沙发倒是确实舒服,陛下腰不好,睡久了容易腰疼,回头把图样给尚舍局送去,让他们给皇上也打制一套,应该不错。”婉儿没搭理李重润的调笑,倒是跟如玉安排着:“不过咱家小王爷生意越来越大了,靠咱园子里这点儿宫人怕是不够。以后还是要去买个田庄才行。” 婉儿嘴上跟李重润商量着,眼神却似笑非笑的往如玉那里瞥了一眼,看她面色如常,便又沉下心去看书去了。 眼见着中秋就要到了,不似了夏天的酷热,晨昏时分依稀已经有了几分清净舒朗的味道,小楼那边的空调扇生意没了需求,二楼那里的生意自己又插不上手,索性也就回了清漪园来,整天跟着李重润瞎混,顺便晚上教授一下宫人们些算学,和一些李重润零零散散整理的物理和化学的课程。 虽然没能买了庄子,不过如玉还是在园子几里外的山脚下买了块地,起了几个工坊。扇子和家具也不用宫人们亲自动手制作了,只要把样式放出去,几个工艺最熟悉的宫人每日里去检查一下工坊里所做零件的质量,只留下最是精华的那部分,取回到园子里进行精加工。 那所谓的平装版也都已经尽数不做了,王荣调查了一番发现市面上的扇子已经出现了五花八门的变化,甚至还有了打开一截是正常扇面,再打开一段便是一副春宫图的高级货色。 李重润不喜欢去掺和这般内卷的市场竞争,所以干脆放弃了低端市场,每旬只做十把,还送进宫里去了不少,世面上流传的清漪园的扇子倒是越发少了。 王荣的空调扇虽然也卖出去了几把,只是此物虽然做着容易,后续却颇为费工,除了几个王爷买了几套放进了自家山里的避暑别墅中以外,买的最多的竟是清化坊的青楼,却都是表哥薛崇训卖过去的。表哥虽然纨绔,对于玩乐享受这块儿却是很一套,沙发茶几写字台之类的物事卖出去不知道多少。只是现在市面上也都已经会做了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销售量便渐渐的也淡了下来。 只有写字台因为打了清漪的戳儿,很是受众多官员的追捧,倒是已经超过扇子成了李重润的主要收入来源。如玉每天记账的小账本已然不够记了,早就换成了一本青皮大本子,拿着李重润新做的算盘,在自己的小屋子带着浓浓李重润风格的写字台上写写算算的。 只是究竟多少钱,如玉和婉儿一直守口如瓶的,接连问了几次,婉儿都说这是帮自己留着的娶媳妇的钱,要存起来,不能乱用。只不过看她笑的那般得意的样子,应该是不少钱。 中秋一过,眼见秋考马上近了,宫里和公主那里却一直没传来消息,李重润和婉儿都有些急了,不过鉴于陛下都下过旨让二人继续在这园子里呆着,两人也都是经历过孤独的人,倒是也还算是呆的心安理得。 秋考结束的那一日,有诏书从神都里传来,说是陛下有旨,李重润的临淄王府已然建造完成,让娘俩选个吉利的日子搬进去。 此间风景虽美,只不过住了这么些时日,众人确实有些烦了。心说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当天就回去。公主殿下差来的人也就在传旨的钦差走后没多久就到了,只是说最近神都虽然事了,却依旧有些不太太平,知道几人待不住肯定会立刻回去,便调了两队黑骑沿途护送着这两位躲去隐居的风云人物。 园子里的宫人有些失落,虽然最近日子比之以前好了很多,只是自家的这两位主子着实不错。此番告别,还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只是李重润却出乎大家意料的把这些宫人尽数一起带走了。只是安排了轮班,每个月大家换班一次,那轮班的宫人前来此处维修和保养。 李重润和上官婉儿走到城门边上的时候,为首的黑骑告罪说没圣旨黑骑不得入京,便停在了那里目送清漪园的一列车队进了神都。 新造的临淄王府不小,虽然没有公主殿下的宅子那般豪奢,却也已经占了两条街。后门却依旧还是先前上官婉儿的小院,这临淄王府竟然原封不动的保留了那小院下来。 王府还没置办下人,有些空荡荡的。几个临时派来的侍卫很是殷勤的开了门,迎了这王府主人回家,从清漪园带回来的一众宫人很是乐意的去收拾去了。李重润和芳儿搬着一个沙发准备放到正堂去的时候,便见到公主殿下正穿了一身胡服在正堂坐着。 第58章 新家 1“你们娘俩在那山里的庄子躲的清闲,可把我给忙坏了。” 公主殿下似乎在那罗汉塌上坐的有些久了,就伸了伸懒腰,身后随侍的一个很是俊俏的小厮很是知实务递了手上来。公主眼波流转,抛了一个很是妩媚的眼色给他,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依稀间,李重润好像还看到姑姑的手在那小厮手中抓了抓。 “神都之中如今是多事之秋,魏王倒台不久,朝中大臣便被梁王用各种由头清理了一遍。”太平公主在那小厮搀扶下走了两步,微风吹拂之下,粉色轻纱做的胡裙蜿蜒的贴着身子,把很是丰盈的身形展露了出来,看上去,小肚子隐隐约约的有些凸了出来。 站在她对面的李重润仔细盯着看了看,心里偷偷的在琢磨,不知道这是吃多了还是有了? “啪”的一声轻响。太平公主假意恼怒的拍了一下李重润的脑壳,“正经点,哪里能随便乱看?” “公主殿下有喜了?这是好事啊。”上官婉儿也看出来了公主的异样,扭头跟芳儿安排说:“从马车上搬个沙发过来,再跟如玉安排一声,送一套给公主府里去。” “送倒不用送了,你们家小胖子早就安排薛崇训从那小楼里搬了一整套物事去府里。这般享受的东西,如若不是这小子成名在外,我还真以为这就是个纨绔的料子。怎么脑筋全都使到日常享受上去了?”太平公主指使那小厮去唤了步撵过来,不等芳儿招呼着人把沙发搬来,太平公主让几个轿夫抬了步撵,领着李重润他们往一秘密之处去了。 新修的临淄王府占了两个街口的大小,前堂后寝的布置,面积虽然与先前住得清漪园那种山庄没的比,不过要精致很多。 一圈碧水将后院正中的假山的围拢成了一个湖心小岛般的样子。几间卧房如星般散落其间,被花树和翠竹掩映的非常雅致。一圈围廊沿着水边走了一圈,几座廊桥横跨过水面,将卧房与围廊连接成一处,倒映在无波的水面上,与正在盛开的荷花相映成趣。 穿过一座廊桥,李重润发现上官婉儿之前的小院原封未动的保留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正门前的路已经被开凿成了一条小河,一个石头堆砌成的小船正停泊在门前,任凭河水荡漾。小河穿过坊墙,与外面的洛水分支连接在了一起。 石头小船上面修建了一个很是精巧的楼阁,雕梁画栋的很是华丽,还挂了几盏很是精致的宫灯,看陈设似乎是为了饮宴之用。只是这时也不是饭点儿,也没有下人随从在布置,而且此间似乎是刚修建而成,生漆的味道还有些大。李重润不知公主殿下赶这么远来此地作何用意。 太平公主从步撵上下来,挥手让那几个轿夫和搀扶着自己的小厮离去了。等那几人走远,太平公主走到船尾一处墙边,在墙上一长一短的敲了敲,等了一会儿,一扇暗门便从雕着花的墙上豁然洞开。一处有些狭窄的楼梯露了出来。 “暗号你们以后可以自己改,告诉你们门在哪就好了,我就不下去了。”太平公主并没有下去,信步走向船头,任凭自己说的些机密的事情被清风带走,消散在天地间。 “周兴没死,陛下可怜他当年为登基做了不少事情,判了个流放岭南。只是他没出城,便被马车给怼死了。” “怼死周兴的是魏王的人,只不过这魏王也没好到哪里去。被贬斥路上路过黄河,马车受惊,连人带车都冲黄河里去了,找到的时候都快被黄河水冲回洛阳了。也死了” “周兴死了,那来俊臣便接了周兴的秋官侍郎的任。丽景门已经没用,陛下便下了诏书撤了那个衙门。” “大报恩寺的了凡和尚,被调查出来跟魏王和荥阳郑家有关,原来那了凡和尚,俗家本名竟然姓郑,是郑家的旁支子嗣。只是凤仪卫调查到大报恩寺的时候,那了凡和尚竟然就这么圆寂了。” “最近我凤仪卫调查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自从年初陛下遇刺到现在,郑家,卢家和王家,居然家主都商量好了一般,病死了一个,醉死了一个,卢家的家主更是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呆着,竟然被天降陨石给砸死了。”太平公主神色有些动怒,“我跟陛下商量了很久,想来是卫里面已然有了武陵人的内应。只是这贼人是谁,却是调查不出来。不过想来应该是位置很高的几个人之一。” “殿下莫非是怀疑到了侄儿这里?”李重润很是好奇的问着,不过如果自家这位姑姑真的怀疑自己,只怕自己没资格还在这里吹秋风了。 “下次这种白痴的问题就不要问。”上官婉儿白了李重润一眼,“狄大人奉旨去了河北,去做什么却不知道。我手下能办事的人虽多,只不过你是最不显山漏水的一个。卫里面知道你的人也只有那几个,索性都给你调了来,现在都在咱们脚下办公。” 李重润这才知道公主带自己来此处的意义,原来是安排自己来做无间道中的无间道。 “五个人我给了你,钱财听闻你小子最近也刮了不少钱,想来也不用本宫帮忙。卫所负责的盯着天下世家的任务你也不用插手,需要什么情报或者线人直接找我就行。但是切记,不要和我现在领的凤仪卫产生任何瓜葛。”太平公主眼色平静,只不过那平静的下面似乎潜藏着无数的波澜。“因为哪天如果我和陛下都疯了,把现在的凤仪卫连根拔了,这件事就只能指望你了。” “殿下,这么重大的事情,是不是要跟陛下通禀一声?”婉儿在一旁看得出自家这位发小儿似乎有些什么不好说的难言之隐,只是她不愿说,自己也不好明着问:“不然以后若是陛下降罪下来,只怕有些不好交差。” “这就是陛下的意思。凤仪卫是陛下亲掌,本宫毕竟只是代管。”太平公主知道婉儿在怕什么,不过还是跟李重润解释了一下,怕他不敢大胆做事。“这卫所里有什么人,做什么事,怎么做事,用多长时间,陛下和本宫都不会插手。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把武陵人挖出来。” “姑姑,这般重大的事情,侄儿还是个孩子。。。会不会?太过高看于我了?” “孩子?这次陛下推倒了丽景门,掀翻了魏王,不就是你个小孩子随嘴出了个点子?梁王现在建了推事院,全盘接过了丽景门的摊子。你猜那推事院管事的人里面,除了梁王自己和来俊臣,还有谁?” “侄儿不知。” “你那只比你小一点点的楚王李隆基殿下!” “什么?”李重润大惊,自从西隔城中那次连再见都没有的辞行之后,自己已经很久没听过李隆基的消息,本以为他此时应该还在那个地方读书,没成想居然去了如此黑暗的地方。 “梁王素来谨慎,想来此事也是陛下的安排。”太平公主没再接着此事说下去,反而是转头说了另外一件事。“本宫给你安排了惊喜,想来下午就能送到。本宫就先行在这里说不要客气了。” 太平又拉着婉儿说了些朝中的事情,李重润听着无趣,便自己往那暗门中去了。 暗门里的楼梯很短,只有几步,下去便是一个小小的平台,一个黑衣侍卫正打着灯笼候着自己。见自己进来,便从里面关了门,在楼梯上几次转折,走到了一个大厅之中。 大厅之中有几张写字台,四个人正在写字台前办公。还有几个侍卫,似乎是当初在公主府内见过自己的当值侍卫。想来是因为知道自己与凤仪卫的关系,才被调动到此地。 那四人听见响动,便抬头来看,被台上的灯光映照着脸面,李重润发现都是熟人。 陈子昂是必定来了此处的,教授自己武功的七娘和教授自己医术的李道长自然也在此列,最后一名是一个宫人,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见过临淄王殿下。”那三位都是仿佛自己师父一般的人物,李重润自然是要抢先见礼的,只有这位宫人,李重润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她跟自己打了招呼,略微有些尖锐的声音才让李冲润想起来这就是当日在丽景门大牢门口等候自己的那个人。 “不用客气,小子突然被委派这么个活计,自己也很是头大,还要多向各位学习学习。”今日被自己公主姑姑委派的活计着实让李重润有些头大,看着在场这几人似乎都不是特别符合自己心目中那情报人员的形象,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自己穿越前作为扑街写手熟读了《赤脚医生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和《民兵训练手册》三大穿越宝典,周总当年的组织架构也是看了不少谍战剧之后比较熟识的,这才让自己稍微有了些底气。 “只是方才在上面殿下说是五个人,为何此处只有四个?”李重润有些纳闷儿,跟离自己最近的那名黄衣宫人问道。 “咚!咚咚!”有规律的敲门声从大厅的另一边响起,应该是经过了特殊设计的机关,在大厅里回荡着很是响亮。 一个在下方的侍卫上去开了门,一个最近李重润很熟的身影从梯子上走了下来。 “如玉姐姐!”李重润在灯火下看清了来人的面貌,不就是那清漪园中管事的女官如玉么。 “如玉见过王爷。先前有任务在身,不便表明身份,还望王爷恕罪。” 如玉脸色也有些呆滞,本以为陛下给的任务,自己需要辅佐的是上官婉儿大人,没想到自家的这个小主子才是真正要辅佐的对象。 几个人在大厅里面商量了半天,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能一眨眼就成立个眼线遍天下的办法,只有那黄衣宫人建议还是先招点人手进来,人多了才好办事。倒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几个湖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李重润便闲着没事在大厅中来回晃悠,发现这大厅共有四个入口,自己和如玉下来的口子分别通向姨娘小院和后面不知道是谁的卧室。有一个口子往北延伸了很长,自己走了步子量了量,应该已经通向了王府之外。 另外一个口子楼梯很高,李重润很是好奇的爬了上去,发现出口乃是卧房之中的那座很是高耸的假山,从那出口一览望去,整个王府尽收眼底,往那西北方向一瞧,便瞧见不远处便是石舫,李重润冲石舫上的公主和婉儿姨娘喊了两声,似乎是被精心安排的石壁和树木遮挡,她们竟然什么都没听见。 李重润本想扭头回大厅里去,只是眼睛余光突然瞥到个景象,把他吓的出出溜溜的就往楼梯上滑下去了。 第59章 百合是一种圣洁的植物 石舫上面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聊完了朝政之事,许久未见的二人便又开始说起了闲篇。 “殿下嫁给定王这么久了,才怀上这一个。定王一定很高兴。”婉儿轻轻抚摸着太平公主的肚子,虽然有些逾越,只不过二人关系匪浅,太平不仅没生气,还特意鼓了鼓肚子任凭婉儿抚摸。 “定王高不高兴我不知道,陛下一定很高兴。”太平公主见四下无人,说的话有些大胆了起来。“若是这娃娃靠谱,陛下最是烦恼的问题也就解决了不是吗?” “陛下的想法,一天一变的,我跟她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完全猜测不到的。”上官婉儿似乎听出了上官婉儿的心思,只是觉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的关系,似乎比平日还要更加张扬一些。“你不是说你对政事素来不喜?” “管那么一群掉书袋的老学究,哪里有玩玩计谋来的过瘾?”太平公主凑到上官婉儿身边,很是亲昵的搂了她在怀里。“李重润这小子害我们家婉儿脸上留了道疤,本宫有机会一定要找个机会抽他一顿。” 在清漪园养了许久,婉儿当日在仙居殿上被武则天香刀刺中的伤口倒是早就愈合了,虽然用了许多顶级的怯颜药物,还是留下了一条刀疤,不大,只不过就刻在眉心之处,有些显眼。 “那事情倒是不怪他。”听到太平公主想抽自己家小胖子,婉儿有些急,说话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也是怪我小看了魏王。。。” 婉儿话没说完,声音就被堵在了嘴里。 一条滑溜溜的东西,跟泥鳅一般钻开了泥泞,在湿润的池塘里来回穿梭。 婉儿没来由的脚一软,就这样瘫软在了公主殿下的怀里。 而李重润在假山上的秘密洞口那里,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嗖嘎!百合花还真是到处开放啊。。。”李重润有些感慨,这大唐女子地位很高,今日来看,确实很高。。。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重润对于百合这种圣洁的植物自然是不会带有有色眼镜去看。 自己先前一直以为这位把自己当儿子养的女宰相是想给自己当小妈来着,只不过自己小妈又给自己找了个小妈这种事情,却很让人头大了。以后应该怎么跟公主殿下论关系呢? 李重润一头雾水的钻回了地下大厅之中,却发现大厅之中的众人听到他滑下来摔倒的声音,正欲前来一探究竟。。 “哦,大家继续,刚才想事情,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了下来。”李重润揉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把方才见到的景象埋进了记忆最深处。“大家说到哪儿了?” “如玉姑娘和冰儿姑娘想去教坊司和掖廷寻些苗子,安插到各位王爷和大臣府上去。陈大人和七娘姑娘想着发展些士子和武林人士,从上面和江湖上去探知些消息。”李道长手里举了张条子,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的人名和计划,给李重润看过后,便放在灯火上烧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都是从自己出身上下手,李重润心说,公主殿下给自己安排的这几位还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不过建立特务组织这种事情李重润也没做过,也不好评判谁对谁错,谁的更合适一些。 而且公主殿下说的是义正言辞冠冕堂皇,还让先前埋在自己身边的钉子自己跳了出来,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不过这几个人都不是自己人,谁知道会有什么来路和目的。 李重润一直有个想法,这次刚好借着公主殿下给了自己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倒是可以趁机实施一下。也算是趁着替皇上办差,加点自己的私货进去。 “大家有想法去做就是,需要用钱的地方到如玉那里批条子领钱便是。小子也不懂这些,只要差事作好了就是。不过七娘那边发展的人手就别去探听消息了,找些靠谱的人来先把咱家护卫起来再说,家太大,只怕靠养几条狗是看不过来的。。。” 李重润开着玩笑,就算结了今天的事情。心里却一边想着自己的计划,一边往自己来的那个楼梯口寻摸了过去。 轻轻的推开暗门,仔细听了听外面,发现没什么声音。李重润唯恐自己再撞见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刻意的放大了声音跟几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说了几句话,这从暗门中转了出来。 只是走到房间里往外看时,李重润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公主殿下已经走了,只留下上官婉儿还在船头等着自己。 “姨娘,公主殿下回去了?” “走啦,临走前她说下面的人你都认识,不用她介绍,正好她大着肚子,有些受不了这里生漆的气味,刚才就回去了。”上官婉儿脸上依稀还有一丝红霞未退,想来公主殿下离开的时间不像她说的这般早。 “唏律律”的声音传来,李重润和上官婉儿回了小院之中,却发现是芳儿牵了盖雪回了小院。正在那个她之前住着的马厩中撒欢,一会儿闻一闻那个婉儿常坐的锦墩,一会儿又跑到水井旁的大梨树旁,抬头咬了一颗熟透的梨子下来,在嘴里嚼的汁水乱飞。 看到李重润来了,盖雪还很是贴心的又咬了个梨子递给他,不过李重润看了看,比她方才自己吃的那个小了不少,上面还有个虫子眼儿。 李重润笑着骂了盖雪一顿,盖雪也没再搭理她,径直走到水井边,轻声的打了个响鼻,示意李重润帮她打水,眼神盯着李重润眨呀眨的,好像在说:“本小姐渴了。” 打了一桶水给盖雪饮着,李重润捋着盖雪日益增长的鬃毛,看着周边这些熟悉的物事,心里有些触动。虽然之前只是去了庄子里住了些日子,乍一回到这个小院儿,李重润居然有了一股子回家的感觉。 “姨娘,咱们到家了。” “对啊,咱们到家了。”上官婉儿过来轻轻的搂了李重润在怀里,李重润觉着隐约有几滴水滴在自己额头。不知婉儿姨娘是感动于终于回了家,还是感动于自己把和她在一起的地方称作家的缘故。 李重润和上官婉儿回来的急,王府里人还没备齐,从清漪园带来的宫人还在收拾着搬回来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开伙。不过好在小院的后门还在,依旧可以很是快捷的去往南市,芳儿便去了南市的一家熟识的酒楼那里,叫了些饭菜来。 嘴里吃着那些饭菜,李重润觉着自己的计划好像可执行性高了很多,只不过眼下还有最缺的一步,此事不成,只怕自己的计划再完美,也只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吃过饭没多大会儿,李重润便见到了公主殿下给自己安排的惊喜。 李重润大喜过望,很是疑虑的抬了抬脚,看看自己的脚底,心说小爷今天没有踩到狗屎呀。怎么会如此好运? 第60章 武范,可惜不会超级赛亚人变身 五王殿中有四个王爷。 这好像是个病句。 没办法,谁让李重润在里面关着的时候,还只是个庶民呢。 李重润和李隆基李老四从里面逃出来后,听说五王殿被流星砸塌了,上官婉儿帮他打听了一下,却始终没探知到剩下的三人的去向。 李重润当日从丽景门大牢里面出来被接往仙居殿的时候,路过西隔城时,倒是遥遥的往五王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被巍峨的瑶光殿给挡了,一应事物都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 “润哥哥!”许久没曾听过的称呼传来,能这么称呼的历来只有两个人。只是这声音明显不像是来蹭故事听的小表妹,那么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自己。 “范哥儿!” 许久没见小堂弟,李重润有些不相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之后,忙不迭的上前把小堂弟李隆范抱了起来。 一年多没见,小堂弟似乎还是和以前那般个头,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只剩下大大的眼睛还很是精神的滴溜溜的转着,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润哥儿。”李重润抱着李隆范欢喜的紧,反而没注意跟在李隆范背后的人。直到他出声唤了自己,李重润才抬头看去,发现竟是那个平日里闷不做声,只知道弹琴的李成器。 “器哥儿,你也出来了!” 李成器素来沉稳,甚至很多时候都沉稳的有些过头,达到了不善言辞的程度。只不过此时也很是激动,紧紧的和李重润抱在了一起。 和李重润这一年疯长个头不一样,这两兄弟似乎没少遭了罪,身高都没啥变化,本来高上李重润许多的李成器,现在却只比他高上了一点儿,李隆范本应是长身体的时候,只是一年下来,和李重润比起来好像更加矮小了一些。 “二哥呢?”既然这兄弟俩都已经被放了出来,李重润便满心欢喜的找寻二哥李守礼的踪迹,只是加上随行的侍卫和捧着东西的宫人,怎么也找不着李守礼的身影。 “五王殿塌了以后,我们哥俩便被接回了东宫,和父王住在一起。二哥,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李成器难得的说了这么长的话,脸都憋的通红,才努力控制住自己说话结巴的冲动,只不过说的很慢:“前几天出了些变故,我们哥俩儿便被从东宫里面赶了出来。姑姑派人来接我们去了公主府,说。。。说是过两天会安排到临淄王府里来住。今天来了,想不到你也在这里。就是不知道临。。临淄王,又是咱家的哪个亲戚。” “兄弟不才,现在恬为临淄王。”李重润很是大言不惭的直了直腰,努力装出了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手中折扇“唰”的打开,放在自己胸前摇啊摇的,脸上表情非常欠揍。折扇正面写着几个很是嚣张的大字《我踏月色而来》,只是摇晃间,依稀看到反面也是两个大字《扯淡》。 “啊,原来我们住到润哥哥家里来了。”范哥儿很是开心,“润哥哥最好了,肯定不会跟父王一般又打又骂的。” 只是李隆范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李成器制止了,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下去。 “器哥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重润很是奇怪,心说有什么事情居然都不能说给我听? “润哥儿,我们现在被改了名字。范哥儿现在叫武范,我现在叫武宪。”李成器,也就是现在的武宪叹了一口气。 “我们被从东宫赶出来,是因为我们俩的母亲,只不过说了句不中听的话,被一奴婢听去了。那奴婢就诬告到陛下那边,说我母亲诅咒陛下。陛下旨意还没到的时候,母亲便已经被父王给活生生打死了。” 武宪眼中有几滴眼泪流了出来,滴在怀里范哥儿的脸上,与他的眼泪混在一处,洒在了初秋午后那依旧有些璀璨的阳光之中。 “没事了,没事了。”李重润很是徒劳的安慰着二人,只是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亲打死了自己母亲这种草蛋的事情,自己应该如何去安慰,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没事了。” 范哥儿被李重润搂在怀里,似乎是终于放下了心防一般,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 上官婉儿听到外面的哭声,便连忙赶过来看,发现是李重润的两个小兄弟,赶忙前来见礼:“上官婉儿见过寿春郡王,巴陵郡王。” 听到上官婉儿的见礼,正搂在一起抱头痛哭的三兄弟慢慢的收拢了哭声,那袖角轻轻的擦拭过了眼角,范哥儿很是乖巧的向上官婉儿行礼:“武范见过上官大人。” 武宪也见过了礼。 不过与对李重润那般热情不同。上官婉儿对着两兄弟非常的公事公办,听李重润说这二人要住到自己家里后,并没有表达出特殊的热情,就仿佛是执行一项工作一般喊了如玉来给两兄弟安排住处,自己却只是行了个礼,告辞了二人,带了芳儿去南市采买去了。 李重润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上官婉儿的礼仪和笑容无可挑剔,只是感觉,好像对着二人不像对自己这般。。。亲近。 不过与兄弟久别重逢,李重润便顾不上想这么多。虽然二哥仍旧是不知去向,不过来日方长,自己只要再花些力气,等自己的计划完成了想找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而武宪,也就是李成器的到来,应该能让自己的谋划执行的更加完美。 因为武宪,是一个拥有绝对音感的男人。 李重润在五王殿时就知道这个事情。因为任何声音,武宪都可以用琴声给模拟出来。 有了他在,想来自己的计划不说是万无一失,至少成功了一半。 有了合适的音乐老师,现在就缺徒弟了。 李重润看了看,天色还早,离敲净街鼓应该还有些时候。便提议带兄弟二人去逛逛西市,带兄弟去小楼吃个饭,开开眼界。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还没散场的人牙子,寻摸几个小孩子回来。一来可以跟着武宪学些乐器,二来这兄弟二人虽然身份尊贵,身边却没个照应的人,身边没人伺候有些不像话。 只是李重润却好像忘了,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仰仗婉儿和芳儿照顾,身边也一直没有个小厮或者书童照顾自己。 兄弟三人中只有李重润会骑马,芳儿又跟着上官婉儿去南市采买去了,好在马车还在,李重润便让如玉请了个车夫过来,套上马车,往车厢里面塞满了沙发上的靠枕和坐垫,准备带着从来没享受过这般新鲜物事的兄弟二人去小楼开开眼界。 只是套马车的时候被溜达过来的盖雪看到了,哼哼唧唧的拿头拱着李重润要跟着出去玩,李重润无奈,只能把盖雪的鞍鞯置备齐了,骑在马上带着兄弟们往那西市去了。 第61章 论大唐有几个姓公孙的名人? 西市,神都洛阳最新,最小,也是最贵的市场。 与南市贩售南北百货,北市贩售力工牲口不同。西市贩售的东西最贵。 西市又称人市。 不管是新罗婢,安西奴,昆仑奴,还是漠北的马奴,吐蕃的农奴。只要你有钱,那帮手眼通天的人牙子都能给你搞来。 就比如如今被薛崇训金屋藏娇的那个波霸奶茶,据说就是太平公主花了大价钱从一帮粟特人手里买来的极西之地的一个小国公主。 李重润虽然搞不明白大唐都怎么称呼欧洲那些处于自己知识盲区的小国家,不过从那波霸奶茶亚麻色的头发和银色的眼眸来看,应该是斯拉夫人,也就是毛子的某个祖宗。 不过唐律甚严,如今虽已是大周,却还在沿袭着唐律的规程。 糟了灾病眼瞅着就要饿死的,想要插个草标自卖自身这种事情却是不许的。几家大的牙行有收人的资格,想自卖还需先去牙行让人家收了,出具了切结文书证明是在了奴籍了,才能交由各路人牙子去贩卖。 当然,皮肤眼眸异于常人的番子是不在此列的。 西市最大的牙行,是家新开的铺子,名叫利发。虽然是新开,却占据了西市除了酒肆以外最好的地界,开业之初便花了大价钱把西市最是灵醒的几个人牙子尽数挖了过去。之所以这么豪横,是因为据说老板姓武。 今天有些晚了,各路人牙子在街口吆喝了一天,都已经吃不住劳累,躲回了各家的牙行找口水喝。 老陈今儿个没开张,心里未免有些焦灼。只是看着日头渐渐地往那西山去了,也只能自认了倒霉,准备回牙行交了帐回家。 只是这时,平日里没少从自己这儿拿抽水的小花子悄悄的来寻了自己,说是西市口来了几个小公爷,虽然看起来是个青头,不过看打扮很是豪奢。 “快快快带我去,有了好处,少不了你的份。” 老陈忙不迭的把已经收起来的人帐胡乱的从褡包中取了出来,拍了拍自己脸颊提提神,也让自己被晒了一天的肤色显的精神些,堆上绝对职业的笑容。让那小花子领着自己去了。 “小的见过临淄王。小老儿姓陈,是利发商号的掌柜。小老儿这里有不少好货,还请王爷掌掌眼。” 老陈见的人多了,眼光也毒的很。只是一见骑在马上的李重润,便立刻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老人家要是能说出你是如何一眼就能认出我来,本王便和你谈笔大生意,如何?” 李重润今日没有穿紫袍,马车上也没打标记,这人牙子居然还能叫破自己的身份,李重润很好奇。 “清漪园的折扇如今这市面上有价无市,能像王爷这般随便插腰上的,除了清漪园的主人,便只有小楼的管事王公子能有这般豪气。只是这王公子平日里没少在这西市走动,小老儿自然认得。” 不高不低的捧了李重润一把,这陈老头其实并没有说实话,神都洛阳消息灵通的人士,若是不知新晋的临淄王,最喜欢骑一匹乌云盖雪的小母马去国子监上学,那便不能在街面上混了。 李重润却被这老头拿了这理由蒙混了过去,却不知道自家有些小姐脾气的盖雪才是暴露了自己身份的罪魁祸首。 “听说王爷府邸刚建成,想来是买些随侍的丫鬟杂役,小老儿这里很是有些身家清白的好货,要不王爷掌掌眼?” 陈老头很是庆幸今天多坚持了一会儿,临淄王啊,宅子虽然没公主府那般夸张,却也是结结实实的占了两条街的高门大户。这生意要是做得了,只怕自己这半年多的活计都出来了。 “丫鬟杂役什么的倒是不急,自然有人操心。我这兄弟身边没人照顾,想着买些小孩子,半做亲随半做玩伴。” 李重润不好直接说自己准备买些小孩子,培养成大唐版的偶像练习生,便只能打着给范哥儿找几个玩伴的名义来买人。 “小孩子有,小孩子有。要不王爷移步跟小老儿去牙行看看?” 听闻这位小王爷想买小孩子,老陈有些喜出望外,忙不迭准备带路。 与买奴婢杂役不同,买小孩子的多都是想着走养成路线的贵人,或者青楼酒肆这种不舍得去教坊司买成品的奸商。 虽然小孩子成不了劳力,平日里买的人少,价钱也比劳力低很多。不过牙行给的抽头也多,所以也算是不错的生意。 “王爷请上眼,这批都是本行最好的货色,有几个可都是教坊司里淘换下来的角色。” 一溜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跟普通牲口一般被人牙子从牙行后面的库房里面领了出来,努力的装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任君选择,不过可能是已经被挑拣了一天的缘故,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有些大了。”李重润虽然很想救人于水火,只不过与自己的计划相悖,只能先放放再说。 老陈有些不死心,仍还想再推荐一下,甚至还拉了一个最是符合大唐审美观的妹子来给李重润“上上手”。 直到李重润露了些不悦的神色,那老陈才知趣的听了李重润的安排,带了些七八岁的小孩子过来。 “小王爷,这几个都是牙行才收过来的,还没调教过,有些生分。”老陈贴着笑脸跟李重润解释着。 瘦。 这是李重润见到这些小孩子第一眼的时候的印象。虽然已经被牙行为了卖相已经打理的干干净净了,只不过那种面黄肌瘦的感觉却是怎么打扮也掩盖不了的。 七八个小孩子,有男有女。可能是还没经过牙行的调教,眼光有些瑟缩,脸上也没有笑容。见到李重润看过来的眼光,如同离巢的小兔子一般,隐隐的往最高的那个小孩子那里挤了挤。 老陈本准备呵斥一番,却被李重润制止了。 最高的那个小孩子眼神有些倔犟,头发应该是之前被剃光了,刚长出来的寸毛很是倔犟的顶在头上。顶着李重润的目光,很有些倔犟的站在几个小孩子前面。 这个小孩子让李重润想起当初的自己,似乎也是这般站在太平公主面前。 “你叫什么?” 第62章 第一卷最后一章 (上) 老陈逮着手里面的人帐一通乱翻,终于找到了她的名字:"王爷,她姓。。。" 李重润有些不喜欢这老头多嘴,用力瞪了他一眼,老头这才讪讪的陪着笑,闭上了嘴。 “奴家姓公孙,豫州郾城北街人。” 自称公孙的小娘子低头行了个礼,声音有些低哑,不似别的小孩子那般清澈。一条细长的刀疤隐约的寸许长的头发间若隐若现,想来便是她剃了头发的原因。 李重润说难怪留了短发,五官却看上去有些柔和。原来是个小女孩。“这头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跟随父母逃难,路遇山贼,被贼人砍的。” 李重润听到涉及到山贼,有些急了,眼睛瞪向陈老头就想发飙,“你不是说都是身家清白的来历,怎么还牵扯上了山贼?莫非你们牙行还干些没本的生意?” 那陈老头本就有些瘦小,李重润最近长得又快,两人身高竟已经差不了多少。只是李重润要壮硕的多,老陈头被他的气势一吓,越发的有些卑微了,只是战战兢兢的把手里的人帐递给李重润:“王爷息怒啊,这事儿不怪小老儿啊。她是自卖进行的,不是抢来的呀。我们利发牙行做的是正经生意,绝不敢做那般违法之事啊。” 李重润接过账本,往写着公孙的那一列看了过去,发现上面记着,公孙氏,女,无名,生辰,不明,籍贯豫州郾城,亲属关系一栏填的无。还有一些相貌体格之类的记述。最后写着卖身理由:卖身葬母。 “你母亲已经葬了吗?”李重润看着这寸头的小姑娘,觉着自己心里有些堵得慌。前一世这般大的小孩子,应该还在缠磨着父母多看会儿电视晚做会儿作业之类。只是这世道,却要把自己卖给不知来历的主子,只为了让亲人入土。 公孙小姑娘不知道这个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贵人,没有问自己会什么,竟问的这个问题。默默的点了点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掉了下来。 “跟我走。” “好。” 李重润想做些什么,只是却不知从何做起,只能学那海边捡鱼的儿童,把一条条小鱼捡起来丢回海里。“还有没有这般大的?我全要了!” “前几天豫州遭了灾,汝水决口,淹了不知多少人家,能活着逃出来的不到十之一二。我们东家也是发了善心,收了这二十几个孤儿。虽说是入了奴籍,好歹也是活了条人命啊。” 老陈有些瑟瑟缩缩的帮自家老板辩护着,又去后面领了十几个也是这般大的孩童过来。 只是后来的这些小孩子还没来收拾打理,衣衫虬结,头发上还沾了好些灰尘草屑之类。 见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衣衫华贵的不像话的小孩子,他们也不敢上来见礼,只是卑微的挤在一起,躲着那不可知的未来。 “你们这算是享了大福了,这位小爷可是当今最是得宠的临淄王,以后那可是要当宰相的大人物!宰相门子七品官,你们以后若是做了官,别忘了是我老陈头给的福分就好。” 陈老头本想呵斥,只是看了眼李重润的脸色,便不敢再狐假虎威,而是像个老太太一般唠唠叨叨的念叨着,把一个个小孩子领到李重润面前。 挨个比对过人帐上的姓名,李重润发现所有女孩子和大部分男孩子都没有名字,有的甚至连姓都不记得,只是随便起了一个贾六这般的名义写着。 李重润想说点什么,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说什么,而且老陈头在一旁,自己说什么也都不太合适,索性只问问价格,“多少钱?” “回王爷,方才小老儿东家安排了,王爷宅心仁厚,我们东家也有成人之美,拢共二十一个娃娃,总共三十吊。” “没想到买这么多,只怕马车里装不下。贵行可否帮忙送府里去。” “那是自然,小王爷放心,咱们牙行,神都洛阳里面谁人说起来不得说一句:靠谱!不光送上门,保管到家的时候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要是您懒得调教,咱们牙行还能给你调教好喽。洗衣做饭女红园艺,哪怕是教坊司里的那些活计,咱们牙行也是有几个老手专门调教的。都是我们东家从教坊司挖来的高手。” 老陈还在絮絮叨叨的替他们家牙行打着广告,只是吵的李重润实在听不下去了,挥手制止了他。 李重润低声安排了几句,老陈眼睛漏出来了些不解的神情,只不过很快就散了下去。张罗了几个牙行的杂役把人带下去了。 “差不多了,本王还要带兄弟去小楼吃饭,就先走了。回头你自己去小楼跟王荣会帐便是。” 只是李重润刚准备起身,那老陈却挂了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凑了过来,“王爷留步,小老儿还有个宝贝,见王爷是个宅心仁厚之人,要不,您看一看?” 李重润见他一脸神秘的样子,想着莫非又是什么西域小国的公主?不过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索性又坐了下去,“那就看看?” “得嘞。您稍待啊,我这就去请过来。”老陈头脸上笑的非常意味深长,一边弓着背冲李重润行着礼,一边倒退着往门口去了。 过了不大会儿,老陈牵了一个穿着一身农家打扮的汉子进来了。 “在下见过临淄王殿下。” 汉子声音很是粗犷,听起来似乎有些金戈铁马之声,看上去三十不到,白面无须,卷发黄眉,身长九尺,腰大十围。 “起来,不用客气。”李重润有些有些狐疑的看向了陈老头。虽然说这哥们长得膀大腰圆的,却看不出为何能让一个人牙子当做宝贝,郑重其事的跟自己推销。 “王爷,这是个高手。”老陈头凑到耳边跟李重润悄声说着。扭头又跟那汉子大声喊着:“快跟王爷露两手!” “俺只会杀人,不会花架子!”那汉子甚是耿直,“俺只是卖膀子力气,又不卖身,怎么能跟牲口一般还要拉出来遛遛?” “就膀子力气,十个你也卖不了五年二十吊的价钱!”老陈有些急了,也没管李重润还在身边,扯着嗓子冲他喊着。 李重润听到这汉子要价二十吊,还只是五年的时间,心里也有些称奇,心说自己刚买了二十一的小孩子才拢共花了三十吊钱,这汉子五年就要二十吊,不知是何来路。 许是被陈老头说动的缘故,那粗野汉子似乎有些心动,只是不知该如何展露武功,眼中有些发急。 扭头看到院子中有饮马的石槽,脸上一露喜色,两步便奔到那里,手上力气一使,竟将那石槽稳稳的举了起来。 那石槽甚大,怕是大几百斤都是有的。被那汉子摇摇晃晃的举起,水从头到脚的泼了那汉子一身。那汉子也不以为然,大吼了一声,将那石槽丢出十几步远,石槽落地时动静很大,震的房梁都有些许灰尘落了下来。 “你这憨货,把这石槽丢这般远,要我们怎么饮马?”陈老头在一旁怒骂着,却又回过头来跟李重润陪着笑脸儿:“这是小老儿故人之子,别的本事没有,手上本事大了,寻常几人别想靠了他身。就是从小练武练的傻了,说话不怎么讨人喜欢。” “五年?二十吊?”李重润也是很惊诧于这哥们这等神力,想来将来去参加奥运会或者大力士比赛拿个冠军绝对不是问题。 “借了庙里的印子钱,利滚利的还不上了,家里的田产又是祖上所留,不舍得变卖,这才托了小老儿给找个东家,不是卖身,是卖力气。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的。”陈老头很是小心的陪着笑脸儿,生怕这位小爷拒绝。“这是小老儿私事,小老儿绝不抽头。只要王爷点头,加上几个年份也是可以的。小老儿看王爷行走身边还缺个给力的侍卫,这憨货正合适。” 李重润倒是也觉着自己好像确实少个护卫,“也罢,那就你跟前面那三十吊一并去跟王荣会账便是。” 那汉子听了李重润应了,只是咧着嘴憨憨的笑了笑,抹了抹脸上还在流淌的水,一脸喜色的跟着李重润便想走了。 “这位壮士,不知怎么称呼?”李重润只觉着一股子极其浓重的味道袭来,马料的味道,汗味儿,还有浓重的农家肥的味道,赶忙伸手止住了他,从腰间拔出扇子用力的扇着,试图驱散这股子浓重的气味。 “俺姓杨。” “杨壮士,你去跟老陈头说一声,让他按我方才安排的法子把你拾掇好了,一块送我家去便是。” “哎,好咧。”直到那姓杨的壮汉喜滋滋的找那陈老头去了,李重润这才放开了呼吸,觉着这货凭着这手生化攻击的本事,确实可以做到让人无法近身的程度。 带着改名叫武宪和武范的兄弟二人在小楼用了些酒菜,本想让二楼的波霸奶茶给喜欢西域音乐的武宪来一段西域舞,只是不凑巧,波霸奶茶被表哥薛崇训带出去玩了,只留了言语不通的小萝莉艾莎看家。 李重润跟艾莎说了几遍唱个小曲儿,却始终是鸡同鸭讲,那小萝莉似乎只是认准了倒酒,没用多大会儿,就用三勒浆把兄弟三人灌的有些朦胧了。 好在今日有马夫,年岁最长的武宪把李重润和范哥儿搀到了马车上,自己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了,最后还是马夫帮忙搀上去的。盖雪很是嫌弃的冲瘫在马车上的李重润喷了几声响鼻,踱着小步跟着马车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重润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很陌生的床上,不过闻了闻味道,一股子姨娘身上的味道。坐起来一瞧,上官婉儿正穿着一身素袍,对着铜镜梳妆。 “姨娘早安。”李重润不知自己怎么又睡到了上官婉儿床上,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昨天高兴,喝的有些多了。” “姨娘知道你高兴,不碍的。”唐代以喝酒为雅事,太宗皇帝甚至都自己酿酒,大臣均以能得一壶皇帝御酒为荣。上行下效之下,士人都以饮酒为高雅之事。 李重润笑嘻嘻的跟上官婉儿聊了会儿闲话,很是习惯的接过芳儿递过来的杨柳枝儿,蘸了些青盐,走到房檐下刷起牙来。 这时如玉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跟正在刷牙的李重润行了个礼,“王爷,外面有两辆马车,说是利发牙行的人,送了些光头小和尚过来。” 上官婉儿刚好梳妆好了,从房里走了出来,李重润凝神一看,她眉心刀疤之处贴了一朵很是娇艳的梅花,映衬的皮肤白皙如雪,别有一番傲雪寒梅的味道。 “怎么牙行还管卖和尚?”上官婉儿很是不解的看向李重润,“若是觉着府里缺人,跟姨娘讲一声,掖庭和教坊司里随便挑,犯不上花钱去买。况且和尚又那是咱们能买卖的?” “昨天以后本来是想去给范哥儿买两个书童,见了几个小孩子实在是可怜,一不小心买多了些。”如玉在场,李重润也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安排,便索性装了装小孩子性子。“就是昨天见他们脏的不行,头发里面还有虱子,便交代牙行的人给收拾的干净一些。” 上官婉儿爱干净,对于这个理由倒是也没有反驳。而且看到李重润眼神有些躲闪,知道他有自己的安排,想来是跟公主殿下的安排有关,便不再搭理此事。只说自己等下要去上朝,让李重润自己安排。 李重润刷好了牙,如玉已经带着一串大大小小的光头到了李重润面前。 “见过王爷。”一众大大小小的光头,统一穿着麻布的袍子站在自己面前,李重润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和尚头儿。。。有些心悸的摸了摸自己头发,还好,还在。 “跟我来。” 李重润没说话,如玉和芳儿都在,好些话不好直接说。伸手从如玉手中接过一打卖身契,李重润便带着一串大小光头,往王府最深处的小院走去。 小院门口的画舫上是一处很适合训话的地方。 李重润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如玉没敢近身,自然也就没听到。就看到李重润挥舞着手中的卖身契,手舞足蹈的说的很是愤慨。 李重润带着他们回来时,一众小娃娃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一般。只有那个大个子,傻笑着跟在李重润身后,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如玉姐姐,带他们去置办点衣服,穿着这般麻布袍子,我老觉着自己是和尚头儿。”李重润神色如常,还乐滋滋的跟如玉开着玩笑。 如玉倒是早有准备,让几个宫人带着他们去前院的厢房量尺寸去了,自然有宫人来做。 一行众人正要出后院门的时候,七娘却拎着自己的长刀从前院走了进来,见到那傻大个在李重润身后跟着,竟然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长刀也未出鞘,直直的向那大个子劈去。 第63章 第一卷最后一章(下) “我,啥情况这是?” 李重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自己新招的护卫杨大个子,与七娘叮叮当当的打在了一起。 在场的众人也有些被吓住了,呆若木鸡的愣在了那里。 好在两人只是交手了两下,便停了手。七娘都没有拔刀,杨大个子也没有像昨日一般寻个石头丢出去。 “三哥!”七娘很是甜甜的跟杨大个子打着招呼,李重润才知道原来这二人认识。 “七妹,你这左手怎么回事?”杨大个子在方才的交手中发现七娘左手有些不太爽利,一边问着,一边径直的往她左臂摸去。 “有破绽!”七娘趁着被称作三哥的杨大个子低头的功夫,右手突然拿刀柄从他腋下钻出,顶着脖子将那杨大个子给制住了。“你可认输?” “认输,认输。七妹武功最是高强,师兄服输。”杨大个子被她别住了脖子,竟也不恼,脸上还陪着笑:“乖,左手伸出来给师兄看看,谁竟然敢伤了你?老五呢?” “王爷,他是我三师兄,你叫他杨三就好了。平时最是傲气,手上的本事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七娘松开了杨三,任凭他检查着自己左手,跟李重润介绍着自己这个有些呆的师兄。“我爹三个徒弟,我和五哥在皇上身边当差,三哥憨厚,当了几年边军,找了个媳妇就回家种田了,想不到让你给寻了来。” 李重润心说,好嘛,这七娘他爹数学不错,找的徒弟排行都是素数,一听就很难除。 “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师弟叫十一?” “对啊对啊,宇文师弟前些日子去西域寻亲去了,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介绍给你认识啊。” “莫非令尊姓陈名景润?” “我姓秦,我爹怎么会姓陈?”七娘眼睛布灵布灵的盯着李重润,“我这三哥,祖上靠山王杨林!五哥是我内人,姓裴,以后介绍给你认识。” 李重润觉着好在隋唐英雄传没有版权问题了,不然作七娘这段话听着都侵权。。。“你爷爷是不是神拳太保秦叔宝?” “不是哦。” 李重润心说,还好还好,自己不是穿书,不是穿书。不然四猛八大锤一来,就算自己发明出ak来都够呛。 “那是我太爷爷。” 李重润:。。。。。。 “七娘,这骨头,怕是长不好了。”杨三脸上有些愁容,再三确认过七娘的左臂的伤情。“莫非你跟小师弟打了一架,不然怎么会伤这么重?” “是床弩。” “是床弩啊。这就难怪了,我还说除了小师弟谁人能有这般力气。” 杨三松了口气,似乎是很欣慰于自家师门没发生兄弟阋于墙的惨剧。 “床弩?!” 七娘他们今日师兄妹重逢,便没搭理李重润,自顾自的去前院的东厢说话去了。 诺大的宅子眨眼就只剩下了李重润一个闲人,刚好王荣过来寻他,想着自己已经许久没去国子监上课,李重润索性拉着王荣便去国子监上课去了。 本来公主殿下准备安排李重润参加这次秋考,只是因为朝廷震荡,李重润便逃过了一次。 不过婉儿姨娘上朝前也安排了,要自己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毕竟在正经的文人们看来,不经过科考的官员,那叫恩荫取士,哪怕是同级也是要低别人一等的。 中午照例去范育碧那里蹭饭,自从自己把他从那小巷子里面救出来,李重润还没怎么见过他。 几个月不见,范育碧竟然白了许多,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娃娃脸了,五官和眼眉变清秀了很多。 “你减肥了?”李重润不清楚是什么让他变了模样,不解的绕着他转了几圈,最后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感慨:“你睫毛长长了好多!” 范育碧只是丢了个鸡腿过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见到王荣拿了把李重润特制版清漪园的扇子,自己的还是最早芳儿送来的低配量产oe版,范育碧似乎有些不高兴,手中筷子翻飞,把饭粒戳的到处都是。 最后还是李重润在他扇子上又题了首接天莲叶无穷碧,又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这才让他眉开眼笑了起来。 日子就这般平淡的过去了。 朝中刚经过了动荡,各方势力都在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准备着下一次的爆发。 太平公主顺利的诞下了一个儿子,当然是姓武。 临淄王府北边的两层小楼,整日里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从开始的杂乱无章,渐渐的悦耳起来。本来还有些宫人会去听听解闷儿,只不过后来大家听的有些腻了,听的人也就散了。 二十几个小孩子被武宪挑去了七个男孩。学了些琵琶箜篌打小鼓之类的乐器。 上官婉儿本就掌管宫内的人口安排,也就用了些特权,从掖庭中挑了两个最是擅长教授跳舞的老妈子,转手把奴籍转进了临淄王府里。又从剩下的十几个小孩子里面挑了七个女孩子去,跟着两个老妈子学习礼仪和乐舞。 剩下的几个小孩子,有男有女,或是因为容貌实在普通,或是因为没有天赋,倒是剩了下来,本来李重润准备自己带着学些算学和文字,又被杨三看上,带着去学些拳脚上的本事去了。 只有那个头上有条长长的刀疤的小姑娘,因为跟着李道长治疗了几天伤势,没被杨三挑走。却在跟着李重润识字的时候,被七娘看上了她长手长脚的天赋,拉着去做弟子去了。 王荣来找李重润的频率逐渐的频繁了起来,尽管用了许多手段,李重润也提了不少建议,小楼的生意却还是越发的淡了下来。 这般日子过了两年。京中无事,一众闲人已然把勾栏中的百戏和杂曲儿给听了个滚瓜烂熟。一个本是很出色的优伶,因为一时大意唱错了个字儿,被台下的堂客一语叫破,脸面上挂不下去,竟就这般跳了洛水。 好在刚好有船驶过,有水手用了长杆把那伶人捞了起来,这才免了一场惨剧。 不过那伶人眼见神都洛阳中是待不下去了,索性就带了戏班子往那山南道去寻活了。戏园子就这样空了下来。 京城中几方势力都看中清化坊的这园子,几番明争暗斗之下,本已经胜券在握的一处赌坊,都已经派了工匠进场。 结果碰巧的是背后的老板,宰相李昭德同时被一个奏章给参了,贬去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县尉。 没了靠山,那赌坊自然也就散了。几个势力分了那些个钱帛,倒是没再染指那个园子。名叫清漪的小楼便趁机以很低的价格从李宰相家人手里把那地契给收了来。 清漪小楼新修的园子不大,风景倒是很是雅致,名字叫做大观。 自从大观园开门,王荣本来有些沮丧的小脸儿倒是越发的精神起来。 武周延载元年,初秋的一天傍晚,神都东十里,洛水畔,官道长亭。 秋后的寒蝉叫声很是凄厉,几个人影还在饯别,三盏两盅的残酒也拦不住船家那几声很是急切的催促。 有些暗淡的落日把水边的杨柳扯出了长长的影子,被残月的弯钩给割破,散碎成了一片凄凉。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骑着一匹有些老瘦的驽马,顶着略微有些孤寂的晚风,迎着夕阳出现在了官道之上。 第64章 寒蝉凄切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串清脆的歌声从李重润窗前流过,如黄莺出谷,如夜莺鸣啼。 “谁t在唱歌?!” 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的李重润愤愤的推门而出,却只看到武七她们几个小丫头远远跑开的影子,和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 “润哥儿,我说玉碧都走了三天了,你要是真那么不舍得,当初别让她走不就完了么。”王荣打着一把小扇,打着哈欠从厢房中溜达了出来。 “反正看她那眼神,当时只要你说一个留字,哪怕那林邑女王亲至,拿了九头牛来拉,她也不会离开你身边一丝一毫。” “去去去,你个嘴上没毛的小屁孩懂个什么。”李重润很是烦躁的冲着王荣摆手,如同赶跑那烦人的苍蝇一般。“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长寿三年,五月,王孝杰、李多祚大胜吐蕃、突厥、室韦,大周兵锋之下,周边各国无不瑟瑟。众羁縻国和邻国纷纷献出珍宝、贺表和美女,为则天大帝贺。 贺表和珍宝皇帝陛下很是开心的收下了,只不过送来的美女却多都沦落到了教坊司去了。 范育碧听闻林邑也送了两个美女过来,便求着李重润搭救一下,省的落到教坊司去卖笑的命运。李重润只不过跟上官婉儿提了一嘴儿,姨娘竟然就呼呼啦啦的从那教坊司的账本上划拉了六个小丫头过来,生怕自己家小胖子挑不花眼。 两个林邑的美女,李重润本着兄弟妻,不可戏的原则,送到国子监范育碧的寝室去了。还有两个新罗的美人还好,学过汉话,干活也灵巧,被已经是后宅半主的芳儿领在身边,鞍前马后的服侍着。 只是还有两个昭武九姓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女奴,金发碧眼的,很是附和大唐的审美,辗转腾挪之间,尽显沧海横流的本色。只是李重润却不喜。 上官姨娘可能是看着自己整日里带着之前言语不通的金毛小萝莉艾莎当随从。觉着自己可能会喜欢这口,才搞来了这种在大唐有些罕见的妹子。 李重润有些愤愤的想,自己只是觉着有个异域风情的跟班,能和那一帮只知道带着恶仆横行街坊的纨绔以示区分而已。自己才虚岁十四啊,自家姨娘的思路未免也太超前了些。 “小爷只是想装个b。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上官大人。。。” 当然,这般话倒是只能自己在心里说说,自家姨娘那般性子,若是被她听到,只怕又要开始念叨:十四岁已经不小了呀,公主殿下十四的时候已经生了薛崇训了,你那窝囊老子也是这般时候有了你呀。 此时如果李重润还敢负隅顽抗,上官姨娘便会假意抹泪,拿出一番佟湘玉的样子在一旁哀叹:额错咧,额真滴错咧。。。 基本上李重润就到此投降了,任凭上官姨娘摆布。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安排相亲;收了芳儿入房(还没圆房);还有参加去年的科考并考中进士。虽然自己一个堂堂郡王就算中了进士,能做到的最高职级也只能让自己穿上现在正在穿着的紫袍。 这也是为什么芳儿现在能以半个女主人的身份横行临淄王府的原因。 各国使节随后也在八月齐聚神都洛阳,在梁王武三思带领下,各国君臣筹资百万,请求用铜铁铸造天枢,铭纪功德,黜唐颂周。武则天最是喜欢这般热闹的场面工程,自然是允了。 只不过和皇帝陛下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快乐不同。范育碧却从林邑使节那里得到个不算太好的消息:自己恐怕要回国接受王位了。 接受王位的原因,自然是林邑女王最近身体违和,怕万一有闪失,国祚不稳。 所以才有了三天前,洛水畔,李重润和王荣再三相送范育碧的场景。 从早晨辰时于洛阳东门处相送,三人将将的送到了未时。一步一回头的,竟然送到了十里长亭这里。 送的有些久了,大家都有些饿了,好在范育碧准备乘船经洛水过黄河入海回林邑,在船上准备了颇多吃食和酒肉。 推杯换盏一番,酒意朦胧之际,一阵急雨袭来,三人急慌慌的躲进了长亭避雨。 雨声淅沥,范育碧望着正伴着雨声唱着些送别的歌谣的李重润,重重的亲了上去。 “哎,我,小爷可不好。。。”李重润话没说完,便普通机枪卡壳一般的愣住了。 范育碧乌纱帽掉了下来,一头柔顺的长发散落而下,顾盼之间,哪里有一份男孩子的样子。 “小女子本名范玉碧,为林邑圣女。今日回国,只怕以后想见王爷也难了。” “这么说,先前那真腊的狗贼,想娶的是你?”李重润呆呆的说。 “话说,这个时候,你想的却是这个?”一旁王荣打趣的声音响起。 “你这会不应该是紧紧上前抱住,嘴里喊着你不要走,然后两人一马,仗剑天涯,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的么?” “大观园的还珠还没完本,你这般剧透,只怕观众老爷会寄刀片的。” 李重润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可以称作自己发小儿的范育碧,一顿饭的功夫就变成了女子。便只能吐槽着王荣,缓解着自己的尴尬。 “那个。。。” “哪个?”王荣阴魂不散的又来串场子了。 “滚!” 李重润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用了几个特殊的手法打开,其中又有个锦囊。“如果真腊胆敢再次进犯,打开这个锦囊。” 重新演示了一遍怎么开关那玉盒,李重润郑重其事的将那玉盒交到了范玉碧手上。 “好。” “路上小心,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重润在此别过。”李重润强忍着心头的不舍,送了范育碧到船上。 急雨已然散去,些许清光从洛阳上空斜照而来,给李重润拉了长长的影子。和那水边杨柳树上,正扯着长长的尾音找媳妇的寒蝉发出的嘶鸣一般长。 “王爷稍等。” 范玉碧转身进了船舱,取了个小小的扇坠出来,小心的别在了李重润的扇子上。 两个用白色象牙做的骰子,其中的一点乃是用红豆镶嵌。 红豆娇艳欲滴,如血,如霞。 “润哥儿珍重!小女子在此别过!”船夫的长杆轻轻的戳着岸边,趁着西风张了帆,渐渐的走远了。 “玉碧姐姐再见,记得写信来哦!”王荣追着林邑的使节船跑了几步,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听他喊姐姐喊的那般顺溜,似乎早就知道了玉碧的身份。 李重润细声喃喃着几句还没来及背给玉碧的诗文,有些不甘自己的声音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寒蝉鸣泣中,便扯着嗓子向船走远的方向喊去:“玉碧,你等着,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的!” 一个很煞风景的男中音响了起来,“临淄王殿下,好久不见啦!” “狄大人,还真是好久不见。”听到狄仁杰的声音,李重润才发现了狄仁杰的身影。 “看标记是林邑国的船,想来是那位林邑国的圣女殿下回国了是。” “狄大人是如何得知那范公子是个女子?”李重润大吃一惊,心说难不成只有自己不知道花木兰是女的? “许久之前王爷去那小巷之中救那圣女殿下出来的时候,小老儿看了一眼。”狄仁杰笑呵呵的说。“王爷是不是有些最难消受美人恩的烦恼?” “小子一直把她当兄弟,真没想着让她帮我生孩子。不过狄大人这一手神眼的功夫,小子是真心想学一下。” “好啊,我教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不过小老儿在河东时便听说王爷开了个大观园,其中饭菜天下无双,就是不知道。。。” “小子为狄大人带路!” 狄仁杰一顿饭足足吃到了净街鼓敲完,园子里的观众老爷和食客老爷早已散去,只留下了二楼正中的天字号房。 戏班子也都已经撤了,两个杂役正在打扫,不小心碰翻了一个铜盆,发出了很是清亮的声音,在精心设计的大厅中来回荡漾。 回音清亮且渐渐高亢,反而显得这硕大的大厅中越发的空荡且孤独起来。 李重润又有些想哭,不知是因为离别,还是因为狄大人一顿饭吃光了自己四吊钱的酒席的缘故。 “王爷稍安勿躁,有机会的。” 狄仁杰看出了李重润的落寞,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像是安慰小辈,反而是像在安慰朋友一般。 “什么机会?”李重润心思一时没转过来,有些懵懂的看向这个老者。 狄仁杰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是转头说起了另外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明日午时,来大理寺,我带你去查个案子,顺便教你我怎么看人。” 本文首发塔读文学,来塔读支持作者,更新更快哦。 【作者题外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实际上骰子上面嵌红豆或者染成红色乃是玄宗时期的事情。剧情所需,将红色提前了一些。 第65章 大观园 李重润去年秋试,以十三的年龄高中了进士,有了可以做官的出身,只不过按惯例李重润此时还要守选三年,等吏部天官铨试合格后方能做官。 不过作为个堂堂郡王,做官这种事情,又哪里轮得到吏部的天官管的到的。陛下不张嘴,李重润也乐得逍遥,整日里便是操置自家的大观园,写一些很是俗艳的戏文。 不过上官婉儿还是很顾忌自家这个以弱冠之姿便披宫锦的小胖子的名声,所以那些被讥讽为靡靡之音的戏文便不好用自己的本命来做,便随便起了个笑笑生的名字当做笔名。 李重润建这大观园,其实就是机缘巧合。 先前便已经讲过,自己请的七娘的师兄杨三来做自己的亲卫,杨三见李重润收来的几个娃儿可怜,便收了当自己徒弟。 几个小徒弟习练刀法时,切了不知多少莲菜和萝卜,很是齐整,如玉觉着就这般丢了有些可惜,便想着腌成菜干,冬天也好加点吃食。只不过腌制的菜干被杨三大为嫌弃,只说没有自家夫人腌的好吃。 李重润先前听说杨三家中有个媳妇,却从来没见过。跟杨三打听了一下,原来他夫人是十里八乡着名的“局长”,置办菜肴的水平一流,便要他请来帮家里腌制菜干。杨夫人来给帮了几天忙,还给做了几顿饭。所做饭食,味道确实不错,尤其对了上官婉儿的胃口,所以李重润便给了杨夫人一个让她很难拒绝的价钱,让她来府里做厨娘。 只是来大唐久了,李重润有些日益怀念起前一世常见的小炒起来。 那天趁着厨房没人的功夫,李重润溜进厨房想给自己炒个鸡蛋解馋,刚好杨夫人还在腌制着菜干,便和她一起做了一道茱萸炒蛋。 杨夫人没见过这般的手法,大受启发。加上自家男人带的徒弟提供了天量的食材用来练手,没几日的功夫,一手炒肉丝和炒豆干的功夫已臻化境,只吃的李重润大呼过瘾。 所以杨三的几个可怜徒弟整日里除了习练刀法和力气,又多了个事情便是去后厨帮厨。 武宪和掖廷老妈子教授出来的几个小徒弟已经出师,利发牙行前后又送了几批小孩子过来,临淄王府里依稀有些住不下了。李重润索性让人把清漪园收拾了出来,又送北市请了几个落魄书生过去教授小孩子识字。清漪园职业技能培训中心便依稀的有些人声鼎沸起来。 有了这些堪堪可用的小孩子的加盟,李重润的计划才终于开起了张来。 有了杨夫人带出来的几个帮厨,本来只是计划的戏院就变成了大观园这般模样。 小表妹从小没少听自己讲的故事,李重润开玩笑一般的让她来给自己帮忙排戏的时候,没想到她还做的相当不错,放到后世只怕也是个老天爷往嘴里塞饭级别的导演。 寻觅地址准备开店的李重润从上官婉儿嘴里听说了梁王似乎想对宰相李昭德动手的时候,李重润便盯上了他手中刚收来的那个戏园子的地契。有了饭菜,又有了戏文,食粮和精神食粮两手抓,这才有了如今的大观园 一来二去,这间当初通过了些小小手段搞来的戏园子,名声在神都洛阳的老客圈子里兴盛了起来,最近更是隐隐约约的有盖过了清化坊那几家隋朝年间便已经开门的老店,称为天下第一楼的趋势。 服务的宾客也渐渐的从穿锦袍的富商和绿袍子的官吏,慢慢的变成了红袍子,最近更是有了一些紫袍的大人物。京城的众多纨绔攀比的不再仅限于名马和美女,而纷纷以在大观园中有一间长包房为荣了。 小楼如今早就不再接待宾客,变成了王荣和李重润的办公室,一应的销售的事务尽数转移到了大观园中进行。 波霸奶茶有了薛崇训的种,也不好在小楼里抛头露面做些车模的活计,便被接走了。黄毛小萝莉艾莎终于学会了些汉话,整日里跟着李重润乱跑,除了少了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嫣然一副小助理的样子。 所以午时李重润骑着终于齐口的盖雪,带着自家的黄毛小助理出现在大理寺门口的时候,虽然没穿官服,不过这般成名已久的造型,还是被六扇门的门子一眼就认了出来,忙不迭的请这位神童往里面去了。 “临淄王今日兴致不高啊。”几年没见,狄仁杰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浑厚且有穿透力。自河东归来后他做的是大理寺卿的的事情,从三品,穿紫袍。不过今日刚回来上任,没有穿官服,只是打扮的普通富商一般指挥着几个杂役在收拾杂务。 “狄阁老莫要嘲笑小子了,小子今日来跟狄大人探案,还望狄阁老不吝赐教。”有求于人,尤其还是个先前挺照顾自己的长辈,李重润还是很乐意跟这位始终乐呵呵的胖大爷客气一些的。毕竟他的那双眼睛堪比读心术一般,给李重润留下了很是深刻的印象。 “狄某久离朝堂数年,早已不是什么阁老,王爷叫我舅公便是。其实也没什么好教的,都是些经验和小技巧。多说无益,不若老夫带王爷去北市走一趟?查个案子,就当练手?” “舅公有命,小子不敢不从。舅公也不必客套,叫小子重润便是。”神都确实有唤老者为舅公或者舅舅的说法,所以李重润也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一老一小两个胖子,还各自带了个小丫头当着随从,风风火火的往北市赶去了。 只是到了北市,狄仁杰却不着急带着李重润去查案,反而领他去了一间滚油饼铺子。 自从小楼卖出去了许多八仙桌和太师椅,现在民间觉着此物很是方便,短短几年间也已经在神都流传开来,这油饼铺子竟也换了先前有些不便的竹席和案几,改成了直接放地上的白杨木做的桌椅。 远处有几声响器班子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李重润最近听得很熟,一听曲调,却好像是丧葬时才会吹奏的曲子。 开头有一个细长柳竿挑了一面白纸剪成的招魂幡儿,一队面容悲苦的人儿抬着一个很是仓促的漆成黑色的薄木升官发财,摇摇晃晃的从那街巷深处转了过来,摇摇晃晃的准备往那北门而去。 “润哥儿,以你来看,这位出殡的苦主,是什么样子的人?” 第66章 女装大佬?! 现在已经是下午,二人来晚了,王妈家的醍醐已然变成了狄仁杰嘴里的油饼,夹了些肉末儿和腌的很是精细的菜干,埋在黄河边上捡回来的黑石子里烘烤到半熟,在烧滚的热油里面一过,趁热往桌子上一丢,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很是好玩。 李重润跟着要了一个,咬了一口在嘴里没滋没味的嚼着,试图看透那薄木头棺材,看清里面到底躺的是个什么人。 队伍还没走近,众人还听不到在哭些什么,李重润便只能从几人的动作去判断。 “舅公,我猜今天的这死者是个小孩子,年岁不大。” “哦,何以见得?”狄仁杰没加评判,只是继续吃着自己的饼。 “您看啊,这持幡儿的中年男子,并不是伤心欲绝的样子,死的人应该不是他家直系亲属。招魂幡儿用白纸剪的,寿材轻薄,又有些短,想来准备的很是仓促,不会是老人,而且死的很急。” “有道理。”狄仁杰继续吃饼中。 “抬桑的众人多老弱,又没有用马车,应该是要去往城北的乱葬岗子。如果是自家的亲眷,想来不会这般随便。听闻北市旁便是神都最大的土地庙,叫花子平日里多都在此相聚,所以很可能是土地庙里得了急病死了的叫花子。” 神都洛阳花子众多,之前大观园刚开门的时候,还有些花子受了些挑唆来闹事,李重润便因此听说了几个比较大的花子派系。 只不过在绝对的权威面前,这些江湖手段实在是不够看,甚至连手段都没用,有个纹满了泥鳅和狸猫的道上大哥,想趁着酒劲儿占那武七的便宜,被后厨帮厨的李四他们几个当场卸掉了两个膀子,洛阳令的人来了也只是把那大哥给锁了带走,至今还在牢里关着。打那以后,这大观园门口便成了神都洛阳最为干净整洁且安全的地方。 “花子如果遭了病,一般都是去天津桥下边冲皇宫跪着求命,要么去了大报恩寺山门外等死。很少死在这山神庙里。而且就算死在山神庙里,自然就送亦庄去了。”狄仁杰摇了摇头。“亦庄里的尸首官府才不会用棺材装了,用个草席裹了拉到城北一丢便是。自然也不是这般样子。” 李重润听到狄仁杰说的,发现自己犯了那何不食肉糜的毛病,那叫花子又是如何得了钱来买棺材? “小子实在看不出来别的什么异常,感觉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丧事。”李重润索性放弃了推理,把个油饼抱在手里囫囵吞枣一般的啃着。 “小老儿大胆猜测一下,死的是个小和尚,年岁应该不大。” “舅公,和尚圆寂了一般都是烧了,哪里会再置办个棺材往那城北送了?”李重润有些纳闷儿。 “我们等会儿出去看看便是。” 一行四人吃完了饼,远远的跟着那一列甚是普通的送葬队伍往那城北的乱葬岗子去了。 说是乱葬岗子,不过因为是神都的缘故,官府也不敢搞的太过凄惨,平时还委派了几个退了休的仵作在此管理,所以虽然说不上整洁干净,倒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杂乱和阴森。 狄仁杰和饱受过社会主义唯物历史观教育的李重润自然是不怕的,狄大人的小丫鬟双儿只怕是没少跟着狄大人东奔西跑的查案,自然也是不怕的。只是黄毛小萝莉艾莎,竟然也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精神,让李重润有些纳闷儿。 “哈,是个小女孩!”那几个送葬的人很是随便的把棺材往乱葬岗子里一处平整好的土地上一丢,很是仓促的摔了个碗儿就散了,倒是省了李重润他们再挖出来的工夫。棺材轻薄,盖子也没钉,只是虚虚的盖着,一行四人瞅着四下无人,便凑近了去看。棺中之人眉清目秀,肤色雪白到几乎透明,嘴唇和脸上涂了好些胭脂,看着如同纸糊的假人一般。 “润哥儿且莫着急,老夫今天先教给你怎么不接触的情况下判断男女。”狄仁杰笑了笑,“第一看眉弓和眼眶。女的眼眶多为圆形,眉弓不明显,与山根相连接之处不明显。” 狄仁杰很是仔细的指给李重润看,“此人虽然年岁尚小,眉弓并不明显,眼眶却隐约可以看出明显更方一些,山根更加凹陷一些。” “男子手骨更加明显,不像女子那般柔和。” “男子肩膀要明显比女子肩宽且厚,膝盖也略微突出一些,女子腰胯要明显比男性张开。还有些腿脚上的区别,男子大小腿差别不大,女子相对小腿相比大腿会更粗一些。不过这几点容易被衣物遮挡,倒是需要些仔细的眼光才能来判断。” 李重润跟着李道长学医数年,活人死人也已经摸了不少,只不过自己并没有仔细去判断过男女的区别,今日听狄仁杰如此一说,与自己所学相互印证之下,只觉着很有道理。 顺着狄仁杰说的几处特点一一的摸了过去,无不应验。只不过动作略微有些大了,牵扯到了死者的身形,头上的头发竟然就这样掉了下来,原来是顶假发。死者头顶光秃秃的,一丝毛都没有。 “哎,还真是个小和尚,舅公真是神了哎。只是为何和尚死了,不按规矩在庙里烧了,却还要化了女装送到这乱葬岗子里来?” “这便是咱们今天要查明的事情了。”只是远处传来了几声吆喝,打断了狄仁杰的话:“什么人,干什么的?” 几个并不是特别苍老的老头,穿了一身葛布的袍子,手里惦着把挖土的铲子向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的人。 “哎呦,老邢头今儿在,想来倒是省的老夫动手了。”看到老人前来,狄仁杰有些高兴,指着他给李重润介绍:“这是老邢头,以前洛阳府最着名的仵作,在他手里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案子。若不是那嘴实在得罪人,早进刑部做事了。” 老邢头年纪有些大了,眼神不太灵光,走的近了,才看到是狄仁杰在,连忙行礼告罪。 “老朽老眼昏花,没看到是狄大人在此,老朽给狄大人赔罪了。” “你既然来了,受累给看一看,这尸首是怎么死的?”狄仁杰也没跟他客气,听说话两人似乎很熟。 那老邢头也没客气,径直的走到棺材前,“哎呦,还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 伸手下去把尸体抱了一下,老邢头脱口而出:“大出血死的,全身血液几乎没剩下多少,怪不得脸色如此之白。” 老邢头又抓起死者的手腕脚腕看了看,又转了转头看了看脖颈,有些惊奇的“咦”了一声,伸手就把死者的裙子撩了起来,又把亵裤拽了下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在这里。” 李重润有些奇怪,心说这老头只是抱了一下便能判断出死因,找了找这几个地方便能寻到伤口,未免有点太过小说手段。 “体重偏轻,这是老邢头判断出大出血的原因。老邢头见得死人只怕比活人都多,多大体型多重心里有杆秤一般。自然是一抱便知。” 狄仁杰捻着胡子在一旁跟李重润解释,“全身能造成大出血的血关,只在手脚腕,脖颈和股腹之间。老邢头检查这几处自然就能查到伤口在哪里。” 李重润凑近了想去看看详细,只是略微一靠近,便觉着胯下一凉。那尸首的下身枪管还在,只是弹药仓已经被人摘了去,还有两条细细的刀痕分布在股腹沟两侧。 只是方才老邢头撩起尸首的裙摆,蹭掉了尸首脸上的些许胭脂,李重润匆忙的瞥了一眼,觉着有些面熟。 李重润又仔细的擦了擦尸首的脸,越发的确定自己认识这个化成了小姑娘的小和尚了。 “舅公,我好像认识他。” 第67章 利发牙行 “哦,那今日带你来还真是来对了。”狄仁杰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只不过眼睛周围的肌肉动了动,整个人看上去就比刚才要高兴一些。 “润哥儿是在何处认识的这个小郎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小哥哥还真是个叫花子。”李重润又把尸首的脸擦了擦,越发的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李重润回想起自己最早见他时的场景,自己当时准备去西市买人,转了两圈还没找到人牙子,见他笑的诚恳,便给了他几个铜板,让他带个人牙子过来,这才第一次见到陈老头。 “他应该是西市口上的那个小花子,平日里靠给人牙子带主顾为生。” “润哥儿果然博闻强识,竟连这种人都认识。” “舅公过奖了,大观园的娃儿们都是出自的利发牙行,都是找他给叫的人牙子。” 李重润心里有些可惜,最近没怎么去西市,想不到这小花子竟就这么没了。 趁着还有阳光,狄仁杰让那验尸的老邢头把尸首又给检查了一遍,还重点检查了有没有被侵犯的迹象。 只是一番检查下来,什么都没发现。 “老邢头,可否能判断出那伤口是何物所伤?”眼见其他的地方找不出什么线索,狄仁杰便想着从伤口上做做文章。 老邢头对着阳光扒开那伤口看了半天,也没有确定具体的凶器,只能判断出凶手使用的是一种很是锋利的窄刃小刀。 不过老邢还是在被卸掉的弹匣那里还是有了些发现。 “取了这个小郎君肾囊的人,手法非常专业。” 老邢头仔细的观察了伤口,很是确信的判断。 “下体的伤口非常细小,几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仿佛是天阉一般。” 李重润好奇的问道:“会不会这个小叫花子,本来就是天阉?” “老朽虽然老眼昏花,也不至于看不清楚伤口在哪里。” 狄仁杰也凑过去检查了一下老邢头所说的伤口,“看伤口的愈合程度,这位小郎君应该是一个月前被割了宝贝。” 狄仁杰见再也找不出来什么线索,又看到日头已经偏西,便带着李重润辞别了老邢头,准备往那西市李重润先前见过这小花子的地方去看看。 “舅公,先前被那邢老打断,小子没来得及问,您是如何得知今日会有送葬的人从这北市路过,又是如何判断出这棺材里是个和尚?” 李重润现在一脑袋问号,在回洛阳的路上便向狄仁杰问起了问题。 “判断出棺材里是个和尚很简单,老夫先是判断出了抬桑的众人乃是和尚。因为穿惯了僧鞋的人,穿上常人穿的草鞋走路,必然会觉着脚趾之间不舒服,所以便会无意识的翘起大脚指。” 狄仁杰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官靴,又指了指一旁路过的民夫脚下的草鞋,李重润这才发现民夫的草鞋为了增加坚固性,会有一个人字拖的结构从大脚趾缝中钻过,与鞋底连接在一起。 “几个和尚化妆成穷苦人家出殡,那必定不会是死在庙里的普通民众。不然那帮和尚肯定自然是穿着袈裟大摆法事,以示仁德。虽然最后还是往那乱葬岗子送去,不过没有变装的道理。” “那么原因只剩下了一个,死的是个和尚,而且不是普通的和尚。朝廷对庙里人口查的极严,有和尚死了,官府会将度牒收回去,交待好了接任的和尚,庙里才能将度牒领回来。贸然的烧了,度牒记录的人物和官府留底不一致,这张度牒也就废了。新度牒申请起来极难,庙里断然不会轻易放弃。” 李重润这才恍然大悟:“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死的是个和尚,只不过找了个相似的人来顶替了,这才要化妆成常人出殡的样子。” 狄仁杰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老夫便是靠此猜测是的是个和尚,而且是个小和尚。” “那舅公为何不派人到那大报恩寺中探查一番?有没有问题一查便知。” “大报恩寺乃是皇家寺院,规矩太多。我等没有证据,前脚进去搜查,只怕那大报恩寺住持薛怀义后脚就把状告到了皇帝那里。” “那舅公又是如何得知的会在今日发丧呢?”李重润还有一个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武陵人告诉我的。”狄仁杰没有跟李重润隐瞒,从怀里掏出个纸条,递给了李重润。 纸条上用很是细小的字写的清清楚楚,发丧的时间,地点,路线,甚至还有些对那死者小叫花子的描述。 “狄大人已经抓到了武陵人吗?”李重润很是好奇的问起了这纸条的来历,“还是您安插了卧底进那武陵人组织里去了?” “恰恰相反,武陵人已经把卧底安插在我身边了。昨日早晨老夫在驿站醒来时,这纸条便在老夫床边贴着,想不看见都难。” 狄仁杰很是后怕的捋了捋自己胡子,“只是这武陵人为何要提醒我知道此事,老夫还没想明白。” “哎呦,两位爷,里面请了。” 一行四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西市的利发牙行,利发牙行今天生意不错,大厅里面还坐了不少人。 知客的门子领了二人在一处偏僻的桌椅处坐了,略加等了一会会的功夫,一个和之前陈老头的打扮差不多的人牙子,很是热情的蹭了上来。 “这位大叔,您可否知道咱们利发牙行,有一个姓陈的老经济?” “没有过,不认识,我刚来。” 那过来招呼的人牙子一串经典的三联立刻就向李重润撒了过去,匆忙的见了个礼便走了,连生意都不做了。 “哎!”李重润嘴里喊着那个人牙子,却见他几步之内就已经转去了内堂,不见了踪影。 好在狄仁杰也算是见多识广,手里比了几个手势,又将那筷子交叉着放在自己的饭菜上面,被知客看到了,知道他有自己的要求,很是干脆的又换了一个人牙子过来。 “这位官爷,可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第68章 吃个桃桃好凉凉 虽然李重润来过几次利发牙行,只不过都是陈老头接待,所以这个人牙子并不认得他。 李重润张嘴欲问,只是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狄仁杰暗暗的伸了手制止了。 狄仁杰笑眯眯的跟新来的人牙子打了声招呼,却没说自己要求,只是将左手戴着的一枚象牙的坡形扳指,摘下来戴到了右手拇指之上。 那人牙子看到狄仁杰直直的立着的右手拇指,眼中有了几分了然的神情,只不过,笑容依稀有些猥琐。 “各位请随我来。” 说话间这人牙子将众人引到了内院中一间很是隐蔽的厢房之中,只不过不像之前陈老头那般从外间引了一溜娃娃过来一般,却打开了另一边的一处暗门,告了个罪便进去了。 “舅公,你那扳指是何意?”李重润盯着那扳指出神,不知道这扳指能代表什么寓意。 “昔年建安风骨,喜好娈童。有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说法。本朝官员贵族,也多有此好者。最是着名的便是前朝太子承乾,便有称心随侍左右。” “这事情小子在书上看过。”李重润点了点头,自己扒了那么多穿唐的小说,自然不会不认识这个历史上的着名伪娘。 “这扳指戴在哪个手上,却是有不同的用意。” “还望舅公赐教。”李重润好奇心大冒,心说这种知识还是多掌握为好,不然以后若是与人打交道,被人会错了意,那可就悲催他妈给悲催开门,悲催到家了。 “带右手拇指,拇指直立而上,表示自己乃是同道中人。”狄仁杰摆着手势给李重润演示着。 “如果带左手拇指,直立而上,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小厮。戴左手拇指之上,却并不直立拇指,表示自己不是同道中人的意思。” 李重润大体了解了这几个手势的含义,把拇指伸直了,就是表示自己是弯的。 李重润觉着这世道太奔放了,以后还是少给别人点赞为好。 “舅公,那如果是戴右手拇指上却放倒拇指呢?” “哦,那表示你要出门打猎的意思。毕竟射箭的时候还是要用扳指的。”狄仁杰笑眯眯的说。 二人说话间,一旁隐约有几声人声传来,先前那人牙子领了两个香肤朱泽,素质参红,和颜善笑,美口善言的小哥儿过来。 两人聘聘婷婷的跟坐着的二人见了礼,还不待那人牙子安排,便如倦鸟归林一般的往狄仁杰怀里投了过去。 “老夫年老体衰,不堪重负,今日乃是给小辈挑选书童,一切看他的意见则是。” 狄仁杰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只是一句话便把李重润给卖了。 那二个武周版称心,虽然年岁比李重润大了不少,不过并不比李重润高大多少,一左一右的把李重润给夹在了中间,少爷郎君的叫个不停。 李重润眼神都直了,就算已是两世为人,也没经历过这般阵仗,风雨飘零之下,只能用很无辜的眼神瞪向狄仁杰那边。 狄仁杰却全然没顾及到李重润的求救眼神,只是自顾自的跟那人牙子聊了起来。 “这二人,是已然清静的?还是没清静的?” “回老爷的话,是清静的。” 那人牙子一副看行家的表情,“收来的有天赋的幼儿,鄙行先自幼用猴骨加秘药洗浴,使得肤滑筋软,还要请了高手教授琴棋书画,识文断字。在成年之前由专职的行家亲自下刀,保证全无一丝痕迹留下。” 那人牙子的表情愈发的猥琐了,“而且,保证全身无毛,还没有宫里死太监那般的骚味儿。” “有没有,只清不静的?”狄仁杰给那人牙子甩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家中女眷众多,清静不好,不清净也不好。” “老爷,这就有些难办了。”那人牙子有些纠结的表情,李重润觉着这表情很熟悉,好像像一位字很润的居士的号。 “加钱,不是问题。”狄仁杰很是大方的跟人牙子摆了摆手。 “价钱倒是好说,不过老爷这般要求,只怕是要费些时日。”那人牙子咂着牙花子,很是为难的说。 狄仁杰没再说话,伸手摘了自己腰间那枚滴露玲珑的玉佩摘了下来,轻轻的往案几上一放。 玉佩晶莹剔透,上面活灵活现的雕了两条对戏的鲤鱼,只是远远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要不,您稍待,我去请了大掌柜过来跟您详谈?”能戴双鱼佩的就不仅仅是富的问题,那人牙子自然不敢怠慢,嘴里说着让二人稍待,急匆匆的领了那两个伪娘从那暗门中撤了出去。 李重润终于被从那脂粉地狱中救了出来,眼前依稀有无数个吃个桃桃好凉凉在飘荡…… 在黄毛小萝莉艾莎的伺候下,被灌了好些酒水之后,李重润才依稀的捡回了自己的三观。 只是喧闹间,一个华服的老者走了进来。 谁知那老者一见李重润的面,抬手就给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牙子一记耳光。 “原来是临淄王殿下,家中子侄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殿下,还望临淄王恕罪。” 那老者扭头又冲那人牙子骂道:“你瞎啊,整日里在这西市混日子,竟是连这小楼主人都认不出来?!” 李重润之前跟利发做过几次生意,与这大掌柜倒也是认识。只不过狄仁杰却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那老者很是恭敬的跟他见礼:“只是不知这位大人?” 利发牙行开门营业时,狄仁杰已经远去河东,久未在神都行走,所以就连这位人缘颇广的神都最大牙行的大掌柜,都不能一眼认出。 “小老儿腆为王府长史。” 狄仁杰见那掌柜没认出自己,倒是也没戳破,“我们家王爷想跟贵行定个书童。” “听说王爷有些特殊要求?此事颇为繁琐,要耗费些时日,不知王爷可曾预定?” “之前找了个姓陈的人牙子,只不过今日来寻他,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那大掌柜也是面露难色,“那陈老儿先前确实在本号做事,只不过月前便已经跟本号辞行告老,说是回乡去了。” “可知那陈牙子家乡何处啊?”狄仁杰追问了一句。 “王爷若是想跟本号做生意,本号加急帮王爷定制一个,分文不取给送到府上。” 那大掌柜似乎很是有底气,面对狄仁杰也是面无惧色,“若是来本号寻人,还请二位贵人去坊正那里找不良人去问才是正经。” 不软不硬的给了狄仁杰一个钉子,那大掌柜摆了摆袖子便离去了。 狄仁杰很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像那里粘了灰一般。 从那利发牙行出来,李重润有些奇怪的跟狄仁杰问道:“只不过是个人牙子,为何这利发牙行竟然讳莫如深至此?听闻这利发牙行掌柜姓武,想来也是我家哪个很有来头的亲戚,应该不这么怕事才是。” “那自然是涉及到另外一个来头和你一般大,甚至比你还大的来头的人便是。” 虽然刚才碰了钉子,狄仁杰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那掌柜虽然什么都没说,其实也算是说了好些东西。” “还望舅公赐教。” “一般人见到个自己不熟的人,一般都会仔细打量一番对方再问来路,那掌柜演的太假。” “舅公的意思是说,那掌柜知道你是谁?” “不仅知道我是谁,只怕也知道今日发生的那桩案子。” “那为何还要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 “说到姓陈的人牙子的时候,那掌柜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不过脚下依稀的收了收脚。心虚,自然会收脚。” “那要不要去领些六扇门的衙役来查探一番?”李重润对这种事情全然没有经验,只能照着自己前世的经验来看,有困难,找警察。 “本案没有苦主,也没有人报官。依照本朝律例,民不举,官不究。”狄仁杰苦笑着捻着自己的胡子。 “现在唯一的苦主是个死了的小和尚,只可惜,死人不能告状。” “况且你也知道,这牙行背后的老板是个你家亲戚,你家亲戚,有几个是好打发的?” “难不成,就这么算了?”李重润觉着有些丧气。 “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找到我身边谁是武陵人的暗间。”狄仁杰凑到李重润身边,低声的跟他讲到。 “只不过老夫追查了他们这么久,倒是对他们了解一二,他们向来单线联系,想通过下线找上线,很难。” “那么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就是找到老陈。”李重润顺着狄仁杰的话往下说,“自然也就知道那死掉的小和尚和这利发牙行的关系。” “只是这老陈已经失踪,我的护卫当初是这老陈介绍给我,要不要去问问杨三这老陈家在哪里?” 李重润想到当初老陈介绍杨三给自己认识的时候,曾说过杨三乃是故人之子,想来杨三应该知道老陈家在哪里。 “老陈如果只是单纯的回乡,那掌柜直接告诉我们就行,还能免了自己嫌疑。” 狄仁杰摇了摇头,否决了李重润的想法。“所以就算咱们找到这老陈家里,只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那怎么办啊?” “不过那掌柜倒是替咱们指了条路,虽然这掌柜不想得罪那弄死了小和尚的势力,不过还是很隐约的撇清了自家牙行和这个案子的关系,给咱们指了条路的。” “让我们去找坊正?” “地头上的事情,自然是找地头蛇处理才是正经。” 就在一老一小准备去找坊正的时候,利发牙行深处,仓库兼牢房的最里面,一间很是幽暗的书房。 不像别人家书房都追求幽静素雅敞亮,这间书房很是逼仄,没有天光,昏暗异常,只有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发散着些许摇曳的幽光。 至于幽静充斥着外间调教待售商品的打骂,哭泣,甚至哀嚎声。 大掌柜听到这些悲鸣,有些瑟缩的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一句低沉的“进来”,这才振奋了振奋精神,低着头走了进去。 “他们走了?”一个身穿素白锦袍的年轻公子,正躺在地上铺的竹席上闭目养神,随口问了一句,眼睛都没有睁开。 “回王爷,走了。”大掌柜似乎很是惧怕这个年轻人,只是低着头恭敬的在一旁站着,连不敢看向他。细细的把来龙去脉跟这位王爷讲了一遍。 “确定他们去找坊正了?” “派去跟着的小厮回来报,说是亲眼见着他们去了。” “告诉他们也好,两边咱们都都得罪不起,便只能做好咱们自己的本分,别耽误咱们挣钱便是。” 那年轻王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翻身转了过去继续睡觉,依稀的有一句安排传来。 “把消息传出去,就说临淄王今日来咱们牙行买了个书童。让行里的高手挑个极品的货色,照着他的吩咐料理好了,给王府里面送过去。” “王爷,只怕这临淄王今日,似乎并不喜好这口儿。咱们贸然行事,只怕会得罪他们。” “临淄王不喜,咱家那位姑奶奶也不喜欢。既然给了甜枣儿,那自然就要打一巴掌。还是那句话,两边都得罪不起,既然都得罪不起,那边都得罪一下,这才叫平衡。” 片刻之后,竟隐约有了几声鼾声传来,那年轻王爷竟然对此间凄惨的背景音乐充耳不闻,就这样睡着了。 第69章 自己人 西市,原本的名字早已废弃不用,自从则天大圣皇帝迁都与原本的东都洛阳之后,胡人逐渐在此聚集,本来只是贩售些西域珍奇,诸如胡椒骆驼琉璃等物产,只是这千里迢迢来的货物远比不上贩卖人口来的利润,所以狡猾的粟特人便不再参与大食商人之间内卷的出奇的货物贩售,转而去贩卖些西域诸国乃至极西之地的柔佛(也就是罗马)等地的男女奴来贩售。 只不过在洛阳府的尿册之上,西市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有西市坊。 既然是坊,所以西市并无南北市用来管理的市舶司,反而有坊正。 西市的坊正是个中年男子,姓崔,一条很长的刀疤从眉角划过鼻梁,几乎开到了嘴角那里。 西市富庶,往来的宾客不是大富便是大贵。 就算是牵着长长的驼队远来的大食商人,背后若是没有哪个朝中大员签的条子,只怕是早就连人带货就送到了西市那个有后台的牙行之中,连人带货一点骨头都不剩的尽数吃下了。 所以西市的坊正其实是个没什么油水的清水衙门。虽然走在路上,各位大行掌柜见到都要点头打个招呼,却是两分钱一个猪头,只有脸面不值钱。 几大牙行和几大酒楼,背后的老板不是姓李就是姓武。就连西市口上看似不起眼的一间香油坊,背后的老板据说也是一位来自清河崔氏的人物。 而西市的坊正,此时正在那香油坊中与那老板吹牛。 “我说堂哥,不然你就回去跟大爷认个错,随便从家里接个铺子,也好过在这整天蹭吃蹭喝来的强啊。” 说话的是香油坊的主人,看起来和那坊正还有个几分亲戚关系。 “你懂个屁,老子平生经历战阵无数,就连那突厥人的刀,咔,照着脑门子一刀砍下来,眼睛都没带眨一下。让我去跟一个卖了媳妇的老杂碎认错?老子宁愿死在那突厥人刀底下。” 那坊正说话甚是粗俗,言语间被刀疤扯开的眼皮直翻,若是有小孩子路过,看到只怕都会吓哭。 “好好好,我知道堂哥你勇猛异常,只是堂弟我脚下都有三个娃儿了,堂哥你这般样子,要模样没模样,要钱没钱,啥时候能有个后啊。” “啐,你懂个屁。老子也是有媳妇的人。” “堂哥,我那嫂子,只怕是死了有十年了。” “你莫管,那老子也是有媳妇的人。” 崔坊正一边骂着这个称呼他为堂哥的香油坊掌柜,一边捧了一碗麻汁,撒了些细盐上去,拌了些炒面和开水搅着,吃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一个身穿皂衣的不良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打断了兄弟二人的说话,低头在那崔坊正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走,去看看。”那刀疤脸崔坊正把手里的碗筷往那柜台上一丢,“别给我收了,等下我还回来吃。”说罢便急匆匆的赶出门去了。 “哎,又白吃啊?!” 不理会自家堂弟的苦笑,崔坊正急匆匆的赶到了兼做坊监,兼做市舶司,还兼做自己家的土地庙门前。 一个身着锦袍的胖子,带着一个同样身着锦袍的少年,领着一个小丫鬟和一个黄毛小萝莉,那黄毛小萝莉牵的马还是一匹漂亮的乌云盖雪。 神都洛阳,自从临淄王整日里带着个黄毛丫头当随从称为街头一景之后,倒是许多跟风的少年郎,也花了重金从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粟特人手里买了些黄毛的丫鬟小厮。 只是再加上这日渐神俊的乌云盖雪,神都也只有那位十三岁便中了进士的临淄王有这等扮相。 “在下崔成规,见过临淄王殿下,见过狄使君。” 崔坊正行走西市已久,怎么可能认不出当初的宰相大人,只是心里有些奇怪,都说着临淄王与那女宰相上官内史极为亲近,怎么和这曾经的正牌宰相也是一番来往紧密的样子? 李重润郑重的回了个礼,见他起身,这才开口问道:“崔坊正,本王有件事情,想要问一问。不知崔坊正是否方便。” “王爷不必客气,下官表字方圆,王爷唤下官方圆便是。王爷请。” 听闻这位正当红的王爷想要问自己问题,却又不直接明说,崔坊正知道此事应该不能为外人知晓,只是自己这边未免有些人多口杂,略微思虑了一下,干脆带着李重润往那香油坊去了。 “堂哥,没收呢,还热乎,赶紧吃。”那香油坊掌柜见崔坊正出而复还,连忙招呼着。 “这位是临淄王殿下,还不赶紧见礼。” “小的见过临淄王。王爷,本店香油都是驿城专程运来的芝麻现榨而成,最是香滑。小的差人给王爷府上送上两罐,还望王爷不要推辞啊。” “去去去,王爷与本官有要事相商,还不赶紧滚出去。” 那掌管被崔坊正连踢带踹的赶了出去,让几个不良人在外面候着,自己小心的关上了门,又仔细检查了一圈确定无人躲藏后,那坊正又重新跟李重润见礼:“小的甲字门京畿道按察使崔成规,见过按察长。” 说完,右手比了一个一,直直的伸向左胸前,行了一个很奇怪的礼节。 李重润见状倒是有些奇怪,原来这坊正,居然是自己人。 “崔坊正看着行伍出身,竟然还是个读书人。” 甲字门是陈子昂从士子和同学中招募的人物,都是文人出身。不知这崔成规这般粗野的汉子,竟然和陈子昂还有关系。 这京畿道按察使听着有些吓人,其实李重润这几年虽然发展了一些人,只不过还只有寥寥数十人,尽数安插在了京畿道,河南道和河东道三处。 而且自己放任那五个公主殿下给的手下发展,自己也从未过问,也从来没安排过什么任务。只是将接头的手势交待了一下,便没再安排任何具体的事务,只是要求他们尽力发展势力便好。 “卑职从军之前,乃是国子监监生,与陈大人乃是同期。只不过陈大人进士及第,卑职才疏学浅,连明经科都没过。” 崔成规言语之间很是沧桑,似乎有很多故事,只是看表情似乎不想明说。此间无外人,就连称呼都改成了属下的用语。 “本王今日来此,是想查个人,不知崔坊正可否认识。此人姓陈,是个瘦小的老头,先前在利发牙行当人牙子。” “此人卑职有印象,此老头甚是油滑,不过有几分手段,生意还算不错。” “你最近可曾见过他。”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崔成规似乎想到些什么,“这陈老头家就在这西市之中,不然卑职带殿下去看一看?” 本书首发塔读文学,来塔读支持作者,更新更快哦。 【作者题外话】:好歹卡着点更完了第三章。说到做到,人气满万,日更八千 第70章 密室失踪案 李重润有些奇怪,为何那利发牙行的掌柜会让自己来寻这个看似粗俗的坊正,似乎,好像是知道他是自己人一般。 自己在那凤仪卫只有几人认的自己。朝中大员认识自己的人虽然不少,却都是自己相熟的人。 狄仁杰自然知道自己是凤仪卫的人,只是这崔成规却敢当着狄仁杰的面亮明身份,却又是为何?难道是陈子昂没交代清楚规矩? 只是还没等李重润理清头绪。那陈老头的宅子便已经到了。 老陈家的院子不大,独门独户的一个小院儿,夯土的墙有些低矮,从墙外往那房子看去,茅草的屋顶有些残破,只不过应该是修补过几回,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 “院子里没人,堂屋门关着。”有个高个子的不良人踮起脚往院子中看了一眼,跟崔成规报备说。 “老陈!老陈头!我是坊正!在家不?找你有事儿!” 崔成规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小院内静悄悄的,一点回音都没有。 “崔大人,不用喊啦,老陈头家里早就没人啦!” 对面家里的一个大妈听见了崔成规的声音,从自家院子里走了出来,似乎是跟崔成规很熟一般的打着招呼。 狄仁杰刚走到门前,便使劲儿的吸了吸鼻子。“有问题。” “这什么味道?”李重润也用力的闻了闻,只是觉着有一丝很淡的臭鸡蛋味道。 “尸臭。”狄仁杰很是确定的说。 那崔成规皱了皱眉头,脸上的刀疤拉扯之下,让整个脸色都很难看。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不是特别大的金瓜锤,那崔成规伸手便想去推老陈家有些老旧掉漆的院门。 用力推了推,门没动,应该是被从里面闩上了。 崔成规本想让手下的不良人跳进去开门,却被狄仁杰制止了。 “老夫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痕迹,只怕这么跳进去,会坏了线索。” 狄仁杰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小刀,从门缝里插了进去,前后左右的挪动了一番,然后门就开了。 小院子里面很干净,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更看不到尸体。 李重润从盖雪身上把自己的铁锏摘了下来,挎在手里,跟在狄仁杰的后面进了院子。 院中的味道闻起来要比在院外闻起来浓烈了许多。 狄仁杰在院子四周转了两圈,找了几个疑点,一边跟李重润讲着怎么判断各种痕迹,一边分析着现场有没有人进过这个院子。 “你看这里,这里有一个被人蹬了一脚的痕迹,应该是有人从里面闩住了门,然后从此处跳了出去,只不过在上墙的时候脚在这里借了一下力,才会留下这个痕迹。” “而且这个痕迹应该不会太长时间,应该是就在这半个月之中。” 那脚印并不是特别新,只不过也已经覆盖了淡淡的一层青苔。 越往正堂走,尸臭味越发重了,崔成规拿手里的小锤轻轻的捅了一下堂屋的房门,那门便咿咿呀呀的发出了些声响,然后就开了。 李重润担心的血污满地一般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正堂中虽然味道浓烈,只是并无任何异常。 李重润在堂屋内仔细的逛了一圈,发现这老陈似乎是粗通些文墨,所以在那正堂东墙下放了一张有些狭小的书案,一些简单的笔墨纸砚有些凌乱的堆在那书案之上。 只不过一张留有笔迹的东西都没有剩下。 墙上也挂了几幅字画,没有落款,笔法还很是稚嫩,看起来作画之人应该是小孩子。不过还是被装裱了起来,挂在墙上,似乎是很看重的样子。 卧室内倒是非常整洁,土炕上还留着两床被卧,摆设的整整齐齐,只不过许久没人打扫了,落了浅浅的一层灰。 整个堂屋给李重润了一种很别扭的感觉,李重润说不上来哪里怪异,但是就是不对。 虽然屋内好多东西都有翻动过的痕迹,却都没打翻或者弄乱。 就像有人翻找过财物,却只是略微翻了翻,发现没有后就将东西尽数放了回去。 “看起来,应该是有人来找过什么比较大的东西,只不过看摆设屋内并没有少什么物件。” 见屋里没什么异常,那崔成规的动作放随便了许多,手里拿着那小金瓜锤左敲敲,右戳戳的。 “不,少了东西,而且至少是三个。”狄仁杰的声音从正堂中响起,李重润过去看时,发现他正盯着房梁之上的一处痕迹。 “虽然近些日子开始流行起了润哥儿搞的高桌高椅,这老陈头家中似乎还是之前的摆设。”狄仁杰伸手指着一处房梁上一处摩擦痕迹有些明显的位置,“那里应该有一口铜锅或者铁锅,刚好悬挂在此处,却不知哪里去了。” 狄仁杰指出了第一个丢失的东西。然后他又摸了一下衣橱顶上的灰尘,给李重润看了看,和别的地方相比,灰尘少了许多。 “房间内的柜子没有了,应该是两个。盛水和盛米的缸不见了。” 房间内有两个衣橱,自然就有两个柜子。 李重润打开衣橱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很常见的衣物,也没有夹层或者什么贵重物品。 这时,外面有不良人的呼喊传来,说外面堂屋和西屋之间的夹道里,不良人发现了些东西。 李重润凑过去看时,一阵浓重的臭味传来,一堆有些腐败的皮毛下面凌乱的伸出来几根骨头,看形状,应该是个狗的样子。 “看来这就是臭味的来源。没有挣扎和逃脱的痕迹,应该是被人下药毒死的。” 众人又来到西厢来看,发现西厢空荡荡的,除了靠近南墙之处一个灶台,上面放了几个陶瓮和碗筷,堆积了好多灰尘以外,只有正中间靠墙摆的一张长桌,有七八尺长,桌脚牢牢埋进了地砖之中。 李重润很是好奇的上前推了推那长桌,发现居然推不动。 从那西厢中出来,三人又寻了街口的着名情报组织:晒暖大妈们问过,确定一个月来老陈家这边别说陌生人,就连狗都没有来过一只。 方才有不良人铲了几铲土把那狗埋了起来,味道没方才那么重了,狄仁杰李重润和崔坊正便回了小院,扎堆在一起琢磨着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老陈家中应该至少有三个人。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就这么失踪了。老陈,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子,不知道男孩还是女孩,没有发现衣服。”李重润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哦,何以见得?”狄仁杰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示意李重润继续说。 “墙上的画,画功很是低下,连南市过年时卖的版画都不如,老陈却很是正式的装裱了起来,挂在堂上。肯定是家中小孩子画的才会如此珍重,说明家中有小孩子。家中没有多余的寝具,说明还和老陈他们一起睡,所以必定是小孩子。” “是个小男孩。”崔成规很是确定的跟李重润确认,“卑职想起来了,之前老陈还跟我吹嘘他家儿子将来会进国子监读书,自己把全家的积蓄全花在了送儿子去私塾读书上面。应该,是十一二岁大小。” 解决了一个疑问,李重润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老陈家,看起来应该不这么穷才是。” 这是李重润刚进来时便就有了的疑问。 虽然老陈穿的很是简陋,不过从自己跟他这么几次交易来看,每次的交易数额都不是小数,老陈的抽头就算拿的不多,想给自己换个好点的房子也是不难。 “崔坊正,这西市的人牙子一般收成怎么样?”李重润很好奇的问着这位地头蛇。 “像老陈这种利发号开门的时候从别的牙行挖来的老人,十抽一是至少的了。”崔坊正有些眼红的跟李重润交待,“听说之前王爷一次买了三十吊的小娃娃,老陈光抽头都抽了六吊钱,让西市大大小小的牙子眼红了好久。” “那为何老陈家,如此……”李重润想了半天也没想的起如何形容。“破落?他可是有什么不良嗜好?比如酗酒赌钱之类?” “老陈惧内,媳妇平日里非打即骂,这是西市出了名的。哪里敢喝酒赌钱?” “那老陈的钱哪里去了?就算小孩子去了最好的私塾,也花不了这么多钱财。”李重润很是好奇,在小院子里面来来回回的转着,就连水井都伸头去看了两眼,试图找出老陈藏钱的地方。 先前被那臭味熏的一直睁不开眼睛的黄毛小萝莉,见此间的臭味已经散去个差不多了,便施施然的溜达了进来。 只是走到那西厢的长桌附近的时候,很确定的跟李重润讲:“这里,有血的味道!” 本文首发塔读文学,来塔读支持作者,更新更快哦! 第71章 果然有地窖 李重润凑过去很努力的闻了闻,结果只闻到了房间中依稀还残留着的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完全没有发现血腥味。 “确实有血的痕迹。” 狄仁杰从怀中取了块素帕,沾了点井水在桌子背面擦了擦,发现素帕上面沾了点很淡的粉色脏污,“只不过时间有些久了,至少在一个月以上。” “这是厨房,老陈平时斩个鸡什么的,沾点血正常。”崔坊正很是不以为然的说。 狄仁杰还在琢磨桌子上的血迹的时候,李重润却对这个桌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左推推,右推推,又使劲往外拉了拉,结果李重润发现怎么都拉不动,那桌子似乎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崔坊正,受累帮个忙。”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被思维惯性带入了一个误区,这桌子放在这里,与其说是桌子,更像是一个极大号的提手。 李重润和崔坊正一左一右的站在桌子两边,在李重润的示意下将那桌子用力往上一抬,一阵吱吱呀呀声响起,桌子被抬起了数寸,一道黑乎乎的缝隙从那桌子下方地板上露了出来。 随着二人继续使力,桌子和下面的地板从中间裂了开,跟个大门一般的从中间打开,几个木棒做的支撑将那门板斜撑着滑到了两边,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普通人家中挖个地窖,储存些过冬的瓜菜之类,这种事情并不是特别奇怪。 只不过一般人家地窖口一般都会放在外面,方便接一下外边的冷气。 李重润有些兴奋于自己发现的密道,兴冲冲的就准备往那密道里钻进去。 “小心。”狄仁杰制止了李重润有些莽撞的行为,崔成规让手下寻了个门槛过来,抓在手里面当个盾牌,又从邻居家里讨了只活鸡丢进去,确定了密道内没有毒瘴,这才战战兢兢的钻了进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便不知道碰翻了什么东西,哗啦啦的声响传来,一股子淡淡的厨房的味道传了出来。 “不好,快出来!”李重润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喊崔成规跑出来。 好在那崔成规进去的不深,刚连滚带爬的从那密道之中钻出来。 冲天的火苗便猛的从那密道之中钻了出来,顺便把那西厢的茅草房顶也给点着了。 众人连忙从房里逃了出来。 浓烟渐起,街坊邻居们高呼着“走水啦!”,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锅碗瓢盆的帮忙救火。 死里逃生的崔成规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跟李重润行了个礼,只是因为惊魂未定,嘴里喏喏的却说不出囫囵的感谢来。 灭火用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西厢自然是已经塌了,连着那带有血迹的长桌和半个正堂也被大火给烧的一干二净。 刚被扑灭的灰烬还散发着缕缕的青烟,只是那地道之中似乎有烧不尽的东西,还在跟个高炉一般往外喷着火苗儿。 救火的街坊见外面的火焰已被扑灭,不会传到邻居家里去,便就各自散了,听到净街鼓已经敲响,不良人也要去净街,也都告了罪各自去了。 小院的地面被地下的暗火烧的滚烫,李重润便和狄仁杰躲在了小院外面。只是那杨三却很是匆忙的赶了过来。 见到是老陈家着火,那杨三也没顾着跟众人见礼,着急忙慌的就准备往那火场里面冲。 李重润赶忙叫住了他,跟他说明了情况。 杨三和那老陈都是荥阳人,倒是不远。听说老陈有可能回了乡,便跟李重润告了罪,趁着城门还没关,急匆匆的就往那荥阳去了。 只不过走之前留了句话下来,只说公主殿下来访,指名要见李重润,要他赶紧回去。 好在大理寺的衙役已经赶到,狄仁杰便安排众人看好了场子,和李重润约好了明日再来查探,便自行回府了。 李重润已经挺长时间没见过自己这个公主姑姑了。 “侄儿见过公主殿下。”李重润从后门进了小院,本来准备去卧房换了衣服再去,只是没想到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正在小院中闲聊,刚好撞见。 “正在这儿等你呢,走。” 一身男装的公主殿下见了李重润来,拉着他就走。 “殿下,咱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啊?”一脸懵逼的李重润今天跑了一天,自己今天从中午跑到大理寺去跟着狄仁杰查案,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实在是有些饿了。 “面圣!” 比起公主殿下,自家便宜奶奶,那位至尊的皇帝陛下,李重润更是许久没见了。上次见她还是开春时节的游春时,李重润前往应制的时候远远的看了一眼。 皇城,仙居殿。 饿的有些发昏的李重润被太平公主带着赶到这里的时候,武则天正在仙居殿内准备用膳。 虽然贵为当今至尊,武则天的御膳并不算奢华,甚至还有些简陋。 一碗白粥,一碟鱼脍,还有一碟摆的很是漂亮的菜干,外加一碗不知什么熬煮的汤,看上去很是晶莹剔透的。 “没别人,就别跪来跪去的了。”武则天穿了一身很是服帖的白绫里衣,头发披散着,也没有化妆,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 李重润和太平公主刚进了正殿,便听到武则天这般安排,便只是行了个礼。 大殿中灯火通明,似乎像白昼一般,李重润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见过几次武则天,似乎,都是这般灯火通明的。 “你那小戏班子,发展的怎么样了?” 支开了在大殿中服侍的宫人,武则天见到许久没见李重润,没有日常的寒暄,反而先问了自己生意的事情。 “回陛下,生意还行,尤其是菜做的很好吃,陛下有机会一定要去尝一尝。”李重润不知这位陛下在想什么,索性给自己的饭店打个广告。 “听说太平给你的人,你就放着不管,一心一意的去搞自己的戏园子,难不成是把朕安排你的事情给忘了?”武则天似乎是有些生气,不过听说话却又带些玩笑。 “回陛下,不敢忘。刚好,今天就用到一个。” “没忘就好。狄仁杰刚从河东回来,听说他那里有了些消息,如今你来在做这事情,那就索性直接跟他去做。明天会有诏书,大理寺丞告老,你去点个卯,跟着怀英做事。” “是,陛下。” “建昌郡王家里,你去多走动走动。”武则天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来。 “是,陛下。只是臣跟建昌郡王没什么来往,贸然拜访,怕是不合礼仪。” “没事,多走动走动,自然也就有了来往。”武则天摆了摆手,“你先去,朕还有些话要跟太平说,你自己离去便是。” 一头雾水的李重润莫名其妙的被唤了来面圣,只是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被打发走了,李重润只觉得自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只是行了礼告辞的时候,武则天又特意安排了一句:“你看不上太平的人,搞你的小戏园子,倒是不错,就是手下可要抓点紧了。这次只是狄大人收到个纸条子,朕不希望有下一次。” 李重润知道,只怕这才是武则天叫自己来的真正原因,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喏。” 只是回到王府,李重润跟上官婉儿提起来这事的时候,上官婉儿倒是有别的看法。 第72章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小院画舫下的密室中,李重润正在和上官婉儿复盘今日武则天召见自己的目的。 之所以躲在密室中,主要还是娘两个今日说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难免要判个大不敬之罪。 “姨娘,陛下这般费劲把我叫过去,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上官婉儿一直在武则天身边做秘书,对这位陛下的心思也最是熟悉,只是转念一想,便猜到了这位至尊的几个想法。 “你先说说,你怎么看?” “陛下表面上是担心武陵人的危害,督促我加紧办事。实际上上说我搞小戏班子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上官婉儿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能看到这一步,想来你也进步不少,还有呢?” “最后加说的那一句,无非是想敲打我下次不要尝试跳出她的掌控,自行其是。”李重润很是头疼这些玩政治的人的心眼儿和嘴皮子。 他们城里人太会玩了,我想回农村。李重润在心里说。 “能看出这一步,还真是不错了。”上官婉儿脸上洋溢着浓重的慈母笑容,拍了拍李重润的头顶,只不过李重润现在已经比她还高,画面看着很是怪异。 “剩下的实在想不起来了,尤其是陛下专门提了一嘴的那个让我跟那什么郡王走动走动,我脑袋都快想秃了都没想起来为啥。” “你是没想出来,还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继续想下去的东西?”上官婉儿笑眯眯地跟李重润问道。 “建昌王武攸宁,三十四岁,并州文水人。现任左羽林大将军,工部尚书,陛下的堂侄。” 李重润密室那张自己的写字台后面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份档案,拿在手里,没有打开,自己凭记忆念叨着。 柜子外面的封面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武字。 同样的柜子还有十二个。第二个柜子上写了李字,只不过和剩下的代表天下十道和国外的柜子一般,有些空荡荡的。 “你这般详细地存档了这么多资料,若是让梁王知道,只怕推事院明天就会以造反的由头把你带走了。” 上官婉儿虽然一直知晓王府之中这密室的所在,只不过今日却是第一次进来。 那推事院乃是魏王倒台后,梁王武三思在丽景门的基础上搞的新特务机构,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姨娘说笑了,我这记的都是些家长里短,没啥涉及到机密的事情,而且我这小戏班子,今日看来早被陛下和京中各路势力渗透的跟筛子一般,这柜子里的东西只怕陛下看到的比我还早。” 李重润苦笑了一下。自己偷偷摸摸地发展了点势力,结果这京中各派好像比自己都门儿清,未免有些泄气,接着方才的内容继续背诵了下去。 “好啦,我把这事奏报给陛下,自然也是为了咱们娘俩的小命考虑,你就不要这般怨气了。” 李重润自然知道自家姨娘在担忧什么,当初替自己隐瞒了坑魏王的事情,脑门上就多了个梅花,虽然现在被不知所以的神都民众引以为流行,不过其中风险,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害怕。 “建昌王爱好敛财,手中掌管着神都最大的牙行、当铺和赌档,还有清化坊最大的青楼。” 李重润有些自豪的抿了抿嘴:“当然,现在最大的酒楼是我的小戏园子,所以他现在掌握的是第二大酒楼。” “然后呢?” “武攸宁平时为人谦和,自十三岁从老家迁到长安追随陛下后,从未发生过恃宠而骄或者纵使恶仆欺压良善之举。” 李重润年到这里,语速略微的放快了一些。 “不过根据坊间传闻,这位王爷极其吝啬,平日里虽然收入颇丰,家中亲眷每日吃食与常人无异。家中一子两女,长子恩荫入士,现在正在礼部春官那里任协律郎。两女年幼,尚未婚配。” “让你与这建昌王往来密切一些,才是今天陛下召见你最主要的目的。”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字数越少,事情越大?”李重润瞪大了眼睛,“建昌王家中两女,尚未婚配。莫非奶奶是想强行指派?” “你马上都十四了。公主殿下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有了薛崇训了。哦,前几天陛下有旨,薛崇训改名了,现在要叫他武崇训了。” 听到上官婉儿又开始了催婚的路子,李重润索性闭了嘴,想着等下怎么找个由头岔开话题。 “虽然那武攸宁确实是有些抠门,不过人长的不错,生女尚父,想来他家两个姑娘,都应该长的不错才是。” 上官婉儿似乎很是热衷给自家这小胖子张罗媳妇,一副不管怎么样,是女的都娶了的态度。 “而且此人如今那是朝臣中第三号人物。仅次于梁王武三思和驸马武攸暨,也算是权倾朝野的一号人物了。” “姨娘,你知道的,这种事情跟家世虽然有些关系,只不过重润如今虽然比不上这建昌王这般有钱,但是也不算是个穷鬼。” 被李重润叉开了话题,上官婉儿很是不屑地指破了他吹的牛皮。“就你那小戏园子,在这帮大员来看,还真就是个穷鬼。” “这建昌王不也是做这些产业?” “你的身家财产,在人家看来只不过就是个业余爱好罢了。” 上官婉儿素手轻点了几下李重润的额头,“这羽林大将军,平日里负责京畿之地的护卫,城门和市舶司,还有那个自称是你自己人的坊正,都是他的手下。你那小戏园子一年的收成,只怕还没人家一天经手的财税来的多。” 李重润闻言,赶紧拿了桌子上的羽毛笔,匆匆的在武攸宁的桑皮纸档案上写了几笔。 娘两个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几个来回,却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那为何陛下要让姑姑来传我,召见我这种事情,随便差个宫人来,不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仙居殿内。 武则天已经六十九岁了,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法,素颜虽然让人显得很没精神,只不过猛的看上去竟然与太平公主看起来年岁相仿。 “今天让你去传重润过来,可有什么想法?”武则天没怎么吃饭食,只是把那一碗盛在玉碗之中晶莹剔透的汤捧在手里仔细地喝着。 “陛下有命,太平去做事便是,没有什么想法。” “你家那小子,马上三岁了?” “回陛下,三岁了。” “明年就要给他封王,可有什么喜欢的封地?” “一切都听陛下做主。”今日的太平不像平日的那般随便,反而是有些拘谨。 “昔年太宗为了给那李承乾磨刀,硬捧了个魏王李泰出来,结果砺石太硬,竟然把两个儿子都给磨废了,陛下才有机会坐了这天下。”能让武则天称呼陛下的人,自然只有高宗李治一人。 “母亲想来也是出了不少力才是。” “别听那些北门学士们胡说,当时朕还在太宗后宫中养马,哪里有本事影响到朝堂中的事?”当着太平,武则天倒是一脸说真话的样子。“不过给你家小儿子封王,朝中那些最近隐隐有些躁动的大臣,想来会有些其他的想法。” “要不要,凤仪卫去查一查?” “这事情有推事院在做,你只要盯紧了五姓就好了,这件事先不要插手。” “是。” “本来想把你家丫头许配给他,不过你居然反对,那便只好给他许个我家的亲戚,照顾一下老李家的面子,平衡一下朝堂中的势力。” “那为何不选楚王?”太平公主听到武则天打消了把小表妹许配给李重润的心思,有些松了口气。 “李重润虽然油滑,不过从他这两年做事来看,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李隆基那小子,朕觉着有些不太放心。” “一切听陛下安排便是。” “所以这才让你去传了李重润那小子来,一来是咱们娘俩许久没见了,想跟你聊一聊。二来提前让你知晓此事,省的你以后多想。”武则天喝完了玉碗中的粥,随手往案几上一丢,“你且去,朕有些乏了,要保养一下。” 太平公主有些心事重重地告了退,心里却还在琢磨着武则天的意思。 “平衡一下,如今最是得宠的便是梁王武三思,陛下若要平衡一下,又会有什么动作?”太平公主在心里嘀咕着,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只不过今日有些晚了,出宫甚是繁琐,便往自己出嫁前的寝宫瑶光殿去了。 第二天,有诏书到在家沐浴焚香祭拜天地之后,李重润领了赐下的银鱼袋,接了大理寺丞的印鉴,从此便成了武周朝堂中新晋的官员了,虽然只是五品。 只不过昨日的案子还是一头雾水,李重润待礼仪结束,换了一身劲装,领着黄毛小萝莉和七娘的开山弟子,那个姓公孙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赶往西市去了。 只是刚到小院那里,便见到了一副人声鼎沸的样子,而指挥众多民夫的,正是自己人,西市坊正崔正规。 第73章 睡不醒的郡王 和崔成规打了个招呼,李重润便想去那工地探查个究竟。 整个老陈家的院子现在就如同考古发掘现场一般,几十个民夫正在喊着号子奋力的开掘,不过隐约间,工具与那土块碰在一起,竟有些金石之声传来。 “殿下,此地土质坚硬,又被昨日的大火烘烤了一夜,现在跟砖石一般,想要打开来看,只怕还要废些功夫。” 崔成规歪戴着个斗笠,身上满是土灰。正指挥着民夫如同大揭盖一般地顺着那地道的入口挖开 “那为啥不直接钻进去看看?”李重润很是好奇的问道。 “狄大人先前来查探过,下面经过一夜的焚烧,毒瘴遍布,用鸡鸭试了几次,都是进去就死了。没办法,才招来民夫用这粗苯的法子,从上往下的尽数打开了再说。” 崔成规指着工地正中几个穿着麻布囚服的人物,一脸神秘的跟李重润说:“那几位是远近闻名的土夫子,刚从大理寺大牢里提出来的,有他们在,哪怕是石头砌的大墓,也能给你掏个干净。” 李重润看向了那几个盗墓贼,发现就是一副寻常农家的模样,只不过手中用的工具略微有些特别,乃是用铁片卷成c形,上下翻飞之时,大块大块的土方被从地下带出,几个人竟然比其余的几十个民夫的效率还要高一些。 “王爷,此地喧闹,不如您先去用个饭。狄大人已经在宏发酒楼备好了酒菜,等有了消息,卑职自会通禀,您看可好?” 李重润也觉着这种考古现场远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紧张刺激,那宏发酒楼便是小楼之前所在的那个酒楼,在自己的大观园开门之前,一直都是神都第一酒楼。 李重润昨日刚听了武则天那个消息,听闻今日便要去那建昌王武攸宁的酒楼,内心有些抗拒。 不过既然狄仁杰已经去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而且这几天都没去小楼跟王荣见面,再不去打个招呼只怕他又要碎嘴了。 无奈之下,李重润便只好领了自己的两个小跟班,磨磨蹭蹭的往那小楼过去了。 “平日里很少见你出来活动,都跟七娘那边学了些什么?”那姓公孙的小姑娘,和李重润一般大小,只不过手脚颇长,人又正在抽条的年纪,显的非常瘦。左边鬓角尽数剃光了,剩下的头发扎成了一根根小辫儿,又拢成个大马尾在头顶扎了起来,竟是个突厥的发式。 “杀人之术。” “切,功夫没学会,这般高手的架子倒是学的十足十。”李重润撇撇嘴,想起其他的男孩女孩都起了名字,好像这位姓公孙的小棍,因为一直跟着七娘学艺,倒是一直没起名字。“你以前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就叫你公孙。” “乡下孩子,哪有名字。出事之前,小名阿娘。” 阿娘,就是小姑娘的意思,李重润感慨,这小名还真是随便。 “还是起个名字,以后你学成出师,总归要跟着小爷来混的,这般生分不好。” “王爷赐名,万分感激。” “咱必须要四个字、四个字地说话么?你又不是屈原。” “好的。” “你还是四个字四个字地说,两个字感觉太敷衍了。” “王爷有命,莫敢不从。” 李重润绕着公孙小姑娘左右的转了两圈,最后视角落在了她脚下那双红靴子上面:“那就叫公孙兰,这名字听着霸气。” “王爷赐名不敢不受,阿兰拜谢。”说完,公孙兰单膝跪地给李重润行了个武士礼,然后又站到了李重润背后,虽然还是一副高手的派头,不过眼神间的喜色倒是渐渐遮掩不住了。 “就是你这名字太过霸气,到时候上哪儿去给你找个陆小凤当老公啊……” 闲聊间几人已经来到了那宏发酒楼之前,李重润摇头晃脑的说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在知客的招呼下走了进去。 现在是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中间的舞台上几个安西奴正在跳着胡圈舞,音乐和人声嘈杂间,李重润被知客领着上了二楼。 二楼正对着舞台的一间客房,两个身着绿袍的千牛卫备身正护着门口,向李重润行了礼,却伸手把公孙兰挡在了门外。 “师傅有命,人在刀在。” 公孙兰有些生气,右手握在了身上背着的大剑之上,一副随时都会发飙的样子。 “让她进来,临淄王日后就要成为咱们家姑爷了,你们还敢跟他亲随穿小鞋儿不成?”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房间内响起,让人听了就犯困。 李重润进了房间,就见到一张老款的八仙桌,一个眉清目秀还带着些阴柔的男子正坐在狄仁杰对面,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李重润见过建昌王。见过狄大人。” 李重润感慨,这建昌王果然长得很帅,竟然有七八分唐探里面结巴小神探的感觉,怪不得上官姨娘说他家姑娘会长得不错。 “润哥儿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舅舅便是。都是一家人,莫要叫生分了才是。”建昌王武攸宁,坊间传闻素来以和善谦逊着称,李重润今日一见,发现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说话语调慢悠悠的,只是这脸上懒散的神情搭配着始终笑眯眯的细长眼眸,给人一种强烈的邻家大哥哥的亲近感。 “舅舅有命,小子听话便是。” 说话间,有小二上了几个菜上来,无非也就是些时令的鲜蔬和瓜果,酒水也是很普通的酸浆子,只有一道鱼脍,算是硬菜。 “本来第一次见你,应该多准备些好的菜饭,不过估计你今日见我也提不起来什么精神吃饭,所以舅舅就随便叫了些便宜的菜饭,润哥儿不要嫌弃便是。” “你们两个斗嘴,小老儿可是真心来吃饭的。”狄仁杰见二人见面就开始斗嘴,有些奇怪,倒是难得的出来打个圆场。 “姑丈所言甚是,来人,给狄大人端只肥鸡上来。” “舅舅想来也是知道了陛下的意思?”李重润猜到这个以敛财着称的帅哥王爷在想什么,只是有点奇怪他为何要称呼狄仁杰姑丈,莫非和狄夫人认识? “恩。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我不喜欢你。所以这桩婚事,我不点头,你想都不要想。” 武攸宁端了杯酒,慢悠悠的跟李重润说,不过眼神还是依稀瞥向了狄仁杰那边,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思。 “重润十三中进士,有史以来有何人能做到这种事情,这般佳婿,虽然胖了些,建昌王居然还不满意?” “跟文采无关,本王只是看不上他那性子。” “还望舅舅赐教。”李重润虽然也不喜欢这门亲事,但是一码归一码,你说我不行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得过且过,胸无大志,妇人之仁,贪财好色。” 武攸宁说得非常直白,“平日里一点野心都没有,只是个尿泡一般踢一脚动一动,我们家姑娘若是这样嫁过去,只怕以后要多受不少苦,我不舍得。” “舅舅,你说别的我也就认了,说我贪财好色,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李重润心里一惊,心说这建昌王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看人的眼光是真的准。只是自己素来和这建昌王没啥交集,他竟能在一面之间看穿人心不成? 第74章 密室中的黑影 “哦,看来还是有点火气的,这才有点年轻人的样子。”武攸宁咂了一口酸浆子,虽然有些酸涩,但是还是露出了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和舅舅比起来,小子才称不上贪财。”李重润心说,看你这样子只怕不仅是贪财,而且还抠门,比小爷过分多了。 “你挣钱,是为了挣钱。我挣钱,是为了看人。咱们不一样。”武攸宁摇了摇头,脸上一副世人独醉我独醒的样子。“陛下虽然有自己的安排,我是不想认的。” “巧了,我也是不想认的。” 李重润本来以为今天是老丈人来给新女婿来个下马威,结果没想到自己居然和这便宜舅舅想一起去了,脸上有些兴奋。 武攸宁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李重润一眼,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以为的软枕头居然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我有些安排,还望润哥儿配合一下。” “小子也有些安排,还望舅舅配合一下。”李重润对着武攸宁笑了起来,神色极为诚恳。 吃完了寡淡无味的一顿饭,李重润和狄仁杰便准备往那已经变成了考古现场的小院走去。 临行前,武攸宁正把最后一块鱼脍吃完,没有像其他讲究人那般拿汤水净手,反而是在桌布上擦了擦就算完事了。 “小子,你有你安排,我不管,只是切莫对我家两个姑娘下手,不然,我不管你什么王爷也好,凤仪卫也罢,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那小子也奉劝一句舅舅,你有安排照着小子来便是,若是小子在街面上听了些对我们家姨娘不好的传言,只怕您也不好交差了。告辞!” “不送!” 夹枪带棒的两人怒气冲冲地散了场,只是见李重润走得远了,建昌王才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居然还有点脾气,若是手段玩得不错,真有个这样的女婿,想来也是个很有趣的事情。” 也不管外面依旧喧闹的歌舞声,武攸宁招了招手,有下人搬了张躺椅过来,他就这样在人声鼎沸的环境中睡着了,隐约中还有几声鼾声传来。 “这建昌王在神都中人脉颇广,他想坏了这门亲事,只怕你小子是要被泼不少脏水了。” 下了楼,狄仁杰笑眯眯地跟李重润说道,只不过看他神色,似乎并不太担心。 “坏亲事么,又不是争权夺利,最多也就是说说小子的坏话,坏些小子名声。最常用的也就是说小子德行有亏。”作为前任扑街写手,写大明朝的几本小说早就将这种故事讲烂了,李重润熟的狠。 “小子最担心的是他泼我脏水可以,别连累家人。好在这位建昌王也有这般想法,那大家做君子之争,不管谁胜谁败,想来这门亲事是成不了了。” 狄仁杰摇了摇头,觉着这两个人太过小孩子气,“陛下想做的事情,其实跟你们的想法没啥关系。” “舅公所言有理。只不过,陛下这乱点鸳鸯谱之事,确实很没道理。” 说话间,老陈的小院已经到了。 密道已经被掘开了许多,被大火烧塌了的土块碎石之类的也已经清理出来,还起出了几个劲弩和飞石之类的机关。 想来修建这个密道的人对这密道连接之地很是看重,用了多重机关保护。只是没想到破解的人竟然会用这种大揭盖式的粗苯法子。精巧的布置都成了瞎子的眼睛,摆设。 密道尽头是一处石门,看上面的装饰和花纹有着浓浓的魏晋风度,应该是原本此处就是个古墓,被老陈改成了密室。 石门被大火焚烧得有些裂开,很是凄惨地倒在一旁,连带的密室也被大火几乎焚烧一空,只是留了些残骸瓶罐之类,因为存放的桌子被大火烧没了,很是散碎得撒了一地。 因为密室的一角已经被掘开,新鲜的空气进了里面,倒是已经可以进人了,李重润和狄仁杰赶到的时候,崔成规正和几个大理寺的衙役清点内里的物事,一个书吏正拿着个本子记录着。 和李重润担心的不同,密室内并没有发现老陈一家的遗骸。 无数个瓶瓶罐罐被搬了出来,堆在阳光下,只不过封口的蜡被火烧化了,有几个被碰翻的时候,其中的粉末和几个烧黑发焦的碳球滚了出来,见风和湿气就碎了。 狄仁杰打开了一个完整的陶罐,小心地将内里的物事倒了出来,仔细地分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舅公可知道这是何物?” 李重润见那白色粉末觉着有些像粉笔灰,本想用手指沾点问一问,却被狄仁杰拦住了。“别动,那是石灰。” “那黑的呢?”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有些手欠,看狄仁杰将那黑色的碳球拿在手里端详,自己也拿了一个,发现就和烧焦的肉一般没啥区别,除了焦味,隐约还有些肉香。 “如果老夫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人宝。” “小子听说过羊宝牛宝,这人宝又是……我!” 李重润突然反应过来了这是何物,连忙把手中的东西丢了下来,想到自己拿了个别人的那啥在手里琢磨了半天,只觉着一股子恶心,连忙让人打了水来洗手。 “看来,那小花子一个月前被摘的宝贝,便是在这些瓶瓶罐罐之中了。” 说话间,衙役们又从密室中起出了许多铁制的小刀,形状很是奇怪的剪刀,和一些锁具。想来就是老陈干活的工具。 只是将那密室搬空了,也没发现任何跟老陈失踪有关的线索。 李重润和狄仁杰也下了去,在那不大的密室中左右的转了转,狄仁杰发觉了一些异常。“这里不对劲。” “舅公可是有所发现?” “看那墓门的规制,这里应该本是曹魏时期的一座墓葬,被这老陈改成了密室用来藏些东西。这时期的墓葬,多由方形前室和长方形后室组成。只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那前室的位置,后室的入口呢?” 李重润没想到探个案子还要懂些盗墓的知识,不过听狄仁杰这般一说,也确实发现和那华丽的墓门相比,这墓室也确实狭小简陋了一些。 李重润仔细地在正对的墓门的后墙上面寻摸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丝痕迹。 “舅公你看,这里应该是后来被封起来的。” 虽然砖墙被大火烧得黢黑,只不过隐约还有一条接缝,和其他砖块摆放的那般自然不同,有些参差不齐。 狄仁杰唤了几个衙役过来,从李重润发现的那条接缝处小心地拆了几块砖下来,又发现了一个洞口。只不过一股子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像大火还肆虐在其中一般。 好在透了一会儿气以后,那后室之中的空气不再这般燥热,李重润和狄仁杰便打了灯笼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只是李重润刚一进那后室,灯笼昏暗的灯火照耀之下,后室墙角出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现在那里。吓得李重润一个机灵,右手条件反射地将背着的铁锏抽了出来。 “是谁!” 本文首发塔读文学。 第75章 跑马 铁锏划过有些低矮的墓室砖砌的券顶,一蓬灰土扑扑簌簌的散落下来,盖了李重润一头一脸。 跟在李重润身后的公孙兰听到他的叫喊,猛的从他腋下钻了过去,也没看清那人到底是谁,一抽背后大剑,一阵金铁交鸣之音,就将那黑影一剑斩为两截。 只是那黑影的上半身飘荡荡的滑落下来的时候,李重润才发现那黑影只是一件连着面具的铠甲。 打着灯笼仔细的看了看,那是一件黑色的山文甲,头盔上连着一个同样是黑色但是外凸成鸟嘴状的面具,被一杆铁枪撑了起来,猛的看上去就像是个人站在那里一般。 第一次在自家王爷面前出手,结果只是闹了个乌龙。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有些害臊,公孙兰脸上有些泛红。在那里低着头轻声的喘着。 “话说七娘到底教你了啥?这么粗的铁棍就被你一剑给斩了?”李重润打着灯笼到了那黑影前面仔细地看着,那铁枪有小孩子胳膊那么粗,自己拎了拎都觉着费劲,想不到就这样被公孙兰一剑就给斩断了。 “师傅有言,狮子搏兔,尚使全力,不击则已,击则必摧。” 李重润听到这四四拍的说话频率,有些想笑,只是觉着有点不太礼貌,忍住了。 打着灯笼在这后室之中寻觅了一圈,狄仁杰才从那有些窄小的洞口钻了进来。 “舅公,今天还真有些了不得的发现。”李重润有些喜出望外地跟狄仁杰邀功。 后室比那前室大了许多,墙角放了几个柜子和大瓮,想来是上面正堂之中遗失的东西。 靠着墙的架子上面摆了好些横刀和长枪,居然还有几副铠甲,李重润拎了拎,很是沉重,似乎是由铁环穿成。 一张有些低矮的石床摆在后室的正中间,一角被方才公孙兰巨剑挥动的余势斩开,露出了一个空洞,一股子腐败的味道散了出来,应该是这个墓主的石棺。 石棺上面有些凌乱地散落了些书信,看痕迹应该是本来整齐地堆放在石棺之上,只不过被剑风吹散了。 只是此间灯火有些昏暗,信上的内容看不太清楚,李重润准备等下带上去仔细看看。 “书上记载南朝陈叔宝死在洛阳,想不到竟然埋在了这里。”狄仁杰一时间有些犯了文人脾气,倒是没着急看这后室的东西,反而是对着那口石棺研究了起来。 “陈叔宝?那岂不是老陈把他们家祖坟给刨了?和那秦叔宝有啥关系?”李重润一时没想起来这陈庆之是谁,不过听闻姓陈,应该和老陈有什么关系。 “陈叔宝是南陈最后一个皇帝,被隋灭国之后便囚禁在洛阳。想来应该就是囚禁在此处。死后也就顺便埋进了这墓穴之中。” “舅公,咱们是来探案的,不是来盗墓的。”李重润见着胖乎乎的神探似乎越来越跑题了,便提醒了狄仁杰一下。 “哎呀哎呀,这个人越老就越喜欢这些老物件,一时有些失神,润哥儿勿罪啊。”狄仁杰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趁着灯笼的暗光仔细打量起了周边的物事。 “哎呀,这是要准备造反啊。”狄仁杰见到那铠甲,有些惊异的说道。 “舅公,就靠这几把破铜烂铁和几件铠甲,又能造得了什么反?”先前经历过太平公主府底下那如山的兵器和钱财这种大阵仗的李重润,自然看不上这些东西。 “不是在于数量,而是在于东西。唐律有云: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弩一张,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数了数现场的铠甲,狄仁杰反问道:“这里光铠甲都有五付,够送人下地府了。若不是谋反,作何解释?” “那老陈就是个西市街头流窜的人贩子,平日里被他媳妇呼来喝去的,怎么敢犯这等大罪?”李重润这才想起来历史圈里面一句顺口溜: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狄仁杰没再说话,反而在另外一个墙角去翻找了起来。 “恐怕,这便是那老陈藏这些东西的原因。还有前厅那么多人宝,想来是为了表示一个皇帝总归要有些太监陪葬的意思。”一个小小的牌位被狄仁杰从杂物堆里面翻了出来,摆在那石棺之上,灯火摇曳之间,李重润见到上面用金色的笔迹写着:“先祖陈炀帝讳叔宝之神位。” “老陈家里穷成这般样子,是因为钱花在了这种地方。”李重润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为了一个百十年前就死了的祖宗,至于么?” 打开那放在墙角的柜子,李重润发现里面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装满了钱财,反而是很多衣服,放在最上面的,却是一件十二章纹的黑色冕服。 又推了推那两个大瓮,发现里面虽然装了东西,却很轻,李重润往里面看了看,有些白乎乎的东西,那灯笼一照,发现竟是几具白骨。 “这是皇帝祭天用的冕服,看起来应该有些时日了,可能是这陈家自己一直保存着的。那骨殖看起来应该是女子,想来是与那陈后主一同被囚在此地的张贵妃、孔贵嫔的遗骨。” “看来,为了能让自家的祖宗能有个像模像样的归宿,这老陈家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李重润虽然有些感动于老陈家这般敬业的给祖宗置办家产的伟大追求,只不过对于自己现在探的案子,却几乎没什么用。“只是我们还是不知道老陈究竟哪里去了。” “现在所有的答案,都在那些书信上了。” 一行人从那墓穴之中匆匆地回了地上,前朝皇帝之墓,虽然有些落魄,也好歹是个皇帝。趁着李重润在整理那些书信,狄仁杰匆匆的将此事写在了随身带的象牙笏板之上,差人给皇帝送了过去。 那考古现场有些混乱,也没有合适的地方,李重润便索性带了狄仁杰来了小楼。 “这上面写的啥玩意啊?” 被大火的热气烘烤过的信笺有些酥脆,李重润不敢有太大动作,便将那些纸片用镇纸压了,在自己的写字台上铺了满满的一大片。 信笺上写满了诗文,只是用词不白不骈,有长有短,有五言律诗,还有些杂曲小令之类,只是既不对仗,也不押韵,竟然连小孩子写的打油诗都不如。 本来正在此处算账的王荣被李重润赶了开,很是愤愤的在一旁啃着个苹果,听到李重润无奈的哀叹,很是幸灾乐祸的凑过来看热闹。 “有意思。”王荣只是瞥了一眼,脸上就有了几分笑意。 狄仁杰也听言过来看了看,“果然有意思。” 二人似乎很是满意共同掌握了一个李重润不知道的秘密,很是默契地相视一笑,脸上写满了“求我啊”的表情望向他。 “到底什么意思啊?”平日里自己跟着狄仁杰学点东西也就算了,只是这王荣都能看得出来的东西,自己居然一头雾水,李重润很是怨念地把那些诗文念了一遍又一遍,却只是让自己更加地蒙圈了。 “哎呀,好啦,跟你说,这是张地图。”王荣看李重润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还是如同倔驴般费劲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了,张嘴跟李重润说:“用的反切法,前诗的声加上后诗的韵,就能组成个新词。” “居然还是加密的消息,想来是藏宝图之类的东西。”李重润眼神一亮,“棺材里埋的是一个皇帝哎,这要是藏宝图,不知道要有多少钱。” 李重润感觉自己仿佛被金山给埋了,感慨以后小爷也能享受出门去买醪糟,吃一碗丢一碗的待遇了。 “先别急着高兴,什么地图总归要先破译出来再说。”王荣看到李重润那荡的表情便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东西,倒是不忘打击他的积极性。 “大约要多久?” “普通文书来干,至少要三天。” “什么?三天?!”李重润觉着自己连三分钟都等不及了,想不到要三天。 “你要是求小爷的话,明天我就能给你答案。”王荣笑嘻嘻的调戏着李重润。 “哎呀,我家荣荣最好了,润哥哥求你了。”李重润恬不知耻的一把就把王荣抱了起来,在怀里用力地挤了两下。 “哎呀,好啦好啦,我帮你看就是,谁是你家荣荣啊!”王荣的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臊的还是怎么。 狄仁杰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孩子玩闹,脸上表情很是复杂,只不过李重润还在恬着脸拍王荣马屁,没有看到。 时间已经不早,各人便各自散了去,李重润回家的时候,发现上官婉儿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姨娘晚安,今天怎么看着这般高兴?” “我很高兴吗?”上官婉儿不知道为何李重润会这么说,细细的眉毛挑出了一条秀气的曲线,很是好奇地问他。 “姨娘高兴的时候,左手的尾指会不自觉地翘起来。”李重润跟着狄仁杰学了几天识人之术,倒是有了些经验。 “恩,今天陛下夸奖了几句,可能是有些高兴。”上官婉儿很是随意的敷衍了过去,便安排芳儿备饭。 大观园的菜品天下闻名,王府的厨房没道理要比自家铺子做的还差才是,上官婉儿还取了些葡萄酿,一来二去,推杯换盏之间,李重润便又喝高了。 迷迷糊糊之间,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被人伺候着洗了澡,本来想提醒一下她们酒后洗澡容易感冒,只是幽香阵阵的,自己便又这般睡去了。 睡梦中,李重润好像和某位美女云雨了一番,只是睡梦中不知怎么,那妹子的脸庞越来越向上官姨娘靠拢了。 被自己这般想法惊醒,李重润一身冷汗的坐了起来,自己好像这是重生至此间以来第一次春梦,结果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这马跑的非常的有负罪感。 只是坐起身来,李重润却发现自己原来不是跑马。 身边还真躺着个姑娘。 第76章 大红喜服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味道李重润很熟悉。 “芳儿?” 本来在他身旁已经睡着的芳儿听到李重润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后醒了过来,有些不便的爬了起来,活动间,毯子从身上滑落了下来。 “芳儿见过王爷。”芳儿跟李重润见了礼,然后又从身下扯了张白绫出来,斑斑点点的血迹看得李重润触目惊心。 “那个,刚才,咱们那啥了?” “嗯。”芳儿有些羞怯,还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方才,王爷有些喝多了。” “艹!亏大了。” 当了两辈子处男的李重润脸色灰败的瘫了下去,好不容易有了第一次,自己居然还不记得了,未免让李重润有些丧气。 “王爷恕罪!都是芳儿自作主张。”芳儿见李重润神色暗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跪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只是因为毯子下的身躯未着寸缕,一片春光乍泄之下,正开始发育的腰臀处构成了一个很是诱人的蜜桃的形状,让李重润看了略微有些上头。 “不怪你,小爷只是觉着这么好的事情,自己居然完全不记得了,觉着有些亏。” 听到李重润的解释,芳儿才放松了下来,眼神之中有些如水的目光扫了过来,“小姐先前教了些手段,不如……” 一通大弦嘈嘈、小弦切切,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手段后,二人便就又这般相拥着睡过去了。 上官婉儿在外间听床根儿,见二人终于平复了下去,从窗外隐隐地探了个头出来,见芳儿跟自己比了个搞定了的手势,这才面色有些微红地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李重润醒来的时候,芳儿已经不在了自己身边,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只觉着一片神清气爽,只是腰腿略微有些酸。 “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有宫人自一旁递了刷牙用的杨柳枝儿过来,李重润享受着腐败的贵族待遇,觉着今天一看,路过自己的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戏谑和调戏的味道在里面。 “你这边吃干抹净了,以后可不敢翻脸不认人。” 上官婉儿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李重润看过去,正好看到一脸慈母笑的上官婉儿的身影,身后跟着的正是穿了一件大红喜袍,行动还是有些不便的芳儿。 收芳儿入房,是上官婉儿一直以来的安排,虽然一直不知道为何坚持如此,只不过与芳儿生活得久了,李重润倒是也不反对于此。 芳儿从李重润还在小院时便开始准备了嫁衣,也已经照着后宅管家的路子在接受婉儿的教育,只是一直拖到了今天,这才享受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待遇。 “芳儿见过王爷!”正躲在上官婉儿背后的芳儿有些扭捏地从上官婉儿背后钻了出来,别别扭扭地行了个福礼。 “芳儿!”还没等李重润回礼,上官婉儿假装愠怒了一下,只不过眉宇间还是有些欣慰和喜悦的颜色。 “芳儿见过夫君!” 李重润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两人在自己年前唱双簧,却也只能无奈地先跟上官婉儿见礼,“重润见过姨娘。” 见芳儿还在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夫人辛苦了。” 上官婉儿还跟他打趣:“芳儿自幼跟我,我一直也以子侄来看待,做个侧妃总不至于亏了你。” 听李重润这般正式地承认自己是夫人,芳儿很是有些喜不自胜的样子,只是又自衿身份,不好太过于小女儿姿态,一时间更加地扭捏了。 好像武七她们听了消息,正嘻嘻哈哈地过来跟芳儿贺喜,芳儿与她们玩得熟识,便假模假样地摆开了夫人的架子,受了她们的礼。 放任她们几个小女孩子在那里玩闹,上官婉儿示意李重润跟自己过来。 “你先前说不想接受陛下指婚,姨娘思索了一下,此事虽然有些难做,却也不是不成。” “还望姨娘赐教。”李重润本还有些头疼此事,自己虽然有些想法,只不过与善于揣测武则天心意的上官婉儿比起来,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李重润还是懂的。 “我也是不知道上辈子被你救了多少回,这辈子欠你这么多。”上官婉儿倒是没急着说自己的答案,“姨娘还是那句话,建昌王家条件也不是不错,又是正得宠的时候,给他做女婿,亏不了你。” “姨娘,小子自己的事情,还是想自己做主的。” 收芳儿入房,虽然是上官婉儿的意思,主要还是芳儿跟自己熟识,又是自幼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确实有些青梅竹马感情。 而且芳儿自打知道了上官婉儿的安排之后,早已经做好了嫁给自己的准备,还在小院的时候就已经见她在准备这身今天穿在身上的嫁衣,最难消受美人恩的道理李重润还是懂得。 “既然如此,听姨娘一句劝,你那些污人和自污的手段,便可以收一收了,除非你做到朱粲那般手段,不然皇帝陛下的心智不会这般容易受外物影响。” “还望姨娘赐教。”听上官婉儿正经地安排起来,李重润也摆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很是恭敬地垂手听着。 “陛下最重平衡,此番动念,想来是因为公主殿下有了一子,听说快要封王了,只是你这位表弟姓武,如此一来,武家更受恩宠,若朝中官员蜂拥投靠,外戚独大,怕会引起朝中不稳。” 知道自家小胖子在政治上素来没啥天赋,所以上官婉儿的安排甚是直白。 “所以便想着扶持你一下,顺便分化一下朝中大臣。只是又不想让你脱了她的掌控,所以便想着让你娶个武家的媳妇。其实最好的选择是公主殿下家的小郡主,只不过不知道为啥,公主殿下一直坚决反对。” “我一直都是把小表妹当妹妹看待,真要我娶她,我也下不了手啊。”李重润这才明白武则天的用意。“这么说来,除非我和这位建昌王结亲家会影响到朝政平衡,不然就算小子拿墨水把自己全染了,那个武家的媳妇还是要非娶不可的。” “建昌王有钱,你真不考虑一下这个老丈人?” “若是我喜欢,哪怕是要造反,小子想娶的也会娶的。”眼见四周无人,李重润说得很是大胆。“若是我不喜欢,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小子也是要说个不字的。这建昌王家的姑娘就算再漂亮,小子终归都是不认识的。” “好啦,好啦,知道你的想法。既然你这个预备老丈人有钱,那你要么有势力,要么和他一般有钱,这样才能达到可以影响朝廷势力平衡的程度。小子,加油。” 上官婉儿自然知道自家小胖子天赋异禀,倒是对他很有信心,便不再安排具体的事情,放任他自己琢磨。 “姨娘,昨日见了那建昌王,听他的意思,他也不喜欢陛下的安排,想着坏了这门亲事。” “那武攸宁心思最是深沉,心里想一百分,能说出来一分便是难得,哪里有你说得这么直白。他如果真对你这般说,只怕他的安排只会让陛下指婚得更快而已。” 上官婉儿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建昌王。 “他既然已经有了安排,那你更要加点紧才是。” 眼见已经到了上朝的时候,上官婉儿便急匆匆地赶去上班了,“今天大朝会,你现在兼了大理寺丞的活计,也是要去的。赶紧走。” 第77章 大朝 大朝,每月朔望之际,全神都五品以上官员均需参加,而李重润现在兼任的大理寺丞的职司,刚好是五品。 唐时规定,大理寺丞分管中央各部门有地方各州的司法案件的复审。虽然李重润昨日才到大理寺卿狄仁杰那里点卯,只不过已经有了参加大朝的资格。 天津桥上,文武百官在手持灯笼的宫人陪同下,如同一条火龙一般,浩浩荡荡地往那明堂赶去。 李重润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朝廷政治活动。一众官员虽然不认识他,不过看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上官婉儿的样子,自然也就认出来了这位身穿紫袍的少年的身份。 几个跟上官婉儿相熟识的官员很是热切地上来见礼,多都是些在朝中颇有些诗名的词臣。 与那几个大臣寒暄过几句,李重润有些好奇地问起上官婉儿:“姨娘,为何朝中大臣都隐隐约约地分成三路向前走啊?” “你看左边那一列,是以秋官刑部,冬官工部,还有天官吏部官员为主,带头的正是天官侍郎,宰相梁王武三思。” 上官婉儿指了指左手边的官员队列,虽然为首的梁王队伍中的官员好多大腹便便的紫袍贵人,不过打头的却正是那个略微有些瘦小的宰相大人。 “右手边这列,则是的官户部,春官礼部,还有夏官兵部为主,为首的则是夏官侍郎,宰相王孝杰王大将军。” “姨娘,为何宰相会有两个?”李重润听到王孝杰也有宰相的称号,有些奇怪。 “这有何奇怪的,本朝宰相虽然比前朝略微多了些,有十二人之多,但这是太宗年间便已经有了的惯例。主要是为了防止世家大族把控朝政架空皇权,所以才会设置这么多名宰相。” 上官婉儿言语间带了些自得:“姨娘做了秘书监长史以后,也是宰相。” “姨娘威武!”李重润很是真诚地拍着上官婉儿马屁:“那咱们这一列,又是什么来头?” 上官婉儿和李重润所在的这一列,带头的却是现在李重润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狄仁杰。 “咱们这列和王大将军他们那边多都出身名门望族不同,都是寒门士子和经由科举辛苦爬上来的杂官,像大理寺的,姨娘这边秘书监的,还有太常寺的,钦天监御史台的这些人,多都是这出身。” 上官婉儿指了指排队的众位大人,跟李重润解释着:“虽然狄大人并不出身寒门,最近也未担任宰相,只是狄大人乃是进士出门,又以能力着称,所以隐约也就成了寒门士子的领袖。” 李重润简单的梳拢了一下上官婉儿交代的人物关系,基本上就是外戚一派,世家大族一派,寒门士子一派。 外戚宗室一派人最少,不过多都金贵,紫袍的三品大员也是最多。 世家一派虽然紫袍不多,不过贵在人多,红袍子乌泱泱的一长串,为首的王孝杰表情嚣张跋扈的狠。 寒门一派人数最少,品级也是最低,队伍稀稀拉拉的不说,从老头到小孩还有女人,不像是上朝,反而有些像来逛庙会的。 官街鼓响得愈发紧了,大小官员见时间快到了,便略微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几个年轻官员来回穿梭在人群之中,悄声安排着今日朝会早议的政务。 都是些朝廷的预算,北方的边患之类的事情,李重润听着并没有什么概念,突然有件事情却是跟自己有关。 昨天发现的那个陈后主的墓,狄仁杰照例是要呈报给皇帝裁决的。虽然昨天已经递了条子,只是这规制和预算,也要其他宰相点头才行。 官街鼓声停了,众人已经在明堂中站定,李重润依照旧例,自然是站在自己顶头上司狄仁杰背后。 昨晚金针刺破桃花蕊,还是两次,李重润依稀有些精力不济。 加上今日朝会又与自己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没啥关系,所以他就很是心安理得地躲在狄仁杰硕大的身形背后打瞌睡。 “此事怀英怎么看啊?” 突然听到皇帝的声音对着自己这边传来,李重润不敢再如此正大光明的躲懒,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扬州素来富庶,刺史韦安石乃是能吏,照理不应该混乱至此。大理寺去年核查了天下一万八千个案子,其中扬州虽然数量多些,却并未发现冤假错案。” “朕是问你怎么办,不是听你表功的。” 武则天声音有些急躁:“一年竟然报上来总共需要流放五百人,照他这个法子,只怕过个几年,扬州便要变成空州了!” “推事院可以去调查此事。”陛下有命,自然有人跳出来抢功,比如秋官侍郎来俊臣。 还有数位门阀出身的官员不甘心风头被梁王那边抢了去,也纷纷下场来求这个活计。 武则天神色如常,只是继续看向狄仁杰的方向,眼神很坚定。 朝堂浮沉这么多年,狄仁杰自然了解这位陛下是在打些什么主意。 正在他准备动身上前奏报的时候,却听到上官婉儿的声音从御阶下响起。 “臣举荐临淄王,大理寺丞李重润,前去调查扬州流放五百人一事。” 三股势力倒是都表达了接受的神态,再也没有其他官员跳出来抢功,寒门士子一派甚至还间接地表达了欢迎。 “哦,婉儿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啊。”武则天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很迅速地接了话。“朕准了。那小子,别以为你偷偷打瞌睡朕没看见,让你去扬州,你可有意见?” 李重润刚娶了小媳妇,自然不敢跟这位喜欢重置家谱的皇帝较劲,只能苦笑应允下来。 接下来的朝会内容越发的无聊,只有工部侍郎接下了重修那陈后主的坟子的时候,李重润才略微提振了些精神听了一下。 陈后主的新陵寝被安排在了邙山脚下,财帛也是出了不少,虽然只是准了个郡王的待遇,但是要比现在偷得别人的坟子要强上许多。 大朝一直持续到了午饭的时候,李重润早晨没来得及吃饭,倒是没有太多的需求,只是想着自己以后还要再次经历不知道多少次这种活动,隐隐的觉着自己还是要发明个成人尿布出来为好。 “姨娘,今天陛下指派的这个活儿,为啥这么多人抢?” 李重润等下还要去大理寺报到,便趁着出门的空档去跟上官姨娘探底。 “回去再说,反正是好事儿。” 第78章 刨除所有的不可能 下午去大理寺报到,狄仁杰知道这小子马上要去扬州公干,便没安排什么公务给他,只是安排了些重审案子的注意事项,交代了些官场的潜规则,便放他回去了。 只是上官婉儿还没并没有回来,王荣倒是已经瘫在正堂的交椅之上睡着了,连手中的信笺撒了一地都不知道。 李重润示意跟班的黄毛小萝莉收拾了信笺,自己抱起王荣往前院的客房送去。 李重润平日里只是觉着王荣瘦小,一直以为是年岁略小于自己的缘故,只是今天抱他起来,却觉着他是真的特别轻。 不过毕竟这小屁孩要比自己还小,放到前一世也就是个小学生,长得轻一些倒是可以理解,所以便没再多想。 放他在客房的床榻上睡了,李重润才接过黄毛整理好的信笺。 除了那些原件,最后两张是王荣用羽毛笔誊写出来的书稿,笔迹有些细弱,不过已经隐约有了几分赵体字的味道。 当初李重润的手稿被王司业拿了去,平日里拿着揣摩不休,虽然李重润的赵体字也只是入门,已经让王司业书法隐约有了开山一派的味道。 所以最近找王司业题字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而作为王司业亲孙子,王荣的字自然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第一张书稿,乃是王荣整理出来的那张地图,只是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位置所在是建康。 建康,古称金陵,后来改改名叫过应天,江宁,明朝的时候改成了大家更加熟悉的南京。 李重润心说,自己刚好接到去扬州的公差,这张藏宝图便要自己去扬州对面的南京,还真是好巧。 翻开第二张书稿,发现上面就很简单的一句话:“十名杆人已经收货,下次增加二人,材料会尽快送到,控鹤上人。” 杆人和材料李重润大体猜到了什么意思,只是这控鹤上人是谁,为何要订这么多的拆弹部队? 若是能找到陈老头,想来问题便能迎刃而解,只是杨三去他们老家去寻那老陈已经三天,至今还没回来,眼见自己马上就要外派公差,李重润隐约有些急躁了。 上官婉儿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只是刚进了府,便见到了一脸焦灼的李重润正在客房外来来去去的转悠。 “怎么,有人给钱你推磨吗?” 平日里见这小子散漫惯了,就算是已经照看了他几年的上官婉儿,也很少见到这小子居然能有这般着急的时候。 “重润见过姨娘。”见到上官婉儿回来,李重润也只能先放下心里的包袱,先探一探今日武则天安排的事情。 “等的心急了。”接过了李重润递过来的书稿,上官婉儿只是粗略地瞥了一眼,便大略猜出了这个小胖子着急的原因。 “这事情就有些巧了。”上官婉儿柳眉一挑,露出了些惊异的神色。 “姨娘,这书稿乃是那陈后主陵寝里面发现,应该不会是作假。为何会在此时出现?此事与陛下指派我去扬州,到底有没有关系?为何只是去扬州重审几个案子,今日朝中竟有这么多人争抢?” 李重润连珠炮一般的开口,有些让上官婉儿应接不来,拿着那信笺琢磨了半天,上官婉儿才理清了事情的头绪。 “你所有的问题,其实都是一个问题,就是你怀疑这控鹤上人,就是陛下。”上官婉儿打发走了身边的侍女,低声跟李重润说:“这不是陛下或者平时替陛下草拟圣旨和文书的人,笔迹很是陌生。” “不过应该是个与陛下关系很是亲近的人,至少可以暗中影响到陛下,让陛下注意到了扬州的案子。” “至于为何派你去,一来是今日你在朝堂之上也看到了,你是三方都不反对的人选。二来,陛下想要指婚,拉拢你靠近她们武家的亲戚,便要给武攸宁看看你的本事,免得人家反悔。第三,那扬州乃是着名的富庶之地,油水很足。至于最后么……” 还不待上官婉儿说完,有太平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本宫要求你去的。” “让你去扬州,是帮我查一个事情,最近我这边的人手有些忙,实在腾不出手来,刚好有个事情,和武陵人有关,你便带着合适的人手去扬州一趟。” 太平公主好像也很憔悴,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把江南的和尚庙都给我查一下,找一个长得很俊俏的小和尚出来,叫什么不知道,唯一的特点是两边的眉毛里面各有一个痣。” 太平公主丢了一张画像过来,上面很简略地画了个小和尚,特点便是眉毛中的两颗痣。 “此人,也是武陵人的手下?”李重润好奇地问。 “不知道,本宫折损了好几个人手,才算是勉强探查到了他的去向。佛门似乎对他很是重视,平日里始终都有十几个枪棒僧人护卫。” “能配十几个保镖,那么一定很有钱。或者一定很帅。” 李重润想起后世那些偶像练习生前呼后拥的保镖,发出了一句不太属于这个时代的感慨。 “确实有钱,他先前在大报恩寺发愿,要在那润州修造一座大佛,要以精铁铸成。单单是大报恩寺的怀义大和尚,就捐了五十万贯。” 听闻如此巨大的金额,就算手下有着天下第一酒楼的李重润,也是倒吸了一口气。“那光头这么有钱?只是,此事与那武陵人有啥关系?” 太平公主轻叹了一口气,“有个姐妹,拼了命传了话过来,她听到那几个枪棒僧人,私底下称呼那个小和尚叫武陵人。” “怎么全赶到一起了?”李重润叹了口气,“一件事情是巧合,两件事情是老天安排,三件事情赶到一起,除了有人刻意为之,我还真不知道还有其他的可能。” 太平公主不知道那陈后主藏宝图和控鹤上人的事情,听李重润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 “控鹤上人是谁我不知道,倒是神都内曾经有一帮拍花子的杂碎,起的混名叫控鹤轩,最擅长拐卖。只不过被狄大人给剿灭了,人也尽数投进了丽景门里去。” “至于你怀疑有人刻意安排,其实并不是没有根据。至少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来策划这一系列的事情。只是这人,应该已经死了几年了。” 太平公主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抛出了一个看似最不可能的答案。 第79章 腰缠十万贯 “大报恩寺前任大和尚了尘。不过因为牵扯到魏王的事情,几年前就死了。大和尚之位也就传给了陛下甚是宠爱的薛怀义。” 说道这个人名,李重润依稀有点印象,好像当年和那周兴合伙坑自己的人中,就有这个人的名字。 “他活得够久,有可能知道陈后主的事情,找寻到了陈后主的后人,以控鹤上人的名义提供藏宝图给他,让他帮自己加工阉人。等老陈找到了宝藏,抢了老陈的钱,再捐给武陵人,让武陵人拿钱去造反?” 李重润捋了捋整件事情的逻辑,发现完全不能理解。 “就算这人还活着,他策划这事情的意义是什么?要那些阉人又有什么用?若是想支援武陵人造反,直接把藏宝图给武陵人不就好了?如果他是武陵人,直接自己去挖了不就好了?” “所以才会派你去查。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我们还缺很多关键的线索。目前来看,老陈,了尘,还有那个小和尚,我们都要去找。” “那和尚不是传位给了薛怀义那个光头么,直接去问问不就好了?” 李重润想到个捷径,只是瞬间就被太平公主给否了。 “最近这怀义大和尚正得宠,我倒是已经问过,一问三不知,能有啥个办法。” 提到那个光头,太平公主神色突然暴躁了起来,素手重重地在空中挥着,似乎想要隔空掐住那个光头的脖子一般。 上官婉儿上前搂住了有些激动的公主殿下,温言相劝了好大一阵,这才渐渐打消了公主殿下的怨气。 平静下来的公主又安排了几句,多都是些去哪里找支援搬救兵之类的话,涉及身家性命,李重润不敢怠慢,一句一句重复地背了一遍。 确定今天要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完了,太平公主便准备回府,却听到李重润向自己求一个人。“公主殿下,侄儿此去扬州,想要找姑姑借个人帮忙。” “你要崇训那个废物干什么?那货除了吃喝玩乐,只怕让他看个城门都干不了……哦,我懂了。回头你自己跟他讲,只要他高兴去,我就准了。” 说完,太平公主冲李重润摆了摆手,便转身往外走了,临行前,还在婉儿的手心抓了一把。 上官婉儿眼角含媚地甩了个媚眼儿给她,也在她手心抓了一把,嘴里借口着去送行,却带着公主殿下往后院去了。 两人刚走,在里面睡觉的王荣就醒了,大呼小叫地咋呼起来,把正在里面候着的艾莎给吓得一惊。 看清楚了艾莎,王荣才放下心来,忙不迭地跑出来寻李重润。 本想邀功的王荣,才刚跑到外间,就见到李重润正一脸坏笑地看向自己。 “荣荣?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十几万贯,你要干嘛?” 自己不声不响的已经攒了这么巨大的一笔钱,虽然主要还是王荣在日常的运作,自己作为老板其实主要还是提供了创意和营运的系统,李重润还是有些感慨。 “我说荣荣,好在你不是个女人,不然要是你嫁了人,我只怕会穷死。” “女人怎么啦,皇上还是个女人呢,不照样让天下男子都跪她?”王荣斜眼给了李重润一记白眼。 “对对对,你说咱们去开个大观园的分号好不好?” “哎,我正想跟你讲,我看中南市边上一块地,就离王府不远,价格也不贵,那家主得了急病死了,家里俩儿子一个赌博一个斗鸡,家财快败光了,要价很便宜,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能不能给我十万贯?” “哦,你要钱干什么?你又要去买些小孩子回来?前一批的还没养熟,再买一批只怕清漪园那边忙不过来……” 王荣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生意上的事情,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李重润在说什么,“你要多少?十万贯?你要买啥?皇宫吗?” “嘘,小点声,让别人听见怕不是要去告我造反。”李重润赶忙捂住王荣的嘴巴,“那鬼地方以后你喜欢我送你便是,咱不稀罕。” “切,说得你以后会当皇帝一样。我又不是你的皇后。”王荣一如既往地吐槽李重润的不着调,“还捂我的嘴,你说话听着更像造反。说,你要钱干嘛?” “小爷想去开个分号,就是远了点儿。” “有多远?” “扬州。” “你今儿个没事,怎么老说胡话来?”王荣很是好奇地摸向李重润额头,“莫不是发烧把脑壳烧坏掉了?” “你才发烧呢,小爷要去扬州公干,顺便去做个生意,不行么?” 李重润好说歹说才从王荣这个小貔貅嘴里扣了十万贯下来,只是本来想劝她跟自己一道去扬州开店,有他在,自己做个甩手掌柜的,不要太轻松。 只是王荣的回复却让李重润很失望,王荣家人不允许他离开洛阳。 好在李重润已经拉了薛崇训入伙,那货只要有人帮他管账,带货简直比李佳琦还要牛。 想起许久没见自己理论上的几个手下了,李重润找了现在在王府做正牌总管的如玉,让她通知凤仪卫五人组明天下午来府里开会。 又想着不知道清漪园的那些最新一批的小娃娃训练得怎么样了,问了下如玉,说明日会去大观园熟悉场地加彩排。便又让如玉去通知一下明天自己会去观摩。 忙活到这里,今日便算是了了,李重润不敢去后院当那电灯泡,便去了书房,本来只是想抄些戏文,只是芳儿却施施然地寻了过来。 第二天一早不是大朝,神色有些昂扬的上官婉儿天亮才从卧房里出来,只是刚出来就看到一副精神萎靡的李重润,“你个小屁孩,初尝甜头也要注意节制,你这般样子,只怕是铁打的腰子也要废了。” “姨娘,实不相瞒,小子是真的非常节制的,只是芳儿不知哪里学来那些手段,实在是难以抗拒啊……” 李重润终于体会到为啥古代皇帝总归年纪轻轻就挂了,自己应付一个就差点死了,皇帝可是要应付一个后宫的女人,没有被捆起来喂了药当成是繁殖机器,只能说古代宫规确实严格。 “芳儿年纪不小了,难免有些心急。我去跟芳儿讲一下,还是节制一点为好。” “小子谢过姨娘救命之恩!”李重润大喜过望,很是恭敬地行了个叉手礼。 上午的本准备去大理寺点卯,只是想着昨天狄大人特意安排让自己去做些准备工作,不用去大理寺办公。 李重润很乐意可以躲了清闲,就骑在盖雪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黄毛小萝莉聊着,打发着时间。 只是不知怎么又遛达到了西市之中,匆匆的人流中,李重润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从面前一闪而过。 第80章 骑鹤下扬州 上 停下了闲聊,李重润轻轻拍了拍盖雪的脖颈,示意她追着那个人影跟了上去。 西市的一处角落,有几个西域风情的小楼。 杨三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径直走进了其中一座小楼。 李重润留了艾莎看马,自己悄悄地摸了上去。 小楼的窗户很小,有些许说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李重润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隐约只是听到个几句“没找到”“放心”,还有隐约几声哭声。 听到脚步声往门外传来,李重润本来想往旁边躲一躲,只是听到杨三大喝一声,手持一根大棒猛地从门里蹿了出来:“贼子休走!” 那大棒一头粗一头细,最粗的地方有拳头那么粗,青黑色之间隐约带着些紫红的光泽,看着沉甸甸的。 只是如猛虎一般跳出来的杨三,脸上的神色迅速化成了尴尬,那大棒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王……王爷?” “啊,我要告诉杨大嫂子,你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小儿。让她带着环儿休了你,来家里做专职的厨娘。” 环儿是杨三家的掌上明珠,小姑娘长得明眸善睐的,长相隐约有几分与小表妹像。 “我没有,我不是,王爷误会了!” 经典的否认三连下来,李重润都觉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换个怨妇的表情才能配上这般熟悉的话术了。 杨三费劲巴拉地解释了半天,原来是他去荥阳找那老陈的老宅,却发现陈家婶子娘俩正被歹人劫持,家里也燃起了大火。被他救了下来,害怕还有追踪,这才安顿到了这里。 听到外间的声音,一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妇人牵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走了过来。那个男孩脸色苍白,看着有些病弱。 “陈家婶子,这位就是我跟你讲过的临淄王。” “王爷恕罪啊,我们家那口子是猪油蒙了心了,不过他手下从来都没出过人命啊,都是那和尚给逼的呀。” 那妇人见了李重润,絮絮叨叨地就跟李重润哭诉起来,李重润几次想插嘴,却都实在跟不上她说话的速度,只能作罢。 和先前的推理差不多,那老陈是陈后主的重孙子,流落到了荥阳以宰猪屠狗为生。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寻到了自家祖宗的陵寝,便想着给这陈家最后的荣光配上个合适的葬制。 只是在神都生活不易,后来凭借当屠户练就的一手拆弹手艺,帮那牙行“清净”合适的小厮供给有特殊爱好的贵族玩乐。 只是因为手艺确实漂亮,老陈在圈里渐渐地有了几分名望,却在私下购买违禁随葬品的时候被丽景门抓了去。 那了凡和尚听说了他的手艺,便使了手段把他放了出来,只是以此为条件,要挟老陈帮他们加工阉人。 几年下来,那了凡和尚提供的小孩子年岁越来越小,人数倒是越来越多。 只是最近,不知为何,老陈突然将两人送回了老家,只是安排他们不要抛头露面,连平日很是看重的儿子的学业都放弃了。 “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李重润终于找了机会问了一句,这妇人说的跟自己的推理差不多,只不过到底是老陈自己就有那藏宝图,还是了凡和尚提供的藏宝图给老陈这事,这妇人也不知道。 “我们家那口子没说。”那妇人仔细地看着李重润的神色,见他没什么表情,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就是前几天,突然有人来了庄子上想绑了我们娘俩,好在被杨家郎君给救了,只是房子被歹人给烧了,这才躲到了这里来。” 杨三很是憨厚地挠了挠脑壳,跟李重润解释:“本来想安顿好了陈家婶子再去,谁知道竟就在这里遇到了王爷。” 没有得到老陈的消息,李重润便不想着跟这妇人啰嗦下去,便准备离去。 可能是在地上跪的有些久了,那老陈家的小男孩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可能是动作有点大了,只是起了一半,便一头往地上倒去。 李重润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他,却见他眼睛紧闭,牙关咬紧,气息很是混乱。 跟着李道人学了这么久的医术,李重润已经算是可以入门的中医,伸手往那小郎君手腕上一抓,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贫血。 那陈家妇人很是紧张的往前凑了凑,听到李重润安排杨三要把儿子送去王府,很是紧张。“我们家国忠还是要考科举的,可不能去做下人啊。” “王爷安排小郎君去家中诊治,你这里缺医少药的,怎么看病啊。” 李重润没再跟着啰嗦,径直地去了艾莎那里取回了马,翻身便回王府去了。 拿帮他诊治病情当借口,将这陈家娃娃留在家里做人质,老陈就算这次去南方找不到,总归会自己现身的。 经过一番波折,李重润回到王府的时候,五人组已经在石舫密室里等着自己了。 陈子昂长得越发的潦草了,胡子眉毛一大把的团在脸上,肚子也比之前刚见他时大了很多。 “几日不见,先生为何如此放荡不羁?莫非绿珠苛待你了?” 陈子昂一脸苦笑:“家里小子,最近甚是顽劣,尤其整晚哭闹不休,实在是有些苦不堪言。” 李重润没想到一世豪杰的陈子昂,居然也会有这般儿女情长的烦恼,实在与他猛男的画风不符啊。 又跟其他几人寒暄了几句,李重润便开始开会。 难得的一次正式会议,只是会议的主要目的因为陈子昂陷入甜蜜的围城之中,已然已经歪了一边去。 反复跟众人确认了在那江南道没有发展出线人,不用担心发生大水淹了龙王庙的事件,李重润便开始安排这次去扬州一事。 本来准备带猛男诗人去,只不过见他这般儿女情长的样子,李重润实在不好意思。 李道长不是游方道士,度牒限制了所在,离开洛阳很是不便。 七娘左手一直没恢复爽利,而且公孙兰已经出师,跟在自己身边也已经够用,更何况杨三也回来了,身边倒是不缺高手。 如玉是家中大管家,芳儿虽然平日里也不少管事,只是如今已经升格做了夫人,再做些管事的活计,就算李重润不尴尬,对方也很尴尬,所以如玉也不好跟着自己往那扬州而去。 思来想去,便只有那位出身教坊司,喜欢穿一身黄色碎花宫装的冰儿能跟着自己往那扬州跑一趟。 带着她去扬州,一来是看看能不能发挥点她出身掖庭的优势,再调教调教清漪园新训练出来的那帮小丫头。 二来,跟自己那个什么都喜欢看一眼的奶奶表示一下忠心,让她看到自己一颗红心向太阳,此去扬州,并没有打自己的小算盘。 最后又安排了众人在神都洛阳接下来的任务,虽然武陵人没有露出痕迹,不过跟佛门还是有些关系,这便给了李重润理由派人去盯着佛门,尤其是大报恩寺。 接到这个任务的李道长很是高兴,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一副只要李重润一声令下,便立刻带一帮高手去将那和尚庙烧为平地的样子。 这个时代,做出门准备,尤其是调配财货便用了很久。 邙山脚下的工坊是搬不走的,不过还是许了有些高昂的搬家费,带了几个老成持重的匠人跟着去。 已经改名叫武崇训的表哥听说要去那十里烟花的扬州,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王荣因为李重润要出门远行,有些郁郁,只不过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李重润小心点花钱,不知道到底是舍不得钱还是舍不得李重润。 上了奏章跟皇帝辞行,得了陛下的准了,李重润才带了一帮清漪园出来的新人和几个大观园里表现不错的第一批的娃娃,乘着船由洛水往那运河而去。 因为此去扬州,并不只是单纯地重审几个案子,李重润不知风险几何,索性把芳儿留在了家里。 只是临行前夜,芳儿用尽了手段,把李重润榨得一干二净了,实在一滴都没有了,才算作罢。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盯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在黄毛小萝莉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被众人抬到船上去的时候,就连杨三都被吓了一跳,以为他得了急病,问他要不要先去诊治。 听他苦笑着说了原因,杨三果断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支开了随侍的宫人,悄悄地在李重润耳边传授了一套秘技。 李重润从未离开过洛阳,高手杨三江湖经验足一些,又献壮阳神功有功,便被李重润委任成了领队,带着从太平公主府里蹭来的大船,顺着洛水往那运河而去。 待到武七嘻嘻哈哈地从那底仓爬上来,悄悄地跟李重润咬了耳朵,李重润不顾自己还是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地就往那底仓而去了。 没办法,底仓里有个不速之客,如今见离洛阳远了,这才漏了面,想着李重润应该不会再把自己送回去。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敢在这里?武七,快去跟杨三讲,马上停船,把这小祖宗送回去!” 第81章 骑鹤下扬州 下 躲在船舱底部的不是别人,正是小表妹。 “润哥哥,为啥哥哥可以去,我就不能去啊!” 跟这个时代其他的小姑娘一般,小表妹无名。不过因为出身尊贵,自然不能随便起个大丫二妞之类的名字叫唤。 因为表妹自小便跟着公主殿下居住在瑶光殿中,所以就拿了瑶光殿的名字叫她瑶光小姐,长辈就昵称她叫瑶瑶。 瑶瑶自小多都缠着李重润讲故事,跟李重润最是亲近,反而不喜欢自己哥哥。 而且自从大观园开门以来,小表妹瑶瑶一直在帮忙排练。她本身就熟悉李重润自幼讲的那些故事,从小又没少看杂戏,所以在这方面很是有点道行。武七那帮小丫头,成角儿之前没少被她调教。 想来这也是今天能躲在武七她们这边混到船上来的原因,一帮小丫头年岁差不多,平时也在一起玩得最多,瑶瑶表妹平日里出手又大方,隐约有了几分孩子头的样子。 “表哥是我专门求了姑姑来一起帮忙的,我去扬州是奉旨查案的,不是去玩的呀小祖宗……” 李重润对小表妹眼泪汪汪的星星眼攻势素来没什么办法,只不过自己公主姑姑素来护犊子的一塌糊涂,带着这位小主子过去,不知道要冒多大的火气。 而且自己此去扬州,虽然不是去什么蛮荒之地,只是此中凶险,自己是万万不敢大意的。 只是搬出皇帝陛下来吓唬了她,却也只换来小表妹楚楚可怜的卖萌。李重润狠了狠心,让公孙兰把小表妹捆了,自己躲去了甲板上,不去看她。 让船伙儿寻了个码头停船,李重润本来准备安排人护送小表妹回去。只不过还没停稳了船,就见着几匹快马自洛阳方向顺着洛水边的官道远远地来了。 “润哥哥…”小表妹被公孙兰抗在肩上拎到了甲板上,没有号啕大哭,只是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要钱的一般把公孙兰的肩膀头都凐湿了。 “想来是公主殿下发现你跟着来了,派来寻你的。” 李重润跟小表妹说了一句,实在扎不住她那般可怜的样子,不再看她,扭头看向那两匹快马。 距离近了,李重润才稍微看清了来人,为首的是两个千牛卫,身着绿袍,背着标志性的长刀。 “不就是接小表妹回去,怎么还派了千牛卫来?这是来接人还是来抓人的?”李重润有些纳闷儿。 两名千牛卫还不趁跳板搭好,便一个箭步跳上了船来,剩下的几人只是远远地行了个礼,竟然就这般牵着马回去了。 “见过临淄王殿下。” 为首的那人很是恭敬地行了个叉手礼,手上托着一封薄薄的书信和一长一短两个锦囊,递到了李重润面前。“公主殿下有令,调牛衡牛平二人坐前听令,前来报备。” “起来,不用客气。”接过了那封信和锦囊,李重润掂了掂,很重。 看见那封面,李重润便猜出信是太平公主亲手写的,一手的飞白体张扬无比,为了气势连结构都不顾了。 “小子,瑶瑶跟你去了。去就去。 记得,明天秋天之前,不要带她回来。 此去江南,本宫可是舍了老脸给你求了个保命的东西。 凭你江南不比神都,你自己小心。 两名千牛卫备身,打的是保护瑶瑶的名义,你自己知道就好。 听说你带了许多钱去扬州,婉儿本来把陪嫁的嫁妆都收拾了出来准备给你带过去,被我劝下来了,别找我哭穷。 她又打听到前些日子尚工局打兵器的时候剩了些陨铁,觉着你那铁锏战阵上用用也就罢了,日常总归不便,便让尚工局帮你打了个玩意儿。 本来想等你到了扬州再给你送去,只是本宫懒得再写信给你,尚工局活计干得也比预想的快一些,这不刚做好便带给你去了。 好了,就这样。 最后帮婉儿带句话给你:此去江南,案子可以不查,人可以不找,探子可以不招。 一定要活着回来。” 李重润有些疑惑,自己此去江南,虽然有些凶险,不过也就是些江湖上的纷争,怎么听公主殿下一言,朝中又要发生极大的震荡的样子? 最近朝堂之上一片歌舞升平,虽然狄仁杰的回归有些扰动,不过并没感觉到几方势力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四边形势也是一片大好,之前王孝杰大总管余威未散,武周兵锋之下四海咸服,自然也无外忧。 所以这位公主殿下的担忧又是来自哪里? 李重润虽然来这时代已经许久,只是在政治上,自己却还是结结实实的菜鸟一枚。平日自己的政治启蒙老师上官婉儿又不在身边,实在没什么头绪。 不过保命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李重润小心地把公主殿下的书信给毁了,洒进了洛水有些昏黄的波澜中。 “好啦,别哭了,姑姑知道你跟着跑来了,算是同意了你跟着,只不过特意安排了,一定要听话,不然,我立刻把你送回神都,听到了没有?” 反正信已经被自己毁了,李重润便开始假传圣旨,反正小表妹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好嘞哥!我会听话的哥!放我下来哥!” 小表妹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回了喜笑颜开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 李重润觉着自己方才应该是又被她的演技给骗了。 打发小表妹和武七她们回了房间,李重润开始琢磨公主殿下到底送来了什么东西。 打开那个长长的锦囊,内里一把铁制的大伞,扇骨银白,和后世的不锈钢有些像。 扇骨前端打磨得极为锋利,李重润试了试,可以轻松捅进甲板中,想来破甲也不是难事。 扇面用西域进贡的火浣布制成,此物可以防火,而且极为坚韧,很耐刀割。皇帝的布城内衬便是用此布制成,李重润摸了摸,应该是掺了不少比例的石棉。 扇面上还被上官姨娘很是工整地抄上了李重润先前扇子上的那句话:“我踏月色而来。” 只是背面的扯淡二字,被上官姨娘知道了意义,没再抄上,反而是画了一幅明月大江图。 挥动了挥动手中尚工局的出品,李重润发现这扇子并不算好用,不过若是当做兵器,倒是很合自己用锏的路子。 扇尾不是平日里常见的珠宝,反而是用青翠的玉石雕了个钩子,刚好挂在自己腰间的金玉带銙之上。 打开另外一个小袋子,内里装的是一个小小的金块,李重润拿着认了半天,发现是半个王八。 “龟符?!” 李重润小心地将那龟符装进自己腰间的银鱼袋中。有了金龟符,便可以调动江南道一道兵力供自己使用,确实是个保命的好东西。 虽然江南道不在边关,只有些府兵,没有骑兵和攻城器械,不过自己此去江南,应该遇不到攻城这等事情。李重润这般安慰着自己。 经由洛水入通济渠,再由淮水入邗沟,九月自神都出发,扬州终于遥遥在望的时候,已经是隆冬时分。 好在扬州地处江南,并不似神都洛阳那般苦寒,只是潮的厉害,几个小丫头都有些水土不服,又是闹肚子,又是浑身长满了红色的疹子。 好在李重润现在也算是个医生,又有些上辈子的生活经验。虽然没有辣椒,不过茱萸叶子带了很多,又带了许多胡椒,虽然有些贵,不过这些小丫头日后可是自己的摇钱树,李重润自然舍得花钱。 船在大运河上走,自然不缺了鱼。李重润便让每天煮一锅浓浓的辣鱼汤,给大家每人喝满满的一碗。 一通辣汤下去,水土不服的症状倒是消了下去,只是鱼汤喝得有些多了,几个小丫头日趋得跟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所以每日李重润练功的船头,便多了几个跟着一起运动的小丫头,呵呵哈哈地跟着冰儿跳舞减肥。 尤其是小表妹,本来是有些像薛家那倒霉驸马的,只不过最近跟着李重润吃得好了,日趋像公主殿下的体型靠拢去了。 尤其是前凸后翘的身材,全然不似后世初中生那排骨一样单薄的样子。 “小表妹这样子长得非常不科学呀。”李重润很是感慨地说。只不过船头只有自己一人举着铁锏练功,所以没人听到他这不太合适的想法。 “启禀殿下,扬州城马上就要到了,要不要让人去通禀一下?” 按照仪程,自己此行算是钦差,扬州刺史应该前来迎接,不过李重润很是不想搭理这般拖沓的仪式,而且自己还有其他安排,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不用了,先去公主殿下的园子。办差的事情等安顿好了再说。” 第82章 一觉扬州梦 邗沟北岸是扬州城,南岸则是大片大片的商铺,库房,酒肆,蔓延了数里之远。 太平公主的园子也在邗沟南岸,距离府城不远,有个五六里的样子,就在城东的邗沟边上。 虽然已是近年底的隆冬,不过江南风貌不似神都,依旧是一副郁郁葱葱的样子。 李重润此行携带的物事财帛之类的东西颇多,李重润和杨三等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了半天,直到天已经擦黑了,才把东西都归置进了库房。 表哥一下船,便带了几个亲随去寻那酒肆青楼之类的烟花之地去了,竟然一夜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难得的没有人打扰,感慨自己居然没有睡懒觉,李重润有些愤愤的抱怨着自己突然靠谱的生物钟,一边在黄毛小萝莉的伺候下刷牙。 芳儿升了格,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还没来得及换,刚好艾莎跟着自己来了江南,平日里李重润的日常起居也就交给了她来照顾。 表哥差人来了园子里传话,只是说昨天喝的有些醉了,寻了个画舫去睡了。让大家不用等他,他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 李重润知道自家表哥脾性,索性就不再管他。只是听说他在扬州玩的高兴,心里也有些痒痒,好在园子内备着马车,李重润便准备带小表妹去往那扬州城里转转。 只是听说要去见识一下春风十里扬州路,武七她们很是有些跃跃欲试,就连公孙兰那般冰窖脸,都露出了些许期待的样子。 “都去都去。” 李重润最是喜欢热闹,尤其是还能带着一帮妹子去逛街,自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答应了。 只是园子里的马车不大,装不下这么多人,李重润便带着公孙兰和黄毛小萝莉骑着马,远远的跟在那马车后面,虽然有些冷,不过好在可以享受到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 可能是天冷的缘故,扬州城有些冷冷清清的,过了一座有些破败的桥,便到了扬州城的南门。 虽然公主已经许多年没来过扬州,不过公主殿下如今恩宠日盛,自然大家都是如雷贯耳,看门的门子自然从马车上的标记认出了这事公主家的马车。见车内都是小娃娃,知道是公主家的小辈,竟然连城门钱都没敢收,很是恭敬的请进去了。 “这扬州,看着也就这般样子啊。” 黄毛小萝莉在马上,很是小心的控着马躲开地上的淤泥,一边跟李重润抱怨,“当初来大唐的时候,听说扬州乃是天下四大港之一,这么一看,似乎有些名不符实的样子。” 李重润也很是奇怪,这扬州财税天下第三,号称汇聚了天下之财,没道理这般冷清,甚至还有些破败。尤其是那城墙的墙砖和铺地的青石,厚厚的青苔掩映之下,看上面的雕字,依稀还能看到晋的字样,似乎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光景了。 路边一个形色匆匆的老丈听见了两人的说话,笑呵呵的停了脚步,操着一口有些方言口音的官话跟李重润解释:“这位小郎君想来是想逛扬州的话,应该去那浊河之南,沿着官河一直往南,繁华盛景,有十里之长。” “这位老丈,小子有礼了。为何商贾都去了城外?”李重润很奇怪,都跑去城外做生意,就不怕来了山贼? “皇上圣明,四海承平已久,刺史执法颇为严苛,稍有不法,即按重罪论处,所以扬州虽说不是路不拾遗,不过断又无山贼水匪之害。城内狭小,商家发展不开,所以多都去了官河与邗沟交界处的码头开铺,还能省了城门钱,又无宵禁之苦。一来二去,这扬州城中反而只剩了些府衙和学堂,就连最是紧要的市舶司都已经搬去河南去了。” 老丈慢悠悠地解释了一番,倒是也不再啰嗦,跟李重润拜别了。 李重润这才知道,自己下船的时候看到的那大片大片的商铺和库房,才是真正的扬州。 等到众人匆匆赶到那真正的扬州烟花之地的时候,李重润才发觉原来这时代还有能赶超后世商业步行街的地方。 官河往南的河堤之上有条很是笔直的青石路,靠水的一边种满了树,虽然时近隆冬,桃树之类的已然是一副枯枝败叶的惨样。不过想着来年开春三月,这十里桃瘴,又会是一番何等的盛景。 还有无数参天的巨大樟树矗立在桃树之间,亭亭如盖,翠意盎然。 另一边是无数的店铺,酒肆和勾栏,各式的幡子迎着有些凛冽的北风招展着,乱了行人的眼,空了行人的钱包。 身着各色服饰的人穿梭在青石路上,李重润时至今日才知道摩肩擦踵居然不是种夸张的说法,而是实打实的写实文风。 与洛阳那般很多西域而来的商人不同,往来的客商好多都是小矮子,虽然穿的一身圆领袍服,却带着很奇怪的帽子。李重润在国子监见过几个像这般打扮的留学生,知道是倭国人。 只是人确实多了些,打头的马车试了几次,都没挤进那条有些狭窄的青石路上去。看着此地离园子不远,李重润索性从马上下来,让人把马和马车尽皆牵了回去,自己则带着一帮小丫头们逛了起来。 路边无数耍把式卖艺的,撂地练摊表演个双簧什么的,又走了两步还在路边见了一个说书的摊子,说书的先生是个黑呼呼的胖子,正在眉飞色舞的讲着西游记。 李重润有想冲上去喝止他这种很是无耻的盗版行为的冲动。只是想着自己还是不要暴露的好,这才很愤愤地牵着小表妹离去了。 路过无数卖鱼生的,各色胡饼的,有一家排了很长的队的胡饼摊子上,武七很是兴冲冲地排了半天的队卖了几个胡饼回来,李重润掰了一块尝了一下,居然是樱桃馅儿的,吃着很是清甜爽口。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李重润难得的了结了一个自打上辈子就有的心愿,直接连着扎糖葫芦的稻草桩子一起买了下来,抗在肩上,很是兴高采烈的和一众小丫头一边吃着一边很招摇的溜达着,只是逛了一会儿,便将几十根糖葫芦连吃带分的给霍霍了个一干二净。 走的稍微有些往里了,路边的商铺和库房已经少了许多,反而是一些酒肆和勾栏渐渐多了起来,眼见已经是饭点儿,方才又吃了好些开胃的糖葫芦,腹中隆隆的轰鸣传来。李重润便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寻个酒家吃上一顿。 此处虽然已经不算人声鼎沸,不过依旧是有些繁华的所在,一个身披蓑衣的大爷竟然在这闹市中钓鱼。李重润大感佩服,心说这大爷竟然背靠此等繁华盛景而不为所动,想来是钓鱼佬中典范一般的人物才是。 本来李重润只是想上前打个招呼询问一下这附近哪里有比较出名的酒家,谁料只是自己刚张了嘴,那老者手中鱼竿一扬,李重润才看到那鱼竿并没连接鱼线,反而是用了一根细绳连在了远处在河水中随波荡漾的一艘画舫之上,轻轻的铃声传来,那画舫划开了荡漾的清波,静悄悄的往岸上靠来。 原来这钓鱼人竟然就是画舫的招牌。李重润大感尴尬,此时才注意到原来岸边不止这一个钓鱼老叟,竟然隔三差五地就有一个。 本来想立刻跟小表妹解释自己并不是想找小姐,只是没成想小表妹遥遥盯着画舫的劲头比自己还要浓重一些,还不待那画舫靠岸,就已经牵着李重润的衣袖准备往前冲上去。 画舫的船家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见到此阵仗倒是也不太惊讶,见众人穿着打扮虽然富贵,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尊贵之处。只是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出门游玩,身边带的丫鬟和亲随多了些。 “这位公子好眼光,我们依云轩可是这官河上面的头牌!”那妇人一边搭了跳板在河岸突出的青石小码头之上,一边很是热情的招呼着李重润。 只是李重润此时因为自己犯的乌龙,脸上微微有些红,便从腰上摘了那铁扇下来,拿在手中慢慢地扇着。 “这位船家,小子其实只是想打听一下这附近哪家的吃食最好。” “哎呀,巧了,咱家船上今天刚钓了两条四腮鲈鱼上来,此物最是鲜美,做的鱼脍连神仙都要坐不住的。”那妇人嘴上说得是极其漂亮,伸手便准备把李重润搀到船上去。 只是李重润突然觉得脑后一阵劲风袭来,数次被偷袭后脑,让他对后面的袭击极为敏感,手中铁扇一挥,想也不想地就挡在了自己身后。 就听见“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传来,李重润手中一麻。翻身转向背后的方向,青石路对岸的二楼一个手持弹弓的少年面色很是嚣张地冲自己喊着,“被他挡住了,这应该怎么算?” 不待李重润安排,公孙兰脚下一跺,生生的在地上踹了个印记出来,借着冲劲儿将本来是背对着酒肆的身形拧转了过来,一溜残影儿一般冲进了那酒肆之中。 几声惨呼和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几个身影被公孙兰的红靴子从二楼踹了下来,撞破了沿街的窗户,直接扑倒在了楼下的青石路上。 那个手持弹弓的少年被公孙兰一刀斩断了弹弓,脖领子被公孙兰牵着从二楼跳了下来,只是落地的时候膝盖着了地,似乎是断了,很是凄惨地抱着腿在那里呻吟着。 “我不仅挡住乐然,还派人把你打了,这又怎么算?” 李重润学着那少年方才说话嚣张的样子,俯视着这几个衣着很是华丽的少年,心说老子现在就是这扬州城里后台最硬的纨绔,这几个小子那根蒜,竟然敢对老子下手? 第83章 物理意义上的打脸 “你他的,知不知道小爷是谁?有种就宰了小爷,不然有你好看。”先前被踹下来的几个小子不像拿弹弓的小子那般倒霉,虽然从二楼摔了下来,却没怎么受伤,其中一个还在嚣张地恐吓着李重润。 跟着护卫的千牛卫送马回府去了,李重润穿得很是普通,又没挂银鱼袋,身份自然没有被人认出来。 听着这个纨绔的意思,好像对方在扬州很有势力,似乎来头很硬的样子。 说到来头,李重润很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那小子太吵,让他闭嘴。” 公孙兰手里还在拎着那个手持弹弓的少年,听言也没放下那厮,左手用长刀的刀鞘一把捅进了那厮还在喷粪的嘴里,只是轻轻一转,就搅和下来了对方满口的烂牙,那厮瞬间就没了话,嘴里喷着血委顿在了地上。 只是自己只是想出来体会一下这江南风情,就被人莫名的偷袭,听他们意思,想来经常拿这般事情打赌,手底下有没有出过人命都不好说。 熊孩子不听话,家长如果不给予毒打,李重润是完全不介意代替社会来毒打一番来教育教育他们的。 李重润转过自己的扇子,发现一颗金灿灿的珠子正卡在那扇骨之间,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是黄金制成。 “你们倒是挺有钱,弹弓子儿都是金的。小爷好歹也算是有钱人,也是不舍得这么挥霍钱财。”李重润自认为自己应该算生财有道,只不过也是断然不敢这般豪奢的。 “说,怎么回事?若是说不出来个道道,哼哼……”李重润冷笑了两声,手中展开铁扇在胸前慢慢的扇着,只是此时正值寒冬腊月,风吹在脸上,有些冷。 “哥哥坐!”遇到这等戏文中才能出现的装打脸的桥段,小表妹很是乐意现场采集第一手资料的,正所谓生活也是积累,作为大唐第一个专职的导演,小表妹在一旁采风采得很是开心。 李重润有些纳闷瑶瑶小表妹哪里来的椅子,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依云轩的船娘并没因为骚乱而逃跑,反而很殷勤地搬了数把交椅出来招呼着众人坐下。 “你怎么不跑?”李重润很是奇怪地瞥了那船娘一眼,有些纳闷这船娘怎么能如此不怕事儿? “回王爷的话,摊上这档子事,寻常船家就算是跑了,只怕也要被七大商号给寻了去,还不如拼一把恩客的底气。更何况,卑职先前得了公主府的飞鸽传书,自然是知晓王爷身份的。” 那船娘低声跟李重润禀明了身份,手底下悄悄地塞了个牌子到李重润袖子里。这般宽袍大袖的最是适合玩一些袖里乾坤的把戏,李重润在袖中摸索了半天,依稀认出是凤仪卫的牌子。 “等下回去再说,公主府园子你知道在哪儿,等会自己去园子听令。” “后厨今天还真有两条四腮鲈鱼,要不要给王爷呈上来?”那船娘倒是不急着走,反而是殷勤的跟李重润再次推荐起了自家的鲈鱼。 李重润腹中正是饥饿的时候,听她说得很是讨喜,便让她赶紧去处置了那鱼,自己继续冲那几个纨绔问话。 “说话,小爷可没耐心在这里吹风。” 方才公孙兰下手有些太狠了,李重润怕她下手只怕会出了人命,便挥了挥手,让武七几个小丫头嘻嘻哈哈地冲上去就对那几个纨绔拳打脚踢起来。 武七她们好歹也是学了些花拳绣腿的,虽然不能御敌,打人倒是颇疼,直将那几个纨绔打得鼻青脸肿的惨呼连连,只是居然很是硬气的一直没有松嘴。 一旁的众人何时见过这般小丫鬟当街暴打纨绔的场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众人围了起来,还很贴心地留足了空间给李重润他们施展。 船娘很是殷勤地招呼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小丫头端着新鲜的鱼脍呈了上来,圆盘一边摆放的鱼头鱼骨完整,鱼鳃甚至还在轻轻地扇动,显得新鲜无比。 晶莹如玉的鱼肉被仔细地剔去了刺,上面淋了些琥珀色的酱汁,撒了些很是细碎的辣根末在上面,在嫩绿的辣根衬托下,鱼肉显得越发的通透了起来。 李重润食指大动,想找筷子,抬头一看,却只见一双象牙筷子正插在端来餐盘的小丫鬟很是壮观的沟里面,随着呼吸上下忽闪着。 天寒地冻的,几个上前服侍的小丫头虽然穿得颇厚,却都将澎湃的那啥线漏了出来,被寒风一激,有些微红,如同熟透的水蜜桃一般。 “还真是腐败啊!”李重润很是感慨地摇了摇头,打发了这几个小丫头回去,心里却想着后世小鬼子大名鼎鼎的盛,出处应该就是来自这里。 带着少温的象牙筷子轻轻地夹起一片鱼肉,往嘴里一塞,一股子鲜美之气直冲天灵盖,那厨子的刀工甚是精湛,鱼肉片的极薄,入口即化,只留下一股子鲜甜萦绕舌尖。 “何人在此滋事!”几个不良人气势汹汹地推开了围观的众人,见到眼前的光景却有些迟疑,场下一群小丫头正在痛殴几个身着华贵锦袍的公子,一个手提长刀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拎着一个少年,看面相,好像是宋记糖行的少东家。 一个小胖子正带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萝莉坐在交椅上看戏,可能觉着单纯看戏不过瘾,还正端着盘子鱼脍大快朵颐,神情异常嚣张。 “快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他们偷我的金豆子不成,改成硬抢了!”被公孙兰拎在手里的那小子见到不良人来了,以为来了救星,也不顾了方才胡乱张嘴的那货的惨状,对着赶来的不良人大声叫喊起来。 “赶紧放下宋公子,把凶器丢到地上!” 几个不良人听令赶忙动了起来,手里挥舞着木棒,见李重润依稀是个头目的样子,如同对着车轮挥舞镰刀的螳螂一般,耀武扬威地冲了上来。 许久没动过手的李重润见公孙兰方才大发神威,端的是潇洒异常,难免也有些技痒,不待公孙兰动手,自己便挥了手中的铁扇迎了上去。 不像公孙兰那般拼命三娘的打法,李重润医术学得久了,喜欢用些阴狠的小手段,穿花拂柳一般地从那几个不良人身边一掠而过,手中铁扇划过几处穴道,几个不良人的棍棒还没挥落下来,人就已经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缩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抽抽了。 最后的那个不良人见状不妙,把手中的木棒藤牌一丢,抱着头便挤开人群往外逃了出去。 李重润也不高兴去追,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很是嚣张的继续吃着鱼脍,想着是不是应该再等等,看看是不是还有后面的人来救场子。 那几个被打的纨绔见不良人都已经被打倒了,知道今天招惹了硬茬,便不再嘴硬,只是把锅都甩到了那名已经被摔断了腿的弹弓少年那里。 那少年与众人打赌,说自己弹弓百步之内,中弹必倒,先前本来是想射那假装钓鱼的揽客老叟,只是见李重润带着这多漂亮丫头游街甚是嚣张,这才改了目标到他身上。 只是那弹弓少年方才跟不良人告黑状,被公孙兰打昏了,倒是没机会反驳。 李重润听了便气不打一处来,天寒地冻的,水边的一老叟若是被这金弹子打了,就算不当即死了,掉进这寒冷的江水里面也是十死无生的场面。 此等草菅人命之徒,这几个不良人竟然还隐约有袒护之意,本来听闻这扬州刺史韦安石是能吏,这般看来,想来要打个折扣了。 示意武七她们继续打,李重润端着盘子继续吃起了鱼脍,似乎这连声的惨叫与自己无关,眼神微微地眯着,回味着四腮鲈鱼的鲜美。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喧闹声从那街巷深处传来,一群收到消息的衙役和身着各色杂衣的护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把围观的众人给驱散了,将还在吃鱼的李重润围拢了起来。 “何方宵小,赶紧放开人质,饶你不死!”一个身着绿袍,头戴展脚襆头的官员冲着李重润色厉内荏地喊着,人却躲得远远的,听说此人和手下极为凶悍,下手狠辣无比,据说方才那酒肆之内几个意图拔刀的护卫,一合一下便被人斩为两截。 一众衙役和护卫虽然人多势众,可谁知道下一个挨刀的会不会是自己,李重润眼光横扫之下,众人竟又往后缩了缩。 李重润吃完了自己盘中的最后一盘鱼脍,有些意犹未尽地看向了小表妹那里。小表妹很是警惕地护住了自己的盘子:“两个故事!” “一个,最近忙得很,实在是没时间。”李重润厚颜无耻地跟瑶瑶讨价还价,全然不把围拢了一圈的人放在眼里。 “那就只能给你三片哦。我剩的也不多了。”瑶瑶很是心疼地分了三片给李重润,这鱼脍甚是好吃,自己也是有些不太舍得分出去。 将那三片鱼脍囫囵地塞进了嘴里,李重润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那官员面前。问:“你是什么官儿?” 那小官忙不迭地拉了几个同样战战兢兢的衙役挡在自己身前,“本官扬州市舶司市监,还不赶紧放下人质,束手就擒?” “你不够格。去换个人来!” 又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赶了过来,以为是李重润是玩绑票的山贼,嘴里连声许着些好处,只是求李重润放人。 那几个挨打的纨绔见到自家人来了,惨叫得愈发凄惨了,李重润听着实在心烦,做了个手势,公孙兰会意,提起刀鞘就往那几人嘴上敲去。 惨叫声夹杂着硬物碰撞的声音,这世间终于清静了。 世上多了几个无齿的老叟,少了很多刺耳的惨叫。 坐在交椅上又等了一会儿,一个身着红袍的老者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只是李重润依稀觉着面熟,仔细一看,不就是早先帮自己指路的那位老丈又是谁。 “老夫扬州刺史韦安国,见过临淄王!” 老丈很是恭敬地行了礼,只是却并不急于辩驳,反而是恭敬地站在李重润手下,像是等他训话。 李重润还是不作声,依旧在交椅上坐着,竟然开始打起盹儿来。 那刺史大人也不做声,只是静静地候在一边,反倒是一旁的市舶司市监急匆匆地跳了过来,贴着笑脸儿过来献媚:“小的见过王爷,我家跟建昌王有亲戚,我家妹妹……” “滚!”嫌弃这人太过啰嗦,李重润冷冷地甩了个眼色给他,那人还不知趣地想来套近乎,却被韦刺史不动声色地扯到了一边去罚站去了。 又约莫等了一会儿,李重润见始终没有了其他人再来,有些不耐烦地准备起身,只是这逛街的兴头已经被打断了,索性准备直接回府。 “韦大人,这几人我交给你了,这金珠子是证物,你可要收好了。走了!” 青石路上依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李重润看到那依云轩的花船,想着若是乘此船游览一下扬州风景,想来也是不错,便带着一众丫头上了船,莺莺燕燕的游河去了。 不远处一座高耸的佛塔之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将这场景尽数收到了眼底,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挂在那如同施了丹朱的唇边,很是漂亮。 第84章 爆炸 几个身着华袍的中年正跟在那和尚背后,交头接耳的议论些什么,脸上有几分焦灼的颜色。 “出了这么大事情,你们不去找刺史大人求情,反而是来找我这个和尚。贫僧又不是神仙,难不成还能凭空把这小爷变没了不成?” 和尚的声音很好听,说话间虽然有几分讥讽之意,韵尾却有意无意的往上挑一下,听起来甚是勾人,让人不自觉地听下去。 “早就知会过你们了,这位小爷做事最是神秘莫测,我在神都几年,只见过这小爷出过一次手,便将那如日中天的魏王和丽景门掀翻在地。” 那和尚轻轻的抚摸着栏杆,轻轻的拍了拍,只是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法,那圆木的栏杆竟然发出的嘭嘭的声音,栏杆与墙的连接处竟掉落了许多土灰下来。 “你们倒好,知道这小爷来扬州,不老老实实做好了闷头老鼠,反而给他立威的由头。贫僧还没找你们坏了我大事的麻烦,你们还好意思来贫僧求情?” 塔下有几个身影听到那几声拍栏杆的声响,像是得了什么讯号,向那和尚遥遥地施了一礼,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几个儿子罢了,反正都是些废物,不要了便不要了,大不了再生。” 那和尚也不管那几个已经面若死灰的华服中年,自己翻身便往塔下行去。临了甩了句话下来:“贫僧不在这几日,你们自求多福!别让这小爷抓了什么马脚最好。” 那个好字的余音还在栋梁之间辗转的时候,那和尚已经遁入了塔后的阴影中,消失在了这苍茫的天地间。 李重润带着几个丫头到了那画舫之上,那很是丰满的船娘收了跳板,撑开了画舫,划开清波,画舫便往那官河的幽深处行去了。 “不对!”李重润到了画舫二楼,往那岸上看去时,见到几个衣着很是朴素的脚夫一样打扮的汉子从那街巷深处钻了出来,一股犹如炸毛一般的感觉袭来。 “快靠岸!有情况!” 只是画舫刚动了起来,想要调转船头靠岸却要些工夫,公孙兰也发现了岸上的状况,往后轻轻的撤了两步,稍微助跑了一下,右手在空中便将长刀从背后摘到了手里腰间,如同大鸟一般跨过了画舫与河岸间一丈有余的距离,落地的时候顺势翻了个筋斗卸了往前的冲力,猫着腰从人群中钻了进去。 看了看眼前那一丈余宽的距离,李重润自肘着是没能力跳过去的,不过见到船娘手中长长的竹篙,便学了那撑杆儿跳一般的用力撑着,将自己荡了过去。 李重润这番动静声势颇大,引得路边叫好声不断,倒是让那几名刺客发现了这位小爷又回了岸上。 眼见偷袭不成,那几名刺客索性亮明了身形,手中亮出了兵器,吆五喝六的冲着那几个已经被衙役们绑了个结实的少年砍去。 几名刺客没有发现先前公孙兰已经先行跳了过来,注意力倒是全数放在了李重润身上,见他离自己还远,并没有太过在意,横刀高高的举起,劈头盖脸的往那几个少年身上砍去。 一道雪亮的刀光从下到上斜斜的划了过来,几声铮鸣,竟然将那几人的横刀尽数削断了。 李重润此时刚好赶到那几个纨绔少年的身边,手中铁扇横握在手中,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交战的场面,见到公孙兰这一手拔刀式使的极其漂亮,便高声的叫了一声好。 仿佛是被开启了看戏模式一般,围观的众人一边往后退着,听到李重润的喝彩,仿佛没有方才那般恐惧了,也高声为这位看着有几分纤细的女侠叫起好来。 只是突然听得到一声弓弦的声响,李重润只来得及将折扇打开半扇,用力地朝自己身后扇了过去。 一声极其锐利的声响传来,犹如有人拿指甲挠过玻璃那般,一根漆黑的弩箭被铁扇劈开,斜斜的划过李重润的肩膀,割破了李重润的锦袍,扎在了一个纨绔的大腿上。 那少年虽然被麻绳捆的死死的,大腿中了一箭,竟然爆发了神力,将麻绳挣的寸断,只是爆发了这么一下之后,竟然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李重润却来不及去看那中箭的小子是什么状况,平生第一次真正处在险地,一直自觉超然于物外的李重润对于死亡突然有了一丝恐惧。 手中铁扇一合,用力的像掷标枪一般向那发射暗弩的刺客投去。铁扇头部专为破甲设计,又极为沉重,那刺客一时躲避不及,便想着用手中臂张弩格挡一下,竟被铁扇拦腰将弩机斩断,“噗”的一声,如同砸破了西瓜一样,红白之物喷溅的满世界都是。 李重润失了兵器,见公孙兰还在跟四个手持断刀的刺客战在一起,见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那绿袍市监的腰间挂了一把铜剑,伸手捞了过来,用力之大,竟然将那人的蹀躞带都给扯断了。 李重润没学过用剑,只能连着剑鞘用铁锏的用法,奋力的往为首的刺客腰间横扫过去。 那绿袍市监的铜剑用料很是扎实,沉重异常,李重润用力挥动之下,竟然打横着就将那为首的刺客拍飞了出去,与一旁的另一名刺客滚地葫芦一般的撞做一团,脑袋一歪,就这般死了。 见到李重润来帮忙,公孙兰低俯了身子,尽力调整着呼吸,在李重润横持的铜剑之下庇护着身形,死死的盯着面前剩下的两个贼人。 那二人见情况不对,似乎今日完成任务已无可能,竟将手中横刀交到左手,右手往怀中摸去。 只是一一转眼神的机会,却被公孙兰给把握住了,又是一招极为漂亮的天翔龙闪,左脚在斩击之前轻轻的迈了半步,极大的增加了腰部旋转的力量,竟然一刀就将那两个刺客斩做了两截。 只是隐约之间,一股很是熟悉的味道从那飞向半空的刺客身上传来,还有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的声响。 “快躲!” 李重润大吼一声,只是来不及去救其他人,扯着公孙兰的腰带用力地往后一扯,自己也跟着往那河岸之下跳了下去。 “轰!轰!”两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 第85章 道术之辩 李重润扑到青石路下的河岸上的时候,见公孙兰被自己扯的大头冲下的倒在岸上,见她还想挣扎着起来,便连忙扑到了她的身上。只是情急之下,姿势有些猥琐。 几声巨响传来,那公孙兰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平生第一次遇到这般场景,以为是天神降下了责罚,很是畏惧的往李重润的怀里缩了缩。 李重润不知那几名西域特色兵种到底带了几包炸药,在爆炸发生过后又抱着公孙兰躲了半天,确认安全了以后才悄悄的摸了起来。 从那河岸上露出头来,往那方才恶斗的场地扫了一眼,李重润便被很是血腥的惨状吓了一跳。 遍地的血迹和遗骸,不知是那几名刺客的,还是来不及跑开的围观群众的,更多的人正捂着耳朵在地上胡乱地打滚,倒是几个纨绔少年,因为爆炸发生的时候被放倒在地上,又被那名被李重润劈中腰间的刺客的尸体给挡了,居然没有死,还在那里发出轻微的呻吟。 被李重润一铁扇命中脑门的那个背刺小能手没有来得及引爆怀里的炸药,被李重润小心地拆了下来,只是怕这种极为简陋的爆炸物可能会被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引爆,李重润很是小心的将那包炸药丢进了河水之中,确认都已经湿透了,才丢到已经靠岸的画舫之上。 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扬州刺史韦安石此时颤颤巍巍地凑了过来,只是被方才的爆炸影响了听力,李重润跟他说了几句,他都没有听清。 众人没见过爆炸这种手段,自然是对能打倒使出这般手段的刺客的李重润心存敬仰。李重润此时的安排比老天降下的预言还要有威信得多,李重润连对口型加比划地跟韦刺史说了几句,说要将这几人带走,那韦刺史不知到底听没听明白,只是在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比划着让那些衙役们将那几个纨绔搬到画舫之上,李重润这才发现公孙兰不知去了哪里。 走到青石路边往方才躲爆炸的河岸上一看,李重润发现公孙兰面色微红的躺在河岸之上,看到自己出现便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还不敢动弹。 李重润凑近了一瞧,原来方才自己扯她回来的时候用力太大,竟然把腰带给扯断掉了,今日出来逛街,公孙兰没穿劲装,反而是穿了一身宫装,此时前襟正微微的咧开,露出了里面洁白的里衣。 李重润自然是不在乎咧着怀的,便将自己的玉带摘了下来,递给了公孙兰,这才算是解了她的围。 只是李重润扭头往画舫之上看时,却三魂吓掉了七魄,就看见瑶瑶小表妹正很是好奇的拿着根象牙筷子,去戳那个自己丢在船头上的炸药包。 及时制止了小表妹这种伸手戳电门的作死行为,李重润很是小心的安排众人这包里装的是妖人的邪法,稍有不慎便会像方才那般引来天雷,这才成功制止了一众小丫头的泛滥好奇心。 只是有衙役过来报备,说方才中了一箭的那个纨绔已然死了,李重润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险些中了一箭,连忙仔细检查了自己浑身上下一番,发现方才的弩箭擦着自己肩膀飞了出去,撕裂了两层衣裳,被弩箭的劲气激荡得有些淤青,好在并没有破皮,这才放下心来。 问过了在场幸存的侍卫,认出这个死了的纨绔是夏记商号的少东家,李重润没道理跟一个死人较劲,便放任那夏记的伙计将少东家的尸首领了回去,那几个没死的纨绔,倒是尽数被李重润领着去了园子里。 公主殿下的园子,没道理没有密道。那依云轩的船娘正好是凤仪卫的人,仔细一问,李重润便知道了密道的开启方法。 密道在公主别墅侧门的厢房内,如同神都中公主府的密道布置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条向上的通道,众人在安顿那几个纨绔进入地道密室的同时,李重润爬了上去看了一下,发现和自己王府一般,出现在了假山的山顶。 假山之中还开辟了一间有些狭小的卧室,几个依照山石原本的形状堆砌成的窗口保证了室内的空气流通,所以并不显得憋闷。李重润决定在解决那帮西域特色兵种之前,自己还是住在此地为好。 不为别的,至少就武陵人这般粗放的炸药使用办法来看,想炸开这几尺厚的青石,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不急着审讯那几个斗鸡逐狗的纨绔,李重润让人在密室中仔细地看护住了这几位明明是先前被自己暴打,此刻却要自己保护的倒霉蛋。自己端了杯酒,跑到那假山之上看着风景,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死掉的那小子是夏记商号的少东家,那么与之交好的自然也大多都是商贾之流。只是为何能如此嚣张跋扈,李重润很是不解。 到了扬州立威,这是先前来扬州前上官姨娘就安排好的事情。只是今日的事情发生远超出了自己的计划,一场爆炸将所有的谋划尽数打乱了。不过好在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武陵人的踪迹倒是被证实了。 那几名刺客如果不是用了炸药,自己还不知道他们是武陵人的人,看来公主殿下的消息非常准确,这扬州肯定有武陵人的势力。 只是这才刚开场,这帮人就急呼呼地跳出来,又是搞刺杀又是搞爆炸的,难不成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李重润很是纠结这个问题。 可惜自己的智囊上官姨娘不在,若是她在,自己倒是不用想这般烦心的事情。 琢磨了半天,眼见太阳西斜,中午只是吃了几块生鱼片的李重润开始饿了。 循着香味去了正堂,发现厨房已经置办好了几个很是精致的小菜,还准备了一小壶酒。有资格上堂屋吃饭的人不多,还有一个躲在外面逍遥去了,所以除了几个侍候的宫人,便只有小表妹在桌边等着自己。 自从李重润发明了炒菜和八仙桌,李重润所在的地方便不再是大唐习惯的分餐制,李重润更喜欢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坐在一起吃饭斗嘴聊闲篇的热闹氛围,所以一直推崇合餐。 “润哥哥,河边的那两声巨响,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天雷吗?还有你为何不让我碰那包东西?很危险吗?” 小表妹正是好奇心泛滥的年纪,就连飞过的麻雀都想套下来尝尝咸淡,发生这等大事,自然是放心不下的,见表哥似乎是懂得这些玩意儿,便趁着李重润吃饱了饭细细地品这公主别墅里的窖藏的时候问了起来。 “危险是肯定危险的,只不过不是什么高深的玩意儿,更像是道士炼丹时候的失败品。”李重润酒意有些上头,说话便有些随便起来。 “那什么便是道术?为何会如此有伤天和?”小表妹在船上可是见到了爆炸现场的惨状的,大唐国教就是道教,就连公主殿下的封号太平都是她当初做女道士的时候的道号。所以对于一般人来讲,道术都是以扶世济贫的样子出现的。 “道术就是道术,在好人手里便是好手段,在坏人手中便是恶手段。”李重润没法子跟小表妹仔细讲明白此中的奥秘,况且现在还不是展露这些知识的时候,自然是往神神怪怪的路子上引了去说。 只是想到今天那青石路上的惨样,李重润未免也有些口干舌燥,又吩咐小丫鬟拿了壶酒来,伴着小表妹的闲聊喝着。不知不觉又喝的多了。 被众人扶着去了那密室中的卧房睡觉,李重润半夜被噩梦惊醒,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有各种血腥的惨状,还有被自己打爆了脑袋的刺客摇摇晃晃地顶着硕大的脑洞找自己寻仇,一身冷汗之下,竟然半点睡意都没了。 从密道爬上了假山山顶,李重润却惊异的发现早已经有人躲在了这里。 第86章 一枚铜钗 在那假山顶上坐着的是冰山美人公孙兰,穿了红靴子的双脚凌空摇啊摇的,手上拿了个鸡腿对着月亮啃着。 “哎呦,这么巧,你也来这里赏月啊。” 李重润很是尴尬地挠了挠脑壳。 “见过王爷,心里有事,无法安眠。” “这么巧,我也是这般原因。”李重润很是厚颜无耻地往公孙兰身边凑了凑。“山上风大,挤挤暖和。” “若是怕冷,王爷自去。” 李重润只是往公孙兰身边挤了挤,夜空中弯月如钩,映在远处平静的邗沟水面上,荡漾出一片银白的辉光。 “淮南子有云,青女乃出,以降霜雪。想来和这月中的嫦娥一般,应该不怕冷。” 李重润见明月大江,本是极为雄壮的景色,只是这月光清冷,又是残月,竟隐约多了几分孤寂的味道出来。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山北水接天。青女嫦娥俱耐冷,月中霜里逗婵娟。有佳人陪坐于畔,想来不会寒江孤影那般寂寞才是。” “王爷说笑,此山甚矮,没有百尺。” “我说,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四四拍的说话?”李重润有些无奈于这妹子屈原一般的说话方式,觉着自己脑壳都随着公孙兰的说话变方了起来。 “这般说话,可以调息。” “这么神奇?连说话都在练功,怪不得你能出师,我还在端着铁锏戳蚂蚁。” 实际上李重润早已经不需要再戳蚂蚁了,自己虽然按照七娘和杨三的标准来看,还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入门新手,不过和普通人比起来,已经算是难得的高手了。 “王爷大才,胸怀天下,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公孙兰终于吃完了手中的鸡腿,用力地丢向了假山脚下的鱼池之中,扰乱了一池清梦。 一阵有些凛冽的北风从平地里卷了过来,虽然风没有带着呼啸,却也卷了些微尘迷了李重润的眼睛。 揉过了眼睛的李重润趁着有些皎洁的月光,看向坐在一旁的公孙兰的时候,却见到一行清泪正从她侧脸滑落,反衬着如水的清冷月光,有些迷离的光芒发散开来。 “我今天第一次杀人,还一次杀了这么多。” 公孙兰终于不再四四拍的说话,只不过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在憋着哭声一般。“我怕……” “哭出来,可能会好些。”李重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种问题,只是有些机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情绪憋在心里面,只怕是对身子不好。” 似乎是找到了宣泄的渠道一般,公孙兰扑进了李重润怀里,哭得非常肆意。阵阵呜咽声传来,李重润觉着自己肩头有股淡淡的湿意透了进来,被寒风一激,有些微凉。 “大娘不想这样啊,大娘想娘亲,大娘想家里面毛茸茸的大黄,大娘想家……” 大娘这种称呼和现代不同,反而类似大妞大丫之类的称呼,一般都是称呼自家大女儿的乳名。 公孙兰是第一批被李重润买进府里的小孩子,当时因为治伤耽搁了,没被挑去学乐器或者舞蹈,反而是成了七娘的徒弟,隐约成了李重润师妹,又记得自己姓氏,这便没改姓,只不过因为没有名字,才被李重润起了个公孙兰的名字叫着。 想着这丫头可能本来叫公孙大娘,一舞剑器动四方的那个公孙大娘?被称作大唐第一女侠的公孙大娘? 老子也终于享受了一把一般穿越者的基本福利,有了强力跟班了属于是。李重润在心里有些暗暗的得意。 内心的脆弱一旦被打开,只怕是要释放一会儿情绪。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憋在心里最后变成个变态要好得多。 “还记得你们刚进府里的时候,我在石舫上跟你们讲的话吗?” 李重润轻轻拍着公孙大娘的后背,轻声地问道。 公孙兰在李重润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爷来这世间走一遭,就是为了一个字:公平!公平!还是t的公平!” 似乎是想到当初李重润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洋溢着豪侠之气,手中挥舞着一沓卖身契义愤填膺的样子,公孙兰的更咽慢慢地缓了下来,轻轻地嗤笑起来。 “同样的年纪,你被逼得卖身葬母,我却衣着华贵的像挑牲口一般的站在你们面前挑三拣四的,这样子可否公平?富贵人家打死了自家的奴婢,竟然只要赔偿一只羊,这样子可否公平?高门大户酒肉放到腐烂发臭,门外却满是冻饿而死的枯骨,可否公平?” 被李重润戳到了伤心处,公孙兰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我每日过着锦衣玉食,跑马逐兔的逍遥日子,只是因为我姓李?我不吃会饿,不睡会困,练功多了也会累,受了伤也会流血。和你有什么区别?”李重润不再看向公孙兰,眼神逐渐往那邗沟深处飘散了开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公平两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要挣钱,要开民智,要大发展,甚至,还要造反。因为人,总归不会那般轻易放下手中的饭碗的。” 这些都是当年李重润跟他们讲过的话,公孙兰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没想到李重润还有更加激进的后半段,这世间,也是第一次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声音响起。 “敌人势大,可能不止我们一代人,可能还需要后辈的努力,还要后辈的后辈努力。但是只有我们今天做了,我们流血了,甚至是我们死了,才有可能让我们的后辈生活在一片真正没有贵族和奴婢的土地上。” “没有卖身契,没有卖身葬母,没有贵族,没有奴婢,没有皇帝,也没有王爷殿下。” 第一次听到李重润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公孙兰还以为自家王爷难不成是中午的事情太过刺激心神,怕不是疯了? 只是趁着月光望向他有些缥缈的眼神,却发现内里一阵清明舒朗,全然不似精神混乱的样子,似乎是真心话。 “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杀人。”李重润的语气说是在开导公孙兰,其实更像是开导自己。“其实也不太算第一次杀人,先前为了救范育碧的时候,也算是杀过一个,不过那人不是直接死在我的手上,所以当时心中并没什么感觉。” “不过这次这人却是直接死在了我的手上,我亲眼见着那人的头像被铁锤砸到的西瓜,砰的一声,就那样爆了。” “方才睡着觉,就突然做起噩梦来,我梦见今天中午被我爆头的那哥们,脖子上都是脑洞,脑壳变成了一个圈,那人就跟戴森的风扇一般摇头晃脑地冲我过来,要找我报仇。你说好笑不好笑……” 李重润也不管公孙兰听得懂听不懂,只是自顾自地讲着,说到快乐处,竟然很放肆地大声狂笑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这笑声便化作了哭声,几滴浊泪从李重润的眼角滑了下来。“我t只是个普通人啊……” “我t不想杀人,我t不想当特务,我也不想掺和到那帮大佬们的朝堂浮沉之中啊……我t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想着做个娇妻美妾大宅子的富贵闲人啊!” 头一次听到自家王爷这般粗俗的说话,不过语气诚恳异常,并不让公孙兰觉着反感,反而是有种释放的洒脱。 “但是没办法,老天爷让小爷来这世间走一遭,总不能只是为了让小爷做个混吃等死的富贵废物来的。” “这世间苦难多如沙滩上的小鱼,搁浅在沙窝里,太阳一晒,便要死了。我一个一个地去捡,只怕是永生也捡不完。” 李重润又想起那个沙滩上捡鱼的小孩子来。 “说我妇人之仁也罢,我只能先救些小鱼儿,赶跑那些不让我捡小鱼儿的坏人,然后把这些小鱼儿养成大鱼,和我一起把那拦着河水的堤坝冲破,让水流下来,这样才能救活更多的小鱼儿。” “所以不要为了今日所做之事自责,我们只要相信自己是对的,我们必须是对的,我们只能是对的。” 公孙兰的眼神也终于不再迷茫,虽然没有被李重润的王八之气震慑的纳头便拜的程度,更像是公司年会上被老板画的大饼打了鸡血的年轻销冠一般。 月色凉如水。 师兄妹二人在假山之上絮絮叨叨了很久,从小鱼儿讲到了开学堂教文字,李重润捡着前一世并不太惊世骇俗的场景给公孙兰描绘的活灵活现,说道兴奋处,还手舞足蹈的比画起来。 弯月西垂,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有些泛起鱼肚白来。 公孙兰早已支撑不住,趴在李重润怀里睡着了,周遭有些许的霜露泛起,李重润怕她受凉,抱起她去了自己改成卧房的密室中去睡了。 把自己的滩羊皮毯子小心地给她裹好了,李重润自己拿了件皮袍,披在自己身上,趴在密室有些厚实的地毯之上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昨晚难得的释放了许久都不曾与人言说的秘密,这一觉李重润睡得异常踏实,沉睡无梦。 醒来的时候,李重润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床上,卧房几个不规则的窗户透射进来些许有些灿烂的阳光,一枚带着刀砍斧斫痕迹的铜钗静静握在自己手里。 这铜钗李重润是认识的,是当年买下公孙兰时,她随身带的唯一物件。据说是她娘亲卖了自己蓄了许久的发辫才给她换来的唯一的饰物。逃难时被山贼袭击,若不是这簪子替她挡了一刀,只怕当时便去了。 今日竟将此物赠给了自己,想来昨天的一番心理工作还是起了作用。 不太纠结于此也好,李重润也不太希望自己手下出一个周兴来俊臣那般终极杀人魔来。 从密室之中走了出去,从密道的另一个出口到了卧房之内,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却在后院之中遇到了面露焦灼之色来回转悠的冰儿。 第87章 七箱黄金 见李重润终于现身了,冰儿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忙不迭地上前来迎自家的小王爷:“王爷,你可算是起来了。好些人送了好多东西来。要不你还是去门口看看。” “什么人送来的?”还能是什么人送来的,想来便是地下室关着的几个纨绔家里送来讨命的。 李重润心里有些好奇,只是出了正门,便见到七口大箱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太平公主别墅门前,很整齐地排出去很远。 箱子后面还有些繁杂的物事,有箱笼,有水盆,第六个箱子后面甚至还站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几口大箱子上都打着硕大的标记。代表着七家商号,扬州城里最大的商号。 园子里的看门的门子长居于此,对于这七个标记,自然是熟识无比。见李重润面露不解之色,很是殷勤地前来跟李重润一一介绍起来。 第一个箱子上打是利津号的徽记,箱子乃是樟木制成,很是厚实,门子很是费劲地打开盖子,就被一坨金灿灿的事物耀花了眼睛。 金坨子,或者叫麟趾金、马蹄金,上下码了两层,李重润大略地数了数,有两百个上下。 金坨子上面还摆着一个香木盒子,做工很是精致,上面用玉雕的工夫雕琢了一幅江南山水,还有很是清秀的陈园两个隶书,字迹古朴苍拙,显然是大师所作。 打开那木盒,内里却是一张地契。 只是那地址李重润却不知在哪儿,只是看地契上所写,似乎占地颇大,应该不在城中。 随嘴问了一句门子,却见那门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跟李重润细细的解释了,这园子就在扬州城西北,据传乃是南朝行宫,后来又被隋炀帝辟为行宫。 大隋灭了之后,虽然经历战火,九宫十堂的布局不复存在,不过还是残留了很大一片花园和温室之类的建筑。 大唐贞观年间,江夏王李道宗曾经改建过此地,其中还保留了隋炀帝薨逝的流珠堂。 只是没想到李道宗身死之后,地契居然流落到了这利津号的手上。 那门子跟李重润感慨,和这身价巨万的地契比起来,这价值两千贯的麟趾金简直不值一提。 “这利津号,是做什么生意?”李重润好奇地问了一嘴。 “回王爷话,这利津号,做的是冶铁的生意,听说今年这还不到一年,便已经做了一百多万斤的生意。” 李重润先前听上官婉儿说过,本朝一年铁产量才一千多万斤,这一个商号便做个全国十分之一的钢铁生意,怪不得这般有钱。 第二个箱子打开,也是这般样子,一个装地契的盒子放在上面,下面的黄金多了些,大约四百个,五千贯这样子。 仔细问过了门子,这地契的所在是在城南长江边上的一处湖泊,面积倒是不算大,不过其中物产很讨李重润喜欢。 那处湖泊中特产四腮鲈鱼。 “这家东家倒是挺有心的,这又是谁家的箱子?” “这是天福记的箱子,这家商号专做茶叶生意,岭南来的茶叶,都是通过他们家贩售到神都和长安之中。” 第三个箱子是恒顺记送来的,这家做的是盐的生意,内没有装地契,同样是价值五千贯的黄金,箱子外还有几个锦盒,打开看了看,却是些书画卷轴之类的物事。 这些东西上官姨娘可能会爱不释手,只是李重润是个俗人,很是有些嫌弃,连打开都没打开,就这般放着了。 如此这般,四五六七号箱子自然就是七大商铺剩下的宋、王、夏、李四家商号。分别做糖,皮货,盐、和香料的生意。 先前死了的那个纨绔便是夏记商号的少东家,这家送来的物事也最是招摇,除了同样的五千贯的黄金,竟是八个花枝招展,娇艳欲滴的小美人儿。 早就听说扬州瘦马闻名天下,李重润今日一见,发现果然名不虚传。 只不过是在街头打了一架,自己便徒然而富,变成了家财万贯的土豪,这种生活李重润觉着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权利和地位的用处,高估了显贵士绅的节操。 见那门子门儿清,李重润便安排他带了几个人将这些东西送回去。 不是说收不得,也不是李重润道德情操作祟不想做这般脏了手的事情。 实在是自己刚到此地,龙潭虎穴还没摸清,这钱拿在手里,着实有些烫手。 更何况,煌煌天日之下,这七家商号,就这般将东西摆在门前,任凭路过的车马行人瞩目而观,与其说是讨好,更像是示威。 “小爷我历来恩怨分明,那几个人打就打了,救也救了,死的也死了。这钱,要了不心安啊。” 见冰儿带着很是好奇的眼光看向自己,李重润知道自己现在不是说给一个下属听,而是说给这小丫头背后,那始终垂目睥睨天下的凤凰听的。 “尤其是那园子,竟然是前朝皇帝的行宫,小爷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住进去,朝中同僚怎么想?宗室亲戚怎么想?皇帝陛下怎么想?” 李重润装出了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用力地在身前挥着。“这利津号此番用意,莫不是要把小爷我放在火上烤?” 人设还是要立的,太过完美的人设崩塌得也快,不若露出点些许的缺点出来,反而更容易亲近人一些。当然,适当地表一表忠心,也是极为必要的。 几辆马车载着那些个箱子和莺莺燕燕地走了,李重润轻轻地松了口气。 睡了一天,腹中有些饿了,想着昨天吃的那樱桃馅儿的胡饼很是适口,便想着带着公孙兰和黄毛小萝莉去寻那铺子买一些来吃吃。 只是才刚走到正堂门口,一声很是响亮的通报声传来,那位扬州刺史韦安石,竟然非常正式地持帖来访。 “快快有请。” 方才那门子话说的多都是江湖传言,虽然解释了些事情,却又没解释明白,李重润正想着找个地头蛇来探一探路。 伟大的教员同志教育我们说: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自己先来这扬州,本想着把事情准备妥帖了,该布的探子布出去,大观园的分馆开起来,先从这江湖上摸一摸这扬州城的水。 当然,能把这摊浑水搅合得更匀一些,才更方便自己摸鱼。 只是没成想,一枚小小的弹弓子儿,竟然就将这本来就浑浊不明的场面,搅和得稀碎。 自己的身份被过早地曝光,尚未准备好的立威打脸的桥段出现得太早。就好像唱戏一般,开场锣还没敲完,压轴戏就已经上场了一般。 所有的筹划都已落空,李重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刚好这韦安石的到来,给了自己一个摸一摸石头探一探河底的机会。 第88章 迷之密旨 正式的投贴拜谒,李重润自然也要按照流程来应对。 虽然不用像上朝一般的穿官服,不过迎客的流程还是不能落的。尤其李重润平日里不喜欢戴襆头,多都是扎个丸子头这般失礼的事情自然是不可以的。 点好了香薰,备好了茶具,红泥小炉中煨着一把黑陶的小壶,正微微的冒着鱼眼泡儿。 茶圣陆羽还没出生,茶经自然也并未大行其道,唐代的正式社交场合,更多的其实是酒。 只可惜,别人穿越之后,多都是酒豪,就算喝上三百坛,如果不是殿前三百篇出,就是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那种。 李重润却极其不擅这杯中之物,虽然有时会馋上那么一两口,不过正式场合却极少饮酒。 怕误事。 好在虽然茶道并未大行其道,却已经脱了药物的范畴,以茶代酒一事尤其在这江南产茶之地,隐约也已经成为一种风尚了。 将韦刺史迎进了门来,见过了礼,在正堂案几两边对着坐了,有宫人送上干果蜜饯之类的吃食,便躬身出去了,只留了冰儿伺候着茶具,将碾的细细的茶粉冲出一股子很是绵长的清幽出来。 虽然不是走接待钦差上使的正式礼仪,不过还是要问候过当今的皇帝陛下,又寒暄了几句如今朝堂上的变动,韦刺史便住了口,只是饮茶。 唐人口中,煎茶时通常还会加些盐、胡椒、茱萸之类的调味,更有口重者甚至还会加些羊奶甚至是醪糟,也就是黄油。与其说是茶,更不如说是胡辣汤。 李重润自然是不喜欢那般暴殄天物的饮法,反而是道士们的那种类似当今抹茶的喝法更加适合自己的口味。只不过偶尔会让擅长茶道的冰儿调些蜂蜜和牛奶进去,就当后世的抹绿奶茶那般。 那韦安石喝了几口,却始终不在说话,李重润猜测可能是有什么机要之事要讲,只是这冰儿却是代表着另外一双耳朵,自然是赶不得的。 “韦公,昨日那几个纨绔,被我救回到了府里,今日竟然就派人送来了诸多钱财,已经被学生送回去了。” 方才闲聊,才知这韦安石虽然也是豪门出身,却走的科考的路子入仕,与那猛男诗人陈子昂竟然是同期的进士,自己算是陈子昂的学生,那么这位韦刺史按辈分是自己师伯,所以李重润便以学生自居。 “临淄王清正廉明,脂膏不润,当为今世之楷模。”那韦安石见李重润竟然连个下人都不避,居然就这么说起正事,心里有些小看他。只是随口敷衍着李重润,这位小爷此来扬州,莫非只是来借此机会镀个金? 见他有些敷衍,李重润猜到他在顾虑什么,只是自己又不方便明说,只能顺着话头说下去。 “学生只是有些好奇,这些个商号,怎么就敢豪奢嚣张至此?纵子行凶也就罢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向本王行贿,数额达几千贯之巨。眼里还有没有当今圣上?” 李重润拱手向洛阳的方向遥遥的行了个礼,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冰儿。 韦安石有些奇怪,那几个小子平日里素来纨劣,行贿之事自己先前也有所耳闻。只不过要上升到无视当今陛下的地步,属实是有些夸大其词。 只不过看他接连向正在斟茶的冰儿看了几眼,韦安石隐约猜出了李重润的用意。只怕此番对话,并不是只有自己和这位有些年轻的临淄王两人能听到。 “临淄王不知,这七家商号,背后都是大有来头。”韦安石没了顾忌,倒是很老实的开始跟李重润倒起苦水来。 “利津号,实际上是范阳卢氏的生意,本来这冶铁是长孙家的生意,自从长孙家倒了,倒是都被这卢氏给接了过去。” “荥阳郑氏的天福记,清河崔氏的恒顺记,博陵崔氏的宋记商号,晋阳王氏的王记商号,还有陇西、赵郡李氏的夏记和李记,分别把控了剑南的茶,楚州的盐,蜀地的糖霜,河套的皮货,还有两门李氏把控的井盐生意和西域贩售而来的香料,以及生漆。” 韦安石似乎作业准备的很是充足,讲的很是详细。 扬州一年财税就能上缴一百四十万贯,其中光盐税就高达60万贯。市舶司收税为遇十抽一,这扬州一年交易来往的数额之巨,李重润觉着有些难以想象。 “五姓七望都在这儿了?为何没有我姑父家的亲戚来做生意?” 李重润很好奇,光姓李的就有两家,居然没有姓武的。 “那市舶司的市监,据说是建昌王家的亲戚。” 韦安石很是无奈的笑了笑。 李重润这才想起来,昨日那绿袍的小官,似乎是想上前跟自己套近乎来着,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做生意这种事情,费心费力的,哪里有做没本的生意来钱又快又省心。李重润有些感慨自家这些亲戚的简单直接。 “学生这次来,陛下给的旨意是来调查去年一年仅这扬州一地便判了五百多个流放,占了全国一半的案子,陛下有些好奇,学生身为大理寺丞,便被派来复核。” 前来复核案情是小事,就算这扬州刺史再怎么贪赃不法,顶多派个人来便是,就算与那武陵人有关,自家姑姑也没必要调了龟符给自己保命。 这是出了洛阳以来,李重润一直在纠结的问题。 又是龟符,又把自己成年的表哥表妹尽数派到了自己身边,公主殿下行事虽然狂放,却并不是奋不顾身的性子。 除非,这次扬州之行涉及到一股子势力,很是厉害,厉害到太平公主这般恩宠无比的身份都可能受到牵连。 如果自己江南之行没办成,自己有龟符保命,表哥表妹自然也能落得周全。而在朝中,怕是就会掀起滔天巨浪起来。 “临淄王高见,扬州判罚一事,本官早就已经上奏陛下。断无冤假错案的可能。”韦安石左右看了看,似乎很是小心,放低了声音跟李重润讲着:“不知临淄王出行前,可否接到陛下密旨?” 第89章 蚕吃人 李重润心说,自己出门前就收到了公主殿下一封信,还有龟符和一把扇子。连自家奶奶都没见到,哪里来的秘旨那么高大上的玩意儿。 只是还没来的及回话,正在一旁斟茶倒水的冰儿一整身形,向二人行了个礼。 “殿下,韦公,陛下秘旨。” 说什么来什么。刚说完,冰儿就带来个这玩意儿。 旨意很简单,字数很少,充分体验了什么叫做字数越少,事情越大的主旨精神。 “钱荒”。 陛下派李重润来扬州,归根到底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李重润有些奇怪陛下为何会将这档子事情派到自己头上。莫非是因为知道自己擅长薅钱? “韦公,朝廷钱不少,江南钱也不少,税没少交,仗也没打太多。”李重润有些不解,通货紧缩这般事情,在李重润看来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自己更熟悉的是通货膨胀。 “”陛下虽然有些喜欢修庙,不过好在虽然督造了几座大云寺,却用的是内帑和宗室的纳捐。陛下仁厚,连徭役都没有征辟。” 看似是批评实际上是暗暗的捧了一下当今圣上,韦安石也是个久经考验的父母官,这等说话的技巧还是懂的。 “最近几年虽然不说风调雨顺,但也没出陛下登基前那般赤地千里的大旱那种惨状,自然也就不用花费太多钱财去赈济灾民。” 韦安石也很不解这钱荒从何而来。 洛阳仓和江都仓里的粮食和布帛堆的长满了耗子,各地大小官员也都吃的盆满钵满,到处都是一番歌舞升平的样子。 可是,钱没了。 铜矿越挖越少,每年朝廷发行的铜钱还是那般多。钱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临淄王可知昨日清晨,小老儿去了哪里?” 昨天早晨,李重润本来准备逛街,却闹了个乌龙,摸去了扬州老城,这才遇到了正匆匆赶路的这位刺史大人。 当时还觉着这老者走路匆匆,不骑马也没有坐步撵,可能是那个衙门的小书吏,没成想竟是唐唐的三品大员,上州之一的扬州的主政。 “昨日韦公白龙鱼服,想来是去体察民情了。” “小老儿去了万盛粮行。” 李重润这才突然想起来,前面说的这几家商号,涵盖了大唐几乎所有的产业,却唯独没有一家干的是贩售粮食。 将自己的疑问跟韦安石一讲,他却只是笑了笑,跟李重润解释说米行和布行,门槛太低,不像这几家商号各自都有垄断的货源,所以竟然是七家都在做。 “前几日那万盛粮行闹了些骚乱,小老儿放心不下,便过去看了看。” “还望韦公解惑,一个粮行,又能闹些什么骚乱出来?莫非是把米价抬的太高了?让人哄抢了去?” 李重润很奇怪,竟然闹到需要一州刺史亲自出面,莫非是暴动了? 韦安石苦笑了一声,跟李重润慢慢解释了起来:“今年秋天,江南之地丰收,一亩地总归都多收了那么斗。结果就是多收了这斗,粮价竟然就被硬生生的压下来了一半还多。一斗米,竟然只能卖出两文钱的价钱。” 韦安石也有些愤怒,拍的面前的案几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前些日子还是四文。只是几天的功夫,就掉到了两文。那些个农夫还要交租子,还要还庙里的印子钱,一家老小还要吃食,辛苦了一年下来,竟然还陪钱,只怕那点田产还要抵到庙里去。” “那农夫为何只盯着这自家万盛粮行来卖?”李重润有些不解,一家收的便宜,那便找贵的米行去卖好了。 “王爷可知今年不到一年,小老儿便判了那么多人流放?” 韦安石却话锋一转,突然提了个问题给李重润。 “学生道听途说,韦公莫怪。”李重润自然打听过这般事情,“听闻韦公执法严苛,但凡有罪,皆是重判。这才将这硕大的扬州城,收拾的这般妥帖。” “临淄王莫要夸赞小老儿了。老夫判案,自然是极狠的。”韦安石苦笑的脸上都快变成苦胆的颜色了。 “此事和这粮行压价,却是有着极大的关系。这扬州的粮行,还有通利,群益等几家,却都是这七大商号的生意。老夫上任之初,见此地米价甚是低廉,便托了几个同窗,从苏州和常州请了几个粮行的管事过来收粮。本想提振一下粮价,谁知……” “人被杀了?” “差不多,还不如死了。那七家商号,找了好些走投无路的落魄汉子,整天的在人家店铺门口闹事,老夫是抓都抓不完,索性全数送到岭南去了事。” 韦安石很是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只不过从此以后,再无外地粮贩敢来扬州收粮了。” “这些商号这般搞法,就不怕没有农家种田?”民以食为天,这些粮行这般瞎搞,只怕过不了多久,这扬州城断无粒米出产,肯定会出大乱子。 “这又回到了钱荒的问题来啊。货贱钱贵,几家商号贩米至关中缺粮之地,也只不过卖到五文钱一斗。原本这扬州年产米一百二十万石,几年下来,倒是只有二十万石的产量了。鱼米之乡的江南,居然要从蜀地和倭国买来稻米。岂不是可笑。” “那空下来的土地和农户,是不是都去了七大商号的手下做事?” 李重润心里觉着这套路很熟,不就是大唐版本的羊吃人么,英国早期资本家应该默默的点了许多个赞。 “空余良田改成了桑田,农户都去了大商号的作坊,扬州人口七万户,如今农家只有不足一万户了。” 二十万石的产量,李重润略微算了一下价格,觉着好像是个机会,可以搞一把投机。 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说,朝廷钱荒,不缺粮食,加上扬州工商业发达,农业必然受到打击,这般说来,用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转换农业人口为工业人口,倒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只不过受苦的却是像公孙兰家那般家有几口薄田的底层农户。 这倒是给了李重润一个拉拢人心的机会。 就和当初煽动民心攻翻了魏王一般,自己不管在这扬州做什么事情,有了民心的支持,做起事来,要比自己发展些地下组织方便的多。 “韦公,我有一计,或可以解了粮食卖不出去的烦恼,还可以查一查,咱们的钱,到底去了哪里。” 第90章 活菩萨 韦刺史是个读书人,却是只读过圣贤书的儒生。 商号压低粮价,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几个商号拼命压低粮价想多挣些钱财,却实在不懂此事背后的影响。 他为农户犯愁,却主要还是怕扬州城若完全不产粮食,会引起饥荒。 李重润跟韦安石嘀嘀咕咕的半天,韦安石也没听明白为什么李重润到底是如何能让钱生出钱来,只能悻悻的作罢。 李重润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钱少了,不是被存了起来,就是发行的太少。那么要么想办法找到藏钱的人,要么多发行点钱。 发行钱币这种事情暂时是不敢想的,大唐还没有央妈这种概念。自己铸币,在武则天眼皮子底下?更是找死。 那只剩下了一个方法,就是找到钱去了哪里。 不过从皇帝陛下专门派了自己到此地来,还颁了秘旨给自己和地方主政,又给了可以调动这一州兵力的龟符来看,只怕这藏钱一事,和这扬州摆不脱干系。 只不过还要找武陵人,还有老陈的行踪,如今又多了个替朝廷解决钱荒的事情。一桩桩的事情压下来,李重润只是觉着自己头大。 “陛下的密旨,公主殿下知不知道?” 李重润很是纠结的跟冰儿问起来这个问题。从知道消息的范围,大体可以揣测一下当今圣上的态度。 “陛下秘旨,只颁给王爷和韦刺史。” 竟然连公主殿下都不知道,这也难怪,自己当初还有些奇怪为何公主殿下这般容易的就从陛下那里求来了龟符。 这扬州,到底是有什么人盘踞在此?竟然能让局势复杂至此? 事情又过去了两天,官河畔一个不起眼的铺子,悄不声的开了起来。 “大润发粮号!”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丫头,看体格和仪态都是经过仔细的调教的,手里拿着细细的竹竿,挑着几个幡儿,嘴里喊着口号,很是招摇的往那几大粮号门口晃悠过去了。 “大润发粮号,每斗四文收粮,有多少收多少!” 少女的声音很是好听,清脆的声音悠扬,在有些清冷的冬日传出去很远。 几个穿着劲装的少年,手里扛着硕大的木棒,围护在这几个喊着广告的妹子周围,很是不怀好意的盯着四面的来人,看着就有些凶恶。 万盛粮行门口,一个老农正在面色愁苦的叹气。家里今年粮食打的多了些,本想着没立刻出掉,放到临近过年的时候会卖个好点的价钱。 没成想这一船粮食,竟然因为路上受了些潮湿,竟然被压到了一文一斗。 这价钱,连舂米的价钱都划不来,只是听那万盛粮行的掌柜放下话来,这扬州城里断然找不到更高的价格来收这些粮食。 那掌柜还很是嚣张的让下人打开了粮仓,把里面堆的满山满谷的粮食展示给大家来看。 眼看着年关将近,庙里的印子钱马上就要结,若是不换出钱来,眼看着家里的几亩祖产就要被拿去抵账,老农心中悲苦,竟然一时想不开,就想往那官河之中投去。 好在旁边有人听到了那几个小丫头的吆喝,及时的将他拦了下来。 “老丈,老丈,那边几个小丫头,在说那什么粮行,四文一斗在收粮!” 老农不敢相信的颤颤巍巍的往那人群围观的彩旗处挤了过去,只是见到那几个很是有些凶狠的少年,有些胆怯。 那几个小丫头见老农似乎是想来卖粮,便停了嘴里的吆喝,很是客气的跟那老农说话,只是那老农说的却是本地的方言,与那几个丫头言语不通,一时着急,眼泪竟然都流了出来。 有个老丈在一旁很是仔细的帮两人翻译了半天,这才说的明白。那几个小丫头怕老农不认识路,还专门派了个维持秩序的少年去给他带路。 那大润发粮号距离此地不远,只是些许的功夫,老农便划着小船到了这粮号门口。 粮号门口的旗杆上挂着一个硕大的幡子,上面标志却很是简单,有点像个羊字,只不过少了一笔。 “老人家可是要来卖粮?” 一个有些胖乎乎的少年很是热情的打着招呼,只是说的是官话,老农依旧是不认识的。 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中年替少年郎翻译了过去,那老农见少年衣着甚是华丽,心里有些恐惧,嘴里面哆哆嗦嗦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人群中有好事者接了茬,替那老农说着,是来卖粮的,问东家是不是四文一斤收粮。 那老农不敢说话,只是忙不迭的点头,生怕对方说个不字。 有灵通的人却认出了站在少年身边的那个账房先生,竟是刺史衙门里的师爷。 平日里就是想见一面都难的人物,竟然只是过来给这少年做个通译,只怕这少年是刺史家的晚辈,怪不得能在这扬州城中开得起粮号来。 “鄙号今天开张,第一笔生意,五文一斗,这老丈有多少粮食,我全收了!” 通译将那少年的豪气的口号翻译了过来,那老农有些不相信,却见到那粮号里出来了几个力工打扮的少年,很是麻利的开始卸粮食。 小船不大,只能装两十石米。几个少年一手抓着一石米,轻若无物的就提了起来,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岸上。 有验粮的管事拿了个戳子,抽了些米来验看了一下,都是今年的新米,晶莹如玉的,只不过可能来的路上湿了水,表层略微有些潮湿。 “米是好米,虽说受了些潮湿,只不过东家说了,第一笔生意,不管好坏,五文钱一斗,我们东家全收了。” 一吊有些崭新的铜钱,满满的一吊,还用了红绡打了一朵硕大的红花,被那少年双手捧着,很是认真的递给了那已经瘫坐在地上的老农面前。 “真的两十石米卖了一吊钱!” 人群中隐约有议论声传来,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围观的人急急忙忙的往后面跑了出去,却有更多听到消息的人赶了过来。 老农有些不相信一般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接过那串铜钱,还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鼻涕眼泪一并的流了下来。 “活菩萨啊!” 第91章 调研 官河上面一艘叫做依云轩的画舫摘牌了。 不过没什么人在意,因为官河上的画舫,实在是比河底的王八还要多。 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姑娘,所以除了几个老饕,有些舍不得那胖乎乎的船娘切的一手鲜美无比的鱼脍,哪怕是最为热衷于留恋画舫的恩客,也转脸就将这有些平平无奇的画舫抛在了脑后。 只不过有几个见过那几位姑娘的恩客,赶着大润发粮行散财童子一般大把大把的撒着铜钱,收着那些不值钱的稻米的时候,在那粮行的大堂里面见到了依云轩的那几位姑娘。 不知这粮行的主人,怎么就舍得让这些莺莺燕燕们做些端茶倒水和通译这种事情。 大润发粮行门口,车船往来如织,数不尽的米粮正流水一般涌了过来,无数的铜钱泼水一般地撒了出去,一片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 粮行后堂却有些幽静,远离了这般万丈红尘的一间小小的静室中,正在被腹诽的那个少年正在跟那天帮那老农翻译官话的老丈聊天。 “临淄王殿下居然舍得让这些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去做这知客之事,小老儿还真是佩服。” 正端着杯奶茶细细品味的韦安石,乐呵呵地跟李重润打趣。自从那天尝了一回冰儿冲的抹绿奶茶,这位看着有些显老的刺史大人往来李重润这边的频率明显增加了很多。 “招不到账房先生呀,这扬州城读书识字的,除了去考学的,都在七大商号的手里了。”李重润很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武七她们几个好歹学了识字和算学,再去做那些大茶壶的活计,有点儿浪费了。” 韦安石翻了翻摆在案几上的账本,发现全是一个个细小的字符,不知道是用何物书写而成,歪歪扭扭得如同鬼画符一般,而且还似乎书写顺序也与平常写法不同。 “王爷做事果然细致,居然记个账本都要用秘记的办法。”韦安石琢磨了半天,发现实在是看不懂,便随手放了回去。 “小子闲来无事,便琢磨了这个法子,其实本意不是加密,主要是方便计算。”李冲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恬不知耻地把阿拉伯数字和记账法的发明给揽在了自己手里。 “几天的功夫,便收了有几万石米,若是真被这些粮行一直压着价,今年不知道会有多少家农户家破人亡才是。” 听了李重润念给自己的数字,韦安石有些咋舌,把手中的奶茶放下,站起来很恭敬地向李重润行了个礼。“老夫替这万户子民,谢临淄王救民于水火之中。” 连忙把这位父母官儿搀扶起来,李重润跟他商量了起来:“差不多了,几个少东家还捏在我的手里面,那七家商铺断然不敢胡来,不过已经有不少打着几家粮行徽记的米包收了进来。再这么收下去,这扬州城若真发生了粮荒,学生还是有些担待不起啊。不知先前求刺史大人一事,是否有了结果?” 韦安石从袖子中掏出早就准备好了厚厚的一沓东西,整整齐齐地码在了案几之上。 “这几日,按王爷给的名单,这几百户农夫户籍住址和田产所在都在这里了,只是不知道王爷要了这鱼鳞册,又有何用?” “调研。”李重润喝了一口冰儿现调的奶茶,笑嘻嘻地说了个词。便不再搭理韦安石,拿着那鱼鳞册与自己面前的账本细细地核对了起来。 剔除了一些看起来贩售米粮与家中田产不符的人,李重润手中的人名变少了许多,却还有一百多个。 李重润拿着鱼鳞册到了静室内墙上一处画得很是简陋的扬州地图前,依照地名很是小心地将那些人名一一地钉在上面。 “韦公请看,消息还没传得太远,前来贩售粮食的农夫还都离得不远,倒是方便了学生。”李重润指着一个位于城南长江边上的人名,脸上带着些征求意见的神态望向韦安石。“若是韦公不嫌弃,要不要跟着学生去这农户家中调研一番?” 韦安石也很好奇这位少年王爷嘴里的调研到底是什么意思,很是爽快地都答应了。 因为姑娘被调去做了大茶壶,正经的凤仪卫按察使蕊娘,也就是那个片了一手好鱼片的船娘,倒是闲在了家中,被当成是厨娘在用着。 今日变装出行,蕊娘倒是挺合适的人选。 公主别墅里的马车上徽记太过扎眼,自然是使不得的。蕊娘有一辆驴车,很是合适。 几人打扮成了普通人家出行的打扮,只不过黄毛小萝莉长得实在有些扎眼,便留在了粮行之中,李重润带着公孙兰扮成了兄妹俩,跟扮成夫妻两个的韦安石和蕊娘,从大润发粮行的后门处悄悄地上了那辆没有标记的驴车,往那江边去了。 韦公和蕊娘一副小地主的打扮,坐在驴车的车舷之上,沿着通往渡口的管道慢悠悠地走着。 冬天的阳光很是和煦,晒在驴车黑乎乎抹了厚厚一层大漆的车顶上,暖洋洋的。 驴车不像马车那般颠簸,倒是晃晃悠悠的很是安逸。 已近年关,除了几辆牛车,正去往官河边上贩售粮食,官道之上也并没有什么行人,有些呼啸的北风也停了,偶尔几声车轴细微的摩擦声,只是让这氛围愈加的安静了。 这几日带着武七她们几个算账,虽然很是简单,只不过数据很是杂乱,又极为繁琐,驴车摇晃之下,李重润竟然就在车上睡着了。 眼看李重润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慢悠悠地往自己这边倒了过来,公孙兰调整了调整姿势,又将腰间的长刀挪到了背上,接住了倒下来的小胖子,轻轻地让他把头枕在了自己腿上。 阳光穿透咧开的门帘,撒了一缕天光在李重润脸上,让李重润本来并不怎么白皙的脸庞萦绕了一股子有些圣洁的光辉。 公孙兰却被他嘴角一个正在努力生长的痘痘吸引住了目光,那痘痘似乎是刚刚萌芽,顶了一个小小的包出来,有些红。 公孙兰用手指轻轻地挤了挤那痘痘,却只是让李重润发出了些呓语,伸手像抱一个抱枕一般地搂住了公孙兰有些纤细的腰,头却往怀里用力地拱了拱。 被李重润的反应逗得有些乐了,公孙兰又开始找他脸上的其他的标记,比如鼻尖一个痣,还有耳朵边缘的那层细细的绒毛。 李重润被扰了清梦,越发地往公孙兰怀里躲了去,手里却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公孙兰有些想笑,只是怕自己的笑声吵醒了李重润,只能用力憋着,抬起头来,往驴车的窗外看去。 不似神都冬日那般万物萧索的样子,江南的冬天依旧展露着稍微有些孱弱的生机。 一丛郁郁葱葱的灌木后面,几个有些可疑的阴影一闪而过。 公孙兰努力地想伸头去看清,只是被李重润抱得有些紧了,轻轻地挣了挣,却没有抖开。 公孙兰本想示警,却看到蕊娘拉开了门帘,跟自己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安心。 从那驴车的格栏车窗往外看去,几个远远地缀在驴车后面的身影,正悄悄地往那几个躲藏在灌木丛中的身影摸了过去。 第92章 阿黄的故事 阿黄听起来是个狗的名字,实际上他的名字确实跟狗有关。 阿黄家里是世袭的番匠,在了册籍的。番匠,这个词后来在明朝被改称了匠户。 阿黄家世袭的工作,就是帮衙门养狗。 狗子养得多了,阿黄那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父亲,见刚生下来的他很是细弱,胎毛也没几根,还很是发黄,想着起个贱名儿好养活,这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养狗是个苦差事,准备食物什么的倒还好说,扬州产米,也可以种桑养蚕。家里虽然是在狭乡,家里只有几十亩永业田和口分田,好在租和庸之类的支出也已经减半,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倒是也能种够吃的。 只是给衙门养的细犬和猧儿并不像土狗那般皮实,还要不定时地喂肉。 所以阿黄自小就学了一手掏田鼠洞和下套抓兔子的好手艺。 这倒是和李重润有些像。 只不过李重润靠的是上辈子不想空军的钓鱼佬的倔强,而阿黄靠的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自觉。 除了喂肉,还要带狗出去跑,猧儿还好,就是个玩具一般,就算是跑也跑不了多远。只是这细犬是猎犬,跑起来又快,耐力又极好。 家中只是个养狗的番匠,自然是没钱买马的,就算是难得用一次,也是从乡绅那里租上一架牛车。 所以阿黄从小就极为擅长跑步。 阿黄一直以为,自己可能也就这样,等长大了,满了十八,分上十几二十亩田,找隔壁村的王婆给说个好生养的媳妇,成家,生娃,养狗。 就和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父亲,还有无数祖先那般,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最近这几年,事情好像不再那么一成不变了。 父亲和母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家中的狗却越来越多了,可以耕种的田,也越来越少了。 家中的田产中本来有一块小小的水塘,水塘很小,养鱼是不成的,倒是有不少泥鳅和螺蛳。 前些日子,母亲显了怀。家中一条很是俊俏的细犬也有了怀。阿黄便想着去那小水塘中摸些泥鳅回去。 泥鳅是好东西,不管是狗子还是人吃了,都会产很多奶。母亲吃了,便能给据说是自己小妹妹的那个肚中的小孩儿产很多奶水。细犬吃了,就能养活很多小狗子。 有了小狗子,才能养成大狗子,大狗子被衙门的官家或者商号的东家看上,花了钱买去,便能赚钱。赚了钱,才能娶媳妇,才能养娃,才能继续养狗。 有了妹妹,便能长得漂漂亮亮的,扎几个小小的朝天的辫子,满地里追着自己,让自己去抓些螺蛳和小鱼儿煮了吃。 阿黄的逻辑很完整,很流畅,很符合逻辑。 除了那口小水塘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一群肥头大耳的和尚将本来准备下水摸泥鳅的阿黄赶了去,只是说这里以后就是佛爷的土地了,抓鱼这种杀生的事情是万万不可再犯。 只是那些个和尚叫了很多民夫,拉了许多土过来,将那口小小的池塘给填平了,把无数肥美的泥鳅,慢悠悠的田螺,还有河蚌和小鱼儿尽皆埋进了土里。 阿黄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抓几条泥鳅去喂狗子,便是杀生。那和尚填平了池塘,池塘中的生灵不也一样是死了吗? 阿黄想回家问一问父亲,虽然父亲通常对于自己问的一些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都是直接一脚丫子踹过来。 只是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只有父亲才会偶尔回答些自己问的稀奇古怪的问题。 可是父亲再也不能回答自己的所有问题了。 阿黄回家的时候,村正带着些人,把自己家有些破败的小房子围了。 小房子东南的一角茅草前些日子被风给刮散了一些,父亲说等家里的米卖了,有了工夫再去河边割些茅草下来修补。 门板被卸了下来,一领破了几个洞的毯子,正是平日里自己睡觉时盖的那一领,盖在两个人形上面,其中一个稍微矮小一点的,肚子还有些鼓了起来。 阿黄认得这场景,自己小的时候,爷爷便是这般装着,送到那小池塘旁边的祖坟里面去埋了的。父亲那次难得的没踹自己,反而是跟自己说,那个教自己抓鱼和掏田鼠的爷爷死了。 所以父亲母亲应该是死了,只是不知道母亲死了,是不是自己的那个扎羊角辫儿的妹妹便没有了? 只是小池塘已经被佛爷们给填平了,父亲母亲又能埋到哪里去呢? 阿黄不觉着有什么孤单和难过,只是想着,父亲在自己小的时候,给爷爷送葬之前好像摔了一个陶盆。 阿黄便想着是不是也要去找个陶盆在母亲身边摔了? 只是家中早已没有什么能摔的东西了。 平日里盛放自己吃食的是个对半切开的葫芦,自己觉着那葫芦的断口有些扎嘴,磨了很久才磨得平的。 家中做饭的锅是什么时候没有的呢?阿黄很努力地想了很久,久到家中关狗的笼子已经被那些肥头大耳的佛爷们搬走了;久到父亲和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抬走了,不知送到哪里去埋了。 久到一蓬星光,透过房子东南角北风刮开的茅草,撒在了自己脸上。 家中什么都没了,只有那两扇东倒西歪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抬了回来,丢在了空荡荡的屋子里,上面两张不知道多久之前贴上的两张门神,早已被风吹雨打的洗成了白色,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睛,无神的盯着自己。 那条有了怀的细犬却不知怎么逃了回来,正卧在自己怀里,拿细长的舌头舔着自己的脸。 阿黄便跑了出去,带着那条细犬远远地跑了,不知道跑向哪里,只是想跑出去,跑得越远越好。 村里有几个还没睡觉的大叔见阿黄跑了出去,远远地喊了几声,阿黄没听见,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用力地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阿黄和细犬都有些累了,便在一个很是简陋的小庙里睡着了。一个虬衣百结的老和尚叫醒了阿黄,给他盛了一碗很是稀薄的米粥,也给了细犬一碗。 从此阿黄也就成了一个小沙弥,剃了一颗有些潦草的光头,倒是不见了那一头有些枯黄的头发。 细犬生了细犬,阿黄也有了名字。只不过却不像等闲的人家起的那般旺财或者铁柱之类,那老和尚一直管自己叫鉴真,所以阿黄一直以为,老和尚可能是姓鉴。 这个姓氏真奇怪,比自己本来姓得淳于还奇怪。 只是老和尚天天要自己跟着他念佛经,还不让吃肉。细犬正在奶着小狗,正是需要吃肉的时候。阿黄便晚上偷偷地出去掏些田鼠或者套个兔子,给细犬补补身子。 细犬变瘦了,全身的毛掉了好多,只有耳朵上两撮长长的毛还挑在那里,跟两个小辫子一般,天天绕着自己转来转去。 阿黄觉着如果自己妹妹生下来,也会是这般绕着自己转来转去,跟自己讨些小鱼之类的吃食。 所以阿黄给那条生了好几只小狗的细犬起了名叫妹妹。 给别人起了名字,阿黄觉着自己也是个大人了,每天晚上出去抓田鼠和打兔子的劲头便更足了些。 只是终究还是被老和尚发现了,老和尚很是愤怒地将自己赶出了那一幢越发破旧的小庙。 只是阿黄没地方可以去,带着名叫妹妹的细犬和几条小狗,阿黄在外面转了一天,还在个水边的洞里睡了一觉,觉着晚上若是没有人帮忙,老和尚怕是连尿盆都端不动了,便想着回去跟老和尚求情。 结果小庙没有了。 几截被大火烘烤的黢黑的断墙,那个泥塑的,已经裂了几个口子的佛像大肚朝天地倒在地上,阿黄依稀记得,这个佛像好像应该是叫做观音菩萨,不能怠慢的。 有一个木牌,上面写了几个黑漆漆的字,立在一蓬还散发着缕缕青烟的枯骨边上,看那枯骨没剩了几颗的牙齿,阿黄猜着这应该就是老和尚。 阿黄不知道老和尚是知道自己有难,才赶走了自己。还是只是凑巧赶走了自己,才被大火烧死。 不过自己叫了那么久的师傅,总归还是要埋葬一下这老人家。阿黄便很小心地捧了老和尚的骨灰,尽数放进了那已经裂口的观音像里面,很是恭敬地将那观音像扶了起来,放在了老和尚日常晒太阳的地方。 那个木牌牌可能是哪个好心人给老和尚立的牌位。阿黄觉着好像自己也应该纪念一下这个总说是自己师傅的老和尚,便把那牌位背在了身上,带着名字叫妹妹的细犬,继续流浪去了。 阿黄在一个同样有些破败的道观里面又住了些时日。那道长眼睛有些瞎了,看不出阿黄是个小和尚。道观里面还有几个同样被瞎眼老道长救了的小孩子,自从有了阿黄,便能经常地吃到鱼和肉了。所以大家都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瞎道长出门去摆摊算命,再也没有回来。 临近的村正带了句话回来,只是说道长遇到了几个狂热的和尚,言语上有些争执,怒火攻心便死了。 瞎眼道长就连自己珍藏的八卦镜被阿黄弄掉进了井里都没生气,怎么会因为几句言语上的争执便死了,阿黄觉着奇怪。 只不过又是几个和尚来了道观里面,便把几个小孩子赶了出来,见阿黄是个小和尚,倒是没动手。 阿黄便带着几个小孩子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饿了便去捞鱼,掏田鼠,打兔子。 只是今日,最小的那个小丫头拉肚子了,拉得快死了。 阿黄觉着有些不舍得。 方才看见一个驴车远远地往自己几人住的地洞里面过来了,阿黄想着拦下那个驴车,求驴车上的好心人帮自己把小丫头送到前面庄子里面去,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帮忙看一下病。 那个被自己起名叫妹妹的细犬生的几只小狗已经长大了,若是他们同意,自己可以送他们一条。 “我们淳于家的狗,能跑死千里马!”这是父亲之前去府城里面卖狗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自己记住了,等下便这么跟他们讲。 驴车走进了。 一个有些苍白的老丈和他那有些胖乎乎的夫人正坐在车舷上,驴车窗户里面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正很警惕地看向自己,就和妹妹听到有陌生人走近的时候一样。 几个灰色的人影从后面往自己这边扑了过来。 第93章 鉴真大和尚 李重润被一阵吆喝声吵醒的时候,发现公孙兰已经不在车里面了。 外面正喊着些什么,不过用的是方言,李重润听不太明白。 下了驴车,李重润就看到几个脚夫打扮的汉子朝自己行了一个礼,收起了兵器就退去了,路边一个留着寸头的小男孩,手里抱着条小狗,正操着一口方言冲自己喊着些什么。 一条很瘦,耳朵上毛很长的狗正在他身边紧紧地护着他。 “怎么了?这是?” 李重润刚到扬州,还是有些头疼于这边方言实在是难懂。不过好在刺史大人和蕊娘都懂得,便跟李重润翻译了一下,说这少年想献上一条狗,只要带他这边的一个小丫头去前面诊病就好。 李重润刚好可以算是个医生,倒是不用费劲巴拉地去前面村子。 排除了那些有些骇人听闻的各种传染病,李重润判断小丫头应该是得了痢疾。 这病放到现在无非就是一片左氧之类的消炎药就能解决的事情,放到这缺医少药,还完全没有什么卫生概念的大唐,委实有些麻烦。 用驴车载了那个痢疾的小丫头,一行人慢慢地往前方的那个村子走了去。 阿黄还很是热情地跟李重润推销着自己的狗,只不过李重润却被阿黄随身背着的木牌给吸引了去。 “这位小哥,你背的是个什么牌子?” 阿黄不识字,也没有遇到识字的人,便一直以为这牌子是别人给老和尚立的牌位。 李重润接过那木牌一看,“天台宗灭律宗余孽于此”几个血淋淋的字,似乎不像是用漆或者笔墨写的。 “这牌子是怎么来的?” 阿黄似乎很喜欢说话,李重润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阿黄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 “这不是牌位,是他们害了你师傅的证据。” “你不伤心么?”公孙兰想到自己的遭遇,被感动得哭得稀里哗啦的,却看见阿黄表情始终是那般带着笑,如同说别人的经历一般,说着这个有些让人心酸的故事。 “师父说了,我们受的苦,都是消除上辈子的罪恶。” 阿黄挠了挠自己已经长出挺长的头发,身上除了那件有些破旧的僧袍,早就没了一点小和尚的意思。 前面村子里其实没有医生,只有一个略懂得些医术的退休私塾先生,好在李重润需要的几味药物倒是有的。 阿黄见小丫头吃了药,脸色好转了一些,也不像方才那般受罪了,便不像方才那般紧张了。只是自己却没有钱财,便又想着送一条狗给那先生。 那医生也是过了苦日子的人,家中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要个只能打猎的狗却是没用的。 见阿黄实在是可怜,那老医生便不再提药钱,只是来来回回地说着,州府里面有养病坊,前面的道观里面的瞎眼道长也很是热心收留孤儿。 蕊娘将瞎眼道长已经亡故的故事跟老医生讲了一下,那老医生有些惋惜,只是来来回回的说着,可惜那道长是个好人,算命也准的,怎么就没算到自己当日不适合出门呢。 跟老医生付了药钱,李重润看向了阿黄。 开玩笑,这是鉴真大和尚,真正的猛人。 这要是拉拢到自己手下,不让他去东边,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那岛国想来会少不少东西。 “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几个小孩子都还小,阿黄也只有8-9岁的年纪,自然是没有什么计划或者打算的。只不过天越来越冷了,他们几个赖以栖身的地洞有些难熬了,阿黄有些犯愁。 “要不要到我家来?” “那个瞎眼老道士说,我这是孤星照运,要离人远一些,不然,怕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好的事情的。” 阿黄很懂事,只是很固执地举着自己手机的小狗:“你帮我看好了小丫,我就送你条狗。它们很厉害的,已经会抓田鼠了。” 阿黄看狗的时候很温柔,小狗也很配合地展示着自己的乖巧,并没有挣扎和逃跑。 “没事,我是出了名的好运气。至少,不会怕再拉肚子没钱治病了。” 阿黄思索了一下,可能是觉着这华服的少年看着不像坏人。又可能是真的怕下次小丫头再拉肚子找不到人医治,也可能是想着方才那几个护卫,应该可以打得过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便答应了下来。 地洞里面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几个小朋友也都跟了过来,自己还要去那老农家里一趟,好在村子里有辆牛车,李重润便租了下来,一个老农慢悠悠地赶着,跟着驴车往那目的地去探访那老农去了。 那几只细犬确实是打猎的好手,别看还是小狗。只是短短的几里路的功夫,就从田间地头掏了一只地鼠和一窝刺猬出来。被阿黄捧在手里献宝一样地呈给李重润看。 李重润本来计划前来调研的村庄很快就到了,村庄距离长江不远,隐约已经能听到阵阵的江水拍岸的声响。 时近中午,村子里却不见了什么炊烟,因为已近年关,正是农闲的时节,田间地头也不见有什么农人在忙碌。 让几个小孩子在庄外等着,李重润他们驾着驴车进了庄子。 “这位老丈,庄子里可是有一户叫谢大的老人家?” 韦刺史会说方言,此刻又是化身成家长,自然是由他来问。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被问路的老人家很是警惕,村子偏僻,平日里除了走街串巷的货郎和手艺人,就连来宣教的和尚和走访的道士都极少来的。 见陌生人来村子里面,老人家难免会警惕。 “走亲戚。” “没听说谢大家里有啥有钱的亲戚,这里叫谢家村,谢大的亲戚,也是我亲戚,我咋没听说家里有这般能坐得起车的亲戚?” 韦安石只好换了个说辞,只说前几天谢大买了些粮米给自家粮号,只是手底下算错了账,短少了些钱财,掌柜这才让自己这个账房先生来给老人家补上些钱来。 听说是前几日收粮的粮号来的人,那老人家立刻就变得热情了起来,说要不是粮号收了谢大的粮食,只怕这谢大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东家真是救苦救命的菩萨转世才是。 蕊娘细细地跟李重润翻译着老大爷的唠叨,李重群很是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也有自己的目的。只不过没想到穷人早已经习惯了受苦,只是受了自己些许恩惠,便已经感恩戴德至此。 “人心可用啊!” 李重润感慨道。 谢大的房子离村口不远,在一条小河边上。河里漂着一条小船,依稀是前几日谢大前去卖粮的时候乘的那艘。 院子不大,院子门口立着个高高的幡儿,上面写着个酒字。 走得近了,一股子淡淡的酒香飘来。“这谢大家里,平时还做醪糟不成?” 老丈人絮絮叨叨了半天,原来这谢大许久都没娶到媳妇,后来村正来来回回地给跑了好多趟,才娶了原来官河边上一家酒坊的寡妇,这酿酒的手艺便是那妇人的嫁妆。 一个胖乎乎的丫头正抱着只兔子在门口玩耍,兔子有些肥大,见来了生人,慌慌张张地躲了进去。 一个面相有些凶恶的大婶儿听到声音,扯着嗓子从院里赶了过来,身上围着一条白麻布做的围裙,洗得很是干净。 “谁人找我家那口子?” 第94章 政委公孙兰 听闻是前几日收了自家粮米的恩人,那位谢大的媳妇忙不迭地就跪下见礼。 见自家的闺女还呆头呆脑地去追那跑掉的兔子,嘴里面骂了几声,自己去斟了几瓢醪糟,用打磨得很仔细的葫芦装了。 那妇人有些小心地问他们的来意,说谢大出去领酒曲了,要些时辰才回来。 李重润低声地跟蕊儿交代了几个问题,让她帮忙问一下,没想到那妇人竟然听懂了。 原来这妇人之前在官河边上酒坊的时候,经常跟各地的客商做生意,一来二去的也就学会了官话。 言语一通,交流也就顺畅了起来。 李重润问的无非也就是那几个问题,一个是从那庙里面贷出来的香油钱,是实物给的,还是给的钱,还是给的布帛。 谢大的家里是酿酒为生,所以从庙里贷出来的,自然是米粮。 只不过还贷的时候,庙里只收实打实的铜钱。 产粮的时候,粮价低得厉害,只不过过了年开了春,青黄不接的时候贷出来的粮食,却是要按8文甚至10文一斗的价钱。一来二去,竟然差了四五倍都不止。 所以虽然利息不高,只不过这一进一出的差价,却是差得极大。 李重润第二个问题,却是庄子里最近是不是做点儿小手艺的,都是过得这般清苦。 谢大媳妇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发现庄子里面人不多,只有少少的几十户人口,有半数都靠些小手艺度日,日子果然过得没以前轻松了。 甚至有几家已经被庙里面逼得收了田,人被贩卖到人牙子那里卖给别人做奴婢了。 李重润最后的问题,却是最近有没有和尚在附近修庙。 这个问题那妇人却答不出来了,只是说之前周边只有一个瞎眼道人的道观,老道人虽然眼睛看不见,医术和算卦都还挺灵验,只不过听说前一段时间和几个和尚争辩了几句,竟然就这般死了。 谢大家只有妇孺在家,李重润他们实在不方便久呆,便准备起身回家。 谢大却刚好回来,见到李重润的身形,认出是前几日收了自家粮米的那个大善人,连声地叫着些东西,急急慌慌地就往地上跪去,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被韦安石扶了起来,谢大骂骂咧咧地把那几碗醪糟尽数倒了去。 那醪糟李重润方才喝了两口,里面掺了些糖霜和干桂花,味道很不错。见他就这么倒掉了,心里有些可惜。 谢大很小心地捧了个酒坛子出来,又拿出了几个有些粗糙的粗瓷小杯,虽然有点简陋,不过用好几层红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很珍惜的样子。 酿酒的家里断不了的热水盛了一瓢出来,谢大小心地将酒热了,跪在地上双手很是恭敬地递了一杯给李重润,又敬了一杯给韦刺史。 李重润觉得怪怪的,谢大的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在敬神。 不过杯中之物发散出的阵阵清香,倒是让李重润眼睛一亮。 酒香中带着些竹子的清香,还有一股子很绵长的桂花的回味。 小心的喝了一口,味道很是悠长,只不过味道稍微淡了些,喝着有些不过瘾。 见李重润喜欢,谢大慌手忙脚的把那酒坛子就往李重润怀里塞了进来,李重润也确实喜欢这一口儿,便让公孙兰接了过来。 不过酒自然是不能白喝的。蕊娘之前做画舫生意,自然是知道这杯中之物的价钱,只是这夫妻两个坚决不接这钱,只能往那一旁终于抓回来兔子的丫头怀里塞去。 那丫头听不懂他们说的官话,见那胖乎乎的夫人打扮的贵人往自己怀里塞了这么多钱,以为是要买自己的兔子,便有些呆呆的拎着兔子的耳朵递了过来。 又客套了半天,众人才在谢大千恩万谢的赞颂声中走出了门来,回到村口,接了鉴真小和尚,一行人回扬州去了。 路上李重润连连的回头望向那谢家村的方向,眼光飘来飘去的,公孙兰和李重润在一起相处得久了,知道他在动心思。 “王爷何意?” “我在想,本来只是准备来开个分号,这铺子都没选,咱就把本钱花了个干净,要是王荣知道了,怕不是要哭鼻子。” 许是想到平日里一副小大人一般的王荣,娃娃脸上写满哭啼啼的三个字的时候,就算是素来严肃的公孙兰也不免“噗嗤”地笑了出来。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李重润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别真把他念来了才好。” 回了公主殿下的别墅中,李重润吩咐着宫人们照着当初的标准给几个小孩子剃了头,又仔细地给他们洗了澡。 本来的衣服上面长满了虱子,索性就直接丢火里烧掉了。 只不过这次的思想工作,是李重润带着公孙兰和武七她们一起去的。 毕竟以后可能要用的人越来越多,李重润总不能事事都非要自己来,那会把自己累死的。 只不过公孙兰的努力方向似乎是有些歪了。几个小孩子被公孙兰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出来的时候脑壳好像都有些方。 看向别人的时候眼睛里面的杀气遮掩都遮掩不住,仿佛人人都是杀父仇人一般。 除了未来的鉴真大和尚,现在的鉴真小和尚。 已经被改名叫淳于鉴真的阿黄,眼神依旧清澈,依旧纯洁,如同他怀里的小狗子那般。 那条被他叫做妹妹的细犬还在身边转悠着,不过毕竟已经接触了半天,望向李重润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警惕了。 几个跟随李重润多年的宫人担负起了几个少年的教育,只不过鉴真小和尚眼睛虽然依旧清亮,依旧纯洁,李重润却始终觉得放心不下。 所以李重润把鉴真带在身边自己来教育。 接下来的几天李重润都很忙。 忙着走访各处老农,忙着买地,忙着收粮食。 忙着跟那几个纨绔的家里谈判,得到了某些不能见人的承诺,还得了几个铺子。 几个纨绔陆续地从地下密室里放了出来,除了那个断了腿的公子。 对方自从收了李重润退回去的东西,就一直很诡异的沉默,李重润自持手中有筹码,倒是也不急,便就这般晾着。 每天晚上,李重润还要算账和汇总这几日走访的资料,没有计算机,这些琐碎的事情很费时间,虽然有武七她们帮忙,却还要每天忙到很晚。 公孙兰已经发现自家的小王爷好几次拿着宵夜吃的时候睡着了。 鉴真小和尚的教育李重润也没落下,每天坐着驴车赶路,小小的车厢里面大漆涂就的顶棚非常适合拿来当黑板。李重润便用白垩在上面写写画画给鉴真看。 几天的时间下来,鉴真已经认得了不少的字,官话也已经能应付简单的对话,许多端茶倒水的活计,李重润已经不用指使公孙兰,反而是交给了鉴真来做。 资料已经统计个差不多,李重润已经大体推断出来应该是各间寺庙通过香油钱的方式汇拢了大量的铜钱,只不过最近也没新建什么新的庙宇,韦刺史也许久没签发过度牒。这些个和尚要这么多钱财做什么?难不成是埋起来? 官河边上不远处就有一个庙宇,不大,几个和尚很是笑容可掬地接待了这位来自神都的尊贵客人。 庙中有座小塔,七层。黄色的墙,黑色的瓦,飞檐斗拱之上挂着些许铜做的铃铛,微风吹拂之下,发出许多如同梵音般的轻响。 打着礼佛的名义,李重润里里外外地将这不大的庙宇转了个遍,却怎么也看不出异样。 庙里的几个佛像似乎是有些年头了,都已经隐约的有了许多裂口,虽然经过了许多次修补,只是金身早就已经残破不堪,看上去很是可怜。 几个和尚有些老了,人也是极干瘦的,嘴上说的话全是云里雾里的佛家箴言,脸上的笑容也是玄之又玄的微笑。 只不过李重润隐约感觉出了些危险的味道,就好像,那几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正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冷冷地俯视着日渐往深渊中陷去的自己。 从庙里出来,额头的冷汗被正午的阳光给暖了,李重润才隐约地觉着自己活泛了一些。 走访的人名条子还有最后一张,是在扬州城东的一个不算太偏远的村落,村子在一座有些矮小的山脚下,山名放牛山,所以那个村子就叫放牛营。 因为距离不远,李重润便放到了最后去访。 只是距离这放牛营有些近了的时候,李重润隐约的觉着气氛有些怪异。 鉴真的眼神不似先前那般清澈,脸上也没了那般平和恬淡的微笑。 就连那条叫做妹妹的细犬,都好像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般,身子趴得低低的,四肢蜷在身下,几颗有些尖利的牙齿从嘴唇下凸了出来,喉咙里还发出些呜呜的嘶吼出来。 第95章 菩萨也有火气 李重润不明白这一人一狗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正在车顶棚上写写画画的手,有些迷惑地往车外面看了去。 外面路边,一片断壁残垣。 半截被大火熏得黑黢黢的土墙很是凄惨地杵在那里,依稀能看出来曾经是个房子。 一洼长满了芦苇的池塘边上有一棵老朽的柳树,柳树被大火燎去了不少枝丫,残存的半边枝条下面,有一个残破不堪的佛像。 经过风吹雨打,佛像外面的泥塑剥落了不少,肩膀和头顶的地方用来做衬里的麻丝都漏了出来。 脸上曾经很精致的彩绘也被雨水划开,沿着眼角和鼻梁流成了一条条发黑的痕迹,像是在哭泣。 几个身着灰布僧袍的胖大和尚正指挥着几个民夫干活,现场已经挖出了许多沟渠,一些建筑用的木料和砖块很是凌乱地堆在路边。 可能是想平整掉那一洼小小的池塘,觉着那泥塑的佛像可能是个垫池塘的好材料,那几个和尚正准备指使民夫将那佛像推进那小池塘中去。 几个民夫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动手,被为首的和尚劈头盖脸地抽了几鞭子,打着摆子冲那雕像行了无数个礼,那几个民夫这才准备动手。 鉴真小和尚终于忍不住了,嘴里吆喝着从驴车上冲了下去,几步就冲到了那佛像面前,用有些瘦小的身子紧紧地把那佛像护在了身后。 名叫妹妹的细犬很是忠心地护在自己小主人的身前,大声地对那几个和尚吠叫着。 李重润这几天跟鉴真小和尚聊得多了,依稀能听懂些他说的方言了。勉强能听出菩萨,师傅等几个词来。 为首的那和尚听了他的言语,脸上露出了很狰狞的笑容,倒提着手中的鞭子,用鞭子柄抽着鉴真的脸颊,发出啪啪的声响。 那条名叫妹妹的细犬很是勇敢地冲着那和尚就扑了过去,被一旁簇拥着的其他和尚一脚踹倒在地上,好像伤到了骨头,挣扎了几次,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鉴真见狗子受了伤,似乎是长久以来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愤怒一并地爆发了出来,一声惨烈异常的咆哮从他有些瘦小的身躯里迸发出来,震动了池塘边的芦苇,震动了遮盖着佛像的柳树,震动了正在哭泣的佛像。 佛像裂开了。 一蓬灰蒙蒙的灰土,兜头撒了鉴真一头一脸,几块混杂在其中的碎骨从他头顶划落了下来。 其中一块碎骨还留着些许锋利的断茬,在鉴真的眉心划破了一道细细长长的口子,一条细细的血线流了下来。 鉴真却无暇顾及这些,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木牌,用力地向那为首的胖大和尚拍了过去。 那和尚很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手中鞭子一挥,就准备向鉴真抽去。 只是刚挥动了一半,那和尚便发现那鞭子就像栓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一般,怎么也挥不动了。 转眼一看,那和尚便大惊失色,原来自己身边跟着的其他几个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个身着劲装的小姑娘尽数打倒在地,口歪眼斜地倒在那里,生死不知。 一个有些壮硕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背后,鞭稍被他抓在了手中,眼神正冷冷的望向自己,仿佛是看向死人一般。 李重润自己却有些后悔。刚才用手去抓鞭子,掌心好像被划破了,好疼。 “你们是什么人,敢坏佛爷好事,不怕遭报应吗?” 那和尚色厉内荏地冲李重润喊着,却忽略了正向自己打来的鉴真小和尚,被他挥舞的木牌当头砸中,沉闷的声响响起,那胖大和尚软软地向地上倒去了。 一声,两声,三声…… 本来敲木头的声音变成了折断木头的声音,最后变成了捣蒜一般的声音,鉴真身上的灰土被他剧烈的动作挥洒了起来,隐约有一个人形,渐渐消散在了冬天呼啸的寒风之中。 一旁的几个干活的农夫被这场景给惊住了,平日里作威作福横行乡里的几个大和尚就落得了这般下场,几个农夫被吓得跑都不敢跑,只是跪在地上接连地向场中的三人磕头不止。 “去把村正叫来。” 跟着来的蕊娘知道鉴真的故事,大体猜到了这应该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只是这事情终归要有个交代,问过了那几个被吓得如同兔子一般的民夫,知道他们就是周边的农人,便让他们把村正叫来。 几个民夫如蒙大赦地连滚带爬地往村子里跑去了,鞋都跑掉了几只,连扭头回来捡的勇气都没有。 挥打了半天的鉴真小和尚终于挥打不动了,手中的木牌已经断裂,粘满了红白混杂的物事,鉴真眼神有些发直和发虚,喘着粗气站了起来,看到已经被公孙兰搂在怀里的细犬,想去一探究竟。 只是鉴真刚一动弹,就眼睛一翻,不声不响地朝地上扑了过去。 听说出了人名,旁边村里的村正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有些怪异的景象。 几个身穿灰衣的护卫手持横刀,正一脸谨慎地围拢在先前失火坍塌的小庙周边。 地上一滩血泊,一个灰衣僧人打扮的人物倒在了那血泊之中,只是头脸都已经被砸成了烂西瓜一般,看不出模样。 一个有些壮硕的少年身上沾满了血迹,怀里搂着另外一个沾满血迹的小孩子,手抓在那个小孩子的脉腕之间,似乎是正在给他诊病。 那小孩子看上去有些面熟,好像是之前这个小庙里面的小和尚。 一个眉目如画的清秀少女背着一把长刀,搂着一条细犬蹲在地上。身前还倒着三个同样身穿灰布僧袍的和尚。 一个地主婆打扮的妇人,像没事的人一样笑眯眯地正在庙门前候着,见到自己前来,仔细地说清楚了事情。 村正自然是知道这几个和尚的身份,说是山那边那座大庙的和尚,平日里经常被庙里派来此地收账,已经逼死过好几户很是良善的人家,虽说不是恶贯满盈之辈,不过死有余辜的评语是逃不了的。 听蕊娘讲了鉴真小和尚的故事,又看到了被鉴真拿来报仇的木牌,那村正才知道,先前那位住在这间破旧小庙里面,很是和善的老和尚,竟然是死在他们几个手上,未免有些大惊失色。 “这几个恶徒,说是这庙塌了,便要征用些农夫去重修这庙宇,老夫见他们拿了那老和尚的度牒,这才调了农夫给他们呀。小老二绝无助纣为虐之事啊。” 里正听到李重润用官话跟蕊娘说了几句话,又联想到,听说扬州城最近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是陛下亲自派来的,便隐约猜到了李重润的身份。便改用了官话跟李重润叫起屈来。 听到里正的话,李重润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教派之争,老和尚之死,无非是被这几个和尚看中了度牒才是。 唐代度牒申请极其严格,死了的和尚度牒会被收回州府,确认交接后才会重新颁发下来。想要申请新的度牒,要么向衙门交上很大一笔财帛,多达几十贯,要么就只能等着陛下恩赐。 所以很多庙里有许多等着出家的居士,做些和尚的功课,只是没拿到度牒,不能剃度,最长的甚至要等上几十年。 因为有了度牒,就可以免除赋税徭役,和从皇帝老儿嘴里抢钱一般。 可怜的鉴真小和尚的那个无名师傅,怀璧其罪,竟然落了这般下场。 李重润仔细地检查过了鉴真的心脉,发现只不过是有些急火攻心才昏了过去,此时已经心脉平顺,已无大碍。 见那村正会说官话,又问了几个关于这几个和尚的问题,只是那村正一问三不知,着实让人窝火。 剩下的三个和尚已经苏醒了过来,被李重润一吓唬,就把自己的来历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抖了出来。 第96章 八竿子勉强打的着的关系 那几个和尚醒过来便见到了那为首的胖大和尚瘫软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不敢打什么歪心思,老老实实的说出了来历。 这事情居然还跟李重润有八竿子勉强能打得着的关系。 几人本来是徐敬业座下的几个兵士,敬业兄打着庐陵王李显的名号造反,这庐陵王李显,自然就是李重润他亲爹,那位六味地黄丸的唐中宗。 只是徐敬业兄弟很对不住他祖上徐茂公的赫赫威名,造反很快就被平了。 不过这场造反还是留下了点影响。 一是那位咏鹅的神童骆宾王,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雄文,将改名狂魔武则天皇帝陛下骂了个狗血淋头,成了后世研究古人如何文雅地骂人的必背科目。 二是扬州被划出了淮南道,以治所的身份,遥领了位于长江以南的江南道。 造反既然没成,许多趁乱逃遁的兵士,要么成了山野中的逃户,要么改名换姓,远走他乡。 这几位肥大和尚却没走这些常人的路子,反而是自个儿给自个剃了头,托了关系投进了庙里去。 庙产不需纳捐,和尚尼姑的又无徭役,而且自从徐敬业造反以来,庙里的收益倒是越发的好了。 庙产多了,发的印子钱也多,免不了要收账。 这几个落魄军士因为下手狠,很是得了方丈的赏识,负责的片区自然也是越来越大的。 只是那日自放牛营收账回来,偶然发现了这间破庙,后来一打听,发现这破庙里居然还有一位有度牒的老和尚。 有了度牒,就能自己建庙,有自己的庙产,最重要的是,能自己发印子钱。 给人打工,哪里有自己当老板来得爽。 几个落魄军士踩了好几次点儿,发觉这老和尚只是带着个小沙弥每日做功课,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富贵人家前来烧香。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几人冲进了庙里,打死了老和尚,抢了他的度牒,又一把火将这小庙给烧了个干净,只是那小沙弥不知跑哪里去了。 怕别人发现此事,为首的那个和尚之前是个校尉,懂得几个字,便写了个牌子,尽皆把罪过推到了天台宗身上。 过了这么多时日,几人数次来此地探查,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只不过老和尚的骨灰和那牌子不见了。 觉着事情已经平定了,刚好又是年关将近,收了不少账的几个和尚又积攒了些钱财,这才拿着那老和尚的度牒回了这里,准备重修了这小庙,自立门户。 谁知刚开始动工,就遇到了今天的这几位狠人。 李重润忍着恶心,在那已经死透了的假和尚的怀里摸了摸,还真的摸出一封度牒。 李重润将那度牒收好,找那村正借了辆牛车,将这几人绑得结结实实的,拉着送官府里去了。 过了些时日,离年关越发的近了,扬州官河边上的商铺的生意明显淡了下来,做生意的少了下来,反而是酒肆勾栏的生意开始兴盛了起来。 七大商号垄断了几个流油的主业,却不能事事躬亲,总是有些诸如竹瓷木器之类的生意,需要些手艺才能做得下去,这才给了其他人一些喝汤的机会。 “掌柜,给上一坛好酒,再切些肉食,要是有四鳃鲈鱼,也给片上两尾!” 几个说着蜀地口音官话的华服汉子走进了一家地处官河边上的酒肆,似乎是挣了些钱财,很是豪奢地叫了几个酒菜,跟掌柜大声地叫嚷着。 “几位客官,小店最近新得了几壶好酒,最是被恩客喜欢,几位客官要不要来一壶?” “一壶?你瞧不起谁来?上一坛子。”一位有些粗壮的汉子骂骂咧咧地叫着。 “这位客官,这二锅头可是用了些公主府里面传出来的秘法,这小小的一壶,可是一坛酒的精华之所在,莫说一坛,只是半坛,都够小店这么些个酒客,都喝醉过去。” 那掌柜让小二端了一个越州窑的酒壶过来,酒壶在温水中泡着,发出些许酒香,悠长绵软,很是诱人。 掌柜亲自拿了几个在温水中泡着的细小酒盅出来,给几位豪客每人斟了半杯,示意几位豪客尝一尝。 酒一入口,如同丝线一般很是滑润的就进了喉咙,一股热辣的劲头伴随着酒的滑落迅速升了上来。 还不待几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子极为浓烈的酒香,伴随着竹香和淡淡的桂花香气,还有些许说不出来的鲜甜的味道一并涌了上来,顶在几人脑门上,化成了丝丝红晕,瞬间就迸发了出来。 “果然是好酒,怎么这般厉害!” “有些剑南烧春的味道,不过要浓上许多,还香上许多,也没那般涩口。” 几个来自蜀地的豪客连声的夸赞,只是听到这小小的一壶竟然就要一坛酒的价钱,也是啧啧的惊叹。 不过好在此酒甚烈,只是一壶,便已经够几位一醉,便就听了掌柜的言语,要了一壶,等着上菜。 小二端了些零嘴儿上来,几个豪客便开始说起这几日做生意的见闻来。 “怪不得那越州来的老雷,连碧桂坊里的小翠儿都没空去搭理了,昨天趁夜就急匆匆的回去了,连这酒肆中都用上了这越州的青瓷,他可不是想着再多跑几趟。” “别说越州的老雷,听说你贩售来的竹子,竹排都没进港,直接在长江上就被拦下去了?” 那个排帮的粗壮汉子憨厚地笑了笑,“那长江边上起了一大片的工坊,听说正缺竹子,刚好就被他们拦了。” “就是我们这行不好做啊,最近那些个南蛮子不知道发了什么邪上来,贩售了许多香木来,着实把价钱压得够呛。” “我们做香料的也不易啊,剑南麝香天下闻名,只是那些林邑来的蛮子也不分个青红皂白,拉了那么多沉香过来,不知道那些蛮子要这么多钱财回去做什么,难不成又要打仗了?” “听说是林邑新换了国王,在神都游学多年,最是仰慕天朝盛景。”最早说话的那个汉子似乎人脉很广,知道的消息很多:“所以才从扬州采买了许多天朝的物事回去,单单是那铜镜都买了半船。” 那汉子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偷听,压低声音跟几个同行说道:“听说光清漪园几近绝版的扇子,就买了四把,这个数!” 说完,那人在桌子下隐晦地比了个手势,几人看了,脸上露出了很是惊异的神色。 “听说你这次贩了些遭了灾的人丁过来,扬州各工坊缺人缺得厉害,想来你也是挣大发了。”方才喊出好酒好菜的这个豪客,也是消息灵通的这个商人,竟然是个人牙子。 “你还别说,就连平时没人要的小孩子,都被那家叫大润发的粮号给收了去,人家还放出话来,以后有小孩子只要往他那里送,有多少要多少。” 那人牙子色眯眯地感慨:“那家的掌柜也是稀奇,居然是个女子,年岁也不大,长得那叫一个标致啊。” “你个老棺材瓤子,就没个什么想法?” “咦~可不敢有什么想法,你们可知道那大润发粮号,背后的主子是谁?” “扬州又没啥贵人,难不成是刺史韦大人?” “韦大人可不够格,现在那公主府里住着的,可是那个年少成名的临淄王殿下。” “可是那个十三岁就中了进士的临淄王?想不到这小王爷诗名才名极高,居然还能看得上经商这等贱业。” “挣钱么,不寒碜!” 酒肆二楼暖阁,雅间中有一个壮硕的少年,正在宴请几个商人。 李重润早就将自己要往扬州而去的书信发给了范玉碧,而这几个商人,正是带了国王陛下回信,专程赶来拜访的林邑商人。 第97章 林邑来人 上 几个林邑商人官话说得不错,不像那些西域番子说话那般,一直带着股子浓厚的骆驼骚味。 “国王陛下有令,若是王爷有所需要,定将倾尽全国之力,并无怨言。” 来扬州之前,几个林邑商人一直很好奇,一直在猜测这个能把自家很有一套的小国王整得五迷三道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样子。 听闻他以弱冠之龄便中了进士,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几个商人便一直以为应该是头戴紫金冠,脚踩登云履的翩翩佳少年。 闻名不如见面,看着正坐在自己面前手里捧着羊棒骨啃着的少年,几个林邑商人觉着自家小国王经商和治理国家,确实很有一套。 就是这看人的眼光,约莫有些瞎。 “陛下还有一物,要小人务必亲自交给王爷手上。” 为首的那个商人从怀中取出一个沉香雕刻的小盒子,小盒子一见天光,满屋馨香,想来不是凡品。 “玉碧还真是客气,这么远还差人送东西来。”李重润嘴上客套着,却不像是贪恋这沉香盒子,反而是更好奇这盒子中的东西。 只不过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李重润招呼着这几人坐下:“几位不用客气,坐坐坐,来人,给几位客人上好酒。” 酒是好酒,用越窑的青瓷瓶子装了一小壶,被温水泡着,酒气缥缈间,竟然将满屋的清香给盖了下去。 这王爷不仅长得不行,还有些抠门,居然用这么小的杯子待客,虽然确实很香。 几个林邑商人腹诽着李重润,见那尊贵的小王爷遥遥地跟自己举了杯,几个林邑商人很是有些受宠若惊,张口就将那酒往嘴里倒去。 见那几个商人脸上迅速地蒙上一层红纱,李重润心里偷笑了起来,心说这谢大媳妇酿的酒委实不错,自己试验了几遍蒸出来,酒香和口感都是一等一的好酒。 就是这上头的速度确实快了些。 不管那几个商人还在感慨着好酒,李重润也懒得自己下场给自家的酒打广告。 最近工坊里人手严重不足,新到的那些个孤儿启蒙班还没上完,工坊里只有几个跟着自己来扬州的匠人,这酒的产能着实有限,单单是扬州一地的酒肆都不够发卖,还不着急去打开海外的路子。 李重润将那沉香的盒子仔细地研究了研究,发现是个鲁班锁。 好在这锁并不复杂,王荣喜欢玩这些东西,李重润见他拼装过,知道诀窍后几下就能打开。 盒子里面装的是个一个红豆做成的手串,还有一封薄薄的丝帛书写的信笺。 红豆被打磨得很光滑,几根红色的丝线绕了一缕头发,做成了一根穿心绳,还编了一个很是精巧的同心结。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将那手串带在手腕上,李重润仔细地看着那封丝帛所写的信笺。 信上倒是没太过露骨地写了许多思念之情,只不过用了些很是清淡的口吻回忆着当年在国子监的时光。 还说了些当年李重润吹牛侃大山时的谈资,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玉碧倒是尽数记了下来,用在朝政上倒是非常有用。 只不过最近朝中政令推行阻力有些大了,几个老臣仗着几分老资格,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 信笺的末尾,范玉碧还是略微地透露了一丝丝心意出来。 “念君三日,昨日今日明日。” 还有几滴斑斑的泪痕,只不过早已经干了,只有一些淡淡的牙黄色留下。 几个商人见李重润没了言语,不知道这位小王爷是有什么示下,一动也不敢动地等着。 “啊,等下怕你们酒醉了忘记。先安排一声,有些东西要你们带回去,我已经让人送去你们船上去了。等下这个盒子你还是这般拿回去,内里的东西可不准偷看。” 李重润笑得依旧灿烂,只是那几个商人感觉,这位小王爷笑意盈盈的眼神似乎并不是看向自己,而是看向了遥远的南方。 “来来来,我们不醉不归!” 几个商人不敢怠慢,频频举杯,酒桌上洋溢着一股子欢乐的气氛。 推杯换盏之际,几个商人陆续的不胜酒力,一脸潮红的倒了下去。 好在今日没用八仙桌,几人的案几下方都是铺得很厚实的蔺草席子,倒是可以倒头就睡。 李重润却只是脸色有些微红,见那几人倒了下去,冲门外喊了一句:“拿笔来!” 听到雅间里面的声响,公孙兰端着纸笔走了进来,只闻到一股子浓浓的酒味,只是平日酒量颇差的自家王爷居然喝倒了四个人,居然还只是一副微醺的样子。 “王爷无赖,偷奸耍滑。” 最近公孙兰和李重润熟识了许多,也逐渐摸清了自家小王爷的脾性,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 发现李重润用二锅头灌倒了几人,自己却喝的是葡萄酿,公孙兰便出声嘲讽了他一句。 “小爷又没骗人,小爷说不醉不归,有错吗?我不醉,他们不归么。” 李重润笑嘻嘻地跟公孙兰打着趣:“再说了,我给玉碧写个情书,若是让这几人看去,岂不是非常不好意思。” 公孙兰将李重润面前的案几收拾了出来,知道他平日不喜欢用毛笔,便从怀中掏了只铅笔出来。 前些日子李重润在扬州带着几个小丫头逛胭脂铺子,发现居然在售卖石墨。 自家上官姨娘画眉一般用螺子黛,其他小姑娘自然是用不起的,不过王府并不缺钱,所以用的是铜黛。 只不过这两样物事价格都不便宜,民间画眉,主要还是用的石墨。 有了石墨,李重润连羽毛笔都懒得用了,找了几个精于做竹木的巧匠,又找了个做墨的师傅,只是小半天的时间,大唐第一根铅笔就问世了。 虽说削铅笔确实有些烦,不过现在家中用刀的好手无数,削铅笔这事,自然用不着李重润来做。 只是武七她们发现,这铅笔用来写字确实不错,拿来画眉也是方便无比的,一来二去,自己带来的这些小丫头竟然连之前很是珍惜的铜黛都不用了,尽皆用铅笔来画眉了。 见到几个小丫头这般喜欢自己的小发明,李重润心里隐约有了些新的想法,只是最近确实人力不足,只能再过些日子再说了。 铺开纸,李重润开始跟玉碧大萝莉写起了回信。 第98章 林邑来人 下 铺开了白纸,李重润先写了些自己近日在扬州的见闻和趣事,皇帝密旨之类的事情自然是不敢提的,不过倒是将鉴真的故事细细地跟范玉碧讲了一遍。 自从那日在破庙爆发之后,鉴真的心神大变,耿直得一塌糊涂。 鉴真本来就是很聪慧的一个人,短短的时间便学会了官话,简单的书写也都不是问题了。 只不过最近鉴真不似之前那般清澈了,许是终于听进去了公孙兰的心理工作,现在看见穿华服的就是一副喊打喊杀的样子,宛如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热血青年一般。 李重润又跟范玉碧回答了几句她关于朝局的疑问,只是此事很是机密,不便明写,好在当初自己教过她和王荣汉语拼音。 在这个时空就算你找几个能看得懂拉丁文的人来,也绝壁搞不清楚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意思,绝好的加密手段。 李重润给的建议无非是两点。 一个是拉一派打一派。几个老臣绝非铁板一块,自然是互相有矛盾的。 二是如果不顾及自己名声,李重润建议范玉碧可以任用个奸臣上来。理由还写得很清楚。 1:奸臣干脏活能拉下脸来,可以做皇帝想做又不能明着做的事儿。 2:奸臣有把柄,便于控制。 所以奸臣可以多用,活着可以干脏活,维护统治,死了可以泼脏水,收获民心。 不过最后李重润还是特意安排了,奸臣这种东西可以用,但是一定要牢牢地把军权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有别人意图染指军权,不管是谁,一定要找个由头干掉。 毕竟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有了军权,随便下面人折腾。 这次随船带回去些礼物,其中一物,最是重要,李重润千叮咛万嘱咐地让范玉碧务必要掌控在自己手里,切不得流落出去。却并没说原因。 “沉香和香料之类的东西下次不用送了,不过此物在扬州甚是畅销,可以贩售一些。花梨木和稻米下次可以多送一些,咱家工坊最近缺这些东西缺得有些厉害。” 厚颜无耻地将范玉碧划拉进了自家家门,李重润毫不客气地跟大萝莉要着好处:“燕窝之类的也可以多送一些,神都中有权利的都是些女子,燕窝此物最是讨喜。” “前几日无聊,搞了支笔出来,就是拿来写字的这支。不过府里的小丫头说拿来画眉很是顺手。你眉形本就好看,不过既然大家都说好用,便送了你几只,将来有机会一定要画给我看看。” 李重润还提了一嘴,最近扬州事太多,等稍微空闲一些,李重润会派个帮手过去给范玉碧,让她不要太担心,只要有他李重润在,林邑那边随她折腾。 最后总归要回应一下小国王难得的露出的那一丝相思之苦,也解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 “思卿数年,去年当年来年。” ------------------------------------- 几个林邑商人在自己船上醒来的时候,那位尊贵的小王爷早已不知去向,有些感慨于这位王爷酒量着实惊人。 为首的那个林邑商人发现怀中的那个沉香盒子又被放了回来,只不过用了红丝线和几缕头发缠了个盘丝扣,还用红色的蜡油封了结,蜡油上面还盖了个徽记。 想来是那位王爷给国王陛下的机密,那商人很是狐疑地揣测,这般香艳的扮相,莫不是情书? 想着酒醉之前王爷安排的已经送上船的物事,那商人赶忙去船舱检查。 一些扇子,便是自己花了五百吊钱才买了四把的那种。看标记还都是清漪园的出品,很是珍贵。 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的些铜管竹管和叶片之类,看着依稀像是个水车。 几箱子书,不过都贴好了封条和印信,不敢贸然打开。 几盒子类似旗子的方木块,乃是用硬木所做,看上去依稀有些像印章。 接下来便是好几个坛子,用了红纸写了个酒字帖在上面。 虽然有泥封封口,却依旧难挡那浓浓的酒香传来。 晃悠着有些宿醉的脑壳,那商人看向了最后一个锦盒,打开一看,却是一口铁锅。 林邑有风俗,一般女孩出嫁的时候会陪嫁些炊具,以显示自家女儿是能操持家务之人。 那商人心说,莫非这是这位小王爷的嫁妆? 这是准备入赘我们林邑的节奏吗? ------------------------------------- 神都洛阳,仙居殿。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散了朝,却没着急做每日必做的诵经的功课,反而是换了一身常服,正在跟公主殿下闲聊。 公主殿下今日没有穿男装,反而是穿着一身胡服,披了一件毛茸茸的大氅。 “最近朝中不是很太平,不少户部和礼部的小官接连地上奏,说是最近外货横行,许多银钱都流到国外去了。推事院有不少奏报,此事隐约都和那七家有关,尤其是范阳。” 说是闲聊,但是贵为一国之君,又哪里有什么闲事。本来只是说些风月,母女二人却不知怎么又转到了朝政之上。 “最近边境无患,范阳又停了阿芙蓉生意,这么大的家业,想来是日子过得有些难熬。而且自从狄大人去河北走了一趟后,范阳周边的将领全被换了,想来与室韦的走私也断了。” 太平公主小意地笑了笑,跟陛下说起来。“听说前些日子他们家花了一大笔钱,在扬州买了隋炀帝的流珠堂做园子。还没来得及用,家里的小少爷就得罪了李重润,本想把那园子拿去讨好我那好外甥来着,却被他拒了。” 说到李重润,武则天想起什么事情来:“他在扬州都做了什么?” “前几天的飞鸽传书说,他与扬州本地的几家商号有些冲突,不过已经查明,那几家商号倒是都和那七家有关,他已经在谋划了。” “嗯,进展倒是挺快,若是能敲打敲打那几家,让他们吐出些钱财,朝廷倒是能过上几天宽敞日子。朕也能放开手脚来做些事情。” 武则天松快了松快手脚,似乎是被这天地束缚住了一般:“突厥最近在闹内乱,边境有些骚动,我准备让怀义往那灵州去弹压一下。” 武则天言语之中,似乎很是喜爱这个有些俊俏的光头和尚,想着让他去边关镀个金。 大唐乃至武周武德充沛的爆棚,有军功在身,薛怀义以后就算想参与政事,便不用打着佛家的旗号,陛下想捧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怀义大师从未带兵打仗,贸然前去,怕是不妥。”太平公主不敢直接反对,薛怀义隐约与那控鹤上人有关,也就是隐约与那武陵人有关之事还没奏报给陛下,最近正是得宠,若是直接反对,怕引起陛下不喜。 “没事,李多祚已经带兵前去了,怀义此去,朕安排他多听些李多祚的话便是。” 见陛下心意已决,太平公主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一个小宫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递上一张纸条给她。 太平公主看到后笑了笑,像是说笑话一般地跟武则天提起:“我那好外甥倒是挺会来事儿。他在扬州开了个生意,钱还没挣到,倒是先把股子送了过来。” “这小子,无利不起早,这么上赶着送好处上来,想来是有什么所求才是。” “他开了个酒坊,分了六成的股子出来。陛下分得一成,我一成,婉儿一成,那扬州刺史和狄阁老共分了一成,还有一成,却给了那个王家的小公子。” “朕做了几年皇帝,还是第一次有人行贿行到朕这里。” 武则天大笑起来,“一个酒坊,能挣得多少钱财。说,这小子想求什么事情?” 太平公主小心地看了看武则天,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才小心谨慎地问道:“他想印书。” 第99章 马屁精上官姨娘 大唐以及这武周年间,若是想要印书,便要先拿木板刻一块印版,若是一个字刻坏,整块印版也就废了,需要重新刻制。 所以这个年代若是想出一本书,非但不挣钱,还要自己出钱来印书,网络写手的噩梦了属于是。 某地的藏书楼所收藏的宋版书,全是一块块的木板,其实就是印书的模板。 武则天以为李重润便是准备印一套这般的书籍,很无所谓地跟太平公主回道:“那小子诗也写了不少,是该出个自己的诗集了,想出就出,犯不上还要跟朕讨个许可。” “他想了个法子,说是想印多少印多少,而且,立等可取。” “竟有这等仙法,这小子莫不是骗朕。” “说是秘方已经在路上,到时咱们一验便知。” 武则天听到这里,不免要多思虑一些东西。 书这种东西,所代表的意义甚大,作为一个靠煽动舆论和民心上台的皇帝,她自然是懂得印书这事的利害关系。 太平公主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的问题,所以只是很小心的在一旁候着,也不敢多嘴。 好在自家这个小外甥做事还算圆滑,没有自行其是,还送了一套秘方给自家皇帝娘亲过来,如果真有迅速印书的办法,哪怕是花费高一些,以陛下对崇文的性子,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他想印些书就让他印,那小子做事还算有分寸,朕还不至于为了几个文字就大动干戈。” 虽然武则天嘴上说得干脆,不过太平公主看向她的神色,还是有些顾虑。不过既然她已经准了,太平也就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 纸条不长,不过因为是用鹅毛笔所写,字迹很小,倒是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东西。因为薛怀义和印书之事,太平公主便干脆将纸条最后提到的,调查出佛寺敛财的事情给盖了下来,等李重润有了确实的证据再说。 “你家那小子是不是已经十四了?可否收过丫头入房?” 太平公主告退了,本在凤阁政事堂议事的上官婉儿带了几本奏章过来,最近上官婉儿轮值秉笔宰相,地位很是尊崇,不过毕竟是给武则天做秘书出身,像这种呈递奏章之事历来是不劳烦别人的。 议论完了政事,武则天随口问了一句。 “回陛下,重润已经十四了。婉儿先前的大丫鬟,倒是已经被他收入房了。” 武则天感觉好像放心一般地舒了口气:“可曾有了?” “回陛下,还没有。这次他去扬州,说是替陛下做事重要,并未带家眷前去。”上官婉儿也很是可惜,明明传授了好些要诀给芳儿,毕竟还是时间有些短了,要是再晚些个时日,想来此时已经显怀了。 武则天似笑非笑地调侃着上官婉儿:“他有这份心,倒是好的。既然已经收了丫鬟入房,那想来神都中的传言应该是假的了。” 上官婉儿自然知道陛下所言何事,最近神都流传出一条流言,说是临淄王殿下居然是弯的,最是喜好娈童,为此还专门去了最大的牙行求购。 “入房那天晚上,婉儿亲自去听了墙根,就重润那般急色的样子,那传言必定是假的。” “你还去听了墙根。”武则天心情好了很多,开始跟上官婉儿开起了玩笑。“如果没记错,你还是个至今没婚配的黄花大闺女,去听墙根也不嫌害臊。” “毕竟是自家子侄,芳儿自小便被我当成妹妹养着,有些不太放心。”上官婉儿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不过还是很小意的用笑容掩盖过去了。 “既然十四,便已成年,倒是该有个字号了,婉儿可曾替他起字啊?” 听到上官婉儿回答说没有,武则天口中念念有词地起了几个,只是都不太满意。 “他之前是不是跟着怀英一段日子?” “狄阁老回神都之后,重润他确实在阁老座下应过几天的差。” “年纪大了,起个名字想都想不起来什么好听的。你去跟怀英说一声,就说那小子算是他学生,让他这个当老师的给他起个字。朕还有今日功课,你先退去。” 上官婉儿笑意盈盈地劝着武则天,直说她现在看着和自己年岁一般,哪里有什么老态。 “就你嘴甜。前些日子太常寺卿被推事院给弹劾了,位置倒是至今还空着,不然就你去做。” 只是因为一句马匹,上官婉儿竟然就升了正三品的太常寺卿,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只是看武则天的神态没有半点异常,心里揣摩了几次都有些不可思议,只能有些懵地跪下谢恩。 ------------------------------------- 回到扬州,这时李重润正在苦恼。 自己刚到扬州之后,便把杨三派了出去,让他按照王荣翻译出来的地图去寻那处宝藏。 谁知这些天过去了,那地方按理并不算,杨三竟然至今还没回来。 王爷李重润一天问了公孙兰八遍:“这杨三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测?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公孙兰却并不搭理他,自家王爷脾气和学识都是极好的,就是这耐心确实差了些。 最近年关将至,事情又忙个差不多了,只是缺人手缺的厉害。 前面买的几茬小孩子都还在识文断字,公孙兰有些奇怪,莫非自家王爷准备让他们都去做官不成。 只是见那些小孩子学的却不是些常见的经史子集,稍微识点字后就开始了算学和一些杂学。 好在王爷捣鼓出来了印刷机,这些个小孩子每人一本千字文整日里看着,学习进展很快,倒是很快就认得了那一千个字。虽然写文章还是不行,但是最基本的读书已经没有了太大的问题。 学得比较快的几个小孩子,已经开始跟着谢大媳妇在工坊做事。 几个小孩子到了工坊发现,秘方竟然不是直接谢大媳妇直接传授,而是来自一本叫做说明书的东西。 说明书很薄,上面写满了各种要求和要诀。照着上面记载的一般做法,几个小孩子竟然就能做出和之前味道一般无二的酒水出来。 李重润的工坊就开在了长江边上,紧挨着渡口、谢家村和那条通往官河的小河,交通很是方便。 有些贪恋谢大媳妇酿的那酒的口感,李重润便给出了一个不容的谢大和谢大媳妇拒绝的价钱,把他们两口请来了工坊做事,还起了个很绕嘴的名字,叫工程师。 工程师,月钱1500文,是给的实打实的铜钱,不是拿布帛或者发霉的粮食凑数。这等收入水平,已经和衙门里面的小官收入相仿了,足够一家子过得舒舒服服。 而且李重润还很贴心,将谢大家的女娃娃收去和其他小孩子一起去读书认字了,这比给许多钱财给谢大还让他欢心。 所以谢大和他媳妇就很爽快地关了自家的酿酒作坊,很爽快地进了工坊做事。就连那酿酒的秘方,都一点都没遮没拦地献了出来。 蒸馏的工艺自然是李重润带着几个跟着来的匠人实验出来的,倒是也给那几个匠人换了个助理工程师的名头。 虽然月钱低了些,不过几个人很满意多了门手艺,将来就算告老,回家也可以传一门手艺下去,让后人不至于挨饿。 小孩子也有了月钱,而且在公孙兰整日的洗脑和忆苦思甜影响下,几个小孩子充分发挥了主人翁精神,勤勉的让李重润都有些怕,生怕有人抨击自己虐待童工。 不过工坊运转的正常,虽然还是缺人手,不过供给扬州城的酒水已经不成问题。 李重润便有些闲了下来,闲下来就开始做妖,比如一天问八遍杨三怎么还没回来。 一开始公孙兰还高兴回他一两句,只是到后来实在被催得烦了,干脆就不理他,任凭他叫嚷。 直到真正的苦恼出现了。 第100章 大唐第一台手术 让李重润高兴的是,杨三回来了。 让李重润苦恼的也是,杨三回来了。 李重润已经念了许久杨三怎么还没回来,所以杨三回来本身并没让李重润苦恼些什么。 让李重润苦恼的是杨三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杨三还带了个人。 那个姓陈的人牙子。 一个半死不活的老陈。 “什么情况?” 杨三背着一个血淋淋的老陈冲进公主殿下的别墅的时候,看家的护卫还以为是什么歹人。 好在几个杨三的徒弟从粮行下了值,见到是自家师傅,这才忙忙慌慌地接了进来,忙不迭地去叫李重润来。 李重润刚从工坊回来,见几个小哥急慌慌地说师傅回来了,要李重润赶紧去救命。李重润被吓了一跳,心说这杨三武功是自己见过的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怎么会受伤? 直到被几个小哥带着去看过了,李重润才松了口气下来,原来受伤的并不是杨三,而是杨三带回来的人。 仔细一看,那受伤的人竟然就是老陈。 毕竟是救人要紧,没来得及问杨三为何要将老陈带来找自己,也没来得及问是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李重润先检查起老陈来。 知道李重润学过医术,杨三却并没放下心来,反而是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又拉了公孙兰,几个人很仔细地在公主府别墅周边巡查了起来。 天气很是寒冷,老陈的体温却高得吓人,李重润摸上去的时候,只是觉得烫手。 三根弩箭,呈品字形地戳在老陈背后,好在都不是要害,都是些肌肉虬结之处,早已经止了血。 真正有些危险的是胸口下方腹部的一处细小的伤口,不像是常见的刀剑造成,很深。那几处弩箭的伤口的血都已经止了,这里还在缓缓地往外渗血。 “那谁,快去马车上把今天从工坊带回来的酒精取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止血,至于发烧,应该是感染,青霉素之类的东西是别想了,只能指望止了血硬抗。 用剪刀将老陈胸口的衣服剪开,为了看清伤口,李重润刚才让人点了许多灯火围着老陈摆了一圈,就当做是无影灯来用。 好处是不仅能看清伤口,顺带着就连温度都暖和了许多。当然,缺点也很明显,灯火用的多是羊油,味道着实有点大了,有些熏眼睛。 酒精被取了来,李重润感慨好在自己前些日子实验成功了酒精的制备,虽然度数并不能确定就是医用酒精那么高,不过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仔细地用酒精清洗了老陈的伤口,老陈昏迷得足够彻底,居然没有疼醒过来,给李重润省了不少工夫。 仔细地用酒精擦过的长针剥开伤口检查了一下,伤口深处有块异物,正刺激得伤口深处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来。 没有细长的钳子或者镊子之类的东西,李重润觉得有必要找个银匠打一套手术器械,万一以后再遇到这种紧急的情况,不会像这般没辙。 李重润用手指试着伸进去掏了掏,触手之处很是滑腻,有些说不出来的恶心。伤口有寸许深,只差了些许就伤到了心脏和肝脏,不过好在被肋骨挡了,并没有伤到要害。 一截刀尖或者什么东西卡在肋骨之上,呈三角形,李重润用手指小心地抠了抠,卡得有些紧,怎么都掏不动。 “我”李重润暗暗地骂了一句。四下里看了看,试图找个能夹东西的物件。 武七今天没去粮行当会计,正探头探脑地在李重润身边当个小助手,帮忙擦擦弄弄的,脑袋上顶的银钗晃啊晃地,吸引了李重润的眼光。 “武七,钗子给我。” 武七的钗子是个两脚钗,正好可以当镊子用,虽然有些粗,好在李重润这么多年功夫不是白练的,手上还是有几分力气的。 让武七仔细地用酒精擦过了那个钗子,李重润用力一捏,钗子就弯成了个又字的形状,小心地捏着那个镊子伸进了伤口之中,李重润便去夹那个刀尖。 手上沾了些血,银钗很滑,自然毫不意外地就脱手了,银钗做的镊子弹性居然不错,竟然硬生生地撕开了伤口一截,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看着都疼。 好在伤口撕开得大了些,方便操作了不少,这次终于夹住了那刀尖,小心地晃动了几次,才将那刀尖摘了下来。 仔细检查了剩余的刀口,酒精不要钱一般地又冲洗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到腹膜和内脏,李重润让武七取了个银针,穿上了丝线,小心地将伤口缝了起来。 围观的几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般跟做女工一般的治伤,终于忍受不住,冲到外面去吐了。 等武七也终于扛不住,跑出去吐的时候,李重润终于把伤口给缝合上了。 “上辈子的赤脚医生手册没白看。”李重润暗戳戳地感慨着:“就是针线活手艺差了些,伤口缝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再将那肩膀和手臂上的弩箭伤口处理了,李重润检查了一下还戳在伤口上的弩箭,并没发现有毒的迹象。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李重润让吐完回来的武七去抓取了些蒲公英,白茅草和马蜂菜熬药,自己则捣了些蒜瓣,在空气中静置了一会儿,蒜的味道最浓郁的时候,用了些丝帛小心地敷在了伤口之上,仔细地缠了几圈。 等着武七熬药的空闲,李重润觉着伤口处理得还差些意思,就又用粗盐装了个沙包,仔细地压在了老陈的伤口上面。 大蒜捣碎静置之后会产生大蒜素,大蒜素有些消炎杀菌的效果,这是李重润从b站上面学的。 老陈现在还在发着高烧,想来是已经感染的缘故,所以李重润又让武七去熬煮些清热解毒的药物,蒲公英、马齿苋和白茅草的花都有消炎的效果,只是老陈现在还没醒过来,怎么把药灌进去是个问题。 好在大蒜不仅有消炎的作用,对皮肤同样有极强的刺激作用。 方才被酒精清洗伤口都没清醒的老陈,被伤口敷上的蒜泥刺激之下,竟然哼哼唧唧的醒了过来,倒是免了李重润还在纠结的要不要亲口喂药的问题。 武七的药已经熬好了,放在小碗里面凉着,李重润见老陈晃晃悠悠的醒了过来,手疾眼快的就一口给他灌了进去。 “龙!有龙!”老陈还没彻底清醒,就被一口浓厚的汤药灌了一嘴,勉强醒转的精神仿佛被这汤药给浇灭了一般,转头又昏过去了。 “他刚刚喊了句什么?”李重润没听清老陈方才有些嘶哑的声音,扭头问武七。 第101章 酒精的用途 “王爷,这老头刚才好像在喊,有龙!” 武七是李重润从老陈手里买来的,虽然老陈虽然自称是牙行掌柜,其实就和现在4s店是个人都是经理一样,就是个跑销售的,在牙行中地位并不高。所以武七并没认出他来。 “有龙?这不科学。” 李重润有些不可思议,老陈既然已经喝了药,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看这老头割了那么多的蛋,还能活蹦乱跳地从洛阳窜到这里来,想来命应该挺硬才是。 “杨三叔,你去了趟建康,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杨三正趴在园子正门楼子上,从梁架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去。李重润还是在公孙兰的带路下才找到了他。 杨三嘘了一声,示意李重润往外看去。 外面天依稀有些黑了,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 “外面有啥?我咋啥都看不见?” 李重润很努力地看了半天,正门正对着邗沟,河边一些枯黄的芦苇随着寒风瑟瑟地抖着,没有什么异常。 “别动,用心看,不要看动的地方。” 杨三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一处略微有些低矮的河岸,坡度有些缓,并不像其他陡峭的河岸那般容易躲藏。 “还是看不出有啥东西啊。”李重润像杨三那般趴低了身子,放平稳了呼吸,拿出当初戳蚂蚁的注意力盯着那处河岸。 芦苇摆动的速度仿佛慢了下来,虽然天光越发的昏暗了,李重润终于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些痕迹。 几处草丛深处仿佛受了些力量阻挡,摆动的幅度要比其他的芦苇小了很多。 李重润这才知道杨三说的不要看动的地方什么意思。 芦苇被人挡住了,自然无法像其他的芦苇摆动得那么随意。 “要派人去传些府兵过来吗?” 扬州为上州,有长史有司马,按规制,应有驻军府兵一千人,李重润此时有龟符在手,调个几百人过来碾压了这几个来路不明的追踪者想来不是难事。 “只是几个不入流的刺客,犯不上。只是他们位置有些巧妙,用弓箭很难命中,府中自然是不会备着弩箭……” 杨三还在想着制敌之策,李重润闻着身上还没散去的浓浓的酒味,想出一招来。 杨三听了李重润的建议,眉头皱了皱,只是人家是王爷,而且就算失败也没什么损失,想着大不了冲杀出去,也就应了下来。 就在西南的天边最后一缕天光也消散在天地间的时候,正门突然打开了,一辆马车拉着些酒坛急匆匆地从那门内窜了出来,一个少年还在手忙脚乱地在马车上整理着坛子。 门内传出一个很大嗓门的呵斥声音:“赶紧把这些糟了的酒给工坊送回去,酿的什么玩意儿?明天再送这些东西过来,仔细他们的皮!” 马车走得很快,只是路过那处躲藏着人的河岸时,马车有了些许颠簸,正在整理酒坛的少年手上一滑,一个硕大的酒坛被他碰倒了下来,带着几个酒坛丁丁当当地摔在了河岸上,一阵浓浓的酒香往草丛里面蔓延去了。 可能是被门内的吆喝吓住了,那马车和少年也不管不顾了倒下的酒坛,急匆匆的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这几天的努力,做出了四坛酒精,方才救人用了一坛,剩下的三坛尽数倒在了这一片有些低矮的河岸上。 “几位兄弟,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杨三从正门的楼子上站了起来,手里拿了一把雕花弓,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球正燃烧着。 几个身形依旧没有动弹,杨三见状,叹了口气,手中弓弦一送,火焰如流星一般往那洒满了酒精的草丛飞去。 几个追踪而来的刺客根本不把杨三的恐吓当回事,以为他只是在耍诈。 见到他用火攻,几人更加小看了杨三。 虽已寒冬,但是扬州倒是不至于封冻的程度。虽然冬天水位有些低矮,水面也只在那几人身后几步之远。就算他点燃草丛,且不说草丛燃烧本来就慢,就算大火燎原,几人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身上虽然沾了些酒液,但是大唐从来没有过高度可能点燃的白酒,更别提可以用作燃料的酒精了。几人反倒觉着有了酒水沾身,火更烧不到自己这边。 火球眨眼间就到了。 一蓬淡蓝色的火焰瞬间就将整片草丛和那几个刺客笼罩了。 酒精燃烧温度500摄氏度,几人根本没时间爬起来往河岸退去,人便已经化为了大火球。 几个人形的火球像是被黄瓜吓到的猫咪一般从已经燃起大火的草丛中蹿了起来,只不过视线被火焰所遮挡了,一时不辩方向,有两人竟然撞在了一起。 有一个勉强往河岸跑了两步,只是想张口惨叫的时候,却将火焰吸入了喉管当中,挠着嗓子就倒了下去。 还有一人倒是勉强坚持到了三步之远的水面处,只是四肢却不受控抽搐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水面倒在了地上。 只有一个刺客算是勉强撑到了水里,只是全身烫伤的他,只是勉力在水里打了几个滚,扑灭了火焰,全身的剧痛便让他无法动弹的瘫在了水里。 “王爷,此法虽然有效,毕竟还是有伤天和了一些。” 杨三不忍看那几个还在火中抽搐的身形,示意那几个拿好了锅碗瓢盆准备灭火的少年上去灭火,转过身来跟李重润说。 “有伤天和便有伤天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李重润拍了拍杨三的肩膀。 自从上次因为妇人之仁,害得上官姨娘额头多了个梅花妆,李重润行事与自家潇洒姑姑的路子越走越近了。 “若是你见识过当初丽景门的手段,这些都不是事儿。” 虽然李重润也没经历过那些手段,不过当初丽景门的大名在神都有小儿止啼的效果,李重润自然是听说过的。 “可有活口?” 杨三虽然有些看不下去,公孙兰这个小丫头心智却坚硬得有些可怕,手里打着盏气死风灯,找着能问话的活口。 第102章 龙! 活口有一个,五个刺客,囫囵着还能凑出来三个。 几个出去灭火的小孩子吐得天昏地暗的,实在没劲头去找活口了。 水中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刺客还是公孙兰发现的。 水位有些低,那大佬虽然翻了几个身,却还在河边,并没有被河水冲走,所以公孙兰只是一伸手就把他从河里提了出来。 只不过也只是这样了,这才没过了多久,那人已经全身肿胀不堪,面目全非,公孙兰只是拉了他一把,就有一大块皮肉随着动作剥落了下来。 俨然一副进气没有出气多的状态了。 李重润和杨三听到公孙兰的呼唤,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却正好咽了最后一口气。 “居然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李重润叹了口气,就着公孙兰打的气死风灯那有些惨白的光,趁着夜色检查起尸体来。 尸体有些矮小,却很肥胖。身上穿了一身灰色的衣裳,脸上曾经蒙着块布,只不过已经被大火烧了个差不多,只剩了些残骸下来。 腰间一把横刀,被牛皮做的腰带拦在腰间,只不过不与本朝习惯挂在腰侧不同,那横刀是斜着横在腰腹之间的。 李重润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挎刀的方式。 杨三陆续地从火场中捡回些兵刃,几张还没烧完的弩弓,几把横刀,还有一把有些怪异的兵器,一头像镰刀,还有个铁链子缀着个铁球在后面。 “陈叔便是被这镰刀所伤。” 李重润仔细看了看那镰刀的刀尖,确实尖端有些缺损,与自己在老陈伤口处发现的刀尖相吻合。 看到那镰刀状的兵器,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在动漫里看过这玩意儿。 好像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他们国家的那帮号称叫“忍者”的刺客,喜欢用这玩意儿。 李重润突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般打扮的人了,那是自己在国子监里见过的倭国留学生,也就是鬼子。 倭国崇尚大唐盛景,尽数衣装打扮全然与唐人无异,若说有所区别,只有两点,一是横刀的刀刃向上地挎在腰腹之间,不像唐人垂在腰侧,据说是方便拔刀。 另外一点是倭国多雨,所以他们喜欢穿木屐,可以防止烂脚。虽然到了大唐以后会入乡随俗地穿些登云履之类的靴子,不过因为木屐穿得多,脚趾缝要比唐人宽上许多。 李重润很好奇地检查了一番,发现确实脚趾缝很是宽大。 “杨三叔,怎么会有倭国人追杀你们?”确认了刺客身份,李重润好奇地问起了杨三。 “此事说来话长,王爷,陈叔救过来没有?”杨三很是耿直,眼下追杀来的刺客已经毙命,倒是也不着急回答李重润问题,反而是先问起了老陈的状况。 李重润喊了几个小兄弟去那官河边寻些不良人过来,毕竟出了人命,把尸首往河里一丢这种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只不过死的几个是倭国人,以本朝的脾性,大概率也是接了报官的不良人往乱葬岗子里一丢就了事了。 “救是救活了,只不过伤口已经感染,虽然我帮他止了血,只不过感染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杨三很是惊奇与李重润的医术:“我在路上试着帮陈叔包扎,只是那伤口不知为何一直在出血,无法止住。我在扬州不熟,不知道哪里有医馆,不过王爷随李道长学过医术倒是知道的,紧赶慢赶才回来的。” “伤口深处有一截刀尖卡在了肋骨上,活动之间,肯定会流血。” 李重润已经带杨三回了放着老陈的客房,几个小丫头已经把残局收拾好了,只留下了榻上的老陈,压着伤口的小沙包还在伤口上压着。 见到杨三进来,武七她们几个熟识的人七嘴八舌地跟杨三讲起了李重润的高光时刻。 听到自家王爷竟然如同绣花一般缝合皮肉的时候,就算是身为铁骨硬汉的杨三也是吓得脸上一抽一抽的。 “王爷,这伤口为何有一股浓浓的蒜味儿?” 客房里面洋溢着一股子拍黄瓜的味道,杨三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味道的来源。 “和武七熬煮的药汤一般,可以防止感染。” “这感染是何物?” “要讲明白这个,可以写好多本书,大约比你还高,你确定要听?” 和李重润相处得久了,众人早就习惯了王爷嘴里经常冒出来的不着调的句子,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那陈叔是能活下来还是会死?”杨三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今晚烧退了,那便是能活下来。”李重润心里也没底,自己还没发明青霉素,发炎导致的高烧不退,就只能让丫烧着。 这是免疫系统发了狠,细菌和自个儿必须死一个这种事情,没人能说得清楚。 折腾了这么久,李重润有些饿了,留下几个小丫头看着老陈,就招呼着杨三和公孙兰去正堂吃饭。 “你去建康到底发生了啥?怎么还会有倭国人追杀?老陈方才醒过来的时候,怎么会喊了一句有龙?” 说到有龙,杨三好像想起了什么特别恐惧的事情,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许多,精神也不似方才那般亢奋,反而是有些瑟缩。 “王爷,确实有龙。我也见到了!” 杨三左右扫了两眼,见几个伺候着吃饭的小丫头离得有些远了,压低了声音跟李重润讲着:“好大一条龙,只不过……” 杨三不是卖起了关子,只不过还是咽了几口口水,好像是在压惊。 “只不过,是死的!” “龙这东西,本来就是杜撰出来的,又哪里来的活的死的。” 作为接受过社会主义低等教育培训的四有青年,坚持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李重润并不相信龙的存在。 “确实是,我带着老陈从那龙肚子里面讨出来的时候,正是从那龙嘴里钻出来的。好大一只!只是只剩了骨头。我还带了个证物回来!” 为了强调自己说话的可信性,杨三还真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证据,那是一颗牙齿,很大,有李重润的拇指那么粗,巴掌那么长。 李重润在手里仔细地掂了掂,那牙齿非金非玉,却又光滑异常,还沉甸甸的压手,确实是颗牙齿。 第103章 龙的来历 上 杨三不认得此物,李重润却是认识的。 确实是龙牙。 恐龙的牙。 后世没听说江苏省地界发现过恐龙化石呀。李重润有些奇怪,难不成自己又被邢立达那小子给骗了? “不要慌,从头慢慢说,咱不是讲故事,不用先从高潮开始讲。” 李重润安慰着杨三,他此行疑点众多,若是只挑重点的说,只怕会遗漏掉许多东西,带来更多的疑问,反正现在等着老陈醒过来,还不如从头开始说起。 “咱们在扬州安顿好不久,奉王爷命令,我按着王公子翻译的那处地图,去寻那标记的地点去了。谁知自建康往东去,沿路按着山川地势去寻了过去,竟走了足有百里。” 杨三没喝过新发明的烈酒,不知这玩意的厉害。 他嫌弃盛酒的那个杯子太抠搜,喝着不过瘾,干脆就直接将壶拎起来,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却被呛得一直咳嗽,连声音都嘶哑了许多。 “等我到了那标记的地点时,发现是个小山。小山不大,也就二三十丈。” 杨三慢慢讲起了他的经历。 陈后主所留藏宝图上标记的位置,早已不在建康的区划,实际上已经是润州的地界,也就是后世的镇江。 润州西南有几座小山,李重润前世路过的时候见过,小山如同笔架一般,名曰横山。 横山确实不大,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丘陵。 杨三所抵达的位置在横山的南边,是一个更加低矮的小山,山地不宜耕种,当地的村民在山上种了许多茶树和桑树。 时值冬天,桑树自然只剩了许多枯枝落叶,茶树还算茂盛,倒是能让杨三躲一躲。 怕自己是生人面孔引起当地人警觉,杨三没敢白天露头,一直在树丛中呆到了半夜才敢露面。 杨三躲了一天,观察到山坡的西面对着建康的方向,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很缓缓地通往了山顶。 山坡北面山脚下有一小湖,湖水颜色幽深,好像很深,只是水面却不大。 山顶上是一座小庙,没什么人活动。 杨三本来准备晚上动身,去那小庙查探一下究竟。谁知天只是刚擦黑,许多人影便打着火把隐隐约约地往那山上去了。 杨三见他们就这么进那小庙去了,还以为是当地风俗,喜欢晚上敬神,便没太在意,想着等他们出来再去。 谁知这一等就是等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一串人影才晃晃悠悠地从那庙里出来了。 第二天晚上,又是这般如此。 杨三带的干粮所剩无几了,只能在第三天的一早,等那些人离开之后,冒险去庙中打探。 小庙的空地,没有人,只有一尊摩崖佛像,用砂岩雕刻而成,似乎经历了许久的风化,很粗糙。 杨三在小庙里转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机关。 山脚下几里外有个小镇,因为距离润州城七里,所以叫做七里店。 七里店处在润州通往建康的官道上。邮差和兵士并不少见,所以杨三一身劲装的打扮并没引起什么怀疑。 杨三跟驿站中的众人打听,问周边有什么香火灵验之地,几个听得懂官话的杂役倒是异口同声地介绍起了横山之上的三茅宫,问起和尚庙来,却都一个个一问三不知起来。 杨三补充了点给养,下午便返回了那小庙旁边。不甘心先前没找到线索,便在小庙周边仔细地翻找起来。 小庙背后是一处有些凌乱的碎石堆,碎石嶙峋之间,有几个石块堆砌的小洞,隐约有些空气流动。 小山顶上没什么草木,也没有种植些本地人常种的茶树,就只是荒在那里,好多地方都散落着碎石。 杨三索性将这几百步的小山仔细来回翻找了一遍,发现这样的可以透气的山洞,竟然有好几个,分布的平均。只是来回转了两圈,并没发现那些山洞通往哪里。 左右又找寻了一番,杨三还是一无所获。见山脚下那处佃户营一般的村落里人群又开始聚集,杨三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往那佃户营里去探查一下。 佃户营里面很奇怪,除了那些上山去的人,里面没有女人,没有孩子,也没有老人。 甚至连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杨三经历过军阵生活,见到那佃户营里的打扮,觉着更像是处军营。 循着那些人上山的路径,杨三跟了上去,小庙里空空荡荡的,一行人竟然就如同鬼魅一般的消失了。 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那自然是周边还有没发现的机关。绕着小庙左右又绕了几圈,天色黑暗,有一处透气孔中有极微弱的光亮传来,被杨三发现了。 杨三想上前查探一下,然后杨三就掉坑里了。 杨三本就壮硕,身上背的兵刃是一根大腿粗的熟铜棍,有一百多斤,很有祖上靠山王杨林的风范。 可能是重量过大,压塌了顶部残余的松散土层,杨三就掉进了一处正在从下往上开凿的竖井之中。 等杨三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便已经和老陈关在了一起。 用大腿粗的石柱之间固定着几根粗壮的杉木,将他和身后的石壁围成了一间小小的监牢。杨三奋力冲撞了几下,都没能打开,反而是引来了几个看护的倭人,将杨三隔着笼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 杨三本来想抵抗,却被老陈制止了。 老陈自然是认识杨三的,杨三他父亲与老陈熟识,将未成年的杨三托付给老陈照顾后便失去了踪迹。老陈那时并无子嗣,所以一直都是将他当做半个儿子养的。 老陈听说自家家眷已经被杨三择地安置好了,松了一口气,又听杨三说李重润已经发现了自家的秘密,只是长叹一声,直说自己应该是被人骗了。至于怎么被人骗,又被骗了什么,老陈还没细讲,便有几个人进来。 几个人说话声音很是怪异,似乎是掐着嗓子说话,不由分说的将老陈带了出去,杨三又想反抗,谁知那几人武功很是不错,联手之下杨三竟然失败了,被打昏了过去。 杨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被戴了铁制的镣铐,每天被当成了苦力做些重活。 这时杨三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这个山洞,并不是在开凿什么东西出去,而是在试图填埋什么东西进来。 数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无数硕大的骨头,几十个兵士一般的人物在按照一个矮小倭人的指挥将那些骨头摆成特定的形状,然后用山洞壁上敲落下来的砂石填埋起来。 山洞中暗无天日,每天就会有一波兵士进来将先前的兵士换去,杨三才知道过了几天。 过了半月有余,眼见这些骨头的填埋已经完成个差不多了,杨三依稀认出来这似乎是一条很长的大蜥蜴的样子。 施工的众人似乎是知道快要完工,加上这大蜥蜴着实有些大了,已经快超出了山洞的高度,便不像之前那般遮掩了。 山体背向官道的方向被开了个大洞,这才让杨三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天光。山洞之外,一个硕大的箱子正在被众人从山脚下推上来。 挣脱了经过这些天努力已经打松了的镣铐,杨三不管不顾地往那洞外逃去。 第104章 龙的来历 中 杨三刚逃出山洞,就又碰到了押着老陈前来的那几个高手。 本来就打不过,又被折腾着干了半个月苦力,杨三更加的打不过那几人了。没用几个回合,便被打翻在了地上。 等杨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和老陈一起,被埋在了那如同蜥蜴一般骨架的胸腹之中,周边都被填埋了起来。 叫醒了老陈,杨三便试图从那骨架之中逃出去,掏了几次,发现虽然砂石不算坚固,却也不是人手能搬动的。 而且那巨大的骨架很是坚固,人力根本无法撼动。 最后杨三还是在胸腹之上的头骨处发现了些许薄弱之处,那头骨如同盖子一般垒在骨架的胸腹斜上方,可能是埋的有些仓促,隐约有天光透射进来。 头骨很大,有许多很是狰狞的牙齿,有些很牢固,有些却只是虚虚地连在头骨之上。杨三猜测,这头骨应该就是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大箱子中的东西,只不过从内里往外看去,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头颅。 外面堆砌的砂石和土壤没经历被水浸泡,很是松散,杨三从那硕大头骨上掰了个牙齿当做工具,勉强刨了个能过人的洞穴,从砂石里钻了出来。 二人终于逃了出来,还来不及喘上一口自由的空气,便想着看看这埋藏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挖掘的扰动,许多本来掩盖着那头骨的砂石坍陷了下来,露出了半张那头颅的脸和下颌。一个硕大的眼眶正肃穆地盯着二人,而他们正是从那眼眶中钻出来的。 头颅漏出来的样子威猛狰狞,依稀有些龙的样子。 老陈被吓住了,大喊了一句“龙啊”,便又昏倒了过去。 杨三怕引来先前那几个高手,扛起了老陈便准备逃跑。 只是路上还是被那几个高手发现,就被一路追杀到了长江边上。 在江边有一个小渡口,杨三趁着夜色偷了一艘小船,带着老陈过了江。 只不过人生地不熟的,杨三也不知扬州现在在自己的什么方向,一路逃遁之下,竟然还是被那几个高手给追上了。 眼见一座城池在望,那几人又突然联手袭击,事态紧急中,老陈替杨三挡下了必杀的一击,杨三则抓住机会用先前渡江的船桨拍死了其中一人。 人数不齐,几人的合击之术大乱,自然不再是杨三的对手,很快就被打散了开去。 老陈受了伤,杨三也就顾不得去追杀那几人,简单地帮老陈包扎了伤口,背起老陈便想去城池中求救。 只是逃跑的路上屡次被那几人偷袭,还射中了老陈几箭。 逃到了城池之中,杨三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扬州。 再后来就是遇到李重润了。 可能是真的有些饿了。杨三说话间接连吃完了一桌子菜肴,喝光了两壶烈酒。终于放松下来了心神,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公孙兰见李重润叼着一根肉骨头听着杨三的故事,却眉头紧锁,知道自家王爷有什么顾虑,小心地问了一句:“王爷高见,可有疑问?” “高见不见得,就是觉着,这故事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杨三撒谎?” “杨三肯定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李重润摸了摸自己鼻头,似乎是觉着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我就是觉得,这故事正常的有些过分正常了。” “确实不对。”公孙兰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老陈没用。” “对头,整个故事流畅,有高潮还有转折,唯一的问题,就是老陈没有任何作用。” 李重润重新捋了一遍杨三的经历,发现整个故事看似是围着杨三展开,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一个:“除非,对方费这么大力气,演这么一出戏,只是为了让杨三把老陈接回来。” 李重润整理了一遍思绪,试着从老陈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杨三前去探查,追查到了那处埋龙骨的小山坡,掉进石洞,被正主持挖掘工作的老陈发现,将计就计地准备随杨三潜伏到我身边?” “说不通,说不通。”李重润随即毙掉了自己的猜想。“老陈离开神都时,我还是个不起眼的小王爷,他虽然知道杨三是我的人,但是不知道我来扬州,也不知道我刨了他祖坟。” 李重润终于嘬完了那根骨头,走到还躺在客房床榻之上的老陈身边,看着他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发紫的脸色:“老陈在整个故事里面有什么意义。或者有什么目的。” “如果是苦肉计,为了潜伏在我身边,先前和杨三活埋已经够了。最多也就是在无关紧要之处挨上两箭。” “这胸腹之中的一刀,入肉远超三分,说句大话,如果不是我在,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还有一个解释,就是老陈是想借杨三的手逃出来。”李重润来来回回地捋着逻辑。 “如果是他提供地图,有人负责干活,干完活,可能就会杀了他灭口?那干脆找到地方就直接杀了他不好么?” “所以老陈不能死,就是老陈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只不过这工程做完为何就可以弄死他了?” “老陈就是个人牙子,顺便还是个拆弹大师,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喽啰,没任何留着用的地方啊。” 杨三睡着了,老陈也没醒。李重润一肚子问号,却没有人解答,干脆气鼓鼓地也回自己的密室去睡了。 第二天,武七一大早就过来找李重润:“王爷、王爷~” “怎么?老陈醒了?” “没醒,但是烧已经退了许多了。” “退了烧就好,退了烧还有可能醒过来。”李重润正在刷牙,丢了手中的杨柳枝儿就想去客房看看。只是刚走了两步,就看见武七在一旁扭扭捏捏的。 “你这是咋了?不像你平日的脾性?身上来了?” “王爷,你看兰姐姐会刀法,天天能跟着你身边护卫,我什么都不会……”武七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对李重润使用星星眼攻击。 “你会唱歌跳舞演戏卖萌,平时还要算账和教小孩子识字。这些咱家女侠也不会啊。” “人家想学你昨天的那种神仙之术啦!” 可能是受不了李重润这般直男的一根筋想法,武七干脆也就放弃了铺垫,直抒胸臆起来。 第105章 龙的来历 下 “什么神仙之术啊?”李重润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那种拿人缝来缝去,就跟缝布娃娃一样,然后人就好了的手段啊。”武七昨天在李重润手术现场支撑得最久,也最是清楚李重润的操作。 “哦,你要学做手术啊,那个法子我还没研究明白,不过如果你要想学,倒是可以咱们一起学习一下。” 李重润看了武七一眼,觉着身边有个会卖萌的小护士,或许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不过丑话说到前面,学医可是要背很多书的,正所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我可不想后面被你念叨。” “武七记性很好的,先前王爷写的戏文那么长,武七一下下就能记住的。” “你自己选的哦,可不能怪我。”李重润不怀好意的跟武七笑了笑,在武七很是期盼的目光之中应了下来。 刚走到客房门口,冰儿急匆匆地从后院赶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个小纸条。 李重润不经意间发明的羽毛笔虽然还没被世人接受,不过凤仪卫倒是很喜欢这种笔迹极细的新鲜玩意儿,很能提高飞鸽传书和密信的效率。 信是公主殿下发过来的,一开始就是个好消息。 陛下已经点头允许李重润印书。 第二个还是好消息,自家姨娘升官了,现在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身份很是尊贵。 李重润听到这个消息隐约觉着哪里有些不对,自家姨娘本就是从三品,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做到这个品级,本身就已经是前无古人了,今日没听说什么政治波澜,为何就给姨娘升了官? 第三个却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消息,说是最近神都之中流传自己是兔儿爷,喜欢娈童。 李重润很是不怀好意地揣测,这一定是那位岳父大人的手笔。 不过可以印书,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自己要办工厂,要攀科技树,要碾压五姓七望,自然是需要大量的接受过初级教育的工人。 不然工坊里面的工人大字都不识一个,简单的加减乘除都不会,凭什么造得出来那些在本朝还都是绝密黑科技的东西? 比如造个火药,不同的配比,效果也不同,总不能工坊里面出的火药,一批可以拿来炸山,另外一批就只能当呲花来用。 想要迅速培养出大量识字又懂得简单算学的工人,就需要大量的书籍。 书这种东西在本朝还是代表着知识和学识的高级货色,学富五车,那就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学者大儒了。 现在,有了陛下的首肯,书将再也不是富贵文人的专属。而是能真正进入寻常百姓家的东西。 老陈烧退了些,只不过依旧昏迷着。 李重润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安排几个小丫头熬好了药,定时给他灌一些汤药进去。 没有现代抗生素,只能用些蒲公英之类的有消炎效果的中药吊着,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陈那边还在躺着,杨三这边又问不出什么消息,李重润想去润州那边看看,只是虽然距离不远,这马上年关就到了,刺史已经下了拜帖邀请元旦祭天的事宜,自己又离不开,只能先等着。 李重润是闲不下来的人,也就是俗称的喜欢瞎折腾。只不过在家中呆了半天,便兴冲冲地冲去了扬州府城内寻铺子准备开印书馆。 扬州城商馆和酒肆之类都搬去了官河岸边,府城中就只剩下了些府衙和学堂之类。还有一座烟火很旺的文庙。 文庙乃是本朝首创,就和后世流行挂科比不挂柯南一样,考试的兴盛促使了文庙的出现,大家都是来考试的,拜一拜祖师爷总归没错,好歹也是个心里安慰不是。 江南自西晋末年衣冠南渡之后,一直是文兴之地,寒门士子繁多,所以也就使得扬州学馆门口的文庙远比其他州府要兴盛得多,往来的读书人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文庙门口有一间小小的香火铺子,被李重润打包买了下来,只是没过几天,一个小小的招牌便挂在了香火铺子前,上面写着“商务印书馆”。 先前在大润发粮行开业时大发传单的几个小丫头再次披挂上阵,只不过手里不再拿着彩旗小幡儿,而是换成了一沓印好的小纸条子,上面写着:“商务印书馆,急速印书,立等可取。千字两百文。” 开印书馆这种事情,李重润已经琢磨很久了。 唐代印书价格昂贵,虽然已经有了雕版印刷,不过价格极其昂贵,印一本几万字的书籍动辄就要几十吊钱,售价也要一二百文一本。所以学富五车不仅仅是学问水平的代表,很多时候更是代表了财力。 李重润前世作为扑街写手,对于穿越需要的技术自然是耳熟能详,活字印刷不能用墨汁而要用油墨这种事情自然是知晓的。 只是自己用桐油和麻油调了几遍,始终都不够漂亮,或者容易散了颜色,或者不够均匀,使得字迹有缺损,总归是让人有些不满意。 还是一个先前跟随李重润制作扇子的宫人提了一嘴,说之前画画用的油墨很不错,李重润去买了一些来,发现果然合适,只不过颜色有些淡。 这倒容易解决,只要多加些研磨得很细的石墨粉就好了。 又找扬州城里的巧匠刻制了三套木活字,材料用的富含油脂的香木,不会吸了油墨,拿来做活字是正好。一套送去了玉碧那里,一套送去了宫里,还有一套留着自己用。 活字做好了,拿来印了几套教小孩子识字的说文解字,好在府里面从神都带来的人都能读书识字,排版工并不难找。 万事俱备,只欠陛下点头的东风了。也不是本朝发个书还和李重润前一世需要审核,只是李重润多年养成的小心谨慎的习惯作祟。 陛下心思重,这是上官婉儿对武则天的评语。自己印书无所谓,不过若是被有心人一句轻飘飘的:“他这是在拉拢天下士子之心。” 那李重润可就是秋后的蚂蚱,可以自己把自己捆了送推事院里去了。 如今得了陛下已经点头的消息,李重润的印书馆自然就开了起来。 然而印书馆第一套书竟是自家印书馆的广告。 印书馆开了两天,虽然广告已经在读书人中发出去了两刀纸那么多,只是依旧没有人来印书。 李重润在简单整理过的印书馆商铺里面等了两天,实在是无聊,索性只留了一个雇来看门的小厮,让他接了顾客往园子这里打发就是。 刚回了园子,就听武七来报,说是老陈醒了。 第106章 被刷新了下限的李重润 上 “陈掌柜,本王找你找得好苦啊。” 不知是李重润的大蒜疗法真的起了作用,还是这老陈命确实硬。他居然还活下来了。 虽然脸色难看得如同纸糊的假人一样没有血色,浑身上下还洋溢着一股子重重地拍黄瓜的味道。但是好歹是活了下来。 “小老儿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见到李重润过来,老陈挣扎着想起来见礼,只是奈何身子虚得很,挣扎了几次,都没起来。 “行啦,不用行礼啦。真想弄死你我也就不救你了。” 李重润大大咧咧地往床榻边上一坐,“说,我这里有三个问题等着你给答案。” 老陈自然是知道李重润想问什么,扯着有些嘶哑的喉咙跟李重润解释起来。 “小老儿是南陈皇族后裔,家道没落之后,流落在荥阳宰猪屠狗为生。” “这些你媳妇都说过了,包括你帮那控鹤上人制作阉人的事情,如果本王没有猜错,控鹤上人就是了凡和尚对不对?” 李重润之前就已经见过被杨三保下来的老陈家妻小,这些事情倒是早就知道了。 “地图是家里传下来的,我父亲仙去之时,告诉我这是我陈朝龙脉所在。” 见李重润摸透了底,老陈便直接把李重润关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小老儿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空有那地图却也无用。”老陈很是勉强地笑了笑。 “自打找到了祖上的阴宅,小老儿就想着替祖上配上对得上的葬制。结果在鬼市里买铠甲的时候,被丽景门的人抓了去。” 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回忆,尽管已经过去多年,老陈却还是打起摆子来。“小老儿经不住他们的手段,便把事情抖搂得一清二楚。除了龙脉的所在。” “然后那了凡和尚就找上了你?”李重润解决了第一个疑问,看来这了尘和尚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神仙人物,这了凡和尚与魏王关系不错,当初便跟着魏王一起构陷自己,不过一个和尚要这龙脉有什么用呢? “那了凡和尚不知有什么秘法,说是要用未泄过的童男精血做药引子。小老儿在丽景门大牢中结识了控鹤轩的人,便引荐给了他。他用那几个人贩子四处拐了些漂亮的小孩子过来,让我帮他加工。” “加工了几次,那了凡和尚给了不少钱财,小老儿置办了好几次葬器。本以为就此就完事了。谁知那了凡和尚要的人越发的多,一开始只要一个,后来便是两个,越来越多。小老儿有些惧怕,便想收手。谁知那了凡竟绑了我家儿子,要我继续干活,还要把祖上传下来的地图给他。” “你这么费劲,就为了让你祖上葬得风光一些?” 李重润一直不理解老陈的动机。 老陈哆哆嗦嗦地纠结了半天,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什么一般:“小老儿年轻时不慎受伤,断无传承香火的能力,无后为不孝,小老儿这才想着在葬礼上补偿先祖一下,陈家在我手上断了香火,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啊。” “那了凡和尚绑走的人是谁?”李重润有些好奇,心说他刚刚还说了凡和尚绑了他儿子,怎么扭脸就说自己是天阉了? 老陈左右看了看,见到武七她们还在左近,脸上有几分为难的神色。 李重润挥手示意她们几个出去了,老陈才说起了自己的苦衷:“实在不敢欺瞒殿下,小老儿试了很多年,也瞧过了不少大夫。大夫只说是伤到了血脉,虽然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只是实在没有能力啊。” “小老儿本准备就此这般终老,我家夫人却跟那杨家兄弟厮混,小老儿本想将那奸夫一同送去给先祖陪葬,只是她竟然有了身孕。” 老陈话虽说得凶狠,表情却并不怎么狰狞,只不过说话是越来越快了:“我本就无子嗣,我儿子就算是他们杨家的种,要是能给小老儿送终,也不算小老儿白赔个媳妇。” “小老儿不能传承香火,便见不得别人传承香火,这才练了这门阴损的手艺。” “第二个问题:那了凡和尚死了已经几年,后来又是谁跟你接着做生意的?”李重润觉着继续这个话题讲下去太毁三观了,毅然地决定转换话题。 “小老儿把地图给了了凡和尚,那和尚倒是守信誉,把我儿子还了回来。只是恰好魏王事发,那了凡和尚就这么死了。” 李重润听到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公案,不由地打起了精神。 “平安过了两年。结果一年多前,又有人打着控鹤上人的旗号找到了我,让我去给他提供药引子。”老陈说话越发的快了起来,喘气声也急促了许多。 “谁?” “不知道,送信的还是之前控鹤轩的那几个人渣,小老儿觉着随葬的肾囊还少了些,便又做起了这档子生意。” 老陈眼神有些直,盯得李重润有些发毛,总觉着他在往自己两腿之间看来。 “结果小老儿接私活的事情被大掌柜知道了,将小老儿逐出了牙行。小老儿自觉已经将葬礼准备个差不多了,就把妻儿送去了乡下,自己留下处理些收尾的事情。” “不知那新接任的控鹤上人从哪里得知了地图的事情,便要挟小老儿。将小老儿胁迫去了建康。” “你可知那控鹤上人后来派人寻你妻儿去了?” “寻就寻,反正也不是我的。” 方才说破了这事情,老陈似乎已经不在意这些,只是好像很着急把故事讲完。 “听说朝廷已经按郡王葬制迁走了先祖?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李重润自己在大朝会上听的,自然知晓这事情。 “那就好。”老陈放下了心事,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那控鹤上人有了之前了凡和尚的地图,却不知其中埋的什么,小老儿懂些其中门道,便被逼领着控鹤上人的人去挖掘。” “你怎么又懂这些东西?你不是说你之前是屠夫,还是个煽羊的?” 李重润觉着这小老儿说话好像有些颠三倒四了。 “小老儿最早是和杨家兄弟挖坟掘墓为生,受伤也是因为盗墓时与同伙起了争斗,被人伤了下体。” 李重润觉着这老头似乎就是为了刷新自己的下限而出现的。 “怪不得你没子嗣,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倒霉生意。又是挖人祖坟又是拆弹,还倒卖人口。” 李重润很是鄙视了一番老陈。 “你这出门没晴天被雷劈都算是老天瞎了眼了。” 第107章 被刷新了下限的李重润 中 老陈没搭理李重润的吐槽,自顾自地讲着自己的故事。 “那控鹤上人派来的人是一帮和尚,虽然他们遮掩得很是牢靠,小老儿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只是那帮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竟然能引来天雷来劈山填海,只是一下便将那山体炸开了。然后我们就看到了龙!” 老陈话说得越来越快了,已经连气都顾不上喘了,音调也越发的尖厉起来。 “那山是砂岩,我们本来数十人,开掘很慢,后来竟来了许多倭人,将那山脚下的村落屠了个干净,就驻扎在了那里。人多了,又有天雷助力,只是几天就将龙脉里面的龙骨挖了出来。” 老陈脸上露出了些许憎恨的表情:“那些倭人本想将那些龙骨运走,只是不知为何,控鹤上人又传了命令过来,让把那些龙骨填埋回去。控鹤上人的人本想杀我灭口,只是这骨头怎么摆放却是两眼抓瞎,好在小老儿懂得一二,这才又挣了几天命。” “后来小老儿便被杨三救了回来,说来惭愧,杨三一直以为他父亲将他托付给小老儿,并不知道其他的事情。杨三参军回来之后,一直以义父待我,小老儿惭愧,若是王爷能替小老儿隐瞒一下,那是最好不过。” 老陈说话突然恢复了正常,也不再那般吊着嗓子说话。“杨家兄弟一身武艺,最后被小老儿下毒阴死,就算杨三将小老儿挫骨扬灰,小老儿也绝不怨他。” 李重润突然惊觉,这老头怕不是回光返照了,双手急忙往老陈脉腕上探去。入手只觉脉搏已断,全无生机可言。 只是那老陈的脸色越发的正常了,如同正常人一般:“王爷不用担心小老儿有什么目的,小老儿要死了。小老儿费尽心机想逃出来,只是因为小老儿钻的墓够多了,不想死在那大坑里而已。” “虽然小老儿没有证据,但是控鹤上人是大报恩寺的大和尚的可能性最大。只是他收了那么多童男的精血是为何,小老儿却不知道。莫不是与那天雷有关?那些倭人,小老儿见过他们首领一面,虽然蒙着脸,但是很好辨认,他两边眉毛中各有一颗痣。” 老陈声音逐渐地低微了下来,头也渐渐地倒了下去:“不要埋我,一把火烧了就好。这江南挺好,怪不得祖上当初在此地快乐到皇位都没了。” “求王爷跟杨三传句话:虽然他老子死在我手上,我也帮他挡了一刀。我们爷俩,扯平了……” 老陈就这么死了。 杨三收到消息,说老陈醒了,本来只是高高兴兴的过来准备跟这个陈叔问安,只是刚好在门口听到了老陈最后一句话,楞在了那里。 他手里本来提的两壶酒,哗啦一声地碎在了地上,壶中的美酒撒了一地,像是在祭奠这注定要下地狱的鬼魂一般。 再次确认了老陈的死亡,李重润很着急地冲门外喊去。 “来人,持龟符去刺史府上,调兵,借船!快!小爷要去杀人啦!” 方才老陈话中透露那些倭人还潜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不管他们目的究竟是为何,这些人见过了炸药,是万万留不得的。 “杨三叔,快收拾兵刃,我路上再跟你解释!” “阿兰,去把三叔的徒弟们全唤回来,兵器都带全了,家里还有多少酒精,全都带上!” 李重润急匆匆地安排起了准备出门的事情,自己不是武将,铠甲自然是没有的,只能换了一身劲装。 许久都没怎么跑动的盖雪好像知道今天要出门,很是兴奋地背着李重润的铁锏跑来跑去地热身。 只是年关临近,扬州城中折冲府应有6个团,实际在值的只有不到一团人,四个队两百人,而且还并不满员。 一个有些老的校尉领着这一群军容很是潦草的府兵,急急慌慌地赶到了园子正门外。 李重润这边领了十几人,加起来正好凑了两百人。也没怎么做动员,李重润只是许了许多好处,那些府兵的士气明显就起来了。 安排园子里准备些吃食补给等下用马车送来,李重润带着一行人往那润州出发了。 路上李重润才跟杨三仔细地讲了老陈的故事,杨三许久没说话,脸上表情一会放松一会沮丧的,走马灯一般。 “那么说,陈叔家的国忠,应该是姓杨才对,还是我的弟弟?” “我觉着,你还是别把他当弟弟好一点。真想让他恢复杨姓,你收做义子就是了。”李重润随口说了一句。 杨国忠,李重润觉着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王爷所言极是,只是婶娘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杨三眼中隐约有些凶光,被李重润看了出来。 “我只是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老陈固然可恨,那凶婆娘倒是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可怜的人。 放到后世,从扬州到镇江有大桥连接,开车只要半个小时便到了。只是在这交通主要靠走的本朝,李重润他们连坐船带翻山越岭的,在李重润的重赏的刺激下,八十里路也走了大半天的时间。 抵达位于三茅宫西南的那个小山包时,天正处在黎明前最是黑暗的时候。 昨晚上在渡口用了顿饭以后,一行人走了一夜,肚子都有些饿了。 那领兵的校尉姓牛,他自称是琅琊郡公牛秀牛进达的族亲,言语之间随很是殷勤,只是别的武将那般,有些瞧不上李重润这个以文采闻名天下的文人。 李重润没打过仗,不过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还是懂的。 昨天晚上园子里送来的吃食还剩了许多,李重润便想着是不是要分些给兵士们吃。 “王爷有心,小将替各位兄弟谢过王爷,只是这打仗之前不能吃饱,这是军中惯例。” 牛校尉礼节做得很到位,只是说话的时候那般鼻孔朝天的感觉让李重润很不爽。 眼见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杨三带着几个前出担任斥候的徒弟摸了回来,说探查到庄子里有三四百人上下,没见普通村民,也没有见到重型军械。 有几个放哨的倭人,被杨三他们抓了,带回来当活口,只是言语不通,李重润问了几遍也不得要领,只是弄死了事。 没有重兵器,牛校尉的神色明显轻松了起来。 两百府兵虽然也没有重兵器,也没有重型铠甲,只是刀枪剑戟的很是齐全,步兵甲也是一人一套。 李重润第一次见本朝真正意义上的打仗,很是好奇地盯着牛校尉排兵布阵。 那庄子在山脚下,倒是不用爬山,牛校尉虽然品阶不高,排兵布阵却很有章法,四个小队两两分开,就好像将李重润所在的位置当做了中军一般,前面两个小队前排持盾,中间持短矛,后排持长矛。后面两个小队没有持盾,反而每人握了一只弓在手里。 庄子里应该是有人发现放哨的眼线被摸了,没听到怎么示警,一群衣衫不整的矮子就急急慌慌地冲了出来。 牛校尉知道杨三的武力值是全场最高,便安排杨三和他的几个徒弟骑着马往庄子背后摸了过去,等下看旗号从后方突袭。 天渐渐亮了。 牛校尉见那些矮子已经开始整队,手中的红旗一挥,方才摆好的军阵便缓缓地往南方压了过去。 李重润呆在正中的黄旗之下,本来想冲上前去来一个一马当先,好好地打一打这牛校尉的脸,只是被公孙兰死死地拉住,动弹不得,被逼着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黄旗下面当个吉祥物。 那些矮子见军队已经杀到,便放弃了整制队形,一群人乌合之众一般,嘴里喊着些不明不白的口号,着急忙慌地朝已经摆开阵势的府兵们奔袭来。 离得有些远了,李重润觉着有些看不太清楚,就在盖雪背上站了起来,用力地往战线的方向看去。 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抹灰色的影子闪过,李重润心念一动,想起当初被烧死在院子门口的忍者来。 “阿兰!”李重润不敢大意,手中本来拿着装逼的扇子“唰”地打开,像是盾牌一样护在自己身前,扇子打开的非常及时,几声脆响,有几个暗器便砸在了扇面之上,力量不是很大,不像是劲弩。 听到示警,公孙兰也发现了前来偷袭的忍者,脚下步伐一变,身体斜着就往那暗器飞来的草丛扑了过去。 公孙兰长刀挥动的范围极广,直接将那从长草从中间斩断,几个灰衣的人影再也遮掩不住,在乱飞的荒草中显露出身形来。 几个忍者既然偷袭不成,自然不是公孙兰的对手,几人丁丁当当的战作一团的时候,李重润却并不敢大意,偷袭而来的忍者不可能就这么几个。不然对方的指挥官是有多蠢,才会用这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打法。 根据之前杨三讲过的那种寻找潜伏敌人的方法,李重润仔细地观察着公孙兰背后的方向,左手握着扇子护在胸前,右手反手握住了盖雪鞍鞯之间铁锏的长柄,随时准备暴起一击。 突然,一处有些低矮,怎么想都不能藏人的草丛之中,一个缀着铁链的镰刀发出阵阵破风的呼啸,朝李重润飞砍过来。 还有几个细小的黑影,也一并往李重润面门飞来。 第108章 被刷新了下限的李重润 下 李重润扇子一挥,将那些飞来的乱七八糟的暗器尽皆扫飞。 右手借助转身的势头,将铁锏从鞍鞯之上抽出,铁锏甚是沉重,裹挟着滚滚的风声,势大力沉地向那草丛之中砸了过去。 被扇飞的镰刀被铁链一拽,竟然让那镰刀在空中绕了个圈,角度刁钻地往李重润背后钻来。 然而那控制镰刀之人还并没有得手,李重润的铁锏就已经劈到面前。 一把横刀无声无息的打横从草丛之中伸了出来,如同狂妄地拦在飞驰的马车之前的螳螂一般,意图拦下李重润奋力的一击。 只是那单薄的刀刃在绝对的重量面前显得非常可怜。狂暴的铁锏没有被横刀遮挡住丝毫前进的威势,毫不犹豫地劈到了那个控制镰刀的忍者脸上。 此处场面太过血腥,请诸君自行联想~ 镰刀没了人控制,顿时失去了打旋的势头,飘乎乎地往李重润背后飞去了。 这时一声愤怒之极的嚎叫从侧面传来,打破了战场上的沉默,一个同样一身灰色衣裳的瘦小身影扬手洒出一片灰土,一把短小的刀刃,破开灰土的混沌,一往无前的朝李重润这边突刺而来。 “这t是不是傻?”李重润有些愣,且不管那不顾一切只为一刀的劲头是如何让人敬佩,这货撒灰土的时候就不能看看目标左手拿的副武器是个啥嘛? 左手拿的扇子再次派上用场,一蓬灰土尽数皆被李重润给扇了回去,蒙头盖脸地乎了来袭的那人一身。 眼睛被迷住的瘦小身影看不清楚李重润的方向,刀势立刻就乱了起来。 李重润抓住机会,左手扇子顺势将短刀劈开,右手倒提的铁锏打横抡在了那小忍者胸前。 嗯。这击打的触感好像不太对。 李重润虽然很少与人打斗,好歹也是有过几次战斗经验的。只不过这次打击感不像之前几次那般如同砸开西瓜的爽快手感,反而是有些像打在枕头上了一般。 “&¥&”被几十斤的铁锏当胸劈到,那小忍者直接被打倒在了地上,只是尽管已经在吐血不止了,那小忍者还是很大声的用李重润听不懂的语言怒骂着。 “喂。下次骂人记得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李重润用铁锏压住了这个小俘虏,趁机撇了一眼公孙兰那边。 应该是战斗已经结束,公孙兰已经在拿忍者的衣袍擦刀了。嗯,四个忍者被公孙兰斩成了七块,有些不太平均。 李重润放下心来,注意力便又放到这仅剩的活口上面。伸手摘下蒙着脸的灰布,发现竟然还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姑娘。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眉毛剃掉了,正在喷血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牙齿竟然也是黑的。大大降低了颜值,看着有些像夜叉或者厉鬼。 “吾等,誓死追随橘大人,你一定会付出,代价!” 可能是终于发现自己白白浪费了许多精神做了半天对空输出,那女忍者终于切换了语言模式,就是说得很慢,而且口音很怪异。 “你们家主子给自己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要起个猫名儿?” “你杀了我家大人,还敢侮辱他尊贵的姓氏!” 那女子嚎叫得愈加凄厉起来,四肢在地上疯狂地挣扎,只是李重润手下的铁锏不见丝毫的松弛,让那女忍者看着犹如被夹子套住的耗子一般。 “你一定会付出代价!代价!” 李重润心说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把他们头目干掉了?那用镰刀的货又瘦又柴,哪里有半分大橘为重的样子。 那女忍者似乎放弃了挣扎,只不过又开始念咒语一般,用李重润听不懂的语言辱骂起他来。 “你们,什么滴干活?” 李重润哪里会什么鬼子的语言,就只能学着抗日神剧里面说话的方式跟她交流。 继续骂。 “你滴,死啦死啦滴!” 口吐鲜血地骂。 “八嘎!” 那女忍者一愣,似乎听懂了,骂得更起劲了。 “说出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本王饶你不死。” 那女忍者听到了李重润的话,撒泼打滚一般的挣扎倒是慢慢的停了下来。 “真~的?” “本王不杀女人。” 见公孙兰已经提着长刀走了过来,李重润与这女忍者纠缠得也有些厌烦了,手中的铁锏松了松,给了她些许喘息的机会。 “去死!”那女忍者见李重润转头不看向自己这里了,抓住机会从头发中抽出一根细长尖锐的簪子,往李重润脖颈之处就扎了下去。 “本王不杀女人,又没跟你讲别人不会杀。”被公孙兰盯着,那丫头的长刀有多快李重润最是清楚不过,所以看到她已经来了自己身边,自然知道绝对不会出事。 簪子刚抽出发髻,公孙兰的长刀就已经劈了下来,无声无息地就将那女忍者斩开,顺便连那不知所谓的呼号也尽皆斩掉了。 “狮子搏兔,尚使全力。王爷战斗,切莫托大。” “哎,你这次说话居然多了八个字。实在难得。”李重润没把这忍者放在心上,战场里面留的倭人多的是,不在乎这一个两个被主子洗脑洗傻掉的忍者。 只是李重润显然低估了这些倭人变态的程度。 往战场上看去时,正面摆开的军阵还没完全展开,战斗就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问两个小队,一小队五十人,每人十二支备箭,敌人一共约三百人。平均每人中几箭? 答:除了几个刚烈的鬼子被射得跟刺猬一般以外,绝大多数鬼子基本上中了一箭就倒了。 有几个命好的勉强坚持过了箭雨,却又遇到了排在阵前的手持短矛的兵士。 正常情况下,这般的伤亡下,正常人早就投降了。 只是那几位勇者好像全然不顾旁边死伤的战友,横刀高举着就朝战阵冲杀而来。 几根短矛自战阵中飞出,那几位勇者就变成了糖葫芦一般,七零八落地倒在了地上。 只有极个别衣着稍微华丽一些的倭人,战斗力还很是可观,干脆利落地格挡开了箭雨和短矛,然后就被盾牌阵给围了起来。 盾牌兵每人一把金瓜小锤,从盾牌的间隙中伸了进去,叮叮咚咚的就是一通乱敲。那几个显然是喽啰头目样子的高手,从围拢的盾牌间滑落到地上的时候,看上去已经很像多孔的瑞士干酪了。 “哎~哎~牛校尉,留个活口啊!” 李重润看着战场已经进入了打扫战场的阶段,一些手持长矛的兵士已经开始在检查尸体,便急急慌慌地冲牛校尉喊道。 自己此行一来是为了灭口,这些鬼子见过炸药,无论如何都是留不得的。 二便是想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 只是这些倭人竟然很是硬气,几个装死的倭人偷袭不成被发现后,虽然受了伤,却大喊着什么口号就往兵士们冲杀而来。 然后便成了糖葫芦。 牛校尉指挥下的兵士还算训练有素,打扫战场的兵士每三人为一组,手中长短兵器齐备,始终都有两人处于警戒状态。 几个还在装死的倭人见已无回天之力,口中高呼着什么口号,集体自尽了。 公孙兰从来没见过这种惨烈的战场,有些心悸地看向了李重润。“这些倭人,何至如此?” “他们脑子坏掉了,我们不要学。” 李重润看公孙兰眼神还有点懵,又专门安排一句:“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的王爷。” 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一众兵士已经收敛了那数百人的倭人尸首,开始向那庄子处进发。 庄子外围的小房子都是空的,生活痕迹都在,只是没有人。 先行冲进庄子中心那数间大屋的几个兵士,不知为何,很是仓皇地从庄子中冲了出来,也不管了军容军纪,跑到顶风的地方疯狂呕吐起来。 接连数个不信邪的兵士都沦落成了这种惨状,李重润和牛校尉赶上了前去。 手中拿好了兵器,两个手持长矛的兵士打头阵,一行人小心地往那数间大屋走去。 只是走得近了,李重润便闻到了一股子提神醒脑的味道。 “是尸臭。这么远就已经这么重,肯定有不少死人。”李重润跟公孙兰解释着,却伸手把香囊摘了下来堵在自己口鼻前。“你不要过去了,这么重味道,没什么活人能呆在里面。” 公孙兰却并不敢大意,也把自己的香囊摘下来放在了口鼻之前,亦步亦趋地跟着李重润往前探去。 前面的几个兵士和牛校尉虽然没有香囊,却有些土法子。几人将裹布的头巾摘了下来,尿了些尿上去,做成了土法的防毒面具,严严实实地将自己的口鼻围了,这才小心地往前探路去了。 血腥味和尸臭味越发重了,很上头,刺激的人精神有些恍惚。 从大屋的侧门小心地摸了进去,那几个兵士只是进去看了一眼,便仿佛中毒一般地冲了出来,飞速地往上风口跑去了。 “王爷!安全!没有敌人!”牛校尉毕竟见多识广一些,进去检查了一圈,倒是没吐出来,只是死死地拦着李重润不让他进去。 第109章 京观! “殿下,里面太臭了,又很是脏乱,就不要进去了。” 牛校尉的脸色很难看,极力地阻拦着李重润进去。 人一般都比较犯贱,你越不让他看,他好奇心反而越重。 那牛校尉虽然是个军官,武功什么的却只是普通人水平。李重润只是肩膀一挤,没费什么劲地就走了进去。 屋里的味道更重了,冲天的血腥气刺激得人眼睛发涩。 大屋应该是个庙宇之类的建筑,只是内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李重润也看不太清楚。 侧门进去有一些人的断肢和残骸,因为现在是冬天,并没有腐烂太多,地上污血横流,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早就听说村子里村民已经被屠戮殆尽了,又刚从战场上下来,李重润倒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感觉到太过震惊和恐惧。 公孙兰没像李重润这般做好了心理准备,脸色明显已经撑不住了,素来冷静的眼神也朦胧了一层水雾。 “若是受不了,你便在外面等着。” 腥臭味愈发地浓了,李重润只是张嘴说了句话,就好像喝了一大口血浆一般,一股子酸气不由自主地从肚腹之中升腾了起来,直冲喉咙。 李重润赶紧闭上了嘴,用鼻子透过香囊吸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了一些。 “王…” 公孙兰只一张嘴,被浓重的味道一激,瞬间眉头就紧紧地皱到了一起,脸颊一鼓,捂着嘴就冲出去了。 李重润苦笑了一声,打起精神,仔细地探查起来。 有一把胡凳,被血液浸泡透了,发出一阵阵宛如鬼魅的幽光。 胡凳上有个人影,被几道绳子紧紧地捆在胡凳之上,头无力地垂在一边,显然是不活了。 看发饰,应该是个女子。 李重润本想转过去想看看究竟,只是抬腿之际,看到靠墙立着一座神像。似乎是个女神,只不过身上被泼溅了许多血液,把衣衫配饰尽数染成血污的颜色,看不出是谁来。 一束晨光从侧门透了进来,斜斜地打在那神像脸上。 几道早已干涸的血迹从神像的眼眶中流淌下来,似乎是在哭泣。 李重润被这神像吓了一跳,倒提振了整夜赶路后疲惫的精神。 从那胡凳边上绕了过去,李重润只是从侧面一看,眼珠子就恨不得从眼眶里面瞪了出来。 那是一个孕妇。 肚子被纵向破开,小孩子不知被掏到哪里去了。 那母亲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的表情极为愤怒。 手脚被绑缚的地方被挣扎出了极深的伤痕,隐约可以见骨。 李重润觉得自己愤怒出离了。 这不是任何一种有智慧的人类能做出来的事情。 晨光透进来的越来越多了,放眼望去,不大的正殿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 都是女人。 各种惨状。 李重润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 或许地狱和这里的场景比起来,都要显得文明和仁慈得多。 李重润觉着自己喘不过来气来。本想冲出这修罗场,只是在动身之前,隐约地看到一条被血污浸湿的帷幔之后,有东西轻轻地动了动。 “谁?” 李重润不知还有什么人能在这地狱里活下来,拿着铁锏轻轻挑开了帷幔。 一个小女孩。 身上衣服被扒得精光,在寒冷的空气中被瑟瑟地抖着,几次试图用帷幔遮挡住自己伤痕遍布的身体。 小姑娘并不算白,非常的瘦弱,纤细的身体上遍布了各种伤痕。 有几处刀伤还在渗着血。 眼睛很大,只是一个眼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伤了,只剩下了一个血窟窿。 仅剩的一个眼睛在晨光的掩映之中望向李重润的时候,灿若星辰。 李重润脱下自己的袍子,紧紧地将那小姑娘裹了,一把抱在了怀里,几步就蹿到了小庙正门之前。 愤怒已极的一脚,李重润便踹开了本来被紧紧闩住的庙门,李重润急慌慌地冲了出去。 好在这次出行之前备了许多酒精,武七虽然没跟来,公孙兰倒是已经收拾完了呕吐的痕迹。见到那女孩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有兵士在之前庄子外围还干净的屋子里燃起了火堆,正在准备早饭。火堆很旺,让房间里很是非常暖和。 李重润不客气地征用了,来给女孩子处理伤口。 “会疼!忍住!” 李重润不管这女孩有没有听懂,不由分说地将那些酒精给那女孩清洗起伤口来。 那女孩似乎已经没了生物的反应,只是一个小伤口,酒精的刺激都已经能让正常人惨叫起来。那女孩却只是用那如星的眸子盯着李重润。 似乎是个娃娃一般。 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了一遍,用了好多带来的丝帛做的绷带,将那女孩包裹得如同木乃伊一般。 皮肉伤倒是还好说,主要的伤口只有两处,一处是伤了一个眼睛,还有一处则是下面的外部器官被人用利刃削去了。 “刀!” 处理完小姑娘的伤口,李重润只是觉着内里有一把火,正如同烘炉一般将自己由内而外的烘烤着。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刀!” 李重润又喊了一遍,公孙兰不知他要做什么,方才是来救人,平日里绝不离身的长刀并没有带在身上,听他喊得急切,连忙跑了几步去拿了过来。 “哗啦啦”的声响传来,李重润只是接过了公孙兰递过来的剑柄,随着自己的脚步缓缓的将那长刀抽了出来。 “王爷当心!” 李重润没练过刀,平时习练武技也多练的是重兵器,公孙兰怕他受伤,连忙提醒他。 李重润没有回话,只是回头望了她一眼,便沉默地拖着刀往外面堆积如山的倭人尸体走去。 公孙兰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李重润,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一直存在的那股子懒散随和却已经丝毫不见。 眼神冰冷又淡漠,如同厉鬼。 本来有几个兵士已经开始准备将这些倭人烧毁,却被这位小王爷吓到,不由地停了手中的活计。 一个。 两个。 三个。 手起刀落。 毫无波澜的眼神重复着斩头的动作。 公孙兰是师傅传下来的长刀,虽然不是宝刀,却也不是凡品,只是几百个头颅砍下来,也把那刀刃毁得如同锯齿一般。 几个兵士想来帮忙,却被李重润挥刀逼开。 晨风吹散了那浓重的尸臭,被李重润踹开的大门也将那庙内的惨状展露在了天光之下。 越来越多的兵士见到内里那修罗场一般的惨状,不由得哭出声来。 哭声越来越大,往那缥缈的九天飞去,像是在为这些冤魂送行。 李重润机械式的提刀,下刀,斩头。 几百个头颅,渐渐地将李重润围拢起来,如同簇拥着恒星的星辰一般。 那个被李重润砸破了头颅的忍者首领,头颅最后一个被斩下。李重润提着早已残破不堪的长刀,浑身还淋漓着畜生的污血,站直了身形。 四顾之下,眼神异常茫然。 先前被李重润踹飞的门闩,飞了很远,被李重润看见,拣了回来。 “京观!” “京观!” “京观!” 李重润一声令下,众多兵士在牛校尉的带领下将那些大大小小或残破或变形的头颅堆砌成了一座小塔。 李重润挥刀在那门闩上刻下几个大字。 “李重润破倭于此!” 刀刃上的血迹斑驳,将那几个大字浸染得血红无比。 先前被派去准备突袭的杨三带着几个徒弟骑马奔驰而来,手里提着几个人形的东西。 第110章 失而复得的兵器 “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准备从后面摸走,被我带着儿郎们给抓了。” 杨三喜滋滋地提着一根熟铜大棒,在空中挥动了几下。“若不是我这宝贝被他们拿着,我还真认不出来他们就是歹人。” 杨三先前趁手的兵器丢在了那龙谷之中,换了几个家伙事儿都用着觉着不趁手。 今天竟然失而复得,未免有些喜出望外。 结果看到李重润的样子倒被吓了一跳。 李重润身穿的锦袍尽染了血污,手中提了一把早已经破烂呈锯齿一般的长刀,看形制应该是公孙兰的那把。 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小王爷,一脸木然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直直地看向东方。看上去没了平日里亲近的味道,反而像是寺庙里面俯视苍生的雕像一般。 李重润身边是一座人头垒成的京观,还在汩汩地往下滴淌着血水。 杨三他们几人被李重润的神情惊呆了,刚想张嘴想问,却看他手中残刀一挥,在空中泼洒出一条血线,遥遥地泼洒向那小庙大门的方向。 杨三有些错愕地冲进了庙门看一眼便冲了出来,手中倒提着熟铜棍冲进那些被李重润斩了头的尸体山中,如捣蒜一般地一通乱砸。 直到将好些尸体都已经砸成了血污烂泥,杨三才算是发泄了些许心中的暴戾之气。 李重润自从救过了那个小女孩,便再也没有说过话,似乎真的变成了那泥塑的雕像一般。 眼神冷冷地往那几个抓回来的俘虏身上扫了一眼,手中残刀遥遥地指向了其中一人。 刀尖已然有些残破了,有一滴血滴正缀在刀尖,在晨风中抖着,如同那俘虏的心肝一般。 “我是朝廷命官!我是礼部员外郎!你个李姓……”那华服的年轻人受不了李重润这边带来的强大压力,心里隐约有些崩溃了。 李重润没有啰嗦,一个箭步往前一冲,残刀当胸透过,被李重润的进势带着,直接将那人的废话和身躯一同劈成了人字形。 残刀指向了第二人,刀刃早已残缺如锯齿形状,粘连了许多热血,如无形的刀刃一般泼洒了出去,浇了那人一头一脸。 第二个华服的男子眼睛一翻,竟然就这般昏过去了。 剩下的几人终于禁受不住这般恐怖的逼供手段,连声求救起来,嘴里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事情的原委。 这几人本是礼部官员和通译,这些来自倭国的使节团本是前来为陛下贺大胜和谋划那天枢的建造事宜。 只是和别国使节团那般精简不同,这倭国的使节团素来庞大不堪,只不过倭人虽然国小,使钱却素来大方,银子不要钱一般地泼洒出去,就连路过的粪车都恨不得买两勺尝尝咸淡那种。 所以这接待倭人的使节团便成了礼部的一门肥差,几人竟都是从家里走了路子才混到这个职位。 只是和别国使团都赶着回国复命不同,这倭人的使节团仿佛是来逛大观园的刘姥姥,逢山就拜,遇庙就访。 使节团自神都出发,兜兜转转的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竟然还在扬州这边蹉跎着时日,眼见风季又快来了,一行人竟然毫不着急的样子。 前些日子那使节团的头领,一个姓橘的人物,据说在那倭国之内还是个亲王级别的大人物,突然说久仰南朝佛教兴旺,要派些使者去那江南佛寺拜谒。 只是他们倭国使节团虽然绝大多数人去江南,一行陪同的礼部官员不舍得扬州繁华,而且使节团的正主那位跟猫一个品种的亲王还在扬州礼佛,便没有跟着去。 谁知几天才收到消息,说是在江南探访到了什么古旧的庙宇,那橘亲王便直接过江来了这里。 只是几个礼部官员刚到此地,便被软禁在了这庄子中,眼见倭人只有需要出去采买时,才会带着几人去那几十里外的润州城。今日趁乱才逃离出来,却被那杨三给抓了。 李重润觉着这几人的回答简直在侮辱自己智商。 一刀斩下那说话声音最大的右脚,李重润抓在手里,随手扒掉了上面的官靴,脚缝很大,明显是穿久了木屐才会有的样子。 剩下的几人见自己的谎言被拆穿,连声地磕头认错起来。 原来这几人是看守那几个礼部官员的看守,都是那姓橘亲王的亲随。方才发现大势已去,便想着换上了囚犯的衣服,化妆成本朝官员逃难。 橘亲王本是奉命来神都办事,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联系上了之前安插在本朝的卧底,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要来此地发掘些什么东西出来。 据说此物是本朝的至宝,能改朝换代的东西。如果能运回倭国,想来倭国也能实现些野心才是。 到了此地,这些倭人才知道要开采的竟然是龙脉。 只是那龙脉埋藏在巨石之中,日本使团虽然有几百人,只是想挖开一座石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一起行事的几人带来的一种神奇的粉末可以开山劈石,有了此物帮忙,倒是工程进度大大加快了许多。 龙脉本来都已经开采个差不多了,那卧底却又传来消息,说再填埋回去,有什么事情还需要这些东西配合一下。 到底是什么事情,那潜伏的卧底又是谁,几个亲随自然是一无所知。 李重润隐约想起那女忍者口中喊的,橘亲王已经死在自己手上。那想来那个操纵镰刀的忍者就是橘亲王本人了。 至于滥杀无辜,只是因为橘亲王觉得就这般返回国内一无所获,实在是不好向太子殿下交差。 那开山劈石的粉末威力极大,如果能带回倭国国内,开发出相应的兵器,想来倭国也就有了争霸天下的权利,而不再是现在这样边陲小国的样子。 龙脉填埋完毕后,众人趁那几个一共做事的人大意,将那几人尽皆抓了,严加拷问了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 几人只是会用,秘方却不在他们手上。 只有一个人受刑不住,说那粉末有一股子血腥味,应该是血做的。 只是倭人进驻这个佃户营的时候庄中老幼早已杀光了,只剩下了些妇孺供他们泄欲所用。 把留下的妇人杀了几个,试验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那些残肢断臂的却让人逐渐地疯狂了起来,最后也就只是单纯为了泄欲的杀戮。 几人见官兵杀到的时候,发现已经大势已去,便想着逃跑。只是手中兵刃太过扎眼,才随便拣了些兵刃带着,其中就有杨三的铜棒。 没成想就是这随手拿的兵器,倒是害的他们被杨三立刻就发现了身份,直接抓了回来。 既然这几个也是倭人,李重润也没有得到什么具体的情报,有些烦闷地挥了挥残刀,杨三拎着大棒上前去,咚咚几声,京观之上就又多了几个头颅。 熊熊的大火将那修罗场一般的小庙吞噬了下去,只剩了一座孤零零的京观,和京观旁边一片血淋淋的木牌。 李重润带队回扬州之后已经过了三天。 除了帮那唯一幸存的小姑娘换药清洗伤口时,李重润才会本着医生对病人的态度问上两句话,平时便一直这般一言不发。 “兰姐姐,王爷一直这样子,让人有些害怕。” 武七平时最是讨喜,平日里没少在李重润面前撒娇卖萌,只是最近王爷心事重重的,让她这个开心果有些担心。 公孙兰没回她,只是远远地往那正在帮小姑娘换绷带的李重润身上看了一眼,只不过眼神中的关心却是丝毫都遮掩不住的。 “之前问过大夫,大夫说王爷这是心神失守,说是喝些安神的汤药就好了。”武七正端着一个小碗,内里装的是些琥珀颜色的汤药。 “只是王爷也不喝,也不搭理我,就这样子,这都第四碗了。” 武七跟公孙兰诉着苦,自己平日里被当做吉祥物宠惯了,何时受过这般冷落,不免有些委屈。 “给我来。” 公孙兰从武七手中接过药碗,端着便去找李重润去了。 第111章 黄毛和木头 “王爷吃药。” 公孙兰见李重润已经帮小姑娘处理好了伤情,直接将药碗杵到了他面前。 “我又没病,干嘛要喝药?”李重润白了公孙兰一眼,“你怎么和武七一般瞎操心?” 只是李重润坚持不喝,公孙兰也没有办法,这是自家王爷,又不能用强硬灌,公孙兰便只能灰溜溜地溜回了武七身边。 “你刀让我毁了,回头我给你打一把更好的来。” 李重润远远跟公孙兰喊了一嗓子。 公孙兰没听到他说啥,正想上前去问,却见外面一个小厮急急慌慌地跑了进来。 “王爷,王爷。开张了!” “开张?开什么张?” 李重润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表情,不再那么木然。心里猜着应该是已经开张几日的印书馆终于有了生意。 “有个常州来的萧公,听闻咱们家铺子可以加急,特来寻咱们印些东西。” 兰陵萧氏,世家大族。 此兰陵非彼兰陵,是在常州下辖的南兰陵。 萧家虽然不像五姓七望那般权倾天下,自唐初宰相萧瑀萧时文之后,凭着耕读传家和治学中正平和,又在治学一道建树颇丰,所以也能称得上是地位尊崇。 所以虽然当代家主脾气着实臭了些,家里也不像其他大家族那般生意兴隆,但是凭着文坛的清名和门生故吏遍天下,就连当今圣上,逢年过节也是要送来新年贺帖的。 而这次萧家之所以要找到自家门上,纯属是病急乱投医。 本来萧家族谱乃是手抄。只是最近家里开枝散叶的有些广了,家主突发奇想要印一部出来,给各家各房送一套过去。 此事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年关将至的时候,有之前的学生传了消息过来,今年陛下新年贺帖之上将给已经过世的老爷子抬个金紫光禄大夫的职称。 这是了不得的大事。正三品文官,对一个终生未迈入朝堂一步的书生来说,这等封赏可谓圣眷非常了。 这才让萧家有些着急。 先前的族谱已经刊印,如今再改时间上却已经来不及。 刚好家中小辈有刚从扬州求学返家之人,提到说扬州文庙对面新开了家铺子,大言不惭地说印书立等可取,被扬州士子当做笑柄的时候,就像是给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萧家长老,提供了一个救命稻草。 “小的见过临淄王殿下。” 萧家主事早打听清楚,这商务印书馆背后老板乃是当朝诗名最盛的少年进士,临淄王李重润殿下。 “书稿在哪儿?” 接过了管事呈上来的书稿,李重润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地进内院去了。 萧家管事只是以为这位王爷身份尊贵,倒是没太把李重润的冷漠放在心上。 印书不需要太大地方,能兼职码字工的众人现在都住在这太平公主的园子中,自然这印书的地点也就在这里。 好在萧家并不要太多份,只是忙活了半晌,第一份新鲜出炉的新印家谱便已经交到了那管事手上。 那管事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番,发现除了没有木雕板书那般整齐的边框,字迹反而比木雕板书更清楚了许多。 字体不方不圆,工整流畅,就是稍微有些呆板,不过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只是这位尊贵的王爷似乎身上还沾染了几处墨迹,难不成这书是这位尊贵的王爷自己印出来的? 简单的校对过了以后,管事表示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很是对李重润歌功颂德了半天,没成想剩下的几十本,就已经送了过来。 在这萧家管事看来,这几乎就是神迹一般的事例了,就在连声的“鲁班在世,文曲星下凡”的马屁声中,李重润一改先前高冷的态度,还甩了一句更让他惊异的话来。 “跟你家里有出书的各位先生说一声,如果各位先生有印书的需求,且愿意将书交给本馆代为发卖的话,本馆可以根据文稿提供数额不等的润笔费。” 也不待那管事一脸懵的表情,李重润端茶,送客。 印书不仅快,还能给钱?萧家管事帮自家先生跑了无数次印书坊,自然知道此中行情。 萧家不事商业,接连几代人又无心政事,专心搞学问,所以日常生活总归有些拮据。那管事听闻家中做的学问不仅能换来些虚名,还能换来些实打实的钱财的时候,未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李重润却没给这管事继续说明,反而就端茶送客了。让管事内心里有些腹诽,这位小王爷的架子还真和他的名声一般,让人高不可攀。 忙完这萧家印书的事情,日头都已经西斜。李重润刚回了内院,就听见门外又传来了些许喧闹的声响。 自从到了扬州,便带着几个亲随跑出去浪了的表哥,被小表妹拉扯着走了进来。 小表妹长相不像太平公主那般嚣张,对李重润也素来是温柔恬静的,只是对自家这个越来越不争气的嫡亲哥哥,已经有了几分公主殿下的样子。 “到了扬州你就下船蹿了,东西也不收拾,事情也不做,连个招呼也不打,要不是每天你那几个亲随来拿些钱财衣物,大家还都以为你死外面了!” 小表妹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很是暴戾地训斥着薛崇训。 “今天在街上撞到你,要不是认识这几个亲随,我还以为是哪家纨绔在街上晃荡。” 小表妹突然见到李重润走了过来,语调却瞬间温柔了下来。“润哥哥,你精神可好些了?” 最近李重润心情不好,大家自然都知道的。本来被李重润当做秘书使唤的黄毛小萝莉,实在是无聊,便天天拉着同样无聊的瑶瑶小表妹见天的逛街。 反正李重润多的是钱,对下人又大方,几个小丫头最近竟然连软绵绵的吴侬软语都已经学个差不多了,说起话来妩媚得吓人。 “表……表弟,我跟你讲,这官河,就不应该叫官河。得叫流精河才是……” 表哥有些喝多了,说话有些不利索,看到李重润来,嬉皮笑脸地打趣着。 李重润有些受不了表哥这般浑身酒气和浪荡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撤。 “最近各画舫出了个美酒,还真是回味悠长……就是价钱着实有些贵了……” 崇训表哥说话越发的颠三倒四起来,短短的时间,本来有些痴肥的身形竟然消瘦了许多,本来还学过些时日的功夫,这么一看,竟然连脚步都虚浮了不少,想来是被那官河之上的画舫给彻底掏空了。 “就知道出去浪,自家的酒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跟润哥哥显摆。” 扛不住酒力的表哥终于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瑶瑶实在是受不了自家哥哥的样子了,指使跟着自己的几个丫鬟扛猪一般地把他驾走了。 李重润见瑶瑶表妹那颐指气使的样子,感觉基因的力量果然强大。 武崇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头疼难耐,本想讨口水喝,只是勉强爬起来挣扎到外间,就看见自家妹妹正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看着假山出神。 冬天的假山,没草,没树,没雪。 只有李重润木然望着东方的身形,在如钩的弯月映照下,暗淡得吓人。 “润哥儿这是怎么啦?” 此地不是神都,武崇训自然没有了公主殿下的压力,几个商号的少爷自打知道了这位小爷的身份,自然将他当成了护身符一般的存在,倒是过得非常逍遥。 “大夫说润哥哥的心神失守,得要静养才行。只是大夫开的药他又不吃,又不说话,每天就是这么愣着,着实让人有些担忧。” 小表妹和早晨武七的顾虑一般,虽然李重润不是此间年岁最大的,只不过因为平日里这位颇为和气的小王爷主意最多,也最是靠谱,大家隐约都当他是主心骨一般看待。 主心骨出了些问题,园子里的气氛全然没了平日的一团和气,总觉着有很大的压力被掩盖着,随时会喷发出来。 “心神失守么,这事儿好办,之前那谁家那小谁,得罪了建昌王家的小世子,差点被他老子打断腿,也是这般傻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我出的主意才给捞回来。” “你才傻,润哥哥哪怕傻了也比你这肥猪强!” 瑶瑶表妹很是急切地维护着李重润的形象,本想斥责自家哥哥。听到他说有法子,倒是脸色缓和了许多。 “你真有法子?” “就那谁家的小谁,你见过的。”武崇训笑得很是,轻声跟小表妹说了几句。 “我就知道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真有用?” “我骗你能有酒喝?” “可是芳儿姐姐又没跟来,这了咋整啊?”听了哥哥的主意,小表妹脸上漏出来了些许难色。 “不还有黄毛和那个女木头么。” 第112章 表哥的用处 李重润最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抵是因为怒火攻心,所以有些影响了心脉。 只是每每闭上眼睛,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场景,一开始都是那庙中的惨状,后来就渐渐只剩下了那一只灿若星辰的眼眸。 心脉受了影响,思虑有些重,加上又睡不好,李重润难免有些抑郁。 不过别的还好,就是有些不想说话。 他们几个小姑娘说了几次,说给拿了些安神的药物,被自己拒绝了好几次了。 直到看公孙兰那脸色似乎就要硬灌了,本来没当回事的李重润也觉着自己或许确实需要调理一下了。 虽然自己就是个医生,李重润却还有些讳疾忌医的态度,别人的药那是万万都不会吃的。 在被开辟成卧室的密室中,李重润用了些李道长教的法子,按摩了几处穴道,竟然还真就起了几丝睡意。 谁成想只是睡了一会儿,自己便就惊醒过来,困意全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又折腾了一会儿,李重润随性爬了起来,往假山上面透透气,觉着似乎自己是要吃些安神的药物了。 没成想只是在假山上透气,便被表妹看成了孤独寂寞的高手样子。 在假山上没呆多大会儿,李重润隐约地闻到了一阵子烧鸡的香味儿。 杨三家媳妇最近被李重润启发,发明了许多新鲜菜式,这烧鸡便是其中一种。 先煮再炸后蒸的手法虽然繁琐,只不过可以极大地延长保存期限,自打发明出来,便成了李重润开的那家大观园的招牌。 因为杨三家宝贝闺女环儿年岁还小,不敢随着他们长途跋涉,所以杨三家媳妇便没有跟来扬州。 好在杨三的几个徒弟,平时习练刀工的时候也没少跟着师娘学做菜,所以这道招牌菜自然就带了过来。 只不过今天带着烧鸡过来的不是吉祥物武七,也不是冰美人公孙兰,反而是最近被掏空了的表哥。 假山下,表哥让人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红泥小炉,正煨着一壶温水,想来是准备用来温酒的。 案几上摆着一个硕大的肥鸡,就算是距离有些远了,还是能闻到那浓浓的香味儿。 两个交椅摆好,表哥摘了只鸡腿下来,遥遥地冲李重润摇了摇。 “表弟!” 表哥的表情有些那啥,见李重润丝毫不为自己所动,大声招呼着他过来。 李重润很是嫌弃地撇了他一眼,并没有被他喊动。只不过白天忙了一天,晚饭又没吃就跑去睡觉的,这回刚好腹中有些饥饿。 “求你了,赏个脸,这么多人看着呢。”不知被妹妹恐吓了什么,表哥姿态倒是放得极低。“不下来陪哥哥喝两杯,哥哥这脸有些挂不住啊。” 听他说得可怜,想着刚好有事还要用他,再加上自己确实饿了,李重润翻身就从假山上跳了下来。 只是因为穿的一身翻毛的皮裘。本应潇洒酷炫的动作,丝毫没有白鹤亮翅那般优雅,反而有些像失足从山上掉下来的蠢萌雪豹一般。 “哎~咱哥俩有日子没在一起喝两杯了。早知道这酒是咱家自己做的,我就应该早点回来才是。” 有个相当符合表哥审美的丫鬟,被表哥招过来给二人倒酒,李重润依稀认得这丫头,正是当初那个凤仪卫暗桩画舫上面的歌姬。 “之前喝高了,正想要来一口透一透。”结果那丫鬟递过来的酒杯,表哥顺手在那丫鬟经天纬地的高峰上摸了一把,引来了好几个颇具风情的白眼儿。 表哥跟那丫鬟回了一个颇具调戏意味的眼神,有些巴结地问着李重润:“我来这扬州有些时日了,表弟可有什么安排?” “怎么?缺钱了?” 许久没说话,李重润觉着嗓子都有些干了,也接了一杯酒拿在手里慢慢喝着。 “这官河是流精河,也是流金河啊!”表哥长叹一声,“早说这酒是自家的,多少能省不少钱财……” “小弟这里有个大生意,想请表哥帮忙。只是……” 表哥先前帮李重润卖些奢侈品,很是赚了一波,还捡了个黄毛花魁回家生混血去了,自然知道自家这个小时候很是低调的表弟的本事。 “说说看,说说看。实不相瞒,表哥最近瞧上个园子,就是这价钱着实有些贵。这才想着回来找表弟你来想想辙。” “丑话说在前面,这生意跑得有些远,表哥可要想好了。” 之前跟玉碧的书信中提到过一嘴,玉碧这丫头想坐稳了王位,钱财是必然少不了了,表哥此人虽然纨绔,做生意却是自己见过的仅次于王荣的天才,让他去那林邑一趟,估计那钱挣得能把玉碧笑醒。 “只要能挣钱,就算是跑得远些,这都不是事情。” “小弟想请表哥去那林邑一趟,做些生意,最好是能开个铺子,通一条商路出来。” “什么?林邑?”表哥一听这地方,手里拿的鸡腿儿都掉了下来,嘴巴大得能塞得下拳头。 “林邑盛产香料,稻米,还有宝石,除了稻米,哪一样不是成百上千的利?”李重润继续忽悠表哥。“咱们辛苦贩售那么多家具折扇的,可有一小袋子宝石值钱?” “我想起来了,那林邑的女王,是不是就是你的姘头?” 表哥突然想起来之前在船上就听说的流言,那几个小丫头都说,难怪自家王爷一直没定亲,原来是外面已经有个女王当媳妇儿。 “就是因为认识,这才有钱赚啊。”李重润倒是没反对,只是和玉碧也只是在书信里撩了几句,只不过牵扯到二人的身份,大抵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过表哥若是去那林邑行商,切记只能和女王做生意,其他人可不行。” “弟弟这是还想着拉姘头一把,果然是有情有义的汉子!来再喝一杯!”表哥笑容更加那啥了,本来只是被妹妹派来灌醉李重润,没成想竟然还捡了个天大的好处,本来就有些细的眼睛越发的像一条缝了。 兄弟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地就喝光了一壶酒,一旁服侍的小丫鬟很有眼力见地又端了一壶过来,又给二人的酒杯满上了。 只是表哥在场,说话的话题隐约地就往少儿不宜的方向拐了过去。 李重润依稀只记得表哥最后同意了去那林邑一趟,只是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许诺给了这个很是纨绔的表哥什么东西,不过想着表哥那胆子,偷懒耍滑或许够了,涉及什么政治风险却是不敢的。 李重润醉了过去,趴在桌子上轻轻地打起了呼噜,睡得很是香甜。 连续几日心神不宁,李重润难得地没有做噩梦,睡得很是踏实。 不仅睡得踏实,李重润还跑了马。 睡梦中,自己大杀四方,胯下一杆长二银枪,在脂粉阵中大杀四方,场面那叫一个血流遍地,七进七出。 只可惜睡梦中始终看不清那梦中情人的脸,只是依稀觉着有些瘦,胸有些平,不过弹性是真的不错。 只不过自己在睡梦中隐约有些暴戾,动作很是狂躁,不过是真的畅快。 然后梦就醒了。 梦醒的时候,李重润觉着自己还不如再睡过去。 而且,自己以后确实不能再喝酒了。 连续两次在一个坑里面摔跟头,李重润觉着自己约莫应该是驴。 不过看四周很是凌乱的物事,战况很是惨烈,还真是跟驴有的一拼。 床上果然不是自己一人,一个有些细长的身影长发披肩,身下垫着一张白绫正睡在自己身边。 细腰,长腿,平胸,身上有许多的淤青和伤痕。 床榻下还凌乱地丢着一双红色的靴子。 李重润今天觉着自己应该有机会去重生了。 第113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 红靴子,园子里只有一个人天天穿着。 四字美人公孙兰小姐姐。 自己喝高了硬推了自家小师妹,李重润想想就有些害怕。 倒不是公孙兰长得不好。 实际上公孙兰长得还是不错的。要腰有腰,要腿有腿,要胸…… 总之身材还是不错的。 模样也算是不错,虽然脑壳上有个疤,但是一直被头发给遮掩住了,实在看不出来。 虽然有些不符合本朝一律向陛下看齐的那种审美,不过这种玲珑有致的模样的确是李重润的菜。 就像公主殿下明明是本朝第一美人,实际上李重润跑马的对象,多是自家颇具江南风韵的上官姨娘。 所以李重润还真不是嫌弃公孙兰的长相。 李重润觉着有些牙疼,单纯是因为这小丫头,自己实在是打不过啊……万一她醒过来,给自己来一下,真的可以删号重来了。 似乎是方才被折腾的有些太狠了,公孙兰睡得很沉,李重润从床上爬下去的时候,一动都没动。 直到听见李重润穿上衣服走出门去了,公孙兰才翻身从床上起来。 因为活动的动作稍微有些大了,隐约牵扯到了伤口,公孙兰轻轻地吸了一口冷气。 轻轻地把身下垫着的白绫收了起来,看着上面零零星星的嫣红,公孙兰鼻头一酸,眼角有两滴泪滑了下来。 就这么上了李重润的床,公孙兰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公孙兰想到自己早已故去的娘亲,当初把蓄留了许久的发辫卖给来庄子里游街的货郎,给自己换了仅有的那枚铜钗。 娘亲把铜钗插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自己说:自家丫头长得漂亮,以后不能嫁给达官贵人,要嫁一个贴心知己的相公。 贴心知己的相公是不能想了。想来这辈子也就是这般,平平淡淡的当个护卫,能保着自家王爷安全,也便是了。 王爷素来平和,虽然昨晚有些暴戾,不过想来是心神激荡导致。 只是突然想起小时候偷看到娘亲做这种事情,似乎并没有这般难受。 公孙兰想着蕊娘之前是开画舫的,想来这方面经验应该不少,等会儿收拾妥当了,要不要去问一问。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认真考虑起了这种事情,公孙兰突然就脸上一红,偷偷骂了一句,自己怎么这般不害臊。 想着自己昨天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瑶瑶小姐,来做这种差使。公孙兰便觉着有些后悔。 王爷这般悄无声息地去了,想来是看不上自己。 看了看自己没什么起伏的正面,和有些扎眼的略有起伏的马甲线,公孙兰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是太疼了吗?” 李重润的声音此时又从卧房门口传来。 公孙兰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急忙转过头去看。 “昨晚上不知怎么,好像动作有些大了,倒是让娘子受苦了。”李重润用空着的那个手摸了摸鼻子,很是不好意思地跟公孙兰道歉。伸手把手里东西放下,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 被李重润抱住,公孙兰眼泪却流得更加滂沱了。 “好啦好啦,下次轻点啊好?” “阿兰以为,王爷不喜,自己走了。” 李重润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女儿仪态的公孙兰,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着上辈子看过的那么多电影,想着应该有个绝招可以安慰一下这个战力排行榜第二的强力党。 “亲个嘴儿!” 说完,也不待公孙兰反对,李重润就重重地亲了上去。 公孙兰顾不得哭了,很是生涩地回应着李重润。两人缠绵了许久才分开。 擦了擦眼泪,公孙兰起身给李重润见礼:“谢谢王爷!”只是又牵扯到了伤口,表情有些奇怪。 见自家王爷终于恢复了往常那般活络的样子,公孙兰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急忙面红耳赤地缩回了毯子中去。 李重润把方才放下的东西抖搂开,却是平时他一直贴身盖着的那个滩羊皮毯子。 “以后你便是府里的孺人了。再住在这种地方,着实有些不合适了。” 公孙兰的卧房虽然不是下人房,只不过李重润去了假山中的密室居住,主卧室自然让小表妹搬了进去。公孙兰住的只是位于侧门旁的一间普通客房。 “按照风俗,这种东西应该是早晨献茶的时候交给婆婆。”见公孙兰紧紧抓在胸前的白绫,李重润笑眯眯地跟公孙兰打趣。“只不过上官姨娘远在神都洛阳,还是先交给为夫保管。” 从她手里轻轻接过白绫,李重润暼了一眼胸前那称不上壮观,却很是精致的风景。“融酥年纪好韶华,春盎玉有芽。” 虽然不是饱学之士,公孙兰还是听懂了,便抛了一个凤眼含春的白眼儿给李重润,越发地往毯子里面缩了。 拿滩羊皮毯子囫囵地把公孙兰裹了,李重润打横就把她抱了起来。 “王爷不可。” 见李重润抱着自己就往外走去,公孙兰有些大惊失色,心说自己这般样子被其他人看到,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应该怎么叫我?以后记得要改口了。” 李重润也不顾公孙兰的反对,抱着她就出门去了。 天才蒙蒙亮,还没有什么人影在外面活动。只不过冬日清晨的清冷还是激得公孙兰往毯子里面缩了缩。 见李重润抱着公孙兰往他日常居住的卧室去了,小表妹才带着黄毛小萝莉和武七她们一溜逛街小分队,从窗子底下钻了出来。 除了黄毛艾莎,几个小丫头都有些面红耳赤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半天不知道该说些啥。 “好像和蕊娘说的不一样啊。” 瑶瑶表妹年岁最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听几个小丫头说要来听墙根,还特意跟蕊娘打听了打听。 “不过,好像看王爷那样子,好像是终于恢复了正常呢。” 武七虽然也有些脸红,不过好像注意力还是放在李重润身上多一些,自家王爷恢复正常,这个开心果儿也恢复了往日那般蠢萌的样子。 只是武七正说着话,鼻子像狗一样地嗅了嗅:“怎么有股尿味儿?” “什么尿味,我怎么没闻出来。”瑶瑶表妹装作一副专家的样子,“蕊娘说有些奇怪的味道是正常的。” 几个小丫头怕被别人发现昨晚上在这里听墙根,加上熬了一夜,确实有些累了,急里慌张的就各自回房去了。 天光很暗,加上大家都急着回去。谁也没注意到,小黄毛的脸在武七说话的时候脸瞬间红了一下。 “见过如夫人。” 公孙兰被李重润抱着回了密室,许是昨晚上确实折腾得太狠了,两人相拥而眠了许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翻来转去地从密室里出来,公孙兰还在想着,为何自家王爷要躲在这种地方睡觉。 转念一想好像王爷早晨说要改口了,这以后要叫什么?自家娘亲好像以前管父亲叫相公来着,难不成自己也要这样叫。 正在胡思乱想的公孙兰刚从密室走出来,就被几个小丫头打招呼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瑶瑶见过嫂子。” 就连小表妹都在笑呵呵地跟公孙兰打招呼。 “郡主不可。” 公孙兰有些面红耳赤,自己被李重润赤精条条地抱去了密室,现在身上穿的是李重润的衣服。本想着赶紧躲去自己房间捯饬捯饬,谁知道竟被这逛街小分队给堵了个正着。 几个小丫头自然也不跟公孙兰客气,呼朋引伴地唤来了一大堆平日里玩得好的小伙伴。 大家自幼熟识,公孙兰性子坚毅,一直都如同姐姐一般照顾着其他小丫头,很是受到尊敬。 这自家的大姐姐把自己嫁了出去,那些小丫头虽然很是羡慕,但是也没什么妒恨。 在蕊娘的指挥下,没过多大会儿,一个新鲜出炉的新娘便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众人簇拥着公孙兰去寻李重润,只是听府里的侍卫说王爷好像在后花园在忙些什么东西。 大家伙又手忙脚乱地赶去后花园,却发现后花园池塘边的平地上,李重润正满头大汗地在垒着什么东西。 许多砖块摆在一旁,已经成型了一半的那个东西,隐约看起来像是个炉子。 第114章 别具一格的定情信物 李重润也没用其他人帮忙,只是自己在那里忙活。也许是出了好些力气的缘故,虽然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衫子,额头上还是隐约有了些汗。 头发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正式地打扮,也没有戴乌纱帽,反而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用一根铜钗简单地叉着。 见公孙兰盛装打扮的过来了,李重润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有些憨厚地笑了笑,擦了擦额头的汗,跟几人打了个招呼。 “王爷这是在弄啥?” 公孙兰她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家王爷隔三岔五的都会搞些新鲜玩意儿出来。 “前面答应帮阿兰打个刀来着,这不这几天难得有空,便想着开始动手。” 话说前世宅男刷抖音最喜欢刷什么?没谁会天天看开了十级美颜,还开特效把腿拉得跟长颈鹿一般长的妹子跳舞。就算那妹子美若天仙,天天看也会腻,更何况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卖笑。看得多了,太费枸杞。 宅男们更喜欢刷的自然是钓鱼,洗地毯,翻新旧物件,还有最受欢迎的:锻刀大赛。 加上李重润上辈子是比较宅的那种,对这些东西还很是有些研究,加上作为扑街写手,李重润倒是几次都在书中反复的提到过锻刀和打铁之类的内容。 所以理论上李重润有了很丰富的知识储备,只是从来都没有动过手。 之前公孙兰将自己的铜钗献给了自己,李重润便想着应该回个什么信物给她。刚好前些日子在润州将她平日绝不离手的长刀弄坏了,李重润便想着打一把长刀给公孙兰。 刚好发生了昨晚上那档子事情,这信物也就升级成了定情信物。李重润琢磨着要抓紧点才行。 只是府里面缺了些材料,李重润还是刚刚才去扬州城里采买回来的。 只是这煤炭却有些难找,几家售卖此物的铺子都已经关门歇业准备过年了。最后还是从卢家的炼铁铺子里面拉来了一车。 有了材料,李重润便忙不迭地开始准备烘炉。因为是准备给公孙兰的一份心意,所以李重润特意从第一步便自己动手。 只是这烘炉刚砌了一半,几个小丫头便簇拥着一副新娘打扮的公孙兰出现了。 虽然上官姨娘不在扬州,还在杨三跟着来了,从辈分上讲他的算是李重润和公孙兰的师伯,自然有资格来享受新娘子的端茶。 轰轰闹闹地折腾了一宿,只是两人都有些累了,所以这就当是举行过婚礼的二人便只是相拥着睡了一夜。 只是武七她们几个又想故技重施听墙根来着,却刚好被李重润抓个正着。便被派了一个很是纠结的活计,去马厩接盖雪它们的尿,还要越多越好。 第二天,杨三便又以娘家人的身份享受了李重润的端酒。 来回收了两次打赏的杨三很是高兴,眼睛来回地在自己几个徒弟和武七她们之间来回地转悠,想着是不是自己从保镖转行去干媒婆,能赚得更多一些。 忙完了礼仪,准备过年的事情又用不着李重润帮忙,于是李重润便继续起了自己锻刀的工程。 听闻李重润要给自己打制一把新刀,公孙兰哪里舍得在一旁看着他自己动手,已经过了两天,身上的不适也早已过去,公孙兰便换了一身劲装,和李重润一起干了起来。 有了公孙兰的帮忙,烘炉很快就堆好了。在炉中燃上炭火,李重润便准备材料。 卢家的铁匠铺子里有上好的镔铁,此物最是适合拿来打制刀剑,价格虽然有些昂贵,但是李重润的酿酒作坊如今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自然是不在乎这些钱的。 公孙兰先前的长刀便是用镔铁打制而成,虽然与李重润的陨石铁扇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一些,不过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良品。 打铁是个技术活,李重润虽然懂得很多理论,只是这第一次亲自动手,未免有些慌张。 况且李重润还取了好些熟铁,准备做一把大马士革长刀,更加增加了锻造的难度。 最后实在是公孙兰看不下去了,照着李重润这般法子,只怕刀还没打出来,身上就不知道要被烫出来多少燎泡了。 暗戳戳地指使了个小丫头去卢家打铁铺子请了几个打铁师傅过来,于是李重润的锻刀大业才算是有声有色地开始了起来。 光是练坏了的材料就费了好多,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加上李重润许下的赏格着实有些高,第二天的晚上,第一块大马士革钢条才炼制了出来。 只是第一次打制出来的刀形李重润并不是很满意,有些太宽了,与其说是长刀,却更像是大刀那般缺月一般。 “不够漂亮,而且和阿兰的武功路子不符。” 李重润已经见过几次公孙兰动手,脚蹬红靴子的她,拔刀一斩,那可以称得上是狂暴的攻击力给李重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拔刀斩,自然需要后世日本刀那种带些弧线型的刀身才最是合适。 略微弯曲的刀身可以减少拔刀时的阻力,自然也就能增加威力。 和几个工匠嘀嘀咕咕地讨论了半天,只是那弧形的刀型着实有些难办,最后只能是打制了一把传统意义上的横刀。 想起当年看过的一个资料,李重润和了些细细的黄泥,仔细地覆盖在了刀刃之上,然后在刀刃上挖出了一个个如牙印一般的弧形,这才放入烘炉中加热,准备淬火。 武七苦哈哈地在马厩中呆了好几天,这才攒了几桶马尿。只是身上草屑横飞,一副很是凄惨的样子。 被李重润调笑了半天,武七才算是从这苦差事中解放了出来,只不过李重润转脸就让她再去厨房搞些油过来。 一盆油被架在了烘炉之上,烈火熊熊之际,整个临时的打铁工地隐约有了些厨房的香味传了出去。 刀刃烧到通红的时候,打铁的师傅说已经到了淬火的温度了,李重润用大钳子将刀刃从炉膛中取了出来,往先前武七准备好的马尿中一浸,一股子刺鼻的气味便随着升腾的烟雾腾空而起了。 谁知那覆盖了黄泥的刀刃,竟然隐隐约约地往刀刃的方向弯了下去。 李重润心里有些着急,心说自己想做的不是廓尔喀刀啊,这般反向的刀刃又怎么能用。 以为淬火失败的李重润有些着急地想把刀刃提出来,只是眼见着温度降低之下,那刀身的弧度竟然又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然后又居然往刀背略微地弯了过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来都已经放弃了打制日本刀的想法,谁知这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就成功了。等到刀身冷却个差不多了,李重润将那刀刃拎了出来。 不顾的还有些烫手和异味,李重润将那刀刃拿在手中挥动了挥动。 刀刃破风有声,重心合适,除了稍微比自己想象的要重一些,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只是刀身上坑坑洼洼的,看上去有些凄凉。 毕竟还没装配件,李重润一不小心滑脱了手,弯刀径直地往那废料堆中砸了过去。 金铁交鸣声中,一阵火花四溅,李重润急忙去看看刀刃有没有损伤。 结果刀身的硬度远远超过了李重润的想象,尽管还没经过仔细的研磨,废料还是被砸出了深深的痕迹,新锻造好的刀刃却丝毫没有受损。 几个过来帮忙的铁匠都有些惊异与这新打制的刀刃的坚硬程度,只是见这位王爷竟把刚淬火好的刀,又丢进了油锅中烹炸起来。 刀身的配件都是现成的,只是刀鞘却要重新制作一把。将烹炸了一个多时辰的刀刃放进细沙里面缓缓的降温,李重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边倒是已经蒙蒙亮了。 剩下的事情交给工匠们做就好了,李重润困得着实有些熬不住了,便急匆匆地回房睡觉去了。 只是从密室路过的时候,却听到那个还关在密室地牢里面的宋公子,正在跟普通的小孩子一般在那里哭着。 第115章 老套的故事 李重润这几天沉迷打铁,没关注日子,只是听这位昔日纨绔宋公子说起来,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年二十九,马上就是元旦了。 其他几个商号,知道当日那有些以势压人的当街献金的法子被李重润识破了,后来也就陆陆续续地低调地把人接了出去。 当然,其中少不了什么利益上的交换,比如对李重润大肆进入扬州商圈的默许,比如长江边上的某块地,再比如某个盛产四鳃鲈鱼的小湖。 只有这宋家,一直沉默,就好像没有了这少东家一般。 “宋少爷,怎么哭得跟娘们一样?” 李重润是素来瞧不上这种纨绔的做派的,一来是自己好歹是接受过现代低等教育的有志青年:二来自己没做成纨绔,看着别人这般逍遥委实有些不爽。 那姓宋的少爷却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身翻了过去,盯着那三角的悬窗发呆。 李重润有些不屑,自己已经落到这种田地,居然还在跟自己摆着少爷架子。 对于这种丝毫不识时务的纨绔,李重润方才升腾起的一丝丝愧疚和可怜也就烟消云散了,一摆袖子就准备回房间睡觉。 “他们几个人家里,想来是给了王爷不少好处。” 那姓宋的少年有些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若是王爷想留着我从宋家勒索些钱财,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为好。” 可能是被关得久了些,这宋家少爷虽然说话还是有些冲,只不过已经不像当初刚被关起来的时候那般辱骂不休了。李重润听出他想说些什么,便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本王虽然并不是想着靠你勒索些钱财,不过你既然想讲故事,本王倒是愿意听一听。” 密室中有几个先前依云轩画舫的姑娘正在整理着什么资料。现在冰儿在大润发粮号坐镇,又有蕊娘辅佐,加上大润发粮号在农户间声望非常不错,所以就算李重润很是爽快地做了撒手掌柜,还是发展了许多眼线出去。最近已经有不少消息报了回来。 加上已近年关,生意有些冷淡,这几个姑娘也就不用在粮号中充当门迎,反而是做起了老本行来,在这边整理整理资料。 有个姑娘听见李重润正在跟那牢房中的少年说话,很是体贴地搬了个交椅过来,又拿了一沓资料交到了他的手里。 听着宋家少爷说着自己的故事,李重润翻着手中的资料,发现这小子果然还没有说谎,而且他的故事也非常的无聊。 无非也就是正室死了,续弦生了儿子,那作为嫡长子的宋家少东家的日子想来过得肯定非常难受了。 宋家少爷啰啰嗦嗦地念了半天,无非也就是不受宠,委屈,和一股子怨气。 若不是想到见那小子想起自己娘亲是流的眼泪确实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样子,李重润很想干脆拍拍屁股走人了。 能铺张到那金弹子当街砸人,却只知道埋怨自己委屈和不受宠。这等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废物,李重润还真有些看不上眼。 只是那宋公子的资料中,有一个细节吸引了李重润的注意。 宋家大掌柜的续弦,姓崔。是博陵崔氏的人。 而就在这位宋家少爷亲娘死去不久,这崔家的续弦就被娶进了门。 根据李重润看了这么多年宫斗剧和宅斗小说的经验,他立刻就判断出这里面绝对有戏。 听到宋家少爷说道那死去的娘亲是蜀王李愔的孙女,外婆也是出身崔家的五姓女的时候,李重润觉着自己应该是有了一个分化这七大商号的机会。 “我若放你出去,你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可以可以,别说两个,就是一百个,我都答应你。” 听到李重润终于松了嘴,那宋家少爷有些喜出望外,连声地应着。 “先别急着高兴,第一个条件,出去之后,如果本王再发现你这般荒唐,本王必定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第二个条件:本王放你出去之后,你要把宋家,变成你的宋家!” 李重润眉毛一挑,有些挑衅地看着那宋家少爷,眉毛很是神气地冲他挑了一挑。 “这……”那宋家少爷本来胀鼓鼓的气势瞬间委顿了下去。“若是我宋时有这等本事,又怎么会沦落在这种地方。” “你们几个纨绔的头头,现在是太平公主殿下长子武崇训,是我表哥。”李重润心想自己要将表哥派去林邑,倒是刚好可以拿这宋家练手。 “我这表哥别的不行,经商实数一绝。还有些其他的手段,该提供给你的本王自然会提供给你。”李重润将手中厚厚的一沓资料递给了那自称宋时的少年。“你先把腿伤养好,后续的事情咱们慢慢再说。” 翻着手中的资料,宋时的眼睛却越瞪越大了,上面记载的内容有些连自己都不太清楚,甚至某日某时自家父亲见过了谁都有记载。 只是翻到后面几个涉及家中一些传言的时候,那详细的分析竟然隐约指向了自己一个长久以来的猜测。“若是能为娘亲报仇,宋时定会将宋家,变成王爷的宋家!” 李重润正准备离开,听到宋时的咆哮,他会心地笑了一下:“是你的宋家,本王只要你听话就好。” 说完,李重润便回房睡觉去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李重润隐约觉着有人在摇晃自己。李重润勉强地睁开了眼,发现是公孙兰正在很努力的摇自己起来。 本来公孙兰很是高兴地跟李重润一起打铁,只是临近年关的时候,前来拜访的客人越来越多。 李重润虽然很是潇洒的打铁去了,客人却是不能不见的。 小表妹还没成年,表哥又是那般不靠谱的性子,府里也只有这位刚升级的如夫人,有资格代李重润接待那些稍微重要一些的来宾。 只是今天的这个客人,公孙兰却必须要把李重润给摇起来。 “刺史大人,投帖拜访!” 李重润与这韦刺史已经打过不少次交道,除了第一次来,后来几次来的时候只是让门子通传了一声,还有一次都跟着自己去微服私访去了。 这次这么正式地来投贴,想来是有什么正事。 李重润不敢怠慢,在几个小丫鬟的帮忙下穿得了一身紫袍,穿得非常正式地去见了这位父母官。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韦安国刚一见到李重润,便喜不自胜地跟他行礼恭喜。 “谢过韦刺史,刺史消息还真是灵通。” 这几日都是公孙兰替自己接待的宾客,所以这临淄王娶亲一事已经在扬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本想见识一下王爷娶妻的排场的吃瓜群众们很是失望,王爷竟然只是在园子中简单的办了个仪式,就连寻常人家都不如,让一众等着吃流水席的闲人很是愤愤。 “不瞒王爷,本官本已休沐,这次来,实在是因为有两件事情,不好拖延,本官也只是刚刚得到消息,这才着急赶来,想着务必要通禀王爷一声。” “韦公请讲。”听闻韦安国还真是来办公事,李重润整肃了一下身形,俨然有了几分正襟危坐的高位者的架势。 “这第一件事,是朝廷中有流言传来,说润州有祥瑞现世,便派了人来查探。看日子,应该是年后就到了。” 官场之内,同门故旧之间多有书信来往,很少间断,隐约地也就成了官员之中的一层情报网。有时这些消息比官方的消息传得还要快一些。 所以李重润对韦安国知晓此事并无怀疑。“韦公前来,莫非是想问一问此事与前些日子我调兵之事有关?” 那韦安国却并未回答李重润的问题,就连迟疑都没有迟疑,似乎是默认了李重润肯定和此事有关。 他径直跟李重润讲起了第二件事情。 第116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这第二件事,小老儿不知该从何说起。” 韦安石有些小心,仔细地看了看周边无人在旁,便压低了声音跟李重润说:“家中长辈有书信过来,只说听闻王爷如今身在扬州,让小老儿前来跟王爷拜年,还有些小礼物送上,已经让人送往内院去了。” 李重润听他这么说,心说这小老头明明看着一副清官模样,怎么这路子这么熟悉?而且要说走路子,怎么会走到自己这边? “不知韦公长辈?”李重润自然是知道自己斤两的,既然韦安石打出了家中长辈的招牌,李重润也只好顺着这路子问下去。 “论辈分,庐陵王妃是小老儿远房堂姑,说起来小老儿是王爷表哥才是。” “我娘?” 庐陵王,前前任皇帝李显被流放到房州之后的封号。这李显,自然就是李重润的亲爹,而因此就知道,这庐陵王妃,自然就是李重润的亲娘,后世大名鼎鼎的韦后韦夫人。 怪不得这韦安石会说家中长辈,堂姑也是长辈来着。 韦安石小心地递了一封密封完好的书信过来,然后扯了几句拜年贺喜的废话,便匆匆离去了。 李重润不知这信中能说些什么,只是小心惯了,自己匆匆地回了假山中的卧房之后,才有些心事重重地打开了那封信。 字体娟秀,确实有些像由女子书写。 书信中说的事情很家常,先是解释了自己父母先前被形势所迫,导致多年不能联系自己。 表达了歉意之后,就很是夸赞了这几年自己做出的成就,充分表达了一对儿正常父母,对自家大儿子的成就的认可。 李重润自穿越以来,便已经被关在了西隔城高高的宫墙之内,对于这名义上的双亲,全然没有任何印象。 自己在洛阳苦熬了十几年,没有丝毫对方的音讯。所以自己便一直当自己是孤儿一般看待,直到后来有了上官姨娘,才算是有了些家的感觉。 这突如其来的一封家书,倒是让李重润的心态隐约的有些崩溃。 倒不是埋怨,毕竟脑袋顶上有个喜欢删减户口本的长辈,换谁都得缩着脑袋做事。 自己先前被关在藉藉深宫之中,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凭着一时胆大,为自己闯了些名头出来,又不知为何讨了上官姨娘和公主殿下的欢心,这才有了今日的临淄王。 上官姨娘对自己是极好的,李重润自然知道,虽然一直以姨娘称呼,实际上早就将姨娘当成了亲娘看待。 这薄薄的一封书信,李重润觉着似乎对上官姨娘有些不太公平。 但是纠结的是,内心深处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人,隐隐地有几分期待。 书信中提到自己有了一个弟弟和一对儿双胞胎妹妹,李重润心里有些好奇,不知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和现在已经改名叫武范的范哥儿那般机灵,自家的双胞胎妹妹是不是像瑶瑶表妹那般漂亮。 书信的最后一句话,说平日里可以通过韦刺史传递书信来往,可以保密。还说自家妹妹很是仰慕哥哥的才华,要多写些书信。 “省得以后相见时生分。” 本来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只不过这几年李重润也算是见识过了这朝堂中的风吹雨打,听别人话外音的水平倒是涨了许多。 没有用假设,自家娘亲似乎很是笃定地日后可以相见。 但是自家娘亲这般笃定的底气又是来源自哪里呢? 李重润看完书信,看着书信在灯火上燃起了淡淡的火苗,又化作了缕缕青烟,最后连青烟都消散在这天地间,都还没有琢磨出来自家娘亲究竟底气是什么。 李重润楞了好一会儿,思绪才丫鬟通传的声音打断了。 后院中的工匠拜托小丫鬟来寻李重润,说先前打制的刀具已经做好,让他过去看看。 “呛!”的一声,李重润将自己的试做版的日本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 几个工匠想来是做刀的老手,抽刀的手感利落无比,没有任何迟滞的感觉。本来有些厚实的刀身轻薄了许多,没有之前那般压手了。 刀身被打磨得锃亮,隐约的条纹在刀身上显现了出来,条纹扭曲婉转,给整把刀带来了很重的古朴的味道。 刀刃也是经过了极为仔细的研磨,李重润拿手上的汗毛试了试,觉着拿来剃胡子问题不大。 几个工匠搬了些试刀的工具过来,无非也就是些竹席木棍之类。李重润却不喜欢这般呆板的试刀,让人去拎一片猪肉半子过来。 唐人贵族很少吃猪肉,一来是不会烧煮,二来是猪怎么吃着都有股子浓重的骚味儿。 好在这些在李重润看来都不是问题。烧煮这种事情早就已经解决,至于猪肉吃起来有股子骚味儿,只要把猪在小时候做成太监就好了。 所以园子里面倒是不缺了生猪,尤其是这马上就过年了,知道自家王爷喜欢吃炖的烂乎乎的大肘子,早已经杀好了两头猪,就挂在那厨房门口。 李重润屁颠屁颠地去叫了公孙兰过来,这丫头虽然已经荣升了孺人,只是并不像其他的豪门贵妇那般就这样开始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每日的练功依然勤勉。 只不过这两天频频地需要接待前来探访的宾客,这位新晋贵妇懒得频繁地更换衣物,正穿着一身胡服,身上香囊什么的挂得整齐地在练功。 所以李重润见到她的时候,感觉这场面非常怪异。 听说李重润帮自己打制的新刀已经做好了,公孙兰收了架势就跟着来了,小脸儿也没了往日那般清冷的样子,有些雀跃和好奇。 “刀好漂亮。”公孙兰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抽出刀来第一眼就被刀上那扭曲的花纹给吸引住了。 “这花纹不是为了装饰,主要还是为了增加刀的韧性。”李重润摸了摸鼻子,想着至少模样这一关已经算是过去了。 拿在手中挥动了挥动,公孙兰对刀具的重心和重量很是满意。只不过刀身的弧度让她稍微有些不太习惯,挽了几次刀花才找到了纳刀的感觉。 指了指已经被挂在了树上的猪肉半子,李重润示意公孙兰前去试刀。 微微低伏下身子,公孙兰做了一个起手的姿势,也没见她怎么蓄力,手中长刀伴着一声很是清洌的脆响,在空中留下了几缕残影,很是干脆地从那猪肉半子中穿了过去。 “咔”的轻响和猪肉落地的声音一并响起。眨眼间,公孙兰就已经完成了拔刀,切肉,纳刀的流程,俏生生的站在了那里,就好像还没开始一般。 “好刀法!” “真是好刀!” 两声赞叹同时响起,只不过李重润夸奖的是自家媳妇的刀法,公孙兰夸奖的是自家相公打制的长刀。 李重润走向前去,仔细地看了看那被斩开的猪肉半子。 断面极其光滑,就连骨头都已经被斩得异常整齐,仿佛与切肉没有任何区别。 公孙兰却又把刀抽了出来,仔细地检查着受力的刀刃有没有损伤。 公孙兰上下检查了两遍刀刃,也没有发现有任何损伤。 “刀是好刀!”公孙兰似乎发觉了些什么,提起刀来闻了闻。“难闻了些。” “那个啥~盖雪应该是年岁到了,最近有些发情,所以尿的味道有些大。”李重润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次换小马的尿来淬火,想来会好一些。” 公孙兰知道铁匠都会用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来祭刀,只是听说过用河水用血用猪油牛油的,像李重润这般用尿的还真没怎么听过。 怪不得让武七去接了那么久的尿,原来是为了祭刀,知道这些的公孙兰往躲在一旁的武七丢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嬉嬉闹闹的众人散了,耽搁了几个打铁师傅过年,李重润看着那几个连夜磨刀的匠人红彤彤的眼珠子,很是不好意思地包了几个硕大的红包,还很不地道的挖角儿。 只是这几个工匠却都是签了长契的,自然是不能一走了之,只能千恩万谢地谢过了李重润的好意,一步三摇晃地回去了。 摘旧符,换新符,没有鞭炮,李重润燃起了一个硕大的火堆,丢了好些个竹筒进去,发出了些噼啪的声响,算是给这武周的寒冬带来了些许的年味儿。 从润州带来的小丫头伤已经好个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是不怎么说话,公孙兰见她可怜,便整日里带在身边,那小丫头竟然就这般跟着她学起功夫来。 初五,那宋家少爷伤已经好个差不多了,李重润便放了他出去,表哥在家还没半个月就呆不住了,手中拿了不少李重润给的财帛,兴冲冲地跟那宋家少爷一并出去寻那些往日的玩伴去了。 初七,迎财神。 李重润刚去工坊和粮号祭拜过神仙,正准备去文庙旁的印书馆铺子操办礼仪的时候,门子就过来传话,说兰陵萧氏族长来访。 第117章 兰陵萧氏 兰陵萧氏,现任族长名叫萧嵩。是个年岁并不大的年轻人。 之所以会是这么一个年轻人做族长,无非也就是因为萧家长房这一支死的已经没啥人了。 不过这萧嵩却的确是个能人,三岁识千字,五岁读古文,是个远近闻名的神童,人送外号昭明再世。 如果不是脾气着实太坏,外加看不上那帮只知道无病呻吟的迁客骚人,让他在文人圈得罪了不少人。 又赶上家中有资格举荐的长辈病的病,死的死,放眼望去居然连个举荐他去参加科举的人都没有,这才蹉跎到了如今。 不过他倒看得很开,平日里也就在家看看书,写写文章,偶尔喝醉了之后骂骂老天为何不让自己老子多活几年。 年前管事拿着加急赶印好的家谱来的时候,萧嵩根本没当回事。只是听说印书不仅不用自己花钱,还能挣钱的时候,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不,这才刚过了年,萧大族长就急急慌慌坐着小船儿从江对面晃了过来。 “萧嵩见过王爷!” 虽然素来看不起诗人这种很是潇洒的职业,但是大家都是年少成名,而且从成就上看,这位胖乎乎的王爷似乎还要比自己更厉害一些。 再加上这次前来确实是有求于这位,所以萧嵩的仪态还是放得很低,虽然没有一躬到底的那般谄媚,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一脸的傲气收了起来,笑得非常诚恳。 “萧兄名满大江南北,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李重润大言不惭地说着睁眼瞎话,自打考上了进士,这货除了账本就没看过什么书了,又能从哪里听说这位地处江南的才子。 谁知被李重润恭维了一番,连声地回着不敢当不敢当,看上去很是受用。 “请上座,看茶。” 见他打完招呼就没了话,李重润又不知他来此的用意,便只能按一般的礼仪招待着。 “愚兄家中有几亩茶园,倒是出些好茶叶,若是王爷不嫌弃,今日愚兄带了几斤过来,还望王爷品鉴品鉴。” “那多不好意思。”李重润其实并不喜欢喝茶,本朝喝茶,也许是根子上被李唐祖上的胡人血统给带歪了,除了冰儿冲的奶茶李重润还偶尔喝一喝,平时李重润对那种胡辣汤着实提不起来兴趣。 “不知今日萧兄所来何事?” 两人客套了半天,李重润见这萧嵩一直不说来意,眼瞅着就要到中午,自家商务印书馆的开门仪式还没搞,心里倒是有些着急,倒是不顾了礼仪,直接开口问道。 “愚兄听家中管事带话,说王爷的印书馆印书不要钱?” 没敢问是不是给钱,萧嵩很是小心地问着。 自己写了这么几年书,只不过印书的钱财着实不便宜,萧家虽然贵为天下第六姓,只可惜自己着实不懂那些铜臭之道,这几年虽然不至于举债度日,只不过想攒些印书的钱财竟然都没成功。 听闻管事说这商务印书馆给的条件,萧嵩莫名的有些喜出望外,只是刚一见面,就把自己的条件给开了出去,心里还想着,如果这王爷实在说不通,就把家里那个出产茶叶的山头给他。 “不但不要钱,本书馆还可以根据书籍的质量,提供价值不菲的润笔费用。或者根据售卖的数量,在扣除了本书馆的成本以后,跟萧兄五五分账。” 李重润笑得非常真诚,全然没有一丝背叛了工人阶级的觉悟。 “居然是真的?”萧嵩很是高兴,兴冲冲地让随行的书童抱了一堆书册出来。 “愚兄蹉跎数年,在经文一道倒是有几分研究,有几份书稿,一直没条件刊印,王爷若是不嫌弃,能让愚兄陋作得以传阅一二,愚兄感激不尽。” 几句话说完,那萧嵩就把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哆哆嗦嗦地捧着杯茶在那里抖着,连茶杯在牙齿上磕出了咔咔哒哒的声音都没发现。 李重润倒是也没着急,抓起一本在手里慢慢翻着。 是一本手抄的册子,只不过为了节省字数节约成本,没有断句,一页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小字,让李重润看得眼晕。 萧嵩见李重润看得眉头紧皱的样子,越发的紧张了,茶杯中的茶都撒出来不少。 “萧兄,书是好书,只不过小弟有个建议,不知萧兄是否愿意接受?” 李重润勉强地看了半天,发现是一本解释文选中几篇史论的勘误和用典考据。写得虽然有些啰嗦,却很是详细。 文选是科考必考类目,这种书在备考的学子当中很受欢迎,若是印刷出来,只要价钱别太贵,这扬州富庶之地的学生毕竟不会太过于吝啬钱财。 “王爷有何高见,尽请道来。” 以为李重润是要给自己挑毛病,这次萧嵩居然很神奇地不再紧张,脸上有一丝高手的傲气隐隐地发散了出来。 “高见不见得,萧兄在经文一道确实举世无双,只不过小弟觉着有些奇怪,为何萧兄的大作没有句读?” “做学问,岂能在意此等小道?若是短句都断不得,要读书何用?” 萧嵩本以为李重润发现了自己文章中什么了不得的错误,谁知道只是奇怪自己书中没有短句,不免有些忿忿。 “萧兄此言差矣。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 李重润甩了一句师说中的句子给他。见他脸色正经了一些,又从后世着名的段子里面挑了一个讲给他听。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李重润念了一遍,然后又重新念了一遍:“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萧嵩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李重润的意思。 “王爷所言有理。”萧嵩治学的书呆子脾气竟在此刻爆发了出来,竟是连家都顾不得回去了,就想着立刻就修改书稿。“可否借王爷书房一用?” 李重润平日里偶有办公也是在地下密室之中,园子中的书房只有小表妹偶尔去写写戏文的时候才会进去,倒是可以随便让给他用。 这萧家的随从似乎也习惯了自家族长这般人到哪儿写到哪儿的脾气,便接二连三地从船上抱了许多生活用品和书房用具过来,很快就把李重润的书房给布置得满满当当。 李重润以为这位书呆子族长应该很快就弄好了,谁知道自己远远地低估了这位族长治学的态度。 那族长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七天。 第118章 阳谋 萧家组长忙完手中书稿的断句改造,拢共用了七天时间。 期间李重润去见过他一次,见他正奋笔疾书,似乎是准备将自己这十几本书稿尽皆誊抄一遍。 问过了才知道,原来是先前写得太过密集,竟然没有留下断句的空间,这才准备将书全部都重写一遍。 李重润有些哑然,心说这位这萧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萧家族长想出本书都要这么抠搜。 连这等身份的人治学都如此艰难,寒门子弟想要做个学问难度可想而知。 好心地介绍了自己发明的羽毛笔,又教他几个标点符号的用法给他,这位小族长才终于在元宵节之前完成了断句的工作,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本朝皇帝虽然笃信佛教,不过民间多还是以道教为主要宗教,所谓这作为天官下凡的元宵节,热闹程度甚至比元旦还要浓烈上许多。 元宵节,不宵禁。 哪怕是在宵禁政策执行的最是严格的神都洛阳,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内也都放开宵禁,天黑之后都是张灯结彩,坊门大开,任凭各家郎君小姐们赏灯游玩。 连神都洛阳都已经如此,更何况是在这富庶的扬州。 扬州商业区本来就建在城外,本来就没有宵禁的限制,又赶上这元宵节,许多铺子都从初七就开始了筹备元宵节灯会,无数七彩的花灯早早地就沿着官河悬挂了起来。 李重润带来扬州的几个宫人都是当初清漪园出身,说道手巧可一点都不逊色于这江南的绣娘,加上李重润又隔三岔五地给出些稀奇古怪的点子,这大润发粮号门口围拢起来的布幔也就越来越大了。 行人经过那布幔的时候未免有些好奇。有几个好事的浪荡子,听得布幔中又接连不断地传出些女子嬉笑的声音,知道这里面是那位小王爷府上的女眷,便想掀开布幔开开眼界。 谁知只是靠近了些许,几个手拿大棒的孔武少年便虎视眈眈地围拢了过来。 自打李重润来了这扬州城,杨三教导出来的七虎的名号,与大润发粮号接客的妹子堪比官河之上画舫的名号一道传扬了开来。 不管你是绿林的好汉还是钻林子的弟兄,在这几个少年的大棒底下罕有一合之将。 道上的兄弟到了此地都巴不得把脑袋缩进肚腔里面才走,更何况这几个街头浪荡子,见到这几个少年在场,自然是丝毫不敢放肆,灰头土脸地溜了。 恒顺记的掌柜这几天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虽然去年生意多了些波折,年底又被京城来的小王爷闹腾了一通,让自家粮号的生意确实没挣到多少钱,谁知这一个上元节,油铺多卖出去的灯油钱竟然就把去年折损的利润给挣了回来。 尤其是这临淄王爷出手很是大方,一张嘴就要一千斤的香油。此物甚贵,平日只有礼佛时才会用到,铺子里并没有备上这么多。 好在王爷并未怪罪,只是把库存的八百斤,整整五个大瓮的香油尽皆买了去,又买了好些酥油,足足花了五百吊钱。 有人开心,自然就会有人不开心,比如七大商号的东家,再比如一个眉毛里面长了两颗痣的和尚。 还是在官河边上那座小庙的宝塔之上,和尚还是之前那个和尚。 七大商号的东家却有一个中年男子换做了一个女人。 一个妆面有些重,眼角带着一丝狐媚的女人。 “大师,这小子如今在这扬州城里面如日中天,要不我看,咱们的计划还是先歇一歇。” 说话的是一个年岁稍微长一些的富商,隐约有几分烟尘之色,隐藏在眉眼深如沟壑的皱纹里。 “筹备了那么久的计划,岂是说放弃便能放弃的?” 那和尚表情淡然,说话的声音也不见什么波澜,只是在后面听着的几个富商隐约地都有些恐惧,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 “要我看咱们还是照着原来的意思办。” 那女子附和了那和尚一句,“钱财都已经花了出去,难不成我们有法子从这小王爷身上把钱财找补回来?” 觉着自己的理由有些不太站得住脚,那女子又补了一句:“看那位小王爷都已经把你们几家的少东家给放了回来,去了一趟润州回来连个屁都没放,想来终究就是个小孩子,这不,这又开始折腾起灯来。” 那女子冲那和尚抛了一个媚眼儿,接着跟几个东家们说起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大家这么把他放在心上,未免也太瞧得起他。” “你们宋家自然没事,前后拢共也就出了些钱财,那钱上也没打着你们宋家的戳子,就算事情暴露了也不关你事。” 还是先前那个眼眉中有烟火色的富商说话:“我们家的炉子,夏家和李家的船,王家的手艺,郑家的人。我们几个,若是被查出来,谁能脱得了干系?” “什么宋家,一帮废物连点米粮都收不上来,现在这商号姓崔了。” “够了!” 那和尚高喝了一声,在有些狭小的塔中来回震荡了起来,瞬间打住了几人的争吵。 “计划不变,让各家的伙计把消息散出去,传的片儿越大,咱们的计划越能成功。” “大师,这李重润可是带着太平家的两个娃娃来的。只怕这凤仪卫早就知道了咱们的布置,现在收手,用些壮士断腕的手段,咱们还没准能摘干净啊。” “你们姓卢的是不是死了个公子就怂了?大师这一招,是把那老娘们架火上烤。就算她知道是假的又怎么样?” 那个徐娘半老的女子悄悄地往前凑了凑,隐隐地超出了那几个东家一些。 “家里传来消息,说京城中已经传遍了,在这润州发现了大祥瑞。咱们要是再添个火儿,让这天下都知道这润州有龙现世,你说这老娘们还能坐得住?” “这是阳谋,实属无解。” 那和尚隐约露出了这骄傲的表情,脸上也终于有了几丝笑容。 “派些靠得住的人去把那润州山脚下打扫干净,不然怎么见人?” “大师,那些人头?” “厚葬了,好歹也是替咱们出过力的,虽说陷入了魔道,但终究还算是自己人。” 那和尚说到自己人的时候,眼神有些暗淡,不过还不待那几人发现,就迅速地被他掩了下去。 “散了,你们如今也是身份尊贵的人,能少聚在一起就少聚在一起,省得让有心人看了去。” 几个东家行了礼退去了,那和尚却示意那女子留了下来。“不要小看了这位小王爷,公主殿下的高徒,若是只是个贪玩的少年,早在虎牢关下他就已经死了。” “大师吩咐的是。”那女子笑得很是妩媚,顺着那和尚的手势就钻去了他的怀里,厮磨了一阵,便缓缓地跪了下去。 “不知道这小王爷,现在打的什么主意。” 大师手扶在宝塔的栏杆上,盯着不远处那布幔围拢起来的地方,像是琢磨着李重润在做些什么。 只不过偶尔微微眯起的弯眸,却出卖了这大师真实的想法。 李重润这会儿其实并没有打什么主意。阴谋诡计这种东西李重润素来是看不上的,百般算计千般谋划,层层相扣的阴谋看似完美,在李重润看来却全是漏洞。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不仅是他,公主殿下和他那个喜欢删减户口本儿的奶奶,也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李重润只是静静的把眼线铺开去,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消息传来,只不过政治导师上官姨娘不在,什么事情都要李重润亲自分析,所以府里面的众人只是觉着自家王爷,好像这几天睡觉的时间变长了许多。 不过好在王爷前些日子心神失守,想来这会儿是在补觉安神,所以大家也并没太当回事,只是奇怪为何王爷每天都睡这些时辰,还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第119章 游园惊梦 上 正月十四,傍晚,天色暗淡了下来,寻常铺子的花灯没像大润发粮号门前的花灯一般用布幔遮掩起来,大家早已经见过。 许是想给这位神都来的小王爷留下点什么扬州繁华的印象,各家铺子门口的花灯不管是数量还是大小都远超了去年许多,只不过花样无非也就是些灯谜之类的常规样式。 虽然赏格比去年加大了不少,比如恒顺记家灯谜的大奖是脂砚斋的一套文房四宝,放到市面上可是值20贯的巨资。 只不过这些赏格虽然开得很高,只不过众人的目光隐隐约约地还是往那大润发粮号的门头那里投了过去。 随着一阵阵小鼓的敲响,围拢的布幔终于缓缓地打开了来。 布幔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舞台,舞台周围的灯火围拢成了各种形状,如花如树,如龙如象。 打头的灯火却是别具一格的转心灯。一溜郎君小姐顺着外围的灯火一路看过去,发现都是最近最当红的杂戏,比如西游记,西厢记,庆余年,花木兰之类。 一众郎君小姐们在外围转得过瘾了,渐渐地往那灯火中心的舞台围拢了过去,舞台当中空荡荡的,只有些丝竹乐器在响着。 见周边围拢的人多了,开场锣一声炸响,几个小丫头穿戴好了戏服,咿咿呀呀地上台唱起了戏来。 “哎,是新戏哎!” 几个酒肆和勾栏的常客对市面上的娱乐方式摸得门儿清,只是一开场就知道这是出新戏。 戏确实是新的,白蛇传的故事,这戏本来是排练来准备当成大观园扬州分号的招牌。 只不过眼见李重润在除了开新店剩下啥都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小表妹干脆也就放弃了开新店的打算。 只不过辛苦排练了这么久,不拿来用未免有些太过浪费,刚好这灯会还少些噱头,干脆就搬到了元宵节来。 戏到高潮的时候,舞台的地板唰地一下往两边打开,两条栩栩如生的巨蛇从地下腾空而起,似乎是要向那扮演成和尚的少年郎吞噬而去一番。 各色的灯光模仿出了大家想象中法术的样子,撩得大家伙的眼眸直打晃。 “这蛇怎么这么大!” 几个好事的人正在人群外浪荡,听到有人正说起这大蛇的样子,故作神秘地凑到前面来。 “这算啥,前些日子我去润州,听说那边龙气震动,把那山都崩塌了,漏了个龙头出来,就光一个龙头,就有房子那般大。” 留言传得越来越多了,隐约都有些盖住了小姑娘唱戏的声响。 直到又是一阵锣响。一个金灿灿的宝塔缓缓地从空中降了下来,竟把那两条巨蛇尽皆笼罩了下去。 “有趣。” 那个眉中有痣的和尚还在那小庙的宝塔之上,那女子却早就不见了身影,宝塔位置刚好,可以完整的看到那戏台的后台,所以那和尚也就看清了李重润的布置。 两条巨蛇是用人顶起来的花灯,数人一人持一个身段,身段中间是用绣了花纹的布帛连接,之前待场的时候几个少年缩在舞台底下,不怎么占地方。表演时只要举起来,便能展开成两条看起来很逼真的巨蛇了。 而那宝塔是被折叠在舞台的上方,只不过被布幔遮盖了起来,底下的观众看不见而已,几个小丫头只不过拉动了几根绳索,就能将那宝塔底部慢慢地放下去,被周边的灯火一照,俨然就是一座金灿灿的宝塔,犹如真的一般。 那和尚瞳孔中掩映着远处的灯火,就好像眼神也随着那灯火一同摇曳一般。 “果然有趣,你说这么有趣的人,为什么他们当初看不上呢?” 那和尚不知在跟谁说话,与元宵节遍地花灯的景象不同,宝塔之下黑洞洞的,不见一丝灯火。 隐隐约约有几个影子,在黑暗中深深地向那和尚鞠了一个躬,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如同走楼梯一般地上了周边的房顶,起伏之间,就往那公主殿下的园子飞腾而去。 “这么有趣的人,杀了有些可惜了。” 那和尚很是倨傲地笑了笑,扭头跟身后的空气说道。 “我只是来传个话,你怎么做,和做什么,又和本座有什么关系?” 说话的人也是个和尚,肥头大耳的,看着就像是普通寺庙里面的知客一般。 “这小王爷虽然行事和我们相冲,只不过这想法却是别具一格,你回去可以跟上人提一下,想来他也会喜欢这个法子。” “上人还在西北苦熬,再怎么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那胖大和尚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这样离去了。只留下一声叹息,和一阵重重的踏足楼梯的声响。 “真的,这么有趣的灵魂,就这么杀了可惜了。” 第120章 游园惊梦 中 打更人的声响从街巷深处远远地传来,繁华散尽,只留了一地的灰烬和纸屑。 除了酒肆和勾栏还在二锅头的酒香之中看淡着生死,众位郎君小姐们,要么寻了心仪之人去些地方共诉衷肠,要么带着几分幽怨的举身去寻了清梦。 有几个错过了自己姻缘的,还徒劳地在灯火阑珊之处,盲目的寻着那敢笑春风的桃花。 李重润在戏台下坐着,看着舞台背后天上西垂的皓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润哥哥润哥哥~”小表妹用一根很长的丝绦将宫装的两个长长的袖子挽了起来,蹦蹦跳跳地从后台的帷幕后面钻了出来,月白的长裙上沾染了许多蜡泪和炭黑,看着一副很潦草的样子。 “怎么样怎么样?今天这戏怎么样?”舞台有些高,小表妹却毫不怀疑地就往台下的李重润怀里跳了进去,也不管背后跟着的千牛卫备身那一脸焦灼的样子。 李重润自然是轻松地接住了小表妹的身影,“很不错,小丫头们算是给这些扬州的盐贩子们开了眼了,我看有几个小姐都哭晕了过去,被家人急慌慌地送回去了。” 李重润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脸上还是堆砌了许多笑容,轻轻地将小表妹放在身边的交椅上面,替她擦了擦脸上还没来得及抹去的两撇炭黑。 “想来今天晚上,来看的人应该更多才是。”小表妹却不是那般容易知足的人。“方才有几个戏文唱得还不够意思。小丫头们都是第一次上台,唱错了好几个地方。也就武七好一些。” “没事儿,咱这是新戏,就算咱们唱错了,他们也不知道。” 对于小表妹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李重润素来是比较欣赏的,只不过牵连到自己的话未免就有些疼。 “那怎么行?这要是以后被人传了出去,可是会砸了我的招牌的,得空儿一会再练一练才是正经。” 小表妹精神却有些扛不住了,靠在李重润身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就是这灯火味道太大,也有些费功夫,下次可以减少一些,伺候起来有些麻烦。” 见小表妹有些困了,李重润也只能打横了把他抱起来,往舞台对面的画舫上走了过去。 反正自己打的是凤仪卫的招牌,手下又缺人缺得厉害,李重润很不客气地就把依云轩给接了过来。反正人都派去给冰儿用了,船就自己留了下来。 接过小表妹在自己怀里睡觉,公孙兰在画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李重润聊着,只不过眼神也有些发直。 留下了几个侍卫看护着场地,收拾妥当的众人也上了船,准备回园子里去休息。 画舫轻轻地飘过水面,撞破了倒映着的繁华,往那清幽之处缓缓地去了。 忙活了许久的小丫头和宫人们,各自在画舫之上寻了舒服的地方,东倒西歪地睡的到处都是。李重润见公孙兰也有几分困意,便轻轻地把她和小表妹缓缓地放倒在了罗汉榻上,又寻了个毯子盖住,自己往船头走了过去。 明月如镜,疏星几颗。 有些阑珊的灯火还在追忆着先前的热闹,只不过繁华光影之上,有一座并不算高耸的宝塔,在有些皎洁的月光中留下一道乌沉沉的剪影。 光与暗,高与矮,热闹与孤寂。 一阵并不算凛冽的寒风吹过,六角宝塔的飞檐上悬挂的铁马,发出一阵清粼粼的声响,穿过繁华落尽的夜空,幽幽地传来。 如佛语,如禅唱。 强烈的对比给李重润带来了一丝有些异样的感觉,几乎是本能一般,李重润有一丝并不太强烈的危机感传来。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怎么会怕这些佛门的东西。” 李重润有些自嘲地自己跟自己说了一句。 不过内心深处的那丝危机感却越发的浓重了起来。 李重润穿过甲板走向船尾,杨三的几个徒弟正在摇着船,杨三抱着根大肘子正在看剩下的几个徒弟拼酒。只不过知道船上的小丫头们已经睡了,倒是没发出什么声响。 “杨三叔。”李重润唤了一声,见几人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了自己,不等他们见礼,李重润就先安排摇船的两个小兄弟:“先把船住了,我觉得不对劲。” “是,王爷。” “方才表哥带着那帮纨绔来听戏,跟我讲了件事情,本来只是当个传言说出来活跃气氛的,我想着有些不太对劲。”蕊娘和冰儿没睡,正在舱室后的厨房中说着话儿,听到李重润的声音,便也走了出来,听他说些什么。 “刚才表哥跟我讲,说那宋家的小子今天见他后妈下午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自己被高兴见礼,被那女人打了一巴掌。就被他闻到,那女人身上带着些男人的味道。” 李重润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单纯的当成是一个花边新闻来听,七家商号就是七姓的势力,听闻那姓崔的女人,最近借着家主生病,已然把控了宋家大部分的权力,连些渣渣都没给那姓宋的小子留下。 逢年过节,那女人就算再怎么急色,按道理也应该在家中主持过节的事情,怎么会跑出去偷情? 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必须要让她曲意奉承一下。 那么又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让一个五姓女,又是如今身家巨万的宋家隐形家主的人服侍自己呢? 李重润只能联想到一个人,就是那个听闻已经来了扬州,有可能是武陵人的那个和尚。 “王爷,今天下午,几个给卢家商号送木炭的樵夫也见到卢家家主急急慌慌地从后门出去了,连他们见礼都没回。”粮号在农家中声望很高,经常能打听出来许多消息,也发展了不少眼线。蕊娘和冰儿都在粮号中做事,虽然正经的消息没怎么听到过,却经常收集到这些看似家长里短的消息。 “我们大胆猜测一下,会不会是七大商号的东家,都去了一个什么地方,去见了一个什么人?”李重润脑洞大开的跟冰儿说道。 “能让七家商号共同去逢迎的人,自然是七姓家的主事之类的人物,或者……” “是武陵人。那个先前就有传言,说早已经来了扬州的武陵人。” 李重润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我晚上在台下看戏的时候,听闻人群中有人传言说润州发现了龙的踪迹。想来就是他们今天下午谋划的,准备把这消息散布出去,因为陛下最喜欢祥瑞这种东西。” 李重润突然觉着自己这么说不妥,尤其是当着奶奶的心腹,奶茶小达人冰儿的面。只不过见她面色如常,才稍微收敛了些大不敬的用语,换了个婉转的说法。 “先前魏王所献祥瑞和我献上去的珠子都还在明堂之中供奉着,更别提这次是龙啊,如果祥瑞能分等级,这种祥瑞只怕只比神仙亲自下凡稍微低一些。” 李重润看着远处,越发的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咱们把消息递了上去,如果陛下知道有诈,自然是不予理会,那便将此事吵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陛下就算再怎么知道其中的阴谋,也得吞下这有毒的果子。” “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儿,只是想让陛下得一个祥瑞?那为何不直接就将这龙骨挖出来,献给陛下就好了。为何还要再埋回去?” 李重润觉着怎么都理解不了其间的关系,本来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为何要搞得如此复杂? “会不会,是想着行刺?”冰儿提供了一个想法:“润州发现龙骨,陛下便有可能出京来此地封赏。润州不比洛阳,可以制造大把的机会行刺。”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没有上官姨娘和公主殿下在身边,这些日子李重润被逼着分析情报,倒是让他脑洞变大了许多。 “直到刚才,我又联想到几个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才觉着这似乎是一个一箭三雕的计划。当然,也有可能是四雕。” 第121章 游园惊梦 下 “老陈说控鹤上人就是那了凡上人,那了凡是个和尚,却没来由地和魏王搅和在了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世外清净之人。二人从那老陈手中取了这么大的秘密,自然不会没有动作。” 李重润竖起了一根手指,“所以这龙脉计划原本想的是帮魏王造势,接任太子。只可惜,被我搅和了。” “后来的这位控鹤上人,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秘密,这才有了咱们现在猜测的计划。计划的第一个目标,自然是敛财。” 冰儿有些不解的看着李重润,没想到为何李重润会把商贾之道看得如此的重。 “我第二次正式见过公主殿下的时候,是在公主府的密室里,当时公主殿下跟我说了一句话,造反么,总归是要钱的。我深以为然。” 李重润见他们几个都不是很理解,只能简单地说了两句:“佛门放贷给的是东西,收账却收的是铜钱。几大粮号帮忙收粮和丝的时候拼命压价,又不让外地商贩来抬价,一来二去,其中挣的铜钱归了佛门,东西和土地归了七家商号,大家得利,岂不是快哉。” 虽然蕊娘和杨三依旧是一脸懵逼的表情,冰儿却依稀是听懂了的样子。 “扬州本是富庶之地,又是鱼米之乡,自古便是产粮重地。可是现如今扬州所产粮食十不存一,产米的地方居然要从外面买米,岂不是有些可笑?” 李重润没办法跟冰儿讲些粮食战争或者耕地红线之类的后世的经济学概念,只能假说古籍来堵嘴。 “所以这第二个目标,就是控制扬州的百姓,想控制百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百姓饿肚子。” “管子轻重篇中曾讲过这样的故事。大国齐国以铜向邻近小国莒国和莱国高价交换紫草,莒、莱两国便广种紫草,荒废粮食。结果第二年,齐国就突然停止进口紫草,两个小国田地里种的都是紫草,没有粮食,农民没饭吃,连仗都没人打了,齐国就这么轻松地吞并了两个国家。” “所以说农之一道,最是重要,若天下都被这几家商号把控了粮食,这么多人为了吃口饭,愿意付出什么代价,都是不可想象的。” “几年之前,徐敬业在此地造反,想来也是用的此计,这才引动了这么多人一同造反,没想到竟被这几家幸存的商铺给学了过去。” 冰儿听懂了一些,小心地问了一句,“控制了这么多百姓,难不成是想造反?” “如果只是想造反,倒还好说。”李重润再推测第三个目标。“我估计,如果只有武陵人,他们确实是想造反的。” “问题是现在有了控鹤上人的参与,只怕就不是单纯地想造反这么简单了。” 冰儿在政治斗争方面的天赋要比李重润高很多,只要不涉及后世的概念,自然一点就透。“控鹤上人想帮人造势。造势么,自然需要民心。” “对,这就是回到了整个计划最开始的那个目的,只不过魏王的车架都已经在黄河里面泡烂了,自然不会是给他造势。梁王从来未曾表现过夺嫡的态势,其他姓武的又缺些资历。” “姓李的更不可能,且不说没剩几个,剩下的几个人里面最有可能的是我那四叔,人家本来就是皇嗣,没意义。我父亲,还在房州流放,据说平时连送柴人送些柴碳都要敞开着大门以示清白,也不太像。” “所以我们只要等下看看到底是谁抢到了这来调查祥瑞的事情,自然就知道是谁的了。” 冰儿点了点头:“谁拿的好处最大,谁就和武陵人和控鹤上人有关系。” 风帆被北风鼓荡起来,让本是静躺在水面上的画舫轻轻地摇晃了几下,似乎是在提醒李重润什么。 “此事紧急,冰儿明天辛苦回神都一趟,跟公主殿下亲口汇报此事。” “是,王爷。” “蕊娘,辛苦多发动些人手,把这几家商号的东家给我盯紧咯,这武陵人躲得有些严,咱们也不能满城去查找这眉毛里面长痣的和尚,便只能用这些笨法子来寻他。” “今年的收成大减,佛门没收到地,商号没赚到钱,千辛万苦还动用了倭人才做好的计划被我撞破。计划中唯一的异数便是我。” 李重润朝自己指了指,比了个四的手势:“如果我是武陵人或者控鹤上人派来的那个小和尚,最简单粗暴又有效的办法,便是尽快把我干掉,好保持这个计划继续执行下去。” “您是说,他们会行刺于殿下?” “自信点,把问号去掉。这计划打下的第四个的鸟儿,想来就是我了。” 杨三似乎是不喜欢这般枯燥且烧脑的对白,不过听说最近那些人有可能行刺于李重润,倒是猜测到了李重润方才让停船的用意。 “王爷要不咱们去工坊里住着?那地方偏僻,又是高墙大院儿,也好防卫。” “意义不大,向来都没有什么千日防贼的道理。”李重润看向夜色中的河岸,寒风呼啸之际,与西岸那般繁华的光景不同,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影影绰绰的枯枝败叶的残影伫立在那里。 “如果那和尚真的准备把我干掉,今天想来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重润有些感慨地跟他们几人说道,“今天这几个商号的东家急急慌慌地去开会,想来就是讨论这个问题。” “难不成咱们就这般等着?” “去把武七她们几个叫起来,小爷有个顺水推舟的计划,只不过还是得要她们几个帮忙才是。” 天边隐约有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一辆黑漆漆的马车从那官河方向往公主的别墅方向开了过来。 马车上挑着一盏雪亮的气死风灯,照得硕大的公主家的徽记很是扎眼儿。 有几声有些放荡的男女嬉闹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在这最黑暗的时辰飘出去很远,像是提醒着众人一般。 “开门开门!王爷回府了!” 驾车的是个少年,似乎是有些难耐这湿冷的江南寒冬,穿得很是厚重。少年将园子朱红色的正门拍得山响,打碎了许多人清静的美梦。 “恭迎王爷回府~” 门子拉着长长的尾音,一步一摇晃地拉开了园子的大门,几个看门的侍卫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很是恭敬地跪在房檐下,迎接这位年少的王爷回家。 那看门的门子很是小心地凑到马车前面,用一根细细的竹竿挑开马车的门帘,马车中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被马车头上的气死风灯一照,一身紫袍显得特别扎眼儿。 除了李重润,谁敢在这扬州城里这般打扮? “哆!”一声弓弦的声响,紧接着一蓬弩箭像下雨一般的将那有些奢华的马车给笼罩了起来。 “有刺客!” “敌袭!” 几声扯着嗓子的呼号,伴着女子的惨叫和兵器出鞘的声音,几个灰蒙蒙的身影从河岸下和房顶上展露出身形来,丢了手中的弓弩,抽出横刀就像那马车飞扑而去。 “王爷遇刺啦!” 那先前敲门的少年扯着嗓子大声地喊叫着,着急忙慌地牵着马车往园子里就逃,本来跟在马车后面的几个王爷随行的侍卫,和身着绿袍的千牛卫抓紧赶了几步追了上来,丁丁当当地与那来袭的刺客战作一团,只是刺客人数众多,一时间竟难分伯仲。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被护卫从马车中抢了出来,被园子正门处硕大的灯笼一照,紫袍已经尽皆被血迹所浸染,呈现出一种很诡异的棕黑色出来。 那身影已然没了动静,任凭几个护卫搂抱着,也不管了战况如何,急匆匆的往那府里去了,隐隐约约中府里面传出来几声喊叫:“救人啊,快去找医生!” 园子正门的另一侧,有些远的地方,一个同样灰衣打扮的身影却没有加进战斗,反而是往那河岸之下的阴影里面潜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第122章 李重润遇刺之后 天很快就亮了。 临淄王遇刺的消息如同炸雷般响彻了这扬州城,大大小小的与权力有关的人士,或在温柔乡中,或者酒桌旁,或在自家银库里面被叫醒,着急忙慌地往园子这里赶来。 韦安石韦刺史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园子门口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和随从,园子里面静悄悄的,看不出任何异样。 “刺史大人!”韦安石被一个小丫鬟领进正堂,只不过刚迈进门槛,就被几个身着绿袍的官员发现了。 “王爷怎么样?可有消息?” 韦安石脸上的焦急却不是装出来的,韦家本是大族,只是当今圣上几轮修改户口本以后,如今在朝中唯一的希望竟是这个弱冠的少年,这怎么能不让他上火。 “回大人的话,方才有大夫从内房里出来,只是说王爷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并未交代其他事情。” “请的可是青云观的李真人?” 刺史有些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正是青云观的李真人。” “李真人是咱们扬州城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名医,他既然都这么说,想来应该并没有什么大碍。” 韦刺史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地拍了拍胸口,“那王爷可曾交代些什么东西?” “王爷现在还在昏迷当中,方才说,王爷流血过多,尚且不好判断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冰儿从内房转了出来,身后正跟着一脸憔悴的公孙兰。众人见了,知道这位小姑娘是李重润的如夫人,赶紧上前见礼。 “韦公有心。” 公孙兰跟韦安石回了一个福礼,韦安石自然认识公孙兰,见她脚下的红靴子还沾着许多黄泥,知道这是从昨晚都不曾休息,想来王爷的伤情应该和她们说的一般。 “本官想探望一下王爷,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公孙兰却并未反对,只是有些沉默地点了点头,只不过冰儿却安排了一句,只说大夫先前有所安排,王爷如今需要静养,最怕见风和吵闹,只让韦安石一人进去。 韦安石进了李重润正在养病的卧房,就见到李重润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就连嘴唇都褪成了惨白的颜色。 一条厚厚的羊毛毯子,严严实实地将李重润全身笼了起来,只有领口处几圈丝帛做的绷带露在外面,沾着许多血迹,看着好像还没干的样子。 一个很是窈窕的身影正在床头仔细的用个银勺子往李重润嘴里喂药,只不过可能是昏迷不醒的缘故,连续喂了几勺,药汤都是从嘴角流了下来。 一个身着葛袍的道人正把手放在李重润脉腕上诊脉,听到有人声进来,扭脸儿就瞪了过来,脸上挂着很是显眼的怒气。 见是刺史韦安石,这道长脸色才稍微缓了缓,轻轻指了指外面,便站起身来往那外间走去。 “李真人,王爷伤情到底怎么样?” 韦安石又反复看了两眼李重润的脸色,发现怎么看他都是一副要死了的惨状,这才轻叹了一口气,跟着那姓李的道士走到了外间来。 “韦公,虽然王爷自己便是岐黄圣手,箭伤处理得也很是及时,又有些神仙手段防止风毒入体,只是这失血过多……” 李真人脸上挂着一脸非常困难的表情,跟韦刺史叹了一口气说:“虽然王爷体格非常,只不过能不能醒过来,和什么时候醒过来,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方才公孙兰跟着进了内房,却没有跟出来,倒是方才那个喂药的小姑娘跟着走到了外间来。 韦安石这才见到那小姑娘的模样,原来是瑶光郡主,连忙躬身行礼。 只不过郡主却连回礼都顾不得回了,听那道长说李重润可能醒不过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只不过可能是想着老道长方才说要静养,郡主只是哭了两声便收敛了嗓音,只是在那里呜咽着,几道清泪流淌得满脸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稍微安慰了几句这位小郡主,韦安石便带着正堂里面几个扬州城的高级官员们去查验那些已经被干掉的刺客。 几个刺客偷袭过并未离去,竟向马车冲杀过来,自然就赶上了正在马车后面护卫的七虎。几番较量之下,自然是纷纷落败,只不过几个刺客倒是硬气,尽数自杀了。 韦安石见到停放在柴房的几个刺客尸体时,倒是被那几个刺客的惨状吓了一跳。 “这几人,失败之后自杀了?” 几个尸体的样子着实有些凄惨,除了两个脑袋变成了腰子形,才能有稍微正常一点的四肢以外,剩下几人的手脚都弯曲成了各种不合理的形状,显然是被人用大力敲断了。 “回韦公的话,确实是自杀的。” 杨三一脸正气地回答着韦安石。 “这……既然就连杨壮士都说是自杀的,那就是自杀的。” 韦安石有些无奈,这杨三难不成当自己是傻子? 只不过人家是苦主,又是皇亲贵胄,就算自己是本地刺史,也不好说太多东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既然那杨三不肯说些什么东西,韦安石就只能凑近了去看看,试图从尸体上面找寻些什么线索,判断一下到底是哪边的势力。 冰儿来跟杨三耳语了几句,杨三也低声地回了几句,只不过声音压得很低,虽然韦安石用尽了耳力去听,却也只听到了倭人,和尚几个字。 杨三跟韦安石和冰儿行了个礼,便往门外退去了,只留下冰儿应付韦安石。 “冰儿姑娘,这几名刺客,可曾在死前交代什么东西?” 韦安石有些不死心,心说那杨三是个木头,冰儿姑娘好歹是陛下的人,想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隐瞒。 “回韦公的话,冰儿在刺杀当时,还在从粮号回园子的船上,等我带着府里面的丫头回来,这几个刺客就已经死了。” “那岂不是没有任何线索留下?” 韦安石见冰儿也是这般口气,猜到她在顾虑什么,只不过自己敢在李重润身边展露身份,在这冰儿面前却是不敢的,只能无奈地拱了拱手,带着一众官员回府城去了。 王爷遇刺,这元宵节自然是过不下去了。 刺史回府了没多久,一众衙役和不良人,气势汹汹地就将几家倭人商馆都给封了。 有几个真的犯过事情的倭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真的是来抓自己的,竟然拿着横刀就想拘捕,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衙役和不良人交手,几声弓弦声响,就倒在了地上。 牛校尉正带着几个扮相依旧很潦草的府兵,手里拿着弓箭,远远地跟在衙役后面压阵。 见得这般阵仗,剩下的倭人再也不敢造次。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穿木屐的倭人,被粗若儿臂的麻绳给锁了,灰头土脸地被押往那大牢去了。 不只是倭人商馆,还有花子聚集的土地庙,官河南头人牙子聚集的酒肆,常年有江湖人士流连的勾栏都遭遇了这般待遇。 官河边上的小庙也没躲过搜查,韦安石不知那杨三到底跟冰儿讲了什么,不过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的想法,韦安石既然听到了倭人和和尚两个字,自然就要有所表示。 倭人直接抓了就好,和尚却不是那么容易动的。那佛门在此地经营日久,早跟各大势力有了盘根错节的关系。 而且除了那帮混不吝的不良人,这衙役和府兵之中笃信佛教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让他们去抓和尚,只怕他们连在和尚面前大声说话的胆气都没有。 只不过在几个主官的强压之下,几个衙役很是小心的拿着刺史手谕给城中几个庙宇的方丈看了,又很客气地检查了他们的度牒,小心的将那几个老和尚给请去了州府做客。 没有了老和尚,不良人和府兵的动作不免就大了许多,抄家一般地将那些寺庙翻了个底朝天。 刺客余孽没翻出来多少,私自剃度的和尚,藏在禅房中的姑娘和小厮,倒是被翻了不少出来。 城南的几座庙宇中甚至还查到了私自建立的地牢,想来是用来逼债之用。其中几个可怜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被衙役抬出来的时候只是连声地谢着青天大老爷救命。 在韦安石一通堪比后世严打的手段之下,这扬州城距离海晏河清的首善之地虽然还差些个意思,只不过治安结结实实的好了许多。 而引发这一切的李重润,此时正在长江边上钓鱼。 第123章 钓鱼佬 “王爷,你费这么大劲儿演了这么大一出戏,总不能只是为了来这长江边上钓鱼。” 武七一副小厮的打扮,头上顶着一顶硕大的斗笠,苦哈哈地在往江水里面洒着些用酒泡过的糯米。 李重润手里正拎着一根紫竹做的鱼竿,穿着一身蓑衣,在江边有些凄厉的东风中钓鱼。 “钓鱼好啊。钓鱼可以静心,可以养性,可以想东西。”李重润偏偏头,暼了武七一眼:“你这丫头,化妆打扮时候的灵醒劲儿怎么就不能用点在动脑子上面,小爷又是装车夫又是装死的,难不成就是为了来这里钓点鱼吃?” “你钓上来又不吃,最后还是放回去。”武七暼了一眼泡在水中的竹篓,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条半死不活的四腮鲈鱼有气无力地在里面摆着尾巴。 “我是为钓,又不是为鱼。” 李重润在此地钓鱼已经有几天了。 那夜,猜到那和尚可能会刺杀自己,李重润果断地用了个顺水推舟的伎俩。 李重润自然是怕死的,不过人都会有思维惯性,比如你刺杀时注意力一定都放在目标身上,不会去注意敲门的那个少年哪里去了。 当然,那敲门的少年自然就是身上披着几层用水打湿的毯子的李重润。 再比如王爷既然已经受了伤躺在家里,那么停滞不前的计划便可以抓紧执行。 再比如刺史大人在扬州城中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想来别的地方就可以稍微安全一些。 多亏了武七神鬼辟易的化妆术,和李重润应该喊一声师伯的青云观李道长的帮忙,李重润才能来了此地钓鱼。 这里是润州毗邻长江的一处岸边,对面江中的小岛上面,一座有些巍峨的寺庙正在忙碌地建造之中,已经建成的大殿之上,青黑色的瓦片配着赭黄色的高墙,很是扎眼。 “今天,来的船倒是比之前少了很多。” 一阵疾风吹过,雨势变得猛烈了许多,眼见着钓鱼是不成了,李重润便收拾了渔具,踩着有些泥泞的江岸回了身后不远处的渡口。 一艘乌蓬的小船儿正等在那里,化妆成船夫的杨三见到李重润回来,便放了跳板过来,接了二人上去。 小船儿在如帘的雨丝当中划过江面,往对岸徐徐地荡了过去。 一艘帆船在雨幕中破影而出,孤帆被劲风鼓得极满。因为吃水很深,所以行得并不是特别快捷,反而非常稳重。 “这是今天第二艘。想来他们要运的东西已经运个差不多了,像往常这个时候,最少要有四艘或者五艘船过去了。” 李重润掏出个小刀,在鱼竿上重重地划了一笔。又写好了一个正字。 回了长江边上的工坊,李重润卸下了一身的行头,拎着竹竿就走进了工坊里腾出来的一间房间。 房间里蕊娘正带着几个姑娘整理着四散的资料。原来是李重润把办公的地点从园子中的密室之中挪到了这里。 “不知道公主殿下怎么想的,在哪儿都喜欢建密室。像这样敞亮的办公不比窝在地下舒服?” 这座被当成办公室的房间在工坊用来存酒的场地正中,四周都是有些粗大的酒坛,用油纸和黄泥封了口,就这么平铺在地上。一个竹子做的大棚兜住了有些昏暗的天光,将一应的风雨尽皆挡了下来。 虽然蕊娘是太平公主的属下,不过对于现任领导调侃前任领导这种事情还是只能很尴尬地赔了几丝笑容,然后就继续案牍地忙碌去了。 几人虽然之前接受了培训,不过日常的工作还是收集情报为主。最是擅长分析的冰儿被李重润派去洛阳传递消息去了,这些事情现在只能压在她们几个身上,难免有些头疼,还有些黑眼圈。 “这几天可有那几个东家的消息?” “回王爷,这几天扬州城里被搅和得沸沸扬扬,那几个商铺都老实得狠,连门都不敢开。” 蕊娘翻了翻先前收集的资料,报告给了李重润。 “老实个屁。这几天,就我在江边钓了几天鱼,就看到几艘船来来回回跑了四十趟。” 李重润把自己手中钓鱼竿给蕊娘看了看,上面八个正字有些触目惊心。 “一百料的单桅船,就算只跑了这四十趟,也能拉足足八十万贯的巨资。” “王爷,他们为何不用咱们来的时候的那种楼船,为何都是用这些小船儿一趟趟拉来拉去的?” 武七想东西历来比较直接,如今黄毛和公孙兰太过扎眼,不便带在身边,李重润也只能带着这个平时不怎么见外人的小丫头当秘书。 只不过小丫头毕竟小了些,虽说在李重润身边也见了不少世面,不过不知为何,李重润在场时这丫头便懒得动脑子,充分发挥了呆萌的吉祥物属性。 “要是船翻了,和尚们攒了这么久的铜钱可不就全完了?有谁能把这几十万贯从江里捞出来不成?” 李重润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头,“而且六典有律,百料以上船舶要市舶司上船验货,按货物交赋税,百料以下的船只要按船交钱,自然就能把税牌挂在船头,没人会查。” “那王爷怎么知道他们会把钱送去那江中小岛的庙里去?” “这还不简单,自从小爷来这扬州之后,周边几个州府,除了奉旨督造的几间大云寺,就只有这里一处集资新修的庙宇。” 李重润摸了摸鼻头:“和尚们攒了这么多的铜钱,自然要找个庙里藏起来,难不成还要藏在道观里?” “这些和尚藏这么多钱干什么呀?” “回头咱们抓住那和尚,咱们直接问他。”李重润一边翻着收集上来的资料,一边跟武七扯着闲篇。 一份有些不起眼的资料吸引了李重润的注意。 “这个铺子,位置在哪儿?” 李重润用铅笔在资料上画了个圈儿,向地头蛇蕊娘问道。 “回王爷,这个铺子有点偏远,要快到府城南门边上了,离官河和邗沟都有些远。” 李重润拿着那份资料,与脑海中的地图比对了一下,大约有了几分印象。 “这姓崔的女人还真狠,老公还没死,就把嫡长子给踢了出去,还只留了这么一个破烂铺子给他。” 李重润心里想着自己当初把这小子放了出去,这也过了些时日,那姓宋的不声不响的,到现在还只是和表哥在外面瞎混,这都被家里彻底给赶出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照着当初许给他的那样,给他提供些帮助? 只不过理论上自己现在还昏迷着,自然是不方便直接安排,不过刚好武七正在一旁无聊地玩辫子,看到她,李重润有了几分打算。 “武七,本王有个小活儿,你跟我回园子一趟。” “哎,能回去了吗?太好了,可算是能回去洗个澡了。” 穿越至此,李重润怕很多东西,最怕的便是本朝实在是有些过分的卫生习惯。 李重润自己搞出来的第一个发明的时候就顺手做了个洗澡的淋浴头,而王府和这园子里最为看重的也是洗澡方不方便。 甚至这几个丫头小哥们进府的时候都被剃光了除眉毛以外的所有毛发,还把旧衣服全部烧掉了。怕的就是传来跳蚤。 上行下效,李重润注重卫生,家里面的这些丫头也都养成了洗澡的习惯,就连杨三调教出来的七虎,虽然学会了他们师傅那般大大咧咧的脾性,不过也都几天就洗一次澡的。 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孩子,整个冬天可能也只有过年前会去澡堂洗一次澡,为的是穿过年置办的新衣服。 所以出来十天,没洗成澡的武七听说能回去了,第一个想法便是可以洗澡了。 “只不过回去之前,还得你帮我做个事情。” “好的王爷,随你安排王爷。” 城南酒肆,几个纨绔正围拢着崇训表哥喝酒,拿来下酒的,自然就是被赶出家门的宋时宋公子的悲惨故事。 赔上了几捧眼泪和几声怒骂,几个纨绔听到那宋时要借钱去做生意,却都唯唯诺诺起来,就连表哥这般素来出手大方的头目,都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酒足饭饱,几人晃晃悠悠地该去寻画舫地寻画舫,该寻小妾的去寻小妾了,只留下了宋时一人,还在就着残羹冷炙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小厮借着擦桌子,凑近了宋时,低声在他身边说了几句,随后假意应着别人的招呼离去了。 宋时又继续喝了一会儿,仿佛是不胜酒力一般,嘴里胡言乱语地往酒肆后面的巷子钻了进去。 巷子里地上横流着许多呕吐的秽物,想来此地经常被人当做醒酒的地方。不顾了地上的脏乱,宋时径直地穿过了这个洋溢着酒味酸味和臭味的腌臜之地,上了一辆打着很常见的车马行标志的马车。 第124章 宋时 上 宋时上了马车的时候,发现那小厮正在里面等着。 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走了起来,车轮碾过青石铺就的地面发出了格格愣愣的声音,往幽深之处开了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宋时发觉外间的景色越发的荒凉破落起来,扬州的繁华似乎在车轮转动间尽皆褪去了,淅淅沥沥的冬雨中,时间的痕迹越发的浓重起来。 马车在一处有些低矮的铺面前停了下来,铺子背靠扬州府城有些低矮的城墙,被城墙之上的苍翠青苔痕迹给掩映着,一股子有些逼人的腐朽的味道透过几扇破损的窗棂缓缓的透了出来。 铺子正门的门板被摘了下来,黑洞洞地敞开在那里,那小厮带着宋时径直地走了进去,比他这个主人还要自然一些。 钻过曾经是柜台的前堂,两人进了后面用来当做库房的几间破落的小屋,小屋被荒草和青苔给埋了,一些木头做的工具之类的物事在一片枯黄中隐约地显露出身影来。 一个衣装华丽的人影正在铺子中翻拣着东西,听到有人声过来,便丢下了手中不知是作何用处的一个框架,扭脸向他们看来。 “宋时见过武兄。” 方才在酒肆中借口去画舫的表哥,此时就出现在了这里。 小厮跟武崇训行了个礼,便往门外退去了,只留了二人在这库房里闲聊。 “哎呦,宋公子,可算是让我好等。”武崇训倒是很不客气,也不顾了自己身上穿的锦袍,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去。“你可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用来分装糖霜的压辊。”宋时见武崇训手中举起来的一根犹如擀面杖一般的棍棒,回答得并不费力。 “那这个东西又是什么?”武崇训捡起方才丢在一旁的一个木框,可能是被江南的潮气侵袭得久了,那木框竟然在他手中散了架,摔在地上碎成了一节一节的。 “那是打包用的,应该是一对,横竖交叉着放,把包好的糖霜放在中间,只要一抽,绕好的线绳就能包好一包糖霜。” 虽然已经碎了一地,宋时还是很容易的就判断出来了那物件本来的用途。 “居然都没难倒你,看来你还有几分本事。”武崇训好像很是高兴,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钎,只不过时间过得有些久了,早已经锈得只剩下了半截。“能猜出这是什么,本县子就算你过关。” 铁钎的手柄部分已经朽烂不堪,却也还能看出上面依稀有些火焰烧灼的痕迹。 “这是熬煮糖液的时候用来捅炉膛的一个炉钩子。”宋时似乎对此物很是熟悉,“小时候不懂事,宋时还被此物烫伤了脚面,到现在还有个疤痕留下。” 被这几个陈年的物事勾起了回忆,宋时感觉好像周边的光阴的痕迹逐渐地褪了下去,破旧不堪的物事渐渐地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宋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堆积如山的糖包和工具中来回穿梭着,跟自己的父亲嬉闹着。 “家父本来是蜀王李璠府上的长史,蜀王后来被当今陛下贬谪,家父就带了几个王府里的工匠和母亲大人一起来了此地。” 宋时陷入了回忆当中,絮絮叨叨地跟武崇训说起了过去。 “那是十年前还是九年前来着?当时我还小,跟着父亲就从千里之外的蜀地来了扬州。当时徐敬业造反刚结束,父亲卖了母亲大人的嫁妆,这才换了这间铺子。” 武崇训没心情听他讲故事。拿手中那已然断了一半的铁签子敲了敲身边的半个木箱子,发出了空空的声音。 “你还没到死的年纪,这些事情留着临死的时候去跟你儿子说去!” 武崇训下午已经听着小子说了一下午他的悲惨故事,自然没心情在这里听他絮叨下去。更何况自己被从画舫中拉出来到这里装,委实有些憋气。 “本县子这里给你两条路,一是本县子拿市价买下你这残破铺子和这个字号。”武崇训继续拿手中的铁签子敲着那空箱子,箱子上有个斑驳的宋字。 “还有一条,你要是想拿回你自己的东西,明天到大润发粮号去,去找那粮号的掌柜蕊娘,说来取存折的。她自然就懂的。” 武崇训丢下了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上粘的些许灰尘和铁屑,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本县子撤了。你到底是想着拿一小笔钱去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当个小地主也好,想着拿回你自己的东西也罢,一概与本县子无关。我就是看你方才那般借钱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怜。” 武崇训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也不管仍在仓房发愣的宋时,门外一个绿袍的千牛卫撑开了油纸伞,护着武崇训消失在了如丝如雾的雨幕之中。 过了一会儿,那宋时才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跌跌撞撞地往门外扑了出去,想去追随武崇训,只不过那肥硕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李重润和化妆成小厮的武七从隔壁的库房中显出了身形,方才两人正躲在那里,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王爷,你怎么就这么笃定这个纨绔会想着报复?”武七小心仔细地帮李重润披好了大氅,自己又打了个油纸伞出来,跟着李重润往那门外走去。 “一个断了腿这么久都没跟小爷服软的纨绔,对自己都这么狠,想来对仇人会更狠。” 李重润走到正门口,看了眼倒在地上,早已经落满了灰尘的一个古旧门脸,伸手扶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宋记两个金字早已经褪去了往日的光辉,很是暗淡。 “回头让他们把这招牌收拾出来,估计那小子会用。” “是,王爷。” “戏看得不少了,咱们回去。” 武七连声地应了下来,小心地用雨伞遮住了李重润的头脸,往巷尾的马车走了过去。 “回头跟蕊娘和杨三说一声,让他们派个人护好了这位宋小爷,我怕那姓崔的女人,别到时候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他给干掉了。那就有些麻烦了。” 第二天,蕊娘刚到粮号,就看到被雨水打湿了全身的宋时,正哆哆嗦嗦地在粮号门口等着的身影。 “小的宋时,昨日听县子交代,来找掌柜的取存折。”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这宋时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色很是苍白,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 “宋公子难不成是在这里候了一夜?” “没……没有一夜。半……半夜。” 宋时抖得越发厉害了,蕊娘见他脸色实在是有些难看,赶忙搀扶着他到内堂坐下,又让人端了杯热茶过来伺候他喝了下去。 一杯热茶下肚,这宋时的脸色依稀地好转了起来。 “掌柜的,县子让我来,取一个叫做存折的东西。”宋时不知道是为了安心,还是已经有些迷糊,又跟蕊娘重复了一遍。 “王……府里面的人今天送来的这东西。”蕊娘似乎是说漏了嘴,不过看宋时那一脸痴呆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发现。 蕊娘从长袍大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准备递给宋时。 宋时急忙从交椅之上站了起来,抖着双手就准备去接。 “先别急。接了这个盒子,你就算是王府的人了,这盒子中的东西,要是给外人知晓了,王爷定会将你家法处置。” “小的知道了。” 宋时双手抖得更加厉害了,眼神中有些贪婪,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无奈和认命:“只要能拿回小人的东西,哪怕是给王爷做牛做马,小的也在所不辞。” 第125章 宋时 下 盒子不大,里面最上面是一个绿色封皮的小本子,上面用有些古朴的字体写了存折两个字,角落里有一个烫金的印记,正是这大润发粮号的那个少了一横的羊字的徽记。 “凭这个本子,你可以来本号支取两万贯。每一次交易,都会和我这里的底子对账。两边一致便能取钱。” 蕊娘见他有些懵圈,便跟他解释了一番。 打开那存折看了一眼,宋时发现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串自己不认识的字符,弯扭七八地,不知是何意。 可能是用来防止别人仿造的花押,宋时好歹也读过几年书,知道些书生文人的手段。只是觉着这花押着实麻烦了一些,不像别人的花押那般简洁。 当然,宋时自然只猜对了一半,那一串阿拉伯数字虽然有防伪的用意,更重要的作用还是方便以后用来找底帐。 存折第一行用鹅毛笔很工整地写着,存入两万贯整。后面还有今天的日期和经办人的签名。 “这便是两万贯?” 宋时有些不相信地翻了翻手中的存折,存折封面很厚实,似乎是某种皮革制成。内里却是湖州的竹纸,被裁切得甚是整齐,印了许多很是精致的小格子。 “这自然就是两万贯。如今这大润发粮号的名头比布帛都实在,许多来贩售粮食的农户嫌弃铜钱和布帛不好搬运,就存在了本号这里。要支取钱财的时候,凭这个本本支取就行。不然,你还想自己一个人扛走这两万贯不成?” 蕊娘跟宋时指点着存折上那一串花押,“你看,你是第一百八十二个开户的。” 宋时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定下心来看下面的那个东西。 是一张薄薄的信笺,信笺上用同样工整的字迹写着几行文字。信笺下压着一块有如水晶的小石头,宋时只是拿在手里,凭手感便知道那是一块糖。 怎么能把糖做到如此精致的程度?宋时带着浓浓的好奇去看那封信笺,却只是看了个开头,便紧张地将那信笺捏在了手里,左右地看了看有没有人偷看。 信笺开头写的那些法子,正是自家做糖的秘方。 “我给你的,你还怕我偷看不成?”蕊娘觉着又好气又好笑。“这张纸,你自己看了就好,不能拿到外面去。” 宋时也觉着自己小心过头了,这制作糖霜的秘诀算不得什么大秘密,自家的秘方便是从蜀王府里带出来的,却也并不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宋时定了定神,继续看下去。结果那薄薄的信纸让宋时越看越心惊,最后竟然手抖得像筛糠一样,如同那信纸有如千斤重一般。 制取糖霜,第一步就是取甘蔗汁,大火烤干,制作成所谓的石蜜。 宋时的亲娘是李姓宗室,与蜀王是亲戚,宋家便凭借当年蜀王旧属的关系,自蜀地收了石蜜过来,重新溶解于水,然后用丝帛过滤一遍,去掉其中的渣滓,再加水大火熬煮。 将其中的不易制糖的糖蜜取出,剩下的已经结晶好的石蜜用石磨细细的磨成分,便是这扬州城中鼎鼎大名的雪花糖了。 虽然名叫雪花,却着实有些夸张的成分,颜色却还是有些发红棕色,只不过与那直接熬煮的石蜜相比要白上一些。 而这秘方中却多了两步,一步是往糖液中加入生石灰,然后过滤之后搅拌,等没有沉淀之后再过滤。 过滤好后加入烧好的木炭和黄泥水,就可以吸附掉糖液中的颜色,继续之前制糖的步骤,便能制出这如水晶一般的糖来。 而这秘方中如果说的是真的,哪怕不像这锦盒中的糖块这般晶莹剔透,这糖也能贩售出天价来。 只是宋时现在并没条件立刻尝试,自己虽然小时候跟着父亲学过这些手艺,只不过自打自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自己越发的往纨绔的路子上走了,早就已经荒废了这些本事。 盒子中还有两张东西,一张上面写了几个人名,后面依稀地标注了这几人是宋家如今对宋时后妈掌权并不认同的工匠和管事。 另外一张的封面却写着股权分配合同的字样。 这几个字宋时都认识,只是放到一起就不知是作何用意了。 打开那合同看了一下,才知道这合同其实就是市券,也就是契约。 合同一式两份,其中写了,虽然自己现在并没有宋家的实际控制权,但是日后取得东家控制权后,自己占四成股子,王爷占两成,瑶光郡主和武崇训占两成,还有两成却归了这大润发粮号。 宋时有些恐惧和后悔,这合同就这么签了,以后这宋家到底是不是姓宋,真的就只在李重润的一念之间了。 “王爷不会让你做赔本的买卖。单单这制糖的手艺,王爷就算再开个宋家王家的,也就是翻翻手的事情。” 说话间,蕊娘拿了个印台过来,有意无意地劝解着宋时:“更何况,签了这合同,你还能有四成的股子。若是不签,只怕这宋家,还是要被你那后娘给改成姓崔了。” 一咬牙,心一横。宋时便在两份合同上印了手印,手印红彤彤的,就跟血一般。 “王爷说了,他这叫技术入股。王爷最是宅心仁厚,不会让你做赔本买卖。别说这扬州七大商号,就是日后想做天下七大商号之一也不是不可能。蕊娘就在这里提前恭贺宋少爷了。” 蕊娘笑眯眯地安慰着宋时,又反复跟他确认过已经记住了秘方,蕊娘拍了拍手,门外走了一个很是壮硕的少年过来。 宋时虽然被李重润在密室中关了许久,只不过这七虎之名着实是有些吓人,宋时自然是认得。这个少年是七虎中的一位,排行十三。 “这是李十三,你要去跟崔家争家产,身边没个看护的人,万一不明不白的死了,王爷的投资只怕会打了水漂。” 蕊娘笑嘻嘻地跟宋时和李十三互相介绍着。宋时自然知道这少年只怕不只是给自己当护卫这么简单,心说如果方才自己坚决不签那合同,只怕这回儿自己已经死在这少年手下。 想着自己如今仰人鼻息,宋时也只能堆了一脸笑容,勉强的说些少年英杰之类的恭维话出来。 只不过那少年眼光来来回回地只在自己脖颈和腋下之类的要害部位看来看去,着实有些让人害怕。 被蕊娘恭恭敬敬的礼送出了大润发粮号,宋时看了看背在李十三背后褡裢里的几吊钱和几匹丝帛,宋时竟尴尬地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自己被崔夫人寻了个由头赶出了家门,如今这自己唯一能称得上家的地方竟是昨天那与武崇训见面的旧铺。只是那里难免有些年久失修,只不过就算请人收拾也不是立刻就能住进去的。 之前几个狐朋狗友经过昨日那般寒凉薄情的散场,自然是不屑地再去投奔,宋时便准备带着李十三去寻个客栈投奔。 只不过刚走了两步,便听见武崇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想不到咱们还是亲戚。以后咱们兄弟二人,便在这扬州城里好好的施展一番手脚。管他姓崔的还是姓卢的,以后都是咱们兄弟的。” 声音还没散去,宋时就被武崇训一把搂住了肩膀,“走,跟兄弟去喝酒,昨天那几个小子忒不是东西,哥哥跟你介绍几个靠得住的兄弟来。” 谁知那宋时被武崇训一晃,昨晚被冬雨淋了一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两眼一翻,就往武崇训怀里倒了下去,然后就被李十三和武崇训带着去寻医馆去了。 武崇训和宋时这边还在闹腾的时候,背后的老板李重润此时又从园子里偷偷地跑了出来。 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不怕被人认出来,李重润便带着小媳妇公孙兰,游山玩水一般的坐着小船,晃晃悠悠的往那江对面去了。 第126章 老师窝子 上 “春风又绿江南岸啊。” 拽了一句谁也没听太明白的诗文,李重润走出了有些低矮的船舱,望向了对岸越来越清楚的风景。 虽然现在只能勉强称得上早春,只不过江南风光还是和中原不同,岸上的青草绿树依旧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清晨中的悠悠鸟鸣,在岸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中荡着,一副娴静舒适的样子。 公主殿下的园子在邗沟边上,邗沟广阔,倒是可以通行大船,只不过楼船和之前依云轩的画舫都太过招摇,不便使用,刚好萧家派了艘单桅帆船来取书,李重润索性就跟着萧家印出来的书往那萧家去了。 李重润遇刺的消息传到兰陵萧家,那位年轻族长很是着急地就当夜坐着小船赶来探望,只不过李重润当时还假借昏迷跑去江边钓鱼了,没有得见。 萧家治学名满天下,李重润后续的谋划离开这位萧嵩的帮忙,只怕进度要慢上不少。加上萧家距离扬州还有些距离,倒是不怕消息走漏,李重润便准备去萧家跟那族长聊一聊。 萧家在江对岸一百多里外的丹阳,如果顺风,倒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只不过最近春天来了,东风很是兴盛,这倒是让一路往东南而去的小船儿走得有些慢。 “阿兰啊,不知不觉你都当师傅了呢。”在外面看了一圈长江的风景,这初春的江南风貌虽然一时间有些新奇,只不过自己已经看了一路,又没有佳人做伴,未免有些无聊,便转身回了船舱。 本来计划中相伴的佳人公孙兰,这时也没闲下来,正在船舱中带着小和尚鉴真和润州山下救回来的小丫头扎马步。 小和尚鉴真的头发已经长了出来,被府里几个喜欢梳妆的小丫头拿头绳仔细地辫了两个朝天的髻儿,加上最近在府里吃得不错,越发地跟年画上面的金童一般了。 小丫头伤也已经好了,只不过那只受了伤的眼睛却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几个手巧的宫人帮小丫头做了个小羊皮的眼罩,小心地将那只受伤的眼睛给遮了起来。 鉴真白天跟着杨三学些自保的功夫,晚上还要跟着扫盲班的小孩子们一起学写字和算学,学业安排得极为辛苦。 只不过不知道当初那破庙中的老和尚是怎么跟鉴真洗脑的,小和尚鉴真竟然对这高强度的训练很是受用,每日早晚课后还有劲头带着伤愈的狗子一通乱跑。 只不过杨三前些日子比较忙,实在没时间教导这个小徒弟,便交给了公孙兰调教。 小丫头却还是那般沉默的样子,除了在李重润和公孙兰面前还能低声的说两句话,平素里就一直是一副高冷无匹的样子。 小丫头遇难前家里的条件应该还不错,居然可以识文断字,所以被李重润称作扫盲班的晚课自然就不用去了。正好赶上公孙兰最近在教鉴真功夫,便被拉着一并去学了。 “王爷取笑。”听到李重润那边隐隐约约的有几分调笑的意思,公孙兰便甩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自从二人关系有了实质性的突破,公孙兰跟李重润的态度明显自然了许多,虽然还是那般温良恭俭的样子,但是已经能和李重润开些玩笑了。 驾船的船伙儿操控着船打了个弯儿,往连通长江的一处河叉子往那内陆去了。借了风势,小船儿轻轻地摇晃了两下,速度快了许多。 鉴真之前被杨三教过些时日,底子稍微好一些,虽然小船儿摇晃让他的马步变了形,但是比小丫头那般打了个趔趄要好上许多。 公孙兰手中有一根细细的竹篾条,见到小丫头差点摔倒,便往她身上抽了一下。 “啪!”的轻响传来,加上那隐约的破空声,李重润只是看着都觉着很疼。 小丫头的脸色依旧是那般,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公孙兰抽的是站在她身旁的鉴真一般。 “轻轻打一下就好了,用不着这般用力的。” 李重润好了伤疤忘了疼,早就忘了当初自己在七娘被抽得跟滚的葫芦一般的凄惨样子了。 “师傅说过,挨竹板子,好过挨刀。” 公孙兰和李重润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连教徒弟的手法都学得一般无二。 轻轻叹了口气,李重润怕自己在这里看的时间长了会唤起当年在七娘手下学功夫的时候的心理阴影,索性去逗鉴真带来的细犬妹妹了。 这只叫妹妹的细犬生的几只小狗长大了不少,在园子里已经成了看家护院的主力。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鉴真玩荒野求生的时间久了,那几只小狗特别喜欢管闲事儿,抓耗子的水平堪称一绝。园子里现在连根耗子毛都找不见,让李重润很是开心。 冬天还没过去,细犬妹妹身上越冬的长毛还没褪去,摸上去油光水滑的,鉴真最近听闻和尚要吃素,便不再沾染荤腥,平日里的饭食里的肉都留给了它吃,倒是把它养得膘肥体壮的,全然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骨瘦如柴的样子了。 “我说鉴真啊,和尚说的不吃荤,是指不吃会让人嘴巴变臭的东西,就是葱蒜之类的东西,你这不吃肉,会不长个子的。” 和鉴真一起来的几个小孩子在府里面吃得好了许多,一个个都开始抽条一样的长个子,只有鉴真,固执地把肉食都给狗子留了下来,每日就只吃些素菜主食之类,还是那般瘦弱的样子。 “师兄所言极是,只不过鉴真之前吃肉吃多了,反倒是更喜欢素菜一些。”鉴真很是憨厚的笑了笑,有些厚实的嘴唇一咧,露出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笑容出来。 “算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鉴真说得淳朴无华,李重润才想到当初几个小孩子就是靠这个有些憨厚的小和尚每日抓老鼠和摸鱼才养活到现在,心里隐约升腾起一股子可怜来,只不过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低下头专心逗起细犬妹妹来。 过了一会儿,那边学功夫的三人已经散了场,鉴真去船舱中取了些准备好的路上的吃食,一件件地摆在甲板上的案几上,李重润见时间差不多,就进船舱准备去唤那两个一直没出现的师徒俩吃饭。 只是刚一进去,李重润就见到公孙兰正撩着小丫头的衣服帮她上药。 小丫头身上被公孙兰的小竹条抽了一下,一条红色的瘢痕很是吓人的凸了出来,还有两条之前留下的淤青已然淡了许多。公孙兰正沾着红花油在那里帮她揉着。 李道长手配的红花油,特意加了许多西域红花,消肿止疼的效果非常不错。虽然不能拿来治刀伤,但是拿来治疗淤青扭伤效果非常霸道。 当然,效果霸道的代价就是这红花油用来治伤的时候特别疼。李重润之前尝试过一次,虽然药效散发出来的时候超级舒爽,只不过这红花油催化药效的过程那叫一个钻心蚀骨,所以李重润一直对这药敬而远之。 谁知那小丫头竟然依旧是那般不动声色,好像没有痛觉一般。 “看够没有?”公孙兰见李重润在那里盯着人家小姑娘雪白的后背目不转睛的,假意嗔怒了一下,李重润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退出了门去。 和鉴真一并逗了一会儿狗,借着风景又讲解了几篇诗经中的句子,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本来就是李重润的强项,再加上前后两世的积累,李重润成功地把鉴真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听李重润讲了这么多江南的典故,鉴真觉着,自家这个说老师不是老师,说老板不是老板的年轻人,怎么比自己还像是个南方人。 说话间,一个水杉堆垒而成的水寨就这样隐约地出现在了一片很是沉静的湖水之畔。 水寨依水靠山,虽然水不大,山也有些低矮,不过装饰得极为雅致,内里隐约有丝竹之声传来,似乎是在庆祝着什么东西。 “鉴真,你去跟萧族长传话,就说书出了些问题,让他来船上详谈。” 船上的船伙儿不认识李重润和公孙兰,这萧族长和他们家管事却是认得的。再说这世家大族,人多口杂,谁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东西出去。让鉴真前去传话,这族长爱书如命,必定会亲自前来。 果然如同李重润猜测的一般,鉴真刚去了没多久,穿着一身礼服的萧嵩就急急慌慌地跑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了船上,嘴里连声地问着:“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书出了什么问题?” 李重润正坐在船舱正中,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给他。 这族长也是个聪明人,联想到前面的传言,再看李重润这般生龙活虎全然没有一丝重伤未愈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装病,不过倒是立刻扭身赶走了船火儿和后面跟来的众人,放低了声音,低声前来见礼。 “萧族长,本王这次前来,是有笔生意想跟族长谈一谈。” 第127章 老师窝子 中 那萧族长注意力却不在李重润说的话上,随口应了两声,便伸手取过一本印好的书,拿在手上仔细地翻着。 李重润见他身上穿了一身喜服,却又没佩戴新郎的配饰,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萧兄莫不是今日在娶亲?” “王爷说笑了,萧某犬子都已经开蒙了,还娶个什么亲?”萧嵩头也没抬,哗啦哗啦地把手中的书册翻得很是勤快,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对着稿子。 “那为何今日穿着喜服,宅子中也听起来有响器班子的声响?” 李重润见萧嵩没工夫跟自己谈正事,就只好一边扯着闲篇,一边等他把书看完。 “今天先父葬礼,自然是要热闹一些。” 萧嵩全然没有一丝悲痛的样子,脸色甚至还有几分喜色。 “居然是令尊葬礼,重润贸然前来,实在是有些莽撞。”李重润有些尴尬,心说这族长还真是个书呆子,竟然这么大的事情还有心情让人去取书,还真是个书呆子。不过自己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还望萧兄节哀顺变。” “哀从何来?”萧嵩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自己手中的书册,“陛下恩宠,给先父追封了金紫光禄大夫,还上了个文襄的谥号,一介书生,能有此殊荣,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 “啊?”李重润觉着有些跟不上这些读书人的想法。 只是这时萧嵩已经翻完了手中的书册,很是高兴地跟李重润表达着自己的满意:“萧某在此谢过王爷,想来先父能见萧某陋作得以刊印于世,也一定很是欣慰才是。” 行完了礼,萧嵩才想起方才李重润跟自己说想谈生意,只不过自家一不做官二不经商的,哪里有什么生意可以谈? 只不过看李重润的神色不像是在调侃自己,干脆张嘴问道:“不知王爷想给萧某谈什么生意?莫非是王爷印书赔了?” “没有没有,助力文教之事,本王就算穷得砸锅卖铁,也不敢要萧兄一文钱的。” 李重润大包大揽地拍了拍胸脯,“这次来跟萧兄所谈生意,便是这次刊印书籍的稿费的问题。上次萧兄话没说完便去改书,竟是连稿费究竟如何结算都没说清楚,不知萧兄润笔费用,是要如何结算,是一次结清,还是按分成来算?” “王爷受累刊印书籍,萧某已是惶恐不安,岂敢谈什么财货。”萧嵩嘴上说得很是客套,不过眼神中还是有几分希翼之色。 “在商言商,书这种东西在萧兄这里看着是学问,在我等粗人眼中就是个货物。货物总归都要有报价。哪里有我买货还要货主倒贴的道理。” “那依王爷来看,如何结算这……稿费,比较合适?”萧嵩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李重润发明的新鲜词汇,不过想来是穷怕了,还是很小心地问着李重润的意思。 “如果是一个商人,本王自然是希望随便给萧兄一笔钱,然后把这书刊印天下,岂不是大赚特赚?” 李重润拍了拍手边的手册,脸上堆了一堆痛心疾首的表情。“只是本王觉着,像萧兄这般专心治学一道,若是还要分心去算一个字多少钱,未免太浪费萧兄天赋。” “那王爷的意思是,这书卖出去多少,萧某都可以拿一半的书钱?”萧嵩是书呆子,又不是傻子,自然理解李重润的想法。“若是书写得越好,那么买的人自然就越多,萧某挣得也就越多?” “那是自然,若是有朝一日萧兄写出一本流芳百世的书来,只怕萧兄这辈子就可以封笔去过神仙日子了。当然,是在扣除了印书的成本之后。”李重润笑得非常真诚,真诚得就像缅北骗你去参观的抖音网红一般。 萧嵩只是略微沉思了一下,便很是干脆地同意了李重润的提议。只不过在他看来,印书这种投资巨大的事情,不知何时才能翻本,这分红一事,无非也就是李重润安慰自己的大饼。 只不过这王爷既然已经帮自己印了这些书,萧嵩已经很是高兴,只是为何王爷宁愿赔本也要帮自己印书一事,可能是想着拉拢自己?因为自己声名在外? 不过好在萧嵩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的那点才名在这位十三岁就中了进士的少年王爷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王爷是不是看上萧某上次送的茶叶了?萧某家中还有几座茶山,要是王爷不嫌弃,尽管拿去便是,那茶山打理起来很是麻烦,赚头也不多。”萧嵩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抬头却看到李重润正一脸怪色地看着自己。 有些尴尬的萧嵩本想就此告辞,带着书去主持仪式,李重润却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情:“萧兄,本王还有件小事,还望萧兄帮忙。” “王爷但有任何要求,萧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要求不敢,不知萧兄家中,可还有想要出书的先生?本王想请几个先生教书,如果有愿意出书的先生,来本王新开的学校来教授些小孩子识字的话,本王愿意以和萧兄一般的待遇出版他们的书籍。” “什么?” 萧嵩本来以为王爷只是为了拉拢自己,所以才愿意用些千金买马骨的手段,谁知道这年轻王爷竟然为了招几个教书先生就拿出这般大的力气,这是准备教谁?他自己吗?王爷已经中了进士的呀,还要学些什么? “本王愿意请几个教书先生,束修照付。还可以为他们刊印书籍,享受和王爷一般的待遇。” 李重润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真的?” 萧嵩脸上的神色从不能想象渐渐的变成了大喜过望。“王爷……王爷稍待,萧某去去就来。” “王爷耍诈,咱们出行,就没带钱。” 公孙兰对李重润这般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表示了赤裸裸的鄙视。 “怎么能叫刷诈?这只不过是信息不对称而已。他不知道咱们印书的成本,咱们知道。” 李重润摸了摸自己还没长毛的下巴,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听他刚才说话那样子,其实小爷收他点好处,然后一分钱稿费都不给他,这萧嵩也要对小爷感恩戴德。” 公孙兰暼了一眼李重润,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很复杂。 “当然,小爷自然不会骗这书呆子。千金买马骨的道理小爷还是懂的。只有让这位书呆子挣到钱了,才会有第二个和第三个……”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似乎是捅了马蜂窝一般。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有些狼狈的萧嵩捧着一大摞手写的各种书册卷轴冲了进来。 “王……王爷,你准备教多少人?” 第128章 老师窝子 下 “也就一个学校,教授些小孩子读书识字,不需要多少人?” 李重润不知这萧族长为何如此发问,心说莫非是这萧家的读书人都高冷得可以,压根看不上出书这种小事,就没什么人想来? “萧某阖府上下一百余口大小男丁,都愿意去帮王爷教书,束修都可以不要,只要能出书就行。” 萧嵩说话的速度极快,像是害怕李重润反悔一般。 “王爷请看这本。”萧嵩将手中的书册小心地放在案几之上,从最上面拿了一封卷轴打开,内里是极为密密麻麻手抄的小字,誊抄得十分工整。“这是萧某族叔遗作,族叔于训诂一道天下无双,萧某那本文选勘误,就取了不少族叔的意见。虽然他人不在了,他儿子,也就是我堂弟愿意替王爷做牛做马,只要能让族叔的遗作得以现世啊。” 萧嵩还不待李重润反应,又拿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出来,“这是我同窗好友张若虚的大作,若虚兄文采斐然,极善格律之道,这本格律考汇集六朝诗文,评判得体,得此一书,诗道尽已。” 萧嵩本还想再吹捧几句,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位小爷就是靠写诗扬名天下的,不免有些面色微红。 见他还想继续介绍,李重润眼看他放在一旁的书山,心说若是任凭他这般说下去,只怕是明天都讲不完。 “萧兄,本王书坊着实能力有限,加上我那小学现在暂时还没什么学生,暂时,只要十位先生。” “十人?那岂不是只能刊印十本书?这哪里够分?”萧嵩有些纠结和不舍。 “那就请萧兄受累,代为审阅一番,从中选出十本上佳之作。”李重润笑嘻嘻地跟萧嵩使了个眼色。“萧兄家族事情众多,想来有此一事,家中的事情也就好处理很多。” 萧嵩之前还从未考虑过这般事情,不过自己年轻,学问一道虽然也算年少成名,只不过在家中并不算特别可以服众,所以经常为家中繁琐之事头痛。 听到李重润这般直白的点拨,萧嵩的眼神渐渐地清亮了起来,深深地冲李重润行了个礼:“萧嵩在此谢过王爷!”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那本王就在扬州静候萧兄好消息。三月初一,十个先生,十本书。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次需要的是为一些小孩子开蒙的启蒙老师,萧兄可别找一些掉书袋的老学究来当先生就好。” 李重润心说自己这趟没白来,这一下算是捅了老师窝子了,一帮子穷酸书生,自己只是能帮他们印书,听方才的声响似乎都要将这族长给撕了。想来自己想扩大学校的计划可以全力的推行了。 李重润回了扬州第二天,沉寂已久的公主别业园子突然传来消息,迅速地就传遍了扬州城内外。 “哎,你听说没有,王府要派出戏班子,满扬州唱戏,为的是替王爷祈福?”酒肆里面几个好事之人很是热衷的传递着新的消息,瞬间就上了热搜第一名,连前几日甚是火爆的润州有龙和宋家分家这种大事都被盖了下去。 “听说了,说是王爷前些日子遇刺,至今仍昏迷不醒,府里的夫人就想起了这般法子,说是要唱遍扬州七县,每县连唱三天。”跑堂的小二历来是消息的灵通人士,听到几人在谈论这王府唱戏一事,便赶忙的来蹭热度。 “小二可知道是要唱什么曲目?” “听闻是新戏,正月十四王爷遇刺前唱过一次,只可惜听的人少,没什么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戏。”小二虽然嘴上说得无比神秘,只不过神色却透露出几分“我知道,你想想办法我就告诉你”的意味出来。 几个好事的人自然是心领神会地又叫了一壶酒,小二喜滋滋地捧着酒壶送过来,这才压低了声音跟那几人说道:“唱的是白蛇传,说的是一个白蛇妖怪报恩,被和尚镇压在那润州金山寺雷峰塔下的故事。听说那白蛇跟青蛇在戏台子上跟和尚斗法,看着跟真的一样。” “润州不就在江对岸?听闻有甘露寺,哪里来的金山寺?” “这位客官,你就孤陋寡闻了不是,佛门前些日子重修了润州江中小岛上的南朝旧寺,名字就叫金山寺。” 多卖了一壶酒,店小二显然有些高兴,说话也随便了许多,听见一旁的客官传来吆喝,便急匆匆地行了个礼,就去伺候下一桌酒客了。 临了还不忘跟这桌的酒客撂下一句:“今天过了午就在那大润发粮号开唱,各位客官要是想去听,可是要抓点紧了。” 几位好事的酒客很是感慨这小二的敬业精神,着急忙慌地用完了酒菜,甩下些铜钱就往那粮号去了。 粮号前面的青石路面早被人山人海给填平了,当初白蛇传只唱了一宿便偃旗息鼓,让很是缺乏娱乐方式的扬州民众就好像酒虫儿闻了一股酒味就这般散了,那叫一个心痒痒。 粮号二楼,一处能看见外面路面,却无法从外面看进来的窗户那里,李重润正跟蕊娘和小表妹看着外面人挤人的热闹。 “武七她们几个,还真没见过这么大场面。” 李重润很是满意这般造势的场景,给各家店小二的钱没白花,只是这一上午的功夫,这扬州城里的闲人只怕是都已经到了这里。 “这几个丫头,只怕是人越多唱得越开心才是。”小表妹最是熟悉这几个朝夕相伴的小丫头,知道她们都是人来疯,“就她们几个的脾性,要是没人听,她们唱得才不得劲儿呢。” “可曾知会韦公了?李十三去了宋家少爷那边,老三老五老七他们几个都还要出力,这现场就靠府里面这几个侍卫,只怕是很难维护周全。” 外面人越来越多了,秩序略微的乱了起来。李重润心疼自家几个丫头,皱着眉头问着蕊娘。 还不待蕊娘回话,外面一阵喧闹传来,先前那位姓宋的校尉领着之前的那两百名有些潦草的府兵挤开了人群,隐隐约约地把戏台围拢了起来。 “看起来是韦公收到了消息。”蕊娘也舒了一口气。王爷周密的计划才刚要执行,要是出了岔子,只怕自己很难交差。 “那我们就等好戏开锣!” 李重润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看向了窗外的戏台,静静地等着开唱锣清响。 第129章 好戏开唱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桃花开,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天上飘着些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打湿了路边茶摊的招牌,打湿了夹岸垂杨的嫩叶儿,打湿了市口青石场上的攒动的人头。 扬州七县,距离治所江都县最近的杨子县,早就有好事的人传来话说为了给遇刺的临淄王祈福,王府派了一个戏园子唱新戏,每个县都要唱上三天。 扬子与江都距离极近,所以县里的一帮闲人早就翘首等着,心说这扬子与江都之间来回连半天都不用,想来是下一站就来本地开锣。 谁知这最近逐渐扬名的戏班子,竟然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听说前些日子连海陵那等偏远的海边小县都去了,这富庶不次于江都的扬子县还是一直没等来王府前来唱戏的消息。 有几个大户的郎君小姐在当初正月十四的时候就在官河畔听过了,所以坊间隐约有些戏文的片段和场面传了出来,只是被吹捧得天花乱坠的,让人越发的心痒痒起来。 等啊,等啊。眼见这都已经开春许久了,家里农活都要开始干了,旁边的六个县都已经唱完了,打着大润发粮号徽记的画舫才摇摇晃晃地沿着扬子旧运河晃到了这扬子县来。 只是到了地方的戏班子却没着急开唱,几个少年起了快马满城的转了一转,打着响锣不知道扰了多少人的清梦,算是把王府戏班子将在市口开唱的消息都传遍了,这才放下行头收拾戏台准备开锣。 谁知天公不作美,本来还有些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转天竟然就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细雨来。 无数问询赶来的闲人将市口的青石坪围拢得滴水不透,些许吹面不寒的小风拂过,隐约有几分喧嚣。 人挤得越发多了,就在大家纠结是不是因为下雨戏班子准备散场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开唱锣敲响了。 一个略施粉黛的小丫头俏生生地站在了台上,只是说本次义演只为临淄王爷祈福,不收分文,只是需要大家为王爷沉思祈福一盏茶的功夫即可。 有个好事儿的浪荡子,很是不屑地在场下喊了一嗓子:“小爷听戏啥时候给过钱?一出破戏让小爷等这么些天,还敢这般啰嗦,赶紧开锣,不然仔细……” 那浪荡子平日里豪横惯了,刚陪着几个绿林道上的钻山爷去跑了两趟生意,颇是挣了些钱财,所以说话很不客气。 只不过见四周鸦雀无声地瞪向了自己,依稀还有几位是道上颇有头脸的人物,这浪荡子的声音便渐渐地萎了下去。 那人话音还没说完,后台便飞出个身着戏装的少年,还不见怎么动了手脚,那好事者就已经倒飞了出去,然后就被一旁很是警醒的不良人给架了出去。 只是因为耽误了时间,那好事的游侠儿不仅没捞到一句叫好,反而是落了一堆埋怨。 虽然出了些波折,不过场面倒是立刻静了下来。 后台有一阵很是轻柔的轻音传来,不知是磬还是什么,特别悠扬。 后台的李重润一脸苦笑地跟瑶瑶表妹说:“话说谁想起来的这个主意?怎么感觉每次都像是默哀一样?” “不是润哥哥说这样可以增加那什么,期待感?” 这么新鲜的词汇,想来只能是自己作的妖。李重润也只好苦笑一下,随口安排了表妹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事情,转身进了武七她们拿来化妆的布幔里面。 武七打广告的声音从舞台上响起:“为了给王爷祈福,王爷在江都谢家村开设义学,三月初一开学。凡是未开蒙小童,十岁以下,包吃包住。学成之后,成绩合格,还可以替王爷效力!” 武七这般宣传了三遍,许是方才那翻飞出去的浪荡子给大家带来的震慑太过巨大,竟然没有什么回声。 武七却并不在意,圆场行了个礼,便在一阵紧过一阵的开场小鼓声中回了后台。 回到后台的武七刚好看到化好妆的李重润从布幔中走了出来。 头发尽数用个朝天冠束了起来,一身缁衣道袍将壮硕的身形给拢了,背上一根有些粗糙的桃木剑,腰间缀着一方走方道人常用的罗盘,俨然就是一副道童的扮相。 觉着眼眉画得有些潦草,武七寻了一支眉笔过来,在李重润的眼眉处仔细地画了几笔,再定睛看去,李重润眉眼中那股子谦和之气大减,反而隐约有了几丝英气。 若不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武七施展手段,任谁也无法将现在这个有些威武的道童和平日里那个总是很随和而且笑眯眯的临淄王联系到一起。 有些满意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武七才示意李重润可以去了。 从后台掀开了一处有些隐蔽的布帘,李重润顶上了一蓬斗笠,走进了蒙蒙的细雨中。 因为有些雨水,加上许多闲人都去了市口的广场去听戏,街面上难得有些空荡荡的。 李重润根据先前蕊娘提供的路径摸到了一处高墙边上,高墙上有一个很是逼仄的小门。 李重润在小门上按约定的频率敲了敲,小门闪开了一条略微有些狭窄的缝隙,一个有些警惕的精壮汉子露了个脸出来,沉声问了一句:“你找谁?” “江都依云坊的蕊娘让我来送信过来。”李重润把袖子里一个小小的竹牌递了过去。 听到蕊娘的名号,那汉子的神色松快了一些,“稍等一下!” 李重润在细雨中没等多大会儿,小门打开了,方才那精壮汉子伸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伸手请李重润进去了。 “贵客光临,不知过了几道门?几道坎儿?” 李重润按着蕊娘交代的切口回那壮年汉子道:“过了七道门,十二道坎儿。受累问一句,蕊娘欠东家多少铜钱?” 那精壮汉子听言便不再言语,身后的帷幕隐约地动了动,一个俏生生的女声响了起来:“一百零三枚铜钱。” 一个歌姬打扮的姑娘从帷幕背后转了出来,“江南道按察副使见过上使。” “这位姐姐不用客气。”李重润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了几个人名的纸条。“这上面的人,摸清楚需要多久?” “不知上使要摸到什么程度?” 那歌姬打扮的姑娘接过纸条,倒是也没立刻大包大揽地应下来,反而是有些小心地问了一句。 “不用太细。”李重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得很是腼腆。“只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扬州,和最近都见过什么人就可以。” 名单不长,只有几个人,上面写得很清楚,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角色,无非也就是县令家新收的一房小妾,城东富户家里搬来的远房亲戚,还有几个在乡下盖起了大宅子的归乡游子。 “属下领命。” “查出来什么东西,用本来的路子交给蕊娘就好。” 出了门,李重润戴上了斗笠,静悄悄地消失在了茫茫的烟雨中。 之所以李重润会跟着戏班子绕着这扬州城的七县跑一圈,主要还是李重润想趁机摸一摸,当今陛下的手笔,经过公主殿下多年来不断润色的间谍组织,底层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之前虽然早已经插手这个组织,还无数次的和众人分析这组织收集来的情报,甚至还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一号的组织。 只不过自己一直都只在上层活动,对于这个庞大到有些吓人的组织,一直都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 自己虽然两世为人,只不过上一世只是个需要的时候眼睛雪亮,不需要的时候不明真相的群众而已。 说到心机和谋划,自己和那些久经磨炼的官场老油子和宫闱争斗出来的人精全然不能比,就连待人接物和见风使舵的本事,连那个只知道在女人两腿间转悠的武崇训都比自己强上许多。 自己唯一的优势,无非也就是一些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知识,还有就是重生在这个身体里面超乎常人的记忆力而已。 所以李重润一直很勤勉,不为别的,像是一块海绵一般的吸收着周边能提供的所有知识。 不为别的,只不过是为了能在波澜诡谲的朝堂中活下去而已。 这一次难得有机会,李重润便没让蕊娘走平常的路子,而是自己难得地跑上一趟,为的就是能亲眼看一下,这个庞然大物,陛下的耳朵,是如何从民间那浩如烟海的嘈杂中,听出那一丝不和谐的音调的。 回了扬州几天,各地的消息陆续地传回了扬州城。消息经过蕊娘转手,便径直地送到了李重润日常起居的密室案头。 而自打回了扬州便一直躲在园子里装病号的李重润,觉着自己潜伏下来能做的事情应该已经做个差不多了,正在跟刚从洛阳回来的冰儿商量,怎么把自己已经醒过来的消息,传到自己想让他知道的那个人耳朵里。 只不过和冰儿一起过来的两个麻烦相比,这事情反而比较容易。 第130章 再遇宋之问 “什么?醒了?” 润州城西北,金山寺的建造已经接近尾声,现在正在给修了有十丈高的双塔铺设瓦片。只是还不知为何,铺设瓦片这般粗笨的活计,竟然没用民夫,而是许多和尚在做。 “消息可靠吗?” 那个眉生双痣的年轻和尚正在一株罗汉松下,遥遥地望着那高耸的双塔,听到身后小沙弥传来的消息,眉头一皱,有些宝相庄严的气质顷刻间不复存在。 “是宋家传来的消息,说是昨日已经下床,园子里为了庆祝,还专门又在他们粮号门口搭台子又要唱上三天戏。” “这小王爷是多喜欢听戏?怎么干什么都要唱戏?”那年轻和尚嘴里唠叨了两句,却没再说什么。 方才站在他身边的胖大和尚,此刻也大体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先前见面的时候,本座就提醒过你,你这般肆意妄为,坏了上人的计划,只怕上人会不高兴。” 那胖大和尚脸上依旧还是笑眯眯的,不过眼神却隐约的冷了下来。 “上人喜不喜欢,与我何干?小僧又不是他的人。”年轻和尚似乎没有了什么耐心,皱了皱生了双痣的眉毛:“带兵出去打仗都能扑个空,给他机会都把握不住,这般废物,留着又有什么用?” “武陵人!现在是你们求着我们做事,不是我们求着你们!你要搞清楚!” 那胖大和尚见他不吃自己这一套,越发的愤怒了,口水横飞的对着那个眉生双痣的和尚指手画脚,本来就很是宽大的僧袍被和顺的东风给鼓了起来,显得身形更加的臃肿了。 “呲”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撕裂了布帛,又像是割开了一块有些陈旧的皮革一般。 “长得丑也就算了,说话还这般难听。” 年轻和尚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很是秀气的小刀,在那胖大和尚袍袖鼓荡之际从他胸腹间戳了进去。 “你……敢杀我?” 那胖大和尚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自己胸口那把小刀,本想鼓起力气与这年轻和尚搏一把命,只是生机却已经如同溃了坝的洪水一般从那小刀处倾泻了出去。伸出的双手只是刚刚抓住那年轻和尚的衣角,就已经断了气。 “我们连皇帝都敢杀,杀你个破落和尚,又算什么?”很嫌弃地把衣角从那胖大和尚的手中抽了出来,从他胸口抽出那把绝了他生机的小刀,在他衣服上仔细地擦了擦,小心地收进了怀中。 “跟润州那个蛤蟆刺史说一声,金山寺方丈圆寂了,度牒传给我了。” “佛塔下面还缺个人柱,填进去。” 跟身后的小沙弥安排了一句,那年轻和尚扭头就往庙外走去。 与此同时,李重润正在陪一个人喝茶。 “先生如今荣升秘书监正字,本来是应该饮酒庆贺的喜事,怎奈学生先前遇刺,至今未愈,只能以茶代酒,还望先生海涵。” 跟着冰儿一并来了扬州的还有两人。两个让李重润特别头疼的人。 今天在这里陪李重润饮茶的,便是其中一人。 “宋某本无心朝堂,安心在国子监做学问,都是陛下和楚王殿下的恩宠。”一脸假笑的宋之问,手里捧着小丫鬟献上来的茶,只是看上去颜色青绿,不像本朝惯用常喝茶的习惯,什么调料都没加。 轻轻地嘬了一口,只觉着一股子苦涩之味萦绕在口鼻之间,宋之问很是不喜,便不动声色地放了下去。 只是见李重润喝的也如同自己喝的一般无二,只不过看上去十分享受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作弄自己。 “只是没想到,我那四弟居然做了秘书监的监正。我们兄弟,自从他获封楚王后便未再见面,甚是想念啊。” 李重润却没想到自家姨娘升了官,这秘书监的职司居然就落到了李隆基的手中。“先生只要尽心竭力地帮四弟做事,将来出将入相必定不是难事。” “楚王是宋某上官,同为陛下办差,自然必定鞠躬尽瘁。”宋之问似乎听出了李重润言语间的小心思,很及时地把话圆了过去。“陛下素来看重文教,听闻殿下要开书局,这是文坛大事,这才特意下诏,要宋某来此地尽心辅佐王爷。” “这么说来,学生以后还要在先生手下讨口饭吃,那就还望先生千万手下留情才是。”李重润也堆起了和宋之问一般无二的假笑,很是客气地恭维着宋之问。举起手中的茶杯,遥遥地跟宋之问举了举杯。 宋之问心领神会地随口客套了两句,起身告辞。 “这宋之问,好像和王爷不太对付。”当初魏王倒台的时候,冰儿虽然在现场,却不清楚这宋之问是曾经参与诬告过这位年轻王爷。 “宋学士学究天人,在朝中是难为得的人才,本王怎敢怠慢?” 李重润早就听上官婉儿说起过,宋之问当初倒向了魏王,一并参与了诬告自己的事情。 只不过丽景门虽然倒了,在丽景门的躯壳上孵化出来的推事院却继承了丽景门的衣钵。宋之问本来就在来俊臣手下做事,这来俊臣接了推事院的主事,这宋之问也就成了宋之问的人。 只是这宋之问什么时候又成了李隆基的人? 难不成是来俊臣已经投靠了李四郎?李重润觉着应该不是。 李四郎虽然过继给了自己已经亡故的大伯李弘,还承袭了他的亲王爵位,看着是极为恩宠,只不过自家皇帝奶奶对宗室与朝臣的关系素来盯得极紧,李四郎就算是有吞天的胆子,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这般拉拢朝廷重臣。 自己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堂弟李四郎,愿意放下身段去投靠梁王武三思? 只不过自己来扬州之前就听姨娘说过,这梁王殿下一直没展露出夺嫡的野心,魏王倒台几年间,武三思便很是尽心尽力的帮陛下做事,竟然连自家亲戚的关系都断了。 本来族弟建昌王武攸宁与他相交甚是频繁,想来是吃了些魏王倒台的教训,武三思与建昌王都已经很少来往了。 朝中三股子势力,狄大人和上官姨娘统领的寒门子弟,自然是站在自己这边。梁王武三思这边也不可能,那难不成李四郎投奔了王孝杰那边? 李重润越琢磨越觉着这种可能性比较大。王大将军背后是世家大族,想扶持个王爷自然也不是难事。只不过难道陛下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陛下知道李四郎和五姓七望走到了一起,为何又把他手下的宋之问,派来了扬州,专门盯着自己? 第131章 一步闲棋 李重润隐约地猜出了一个答案,一切都是为了平衡。 宋之问的到来是为了监视自己的印书局,自然也是有监视自己的意思。虽然已经有了冰儿在自己身边监视着,只不过冰儿毕竟是凤仪卫出身的人,哪里有作为凤仪卫死对头的丽景门的人用着放心。 而李四郎之所以能做了宋之问的上司,被皇帝奶奶抬到了秘书监的监正的位置,自然是用来平衡自己。 自己要在江南印书,若是通过些手段拉拢了江南的士子,再用些当年皇帝奶奶任用北门学士给自己造势的手段,只怕奶奶这皇位坐得也无法心安才是。 所以李四郎才有机会从推事院那暗无天日的阴影里走出来,到了掌握天下喉舌的秘书监来做监正。 李重润觉着当皇帝的人心思真的很可怕。虽然自己全然没有这般想法,没成想陛下就已经把所有的路子给尽数堵上了。 好在自己开书局真的只是为了挣钱而已。不然若是日后王荣问起来准备给自己开店的十万贯巨资哪里去了,自己还真没脸去见他。 送走了宋之问,李重润还没来得及去见那第二个麻烦,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就从园子外面冲了进来。 门口当值的护卫本来想拦阻,见到那人依稀看着有些面熟,便放他进来了。李重润定睛一看,是平时跟在武崇训身边的一个亲随。 “禀告王爷,我家少爷说要请王爷喝酒,还劳烦王爷驾临粮号旁酒肆二楼天字二号房。” 李重润先前就跟表哥讲过,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就打着请自己喝酒的名号,约在大润发粮号旁的酒肆二楼雅间见面。若是生意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者吃不准的好处,就说约在天字一号房。 若是查到了什么消息,密语就是天字二号房。 这位表哥的亲随来说的是天字二号房,意思也就是说宋时探查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自己本来没想着让表哥和宋时去蹚这档子浑水。宋时这一步棋也只是想着在七家商铺里面埋上自己一个钉子,日后清算的时候一来可以有内应,二来可以在万一发生了什么极端状况的时候有点后备的力量,别让这扬州崩溃得太过惨烈。 毕竟天下赋税,单单这扬州就占了两成。 只不过着宋时的行事果决大大超乎了李重润的想象。 有了自己的秘方,这宋时竟然带着秘方不计前嫌地投奔了那位崔姨娘。 自己给他的那两万贯,都被他拿去打点上下关系去了。一时间,扬州城内宋家公子仗义疏财,深明大义的名号直逼李重润,俨然就成了扬州城的风流人物。 这般拉拢人心的招数,李重润觉着非常像自己表哥武崇训的手笔。 宋时献上的秘方很快地就推上了市场,宋家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宋时的地位也就越发地拔高了起来。加上自己通过凤仪卫的手段调查出来的几个不怎么服从崔姨娘的几个老管事的暗中支持,只是短短月余的时间,宋时就从之前只是宋家的一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少爷,风风光光的回了宋家继续做了大少爷,还爬到了如今宋家商号第三人的位置。 只不过还不等李重润安排宋时帮自己查些什么东西的时候,这位宋时宋公子就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通过表哥传递了许多消息过来。 宋时不是傻子,先前几个纨绔一并被关在密室中的时候,李重润在扬州的工作还什么都没有展开,密室只是单纯地当成地牢和李重润起居之地在用,他们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自打其余那几个纨绔被放了出去,蕊娘便重新梳理了之前的渠道网。加上通过新开张的大润发粮号,又收集了不少农户那里传来的消息。密室渐渐地也就作为情报中心,重新做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一直到后来李重润把情报中心挪去了酒厂那边。 而被关在密室中的宋时自然见到了李重润布置的这一切,不难猜出李重润的身份。虽然不知道李重润属于是什么组织,但是也能猜得出这是帮陛下做些不怎么能见光的事情的大人物。 而宋时想要扳倒自己的崔姨娘,一点点从商场上打拼起家再去抗衡宋家无疑是最慢的行为。所以宋时自然而然地就想着怎么靠些丽景门的手段来弄掉这位姨娘。 所以自打宋时回了宋家,并开始接触点日常的生意的时候,宋时就有意的收集些崔姨娘的消息通过表哥传给李重润。 刚开始的时候传来的消息还都比较零碎。无非也就是崔姨娘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后来觉着他这般做事实在是有些啰嗦,既然他有心配合,李重润便把宋时往自己组织下线的方向发展。还特意抽调了一个蕊娘的下属姑娘,以宋时新买歌姬的身份潜伏进了宋家的大宅子里。不仅平日里可以帮宋时简单地分析和汇总他收集来的情报,还能混在内院的女人堆里打听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消息。 宋时上一次通过表哥传来的重要消息,是崔姨娘见了一个从北方来的客人。后来李重润调查出这人是崔家的一个管事,现在已经是宋家的二号人物,专门负责管账。 这事情还有个后续,就是前几天,李重润无意中翻看凤仪卫调查来的消息的时候,发现在自己假装昏迷期间,除了王家,七姓中的六姓都给铺子换了账房。 这次这宋时通过表哥传递消息过来,不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传给自己,竟然重要到需要面谈的地步。 “小的见过临淄王。” 大润发粮号的酒肆二楼只有一个雅间,根本没有天字号房之类的分类。 趁着天还没黑,李重润抓紧赶了过去。只是刚一进门,就被宋时的招呼吓了一跳。 或者说,被宋时的样子吓了一跳。 上一次见他时,这位仁兄还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貌,虽然不算帅,至少看着还是十几岁少年郎的样子。 这次见到宋时,只见他胡子拉碴,头发也稀疏了不少,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倒是在一旁已经开始了胡吃海喝的武崇训似乎越发的胖了。 “宋兄这是发生了何事?” 第132章 敢入虎穴的猛人 “王爷,小的今天探查了个消息。觉着还是有必要跟王爷禀告一下。” 宋时的眼神闪动着一些兴奋过头的光芒,似乎有人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一般。 “你先说说为何几日不见,你就变成了这般样子?” “这不着急,等会儿再说。”宋时很是急切地想跟李重润分享自己探查来的消息:“今天中午,我本来要去账房报账,听见账房里面那姓崔的贱人正和那崔家来的管事争吵。好像吵的是说两边的账对不上号,少了许多钱财。” “哦,想来是那崔姨娘自己留了些体己钱,人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花些钱财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李重润没太把这种事情当回事。一来唐代算账的手法还停留在相当原始的状态,自己有意在自家的工坊和商号中推广了借贷记账法,不过也还只是在自家和王荣那边用了而已。 二来谁知道这崔姨娘为了拉拢武陵人的支持,会不会多掏了些钱财孝敬上去?毕竟当初自己见过的那个武陵人,也就是五柳先生,就是七姓中人,隐约还能调动七姓的力量。地位和宋家商号这种七姓的下属比起来要高上很多。 不过这些事情是不能直接跟宋时明说的,只能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应付了过去。“若只是这种事情,只要让那丫头一并报上来就是,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这消息确实要比平日里那些崔姨娘见了什么人,买了什么东西之类的消息要重要上许多,只不过确实也没重要到需要立刻报备给李重润的地步。 所以李重润猜测,这宋时肯定是看见或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才着急忙慌地要来通知自己。 “还有一件事,今天下午,有一个小沙弥来寻那个贱人。” 宋时眼神中的光芒越发的浓盛了。“一个人来的,跟那贱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那贱人当时还在总号跟那管事盘账,有丫鬟来喊她,看她神色很是焦急,跟那管事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小的不放心,就跟了上去。” “小的不敢跟太近,只敢离得远远地跟着。就看见来的人是个小和尚,隐约听见那小和尚说了初一大师四个字。先前王爷安排过,只要是有佛家的子弟接触那贱人,就要及时告诉王爷,小的这才劳烦县子帮忙传话。” “初一大师?” 这大师之称谓,平时用处最多的就是和尚。而自己来扬州,除了陛下安排的解决钱荒的事情,还有就是追查这武陵人的下落。 自己探查了那么久的武陵人,就这么崭露踪迹了?只是这武陵人难不成名字就叫初一大师? 初一,大师。李重润在雅间里面来来回回的转着圈圈,一个灵感突然蹦了出来。“你说,会不会是三月初一,大师要做什么事情?” 眼下距离三月初一已经没有几天,李重润便决定采用个最笨的法子,找人死盯着这宋家的崔姨娘。 只是让宋时把十三喊过来的时候,李重润又吃了一惊。 李十三居然受了伤。 看他胳膊吊在胸前的那般样子,似乎受伤还挺重的样子。 “十三你怎么也弄成了这个样子?” “最近宋府里面不太平,自从小的回了宋府。晚上已经遇袭了几次了。”宋时很无奈地陪着笑脸。“倒是劳烦十三兄弟保护得周全,小的才能苟活到现在,只是害得十三兄弟受了伤,小的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十三的回答和宋时差不多:“最近一次是前天四个贼人意图劫持宋公子,一时大意,好在对方没有长兵器,勉强得胜。” “既然那大院里面搞得这般热闹,为何不干脆搬出来住?” 李重润心说怪不得这小子几天不见竟折腾成了这般模样,原来是被吓的。话说自己若是也这般整天被人追杀,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姓宋的贱人说了,我如果敢搬出宋家园子出去住,就是分家,还是只有那一个古旧铺子等着我,我带去的秘方也会被收回宋家所有。” 李重润觉着这宋姨娘果然是个狠人,这样子就算最后杀不死这位小爷,吓也能吓死他。 “你父亲的病好些没有,要不要你去你父亲那里躲躲。” 李重润出了个馊主意,那宋家的家主头风病犯了,前些日子就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若是再赶上一次刺杀,想来就可以马上荣登极乐了。 头风病,就是后世说的中风。高宗李治,也就是李重润的便宜爷爷就是因为这个病不能视事,才把朝政尽数放权给媳妇武则天的。 “父亲自从头风病犯了,便再也没能起来,最近竟是连水都已经喝不下了,估摸着就这几天的事情了。”说道他父亲,宋时眼神中的那丝光芒暗淡了许多。“小的这几晚都在床前陪着,想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了。” 这宋时虽说有些纨绔,想不到倒算得上是一个重情义的年轻人,倒是让李重润有了几丝刮目相看。 “因为家父病榻前人口众多,加上十三兄弟保护周全,那贱人的奸计才没能得逞。” “那倒是辛苦你了。”李重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本来与自己有仇的年轻人。路是他自己选的,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那虎穴之中的风险便自然是要自己承担的。 “要不要换一个人?十三受伤,战力不够,若是再有强敌,只怕你们俩……” 还不待李重润说完,那二人就同声喊出:“不要。” “十三兄弟待我不薄,小的真心拿十三当兄弟看待,小的近日已经打通了家里面多处护卫的关系,最近已经安全很多。”宋时竟然有些舍不得这些日子朝夕相伴的李十三了。 “十三刚在宋家混熟,此时贸然消失,只怕有心人会别有想法。” 见这二人心意坚决,李重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 给他们两人把了把脉,发现十三只是皮外伤,并没伤及骨头。宋时也只是有些气虚火旺,李重润便随手开了两副药,让这主仆二人吃着,自己便匆匆离去了。 家里还有个人等着呢。 只不过在回家的马车上的时候,李重润隐隐约约的觉着似乎整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只是具体哪里不对,自己又一时想不起来。 急匆匆地回了家,李重润便去了自己卧室,发现没人。随手拉了个过路的小丫鬟问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人去了客房,就是公孙兰之前住的那里。 第133章 被骂的狗血淋头 李重润在客房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李重润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只是推门进去看时,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窗外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传了过来,李重润才隐约的觉着,自己大抵是被他们几个合起伙儿来给骗了。 “出来,再不出来,小爷走了啊!” “别,别!”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衣橱后面跳了出来。“来了来了。” 之前李重润还担心,自个儿花了这么多钱,连个铺子都没开起来。只怕自己后面回洛阳的时候,没办法跟王荣交差。 结果王荣就真的跟着冰儿来了扬州。 不过看客房里面摆的铺设还是家里面的物事,王荣身上的衣服看着也有些风尘之色,感觉就好像很是着急的就赶过来了一般。 “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就突然跑过来了?” 李重润很是好奇,来扬州之前自己还特意问过王荣,只是王司业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子,自然是不舍得放他离开洛阳,跟着自己到这扬州来。怎么突然没声没息地自己跑了过来? “别提了,家里给提了一门亲事,怎么都甩不脱。要不是我跑得快,只怕这会儿就已经塞进洞房了。”王荣小脸一瘪,很是丧气的样子。 这王荣的年岁比李重润稍微小一些,不过放到豪门大户人家,确实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催婚想来也是必然。 “哎呦,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好命,被王司业看中当孙媳妇了?” “不是我爷爷的主意,是我父亲给找的,说是崔家的人。” 李重润有些奇怪,王司业是国子监的实际掌管人,自己也算是熟识。只是自己认识王荣这么久了,也去过她家不少趟,只知道他母亲早亡,还真没听他说起过他父亲的事情。 “你父亲?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父亲?” “那人渣不提也罢。”王荣似乎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眼神一转,就找起李重润麻烦来:“你支了十万贯钱财过来,开的分号呢?” 李重润苦笑了一声,心说是福不是祸,丑媳妇也总归要见公婆,便一五一十地跟王荣讲起自己到这扬州之后的所作所为来。 听李重润说分号没开成,还额外花了不少钱财开粮号做善事,王荣的脸色并不算难看,只是又听他说开工坊又建了学校又花去不少钱财时,虽然这是李重润目前唯一赚钱的生意,王荣还是露出了很明显的嫌弃的表情。 只是说到与兰陵萧家的合作的时候王荣才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不是我说你,明明抱着个金饭碗,却老是做些坐吃山空的事情。” 王荣很是鄙夷地瞥了李重润一眼,翻了翻案几上的茶杯和茶壶,发现都是空的,李重润赶忙出门去帮他张罗了些茶水过来。 最近府上的大小都跟着李重润学会了和绿茶一般的喝法,红泥小炉煨了一壶开水,往黑瓷的杯子里一冲,碧绿的茶叶在水中上下翻腾的样子很是有趣,王荣在一旁玩兴大起,接二连三地泡了好几杯茶出来。 李重润不敢催这位财神爷,反而很是小心地陪着笑脸在一旁陪着王荣玩茶叶。 等了些许一会儿,觉着那茶水不那么烫了,李重润先端起来一杯浅浅地尝了一口,觉着可以了,才示意王荣尝一尝。 本朝喝茶素来被认为是一种雅事,只不过李重润这种简单粗暴的冲泡之法,第一次只会让没怎么喝过茶的人觉得苦涩难当。 好在加的茶叶不多,萧家萧族长送来的阳羡茶香味又很重,跟着李重润喝完茶倒吸了一口气,体会到舌尖泛出的淡淡甜味的时候,王荣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这还真是个好东西,而且比那之前做饭一样的茶道简单上太多。这茶叶哪里来的?” “兰陵萧家族长送过来的,本来说咱们帮他印书,他还送两个茶山给咱的。我没要。” 王荣张嘴想说些什么,后来转念一想,便没在反驳,只是念念有词地说:“没要还好,真弄两个茶山过来,咱们上哪儿找人去伺候这玩意儿。” 喝过了几道茶,王荣才跟李重润捋起生意经来。 “做酒这档子事情,咱们不要想着做多了,就跟当初咱们做扇子一般,咱们只要盯着最上面就好。全天下喝酒的人多了,你真想垄断了这般生意,光酿酒用的米粮就要多少?” 当初王荣就是发现清漪园的扇子,虽然越做越多,耗费了不少人力,和一帮专业工匠内卷,还没什么赚头,这才放弃了低端市场,专心盯着卖给贵族的那些奢侈品的路子去做。 “咱们眼下愁的是没人,你好不容易教了几个识字的小孩子出来,尽皆放到工坊里面去出苦力,实在是有些浪费。要知道当初清漪园的那帮姐姐们随便跟着学了些识字算学,都已经能放出去当个账房。你这般用人的办法,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李重润上一世习惯了那般全民教育的程度。总是觉着那种只是学过几天字,会背些九九乘法表的小孩子实在是连工人都算不上,只是没想到自己眼光放得实在是有点太高了。 怪不得这学校还没开门,十里八乡的小孩子就已经送过来了不少,本来以为农户们只是贪图学校管吃住,能省不少钱财。这么看来,来学校学写字算学,以便谋求个人生跳板的也不在少数。 “你一下子把这扬州城的小孩子尽数都笼络过来,倒是也不怕陛下以为你要做什么事情。”王荣顺嘴又提了一句,“这扬州城二十万户,光一家送来一个小孩子,你每天光准备饭食都要耗费多少米粮?” 李重润被王荣怼得哑口无言,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确实欠缺了些考虑,只是觉着自己没人,要抓点紧的培训些识字的工人出来,压根就没想得这么长远。 “那书坊也是,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开了起来,除了给自己脑袋顶上招了一个眼珠子过来盯着,可曾有一点好处?” “拉拢了萧家?”李重润很小心地跟自己辩驳了两句。 “你又不是要教几千几万个秀才,萧家在哪里又不会跑,你什么时候招揽不了?”王荣跟李重润说话从来都很不客气,不过李重润早已习惯王荣这般拿自己不当外人的性格,反而还很是受用。 “那广告打出去了,总不能把那些小孩子再尽数退回去?” “那能怎么办?挑,那些实在是愚笨的,就只能搭些米粮送回去了。就是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功夫。” 王荣骂骂咧咧地怼了李重润半天,最后才转好些好气给他:“不过你这粮号的生意倒是确实是个好主意,虽然收那些米粮是花了不少钱财,倒是留了个好名声。别的不说,就这粮号,咱们要是操作好了,这可真就是个妥妥的金饭碗。” “这粮号,又能怎么挣钱?” “你前面说佛门是怎么挣钱的?” “放香油钱啊。九出十三归那种高利贷。” “那如果咱们这种好名声的粮号,也去做这事情,而且我们不只收铜钱,我们还能收米粮,你说那些农户,是信咱们,还是信那帮和尚?” “那肯定是信咱们。我们要那么多米粮做什么?” “你不是还有个酒厂的么?还有这么多小孩子,不都是嘴?” 李重润被王荣启发了不少,脑子里面转过一个念头:“不如我们干脆放贷的时候放铜钱出去,按市价收米粮回来。还能解了这钱荒的事情。” 王荣觉着这货又有些上头,便出言讽刺了他一句:“你想的是好事,只是哪里来的铜钱?” “我来想办法!”李重润笑得非常的善良。 第134章 王见王 上 事情果然如王荣担心的那般,距离三月初一越来越近的时候,送来的小孩子也就越来越多了。 好在先前送来的百十个小孩子都是附近村上人家的娃,住得不远,李重润和王荣带着府里面识字的大小人物齐上阵,倒是抓紧甄别了一遍,好在送来的时候都留了姓名和住址,这才没出现找不着家这种惨剧。 除了几个道观里面送来的孤儿实在推辞不得,绝大多数娃娃还是都送了回去,说清楚了是因为先生不够,实在教授不了这么多学生,又送了些米粮。这才没闹出什么大的骚乱。 几天忙下来,李重润倒是被整得灰头土脸,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三月。 三月初一,李重润正带着人,在谢家村工坊新建的学校门口主持招生考试。 也许是唱戏的宣传并没有普及到偏远的乡村,来的主要都还是几个县城的子弟。真正的农家子弟并不多。 好在人数并没有王荣担心的那般把全扬州二十万户家的小孩子尽数招揽了来,但是连孩子带家长,几千人还是有的,乌泱乌泱地站满了一片。 剔除掉其中明显年岁有些偏大的、看上去就有明显缺陷的、江湖气息太重的那些娃娃,最后能被李重润挑选的还有几百人。 一直到了午后,问话问的口干舌燥的李重润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有消息传过来,说宋家的当家夫人出门了。 消息是表哥的亲随传过来的,随后蕊娘的人也传来消息,确认了这消息的正确性。 李重润在武七的帮助下又化作了之前小道士的样貌。只不过背上背的拂尘,却换成了之前帮公孙兰打刀的时候,用下脚料做的一条铁棍。 临到出门的时候,觉着还是有些奇怪的李重润,又去了自己密室,取了一个小包裹出来,鬼鬼祟祟地揣在了自己怀里。 依着消息里的指示,李重润悄悄地摸到了粮号旁的那个小庙的旁边。 小庙有些破旧,门头上朱红的大漆已经剥落了不少,露出了大漆覆盖着的黑漆漆的乌桕木做的椽子。 似乎是为了以证清白,小庙有些残破的大门洞开,里面几个身着灰衣的沙弥正在洒扫,只不过时不时盯向门外的眼光,带着几分森然。 小庙的后院中伫立着一座佛塔,砖石堆砌了七层,飞檐之上挑着许多铁马,微风吹拂时,有阵阵悠扬的轻响传来。 李重润这身衣服打扮自然是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的,一个道童大摇大摆地去逛和尚庙,多少就有点挑衅的意味了。在庙门外徜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过去。 刚好一对儿母子正从这庙门前走过,小孩子指着院中正在洒扫的沙弥,无心地说了一句:“娘,这就是镇压住白娘子的坏和尚吗?” 几个扫地的沙弥有些怒不可遏的冲上去想跟那母子理论,只是很快就被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给堵了起来,人声鼎沸之下,场面便往不可收拾的角度发展了去。 李重润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找了个机会,摸进了小庙里面。 小庙的后院是一片非常整洁的青石坪,一块大大的毛毡正铺在青石坪上,一个长相很是标致的和尚正在毛毡上布置着茶具。 “王爷比我想的还要来得快一些。” 那和尚听见了李重润走来的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李重润,本来有些紧促的眉毛舒展了许多,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水还没有烧开,还请王爷稍待。小僧的茶艺师承颜家,也算是得了几分真传。今日王爷到访,还请务必品尝一下小僧的手艺。” 眉生双痣的和尚展颜一笑,非常的真诚。 “怪不得本王自打知道了你会与宋家姨娘约会的消息,就一直觉着那里别扭。原来大师早就在这里等着本王,倒是本王一直被蒙在鼓里。” 李重润这才知道自己一直觉着别扭的地方在哪里,这消息得来得太过顺利,自己竟然没有及时发现。而且自己本来只是想来探一下消息,确认这和尚的存在,所以并未带护卫在身旁,想不到就成了这般王对王的局面。 不过既然来了,这和尚敢独自一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周边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手。就在李重润还在想,要不要趁着自己距离还远,寻个机会撒丫子跑路的时候,那和尚说了一句话,倒是吸引了李重润的注意。 “茶是武进阳羡茶,水是崇明江心水,炉子是浔阳红泥炉,都是茶道中最讲究的排场。与王爷的身份也是极为相配的。” 武进,崇明,浔阳。 武崇训。 这和尚啥时候抓了表哥? 知道他手里捏了人质。李重润虽然有些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那和尚面前坐了,静静地看他装。 “小僧本想登门拜访,只是王爷身边确实有几个能人,小僧贸然登门,只怕很难全身而退,这才出此下策,还望王爷海涵。” 那和尚手指很是洁白细长,三只手指仔细地捏住了一个竹子编制的茶筅,在黑曜色的杯中仔细地打着茶末。 “你不觉着,你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久的话,却一直没自我介绍一下,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 李重润有些受不了这货这般端着的意味,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还真是小僧冒昧了。小僧以为王爷早就查到了小僧的身份,看来小僧还是太过于高看了王爷。” 那和尚很是惊异地抖了抖漂亮的眉毛,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李重润一眼,放下手中的茶具,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很是郑重地跟李重润介绍着自己:“小僧无尘,师从辩机和尚,师祖是玄奘大师。” “你师傅,是那个高阳公主的姘头?给房二戴了绿帽子的那个?” 没办法,这位给自己起了个车间名字的和尚老师名头,不比他祖师爷小上多少。 “江湖风传之下,多有谬误。房二与公主本就没有夫妻之实,虽然师尊却有过错,只不过这男女之事,就连我佛都看不清楚,更何况世人。” 红泥小炉发出了轻微的水声,无尘和尚信手拎下水壶,往两个茶杯中冲泡了进去。 “小僧没想到,名满天下的临淄王,居然也像醉心市井流言的长舌妇一般。着实有些让人失望。” 水壶中倾泻下一条如注的水流,悄无声息地冲散了那一抹研磨得极为细腻的茶,将黑色的茶盏晕成了新鲜的颜色。 “本王一直都是个生意人,商人么,自然也就粗俗一些。”李重润接过无尘和尚双手奉上的茶盏,却并不敢下嘴,一来是不知道有没有毒,二来着实有些烫。 “既然王爷自称是生意人,那么小僧这里有笔生意,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兴趣做一做?” 无尘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又浅浅地抿了一口,跟李重润示意可以喝。 只不过听到做生意,李重润索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和尚:“知道你们和尚有钱,你想买些什么?本王这里除了些贵族玩乐之物,便只有一座酿酒的工坊。难不成你放着高利贷每年几十万贯的生意不做,反而看上了酿几坛子米酒这般小钱?” “王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无尘笑容依旧,似乎全然没听出来李重润暗戳戳的讥讽自己不太光鲜的挣钱手段一般。 “本王是真糊涂。” “那小僧就说得敞亮一些,不知王爷,想不想要这个天下?” 第135章 王见王 中 “上一个打着宗室旗号造反的哥们,现在都死得不能再死了。”李重润没想到这和尚居然这么直白地就来拉拢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与他虚与逶迤地拖延着。 “那是因为他徐敬业又傻又蠢,得了些好处,就想着甩开我们单干。就不知道动动脑子,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到手的道理?”见李重润一直不动自己的茶水,无尘和尚便把他的茶杯也拿起来,浅浅地尝了一口。 “我看起来也不是特别聪明的样子。”李重润摸了摸鼻头,见那和尚已经试过了毒,刚好辛苦了一天,实在是有些渴得厉害,便端起来喝了大大的一口。“魏王呢?他总不算蠢了,如今不也进了黄河底下喂老鳖去了。” “组织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出来王爷您这个变数。”无尘和尚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李重润的欣赏。“谁也没想到,一个刚从深宫大院里面放出来的少年,竟在说话间就推翻了最热门的候选太子。确实是我们看走了眼。” “大师谬赞了,主要还是陛下有心,本王做的其实相当有限。”李重润眼睛往四周瞟了瞟,前院的喧闹已经散去,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些佛铃的轻响。“越复杂的计划,破绽和漏洞也就越多。就算没有我,可能也会有其他的变数,不出任何意外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过分的谦虚,其实就是虚伪。”那和尚直接戳破了李重润的假面。手中斟茶的动作丝毫不变。 既然已经被戳穿虚伪,李重润索性便干脆问得更加直白一些。“在商言商,天下?本王要拿什么来换?” “能换得来天下的,自然也是天下。” “本王得了面子,你们得了里子?”李重润有些好奇地仔细盯着和尚的光头左看右看,总觉着在他头上发现犹太人瓜皮小帽的影子。 “面子和里子都是王爷的,我们只是一帮想在王爷手下做官的读书人。”无尘抱着茶盏,却没着急喝,反而抬头望向的有些和煦的暖阳,眼中反射着清亮的光。 “大师一个出家人,怎么还会有这般红尘的牵挂。”李重润嘴上和这和尚打着机锋,却在心里暗自琢磨怎么等的人还不来? “我佛慈悲,出世和入世,都是为了度化众生。”塔里传来一阵轻响,似乎是有什么肢体碰撞的声响。 “慈悲?当初你们扶持六镇造反,那叫慈悲?难道是侯景之乱,杀了天下一半人就是慈悲?跟那帮和尚把皇帝饿死在庙里,那叫一个慈悲!” 李重润不知道为何突然愤怒了:“你拿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拿来给我做人情,还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当我傻啊!” “当年,我们确实做了些错事。”那和尚倒是没反驳李重润的愤怒。“就是因为我们知道做错了,所以才有了这一统的天下。” “屁!如今能有这一统的天下,纯粹是你们当初没打过太宗陛下!” “本王看遍了史书,发现人们看历史能学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人们根本没有记性。” 李重润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随手将茶盏丢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很清脆的声响。伸出手指着那和尚的鼻头,姿势很不礼貌。 “若不是当今陛下用了些手段压着,只怕这天下,早就被你们几个世家大族的野心,变得和隋末一般!” 话不投机半句多,见李重润心意坚决,那和尚也就停下了对他的招揽。“摔杯为号?王爷可是在等人?巧了,我也是在等人。” 一个有些壮硕的身影从塔里面展露出了身影,手中拎着一个身着绿袍的人。 “润公子,哦,现在应该叫临淄王殿下,好久不见。” 那人很小心地把绿袍子的千牛卫放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这兄弟功夫真的不错,要不是塔中空间不够,长刀施展不开,本校尉还真不一定能收拾得了他。” “还真是好久不见,单不先单校尉。” 来人李重润遇到过的第一个高手,黑齿常之座下前锋,资深绑匪,把李重润绑去了虎牢关,害得他差点被那一车炸药炸死的那个校尉单不先。 “之前在神都小巷中见了最后一面,想不到居然隔了这么久,才又见到尊驾。看来狄公发的海捕文书,实在是没什么用。” “确实没什么用,毕竟不会有哪个官差,敢去军中追查逃犯。” 那单不先倒是很爽快的一点都不跟李重隐瞒,很爽快的跟李重润明说了自己先前的去向。 “二位既然已经认识,想来就不需要小僧介绍了。” 无尘和尚本来还在淡定地装着大尾巴狼,听到寺外隐约有阵阵兵马响动传来,还有牛校尉那破锣一般的叫嚷声,打破了阵阵佛铃的禅唱。 无尘和尚眉毛皱了皱,却依旧淡定地喝光了茶水,很是优雅地直起身来,跟依旧端坐在那里的李重润行了个礼。 “不耽误王爷与故人叙旧。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僧就此别过。” “把武崇训留下再走了不迟。” 被单不先擒住的这个千牛卫是瑶瑶表妹身边的亲卫,被李重润借了过来。 本来是准备寻个机会,与他一并伏击这无尘和尚。没成想栽在了单不先这个意外的手里。 果然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发生意外。自己刚嘲讽了无尘和尚,自己就被和尚下了套。好在自己也上了双保险,让冰儿通知了刺史韦安石。 “县子此刻就在塔上,王爷想要救他,自己上楼便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了,无尘和尚故作镇静地回着李重润的话,脚下却抓紧往塔里退了进去。 “单校尉,听闻之前,王爷曾从您手里逃过一次?希望这次校尉不要让组织失望。” 那无尘和尚退进塔里的时候,虽然是对着单不先的方向说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李重润脚下的青石坪看了过去。 “大师不要着急走么!” 李重润从背后抽出混铁棍,单手倒提在手里,左手从怀中摸出那个先前从密室之中拿出的小包,趁那无尘和尚的身影还没彻底消失,随手在红泥小炉的炭火上点了,奋力朝他丢了过去。 李重润刚来扬州时,那几个意图灭口的刺客身上带了许多炸药,被李重润截留了一份。几经实验之后,又掺了许多当初打铁剩下的铁屑之类东西,这才做成了这个手榴弹初代机试做版。 “轰”的一声巨响,伴着一阵很凄厉的惨呼,和一阵不明意义的咒骂,李重润很是满意的听着那装犯的声音消失在了塔里。 “小爷一直说,莫装,会被雷劈的。” 单不先手里抓着横刀,横着拦在身前,任凭李重润丢出的炸药包糊了那和尚一脸,也不去搭理那和尚的惨叫,只是在那里冷冷地盯着李重润,不让他进那塔内一步。 “这位单校尉,你上司听起来好像要死了。” “五柳先生只是让我来帮他做事,又没说来护他周全。他让我把王爷留在这里,我就专心把王爷留在这里。”单不先厚厚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并没接李重润的茬。不过有些扁平的鼻子抽动了两下,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李重润此刻也发觉了一些不对劲,周边的声音刚好平息的刹那,他好像听到了很是细微的毒蛇吐信的声响。 “我靠?你们这帮人还真是只会这一手啊。又来!” 单不先和李重润眼光一对,两人不约而同地往那塔里钻了进去。 第136章 王见王 下 路过那绿衣千牛卫的时候,李重润顺手把他扯了起来,一并扑进了那小塔中去。 小塔中空的内室有些逼仄,内里地板上一处地砖被掀开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应该是联络到庙外的密道入口。 洞口外喷溅的到处都是血迹,不多,但是散布的极广。 塔门内侧的白墙上有一条黑色的烟火烧灼的痕迹,往塔基上面的一处通往外面的洞口走了去。 塔里充斥着一股子极为浓重的硫磺的味道,有些辣眼睛。 李重润因为想着去拎那个千牛卫,加上本身就比他要远上一些,所以等他冲进塔门的时候,单不先已经抢先站在了塔内,手中横刀一闪,对着李重润的面门就劈了下来。 李重润右手正倒提着那根儿新做的混铁棍,正好取了个巧儿,借着身子前冲的势头,捞着底下轮了个圆,迎着单不先的刀刃就顶了上去。 如果公孙兰在这里,肯定能看得出来李重润应该是参考了自己拔刀式的技巧。 和普通的铁棍砸东西的沉闷声响不同,刀棍相见之际,一声似龙吟一般的金铁交鸣声响,伴着一阵刺耳的刮削声,单不先的横刀被李重润斜斜地挑了起来,斜斜地捅进了木制的天花板上,直至没柄。 隐隐地有几丝灰土,从二楼木质地板的缝隙中散落了下来,犹如烟尘。 终归还是李重润占了些兵刃的便宜,混铁棍子分量很足,剧烈的震动虽然已经震裂了李重润的虎口,倒还不至于像单不先那样被挑飞了兵器。 来不及顾及自己右手的感受,借着自己前冲的势头未减,李重润左手舍了那个生死不知的千牛卫,顶肘沉腰,将身子化作了一个撞角,对着单不先的心口就撞了过去。 单不先反应极快,见这胖子如同攻城车一般的横冲直撞过来,倒也没太出乎意料,只不过右手被方才的震动影响,有些不听使唤,只能左手横着一封,打横将李重润的肘尖给拨了一下。 李重润前冲的势头被单不先看似轻松的一拨,就好像被重锤从侧面砸了一下,顿时就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就往侧面摔了过去。 单不先见李重润失了平衡,本来不丁不八站立的步伐一换,从很刁钻的角度一记鞭腿就往李重润胸腹之间踢了过去。 李重润在空中没有受力的地方,仓促中只能将还没散开的曲肘护住腰侧,只能硬生生地硬吃了这一计鞭腿。 一阵剧痛传来,李重润本来前冲的身形被单不先的鞭腿一扫,就变成了横飞的态势,滚地葫芦一般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倒在了墙角。 单不先见李重润倒在墙角不动了,倒是不着急立刻去确认战果,反而松快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酸的右手腕,跳起来将插进了天花板的横刀拔了下来。 横刀被混铁棍砸得有些弯了,刀刃也有些破损,只是不知为何刀刃上沾染了些许血迹,不知从何而来。 将横刀在衣袖上擦了擦,准备摆一个漂亮的起手势冲向还缩在墙角的李重润的时候,一声巨响,犹如几百道天雷同时劈在自己身边一般,无尘和尚布置的机关终于炸了。 烟尘裹挟着砖瓦碎石铺天盖地地从狭小的门洞冲了进来,摧枯拉朽地横扫了楼梯,密道的暗门,还有正在塔中站立着的单不先。 惊天动地的爆炸,把捆在地上的武崇训惊醒了过来。 武崇训只记得在李十三被打倒之后,那宋家的姨娘拿了匕首,将自己押解来了这里。一个很是平常的行伍汉子看着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下,自己便昏了过去。 只是此刻,那歹毒的姨娘不知为何跪坐在了地上,下身洇出了一大片鲜血,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看上去,应该是已经死了。 四周有些静悄悄的,不知是方才剧烈的爆炸将一切容易发出声响的东西已经振落了,还是自己听力在方才的巨响中受到了损伤,武崇训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救命!” “有人吗?” 武崇训试着喊了几声,却不见任何回应。 见那女人已经死透,武崇训蠕动着有些肥胖的身子拱到了那匕首旁边,很是小心地用手摸索了半天,才将那匕首捞在了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割起了捆绑着自己的绳索。 因为手被反绑在背后,几次不小心滑手将匕首掉在了地上,又要废些功夫重新捡回来,一来二去,好不容易解放了双手的时候,手臂上和手指上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漓的。 忍着痛将捆绑着自己双脚的绳索割开,武崇训活动了活动有些麻木的双腿,见那女人依旧坐在那里,很不客气地一脚就踹了上去。 那女人的尸体应声而倒,露出地上一大滩鲜血,和地板上一个刀痕。 看地板上的痕迹和那女人下身处的鲜血,应该是不知为何这女人坐到了地上,却正好被一把刀从下往上的捅了个通透,竟然就这样死了。 “宋时那小子还真是好命,平白无故的就这样捞了一个大铺子。” 武崇训嘀嘀咕咕地念叨着那陡然而富的宋时,小心地把那匕首握在手里,战战兢兢地往楼梯口走了过去。 只不过从楼梯口探头一看,武崇训却有些傻了眼。 地板还在,楼梯却没了。 武崇训左看右看地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爬下去的时候,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些响动。 绕着楼梯口左右转了转,终于在一处楼梯破损露出的空档那里,武崇训看到了两个正战作一团的身影。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准确一点来说,那个打昏了自己的行伍汉子,浑身披挂了许多零碎的物事,露出衣物的肌肤上面鲜血淋漓的,正在痛殴缩在墙角的自家的小表弟。 李重润被打得很惨。 左臂有些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似乎是断了,嘴角滴滴答答地正往外淌着鲜血,右手也是鲜血淋漓的,拿着的却不是平时常见的他的趁手的扇子或者铁锏,而是一个布满了血迹的棍子。 有些徒劳地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护住头脸,李重润没挡住那行伍汉子侧面抽来的一记鞭腿,很凄凉地往一旁倒了下去。 一截正熊熊燃烧的木棒戳破了李重润身侧的衣裳,在他右手边露了一截正窜起来火苗的断面出来。 武崇训没见过这样子的李重润。自打封王之后,这位本来有些木讷的表弟,一直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从来不曾这般凄惨。 “呀!” 武崇训叫了一声,却招惹来了那粗壮的行伍汉子扭头盯过来的眼神。 那汉子眉角被什么东西割破了,流淌下来的鲜血染红了眼眶,带着浓厚的杀气看向武崇训的时候,仿佛一条嗜血的狼。 “呸!” 缩在墙角的李重润吐了一口混了许多鲜血的痰,右手勉力地支撑起了那根沾满了鲜血的棍子,遥遥地指向了那个行伍汉子。 李重润的表情还是那般痛苦的样子,只不过眼眉细微处的些许变动,让武崇训依稀的感觉,自己熟悉的那个始终胜券在握的李重润回来了。 棍子上有一个很深的缺口,不知是先前战斗中被砍出来的,还是为了防滑而特意开凿的。 李重润将手中的铁棍,往身侧那朵摇曳的火苗凑了过去。 “砰!” 一声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棍子的缺口处喷出的长长的火焰,依稀将李重润身上的衣衫都点着了。 棍子被封堵头部炸散了开来,喷出了一束烈焰凝结的花朵。 武崇训方才被单不先的眼神吓住了,缩回了地板后面,并没有见到这绚烂的一幕。 只是在闷响之后听到自己表弟有些戏谑的声音响起。 “时代不同了,校尉大人!” 第137章 被坑了之后 武崇训听到表弟的言语,又听到塔外传来了嘈嘈杂杂的人声,间或有指挥的将官呼号,知道是救兵已到,这才敢又探出头去看。 武崇训见那行伍汉子还如同铁塔一般伫立在那里,李重润却正挣扎着试图从墙角爬起来。 只不过可能李重润内腑受了些伤势,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的。 “没什么好死不瞑目的,本王只是跟你阐述个事实而已。” 随着李重润的话音落下,那魁梧如山的单不先,仰面倒了下去,砸起地上尘埃无数。 武崇训在楼上看得清楚,那单不先的胸腹处满是血迹,隐约有几个伤口还在冒着血。双目瞪得极大,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措。 似乎像是在说,自己这冠绝天下的功夫,怎么就死在了这充其量也就比三脚猫强点的胖子手里。 几天后,烟花三月的扬州已经到处开起了琼花。 本来李重润对这般很是细碎的小白花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园子里这会儿只有这玩意儿开花,自己又出不去这园子,只能任由公孙兰推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王荣在园子里转着,说些生意上的事情。 “那宋时让县子传了话来,说虽然崔姨娘死了,只不过那崔家的管事把钱攥得死紧。说宋家如果没有当年崔家支持的财货和地位,早就倒了,所以这崔家的股子,那是一分都不能少的。” 王荣有些头疼,本来以为那崔姨娘死了,吃掉这宋家还不是老头子尿尿,手拿把掐的事情。谁知这崔家派来的那个管事很是硬气,死攥着崔家的股子,坚决不撒手。 “这事情急不得。”李重润坐在一个交椅改成的轮椅上面,任凭公孙兰推着在一颗有些绚烂的琼花树下来回地转着,有点像拉磨的驴。 “宋时他爹至今还吊着一口气,只要他没死,宋家当家人就不是这个前些日子还只是个纨绔的宋时。” “县子最近倒是有了些动作,听说他和宋时花了不少钱财,准备把之前宋家的老铺子给拾掇了出来,不知道是有什么打算。” 王荣并不怎么插手那宋家的事情,武崇训在经商一道,天赋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王荣清楚自己的强项在于对钱财比较敏感,而且比较容易领会李重润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创意。 只不过说到怎么把那些新鲜玩意儿卖给不同的人,自己是拍马也追不上武崇训的。 这是王荣在神都西市之中就已经认识到的事情。 “由着他们闹好了,大不了把宋家给折腾黄了。反正亏的也不是自家生意,还能让表哥练练手。” 可能是转的有些厌烦了,公孙兰把李重润停在了树下的春日暖阳当中。有在一旁候了半天的武七端着一碗凉得刚刚好的汤药过来,小心地伺候着李重润喝完。 汤药有点苦,不过因为是自己开的,所以李重润也只能强忍着喝下去。 公孙兰在一旁仔细看着,等李重润喝完了药,张着嘴倒吸着冷气,试图驱散嘴里面那股子酸涩的味道的时候,手疾眼快地塞了一颗糖到他嘴里。 宋家铺子里做糖的师傅要比李重润的手艺专业得多,只是刚接触了李重润抄的秘方几天,如今就已经能很是熟练的做出来冰糖了。 上一世冰糖这种东西最多也就是做饭的时候用一用,早就已经没人把这玩意儿当零食吃。 只不过在本朝,富贵人家好歹还能吃口蜂蜜,而穷苦人家的小孩子,想要获得一口甜蜜的味道,就只能去田地里面特意去寻那些没有结穗儿的高粱,然后把渣子嚼得到处都是。 所以当宋时差人送冰糖来的时候,李重润尝了尝,味道很正,就很是高兴地让人收了下来。 “阿兰姐姐,你这样养着,这小子迟早要肥得跟猪一样了。” 见公孙兰有从怀里掏出来个面巾,小心地帮李重润擦着嘴角那并不存在的药渣,王荣对李重润这种充满了腐朽的封建老财的生活充满了唾弃。他很是鄙夷地也掏了块冰糖出来塞在嘴里,咬出了耗子磨牙一般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可不是,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养了这几天,隐约都已经重了几斤,让人很是苦恼啊。” 因为自己没尽好自己护卫的本分,放任李重润自己跑着去打探消息,结果掉进了那无尘和尚的圈套里面,被打得无比凄惨。 这种事情让公孙兰很是自责,难得地拿出了些新过门夫人的架子,把准备过来伺候的小丫头们尽皆撵跑了,整日寸步不离地守在李重润身边,从吃饭穿衣到拉屎撒尿伺候得无微不至的。 只有武七因为先前跟着李重润学了些医术,虽然没有出师,倒是也能帮上些忙,这才偶尔让她过来帮把手。 “啊兰啊,我只是胳膊受了些伤,最多也就是内腑受了些震动,并不算什么大碍,该活动还是要活动活动的,能帮助恢复。” “大夫说了,伤筋动骨,至少百天。” 公孙兰却还是个倔驴脾气,伺候着李重润吃完了药,便又推着他在园子里转了起来,依旧像生产队拉磨的驴一般。 午后的暖阳从树缝中洒了下来,晒得人直打瞌睡。 “粮号可否开始往外放贷了?” 趁着自己还有精神,李重润抓紧问了王荣一句。 “放倒是已经开始放了,只不过名头还不够大,而且就在这样扬州城中,暂时只有周边的农户和桑户来借。” “实在不行,就再让武七她们去乡下唱一圈儿戏,一来能打一打广告,二来,就算没拉农户来咱们这里贷款,能坏一坏那些贪财的和尚的事情也是好的。” 李重润还记得自己中伏之前,正是借着那小孩子说了一句和尚的坏话才给自己找了一个机会,结果就跳进了大坑里面。 “冰儿见过王爷。”本来李重润还想跟王荣安排些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冰儿的突然到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冰儿姐姐,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 当日被兵士们从那小塔之中抬出来的时候,李重润就已经安排牛校尉带着人往那密道之中追了过去。 只不过因为那无尘和尚已经逃遁了有些时间,加上先前青石坪下埋的炸药爆炸的时候震塌了密道,等兵士终于追查到洞口的时候,早已经没了那和尚的踪迹。 只不过在那出口的民房里找到了一件沾满了血迹的僧袍,还有几个沾满了血迹的铁片而已。 李重润倒是已经猜到了会是这般状况。好在冰儿已经回来,自己就不用亲自指挥凤仪卫的工作,只是安排冰儿把扬州城的医馆药铺尽数盯紧了。 那和尚被锈铁片子糊了一脸一身,想来感染之类的事情是断不了的。唯一让李重润有些担心的是,要是那和尚染上了破伤风,单不先又已经被自己拿土枪给崩死了,追踪武陵人的线索就又要断了。 “回王爷的话,卫所把扬州城大大小小的医馆和药铺都给盯死了,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冰儿回复的有些丧气,看那残留的血衣来看,那和尚俨然受了很重的伤,就算是他们和尚庙自己备了医生,也不可能会备着这么多药材。 只是奇怪的是,除了几家医馆日常的进了些药材,最近整个扬州上下,居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让兄弟们撤回来,那和尚应该不在扬州了。” 李重润有些莫名的直觉,总觉着那个和尚应该和润州江心岛上那个在建的金山寺有关。 暖洋洋的太阳晒得人眼皮越发的重了,方才熬煮好的药物里面加了些安神的成分,让李重润啄木鸟一般的点起头来。 “我记得,金山寺应该是在岸边的呀……” 这是李重润在睡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第138章 皆大欢喜 “哎,你听说了没有,宋家老铺子重新开张了。” 又是在酒肆中,年前买酒的那几个蜀客又聚在了一起。消息最是灵通的那个人牙子,俨然一副极为豪奢的样子,光是几百钱一壶的二锅头,就叫了三壶过来,俨然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 “那可不,我今天去逛了一趟,整饬得那叫一个漂亮。” 那个排帮的汉子也不客气地点了几斤肉食,伸手却从怀里摸了几颗晶莹如玉的东西出来,每人发了一颗。“贩售的是这玩意儿。” 那个贩售香料的蜀客对着光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觉着色泽差了些,不太像宝石的样子。本来想放进嘴里咬一咬试试硬度,谁知入口竟然是甜的。 “这是,糖霜?” “可不就是糖么。宋家放了话出来,以后宋家出产的此物,尽皆放到那老铺子里售卖,说叫什么,冰糖?” “那老铺子甚是偏远,船又走不得,难不成,还要让我们把货背到船上去不成?”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排帮的汉子卖了个关子,张手把手中正把玩着的冰糖塞进了嘴里,嘎吱嘎吱地嚼得一脸享受。 见成功勾起了几人的注意,那排帮的汉子才慢悠悠地说道:“今天咱去那老铺子,就是受了那宋家老管事的张罗过去的。他老人家是咱本家,都是当年蜀王府出来的人。听说咱现在做剑南到扬州的生意,特意差人过来问的。” “可是想让你帮忙贩货?”那贩售香料的汉子有些踟蹰,自己也做些糖酒的生意,只是这东西如果被这放排的汉子给抢了去,只怕自己进项要少上不少。 “在我这儿听的消息,咱们可不许外传。” 那放排的汉子装作一脸神秘的样子,鬼头鬼脑的左右看了看,觉得四下无人才小声跟那几个人说:“听说这冰糖,制造起来很是麻烦,现在单单神都的订单都接不完,根本没机会往其他地方发货。” “你这厮,这不是诈我们?扬一益二,我们益州的生意,他们宋家竟然不做?这还是咱益州的女婿不是?” 那香料贩子有些急眼,以为是这放排的同乡想独吞这门生意,未免嗓门吊得有些高。 “我骗你做甚,只不过那宋家的小少爷,想了一个点子,倒是能让咱们做些生意,沾点油水。所以咱那本家才想着喊小弟去帮忙。”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是啥意思。不然等下不给你上酒了!” 那人牙子见场面上的气氛有些僵,赶紧过来打圆场。 “宋家的意思,是咱们不管是谁想去做这生意,至少要等到半年后才拿货。” “什么?半年?在这儿等个糖霜要等半年的辰光?咱生意还做不做了?莫不是想要先拿货就要加钱?” “本家老管事说了,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誉,哪里能做出那般加钱插队的事情?那不是坏名声是什么。”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几个人受不了这排帮的汉子吞吞吐吐的样子,齐声的催了起来。 “咱那老本家说了,咱们现在去买那个什么期货,也就是半年后的产量。每一个月集中卖一次,卖的就是这六个月后的产量。然后等生产出来,若是咱们蜀地的货物,让小弟给按认购的量给运回去。谁让咱家儿郎别的不会,跑船这手艺要我认第二,剑南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呢。” 放排的汉子很是倨傲地点了点头,把今天探知的消息传了出去。 “没办法能加点紧么?”蜀地本身就产石糖和糖霜,只不过那种连粗加工都不算的石糖,虽然价格便宜,吃着有些涩口,而且有股子酸败的味道,并没有什么人吃。糖霜贵不说,颜色没这般好看,味道也没这么甜。 蜀地富庶不差扬州多少,若是此物加点紧贩售过去,那就是成筐的铜钱啊。几个蜀客常年跑货,就连那个贩售蜀锦的客商都有些眼红。 “老本家说了,也不是全然没有加紧的法子。” 那放排的汉子看了看那贩售香料的汉子和那人牙子:“宋家在扬州开铺,只不过眼下人货齐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流水的钱财,却挣不到手。宋家小少爷专门发了话,会根据提供的石糖和人力的多少,适当地根据贡献提前安排发货。” 几个客商眼神都开始转悠了起来,天下太平,就连宿敌吐蕃,最近都没敢冒犯当朝皇帝的凤颜,所以蜀地不缺粮食,许多农户都开始种起了这不能吃的甘蔗,自然也就不缺这石糖。若是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只是贩售些石糖过来,那转手…… 几个蜀地的商人正在各怀鬼胎地琢磨生意经的时候,李重润终于得了小媳妇的首肯,可以出门来转转。 当然,是被她推着。 “我说啊兰啊,我这内腑的伤势早就好了,现在就是这左胳膊不能动,咱不能跟残废一样,整日就这么推着啊。” 又被公孙兰按照养猪的法子投喂了几日,李重润的肚子是日渐鼓了起来,去小解的时候都依稀看不见自己小兄弟了。 李重润很是苦恼,自己才这般年纪就已经胖成这样,只怕以后只能去给那个笑起来很贱的兄弟当捧哏了。 公孙兰没搭理他,只是闷着头继续往前推着。 “为夫很认真的好!”李重润觉着自己有必要树立一下自己的夫纲,很是努力地想从轮椅上站起来。 只不过动作有些大了,牵扯到了几处拉伤的肌肉,脸上的表情略微狰狞了几下,很是凄惨的又坐了下去。 “相公张嘴。” 公孙兰熟门熟路地摸了块冰糖出来,塞进了李重润倒吸着凉气的嘴里。 “胖就胖,大不了伤好了再减肥。” 李重润嘴里嘟嘟囔囔的,像个仓鼠一般地吮着那块冰糖,看着画舫的船头漂过如镜的水面,河岸两旁的玉兰花倒映在水面之上,犹如一只只白鸽一般,让水面越发地显着晶莹剔透起来。 “见过王爷!” 七虎之中的五个正在粮号看场子,见到李重润被推下了船,赶忙地上前招呼。 十三受了伤,现在还在家里养伤,不过好在宋时的仇人已经被李重润磕飞的横刀给戳死了,倒是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便没再派人去盯着。 只不过表哥亲随的千牛卫着实有些倒霉,不知是当时就已经死在了单不先手中,还是被爆炸波及,从爆炸现场抬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断了气。所以十一就被派去了表哥那边护卫。 不过好在杨三最近也没闲着,又从先前买的孤儿里挑了几个小郎君,跟着自己练着。虽然还只是刚入门,不过倒是也能凑活着用了。 “王荣不在啊?” 李重润在粮号里面转悠了半天,跟重新回到收集情报的蕊娘打了个招呼,却不见了正经粮号掌柜的身影。 “小郎君去新的铺面去勘察去了,刚去没多大会儿,这会应该还在那里。” 蕊娘说的这个新的铺面,其实就是之前无尘和尚下套坑了李重润的那个小庙。 宝塔是砖石结构,很是结实,自然在那场大爆炸中坚持了下来。 只是前院的几间庙宇因为有些古旧,又是土木堆砌而成的原因,已然已经倒塌得东倒西歪的,只剩了一圈院墙。 因为事情涉及行刺当朝王爷,这是妥妥的谋逆行为,所以凤仪卫就理所应当地从佛家的产业中,将这座虽然不大,地段却非常不错的庙产给接收了过来。 新办的地契下午送到了凤仪卫这里,冰儿很是识趣地在天黑之前就送到了李重润手上。 李重润则很不客气地就收下了。 不管那无尘和尚是不是真的佛家的子弟,自己流了这么多血,佛门不出点利息,自己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佛门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第二天就有几个大和尚,去了刺史那里注销了那几张挂在小庙里面的度牒,算是默认了此事。 皆大欢喜。 当然,最欢喜的自然是小豆丁王荣了。 他一直跟李重润念叨着这粮号琐碎事情太多,实在是不方便他的大计,本来还想着张罗一个铺面把粮号分出去,天上就掉了一个硕大的铺面过来。 所以这几天,王荣便有事没事的就往那正在拆除残骸的工地上去转悠,想着应该改造成什么样子合适。 李重润本来想让公孙兰推着自己去那小庙看一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王荣一脸奇怪的表情冲了进来。 第139章 飞鸽传书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重润很少见到这小子竟然除了一脸傲气之外还会有其他的表情,又是兴奋又是丧气的,很是开心的那他打趣。 “这事情,说不清楚。” 这几天王荣跟着李重润喝那泡的茶已经喝习惯了,甚至还有些上瘾,便在自己活动地到处都备了大茶壶,里面冲泡的是清亮的茶水。 抓起茶盏倒了满满的一盏茶,王荣有些着急上火的灌了下去,理了理气这才跟李重润说:“方才工地上发现了个东西,可是相当不错。” “能让王公子说出不错这词儿,想来很值钱才是。”和尚把钱藏得到处都是,这庙里要是没发现些财货,那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只不过你这又是一脸吃了那什么的表情又是啥情况?” “王家找上来了。”王荣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丧气了。 “王家?晋阳王家?你们洛阳王氏不就是晋阳王家的一支?这是祖宗找你催婚来了?”李重润知道这小子是为了逃婚才逃过来的,心说难不成是他老子专门发动了家族势力来找他? “你祖宗!”王荣没好气地甩了一个硕大的白眼给他,很白,很纯粹。 “哎,这句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是连着陛下都骂进去了。” 王荣来了就霸占了冰儿之前的办公室,李重润把情报重心挪去了酒坊那里,冰儿也就不在粮号这边做事了,房间自然也就空了出来。王荣自打来了扬州,便很不客气地搬了进去。 房间里面只有王荣、李重润和公孙兰三个人,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 “啪”的轻响,王荣拍一下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公孙兰把罗汉榻上的几个靠枕拍了拍松软,这才小心地把李重润扶起来,轻轻地躺在了罗汉榻上。自己则顺势就坐在了他的脚头那里,用了些手法来按摩起李重润的腿来。 “阿兰的手法是专业多了。”阵阵的酸麻伴着些舒经活络的清凉感传来,李重润觉着自己先前被踢伤的右腿明显舒服了很多。 “啧,这贵族的享受!果然应该跟你说的那样,把你们这帮统治阶级都吊到路灯杆子上去。”王荣跟李重润认识的时候还小,没少被李重润满嘴跑火车的天马行空所荼毒,从他那里学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词语过来。 “想什么呢?这是我媳妇。”李重润被嘲讽得有些挂不住,只能瞪大了眼睛装出了一番“读书人的事”这种表情出来。手中的当做拐杖用的混铁棍子敲在罗汉榻上,发出了空空的声音。 只不过公孙兰不知从哪里学的法子,一通揉捏下来确实很爽,让李重润眼角的笑容愈发的猥琐了,非常地骗不了人。 “王家过来找你,不会真的是催婚的。” “这倒是没提,家父这次从晋阳回神都,好像没准备回晋阳,反而去了户部做事。晋阳那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得了我逃婚的消息。或者晋阳那边压根就不知道我父亲给我找了崔家的亲事。”、 “逃婚逃得好啊!看看宋时就知道了,这崔家的女子哪里是那么好娶的。”李重润想起那宋时刚死的倒霉姨娘好像就是崔家的人,有些感慨。“本来好歹还算是宗室姻亲的生意,说话间就差点归了崔家。要不是咱出手帮忙,只怕这会儿宋时已经在河底喂王八了。” “说偏了,王家过来寻我,是说族里有消息传过来,让我接了这王家在扬州的生意。” “那不是挺好的,有你在,王家就算是站我这边了。能替我省不少心思呢,多好的事情。”李重润完全没把王荣当外人,俨然一副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这种村霸样子。 “你不是想着要灭了这几家的生意?”王荣也懒得跟李重润玩儿心思,比较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干嘛要去帮一帮对头去续命?” “你去了,这王家商号总不能再和武陵人牵扯到一起去了,有机会正好还能查一查那王家到底跟那无尘和尚牵扯有多深。要是顺便再捞点什么把柄,将来你要跟老王家翻脸,咱手里也能有点硬货不是?” 李重润跟王荣把话说得很直白,似乎很是放心自己的这个小兄弟,去接手这个有些烫手的山芋。 至于能不能管得了这么大一家商号,李重润更是毫不怀疑。没有自己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就能提出来买卖期货这种想法的商业奇才,要不是自己有些上一世的见识当底子,只怕扬州这块儿没有谁,有能力能压制住这位小爷。 王荣见李重润没有反对,甚至还很支持自己去接手王家的生意,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的表情也不似方才那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了。话头又转回到了方才在庙里发现的东西来。 “那爆炸不是把那几个大殿给炸倒了么,谁知道,那几个菩萨的金身雕像反而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不仅没破,连位置都没动分毫。” 没了心事,王荣脸上的表情活络了很多,又变成了那般古灵精怪的样子。“这几天倒是有不少善男信女的过来朝拜,说是菩萨显灵了什么才能护住佛像金身不灭,连农夫干活都要绕着那几个泥塑的菩萨走。” “那玩意是用铜铸的,那天那种爆炸,自然伤不到那雕像分毫。” 李重润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又重又结实的,就算被倒了的房子砸几下,也坏不了那佛像一根头发。” “你怎么知道?刚才你在现场?” 王荣虽然知道李重润在查些什么事情,只不过出于谨慎和对那些黑暗事情的排斥,王荣与李重润素来只聊生意上的事情,所以虽然知道佛家挣了很多钱,却不知道挣的钱财去哪里了。 “动动脑子就知道了,你专门提到这几个雕像,那问题肯定是出在这几个雕像身上,那帮和尚靠放高利贷挣的盆满钵满,又不交一分一毫的税给朝廷,就连农户抵账的地都打包卖给了这几家大商户种桑去了,那么多钱总归要藏起来。” “藏东西么,有时候你把他藏得越显眼儿,别人越不容易发现就是了。”李重润又拿手里的拐杖在罗汉榻边上敲了敲,提醒王荣注意。 “地是咱们的,那些个铸造佛像的铜自然也就是咱们的。回头跟冰儿说一声,让她给公主殿下和陛下说一声,陛下正在修那个什么天轨,正是缺铜铁的时候,咱们这也算是给陛下献个厚礼。” “看那几个雕像的大小,好像并不算特别厚才是。”王荣勉强地笑了笑,觉着这么大一笔横财,就这样拱手就送了上去,多少有些不太舍得。 “陛下不会让咱们吃亏的,没准还能捞一些更大的好处才是。” 李重润不知道自己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只不过多年上官姨娘的教育,告诉自己只要做什么事都把陛下顶在前面,断然没有吃亏的道理。上官姨娘就是凭着这一手做到了如今女人中的天下第二,自己照猫画虎总归不会出错。“刚好我有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跟公主殿下和陛下问一问。” 冰儿回来,飞鸽传书的路子就已经恢复了,神都那边的消息回得非常快。没过几天,就有消息反馈了回来,说陛下很喜欢李重润献上去的礼物,只不过他提的要求却被公主殿下按了下来,只说时机还没到,等有了机会再回自己消息。 然后还提到,朝堂之中争抢的你死我活的来润州探访祥瑞的人选已经尘埃落定了,想来不日就会到扬州,让自己做好准备。 第140章 不再潦草的陈先生 之前魏王曾借口在黄河里面发现了个石头,当作祥瑞献给了陛下,然后让陛下和自己都获得了阶级跃升。当时还是太后的陛下开始了筹备登基,魏王也俨然成了公卿之首。 虽然这种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分明就是陛下自己为了自己登基而造势。 而之所以魏王武承嗣之所以能爬到公卿之首,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自然也不只是因为献上去了一块石头。 而是因为陛下的两个亲儿子一个被流放去了房州,一个怂得缩在东宫连见一眼媳妇都要禀告八回,而武承嗣他姓武,和其他的兄弟比起来又好用一点点。 只不过这还是给了大家无限的希望,既然那么废物的武承嗣都能爬到那个位置,凭什么我就不能也往上拱一拱? 不就是一个祥瑞么,他武承嗣能捡块石头,我一个司农发现了个双穗的稻谷不过分? 所以自陛下临朝称制以来,这时代的官员想象力就越发的脑洞大开起来,堪比后世某位喜欢坐敞篷车出行的鹰酱总统。 司农发现了双穗的稻谷,钦天监就要观测到景星庆云。 淮南道上书说在楚州外海发现了鲲鹏,剑南道就跟着上书说发现了神兽白泽。 尤其是陛下快要登基的时候,天下竟然祥瑞尽出,以至于哪天朝会的时候大臣没听说有祥瑞的消息,就怀疑昨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从而惹怒了上天,让老天爷给了差评。 就在一时间大家都在为了老天爷的好评东奔西走,不知想秃了多少脑壳,熬白了多少头发的时候,一个年少成名的进士写了一篇很是洋洋洒洒的檄文。狠狠地扇了这帮子扑街写手的脸。 一时间那个官至麟台正字的年轻进士名声大噪,很快就荣升去了本朝最高学府做了博士,自此以后便远离了朝堂纷争,并不太安心地在国子监研究起回字的四种写法起来。 那个年轻进士姓陈,叫陈子昂。 后来大家也都渐渐地发现了端倪,祥瑞圈内卷越发地严重了,大家虽然对染白老虎弄条大鱼这种事情做得已经非常顺手,陛下对祥瑞的态度却越发地冷淡了。 如果说当初武承嗣献祥瑞称得上雪中送炭的话,后来再送的这些祥瑞早已经廉价得连锦上添花都不如了。 尤其是当初首献祥瑞的魏王武承嗣,因为一个胸襟极为开阔的丫鬟,和一个刚断奶的小屁孩写的一首歪诗给掀翻了马,直接掉进了黄河去填那挖石头的坑了以后,一众人精们已然琢磨出来了些许味道。 沸反盈天的祥瑞们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一时间再也没有黑底白章土拨鼠在处处赛江南的北疆唱跳rap打篮球,江南也找不见了青丘之国的遗民捏着尖细的嗓子喊着些“大周兴,武姓王!”的箴言。 直到那个当初写了一首歪诗掀翻了当朝首辅的少年,献上了一个琉璃珠子,换了一个大宅子。 如今那当年写歪诗的少年已经是正当红的王爷,那个打脸大家的书呆子还在国子监里苦熬。所以当年那些凭借献祥瑞上位的王公大臣们就又纷纷动起了心思。 尤其是润州所发现的可不是染成白色的大猫,或者捡了块有奇怪花纹的石头这般糊弄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农夫的玩意儿,而是结结实实的龙啊。 所以自打消息传到神都的时候,一开始大家本来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以为又是润州府官员拿了些什么大鱼骨头之类的东西来蒙骗当今的皇帝陛下的玩意儿。 后来又有几个士族的人也隐约地在酒肆或者勾栏处有意无意地提及此事的时候,消息自然而然地就传到了武三思的耳朵里。 推事院虽然耳目并不去凤仪卫这般广远,但是也不至于找不出几个闲人去那江南跑一趟。 所以就在公主殿下得了李重润的消息不久,梁王殿下的案头也有了一份可以称得上栩栩如生的山水画卷。 此画一出,满城皆惊。 世人为之疯狂的时候,朝堂之上自然也是沸反盈天。 五姓七望出身的官员和武姓宗族的势力为了一个上使的名头争夺得头破血流,各种黑料听得在一旁看戏的寒门状元们过足了吃瓜的瘾头。 推事院很开心地送了许多五姓七望的恩荫士子去了大牢,而那边也不负众望地掀翻了几个不姓武的皇亲国戚去了大理寺反省。 好在两边都有明白人,看到这事似乎如果再不赶紧收场,闹不好各自连最后摘桃子的人都要选不出来的时候,梁王和王孝杰大将军很低调地在清化坊的一间名扬天下的酒楼里面吃了个饭。 那家酒楼叫大观园,东家是当年写诗的少年,如今正在扬州搅风搞雨的临淄王李重润。 两位大佬气氛和谐地沟通了许久,没有摔酒盏,也没有掀桌子。两位大佬各退了一步,一致认同既然大家都不能让对方的人吃了这天大的好处,那就只能选一个双方都不反对的人选。 寒门状元郎们素来看不起这帮靠身子或者靠祖宗身子上位的宗室和士族,所以狄公所代表的寒门派系便华丽地被无视了。 所以一个姓薛的和尚,作为一个游离于朝堂之外,却又与至尊牵连颇深的人选,很容易就挂在了两位大佬的嘴边。 只是这大观园被凤仪卫经营日久了,哪怕只是个桌子只怕都已经有了零零七的编号,所以两位大佬酒足饭饱后还没到家的时候,一张细微的纸条就已经通过某些秘密的渠道送进了宫里。 当天晚上,聚仙殿里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 过了几天,西北传来消息,本朝实质上的皇后,那个姓薛的俊俏和尚带着李多祚率领的二十万大军,花了几十万贯的钱财意图去迎击契丹主力,最后竟然扑了个空。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聚仙殿中有一张桌子被掀了。 所以过了没多久,就在大朝会之上,一众大小官员正在大肆鼓吹着大报恩寺主持大师,如何法力高深,如何悲天悯人,如何慈悲为怀。 坐在高高的凤椅之上的陛下并没有像往常那般附和着大家的意思,而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够了!” 只是一个特别不开眼的书呆子,废了半天的功夫,旁征博引地写了一篇鼓吹薛怀义的大赋还没念完,嘴里一时没停下来,就已经被得了陛下示意的千牛卫当堂扒了官衣,就在明堂门口就抽动十记非常用心的庭杖,然后就在哭嚎声中送进推事院的大牢里去了。 用噤若寒蝉来形容当时朝堂之上的气氛虽然有些过头,只不过本来很是有些热切的场面确实就凉了下来。 “传朕旨意,先前那个陈子昂,为人正直,就派他去。朕乏了,众卿散了。” 说完,陛下竟然就挥了挥袍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能在明堂中混到椅子座的大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不难推断出一个判断。 一时间,烟火冲天的大报恩寺的香火,显然冷淡了不少。 “小子见过先生!” 陈子昂到扬州的时候,李重润还在酒坊里面跟冰儿分析着润州那边传来的情报,听说派来调查的人选居然是自己人,李重润连忙坐着马车就赶回了园子。 半年没见,陈子昂明显瘦了许多,本来很是潦草的胡子也都被刮得一干二净,身上衣服也不似之前松松垮垮的样子,俨然又有了几分当年那般少年得志的进士那种昂扬的气质。 “属下见过王爷!” 第141章 抽丝剥茧 上 “这么一看,先生倒是变好看了不少。” 与先前李重润认识的陈子昂不同,如今已经减肥的他,穿了一身绿袍,很是合身不说,还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全然没有了之前那股子颓废和桀骜不逊的样子。 胡子自然是刮得一干二净的,连有些自来卷的头发都用了些木槿花的香油仔细地梳到了后面,漏出来了倍儿亮的大额头。 腰间不再是随便拿根丝绦一系了事,而是挂了一根正经的玉带。上面几个和田玉看上去虽然不是上品,不过擦拭得很是仔细,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 “王爷这是?” 陈子昂见李重润一瘸一拐地拄着一根拐杖走了进来,一条胳膊还用白绫挂在胸前,就连脸上都还有些淤青刚褪去的时候剩下的枯黄,就差把凄惨两个字挂在头上了, “别提了,被坑了,被坑惨了。” 李重润苦笑着把手中的拐杖往正堂的罗汉榻上一放,发出了沉甸甸的声响。 “先生还记得当初抓了你我二人去虎牢关的那个校尉单不先么?” 公孙兰把李重润搀扶到了正堂的罗汉榻上,便出去张罗酒菜去了,跟着李重润这么久了,这位陈子昂陈先生与自家王爷亦师亦友的关系,她自然是知道的,这许久没见了,师徒二人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 “怎么,王爷竟然被他袭击了?” 李重润遇袭的消息传去神都的时候,陈子昂已经在赶来扬州的路上了,自然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李重润仔细地把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仔细地告诉了陈子昂,扬州水深,各路关系繁杂得犹如一团乱麻一般,李重润来此地半年了,才算是勉强摸清了一点头绪。 刚好陈子昂来了,这是一位真真正正的自己人,就连炸药这种东西,自己这边也是只有他知道。 “这么说,王爷是怀疑,佛门和武陵人使了这么多手段,是准备帮那薛怀义造势,是为了让薛怀义坐上那太子的位置?”陈子昂端着杯茶水沉吟了半天,试着在这纷杂的头绪里面理出一条比较明确的线索出来。 “我本来来扬州的目的,是为了追查老陈的藏宝图一事,刚好陛下派我来此地调查钱荒的事情,公主殿下又塞给我了一个查武陵人的差事。现在看来,这些其实都是一件事。” 李重润心有戚戚地感慨了一声:“陛下之前虽然宠幸这个光头的枕边人,只不过一直没让他接触到真正的权力。而前脚安排我来扬州查这薛怀义的老底,后脚就给他带兵打仗的权力去了西北公款旅游了一圈。” “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刚刚才知道,陛下才是真正的一步宫门都没有出过,就把这天下群雄都玩弄在了鼓掌之中啊。” 陈子昂也琢磨出来了味道:“王爷的意思是,陛下早就知道这个薛怀义图谋不轨,给他带兵的权力无非也就是转移他的视线,让他发现不了你在调查他?” “武陵人想来也是猜到了陛下的想法,这才三番五次的试图阻挠我的调查,那润州的龙骨提前现世,被我调查出来之后,武陵人也并没有就此放弃之前的计划。”李重润今天刚跟冰儿分析了半天来自润州的情报,虽然依旧没有那武陵人的消息,只不过还是有一些其他的线索传了过来。 “前两天刚有消息从那润州传了过来,说那润州江心岛上的金山寺,主持换人了。”李重润把之前自己隐约的猜测说给了陈子昂听:“之前公主殿下探知到的消息,说武陵人无尘和尚,在神都筹款巨万,要在润州修一个铁佛。我在那金山寺山脚下钓了十天的鱼,许多小船接连不断地从扬州送了些东西过去,吃水都很深,想来应该就是铜铁之类的重物。” “那时候,武陵人应该还没和佛门闹翻,七姓还在全力支撑着佛门的计划。虽然龙骨之事已经被我戳破,他们不难猜到我已经把消息传了上去,还是用了些顺水推舟的法子,使了许多手段,把之前的阴谋硬生生的转成了阳谋。” 李重润顿了顿,琢磨了一下自己逻辑上是不是该存在些什么漏洞,发现没什么大的问题,这才继续跟陈子昂说着。“不管是扶持一个毫无根基的卖大力丸的上台,还是能把陛下忽悠过来行刺,都符合武陵人的利益。” “直到我听说老四最近在朝堂之上很是有些声名鹊起,又听你说那薛怀义带着二十万大军在那西北边镇真的只是公款旅游了一圈就回来了,我才猜到的这些。” 李重润有些七零八落地堆了一堆线索出来,说得有些凌乱,不过线索已经逐渐清晰了很多。 “武陵人这两个消息传来,无非也就是证明了武陵人已经彻底放弃了和佛门的合作,已经准备好了新的扶持的人选。而这个人,就是被陛下扶持起来平衡我的李四郎。” “所以,那个金山寺的住持,也就是佛门派来主持和武陵人合作的大和尚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不仅如此,七家商号负责管钱的管事被换掉了六个,宋家本来负责此事的崔姨娘又出了意外死在了那和尚挖坑阴我的那个小塔之上。” 陈子昂也慢慢地捋出来了线头:“所以武陵人已经开始割裂了,把七姓参与此事的所有线索全部割断。” “对,之前我假借昏迷的时候调查了许多自打薛怀义受宠以来搬到扬州来的外人,有男有女,有读书人有生意人。” 李重润装病期间,为了摸清凤仪卫根子上的运行逻辑,亲自把着扬州七县的暗探全数摸了一遍,传了许多人名下去,都是之前凤仪卫暗探查到的嫌疑人。本着有错过不放过的态度,但凡是出手有些阔绰的外来人都被列入名单中了。 结果还真查出来了些线索,许多人都是自薛怀义受宠之后才搬到的扬州,虽然在此地没什么根基,只不过为人都很是大方,行事也非常良善,虽然来此地时间不长,都笼络了不少名望。 “这些人,想来就是武陵人派来煽动民心的手段,不管是万民伞也罢,还是给那和尚建生祠也好,都是需要一些民间的头面人物来牵头的。只不过计划变了,这些人自然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所以最近他们都失踪了。” “王爷殚精竭虑,属下还真是由衷地感到敬佩。” 陈子昂很是恭敬地站起来行了个叉手礼,表情很是真诚。 “你这画风和你之前那般潦草的画风不一样啊!”李重润很是狐疑地暼了一眼陈子昂:“这种拍马屁的手段实在和你高冷桀骜的画风不搭。” “属下只是感慨,明明只是半年前,王爷还是个能在朝会上打瞌睡的少年,只是半年时间,王爷已然有了几分公主殿下的样子,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他们文人说话就是拐弯抹角,明明是嘲讽李重润越发的阴险狡诈了,却说得如同真心夸赞一般。 “你这厮,不仅学会了拍马屁,怎么还学会了阴阳怪气了?不要以为你是我老师我就不敢骂你。” “只不过按照王爷的逻辑,那无尘和尚用单不先坑你,全然没有任何意义啊。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了与佛门的合作,按道理王爷调查得越细,把佛门查的底儿掉,这才对武陵人更加有利了呀,没准还可以落井下石一把捞不少好处。反正钱都是佛门出的大头,他们武陵人想来不会嫌弃多在那帮肥头大耳的和尚手里捞点钱才是。” 第142章 抽丝剥茧 下 “武陵人有几个我们都不知道,谁知道这无尘和尚,是不是也是武陵人内部被放弃的那个。”李重润露出了些很轻松的表情,似乎做出来了高考数学题最后一道大题一般。 “杀了我,一来可以绝了他们新扶持的对象的竞争压力。也就是李四郎的压力,毕竟朝堂之上,只有我们两个毛都没长齐,而且他当初还阴过我。” 五王殿几个小郎君,李重润对年岁最小的如今被叫做武范的范哥儿关系最是亲近,只不过与年岁相近的李四郎关系非常一般,这点陈子昂是知道的。 只不过以前李重润从来不与同是五王殿出来的李四郎来往走动,陈子昂只是以为是李重润怕陛下见到二人来往太过密切会多想,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一层原因。 “二来,如果那无尘和尚真的如同咱们猜测的那样被踢出了武陵人的核心权力圈,甚至这会儿已经被弄死了,那他肯定会在临死之前,想着拉本王垫背。” 李重润说得轻松,只不过陈子昂是当初见过那个单不先,知道他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自家王爷的实力,陈子昂还是知道的。 虽然打自己这种只学过些粗浅行伍功夫的门外汉是不成问题,只不过对上真正的高手,李重润能发挥的作用只怕还没他身边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能发挥的作用大。 “那单不先,是怎么死在王爷手上的?” “被那无尘和尚布下的炸药炸死的。”李重润几天以来忽悠其他人忽悠习惯了,这个自己编排了好久的答案自然是张嘴就来。 谁知那陈子昂一脸“你当我傻子”的表情看向了自己,李重润才知道在这个知根知底的老师面前,耍这些小聪明未免太过于玩笑。 “刚到扬州的时候,几个纨绔少年当街耍横,刚好耍到了我的头上。” 李重润纠结了一下,觉着自家这个老师知道这么久的炸药了,也从来没往外透露过半句,想来保密的本事应该还可以,便想着怎么跟他用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讲解一下。 “那个无尘和尚当时怕那几个纨绔落在我的手上,我会拿那几个纨绔当资本,要挟这几家商号就范。” “其实那无尘和尚猜得确实是蛮准的,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李重润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当时本来想着低调一些来扬州,先调查些眉目出来摸一摸深浅,再高调一些亮个相。” “姨娘当初给的计划就是这般设计,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带着武七她们几个小丫头刚到扬州想着去逛个街,就赶上了那几个纨绔当街偷袭。” “那无尘和尚未必知道我当时出现在那里纯粹是巧合,他们搞阴谋的,素来心思多,自己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便觉着别人的任何事情都会有背后的其他意义。” “本王既然抓了几个纨绔,那和尚便安排人来刺杀那几个纨绔。当然,从那几个刺客身上都带着炸药来看,想来是如果发现机会,把我一并干掉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有一个刺客的炸药没炸,被我截留了下来。我实验了几次,用掉了不少。本来是想着找出来这玩意儿的缺点,结果发现,这玩意儿如果在狭小的空间来用,要比在开阔的地方用要有效果得多。” 这里李重润就已经开始扯淡了,不过陈子昂被李重润接下来的话给吸引住了,倒是没仔细琢磨自家小王爷刚刚其实在开火车。 “我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武陵人也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李重润有些心有戚戚,如果那帮疯子下手再狠一些,连那小庙背后也放上炸药,想来这时自己又要穿越了。 “估计是他们在润州开山的时候发现的,这次爆炸的弹坑我和咱们在虎牢关下遇到的那马车炸药比起来还要小一些,居然把庙宇都震塌了,他们居然也知道要把炸药埋起来用了。” 见陈子昂还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李重润也只能继续着自己的讲解。 “不过先生是知道我的,我总会从些稀奇古怪的角度去想问题。在那虎牢关前我就想过,这玩意儿只是当成个天雷用,是不是太浪费了?山神庙那么厚的墙都能推倒,要是把这玩意儿推个箭头,要比八牛弩的劲头大多了。” “所以我刚好要帮阿兰打刀,就借着打刀的机会做了这么一个熟铁的管儿。” “打的是做刀鞘的旗号。用铁做刀鞘这事并不算稀奇,那几个工匠倒是也没起疑心。” 工匠用的是卢家的人,当初为了想着保密李重润还真没少费工夫。 “然后把炸药在里面塞实了,又填了些碎铁末子当做箭头,用蜡封了当做堵头,就是这个样子。” 李重润举起手里的拐杖跟陈子昂晃了晃,又在罗汉榻上敲了敲,发出了沉闷的空空声。 “就是此物夺了那单不先的性命?”陈子昂很好奇的拎起李重润的拐杖看了看,只是觉着听完李重润的描述好像这铁管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只是左看右看,就是一根很普通的中空铁棒而已。 “这只是剩下的那根管儿,炸药已经用完了。” 陈子昂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满怀好奇地问了起来。“王爷一直没跟我解释,当初在那虎牢关前,你是怎么知道五柳先生留下的那车物事会爆炸?还起了个炸药的名字?” “先生可知小子先前被软禁的五王殿,之前是作何之用?”李重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说辞,只不过一直没机会用,这次陈子昂居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便趁机把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抛了出来。 “听闻,是高宗皇帝东狩的时候为陛下炼丹的丹房。” 陈子昂虽然在朝中为官不久就被踢去了国子监教书,不过这些并不算机密的宫闱传闻,没少听前后两任老板闲谈的时候提起,所以自然清楚此事。 “我当初在五王殿中发现过一本之前术士留下的草稿,说到过一种神奇的丹药,说是燃烧时有硫磺的味道,威力巨大,点燃有翻江倒海之能。只不过那术士实验了许久,都没能成功。想来,是这武陵人把此物做了出来。” 本朝最是先锋的化学家无疑是这帮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为求长生誓言吃遍元素周期表的猛人。 陈子昂是剑南道人,也就是后世的四川人,小时便听过那岭南的百越有行巫蛊的术士,可以用些药物产生燃烧或者巨大的声响之类的术法,所以倒是没太感到奇怪,也就认可了李重润的解释。 “现在还有三个问题,一是那无尘和尚至今杳无音信,就连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都不知道。我做的这玩意儿,没想到威力如此巨大,那单不先真的就被崩死了,找武陵人的线索便又断了。” 看着公孙兰走了进来,李重润总结了一下方才没有得出结论的问题。“不然若是能抓个活口,好歹也能问一下那炸药的配方。” “二来,武陵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这单不先明明是五柳先生的人,怎么就到了扬州来帮着这和尚坑我?” “第三,那无尘和尚看着也就二三十岁的年纪,却跟我说起过他师父是五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辩机和尚?这无尘和尚,是怎么让自己显得这么年轻的?这个法子,和薛怀义献给陛下的法子,是不是就是同一种秘法?” 李重润被公孙兰搀扶着坐到了轮椅上面,推着往饭堂去了,陈子昂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觉着这位长高了不少的少年王爷,似乎还有些东西没告诉自己。 第143章 孩子王 并非李重润刻意隐瞒陈子昂,只不过还有许多事情的推断是建立在后世带来的历史知识上的,说的太细,李重润就怕自己说漏嘴,会露馅。 酒席上陈子昂提起了许多李重润离开之后神都发生的逸闻趣事,比如坊间传闻的沸沸扬扬的临淄王专门去建昌郡王的牙行买娈童,已经得到了同为当事人之一的狄阁老的默认,还让素来恬静优雅的上官宰相还当朝啐了一口吐沫星子。 再比如公主殿下好像之前生娃的时候落下了些月子病,幸亏一个姓沈的医生的手段了得,才算是能正常出门。公主殿下还专门赏了一个大宅子给那郎中,就在天津桥边,连铺子带院子的很是华丽。 听闻那郎中不仅医术了得,人也长的一流,一时间神都里面的富家小姐以能去沈大师那里瞧一次病为荣,风头就连大观园排的新戏文都给盖下去了。 还有就是最近用来宣传大事的宫门抄,在李四郎任秘书监之后,居然舍得狠下了些本钱,居然改成了印刷的,还很大方的不只是传发给了各府衙和封疆大吏们了,就来国子监这种清水衙门,每次大朝会后都能收上一份。 所以国子监里的大讲已然增加了读报的环节,毕竟科考中有专门的策论一道,考教的就是众位学子对朝廷大事的应对和分析,以前只能靠传言,如今有了这等直观了解朝廷政策的渠道,所以王司业的大讲也就不再像之前那般催人入眠了。 只不过陈子昂见李重润听了这个消息之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仔细问过才知道,原来这邸报能变的如此快捷方便,全是依靠自己这个学生发明的活字印刷术,只不过自己辛苦献上去的法子被李老四摘了桃子,难怪李重润脸色有些难看。 师徒二人絮絮叨叨的喝着小酒,说着些坊间的八卦,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华灯初上的辰光。 园子里的客房早已住满了,好在工坊那里空余房子很多,李重润让人加紧赶了去布置,自己则带着陈子昂坐着画舫慢悠悠的一边饮着些醒酒的茶水,一边往工坊驶去。 官河边上那座已然没了寺庙的孤塔还矗立在那里,就算加不少钱财,也没有那个工匠赶去动一块砖头。 不过王荣也没让塔闲着,被爆炸掀开的青石坪已经重新铺设好了,一个飞檐斗拱的戏台子已经开始搭建了。 “咚”“咚”的鼓声从孤塔处响起,在有些静谧的夜空传出去很远,很是悠扬。 扬州商业区都在城外,城内的净街鼓实在传不了这么远,李重润和王荣一合计,便在这塔顶设了一面鼓,每半个时辰敲一次。 前几天扬州城的居民们还很是不喜欢这催魂咒一般的报时的声音,不过毕竟这年月没谁家里有条件备一套铜壶滴漏在家里计时,加上这宝塔如今的主人身份有点吓人,就算是最混不吝的街溜子也不敢去招惹这位小爷的霉头。 所以孤塔也就躲过了被臭鸡蛋和白菜帮子洗礼的命运,而且扬州的居民也逐渐的习惯了报时,就连喝大了二锅头的游侠儿约架都已经不用柳梢头和黄昏后了,七个点儿邗沟码头西门这种茬架的切口已经开始流行了。 为什么茬架要约在几里外的邗沟而不是人流如织的官河边上这种问题,倒跟官河边上不良人多没啥关系,不良人很是喜欢打群架这种宣泄情绪的方式,赢家掏钱输家带走这种两头挣钱的买卖,他们这帮江湖旧人做的非常顺手。 然而官河边上不止是有不良人,赶上七虎他们带着小师弟出来练手,不管赢家输家,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帮人形移动经验值而已。 画舫又摇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位于江边的工坊处, 酿酒不看时辰,所以工坊里面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样子,时不时还有几声号子传来。 伴随着悠扬的号子的回声,一股极为浓郁的酒香被有些凛冽的江风吹来,让陈子昂本来被清苦的茶水压抑下去的酒意,又重新翻涌了上来,吹鼓了脖颈,涨红了脸颊。 江风吹拂之下,画舫轻轻的抖动了些许,让本来就在酒意催动下有些摇晃的陈子昂脚下一个趔趄,跌跌撞撞的就从通往工坊码头之上的跳板上跌了下来。 李重润本来跟在陈子昂身后,见他跌倒,正想去扶的时候,一个头发半长不长的少年双手稳稳的从岸上一把拉住了他。 “先生小心。” 那少年的笑容非常的诚恳,言语中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如同清风拂柳,如同冬日暖阳。 “嗯,呜……”腹内折腾的太过厉害,让陈子昂本来已到嘴边的感谢转瞬就变成了颇为滂沱的呕吐,双手紧紧的抱着个岸边的缆柱吐了起来。 “我说王爷,搞的这酒后劲儿忒大,实在是有些让人受不了。” 陈子昂吐的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时也没辨识清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酣畅淋漓的吐了半天,终于让腹中翻江倒海一般的酒意稍微舒缓了一些,这才有精神跟李重润说了句话。 “王爷的酒喝着是极为香醇厚重,只不过后劲儿确实很大,而且明早醒来,只怕还会头痛。” 回话的少年不顾他身上已经沾染了许多秽物,很是小心的把陈子昂搀扶了起来。 陈子昂听到回话的声音并不熟悉,努力想看看清这少年的模样,只不过酒意上涌之下,只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 “夫人方才已经差人传话过来,让给先生收拾了一间教工宿舍出来,学生这就扶先生过去。” “王爷……”陈子昂终于有些撑不住醉意,昏睡了过去。 在后面的李重润不似陈子昂那般豪气,加上知道自己酒醉容易误事,早早的就讲酒换成了茶,现在除了脸上有些微红,神态倒是极为正常。 “学校里面又不是没有其他人,那么些宫人和蕊娘她们都在,怎么就让你这个孩子头来做这些小厮的事情?” 自从学校开门后,鉴真便和之前在润州救下的小丫头搬来了这里,先前老陈家的抱兔子的丫头也早跟着工坊里面的启蒙班学了许久,进度倒是跟鉴真他们几人的进度差不多,所以他们三个年岁稍微大一点的小孩子也就被委派成了班长,负责带着李重润从人牙子那里收来的孤儿一同学习。 “几个师长都很忙,这种粗浅的事情哪里需要他们来做,刚好前面有不少新入学的小孩子想家,倒是废了不少工夫来安抚,现在不少先生还在寝室那里忙活。” 小孩子哭闹处理起来不比炸营轻松,开学校的时候过于拍脑袋,李重润倒是没想着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很是不好意思的拍了拍鉴真的肩膀,李重润没太好意思说些什么,见鉴真已经搀扶着陈子昂往那教工寝室去了,李重润便准备去小孩子的寝室那里去看看。 只是没想到刚走到寝室区外面,就听见里面有一阵喧闹传了过来。 第144章 厂规厂纪 工坊尖尖的塔楼顶上的铜钟敲出的十一声钟鸣兀自在夜空中袅袅,只不过寝室区一间依旧闪着些许灯火的寝室前面,两撮人影之间的那股子焦灼的气氛却并没有随着有些悠远的钟声所平复,反而是越发的激烈起来。 “交出那个瞎子和那条狗,不然我们谢家兄弟今天一定跟你们没完。” 几个有些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浑身的酒气,看一身白麻布罩袍的打扮,应该是酒坊里面的工人,正七嘴八舌地在那寝室门口吵闹着。 几个穿着灰布校服的小伙子混在其中,虽然表情很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纠结。 而他们对面的几个人影,为首的是那个胖乎乎的谢大家的丫头。 谢大家的丫头进启蒙班最早,年岁也稍微大一点,胖乎乎的丫头本来还有些呆萌的样子,谢大夫妇听说李重润中了进士,便觉着他是这天下读的书最多的读书人,便求着李重润给小丫头起个名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丫头呆萌的抱着兔子的场景实在是给李重润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便给他起了一个兔子的雅称叫蔚儿。 谁知这丫头熟悉了以后,全然不似当初叫到她时那般呆萌的样子,反而越发的有她母亲那般奔放泼辣的样子出来。 加上因为是最早一批进学校的孩子,年岁又是最大,鉴真是个温柔和婉又心意通达的和尚脾气,被起名叫罗莎的那个独眼丫头平时又极为沉默寡言,只偶尔和鉴真说几句话,所以这俩人虽然本事更大一些,却都隐约地以蔚儿为首。 蔚儿怕再吵醒旁边寝室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的小孩子们,说话不算快,声音也压得有些低沉。 “休想!我告诉你们,要是再不散去,当心明天我找公孙姐姐评理。” 蔚儿很是勇敢地把自己拦在罗莎身前,脚下则是那条被鉴真起名叫妹妹的细犬,正呲着牙冲着他们发出些低吼的声音。 几个同样穿着灰布校服的小丫头和穿着白麻布工服的宫人正围拢在她身边,只不过对面实在人有点多,几个人隐隐有些瑟缩。 “你这还真是姑娘胳膊肘往外拐,咱们谢家的人被打了,你凭什么要护着她?你还是不是我们谢家的人了?赶紧闪开,不然兄弟们等下连你一起打!” 几个人见谢蔚儿坚持不肯放开,言语间就有了些急眼,连家族都搬了出来,试图吓唬她放开保护的一人一狗。 公孙兰本想上前插手,却被李重润制止了。“等一下,先别动手,咱们看看再说。” 几个寝室里安抚小孩子的老师们,陆续地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渐渐地汇集到了这刀尖对麦芒的对峙现场来。 “堂哥,咱们要不先撤了,你看老师都来了,这样下去,怕是不好收拾啊。” 一个小一点的穿着校服的平头小孩子鼓起来勇气,在那个领头的那个少年背后用并不算小的声音安抚着他。 “滚!”领头的那个少年脸上有一记深红的掌印,似乎是被人用力的糊了一记耳光。 那个平头少年李重润看着有些面熟,好像是杨三新收的徒弟,七虎整天带着刷经验值的小师弟中的一员。 “哎,那谁,啥情况?解释一下。” 一个宫装身影有些急匆匆地从李重润身边往那冲突现场赶过去,被李重润张嘴叫住,正是当年清漪园出来的宫人中的一员。 那宫人正准备见礼,见到王爷正冲自己比着小声点的手势,知道这位小爷还不准备暴露身形,便收了声,往前凑了两步过来解释。 酒坊里养了不少狗,平时拿来看家护院,还顺便抓耗子。因为酒坊里面粮米酒糟之类的物事众多,非常容易滋生这些硕鼠。 鉴真的狗本来就是抓耗子小达人,又很灵性,一来二去就成了酒坊里面的狗子头目,整日里带着一众大小犬只在酒坊硕大的院子里狼奔豕突,玩得不亦乐乎,就连鉴真都不怎么见了。 刚好鉴真最近跟萧家派来的先生读书识字,还要学功夫,实在没空陪妹妹玩,就放任它在酒坊里瞎折腾。 昨天,谢家村的一个小郎君刚从酒坊里准备下班,却在门口被名叫妹妹的细犬给拦了下来。 那小子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已经是要找媳妇的年岁了。没有工坊的时候,仗着自家叔叔多,没少干些人憎狗嫌的事情,很是得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的嫌弃。 后来工坊开门,谢家村的男丁多都去了工坊做事,每天上工四个时辰,既不耽误农活,还能挣些米粮。这小子便也混了进来,只不过年岁又小,又不识字,只能在库房里做些洒扫之类的杂活儿。 当时看门的是正带着小师弟刷经验值的七虎中的大师兄李三。 见那人被狗子军团拦了下来,又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见他想跑,便让小师弟们上去耍了一趟军体拳。 那姓谢的杂役虽然有些豪横,实际上就是个废物,当场就倒了,身上叮咣地掉出几个密封得并不太紧密的葫芦。 里面装的自然是酒了。 其实这小兄弟还并不是真心想偷酒去卖钱,只不过几个月来在酒坊工作的这些玩伴们,早被酒坊内浓郁的酒香给把酒虫儿养得嘴刁的不行。 家中自酿的米酒,怎么喝都觉着就如同白水一般,实在没什么意思。便想着偷点好酒回去,和平时兄弟们一起过把瘾。 偷酒这种事情被发现了,自然也就在厂子里面做不下去了。李重润虽然不反对养着些闲人,反正家中粮米多,就当做善事了。只不过这种吃拿卡要的歪风邪气,李重润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厂规厂纪这种充满了社会主义新时代特色的东西,自然而然地被带到了这个时代。 等待那小子的结果,自然是被踢出了工坊,永不叙用。 而今天带头闹事的是那少年的堂弟,也是酒坊里面干活的杂役,平时没少跟他们玩在一起。因为气不过堂哥因为几葫芦酒就被开除了,就寻思把那条看家护院的细犬妹妹给炖了,好替堂哥撒气。 剩下的几个兄弟自然也是一家子族亲,彼此之间都是亲戚,而且还都姓谢。 鉴真去帮陈子昂收拾客房去了,所以他的那一份巡察寝室的事情,就让罗莎给帮忙照看一下。就几个小兄弟在酒坊轮班结束,想偷袭细犬妹妹的时候,刚好被巡查完寝室的罗莎给迎头撞见了。 罗莎跟鉴真学了几个训狗的指令,当时就吹了口哨示意细犬回来。 罗莎虽然带了个眼罩,遮住了瞎了的那只眼睛,却更加让本就极为漂亮的五官,蒙上了许多神秘感,最是对这些中二少年的胃口。 上前来理论的那个少年,虽然知道自己这边不占理,只不过在澎湃的荷尔蒙影响下,就想在漂亮妹子面前装一下豪横,吆五喝六了半天,在身后几个兄弟起哄架秧子的助攻下,觉着自己充了半天大尾巴狼居然没有吓唬到这丫头,骂骂咧咧的就想动手给他个教训。 罗莎虽然只跟公孙兰学了几个月功夫,却也不是这一个乡野村夫就能欺负的,公孙兰功夫学得有些偏,出手尽是些不留后路的招式,当头一个大比斗就把那少年给扇倒在了地上。 被一个小丫头给打了,而且还是打的脸,那少年就好像三伏天的烈日下砸地上的一次性打火机,当场就炸了。 罗莎本来拉开架势准备开练的时候,被闻声赶来的谢蔚儿给护在了身后。 平素这丫头不说话,又有些残疾,长得也比蔚儿矮小一些,蔚儿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见到几个混不吝想欺负她,当场就跟炸了毛的鸡一般地护在了蔚儿身前。 几个一同巡视的宫人也围拢了过来,刚好就是李重润方才前来看到时候的样子。 “姐姐,还是我来。” 平素沉默寡言的罗莎对着蔚儿展颜一笑,声音虽然有些嘶哑,说不上好听,却又有些不容拒绝的味道。 这还是李重润第一次见到这丫头的笑容。 缓缓地推开蔚儿,罗莎很平静地站到了那几个少年面前,摆了个起手的姿势:“来。” 第145章 比鹅强点,比扬子鳄差一些 “王爷可否……”自家这个小徒弟几斤几两公孙兰还是清楚的,见她这么不自量力地意图逞英雄,未免有些护徒心切。 “再等一下。”李重润有些好奇,这小姑娘远不像看上去那般娇柔,小小的身躯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倔强,怪不得能在那般残酷的环境下存活下来。 “几位兄弟,师傅教我功夫的时候说过,功夫一道是为了锄强扶弱,而不是仗势欺人。几位兄弟若是再这么不讲道理,兄弟我虽然没啥本事,也只能对不住了。” 先前劝阻谢家几位兄弟的那个平头小哥纠结了许久,只不过看罗莎那坚定的马步和起手势,姿势不知道比自己这个半吊子要强上多少,想想自己几个师兄的本事,觉着自己应该还是站在公道这边。 为了一时的痛快丢了学本事的机会,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听到消息的李三他们几个正好也赶了过来,却被李重润给拦了下来。 鉴真这时安顿好了酒醉的陈子昂,本来想回来接罗莎的班,刚好从另一边的小门进了出事的院子。 “几位若是有什么想法,冲我来便是。” 听了一旁的蔚儿低声地解释了几句,鉴真很镇定地走到了两边对垒的正中间,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拱桥一样地搭在身前,说行礼不像行礼的意思了一下。 “你个假和尚!” 鉴真的功夫学得比这几个人时间要长一些,不过也只是长一些而已,战斗力介乎大鹅和扬子鳄之间,实在也是有限。 只不过见他很坚定地站在了罗莎前面,很有担当的样子,李重润还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孩子打架,咱们出手未免有些欺负人了。”李重润说得老气横秋的,全然无视那几个穿着工服的谢家子弟明明还要比自己大上个几岁,反而是说得老气横秋的。 公孙兰也很是自傲和矜持地点了点头,居然默认了李重润这么装的说法。 “那谁,你把我这拐杖给小丫头带过去,什么都不要说。” 说是拐杖,其实就是那个李重润做的枪管,两头加了个铜头,与其说是劳保用品,还不如说是个钝器。 先前被李重润拦下来的那个宫人听了令,抓着李重润的拐杖就去寻那几个斗鸡一般的小孩子去了。 “何先生。” 那宫人姓何,双手擎着李重润的拐杖赶到现场的时候,犹如一盆冷水泼入了盛满滚油的大锅,几声或带着期盼或带点颤抖的招呼从处于劣势的小丫头这边传来,就连小丫头罗莎和处于漩涡正中的鉴真也很是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这拐杖…” 小丫头从何姓宫人手中接过那根沉甸甸的拐杖,觉着有些面熟,转念一想,就猜到了这拐杖出处。 鉴真和几个宫人自然也认出了这拐杖的来历,略微一想,就猜到了李重润的想法,本来有些焦灼的氛围瞬间就轻松了不少,鉴真本来有些皱起来的眉头也重新恢复了那般舒缓自然的样子。 对面的几个谢家的兄弟却有些纳闷,只不过是拿来一个棍子,怎么这几个老弱病残怎么就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了,明明刚刚自己这边气势还占先的,怎么一下子就好像是对面赢了一般。 为首的那个谢家小子回身又看了看,觉着自己这边,除了少了一个学过几天功夫的小兄弟,人数还是占了很大优势,不免私下里壮了壮胆气,准备往鉴真这边推搡过来。 “师兄,我来。” 虽然一个是跟着杨三学艺,一个是跟着公孙兰学艺,两人辈分要差上个一辈儿,只不过鉴真一直把自己当成是李重润的亲传,坚持让小丫头叫自己师兄。 “那你要小心。” 鉴真也没再坚持,反而往后缓缓的退了一步,给罗莎腾了个空间出来。 “最后一遍,退,或者死。” 手中拿了拐杖的罗莎气势与方才全然不同了,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像个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现在就像是个粪坑里长满刺的石头,不仅又臭又硬,还扎人。 “哎,你拿个破棍子就跟我们兄弟冲大爷了,乖乖陪我们兄弟一晚上,我们兄弟大人有大量,就放……” 罗莎用了个公孙兰的招牌拔刀术的起手,身子微微的低伏了下去,左手持着拐杖收在胸腹之间,右手发力往前一抽,不管劲力如何,至少架势是学了个十足十。 “我说媳妇儿,你连绝招都教了?” 公孙兰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这种事情,李重润倒是早已经习惯了,毕竟自己虽然勤勉,和公孙兰这种老天爷都不只是赏饭吃,直接就是塞饭吃的天赋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打击自信心。 “不出则已,出则全力。” 公孙兰见场面已经得到控制,便不再是那般护犊子的母鸡状态,恢复了一贯的高手做派。 “毕竟只是几个死要面子的小屁孩,李三师弟,你们几个去照看一下,差不多就行了,别真出了人命,咱们还在人家地界做生意,出了人命不好交差。” “是,王爷。” 李三是七虎中的老大。李重润受自家武学师傅启发,七虎起的排行都是选的素数,比如七十一之类,听上去就很难除。 然而李三还没赶到现场,罗莎就已经解决了战斗。 罗莎本来就个子有些矮小,出手时有故意伏下了身子,所以出手尽是往下三路走去。 几个小混混没想到罗莎出手如此之快,本来还只是想着跟街头茬架一般的先推搡几下,再用些粗苯的王八拳、黑虎掏心、猴子摘桃这样的伎俩,仗着人多占些便宜,没成想还不待动手,罗莎就已经出手了。 天色很暗,熟铁打制的拐杖颜色乌沉沉的,实在很难分辨。几人还没看到棍影,就觉着被打横里一股子巨力扫中了小腿。 一声有些清脆的折断木棍的声音和为首的那个混不吝的惨呼同时响起,剩下几个距离稍近的谢家子弟也纷纷被掀翻在了地上,抱着小腿很是凄惨地哭嚎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小孩子被哭声给吓醒了,又开始了如同炸营一般的哭泣。 “安静!” “李三,受伤的送医,各位先生去安抚学生,你们三个!跟我过来。” 李重润的声音不大,不过得益于嗓子宽大的共鸣腔,穿透力很是不错,而且很是淡定的嗓音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就连小孩子的哭声都依稀安静下来了些许。 三个孩子王低着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的尾随着李重润的轮椅进了后院,老老实实的排排站好,鉴真自诩是大师兄,很是硬气的还顶在了前面。 接过公孙兰收上来的拐杖,李重润拿在手上掂了掂,敲了敲鉴真的大胯,“你起来,等下再跟你算账。” 鉴真有些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身形,露出了身后小丫头的身影。 “阿兰,抽她。” 第146章 厂卫军 上 公孙兰很听话,抽得很实在。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很是鲜红的掌印印在了罗莎的脸上,在一旁的鉴真和蔚儿听得都一缩脖子,只是小丫头罗莎却好像全然没有痛觉一般,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会儿你倒是挺硬气的,哦,不对,刚才你也挺硬气的。” 李重润坐在轮椅上,拿手中的拐杖勾了勾,示意让小丫头靠近一些。“知道为什么要抽你不?” 小丫头摇了摇头,任凭脸上的掌印越发地红艳了也不去抚摸一下,只不过眼神依旧倔强地盯着李重润。 “你去一边反省!看你这样子我就来气……” 看那丫头一股子我没错的样子,李重润就觉着自己气不打一出来,只不过看她那样子是一副不怕打的平头哥脾气,索性先把她晾到一边,扭头把鉴真招呼了过来。 “你知道今天错在哪儿了?” “回师傅的话,今天不该跟他们动怒,不该仗势欺人,不应该欺凌弱小,不应该下手如此狠毒……” 鉴真要比小丫头成熟许多,所以考虑事情也自然考虑得多了一些,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当初那个老和尚影响太大,还是自己本身就是这种恬淡的性子,自我反省的态度倒是和后世的公知有的一拼。 作为网络资深愤青和老牌小粉红,李重润最是看不惯这种动不动就在自己身上找劣根性的毛病。 “给我抽他!” 鉴真小和尚也收了公孙兰的五百元赞助,不过毕竟不是自己徒弟,公孙兰倒是没舍得下那般重手,虽然声音不比刚才抽小丫头那下声音小,掌印却要淡上许多。 “不该动怒不该欺凌弱小,你是不是还想说不该动了嗔念?你师娘抽你右脸,你咋不把左脸也伸过来让师娘抽?为师怎么就教出来你这种脓包徒弟?滚去边上给我反省!” 眼见两个能打的都挨了打,就剩下自己的蔚儿有些战战兢兢地挪到了李重润面前。“先生我知道错了。” 谢蔚儿不像方才在谢家子弟面前炸毛的鸡一般的硬气了,反而有些像受了惊的鹌鹑,语调都有些颤抖了。 “不,你没做错。”李重润回了一句。 “我知道错了,先生该打就打。”蔚儿有些被吓到了,以为李重润在说气话,全然不似了之前的硬气模样,在地上抱头蹲防着大哭起来。 “你又没做错,我打你干啥?” 李重润有些奇怪,难不成方才给这小丫头心里压力太大?话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都没崩溃,怎么自己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话她就这样了? “不怪我吗?”与鉴真和小丫头这种之前一直跟在李重润身边不同,蔚儿对李重润的了解一直都停留在传说阶段,诸如什么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短时间就白手起家置办了这么大家业,甚至还有清漪园宫人传来的什么能指引天雷之类的神奇传闻。 传闻听得多了,就难免有些三人成虎,所以一直把李重润当做人生偶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下凡来看待,所以难免有些过于在意他的想法。 只不过若是李重润知道,自己已然在蔚儿这里被神话成了这个样子,只怕会笑得从轮椅上滚下来。 “真不怪你。你倒是比他们两个强得多。” 李重润的伤还没好利索,一只手还吊在胸前,没办法对正在自己身前抱头蹲防的蔚儿使用摸头杀,只好把手中的拐杖在她肩膀敲了敲,示意她站起来。“你刚才为啥不跑?” “回先生的话,没想这么多,就是觉着小丫头是咱家的人,平时喊过不少声姐姐的,受欺负自然要我这个姐姐去护着她。” 李重润觉着有些怪异,感觉刚才的动作跟西方那帮老封建们册封骑士时候的礼节好像。 “我现在晋升你为大师姐,就算你现在连个鹅都不一定打得过,但是以后他们两个都要喊你师姐了。” 恶搞了一下西方的册封仪式,李重润见那两个正牌徒弟还在一旁认真反省,反省得都快打瞌睡了,这才没好气地把那两个人唤了过来。 “你们两个,还没人家蔚儿一个刚启蒙的小丫头懂道理。” 李重润先训起了小丫头罗莎,“就知道逞强,对面人多不知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我都打不过,你还学会耍狠了?耍狠也就算了,那你倒是下狠点手啊?糊别人一脸你就停了,那你打脸还有啥意义?” 听李重润越扯越歪了,公孙兰在他背后轻轻地戳了戳,这才让李重润稍微收敛了一下满嘴跑火车的习惯。 “下次记得,再遇到这种事情,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找后援,实在没有后援就摁着一个往死里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李重润觉着自己骂这丫头的话好像听着很耳熟,好像当年公主殿下就是这么骂自己的。 “还有你,他们不知道我来了,你还不知道我来了?喊t一句师傅救命就能搞定的事情,搞得这么大义凛然是啥情况?我不去地狱谁入地狱是?我这个师傅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废物?你这么能耐,什么都堆自己身上,是不是以后生孩子你也要自己来?” 公孙兰见李重润又开始了满嘴开火车,只得又在他背后戳了戳。 “懒得骂你。以后,你是二师兄,别t啥事儿都堆自己头上,李三带着的一帮小兄弟就在旁边,就算你不喊我,喊他们一声也好过你这般硬顶着。” 宿舍那边小孩子的哭声也渐渐地消停了下去,几个有些疲惫的宫人拖沓着步子走了回来,夜空中传来十二声钟响,原来已经半夜了。 “都散了,各自回去睡觉,明早早课暂停,让所有小孩子九点到操场集合,为师要开会。去。” 忙了一天,又跟陈子昂喝了一晚上,李重润也有些累了,好在自己在工坊里早就准备了一个卧室,便和公孙兰一同回酒坊库房边上准备的卧室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重润被公孙兰唤醒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因为今天要跟所有小孩子开会,李重润便难得地穿齐了一身王爷的行头,只不过因为最近被媳妇养得胖了不少,本来还挺合身的紫袍隐约有些紧的,肚子很是浑圆地凸了出来,看上去有些像个茄子。 “先生可曾起了?” 李重润一边刷着牙,一边问起了陈子昂的行踪。 公孙兰自然知道,李重润嘴里经常会称呼些有学问的人叫先生,不过若是没有姓作指代的时候,先生一般都是特指的陈子昂。 “先生起了,宿醉未醒,刚又吐了。” “差人送几杯茶水过去,泡些葛根进去,可以解宿醉。” “已经去了。” “现在几点了?” 自从推行了这种报时的方式,李重润依稀找回来了一些上一世的时间观念,而且和别人说起来时间的时候也不需要自己再费劲巴拉地换算,倒是轻松了许多。 “刚刚八点。” “咱们去厂里转转。” 昨天出了那档子事,李重润有些担忧厂里面那些谢家村出身的工人们会有什么想法,便想着在厂子里面转转,最近王荣那边放贷的生意已然开始兴隆了起来,自己答应的王荣的铜钱儿还没着落,一时半会儿只能指望着酒厂帮自己维持着现金流。 学校和厂区一墙之隔,整个都在被李重润称作工业园区的大院里面,倒是不会进来外人。 所以李重润也没带随从,就让公孙兰推着轮椅,小两口儿逛街一样地从卧室出来,沿着酒坊正中间的路往外走去。 第147章 厂卫军 中 “昨天晚上,他们三个,做得不错。” 公孙兰推着李重润往门口去了。似乎是想到昨天晚上那场斗鸡一般的场景,心情好像很不错,就连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是挺不错的,虽然有些莽撞,不过胆气是真的不错。”李重润接连的点头,表示对那几个小孩子的认可,虽然自己也并没有大多少,看上去很是怪异。 “为何王爷,骂了许久?还很粗俗?” 伴着的一阵喧嚣传了过来,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地从路旁跌了出来,被公孙兰伸手接了下来,扶好站定了一看,不是昨晚上当值的李三又是谁。 “丢人,真t丢人丢到家了,一帮五大三粗的傻小子连条狗都不如!”听到这爽朗的骂声,李重润和公孙兰相视一笑,原来是师傅在训徒弟,怪不得李三会挨揍。 “跟三叔说一声,等会儿九点的时候到学校里开会。咱就不进去妨碍你们师徒共叙天伦了。” 制止了李三的行礼,李重润拍了拍他身上那个硕大的脚印,三叔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这一脚丫子踹的是大胯,狼狈是狼狈了一些,好在不会留下什么伤。 “知道之前我见过几次谢大家的姑娘,她是怎么看我的不?” 昨晚上刚出了酒,酒坊里面空荡荡的。越往酒坊深处走去,越发的静谧起来。 今年的春天没下雨,酒坊旁边的小河因为连带着长江的缘故,虽然不至于干涸,水流还是弱了许多,就连催动的酒坊磨坊的水车都转得有气无力的,发出断断续续的舂米的声音。 公孙兰在李重润身后推着他,发出规律的四四拍呼吸声,每一步都卡在呼吸的点上,很是舒服。 轻轻“嗯”了一声,公孙兰表示自己听着李重润在说什么,继续笑着推着李重润往前走着。 “她那时候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看人,像是在看庙里面的大头神像。” “不是说这样不好,我只是觉着,自己之前好像干什么都是端着的。这样不是说不好,就是有点累。” “我很累,你们也累。” “你知道的,我其实就是个普通人,会受伤,会难过,会想家,看见小妞也走不动路,喝高了也吐。” 扭头看了看公孙兰,李重润幽幽地说了一句:“还会发酒疯。” 听出来他在暗示什么,公孙兰脸颊红了红,假意愤怒地拍了拍他的胸口,闺意十足。 “我当初在塔中,直面那单不先的时候,发觉到一件事情,一件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事情。” 公孙兰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那日的感受,不免有些好奇,便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着他会说些什么。 “其实我比想象中要强大得多。或者说,许多困难,要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 “之前走的每一步,我都在害怕。害怕公主殿下,害怕五姓七望,害怕奶奶。因为害怕这么多东西,所以我一直都在端着。” “没劲。” 李重润用力地把拐杖杵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连那天下闻名的高手都死在了我手里,咱还怕啥?再这么装下去,我怕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样了。” 李重润拄着拐杖用力的把自己撑了起来,发现其实腿伤已经好个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酸痛,倒也不至于不能忍受。 九声报时的钟响传来。 李重润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扭头看了一眼公孙兰,咧嘴一笑,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非常憨厚,极其真实。 “媳妇,走,咱们去给那帮小崽子开会去。” 一帮小孩子早就在学校的操场上集合了起来,几百个小孩子集合在了一起,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方阵,虽然有不少师长在一旁维持着秩序,却还有一些交头接耳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直到李重润在公孙兰的搀扶下走上了那一方小小的台子,人群中的声音才渐渐地静了下来。 “我是李重润,封号临淄王。” 扶了扶面前的大喇叭,李重润成功地让台下几百双晶晶亮眼睛同时看向自己。 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李重润其实就讲了两件事。 一是昨天参与闹事的几个学生,除了那个临阵倒戈的七虎的小师弟,其余的全部开除。 二是会在一个月后考核,考核的前三十名选拔进精英班由李重润亲自教导,没有通过考核的尽数开除。 李重润的原话是:“咱们学校可以养闲人,但是绝对不会养笨蛋。” 许多小孩子正是中二的年纪,听到这般上头的嘲讽难免有些群情激愤,只不过被一旁的师长给压制住了,有几个稍微跳脱一点的被李三他们拖了出来,拉到一旁物理说服去了。 李三早晨被师傅说服得有些狠了,刚好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泄,下手难免有些不知轻重,几个自认是笨蛋的意见人士被收拾得很惨,倒是成功地达成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陈子昂终于从宿醉中恢复的时候,刚刚清醒了些许的他就被拉了壮丁。 “先生,学生写了个稿子,还望先生指正一下。” 李重润新鲜抄得的三字经,就这样提前出世了几百年。 删掉了涉及历史走向的几句话,这种启蒙杀器不拿来用实在是有些浪费。 “王爷,此文短小精悍,朗朗上口,虽千余字,道尽仁义诚敬孝之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启蒙良材。” “不是要你夸,让你挑挑毛病。” 李重润笑得非常真诚。 “陈某不才,实在是找不出来毛病。” “既然先生没有什么意见,学生就安排去印刷了,想来先生没有意见了。” 陈子昂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李重润,总觉着这位年轻王爷似乎在坑自己,只不过蕊娘很快拿了一堆江南收集来的情报过来,连篇的案牍文书工作让陈子昂一时没机会去琢磨这小子又能怎么坑自己,只是觉着好像宿醉的头又开始疼了。 商务印书馆最近生意很是不错,萧家的十几套书已经印刷完毕。 因为对马上到来的科考来说,萧家这几本书无疑就是黄冈密卷或者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质量非常之高,就连负责审核的宋之问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价格又不贵,对于江南士子而言,几十文钱一本书,虽然不算便宜,还是要比之前便宜许多,而且又省下了许多抄书的工夫,很是受到江南士子的追捧。 得益于读的人多,在江南士子间,萧家人名声大噪,俨然成了江南文坛领袖的样子。 江南文盛,有大才的不止萧家一家,无数江南士子一时间都手捧着大作,整日里坐在商务印书馆有些低矮的门槛前面,是个人路过都问一句:“我这书怎么样,能不能刊印?” 这样的人多了,李重润难免有些犯愁,这帮穷酸既不买书,也不闹事,只是整日里堵在门口,让印书馆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这事情并不算太难解决,坐着小船儿去了常州一趟,回来之后李重润就让人在印书馆门口支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投稿请至兰陵萧家。” 一时间萧家本来有些门可罗雀的门庭突然热闹了起来,无数书生文人真真的踩断了好几个门槛儿。 正经的路子排队太慢,无数心眼活络的文人便走起了别的路子,萧家几个光棍了数年的穷酸书生,突然就成了江南相亲市场的钻石王老五,风头一时无两。 就在萧家小族长感觉自己因为些许虚名而被这临淄王给坑了,早知道当个劳什子主编居然这么费劲,虽然能看许多书,只不过连自己写书的时间都没了。 “早知道这样,应该让王爷帮我多印几套书的。” 看着管事又用竹制小车推进来一摞书,萧嵩很是忿忿地丢下了手里的那本,拿起红笔在封面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什么破烂玩意儿,错字都不改就想出书,当本主编瞎么。” 就在萧族长痛并快乐着审稿的时候,李重润这边也没闲着,正带着杨三在挑徒弟。 “媳妇,咱们学校,全是男孩啊。” 之前开会的时候没注意,李重润本来想着带着公孙兰一并收几个女娃娃当徒弟。毕竟成立一个美少女护卫队,不只是卡扎菲一人的梦想和追求。只是真的去选的时候,李重润才发现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有些大。 嘴贱通常都要付出代价的。 公孙兰面带笑容地从李重润背后拧了一把。 第148章 厂卫军 下 李重润本来想着搞一把军事化管理,每天早晨起来跑步,晚上拉歌的那种。 不过跟好不容易从连篇累牍的情报中逃脱出来的陈子昂聊了很久之后,李重润便改了主意。 陈子昂有过短暂的从军经历,比李重润要靠谱许多,知道军队的管理其实是一个大学问,简单地说了几个自己当年在军队的见闻,就问得李重润哑口无言。 不过自家的厂子越来越大,这一批小孩子中的绝大多数,在启蒙和算学学习完毕之后,都要进入工坊开始学着做工,人多口杂之下,像那天晚上偷酒这种事,又或者外面来人进来搞点事情这种现象只会越来越多,现在暂时还只有酒坊,只不过自己毕竟还规划了许多安排,所以这厂子的护卫这种需求就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所以李重润就准备了三条路子,一是选些靠谱的小孩子来走政委的路子,当初公孙兰忽悠鉴真他们几个小孩子就忽悠得不错,所以准备让公孙兰带着鉴真他们三个去走这条路子。 鉴真当初带来的那几个小孩子,加上之前收来的蜀地孤儿,还有第一批月考中挑选出来的十几个进度相当不错的小孩子,就成了公孙兰的第一批学生。 二来最近武陵人那边偃旗息鼓,戏班子那边帮王荣打广告也用不着唱什么新戏,单单白蛇传和打洛阳就唱过的那些旧戏文就已经够用,武七和瑶瑶表妹她们也就闲了下来。 几人听说李重润想开班授课传授些急救知识,便呼呼啦啦地把逛街小组的成员都拉了过来,其中还有已经闲了很久的黄毛小萝莉艾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重润后续从几百个小孩子里面左挑右拣也没找到几个心灵手巧的小孩子,最后反而还是谢大他媳妇,从十里八乡的邻居那里找了几个学过几天女工的小孩子过来,加上蜀地的那个人牙子又贩售来的一批小孩子中选了几个女娃娃,这才有了医疗兵的班底。 第三条路在杨三这边,杨三找了一堆郭靖一样脾气的小孩子,学校开学这么久大字也没认识几个,人倒是都挺壮实的,还都有些老实。 就在这些小孩子本来没通过月底的考核,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开除回家的时候,听说了一条既能学本事还能留下来的路子。他们便拿出了与学写字和算学时全然不同的态度,一个个学习得极其勤勉。 加上李重润时不时的出一些诸如拉练、跑圈之类的歪点子,几十个少年郎功夫没见增长多少,体格和饭量倒是吹气球一般地涨了上来。 十三受伤了之后便暂时不用跟着宋时那边护卫,现在一边养伤一边在学校这边做大厨,每天晚上跟兼职学校账房的冰儿对账的时候都有些愁眉苦脸的。 好在杨三带徒弟的优良传统倒是没忘,几十个小伙子整日里除了练功的时候,别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厨房帮忙了。功夫学得怎么样不说,切菜的手艺倒是已经练了出来。 至此,蓝星三大战力,政委,医疗兵,和炊事班算是在李重润手里重现在了这世间。 刚经历过一番大战,两边最近都没能力挑起新的事端,李重润一边养伤,一边带学生上些课程,日子过得倒是极为充实。 今年的春天没有下雨,就连梅雨季节都只是匆匆地赶了个过场,雨星子都没见几颗就匆匆结束了,只不过从洛阳传来的宫门抄上面刊载的消息却不是很妙,似乎雨水都下到了京畿道那边,荥阳还发了大水,淹没了不知道多少良田。 还没有见如油的春雨,灼灼的夏日就已经在万里无云的晴空展示起了自己无上的威能。 才只是五月份,日头就已经很有几分毒辣的劲头,风也没有一丝。扬州没山,也就没有水力驱动,李重润重新改进的风力大唐版水空调,硕大的风车叶片很是寥落地晒着太阳,纹丝不动。 “怎么这地方比神都还热?” 不像后世可以吃个西瓜消暑,此时寒瓜虽然已经传入中国,只不过结果还很晚,也并未在这江南种植,李重润只能抱着一盆井水镇过的葡萄,解着胸腹之中的火气。 “今年春天没下雨,看着样子,只怕夏天要难熬一些。” 蕊娘在江南呆的时间有些长了,知道些这边的风土,陪着笑脸在一旁跟李重润打着扇子扇风。 “不用,你自己扇就好,让阿兰看见又要嘲笑我是老爷做派。” 李重润拿了个绳子套在了躺椅上面,一头栓在因为缺乏动力而犹如摆设一般的吊扇上面,自己躺在上面一摇一摇地催动起吊扇来。 几人的办公室在学校的二楼,砖瓦的屋顶不像茅草屋顶那般隔热,连带着风扇吹出的清风都有股子灼热难当的味道。 陈子昂本来铺开了信笺正在写些什么东西,只不过微风拂来,信笺被风吹得乱动,算是写不下去了。便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方才统计的成果,溜达到李重润身边准备跟他商量一下对策。 “王爷,这几天江南传来的消息,只怕不太好。” 陈子昂把李重润先前报给公主殿下的密报重新誊抄了一份重新报了上去,直到今天也没收到陛下要陈子昂回去复命的旨意,陈子昂倒是也乐意在江南逍遥几天。只不过秉承不用白不用的意思,便被李重润拉了过来分析情报。 “怎么,那和尚现身了?” 自从单不先死后,不管是佛门还是武陵人都好像彻底没了动静。一时间扬州城可以称得上风和日丽,歌舞升平。除了有些热,实在是没有什么缺点。 “没有,只不过从江南道几个州县传来的消息来看,今年春天至今,江南道几个州县都没怎么下雨。几个道观和和尚庙还因为求雨不得,被信徒给掀了门脸儿。” “大旱,只怕会影响收成啊。” “北边的几个县也已经传来消息,说已经有豫州那边的灾民逃荒而来的迹象。” “找人把消息传给韦刺史。赈灾什么的事情,咱们该出钱出力的,不要含糊,却不好抢了韦刺史的本分。毕竟咱们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武陵人在哪儿。” “江南几个州县,已经隐约有皇帝无道,怕真龙升天夺了自己皇位,所以在润州囚龙于地,引发上天震怒的说法。” “可查出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种煽动民心的法子李重润觉着有些面熟,直觉告诉自己应该背后有武陵人的影子。 “只知这消息是四月份突然传出来的,具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现在还没查出来。要不要让下面的人去查一下?” “能查就查一下,我还以为那无尘和尚已经因为破伤风感染死了,没想到他命这么硬,吃了咱一个手雷都活了下来。” 李重润安排了一下,心里却想着这传言似乎话中有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囚龙。 李重润嘴里面念叨着这个词,觉着风扇的风似乎有点解不了自己的暑热,随手抓了一本书胡乱地给自己扇着。 陈子昂见李重润手中抓的是本三字经,封面上硕大的“编纂:陈子昂”几个大字让他很无语。 只不过李重润还在想着那则流言的意义,倒是没注意到陈子昂的苦笑。 “囚龙。莫非他们又想拿我那倒霉老子当由头叛乱?” “敬业兄造反,尸首只怕还没凉透,这帮人就怎么来的勇气再来一发?” “不过这老天,还真是给他们机会啊。河南洪水江南大旱,不知道这一下要死多少人。” 李重润还在脑子里过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不过楼下一阵扑扑腾腾的声音传了过来,片刻之后,大夏天还穿了一身蜀锦长袍的王荣跑了进来。 “润哥儿,可算找到你了,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还有个人。” 第149章 求雨 “临淄王殿下,伯玉吾友,见字如面。小心卢家。” 信上只有几个字,李重润反复看了几眼,只觉着笔力刚健,只不过好像书写的时候很是匆忙,写得有些急躁。 “这是五柳先生的字。” 陈子昂接过信纸,只是搭眼一看就认出了这个笔迹。 武陵人是王司业亲弟弟,王荣叔爷爷的事情,一直是陈子昂和李重润之间的秘密,哪怕是当时在丽景门大牢里面,陈子昂也没透露出去半句。 李重润和陈子昂两人狐疑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五柳先生是葫芦人在卖什么药。 “那人在哪儿?”李重润和陈子昂不约而同地问王荣。 “就在楼下,信就是他带来的,指名要找你的。李三他们正盯着他。”觉着有些热,王荣掀开锦袍的领口,拿扇子扇了几扇,看到李重润穿着一身短打,还咧着怀,露出了很是丰润的肚子,很是嫌弃。 “走咱去看看。”丢下手中的书,李重润拉着陈子昂和王荣就冲下了楼。 “哎呦,这不是王掌柜。前些日子听说你回晋阳述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草民特向王爷请罪。” 来的人正是扬州七大商号之一的王记商号的掌柜,自从无尘和尚事情败露,几家商铺的管事都已经更换了一遍,倒是一个都没抓到。王荣开始接手王家的生意,交接的人也是刚从晋阳调来的管事,对于之前的事是一问三不知。 就连这前一任的掌柜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谁知今天竟然自己来投案了,不知道五柳先生是用了什么法子。 瑟瑟发抖地在地上拱着,那姓王的掌柜连头都不敢抬,絮絮叨叨地把之前自己参与的无尘和尚的计划给抖了出来,具体倒是和李重润之前猜测的没太大来去,只不过这王掌柜咬得很死,坚称自己是受到了那和尚的蛊惑,与王家没有关系。 “先带下去,让本王想想。” 如今李重润倒是不用再让公孙兰推着走了,折了一根柳条儿在嘴里咬着,柳枝淡淡的苦味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李重润开始琢磨起这五柳先生的用意起来。 提醒自己当心卢家,一来是想对自己示好,表示一下善意,二来便是想借自己的手,收拾一下卢家,或者卢家背后的什么人。 范阳卢家虽然在朝中没有什么大员,却与军方关系很不错。毕竟卢家最主要的产业,便是养马和炼铁。都和军方有很直接的关联。 陪同薛怀义去那西北镀金的李多祚,好像之前驻地就在范阳。 难不成,这李多祚便是卢家背后的人? 武陵人与佛门放弃合作,这是自己之前已经推断出来的事情,再加上那无尘和尚似乎在武陵人内部的斗争中失利,这么看来,似乎并不是全然失利,至少还有卢家站在他后面。 七望看来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至少这五柳先生此刻应该代表的更多的是王家的利益。 李重润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武陵人其实是七个人。而这无尘和尚,刚好就是代表卢家的那个武陵人。 五柳先生希望通过自己的手,解决了这无尘和尚,自然要提醒自己当心卢家。 李重润在树下转悠了很久,觉着自己好像发现了华点的盲生。 如果武陵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很多自己觉着别扭的地方就可以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狄仁杰一直找不到武陵人老巢,比如最早那次刺杀配合得七零八落,比如单不先为何敢那么正大光明地往郑家逃跑,丝毫不担心连累郑家。 豁然开朗的李重润好像当头被浇了一桶冰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清爽的感觉。 王家既然这么大方的跟自己示好,自己若是客气,难免有些不讲情面。 王家商号,在扬州做的是纸,铜镜之类的生意,虽然排名并不靠前,不过却有一门手艺,实在是让李重润有些眼馋。 王家商号做铜镜生意的,拥有大量铜匠。 “王荣,王荣!” 李重润吐出去早被自己嚼得没味道的柳枝儿,扭头去寻那王荣。两人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半天,王荣一头雾水地回去了。 陈子昂本来在一旁跟蕊娘再整理着方才录下来的口供,也被李重润急急慌慌地唤了回来。 “先生辛苦,带这个王掌柜去神都一趟,学生有个很大胆的猜测,极其重要,你务必要亲自讲给公主殿下听。” 李重润要报给公主殿下的消息,正是方才自己推断出来的那个猜测,李多祚背后可能有卢家的支持。甚至,可能还会趁着大军回朝,与江南民变一起挑起事端。 陈子昂听到李重润的分析,脚不沾地的就带了几个侍卫压着那王掌柜往神都去了。 李重润则去寻了杨三和公孙兰,吩咐他们去准备些道袍和硝石,硫黄,木炭,说是准备去收账。 最后李重润找了蕊娘,让他去隔壁杨子县传播些流言。 过了两天。 王荣把李重润安排的东西给送了过来,都是些熟青铜铸造的棒子,很是厚重,中间是指头粗细的一个深孔,一直通到尾端,稍微减轻了些重量。 铜棒后端是一个握把,也是一体铸造出来的。王家做铜镜出身,加工工艺是没的说,没有一个气泡沙眼儿。有一个小孔将深孔的末端与铜棒侧面打通,位置刚好就在握把之前。 铜棒内外打磨得极其光滑,金光闪闪的,与其说是兵器,还不如说是工艺品。 李重润回了园子里的密室,在里面呆了一天,就连公孙兰都没让进。 王荣把铜棒送来的时候,李重润拿了一根,拿在手里试了试,感觉略微有些重,不过想到早期的大炮也都是拿青铜制成,这玩意儿应该靠谱。 自己当初做了个超简易版的铁管式的霰弹枪,差点赔了老命进去才把单不先给坑了,只不过铁器加工极其复杂,王荣现在管着这么多铜匠,还不如按照历史上的老路子一步步来,先做铜的,等自己手下铁匠够多了,再考虑后面比如满清那种两人用的抬枪这种东西。 不过这次去收账,却是只是那这玩意儿当冷兵器用,真正的杀手锏则是自己在密室里面折腾一天折腾出来的大唐版手雷。 前世作为一个资深写手,黑火药的优化和配比这种事情不说是手到擒来,至少也要算是耳熟能详。 把材料碾碎,按比例配好了火药,又用木棍仔细地搅拌均匀,用鸡蛋清小心地搓成了小丸子,只不过瓷瓶一时半会不太好搞,而且那玩意儿落地会摔碎,反而降低了威力。 用白色的丝帛仔细地缠绕了好几圈,缠成了后世礼花弹那样子的造型,李重润本来想试验一颗,只不过怕惊扰到其他人,谁知道有没有武陵人的耳目,这才作罢。 用了些剩余的火药做了些药捻子,李重润不敢安排其他人接受这个有些烫手的山芋,自己把几十个简易版手雷装进了箱子,让马车带着往工坊里面去了。 每人发了一个火折子。李重润嘿嘿的一笑,跟自己培训的这帮大唐版蓝星三大战力打了个招呼:“走,咱们今天去替天行道。” 所谓替天行道,无非也就是江湖传言隔壁扬子县的那个和尚庙,已经求了七天的雨,只不过老天爷实在不给面子,就连一滴雨都没下。 老天爷不下雨,大家总归有些想法。和尚庙求雨没求下来,大家就算没有什么想法,李重润也会让大家有些想法。 所以李重润就带着一帮穿了道袍的政委,医疗兵,炊事员们,提着新鲜出炉的兵器,簇拥着装着手雷的马车。兴冲冲地跑去了杨子县的那个和尚庙,去替天行道了。 第150章 硬核求雨 上 扬子县,地处扬州西南,县内有片丘陵,算是在扬州很是无聊的一望无际之中难得的点缀。 丘陵之中一座很是低矮的山丘之上,有一座依山修建的佛寺,殿堂共前后几进,上下错落着顺着山势铺陈开来,围拢着山顶的一座宝塔,远远看去,很是壮观。 山对面庄子上的村正姓林,正指挥着几个村里派来的男丁,顶着午后有些毒辣的烈日,汗流浃背地从牛车上搬了许多供奉下来。 自打开了春以后,老天就只下了一场雨。因为无水可浇,村子里好几处上好的田产上面连片的秧苗都已经枯黄了下来。 虽说本地毗邻长江,平日里最需要担心的是洪涝,这突如其来的大旱着实有些打乱了大家伙儿的阵脚。 村庄里面直通运河的那条河汊子倒还是有水,只不过村里的两个水车被连轴转地蹬地冒烟,打上来的水却好像还没留到田地里就已经被毒辣的日头给烤干了。 临近几个庄子的几个地主,被里正叫过去碰头嘀咕了一晚上,发了个倡议,各家拢共出了二十吊铜钱,又号召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攒了十吊,仔细地用红绡裹了,敲锣打鼓地送到了平时最是德高望重的林村正这里。 林村正心领神会地到几家地主家的磨坊,油坊那里买了用来供奉的大米白面香油等物事,还从自己的羊圈里面宰了一头奶不了羊羔的老羊,敲锣打鼓地给这据说很是灵验的和尚庙送了过来。 大旱,光景不好,地主家也实在是没有余粮,所以这些本来只值十吊钱的供奉,稍微的有些涨价这种事情,就没必要报账给捐了钱的小农户们知晓了。 很是恭敬地送上了供奉,林村正又当着那个长得非常像弥勒佛转世的方丈大师的面,把剩下的三吊钱,投进了刻着广种福田四个字的功德箱里。 听着铜钱掉进功德箱里发出的美妙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大和尚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说要办一场法会,告祭一下地狱的冤魂,冤魂得了供奉,散去了执念,自然就会下雨。 三天法会很快就过去了,村正在佛前跪着听了许多声阿弥陀佛,结果别说一滴雨了,连一片像样的云彩都没有求来。 村正有些失望,结果和尚只说冤魂太多,还没超度完,让村正又筹措了同样一份供奉过来,要办一场规模更大的水陆法会才行。 于是各位地主老爷又让那些裹了红绡的钱财在村民面前转了一圈,村民又砸锅卖铁地攒了十吊钱,又宰了一头家里因为年岁太大而配不了种的老羊,又在没有余粮的各位地主家的磨坊油坊里置办了三倍价格的米面粮油豆腐干,又让笑得更加灿烂的方丈大师听了一次充满铜臭味的轻响。 转眼又过去三天,领着驮着供奉的牛车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庙里,村正大人想着,实在不行,如果这次法会办完还是不下雨,就只能去城东的道观想想办法了。 只不过那帮道士平时除了偶尔出门帮人看看病,平时并不关心这世间之事,不知道办一场求雨的法事要花上多少钱财?自己和几个地主家还能从穷鬼身上刮出几滴油水? 只不过在林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悠扬的丝竹声音传来。 曲子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轻叹息,又似是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让人听了宛如一股清泉在身上缓缓流过,又缓缓注入了四肢百骸,清凉舒爽之极。 随着悠扬的曲调声响,几列身着道袍的身形从山脚下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地走了上来,一片灰色的缁衣道袍排列得极为齐整,如同乌云一般,黑压压地往庙里的山门逼近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佛门重地,岂能任凭尔等造次?” 知客的和尚同时也发觉了这帮好像有些来者不善的道士,急匆匆地关了山门,自己则趴在门头上冲外面的道士们喊着。 山门内有些急匆匆拿着些棍棒赶来的胖大和尚和小沙弥,后面还有好多没来得及剃度的居士也提着刀枪之类的兵器,牵着些看家护院的狗赶了过来。 林村正看着眼前乱糟糟犹如菜市场买菜大妈一般的佛门子弟,想起来在山门关闭之前自己看到的那排的极其整齐的道士的队形,心里却想着如果这是一队兵丁,只怕比许多年前自己亲眼见过的徐敬业将军的亲卫队还要精悍上许多。 用眼神制止了几个有些憨直的几个同村丁壮继续搬货,林村正也算是经历过兵争之人,急匆匆地领着他们几个牵着牛车往一旁躲了过去。 庙里的和尚忙着摇人来应敌,根本没功夫搭理他在干啥,只不过许多衣衫不整的和尚还在拖拖沓沓地赶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个中气很足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道长说了,你们这里有人用了妖法,养了旱魃。我们师兄弟奉了师命,来此地降妖除魔,若不赶紧打开山门,小心我们师兄弟把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一并铲除!” 说话的声音有些稚嫩,听起来年岁不大。 有几个居士打扮的壮汉,嘴里不干不净地隔着墙对着外面就开始骂了起来。林村正依稀认得其中的几个,好像都是平日里帮和尚庙里催债的打手,下手是极狠的。 任凭里面的人骂得各种难听,外面的那个男声却不管不顾里面回答什么,很是镇定地又喊了一遍。 平素里都是这些人在乡里横行的份,等闲的道士遇见他们只能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之前还有个老道人,因为在路上被他们撞到,只不过躲闪得慢了一些,就因此被他们打死了。 见平时都是自己手下败将的一帮道士敢来自己面前耍横,那几个打手很是不服气,吵吵嚷嚷的要跟那些堵门的道士比画比画。 喊到第三遍的时候,庙里的那几个居士也不顾了和尚还在商量着对策,牵着狗拎着刀枪拉开山门就冲了出去。 林村正知道这帮人的厉害,更何况还有十几条大狗,林村正觉着外面的那些道士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心里有些暗暗的叹气,这些个道士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如果这次求雨又失败了的话,自己就实在是没招了。 一阵有些熟悉的哨音响了起来,林村正觉着自己好像是在哪里听过这种声响。 本来还在狺狺狂吠的狗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随后就传来了几声打手的怒骂和哀嚎,知客和尚不知道看到了外面发生了什么,竟然也不管了他们死活,急匆匆的栓死了山门。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今天前来替天行道,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出来投降!” 这次换了一个声音来叫阵,不像方才那般温柔和婉,这次的叫阵听起来有些粗哑,好像是在变声期的男孩声音那般,而且听起来很是不耐烦。 “时间到了,上雷法!” 片刻之后,和尚们还没商量出来,究竟是去找他们投降,还是赶紧去出去搬救兵,还是趁着外面道士不多,干脆出去跟他们一决高下。 几个和尚不知道他们说的雷法是什么东西,不过这帮和尚平素里也没少用些江湖骗子的手段,就没有当回事。 “轰”的一声巨响,本来扣得死死的山门像是被巨力给一把拍中,打横就往院子里飞了进来。那个知客和尚闪避不及,当场被几百斤的大门拍中了脑壳,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 拉着供奉的那头老牛本来已经被林村正牵到了一旁,被巨大的声响给惊了,不管不顾地拖着板车就往庙深处挤了进去,一个正在提裤子的肥胖和尚一时闪躲不及,当场被老牛拱翻在了地上,被老牛一蹄子踩到了脖颈,鲜血淋漓之际,俨然就只有出地气没有进地气了。 “吃本道君雷法!” 方才那个有些暴躁的声音又喊了一句,话音未落,几个冒着白烟的布团从山门外飞了进来,在受了惊的一众和尚脚下滚了几下,还没停稳,就被一旁乱跑的僧鞋给踢到了一旁。 第151章 硬核求雨 下 林村正被方才的巨响给吓到了,一时间没有想起躲避,反而是周边的同村丁壮听到外面的喊声,扯了他一把,将他拉倒在地上,这才躲了一命。 几声接连不断的巨响如同炸雷般响了起来,身下青石铺就的地面起伏震动不已,仿佛有的龙正在下面翻身一般。 浓重的烟气伴着刺鼻的味道随之席卷而来,一时间,躲在院内角落的村正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因为此地的和尚使用了邪法,还是因为前来的道家用了天雷改变了天象,一阵阵微风轻轻地吹拂过了硝烟弥漫的山门广场,吹散了笼罩在此地的烟雾,露出了一片依稀有了些云朵的青天。 被方才的烟雾刺激到了眼睛,林村正的眼睛有些难受,使劲儿地揉了揉,虽然不那么刺痛了,只不过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泪眼婆娑之际,林村正觉着手里拿着金灿灿法器,小心翼翼摸进门来的那个道童,好像有些面熟。 先行进来的道童在口中吹了一声很是悠长的口哨,方才被牵出去的狗子们就像是接到命令一般地从门外涌了进来,在广场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和尚那里转了几圈,紧接着就四散开来,找寻着会动的活物起来。 一只耳朵上长着长长的毛的细犬最是灵巧,几个小跳就超过了其他同类,率先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村正数人,伏地了身子做出了一副随时会攻击的样子,嘴巴里发出了数声急促的吠叫声。 “干得好,妹妹!”首先进门的那个道童手里拿着一根金光灿灿的棒子,遥遥地指着在角落里发抖的众人,手里拍了拍那条精瘦的细犬,安抚了一下它,这才抬头看向角落里的众人。 “你是,淳于家的阿黄?” 村正这才知道为何牵着狗出去的一众打手为何这么快就被打倒了,牵着人家的狗去袭击狗主人,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只不过眼前的这道童头发尽数收进了一定朝天冠里面,整个人不似之前黑瘦的样子,白了许多,可能是刚刚有些兴奋,脸上还有些许红晕没有散去,人也比之前胖了许多。 “你是,村正爷爷?” 那为首的道童,自然就是鉴真了。 从学校里出来,一行人走了没多大会儿,鉴真便觉着周边的景色好像越来越熟悉了。 直到走过了那片已经被填平的小池塘,看到曾经的池塘边上鼓起来的两个长满了荒草的土丘,走过那座越发破败的坏了一角的屋檐,鉴真才隐约猜到,王爷说的收账和替天行道,是什么意思。 那池塘被和尚征召的民夫填得有些敷衍,回填进去的土方早已经坍陷了下去,又重新汇集出了一小畦池塘,只不过因为许久没下雨的缘故,水早被蒸干了,只留下了许多芦苇和臭泥。 跟李重润告了个罪,鉴真很是恭敬地离开队伍,跪在坟前磕了个头,很认真地开始清理池塘边两个鼓包上的荒草。 作为预备役政委,忆苦思甜这种事情是必定要做的,自己的故事早已跟身边的同学讲了不知道多少遍,不知赚了多少眼泪。 一同而来的同学们默不作声地加入了拔草的队伍,很快,两座并不算陈旧的坟茔就被清理了出来。 李重润从马车上带的补给中拿了一瓶酒精出来,递给鉴真:“总不好空手祭祀,好歹祭奠瓶酒。” 鉴真小心地将酒倒在了父母的坟前,想起自己当日好像没有摔盆,不知今天摔个酒瓶儿,算不算补上了。 酒瓶摔碎的声音很是清脆,伴着清洌的酒香传进鉴真的耳中,觉着脸上划过一道热流,用手一摸才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了。 罗莎和蔚儿一左一右地搂了搂他,本来好像安慰几句,只不过鉴真只是拿袖子擦了擦眼泪,便回了队伍。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唱着李重润之前教过的小调儿,众人脚下轻快了许多,众人已经知道了今天的目标是哪里,本来有些消沉的暗淡的心情早已经转成了滔天的怒火,恨不得立刻就冲到那逼死了无数良善之家的和尚庙里去,把一切砸个干净才了事。 “佛门为什么会如此猖狂?因为他们不事生产,不仅不事生产,还可以凭借不用交税的特权拉拢一些别有用心的剥削阶级,一起对劳苦大众进行剥削。” 李重润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么新闻联播的话,只不过面对几个未来的政委们,适当的政治教育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之前就跟你们讲过,剥削的根源在于生产资料的分配不公平。” 李重润本来还想再卖弄些政治经济学,自己当年在学校里面这门课学得稀烂,开卷考试自己还是靠抄的才勉强过关,不过得益于后来长期的作为扑街写手的学习积累和键政实践,倒是能提出许多超出本时空不知道多少年的理论,随便拿一条就可以把一众小孩子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本来还想再说一些,前头拿着地图领路的杨三派了徒弟过来说,前面已经到了。 本来还想做一下简单的战前动员,就像好莱坞大片里面总统总会在面对强敌前发表一番震撼人心的演讲一般,只是没想到众人早已经按捺不住被鉴真的悲情煽动起来的愤怒,嗷嗷地叫着请战了。 分配了杨三和公孙兰各带了几个学生,分别从左右把这几十米高的小山丘围了起来,李重润这才带着政委预备队们,收拾齐了行头,让几个会乐器的学生随便吹了首曲子,沿着山路走了上去。 谁知李重润只是喊了几嗓子,门内就窜出来几个壮汉,牵着十几条狗扑了上来。 巧了,这些被和尚庙拿来看家护院的狗,正是之前从鉴真家收上去抵账的狗。 一个口哨,狗子们自然知道了谁是主人,鉴真伸手做了个攻击的手势,几个平时专职逼账的打手便被自己牵出来的狗子给扑倒在了地上。 李重润见叫门没效果,果断放罗莎。 第一次用手雷,李重润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本来准备自己和最稳重的鉴真一道先试试火力,只不过鉴真此刻正被一大群狗给施以狗界最崇高的礼节,浑身都已经沾满了狗子的口水,实在是没能力来帮忙丢雷,只能拉着罗莎一道试验。 好在药捻子留得非常长,李重润和罗莎在两扇门前各放了一个,千叮咛万嘱咐罗莎一定要跑得越远越好,罗莎喊号子的时候,二人同时点着了手中的大唐入门青春版的手雷。 跑出去二十步远,李重润觉着有些不太放心,又带着众人往外撤了十步,吩咐众人伏下身子,这才听到一声巨响,两枚手雷竟然一起炸了,有些厚重的大门瞬间就被崩飞进了山门里面去了。 大致估量了一下爆炸的范围,李重润觉着有必要让大家都有些练手的机会,除了还在安慰因为巨响而受惊的狗子的鉴真,每个学生都点了一个手雷,从洞开的山门里接二连三地丢了进去。 这次还好,因为爆炸都发生在山门里的石坪上面,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狗子并没有受到太大惊扰。 不知是巧合还是巧合,起风了。 本来由于大量黑火药爆炸的浓烟有些遮挡视线,被徐徐加快的疾风一吹,烟雾尽皆散去了,鉴真一马当先地带领着狗子冲进了庙里。 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正在呻吟的胖大和尚和小沙弥,好多黑白相间的爆炸痕迹遗留在了青石板上,很是有些触目惊心。 “村正爷爷!”细犬妹妹首先发现了一处藏着的人,鉴真冲过去戒备时,才发现居然是之前家里的村正。 村正虽然喜欢沾点小便宜,只不过平时做事还算公允,所以还算是给鉴真留了个好印象。 “原来是阿黄啊。怪不得说是替天行道。只不过你这打扮,难道是做了道士?” 李重润最后才走了进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广场上的和尚,除了几个大和尚因为正面被手雷糊脸,已经七窍流血的死了,绝大多数都只是受到震荡昏迷过去了而已,两旁的各处犄角旮旯陆续不断地发现了躲藏起来的和尚,有负隅顽抗的很快就被众人一通乱棒敲在了地上,拿事先准备好的牛筋绑了拇指丢在广场之上。 只不过随着搜查逐渐的深入,场景依稀有些不可入目起来,袒胸的女子,衣衫不整的男童,甚至还有一间房间里面丢弃了几个孩童的尸体,身后一个硕大的血洞赫然就是死因。 寺庙的最深处是一个影壁,一头老牛不知为何牵着一辆牛车撞进了照壁里面,照壁后面竟然是处密室,李重润和罗莎小心的进去查探了一下,发现除了无数的财货,最重要的地方放了一个账本,和一个带锁的小箱子。 一把敲掉了上面那个精致的铜锁,李重润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是无数的借条,上面写满了借贷人,利息,和家庭住址。 “老人家,这是不是这庙里放香油钱的借条?” 得到林村正点头的承认,李重润很干脆地把借条丢进了正在熊熊燃烧的香炉之中。 一声炸雷猛然响起,刹那间狂风大作,把借条燃烧出的青烟席卷入了无尽高空。 下雨了! 第152章 一场好雨 雨滴很大,被狂风席卷着砸了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了有些密集的爆豆一般的声响。 “先生,下雨了。” 鉴真小心翼翼地领着林村正几人进了正殿,跟同样进来躲雨的李重润打着招呼。 “嗯,下雨了。” 师徒二人似乎是在说着废话,只不过鉴真看向李重润的眼神很奇怪,“先生,会不会是这庙中真有什么邪祟?” “巧合罢了,强对流天气而已。天气又热,又潮湿,很容易下雨的。” 李重润也有些啧啧称奇,自己只是想着带这帮小孩子出来练练兵,顺便给鉴真小和尚报仇,替天行道什么的,无非也就是随口喊的一句噱头,谁知道还真一语成谶,刚破了这和尚庙,老天爷还真就下雨了。 杨三和公孙兰他们押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大和尚冒着雨赶了过来,好在有村正指正,当场就认出来这几个和尚正是庙中的几个头脸人物,想来是方才想着趁乱从后山逃跑,却被杨三他们给当场堵了一个正着。 外面风已经停了,雨势却越发的大了起来,连天的雨线编织成了帘幕的样子,一层一层地洒在了青石坪上,逼走了本来有些焦灼的热气,一股子很清新的味道慢慢地从山下升腾了起来。 李重润撇了一眼依稀有些瑟缩的林村正和几个民夫打扮的汉子,眼珠子一转,想着先前情报中收集到的传言,觉着好像有机会发挥一下。 “村正老伯,此地庙宇早被邪祟侵染,奉真人之命,我们来此地斩妖除魔。现在邪魔已被我们用五雷天心正法破去,旱情已经解了。还望老人家能帮忙散播一下,不要再让无知村民,受这里邪魔蛊惑才是。” 林村正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见李重润依稀是个头目的样子,只知道对他跪下磕头如捣蒜一般,“各位仙师神功盖世,小老儿务必募捐些钱财,将这邪祟之地捣毁,为众位仙师建个道观则是。” “万万不可浪费钱财,我们只是前来降妖除魔,无心在此地修道。” “仙师果然是神功盖世,仙法一出,邪祟立散。”嘴里说着些颠三倒四的恭维话,村正的眼神却不时地往殿外看去。 “老伯若是有急事,直接离去就好,记得跟村民讲一下,切不要再被邪魔蛊惑就好。” 李重润不难猜到这老汉再打些什么心思,他话音刚落,那林村正就脚不沾地地爬了起来,也不管外面雨下得正大,急匆匆地带着几个民夫就往山下蹿去了。 “王爷,村正爷爷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 鉴真有些奇怪,先前还怂得跟兔子一般的村正,怎么跑得比受了惊的兔子还快? “咱们能把这庙搬走吗?”李重润笑嘻嘻地回了他一句。“在贪婪面前,一切信仰都是虚妄。听我说咱们马上就走,这老头儿想来是马上回村子去叫些人过来,趁别人没发现来打些秋风才是。” 既然这村正可以来打秋风,李重润自然也可以。 村正带来的牛车虽然牛已经受惊撞墙死了,李重润还是很不客气地把大车给征用了,密室里面钱财无算,李重润让学生们搬了许多,把两辆车堆得满满当当的,好在此地离运河不远,摘去了一应标记的楼船早已经停在了运河畔,来回跑了两趟,这些和尚积攒了多年的不义之财便大多被李重润给挪到了船上。 禅房里面的妇人和孩童有被逼迫的,也有是自愿的,李重润却不高兴去甄选了,本来准备尽皆放了,只是见几个孩童双目血红的冲向了青石坪上被绑缚的那一众和尚,用那些随手抓来的兵器把他们砸得血花飞溅的样子,李重润觉着有些难过。 见青石坪上潺潺流过的水流已经被血水沾染成粉红色,李重润这才安排众人将几个小孩子拦了下来。 “你们去报官也好,回乡也好,这里有许多钱财,自己拿一些离去便是,就算是这些和尚付的补偿了。如果有不愿意回乡的,实在没有地方去,随着我们也是可以的。” 李重润简单安排了一下,结果除了几个妇人寻了些包袱褡裢之类的物事带着些钱财趁着大雨离去了,剩下的多数只是茫然地看着李重润。 “也是一帮可怜人。” 鉴真粗浅地跟他们聊过几句,同是受害者的他很快就同理心犯了,眼圈儿红红地跟李重润讲着他们那些同样悲惨的故事。 折腾了半天,雨势丝毫也没见减弱,留在山下望风的一个杨三的徒弟冲破了雨幕跑了过来,说有一队人正往这庙里赶了过来。 “收队。”李重润喊了一句。押着庙里的那个痴肥方丈和最后搜刮出来的一些战利品,从后山的小道避开了上山的一行人下山去了。 临近山脚下的时候,山顶上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中间夹杂着一阵怒骂和号哭的声音,刺破了连天的雨幕,传进了低头赶路的众人耳中。 鉴真本来还有些担忧那些被绑缚在山门内的和尚,只不过见大家都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就连那些昔日跟他们同床共枕的妇人都毫无同情之色,这才默默地叹了口气,低着头加入了赶路的队伍。 雨声越发的大了,把这些贪婪和后悔以及愤怒的声响尽皆遮掩了下去,只剩下一行被雨水打湿的缁衣道袍,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中留下一串匆匆赶路的影子。 自从到了扬州,从公主殿下那里借来的楼船第一次派上用场。 在工坊下了船,不顾了船上还有许多事情还要擦屁股,李重润顶着瓢泼的大雨冲去了库房正中的情报办公室里去。 “冰儿姐姐,火速派人,把这扬州城所有的道士全部接过来。” “派些人手去鉴真他家那边探一下,看看最近有什么流言传出来。” “很急啊,记得快一些……” “王爷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冰儿以为李重润在那和尚庙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是李重润有了什么发现,居然要把全扬州的道士全部集合起来。难道在那和尚庙里发现了什么妖魔不成? 听说他们回来了,王荣打着把很是精致的小伞从教室那边赶了过来,看了看船上堆积如山的财货,脸上的笑容变得非常灿烂起来。 “真是一场好雨啊。”王荣抖了抖伞上的雨水,跟李重润笑着打招呼。 “真的是一场好雨啊。”李重润若有所指地回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回答冰儿,还是在回应王荣的招呼。 第153章 仗势欺人 李重润迎来了久旱之后甘霖的时候,陈子昂的日子过得着实有些苦逼。 陈子昂千里迢迢地押解着那王姓的掌柜回神都洛阳,路上过得并不算太平。 那王姓的掌柜倒是并没有想着逃跑,一路上很是老实地呆在马车里面,一开始的时候陈子昂和侍卫还很是小心地用牛筋绳儿把他捆得四马攒蹄的样子,只不过见他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逐渐就有些懈怠了。 沿路在驿站换马,一行人赶到黄河边的时候,已经是六月,荥阳城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陈子昂很尴尬发现除非换船,不然哪怕想往前走一步都是奢望。 万里泽国。 不知下了多久的雨,本来是万里良田的荥阳城外尽数被有些黄浊的洪水所侵袭了。 一路上无数衣衫褴褛的贫民,拖着板车,拉着妇孺的男丁,手里拄着拐杖的老者,在膝盖深的黄泥汤中麻木地走着,不知去往哪里,不知要走多久。 除了偶尔传来的一声小孩子孱弱的啼哭,流民很少发出声音,似乎是要节省下来一切能量,驱动着早已经麻木的双腿往那未知的未来走去。 身上能吃的东西早都已经被陈子昂他们送了出去,只不过当饥饿至极的村民充满血丝的眼神,对着陈子昂胯下的马匹散发出丝丝如同野兽一般的凶光的时候,陈子昂突然明白了,为何见到的这么多大车,全部都是人拉的。 好在有临行前陛下御赐的龟符,陈子昂倒是有资格享受些钦差的特权,在荥阳城外的一处黄河边的驿站,陈子昂得了个消息,说是马上会有一艘有运马的漕运船要路过此地,可以顺路带着他去洛阳。 驿站地势有些高,所以并没有被洪水淹没,总算是能得到些。 雨虽然已经停了,只不过还是阴沉沉的,等着船的功夫有些无聊,那姓王的掌柜早已经不需要再被困成牲口一样,反而只是拿了个绳儿栓着手腕,和陈子昂如同秋后的蚂蚱一般拴在一起。 驿站门口织了个大锅,一锅有些寡淡的米粥,引了一排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地往那洪水腹地深入了进去。 “驿丞老伯,这是哪家善人开的粥厂?” “回天使的话,是郑家二夫人的恩典。” 自古皇权不下县,这遭遇天灾需要救济这等事情,自然不是苦读了不知多少年圣贤书的知县老爷们所能管得过来的。 所以遇到像这样的天灾,便需要这些豪门富户进行救济,然后来年朝廷用减免赋税的法子来奖励这些富户士绅。 而荥阳,最大的豪门,自然就是贵为七望之一的郑家。 队伍依稀有些混乱,几个与贫弱枯槁的饥民画风不一致的粗壮汉子很是蛮横地挤到了队伍里来,一个有些瘦弱的老者躲避不及,被那几个汉子撞倒在地,手中握了半天的一个缺口陶碗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八瓣。 “作孽啊,这几个破落户怎能又来蹭吃?” 驿丞好像很是无奈,嘴里面絮絮叨叨地跟陈子昂念叨着自己的抱怨,很不服气地把手里的马勺在锅里搅和得山响。 “老伯认识这几人?”陈子昂见驿丞似乎很熟悉这几人,觉着有些好奇。 “怎么不认识,这几人本来是荥阳城里的花子,平时坑蒙拐骗的无恶不作。”驿丞颤颤巍巍地打了一勺粥给了面前的一个小孩子,见锅里的粥不多了,嘴里往驿站里面吆喝了一声,几个驿卒便匆匆忙忙地又抬了一桶粥,呼呼啦啦地倒进了锅里。 “这几个花子手下各领着许多小叫花子,只怕是没少挣了些钱粮,平时就在一旁的村子里起了宅子,日子过得虽说不富裕,至少也算不错的。” “周边都遭了灾,二夫人宅心仁厚,拿了自己的体己钱出来买了许多米粮,本意是想着扶贫救困,让这世间能少生点饿死鬼出来。” 驿丞年纪大了,说话未免有些啰嗦。 “谁知道这几个花子就靠着平时养的膘肥体壮的,整日里来这里蹭吃蹭喝,不光吃,还都要带回去不少,别说这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饥民,就连我们这些看驿站的几个老弱病残,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陈子昂是疾恶如仇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等仗势欺人之举?当场就有些怒不可遏了,如果不是自己还跟那王姓的掌柜穿串儿一样的拴在一起,恨不得当场就暴走起来冲上去爆踹那几个花子一顿。 “陈先生切勿烦忧,其实这种占便宜的事情,只要略施小计就可解决,这天下喜欢占便宜的人多了,若是全靠先生行侠仗义,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天下太平。” 那王姓的掌柜这几日下来已经和陈子昂熟稔多了,说话也自由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战战兢兢了。 “还望王掌柜赐教。” 陈子昂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主持公道,这几人只是占些便宜,自己也不能当场把他们给打死以儆效尤,所以很是好奇地跟那王掌柜行了个礼,听他出的高招。 “先生可以取一碗脏水来。” 脚下不远处就是浑浊的洪水,无数杂物正在水中荡漾,看上去污浊不堪。 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陈子昂动手,一旁的侍卫赶忙去舀了一碗水过来,只不过可能觉着洪水实在是有些污浊,所以还特意撇清了表面的浮沫,取了些并不算太过浑浊的水来。 “太干净了,再脏一些。” 那侍卫这次便没撇去水面的浮沫,昏黄的污水带着些浅黄的泡沫,有些让人恶心。 “还是太干净了,带点淤泥过来。” 这次侍卫有些赌气,干脆打的一碗连汤带水的淤泥,一些黄褐色的泥浆还不停地沿着碗沿滑落下来,仿佛是拉稀了一般。 那王姓的掌柜这次终于满意了,结果那碗污泥,示意正在准备打粥的驿丞让一让,一把就连淤泥带脏碗丢进了那粥锅里去。 还不待驿丞反应过来,王掌柜接过那驿丞手里的马勺,在粥里面搅和了搅和,见整锅粥都变成了一股子极其恶心的淡黄色,这才丢下了手里的马勺,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污泥,跟陈子昂笑了笑。“小人的法子就是这样。” “你干甚啊你,这好好的一锅粥,可以活多少条人命的嘛,你这法子,还不如让那几个花子给抢去一半的嘛。” 驿丞有些急了,有些徒劳地用马勺把粥里面的碗给挑了出来,只是那些污泥早已经混入了粥里,哪里能挑得出来。 陈子昂过去看了一眼那锅中的物事,觉着不由得有些恶心,自己虽然早把吃食都已经捐了出去,饿了两天,只不过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这如同窜稀一样的食物入腹的。 只不过那些饿花了眼的饥民们却全然不管这么多,手里的吃饭家伙举得高高的,陈子昂将信将疑地盛了一勺那稀黄的粥倒进了一个半大小子的碗里,那小子连看都来不及看,一口就把粥喝了个干净。 那小孩子腹中有了些东西,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很是恭敬地对陈子昂行了个礼,拿着手中的破碗往东南方的荥阳城去了。 陈子昂突然就明白了这王姓掌柜的用意,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饥民,自然不会在意这粥里混了些什么东西,对于连草根和树皮都能扒下来吃掉的饥民来说,粥里混了些淤泥,也是能活命的吃食,那是断然不敢嫌弃的。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驿丞解释,那几个叫花子就已经挤到了队伍最前。 “今天的粥怎么这般样子?还能不能让人吃了?” 几个花子仗着自己长得壮实,驿丞却是个老朽不堪的老头,所以对他说话很是不客气。 “几位壮士,今天送来的米粮都是过了洪水的,井水也被洪水给混了,实在是弄不干净。” 陈子昂假意陪着笑脸在一旁应付着那几人,不动声色地把盛粥的马勺攥在了手里。 “不能干就滚蛋,你这粥熬成这个样子,打发叫花子都不吃。” 说来可笑,几个混不吝本身就是叫花子出身,谁知竟然自己都嫌弃自己。 “几位壮士怕是要伤心了,这几日,只怕粥都会是这样,这些米粮就算有些脏污,也是能活命的东西,哪里舍得就这么废弃。” 陈子昂觉着自己应该是被自己的学生给传染了,这般软中夹棒的调调,正是平时李重润说话的语气。 “你个破落汉子,就算我今天砸了你的锅,又能怎么样?小爷我吃不着东西,谁都别想吃!” 几个花子见陈子昂刻意地陪着笑脸,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粥厂杂役,说话越发地不客气了,把摆在一旁的木碗葫芦之类的食具砸得山响,气势很是吓人。 “你们几个,在这里闹事,是想要造反么?” 陈子昂话里有话地提点了一句,藏在身后的左手比了一个准备的手势给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侍卫看。 “造反又能怎么样?老子今天喝不到粥……” 那几个混不吝的狠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在一旁的花子拿来敲桌子砸板凳的陶碗就脱手砸在了陈子昂的脸上。 “几个乱臣贼子,袭击朝廷命官,巡按上使,意图谋反,给我拿下!” 做好准备的几名侍卫从背后抽出横刀,迅速就将这几个叫花子给包围了起来。 “长官饶命啊!” 几个叫花子只不过仗着些孔武占些小便宜,没成想竟然捅了这么大篓子,当场就跪在了地上,如同通了电的那啥一般抖了起来。 “现在才求饶,晚了,这么多人听到你们亲口承认要造反,去推事院跟那帮活阎王解释去。” 推事院,尽推人头。 几个花子听到推事院的名号,连哭声都没了,眼神直接涣散了,几摊带着浓重腥臊之气的污浊之物,当场就从裤裆里面流了下来。 “王掌柜玩弄人心的手段,确实高超。”陈子昂很是恭敬地跟王掌柜又行了个礼。“陈某学到了。” “陈先生这般手段,才是真的高明。扮猪吃虎,永远都不过时。” 王掌柜也刻意地恭维着陈子昂。却见他笑的非常那啥,就好像多年老光棍终于娶了媳妇一般,就加问了一句:“不知陈先生为何笑得如此……灿烂?” “陈某只是想起学生说的一句话,觉得非常有道理。” “还望先生指教……” “仗势欺人最爽,尤其是占着理的时候。” 第154章 人力资源 上 连天的暴雨让黄河的水位高得吓人,好在这里已是京畿重地,水部的侍郎们也怕黄河决了口会害得自己掉了脑袋,所以堤防还是有些稳固。虽然昏黄的河水已经在大堤的上沿边儿荡漾个不停,还是很驯服地往东边流去了。 把那几个吓尿了的花子交给了驿卒让他们押解去城里,着急赶去洛阳的几人上了那艘运马的漕船。 船舱内装满了马匹,味道实在是有些难闻,一行人便干脆坐到了船头,看着混满了泥沙的河水从脚下滚滚而过。 “先前先生说的学生,可是临淄王李重润殿下?” 王掌柜对着陈子昂笑了笑,表情甚是豁达,好像全然不在意自己之前的万般谋划都在他身上扑了个空一般。 “正是临淄王殿下,陈某不才,恬为国子监博士,殿下曾是我的学生。” 陈子昂很是自豪地笑了笑,有个如此妖孽的学生,确实值得笑一笑。 “先生这般顺势而为的手段,实在是高明。” “陈某生性豪侠,哪里懂得这些郑伯的手段。反而是我那学生,很是擅长,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就在二人商业互吹的辰光,乘着东风的漕船行得极快,拐往洛水的河岔已经到了。 “怪不得临淄王殿下到扬州城之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我们众人数年的心血就顷刻间付诸东流了。”王掌柜脸上的表情甚是正经,全然不像马屁。“我们几人,包括那和尚,都有些小看了这个只会写几句酸诗的小王爷。” “所以说你们七望输得一点都不冤。” 陈子昂指了指脚下的黄河,“上一个小看了这位小王爷的魏王殿下,现在还在这河底下喂王八。” “输的只是在下,我们王家,永远不会输。” 王掌柜似乎话中有话,笑得非常洒脱。 “那是自然,琅琊王氏自先秦至今已近千年,依旧贵为七望之一,自然是有些手段。” 陈子昂没有发现这王掌柜的异常,试图引经据典一番拍一拍这千年门阀的马屁。 只不过一声略显沉闷的投水声响,打断了陈子昂的啰嗦。 “贼囚投水了!” 拴在那王掌柜手上的绳结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只留下了空空荡荡的一个绳圈,在船头下面晃啊晃的,似乎是回应着陈子昂的呼喊。 回了洛阳的陈子昂,一刻也不敢耽误,先把那王掌柜投水的事情报给了公主殿下。 “鸡蛋从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么,这王家倒是也干脆,割裂得真彻底。” 接了手下的线报说陈子昂回城复命,太平公主才回了已经搬出去很久的公主府。“你说等李重润发现王家拉拢他的手段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有多好玩?” 空置了很久的密室里面重新燃起了炬火,熊熊燃烧的烈焰,怎么也赶不走这里越发浓重的潮湿阴腐的味道。 “武陵人有七个人?仅凭在扬州一地的一鳞半爪,就能推测出来这么个结论,李重润的本事确实长了不少。看来陛下把他派去扬州那污泥塘子,还真是有眼光。” 太平公主今天难得地穿了一身儒生的圆领袍服,自从上次怀孕,陈子昂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老上司这般打扮了。 “李多祚是卢家的人,本宫也一直有所怀疑。只不过这次他堂堂一个右武卫大将军,居然心甘情愿去给薛怀义那个和尚牵马执鞭,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大的靠山。那怀义和尚如今正是当红的时候,我们也不好直接把他抓来问问。至于推事院那边,武三思都快去给薛怀义当儿子了,自然是连个屁都不会放。” “薛怀义随便砍了几百个人头来冒功,陛下居然还挺高兴,听说还准备给他加封个扬州大都督。这种败兴的事情咱们就先别说出来给陛下添堵了,等等再看。” 太平公主一副眼见他起高楼的样子,便再也没提起这些事情,反而是问起江南的景致起来。 “本宫在那扬州城东还有个园子,倒是只去住过一次,不知道我那侄子给我祸祸成什么样子了。过些日子有机会还是要去逛逛才是。” 陈子昂见公主殿下绝口不提李重润先前刻意提到的江南民变之事,反而跑题开始怀旧,未免有些心急。 “你急什么,且不说论到这搅动民心的本事,那小子早已经得了他奶奶的真传,只怕这会儿他早就下手了。你就别操着心了。” 太平公主很没把民变这种事情当回事,“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发生了民变,七十万铁骑兵锋之下,无非也就是死些人而已,那小子就是过于妇人之仁了。不过我刚给他派过去一个天大的麻烦,够他头疼了。” “辛苦你跑扬州一趟,陛下后续可能会招你入宫应对,你就在家老老实实带带孩子,等着应诏便是,别想着往外跑了。” 见陈子昂还想说些什么,太平公主挥了挥手便走了,徒留下陈子昂在这空荡荡的大厅怅然若失。 “什么?流民?几万人?” 冰儿把来自公主那里的飞鸽传书报给李重润的时候,李重润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惊讶,还似乎有些高兴。 “王爷,咱们是不是要把这消息跟韦刺史讲一下?” “讲,为什么不讲?赈灾救济可是能减了明年的赋税的,这么光明正大地逃税的事情,咱们不做白不做才是。” 李重润笑得非常开心,反而是让冰儿有些摸不清头脑,最近她专心分析来自江南的情报,有些日子没参与李重润各种天马行空的计划,未免觉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李重润看来,冰儿虽然不太算是自己人,只不过毕竟身后站的那个身影,目前来看还是自己最不敢隐瞒的靠山,所以还是要跟她解释一下。 当初从那和尚庙里带回来的那个胖大和尚,被公孙兰和罗莎他们审了半天,各路招数都用了,都没能撬得开他的嘴。 最后还是李重润给出了个主意,给几个学生排了个班,来来回回地在他身边敲锣打鼓地不让他睡觉,几天下来,那和尚终于撑不下去了,这才招供了。 这和尚本来是佛门的人,只不过后来听了上头的命令,听命于无尘和尚,平时所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敛财。 放香油钱这种事情倒不是他的首创,佛家在江南几百年以来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庙产不用交税,和尚庙稍微懂点经营便能结余许多钱粮,所以一开始香油钱本来只是用来扶困济贫的手段,自从这和尚与武陵人勾结起来之后,就变了味道。 这和尚与七望合作用了许多手段,庙里拥有的田产越来越多,敛聚而来的财物也是越来越多。 为了收账,这和尚就使了许多钱财,居然把本来扬子县丘陵上的一处山贼窝子给尽数收编了。居然把一帮子山贼剃度出家了,还收了许多叛兵,招揽了这么多恶人,专门用来收账。 根据带回来的账本上记得,就这么一个不算太大的寺庙,去年一年交上去的财货就有十万贯,不比几家商号的收益差多少。 只不过今年敛上来的财货,因为无尘和尚失踪,就还没来得及交上去,尽数在庙里存着,没成想竟然被李重润给连窝端了。 至于那无尘和尚哪里去了,那和尚也不清楚,只不过据说那无尘和尚在江南还掌控有好几处寺庙,只不过不知道躲在了哪一座里面,已经许久没听到他的动静了。 至于逼帐敛来的田产,绝大多数都被那和尚卖给了七望的商号了。只有专门凑出来的一整块,那和尚本来准备留做庙里的安身立命之资,没敢拿去换成钱财,足足有两万亩之多。 被众人折腾得够呛,那和尚倒是很干脆地交代了那地契的埋藏所在。 反复问了三遍,那和尚的答案都是一致的,而且交代的账目与那账本上的记载也颇为一致。这位短短几天就被折腾得不似人形,被迫成功减肥的大和尚终于能享受一顿不受打扰的安眠了,谁知这一睡,那厮就没再醒过来。 不过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加上这和尚自称恶贯满盈都得算谦虚的资历,李重润倒是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尸体往长江里面一丢了事。 就这样几个知道他曾经手段的小孩子们还很是感慨,这么一个理应千刀万剐的恶棍居然混了一个全尸,实在是有些老天无眼。 至于平白得了两万亩田地,李重润觉着有些头痛,专门让杨三又去跑了一趟取了回来,李重润对着地图一比对,却觉着实在是有些讽刺。 第155章 人力资源 中 那两万亩的田土,倒不是什么好地,有山有水有平原,还有一个被填平的小池塘。 “这地,咱们就这么拿过来,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啊。” 虽然有了地契,只不过正大光明地就把这些不义之财占在自己名下,就算李重润干得出来,只怕地里面的庄稼还没长出来,李重润就已经被各路言官给喷死了。 李重润一脸如常地在陛下的眼线冰儿面前肆无忌惮地想着如何偷逃本应属于皇上的税赋,这有些诡异的画风,实在是有些让一旁的王荣有点三观尽碎。 见到冰儿不仅没有制止还很是兴高采烈地在一旁出谋划策的时候,王荣觉着自己的三观已经彻底没救了。 “先生,七娘她们让我来传个话儿,说前面找银匠打制的看病用的刀剪之类的工具已经送到了,让先生过去验收一下。” 鉴真是个菩萨性子,平素里也就没少被这几个小姑奶奶使唤来使唤去的,他也不恼,总归都是笑呵呵地当着跑腿儿。 鉴真的出现,倒是让李重润眼前一亮,别的不说,和尚的东西自己不好直接拿,让另外一个和尚拿了不就好了? “鉴真啊,我记得,你被那个老和尚收做徒弟了是不是?” “回先生的话,是学过几天佛经的。”鉴真不明白李重润为何突然问起来这个,倒是也没隐瞒,毕竟他的故事大家都已经听过无数遍了,熟得很。 “那位老大师的度牒,咱们后来拿回来了对不对?”李重润亲眼见到鉴真把那个胖和尚砸死在自己面前,自然还记得这个事情。 “拿回来了,现在和先师的牌位一起供奉在学生的宿舍里面。” “嗯,好,为师有场富贵,你想不想要?” 李重润很是纯洁的对鉴真笑了起来,冰儿眨眼间也明白了李重润的心思,还开着玩笑跟鉴真说了一句:“富贵是挺富贵的,就是有点掉头发。” 听冰儿这么一说,王荣也瞬间明白了李重润的意思,也拿着鉴真打趣说:“两百顷地的大地主哎,就算是当了和尚,又不是不能娶媳妇,不影响的。” “鉴真不清楚先生在说什么。” 鉴真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在装糊涂:“老大师之前教过我,说出家人不能沾染这些身外之物。” “笑话,出家人不沾身外之物,咱们这两万亩地怎么来的。” 李重润很是兴奋地拍了拍鉴真的肩膀,“你该吃吃该喝喝,想娶几房媳妇就娶几房媳妇,有为师罩着,明天去韦老伯那里把手续办一下,你就是扬州最大寺庙的方丈了。” 鉴真依旧是有些迷糊,李重润却已经急急慌慌地张罗起来,好在像什么八宝袈裟什么的佛门宝物当初抢了不少过来,李重润在门口喊了一嗓子,一帮子听说了热闹的学生们就着急忙慌地去库房里面寻了过来。 大家伙儿把什么九环锡杖、八宝袈裟、紫金钵盂之类的搬来了一堆,七手八脚地给鉴真打扮上了,武七还很是贴心地拿了个修面的小剃刀出来,就准备当场给他剃度了。 蔚儿的表情有些怪异,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笑得十分勉强。 王荣倒是发现了蔚儿的异状,眼神一转就猜到小丫头在想些什么东西,悄悄地摸过去跟蔚儿说了几句话,小丫头听了倒是很快就开心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兔子一般去寻罗莎去分享好消息去了。 “先生,鉴真不想做和尚啊。” 大家在鉴真身上玩奇迹暖暖玩得开心的时候,当事人却终于发现了的自家先生的不良意图。 “你怕什么,为师不是说了,不影响你吃肉,也不影响你娶媳妇。” “先生不是说,出家人不事生产,是对社会没用的人么。” 李重润没想到鉴真这个时候跟自己犯了书呆子脾气,不过好在自己已经跟他打交道够久了,倒是也知道怎么对付他这呆气。 “马上有几万灾民等着咱们救济,这几万条人命可全系在你这几根头发上了。” 被李重润道德绑架的鉴真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差事。 “什么几万灾民?” 王荣还不知道京畿道洪灾的事情,不免有些好奇。 李重润简单地把公主殿下飞鸽传书的事情给王荣讲了一遍,不像李重润那般开心,实际管账的王荣瞬间脸色就垮了下来。 “几万人啊,这人吃马嚼的,光粮米一个月就要吃掉多少?几万人住哪儿?咱们就这几十个人,万一流民要是闹起来,只怕连个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毕竟是负责后勤的大总管,王荣考虑事情要直接简单得多。 “住我们不用管,这么多灾民,哪里能让他们白吃白喝。想吃饭,简单,干活就是了。咱们有两万亩地的活等着人干呢。” 李重润好歹是两世为人的生而知之者,上辈子罗斯福新政的法子早在微信群和各大论坛与人键政的时候就已经耳熟能详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那吃呢?咱们大润发粮号就算当初收了不少粮食,又能够这么些人吃几天?” “这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派些船去常州苏州一带再去收些粮米回来。”李重润也有些纠结这个问题,几万张嘴,一天哪怕光是啥都不干都要吃掉一万斤粮食,实在是有些头疼。 “还有韦大人,我们帮他解决这么大一个麻烦,总归要让他出些力气。”王荣提了一个意见,“而且几万人从那京畿道长途跋涉而来,问题远不是给口饭吃就能解决的。没有扬州府兵帮忙维持秩序,这扬州现在鱼龙混杂,但凡别有用心的几个人稍加些挑拨,那可真就是泼天的大事了。” “有道理,明天要带鉴真去过继度牒,我也就顺便去一趟老城,跟韦刺史好好商议商议,列个条陈出来便是。” 王荣提醒的倒是很有道理,李重润有些过于在意这几万个人力资源,的确有些疏忽了,这不是简单的一行数字,而是些实实在在的,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万一真有武陵人在一旁捣乱,自己还真没把握能安抚住这么多人。 好在第二天韦刺史答应的倒是很爽快,只不过扬州府兵虽然标配是两千人,却只是府库里有两千人的兵甲而已。 自从徐敬业以扬州都督的身份造反之后,扬州府兵便从来没再补齐过,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牛校尉带领的两百来人而已。 两百来人,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上许多,不过李重润还趁机讨了些兵器甲胄之类的,当做备用。虽然不能取回来,不过还是讨了张条子,可以随意支用。 李重润想着,实在不行,学校里面的几百个小孩子也只能披挂上阵了,这是下下之策,没办法的办法。 不过虽然韦刺史那边没有得到好消息,码头那边倒是送了个天大的喜讯过来。 第156章 人力资源 下 “王爷,有林邑的使节到了。” 虽然距离上次林邑来人已经有了半年,只不过此去林邑山高水远,一趟就要耗费两三个月的时间。几个林邑商人应该是一点都没敢耽搁,这才能这么快就又从林邑赶了回来。 “外臣参见临淄王殿下。” 大润发粮号二楼,李重润见到了上次帮自己传信的那几个林邑商人。可能是得了范玉碧什么命令,几个商人脸上满是风尘之色,看着有些可怜。 几人寒暄了几句,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外臣本次率福船三艘,自占城起拔,幸未遇飓风,平安抵达。共带稻米五千石,坚木香料若干,另有国王陛下亲手书写书信一封。” 那个为首的林邑商人从怀中恭恭敬敬地掏出一个和上次一样的鲁班锁,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头也不敢抬地送了上来。 伸手接过那鲁班锁,李重润也没急着打开,反而是笑着跟那几个商人兼使节说:“玉碧在家还好,听说你们那边很热,玉碧怕晒,不会在洛阳好不容易养得白了一些,回去又给晒黑了。” 虽然现在范玉碧已经贵为国主,只不过她妈之前也只是获封的是个县公主的头衔,理论上来讲,就算范玉碧继承了她妈的封号,还是要比李重润这个郡王头衔要低上一级,所以李重润自然不用太过客气。 当着自己的面,一位天朝王爷跟自家国王隔空打情骂俏,几个林邑人未免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有些讷讷地虚回了几句“陛下安泰”之类的,小心地端坐在胡凳上陪着笑脸。 见几人不敢言语,李重润知道自己摆谱的效果已经达成了,便没再继续这个差点把对方吓出精神病的话题。 信笺不大,上面用铅笔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玉碧的字最近好了许多,可能是勤加练习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李重润上次带去的铅笔确实比毛笔要好用一些。 占城多山,林邑的王宫本来就坐落在山脚下,所以李重润的土法水空调很是得了玉碧的欢心,前前后后地夸赞了好多遍。 李重润前面要求的东西在林邑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玉碧也是没费什么劲儿就捯饬了一堆,只不过林邑国小,整个国家翻过来也只找到了这三艘大船,尽皆让人开了过来。 小媳妇刚一上任,未免有些主少国疑。上次在书信之中就已经抱怨过几个老臣不怎么听话,从这次的书信上来看,只怕情况好像更加有些严重了。 不过好在李重润上次捎去的东西,居然起了挺大的作用。林邑国内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但是新上台的小国王在朝中的声望倒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加上几个商人回林邑之后有意无意地吹捧了一下,说自己被皇帝亲孙子接见,还在一起喝过酒,林邑都城占城坊间,居然就有了现任小国王已然被册封了当朝太子妃的传闻出来。 虽然玉碧在书信中并没说太多,不过李重润隐约觉着,这传言背后,如果没有那个曾经还有些黑瘦的少女的影子,应该是不合理的。 不过有自己当靠山,就算那林邑国内有什么别有想法的人,只怕也要掂量掂量朝廷的想法了。 书信的最后,玉碧还是又写了句很是婉转的情话过来:“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李重润觉着自己有点酸。 只不过眼下还有个大危机等着自己解决,自己有心帮媳妇,也要先解决了眼下的这几万条人命再说。 五千石稻米,也就是六十万斤,就算接下来有几万张嘴,也够应付些时日的了。 “不知几位使者带了多少船丁过来?” 赶鸭子上架,李重润现在缺人缺得厉害,但凡一个能拿来用的,不管大小,李重润都想拉来帮忙。 “每艘船上船丁60人,加上我们几人还有些护卫,有两百人。” “两百人啊,凑活着够了。几位使者可以先在扬州城歇息片刻,本王过些时日借几位用上几天,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那几个林邑商人自然是不敢拒绝的,虽然林邑国内的传言有很大程度上都是他们几人被国王陛下授意传出去的,不过看眼前这位王爷跟自家国主的关系,说不定哪天就变成自己国王了,这等从龙之功几人抢还来不及,哪里敢提一个不字。 六月初六,看谷熟。 只不过老白并没有见到自己家谷子熟没熟。 从三月开始,老天就再也没漏过好脸。 田里的稻苗,只怕早就已经喂了鱼虾。 老白是龙王铺的一个小地主。 龙王铺是豫州的一个小村,村子里没有镇压了龙王的古井,也没有破败不堪的龙王庙。之所以叫龙王铺,单纯是因为村子里主要都是姓龙的和姓王的。 据说老白祖上是跟着太宗皇帝征战天下的兵士,积攒了些许军功,便在这里分了十几亩口分田。又靠着几辈子在牙花子里面抠搜出来的些许铜子儿,这才算是传下来了百十亩的田地,成了地主阶级最底层的一员。 老白祖上都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只不过赶上他亲娘也算是地主家的庶出小姐,稍微懂得些事理,所以小的时候就把老白送去隔壁村的私塾听那个老眼昏花的酸秀才识字去了。 只是老白虽然脑子很是灵光,只不过实在不是学习的料,束修虽然没少给,家里每年宰的年猪也都没了猪头,只不过学了两年半,老白他娘还是彻底打消了让自家儿子成为一名读书人的伟大构想。 一是老白拜的老师,闹天花,死了。 二是老白的爹,同样也是天花,也死了。 不过老白虽然没成为读书人,两年多的学习也算是识了字,又学了些算学,虽然歪诗是一首也做不出来,算账倒是不用再找笔帖式或者代写书信的先生帮忙了。 加上老白脑子确实灵光,学习虽然很是怠惰,干活挣钱却很是勤勉,尤其是伺候牲口很有一手,从给驴子修蹄子,到给耕牛看囊肿,虽然没有人教,倒是靠去庙会和骡马市琢磨就学了一手能耐,是个远近闻名的兽医。 所以他娘老子死的时候,虽然家里的田土没有增加几亩,倒是多了个油坊,还多了许多牲口。 老白他娘死的时候,已经准备帮他张罗一房媳妇,只不过还没定亲,老娘就积劳成疾,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好在媳妇还是过了门,也是极为能干的性子,老白又请了个长工,家里日子倒是比老娘在世的时候过得还要好了些。 然后徐敬业造反了,龙王庙,刚好就在通往神都的必经之路上。 兵荒马乱的,家里的牲口尽数被叛军掳掠了去,两口子虽然捞了一条命,只不过在地窨子里面躲得有些久,本来有了身孕的媳妇小产了不说,还落下了病根,找县城里的先生看过,只说怕是很难怀上了。 牲口没了,地还在,那时候老白还不是老白,想着还早,也并没把这些当回事。每日还是乐呵呵地种地,买牲口,给牲口看病。 几年下来,家里的地又多了几亩,牲口又填满了羊圈和牛棚,除了逢年过节能宰一头年猪,家里日常也能吃上个鸡子儿改善改善伙食了。 前两年山东大旱,流民纷纷往京畿道来逃荒。媳妇自从不能生育之后,便信了和尚教,平时见不得别人受苦,所以家里收留了一家四口从曹州逃难来的黄姓流民。 流民的老两口饿得太久,没熬得过,就这样死了,剩下一男一女两兄妹,一个留下给老白半当长工半当徒弟的扛活,一个跟着媳妇半当丫鬟半在油坊里帮忙。 过了两年,黄丫头长开了,媳妇就想着替自家男人做个主,不至于让自己当家的绝了后。 老白虽然还是乐呵呵老好人的模样,不过小舅子兼长工觉着,自家东家干活越发地不要命了,也终于开始正儿八经地教自己些真本事了。 老天就这样,杀人放火金腰带,造桥修路无尸骸。 刚刚请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吃了顿好的,新媳妇红盖头还没来得及摘下来,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龙王铺名字虽然带着龙王,也没能在龙王手底下捞得点优待,地里面刚发芽的苗不用说,就连许多人家的窝棚也被这连天的大雨给浇得稀烂。 逃难的越来越多了,龙王铺本来是十里八乡最大的庄子,地主都有好几家,甚至还有一间贩售些针头线脑的杂货铺子,就在洪水冲来的那一刻,便只剩下了几家地主家的宅子,还算勉强的有些人迹。 故土难离啊,但凡有一丝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前往那未知之地逃难呢。 老白本来以为,家里有存粮,有牲口,等洪水下去,自己又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 直到打北边逃难的流民来的那一天。 老白发现,原来人饿急了,牛皮都能生生地撕下来吞进腹中去的。 老白只能逃难了,流民之害,远大于乱军。 往南,南边有吃的。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老白仔细地藏好了家里的地契,有些茫然地随着汹涌的人潮,加入了逃荒的流民队伍。 媳妇没抗住,还没过淮河,死了。 小媳妇,也没抗住,刚过了淮河,也死了。 “别怕啊,只要有一口气,你就还是我小舅子。你知道咱的本事,等咱们到了江南,不出十年,我还是地主。” 老白安慰着在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小舅子,不知道是不是饿得有些久了,本来很是精壮的小舅子瘦得跟芦柴棒一样,虽然已经是六月,却一直在打着摆子。 路边一个倒卧,只不过刚倒在地上,也不知道到底死没死,一群人就已经扑了上去,如同野兽一般。 老白觉着小舅子的眼光不对劲了。 “不能吃,那可不能吃,死了也不能吃。” 几个人影争抢了起来,一溜很是粘稠的血水溅到了小舅子的嘴里,小舅子咂了咂嘴,眼神中流转过一阵血色,呜咽着往那倒卧的地方摸了过去。 老白长叹一声,紧了紧腰间的麻绳,继续往南随着麻木的人群走去。 出太阳了。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传来,老白认得字,依稀看到前面有个牌子,上面写着“扬州流民安置处”。 这里都是农民,这牌子写给谁看呢。 这是老白在昏过去之前,最后的念头。 第157章 净化 老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白麻布的帐篷底下。 一个有些魁梧的身穿缁衣道袍的道士正在巡察,见到老白醒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点喜色,出门用老白没听懂的方言喊了一句什么,一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异邦人冲了进来,扛着他就出了帐篷。 相似的帐篷还有许多,在一条河边密密麻麻地铺开了一大片,河上有无数小船,借着风势往南劈波斩浪地去了。 河畔的小码头边上有个粥厂,几个小孩子正在打着粥。老白被那异邦人丢在粥厂旁边,扭头就回了那连天的帐篷丛林里。 “这俊娃娃,俺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番邦人一副鬼差的样子,倒是让老白有了心里阴影。 好在这几个小孩子终于会说官话了,老白倒是能听懂。 “你还活着哩。一人一碗,喝了粥上船,船到了地方有人安排。” 几个小孩子声音清脆,终于让老白找回了一丝人间的味道。 粥的香味儿实在是有些厚重,让许久都粒米未进的老白,实在是没能力进行什么复杂的思考。 不顾刚打出来的粥还有些烫嘴,老白囫囵吞枣的三两口就把吃食扒拉进了嘴里,难得的温暖充斥之下,老白才确认了自己确实还活着。 东北风吹得有些急促,老白搭乘的漕船兜着风走得很快,只不过半天的时间,一大片城垣的样子就出现在了老白眼前。 一辈子最远只不过是去过县城骡马市的老白有些惊呆了,想不到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繁华之地,老白看得有些恍惚,脚下一滑,差点就掉进了脚下昏黄的河水里面。 “老伯当心。” 一个说着官话的少年从背后扶了他一把,老白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小和尚,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谢,谢谢这位小大师。俺这是到哪里了?” 老白看着少年,眼睛却是一酸,要是没有叛军造反,自家儿子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我,不对,小僧不是什么大师,老伯叫我鉴真就好。”小和尚的笑容很是让人亲近,“这里便是扬州城。只不过我们只是路过,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更往南边一点的扬子县。” “这里,就是江南咧。” 老白喃喃自语地说着,有几滴昏黄的眼泪滑落了下来,却被船头激起的风浪带走了。 一座高高的风车从绿树掩映中钻了出来,一片竹木砖石搭建的工坊,带着股子有些浓重的酒香飘了过来。 “到岸了,老伯,等下会有些消毒杀菌的手续,不要怕,过了就是好日子了。” 那小和尚又跟老白笑了笑,不待跳板从岸上伸过来,一个箭步就跨过了还有近丈宽的水面,稳稳地落到了岸上。 “师兄,城北怎么样?” “惨得很,咱们接人的前哨都快捅出江南道了,还没看见头尾,怪不得今天又送了那么多米粮过去。” 老白听着岸上的一个穿着月白儒生袍的少年跟那位自称鉴真的小和尚打着招呼,觉着有些奇怪,心说他们这是怎么论的,又是和尚又是秀才的,这师傅教得还真杂。 不过跳板已经搭建好了,几个老农和几个扛着长枪的府兵围拢了过来,先前跟小和尚打招呼的那个小秀才在岸上用官话喊着,让大家从船上下来。 “按顺序排好,等下到前面不要挤,有人会登记你们的姓名籍贯,要是有走散的亲友,也可以报籍贯和姓名,我们尽量帮你找。” 那个儒生袍的少年说话虽然客气,表情也非常亲切,只不过下手却有些狠辣。 一个汉子有些急躁,推挤了走得有点慢的老白一把,登时就被那看似文弱的书生提起一脚,给踹进了充满了漩涡的河水里面,满满了喝了几口河水才被一旁的兵士用搭钩给扯了上来。 一行人被这少年看似轻飘飘的一脚给惊住了,顿时就忘记了方才那般和善的态度,一个个怂得跟鹌鹑一样,老老实实地跟着前面的人一步步往前面搭建起来的竹棚走了过去。 “姓名?” “白大郎” “年龄?” “三十五” “哪儿人?” “豫州汝南县龙王铺。” “可有亲眷?” 老白嘴唇喏喏了半天,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小舅子眼眸中闪过的那一丝血色。“没了。” “可会啥手艺?” “俺会给牲口看病,还会榨油。” “哎,咱登记了几百个人了,你还是第一个兽医。”那负责登记的少年似乎很是高兴,举手招呼了一下,又补充问了一句:“可识字?” “上过几年私塾。” “可认识这上面写了什么?” 负责登记的少年抄了一个小小的挂绳竹牌子,递给了老白。 “写的小的名字籍贯和手艺。” “把牌子挂脖子上,以后吃饭要靠牌子的。身上可有什么重要物品?” “没,没了。” 老白不知道这些少年登记这些东西要做什么,心说莫不是准备把自己贩售出去?只不过这流民不知几千几万人,谁家有这么多田可以给这么多田耕种? 一个穿着道袍的壮硕少年从一旁走了过来,接过那少年递过来的登记本子,暼了老白一眼,“你是兽医?”不用怎么摆架子,就有一股子贵气扑面而来。 “小的在家,专门帮人给牲口看病。” 老白知道这是个头面人物,不敢怠慢,本来想起来行个礼,只不过虽然已经吃了一碗粥,长久累积的虚弱还是让他的礼节变形得跟举手投降一般。 “来个人,先带这位先生去净化一下,我这边着急用。” 老白不清楚净化是什么意思,未免有些恐惧。几个番邦人光着膀子挤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就带着老白去到了一个被青布围起来的池子里。 池子里的水有些混浊,有一股淡淡的石灰水的味道。 来了几个村民,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他,只留下了脖子间的竹牌,然后拿着大刷子左右帮老白刷了个干净,推着他往后面去了。 几个身着白麻布外袍的少年,手里拿着些剃刀和梳篦之类的物事,不由分说的就把赤精条条的老白按在了一把竹子凉椅上面,把剃刀在牛皮上打了打刀锋,几下就把他虬结的头发给推了个干净。 老白有些恐惧,这还没说什么话就给自己剃了头,可是要送到和尚庙里去当和尚? “衣服里可有重要的东西?没有可就烧掉了。”一个说着官话的少年又问了一句。 “没有了。”老白不知道为何这几人一直执着于衣服,只不过这衣服给自己烧了,等下自己怎么出去,难道要光着? 一个在一旁候着的少年把老白往前带着走了两步,又是一个带着石灰水味道的池子,不过和方才那个有些混浊的池子比起来,倒是干净清澈了许多。 “唰”的一声,一大桶石灰水劈头盖脸地给老白浇了个通透,一块白麻布从一旁丢了过来,一个农夫打扮的人物囫囵着给老白擦了擦,把白麻布中间的洞往老白头上套了下去,又扯了一根麻绳打横里一系,就成了一件简单至极的袍子。 老白还有些懵圈的时候,带路的那个少年已经催着他往前走了。 老白出了青布围拢的布城,发现周遭尽是这样打扮的光头老少们在排队,穿着白麻布的袍子,胸前挂着一个小小的竹牌。队伍的头上,好像在派饭。 “这位老伯,我们家先生还等着老伯过去,咱们抓点紧。”那方才带路的少年在一旁催了一声,看到老白在一个劲儿地吞咽口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先生那里不缺饭吃。” 老白虽然腹中饥饿,只不过还是懂得点轻重,听话地跟着那少年去了。 两人在走出那片人声有些鼎沸的场地,在一处青砖围墙上的小门那里钻进了一处学馆一样的地方,只不过有些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 少年寻了些饭菜过来,只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让老白先吃着,自己却出去了。老白着实饿了,只是三两口就吃完了准备的菜饭,甚至连盘子都舔得干净。 一阵马蹄声传来,先前那个贵气的少年策马冲了进来。 “老伯,帮我看看,我们家盖雪最近都不怎么吃饭,竟然瘦了许多。” 拴好了那匹很是有些漂亮的乌云盖雪,少年很是客气地跟老白打了个招呼。 “好马!”老白做了这么多年兽医,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骏,不免感叹了一声。 老白绕着盖雪左右转了转,本来还想掀开盖雪的尾巴看一看,却被它一个小跳就躲了过去。试图检查牙口的时候,还被当场喷了一脸口水。 “这位小少爷,根据小的经验,这匹宝马应该无碍,只是要配种了。” 第158章 新人培训 听到老白的解释,李重润松了口气。 盖雪自小就跟着自己,自然是亲近许多,这几天盖雪都没怎么吃饭,连最是喜欢的青草都不吃了,让他有些担心。 “这位少爷,等个两天就好了。” 老白小心地在一旁贴着笑脸,很是恭敬地回答着他。 “看来这位先生还真是个兽医。”李重润把盖雪交给了刚赶过来的公孙兰,其余人都去忙着接收流民的事情去了,只有公孙兰坚持在李重润身边护卫着,什么事情也不肯做。“大叔可是识字的?” “小的时候,上过几年私塾。”老白不是特别想回忆起那一段有些惨淡的时光,回答得很是低落。 “那先前我们立的流民招募处的牌子,大叔怎么没提前上来招呼?” 李重润有些好奇,自己设立的那个牌子一开始还被好几人嘲笑过,只不过等大家发现那个玩意真的可以提前筛选出来不少认识字的读书人的时候,众人才知道为何自家小王爷会出这么一个不过大脑的主意。 “小的在那招募处前面饿昏过去了,醒过来就到帐篷里了。” “先生还真是运气不错。”李重润发现老白没发现自己设立那帐篷的用意是什么,“王爷这次赈灾,号召大家以工代赈,各位只要出力干活,王爷管饭。不知这位大叔是想去杨子县的地藏庙干活,还是留下在我们工坊里面做事?” 老白不知道这少年说的两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区别,对于他来说,能搞口饭捞得到活命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哪里敢再挑来挑去的。 “大叔识字,还会炼油,我本意是想留大叔在工坊做事的。只是地藏菩萨庙那边大牲口多,倒是需要大叔这手艺。” 李重润从身后的褡裢里面摸了两份合同出来,丢在了老白面前的桌子上。 “两边的待遇有些区别,只不过那边自由一些,工坊这边限制多些,不过待遇好一点,大叔自己决断便是,哪怕去了工坊,还想回来,只要拿着签了名的合同回来便是。” 李重润本来还想讲些什么,只不过外面有消息传过来,说有个新来了个医生,让他去看一眼。 “大叔签好后,到领你来的那个学生那里报一下名,参加完补习班就可以去了。”安排了一下手尾,李重润有些匆匆地跟老白告了个罪,往外面那净化的现场去了。 老白拈起面前一张合同拿在手里看着,发现合同竟然是印刷得出来的,不免有些感慨想招募流民的这位王爷实在是有些豪奢。 两份合同,用的都不是什么生僻古怪的古语,反而说得极为直白。一份抬头写的是扬子县地藏庙道场基础建设劳务协议,一份则是扬州大润发工坊招工合同。 去道场干活,管饭,根据工作量领公分,公分可以换些吃食,干得多,吃得多。但是公分不能换成钱财,好处是随时都可以走。 去工坊干活,相对条件好一些,一天两顿饭是工坊提供的,甚至每个月还能领些工钱。但是要做五年。 原来是短工和长工的区别啊。想来这短工便是先前那少年提出来的以工代赈的意思。 老白倒是没废什么心思,心里想着自己家还有许多亩地回去打理,能活下来尽快回去才是正经,便毫不犹豫地拿起来那份短工的劳务协议,准备去找先前带自己来此地的少年。 刚走出去两步,老白却突然琢磨出来一丝方才那个少年的意味,似乎来工坊做事,似乎要比去做短工划算得多。 犹豫了一下,老白凭着多年的谨小慎微,还是把那份长工的合同也一并拿在了手里。 先前帮他引路的那个少年正在小门外等着,接过老白递过来的劳务协议,变戏法一样地摸出个印台,让他按了个手印。 “这位老伯,王爷说了,要你参加完培训班再去工地上,老伯等一等,咱们攒几个人一起过去。” 傍晚的日头有些晒,给老白扯了一条长长的影子,不远处那里的竹棚那里时不时的就有一个两个的人被领了过来,有男有女,却都是一副光头光脚麻布罩身的样子。 大家的脸上都飘荡着一股子灰丧之气,毕竟是饿了许多天,从鬼门关上晃荡过了一圈的人,见惯了生离死别,自然也就不太在意这一时的人情冷暖。 后来的那几个人跟那少年学生打了招呼,在协议上按过了手印,几人便各自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静静地呆在了那里,连说句话,打个招呼的劲儿都不舍得用。 一个身穿破烂缁衣的医生打扮样子的人从小门里面走了出来,只不过手里也没拿合同也没跟门口的少年见礼,反而是闷着头就往之前的竹棚那里走了过去。 “推事院”“假笑”几个词隐约地传进了老白的耳朵里。那个一身贵气的少年也跟着在不大会走了出来,“十三,你带他们去,方才那个不行,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探子。” 那个被称作十三的少年带着老白他们往酒坊的深处走了去,一个模样看着很是漂亮的黄衣宫女儿,正在讲着什么,面前有几十个人正聚精会神的听她再讲些什么。 “冰儿姐姐,王爷让送来的一批新人。” 那个被称作十三的少年跟那个黄衣宫女儿笑着打了个招呼,指挥着老白他们在人群后面,寻了个空地打圈席地坐了下去。 空地上还有些人,也都是这个样,十个人围成一个圈坐着。 老白从来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子,只觉得原本自己觉着美若天仙的小媳妇,在这个灵性的黄衣宫女面前连路边的野花都不如。 只不过想到小媳妇,老白转头又想到了那个在淮河边憋了最后一口气,却从怀里摸出来一块藏了不知多久的栗子糕给自己的媳妇。 媳妇最喜欢吃栗子糕的,自己每次去骡马市,都会去东门那家喜来旺给她带上一包,虽然有些贵,不过看着媳妇笑得弯弯的眼眉,倒是值了。 如果不是那块栗子糕,只怕也已经死在路上,被小舅子吃掉了。 想到媳妇,老白再也没再觊觎那宫女的美色,眼泪又开始淌了起来。 先前在船上见过的那个小和尚这时也赶了过来,还带了些饭食。 又吃了些东西,老白觉着自己的精神头似乎恢复了许多,只不过自己刚平复的心情,却轻易地被那光头的小和尚给撩拨了起来。 一直哭到了华灯初上,那个小和尚依旧是一副如沐春风和蔼可亲的样子,只不过围坐在一起的老白他们,却已经把眼泪都给哭干了。 第二天,第三天,培训持续了三四天的时间,不时有新人前来参加,也不时有完成了课业的人去了自己要去的地方。黄衣宫女教授了一些传递消息的方法,还有些切口和手势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套关于数字的新的写法,有些歪歪扭扭的,好在很快就认识了。 而那个小和尚后来的几天,都会在饭点过来陪着自己哭,另外互相讲些很是凄惨的过去。老白从来都不知道,原本自己觉着早已经死了的心里,还能有这么多眼泪流出来。哭的多了,便越发的觉着这世道确实是有些不太公平。 临走的时候,那个黄衣宫女儿给自己了一个带编号的竹子做的牌牌,做工比之前自己领的那个小牌子要精细很多,说自己从今往后就是什么十人团的一员了,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情,可以照着自己之前教过的法子,报给队正知道。 队正是什么人?那位被叫冰儿的小仙女儿却没说。 老白想起自己去的工地好像就叫什么地藏庙道场,需要这么多人去帮忙修造,应该是一座极为壮观的庙宇才是。可能是那位赈灾的王爷修造起来给自己或者皇帝祈福的。 只不过等老白在几个兵士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那个所谓的地藏庙的时候,未免有些失望。 第159章 人民公社 老白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地藏庙的时候,觉着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和尚庙有很大的差距。 老白媳妇生前信了和尚教,没少给庙里捐些供奉和香油。那些庙宇,一个个都是依山而建,黄墙黑瓦,气派非凡。 哪里像这个小庙,拢共只有一个正殿外加两间配房,连个香炉都没有,只有一个用砖石堆砌的池子,里面颤颤巍巍地插了几根香烛,看上去很是穷酸。 庙宇背后有一处同样简易的竹棚,老白在几个兵士的带领下去了那里排队,大家都知道这里的东家似乎非常讨厌插队这种事情,不少人都见过插队或者耍横占便宜的要么被打,要么被驱逐了出去的事情,所以都有些老实。 有几个女眷也被剃光了脑袋,被特许在一旁裹着袍子带着娃娃等自己男丁去领牌子。 好在队伍往前走得很快,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老白就已经领到了自己的身份牌。 身份牌是他们自己说的,也是竹子制作的,有些毛糙,上面写了人名和一串数字,还有一个地名,五营。老白学过了阿拉伯数字,知道那数字就是代表了自己的号码。 老白觉着这边王爷虽然很是仁慈,一次花了这么多钱粮来救助这么多灾民,只不过对待这些灾民也实在是太没有人情味了些,看他们好像都是些物件一般。 等老白在兵士的带领下走了七八里地赶到所谓的五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村子里面忙碌着,只不过看起来,好像最先修造的却是茅房。 农村修茅房都会先修一个硕大的粪坑,用来接续些粪尿和生活垃圾,一起腐烂了之后便是上好的农家肥了。 只不过这里指挥修造的却只是个还未弱冠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一卷纸,上面画了许多线条,应该是图样,只不过造个厕所还要图样,这王爷好像有些讲究过头了。 现在五营还没有牲口分配过来,毕竟现在还没开始种地,还都是些建筑之类的活计,还用不上牲口。所以老白的本职工作捞不到用,就只能先当成个普通劳力使用,毕竟六月天孩儿脸,赶紧把房子造起来,才是正经。 那个拿着图纸的小孩子手一挥,便把老白所在的这一队,一并分配到了挖坑修茅房的活计上。“挖坑一天,6个工分。” 修个茅房不挖粪坑,反而挖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土沟,还特意洒石灰下去,本来可以拿来上地的上好肥料,洒了石灰又能怎么用?这让小地主出身的老白很是恼火。心里说这王爷就算是再怎么爱干净,这般瞎搞也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 不过好在晚上队正确实给每人发了6个竹牌,还安排说,今天的两餐饭不要工分,从明天开始,吃饭就要自己去营里面的食堂吃,一碗干的,加一份萝卜干,两个工分。 只是干了一天并不算特别重的农活,就能吃三顿干的,老白也有些将信将疑,只不过第二天中午真的在那个叫做食堂其实就是一片临时开垦的空地上捧了一碗干饭吃下肚子的时候,老白这个这个王爷虽然事情是多了些,只不过说话确实还是算话的。 老白并不知道自己吐槽的那个没有人情味、不讲道理但是说话算话的王爷,此时就在小庙的厢房里面和那个小和尚聊天。 “鉴真啊,咱们现在有的是人力,没必要把个小庙修得这么抠抠搜搜的。好歹光庙产都有两万亩地呢,咱们连个山门都不修,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李重润没有跟鉴真开着玩笑,现在他手下的人力资源确实有些爆棚。 打豫州流窜过来的流民已经接收个差不多了,有将近一万五千人这样子,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孤家寡人,成户的在头两天还有遇到,只不过后来的流民里面基本上已经没有成户的了。 现在虽然还零星有些流民赶了过来,只不过已经不成了规模,李重润便扯了摊子,交给韦刺史去烦恼了。 一万多流民分成了七个营,每个营两千人。自己毕竟只是赈灾,不是迁来的移民,这么多人力估计过些时日就会有一大半要迁回原籍去,所以能用的抓紧时间用。 “王爷着相了。流民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路,厕所和宿舍修起来。小庙无非是个噱头,不用在意。” 鉴真虽然没怎么当过几天和尚,只不过最近因为被临时剃度,强行恶补了一番佛经,虽然还没熟练到可以讲佛法的地步,不过拿来堵一堵自家王爷随便满嘴乱跑的疯话还是有用的。“而且,先修厕所,这是王爷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咱这又是搞净化又是修厕所的,无非也就是少死点人。”李重润被自己的话堵住了嘴,有些愤愤地摸了摸自己鼻子。 小庙还在之前的位置,连朝向和大小都没有变化,小庙那长满芦苇的池塘边,被大火烧掉了一半枝丫的老柳树还很是坚强地活着。 只不过之前的观世音菩萨的雕像已经朽烂了,从之前的庙里面带出来的几尊小佛像都是地藏王菩萨的,鉴真也没有嫌弃,选了最是朴素的一座供奉在了正殿里面,所以这个本来供奉观世音菩萨的小庙就改成了地藏王菩萨。 不过鉴真是不以为然的,对此他的原话是:“都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地藏王菩萨发的愿更大,可以渡鬼呢。” 李重润觉着,能说出这番话,证明最近一段时间鉴真恶补的佛经真心没啥用处。 一万五千人,挑选出来的识字的人数只有四百多一些。 李重润记得上一世查过说唐代的识字率大约是7,能选出这么多人已经实属不易。毕竟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是分布在城里,遭了灾祸的乡村本来识字的人就少,稍微有些家底的也都早已经投奔了府城里面去,犯不上千里迢迢地逃难来此地。 四百多识字的人,被王荣分去了一半,他最近筹划了好几个工坊,准备把李重润搞出来的小发明投入量产,剩下的被政委三人组要走了,成立了十人团。 一来为了查探些消息,防止某些别有用心的无尘和尚和武陵人散播些谣言。二来是这么多流民,李重润准备试一试工分制,必须要有些自己的眼线在下面监督着,防止有些只吃饭不干活的人。 不是李重润故意拿恶意去揣度人心,只是人心这东西,本来就最是难以揣摩。 十人团要调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京畿道的灾民为何不去本身就有含嘉仓的洛阳,而是千里迢迢地来这江南受苦。 李重润还在和鉴真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等着蔚儿收集消息回来。 灾民的收拢已经接近尾声,无数简易的竹棚和木板房已经修建了起来,流民们知道现在修的是自己要拿来栖身的庇护所,加上工分确实能换来一顿饱饭,所以工作确实卖力。 虽然难免有些掌握了小小权利的所谓领导者,还有些仗着自家家族幸存者多,便做些欺男霸女或者偷奸耍滑之事。只不过好像那座小庙里面的地藏菩萨极其灵验,通常第二天,偷懒耍滑或者贪污的人就凭空消失了,而那些仗着家族大,行些蛮霸之事的小团伙,很快就被打散拆分了。 饭点儿已经过了一会儿了,蔚儿终于收集到了一些消息送了过来。 第160章 布局南海 “应该是有人专门放出谣言来,说往南走有吃的。” 蔚儿捧着一个木板,总结了一下底下传上来的消息,总结了出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好多人本来是准备往洛阳去的,只不过被流民给一并带过来的。而且在必经之路上的几个县城,也确实有富户开设了粥厂,养活了不少人的。只是这谣言是从哪里传的,却没有人听到。” “之前十人团报上来的人可都处理了?” 李重润问了一句,这么多人挤在这还没皇宫大的地方,确实有些拥挤,稍有不慎,只怕若是哗变起来,自己手下这点人力实在是控制不住。 好在就这两天的实际操作来看,这些活下来的人确实都有些老实,老实得让人心疼。 “回先生的话,都处理了,除了三个因为争抢出了人命的已经关了起来,剩下的几个要么驱离了,要么打散了重新分派了队伍。”蔚儿翻了翻手上的资料,确认了一下结果。“出了人命的几个人都是争抢女人才闹出来的事情,有不少人问要不要把妇人都集聚到一起去?这样安全些。”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人家都家破人亡的了,没必要再搞得妻离子散的,” 李重润琢磨了琢磨那几个出了人名的嫌犯:“都是些穷苦人,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还能争强斗狠,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只要证据确凿或者是现行犯,下次直接砍了,这种只知道欺负穷老实人的废物,留着也就是浪费粮食。” 查完证据,李重润又给蔚儿安排下去一个任务:“从十人团里选十个人,再招募两百个愿意出远门的精壮,边军月粮一石,咱们这要去岭南,可以开到月钱五百文,县子等下可能要去林邑一趟,总归要有些护卫。” “这边最首要的任务是修厕所,这事情不能耽误,然后就是宿舍和路。趁着现在人多,抓紧能干的都赶紧干了。”李重润临走之前还特意安排了一下鉴真:“找些人把学校也修起来,学校离工坊太近了,正好找个机会搬家。” 晚上,李重润在粮号旁的酒肆里面摆了一桌酒,请的是那几个林邑来的使者兼商人,作陪的是表哥武崇训。 这几天李重润都在忙着处置灾民的事情,又把这几个商人带来的林邑船丁尽数拉去了城北那里帮忙接待,眼下这接收流民的事情已经忙完了一个段落,李重润终于有了些空闲时间安排一下范玉碧那边的事情。 李重润赶到那酒肆二楼的天字号房的时候,表哥已经和几个林邑商人推杯换盏地喝得脸色晕红了。 行礼寒暄了几句,原来这几日这几个林邑商人都是跟着武崇训在扬州逛了几天。 听几人七嘴八舌地聊着,李重润才知道流民潮被李重润给挡了下来,扬州城内依旧是一副接着奏乐接着舞的太平样子。 知道是范玉碧送来的货物,王荣很是大方地照着市价付了银钱,刚好那和尚庙里面搜刮出来许多金银,虽然这些东西比起不好运输的铜钱,搬运起来要方便许多,所以很是受到这些跑船的海商们欢迎。 结果王荣的好心竟然有些白费,这几日那几个林邑商人出手很是阔绰,在扬州城里见什么买什么,武崇训跟他们聊了两句,发现竟然是几人得到了国王的旨意,要把贩售来的东西都尽数换成大唐的物产尽数拉回去。 所以这几天武崇训很是扮演了一把豪客的样子,除了李家的皮货在那岭南之地实在没什么用处,从崔家的油、郑家的茶、江南贩售的瓷器到陇右的药材,七七八八地买了一大堆。 至于王荣现在当家的王家商号,本身就是做的女人生意,像什么绸缎铜镜胭脂水粉之类的物事,更是成箱成箱地搬到了船上去,很快就把三条两万石的大船给填得满满当当的。 虽然之前的那几个纨绔,除了宋时之外,最近都不见了踪影,不过这位县子少爷在几大商号已然混了很是脸熟,倒是帮这些个林邑的商人省了不少钱财,甚至还从卢家搞出来了两箱横刀,偷偷的趁着夜色也送去了船上。 几个林邑商人本来还想去宋家进些冰糖回来,只不过李重润之前就已经跟武崇训商量过此事,所以就没采购许多。 只不过几家的生意都照顾到了,武崇训多少也想要照顾照顾自家兄弟的生意,几个林邑商人自己带了些私货,正是几大袋子胡椒和肉蔻,便尽数卖给了宋家的香料铺子。 所以酒席之上,李重润感觉怎么武崇训反而更像是请客的主人,自己倒成了客人的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几人喝得都有些大了,李重润见那几个林邑的商人精神都有些恍惚了,这才跟武崇训讲起了悄悄话。 “我有个想法,表哥到了那林邑之后,可以瞅着机会搞一下,如果这事情咱们搞成了,只怕以后这银钱咱们想挣多少,就有多少。” 武崇训好歹是酒精考验的贵族老爷,脸色虽然也已经跟猪肝子差不多的颜色,听见李重润安排事情,也没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反而是喝了一口凉茶提了提神,仔细地听着。 “我会跟林邑国王去一封信,信里面我会找她要块地方,咱们就照着扬州的港口码头这个样子,也修造一番。” “那林邑巴掌点大的地方,又能贩售出去多少东西和物产?” 表哥听李重润说要建港口码头,觉着不过是些辛苦钱,那林邑远在未开化的岭南,平日里无非也就是出产些稻米香料之类的物事,实在能捞的油水不多。 李重润不能把后世新加坡的发家致富的经验直接讲给武崇训听,只能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讲了讲市舶司那现在已经是武崇训远房亲戚的小官一年能那多少钱财,又讲了讲怎么用些下九流的路子从海船上面掏钱的法子。 这些路子武崇训熟悉得很,自己的钱财平日里都是花费在了这些东西上面,油水有多足自然是熟悉得很。 “那林邑的国王,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把这么大块油水让给咱们?” “这事情,还要辛苦表哥了。”李重润又凑了过去,小声把林邑国内范玉碧正头疼的几个老臣的事情讲了一遍,“表哥只要把林邑国内的势力帮忙搞平了,能搞来的何止是一块地皮。” “我一个本朝开国县子,怎好去那林邑当差?” 虽然武崇训是有些贪财好色,只不过唐人最起码的骄傲还是刻在骨子里的,能做大唐一条狗,不做番邦万户侯的道理还是懂的。 “表哥自然是不能去那林邑做官的,不过蕊娘可以去啊。反正林邑现在跟朝廷里面一样都是女人当家,正好让蕊娘去做个上官姨娘也是好的。” “蕊娘身边的几个丫头是不是也一并跟着去啊?” 武崇训的审美非常的大唐传统,如果不是蕊娘年岁实在是有些大了,只怕连蕊娘他都有下手的想法了。 “别全带走啊,给小弟留几个,姑姑那边安排的活计还是要有人做的。”李重润知道表哥早就在打那几个丫头的心思,索性也就做个顺水人情。“蕊娘这次去,可是借着帮凤仪卫做事的由头,所以我就帮你搞些护卫,只不过这兵器之类的物事是要表哥自己准备了。” “我还说这几天这几个商人提起表弟你来都是一副自家主子的样子,原来表弟居然已经搞上了人家国王。” 正事说完,武崇训便开始调笑起李重润来,李重润又安排了一遍,护卫和安全的事情,反复安排说挣钱反而是次要的,务必要注意安全,两百私兵无论如何都要握在自己手里,决不要随便参与进那边的朝堂争斗中去。 只不过看武崇训的表情,似乎是没听进去。 兄弟二人又喝了一会儿,武崇训才不胜酒力,往席间倒了下去。 伺候人这事自然不用李重润来做,一群随从乱七八糟地把喝倒了的众人给抬去了粮号对面等着的画舫上去了。 李重润不过方才喝了一些葡萄酿,脸上有些热,李重润便领着公孙兰,在官河边上遛起了弯来。 “阿兰,离园子不远,咱们干脆走回去。” 月明如镜,虽然没打灯笼,银白的月光还是把周遭的一应事物给映照得有些清楚。 有机会一起散步,公孙兰似乎很是高兴,嘴里一直哼着曲子,李重润仔细听了听,好像是之前自己偶尔唱的一些现代的歌谣。 “阿兰今天好像很高兴啊。” “最近很忙,见不着你。” 四下里无人,公孙兰也就难得地有了几分小女儿姿态,挎着李重润的一条胳膊,在官河的大堤上,披着银白的月光往东边走去。 最近确实有些忙,忙到李重润觉着自己,自从伤好了以后,很久都没有跟自家媳妇这般独处了。 四周虫鸣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几声蛙鸣,扯着嗓子嘶吼几下,听到李重润的脚步声响起才暗淡下去。 几里路以李重润和公孙兰的脚程自然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快走到园子门口的时候,几个人影正在门口打着灯笼有些焦急地左右望着,看到李重润和公孙兰的身影,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王爷,王爷!冰儿姑娘传话过来,有急事!” 第161章 老白遇刺 “又出了什么事情?” 李重润有些忿忿,好不容易烘托了些气氛出来,自己本来还想着跟媳妇暧昧一下,顺便开个车,自己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好久都没机会泄火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跑马了。 “冰儿小姐在密室,说王爷去去便知。” “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抓住了无尘和尚?” 一个男人裤子都脱了的时候被打扰到,产生的脾气是远高于起床气的。 李重润气鼓鼓地进了密道,还没转过弯去,就伴着有些浓重的酒味,就听见了一阵有些痛苦的呻吟声,和几句低声求饶的呻吟。 密室中所有的炬火都被点着了,本来天气就有些燥热,被众多的灯火一映照,空气中都隐约有了一丝焦灼的气味。 在密室正中本来是李重润办公桌的台子边上,正围着一群人。还有几个人影在密室尽头的监牢那里围着,似乎是在监视着笼子里面的人影。 “王爷来了!”密室正中间围拢着几个人,身形最高的是黄毛小萝莉艾莎。刚好她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李重润的身影,就如蒙大赦地喊了一嗓子。 “什么情况?” 艾莎她们把台子围得很密,李重润隐约只能看到一双粘满泥的脚丫子从台子头上漏出来,肤色有些黝黑,皮肤看着也有些粗糙,应该是个男人。 “教过你们多少遍了,围这么密集,病人会呼吸不畅的,散开点。” 黄毛小萝莉艾莎和武七她们在跟李重润学医,所以这中间应该是个病人,李重润判断着。 只不过人群散开了些许,李重润才看到这台子上放的人影,看上去有些面熟。 “啊,是那天我面试过的那个兽医。他不是加入十人团了呢,这才几天就受伤了?” 台子上躺着的,不就是老白又是谁。 “武七,工具都准备好了?”台子上老白还是穿着那件麻布袍子,只不过胸前已经被剪开,几个有些狰狞的伤口呲牙咧嘴地露了出来,被酒精冲洗过了,颜色有些发白。 “准备好了王爷,就是刚才这位老伯在清洗伤口的时候醒了,挣扎得有些厉害。好在李道长给用了针,这才安静了一些。” 这时李重润才见到之前配合过自己装病的李道长。 只不过这会儿情况有些紧急,李重润也没工夫跟那李道长客套,只是匆匆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伤口探查过了没有?”” “还没有。”艾莎身上沾了不少血迹,想来是方才试图控住老白的时候沾上的。 “按我之前教过的法子来,艾莎和武七准备器械,咱们先探查伤口。那谁,你去熬煮点柳树根和蒲公英水来。” “酒精,酒精在哪儿呢?” 本来在一旁审问的冰儿听到这边大呼小叫的声响,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 几道伤口都还好没伤到内脏,只不过凶器似乎并不算特别锋利,与其说是割裂的伤口,不如说是撕裂的。 “针,线。” 好在只是皮肉伤,李重润按压了一下伤口附近的肋骨,并没有发现骨折的迹象。虽然血出的有些多,其实并不难办。既然伤口已经用酒精消毒过了,李重润便准备缝合。 几个丫头虽然已经跟着学了好久,只不过理论已经听李重润讲了许多遍,还真没在真人身上实习过。 她们几人前几天虽然在接流民的白帐篷那边干活,跟着之前被李重润半请半抢着搞来的道士们救了不少人,也见了不少人就这么没再醒过来。只不过那边外伤是极少的,所以一直没啥机会练习缝合。 今天这老白身上的伤口能算得上是有些壮观的,而且都不是特别深,算是挺好的一个练习材料,刚好几个小丫头都已经赶了过来,“就当是实验课了。”李重润这样感慨着。 简单地打了一个样,几个小丫头轮番上阵,每人都缝合了一段。 只不过这玩意儿着实有些看天赋和手艺,像武七这种擅长女工的,伤口变缝合得又平又直,像艾莎这种平素从来没摸过针线的,伤口虽然缝合得也算合格,只不过难免有些歪七扭八的。 最后连一旁旁观的老李道长都有些按捺不住,消过毒后,也跟着上来缝合了一段伤口。 李道长不愧是玩针的大家,一条伤口竟然缝合得又平又直,还很是仔细地把丝线埋了起来,只留了很小的部分露在外面,看着极为漂亮。 最后用蒸过的白叠子布小心地包扎了起来,这次伤口不像上次救老陈那样伤到内脏,倒是不用沙袋加压了,只需要包扎好就行了。 这些白叠子布是西域贩售过来的,本来是小表妹见这布洁白厚实,本来准备拿来做鞋底和戏服的,刚好被李重润给发现了,就毫不客气地拿了许多来做成绷带了。 “这伤口缝合的手艺还是要练习啊。”虽然这几人里面缝合的最是难看的艾莎,也比李重润那缝合得歪扭七八的样子好上许多,不妨碍李重润拿着老师的架子指手画脚。“回头去那老李家商号买些牛皮过来,给大家当教具,把缝合伤口的手艺再练习一下啊。” “药来了,药来了。”方才被指使去熬药的丫头捧着一碗污糟糟的汤药冲了过来,只不过这会儿老白还在被李道长的针给控制着,实在是张不开嘴。 松开了金针,老白突然喊出了一阵有些凄厉的惨叫,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不似人间,让李重润都有些汗颜。 好在伤口包扎得有些紧实,并没有被老白惨叫的动作把伤口撕开。 几人把汤药给老白灌了下去,李道长又帮他用了几针,老白这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什么情况这是?” 李重润走到了监牢旁边,里面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小伙子,一副被救助的流民的模样,只不过被打得很是凄惨,有些圆瞪出来的眼睛围了一圈淤青,肿得都有些睁不开了,看上去好像悲伤蛙一般。 “这人袭击了老白,好在被人及时发现,这才送过来的。”冰儿跟了过来,跟李重润解释着发生了什么。 “这人袭击老白干嘛?难道有什么阴谋?”李重润有些不解的看向冰儿,老白是十人团的人,难道老白的遇袭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这小子杀他是为了灭口? 第162章 林邑魏忠贤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就算是带走主角光环的天选之人,对于有些问题也并不是都能猜得对。 “什么?报仇?”听着冰儿给的答复,李重润有些迟疑。 “对,这小子才是真的老白,要不你叫他小白也行。而咱们刚刚救过来的那个老白,实际上姓黄,是他的老泰山,他小媳妇的父亲。” 老白的故事流传得很广,大家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就连负责后勤的武七和小表妹,都被这个倒霉到天煞孤星程度的故事,骗去了不知道多少眼泪。 瑶瑶小表妹甚至都准备以老白为原型,写个很是荡气回肠的戏文出来了。据说大纲都已经写好了。 “根据这位小哥的供述,他媳妇可能是饿死的,但是他小媳妇,也就是外面那个老白的姑娘,就是死在那假老白手上。当时那假老白见这个真小白快饿死了,就逼问他地契藏在哪里了,结果被女儿制止,失手就把她,也就是这个小白的小媳妇给打死了。据他说,假老白当时还割了自己女儿的肉下来……” 冰儿脸色很难看,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老的以为小的死了,冒充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李重润有些不敢相信,老白的故事讲得真实无比,自己都已经当成典型宣传了半天了,这时候传出消息来说是假的,后果实在是有些可怕。“可有证据?” 冰儿提出的证据很可靠:“王爷,冰儿刚刚还问过出身豫州的护卫。闹时疫和越王李贞造反,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你不觉着就老白那样子,一个家里有百十亩地的小地主,怎么都不像是要熬到二十七八岁才娶妻的样子。” 李重润看向了密室正中老白那边,见他还在针灸的作用下昏迷着,突然想到老白的故事中确实有一个破绽,只不过自己当时忙得有些昏头,实在是没注意到这么大的漏洞。 盖雪发情之事,这个冒牌的老白看得未免也太久了些。而且看他被盖雪喷了一脸口水的样子来看,似乎对马匹的性子并不是特别熟悉,一个资深的兽医,据说还是成名的兽医,怎么可能会犯这样低等的错误? “所以说,这位才是真正的白兄?” 李重润对着监牢里的年轻人问道。那年轻人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倒是更符合八年前刚结婚的年龄。 那年轻人也已经被剃了个光头的流民,虽然被打得着实有些凄惨,不过看起来依稀还是有些一团和气的样子,只不过嘴角被打破了,说话就会牵扯到伤口,实在是有些疼,只好疯狂地点头。 “所以你想杀他就是为了报仇?” 那青年又是一阵疯狂的点头。 “他叫什么?” “黄凌,黄阿大。” 李重润对小白的故事已经将信将疑了,毕竟和老白的故事比起来,小白的故事似乎更加合理一些。 不过毕竟被骗过了,李重润还想再求证一下。 “母鸡会不会把自己下的蛋吃掉?”李重润想起来前一世看过的冷知识,便提了一个问一问。 “会,喂点石灰就不会了。” 验证过了这个小白,李重润便准备去手术台上问一问老白。 “道长。可否把他的针取了,我想问他两句话。” 李重润低声跟李道长询问道。 “王爷不知想问何事?此人若放开控制,只怕精神要恍惚一阵的。” “要的就是他精神恍惚,最好还是那种放开心防的那种。”李重润把方才了解到的故事跟李道长仔细一说,李道长这等修仙的方外之人,眼神都有了一丝狠厉出来。 双手齐出,呼吸之间李道长迅如疾风,势如闪电的把几个穴道上的金针给摘了下来。 失去了金针的控制,老白的清梦瞬间被胸腹间强烈的疼痛给打碎,整个人像弯弓一般的崩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很是凄厉的嘶鸣,犹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 冷汗瞬间就浸湿了老白身上裹着的麻布袍子,甚至就连方才已经缝合好的伤口都崩开了些许,从绷带上隐隐约约的渗出血来。 片刻之后,似乎是已经稍微习惯了一些这骤然降临的痛苦一般,老白脸色蜡黄地瘫在了台子上,嘴里喘着些粗气,眼神涣散得犹如死了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还证明着祸害遗千年的老话儿。 “黄阿大!” 就在他精神涣散之际,李重润在一旁提高了嗓门,猛地冲他喊了一嗓子。 “哎!” 一句下意识的回答。 “老白,或者现在应该叫你老黄才是。你倒是把我们骗得好苦。” 片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老黄脸色一片灰白,好像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过嘴里还想挽回一下。 “什么黄阿大,我是老白,家住汝阳县的老白。” “母鸡下了蛋会不会把蛋吃掉?” “这位少爷不要开玩笑,母鸡不能下蛋,还留着做甚?” 真相大白了。 老黄没有听出李重润的隐喻,还嘴里喃喃地为自己辩解,试图蒙混过关:“我才是老白,这位小少爷不要被那恶毒小子蒙蔽了才是。” 武七她们几人听了冰儿讲了一遍方才说的故事,隐约都有些出离愤怒了,若不是李重润还在这老黄身边问话,恨不得就要随手抄起身边的物事,把这恶魔一般的东西送回到十八层地狱里面去。 “王爷,怎么处理?” 冰儿凑过来问李重润。 “骗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李重润嘴炮惯了,一句下意识的回答不假思索的就脱口而出。 只不过灯火晃动之间,让冰儿背后的影子一阵扭曲,有些像是一只展翅的凤凰。 不行,不能这么说。李重润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 之前陈子昂曾经参与过一个驿站驿丞暴杀过路御史的案子,结果查出来那被杀的御史乃是凶手的杀父仇人,皇帝奶奶居然就以父仇不共戴天的由头,不仅没杀那个凶手,还大肆表扬了一番。 如果揣摩陛下的意思,自己自然应该把那小子当场释放,顺便再把老白弄死了事。 只不过,这小子和之前那个为父复仇的案子有两个不同。 一个是这小哥是为了小媳妇复仇。 这事情就说起来很有些意思了,因为自己的便宜老子,和现在还关在东宫中的四叔,都有小媳妇死在自己皇帝奶奶手里。 自己若是鼓励这小哥复仇,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第二个问题,当时陛下没处理那个凶手,甚至还有些鼓励这种报仇的行为,只不过是出于孝道这方面的顾虑。 只不过后来陛下被陈子昂一篇洋洋洒洒的秉公执法的骈文给怼了一波。倒是从善如流,一封诏书把那个行凶为父报仇的驿丞和流放到了千里之外,不知道后来死了没有。 从这两个问题来考虑,自己还真的要考虑考虑,刚才的信口开河,是不是会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了。 “只不过我朝自有律法,咱们就这样把他给放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李重润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给范玉碧的书信里面提过的一个点子,表哥和蕊娘被自己派过去帮忙了,只不过表哥拉拢人心有一手,当奸臣却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蕊娘过去最多也只能当个林邑版的盖世太保,这林邑版的魏忠贤,好像还没有人选。 这假老白真老黄,撒谎连自己都能骗得过去,下手又极为狠辣,倒是确实是个当奸臣的好苗子。 只不过一旁的几个小丫头,就连冰儿见李重润准备秉公执法,都有些着急了。 “王爷,难不成还要放任老白这种吃人的恶魔逍遥法外?” “老白?老白不是正在密室里面静养?老白的故事大家都听过,怎么可能是吃人恶魔?” 李重润的表情笑得非常朴实无华,冰儿似乎猜到了李重润的想法,也展颜一笑,很是妩媚。 “吃人的恶魔昨天晚上偷袭咱们天煞孤星的老白,得亏有李道长妙手回春,老白已经伤情无碍了。现在正在工坊内静养,不日便能回归佃户营,继续为王爷效力。” 冰儿在一旁帮李重润解释着。 武七见李重润重新去寻那之前处理伤情时用过的手术工具,还没猜明白李重润的想法,表情越发的着急了:“那这个老黄怎么办?” “老黄是谁?哪里有老黄?” 李重润觉着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好像涨了许多。 “这里躺着的是林邑来的一个叫黄凌的死太监,被伤了老白的恶徒波及,被咱们顺便救治下来了而已。马上就要随林邑的使者回去了。” 假老白真老黄见李重润不怀好意地拎着把小刀冲自己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还很是阴险,竟然不顾了自己重伤未愈,很是惊恐地试图挣扎着逃跑,嘴里还胡乱地喊着:“王爷?你就是临淄王?饶命,饶命啊!” 一旁的李道长妙手仁心地甩了几针在他身上,老黄便当场僵在了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李重润走了过来。 “小孩子扭过头去,不要看。” 吓唬走了一旁的武七她们,李重润便准备下刀。黄毛小萝莉艾莎却一脸兴奋地凑了上来,手里拿好了针线准备帮忙,一脸兴奋的样子。 老黄只觉着胯下一阵巨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老黄隐约地听见这个年轻王爷说了一句:“拿宝贝换一时富贵,你算赚了好。” 第163章 表哥和弟妹 转眼已经是九月,虽然已经是夜半风止蝉声遥得初秋,远在剑南之南的林邑,却依旧是一幅懒摇白羽扇的盛夏光景。 几天前,自扬州城来的三艘福船很是幸运地没有遭遇风灾,很是顺利地靠了占城港。 消息传进林邑那虽然不大,不过很有几分秀丽的王宫的时候,范玉碧刚散了朝会,正很没形象地瘫了个大字形在凉榻上面吹风。 林邑王宫依山而建,水力是不缺的,寝宫里面上次李重润送来的风扇和土空调很有用,只不过自己在朝堂之上生出来的那些火气,实在不是外力所能驱散得开的。 “陛下,陛下。王爷那边来信了,还带了几个人来。” 之前玉碧的书童也恢复了一副女装的样子,虽然已经是内廷的总管了,只不过知道自家国王陛下关心的到底是啥,全然没有了平素里端庄的气度,反而很是有些雀跃的过来报信。 “什么人?”范玉碧听到消息,虽然不至于一个打挺就从凉榻上蹦起来的程度,眼眉间的那丝阴郁之色却已然淡去了不少。 “这儿呢,这儿呢。” 书童急急慌慌地把手中的鲁班锁递了过去,范玉碧几下子就打开了那个密封的小盒子,一封折成了纸鹤模样的信笺掉了出来。 “玉碧,见字如面。” 字是李重润的亲笔,用铅笔写的痕迹有些细小,所以才能在这方不大的信笺上面,写了很多字。 不像本时空大家写文章,大家纷纷追求那种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的精悍。李重润一直对那种一个字要表达诸多意思的文风很是嗤之以鼻。 “信息传递方式的落后导致信息传递的误差极大。”范玉碧之前都听他说过无数次这种歪理邪说,然后看着他把应试的策论写得又臭又长。 不过自从他上次把活字印刷术送了过来,现在朝廷的政令和仿造神都洛阳修建的国子监里用的教材,都已经改成了印刷的版本,速度比手抄要快了许多,所以范玉碧发现,有不少政令为了能讲得更加清楚和精确,真的要比以前要长了许多。 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说的没有道理的? 发觉自己已经走神了的范玉碧提了提精神,清了清脑子里面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定下神来看看这位小少爷又给自己了什么惊喜。 “这次随船去了两个半人。我那表哥最近改名叫了武崇训,你应该之前听我说起过他。虽然他人是纨绔了一些,不过只要给够酒和女人,他倒是能帮你笼络不少人心。酒我让船带去不少,女人还要你那边想想办法。另外,他喜欢本钱比较足的那种。” “另外一个蕊娘是我来扬州之后发现的人才,虽然情报分析的水平次了一些,但是发展下线的水平着实不错。陛下的凤仪卫和推事院很是管用,虽然会召来一些骂名,但是让陛下的位置坐得是极为稳固。既然陛下已经提供了成功的案例,我们直接抄作业就好。蕊娘和随船去的几个丫头,可以帮你建立一套属于你自己的情报系统。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足够的情报才是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剩下的半个人,叫黄凌,是个太监。” 范玉碧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李重润要给自己送个太监过来,自己早就听说如今的皇帝陛下不喜欢太监,宫里的太监都已经杀得一干二净的,他身边哪里来的太监,还能派到自己身边来? “提醒你一下,他这人不是什么好人,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相信。直接派他到你这边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这才阉了他。” “记得我上封信里面给你说过,可以任用些奸臣,先拿来解决掉那些有声望的功臣,然后再干掉可以邀买人心的话么?刚好有机会遇到一个很有奸臣资质的坏人,你可以拿来用,事后杀掉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可以问问蕊娘他的故事,你就会觉着自己唯一需要烦恼的就是应该用些什么法子干掉他而已。” “这次送的稻米很是应急,救了一万多条人命,不过只是贩售这些低级的农产品实在是利润很是有限,我想了一个挣钱的法子,建港口,做海商的中转。具体流程我已经告诉了武崇训,他会来找你要的,可能还要你帮忙出些人力,咱们配合就好。记得多要些份子,而且记得要签契约。你记得派些会算账地盯紧了他,不然我怕他败家。” “这两个半人,蕊娘的话你可以听,她是自己人。表哥的话可以半听,只要别涉及钱就好。只不过他这人实在是有些好色,记得让蕊娘的人想办法不要让朝中的势力接触到他。” “至于那半个人,那是一句话都不能信的。你只要让他背黑锅就好了。” “有这两个半人帮忙,还有他们带去的几百个民兵,只要你能正常发挥,想来接下来辛苦一段时间之后,你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做你的女王大人了,可能还是个日子过得不错的女王大人。”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正事。只不过你知道我的,很多东西我可能会说出来,却着实是写不出来。最近扬州的事情已经摸清楚了许多,想来不用再过多少时日,就能出了结果。如果有条件,等这边事情有了结果,我还真想去你那里游玩一番,一来是见见你,二来让你见见我。” “每次你写的书信最后总感觉像对诗一般,不过你写了,我总归要有些回应才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前任书童,现任内廷总管,李重润专用带路党发现自家国王陛下又是哭又是笑的。轻轻地咳了一声,提醒了一下自家的女王大人,“陛下,外面还有三个使者等着,要不要见一下?” 折腾了半天,收拾妥当的范玉碧身着一身正装,在正殿接见了代表李重润来的三大护法。 为首的是一个胖子,看他穿着打扮是个贵族,应该就是李重润说的表哥武崇训。 一个穿着宫装的妇人,很是符合朝廷的审美,应该就是那位蕊娘。 最后一个是一个有些瑟缩的小老头子,只不过身上还缠着些绷带,似乎是受过伤的样子,站姿很是猥琐,好像一直在憋着尿一般的在那里瑟缩着。 “表哥,润哥儿现在还好?”双方见过了礼,因为继承了自家母亲县公主的爵位,所以还有又很是虚伪的共同遥遥地慰问了当今的皇帝陛下。只不过刚准备谈事情的时候,范玉碧一张嘴的称呼就吓到了武崇训。 “还说只是在谈,看这称呼这丫头只怕早就被李重润这小子给吃干抹净了。就是咱这表弟泡妞水平虽然不错,眼光着实差了些,这小女王着实太瘦了一些。” 武崇训心里面腹诽着李重润的审美,心里略微一转,就想到了如何讨这小女王的欢心:“回弟妹的话,外臣离开扬州时,表弟还在忙着接纳流民的事情,此时还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听见武崇训的客套,范玉碧果然受用,眼睛笑得弯如峨眉月一般了。 而此时的李重润,正穿着一身道袍,趁着渐浓的夜色,在常州的一处寺庙前转悠。 第164章 天宁寺 上 李重润今天来的这座寺庙,名字叫天宁寺。 如果给寺庙名字常见程度起一个排名,报恩寺相国寺这种类似张伟的名字固然是最常见的,天宁寺却也能和清凉寺一般占据排行榜比较靠前的位置,类似于人名中的李静和小明。 常州的这个天宁寺,建造在大唐太宗年间,占地不大,虽然看上去经过了精心的修缮,不过还是洋溢着些许岁月的意味,从被精心雕琢的飞檐斗拱上洒泼开来,任凭银瓶乍泄的西风吹拂,挥散不去。 “应该就是这里了。” 天宁寺位于常州城外东北角,虽然没有宵禁的管制,只不过毕竟是在城外有些荒凉的地方,所以天色暗下来之前周边就没有了什么人迹。 “这天宁寺是难得的专心修佛的去处,并没像别的佛寺那般大肆放印子钱,所以是非常鼎盛的香火之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没了什么香火。” 说话的是也穿了一身小道士打扮的黄毛爱莎,知道这次又要出来捣乱,她求了好久才得以准许跟着过来的。 “还能有什么原因,最近和尚庙倒霉,只要这和尚庙主持不傻,必须低调一些等流言散去才是正经。” 三个月间,江南的几座很是有些名望的古刹,只要是被凤仪卫调查出来可能与武陵人有关的,都被李重润带人摸了一遍。如今只剩下了这个有些低调的天宁寺,和地处长江正中的金山寺算是硕果仅存的两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情报更要在粮草之前的道理,李重润还是懂得,倒是已经提前了好几天就派了几个人来盯着这里。 艾莎和李重润今天也已经在这庙门口蹲了半天,实在没发现紧闭的庙门之中有什么动静,就连天黑之后的晚课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似乎空无一人。 鉴真和王荣留在了扬州看着大本营和佃户营,十人团和民兵什么的自然不方便调动。所以这次跟着李重润一并来常州的和之前偷袭杨子县和尚庙的人便少了几个。不过最近大家功夫涨了许多,所以少了几个也并没有太过影响战力。 而且最近入门班手榴弹已经制作出来不少,每个人腰间都挂了几个,只要不下雨,这帮假道士的武德充沛得有些爆棚。 至于火药的来历,却和之前李重润的歪打正着有关。 当初为了防备佛门的反扑和报复,李重润下令把扬州的道观给扫了个干净,只要是穿道袍的,一概不论老幼,尽数请去了工坊里面。 道士本身就擅长医术占卜和修仙炼丹之道,所以接待流民的时候还出了不少力气。在城北的接待处帐篷里救下了不知道多少苦命人。 只不过事情做完了,杨子县和尚庙被道士偷袭的流言,在民间的谣传中已然变化成了路过神仙发现和尚庙私养邪祟,信手布下天雷剿灭了。 没了和尚们报仇的威胁,李重润本来是准备放这些道长们回去的。只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道士们来都来了,居然都不想走了。 因为道士们被李重润用了一本薄薄的初中化学征服了,除了几个只是打着道士的旗号招摇撞骗的神棍,有些着急忙慌的赶回去招揽信徒了,剩下的那些修仙爱好者对于这种可以大吹牛逼,忽悠信徒的机会居然毫无兴趣。 这些大唐版的化学家们,本来就有些与世无争,沉迷修仙的他们整日里沉迷化学不可自拔,对有没有人信自己的信仰表达出了一种超然物外的洒脱。信徒是啥?能帮我炼丹吗? 更何况李重润这边不仅吃喝不愁,炼丹的材料随意敞开了供应,不管是西域的曼陀罗还是东瀛的倭铅,想要多少有多少,这种神仙生活直接让一众誓言吃遍元素周期表的大佬们越发的宅了。 至于书的来历,反正有武陵人背锅,见过自己与单不先决战的唯一一个目击者武崇训也已经去了林邑。李重润便很干脆地甩锅给了单不先,说是从他身上缴获的。 谁能有异议?要不找道士把老单的魂召过来证实一下? 不过就算有人真想招魂,只怕这扬州城中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一个道士。 短短的几个月间,李重润就假借这些道士研究出了火药,玻璃,肥皂和香水。 最后两样被王荣喜不自胜的拿去了,这是穿越者挣钱的大杀器,王荣的本事在那里,具体挣了多少钱李重润没怎么过问,不过看平日里节俭习惯了的公孙兰,都已经开始用银镜了,想来是挣了不少钱。 玻璃却需要大规模工业生产才能挣钱,只不过配套的产业工人实在是不够用,之前的学生们都已经开始当了佃户营的夜校老师,教授那些土包子们识字和背诵九九乘法表,只不过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还急不来,更何况酿酒工坊东边的工坊还没建成,便只能先放一放。 火药倒是不需要大规模生产,五个搞火药的道士用手搓了一堆,足够李重润折腾些时日了。 尽管李重润已经提示了火药的最优化的配方,但是本着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科研精神,几个大唐版钱学森老先生们不满足于炸炸炸这种简单粗暴的玩法,据说已经在琢磨慢速炸药了,想来不要多少时日大唐版火箭都要出场了。 不过为了自己耳根子清净,也是为了其他道长们的身心健康,李重润又在江边给他们五个道长起了一个实验室。 吸取了之前几幢学生宿舍被轻易炸塌的教训,实验室通体用江对岸的润州出产的大块青石建成。 就算哪天五个人一个失误,给自己来一个五雷轰顶,应该也不会再出现房倒屋塌的惨剧。 所以这次出来,偷袭小分队人均手榴弹五个,在腰带上用小丝帕仔细地兜着,药捻子还很细心地露了出来,有需要的时候火折子一点就好,很方便。 “李三,上!” 几个月的磨合,小分队的默契高了很多,李重润用手一指那有些高耸的围墙,也不用安排,身边几个小兄弟很自觉地就搭了个人梯,李三借力一蹬,就上了那丈高的围墙。 按照规矩,李三应该在墙头上探查一番,然后下来禀报。 只不过李三只是在墙头上查探了一眼,就直接翻了进去,不消片刻,一旁的侧门就伴着阵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开了。 户枢声音很大,似乎是很久都没打开过了。 “王爷,我查探了一圈,庙里没人。” 第165章 天宁寺 下 “没人?先进去看看再说!” 李三开了门,为首的三人小分队手里擎着盾牌就已经率先冲了进去,紧接着又是三人双手捧着低配版火枪紧随其后地冲了进去,李重润和艾莎还有公孙兰端着短弩作为火力支援组也跟了进去。 短弩是之前在南兰陵的一座庙里面清缴出来的。大唐和本朝对弩箭控制得极严,民间等闲私藏弩机就已经是流放的大罪。 李重润这边没有用弓的高手,所以一众老小都不会开弓射箭。自己研究出来的简易版土枪,射程和精度又实在是有限。导致打劫小分队的远程火力有些欠缺,所以这几个弩机便被李重润截留了下来。 当然,持有这几个弩机,用的是瑶瑶表妹需要护卫的名义,虽然数量有些超标,不过好歹也算是有了个合法的资格。 大唐版的三三制配合在几次清缴活动中已经配合得很是娴熟,之前的几次清缴,都是大获全胜。 除了几个倒霉蛋因为枪械不熟悉导致了队友误伤,不过好在都是皮肉伤,歇息了一下就好了。 平端着弩机进了庙,先映入李重润眼帘的是一个有些高耸的盘龙柱,其上顶着一个石雕的圆盘,一个铜铁所制的棒子指向了天上,应该是个日晷。 日晷所在的小广场被一圈厢房围拢了起来,组成了一个四合院的样式,厢房的门洞开着,只不过都没有亮灯,里面黑洞洞的。 “给我搜!” 一声令下,几个人变换了一下队形,一人持盾在前,一人拿短弩在后,中间那人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抱着土枪组成了新的战斗小组,按照各自战位的方向往各边的厢房冲了进去。 李重润所在的小队往最西面的厢房冲了进去,厢房内是一长溜的大通铺,上面有些堆放了一些寝具,收拾得很是整齐,桌子上的茶具碗筷之类的生活用品摆放得很是整齐。 李重润摸了摸桌子上的灰尘,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色看了看,有些厚,应该是有些日子没人打理了。 有些郁闷地从西厢中出来,李重润发现其余的两个小队也是一脸失望地围拢了过来:“王爷,没人。” 李重润现在所处的厢房,看规制,应该是平日里容留居士修行的场所。只不过除了自己进来的侧门,这个小广场还有三个门各自通往一个方向,李重润有些不死心,准备扩大些范围再搜索一下。 “二队去前殿,三队去后院,四队准备支援,一队跟我来!” 李重润下着命令的时候,脚下就已经加快了步子,带着自己所在的小队往西门冲了过去。 西门被一个薄薄的木板门给封着,只不过李重润造出来的青铜手铳,虽然打人不准,拿来当攻城锤倒是非常合适,只不过两下,薄薄的木板门的门闩和门枢就齐茬短了。 结果这里竟然是厨房,只不过和普通的厨房不同,这天宁寺虽然不大,厨房竟然占了很大的地方,光是咸菜坛子都埋了好多坛,只漏了个头在外面,沿着墙根排了一溜。 一个一模一样的日晷也立在厨房前面的小广场中,除了朝向不同,没有别的差别。 陆续的几声呼啸声传来,其余的几个小队也都发来了消息,表示没人。 “怎么搬得这么干净?”小萝莉艾莎很失望。前面几次清剿都挣得盆满钵满的,让艾莎很是眼馋,这才闹着要跟着体验一下打土豪的乐趣来,谁知竟然扑了个空,实在是让她有些失望。 前后左右的各处转了一圈,别说和尚,连个看家狗都没发现一只。凑着正殿中长明灯的烛火,李重润盯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愣神:“看样子,应该是知道咱们会来偷袭这里,提前就已经撤走了。” “咱们已经清了他们好几个据点,只不过都是和无尘和尚那个武陵人有关的,咱们都知道这里是他的据点,只要无尘和尚不傻,自然不难猜测出来咱们的目的。” “那咱们就算是白来了一趟?”艾莎失望地不行,很是气愤地踢了脚下的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传了出来,似乎是个磬或者钵盂之类的物事。 确认了庙里面无人,众人倒是也就不用太过紧张,庙里面炬火众多,反正也不是烧的自己家灯油,李重润干脆让大家把灯火都点上,仔细地找寻那些遗留的踪迹。 正殿和厢房厨房这些地方都仔细搜索过了,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正殿中每块地砖都敲了一遍,除了帮这帮和尚找出来了几块偷工减料的地砖,还有些之前和尚藏的私房钱之外,完全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发现。 只剩下后院没有查,之前李重润方才已经在后院中转了一圈,只不过刚才黑灯瞎火的,只是匆匆的找了一下人迹,并没有仔细的盘查。 “阿兰,你有没有觉着,这后院中的假山,看上去有些面熟?” 后院中布置得很是雅静,四圈厢房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落,正中的位置则是一个两层的小楼,匾额上的金字在月色下很是显眼,上面写着藏经阁三个字, 后院正中是一圈围拢着假山的池塘,一圈廊桥跨过水面和白沙铺就的水岸连接着彼此,绿树掩映之下,一片江南的景致。 “好像咱家。” 这一圈廊桥和中间的假山,和李重润在洛阳王府的布置很像,就是小了一些。 “那你说,会不会这假山之下,也有一个和咱家一样的密室?” 四周的厢房里面的灯火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其余几个小队已经进了周边的房间开始了搜索,只有李重润带着一队对着那座假山发愣。 “给我个火铳。” 从突击手的手中接过一杆火铳,李重润跨过廊桥在假山四周敲了一圈,发现内里确实是空的。 “应该里面有个密室,只不过和咱家不一样,这假山顶上没有出入口,有几个小洞,应该是拿来透气的。” 李重润站在假山顶上往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天宁寺虽然不大,日晷的确很多。除了自己之前发现的两个,正殿左右还各有一个。只不过厨房前面的日晷有些问题,不像其他的日晷都指向正南,反而是朝向了东方。 “王爷,那个玩意儿应该是机关,要不要咱们去挪动一下试试?” 李三也发现了那个日晷的异常,小心地问着李重润。 “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密室在哪里,费劲巴啦地找机关实在是效率有些低下。”李重润笑得很朴实,摸了摸鼻子,“等下兄弟们要是没发现什么线索,咱们就用最粗暴的办法,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 四周的兄弟陆续地奔了出来,只不过传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除了发现了一些女人衣物首饰之类,并没有什么靠谱的发现。 “那就只能用最粗苯的办法了。” 从大家腰上解了几颗土造手雷下来,李三把药捻子攒成了一束,反复确认过没有落单的兄弟还在外面晃悠,“当心爆炸!”点了火就抱着头往之前寻好的遮蔽处跑了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等到大家拍打着身上的枯枝落叶和碎石灰泥从遮蔽处钻出来的时候,假山已经消失了一半,只有几块巨石呈犄角一样地顶着,露出了下面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出来。 “掌灯!” 几个盾牌手点着了背着的气死风灯,挂在盾牌上专门留着的钩子上,小心地往洞穴里钻了进去。 “没人!” 几声回应从里面传了出来,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断木的声响,厨房那边传来了他们的声音。“入口找到了。” 原来密室的入口竟然藏在了厨房的前面广场的日晷那里。李重润走过去看的时候,发现那日晷居然做成了八宝转心瓶的设计,内外有两层,外侧的盘龙柱看似是石制,实际上是木头雕凿而成,只要转到合适角度,就能露出来隐藏的门户。 从入口进了密室,几盏气死风灯的光线把有些狭小的密室照得亮如白昼,李重润终于发现了些许与无尘和尚有关的迹象。 密室之中靠墙有一张小床,床脚有一个竹编的筐子,里面有些杂乱的放着几件带血的僧袍,还有一些带着血迹和青灰色痕迹的绷带,还有一个铜盘之中散碎的铁质碎片,应该是自己之前手榴弹的残留。 李重润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些资料:常州天宁寺曾经用大缸放芥菜,使之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来,长达三四寸,即“青霉”,再将缸密封,埋起来十年后开缸,这么久的老咸菜,名为“陈芥菜卤”。据说可以治疗感染,发热,甚至是肺炎。 这是李重润前世做扑街写手的时候,查到的土造青霉素的资料。既然那无尘和尚能有这大唐版的青霉素的治疗,想来应该是没死。 只不过也并不算是全然没有收获,竹筐里面除了那些医疗废物,还有些药渣。 其他的都是些常见的药材,只有一味药,李重润发现自己不认识。有些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发现那药物浑身长满了绒毛,有点像是狗头一样,叶脉弯卷,应该是种蕨类。 李重润直觉告诉自己,这无尘和尚的下落,应该和这一味只有这附近出产的药材有关。 第166章 茅山上的道观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咸菜坛子。” 打开了墙根那里的几个咸菜坛子看了看,里面装的正是些青黑色的浓汁。 李重润嘴里嘀咕着,心说这次出门虽然没办成最主要的目的,不过有了土造青霉素这种意外收获,也算是不错。 “艾莎,带几个兄弟把这些咸菜坛子都扛回去!” “王爷,这就是所谓的贼不走空对不对?”艾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边儿去,哪里有把自己说成贼的?”李重润哭笑不得地说:“这种陈年老咸菜据说是味药材,很有效的。” 充当了运输船的画舫在江上顶着有些萧索的西风,走得有些慢。路过通往兰陵萧家的河口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拐进去,去萧家转转。” 李重润灵机一动,那位陌生药材,自己虽然不认识,想来这本地人有可能认识出处,而自己在这江南道,唯一一个本地人自然是这萧家的萧族长。 自从商务印书馆的选书活计全丢给了这位书呆子族长,李重润倒是已经很久都没他的消息了。 “哎呀,萧族长,你咋变成这样了?” 不比上次送书过来,这次李重润虽然还是没有带仪仗,至少可以递了名帖正大光明的拜访了,不用跟上次一般偷偷摸摸的。 “不瞒王爷,最近书看得……有点多。” 萧嵩年岁不大,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虽然称不上健壮,至少还是一副年轻人的样子。 这次见他,虽然还没到需要人搀扶着的程度,背却已经不复之前那般挺直,朝天冠围拢的头发也有了些花白。 最夸张的是,萧嵩就连眼神似乎都不怎么中用了,眼睛需要眯成一个小缝才能看清。 “只不过为了这些书册,竟然劳烦先生劳碌至此,实在是重润思虑不周。” 一边和萧嵩往那待客的正堂走去,李重润跟萧嵩有一出没一出的聊着:“最近印书馆出书甚多,莫非全是先生一人挑选出来的?” “王爷不知,秘书监新派来的正字宋大诗人,挑书审核甚是严格,稍有错漏或者歧义,就要驳回不发。” 萧嵩苦笑连连地跟李重润抱怨了几句,“族中本来有数十位饱学之士,萧某还请来了多位同窗好友一并审稿,本来还算轻松。只不过最近那宋正字越发地刻意了,之前润州马老夫子的文章中只不过写了一句井上有李,便被这宋正字编了个噱头给驳了,老夫子本意去府城与他理论,谁知言语之间一口气没跟上,就这样没了呀。” 萧嵩言语之间怜惜之意大作,只不过对方是陛下亲封的正字,来扬州监管这刊印书籍之事本就是职责所在,自己没办法,只能找自己靠山诉苦:“所以最近等闲书籍,都是萧某自己亲自审阅修改完毕之后,再交由宋正字审核,多废了些心力。” “哦,这事又有什么难以解决之处?不如平日里萧兄所收书稿,不管参差,尽皆送到宋先生那里去,过了宋先生审批的,萧兄再挑选些觉着合适的,交给东厂去印刷好了。” 东边的工坊占地颇大,印书馆最近生意很是兴隆,就先挑选了几间厂房搬了进去,为了和另一边的酒坊之类的厂房有所区别,所以大家就起了个东厂的诨号叫着。 “这……” 萧嵩没立刻答应,只是面露出了些犹豫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李重润略加思索,便猜到如今在这江南学界,这萧家因为把持着印书出书的审核权,很是有些说一不二,隐隐约约又有了几分当年天下第六姓的样子出来。 自己出的这个主意,无异于是把萧嵩手中的权利分了大半去给那宋之问手里,萧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文坛地位,只怕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萧兄不必苦恼,萧兄可以从付梓的书中选些自己看好的,在商务印书馆门口显眼处摆放,说明乃是总编推荐,而那些资质一般的书籍,我们就只是在内堂书架上正常售卖。萧兄以为如何?” 萧嵩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发现果然只有李重润这个法子有比较大的可操作性,而且对自己的权力影响相对小一些。只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而且萧兄最近应付宋先生的审核,想来也积累的不少经验,不若整理出版一本审核应对考,这江南士子,谁想写书,想来都要一读萧兄大作才能成行,萧兄不知意下如何?” 李重润简单一个点子,很是恰如其分地命中的萧嵩的弱点。 又能出书,又能成名,而且这天下士子都要参考自己的书来写书。思及此处,萧嵩已然从本来的忧心忡忡,越发的往眉开眼笑的方向去了。 “若是这江南士子乃至天下士子都要以萧兄大作为参考,只要将来萧兄不行那些不义之事,萧兄就算不想要一个文字开头的谥号,这天下的士子都不会答应才是。” 被李重润的一番话给刺激到了g点,萧嵩本来有些眉开眼笑,很快就兴奋得满脸通红,两股战战地抖了起来。若不是一旁还有不少随从和护卫,只怕当场就要给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一半的王爷磕上几个响头才是。 “如果真有此时日,萧某甘愿为王爷牵马执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重润照抄出来的后世小说网站推荐审核制度,把萧嵩给忽悠得那叫一个热血澎湃,就连李重润到了正堂之后接连喊了自己两遍都没有听清楚。 “萧兄,萧兄!” “啊?哦。王爷所问何事?” 李重润只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自己方才已经问了两遍的问题:“不知萧兄可对本地药物有所研究?” “略懂一些,萧某年幼时曾遍阅医书,根据本地实际物产考……” 听见萧嵩又开始了车轱辘话,李重润连忙打断了他的头疼咒的施法:“萧兄可曾见过这一味药物?” 萧嵩接过李重润递过来的沾满了青黑色药渍的黑色药渣,搓揉开仔细看了看,又很小心地掰了一些下来放在嘴里尝了尝。 “王爷,如果萧某没有猜错,此药乃是狗头金,又名狗脊,乃是治疗刀伤的圣品。萧某幼时顽劣,曾被竹刀所伤,幸得此物,洗净以此物覆于伤口之上,流血立止,极为神奇。” “萧兄可知此物出产于何处?” 李重润也猜到了这东西应该是治疗刀伤所用的,只不过重点则是这玩意儿到底出产在何处,若是能找到这药材的出产地,只怕那无尘和尚的藏身之处也就距离不远了。 “狗头金只会生长在背阴且有山泉浇灌的山地,本地只有茅山火浣宫后山有所出产,不过此物生长极慢,又只能鲜用,就算是大富之家……” 见萧嵩又开始了叨逼叨模式,李重润只能再次打断这位最近都有些未老先衰,越发往老学究方向狂奔而去的书呆子。“萧兄可知那火浣宫,又是何等去处?也是个和尚庙吗?” “火浣宫乃是前朝华阳真人陶弘景所建,怎么会是和尚庙?” 居然是个道观,李重润心说怪不得自己遍寻了这些和尚庙也没找到这无尘和尚的踪迹,想不到他竟然躲藏去了道观之中。 又和萧嵩寒暄了几句,李重润婉拒了这位书呆子族长很是殷勤地又要送两座茶山的热情,急匆匆地回了画舫之上。 “你说,咱们要不要趁着机会一并把那道观拿下?” 江水滔滔,被已然上涨的潮水一顶,本来就很是低矮的江岸让大江越发的显得宽阔起来,本来有些萧瑟的西风停了,不过还没走可以借的东风,收起来的船帆也还在桅杆高处悬着,显得有些寂寞。 李重润在船头看着有些昏黄的江水,头也没回地问着身后的公孙兰和小萝莉:“你说,咱们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把那个劳什子火浣宫,给一并拿下?” “王爷不可,此去凶险,恐有埋伏。” “如果我是那些坏和尚,肯定留了人在一旁盯着,只怕咱们走了个空的消息早就传到那坏人耳朵里去了,咱们就这么去,还不是自投罗网?” 李重润也想到了这一层,不过根据自己上一世的历史知识来看,这薛怀义大半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 结果这和尚如今不仅活得很是滋润,还越发地受宠了起来。 之前有消息传来,说此人已经被封了扬州大都督,虽然只是遥领,也就是挂了个虚衔,不过自己头上顶了个名义上的上司,身边还有宋之问这个李老四的狗腿子在身边盯着,让自己真的非常的难受。 回了扬州的李重润刚在西厂的码头下了船,冰儿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的喜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下去的。“启禀王爷,大喜啊!” “跟陛下申请的钱范批下来了?” 冰儿摇了摇头。 “五姓七望的族长集体暴毙了?” 李重润习惯性地嘴里跑火车,全然忘记了陇西李氏的现任族长正是自家还在房州流放的自家便宜老子。 “公主殿下来信说,陛下派人来扬州封禅龙骨,王爷猜猜上使是谁?” 第167章 钓鱼 “总不至于是公主殿下?” 李重润撇了撇嘴,这次龙骨的祥瑞时间摆明就是个坑,正所谓千金之躯不坐危堂,如今扬州之事虽然已经有了些眉目,只不过这武陵人还没抓到,来扬州做宣慰使这种事情怎么也不需要她这个千金之子来做才是。 “正是公主殿下。”冰儿笑吟吟地说。 “姑姑来干嘛?” 李重润脑子里面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公主殿下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 毕竟如今那薛怀义在朝中如日中天,公主殿下也从来没体现出来什么继位的野心,没必要在这节骨眼儿上亲自下场来趟这滩浑水。 只是还没什么机会琢磨公主殿下来的真实目的,一个护卫急匆匆地奔了过来:“王爷,衙门派人投了拜帖过来,说刺史有要事要找王爷商议。” 自从与单不先决战之后,李重润和这位娘家人亲戚便一直是相看两不厌,独坐敬亭山的态势,除了中间派人送了封自家娘亲嘘寒问暖的书信,便再也没见过面。 在办公室设好了待客的桌椅,知道这位韦刺史喜欢喝冰儿冲的奶茶,李重润还特意让冰儿给冲制好了一壶,奶茶的香味还没发散出来的时候,韦刺史就已经到了。 “多日不见,韦公风采尤胜往昔啊。”日常的商业互吹是必不可少了,不过这位按道理应该叫表哥的远房亲戚,今天看起来很是狼狈,不知道是为何如此。 “王爷,大事不妙啊。”韦公嘴唇上起了好几个大泡,说话的时候不敢动作太大,导致声音很是奇怪。 “韦公莫急,慢慢道来。” “海陵县和六合县,最近都有消息传过来,说是有水贼的迹象。” “水贼?韦公治理有方,这扬州城虽说不是路不拾遗的首善之城,百姓们还是可以称得上是安居乐业。为何此时闹了水贼?”李重润还真不是刻意吹捧韦安石。来扬州一年,除了自己和武陵人之间的一些摩擦,扬州始终都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平日别说水贼,因为杨三叔的徒弟们整日里热衷寻找实习素材,就连小偷小摸和欺男霸女的恶汉都少见得可怜。 “这次水贼出处和来路都很是蹊跷,所以才特意来找王爷商议。”韦安石回忆着之前缴费的时候的情报:“往昔扬州也曾经闹过水贼,出处主要是太湖上的水匪和楚州的盐帮,还有这扬子江上的排帮三股子势力。” “只不过楚州的盐帮因为朝廷屡次进剿,如今势力早已经大不如前,加上此时正是出盐的时节,盐帮只怕挣钱还来不及,应该没机会来此地闹事。” “扬子江上的排帮先前被韦某人打击了一通,大小头领都被流放去了千里之外的岭南,早已经没了消息,最近江上放排的人都是出自蜀地,也能排除嫌疑。” “唯一的可能便是太湖上的水匪,鱼期已过,正是闹水匪的时候,只不过这太湖的水匪历来只是为祸苏州等地,从来没到过这江北的扬州来,这次为何会去袭扰海陵和六合两个县?” 韦安石絮絮叨叨地跟李重润交代了半天故事背景,作为地头蛇,这些事情他自然比李重润更加了解。 “韦公莫急,先喝口茶,让表弟仔细琢磨琢磨。” 李重润端起茶杯,琢磨着杯中茶水苦涩后的回甘,根据这远房表哥的说辞推算着这件事情的来历。 按理说,闹水贼一事本来和自己没啥关系,作为一州刺史,韦安石自己就有调动府兵的权力。韦安石急着找自己帮忙,无非也就是两个原因:一是自己好歹也算是个钦差,韦安石出于自己政绩考虑,试图找自己证明一下。 二来,会不会这些水贼,就是和那无尘和尚有关?而这韦安石之所以来找自己,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韦公可曾抓捕到什么活口?” “这些水贼来无影去无踪,又刻意避开了治所,只不过袭掠些百姓。哪里能有什么活口留下?只不过坊间有些传言,听闻王爷手下民团护卫有数百人,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韦某这才特意来寻王爷,希望王爷为维护本地治安出些力气才是。” 李重润心说,原来只是来自己这里吃大户,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满口答应会为这扬州治安出一份力,韦安石还着急去七大商铺那边要份子,便急匆匆地告辞离去了。 “冰儿姐姐,受累去叫一下王荣过来,还有鉴真他们三人也一并叫过来好了。” 等着他们几人过来的时候,李重润却开始琢磨起来这件事情中一些不太正常的线索起来。 此时正是秋收的时候,如果此时闹水贼,这一季的粮食只怕就绝收了。没有了这一季的粮食,这扬州城不知道又要多少人要挨饿。 饿疯了的饥民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大家早在几个月前在京畿道那边的饥民身上见识过了。 当时好在自己安排的十人团工作效率很有效,加上又搞来了不少粮食,让救助下的流民不至于挨饿。佃户营又消化掉了这么些的流民,以工代赈消化掉了绝大多数的隐患。 不然武陵人或者佛家的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编造几个流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十人团也还先后发现了数次有人闯入佃户营撒布谣言,编造了各种离奇的段子来意图煽动流民闹事。 好在工分的诱惑远远地大于那些煽动者的虚无缥缈的许诺,加上统一净化过的流民中混入一个日常打扮的平民,就和秃子头上落了一只苍蝇一般显眼,所以几次煽动都以失败告终。 只不过抓到的那几个散播流言的人都是收钱办事的街头游侠儿,按着他们交代的线索去寻那些幕后主使的时候却是一扑一个空,最后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如果这波水贼背后,会不会也是有些人在挑唆呢?只不过这人会不会是那无尘和尚呢? 王荣来得很快,本来他就在东厂这边忙活炼铜工坊和码头的事情,工坊就修在江边上,袁州所产煤炭能很方便地运输过来,王荣便准备把王家商铺炼铜和做铜镜的工坊尽数搬迁至东厂这边来,整日里都在那边忙活。 “可是润哥儿又有什么计划?” “我准备钓个鱼,肯定要找你这个大管家要些鱼饵才是。” 把韦安石跟自己讲的水贼一事细细地讲了一下,李重润跟王荣发了一句感慨:“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润哥儿的意思是咱们设个局,把这些流窜的水贼给忽悠过来一网打尽的意思?” “不愧是我家的荣荣,果真是一点就通,咱就是这个意思。” “谁是你家的啊!小爷现在是王家商号大掌柜好不啦!你当那些水贼是傻子啊?且不说这厂卫军的名号,光是杨三叔手下那七虎最近在道上的威名,几支水匪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触你临淄王的霉头。” “更何况,有你坐镇这东西两厂,那些水匪打家劫舍还行,谋逆造反这种事情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这帮废物了?” “巧了。”李重润心说事情还真是赶到一起去了:“公主殿下不日将至润州替陛下封禅那龙骨祥瑞,本王若不去那润州谋划此事,岂不是不忠不孝之徒?” “懂了。七虎自然也是要跟着你去护卫的。只怕厂卫军也要带去大半。” 王荣瞬间领会了李重润的意思:“只剩下一些并不是特别强的防卫力量,但是还不能太弱,省得这些水贼不能全力出动,咱们再下一个大一点的鱼饵,不愁鱼儿不上钩!”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荣荣啊。” “叫我王掌柜!” “好的荣荣。” 第168章 充满了爱与正义的152毫米口…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王荣放弃了跟李重润斗嘴。 “鱼饵倒是好说,马上十月要开始新一轮招标,宋家和王家的招标会咱们可以搬到这里来办,一次就能募集来几万贯的钱财,这鱼饵应该足够诚意了。” 这王家商号如今是王荣在当家做主。 宋家的生意有四成的份子掌握在李重润手上。博陵崔家一开始闹了几次,后来通过上官姨娘做中间人,与当朝的礼部侍郎密谈了几次,宋家算是接受了李重润的收编,让出了宋家七成的份子。 李重润吃了宋家四成,宋时吃了三成。 这也就让这宋家,现在也是李重润说了算。 所以挪动个招标会场这种事情,对于李重润和王荣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感觉还差些个火候。” 李重润摸了摸已经开始长毛的下巴,觉着这些钱财看着似乎很有诱惑力,总感觉还差些个意思。“只是铜钱儿,怎么都觉着还差些个意思。话说现在市面上琉璃什么价码?” “一个琉璃串珠5吊钱总是要的。”王家本来就做女人生意,珠宝铺子也是有的,对行情还算了解。 “寻个由头,让人在扬州的码头上打翻一箱子琉璃珠子,就是之前那几个道长制作失败的下脚料。”李重润又想了想,觉着这主意有些蹩脚。 “那不如找几个洋鬼子,随便打个什么国的旗号,拿一套做实验的时候做出来的玻璃酒具,在扬州几大商号都转一圈儿,要价要得高一些。最后让艾莎碰上,说些西洋话,带他们去大润发。”王荣猜到李重润要拿还没上市的玻璃当诱饵,很快就想了一个主意。 “之前楚王李老四收了一个琉璃杯子,献给陛下做寿礼。听说是花了两千贯。咱们那一套八个杯子外加一个酒壶,要个三万贯不过分。” “演戏演全套么,咱们再把扬州城的几个头脸人物邀请来赴宴,正好展示一下这新的酒具,想来能传播得更快一些。”王荣补充了一下,“就用筹划剿匪的名头好了。” “好主意,就这么办。”李重润和王荣商量好了这鱼饵的事情,突然想起来鱼饵有了,鱼竿还是要够腰力才行,不然鱼没钓上来,爆了竿失了手,那就真是人财两空了。“铜器作坊可曾开始生产了?” “石炭已经运到了,现在正在试炉子,随时都能生产。” “先做几个大号的铜铳出来,对付水匪,投石机或者八牛弩这种东西还是要比弓箭要用得顺手。” “那玩意儿重得很,做得大了,谁用得动?”王荣之前就帮李重润做过那铜制手铳,自己拿了拿发现重量十分惊人,心说再做大号一些,谁能用得动那玩意儿。“就算你是天生神力,还能扛着一两百斤的兵器到处乱跑?” “那自然不能拿在手上用了。其实一开始我本来的计划就是做成投石炮那般的玩意儿。只不过为了携带方便才做成那么小的。” 李重润拿了纸笔,随手画了一个虎蹲炮的图样给了王荣。“外径不一样无所谓,内径必须是一样的,不然每一门炮还要专门做炮弹这种事情就有些失策了。” “这么大?”看了看李重润在一旁标注的比例尺。王荣几乎没动脑子就算出了大小和需要的材料。“这一门炮只怕要好几百斤,这可都是钱啊。” “前几次收缴的几个铜佛还没跟陛下缴上去,不如先化了用,还能省下不少钱财。” “好主意。”听到能省钱,王荣立刻就眉开眼笑了起来。“刚好上次玉碧送来的坚木还剩下许多,刚好可以做下面的炮架。” “你是大管家,你说了算。抓紧时间做出来,这玩意儿不比手铳,只怕要练习很久才能熟练地用的。” 李重润又安排了许多细节,诸如炮耳,引火口,和炮口处的加强筋之类,之后说到了内径。“内径别做太小,我们如果要打实心的铁弹或者石弹,总归要够大才能保证射程。” “润哥儿可有满意的内径尺寸?” “那必须是五寸。”唐尺一尺三十点三厘米,五寸刚好就是152毫米,非常的原教旨主义的口径。 “好,五寸倒是很好记。”王荣拿着铅笔在一旁写下了备注,听见外面一阵招呼的声音,知道是军事组的那帮子人来了,打了个招呼就去铜器工坊准备铸炮去了。 “记得跟师傅们讲,就说是咱们用来祭祀龙的法器。” 王荣是自己人,铜匠师傅们却都是外人,李重润有些担心走漏风声,又特意安排了一句。 之所以用些神神叨叨的理由,无非是扯上些神秘的理由,那些师傅们做得也会尽心一些。 “见过王师叔。”其实几人年岁差别不大,只不过辈分在那里放着,鉴真他们几个叫王荣师叔倒是也没错。 “快进去,润哥儿还在里头等着,回头见到艾莎那丫头让她去东厂找我,就说我有事情安排。” 几个徒弟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拜别了王荣就进了李重润的办公室。 “咱们现在佃户营负责护卫的有多少人?”李重润开门见山地问道。 “之前被武县子带去不少,最近又陆续淘汰了些训练跟不上的,现在还有两百人。”鉴真最近几个月一直在管理佃户营的事情,对这些数据还算是信手拈来。 “刚才刺史韦公传来消息,说是最近又闹了水贼,我怀疑此事与咱们追查的无尘和尚有关,便准备布个局来引蛇上钩。只不过不知道这太湖水贼规模如何,战力又是怎样。” 只不过说到太湖水贼几个字的时候,李重润发现罗莎的表情很是奇怪。有些欲言又止。 “罗莎是润州人,莫非是与太湖水贼有仇怨?” 罗莎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这太湖水贼的来头?” 罗莎又点了点头。 李重润瞬间就明白了为何罗莎会这么纠结:“莫非之前你们家与那些太湖水匪有瓜葛?” “家父遇害之前,是个渔夫,渔季结束之后,偶尔会帮太湖上走船的那些大爷望望水线子,化化霜。” “就是当眼线的意思是?”李重润虽然听不懂这种江湖切口,不过大体猜出来了些意思。 “还帮忙采买销赃。”罗莎似乎很是羞愧于自家亡父这般不堪的职业,往蔚儿有些壮硕的身影后面躲了过去。 “逝者为大,咱们就不提这些了。这么说,你知道这太湖水匪所在何处?” “这罗莎就不知道了,家父之前从来不曾让我接触这些东西。”罗莎很努力地回忆着:“不过有一次我听见父亲和几个渔夫说起过,这太湖上的渔夫多都做这行没本的买卖,太湖上渔夫众多,只怕成千之数还是有的。” “一千人啊,那还真是不少。”李重润喃喃自语一般地念叨了几声:“还是要去打探一下这太湖水匪的情报,既然都是太湖上的渔夫,让李三带几个兄弟去那太湖上抓几个活口回来,怎么也不能打无准备的仗才是。” “发动一下十人团,看看能不能再征召些民团兵士出来。厂卫军我要带不少人去润州,就靠现在的两百个佃户营护卫,就算把十人团也都算进来,也很难有必胜的把握。” 李重润还没准备把虎蹲炮的计划说出来,一来是看看自己的军事三人组能不能有足够的勇气去应对一场大战,二来自己准备带着偷袭小分队作为一支奇兵,偷袭敌人的头目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太平公主殿下要替陛下去润州封禅龙骨遗骸,所以我要去润州筹备这件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三个负责,李三他们我要带走,政委们我留一半给你们,医疗队全部留给你们。具体执行日期和计划我会让王荣通知你们,有没有问题?” “诺!” 三人虽然露出了些难色,不过回答得很是坚决。 “好,散会。” 第二天,李重润便带着一半的政委们打着去帮公主殿下探路的名头去了润州。 第169章 二营长,把你的拿破仑炮拖出来…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不过第三天他们回来的时候,身上有很重的烟尘之色,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还很大声。 东厂,铜器作坊。 “这几位师傅还真是辛苦,这才三天,就已经赶工做出来了。” 李重润摸着还发散着浓重热气的虎蹲炮,体会着这物理意义上新鲜出炉的时代大杀器的温度和份量。 “就是这造型,还真的是非常华丽啊!” 前面说过,王家的的铜匠铺子主业是制作各种铜镜。所以这些铜匠师傅,手艺确实很高超,而且很有几分艺术细菌在身上。 用失蜡法铸造的整个炮身,设计成了极为精细的盘龙绕柱的造型,炮口则是怒张的龙嘴,两只龙爪由两侧伸出,当做炮耳所用。而自己设计的用来栓绳子吊运炮身的尾纽,被设计成了龙尾巴的造型,还很是精致的雕琢出了细细的龙鳞。 内膛应该是已经加工过了,师傅们做铜镜出身,抛光这种事情就如同吃饭喝水这般简单,内膛在各种意义上讲,都可以称得上光滑如镜。 那卡尺过来量了量,尺寸刚刚好,五寸。 虽然名字起的是虎蹲炮,实际设计的时候,图纸是李重润选的1857拿破仑炮作为样本来画的。 坚木做的炮车是严格按照自己画的样子制作的,连两个驱动的车轮似乎都是从那个马车上卸下来的旧货,虽然简单的清理过了,还是有不少使用的痕迹留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找来的木匠没有什么艺术天赋的缘故,如此随便的配件让几个很是为自己手艺自豪的铸造大师们很是失望。 李重润还不忙安抚几位创造欲望爆棚的工匠大师,反而是先试图挑战一下自己的力气,试着从炮尾抬起这火炮来。 “别费劲了,这门炮用了一千斤。算是天生神力,这也不是一个人能搬动的物件。要不是把戏班子里面的那套滑轮拿过来用了,这一个大铜管子都不知道要多少个师傅才能伺候的动。” 王荣见李重润试图凭一个人挪动这么大一坨子青铜,在一旁或有心或无意的提醒了一句。 结果李重润抱着炮尾下面的驻锄稍微一使劲儿,就把整门炮给挪动了些许。 “有些重,不是特别方便操作,不过还好。” 拍了拍自己手上沾上的一些白灰,李重润并没把王荣的嘲讽太当回事情,表示自己对这门炮的认可。 “你这是最近武功又精进了?这可是一千斤的东西,这得是出去了一趟有了什么奇遇?” “想什么呢?最近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哪里有时间练功。杠杆原理又不是没跟你讲过。看着是我搬动了,实际上重心主要还是落在支点上面,也就是那俩轮子上。” 李重润摆了摆自己的手腕,自己说的轻松,挪动的时候也发现想要挪动这门炮至少要两百斤的力气。 这也就意思着这炮只是看着不大,至少要三到四个人才能伺候的了。 使唤了几个带来的政委用白绸将正门炮遮盖了起来,李重润就准备带着自己已经训练了三天的炮队们去试炮。 “什么?炮弹还没做好?” 王荣见李重润这般急匆匆的就准备拿着这个大号的新玩具出去玩,连忙把他扯到了一边,耳语说了几句。 “这卢家最近订单接的有些多,五寸的铁弹还没铸造出来。那边有箱石头弹,是我找工地上的石匠给雕的,先凑活着用。” “还要想办法给自己家也搞个炼铁的工坊才是。” “远水解不了紧渴,先应付过去眼下这档子事情再说。对了,冰儿姐姐早晨跟我说,她收到公主殿下的飞鸽传书,说是已经殿下出发了,应该在冬至前会到。” 见李重润这就准备走了,王荣忙不迭的跟在后面絮叨着。 “这么快,那不就是没几天了?”听到这个消息,李重润愣了一下:“那咱们钓鱼的计划要抓点紧了。准备开始,洋鬼子你找好没?” “有两个大食的商人,愿意帮忙,只不过他们想谋求个官身。” “这事情好说,反正咱这临淄王府也能封几个官儿出去,先用了再说。只不过最近我可没时间弄这个,等我忙完这边再说。” 李重润有点像新得了心仪已久的玩具的小孩子,着急去验证那火炮的威力,这些事情也没心思去操心了,摆了摆手,带着政委们拖着用白绸子包裹起来的炮车,又抬走了那一箱子石头雕刻的炮弹,急匆匆的出去了。 走出去一会儿,最后一句话才遥遥的飘了过来:“先做这一门,我回来再跟你定数量!让师傅们别闲着,先做些模子出来。” “火炮第一次实验,那谁,做好笔记。” 次日,润州五峰山下,此处层峦叠嶂,人迹罕至,是很适合的靶场。 李重润带着政委小分队赶到这里,前两天来此地放炸药包炸出来的泥坑还没被大自然的威力给抹去,省了不少平整土地的力气。 “轻装药,五度射角,第一次试射,准备!三、二、一,点火!” 引火口喷出了冲天的火焰,一声有些沉闷的巨响,在天地间回荡响起,似龙吟,似霹雳。 一阵白雾一般的浓烟升腾而起,刺鼻的硝烟味道瞬间就充斥了天地之间。 “各观察哨可有回答?”李重润有些着急的向着在一旁高处的观察员喊道。 “一号观察哨没有发现。” 一号观察哨就在一百五十步远处,可以直接听见李重润的声音,直接大声喊着报了观察的结果。 轻装药是一斤火药,因为李重润实在记不住拿破仑炮那极为复杂的射表,李重润也只能根据自己记忆中的模糊印象,设置了一斤,二斤,三斤三种装药量。 只不过石雕的炮弹要略轻于铁质炮弹,制造工艺也是远远落后于1100年后的手艺,所以射程能不能达到拿破仑炮那有些丧心病狂的两公里还是未知之数。 所以李重润很是保守的从一百五十步远就开始设置了观察哨,分别有四个,分别在相近的四个山头上,最远的那个有一里半地那么远。 “报告先生,二号观察哨没有发现,!” “三号观察哨也没有发现!” 几个不算很好的消息陆续的传过来。 “会不会是炮弹碎了?” 陆续传来的消息有些打击到了李重润的信心,李重润自己在从炮位到一号观察哨之间的空地上仔细的转了两圈,别说炮弹的碎片和弹坑一样的东西,除了炮口旁边一些草木被炮口掀起的暴风给吹倒了一片,连个毛都没有。 “报,先生,四号观察位有发现!” 四号观察位在距离此地有些远的山头上面,一群人急匆匆的赶过去的时候,四号观察位的观察员有些犹豫的说,自己负责观察的区域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旁边山头上面,刚才有些烟尘飘了起来。 第五个山头距离炮位有将近二里地那么远,而且被一旁的山头上的树木给遮挡着,只有一点点山头漏出来。 “这么远,不太可能。”李重润也没谱这玩意儿能不能打这么远,不过既然别的地方也没发现相关的痕迹,这点仅有的希望也就成不能放弃的稻草。“走,跟我过去看看。” 一行人一路上边搜索着痕迹边往第五个山头走了过去。 不过陆续还是有好消息传过来,四号山头山腰上的一些树木有些被大力切断的痕迹,露出了森森的白茬。 “从些一路的弹道看去,应该是指向了咱们炮位的方向。” 李重润仔细比对的几处树木破损的方向,发现了一条并不算特别笔直的弹道,从炮位的方向延伸过来。 “有发现!”一阵欢呼声传来,大家终于找到了些许石头炮弹的痕迹。 第五个山头山腰处树木不多,只有零星的几颗,一株很常见的樟树脚下,一块硕大的巨石开裂了个很是凄惨的裂口,隐约好像还有些热气和烟尘升腾起来。 巨石是这江南常见的砂岩,与已经碎裂成无数细小石子的炮弹碎片的颜色差别很大,稍加分辨就找到了炮弹命中的痕迹。 “乖乖,这要有二里地了。” “我天,这么大的石头,一下就给打成了两半,这要是打到人身上,哪里还有人形哦。” 几个小伙子纷纷的发出感慨,就连李重润这个前世的伪军迷也很是兴奋,嘴角隐约都要咧到了耳朵边上。 “让各观察哨的兄弟去那最高峰上观察,这次咱们换个目标打!”李重润突然想到一个测试射程的方法,连忙安排新的观察点。 “趁热打铁,回去再来一发!”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回了炮位。 “听我口令,擦炮膛!” “擦炮膛!” “装药,强装药!” “是,强装药!” “调转炮口,瞄准江面!” “是!瞄准江面!” “调整射角十度!” “开火!” 火炮的轰鸣和传火管的冲天火焰再次一并响起,强装药的三斤火药力气要强大了太多,炮尾的驻锄往挖出来的深坑中陷进去了许多,炮口高高的抬了起来,若不是千斤的重量压制着,只怕早就掀翻了过去。 “打旗语,询问观察哨结果!” 第170章 鱼饵 “报!江面一里处发现炮击痕迹!” 腿脚最快的李三嫌弃慢悠悠的打旗语不够便捷,一溜烟的从那山峰之上就飞奔了下来,裹挟着许多断枝烂叶的冲到了李重润的面前。 “什么?江面一里?” 李重润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此地距离那两边就有将近四里,炮弹落点还在江面一里那么远,幼儿园毕业都能算得出来,刚才那一炮,居然干了五里地?也就是2500米? “不太可能。” 不顾的一边欢呼雀跃的一帮少年,李重润蹲在装石蛋的弹药箱上挠起了脑袋。 历史记录是最大射程1911米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可以超常发挥? “再检查一遍火炮。全程仔细检查,切莫遗漏任何细节!等闲出一点问题,可都会闹出人命的!” 嘴上安排着政委们仔细检查火炮,李重润继续琢磨着是什么原因让这次发射居然如此超常发挥。 因为石弹比铁弹轻?角度是自己专门找木匠师傅手刻的角度,可能会有些误差,但是根据前世混迹超大论坛的经验,再高的角度反而不会增加射程。 突然李重润想到一个原因,自己现在的位置是在半山腰之前被炸药包爆破出来的一个平台上面,好像,海拔要比江面上高一些。 唐朝的长江入海口不像现代社会那般在上海入海,而是从润州和扬州这里就逐渐地呈喇叭状扩散成了海面,更像是个大号的钱塘江口的样子。 所以才会有唐诗写润州,也就是镇江的江面会说: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扬州人张若虚会写出春江潮水连海平这种词句。 所以此时润州对面的长江,是真正的海拔0米。 所以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到江面实际上有将近百米的落差,这也就是为何会有多出将近500米的射程。 如释重负的李重润虽然解决了一大疑惑,一边念叨着“还以为是自己主角光环爆发,结果只是因为多了一截平抛运动。”一边凑到炮位那里去检查火炮去了。 “一切正常!”每个跟着过来学习操炮的政委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炮膛里隐约有了一些划痕,整个火炮居然只有一些被火药熏黑的痕迹。 “好。冷却火炮,准备实验用药包发射!” 火炮制作出来之前,李重润已经带着政委大队们在这润州的荒山野岭里面炸了三天。还顺便研究了各种炸药的新鲜玩法,堪比后世b站玩爆破火起来的几个阿婆主。 这发射药包,就是当时的发明。 李重润带着一群小伙子痛痛快快地在山里面打了两天的炮,直到后驻锄实在承受不住此等摧残,被检查火炮的轮值炮长检查出了两道细微的裂痕,而且带来的火药也已经挥霍一空了,一行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拖着本是金色,却被高温和火药残渣熏成青黑色的火炮回了扬州。 “哇,你这表情和刚从画舫上下来的客人一副模样。” 王荣听说李重润已经回来了,急匆匆地从东厂赶来了李重润的办公室。“难不成你是和阿兰出去逍遥了两天?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一些才好!” “你个臭小子,怎么敢跟我开起黄腔来,莫不是思春了?说,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本王爷给你参谋参谋,关于追女孩子,本王……” “没啥经验是!”王荣没好气地甩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给他:“鱼饵已经洒出去了,你回来,咱们这酒宴就可以摆了。这里是准备宴请的客人名单,你看一下,没问题就准备发帖子去请了。” “那炮是真不错!要是再弄上个十几二十门,别说什么太湖水匪,就算是北方的那些蛮子,也只能乖乖地从此能歌善舞起来了。” 李重润嘴里说着些后世的段子,一边检查着手里的名单,拿起笔来划掉了上面几个人名,又加上去了一个,李重润把名单丢回给了王荣:“就这样,不用那么多人。” 王荣接过名单一看,被划掉的人名中,有卢家商号的大掌柜,还有就是那个武姓的市舶司官员。 加上去的却是一个专门从越州贩售茶具瓷器过来的行商,虽然有些势力,却比七大商号要差上许多。 “这位姓武的亲戚,可是建昌王家的人。”王荣好心提醒了一句。 “公主殿下马上就到了,咱们还是划清界限一些比较好。毕竟,我那便宜姑父,也算是建昌王的亲戚。” “你们这些狗官,心眼就是多得跟蜂窝一般。”王荣很是有些忿忿地说。 “当初我要委任你当王府主簿,是你自己不要做的。要不然你现在也是狗官中的一员。”李重润为自己叫着委屈,自己能任命的最大的官员是从五品的长史,已经给了陈子昂。能给王荣的最大官职便是六品的王府主簿,说起来是六品,外放到地方上都已经可以做下州的刺史这等高官了,只不过不知道为啥王荣坚决不做而已。 “当官哪里有挣钱有意思,不做。话说你还想做十几二十门铜炮,哪里来这么多钱?这玩意可真就是钱做的!咱们之前搞来的那么多铜佛像,拢共就只够做八门。” 王荣突然明白了为何李重润要把卢家的大掌柜给划掉了。“你要对卢家下手?” “不是我要对卢家下手。是太湖水匪想对卢家下手,本王仗义救援,想来以后找他们要两个工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天,扬州城里最是热闹的传言,不再是宋家和王家两家的招商会又划拉到了多少钱财,而是有两个西域行商,想贩售一套琉璃的酒具,最后被临淄王以一个让人很是瞠目结舌的价钱给收了过去。 “哎听说了没,听说那位小王爷花了十几万贯的钱财,把那套酒具买了。” “这算什么新闻,我听说,好像是听说公主殿下要来扬州探望自家姑娘,王爷这是花了重金采买的聘礼,准备跟未来的丈母娘提亲。” “我怎么听说是王爷准备献给陛下的八十大寿的礼物?” 外面的传言越发的往不着调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传言的主角李重润,这时正端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玻璃杯子,醉醺醺地跟人吹牛。 第171章 上钩 酒是好酒,酒坊头一批出产的二锅头。在工坊的酒窖里面已经封存了一年。虽然比不过陈酿那般淳厚,不过也已经能在舌尖绽放出些饱满的香味出来。 菜自然是好菜。金秋十月正是吃鲈鱼的时候,肥、美的四鳃鲈鱼被极为犀利的刀工片成了透光的鱼脍,洒了些胡椒,又淋上了几滴东关杨婶家的酱油,那般鲜中带甜的味道,直让人吃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肚子里去。 歌舞自然也是好歌舞。跳舞的戏班子在洛阳大观园的时候就已经名冠天下,再加上在这扬州城中几出大戏,唱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几个主角都享受了明星的待遇,出门逛街被围拢的程度不比后世网红差多少。 只不过就算是这些难得的享受,在今天绝对的主角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各位~各位。本次召集大家前来,一来是响应刺史韦公号召,应对最近接连闹事的水匪。二来么,今日本王偶然得了一套酒具,各位都是见多识广的长辈,想找各位一同品鉴一番,还望大家不吝赐教。” 李重润手里端着一个琉璃酒杯,内里盛了些许微微发黄的酒液,在周围十分璀璨的灯火映照之下,极为夺目。 几个身形很是窈窕的丫头,每人手里端了一个托盘,其上各自摆着一个同样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炬火流转的光影间,折射着让人迷离的光芒。 几个丫头给每个来客都呈了一个酒杯上去,最后一个身着鹅黄宫装的宫人手里端着一个盛满了酒液的玻璃酒壶上来,细长的鹅颈瓶的造型,就和那宫人窈窕的身材一般让人神往不已。 “王爷,这就是那套传言中的琉璃酒具?” 说话的是个有些秃头的肥胖商人,说话的腔调好像不会打卷儿,听上去很是可笑。 “嗯,就是这套。”李重润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醉醺醺地用手捻着那个有些粗大的玻璃杯子,“前两天我那贴身丫鬟逛街的时候碰到两个同乡,随手收过来的。不好用,太大了,装酒一口喝不完。” 听到周边一阵很是细微的吐气的声音,不需要抬头确认,李重润就知道自己刻意的装逼已经达到了目的。 “此物只有极西之地才偶有出产,甚是贵重。雷某做酒具多年,也只在王爷这里才见到一整套的此物,尤其是这酒壶,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 这肥胖的商人便是那个从越州贩售瓷器的商人,自从李重润酒坊开始出产二锅头,他的生意就像是趴在了风口的猪,大大的赚了一笔。 作为既得利益者,这老雷拍起李重润的马屁来,拍得是极为谄媚。 “还好,咱那小丫鬟刚好会说这番话,给打了不少折下来。” 李重润端着酒杯细细地品了一口,脸上不在意的神色,丝毫不像是在作伪。 “王爷莫怪,我们都是一帮做生意的粗人,最是看重钱财。”那老雷嘴上说得粗放,只不过眼神飘忽间,很是油滑,只不过是听了李重润寥寥数语,便猜出了这位小王爷想要显摆一下自己新得的宝物。“坊间传闻说王爷豪掷巨资三十万贯,才收来的这一套酒具。不知传言真假?” “三十万贯?他们还真敢说。哪怕是我那表叔,点石成金的建昌王,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些钱财出来。”李重润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武攸宁,似乎是在跟这位着名敛财能手争个高下一般。“也就花了十三万,而已。”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并不太在意这个价码,李重润还特意加了而己两个字。 “王爷果然是我行翘楚。听闻先前魏王府中有一盏琉璃杯,作价就要两万贯,王爷居然只花了十三万便买了一整套,果然有眼光!” 几个一同前来的乡绅富商都是人精,也都听出来李重润好像是在摆阔的意思,马屁流水一般的朝李重润拍了过来,就好像不要钱一般。 刺史韦安石也被请了过来,也正端着酒杯细细地抿着酒,只不过笑容带了些疑惑,不知道自家这个远房表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韦公,平日里小王爷不像是这般放荡不羁呀。” 李重润这般高调的装逼,自然让平日里有些交集的几个大掌柜心生疑惑。刚好韦安石也在座,便有人跟韦安石问了起来。 “韦某人也不知为何今日像王爷这般洒脱,可能是小孩子新得了宝贝,就想着赶紧拿出来玩一玩。”韦安石作为浮沉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隐约已经猜测出了李重润的用意。 只不过许多事情,能装作不知道那就必须装成不知道,这点保命的常识,韦安石还是懂得。 “他这直钩钓鱼是为什么呢?”韦安石咂了咂嘴,试图从酒中琢磨出一些李重润的用意。“难不成是想在公主殿下来扬州之前给自己多挣点儿功名?” “韦公刚才可有安排?” 在一旁的那个陇西李家的大掌柜没听清韦安石在嘀咕什么,就想探一探他的口风。 “哦,韦某人说着酒喝着真不错,比上次王爷赐下的要好喝上许多。” 不软不硬地给那掌柜碰了个钉子,韦安石一改脸上的筹谋之色,也挂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出来,对着李重润拍起马屁来。 事情果然就和李重润预想的一般,第二天,凤仪卫派出去搜罗民间口风的探子们就纷纷的传了许多坊间的传闻过来。 一时间,临淄王新得了一套巧夺天工的琉璃酒具的传言,便如这几日从北地刮来的白毛风一般,迅速地夺走了扬州大小子民的热搜第一。 只不过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更何况谣言的受害者不仅没制止这种不靠谱的谣言,甚至还暗地里在推波助澜。 “王爷,江上的那几艘渔船,已经连续两天停在那儿了。” 负责安全的杨三叔把李重润叫到了钟楼的顶上,指着江边的两艘乌蓬的小船儿跟李重润看。 李重润仔细地盯着那两艘看着毫不起眼的小船儿,依稀地看到两个渔夫正在装模作样地撒网捕鱼。 “好,鱼儿上钩了!” 李重润很是兴奋地拍了拍手,“让儿郎们在外面多转转,给他们些压力,让他们先撒几天空网再说。” “是,王爷。要不要把鉴真他们那边的人也都叫过来?” “再等等,别咱们这边一下子人太多,把鱼儿给吓跑了,咱们就吃不着鱼了。” 从杨三那里告了别出来,李重润又转身去了东厂。 铜器作坊这几天都在连轴转的生产着拿破仑炮,知道这是自家老板最是看重的东西,王荣这几天也都在现场蹲着,李重润刚进了厂,就看见他带着个瓜皮小帽子,披着一件脏兮兮灰蒙蒙的小袍子,在指挥着几个工匠师傅往炮座上面吊装。 上次被李重润提醒了一下在国子监的时候讲过的杠杆原理,王荣便很是机灵地做了一个大唐版本的起重机出来。 其实就是个大号的杆秤,一边吊有重物,还用了坚木和铁柱制作了一套滑轮组,几个人就能很是轻巧地把千斤重的铜炮给吊装起来。 “哎呦,这套东西不错,能省不少工夫。”李重润先不着急看那铜炮,反而是对这一套起重机赞不绝口。“这谁发明的,厉害啊。” “那必须是小爷我发明的。”王荣小脸儿抬得高高的,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字。 “果然还是我们家荣荣,这聪明劲儿,都快赶上我了。”李重润笑着拍了拍王荣脑袋顶上的瓜皮小帽,“说,看上啥了?本王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只要你张嘴,咱啥都能给你弄来。” “哪怕是钱范?” 第172章 黑石弹 “哪怕是钱范……”李重润本来还想信口开河,结果脑子还是及时给狂飙的嘴皮子拉了一下刹车。 “莫不是戴了瓜皮小帽子的,都会对印钱这种事情产生兴趣?王荣这种犹太人思想很危险啊,要是出个大唐版的小胡子咋整?”李重润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下王荣的追求。 “换一个梦想,这事情咱现在说了还不算,总归要上面那位奶奶点头才行。私自铸钱可是夷三族的罪过。” “切~”王荣甩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给他,扭头不再搭理这位王爷,继续指挥着工匠们吊装那个铜炮起来。 “这是第几门了?” “第八门,也是最后一门。” 王荣头也没回地跟他说着,仔细地将那铜炮安置到位,左右晃悠了一下,确定都已经固定牢靠了,这才将限位的木楔子塞好,算是完成了最后一门炮的组装工作。 见几个铜匠师傅推着那个大唐版的起重机走远了,王荣才问起李重润:“这玩意儿你本来起的名字是虎蹲炮,只不过雕成了这样子,怎么都跟老虎扯不上关系,再叫这名字有点说不过去了,要不要换个名字?” “名字这东西,重要吗?” “打仗的时候,难不成你还会当着敌军的面大喊:兄弟们,把我那玩意儿拖出来?让敌人以为你要撒尿还是怎么着咋整?” “哎,话说回来,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还从来都没跟你一起上过茅房哎。” “你有病,这种事情也要人陪?”王荣今天的白眼儿特别多,似乎是心情不太好。“你要是不给它起名,我就起名叫龙吟炮了。” “这名字,用扬州话说起来有些像骂人。” “那你起一个好听的!” “要我说,叫意大利炮怎么样?” 最后,在漫天的白眼和嫌弃声中,李重润发明的第一款大杀器还是取了一个常规的名字:亢龙炮。 亢龙,语出《周易·乾》:上九,亢龙有悔。意思是居高位的人要戒骄,否则就会失败而后悔。 基本上就和后世军营里到处都写的:放弃幻想,准备打仗,是一个意思。 取了一个显得很有文化的名字,终于让王荣的白眼珠飞得少了一些,避免了王荣往日向雏田靠拢的趋势。 “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先说好消息。”李重润检查着并排列为一队的八门铜炮,隐约地感觉自己的腰杆子好像硬了很多。 “还是先说坏消息!”王荣还是比较倾向于给李重润当头泼一盆冷水:“卢家的铁弹送过来了,不合格,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勉强才挑了十个出来,估计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了。过两天如果你真要用这玩意儿打仗,只怕还是只能用石头。” “好消息是石头多的是。”李重润很是无语王荣什么时候学会了德云社的经典段子。“对?” “对头,恭喜润哥儿还学会抢答了!总算还是有些意外之喜的。”王荣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黢黢的石头,拿给李重润看了看。 “之前送来的石炭里面掺杂了许多这种石墨精,这种东西虽然比石头轻了些,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这玩意儿特别容易加工!” 王荣变戏法一样从脏兮兮的袍袖里面接二连三的掏了许多这种黑石头雕琢的小玩意儿出来,都是些什么小狗小猫小兔子之类的小孩子玩意儿。 “这玩意儿本来特别容易崩碎掉,后来还是珠宝铺子里面的大师傅给出的主意,说拿大锅蒸一下,然后想怎么雕,就怎么雕,不会碎。” 王荣从脚边一个白木箱子里摸了一颗雕琢的极为光滑的黑色炮弹出来,隐约发散着宝石光泽的煤精石,外表被打磨得极为光滑,而且是很不错的正圆球形:“你看,我量过了,非常合格。” 李重润接过来在手里面掂了掂,圆球不大,重量也不是特别重,“太轻了些,只怕会有些影响威力。” “要不,咱们去试一试?最近石炭用得特别多,所以积攒了一堆这玩意儿。挑了些好看的,送去珠宝师傅那边,结果人家师傅说最多也就是刻个印章,做不了首饰。要是能用,倒是能解决不少麻烦。” 王荣一直很好奇能让李重润这般兴奋的这昂贵玩具威力到底怎么样,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有空了,又有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就想跟着去试炮。 李重润也想看一下这炮弹能不能用,刚好这几门炮也需要试炮,干脆就把打炮小队给集合了过来,准备找个地界去实验一下。 公主殿下快到了,润州那边的布置也已经加紧了速度,所以工坊这边每天都有好几艘船往来于润州和扬州的一水之间。 假装是送木料的货船,炮队带着八门炮绕过了潜藏在工坊外江边的渔船的眼线,又摸去了五峰山深处的那处靶场。 天公不作美,众人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炮车穿过坎坷的山路抵达了先前的靶场,天上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细雨来。 “王爷,还要试么?” 因为是准备试炮,所以这次带的都是强装药的发射药包。 因为上次回去了之后做了些许改进,药包现在被一层沁满了桐油的白绸仔细包裹成了圆柱形,刚好可以塞进炮膛里面。 而且在桐油包覆之下,药包还能有一些防水、防高温和防碰撞的效果,不用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的。 “试一试。正好看看药包到底靠不靠谱。” “试炮,一发,普通石弹!” 根据之前的射击经验,炮口扬起来的龙须和炮尾的龙尾巴刚好可以当做望山使用,也就是准星和照门。 李重润实验了几次,发现只要瞄准得对了,基本上两里地内不会有太大偏差。 就算是在极限射程的四里距离上,也可以打中一个船那么大的目标。 八门炮的质量很不错,一轮试炮下来,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毕竟都是手工加工,都有一些或大或小的误差,不是往左边偏一些就是往右边偏一些,不过都是可以通过瞄准来解决的小毛病。 “哇,能打那么远的?” 捂着耳朵的王荣下巴都快惊掉了,就算是军方最强的攻城兵器八牛弩,射程也只有七百到一千步而已。 看亢龙炮和八牛弩对比起来,苗条得不像话的炮身,王荣很难理解这玩意儿是怎么把一颗石头弹子打出去这么远的。 “都是化学的力量!” 一边带着炮队用炮勾把炮膛里面的残留的药包碎片勾出来,又用猪鬃做的炮刷仔细地刷了一遍内膛,最后又用湿润的麻布炮刷把炮管中可能残存的火星给熄灭掉,李重润顺嘴给王荣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火炮的工作原理。 “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你要是被这玩意儿炸上个几回,你也会开始琢磨这玩意儿。你知道的,咱从小就喜欢琢磨。”李重润摸了摸鼻头,很憨厚地笑了笑,被火药熏得有些黢黑的脸庞上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白牙。 “切,从小喜欢瞎琢磨才是真的。” “实验那个黑石弹!” “黑石弹一发,强装药,装填。” 轮值的炮手用了个竹子做成的锥子,从传火口那里用力地捅了进去,戳破了药包外的油布,又从随身带着的药葫芦里面倒了些火药在传火口里,一旁的炮长举着点火棍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等着,等着开炮的命令。 “瞄准三百步外那颗大树。” “发射!” 轰鸣声还没落下,三百步外的那颗大树就仿佛被巨人给踢了一脚,发出些凄惨的撕裂声,缓缓地往开炮的方向倒了下来。 “怎么样,怎么样?能不能用?”王荣捂着耳朵,张着大嘴喊着。 “我,这炮弹……有些太凶残了。” 不用走过去看,只是在这一百多米外远远的看了一眼,李重润就觉着这炮弹应该算是非常成功的。 第173章 二营从此成立了! 大树背后是一片蔓延很广的灌木丛,硝烟散去之后,灌木丛中赫然秃了很大一片。 一片以倒掉的大树为圆心的扇形空白区域,在周边郁郁葱葱的绿树掩映之下,显得特别显眼。 “过去看看。”李重润兴冲冲地带着大家伙儿去验伤。 几人很快就走到了那颗倒塌的大树脚下。 打炮的小伙子瞄得很准,炮弹正好命中了这颗环抱粗大树的树干正中的位置。 断木森森的白茬间镶嵌着几片已经碎裂的煤精石,断口非常锋利。 从大树这里往后看过去,距离近的几颗矮树被破碎的煤精石连根削断了。 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几颗灌木好一些,粗壮一点枝干尽管伤痕累累,总算是保住了。 越往后走,矮树的伤势越轻,破损断裂的枝干也就越少。 直到几十步之外,除了一些树叶被一些细小的碎片给打碎,便没再发现什么严重的伤势。 “这简直就是神器啊。” 王荣第一次来打炮,本来只是以为这玩意儿就是个李重润搞出来的大玩具,没想到竟有这般毁天灭地之能。 “确实蛮好的,可以当开花弹用。” 李重润也非常满意这个意外之喜,有这种炮弹,想来就算来袭的敌人数量大,也只不是行走的一盘菜而已。 本来只是有些朦胧的烟雨,在浓厚的硝烟散尽之后,变得有些急促了,像是老天在哭泣一般。 雨下得大了,担心火药受潮失去作用,一行人趁着天色尚明,回了扬州。 今年夏天没怎么下雨,积攒了许久的雨水尽数积攒在了这寥落的深秋,雨水不大,但是很是细密绵长。 趁着下雨不能出去打炮,李重润便安排了许多准备事项,比如改造了一番那艘公主殿下的楼船。 楼船一层的地板尽皆用坚木加固了一遍,几个舱房的窗户也都用木板遮蔽了起来,只留了一个方形带门的孔洞。 再比如召集了召集了许多民夫修了一个巨大的观景台。 观景台修在了东西两厂中间的空地之上,据说是准备给公主殿下观赏江景所用。 只不过为何观景台还用砖石堆砌了垛口,却是没人知道的了。 还有李重润谋划已久的换装行动。 之前的麻布长袍虽然便宜又快捷,只不过长袍大褂的实在有些不方便活动。 李重润让鉴真布置了许多针线活下去,佃户营的女眷正愁最近没有什么活计可以换工分,所以工作的热情很是高涨。 布料是灰色的麻布,上衣是布扣的短打,下衣是一条收口的马裤。 打样的宫人给做了一身出来,李重润没敢自己试,正好武七在一旁探头探脑的,想看看李重润又发明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便被薅过来当了模特。 配上斗笠和草鞋,身形窈窕的武七往那里一站,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战斗力,让李重润感觉非常亲切。 只不过裤脚那里虽然已经做了收口,却还是有些空落落的,让李重润觉着好像少点什么东西。 “绑腿!”李重润找了两根打样剩下的灰布条,只不过打绑腿的时候却犯了愁,绑腿怎么打得来着? 最后还是请教了正在酒坊里面带徒弟的谢大,一群人才学会了绑腿的打法。 原来此地有大肚子病,水田中蚂蟥也多,种田的老农多都会打上绑腿再下地干活。 打好了绑腿,平日里软萌惯了的武七,变成了一副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女战士的样子,英姿飒爽得一塌糊涂。 不过武七却不敢这么穿出去,毕竟平日里穿惯了罗裙,裤子这种东西,穿给李重润看看已经是极限,出门是万万不敢的。 但是医疗队的麻布袍子很受武七的青睐,尤其是收腰的设计得到了在场的一众大小女子的一致好评。 只不过医疗队制服配套的白麻布帽子,看上去非常的违和,给人的感觉像是做好准备去吃席一般。 根据大家的意见调整好了制服,李重润便开始了筹备厂卫军的正式成立仪式。 当然,打的旗号自然是王府护卫的名义,王府的护卫是个框,什么都能往里面装。 比如李重润的师傅,秦琼的后人七娘,本来是宫廷侍卫,受伤后就转去了太平公主府里也是挂职的护卫,其实就是去养老了。 按照相关律令,李重润作为郡王,有资格拥有一个多达三百三十人的护卫团。 之前李重润身边虽然有些从洛阳带来的护卫,但是人数不多,也都是做些看家护院的事情。 如今大战在即,真正干了护卫事情的厂卫军,便有了合理合法的名义转正了。 不过最早获得封官的,是之前那两个帮忙演戏的大食商人。 二人心满意足地领了个临淄王府户曹的八品官职,算是有了官身。自此以后,二人行走南洋经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说自己是大唐子民了。 不过想换来官身自然不是只演一出戏这么简单,作为王府属官,自然要去替王爷做些事情才是。 刚拿到身份文牒的二个洋鬼子,连李重润的面还没见到,就从王荣那边接受了个任务,急匆匆地跟着一支大食船队出海去了。 李重润给他们下的第一个任务,是去天竺,寻些棉花的种子过来。 唐代虽然已经有了棉花,名叫白叠子,价格很贵。 因为产地远在西域,安西都护府虽然已经重置,只不过李重润一直没有军方背景,自然也就没有稳定的供货渠道。 现在自己有田有人,李重润就打起了这棉花的主意。 只不过最近自己忙着在这朝堂中站稳脚跟,并没时间和能力去自己去满世界找种子,只能先指望这几个有经验的外国人,去先帮自己跑腿去趟印度,把这棉花种子找来。 关于给其他人封官的事情,李重润却没执行成功。 起源是李重润的师伯杨三叔,作为曾经混迹过边军的老杀才,杨三叔是现在李重润理论上的护卫长,按道理王府典军的官职是落不到别人头上去的。 但是李重润的任命被杨三婉拒了。 一来杨三虽然是名义上的护卫长,只不过最近带徒弟有些上瘾,平日里并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二来杨三叔根据自己混迹军营的经验,告诉李重润,管军最重要的是论功行赏,无功受禄这种事情,是大忌讳。 所以本来准备的授衔仪式,最后就变成了厂卫军的成立仪式。 “鉴真!” “到!” “任命你为厂卫军陌刀营营长!” “是!” “罗莎!” “到!” “任命你为厂卫军神机营营长!” “是!” “谢蔚儿!” “到!” “任命你为厂卫军政委!” “是!” 说是两个营,其实拢共就只有一百八十人。 这还是混编了七虎和他们的一堆师弟组成的偷袭小分队,加上之前学校里面挑选出来的政委们,和一部分十人团里面,被鉴真他们洗脑比较成功的年轻人。 李重润通过这大半年的时间攒出来的家底儿,就全部都在这里了。 公主殿下的鸾驾很快就要到了,大家的事情都有些多。 罗莎和蔚儿还要带着神机营,也就是炮营,去熟悉兵器。 鉴真最近佃户营那边的管理全都交接了出去,几个从洛阳带来的宫人现在正在那边熟悉工作,还离不了鉴真的交接,所以也急匆匆的赶了回去。 李重润和杨三叔的几个小徒弟简单地聊了几句,这个稍微有些简陋的成立大会就有些匆匆地结束了。 在新建好的观景台上往南望了望,烟雨中有些浩渺的江面,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面纱遮拢着,几艘小渔船隐约的身影偶尔闪现一下,很快又被雾气遮掩去了。 第174章 公主驾到 紧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润州那边会场的布置,花了许多钱财不说,那个名字叫做无尘和尚的武陵人至今还没有消息,时刻都是个大隐患。 这几天忙着厂卫军的事情,李重润最近都没来得及去找冰儿讨要打江南汇总过来的消息,也没喝上她冲的奶茶。 这天雨下得有些大,部队也就难得地放了假。 李重润也终于有机会去跟冰儿聊一下,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办公室,一盏茶,一缕清香袅袅,冰儿和李重润对坐在办公室前,对着一张画的有些仔细的地图指指点点。 “冰儿姐姐,茅山那个道观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李重润很头疼地摸着自己已经有些长的胡子,“江南的人手全都投进去,一定要在公主殿下来之前找到那个秃驴。此人不除,谁知道他能想出来什么办法来打埋伏?” “江南的人手已经全都投了进去,只不过那道观怎么看都很正常,也并没有关门谢客,要不要让偷袭小分队去一趟?” 偷袭小分队数次的成功,让冰儿有些过于信任武力的作用。 “我们没有证据,盲目逮人,咱们和推事院又有什么区别?你也不怕公主殿下来了跟咱们算账?” 见冰儿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李重润又跟着解释了一句:“和尚庙推了也就推了,至少我们有证据,而且还有私仇,但是对那个道观,咱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还有那个金山寺,最近也有些奇怪。”冰儿从袍袖中扯了一张纸条出来,上面用小字写了密密麻麻的一片。 “金山寺主持换人了?新的主持不知底细?” “最近这金山寺人气很旺啊,虽然还没完全建成,居然有这么多人去办法会了?” “先前那么多钱砸到这破庙里面,不管是佛门还是武陵人肯定不甘心。” 看着那小纸条上的消息,李重润有些感慨。 “之前我统计过,好像有大约四十万贯的钱财送去了那个小庙,如果做成大佛,估计要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如果是其他的……” 这是李重润最担心的事情,卢家炼铁出身,谁知道送去那金山寺的,到底是铜佛像,还是铁质的长枪短刀? 通过办法会的名义把人藏进去,还能把吃食和补给用供奉的名义送进去,这金山寺看着不大,想来藏个几百人还是没问题的。 佛门与武陵人闹翻,这金山寺自然是落在了无尘和尚手里,毕竟他在那里经营了这么久,不可能没安插自己人。 不过那金山寺飘荡在长江中心,四面环水,又是一个独立的山头,周边尽皆被历代和尚修造的各种建筑围堵了个严实。 唯一的通路,从山脚下的山门联通着外界,自己带人前去侦查了几次,都没有找到机会可以潜行进去。 偷袭不成,硬攻只怕会留下不小的伤亡,李重润好不容易攒了些家底儿,都是为以后准备的苗子。 李重润虽然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去做那个椅子,不过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太祖的理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自己若是以后不想跪人,不想被人随便编造个理由就给弄进大牢里面体验酷刑真人秀,自己的势力,就不能随便的折损在这个江心的小庙里面。 “还是要想个办法绝了这个后患才行,就是没人啊……” 李重润觉着心里还是有些不妥,只不过公主殿下的鸾驾已经近在眼前,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让公主殿下在园子里多待两天。 两权相害取其轻,这样对比起来,其实眼下闹得最是沸沸扬扬的太湖水匪,居然是最容易解决的一个问题。 “早就跟你说过,你这小子,平时看着胆大包天,一遇到事情就畏首畏尾。” 许久没听到了的公主殿下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姑姑,你怎么来了?消息不是说你的仪仗还在楚州?”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重润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出门去看。 一身男装的公主殿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赶了许久的路造成的。 “本来船走得挺快的,结果到了楚州,风住了。楚州的刺史磨磨蹭蹭地找些拉纤的民夫都找不齐,本宫着急见瑶瑶,这才换马一路奔过来的。” 李重润上前一个大熊抱就把公主殿下揽在了怀里:“好久没见姑姑,侄儿可想死你了。” 李重润本来是很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公主殿下的,只不过自从自己出了西隔城之后,公主殿下对自己也是颇多照顾。 尤其是自己还在王府里面见到了公主殿下和自己姨娘那一幕,更是把这位公主殿下当成了真正的自家长辈。 来扬州之前,公主殿下还特意把自家儿子姑娘都派到了自己身边,帮了大忙不说,这种信任也足以证明这位公主殿下不管之前怎么样,如今是真真正正的把自己当做子侄来看待。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位公主殿下,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妥妥的自己人。 “你个臭小子,怎么敢对本宫这么随便。”公主殿下说的虽然假装很愤怒的样子,不过还是回抱了一下李重润,纤纤玉手在李重润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婉儿让我传话给你,你在扬州辛苦了。她在洛阳一切安好,你不用过多挂念。” 重新正式地见过了礼,公主走进了李重润的办公室。 “再重复一遍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你这小子,看着胆大包天,就是真的去做事情的时候,考虑得太多。” “其实哪里有什么完美的计划,无非也就是谁势力大,谁能赢。如果咱们势力弱,咱们就发展自己的势力,或者拉拢不一心的势力,来对付共同的敌人。” 公主殿下听李重润仔细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很是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你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本宫还在整天派人跟踪我那倒霉郎君,看他有没有去兴化坊找勾栏里面的姑娘。” “姑姑的意思,是让我去拉拢佛门?那薛怀义人在洛阳,我还要回去找他去共同干掉武陵人?” 李重润猜到公主殿下的意思,借坡下驴地回了一句。 “所以我说你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为何不能联络武陵人,把薛怀义干掉?” 公主殿下的意见非常的直接。“你只见到这武陵人如今在江南风吹雨搞得很是热闹,别忘了这个无尘和尚就连武陵人内部都已经把他放弃了,就这么一个弃子,居然能废你这么大的精力?” “薛怀义之前造势不成,肯定不会就这么袖手旁观,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这太湖水匪闹扬州,还有之前江南的传言,都是佛门在活动,想在江南发动民变?”李重润好像捋清楚了其中的逻辑关系。 “他薛怀义没能从西北挣来多少军功,反而还惹了一身腥臊回来,听说已经有好几个被冒杀的苦主家人,来洛阳找他寻仇。” 太平公主说了一句洛阳的八卦,用来佐证她的理论。 “他如今非常极其特别地需要一场战争,一是帮自己笼络人心,维护一下有些崩塌了的形象。”公主殿下伸出了两根葱白一样的手指:“二是有了军功,再加上陛下的宠爱,才能往那梦想的位置上爬一爬。” 果然还是久经考验的宫闱老人,对时局的把控和这份敏锐是李重润有些望尘莫及的。 李重润纠结了许久的江南乱局,公主殿下只不过寥寥数语,就已经给分析得一清二楚的。 “所以与其对付没了根基的无尘和尚,不如用他手下的残余势力,去对付在江南布局多年的佛门。”李重润有了一丝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你之前只不过是被佛门当枪使了。而你得的那些好处,其实就是薛怀义刻意漏给你的油水罢了。” “这么一说,你可清楚了?” “清楚了。”李重润低头一副老老实实接受教育的样子。“又t被人当枪使了。” “这朝堂之上,无非也就是你坑我,我坑你。佛门拿你当枪使,你又何尝不是挑的佛门和武陵人翻脸,让武陵人只能割肉求生?能做到这样,你已经很超出我和婉儿的期待了。” 公主殿下难得的一副很是认可的样子,算是安慰了一下李重润受伤的心灵。 “我来扬州,拢共也没做几件事,只不过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而已。” 李重润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能得到做得不错的评语的,自己在扬州虽然已经一年,只不过真正于佛门和武陵人交锋,还真没有几次。 “你什么时候琢磨明白你是怎么做的不错的,这趟扬州就没白来。” 公主殿下笑吟吟地喝光了冰儿斟来的奶茶,脸色一板:“好,家庭教育时间过去了。咱们现在咱们算一算账,你把我那不成器的败家子儿给折腾去岭南,去给你那小媳妇出力,你要赔本宫多少银钱?” 第175章 谁是真的敌人 银钱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借这个机会,把火药献上去,倒是很不错的选择。 “你哪里学来的这等邪术?”李重润刚把火药两个字挂在了嘴边,公主殿下的脸色都变了。“你取了多少童男的性命?” “无非是几个药铺里面常见的药材混合就好,为何需要童男的血?” “还说不是邪术?你怎么知道要用童男的血去调制?” 公主殿下的逻辑非常的完整,竟让李重润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一边安排在一旁的冰儿去取些材料过来,李重润把之前润州山下的见闻给公主殿下详细的解说了一遍。 啰嗦了半天,冰儿才取了一些硫磺、木炭和硝石过来,说再多也不如做一做,李重润就当场给太平公主制作了一份。 随着一缕青烟升腾起来,一股子淡淡的枪火味道充斥了这间不大的办公室。 “此物,竟然有开山破石的威力?”太平公主有些疑惑地看着用来调配火药的瓷板上的些许黑灰色痕迹,确认李重润没有使用什么邪法,这才不再生气,换上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还需要特殊的配比和特殊的用法,过两天等这边事情有个了结,侄儿给姑姑做个烟花玩儿。”李重润陪着笑脸在一旁解释着,见她转怒为喜才放下心来。“姑姑何来邪术的疑惑?莫非姑姑之前听说过此物?” “不是我听说的,是狄阁老。”这事情没必要隐瞒,很干脆地告诉了李重润自己的消息来源。 “大报恩寺失踪了不少小男孩儿,这事情你知道的,你来扬州后,狄阁老就一直在查那件案子,最后还是在一个尼姑身上找到了线索。这才隐约知道了大报恩寺杀了那么多你喜欢的杆儿人,是为了取童精未泄的童男之血。” 很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李重润干巴巴地帮自己辩驳着:“那传言,是建昌王为了推了亲事散播的谣言,姑姑怎么也能当真?” “若是谣言,为何王家那小子一直跟在你身边,听说为了你连婚都逃了?”太平公主突然非常意味深长地冲李重润笑了笑。 “他逃婚是不想被当成筹码去参加政治婚姻,又不是因为我。” 姑侄二人说话隐约地就往神都洛阳的八卦里面偏了过去,比如公主殿下之前看月子病的那位沈医师如何受欢迎,再比如狄大人被媳妇勒令减肥,听说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再比如薛怀义最近接了陛下的旨意,说是重修明堂和天堂两座陛下登基之初的脸面工程,征召了不知道多少民夫。 “姑姑,京畿道之前是谁散布的谣言?说要往扬州来逃难的,凤仪卫可有侦知?” “不用猜了,我让人传的。可把你坑了?” 太平公主承认得很直截了当。 “没有,帮了不少忙儿倒是真的。” 官场求生第一条:上司永远都是对的。 第二条:如果自己觉着上司错了,一定是自己错了。 第三条:如果上司真的错了,请参考第一条。 李重润贯彻这套求生法则贯彻得很彻底。 “本来是想给那薛怀义的火添点柴,没成想被你轻而易举地给解决了,既没找本宫要钱也没要人,确实是本宫小瞧你了。” 太平公主今天心情应该不错,居然夸奖的李重润两次,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陛下也很欣赏你献上那么多铜铁,让天轨的修造进度提高了许多。只不过你躲在江南,好处就只好都赏给了婉儿,要不然还有梁王和狄阁老在上面压着,婉儿想来也有资格坐着开朝会了。” 听到自家姨娘如今混得不错,李重润笑得很诚心,也没有摸鼻子,有些厚的嘴唇咧得很开,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又说了会儿闲篇,姑侄二人才说到这火药的秘方。 “别人有个秘方儿,都恨不得掘地三尺地埋起来。”公主殿下把李重润写了火药配方的纸条拿在手里摇了摇,“像你这么不藏拙的傻子,本宫实在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李重润摸了摸自己的鼻头,非常憨厚地笑了笑:“此物威力巨大,有伤天和,非圣人得以用之。” “别给我拽文,你这是知道反正也瞒不住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小子算盘打得还真不错。”似乎很满意李重润的上道,公主殿下非常爷们地拍了拍李重润的肩膀:“你这孝心,本宫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回头调几个黑骑,到你这里学一学用法,你可不能藏私。” “断然不敢有任何隐瞒。”李重润笑嘻嘻地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又转了几转。 黑骑历来都是陛下亲自掌控的秘密力量,之前狄仁杰也只是代管。 公主殿下这意思,是陛下想让黑骑掌握火器的用法? 还是公主殿下最近又掌握了些新的权力? 看来这一年间,得了好处的不只是上官姨娘,只怕公主殿下也有了些好处才是。 正在李重润胡思乱想的时候,公主殿下发话打破了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尴尬:“那小破山上的小道观,我来安排。本宫有些乏了,你且去。” 李重润很是恭敬地回了一声“是”,不过走出办公室门半天,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才是办公室的主人来着…… 似乎是知道李重润最近心情不错,老天终于收起了遮天的幕帘,漏了些许的天光到这人世间。 “王爷。雨住了。” 连绵的秋雨下了几天,终于停了下来。 罗莎带着炮队没怎么操练几天,就被雨逼着停了。 几十个打过炮的半大小伙子们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时正是兴头儿上的时候,哪里受得了整天对着门大炮放空响儿。 这不这天刚一放晴,罗莎就急匆匆地来找李重润,想着带着那帮激情四射的兄弟们去打上个两炮。 “嗯。你们要去操练是,去。刚好前面做出来的火药有点多了。” 李重润也没说谎,道士五人组在江边的青石实验室那里,带着最近延揽来的道童们做了一堆火药出来。 反正花的是李重润的钱,一帮道士们终于可以享受一把清空购物车的爽快了。 直到同样算是远房亲戚的另外一个李家商号,过来找自己哭穷的时候,李重润才知道这帮道士,已然把扬州的硝石给搜刮了一空,连药铺里面的都没有放过。 李家商号做皮货起家,硝制皮货自然需要用到大量的硝石,只不过采买的时候才知道,此物居然全被临淄王买去了。 海量的原材料,绝大多数都被那几个道士以带学徒练手的名义,做成了炸药。 白帛缠绕的发射包像美食节目里的瑞士干酪一样,在凤仪卫的办公室旁边堆砌成了一排白色的围墙。 “不知道是他们几个道士勇的不行,还是你们几个勇的离谱。”李重润很无语地跟那几个,还一脸淡定在凤仪卫驻西厂办事处(暂定)这里办公的丫头开着玩笑。 被后世各种营销号鼓吹的天启大爆炸还没发生,不过李重润见她们这般随意的样子,觉着证圣元年大爆炸的名字有可能离自己不远。 “搬去学校那边,反正学校已经搬走了,教室剩了很多,你们随便挑一间好了,还可以离殿下近一些,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阿。” 这地方着实有些吓人,李重润也不敢在这里多呆,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回头要找个山洞来藏这些要命的东西。 距离自己施行计划还有两天,公主殿下接下来了茅山道观的事情,倒是让李重润有了些空闲。 和阿兰取了一包包裹好的火药,李重润准备做些小玩意儿哄自家姑姑开心。 只不过刚把材料准备好,李三急匆匆地从大门口赶了过来,说外面有一个不良人牵了两个人犯求见。 第176章 我的船! 两个人犯是之前李重润找韦刺史讨要来的。 说来这二人所犯之事还和李重润有些关系。 李重润拆了官河边上的那座小庙,把庙宇改建成了大润发银号,还把那座孤塔改成了钟楼。 唐代建塔,必定会修造地宫。 没了寺庙的保护,自然就有人打上了这孤塔地宫的主意。 这二人便是心怀鬼胎的各位专业人士中的佼佼者,一条地道挖得笔直,径直地从二人藏身的民宅处,通向了宝塔之下的地宫。 根据坊间的传闻,据说这二人开凿的地道与地宫中心偏差不过一指,足以证明两位专业人士的专业。 可是这两位土夫子千算万算,就应该事先去那孤塔处勘察一下。 当初无尘和尚,早就把宝塔的地宫改成了逃生的密道。 既然地宫都已经没了,宝贝是肯定没摸到的。 更倒霉的是,地道打通的时候,当日负责敲钟的,正好是刚被师傅教训了一顿的小师弟们。 虽然这孤塔勉强算是公用设施,大家都是把钟楼和青石坪上的戏园子当成自家产业地。 遇到来自家偷东西的贼人,几位小师弟可算是找了个撒气的渠道。 据押送他们两人来的不良人讲,听闻王爷想提几个盗墓贼来问话的时候,这二人已经在牢里面养了几个月的伤了,这几天勉强能活动了,这才着急忙慌地送了过来。 “两位专业人士,不知之前是做什么职业?” 李重润看见这两个盗墓贼时,只觉着和自己想象中的盗墓贼不太一样。 不像胡八一那般孔武,也不是王胖子那般臃肿,两个盗墓贼是父子,人极为瘦小,还佝偻着身子。 两个人听到李重润的声音,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跪在地上磕头,看上去像是两个煮熟了的大虾。 “问你们话呢,说话!” 押送他们来的不良人手里拿着铁尺在二人肩背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发出了很沉闷的“咚”的声音,好像敲打在了败革之上。 不良人见二人还是不回话,又用扬州话问了一遍,二人这才叽里呱啦地回了一大堆,不过语速很快。 此地的方言很多很杂,十里不同音不是夸张的形容。 比如蔚儿和罗莎两家之间隔了一条江,方言居然都不能互通,两人说话还需要用都不怎么熟练的官话。 所以李重润只能眼巴巴地指望那不良人翻译。 问了半天,不良人翻译过来说,这两个土夫子本来是扬子县的矿工,平日里采石炼制石灰为生。 之所以跳槽盗墓,无非又是欠了佛家的香油钱,这才迫不得已地想着找些别的路子来钱。 “本王这边有个事情,还要仰仗二位先生的技能,不知道二位可否相助一二。” 两个盗墓贼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用到两个盗墓贼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公主殿下脸上的神色正常了许多,不再是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穿了一身粉色宫装的她心情不错,一大早便带着莺莺燕燕的逛街小分队过来找李重润,说准备去亲眼看看那龙骨是什么样子的。 只不过公主殿下美丽的心情,在见到自己本来非常富丽堂皇的楼船,已然变成了一艘战舰的样子的时候,变得有些阴郁了。 “我的船!花了不少钱的!你还真舍得拆!” 宫装的公主殿下非常的不满意,不过知母莫若女,好在瑶瑶小表妹知道怎么打发女装状态下的自家老妈。 当然,是付出了李重润一整套的玻璃酒具、茶具还有一小片刚刚试验成功的玻璃镜子作代价,才哄好了的。 东厂的玻璃工坊至今还停留在图纸状态,这些东西还全部只能指望府里面养的那几个道士手搓,产量低得吓人。 重新眉开眼笑的公主殿下欢天喜地地上了船,手里还拿着那个小镜子看来看去的,认真的劲头和后世专注在手机上修图的网红一般。 刚好北风起了,楼船便摆动着有些硕大的身躯,离开了西厂的栈桥。 几声水鸟的叫声响起,江边一个撒了半天空网的乌蓬小渔船悄悄地收了网,远远地辍在了楼船的后面。 船行半路,公主殿下正拿着小镜子顾影自怜,从镜子里面看到了那个乌蓬小船。 出于间谍头子的职业敏感,太平公主觉着这小船儿应该不简单。 就在太平公主准备喊李重润去处理那小船的时候,一个带着眼罩的小丫头过来跟她讲,说王爷有请。 一楼的窗户尽皆被厚厚的坚木封堵了起来,公主殿下眯着眼睛适应了半天,才算是能在这黑暗中看清些东西。 原来这一楼内部,已经被各种各样的沙袋和重物给填得满满当当的,仅留了几个空位,和中间一条很是狭窄的过道。 一个对着船后的小窗户开着,透了些许天光进来。 一座金灿灿的铜柱横在一个有着巨大车轮的小车上面,铜柱被铸造成了金龙绕柱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华丽。 “这是何物?莫非是你给封禅仪式准备的什么法器?” 公主殿下好奇地问道。 “昨天侄儿不是跟姑姑说到那火药是作何之用么?今天刚好有机会,这小船应该是太湖水匪的眼线,这里已经远离北岸有二十里,距离南岸也还有十几里,四下无人,正好给姑姑演示一下此物的真正威力。” 李重润也想试一试自己的亢龙炮能不能在船上用,今天刚好找到个机会,更何况火药的配方自己都已经献了上去,这等神器,总归要让她知道的。 李重润领着太平公主回了二楼,又给了她两个软木做的耳塞,示意她塞住耳朵,李重润对着一个从楼板中伸出的一根竹筒喊了一句什么,也捂住了耳朵,还张大了嘴。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太平公主只觉着脚下一震,天雷一般的炸响震彻寰宇,一股子浓烟瞬间就从一楼喷涌了出来,遮天蔽日的。 “当日虎牢关下,那些幸存的兵士所说的天雷,是不是就是此物?” 公主殿下不愧是搞情报的出身,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了当初帮助李重润脱困的那个天雷。 “正是此物!” “你那时候就知道有这东西?” “五王殿里面曾经留了不少先前术士的笔记和药方,侄儿在上面见过相应的记载。”这套说辞李重润不是第一次说了,说的是自然无比,公主殿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到底有什么异常。 “可惜那五王殿当初被流星砸坏了,什么东西都没剩下。”太平公主若有所思地撇了李重润一眼:“要不是知道你那会儿还是个只会写酸诗的书生,我还真怀疑五王殿的爆炸和你有关系。” 这种事情,李重润也只好不做回答,对着竹筒大声地喊着话,装作认真地跟开炮的罗莎她们确认着战果。 那小船跟着楼船不过一里许,在这距离上亢龙炮精度还算可以,自然是命中了。 小船自然就四分五裂了。 “快派船去找一下有没有活口。”李重润隐约看到几个人影在江面上挣扎了几下,只不过大江中暗涌旋涡多如繁星,那几个人影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江面上,再也没有了踪迹。 解决了跟梢的眼线,又见识了火炮的威力,太平公主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润州去了。 虽然距离计划中的封禅仪式还要些时日,润州的州府却丝毫不敢怠慢,早已经征召了不少民夫去那小山脚下开凿。 “这玩意儿就是龙?怎么看着跟牛的骨头很像?就是大了些,怎么改没有角?” 见到恐龙化石的太平公主化身了十万个为什么,接连地问个不停。 李重润也很无奈,自己虽然来过几次,只不过也没仔细看过这些恐龙化石的全景,这次也是自己第一次见而已。 李重润对恐龙的了解仅限于前一世b站上面的几个热门视频,所以也只能推断出来这龙骨应该是个沧龙之类的海爬的化石。 只不过这种事情,自然是无法跟太平公主讲的。 “公主殿下可否听过龙生九子的传说?” 李重润只能从神话的角度去解释。 “你是说龙生龙,凤生凤?” 第177章 龙生九子 “公主殿下可曾听说过背负碑文的霸下?” 李重润斟酌着语言,跟太平公主讲述着龙生九子的传说。 “你是说那个驮着碑文的赑屃?” 太平公主看了看场中的那些恐龙化石,觉着怎么看都不太像霸下的那种玄武造型。 “传说中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比如龙有一子,名唤鸱吻,尾似鸱,激浪即降雨,作其像于尾,以厌火祥。” 李重润回想着神都紫微宫里面宫殿的样子,好像除了明堂用的是凤凰装饰,其他的宫殿确实是用了鸱吻作为脊兽的。 “还有些诸如尧帝的大理皋陶,用来决狱的獬豸,也是龙子之一。还有……” 跟太平公主讲了一遍这龙生九子的传说,只不过讲述的时候李重润才想起来,这些传说好像在明朝才通编成书的,在此之前,这些神兽虽然都已经有了传说,不过还并没有整理成一套完整的神仙体系。 “你的意思,是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 太平公主的眼神中隐约有些奇怪的光芒闪耀出来,与眉心间的火焰形状一般的花钿掩映着,熠熠生辉。 “公主殿下归纳得非常到位。” 李重润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讨到了这位公主殿下的欢心,不过看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对这个神话非常感兴趣。 “我的这个姑姑,理论上现在应该还没有对那个位置产生什么想法才是啊,在这里兴奋个什么劲?莫不是魏王太早被我扳倒了,让她早早的有机会接触了朝政?这才有了什么想法?”李重润心里泛起了嘀咕。“看她为了对方薛怀义眼睛都不眨地坑了这么多灾民,还真有几分我那奶奶的样子。” 不过心里面嘀咕归嘀咕,自从自己出了西隔城,姑姑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确实是把自己当成了子侄看待,而且还多有教导。 “罢了,就算姑姑有什么野心,就算没有她之前算是把我当接班人培养的恩情在,单单看在上官姨娘的份儿上,咱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啊不对,是陪姑姑的份儿。” 只不过太平公主的眼神中的光芒很快就被她遮掩过去了,“这龙生九子的故事,回头你写个文章出来,我有用。” “殿下,这种事情当做民间传说讲讲也就算了。”李重润回答得很正式和认真。“以我这身份,提这种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尤其是陛下那边……” 太平公主好歹也是个特务头子,看见李重润这般正色的样子,心念一转,就猜出来,自家侄子好像想歪了。 “你想什么呢?接那个位置?陛下敢给,你敢坐吗?还是本宫看着像是那般野心勃勃的臭男人?”公主殿下笑着拧了李重润胖嘟嘟的腮帮子,就像是平常人家的姑侄一般:“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照做就好了。” 被猜到想法,李重润脸色一红,本来还想为自己辩驳一下,不过左思右想之下,自己也实在想不出姑姑在这种时候,提这龙生九子的传说能起什么作用。 只能讪讪地应承了两句,李重润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实在不行,如果到时候公主殿下催更催得紧了,就借陈子昂的名字把书写出去,就跟那三字经一般。 润州的这处化石坑这时还没开掘完,看着上千个衣不蔽体的民夫,喊着号子挖土这种事情,很快就把公主殿下的好奇心给消耗得一干二净的。 “瑶瑶小宝贝儿,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个白蛇传,今天可安排了?” “回娘亲的话,早就安排好了,就等着你回去开锣了。” “润哥儿排的新戏,那是必须要听的,你这表哥编故事的本事,是真的不错~” 太平公主有意无意地跟瑶瑶强调着表哥和编故事两个词,似乎是意有所指。 只不过李重润和瑶瑶都没听出来,这位艳光四射的公主殿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容貌和神态都不像自己的宝贝闺女,轻轻地叹了口气。 “走~还在这儿楞着干什么?” 太平公主袍袖一挥,留下一片沁人心脾的桂花清香,公主殿下便命人起了鸾驾,准备回扬州去了。 “两位专业人士,可曾有什么勘察的结果了?” 回了扬州的公主去和瑶瑶表妹听戏去了,李重润却歇不下来,在办公室向那两个盗墓贼问话。 之前路过那江心的金山寺的时候,李重润用小船将几个护卫和那两个盗墓贼放到了金山寺的西门,让他们打着香客的名头进去查探一番。 好在知道自己的小命如今捏在李重润手里,二人居然也没有逃跑,反而很是尽心尽力地帮李重润仔细地勘察了一遍所有开放的地段,就连山脚下的芙蓉楼左近都查验了一番。 “回王爷的话,他们父子二人,仔细查验了金山,发现山体只有十丈高,山中只有小洞四个,不方便藏人。” 听到二人的回话,李重润觉着有些不太可能,自己在金山旁的江滩上钓了好几天的鱼,对那金山寺熟悉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丈高的样子。 “王爷觉着金山很高耸,不过是因为两座佛塔都修造在山峰之上,江面又平,自然觉着高耸入云。”负责翻译的是鉴真,翻译出来的江南方言怎么都有一股子味道,让李重润听着很别扭。 专业人士不愧是专业人士,居然达到了见山只是山的程度。两座佛塔也有不少高度,再加上金山突出于江面,确实视觉上的冲击力要大一些。李重润点点头认可了两个盗墓贼的说法。 “问一下,可有找到密室或者大的裂缝地洞之类的地方?” 鉴真又说了几句本地方言,那两个盗墓贼又回了两句话,鉴真又问了两句,那两个盗墓贼却只是拼命摇头,再也没有回答。 “王爷,这父子二人说,山脚下的芙蓉楼借口修缮,并没有开放,那个芙蓉楼的样子看着不像庙堂,而且看一旁的泉水处的取水痕迹,像是有很多人居住的样子,但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那里。他们怀疑确实有人隐藏在那里,只是不知道是藏在哪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人。” “那么让他们找得容易破坏的地方?可曾找到了?” “回王爷,这二人说,金山不大,建筑虽然以山为体,除了两座佛塔之外,所有殿宇都是建立在西门大雄宝殿下方的基础之上,如果那大雄宝殿受损,山上的建筑,除了山尖的那两座佛塔,其余都会像叠起来的豆腐一样塌散下来。” “好,我知道了,带他们去佃户营改造一下。记得派人盯紧了他们,这两个人我后面还有用。” “是,先生。” 鉴真知道李重润说的改造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净化的意思,剃头洗澡换衣服。 不过两人听不懂官话,见几个侍卫气势汹汹地围拢了上来,差点当场就尿了,连声地磕头认错,最后还是被鉴真又用方言安抚了一通才好。 “这大雄宝殿距离芙蓉楼距离并不远,如果大雄宝殿坍塌,上面十几二十丈高的建筑一窝蜂地倒下来,会不会直接埋了这十几丈外的芙蓉楼?” 李重润指着方才那两个盗墓贼画的金山寺内的详细地图,上面虽然没有文字,不过画得很详细,庙宇和山洞什么的画得很详细,让人很容易理解。 “就算有密室,也会被封住出口。” 李重润下定决心一般地把手中的铅笔往地图上一丢,“就这么办了!” 第178章 大战 上 计划如同预料之中的一样进行着。 这天,公主殿下的正式仪仗终于到了扬州。 作为朝廷的上使,公主殿下虽然已经在大润发银号旁的戏园子里面听了好几天的戏,打赏的铜钱都撒了几箩筐出去,只不过空的仪仗还是受到了韦刺史很正式的接待。 衙门特意清空了硕大的扬州码头,还用黄土铺了地,路边也插满了从润州山上采来的丹桂。 不过争相抢着上前,意图见识一下这位着名的大唐第一美女的扬州士民,却注定只能抱憾而归了。 公主压根就没露面,大家自然是没见到了。 七虎围拢着一辆打着公主园子印记的马车,还有浩浩荡荡的一行穿着灰布军装的厂卫军,直接上了船。 公主的仪仗稍微做了停留,便趁着渐起的北风从码头出发了。 “大当家的,全扬州谁不知道,平时那马车只有那李姓小儿和那公主的小丫头才会坐,那李姓小儿,肯定是带着他的打手跟着去润州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破落户,在码头旁的一间酒肆里面跟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汉子说着,脸上挂着浓重的谄媚之色。 “那几个水线子怎么说的?” 那个身着华服的中年汉子模样还算可以,只不过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嘴角延伸了出去,说话间,显得他表情非常狰狞。 “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人员进去的痕迹。只是跟踪那大船的水线子沉了一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点背,沉了。”回话的是坐在那大当家的身旁,一个富商打扮的胖子。 “沉了一条渔船,这种事情怎么之前没有报给我?” 那华服的汉子嘴角的伤疤动了动,不过看表情也没有发怒。 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的细长剖鱼刀并没有丝毫停顿,在面前的一条鮰鱼身上丝滑地切割了几刀,一条完整的脊骨,和一张平整展开的鱼皮就被取了出来。 而此时,被剔下来的鱼肉,还在有些清凉的寒风中瑟瑟地抖着。 “咱们的船多都是湖上的渔船,长江中风浪大,每天都有一两艘小船出事。沉船那天,长江上还打了雷,想来是风急浪高,这才沉地。这种小事,也就没敢打扰大当家的。” “既然是常见的事,那沉了也就沉了。兄弟可曾找回来了?”那大当家嘴里说着话,手上的活计却没停。 仔细地剔去了鱼身上的几处尖刺,剖鱼刀在刀光闪动间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鱼脍,小心地把粉嫩的鱼肉摆到一盏青瓷盘上,一双银筷不知怎么摆弄了一下,晶莹的鱼脍就依稀变成了一朵菊花的样式。大当家的把尖利的剖鱼刀摆在了菊花鱼脍旁边,伸手滴了几滴香醋上去。 琥珀色的醋汁被粉色的鱼肉映衬着,如血一般在青瓷盘上流淌出一条刺眼的痕迹。“尝尝。” “长江中暗流众多,一旦落水,很难有搭救的机会。”那胖子好像很激动于能品尝到大头目的手艺,捻起一双筷子就夹了几条鱼脍往嘴里塞去:“果然鲜美无筹……” 不待他把话说完,那个大头目眼睛都没眨一下地抓起鱼脍旁的剖鱼刀,眨眼间就从那胖子的下颌处刺了进去。 那胖子嘴里发出来两声“嗬嗬”的声音,旋即就没有了动静。 也不管那把尖刀,大当家像是托着一个喝醉的客人一般,让那胖子趴伏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如同其他喝醉了酒的客人一般。 在那胖子身上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血迹,大当家跟正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尖嘴猴腮的破落户笑了笑:“你要不要尝一尝?” 那破落户哪里敢答应,只是在一旁抖着,牙关之间碰撞个不停,发出了跟啄木鸟一般的声音。 “不识货!”那大当家的竟然没有动怒,自己拿起了筷子,吃得非常香甜。“我说过,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上报。他不听话,只能死了。” “晚上再确定一下,如果确定那江边的厂子没有人了,咱们凌晨动手。” 那打着摆子的破落户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倒退着出去了,酒肆中繁华依旧,没人发现那个看着只是醉倒的胖子,已经被正准备离去的那个华服汉子取走了性命。 天公还算作美,虽然傍晚的时候起了雾,好在并没有下雨。 公主的仪仗已经到了润州,润州的刺史也已经上了船拜见了公主殿下和临淄王,拜别过当地父母官之后,暮色沉沉之下,改造过的楼船从江面上隐约地显现出了身影。 被改造的炮船趁着夜色轻轻地靠在了公主仪仗搭乘的楼船之上,几个跳板在夜色中伸了过来,李重润带着先前上了船的兄弟们,又悄悄地回了楼船之上。 楼船离去后不久,仪仗中一条小一些的楼船,也在夜幕掩映中悄然离开了栈桥,几声船桨划开水面的声音很快被有些凛冽的北风给吹散开来,没有惊起一滩鸥鹭。 “太湖水匪和那金山寺的叛贼归你,我去茅山和那无尘和尚谈一谈。”这是李重润离开之前,自己与太平公主的对话。 “公主务必小心,那和尚狡诈无比,下手又狠,请一定要当心才是。” “与其担心我,你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太平公主似乎很有信心,非常妩媚地冲李重润摆了摆手,催他抓紧上船:“一个道观,本宫还不放在眼里,倒是你就指望这百十个小毛孩子就想解决这上千的水匪,实在是心大的可以。” “侄儿告退。”公主姑姑穿宫装的时候嘴损得不行,再跟她聊下去实在是有些影响军心,李重润就急匆匆地带着兄弟们离开了。 “茅山那边可有消息了?”公主搭乘的楼船往东行了几里,在一处江心的沙洲那里停了船,几个灯火晃动了几下,船上伸下来一个跳板,一个全身黑衣的骑手急匆匆地上了船。 “没有发现,火浣宫上下一共一百四十六口,其中未发现符合公主殿下描述的相貌的和尚。” “那帮道士可曾帮其他人看过伤?” “那帮道士拒绝承认曾帮人治伤,不过在密室中的发现了大量钱财,还有几件带了血的衣裳。” “见钱眼开也不至于到死不承认的程度,可曾招供了?” “几个火工道人和知客道人后来承认,在道观里面见过一个老和尚,脸上有伤,曾经在观里面治疗过几天,不过很快就走了。” “老和尚?不是说挺年轻的吗?有没有交代去哪儿了?” “听说是来润州了。” “手脚都处理干净了?” “都干净了,明日就会有山民发现山上走水,道观尽皆焚毁,没有人丁生还。” “火浣宫,灭于一场大火,倒是也配得上这个名字。” “殿下,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什么都不做。”太平公主伸了伸懒腰,丰腴的腰肢在几盏昏黄的鱼灯映照下隐约可见。“我那侄儿布置了这么一场大戏,咱们看戏就好。” “需不需要前去救援一下?” “这等场面就需要本宫出手,这小子以后就只能跟我那苦命的婉儿一样,在皇帝身边当个写诗的穷酸。这种事情,想必他和婉儿都不想见到。” 那一身黑衣的身影静静的行了个礼,就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却听到公主殿下有些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告诉黑骑的兄弟们,今天再辛苦一下,潜伏到一旁的金山寺旁边去,万一我那侄子真没控制住场面,让匪兵冲进了封禅的会场,想来只有那薛怀义才会高兴才是。” 那黑衣人“诺”了一声,转身下船去了。 “要是这小子真出个什么岔子,婉儿不得冲我哭死。”太平公主想到婉儿,脸上转过了一丝温柔,只不过隐约又想到自家那个全然不像自己的丫头:“瑶瑶只怕也会哭死的,这丫头也不小了,不能让她有这种想法才是。” “公主殿下还真是费心了。”一个白面无须的侍卫从公主殿下身后扰了出来,笑嘻嘻地跟太平公主陪着笑脸。 “为人父母么,总归要帮小孩子们擦擦屁股。”太平公主见到他的身影,展颜一笑:“六郎以后有了孩儿,就懂了。” “那要看公主殿下给不给六郎机会了呀。”那个白面护卫长相确实不错,唇红齿白,只不过略微有些细长的眼神让他看上去有些淫邪。 “这事情,谁又说得好呢?”公主殿下反手就抓住了正在往自己腰际伸过来的手,“若是这次真的扳倒了薛怀义,以后太平怕不是还要讨好六郎,求着给你生孩子了呢……” 这边楼船上的画风越发的旖旎的时候,李重润正在东西厂中间的观景台上,一脸紧张地问着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问题。 “杨三叔,大仗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第179章 大战 中 “大战开始之前,都是什么样子的?”披挂了一身山纹铠的李重润,向有过从军经验的杨三问起了这个问题。 “大战之前?”杨三略微思考了一下,很努力地想了想自己之前参军的时候的见闻。“好像都很安静的,大家伙都在想今天能砍几个人头,回家能换几亩田。” 见李重润有些紧张,虽然看着还是平日里笑嘻嘻的样子,只不过乱飘的眼神还是透露出些许内心的秘密,就想着陪他说说话缓解一下:“王爷觉着战斗发生之前应该是什么样子?” “应该有将军高举着宝剑,纵马从军队面前奔驰而过,高喊着振奋人心的口号,诸如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之类的。然后大家高声呐喊,士气大振这样。” 李重润很努力回想着前世看过的指环王三,黑客帝国三,生化危机三里面的大场面,对那种煽情的场面甚是憧憬。 “在场唯一能和将军沾边的是从府兵那里借来的牛校尉,这会正在那堆木箱子那里休息,嗯,看上去应该是睡着了。” 牛校尉是之前借过来当参谋的,在场的老小除了杨三有过从军的经验,剩下的都是些生瓜蛋子,实在没有什么经验。 老兵杨三觉着李重润的幻想相当的不着调,“怎么打仗都是制定好的计划,哪里能指望敌人都拱到自己眼前了才做动员?哪里来得及?” “那也应该有年轻的士兵抱着自己冰冷的武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爱人的名字,许下回去就结婚的诺言才是。” 看来第三集的编剧们都不靠谱,应该是那帮人为了凑剧情什么都能编,李重润又开始想起了诸如蜘蛛侠,龙之塔和兄弟连的场景。 “咱们厂卫军的这帮小屁孩儿还在练功,怎么有机会找媳妇?也就鉴真这小和尚会跟那两个小丫头不清不楚的,不过那小和尚是个木头,啥时候结婚还真不好说。” 杨三用下巴指了指在铜炮那和李三他们闲聊的鉴真,小和尚不知和他们说到了什么,很是慈祥地笑着。 “那也应该有孤傲的高手,就着月光冷冷地擦着自己并没有任何血迹的长剑,还要说些莫测高深的话,而且必须要用第二人称。比如什么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李重润觉着应该是国外的商业电影剧情太不靠谱,那么文艺向的港片应该比较着调。 “除了我,现场武功最高的应该是你的小媳妇公孙兰,嗯,在你背后看着你发呆呢。” 阿兰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看到李重润正眼神恍惚地看向自己,抿嘴笑了一笑,非常妩媚。 “再不济,至少从天气上讲,也应该是天上乌云密布,天地间寂静无声,空气闷得能挤出水来。突然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滴在战士们闪着寒光的枪尖之上被扎成八瓣,然后一群穿着黑衣的刺客从树梢之上飞扑下来。” “喀喇!”一声闷雷遥遥地传了过来,只不过打雷的地方着实有些远,听着很压抑和低沉。 “哈!总算让我猜对了一个!”李重润很是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转念一想,才想起这是自己跟前面安排的斥候约定的信号。 “敌人来了!传令下去,一营在此准备!二营准备起船!” 工坊外的江面上有几处沙洲,李重润特意安排了几个十人团的人上去,让他们如果见到敌人,就点燃麻雷子的引线,然后立刻跑远。 杨三看着已经兴奋起来的李重润,眼神中不再有先前的紧张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扛起自己那根大腿粗的铜棍,杨三就准备往陌刀队的阵型里面去。扭头却见李重润扛着自己的铁锏,带着公孙兰一溜烟儿地往码头奔了过去。 “杨三叔,这里就归你和牛校尉指挥了,我去船上了!” 杨三苦笑地摇了摇头,若是换成别的部队,主帅临阵脱逃这种事情,只怕当即就会引起哗变。 谁知这位小爷带着媳妇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船上去了,看到的厂卫军们别说哗变了,隐约还有好多加油叫好的声音传过来,倒是也奇了。 “王爷在咱们这里只能当个比较能打的兵士,那火炮是王爷发明,只有去了船上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鉴真带着李三和蔚儿走到了杨三身边,蔚儿呈了一副山纹铠给他,“蔚儿带着几个炮营的人在这里操控这三门铜炮,指挥作战一事鉴真不懂,还只能仰仗师傅和牛校尉指挥。” “你们几个小子,这时候把这事情推老子头上,老子也只是当过几年兵,打仗的事情又懂得什么?”杨三见几人很是坚持,也没再坚持,放下了手中的铜棍,在蔚儿她们伺候下把山纹甲穿了起来。“那铜炮什么的,能当什么用?” “王爷说,你就当它是个八牛弩就好了。” 蔚儿在一旁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见杨三已经穿戴好了,便去了铜炮的炮位那里指挥起炮队开始了发射前的准备。 东方隐约泛起了鱼肚白,趁着最后一缕夜色还没被天光驱赶,改造过的炮船划过波澜不惊的水面,往江面的中心划了过去。 黎明前本来是最为黑暗的时候,只不过星星点点的渔火却刺破了这黎明前的黑暗,在乌沉沉的夜色中显露出来些许敌人的踪迹。 水匪、水匪,自然是从水上来。 东边的沙洲又传来一声雷声,这是敌人已经过去的示警,指挥楼船从南边的江面绕了过去,李重润便准备实行自己的兜屁股大作战。 楼船二楼,李重润手里拿着一个制作得非常简陋的大竹筒子,很努力地往夜色深处看去。 “什么也看不见,这玻璃镜片做得太毛糙了,回头还要再改进一下才行。” 丢下手中的望远镜,李重润趁着渐渐亮起的天光,很努力地往那一行水匪的船队看去。 “居然还有条大船,看起来状况还挺不错,这水匪为了打劫咱们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本来只是有些乌沉沉的江面像是一颗墨绿色的翡翠一般倒映起了些许天光,本来只是隐约的敌人行踪便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王爷,敌人好像准备登岸了,咱们要不要动手?” “再等一等,现在上岸的还只是小船,蔚儿那边还没有开火,表示敌人也没开始冲杀,咱们等等再说,趁他们还没发现咱们,先把船横过来再说。” 罗莎冲着指挥的竹筒喊了几声,一声重物入水的声音从船头传来,石锚入水没多久,楼船硕大的身躯在江面上慢慢的横了过来,将全副武装的腹部对准了那一片如林的桅杆,就像在冲锋来的敌人面前勇敢地抽出长剑的侠客一般。 “传我号令!装填铁弹!” 李重润把目标放在了最大的那艘怪模怪样的大船上面。 现在天色虽然还没大亮,不过已经可以看清了许多,水匪的那艘大船也开始往岸边靠近。许多小船都已经靠在了岸上,几艘大一些的船也都已经伸出跳板做好登岸的准备了。 观景台上一声巨响,应该是蔚儿那边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已经开炮了。 “开炮!” 李重润的大吼声迅速被火炮齐鸣的震天巨响给遮盖了下去。 几个黑影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划过长空,拖着一声如同鬼怪嘶鸣的尖啸,在乍亮的夜色中往江边的那艘大船飞扑了过去。 第180章 大战 下 朝向敌人方向的炮位共有四门炮,四门火炮同时开火,巨大的后坐力居然推动着沉重的楼船在水中平移了许多,前后的石锚都已经入水,固定住了船身,楼船在水中晃荡了几下,就又恢复了平稳。 此时楼船距离那几艘水匪的船儿距离大约两里地远,炮弹在空中还要飞那么一会儿。 “中!中!” 李重润死死地盯着那远处的敌人,像是念咒语一般地念叨着。 “打中啦!” 虽然没有火光也没有声音传来,不过四散的碎木犹如孔雀开屏一般在晨光中炸开的样子,还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一炮是谁打中的?我要给他发一个一吨重的勋章!” 四枚炮弹,打飞了两个,在远处的江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浪花,有一枚打偏了,掀翻了旁边的一条小船,打中的那一枚却鬼使神差的打中了那大船的转轴舵,硕大的船身瞬间就停了下来,在水中飘荡了起来。 “装弹,随意开火两轮!” 敌人还没发现,虽然距离有些远了,不过这抽冷子打冷枪放风筝这种事情,作为前一世资深魔兽世界猎人的李重润是玩得趁手无比的。 “随意开火!” 观景台上的炮声也再次响了起来。李重润在观景台上留了三门铜炮,配的炮弹都是黑煤玉雕琢的炮弹,经过几次试验,这种炮弹在一里地内的效果最好。 “不知道观景台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只留了三门炮给蔚儿他们,这水匪几十艘船,就算人不多也有几百人至少了,不知道他们顶不顶得住啊?” 李重润跟身边的罗莎念了一句,只不过还不待罗莎回话,脚下的炮声就响了起来。 陆续的炮声响起,三艘距离稍微近一些的贼船纷纷中弹,很是凄惨地往水里面沉了下去。 “这几炮比刚才那一炮要好多了。” 敌人终于发现了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摸过来的艨艟巨舰,虽然距离很远,李重润隐约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一阵喝骂和吼叫。 几声尖厉的哨声从那船队那里传了过来,几个灵活一点的小船本来还没有靠岸,被哨声驱使,在船桨的驱动下很是灵活地转了个身,向李重润所在的楼船冲了过来。 “哎,我们还没冲上去,他们就准备上前来送死了这是?” “停止自由射击,放他们近一些,等下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李重润不慌不忙地下着命令,方才的几轮炮击成果非常显着,让李重润安心了很多。 几个小船的船桨上下翻飞,驾船的应该是一帮熟手,小船儿飞快,顷刻间,就已经到了炮船一里外的江面上。 “各炮选定目标,不要重复射击浪费火力!” “开炮!” 铜炮在一里地的距离上几乎是指哪打哪儿,这是多次试验证明了的。 四门铜炮逐一开火,距离最近的四艘小船纷纷化身成了在江面上开屏的孔雀,因为楼船远高过小船,加上炮弹本来就有下坠的趋势,几个中弹的小船后部都咧开了大嘴,很快就仰着头往地狱的深渊里坠落下去了。 剩下的那艘小船,差点儿被炮弹激荡起的巨大水花给掀翻过去,好不容易稳定了船身,自然不敢再靠近这如同会用法术的巨舰一分一毫,船桨翻飞之下,竟然在水面划了一条很圆润的轨迹,就想往身后的船队那里逃跑。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别想回去了。” 又是一声炮响,被巨大的动能打中的小船儿在烟雾消散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几片碎片,凄惨可怜地在江面上飘荡着,试图证明自己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 本来很是萧瑟的北风,在渐渐明亮的天光之中渐渐的转了方向,一股子不算特别和煦的东风,夹杂着一股子湿冷的气息从江面上席卷了过来。 “天助我也!升帆起锚!咱们去抽他丫的!” 观景台上的炮声已经到达了极限,如果还是这么慢吞吞的按部就班的打法,只怕鉴真那边会吃紧,眼下风向合适,李重润干脆放弃了本来的计划,准备冒险一些,让自己炮台的属性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一些。 “诺!” 如果是鉴真那个死脑筋小和尚,只怕在这里还会跟李重润纠结上一会儿,好在罗莎向来听话,而且见她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早就想这么干了。 公孙兰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枕边人的脾气,也没有制止,不过还是把背上的长刀挪到了腰间,算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当初是不是应该让鉴真来二营,这丫头看起来更适合去一营抡大刀片子。” 李重润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你说啥?”也同样呆在李重润身后的王荣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晕船。 “没事,等下可能会有敌人的弩箭,你记得在船舱中躲躲好。”李重润把王荣按头塞回了船舱里面,自己紧了紧身上的甲胄,把许久没用的铁锏扛了起来。 “听我号令!向敌人冲锋!” 吃了风的船帆鼓得非常饱满,本来有些沉重的楼船在水中画了一个半径很大的弯,船头激荡起了些白白的水花,往已经反应过来的敌人船队冲了过去。 那艘大船上似乎也有些弩炮或者投石机之类的机关,不过因为背对着楼船的方向被偷袭,那些机关施展不开,几艘小船正在大船上的人的指挥下从侧面顶着大船拼命地划桨,大船也终于不再是一副随波逐流的样子,硕大的船身渐渐地横了过来。 一个黑影从那大船上高高地抛了过来,在天上画了一条并不算特别标准的抛物线,砸在了距离炮船还有半里的江面上,激起了一朵并不算大的水花。 “哎呦,居然还敢尥蹶子。船首炮那里有人吗?给我糊他一脸开花弹!” 作为回话,李重润脚下的船首炮发出了一声霹雳炸响,一颗乌黑的反人员专用煤玉炮弹呼啸着往那大船那里疾驰而去。 “等下开炮的时候注意着点儿,这大船咱还有用,别给打沉了!” “诺!”罗莎的声音回答得很是干脆利索,眼见作战在即,她这个炮营的指挥官也不在船头上陪李重润看风景了,转身就回了一楼的炮位那里。 距离船队越发地近了,几个有远程火力的敌船也渐渐开始了反击,还有些小船儿则是集聚了一些手拿撑杆和渔网的水匪,气势汹汹地准备登船跳帮作战。 “转向!” “落帆!下锚!” 好在还不到敌人弓弩的射程,几个操船的水手不慌不忙地执行了李重润的命令。巨大的船体在江风的吹拂下微微地摆动着,几个巨龙装饰的炮口从打开的炮窗那里露出了头来,遥遥地指向船队的方向。 “轰!” “轰!” 火炮轰鸣声逐渐响了起来,距离敌人近了,又不让打坏大船,所以这几次发射的都是石弹。 灰色的石弹在昏黄的江水上面很难看清楚,不过五寸口径的大炮拿来打这些平素里打鱼的小船着实有些欺负人,就算没有中弹,光是炮弹掀起的水花就已经能掀翻周边的小船。 激烈的水波晃动之下,竟然还有些水匪被直接从小船上晃了下去,在旋涡密布的江水里面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被卷入了暗流之中。 最大的那艘船还在吃力地转着身子,之前已经靠岸的几艘中型的船只却已经收回了跳板,在如同蜈蚣一般的船桨翻飞之下,顶着炮火往楼船逼近了过来。 弓弦崩响间,一条乌沉沉的黑影在几丈外的水面那里落了水。 “二营长!干他一炮!” 李重润手中铁锏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那艘有弩炮的船一挥,李重润只觉着脚下一震,一声炮响,一颗乌黑的煤玉制作的炮弹打着转儿朝那艘船飞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煤玉炮弹命中那艘船的时候,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 那艘装着弩炮的船上没有什么遮挡,弩炮比八牛弩小一些,就装在船头,几个渔夫打扮的身影正在急急慌慌地摇着轱辘,在给弩炮上弦。 炮弹命中的船头高高翘起的部分,船头木屑纷飞的时候,一蓬蓬的血雾也同时在船头绽放了开来,接下来就是一阵如同穿林密雨打叶的声音,那船后本来有一个低矮的雨篷,就仿佛被飓风给吹拂开了,瞬间没了顶子。 桅杆也发出一阵咯吱作响让人牙酸的声音,轰然向船后倒了下去。 本来还有些人影攒动的船上,就好像被一只大手给呼啦过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剩下。 “这玩意儿,好像有些反人类了。” 李重润扭头跟公孙兰念叨着。 “相公小心!” 公孙兰手中长刀一提,并没有出鞘,而是挥舞得像屏风一般地挡在了李重润的身前。 公孙兰注意力一直盯着敌人的方向,就在李重润分神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条乌沉沉的黑影没有带着一丝声响地从一艘距离近了许多的小船上飞了过来。 “嗒”的一声轻响,一支弩箭被公孙兰的长刀扫落在了甲板上,弩箭入木三分,只有尾羽还在空气中颤抖着,好像是在嘲笑着李重润的大意。 第181章 搜刮大船 趁着李重润收拾那带着弩炮的船只的时候,几个小船已经趁着机会晃荡到了楼船的旁边。 几声有些密集的箭头射中甲板的声音传了过来,随着一阵桐油的味道飘散开,似乎还有些热气同时升腾了起来。 “放火么。当老子是曹操吗?” 那艘终于转身成功的大船上的投石车也终于再次发挥了作用,一块黑黝黝的物事在清晨朦胧的天光中往楼船飞了过来。 然而老天爷今天站在李重润这边,东风乍起,那一团类似炮弹的东西被风吹得并没有飞太远,而是很凄惨地摔落在了一条正在努力赶往楼船的渔船上面。 一团粘稠的物事随着随即覆盖了整个小船的甲板,一个正举着弓箭准备点燃箭头上绑缚的火把的水匪,猝不及防地被桐油喷溅了一身,手中已经点燃的火箭掉落在了船上。 桐油易燃,冲天的大火瞬间就吞噬了狭小的船身,连带着江面上漂浮的那些油料也都被引燃了。 船上的几个人影,身上披着火焰的外衣,惨叫着从小渔船上跳了下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尽是漩涡的江水之中。 就在那瓦罐碎裂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李重润已经被公孙兰拉扯着回到了船舱中。 听见几声凄厉的惨叫,李重润从二楼船舱的窗户往外看过去,外面的江面上正升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焰,很是壮观。 “那小船把自己给点了?这是准备学周瑜火烧赤壁吗?” 就在李重润还在感慨这些水匪只怕是没少看三国演义的时候,罗莎操控的船首炮就已经响了。 那着火的小船瞬间就被江水吞没了,只残留了星星点点的火星儿在江面上忽闪了两下,也就此湮灭在了滔滔的江水中。 “集火那艘大的,先把他的投石车搞掉!”船舱里没有传声筒,不过通往一楼的楼梯就在这里,李重润便趴在楼梯口上对下面喊着:“小船先放过来。” 几声回答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接着就是一阵紧张的猪鬃擦拭炮膛的声音,还有调节角度的木质棘轮旋转的声音传来。 两门率先做好准备工作的亢龙炮开火了,毕竟那大船距离还有大概一里半远,命中精度比之前降低了许多。 一枚炮弹打偏了,打在了大船前面的江面上,冲天的水柱紧接着就飞溅了起来,劈头盖脸地往大船甲板上的人影盖了过去。 第二枚炮弹穿过了第一枚炮弹溅起来的水柱,重重地砸在了那投石车的根基那里。 已经上好了弦的投石车失去了重心,将本来已经装好的桐油弹勉强抛了出来,只不过没有了什么劲力,方向也是错的,竟然朝天上直直地抛了上去。 装满了桐油的瓦罐在空中有气无力地翻了几个跟头,很无奈地摔碎在了大船二楼的甲板上面,把一应的物事都盖上了一层桐油。 一盏被方才炮弹命中震掉的油灯,正躺在地上摇晃着微弱的火苗,被淋漓的桐油一浇,一片大火瞬间就覆盖了大船的上层。 紧接着大船上面的堆积的桐油也被引燃了,发生了一阵爆燃,冲天的火焰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直上云霄,惨白的火焰将周遭映照得亮如白昼一般,许多已经登岸的水匪见势不妙,手忙脚乱地开始往停靠在水边的小船上爬去,准备上船逃跑。 几个已经冲到炮船旁边的小船儿也放弃了火攻的计划,着急忙慌地把船头堆积的引火物推进了江水里面,船桨上下翻飞得如同被捏住了身子的蜜蜂,只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一般地往江南逃窜去了。 只不过这时候距离楼船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近了,几个拖着火星的白布包从楼船上面丢了下来,刚好落在那几艘意图逃窜的小船上面。 几朵火焰和浓雾编织的火焰花朵瞬间绽放在了那几艘小船上面,一些人形的物事很悲壮地被从船上抛了出来,砸在了江面之上,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沉了下去。 “开船!给我撞过去!” 不知道刚才偷袭自己的弩手有没有被这土造手榴弹给炸飞,不过李重润此刻也不顾地找机会报仇了,已经有些小船开始摇着船桨离开了岸边,不趁此机会抓紧收割一波,只怕等下逃跑的水匪,以后还会为祸一方。 “杀!”一阵齐声的大喊从岸上传来,原来本来固守在观景台那边的一营也发现了敌人开始撤退的迹象,已经冲杀到了江边不远处。 一阵如同爆豆一般的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在江边传了过来,几个小船上面还堆了些引火物,被爆炸引燃了,陆续地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两艘中号的贼船见李重润所在的跑船已经杀气腾腾地横冲直撞地冲杀了过来,沿路一边冒着火光和浓烟,一边蛮不讲理地撞沉了好几条已经离开岸边挺远的小船。 被方才那一艘被剃了头的弩炮船的惨状已经吓呆了这些水匪,见自己实在没机会逃跑了,几条还漂荡在水面上的船从船舱里伸了一块破破烂烂的白布出来,很干脆地投降认输了。 几个人影似乎是水匪中的头领人物,本来还想负隅顽抗一下,却被一旁的水匪很干脆利索地砍倒在地。 一营那些穿着灰布军装的厂卫军们赶到的时候,几乎没有遭受任何反抗,很快就押送着一长串的水匪回了岸上。 除了少数几个命大的水匪小船仗着船小灵活和运气够好躲过了炮船上面火炮的点名,绝大多数敌人要么已经沉入了江中喂鱼,要么已经投降了。 只有那艘还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大船,还在江面上孤零零地飘着,生死不知。 “要想办法把那船上的火灭了才行啊。” 王荣一脸苍白的从船舱里面爬了出来,不知是晕船还是病了,脸色看着很难看。 他看到那船上还在燃着的熊熊火焰,就有些着急了:“那水匪的头目不知道还在不在船上,而且这么大的船,就这么烧没了就太可惜了。” “先灭火!” 李重润脚边的箱子里还剩了几个手榴弹,点着了往那大船的吃水线旁丢了过去。 几声爆炸声传来,水柱如同喷泉般升了起来,但是溅到那大船的甲板上的却很少,火焰只是稍微暗淡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了那般熊熊燃烧的样子。 “哎,这办法不行啊。”李重润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还是用笨办法。”王荣没有指挥炮船的权力,李重润却是有的,几声吆喝,一个水车从船侧伸向了江水里面,几个小伙子吱吱呀呀地踩着水车,几个二营的炮手拎着桶子在一旁接了水就往已经靠帮的大船上泼洒了过去。 好在大船木料选的并不是特别易燃的木头,几十桶水泼了上去,大船上已经清理出来了一块可以跳帮的空间,几个人看了个空儿跳了上去,拿着些扫把和水桶之类的物事开始了灭火。 大火彻底熄灭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天色也已经是大亮。 王荣在炮船上歇息了一会儿,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就见左近的人都去了大船那边,也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去那大船之上看看。 风起得渐渐有些大了,炮船和那大船被风推搡着接连碰撞个不停,发出了砰砰的声音。 “阿荣这是咋了?今天一天都没精打采的?” 后知后觉的李重润这才发现了王荣气色不好,走到船边上伸手把他拉了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这才放心了一些。 “肚子疼,不知道是为啥。”王荣揽着李重润的胳膊跨了过来,在这大船上左右的望了望,“这船看着和咱们平时的楼船不一样啊。” “我也觉着不一样,这装饰和样式看着有些怪怪的,不像是咱们的东西。”李重润松开了王荣,自己走到了一个被大火烧焦了一半的基座上面,上面依稀还残留着半面鼓的残骸。 “至少咱们的船,好像没有谁家会放个大鼓在船上。” “还有这些雕花和油漆的颜色,都有些像东边的倭人的东西。” 王荣最近没少贩售些东西给打东边来的倭人商人,所以对他们的装饰和纹章还算熟悉。 “上面的最上层已经烧没了,这一层有几个被烤熟的尸体,都不像是水匪的头目,已经丢江里面喂鱼了。到现在还没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重润拿着铁锏在船舱上左戳一下右敲一下的,试图找出通往下方舱室的通道口。 被大火烧塌的上层碎片堆的到处都是,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找到哪里能通往船舱下方。 船很大,前后有十几丈长,那堆放着大鼓的台基高高地翘起在船尾,非常扎眼。 王荣觉着那台基似乎高得有些过分了,居然比前面两层的楼船都高,就好奇地钻过去想看看是不是里面藏着东西。 李重润见他凑了过去,也跟着扛着铁锏走了过去。 推开遮挡着台基的一片碎木和杂物,一个和周边木头一般颜色的小门漏了出来。 “小心!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李重润把王荣遮在身后,自己用铁锏小心地捅开了那扇一直紧闭着的小门。 “嗖!嗖!” 两声弓弩发射的声音在开门的一刹那响起。早有准备的李重润挡住了射向自己面门的一箭,另一只箭却从自己两腿铠甲之间钻了过去。 “掌柜中箭,赶快送医!”一旁公孙兰的声音响了起来。 跟在李重润身后的王荣两腿之间的袍子上赫然插了一根箭,一股子颜色有些暗淡的血迹正在从袍子上印染了出来。 第182章 多喝热水! “快!准备手术!”李重润见王荣受伤,摸出来个手榴弹在火折子上点燃就往那船舱里面丢了进去,然后飞快地抱着他就往炮船上跳了过去。 炮船二楼的一间船舱里面有准备好的酒精和器械,是可以随时开始手术的。 就在大家手忙脚乱地准备帮王荣治伤的时候,在李重润怀里的王荣颤巍巍地发出了一声细若虫鸣的声音:“我没事!” “都出血了,怎么可能没事!”李重润坚持着往准备好的手术室走去,“伤口感染了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还是要赶紧处理伤口为好。” “我真没事!”王荣被李重润打横抱在了怀里,挣扎了一下发现比不过李重润的那般蛮霸力气,只能摇晃着脚丫表示自己无碍。 “你果真没事?” 李重润见她活动无碍,确实不像受了伤的样子,将信将疑地将他放到了地上。 “你看,没事。”王荣伸手从屁股后面把弩箭从锦袍上抽了出来,“中箭的位置这么下,怎么可能会受伤?” “也有可能会伤到腿么。”李重润仔细一想还真是自己一时着急没注意这么细,弩箭穿过锦袍的位置最多也就是大腿中间的位置,应该不会伤到腹部。“你看,这不是还出血了么。” “你个呆子!”王荣似乎很生气,本来是一片苍白的小脸儿赫然露了些许红晕出来。 王荣左右看了看,因为李重润赶过来的急,此刻赶到这炮船二楼的,就只有李重润和他还有公孙兰三人在场,就凑到李重润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人家十四了!这是初潮!” 船舱下面李重润丢过去的土造手榴弹此刻刚好炸响了,一阵轰鸣和晃动传来,让后面几个本来准备跟随过来的炮营兄弟,只能先在船帮上稳住身形,因此没有听见王荣的声音。 在李重润身旁的公孙兰听见了,有些哭笑不得地撇了王荣一眼,转身跟后面还没跟上的几个炮营的兄弟喊着:“掌柜无事,各回岗位,准备战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掌柜今天这是要发财啊!”几个兄弟在那大船上嬉笑着跟王荣开了句玩笑,便匆匆地回了那进入下层船舱的入口那里,准备着清缴里面水匪的战斗。 “哦,没事就好,原来是初潮啊。”李重润见王荣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嘴里念了两遍。“什么?大姨妈!” “嘘!”王荣见他张嘴还准备继续说下去,赶忙伸手堵住了李重润大张的嘴。“你才知道啊?跟狄阁老学的识人术都学到妹妹肚子里去了。” 妹妹是鉴真养的那条细犬。 “哎,不是,拢共就跟狄公学了两天,啥都没学呢就被派到这烟花之地来了,这事儿还真不是人家狄公本事不好。”李重润两世为人,上一辈子却一直都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大龄单身贵族,俗称:处男。 看王荣对自己翻飞的白眼儿,李重润觉着自己这辈子处男虽然已经不是了,直男的帽子还是戴得死死的。 “那啥。你且在船上再坐一会儿,我让人给你烧点儿热水喝。”李重润左右也没想好这女孩子初潮应该怎么应付,只能把前一世的直男万能药拿出来应付应付:“别乱动啊。我去给你找热水。” 留下公孙兰在船舱里面照顾着王荣,李重润楼上楼下的找起了热水。 楼船本来是有厨房的,当初改造的时候怕有火,担心引燃了这船上的火药,所以除了几个照明用的灯,其余的火种就尽皆撤去了。 二楼船舱里面倒是有之前带上船的一套茶具,不过红泥小炉中的柴薪早就灭了,茶也已经冷了。 李重润抱着茶壶在船上上下折腾了两圈,也没找到炉子。 好在还在下面值班的几个炮营的兄弟给出了个好主意,先前几门铜炮经过了高强度的发射,此刻还在洋溢着一股子升腾不休的热气,李重润把银制茶壶放在一门铜炮上吸收了会儿热气,茶水就已经暖了不少。 等着茶水变热的功夫,李重润纠结了一下。 王荣变成了女孩儿,这以后兄弟间怎么相处呢? 而且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 王荣嫁人? 李重润脑补了一下这位小爷平日里把大家闹的鸡飞狗跳的场面,觉着很难把红嫁衣和王荣这两件事情给牵扯到一起去。 而且王荣如果嫁人了,自己生意怎么办? 要不要干脆自己娶了? 不过这事情咱自己说了也不算啊,更何况自己已经有了公孙兰,洛阳那边还有姨娘亲定的二夫人芳儿,已然已经渣的过分了,哪里敢再娶一个。 回头一想,人家小姑娘的未来,是人家自己决定的事情,自己却只想着自己的生意,李重润觉着自己果然渣的可以。 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自己接下来的大计划,还得要王荣帮忙才能实行,所以就算她着急结婚,也得让她晚两年再说。 晚婚晚育才能优生优育么。 李重润在心里面安慰着自己。 实在不行到时候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她,不知道半个扬州城她满不满意。 这时对面甲板上传来了一阵啸叫,打断了李重润的胡思乱想。 几个手拿盾牌的厂卫军,被船舱里面的一阵弩箭给逼迫了出来,虽然没有受伤,不过模样很是狼狈。 李重润从开出来的小炮窗冲外面喊了一句:“里面没有自己兄弟!” “回王爷!还没有!”几个兄弟正在着急忙慌地从盾牌上往下摘着已经如同刺猬一般的弩箭,扯着嗓子跟李重润回了一声。 “都撤到自己船上来,咱们给丫开个天窗!”李重润对着兄弟们喊了一嗓子,便指挥自己身边的这个炮队准备发射的工作。 “里面的人听着!赶紧出来投降!不然的话,本王爷管杀不管埋!” 炮队的兄弟们对自家王爷霸气的喊话纷纷表达了极度的敬仰,认为充分体现出了自家王爷绿林侠义之风。 “不用偷着笑,咱还有一句此山是我开没用呢。”见那大船之中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李重润一边跟炮队的兄弟们开着玩笑,一边指挥着大家伙儿把之前准备的一些乱七八糟的铁钉碎石子儿之类的东西用一团麻布包裹了,用通条捅进了炮膛里面去。 “我数三个数!再不出来!咱就要开炮了!” “三!” 那大船里面的人好像全死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此刻战斗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去,除了江风的江水拍岸的声音,李重润隐约听到那大船里面有些东西活动的声响,好像装在宠物盲盒里面的仓鼠一般。 “二!” 依旧是一片沉默,别说人影了,就连外面的风声都停了。 “开火!” “通!”的一声闷响响起,天女散花一般的一坨物事从炮口处喷涌了出来,撞开了大船的厚实的甲板,把那密封得非常严密的大船揭盖子一般地掀开了一个硕大的天窗。 一阵密密麻麻的骤雨打芭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些惨叫,咒骂和求饶的声音从开了盖的甲板下传了出来。 有官话,有吴语,还有一阵叽里呱啦没听过的语言。 只不过李重润这会儿没工夫搭理这帮负隅顽抗的水匪,趁着火炮的热气还没散去,把银质的小茶壶在上面放了一会儿,等了一会用手摸上去觉着有些烫了,这才一脸满意的双手抱着茶壶往楼上跑了上去。 “刚才王爷是不是没有喊一?” 几个炮队的政委小哥是扬州人,能听得懂对面讲的吴语,知道对面喊的无非也就是这边言而无信,明明说好了喊到三的,他们都准备投降了还开炮。 “荣荣!喝茶!喝热水!” 李重润兴冲冲地冲上了二楼,谁知刚拉开船舱门露了个脑袋进去,就看见王荣正在公孙兰照应下换裤子呢。 露在外面的两截小腿白生生的,跟刚洗干净的水萝卜一般,而且很细。 “出去!” 一团物事兜头丢了过来,蒙住了李重润的头。公孙兰赶忙两步把船舱门给拉上了。 李重润一只手拎着茶壶,一只手摘下了蒙在自己头上的物事:“腿子真不错哎嘿嘿!” “哗啦!”一声,门又被拉开了,公孙兰哭笑不得地伸了半截身子出来,劈手把李重润手中的东西给抢了回去。 李重润还没细看,只不过看公孙兰收回去的时候的那物事的形状,应该是条亵绊。 “哎,热茶我放门口了,要趁热喝啊,不然凉了就不管用了。” 李重润把茶壶放在了船舱门口,面红耳赤地下去了,准备去那大船上找那帮水匪泄一泄自己的火气。 第183章 难不成我应该叫李誉? 上 “怎么样?那帮孙子们投降了没?” 李重润傻笑着晃荡到了大船的上面,担心下面还会负隅顽抗,也没敢从那开了天窗的甲板上面往下望,便向早就已经赶到船上来的二营战士们问着。 “回王爷的话,营长带着人下去了,暂时没有异常!”一个很精神的小哥行了个礼,回了李重润的话,只不过脸上表情很尴尬。 “就她那三脚猫功夫,盾牌呢?给我一个!”李重润知道罗莎的深浅,小丫头学功夫时间最短,人又长得瘦弱,所以在武学一道甚至还没半道出家的蔚儿靠谱。 一时情急,李重润也就把本来心里正琢磨的事情给忘记了,就想着赶紧下去把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二营长给救回来。 “王爷,下面有情况!” 罗莎的声音从甲板地下传了过来,李重润正担心她安危,劈手从一旁还在磨磨蹭蹭不肯给他盾牌的二营士兵手里夺来一面盾牌,从开了天窗的甲板上就跳了下去。 几个兵士见他下去了,本来也想紧跟着下去,只不过方才营长给的命令是在上面等待接应,正在踌躇的时候,一个脚蹬红靴子的身影就已经跟着蹿了下去。 “王爷,在这里!” 李重润下去后,发现下面的船舱不大,被几条粗大的龙骨隔离成了几个隔间,中间以小门相连。 落脚的那间舱室墙角堆着几个已经变成血葫芦的人影,看样子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钻过一个舱室,李重润就听见了罗莎呼唤自己的声音。 抬头一看,罗莎在船首最尽头的舱室那里露了截身子,正在冲自己招着手。 路过了一个堆满了木桶的舱室,不少木桶被方才铜炮的霰弹打破了,里面盛放的清水流了一地,皮靴踩上去,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两盏白桑纸的灯笼挂在那舱室门口,倒是让这个最封闭的舱室并不是特别昏暗。 从罗莎让开的空间往里面看进去,李重润就看见了一个身着脏兮兮白衣的女子,正蜷缩在几根原木围拢的栅栏里面,听见李重润的响动,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中映衬着灯笼的火光,死死地盯着他。 “会不会说话?”李重润冲她喊了一声。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不过听到李重润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死死的盯着了,本来圆瞪的眼角已然松快了下来,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王爷,找了个活口!” 一个在另外一边巡查的二营士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个老头躲在一堆箱子后面,命大没死,被我们找出来了。” 之前那个在码头上的尖嘴猴腮的破落户被那个士兵歪歪斜斜地扯了过来,只不过因为腿脚被霰弹崩到了的缘故,表情呲牙咧嘴的像是大马猴一般。 “小的,见……见过王爷。” “想来你在这水匪之中至少是个头目,不然不会一见面就能认出本王。” 涉及女人的时候李重润确实很二,但是跟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人物登场的时候,他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小的都是被胁迫的呀!那苏老大说如果小的不帮他……”那大马猴扑腾一声滚在了地上横流的水渍之中,不顾他的腿脚上的伤势,接连地磕起头来,在船板上发出了咚咚的声响。 李重润眉头一皱,向站在一边的公孙兰比了个眼神。 “哗啦”一声,公孙兰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抵在了那大马猴的脖颈之间:“要么闭嘴,要么去死。” “小的闭嘴,小的闭嘴。”那大马猴受了惊吓,双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不再啰里啰嗦地求饶了。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再干啰嗦,定斩不饶!”学着公孙兰那般四四拍的说话,李重润把手中的铁锏和盾牌重重地往船板上一墩,发出了很有气势的声响,顺便换来了公孙兰一个很妩媚的白眼儿。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这伙子水匪,是什么来头?” “就是太湖上的渔民,没鱼可以打的时候,就想着在水上搞点营生。” “你放屁!这太湖上的渔民,怎么搞来的这大船?” “确实都是太湖上的渔民啊王爷。这船,是苏老大自己带来的,只不过跟我们无关啊!” “那苏老大,是你们头目?” “本来大家伙在太湖水寨的头目是老刀把子,这苏老大是年初才接的舵。这船,是年初才入的伙,这不是今年第一次开张,就被王爷你给剿了。” “那苏老大又是什么来头?” “苏老大倒是跟着老刀把子有几年的光景了,本来是老刀把子的羽毛扇子,不知道从哪里拉来了一股子势力,这又有了大船,老刀把子死了就接了老刀把子的舵。” “那苏老大现在何处?” “昨天他在码头上下了命令,小的就没再见过他。”那大马猴倒是交代得非常干脆,似乎是一点都没有遮掩。“应该还在这扬州城里面!” “那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李重润指了指自己背后的那个被囚禁的女子,“你们从别处抓来的压寨夫人?” 那女子模样还算不错,隐约间和罗莎模样有些相似,只不过肌肤白得吓人,人也没有罗莎那般窈窕。 “这女子也是小的上船了之后才知道的,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就是听她说话像是说倭国话,只不过小的会些倭国话,这女的说的小的却听不懂。” 见李重润问的问题比刚才随便了很多,那大马猴也放松了一些,本来跪得直直的腰也松快了许多,只不过又开始谄媚地笑了起来。 “麻吕……会说……你们唐人……的语言。” 李重润正准备下令将这个大马猴拉下去关押的时候,身后栅栏里面的女子说话了。 女子声音有些干涩粗粝,似乎是好久都没说话了。 “麻吕名壹志姬王女,是日本国弘文天皇长女。我们日本皇族语言,自然与平民说的不同。” “哎呦,居然是个公主殿下,失敬失敬。”李重润假意地拱了拱手,觉着这姐姐,年岁比本朝唯一的公主殿下比起来小一些,气场也实在是不能比。 “那个……苏老大,是我们日本国人,姓苏我,叫苏我果安,本来是我日本国的御史大夫。” “因为父皇被大海人皇子叛变,逼迫自杀,麻吕本在你们唐国学习,听闻朝内发生动乱,本意回国协助父皇平乱,谁知还没到近江,就被叛贼给擒获了。” 似乎是回忆到了一些黑暗的记忆,这位废公主的表情有些暗淡:“好在麻吕会说唐话,得到了几个唐人的救助,耗费了几年时间,才终于找到了机会逃回了大唐。只不过刚到苏州,便被水匪劫持了,那水匪的头目就是化名苏老大的苏我果安,他本来是父皇的重臣,自然是认识麻吕的。” 李重润觉着这画面感好熟悉啊,这么说,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白麻布袍子的女子,是个日本版本的废太子? “那个,这位一只鸡王女啊,你父皇都已经被赶下了台,那个苏我什么的,他还绑架你干什么?” 李重润自然能猜到那苏老大的意图是什么。 无非也就这个叫苏我什么玩意儿的有些野心,想着以后如果能怎么怎么样,这丫头好歹是个由头。 毕竟听说日本好几个天皇都是女的来着,想来再推举个女天皇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苏我果安,早先向我求婚,被我拒绝了!他就把我囚禁在船上,等我回心转意。” 这位王女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李重润的预料,原来不是政治阴谋啊,不过这囚禁y,小日子居然这么多年前就开始玩了么? 不过这女子身份倒是非常微妙,李重润本来就准备攻略日本,这姐姐的废王女的身份,来得还真是恰到好处。 这位废王女的汉话说得不错,已经比刚才流利了很多,想来是之前经过了苦练才是。“听方才那个贼人说,你是大唐的王爷不是?” “嗯,算是,本王是临淄王,只不过现在是大周,不是大唐了。我朝皇帝上台之后把国号改了。” “你是大唐的王爷,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封号是英王的王爷,好像叫李哲?”那女子 “李哲?”李重润觉着这名字不熟,封号却非常熟悉。 第184章 难不成我应该叫李誉? 下 “英王李哲,我回日本之后,好像听说他做了太子了的。” 那位废王女想起来了些新的线索,跟李重润强调了一下。 李重润没跑了,英王李哲,后来做了太子,又做了46天皇帝,生了一个倒霉的皇太孙,也就是自己。 “这位王女殿下,您说的这位英王李哲,好像就是本王的父亲,现在的庐陵王李显。” “啊,他儿子都这么大了?”那位废王女脸上露出了些许李重润看着异常熟悉的姨母笑,李重润感觉这笑容,自己经常在上官姨娘脸上见到。 李重润叹了口气,觉着自己虽然没见过自家老爹,但是对这位如今蛰伏在庐陵的父亲大人莫名的钦佩,看模样和时间推算,只怕这位一只鸡王女当初认识老爹的时候也就十二三的年岁。 “当初老爹就应该给我取名叫李誉来着。”李重润嘴里念叨着,不过既然已经攀上了亲戚,就不好再让这位候补小妈继续在栅栏里面关着。 铁锏挥动之下,栓着栅栏的牛筋绳索应声而断,李重润很恭敬地行了礼,让罗莎恭恭敬敬地把这位自己的候补小妈从栅栏里面搀扶了出来。 “如今这战事未停,王女请先到本王府邸休息,如有照顾不周,还望王女宽待。” 知道了对方身份,不管后面自己计划怎么办,最起码自己亲爹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点儿的,先养着再说。 李重润在心里面琢磨着,若是这位候补小妈实在没有啥野心,大不了再寻个由头就是。 船舱里面方才还在负隅顽抗的那几个死硬份子,被李重润大揭盖的一炮给全数带走了,还有几个进气少,出气多的,经过方才那个大马猴和候补小妈的辨认也都认了出来,是苏我果安从日本带来的家臣。 “见过王爷!” “见过校长!” “见过先生!” 刚回了船上,李重润就听见一片接二连三的招呼声,原来是好几位一营的战士们已经收拾妥当了岸上的俘虏,已经划着小船登上了这条大船。 叫王爷的,自然是佃户营出身的兵士。 叫校长的,自然是最早学校里面的几个杨三的小徒弟们。 叫先生的,只有鉴真他们三人组才有资格。 听到鉴真的声音,李重润还是很紧张这个慈祥的小和尚的,连忙朝他看了过去。 鉴真身上穿的是厂卫军的灰布军装,外面罩了一层从扬州府库里面借来的皮甲,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 本来剃光了的头皮重新长出来了一层青色的头发茬子,脸上依旧是那般和善的微笑,手上拎着那根偷袭小分队的铜棍,不过看封口的软木塞子已经没了,想来是已经发射过了。 皮甲上面沾了些血迹,不过不多,像是远远的溅上去的。 “同志们辛苦了!”李重润跟几个小兄弟们挥了挥手,觉着自己好像太过领袖风了,便赶紧把挥动着的右手放了下来,改成了右手锤了锤自己胸口:“兄弟们可有伤亡?” “报告先生,轻伤三人,都是被冷箭所伤,已经送去武七小姐那里救治去了!没有重伤及阵亡!” 鉴真也跟着右手捶胸行了个军礼,满脸喜色地跟李重润报告着大胜的好消息。 “真的?”李重润不免有些大喜过望,本以为会是场死战,没想到成果居然还不错。“跟我讲讲战斗过程呢?” “火炮之利,非常人所能想也!”鉴真摇头晃脑地拽了句文,见李重润眼角的眉毛在乱跳,知道自家先生想要发飙,赶紧老老实实回答:“蔚儿他们的炮队开了几炮,就已经解决了大部分先冲上来的敌人。” “见后面大船起了火,师傅和牛校尉才指挥我们出场,不过那时候敌人都已经开始逃了。就只有三个兄弟被几个埋伏的贼人用弩箭偷袭了一下,不过用弩箭的敌人也就被我们用铜铳给解决了。” 鉴真邀功一样地把铜棍拿起来晃了晃,却被李重润挥手给拍了下去:“记住,以后任何时候,枪口都不能对着自己人!” “是!以后任何时候,枪口都不能对着自己人!” 鉴真见李重润脸上表情很认真,也站直了回了个军礼,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李重润的要求。 “把这个活口带回去,把能辨认的尸体都辨认一遍,为师查到这伙儿贼人头领叫什么苏老大,是个倭人,这个活口认识他,让他看看那些死了的水匪里面有没有那个鬼子。” “是!”鉴真听到命令,就准备带着人把那大马猴给押下去。 “等一下,还有一位。”罗莎搀扶着日本废王女从船舱下面走了上来,可能是许久没见到天光的原因,外面有些蓬勃的朝阳让她完全不敢张开双眼,只能一步步摸索着往这边走了过来。 “那谁,头盔摘下来。” 李重润要了一顶皮盔过来,伸手反着扣在了壹志姬王女的头上。“王女殿下务必当心,用此物遮挡一下光线,眼睛好受一些。” “先生,这个女子也要关押起来吗?” “关什么关,搞不好这是你师奶奶,还不赶紧送西厂好生的养起来,找几个丫头伺候着。” “是!先生。” 安顿好了这位意外之喜,李重润终于想起来王荣还在楼船的船舱里面休息,自己忙活了半天,竟然把这位小爷,不是,小姑奶奶给忘记了。 “咚咚咚。”这次吃了教训,李重润不敢再向刚才那般随意地闯进去了,很老实地在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王荣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进来!”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 “哎呦,这次讲礼貌多了么。” 王荣甩了一个大白眼儿给他,手里却还捧着先前李重润给热过的那壶热茶。 “习惯了,习惯了。英台啊~” “英台是谁?你又在外面泡了什么小妹妹?” 王荣的很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李重润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觉着自己今天好像,理论上,大体上,应该没做错什么事情。 “英台,祝英台。女扮男装上学,梁祝里面的那个,当初我还做了个曲儿的。” 洛阳的大观园早就唱过这出戏了,还在洛阳掀起了一阵女扮男装的热潮。 王荣在瑶瑶表妹排戏的时候就已经看过,还哭得特别伤心。 李重润觉着自己那时候就应该猜到王荣有问题了,不然不会那么入戏才是。 “你说,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才编那么一出戏来编排我?” 王荣今天似乎是吃了枪药了,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说什么都是错啊,李重润果断地选择明哲保身,还是安全一点好,省得这位小姐再发些莫名的火气出来。 “刚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又是你捡了个什么公主回来?” “可不敢瞎说,先不说年岁,人家搞不好,是我小妈。”这种事情还是要辩解一下的,虽然这唐风素来彪悍,只不过这差了辈分的事情还是不能乱说的。 “你是说,这位是庐陵王殿下的……那啥?”王荣的眼珠子嘀咕嘀咕地转了几圈,嘴巴张得大大的,做足了吃瓜群众的本分。 “我没敢问啊,回头你们找她去聊去。”李重润见王荣脸色好转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啥,那你本名也叫王荣吗?” “小女子叫王蓉。你可满意啦?”王蓉沾了点壶里的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一个蓉字。 “不敢不敢,咱就是问一问,问一问。这边战事已经妥了,江对岸的事情还没了解呢。要不你先回西厂休息休息,等那边事情有个结果,咱再慢慢聊?” “听说你要炸塌一座山?这么大的热闹,你敢不带着我去?” 王蓉嘴角一撇,眼珠子一瞪,立刻就让李重润没了脾气。“不敢不敢,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灰溜溜地从房间里面退了出来,李重润就看到公孙兰正躲在门外偷笑。 “你这般嘲笑本相公,当心本相公回去家法惩治。” “王爷莫怪,王爷惧内,乃是家传。” 公孙兰似乎并没有太在意王荣变成了王蓉,也没有丝毫表现出自己地位受到威胁的危机感,反而还拿这事情开起了自己枕边人的玩笑。 “惧什么内,本相公一直都是拿她当兄弟看待,可没敢让她帮我生孩子。” “来人!传本王号令!起锚!” 李重润走出船舱,对着指挥筒大声地喊着,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怂比气质:“咱们去江南炸山了!” 【作者题外话】:帮朋友推本书,虽然少儿不宜,剧情比我还慢,不过懂的都懂~而且作者老何人不错,何悦情《仙峰》 第185章 现在吃木瓜还来得及吗? 战事已歇,刚刚平静下来的江面,再度被炮船硕大的身躯给割裂了开来,荡漾出了一圈圈四散的涟漪。 潮湿且带着一股咸味的东风渐渐地变得有些凄厉起来,风向也渐渐地转向了北风。 兜满了风的船帆鼓动着,让炮船走得很快,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跨过了几十里的江面。 金山寺的那两个看上去有些巍峨的塔尖,在已上三竿的日头上,反射着些许青灰色的光芒。 “先生,前面有些动静。” 罗莎敲了敲门,进来小声地禀报了一句。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重润正在很小心地在船舱里面给王蓉讲笑话。 如今兄弟变成了兄妹,以前本来可以随意说的那些笑话,都不好讲了,所以李重润的笑话就变得非常干巴。 “你不对劲。”听完李重润讲的这一个非常冷的笑话,王蓉给他下了一个评语。“本来你比现在好玩来着。” “哪里会不对劲,肯定是你想太多。我先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等下再回来给你重新讲一下。” 李重润摆了摆手,跟着罗莎出来,走到了船头上。 现在亮度够了,之前不能用的那个土造版本的望远镜终于能派上了些用场,小心地调整着焦距,李重润这才隐约地看清了视野里面的物事。 除了有些变形,图像还有些发绿之外,倒是能比得上后世小孩子玩的那种塑料做的望远镜的效果了。 金山寺修造在长江里面的江心岛上,与金山寺相连的那处江岸上本来修造了不少民宅,此刻却只剩下了断壁残垣,一阵阵烟尘还在袅袅地升腾起来。 一些黑衣的身影正穿梭在断壁残垣之间,忙碌不停地搬动着一具具同样身着黑衣的身影,虽然距离还远,不过李重润已经脑补出来了一片哀嚎的凄惨景象。 “黑骑。被埋伏了。想来是佛家在那里埋了不少炸药才是。” 只不过看了一眼,李重润就猜到了这是佛门的手法,只不过这炸药是武陵人的本事,佛家的那帮大和尚什么时候又有了这门手艺? 金山寺东面有一艘小一些的楼船,一条小舟正从楼船上放了下来,摇着船桨飞快地往江岸上驶了过去。 “那楼船是不是公主殿下仪仗里面的船?” 距离有些远,不过李重润从那船上的旗号来判断,应该是自己姑姑的船。 那么岸上的黑骑应该是公主殿下带来的,怪不得敢轻松地把料理茅山上面道观的活计承接下来。李重润嘀咕了一句:“原来姑姑的底气在这里。” “二营长,把你的亢龙炮拉出来,咱们准备干活了!” 李重润安排着罗莎下去做战斗准备了,自己则指挥着开船的船丁往姑姑的船靠了过去。 炮船本来是准备去往金山寺西门外预定的战斗地点的,不过见姑姑在东边,李重润只能命令炮船掉头,先去她那里了解一下情况。 炮船转向的同时,金山寺脚下的一处隐藏在绿树中的小码头那里,缓缓地驶出来一条平头的小船。 小船的船头上堆放了许多柴薪一般的物事,好像是准备放火。 小船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木板,像是乌龟壳一般覆盖在小船后部,四个船桨从木板下方伸了出来,飞快地拨动着水面,远远地看上去,特别像是在划水的王八。 既然已经用炸药埋伏了黑骑,那帮和尚没道理不用来炸船。 又把自己那个连玩具都不如的望远镜,拿出来仔细瞄了瞄,李重润从扭曲的图像里面勉强辨认出来,船头应该载的是些竹筒之类的东西,中间还掺杂着许多尖锐的东西。 那无尘和尚被自己的土造手榴弹炸了一下,这么快就学会往炸药里面掺破片了? 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低估了古人的智慧。 而且根据之前王女话里的意思,那个苏老大在此地已经经营多年,背后肯定就是那个无尘和尚,所以那个装嫩的和尚就算不是鬼子,也是和鬼子有很大关系的假鬼子。 “鬼子就是鬼子,学得还真t快。这时候都开始搞起来了太君快乐棒这一套。” 跟身后的公孙兰讲了一句这时空还没出现的二战段子,李重润对着指挥筒喊了一嗓子。 片刻之后,一声巨响伴着一阵子浓烟生成,一枚石质炮弹滴溜溜地就往那小船那里飞去了。 虽然炮船距离那小船不过里许,此时正是最精准的时候。不过炮船的速度已经起来,让船体隐约有些晃动。 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炮弹在小船十几丈外的水面上砸出了一根冲天的水柱,也就让小船稍微的晃动了些许,不过操船的应该是很有经验的船丁,船桨翻动之下就恢复了正常的航向,继续往楼船的方向上去了。 “继续逼近一些,右舷火炮准备!” 猜到在运动中不容易命中目标,不过任凭着小船继续往公主殿下的船那边行驶过去,那是断然不行的。 “听我命令!做好发射准备!” 吃着风的炮船走得很快,本来还在一里外的小船,顷刻间就到了几十丈外,李重润都已经能看清那船头对方的炸药堆里,那些隐约透着寒光的矛尖和弩箭了。 一个颤颤巍巍的火炬,正从厚木覆盖的小船里面伸出来,准备去点燃那要命的炸药。 “的,。” 李重润暗暗地骂了一句。 “阿兰,你和王蓉去船舱里面躲好,注意要有遮蔽!” “罗莎,严禁所有人到甲板上来!全部躲在船舱里面!” 李重润自己也缩了身子,尽量把自己藏在了炮船二楼的垛口后面。 谁知此时王蓉却并没有躲起来,反而挤到了李重润身边,往他怀里钻了进来。 “看热闹这事情,藏起来怎么看?你自己都不怕,我怕个甚啊。” 王蓉说得非常轻巧,甚至还在李重润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然后像小猫一样地依偎着李重润不动了。 “我,你他不要命啊!”李重润骂了一句,不过机不可失,只能紧紧地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试图用自己比较宽厚的身躯遮蔽好她。 回应他的,是王蓉一个大大的白眼。 眼见那小船只有十几丈远了,李重润对着指挥筒大喊:“二炮,开炮!” 右舷第一门炮发出了一声怒吼,小船厚重的木制顶棚被大力撕扯开来,有些凄惨的碎裂成一片天女散去的花瓣。 “三炮!” 第三门炮的声响和李重润的吼声同时响了起来。 咆哮的火炮龙头那里喷出的火焰和烟尘,都已经快要喷到了那小船之上了,黑色玄武岩炮弹精准的砸在了小船那有些高耸的船头,巨大冲击直接引爆了船头堆放的炸药。 听到一声远超过开炮声音的巨响从身侧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爆豆一般的密集声响,就在李重润觉着自己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堆了足够厚的坚木当护甲的时候,一声有些沉闷的凿击声传了过来。 李重润觉着自己被人推了左臂一把,本来搂着王荣的胳膊抱得越发的紧了一些,左手被推动着直接冲进了王蓉怀里。 触感很柔软,就是不大,好像刚出笼的小笼包。 “哎呀!” 突然被袭胸,王蓉尖叫了一声。 不过还没来得及发飙,就看见那根正在自己怀里吃豆腐的禄山之爪上面,好像插了一根有些粗壮的短矛。 “医疗兵!” 王荣的尖叫变成了大呼,好在急救的知识公孙兰多少也学了些,船舱里面刚才给王蓉准备的急救用具还没收走,公孙兰顺手就拎了出来。 不顾的天上还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着些木头碎片之类的杂物,公孙兰两步就冲到了李重润身边。 只不过李重润并没有觉着自己已经受伤了,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搂着王蓉,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些什么东西。 公孙兰凑近了帮他准备解开肩膀上的护甲准备检查伤情的时候,听清了李重润在念叨什么。 “如果现在开始吃木瓜,应该还有救的。” 第186章 山崩了 “我真倒霉。” 李重润活动了活动被白叠子布缠绕了几圈的左臂,见对面的太平公主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又特意强调了一下:“真的!” “你说真的就真的呗,完全不是占别人便宜的时候顺带受的伤。”太平公主甩了一个“你懂的”表情给他。 “怎么可能!”李重润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正躲在公主背后偷笑的两个丫头,“我真傻,真的。早就知道爆炸也会往上走,就应该给二楼加一层盖子的。” “要是加上一层盖子,咱也不会受伤,不会受伤,也不会被你们几个女人嘲笑……” 眼见李重润越发地往哀怨的路子上去了,太平公主这才笑着制止了李重润的唠叨。“好啦,磨磨唧唧娘们似的。不就是被戳了一下,出了点儿血。怎么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大气。” “我抱怨的是受伤吗?伤疤是男人勋章好不啦!我抱怨是侄儿真没有占人家小姑娘便宜?”李重润委屈巴拉地跟太平公主唠叨着。 “对对对,毕竟神都百姓哪个不知道,临淄王爷喜欢的是可爱的男孩子。” 李重润越发的委屈了。 “我,她们?姑姑你!”李重润突然想到,好像自家姑姑对王蓉是个女孩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姑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蓉是女孩?” “对啊,凤仪卫档案里面记着呢。王先生就一个儿子,而那位王先生独子家中,只有独女一人。” 太平公主飘了一个非常勾人的媚眼儿给李重润,尽显了大唐第一美人的风情。 “我……”李重润语塞了,其实自己仔细想来,王蓉也确实在很多细节上并没有隐瞒过自己性别。 所有的问题,好像都来自一个让人很无语的真相:自己压根就没问,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好啦,别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了。”太平公主召了召手,示意几个小辈儿跟上。“本宫有个消息,昨天晚上,本宫派黑骑去了那火浣宫抓人,扑了个空。” 太平公主在一个小帅哥的搀扶下娉婷的走上了二楼,在他的搀扶下仪态万千的坐了下去。 “侄儿方才见黑骑被贼人用炸药埋伏,加上方才那试图袭击姑姑的小船,上面也是塞满了炸药。也有了一丝怀疑。” 李重润想起来刚才脑子里转过的念头:“咱们想着拉拢那无尘和尚对付佛门,那无尘和尚,会不会投靠了佛门?想着拉拢佛门对付我们?” “因为武陵人那边他是绝对回不去了,不管武陵人这个组织到底是和五姓七望是合作关系,还是从属关系,至少从目前七大商号来看,武陵人内部已经放弃了无尘和尚。” 太平公主扯过一旁那个年轻扈从小哥的手,在手里面抚摸着,那小哥笑嘻嘻的,也不说话,只是用非常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公主殿下,眼神里面的欲望遮掩都遮掩不住。 李重润干咳了两声,心说自家姑姑还好意思嘲笑自己,她比自己玩得奔放多了。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好直接讲出来的,李重润只好接过公主殿下的话茬,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投靠我们,佛门和武陵人那边他都讨不了好。投靠佛门,如果帮佛家把事情做成了,不仅能在佛家那边讨得了好,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坏了咱们和五姓七望的合作关系,重新回到武陵人那边!” 太平公主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松开了那小帅哥的手,拍了拍手表示对李重润的欣赏:“你可比我家那个只知道在女人堆里打滚的儿子靠谱多了。要不是三哥对我有几分情分,我都想跟母亲把你讨过来过继香火了。” “姑姑谬赞了,都是姑姑教导有方才是。” 领导夸奖,一定要归功到领导身上,这是职场经典的求生法则。 “好啦,这会儿你又油滑起来了。你说我三哥那性子,怎么就生了跟泥鳅一般油滑的你?” 这种话就让李重润接不下去了,只能在一旁陪着笑脸应承着,还找了个机会甩了个脸色给在一旁憋笑的王荣公孙兰二人。 “所以那无尘和尚,如今大概率是躲在旁边那个金山寺上,怪不得佛门最近搞的事情有股子让人熟悉的调调,原来是老对头又回来了。” 见太平公主没再发表意见,李重润就只好自己接起了话头。“侄儿之前做了些许谋划,不说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金山寺这个麻烦,至少能让他们今天是没功夫打扰咱们的典礼才是。” “用你那个看起来金光闪闪的亢龙炮?” “姑姑且看侄儿表现就是。”李重润卖了个关子,转身出去指挥去了。 金山寺所在的小岛距离长江南岸有一里多远,中间的夹江水不深,流速也很慢,停了帆的炮船在河道正中缓缓地下了锚,将腹部几个黑洞的炮口缓缓地推出了炮窗之外。 “姑姑,要不要劝降一下?” 李重润本来还想学一把诸葛村夫,没准儿还能在后世的小说里面留下一个类似骂死王朗之类的段子。 只不过对面的山上隐藏在绿树中的弩炮并没有给李重润发挥的机会,一个绑缚着炸药包的粗大弩箭赫然飞了出来,落在距离炮船几十丈远的江面上,炸起了一片死鱼烂虾。 “你自己看着办,既然你让本宫来看戏,本宫就做好看戏的准备便是。”太平公主在穿花拂柳地走到了李重润用来指挥的露台之上,指使着那个小帅哥拖了个胡凳过来,舒舒服服地坐下,做足了吃瓜看戏的本分。 “听我号令,瞄准大殿台基!” 虽然一侧只布置了两门炮,实际上炮位是准备了四个的,除了船首炮不好移动,把另外两门炮转移到另一侧并不算什么难事。 四门亢龙炮都已经装填好了炮弹,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准备!” 此处正处在金山寺正南,距离岸边大约两百步,距离山脚下的大雄宝殿也不过不到一里地的距离。正是火炮最准的距离。 “校射一发!放!” 四声炮响几乎连成了一片,硕大的船身被后坐力平推着往后退了许多。 对面的大雄宝殿根基处溅出了一片烟尘,因为装的是石弹的缘故,虽然声势浩大,对青石的破坏力并不像铁弹那么大。 很有些威严的大雄宝殿的屋顶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虽然距离很远,李重润还是隐约的听到了一阵有些让人牙酸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 一些或者穿着僧袍或者穿着劲装的汉子和尚之类的纷纷从那大殿中跑了出来。 还有一些听到动静的绿林人士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些兵刃和弓弩,纷纷从山脚下的芙蓉楼里跑了出来,往山门外码头上的船只奔了过去。 “换铁弹!” 随着几声准备完毕的声响传来,李重润等船丁们操着船回了方才的位置。 船还有些晃,李重润定了定心,对面的大雄宝殿已然开始了轻微的晃动,仿佛被一双巨手给摇晃着。 “放!” 四枚铁弹径直地飞出了炮膛。 两枚炮弹将方才已然碎裂了些许的台基打得粉碎,还有两枚炮弹打得略微高了一些,却正好将大殿中的几根合抱的柱子拦腰打断了。 吱呀声越来越大了,本来非常壮阔的大雄宝殿的屋顶摇晃得越发明显了起来。 连锁反应越发地明显了,本来就被挤得满满的庙宇建筑里不停地有人跑了出来,一脸惊恐地看向本来以为稳如泰山的殿堂。 然后,就仿佛发生在一瞬间,整座山上的建筑突然间就好像被个大手拍了一下,瞬间就矮了一截。 紧接着,山,崩塌了。 第187章 三角形才有稳定性。 李重润之前已经好多次地构想过,这一幕发生时的壮观景象。 可能是前一世只在视频网站上见过爆破或者山崩的视频,所以几种李重润的想象中,能脑补出来的画面都是些天崩地裂的大场面。 大块的碎石和树木夹杂着无数的砖瓦房檐之类的,裹挟着滚滚烟尘以雷霆万钧的势头从山巅冲刷下来的场景只是出现在了李重润的脑海之中,实际上并没有发生。 被炮弹砸碎了台基和柱子,失去了支撑的大殿立刻就倒塌了下来,庄严华丽的宝顶重重地砸在了台基之上,大殿的倒塌引发了整座山上建筑的连锁反应。 虽然山上的建筑都修造在山石之上,不过彼此之间都提供着侧向的支撑。 失去了提供最基础支撑的大殿,连锁反应陆续地发生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阁楼的倒下,引起了另外一旁一个殿堂的倒塌,紧接着又波及了更远处的一个楼宇。 接二连三的垮塌看着缓慢,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渐渐地蔓延了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 整座山上的建筑如同流水一般倾泻下来,摧枯拉朽地摧毁了挡路的花树,隐藏在树间的弓弩,还有那些来不及逃窜的和尚和绿林好汉。 没有打雷一般巨大的声响,就伴随着一阵哗啦啦声,如同雨滴穿过密林中树叶时发出的轻响,除了山巅两座独立的宝塔,金山,垮了。 坍塌下来的建筑,裹挟着许多闪着金光的佛爷和菩萨的金身,如同水流一般,淹没了芙蓉楼,淹没了朝向正西的山门,淹没了码头上那些还没来得及逃窜的船只。 几声有些低沉的爆炸声也跟着传了过来,崩起了些许砖块和土石。 想来是藏起来的火药,被重物挤压之后引起了爆炸。 等一切喧嚣和浮尘尽皆被寒风吹拂而去的时候,本来经营了许久的金山寺,彻底湮灭在了万丈红尘之中。 “就楼下那几个做法时敲的木鱼一样的铜疙瘩,这几下的功夫就弄塌了一座山?” 太平公主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虽然她之前已经见过亢龙炮开炮摧毁了一艘跟踪的小渔船,不过心里面也只不过是以为只是个大号的弩箭而已。 “关键是找准了打击的地方,之前那两个盗墓贼来这里勘察了许久,他们盗墓挖矿的,最清楚什么地方可以挖,什么地方挖了就塌才是。” 李重润也有些奇怪,自己预想的本来应该是朝向西面的这一面可能会发生坍塌,自己也只是想借此挡住那些潜伏在芙蓉楼里面的绿林人士,并为自己突击打一打掩护。 只不过眼下这情况,已经不是坍塌所能形容的了,所带来的战果也已经不需要自己突击了,只需要上前去打扫战场就行了。 “姑姑,眼见就要午时了,咱们是不是先去会场把仪式办了?” 小山那边的龙骨坑里的仪式午时开始,按规制自己和公主殿下都需要出席。所以虽然李重润对这金山垮塌的事情满是疑虑,还是要先去现场镇镇场子才行。 “那种死气沉沉的场子有什么好去看的,本宫已经派人带了本宫的仪仗过去了。哪里有这里好玩?” 太平公主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咱们能不能上去看看?” 金山寺所在小岛本来就不大,山脚下的花树已经被塌方的建筑给摧毁殆尽,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李重润也实在不知道这残骸还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既然公主殿下坚持,那金山上面也实在已经塌无可塌,自己也想上去看看了解一下为何这金山寺能坍塌得如此彻底,便指挥炮船往岸边靠近了过去。 那个跟在太平公主背后的小帅哥从袍袖中掏出了几面小旗,在空中摇了摇,几个小船从岸边疾驰了出来,上面带着不少身着黑衣的兵士,应该是之前幸存的黑骑。 划着桨的小船比炮船还要快一些,炮船慢吞吞靠岸的时候,那几十名黑骑已经在岸上做好了防备,还从不少断墙瓦砾之中刨了不少人出来,一字排开的摆在岸边,不过多都是出气多,进气少,关节扭曲到了奇怪的角度的惨状了。 “无尘和尚在不在这里?” 拿手中的铁锏戳了戳一个看上去伤情好一些的和尚,李重润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和尚嘴里面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努力了几次都没说得出话来,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山巅那两座完好的宝塔,然后竟然就这样就死去了。 “李三!去那山巅上看一看,小心那和尚埋了炸药,如有异常,立刻下山,听见没有?” 之前和鉴真汇合的时候,李重润让偷袭小分队上了船,本来是准备等山塌了突袭这寺庙所用,此刻倒是刚好派上用场。 通往山巅的小路虽然被波及了些许,不过勉强还能通行,李三辗转腾挪了几下,就如同个猫头鹰一般寂静无声地飞上了那十几丈高的小山。 等李三去探查消息的功夫,李重润琢磨起了脚下的瓦砾,想着找出来这金山寺能垮塌得如此彻底的原因。 手伸向一块依旧很完整的瓦片的时候,李重润就知道了为何自己为何能靠着几枚炮弹就达到了这般声势浩大的效果。 那片看着颜色是正常的青灰色的瓦当,入手非常沉重,李重润拿了两块瓦在手中敲了敲,发出了铜磬一般的清幽的响声。 “这瓦片,居然是铜做的!” 听到跟钱财有关,王蓉本来病恹恹的神情很神奇地就恢复了正常,本来有些嫌弃这瓦砾脏乱不肯下船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从踏板上窜了下来:“我看看,我看看。” “我天,还真是铜的。”王蓉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刀,小心地在那瓦块上刮了刮,随着表面一层青黑色的氧化层被剥去,下面金红色的铜胎就露了出来。“这金山,还真的是个金山啊!” “这应该也是为何咱们几炮就轰塌了这一座山的原因。” 见太平公主也走了过来,李重润干脆找了几个断木和砖块搭了一个简单的模型。给大家讲解了一下:“这些建筑都是用的四梁八柱的建法,虽然上下上吃力很足,不过对侧面的用力抵抗很差,加上用了大量的铜做了瓦片,极大地增加了房顶的重量,哪怕咱们不来攻打,只怕那天风刮得大一些,这些违章建筑都要一股脑儿地塌了。” 李重润在搭建的小模型上面叠了两片铜瓦,下面的四根充当柱子的断木还是稳稳地立在那里。 不过李重润只是从侧面轻轻的一推,整个模型就很干脆的塌了,就和这块瓦砾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般。 众人纷纷表示哦了。 太平公主听到如果从侧面一推,就会让整个建筑坍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不过李重润正讲得眉飞色舞的,就没见到公主殿下的眼神变化。 “王爷,山顶上有不少人,有个老和尚,自称是无尘和尚。” “无尘和尚?他明明是个小和尚?我前些日子才见过他,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了老和尚?” 李重润有些奇怪,之前在另一个塔前与那无尘和尚聊过几句,那和尚看上去顶多不超过二十岁,怎么到了李三嘴里就变成了老和尚? “那无尘和尚说,他愿意投降,只不过想和王爷聊一聊。” 第188章 鬼子天皇 “你这和尚,现在没资格跟本王谈条件!想投降就抓紧下来投降!” 李重润上次被这和尚给阴了,自然是一分一毫都不敢信这厮的。 “贫僧这次没埋炸药,邀请王爷上来一叙,无非是贫僧实在无法动弹。”那无尘和尚的声音有些缥缈地从山顶传了过来,李重润记得他的声音,确实是那无尘和尚无疑。“若是王爷不信,问问方才那小兄弟便知。” “三儿,那和尚发生了啥?” “回王爷的话,那个自称是无尘和尚的老和尚,被人穿了琵琶骨吊在两塔中间,看起来受伤很重的样子。”李三咽了咽口水,“身边的那些人都是些倭人打扮的女眷,也不像是佛门中人。” “这么说,我们来打这金山寺,不仅不是剿灭了这厮的老巢,反而还救了他?”李重润琢磨着其中的意思。“派人上去看看,每一块砖都不能落下。” “诺!” 李三带着偷袭小分队从山道上攀缘而上,不一会儿就从山上带了几十个如同扬州城里的日本商人一般打扮的妇孺下来。 有几个会说汉话的,低声的跟李重润告着饶,不过其他的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色,任凭看守她们的偷袭小分队推搡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王爷,上面是一整块的青石地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李三还留在上面,另外一个偷袭小分队的兄弟跟李重润汇报着:“宝塔里面也没发现什么藏着的机关,应该没有什么埋伏。” “上去看看!” 还没等李重润说话,太平公主都已经帮他做了决定,手一挥,带着那个小白脸护卫就上了山。 李重润无奈,也只能大步跟了上去。 不过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李重润还是懂得,自己上去了,就让王蓉在船上候着,以防万一。 李重润上了山,才知道为何李三会那么形容这无尘和尚。 一根粗大的铁链横在南北向的两座宝塔之间,而那无尘和尚被两根细一些的铁链,洞穿了肩胛骨,面朝东方地吊在那根铁链之上。 李重润见到他时,他正在风中轻轻地飘动着。 一身黄色的僧袍上面沾满了血迹,看痕迹和流向都是从肩膀处的伤口那里流出来的。 不过他应该是在这铁链上已经吊了有些时日了,那肩膀处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只有一些淡黄的汁水还在往外渗着,一股子很浓烈的血腥味虽然离得很远,却还是非常的提神醒脑。 李重润从转到他正面,结果看到那和尚的脸的时候,反而被他吓了一跳。 自己之前拿土造手榴弹糊了他一脸,倒是已经做好了这货已经被自己毁容了的心理准备,不过真的见到他的样子的时候,李重润还是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那和尚右边的半张脸上密密麻麻的分布了好多细小的伤疤,想来是被自己放在炸弹里面的碎片带来的,不过看愈合的程度,应该早就好了。 真正让李重润吃惊的是,虽然声音没变,这无尘和尚的脸却赫然苍老了许多,太阳穴附近,甚至隐约还有几块散碎的老年斑浮现了出来。 走到青石坪上的太平公主挥了挥衣袖,也不管身后有没有座椅,直接就往下坐了下去。 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帅哥护卫眼明手快地趴伏在了地上,把自己当成板凳撑住了她。 “这位就是最近在江南大名鼎鼎的无尘大师?”太平公主早就听李重润无数次说起过此人,今天却只是第一次见,而且还只是个血迹斑斑的背影。“去两个人,把他解下来说话,这样说话,实在不方便。” “几天不见,大师怎么苍老了这么多?” 太平公主没有见过这位无尘和尚,李重润却是见过的,虽然李重润日常有些脸盲,不过这无尘和尚双眉之中各有一个痣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过目不忘,这才能让李重润确认他的身份。 “本以为只有王爷一人,没想到还有公主殿下驾临,贫僧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那无尘和尚嘴上说得非常客气,不过李重润上次被他下套阴了的时候这货更加客气,李重润不放心,便制止了几个黑骑准备解他下来的动作。 “不用客气,我知道你不想我来,你就这么吊着,把你放下来,本王实在是有些不太放心。” “大家各司其职,上次略施小计,还望王爷赎罪。”那无尘和尚也不恼火,反而还笑呵呵地跟李重润打着圆场:“这金山寺山脚下有一眼泉水,拿来泡茶最是合适,不能与王爷共饮甘露,实在是一大憾事。” “可惜啊,那眼泉水现在应该不好找了。”那泉水方才被瓦砾给覆盖了,想来重建天日不知道要再经历多少辰光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太平公主见那无尘和尚跟李重润打着机锋,有些听不下去了,张嘴打断了二人的啰嗦。 “贫僧之前在神都洛阳,也是见过公主殿下几面的,之前县子薛崇训,送到大报恩寺里祈福的时候,还是老僧接待的公主殿下,自然认得。” 听见公主殿下的声音,无尘和尚的声音变化了许多,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一般。 “这声音,你是大报恩寺前任主持了尘和尚?” “正是贫僧。” 李重润听到这人的名字,突然想到这人好像很久之前还坑过自己。“竟然是你?不是说你已经死了?” “如果我不死,那就真死了。” 那老和尚像是说谜语一般的说了一句,不过很容易理解,李重润连脑筋都没动就听明白了。 “不对,那了尘和尚的徒弟是薛怀义,是当今佛门的头头,那意思是你又是佛门的人?” 李重润想到这个问题,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李重润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问出来这种问题。 “贫僧……我的身份,说来有些复杂。” 那化名无尘和尚的了尘禅师,在铁链上任凭寒风吹拂着自己在空中摆着,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痛苦的意味传出来,似乎这痛苦不属于自己一般:“我是日本大友皇子,弘文天皇,也是武陵人卢家的话事人,更是佛门的了尘禅师!” “果然我猜得没错,你就是个鬼子。”李重润扁了扁嘴,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不过既然丫是前任天皇,岂不是就是说之前自己救下来的那个一只鸡王女,实际上就是这个老和尚的闺女? “本王刚刚在那水匪的船上救下来一个自称是王女的女人,你竟然舍得把自己女儿就那么关着?” “因为我国与大唐在白江口一役惨败,本天皇与叔父商议,假意政变,潜伏在大唐内部,为的就是从内部破坏你们。大唐太大了,不打败你们,我们日本将永无出头之日!这是为了我国振兴的伟大计划,那个丫头,一心只想着去找自己的情人,只会坏了我们的计划!这种人,若不是我大臣心生怜悯,早就应该死了!” 说道自己人,那了尘和尚全然没有了方才的优雅和从容,反而有些嗜血的野兽的样子。 只不过稍微激动了那么片刻,那了尘和尚就重新回到了之前那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那位苏我大臣,现在应该在南边封禅龙骨的会场准备和这边的绿林好汉们里应外合,刺杀公主殿下,不过见公主殿下在这里,想来贫僧的计划应该已经落空了,那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太平公主缓缓的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他的话。 “贫僧屡次三番的败在王爷手上,如今已是再无办法。贫僧跟王爷说个好消息:佛门所有掌握炸药使用方法的和尚,都已经在这庙宇之中,想来王爷应该不要担心佛家掌握了这门手艺。” “看你这身份,我反而不怕那帮秃驴们掌握炸药的用法了,谁知道你有没有把炸药的秘方透露到日本去。”李重润没说瞎话,和尚好歹还算自己人,这鬼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贫僧向佛祖起誓,绝对没有,因为这炸药的秘方,贫僧也不会。” 第189章 一个小侍卫而已? 李重润并没有相信这老和尚的话,反正这货又不是没坑过自己。 “用的都是之前剩的是。” 李重润冷笑着说了一句,不过转念一想,这事情说起来,就算这厮已经把火药的秘方给带去了日本,能给自己带来的威胁其实也并不大。 更何况自己已经有了对日本动手的计划,这老和尚的所作所为,无非也就是让自己对日本动手的理由变得更加正大光明一些。 太平公主见李重润不再纠结这火药的问题,隐约已经猜到了自家这个侄子在打什么主意,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 “大师既然是佛门的得道高僧,为何还要被吊在这锁链之上?”见李重润还想开口说话,太平公主抢先开口问了一句。 其他的阴谋大家其实早就猜测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有两个问题还没明白,一是这位倒霉和尚既然之前是佛门了不得的大师,怎么会沦落到被像咸鱼一样吊起来的凄惨境界? “这金山寺的前任主持,被贫僧埋进了这宝塔的地宫之中。”和尚回话的声音小了很多,似乎是快断气了,说话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佛家的那帮和尚不相信我,之前临淄王殿下查探到茅山之地的时候,贫僧就想来投靠佛家,结果被悬吊在此地四十九天,说是求得菩萨原谅。他们说得冠冕堂皇,无非也就是既想借用贫僧的手段,又怕贫僧用些手段,就只能出了这个狠心的法子。” “那薛怀义可是大师您的学生。” 这和尚没有照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回答,太平公主干脆自己直接提醒了一下这和尚自己想要听什么。 “公主殿下想知道现在佛门到底谁说了算?这江南四百八十寺,没有头领,又都是头领。就算是我那徒弟薛怀义,也只不过是在贫僧退隐之后,被那些和尚们选出来的傀儡而已。” 那和尚听懂了太平公主的潜台词。“殿下想掀翻那薛怀义,只怕要先让皇帝陛下不再信和尚才行。” “难怪那薛怀义本来是本宫侍卫出身,居然这么快就爬了上去,这么说,就算这薛怀义死了,你们这些和尚还会推出来薛怀一,薛怀易这样的人物出来。” 虽然和自己猜测的很相似,不过太平公主还是为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李重润第一次听到了原来那薛怀义竟然是公主府出去的这种八卦消息,嘴巴张了半天都忘记合上了。 “那第二件事,你们佛家到底是进献了什么秘法?竟然能有道家长生的诀窍?” 太平公主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李重润很久之前就听说过那薛怀义掌握秘法,让当今的皇帝陛下越来越年轻了。 之前陈子昂与自己说到此事的时候,他还嫌弃是妖法来着。 “贫僧师从辩机和尚,师祖乃是玄奘大师,师祖自西域求经归来的时候,自西域一小国带回一个秘法,配合上些药物,虽然不能让人长生,不过可以变得年轻。” 那和尚似乎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就连这种秘密都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贫僧藏了一份秘法,就在南边的这个宝塔内菩萨像的肚腹之内,殿下前去一取便知。” 太平公主挥了挥手,几个黑骑去了那宝塔里面,不一会儿,就拎了一卷黄布包裹的卷轴走了出来。 太平公主接过那卷轴,三下五除二地撕开了外面包裹的黄色丝帛,将那卷轴展开在手中看了看,双眉紧蹙之下,眉心的火焰花钿好像真的燃烧了起来,火苗升腾不休。 “这法子……还真的有些血腥。”太平公主伸手把那卷轴冲李重润摇了摇,“你要不要看一看?” 虽然自己确实很好奇那卷轴中到底写了什么,不过这种烫手的山芋,自己不知道要比自己知道要安全得多。 “姑姑,侄儿现在还小,还用不着这法子。等侄儿需要用到的时候再说。” “没意思,这和尚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本宫乏了,回船上休息去了。” 太平公主也没跟李重润客气,把那卷轴卷了卷,囫囵着就塞回了自己袍袖之中,起身就回去了,走得非常干脆。 “去船上把罗莎叫来。” 李重润让李三下山去喊罗莎小丫头上来,转念一想,又加了一句:“多带几个人过去,顺便带一门炮上来。” 听见周边没有了其他人,那无尘和尚以为是李重润制造机会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悄悄话,忙不迭地跟李重润交代:“王爷,其实贫僧还藏有一份秘法。” “我猜你的这个法子也就是换血之类的手段,然后所谓的秘法不过是可以甄选特定的血液,可以让人输了血不死。我说得对不对?”从刚才太平公主说的血腥一词,李重润有了一个猜测,也就顺嘴说了出来,看看自己猜得对不对。 “王爷是如何得知?”那和尚本来有些昏聩的眼神亮了一亮,不过很快就暗淡了下去:“王爷既然已经知道这般秘密,贫僧最大的依仗对于殿下想来也没用了,倒不如做个人情,还望等会儿王爷下手的时候,能给贫僧留个全尸。” “冤有头,债有主,你虽然给本王添了不少麻烦,不过还不至于让我亲自动手。不过有个债主等着找你要债已经很久了,她下手我可管不着。” “那秘方藏在……” 那了尘和尚有些不死心地跟李重润吼了出来,身子有些剧烈地挣扎了几下,把悬吊着自己的铁链挣地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李重润没再搭理他,反而是扭头问了一句:“那芙蓉楼前面的泉水。泡茶真的好喝?” “王爷此时,还有心情考虑泡茶?这可是长生的秘密!”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想着拿一个秘方离间我和公主殿下?你们这种小国寡民,心思确实歹毒,就这么想着让我朝赶紧分裂,好让你们来摘桃子?” “秘方在大报恩寺宝塔的宫中!王爷到时一看便知!” “好好往东看看,那是你们故国的方向。以后你们的后辈不会记得你们这些人的,以后大家说到东瀛,只会说自古以来便是我大唐的疆土。而你们,只不过也就是在发黄的故纸堆中,没人会注意的一个人名而已。” “你!竟然想对我大日本亡国灭种不成?” 那和尚猜到了李重润后续的计划,不由得有些着急,在铁链上抖得越发激烈了。 “灭什么种?你们本来就是当年徐福东渡留下的后人,本王只是准备去自古以来一下而已。” “不知王爷怎么就看中了我们那无甚出产还地震连绵的国度。我们处心积虑无非只想求一块可以住着心安的土地,又有什么错!” 既然已经说开了,那和尚自然明白原来自己在算计这大唐的时候,自己也已经被人给算计上了。 “你若做的事,自然没有错。只不过汝之英雄,吾之仇寇而已。更何况,本王想要你们那破岛,没有你们这些连姓都没有的皇族,很重要。” 李重润很淳朴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倒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描绘一下自己的野心:“本王还要谢谢你,连自家女儿都骗了过去,刚好让本王有理由正大光明地去你们那犄角旮旯去浪上一圈。” “空入宝山而不自知啊你们。”李重润笑着跟那和尚说着话,“你们嫌弃那破岛,本王还看上那上面的银矿了呢。” 那和尚终于知道了李重润到底所图为何,脸上的神情都丧气了许多,一个自诩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得道高僧,自然知道那些阿堵物对世人的诱惑是何等的强烈。 “为了一己之私,就想让我国陷入战乱纷争之中!殿下难道就不怕鬼神,不怕天谴吗?” “要是知道本王放着那几座金山银山不管,只怕本王的几个能打的祖宗才会从陵墓里面爬出来找本王算账才是。” “反派死于话多!本王年纪还小,不想做反派。” 李重润指了指已经上山来的罗莎,跟那和尚说了一句:“本王就让你看一看,火药真正的力量!科学真正的力量!” 铜炮挺重的,几个兄弟练过功夫,才算是把这千斤重的东西给抬了上来,带着眼罩的罗莎,仅剩的眼神中升腾着无限的杀意,刚把铜炮安置好就冲了上来。 “罗莎啊,这个就是你们家灭门的元凶,本王交给你了,他就是那帮倭人的头子。” “王爷!把我献给你们皇帝陛下,比杀了我要有用得多!” 那和尚最后一刻还在挣扎着。 “放心,我奶奶想要什么,我比你清楚得多!” 李重润已经走到了山道之旁,听见那和尚意犹不甘的挣扎,便回了他最后一句。 李重润回到船上的时候,山上已经传来三声炮响。 “千万不能得罪女人,不然后果实在是有些严重啊。” 听到接连几声炮响的李重润有些感慨,习惯性地跟正在船舱罗汉榻上打盹的王荣吐槽了一句。 然后就被王蓉飞起一脚从罗汉榻上踹了下来。 “哎呀,不是说你,真不是说你。” 李重润这时脑筋才刚转过来,自己身边这位现在也是之前吐槽的那种不能得罪的人了,不免笑得非常勉强。 “王爷,公主殿下有请。” 之前太平公主背后的那个年轻侍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李重润妄图狡辩的话语。 “好说,好说。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殿下客气,小的姓张,草名昌宗。王爷叫我小六就好。” “原来是六郎啊。张昌宗,这名字不错,以后咱们兄弟还要多亲近亲近才是。” 听到他的名字,李重润愣了愣,随即脸上便堆上了绝对和煦的笑容,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只不过手使劲地揉了几下鼻子,让有些肥大的鼻头都有些泛红了。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这一个小侍卫竟然能让他这么费脑筋?” 知道李重润的小习惯的王蓉,非常好奇的看着李重润很是笑意的跟着那个侍卫出去了,觉着非常奇怪,只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让李重润这般重视,比在公主殿下面前还要正经,觉着这侍卫一定不简单。 第190章 什么叫做惊喜! “本宫准备回去了。你在这里做得不错,想不想回神都?” 公主殿下正在一楼的甲板上,抚摸着船艏的那门亢龙炮,任凭江风吹拂起自己宫装的飘带,潇洒得一塌糊涂。 “此间还没事了,陛下的任务虽然表面上解决了,根子还没解决。侄儿还是想着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才是。” 听见公主殿下的话,李重润一愣。自己在扬州打的根基还是有些浅,而且还有好多目的没有完成。眼下离开,实在不是什么最好的时机。 “此间乐?不思蜀也?” 太平公主突然说了一句刘禅的名言,似乎意有所指。 “姑姑,你知道的,虽然魏王是被我扳倒的,不过我对他下手,无非是因为他想对姨娘下手,还想抢我师娘。实在不是对那个位置有什么想法。” 李重润苦笑着跟太平公主吐露着心迹。 太平公主自然明白自家这个侄子弱点在哪里,“早就说过你,看上去是一肚子坏水,就是太过护犊子了些。你这样,以后会吃大亏的。” “本宫给你留了惊喜,就在园子里的密室里面,你回头收一下。”太平公主闻了闻抚摸过亢龙炮的手上沾染的铜臭味和硝烟的味道,似乎很享受这种味道。 “姑姑这么着急回去么?江南初春的风景最是宜人,难得从神都那烦恼中脱身出来,便在这江南流连一番,不是挺好?” 虽然知道对于公主殿下而言,游玩这种事情未免有些太过奢侈,不过李重润还是想劝一劝,不管公主殿下听不听得进去,好歹表示一下孝心也是好的。 “这风景再怎么秀丽,又哪里有神都中的朝堂争斗来得有趣?” 公主殿下白了一眼正在小意陪着笑脸的李重润:“又说些疯话。” “姑姑教育的是。” “瑶瑶我带回去了,小丫头年岁也不小了,老在你身边呆着,以后想嫁出去都难了。” 公主殿下意有所指地又说了一句:“还有这几个法器,供在明堂里面想来也是不错的主意。” 李重润隐约猜到了公主殿下的用意,如今那薛怀义最是重要的依仗已经被公主殿下拿在了手里,如今就已经是一条徒劳在案板上蹦哒的待宰的猪。 只不过就像乡下宰猪也要寻个过年过节这般的理由,现在掀翻这个受宠的和尚,也只不过需要个理由而已。 既然此人已经没有了威胁,朝堂之中的波澜自然也就成了公主殿下眼中的一场精彩的大戏。 既然已经可以开始看戏,公主殿下自然也就可以把小表妹接回去了。 “这边事情尽快忙完,赶紧回神都,母亲毕竟年纪大了,能承欢膝下的时间不多了。” 太平公主难得地有了几分温情脉脉的意味。“陛下的天轨还缺些铜铁,有了今天这些收获,想来建成便不是什么难事了。陛下最喜欢共襄盛举的事情,你可懂了?” “侄儿懂了。” 李重润心里面腹诽了一下,把自己奶奶的好大喜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自家姑姑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只不过这次见到公主殿下,似乎比之前要随和开心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 “别忘了你还答应给我做的小玩意儿,我就在神都等着了,若是好玩,少不了你的好处。” 召了召手,方才已经躲开的侍卫们便围拢了上来,簇拥着公主殿下离去了。 宫装的丝绦和飘带在风中摆动着,很有些吴带当风的潇洒劲儿。 “侄儿恭送公主殿下。” 李重润琢磨着,姑姑临走的时候说这一句话,应该是催自己尽快把火药给她送过去,还是指其他的意思? “乖乖,姑姑的这个惊喜,还真t是个惊喜啊!” 之前一直在东西两厂那边瞎忙,李重润已经许久没回这位于邗沟旁的公主别墅了。 知道在这里的密室中还有公主殿下留的惊喜,用炮船护送着公主殿下的仪仗离开扬州,并在扬州城外交接了那几门亢龙炮之后,李重润就马不停蹄地就赶了回来。 密室中的办公桌上有两个信封,和一个不大的黄布绸缎包裹的盒子。 第一个信封没有封口,李重润抖开一看,是一张地契。 这是这个园子的地契,从此以后,这个园子便成了临淄王的别业。 当然不只是这个园子,还有大润发商号对面,官河边上的那片官田,居然也是公主名下的产业,公主殿下大笔一挥,也都划给了李重润。 第二个信封被密封得非常严实,看封口的印章,应该是从凤仪卫的密档中调出来的,还盖着凤仪卫的章。 里面是几份证据,记载的是当年卢家供奉了多少钱粮给那黑齿常之,还有几份证据记载的是那卢家如何走私违禁的铁器给室韦等边关异族。 证据非常确凿,都有相关人员的签字画押和手印。 “果然只要给够钱,这些资本家可以售卖绞死自己的绳子。”李重润对着王蓉晃了晃手里的证据。“只不过据说这份东西应该已经在那场离奇的大火中被烧毁了,不知怎么会在公主殿下手里。” “不过我们至少可以在他们被绞死之前,捞点对咱们有用的好处。”王蓉虽然对政治没有兴趣,不过对于挣钱这种事情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尤其是这卢家之前不给自己面子,这场子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才是。 “不管怎么样,最起码这扬州的几家铁器作坊,好歹也要吐一些出来才是。”李重润眼馋那卢家的铁器作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有了这些材料,卢家想不出点血,李重润都觉着对不起自己。 最后那个黄布包裹的盒子,则是今天最大的惊喜。 能用黄布包裹的,自然是皇家物事。里面如果不是圣旨,也是陛下所赐之物。 “这里面好像挺重的。” 王蓉拿起那盒子晃了晃,里面发出了重物碰撞的声音。 “我猜,会不会是我想了很久的东西。” 说话间李重润撕开了封口的封条,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泥烧的两块陶板,几个圆圆的形状在上面很是显眼。 “蓉蓉,咱们那个铜器作坊,不用做那些劳什子铜镜铜盆之类的杂货了!” 第191章 大唐帝国储备银行 上 “这是,钱范?”王蓉拿起那盒子中的陶范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就一脸不屑地丢了回去。“这手艺够糙的,比我们做铜镜的师傅手艺比起来差远了。” “跟这钱范有多高级没啥关系,那铜钱都是大众日常所用之物,自然比不上铜镜这种地主富户家里才用得起的工艺品。” 李重润把手中的黄绫卷轴拿出来给王蓉招了招,表示这才是重点。 “铸钱这种亏本的生意,也就你傻乎乎地觉着是个好事才是。”王蓉知道李重润很欣喜终于又到手了一个权力,不过还是泼了他一头冷水。 王蓉从袍袖里面摸出来一把很是精细的铜镜,巴掌大小,约莫有斤把重,被仔细研磨得非常精致:“一贯钱六斤重,可以做我手里这种铜镜六枚。每枚铜镜500文。” “一来一去就是三倍的价钱来去,你怕不是被亢龙炮震傻了,才想起来去做这种赔钱生意?”王蓉把铜镜在办公桌上敲着发出了咚咚的声音,似乎是在嘲笑李重润不会算账。 “你说的是现在,别忘了咱是谁,什么时候会做这些赔本的买卖来?”李重润对王蓉摆了摆手,“别忘了咱们现在有了大润发商号,存折这种东西现在已经在几家商号间流传了起来,许多账面上的来往早已经不需要再搬着那么多大车铜钱跑来跑去了。” “更何况,咱们还有这个。”李重润在袍袖里面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压腰钱出来。“这玩意儿是之前那两个想谋官身的大食人献给我的,这玩意儿给我一个启发。” 李重润将那枚压腰钱在办公桌上一丢,冲压的银片落在桌子上发出几声清脆的声音,翻滚了两下就摊在了那里。 王蓉拈起那枚钱币看了看,发现就是一枚很常见的萨珊银币,做工非常粗糙,压制得并不整齐,图案花纹还非常歪斜,甚至其中的一角还依稀又被剪掉了一块的痕迹。 “这不就是西域大银钱?咱们这儿很难用的,他们西域商人来神都或者洛阳做生意还要专门换成铜钱才好用。”王蓉对这些外来的东西很不屑,在手上把玩了两下就丢在了一旁。 “既然他们大食人可以用银子做钱,为何我们不能?” 李重润不再跟王蓉卖关子,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朝铜矿日渐枯竭,之前一年产铜仅六十万斤,也就是十万贯钱。别的不说,光咱们前几天剿了的那个金山寺,就发现了多少铜?值钱四十万贯,这天下藏钱的又何止这帮和尚?” “更何况虽然私铸铜钱虽然是十大罪,不过这江南一地私铸钱财的地方可是不少,就连之前那帮子日本人的大船上面还发现了一套私铸铜钱的陶范,世面上还有不少私铸的钱币都已经用铅,倭铅甚至是铁来铸造了。” 李重润拿起桌子上的铅笔在桑皮纸上画了两个钱状的图案:“铜钱自然有专门的铸钱炉子来做,那玩意儿挣不着钱,咱们要做就做银币。” 纸上画的钱币和铜钱相仿,只不过正面写着万岁登封四个字,背后却不像别的铜钱那般平坦无字,反而是写了当千两个字。 “这一个银钱,就是一两。” 李重润指着那钱币的样子跟王蓉啰嗦着:“一两银子,可以兑换一贯铜钱。所以写当千。” 钱币周边一圈还有一圈细细的纹路,让银币的边缘变成了凹凸不平的样子。“如果这一圈锯齿磨损了,就表示这一枚银钱被人切割或者磨损过了,便不足一两,就只能称重当散碎银子用了。” 王蓉好歹也是当初在清漪园葡萄架下面听李重润讲过政治经济学原理的人,自然很快就跟上了李重润的思路。 “这么说,咱们商号的掌柜和出纳还要学会辨银子。” “吃这一碗饭么,总归要担些风险,不过收益更大,假钞这种事情,什么朝代都禁绝不了的,不过好在能假装银子的倭铅甚轻,称一下就能分辨得出来。” “要是熔在一起的那种呢?” 王蓉似乎并不是特别欣赏李重润的高招,接连不断地抛出些奇怪的问题。 “别说银子和倭铅,银子和金,铁之类的东西化在一起也都好分开的,不信你去找个银匠问一问便是了。” 这种事情倒是容易解决,东厂就有银匠,听说两位东家想验证一下倭铅和银子化在一起后如何分开,说想分开这几种物事倒是不难,就是平日里炼金银的手艺而已。 让徒弟升起了炉子,老银匠把铅,倭铅,也就是锡,还有银子各取了一小块,在石墨所做的坩埚中熔化成了液体。 将那熔化好的合金往水里一丢,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蒸腾起来,那熔化好的合金块被老银匠从水中夹了出来。 李重润和王蓉把那合金和银匠原本的银块对比了一下,发现除了颜色略微发白,确实不是特别容易分辨,而且因为铅比较重,所以重量上也和银块相差无几。 “炼银子比炼金子麻烦些,金子很难和其他金属相熔,只要化开自然就能分辨,这银子就麻烦了一些,还要用灰去吹。” 那老银匠重新将那块合金化开,让徒弟取了根铁棒在那熔化的金属里面搅拌着,让徒弟慢慢地减小了火力。 “不过两位东家,这银子熔点要比这铅和倭铅高上许多,只要在化开之后多加搅拌,银子首先就是粘在这铁棒之上,只要刮下来,自然就是银子了。” 搅拌了片刻,那铁棍上面已然沾满了亮银色的金属,看上去不再是之前那般惨白,又恢复了银块那般闪亮的样子。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来着,要相信劳动人民的智慧。”李重润其实之前也只是大体猜测到银匠应该有办法能区分开,不过具体怎么做自己也只是模糊的知道个什么灰吹法的名字,不过看今天这老银匠的办法,似乎更加简单粗暴一些。 “不过二位东家,这种法子肯定是要有所损耗的,火耗这种事情实在是难免。”那老银匠陪着专业的微笑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跟两个东家解释着。 “没事,等那帮青石实验室五人组把三酸两碱捣鼓出来,咱们直接用酸去化就好了。反正银子也不溶解与硫酸。” 李重润突然想着自己在江边的实验室还有几个大唐诺贝尔已然开始攀爬起了化学的高峰,觉着以自己初中水平的化学常识,这种东西还是丢给专业的人士去烦恼就好了。 只不过自己一时嘴快,跟王蓉说的话有些多,各种新鲜的知识对王蓉的世界观产生了相当大的打击。“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东西的?” 五王殿的术士笔记是个很好的借口,反正已经拿来用了不少次,自然也就不差这一次拿来当借口。 “这些术士居然拿着皇帝的钱琢磨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然后也没把长生给搞出来。” 王荣提到长生的时候,李重润的心思却随着飘到了那神都洛阳,如今最大的依仗长生之术已经被公主殿下搞到手,公主殿下兴奋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饭都没吃就起架回宫了,不知道自家那位也是物理意义上的心思颇多的公主姑姑,到底会怎么去对付这位正当红的花和尚。 转念又想到答应公主殿下的小礼物还没做,眼瞅着就要过元日了,自己还要抓点紧才是,不然就赶不上元宵节了。 见王蓉没再提起来新的问题,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李重润的王蓉这时突然想到一个传言,据说那倭国,好像盛产银矿来着。 “你是不是早就有着做银钱的计划?不然怎么对一个倭国王女这般上心?整日里都要嘘寒问暖不说,还要天天地过去请安一下,八成是你看上了人家的银矿了。” “诶~”李重润听王荣这么说,急忙制止了小丫头的义正言辞:“不能这么说,什么叫人家的银矿,明明是咱们的好。” 第192章 大唐帝国储备银行 中 “说是咱们的也不对,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银矿,自然是陛下的,本王只是代管而已。”李重润假模假式地胡乱找了个方向拱了拱手,脸上摆出了一脸正色的表情,那正经的表情堪比后世的各位青天大老爷。 王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一脸嫌弃的嗤笑了一声,倒是也没再反驳。 虽然大事都已经做完,李重润却依稀地觉着自己好像更加忙碌了一些。 白天忙着做各种实验,还要抓紧把答应公主殿下的烟花给做出来,实验了各种配方和添加剂,又调试了许多慢速的黑火药的配方,最后才勉强做出来几种最简单的礼花弹的样式。 找了几个小道童按照自己的配方和方式没日没夜地做了好几天,公孙兰都有些奇怪自家王爷怎么有日子没回屋睡觉了,正想着去找他,王荣那边拿着几个做好的母钱过来寻李重润了。 自从知道王蓉的性别之后,二人见面便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意了。 问题不是出在王蓉这边,她始终都是那般大大咧咧的性子,见到公孙兰过来,嘴里叫着兰姐姐,非常熟稔地就揽住了她的胳膊,“润哥儿又跑哪里浪去了?” 不过公孙兰虽然嘴上也还是热切地对她王掌柜王公子的叫个不停,手上却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王蓉怀里抽了出来,很是小意地跟在王蓉身后半步的样子,似乎是王蓉的通房大丫鬟一般。 “夫人!夫人!”平日里大家都是兰姐姐兰姐姐这般的叫着,很少会是这般正式的称呼。 一个打洛阳就跟着过来的丫头急急慌慌地从外面跑进来的时候,抬头见到王荣正挽着公孙兰准备出去,稍微愣了一下,便随即改成了这般正式的称呼。 “找兰姐姐什么事啊?” 王蓉虽然有些书呆子气,整天被李重润嘲笑算术算傻了的脾气,不过也是大家族出身,自然不难听出这几个小姐妹有替公孙兰鸣不平的意味。 本来被公孙兰松开的手又重新揽了回去,王蓉很坚持地掺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前送了送。又重复问了一遍:“找兰姐姐什么事啊?” 这个小小的举动代表了许多意思。 公孙兰有些不可思议地瞄了王蓉一眼,本想再躲回王蓉背后,只不过王蓉使的力气很大,公孙兰轻轻地摆了一下,居然没有甩开。 知道王蓉心意的公孙兰满是感激地看了一眼王蓉,又怕自己真的发力会伤到这位从未学过武功的豆芽菜,便不再坚持,开口问了一句:“发生何事?” “外面有个姓武的官员,说是王爷的亲戚,想要拜见王爷。” 王蓉还叫王荣的时候,如果李重润不在,这种接待的事情都是她来负责接待的,如果她也不在,暂代着官家的冰儿也可以做这种事情。 王蓉此时正好就在这里,公孙兰便用问询的眼光看向了王蓉。 接到了她的眼神,王蓉却并没像之前几次接待客人那般,直接应承下来,反而是张嘴就帮公孙兰把这活计揽了下来:“去跟客人讲,夫人马上就到。” “公子,啊,不对,蓉儿小姐,此事不妥。” 一时口误,公孙兰就连平日里几乎都成了本能的四四拍说话都忘记了。 “你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孺人,妥妥的夫人,这种亲戚来访,自然还是你去最合适。” 王荣笑嘻嘻地拉着公孙兰回了卧室。 之前还叫王荣的时候,仗着年岁小,王蓉倒是一直非常百无禁忌的出入包括公孙兰和武七在内的这一群王府女眷的卧室的。 唯一例外的只有瑶瑶表妹,不过除了瑶瑶表妹贴身的那个丫鬟,其他人也都不让进,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 招呼着几个正在卧房和厅堂里面洒扫的小丫头过来帮公孙兰换衣服,得益于女儿身曝光,王蓉倒是不用躲出去了,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着公孙兰换装。 “兰姐姐,你是怎么练得这么大的?” 公孙兰正在丫鬟的照应下在胸下系上了一条石榴裙,常年练武的公孙兰腰肢极细,雄伟虽然不算壮阔,不过被那裙子束腰衬托之下也有几分挺拔。 王蓉看了看自己堪比公主殿下道号的维度,难免有些嫉妒。 “阿兰不知,应是天生。” 公孙兰的神色越发的暗淡了,而且还想到当初李重润偷偷念叨的那句话,“居然被那个死胖子嫌弃了!”王蓉非常的愤愤。 “蓉儿勿念,上官姨娘,比你还平。” 公孙兰见王蓉的神色不对,急忙安慰她了一句。 谁知王蓉听到公孙兰的安慰,越发的伤心了,感慨到了上官姨娘这种年纪都没长起来,自己应该是彻底无望了。 “蓉蓉这是怎么啦?”武七叼着一块黄澄澄的物事在嘴里嚼着,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前院传了话过来,说是客人已经安顿在王爷办公室了,让兰姐姐好了就过去。” 公孙兰的打扮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一个小丫鬟还在帮她在头上配上象征身份的五个花钿,是五品的孺人身份的象征。 一个已经闲下来的小丫鬟凑过去跟武七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几句,武七听了大大咧咧地跟王蓉笑着说:“我当多大点儿事情,王爷说了,多吃点木瓜,多揉揉就好了。” “咦~润哥儿怎么这般话都跟你这般小姑娘讲!真是渣男!”王蓉充分表示了对李重润渣男行为的嫌弃。 “不怪王爷,是我们学医的时候问的。呶,木瓜就是这玩意儿,你还别说,除了有些涩,还挺好吃的。”武七把手中的木瓜干儿递给了王蓉,示意让她尝一尝。 “这种东西,真有用吗?” 此刻什么找李重润校版和前面有客人等着的这种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几个丫头连同已经换好衣服的公孙兰都齐刷刷地围拢住了武七,眼带星星地望着她。 “反正在我身上挺有用的!”武七挺了挺和年岁完全不相称的丰盈曲线,确实效果很明显。 “你又没有男人,谁来帮你揉啊?” “艾莎呀,她长得比我还快呢,两只手都快握不住了!她以前那是真的平!” 王蓉眼神中隐约有了丝希望的光芒,“七姐姐,晚上我来找你,你帮我揉揉好不啦?” 只不过外间又传来奏报的声音,说客人已经安顿好了,问夫人有没有收拾妥当。 “晚上再说,晚上再说,晚上来我卧室,我把艾莎也叫过来!” 公孙兰和王蓉则带着两个举着香囊的丫鬟赶去了李重润的办公室。 “武税监,多日不见,你好像又胖了一圈。” 几人见过了礼,公孙兰就把话头交给了王蓉。 公孙兰今天到这里无非也就是摆明个王府非常重视的态度,还有就是王蓉硬拉着她过来,表示自己无心和她在内宅一争高下的意思。 其实具体事情,还是要王蓉自己来谈。 “王公子倒是越发的俊秀了!”姓武的远房亲戚也笑呵呵地跟王荣互相吹捧了一下,紧接着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们家建昌王爷有书信发来,吩咐小的前来跟临淄王爷说明,临淄王爷的生意,我们家王爷想入一股子,不知道临淄王是否点头?” “建昌王富甲天下,怎么还会看上我们这小生意?” 第193章 大唐帝国储备银行 下 那姓武的市舶司市监虽然官职不高,不过此时他背后代表的势力却是王蓉不得不重视的。 不过这种事情,王蓉也做不了主,尤其是涉及朝堂之上的纷争,几大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是王蓉这个一门心思搞钱的小丫头一时半会儿能理得清楚的。 更何况,这远房亲戚一过来就张嘴要股子,却不说自己能给什么,实在是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 “我们家王爷,能看上临淄王的生意是临淄王的福分。有我们家王爷鼎力支持,临淄王的生意在神都必定是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才是!” 那位远房亲戚觉着对面这几个小娃娃小丫头的,虽然在这扬州场面上,仗着李重润的名头挺能吹皱一池春水的,不过见了有更大靠山的自己,想来还是原形毕露了。 品了一口送上来的茶叶,入口虽然有些苦涩,不过回味倒很是甘甜,而且不像平时喝的茶汤那般浓稠,非常让人回味。 武市监此时已经在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等会生意谈成了,多少也要找他们把产这茶叶的茶山也要过来,此等妙物,想来在神都也能卖个好价钱,就当时自己跑这一趟的回礼了。” 所以王蓉干脆用起了拖字诀,反正已经差人去唤李重润了,以盖雪的脚程,盏茶的时间就能来回,自己只要拖到李重润来就可以了。 好在神都西市那里王蓉之前的办公室和利发牙行距离不远,甚至王蓉办公室就在建昌王开的酒店大院里面,对这位有着当今陛下钱眼儿的封号的建昌王很是熟悉。 王蓉随口扯了几个段子,无非也就是当初在西市建昌王如何拿钱打脸的小故事,就让这位姓武的远房亲戚很是受用。 接连续了几壶茶水,建昌王的生意还没谈成,倒是这王府的茶叶倒是让王蓉送出去了几斤。 “我那表叔,怎么就想起来跟小王做生意?” 在远房亲戚已经跟王蓉聊起了神都的茶道的时候,李重润的声音终于从外面响了起来。 “见过王爷。” 该有的礼仪还要有的,尤其是公孙兰钗佩齐整地向李重润行礼的时候,声势颇为浩大,让李重润不由地专门看了一眼。 公孙兰见李重润一身烟火色地回来了,身上穿的还是一身缁衣道袍,也没有束发,用了个紫金冠虚虚地罩在头上,看上去比前些日子打仗的时候还要落魄一些。 然而李重润并没有在意公孙兰接连打来的眼色,反而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一身正装的公孙兰和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王蓉,略微一琢磨就知道自家这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小媳妇大概又被王蓉给忽悠过去了。 “武市监是自己人,不用太过客气。”李重润跟公孙兰说了一句,便一手抓过王蓉面前的茶杯,大大地喝了一口:“本王刚才在准备给陛下的元宵贺礼,一时兴起,让武市监久候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爷不必客气。”那武市监赶忙贴着笑脸应承着,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这位小王爷一开场就摆明是自家王爷想跟他做生意,还拿陛下出来压着自己,只怕建昌王爷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我表叔想入股子,好啊!不知道是表叔看上了咱家的酒坊,还是咱家的印书馆?当然,王家的生意和那宋家的糖,本王倒是也能插上一嘴的。” “临淄王爷说笑了,做东西的辛苦钱,我们家王爷实在是没精力去管,所以就想着找点省心的买卖来参与一下。” 远房亲戚兄见李重润明知故问,知道这位王爷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干脆直截了当地跟李重润提了出来:“我们家王爷想参与一下大润发商号的生意,想把这生意开到神都去。殿下想要什么条件,可以随意提。” “原来是看上咱家还是个雏形的银行了,我这表舅还真不简单,只是听说个风言风语就猜到了咱挣钱的手段,还真是个钱眼儿。”李重润心里嘀咕了一下,却没接这位远房亲戚的话头,扭头跟公孙兰说了一句:“夫人,咱家什么时候待客这么抠了,这茶叶忒次,去把我上次从常州带回来的阳羡茶拿来。” 周边言多口杂,不便明说,李重润就顺着这茶叶开始说了起来:“不是我吹啊,这阳羡茶,只生在那常州君山悬脚岭北峰下临近震泽的一小片山坡之间,饮之有云雾绕喉之感,最是神奇。” 有煮茶的丫头捧了红泥小炉过来,在罗汉榻前摆开了阵势,把银质小壶坐在了火上,准备煎茶。 公孙兰提了一包桑皮纸包裹的茶叶过来,听到李重润在吹嘘这茶叶,心说李重润这是又在忽悠,这茶叶不过是萧家送的平常茶叶,只不过是李重润自己爱喝罢了,并不怎么贵重。 远房亲戚不知道李重润为何突然说起茶来,只能支着耳朵在那里听着。 “这君山脚下,一年只能出产十二两茶叶,给宫里送去了六两,这是咱们这些做小辈的孝敬,没办法的事情。” 李重润打开纸包,把茶叶平铺在桌面上,用手分了一半在一旁。 王荣和远房亲戚都听出来这位小王爷是借着茶叶的事情开始说起股子的分配来,不由地打起了精神。 不过听到皇帝直接把好处占去了一半,王蓉的眉头还是隐约地跳了一下。 “奇怪,又不是我的生意,我心疼个什么劲?”王荣嘀咕了一下,接着听李重润又要说些什么。 “公主殿下前两天返京,本地也没什么特产,咱就送了公主殿下一两。上官姨娘最喜欢这江南风貌,便让公主殿下给上官姨娘带去了一两。” 从剩下的一半里面又挑了两撮,示意是分给公主殿下和上官姨娘的那部分。 “殿下还真是孝心有加,实在是陛下之福!” 不要钱的马屁随便拍,远房亲戚见李重润不动声色地就派出去了三分之二的股子,不免有些心急。 “所以本王爷爷只剩了四两,王公子平日里帮本王照顾生意,本王实在过意不去,便分了一两给他,这也是应有之意,武市监以为如何啊?” 李重润又捏了一撮出来,放在了旁边,自己面前也只剩下了一勾之量,和其他的分量比起来显得异常卑微。 “那是应当,那是应当。” 虽然是寒冬,远房亲戚的额头却隐约的见了汗出来。 建昌王飞鸽传书里面说得清楚,要不少于三成的股子,这一来二去,就剩下了一成,这让自己实在是有些难以交差。 “看着家大业大,实际上本王就是个替长辈跑腿的苦命人。也只不过是就着这份小买卖混口饭吃。” 李重润用手小心地从仅剩的茶叶里面分了一小部分出来,撕了一小块桑皮纸仔细地包成了个角子的形状,伸手递到了已然开始擦汗的远房亲戚面前,“所以,不知道我这位表叔,想要这一两茶叶吗?” 事情涉及的势力有点多,尤其是还有了那个武家最得意也是最骄傲的存在,这位远房亲戚自然也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只不过听说这位小王爷已然要指婚给自家王爷做女婿了,竟然一分老岳父的面子都不给,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武市监无奈,这一角子的量,自己去报告给建昌王,哪怕是隔着千里之远,王爷也会把自己的脸打得血肉淋漓才是。 “此事小的不能做主,小的,告退。” 这事情,确实不是他区区一个市监所能决定的,自然要找自己身后的大人物拍板才是。 只不过跪地磕头拜辞过之后,这位武市监居然还佝偻着腰把方才王蓉让人包给他的茶叶给拎着,这才陪着笑脸出去了。 见那武市监有些狼狈地出去了,王蓉有些好奇地问李重润:“他就这么走了?” “我那个掉钱眼儿里面的表叔又不傻,平时做事也低调,这股子他哪里能空口白牙地要过来。” 李重润摸着自己下巴上开始往外生长的胡茬,琢磨着事情的由来:“我猜我那表叔已经给了底线,不过这位很喜欢占便宜的市监还想着趁机捞点好处,结果我这边给出来的硬性条件都已经打破了底线,这位亲戚才这般急匆匆地走了,要去跟自己主子说明情况再说。” “等着,啥时候这位市监再次来访,才是看得出来我那表叔只是想着来蹭点便宜,还是真的想跟咱们合伙做生意。” 王蓉见那一堆分配得七零八落的茶叶,随口问了一句:“你还真准备分一半给陛下?” 第194章 烟花 “建昌王要是真敢要,咱就这么分。”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方才在那武市监面前装逼装得有些大了,自己现在想想,也确实有些心疼。 “之前要钱范的时候,就已经跟公主殿下和上官姨娘商量过了。不过这事情牵扯太多,就算是公主殿下和上官姨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好想了这么一个笨办法。陛下想来也不会嫌弃内帑能多点银钱。” 李重润又看了一眼正襟危坐在一旁的公孙兰,又笑着跟她解释了一声:“我那陛下奶奶老想着让我那表叔给我做老丈人,让陛下得点好处,也见识一下咱们替她搂钱的本事,想来陛下为了内帑的平衡,自然就会断了这念想。” “夫人今天如此打扮,还真是有了几分豪门大妇的架子。”见公孙兰始终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子,李重润难免调笑了她一下。 “甚是不便,不良于行。” 见已经没有了外人,公孙兰便从长袍大袖里面抽出来自己平日从不离身的弯刀,用礼服上的丝绦拴在了腰间,这才感觉安心了一些。 “你是怎么把这么大玩意儿藏在袖子里的?”王蓉表示非常震惊,公孙兰换衣服的时候自己就在旁边,实在没看到她啥时候把长刀收到袖子里去的。 公孙兰身材修长,长胳膊长腿的,自然有条件随身藏一把长刀。 “师傅有训,刀在人在,刀……” 公孙兰的话头被李重润给捂进了嘴里。 “别说这个,忒不吉利。” 李重润搓了搓手指尖传来的滑腻手感,“咱今天搞了个好玩的玩意儿出来,等下天黑了带你们开开眼界。” “又搞出来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不会是前两天那个只会跟打雷一样响的那玩意儿。” 前两天李重润发明出来的鞭炮,把当时过去找他的王蓉吓了一跳,到现在还有些心理阴影。 “这次比鞭炮来劲多了!” 李重润却卖了个关子,没再继续说下去。“听说你找我?” “之前的老银匠把你要的母钱做出来了,你看一下,确认就可以定版了。” 王蓉把两大两小两个银圆一枚一枚地排在了桌面上,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做工比前天的样子粗糙了些。” 几枚银圆边上的合模线还没去掉,上面的锯齿和字迹也模糊了一些,也就是官方的铜钱差不多的水平。 “这次没用泥范,用的是刚做好的铁范。”王蓉拿起一枚大钱在手里面抚摸着,试图从中再找些残余的温度一般。“就是照着以后大批量生产来用的。” “和泥范比起来,没有了那些细小的蜂窝一般的气泡,让人看着舒服很多。”李重润表示很欣赏这改进的工艺,至少不会再逼得自己密集恐惧症犯了。 “就是这当千的一两,还是大了一些。”王蓉还是有些纠结这大小,毕竟是净重一两的银子,拿在手里面还是有些压手。 “咱们还要推行这银圆的公信力,偷称这种事情不可取。而且这当千的银圆,价值也确实有些大了,应该是一分银子的当百钱流动性更强一些。” 在手里面依稀的比画了一下大小,李重润发现这一两的银圆确实比后世的银圆要大一些。“先这么用着,后面增加生产的时候,咱们可以取消了中间的孔洞,这样就能小上不少。” 西厂的钟楼已经敲过了七响,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李重润便带着一群丫头上了画舫。 画舫上布置了不少酒菜,最近无事,又临近过年,几个丫头也索性放开了吃喝,巧笑倩兮的响动传来,画舫依稀有些回到了当年还在官河上面流连的光景。 还没到地方,王蓉和艾莎他们几个小丫头,已经喝得有些杏眼含春、面若桃花了。 画舫逆水而上地去了青石实验室临近的江边,几个道童已经按照李重润的安排布置好了发射烟花的竹筒。 李重润从道袍里面摸出来一个闲着的时候做的窜天猴儿,在船头摇曳的烛火中点着了引信。 一溜有些尖厉的呼啸声响彻云霄,随着一点转瞬即逝的星光闪烁了一下,一声清脆的“啪”声在江面和岸上的树林间回荡了几次,很有些空阔和寂寥的感觉。 被李重润放的窜天猴提了醒,微醺的丫头们纷纷从船舱里面钻了出来,想着来看看王爷所谓的热闹。 “你说的惊喜,不会就是这玩意儿?”看到那个转瞬即逝的星光,王蓉习惯性地吐槽李重润,“好玩是挺好玩的,但是也不至于要等天黑来看。” “嘘,看看对面!” 窜天猴儿的声响刚刚消散而去的时候,一声有些沉闷的钝响,把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一根细细的火线从江岸上缓缓地升了起来,速度不快,在不远的天上摇曳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火线上升的速度越来越慢了,最后用尽了上升的势头,再也无力对抗这大地的吸引,掉头准备投奔向大地的怀抱了。 “哎,怎么开始掉下来了?” 几个小丫头没见过这种场面,仅仅是一条冲天的火线,已经让大家有些瞠目结舌了。 正在大家感慨应该飞得再高一些的时候,随着一声清脆的爆炸,一朵由火焰凝结的花,绽放在了天地之间。 十几根五颜六色的烟火轨迹簇拥成一团有些刺眼的光芒,向四面飞驰而去,犹如在天上开了一朵怒放的菊花。 “哇!” “我天!” 接连的惊叹声在小小的画舫中回荡了起来,只不过还没平静下来的时候,另一声炸响就又把众人的眼光给吸引了过去。 “又来一个!” “这次是红的,好漂亮!” “快看,又是一个升上来了!” “哎,这个飞地有些矮。” 李重润觉着自己左手好像被人给抱在了怀里,触感非常熟悉,扭头一看,公孙兰正一脸兴奋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不知道是酒意上涌,还是太过兴奋,小脸儿在烟火的映照下红彤彤的,十足的小女儿形态。 隐约觉着右臂传来了一些陌生的触感,很平,还有些硬。 李重润定睛一看,果然是王蓉已经揽住了自己的另外一只空闲的胳膊,眼珠子却在滴溜乱转地琢磨着心思。 “要不要推开?”李重润在心里嘀咕着,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外间伸了伸,让王蓉抱得更舒服些,自己也能体会得更清楚一些。 “小丫头喝高了,让她抱稳了,别掉进江里面。”李重润异常渣男地安慰着自己,全然不顾自己距离船舷还有一人多远。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所以对引信的把控还是没什么经验,各个烟花弹的飞行时间都不一致。 最后一个可能是药捻子放得太长,或者发射筒不够密封,所以飞得很矮,不多大会儿就坠落在了地上。 一个半球形的金色光团闪耀在了江边的芦苇荡里,隐约有几团火焰升腾了起来,好在李重润提前安排了好些厂卫军在一旁侯着灭火,火焰很快就被扑灭了。 “这玩意儿,一定很值钱!” 王蓉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也很受了些震撼,不过脑子里面已经开始习惯性的琢磨起来这玩意儿应该怎么拿来赚钱和能不能有其他的用法了。 “道理没错,除非咱们找到更加便宜的硝石来源,不然可不舍得这么玩。不过就陛下那般性子,想来会对这玩意儿欢喜得紧。” 有烟花的阵仗佐酒,船上的一众丫头又端起了酒杯,画舫之上越发的喧嚣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揉着有些酸楚的后腰,从公孙兰身边醒了过来。感慨昨天阿兰酒劲上来后,玩的着实有些狂野,就算自己也算是练过,不过还是有些吃不消。 从几个笑的非常娇羞的丫头手里接过刷牙的牙刷和青盐,李重润突然想起来昨晚玩的高兴,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安排给王蓉了。 询问过丫头,知道王蓉还没醒,李重润便急匆匆地赶去了王蓉的卧房。 在王蓉房间外面喊了几声,始终都没有人搭理。不过似乎房间里面很暖和,应该是点了好几个暖炉。 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在黑骑的军营里面差点煤气中毒,李重润心里突然有些担心。 高声喊了几句,里面还是没有人答应自己,李重润心一横,紧了紧没受伤的那个肩膀,径直的向门里冲了进去。 然后两股鼻血就非常滂沱的涌了出来。 第195章 咱也报一回六百里加急 门刚被撞破,一股子酒气掺杂着脂粉味甜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因为门并没有闩着,只是用木销子简单地锁住了,所以李重润撞门的时候用的力量有些大了,门扉洞开之际,自己却一个马趴就扑到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起身,李重润就有些着急地往周围看了看。 床边两个大铜火炉里的炭火还没燃尽,仍然有些热气伴着火光源源不断地发散出来。 李重润仔细的闻了闻,虽然屋里的空气还是有些燥热,好在并不憋闷,这才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了拍打身上沾的灰尘,方才抽动鼻子的时候方才摔倒的鼻子有些酸,李重润就伸手揉了揉。 转眼在房间里面看了一圈,李重润没有发现人影,只看到王荣平日睡的架子床,被一层薄纱帘子遮掩着。 床上隐约有几声沉闷的呻吟声传来,还有些杂乱,李重润就有些担心地伸过头去看了一眼。 不知是方才被摔倒而导致的,还是因为看到的景象确实有些诱人,李重润揉鼻子的时候只觉着手心沾到了些许温热的液体,伸手一抹,才发现一股子鲜血已经从鼻子里淌了出来。 被李重润撞门惊醒的武七,艾莎和王荣此时也摇晃着宿醉的脑袋清醒了过来,只不过还有些宿醉,所以难免发出来几声呻吟。 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几人刚一睁眼,就看见李重润正鼻血横流地在纱帘外探头探脑。 于是,和李重润喷涌而出的鼻血一同喷涌出来的,还有王蓉和武七那震天的尖叫。 只有艾莎很不以为然,和剩下两个着急捂住自己嫩芽的那两人不同,她还刻意挺了挺最为丰盈的胸脯,隔着纱帘给李重润甩了一个勾魂摄魄的秋水。 “女人真是麻烦,真的。”李重润唠叨了一声。 说话的时候,李重润正瘫在办公室的交椅上面,伸手接过闻讯赶来的公孙兰给拧干的一块脸巾,把头仰得高高的,将脸巾铺到自己额头上,试图止住还在奔流的鼻血。 方才被惊醒的王荣用木枕砸到了脑袋,李重润的另一只手受了伤,不方便自己揉,就让武七在鼓起来的一个大包上揉着。 武七方才也走了光,所以下手还是有些重,把李重润揉得呲牙咧嘴的。 一边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李重润一边跟在一旁努力憋笑的公孙兰抱怨着:“早知道就应该府里面每个人都发一个荞麦枕头,至少被砸的时候不会这么疼。” “只是枕头?” 公孙兰假意愠怒地瞪了李重润一眼,不过嘴角的笑意却暴露出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 “我冲进去,那是怕她们中了碳毒,又不是采花贼。而且隔着帘子,什么都没看见。都跟她们讲过了,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李重润愤愤地瞪了一眼还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王蓉,大声地辩驳着:“流鼻血是因为撞门的时候撞到了鼻子,才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见王蓉扁了扁嘴,似乎马上就要哭给自己看了,李重润的声音就越发的低矮了下来。 “好啦,知道王爷是冤枉的。”见再闹下去场面就有些不好收场了,公孙兰却有些放任二人胡闹的意思,在场年岁最大的冰儿只能扮演和事佬的角色,扯着王蓉和公孙兰去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李重润正仰着头看着房梁止血,又听不到她们几人在悄悄话些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冰儿到底怎么平息了这般事端。 等鼻血终于止住了,李重润低下头来看的时候,房间里面只剩下了留下照应的冰儿,和几个正在借口打扫,实际上在竖着耳朵吃瓜的小丫头在了。 “哎,怎么都跑了。我早晨去找王蓉还有要事的呀。” 被打岔了半天的李重润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跟王蓉交代,不过冰儿管家也在,找她也是可以的。 “冰儿姐姐,你赶紧找人,用马车去青石实验室把我之前做好的三箱东西,还有昨天放烟花的几个道童,再去佃户营山洞里面提一箱火药,一并送神都公主府里去,越快越好。务必要在上元节前赶到!还有,路上注意防火。” “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快马,也甚是勉强。”冰儿之前跑过一趟,自然知道其中辛苦与艰难。 “我想过了,走红翎特使的路子。” 李重润扯过一张信笺,在上面匆匆地写了些文字:“你去找刺史韦公,就说让他写一封奏章,言说先前一役剿灭进犯我朝海疆的倭寇千余,斩首两百余,沉船无算,特此报捷。这种文书想来他老人家早就想写了,咱还在人家地头吃饭,这点好处还是要给的。” “咱们剿灭的是太湖水匪,虚报战功,可是大罪。更何况最近倭国一直以臣下之礼孝敬陛下,修造天枢之时更是进献了许多钱财,正是在陛下眼前头得宠的时候,咱们这么说,只怕鸿卢寺卿那边会比较麻烦。” 李重润一脸神秘的微笑,安抚着冰儿:“没事,你照常奏报陛下就好。过些时日,陛下不仅不会抱怨咱们伪报,只怕还会有大封赏下来。你安心就好。” 冰儿是陛下安插在李重润身边的明谍,不过李重润做事情一直不避讳冰儿,倒是让这位明谍已然有往自己人方向转化的意思,很多时候已经习惯了从李重润这边考虑问题。 “如果走红翎特使的路子,换马夫加上换马加急去送,最多六天也就到了。”冰儿接过李重润手书的条子,跟李重润行了个礼就准备去找韦刺史了。 “冰儿姐姐等一下,还有件小事,受累帮我找几个铜匠过来,只不过眼瞅着估计蓉蓉一时半会儿不会搭理我,就受累冰儿姐姐给喊一声。” 说道王蓉,李重润想着方才她那气鼓鼓的样子,觉着还是躲着她好一些。 “王爷多虑了,夫妻床头吵架床位和,哪里来的隔夜仇。” 冰儿说完,也不管李重润怎么回嘴,扯着一串银铃一样的笑声就出去了。 拿手中的面巾胡乱地擦拭了一把还没干透的血迹,李重润着急地跟冰儿的背影辩解着:“谁跟她夫妻了,姐姐怎么能凭空辱人清白?我可是一直拿她当兄弟的!” 不过冰儿已经走远了,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李重润的辩驳。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你们不去喊,我自己去总成。” 将面巾丢进了摆在一旁的铜盆里面,李重润出门打了一个呼哨,准备把盖雪唤过来去东厂找铜匠干活。 结果呼哨叫了好几声,都没见平日里素来听话的盖雪像平日里那般,一溜小跑地从马厩里蹿出来,反而是平日里照应马厩的小厮跑了过来,又是行礼又是作揖的,说盖雪方才被王蓉骑着去佃户营了,就连夫人都一并跟着去了。 “套个马车来,正好我也要去佃户营一趟,顺便去看看她们几个丫头在闹什么鬼把戏。” “王爷,巧了,武七小姐她们几个说是要去扬州戏园子排戏,把马车给开走了。” “哎,我去,本王爷今天是被关了大牢不成?”不过回头想了想,最近忙着跟那位日本前任天皇钩心斗角的,李重润觉着自己手上的功夫已然荒废了许多,这般下去,只怕过些日子回神都的时候,很难在七娘那个小心眼师傅面前讨得了好。 李重润摸了摸自己最近依稀又贴了一层秋膘的肚皮,想着许久没练功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个机会练练功,就当是减肥了。 只不过铁锏还在盖雪的马鞍上,被她们骑走了,刚好李重润看到挂在办公室墙上的铁扇,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许久没耍过扇子了。 随手摘下铁扇,在手上忽闪了几圈,结果出门的时候,李重润又看到了摆在另外一边的钓鱼箱子。 在练功和钓鱼这两件事情上左右了一下,虽然李重润很理智地选择的把铁扇背在身上,只不过身体还是异常诚实地把钓鱼箱子也拎了起来。 “练会儿功,再钓会儿鱼。反正今天也没啥事,小日子美得很啊美得很。” 哼着小曲儿,李重润又转身去了办公桌的暗格里面摸了两个土造手榴弹出来,“钓鱼佬绝不空军,敢不上鱼,老子炸他y的。” 从已经改成办公区的学校侧门钻进了西厂,最近临近年关,酒坊里面正是忙碌的时候,李三正带着一队练习回来的厂卫军在仓库那里帮忙,顺道练练力气,见到李重润过来,便急忙地跟了上来。 “你们忙,你们忙。不用跟着。”李重润自己没准备走远,这附近左右都是自家的产业,自然也没什么危险,李重润也就把李三他们都打发走了。 细犬妹妹正带着自己的狗子军团在西厂巡视领地,顺便抓几只耗子打打牙祭,见到李重润的身影,也非常优雅地踱着步子跟了上来。 最近天冷,细犬妹妹换了一身长毛,加上因为鉴真的原因,平日里没少被罗莎和蔚儿疼爱,所以变得越发漂亮了。 “想跟我去钓鱼啊?”李重润放下手中的钓箱,摸了摸细犬妹妹油光水滑的脑袋。 之前李重润几次钓鱼都被它见到了,从李重润那里讨来了好些小鱼儿吃,所以细犬妹妹很喜欢跟着李重润去钓鱼,一低头就将李重润的钓箱叼了起来,踮着小碎步就跟在了李重润后面。 不过码头那边刚好有几条运煤的船在卸货,动静有些大,李重润觉着看这样子只怕很难钓到鱼,便往东西两厂中间的观景台那里多走了些路子,在一片芦苇荡中间找了片开阔些的土地,把柳条编织的钓箱放下,撒了些泡了酒的糯米打窝,自己拿出个小铲子去那芦苇荡旁边挖起蚯蚓来。 只是李重润正挖蚯蚓挖得兴起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细犬妹妹发出了一连串警戒的低吼声。 第196章 大结局? 李重润听到细犬妹妹的示警,刚把注意力从田地里扭动不休的蚯蚓身上转移开,就隐约听到一股劲风往自己面前袭来。 “铛”的声音响起,李重润用手中拿来盛放蚯蚓的紫铜钵盂挡住了飞来的物事。 飞来的东西分量不轻,砸在紫铜所做的钵盂上面发出了让人手心发麻的振动。 李重润定睛一看,还在钵盂里面滴溜溜转个不停的暗器,竟然是一个鹅卵石。 “什么人!” 李重润丢开手中的钵盂,反手将难得携带着的铁扇给抓在了手里。 怕对方再有暗器射来,李重润第一时间张开了铁扇,护住了自己身前要害,眼神在周边仔细的望了好几圈,试图找出来敌人在哪里。 根据刚才鹅卵石飞来的轨迹和感觉,李重润推测敌人应该是潜藏在那片芦苇荡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颗圆溜溜的石头又从芦苇荡中飞了出来,砸在李重润身前的铁扇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好在身上带了两个准备炸鱼的手榴弹,李重润有些不太方便活动的左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把火折子吹了吹,吹出来些火星后夹在了铁扇上,点着了一个手榴弹,就往芦苇荡中丢了过去。 爆炸声传来,手榴弹不出意料地扑了个空,芦苇荡中被爆炸的气流掀翻了一个坑,周边被北风吹黄的芦苇,渐渐地燃烧了起来,发出了噼啪噼啪的声响。 细犬妹妹本来正支着耳朵搜寻着刺客的方向,被爆炸的巨响吓了一跳,不由地往后缩了缩。 硝烟味道散去的时候,往后倒退了几步的妹妹鼻尖抽了抽,似乎闻到了什么东西,转身向着江边的方向伏下了身子,接连发出了一串急促的吠叫。 李重润见芦苇荡中的火光越发的旺了,有些灼热的热气逼迫过来,让人脸庞隐隐的有些发紧。 细犬妹妹的吠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面前的芦苇荡已经燃起了大火,想来藏在里面的刺客就算没死,也决难突破这连片的火墙偷袭自己,便小心地往细犬那边望去。 那边是一小片野生的菰米丛,并不算高,在一旁的大火掀起的烈风吹拂下,菰米丛摇曳个不休。 菰米丛的根部那里隐约有一个人影,正静静地潜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看到你了,快出来!” 李重润跟着鉴真学了几手控狗的手法,嘬起嘴唇拉了一声长哨,李重润用手一指,细犬妹妹带着一群跟班狗子们就冲了上去。 一阵撕咬和扑打声传来,一个灰色衣袍的身影从那菰米丛中爆射而出,手中刀锋裹挟着一些污泥残片,往李重润这边刺了过来。 虽然那衣服多有破损,有沾染了不少血迹,李重润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人的打扮和之前在润州小山下偷袭自己的忍者,是一种打扮。 “去死!” 李重润暴喝了一声,手中铁扇迎着在忍者来袭的方向劈砍了过去。 铁扇分量很重,又是天外陨铁所制,坚硬异常,与那刺客手中的刀刃只是刚一交锋,就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砸断了那忍者的刀锋,去势丝毫不减的当头敲在了那忍者的肩头。 如同铁棍敲击败革的声音传来,李重润奋力一击的力量极大,那忍者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角度瘫软了下去。 “啊!”那忍者受了重创,却并未退缩或者就此倒地不起,反而是挣扎着往前蹿了一步,一把将李重润左半边身子给抱在了怀里。 李重润用铁扇的扇尾用力地朝那忍者的颈背处敲下去的时候,赫然在他那般悍不畏死的眼神中,依稀看到了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个满身火焰的倒影。 拖着那仍旧死死抱着自己的忍者,李重润急忙转身往身后那漫天的火焰中看去。 一个满身火焰的粗壮人影不知何时从那火墙中爬了出来,正一步一步地往自己蹒跚着扑过来。 其他的狗子们被火焰所驱赶,都纷纷狼奔豕突地奔逃了,只有细犬妹妹犹自不顾危险地朝那火人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那粗壮人影的大腿上面,任凭那火人厮打,也坚决不松口。 “妹妹,快跑!” 火焰已经蔓延到了细犬妹妹的耳尖长毛上,只不过细犬妹妹却违反天性地依旧死死地咬着那个刺客,拼命的厮打中,隐约一大块血肉已经从那火人大腿上撕裂下来,大股大股的鲜血不要钱一样地从那人伤口上喷涌了出来。 见挣不脱细犬,那火人干脆放弃了阻止它的行动,拖着细犬的身子和抱住李重润的那个忍者奔赴到了一起。 李重润左手受伤,努力了几次都用不上力气,眼睁睁地靠着他从自己袖子中掏出了剩下的那颗手榴弹,塞进了那火人的怀里。 那火人方才看到了李重润是如何使用这玩意儿,在自己身上依旧在升腾不休的火焰上点燃了那个手榴弹的引信,非常光棍地把那手榴弹举在了自己手里,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抱住了李重润依旧举着铁扇的右臂,把他扑倒下地,和那先前的忍者拖着李重润往那芦苇荡的火墙中拖去。 一阵倭人语言从那火人嘴里喊了出来,第二遍的时候已经换了李重润能听懂的官话。 “苏我氏不负天皇陛下栽培,天诛此贼,为陛下尽忠!” 原来是小鬼子的疯子,想来就是之前没抓住的那个,化名苏老大,姓苏我的鬼子大臣。 只不过细犬妹妹虽然全身已经也燃起了火焰,又被那火人打伤,却还是奋力地从正在往火焰里面扭打而去的几人身上往上爬了两步,张嘴就朝那个火人手中的手榴弹咬去。 “不要!” 手榴弹的引信已然只剩下短短一截,李重润本想制止细犬妹妹,让它快逃,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睁睁地看着细犬妹妹利齿交联之下,把那火人的左手咬断,叼着那手榴弹往前扑了一步,手榴弹就在众人面前爆炸了。 “哄!” 一声巨响传来,李重润只觉着好像有一蓬热水泼在了自己脸上和头顶,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就安静了。 第197章 梦到庄周的蝴蝶 “咚!咚!咚!” 被震天的敲门声惊醒过来,李重润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趴在了十几年没见的电脑面前。 依旧是那块沾满了污渍的键盘,一旁摆放的用来充当烟灰缸的小碗里面的烟头,还在飘散着缕缕的青烟。 因为老旧而有些发黄的屏幕上面,光标还在徒劳的跳动,只不过眼镜还摆在一边,七百度的近视让李重润实在看不清,屏幕上自己到底是在讲着什么故事。 “开门!开门呀!” 门外的敲门声越发的大了,呼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李重润晃了晃有些酸痛的脖子,条件反射一般地一伸手摸到了厚厚的眼镜,另一只手已经从甩在一边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在手上。 “来了,来了!” 手忙脚乱地点着了嘴里叼着的烟,李重润深深地吸了一口,久违的烟味弥漫开的时候,精神才稍微地恢复了一些。 “来了。” 回应着外面叫门的声音,李重润在满地丢弃的杂物中找出了一个空档,挤到门边把门往外推开了。 门外是一个身材丰腴的少妇,穿着一身紫色的肥大毛衣,顶着一脑袋钢丝卷儿,腋下夹着一大串钥匙。 “小李子,这个月房租该交了啊!”见李重润开了门,那少妇的调门又抬高了八度,很有些声震寰宇的气势。 “公……公主殿下?” 李重润嘴里正叼着烟,体会着十几年没能体会到的味道的时候,看到房东的时候,却吓得把烟都掉到了地上。 这位来催债的房东太太,赫然就是太平公主的模样。 “还公主殿下,叫奶奶也没用。”房东很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不知道是嫌弃李重润的烟味还是嫌弃他许久没洗头的脑油的味道。“这个月房租,每次都要催,写小说写傻了?” “房租,房租是。”李重润脑子转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是租的房子。手忙脚乱地在身上一阵摸索,终于从裤兜里面摸出来了手机。 打开微信的界面,来不及看上面十几条未读的消息,打开余额的界面,上面二十一块八的数字非常扎眼。 “马上稿费发了就付,发了稿费就转给你。” “再给你宽限三天啊,每次都让催,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去找个正经的工作?”长相酷似太平公主的房东太太唠唠叨叨地拎着大串钥匙转头去了旁边,又咚咚咚地敲起了隔壁的门来。 有些生疏地操作着手机,李重润这才有时间看一看那十几条未读消息到底说了些什么。 几个字母a开头的卖车的,卖房子的和卖保险的人发来的广告,还有就是小额贷款和澳门赌场真人荷官之类的刷屏短信。 正准备把这些垃圾消息删掉的时候,微信跳了条新消息出来,“李叔,晚上能来打个烊不?” 看微信备注名,发消息的是肯德基的排班经理。 “可以!” 想了想自己拿二十一块八的余额,李重润觉着自己还是把这活计应下来比较好,至少余额够自己吃一顿员工餐,不至于今天挨饿。 “所以之前是梦,还是现在在做梦?”一边琢磨着自己到底是庄周还是那只蝴蝶,李重润在门后摸出了一件沾满油污的工作服,结果被上面浓厚的酸臭的味道熏得差点打了个喷嚏。 只不过看了看时间,距离答应排班的小丫头的时间已经相差无几,已经没时间再去洗衣服,李重润只能忍着恶心把那工作服套上,从门后的小桌子上摸了把钥匙就准备出门。 临出门的时候,李重润扭头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自己正在写的小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电脑刚好在李重润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闪了一下,进入了熄屏状态。 “回来再看。”电梯开门的叮的一声传了过来,李重润想着反正回来还要继续写,就干脆的带上了门,冲进了电梯里面。 电梯里面一个背着大大的外送箱的小姐姐正在里面,头上戴着一个袋鼠耳朵装饰的黄色头盔,正等着下楼。 两人一照面,李重润赫然发现这位跑美团的小姐姐好像就是自己在洛阳王府的管家,清漪园出身的如玉小姐姐。 只不过对方好像不认识自己,自己进了门之后,就很刻意地往电梯的角落里面缩了缩。 电梯往下降了两层,紧接着就又开了门。 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出现在了电梯口那里,男的长相相当痴肥,看模样明显就是表哥武崇训的样子。 女的长得还算漂亮,不过两个眼角高高地挑了起来,显得异常风尘。 两人正准备进门,那风尘十足的女子却想起什么东西没拿,嗲嗲得跟那武崇训一个模样的肥猪撒起娇来:“哎呀,老公~人家口红没拿。” 声音异常的夹子。 “没事,你去拿,我帮你挡着门。” 那肥猪顺势挡在了电梯口上,从裤兜里面摸出一个金灿灿手机壳包裹的水果十三,打开抖音就开始看开了十级美颜的小姐姐们跳蝎子舞,嘿嘿嘿的笑得非常的下贱。 “哎呀,老公人家这口红的色号不好配衣服呀,让我重新换个衣服,你等我一下。”那夹子音的风尘女的声音在走廊的另一头响起。 “没事,媳妇,你慢慢换,我帮你留着电梯!” 那肥猪头也没抬地回答着,继续在手机上刷着各种小姐姐跳舞。 “大哥,要不能不能让我先下去,我这还有两单要送,迟到了要扣钱的。” “你着急就自己爬楼梯去,扣钱是你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电梯是你家的呀?” 那肥猪的声音非常的豪横,白了那如玉模样的美团骑手一眼,后背往电梯门上撞了撞,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一条腿还翘在了门上,把电梯门整个挡住了。 “这电梯是你的啊?你t就不能让一下?”李重润的脾气被这胖子给勾了起来,张嘴顶了那胖子一句。 那胖子撇了一眼李重润,“你t别多管闲事啊!小心我抽你!” 说罢,还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刷着抖音,继续把门口堵得死死的。 “那大哥,我去走楼梯,您受累让一下。”那送餐的骑手眼泪都快出来了,有些战战兢兢地往前凑了凑,却被那肥猪横在电梯门上的腿给挡住了。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跟你讲,晚了!想出去,从我腿下面钻出去。” 那肥猪索性把手机收了起来,非常挑衅地斜眼看了那美团骑手一眼,“不然,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我在这儿等着!” “你别太过分啊,我警告你。”李重润 “你别找不自在,我跟你讲!”那肥猪非常豪横地指着李重润,大声地叫喊起来。 “大哥,要不算了,咱们等一下。” 那个长相酷似如玉的美团骑手似乎有些认命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滴,轻轻地扯了扯李重润的衣角,想让他忍气吞声一些。 若是之前,李重润可能还真就把这股子邪气给吞了下来。 不过在大唐十几年,李重润却已经变得有担当了许多,当然,脾气也大了许多,有些压不住内心升腾的那股子邪火了。 尤其是那胖子非常轻蔑地撇了自己一眼,又掏出手机,靠在电梯门上摇头晃脑地刷起抖音来的时候,李重润终于爆发了。 脚下一个小动作踢到了那肥猪的脚踝,趁他失去平衡正要摔倒的时候,左手一拧他的捏着手机的手指,右手已经趁机扇到了他那黑黢黢堆满了肥肉的后脖颈子上。 水果十三摔在地上的声音和那肥猪摔倒在地的哀嚎同时响了起来。 “你……你敢打我?” “活该!”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李重润冷冷的声音从门缝里面甩了出来。 辞别了对自己千恩万谢的如玉姑娘,李重润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自己之前把电动车藏到了哪里。 好在自己习惯把电动车停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倒是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 骑着小电动车赶去了家附近的肯德基,刚到店门口,排班经理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李叔,到了没?” “到了,到了,到门口了。” 电话里面,李重润觉着这丫头的声音有些耳熟,进了门一看,许久未见的芳儿正穿着一身肯德基值班经理的制服在大厅里面等着自己。 “李叔,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挣钱么,你给我送钱,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有些违心地跟她打着招呼,李重润却开始纠结自己的小说今天有没有更新了六千字?会不会影响这个月的全勤? “李叔~” 几个在柜台的同事跟李重润打着招呼,模样看过去,不是武七和罗莎她们又是谁。 “晚上好!” 李重润跟他们点了点头,准备开始换衣服干活。 只不过刚穿好围裙和套袖之类的劳保用品,一阵有些忙乱的喧闹从大厅传了过来。 李重润好奇地从员工休息室伸了个头出去,发现正是那个本来很嚣张,结果被自己打了的肥猪,正带着三个警察过来,看到自己露头,急忙高声喊了起来:“警察同志,就是他!” 三个警察两男一女,一个是杨三叔,另外一个是已经去了林邑的许久未见的十三郎。 女警官长臂纤腰,身材极好,不是公孙兰又是谁? “就是你把他打了?” 不再四四拍说话的阿兰声音好听多了,“姓名,身份证号。” 自己身份证号是多少来着?好在十几年的时光并没有磨灭掉那串数字在脑海里面保留的痕迹。 “重新报一遍。”虽然平时公孙兰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却绝不会这般冷冰冰的对着自己,这让李重润有些不习惯。 李重润又老老实实报了一遍自己的身份证号,公孙兰拿着办公终端又和一旁的杨三叔模样的老警察核对了一遍,眉头很漂亮地皱了起来。 “你的身份证号有问题,跟我们去所里一趟。” 第198章 梦到蝴蝶的庄周 “警察同志,他这种罪大恶极,极度危害人民群众安全的罪犯,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罚呀。” 那个肥猪一般的该溜子在一旁上蹿下跳的,只不过李重润眼神瞪过去的时候,还是依稀地往那公孙兰模样的警察背后躲了躲。 “那胖子就是我打的,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要带走的话让我跟经理说一声,别耽误人家营运。”李重润倒是很干脆地认了自己的事情,双手举起来给一旁的中年男警察亮了亮,示意让他把自己带走。 “跟我们去趟派出所,你身份证有问题。” 那杨三叔模样的警察跟李重润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毫无感情,好像机器人一般。 “身份证号能有什么问题?”李重润问了一句,不过就算身份证号没有问题,那胖子报了警,自己也躲不脱去派出所一趟的罪过。 一脸抱歉地跟有些失望的排班经理告了个假,李重润有些潇洒地一甩肩膀,跟着那几个警察往店外走去。 “还有啊,警察同志,我那手机被他摔碎了,新买的,一万多呢!” 那胖子见李重润老老实实的跟着出去了,仗着有警察撑腰,居然就忘记了方才刚被李重润给抽了一顿,扒扯着就想从他身上找钱。 “你是想当着警察的面抢劫?” 那模样酷似公孙兰的女警察眉头皱了皱,语调越发的冰冷了些:“查清楚责任,该赔偿给你的自然会赔给你。你不是说头疼要去做全身体检的?你这是头疼好了?” 听到警察发了话,那肥猪陪着笑脸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跟她客套:“警察同志,这种罪大恶极的罪犯,一定要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还要赔偿我们这些守法公民的一切损失!” 只不过公孙兰他们似乎很着急,急匆匆地带着李重润出了店门,往停在路边的警车走去。 “警察同志,不要我去录个口供吗?”那肥猪一般的该溜子见几个人似乎有意无意地把自己这个受害者给遗忘了,跟在后面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你不是要去体检的么,自己去好了,回头有了结果我们会联系你的。” 临上车之前,公孙兰甩下一句话,低头钻进了车里。 “哎,你们这般办案,我要投诉!投诉!” 警车一溜烟的就扬长而去了,竟然就把那死胖子和那位风尘女子大眼瞪小眼的丢在了那里。 李重润也有些吃惊。 自己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那胖子讹上一大笔的准备,因为自己确实动了手。 只不过平生第一次被警察带走,难免有些紧张,竟然没发现这几个警察做事情怪异的地方。 警车开得很快,虽然正是晚高峰,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却都好像刻意躲开了这辆飞驰的越来越快的警车。 “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啊。” 越发觉得怪异的李重润有些好奇地往窗外看去,虽然外面已经是黄昏的天色,外面的路灯和街边的招牌也依稀地闪耀了起来,不过车窗外的天空却只是一副灰蒙蒙的样子,没有一点颜色。 “警察同志,身份证号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我的身份证被谁卖到缅北去做诈骗了?我可是很多年从来没离开过城里了。” 李重润第一次听说有人会因为身份证号有问题而被带去派出所。 而且虽然过了十几年,李重润也还是清楚的记得,派出所好像就在过了河的桥边,根据现在的车速和时间,早已经超过了派出所所在的位置。 “咱们,好像不是去派出所的方向。” 随着警车的奔驰,路上的车辆渐渐地稀少了下来。 一个颜色有些灰暗的建筑有些扎眼地耸立在路边,几盏有些昏黄的灯光从有些低矮的半地下室的扁窗中透了出来,在黄昏的天光中莫名地扎眼。 “这里,好像是当年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放大体老师的地方。” 李重润觉着越发的有些奇怪了:“这周边应该是一圈山岗才是,而且学校应该是有围墙的。” 不过三个警察却没搭理李重润的自言自语,只是沉默不言地押着他往那楼中走了过去。 当看到看门的狄仁杰笑眯眯地帮自己开门的时候,李重润已经不再惊讶。 到底是拿自己记忆里的人脸勾画了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其实就是自己潜意识里面的投影? 逐渐往哲学问题上沉沦而去的李重润隐约地有些头疼,而且感觉有些口渴。 “王医生,这边有个事,还要你帮忙看一下。” 公孙兰在一处白色的门扉那里敲了敲,过了片刻,门裂开了一条缝,一片有些朦胧的光芒从门里面洒了出来。 娃娃脸,带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的王荣在光芒的笼罩下从门里闪了出来。 “哎?怎么是你!” 还不待李重润感慨,王蓉反而先叫了出来。 什么叫怎么是我? 李重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几人跟着那王医生去了一间正亮着灯的房间,璀璨的灯火下,一个胸腹之中大开膛的大体老师正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床上。 “今天早晨,我们查处群租房的时候,在一个房间里面发现了你,送到了这里来。你看看是不是你?” 躺在铁床上的尸体脸上许久没刮的胡子,拉碴得非常潦草,好像陈子昂一般。 有些肿的鼻头和布满了痘印的脸庞,不正是那个天天熬夜在电脑前面写文的自己又是谁? “这,是我?” “那我,又是谁?” 李重润本来很平静的心态瞬间崩溃了,接连地退了几步,撞到了墙边的一个白色小桌子。 小桌子上摆放的一枚圆形小镜子被振落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块,每一块上面都倒映着一张脸。 有那个写手的样子,有李重润的样子,掺杂着胡乱飞舞着,在李重润声嘶力竭的嘶吼中渐渐地将他包裹了起来,往地板上开裂的一处深渊和火焰中沉沦了下去。 “我是谁!” 这是李重润的意识在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刻,听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王爷醒啦!” 武七雏鸡新啼的声音撕破了邗沟边园子的沉寂,一抹朝阳同时从东方绽放出来。 天,亮了。 第199章 鉴真东渡 睁开非常干涩的双眼,李重润首先看到的是床边围拢的一圈赤红色大漆修饰的屏风,肯定不是前一世的自己能买得起的物事。 紧接着周身传来的撕裂一样的疼痛,让他确定了,自己应该是真的回不去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脑子里面依旧回荡着些许旧日的回响,李重润想摇摇头驱散这些回响,却发现自己除了眼皮,似乎全身上下都有些不听使唤。 “王爷醒啦!” 武七的声音从床边响了起来,仿佛叫醒了整个王府别业一般,许多喧嚣的声音从卧室外面热闹地响了起来。 “嗬~” 李重润本来想说句话,结果不知道为何,嗓子干渴得厉害,使了半天的劲儿也只发出了一句稍微响一点的吐气的声音。 一双有些干涩的嘴唇吻在了自己嘴上,一口不知道是因为拌了蜂蜜的,还是因为混合了少女的口水而显得略微有些香甜的汤药便渡进了自己嘴里。 有了些许水分的补充,李重润感觉自己好像略微恢复了些精神,给自己喂药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只不过自己想转一下眼珠都很难,自己一直没有看清她的脸。 几口汤药下肚,药物中的成分渐渐地起了作用,身上本来被人撕碎了然后被个手艺低下的胶佬重新粘回来的那种感觉隐约退下去了一些。 虽然自己依旧是一副瘫痪了的样子,不过好在眼珠子终于能动了。 从眼角的余光,李重润勉强认出来自己面前这个枯槁似鬼魅一般的身影,应该是自家小媳妇。 “夫人辛苦。” 有水滋润了一下,喉咙里终于挤了句话出来。 李重润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什么竟然能憔悴成这个样子。 “王爷醒了!”公孙兰听见李重润的声音,连忙抬头看向他,只不过这猛地一照面,就把李重润吓了一跳。 本来曲线柔和的脸颊,和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眼睛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脸色也是苍白得吓人。 “我昏了多久?” 李重润很努力地挤了一句话出来,想要摸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睡了七天了,可终于醒了。”王蓉的声音也从身边传了过来,只不过李重润不能动,便没看到她的身影。“年都过完了,你再不醒过来,兰姐姐怕要被熬干了。” “夫人辛苦了。” 李重润实在不知道改如何回答,本来想再跟公孙兰说几句体己话儿,却只能用余光看到公孙兰在自己胸口趴着不动了。 “阿兰?阿兰?”李重润见公孙兰不动了,有些担心,勉强喊了两声都没见她动一动,心里有些着急。“王蓉,看一下阿兰怎么了?” 只不过方才刚跟自己说过话的王蓉也没了动静,李重润只觉着自己右手一重,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压在了自己手上,像是脑袋。 “李道长来了,李道长来了。” 武七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过来,随后便是一连串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有不少人走了进来。 “先看看她们俩怎么了?” “王爷莫慌,两位贵人只是知道王爷醒来,心神放松之下,睡过去了而已。” “兰姐姐和蓉儿妹妹这几天可都没合眼,一直在王爷身边不眠不休的守着呢。” 武七帮二人解释的声音传了过来的时候,李重润觉着自己右手一轻,紧接着一个带着些淡淡香气的人影就摆在了自己旁边,仔细听了听,呼吸悠长,确实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胸口的公孙兰也被武七抱了下来,也摆在了自己旁边,把自己摆成了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的样子。 “你这丫头,摆成这样让道长怎么诊病。” 只不过话音刚落,李重润突然觉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了上来,紧接着就是胸腹内一股子翻江倒海的感觉涌了上来,只不过因为腹中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发出了几声干呕的声音。 本来躺在自己身边已经睡着了的两个人犹如被闹钟惊醒的两个苦逼社畜一般,瞬间爬了起来,干脆利索地扶了李重润起来,拍背顺气,听见他没了动静才把他慢慢地放倒在了床上,还很贴心地转了转方向防止他长褥疮,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见李重润没事了,二人才又趴伏在了李重润身边,也没注意到周边围了好些人,又沉沉地睡去了。 “王爷既然已经醒了,就没有大碍了。”李道长看了看李重润的眼睛和脉象,跟李重润安排着:“不过重伤初愈,还是要多歇息歇息,让受了震荡的内腑恢复恢复才是。” “谢谢道长。”李重润方才那股子头晕的感觉刚刚散去,一股子铺天盖地的困意却紧跟着弥漫了上来,嘴里还在跟着李道长说话,眼皮却已经支撑不住了,慢慢的落了下来。 正月十四,上元节前一天。 坐在特制的小推车上面,李重润正在被公孙兰推着满世界溜达。 几天的恢复,虽然还是不能走路,不过李重润已经恢复了许多,已经可以坐着特制的四轮车出门转转了。 本来照着公孙兰和王蓉的意思,李重润最好还是在床上躺着,不过李重润已经当了将近半个月的瘫痪,实在是在床上躺不下去了,强烈要求要出门转转。 犟不过他的公孙兰只能把上次被那无尘和尚坑了之后坐过的四轮车推了出来,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李重润推着在园子里看风景。 “上次受伤,好像也是这般让你推着我满世界走来走去的。” 李重润笑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公孙兰开着玩笑。 “这次受伤,都怪阿兰。” 公孙兰一直觉着李重润这次受伤是因为自己玩忽职守才导致他被人偷袭的,所以这几天一直在深深的自责。 伸出手摸了摸公孙兰恢复了些光泽的手,李重润笑着骂了一句:“说什么昏话,偷袭这事情,哪里能防得住?” “阿兰善妒,才会至此。”公孙兰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怀里取了一封信笺递到李重润手上。“阿兰善妒,罪在七出,理应休妻。” 想都不用想这是公孙兰给自己开的休书,李重润有些想笑,三两下将那休书撕了个粉碎,扯着公孙兰的手拉到了自己身边,把她按在自己膝盖上打了几下屁股。 常年练武,公孙兰的臀部肌肉非常发达,拍起来手感一级棒,李重润拍了几下,只觉着不过瘾,又多拍了几下,一直到公孙兰脸色红得像猴屁股了,才停了手。 “为夫不准!再提此事,家法伺候。” 嘴上安慰着公孙兰,李重润却想起来,自己几次受伤好像都是伤在火药上,自己穿越来开的最大的外挂,虽然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好处,不过也确实增加了许多风险。 “这几天,怎么没见鉴真和罗莎他们来请安?” 自己昏迷期间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这几天自己已经醒了,罗莎他们几个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得力门生的小子都不见了踪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他们几个,出门去了。” 公孙兰似乎是有些难以开口,只是粗略的提了一嘴,便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好在王蓉这会儿忙完了外面的事情,端着壶热醪糟走了进来。“快趁热喝,谢大家媳妇自从做了酒坊的工程师,可是许久都没酿这醪糟了,真的是知道你受了伤才专门酿了一坛,刚刚送到府上的,还多加了糖。” 李重润接过壶嘴喝了一口,确实是谢大家媳妇的手艺,刚替自己打工的时候,知道自己喜欢这一口,还经常送一坛到府里来。 只不过后来生意做得大了,就再也没喝到过了。 “这醪糟还是要喝这谢大媳妇的呀,比神都好多了。”李重润喝了两口,顺手给了身后的公孙兰。 公孙兰不好拒绝,便接过来也喝了两口:“确实好喝。” “真有这么好喝?我都没喝过哎,让我也尝尝。”王蓉见两人都赞不绝口,自己来扬州时谢大家媳妇已经升成了酒坊的总工程师,忙着工坊的事情的时候还不忘到夜校去学写字和算学,三八红旗手的典范了属于是,好久都没送醪糟过来了。 “确实挺好喝的。”王蓉和李重润毕竟一起厮混了这么多年了,口味也越发的相像了。 只不过一圈酒酿转了下来,三人之间的空气却肉眼可见的暧昧了起来,似乎觉着三人共饮没什么不妥,却又有些怪异的氛围让大家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李重润打破了沉默,“鉴真他们出门干嘛去了?我没安排他们出门啊?” “别提了,罗莎那丫头知道你被小鬼子偷袭,她是最暴的那一个,吵吵嚷嚷着要帮你报仇,领了二营的兵就准备去那倭国把天皇绑了来。” “我去~这丫头这么勇的吗?”虽然大唐豪横惯了,不过这种一帮小孩子就想着去绑架别人家天皇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太过于豪横了。 “鉴真劝了劝,拗不过她,便跟着一起去了。” “蔚儿呢?那两个人加起来没她心眼多,应该能劝回来?”李重润把希望寄托在了谢大家丫头的身上,三人组就这丫头正常一些。 “那丫头和鉴真一起开的火药库。” “你们也不拦着点?”李重润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语,很无奈地拍了拍脑门:“那就让李三他们几个把那几个小屁孩绑起来。” “李三他们被杨三叔打了三天,刚放出来就跟着鉴真他们一起去了。” 听王蓉这般讲着,李重润隐约琢磨出来些许意味:“这么说,你是不是也推波助澜了?” “他们想帮你报仇,正好咱们有打小鬼子的计划,我就让铜作坊加急做了六门火炮,还有青石实验室本来给上元节准备的两筐礼花弹,也一并让她们带上了。” “怕她们不着调,我还把知道咱们计划的冰儿派去了。” 第200章 薛怀义之死 上 正月十四晚上,因为之前准备的烟花被鉴真他们拿去纵火了,李重润计划的盛大的庆典,并没有在扬州城上演。 不过抓紧时间赶制出来的几枚烟花还是给扬州城的贩夫走卒们大开了眼界,势头就连接连几天的孤塔下戏台子那里唱的大戏,都不能掩盖下去了。 为了王爷祈福的大戏将要唱上七天,虽然没有什么新的戏文,不过开场和散场的时候的几发烟花,已经足以让一众因为过年而闲下来的江南士子们疯狂了。 尤其是听闻久没做诗的临淄王爷,在一日还专门写下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无语的句子后,崇尚文无第一的士子们更是疯狂了起来,一时间类似铁树银花映目红之类的诗句写了无数,很有些扬州纸贵的意思。 正因如此,孤塔周边的酒肆,二楼最适合观景儿听戏的位置,哪怕你只是点上一壶最普通的浊酒,也要花上两个当百的小银圆才行。 几个酒肆的小二,正数着豪奢的士子们吟得了自以为可以压过当今诗坛大家临淄王爷的诗句,而打赏下来的铜钱。话题就转到了这几日的王府大戏上面:“哎,你说,这天底下奇景儿这么多,应该没有能压得过咱们扬州城的烟花地了。” “俺们豫州有道观祭祀太上老君的时候打的铁花,不过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多颜色。”一个京畿口音的小二回了一句:“咱这烟花从天上下来,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觉着这得是天女在散花,都差点当场跪了。” “别说你了,你看看那边几个老太太,这几天了还看到都要跪呢。” “真的是神仙手段啊,怪不得都说王爷是文曲星下凡呢,这出手都是神仙手段。听说前些天闹水匪,就是王爷使的这些神仙手段才给剿灭的。” “什么水匪,那几个衙门的大哥不是说,是倭国的海盗,见咱们扬州有钱,想来抢劫一波,正好赶上王爷修炼神功大成,翻翻手就给剿灭了。” “那王爷咋又受了伤?”李重润受伤的消息虽然被保密得极严,不过随着李重润的恢复,倒是也就慢慢散播了开来,已经好多人见到李重润坐着四轮车让公孙兰推着满世界溜达了。 “听说是跟那倭国的神仙斗法的时候以一打二才受了些伤,不过听说已经好了。” 就在几个小二从扬州的上元节应该是天下最好玩的去处已然歪向了李重润到底是天上哪个神仙下凡的时候,一场远比扬州热闹的多的大戏,在洛阳正悄然的拉开了帷幕。 上元节前一天,神都洛阳就传来了消息,说皇帝陛下近臣薛怀义大和尚,拒绝进宫,在大报恩寺里汇聚近千和尚,意图谋反。 有巡城的御史将此事报给了陛下,结果陛下只是笑骂了一句疯和尚,居然就这么算了。 神都洛阳,上元节,正月十五,晚上。 临淄王府,假山之上。 “婉儿,自从你入宫少了,最近想见你一面都难了。” 太平公主一身男装地揽着上官婉儿的纤细腰肢,贴着婉儿的耳畔轻轻地说着话。 “你引荐的那个沈南璆,最近天天在陛下身边转悠,我再向之前那般随侍陛下,实在是不太方便。” 上官婉儿并没拒绝太平公主的亲昵,随着她轻轻地摆动着。“自从你从扬州回来,又一直忙得见不着个人,你倒是怪起我来了。” “那必须是怪咱们家那小子,那沈神医若是不抓点紧跟陛下套套近乎,展示一下手段,薛怀义的依仗咱们还真去不掉。” “谁跟你咱家去……”上官姨娘捏了捏太平公主伸向自己的禄山之爪,却并没推开:“这么说,那薛怀死定了?” “死定了,听说沈神医今天上午已经获封了御医,听说已经搬进宫里面去住了。”太平公主对自己的安排执行的相当成功非常满意:“若是那和尚没这么多想法,本宫倒是可以由着他闹腾,只不过他想做太子,这是不行的。” “太子的位置,只能由一个人坐,但是那个人绝对不是这个卖大力丸的假和尚。”上官婉儿很流畅地接了话茬,二人对视一笑,转而说起了今晚的安排。 “上元节,那和尚又有什么安排?” “凤仪卫不敢查这神都之内的事情,不过咱家小子留的那几个人还是发挥了些作用,不知道怎么就打通了推事院的路子,从那边摸了许多情报过来。” 上官婉儿的头看了看假山密道下面灯火通明的密室,把今天得来的消息讲给上官婉儿听:“他在那明堂大兴土木了几天,听说是做了一个大佛塔,只不过不知道用了什么机关,我专门去看了几次,都没看见他把那佛像修在了哪里。” “这会儿在天津桥对面又挂了一面佛像,说是自己的膝盖血画的,笑话,那十几丈高的佛像,若是用人血来画,不知道要用多少人血……” 上官婉儿最了解当今陛下的脾性:“用人血画的?他竟然把他之前攒的人血全用掉了?那真的是就算你不想杀他,陛下也要杀他了。” 太平公主回来之后已经把这次江南之行的收获告诉了上官婉儿,自然包括了那薛怀义让陛下保持青春的手段。 “陛下多年,最是看不得别人要挟。之前聚众谋逆一事,算是一次,这人血巨像,又算一次。他要再作死,不管陛下再怎么不舍得,陛下也一定会杀了他。” “相信我,很快就有第三次。” 紫微宫的方向燃起了很是璀璨的灯光,北风裹挟来些许钟鸣和鼓声,听起来像是明堂的无遮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王府的马车赶到明堂的时候,却见到无数身着紫袍红袍的达官贵人正纷纷从明堂中奔跑出来,不约而同地出来看一看天,又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明堂里面灯火通明的,六边形的中间空地上本来用来摆放皇帝赐宴的案几已经撤走,一大帮子面容清秀的小和尚捧着丝竹响器吹出了震天的声响,无边的梵唱声中,一座周身饰满了七宝,通体铜金制成,非常恢弘的佛塔,正从明堂数丈高的天井中缓缓的降了下来。 “原来是这个法子,怪不得我没找到他把这佛塔藏哪儿去了。” 太平公主在扬州听了白蛇传,自然知道那剧场上面雷峰塔的机关。 不过这法子在场的也只有太平公主一人知晓而已。 正在明堂正北主座上面南而坐的武则天陛下,似乎对这个把戏非常受用,正笑着对坐在他下手的薛怀义连连点头。 第201章 薛怀义之死 中 “看陛下的样子,还是很欣赏他,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见很没坐相的瘫坐在案几后面的薛怀义那跋扈的样子,上官婉儿有些担心。 “不怕,马上就有他好看了,且让他再嚣张一会儿。” 太平公主似乎对自己的计划很放心,宽言安慰着上官婉儿。 不过上官婉儿还是从公主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始终都在轻轻的颤抖判断出,这位看似尊贵的公主殿下,其实也在紧张着今天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 因为酒宴的场地被薛怀义给霸占了,所以今年的上元节赐宴结束地有些潦草。不过陛下今天挺高兴,被没有像往年一样当堂废了几个王公大臣。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朝廷中姓李的亲戚,实在已经不多了的缘故。 酒宴过后,照例陛下要去应天门五凤楼赏灯,以示与民同乐的意思。 今年的灯火异常的热闹,甚至比去年陛下八十大寿的时候还要热闹一些。 毕竟今年扬州搞了许多铜回来,让陛下的钱袋子丰盈了许多。 加上大报恩寺在天津桥南划了很大一片场地,又专门从苏州请了匠人来布置,灯饰做的那叫一个精美绝伦。 点灯的灯油更是奢侈,连平日里礼佛的香油都看不上了,用的是醍醐,浓郁的香气就算站在那五凤楼上,都能闻得到。 武则天今天没有穿龙袍,也没有戴皇帝的冠冕,而是戴了一顶自己当年仍做皇后时的凤冠,穿了一身大红的宫装。 宫装上金线用刺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自肩头处翱翔下来,绕周身一圈,姿势如同随时都会凌云而去一般。 “怀义是花了大本钱了。” 武则天笑着抚摸了一下跪在自己膝下向自己见礼的薛怀义的光头,葱白一般的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将他搀扶了起来。 薛怀义顺势就倒在了武则天怀里,脸上的笑容依旧如同往日那般谄媚。只不过眼神扫过正在陛下身后随侍的沈神医的时候,有几丝狰狞的凶光展露出来。 “臣替陛下跪画了幅佛像,还请陛下一观。”宫城外的灯火越发的璀璨了,薛怀义见皇帝心情非常不错,便趁机准备把自己准备的惊喜敬献上去。 “什么叫做跪画?朕还是第一次听到。”武则天被他勾起了兴致。 “就是臣割破了自己的膝盖,以膝盖为笔,鲜血为墨,祈求佛祖为陛下降福。” 薛怀义提起自己身上穿的袈裟和僧袍,露出两条光光的没有穿亵裤的大腿。膝盖上面果然有两条伤疤,看上去受伤没多久,刚刚愈合的样子。 “难得你有孝心,让人呈上来。” “此画甚巨,只怕无法面呈陛下,还望陛下至观景台一观。” 皇帝仪仗转移到了观景台上的时候,洛水对面天津桥南的洛水江心岛,一座新修的木质高塔上面就逐层亮起了灯火。 高塔十几丈高,就算距离五凤楼有些距离,看上去依旧有些壮阔,盏盏星光一般的灯火如同天梯一般耸立在夜空中,蔚为壮观。 所有的灯火尽皆点燃之后,一卷巨大的白帛自那木塔之上自上而下地舒展开来,一幅血红色的佛像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展露在世人面前。 一尊卢舍那大佛,模样俨然就是以武则天的模样画成,虽然不能称得上栩栩如生,不过因为气势着实有些宏大,只是刚一露面,就引来了一片赞叹之声。 无数梵唱和响器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加上佛像背后那无数盏灯的映衬,佛像威严大增,竟然真的就像佛祖降临了世间一般。 无数的臣民纷纷跪地,口中喊着佛号,向这佛像鞠躬不已,就连同在五凤楼上的王公贵族们也不例外。 只有武则天见到这画像却并不怎么欣喜,反而眉头皱了皱,似乎觉着哪里不妥。 “你说这是你的血画的?” 与其他人震惊与恭顺不同,见到这佛像,武则天却并不怎么开心。 虽然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弱,不过眉眼间的感觉已然比方才冰冷了许多。 “启禀陛下,都是小僧膝盖血所画。” "你当朕是傻子?一人血总共只有五升,你想画这么大一幅佛像,要死上几回?"武则天神情越发的冰冷了下来,一甩自己的袍袖,也不管那薛怀义正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一脚将他踹了个跟头。“给我滚,朕不想见到你!” 知道自己揣测陛下的心思对了,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相视一笑,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计划既然在照着自己的筹划进行,眼见兴致正隆的赏灯会就要不欢而散的时候,太平公主站了出来。 “母亲,女儿从侄子那里讨了些新奇的玩意儿,还望陛下一观。” 武则天本来想拒绝,不过扭头看到一脸笑意温和的沈神医正在身后伺候,心神也就一松,有些随意地往凤辇上一坐,示意让沈神医给自己按摩。 武则天在堆了些笑容出来,“既然是太平的孝心,朕就看看。” 太平公主拍了拍手,一个侍卫吹响了一个法螺,呜呜的声音传出去了很远。 同样在天津桥南的江心岛上,随着几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几颗烟花随即绽放在了神都的夜空之中。 方才伴着佛像的响器和梵唱声音还没停,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善男信女刚准备起身,却又被这漫天的天女散花给吓到了,又连忙扑倒在地,接连着磕起头来。 “这小玩意儿弄得有几分意思。” 武则天嘴上说得轻巧,不过也不顾了沈神医正在帮自己按摩,径直从凤辇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观景台前,因为走的速度有些快,仪仗的黄罗伞都没来得及跟上。 又是几颗烟花升起,五颜六色的烟火绽放在天地间,如同梦幻一般。 “这法术,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这不是法术,是临淄王为陛下贺上元节所做的贺礼。根据他的来信说,此物叫烟花。” “烟花,这名字太俗了。包括上次进献的那酒也是,话说朕那孙子文采不错,怎么起名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粗俗。” 武则天心情好了很多,已经可以跟太平公主开起来玩笑了:“婉儿,你家的孩子,你给改个好听点的名字,那小子断然不敢说什么的。” “陛下,依婉儿看,不如叫天女散花,陛下以为如何?”上官婉儿在一旁出着主意,天女散花本来就出自佛门典故,放在此地,倒是应景。 “天女散花,好名字。比那什么烟花要好多了。”武则天抚掌大笑,一扫方才的愠怒。“太平献天女散花有功,要赏。等下灯会散场,你今天就住瑶光殿,咱们娘俩有几天没见了,好好说说话。” “是,陛下。” 正在几人在五凤楼上论功行赏的功夫,几个黑影悄悄地挪到了那支撑着佛像的高塔底下, 几个正看守着高塔的和尚还没来得及示警,就被极长的长刀连人带话砍成了几段。 长刀刀光一闪,就往那高塔下固定佛像的绳索砍去。 几声绷断的声音响起,本来贴着高塔很是服帖的巨大画像吃了些料峭的寒风,往高塔上紧紧地裹了上去, 高塔上本来燃放着不计其数的灯火,巨大的卢舍那佛像抚弄到了些许火苗,几点火焰很快就连成了火圈,紧接着,硕大的木塔很快就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第三轮的烟花消散之际,里里外外的众人,都有些恐惧地发现,方才还饱受朝拜的大佛,竟然已经燃烧成了火炬一般的样子。 看着自己的容貌在火焰中逐渐化作灰烬,武则天握着观景台的手依稀有些青筋暴露出来。 “传,让薛怀义今晚到瑶光殿见朕!” 第202章 薛怀义之死 下 话说那薛怀义被武则天踹了一脚,有些灰头土脸地从五凤楼上下来的时候,早有几个花和尚等在了那里。 “上人,那老太婆怎么说?” “直娘贼,洒家就没受过这档子鸟气。” 薛怀义不再是之前在楼上那般谄媚的样子,咬牙切齿的样子十分的狰狞。“那躲去江南的老和尚指定是把洒家的老底儿透给了太平那骚货,怪不得姓沈的那个娘娘腔这几天豪横得不行。” 出离愤怒的薛怀义不复平日那般得道高僧的样子,说的话异常的粗俗。 “哎,那和尚,陛下让你等会儿仪式结束了去瑶光殿候着。” 一个宫女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见到薛怀义也不似平日那般客气,一手叉着盈盈一握的纤腰,一截葱白一般的手指遥遥地指着他,语速很快地宣布了陛下的旨意,也不管他听没听清,就这样回了楼上。 “那老太婆说了啥?” 薛怀义没听清那宫女到底说了什么,正在跟身边的几个花和尚交头接耳的时候,一个左手好像不太方便的宫人从旁边走了出来。 “鄂国公,陛下有旨,让您到明堂候驾,陛下仪式结束后就到。” 虽然刚刚自己听到的似乎不是这般言语,不过这个身穿月白宫衣的宫人薛怀义觉着有些眼熟,应该是陛下身边近人。 薛怀义放松了一些,以为陛下还是顾及旧情,一时半会儿还是放不下自己这个老情人,神情又开始放肆了起来。 “小的们,咱们明堂走着!” “喏!” 一行人在那月白宫人身后闹哄哄地跟着,往那正背面依旧灯火辉煌的明堂而去了。 只不过到了明堂门口,里面虽然依旧灯火通明的,只不过响器班子和梵唱的和尚的声音半点也无,与身后的喧闹相比,冷清得不同寻常。 “陛下有旨,薛住持请自行入内候驾,闲杂人等,切勿叨扰。” 那宫人回身冷冷地说了一句,扫了一眼薛怀义身后跟的几个花和尚,眼神中有一股子不容拒绝的霸气。 薛怀义不是第一次伺候陛下,仗着自己天赋异禀,他也享受了几年好辰光,对这路子自然熟悉,便没有怀疑,跟那几个花和尚挤眉弄眼地嘀咕了一阵荤话,摆摆手就走了进去。 明堂六边形的大殿里面金色的佛塔还顶天立地地落在那里,映衬这周边熊熊的炬火夺人眼目。 一张雕花的大床正摆在明堂南向的凤椅前面,床下摆着几个大箱子,把床垫得稍微比平日高了一些。 “自从明堂建成,陛下还从来没在此间单独召见过洒家。” 薛怀义对这个自己一力促成的地标建筑非常自豪,对着那宫人抛了个风流的眼神,只不过被那宫人无视了。 “请鄂国公在此稍候,陛下仪式结束后就到。” 那宫人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陛下的旨意,转身出门去了。 随着门枢吱吱扭扭的声音停歇,硕大的明堂中只剩下了薛怀义一人。 从袍袖里面摸了颗丹药塞进嘴里,薛怀义本来白净的脸颊迅速被一抹血色给晕染成了桃红色。 等着药起作用的时间,薛怀义在空荡荡几十丈方圆的大殿里面转悠了片刻。 南门边几个金龙盘柱一般的空心铜柱,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个铜柱没有对称着摆放,而是统一朝向了天堂的方向。 薛怀义有些好奇地搬了一下,以他力大如牛的天赋,再加上大力丸的催动,居然也只能稍微搬动一丝,想来是要有千斤的分量。 “要说还是要当皇帝老儿,这几千贯的东西,竟然就摆在这边当个摆设。” 因为药效刺激,薛怀义精神有些亢奋,嘴里面碎碎念念的个不休的时候,眼光投向了明堂正中朝南的那张椅子。 “这么多年,洒家还没坐过这椅子,今天咱也试试这椅子有什么好坐的。” 大大咧咧地往那椅子上一坐,薛怀义装作武则天平日召见自己的姿势摆了摆手:“众卿家平身!” 或许是太过自得,又或许是自言自语的话语也着实太多了些,薛怀义并没听到身下传来的一声“喀”的轻响。 抱怨了一番这凤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舒服,薛怀义有些悻悻地从凤椅上挪了下来,躺到了那雕花的大床上面。 随意摆了一个姿势,薛怀义想了想,觉着有些不妥,又从床上爬下来,模仿武则天的高度走了一遍,想一个从她看来更加诱人的姿势的时候,薛怀义突然闻到了一丝硫磺的味道。 想起那个自江南来的传言,听说江南的那帮人发疯了一样互相扔天雷的时候,好像就伴着浓重的硫磺的味道。 本来因为药效而有些泛红的脸颊瞬间就惨白了下来,脑后一阵冷汗瞬间就打湿了薛怀义的衣衫。 “这个老婆子是要谋杀亲夫不成?” 嘴里也不顾尊崇和礼节了,薛怀义急忙骂骂咧咧地往明堂的后门那里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刚刚跑了两步,薛怀义就听见几声巨响,一团黑乎乎的物事好像从自己面前飞了过去,虽然没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带来的烈风吹拂之下,虽然没碰到自己,胸腹之间就仿佛被人用滚烫的铁钎打横抡了一下,剧痛难当。 本来金碧辉煌的明堂侧门瞬间被捅出了几个大洞,在七零八落的砖瓦掉落的缝隙之中,薛怀义看到本来同样灯火通明的天堂基座上豁然出现了几个足以钻人的大洞,几十丈高的天堂已然开始发出让人牙酸的撕裂声,看样子随时都会崩塌下来。 看着那一直在崩塌的明堂侧门和随时都会倒过来的天堂,薛怀义明白侧门是不能走了,被恐惧驱使着好像几步就绕过了那金色的佛塔,薛怀义看到正门已经到了眼前的时候,一声更大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只觉着好像被巨人从后背推了一下,薛怀义撞破了厚实楠木雕琢的金漆正门,往殿外飞了过去。 飞在空中的薛怀义,看到地上那个带自己来明堂的宫装丽人,不知何时拿了一柄长刀在手,已经把自己的几个跟班砍成了几段,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陛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薛怀义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着自己浑身上下剧痛无比,四肢百骸仿佛已经离自己而去了,勉强地睁开眼睛,满世界已然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听见太平公主居然在诬陷自己有辱皇家清白,愤怒之极的薛怀义本来想讥讽几句,谁知只是张了张嘴,却只能徒劳地吐出血来,舌头却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割去了。 “这人放火烧毁明堂,本就该死,你又何必搭上自己清白。” 武则天幽幽的声音从薛怀义身后传来,薛怀义本想转过去求饶,只不过千斤的力气却丝毫都使不出来,努力了半天,也只不过是让自己像虫儿一般在地上蠕动了几下。 薛怀义只看到一只绣花的官靴在自己肩头踢了一脚,自己就像个破布娃娃一般转了个身,双目朝天地平躺了下来。 三个当朝权势最盛的女人围拢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则像是个待宰的羔羊一般,这般无力的感觉让他异常绝望。 “太平这次做事情比之前果决了很多,虽然漏洞颇多,也算是有了些长进,朕很欣赏。” 武则天看了看在一旁装可怜的太平公主,虽然言语间已经透露出来自己已经看穿了她的谋划,也还是难得地夸奖了她一句,只不过又跟了一句:“你就这么想让他去接朕的位置?” “母亲,这里都是自己人,女儿也就可以说得直白一些,自古只有儿子拜老娘的道理,外人哪里靠得住?”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武则天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薛怀义,往日的情分在眼中没有体现出一丝一毫,反而像是在看一个尸体:“这明堂是你建的,也毁在你手上,倒是也是因果。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就这么随明堂去。” 薛怀义无助地靠着上官婉儿从案几上摸了一把香刀,脸上带着几分怪异的微笑朝自己走过来,大惊之下,张嘴就想呼喊,只不过胯下一疼,只觉着生命似乎从那两腿之间渐渐流失去了自己身体。 纵横朝堂数年的薛怀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瑶光殿的地上。 第203章 开银行 薛怀义已死的消息传到扬州的时候,正在园子里做着复健运动的李重润并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是有些松了口气。 “自从公主殿下知道长生那一刻起,这薛怀义和尚就已经死了。” 李重润跟最近忙得脚后跟不着地的王蓉笑着说了一句。 只不过王蓉正聚精会神地在他面前打着算盘,震天的算盘子响的间隙,王蓉抬头跟李重润笑了一下,低头又陷入苦算之中。 这几天正是开春放贷的高峰,佛门自打出事,似乎收敛了性子,至少在这扬州一地再也不敢做这放香油钱的生意。 不过农民种田需要借钱买肥料和工具,养蚕的需要买桑叶,就连街头磨镜子的小货郎也要买些矬草和金刚砂准备新的活计。 这天量的贷款需求很快让李重润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佛家仗着放印子钱敛财,只不过是在这扬州一地,经济本来就发达,自然就会有这个市场。 而佛门之所以搞得如此天怒人怨的,无非也就是作为这行当野生的第一代银行家,吃相太过难看而已。 佛门不做这生意,总归需要有人来做。 李重润坐着四轮车在扬州城转了一圈,和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商铺大掌柜聊了聊,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除了宋家和王家是在自己控制之下,没出手参与这档子生意,剩下的几家商号的负责贷款的钱行也都纷纷开了起来。 不过不像大润发银号有临淄王和临淄王手下的厂卫军在背后撑腰,也没有东厂这个印钞厂当底气,几家商铺开的钱行在李重润看来,与其说是银行,更不如说是当铺。 李重润逛了逛几家生意火爆的钱行,赫然发现几个钱行的掌柜干脆就是些刚刚还了俗的和尚,刚长出来的头发连蹼头都撑不满,戴得歪歪斜斜的非常可笑。 三方势力总归要找寻一个平衡,如今自己势大,孙刘也只能摒弃前嫌对抗曹操,这是老一辈就知道的三国的道理。 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就这么着,维持一下表面的和平挺好的,只要别打扰老子挣钱就好。 还有一家抬头叫永昌钱行的,赫然就把铺面开到了大润发银号的旁边,号称大润发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比抄得还快一些。 对方来头这么嚣张,王蓉本来还想找找对方的麻烦,最起码让他们收敛些,别这么正大光明的跟自己抢生意,只不过刚找李重润抱怨了一句,就被他笑嘻嘻的制止了。 见李重润跟自己比了一个手指张开的巴掌,王蓉就知道了这家钱行背后的主子是谁,也就只能忍气吞声的不再言语了。 几个年岁颇大的和尚尼姑,低调地在一天傍晚进了园子的大门,一番言语的机锋交错之后,没过了几天,润州府衙之内,城北江边那个江心岛在鱼鳞册上的主人就换成了李重润,而这扬州一地的几家尼姑庵,也开始低调地重新做起了这放香油钱的生意。 只有卢家,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生意,甚至连自家名下的粮号都低价折了出去,丝毫不敢掺和外面的纷争,专心做着自己铁器的生意,低调得一塌糊涂。 那一段时间王荣真的体会到了为什么李重润会跟自己说,做实业哪里有放着让钱生钱来的过瘾。 随着天量的银钱放出去,东厂的铜匠工坊,现在已经改名叫了《钦定扬州铸币厂》的所在,整天忙得天昏地暗的,成了本朝第一个让臣民享受到了九九六福报的企业。 就算是地处长江边,整日江风吹拂之下,高耸的烟囱中涌出的浓烟也都已经许久都没消散下去了。 园子密室中堆积如山的银子如水般流淌进了铸铁的钱范,化作了一枚枚并不算如何晶莹的银钱,很快就被马车或者小船载着送往了各家商号,换回了一件件或者地契,或者传家宝的物事。 “钱不够啊!” 王荣算了半天,终于从连天的案牍中算出来一个结果,扁着嘴跟李重润抱怨。 “钱不够看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变出钱来。” 李重润正扶着公孙兰的手做着蹲起,这个平日里最正常的动作在李重润现在看来反而比那王荣费劲巴啦的算账要困难得多,哆哆嗦嗦地勉强做了三个,李重润便满头大汗地放弃了,瘫在了公孙兰怀里,任凭她把自己放到一旁铺了软垫的罗汉榻上面,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小媳妇给自己按摩的待遇。 “你轻飘飘几句话,说得容易,还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跑断腿。”王蓉见李重润不接话茬,干脆丢了面前的一摊子账本,手里撕下一角自己演算的草稿纸往李重润手里一塞,“咱们给的利息最低,这帮死秃驴和那几家的掌柜精跟猴儿一样,自家的钱不动,从咱们这儿贷了钱往外放出去,一来一回啥都没干,光差价就够吃饱了。” 见公孙兰还很贴心地给李重润削了个梨子,不客气地伸手抢了过来,在嘴里啃得嘎吱嘎吱的:“听说他们在海州那边放贷的利息已经不比之前佛门低了。” “放贷给他们这种事情是可以做的,不仅可以做,还要大做。”李重润觉着自己说话越发的有后世新闻联播的味道,觉着不好。“咱们针对这些小门小户的放贷,欠条和抵押一大堆,麻烦不说,需要的运算和记账实在是天量。要不是之前咱们开了几个学校有这么多识字的小孩子帮忙算账,只怕咱们这银号早就开不下去了。” “他们自家的钱不动是不行的。他们几家钱号来贷,要付三成的准备金。钱这东西,不流动起来,让他们这些地主老财埋起来生虫子,本王要去找多少银矿才能填满这天下的地窖?” 王蓉知道李重润不喜欢啰嗦的事情,听到李重润的说法倒是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这种琐碎的事情放给他们做,咱们只要贷款给他们就好了,账目也算得容易,还省得到时候我们去要账。” “对头,不过他们这么放高利贷是不行的,签合同的时候写清楚一点,最高利息不能超过咱们两成。”李重润觉着总不能为了挣钱把自己搞得太过挂路灯了,这让自己良心实在是有些过不去。 “那他们岂不是没得赚?” “九出十三归那种事情,大亏阴德。本王以后还会挣很多钱,还想多有几个娃娃分分家产,不然这么大家业便宜谁去?”李重润习惯性的嘴花花了一下,结果见在场的两个妹子隐约有些尴尬的味道又开始飘散了起来,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去跟那几个商号的掌柜说一声,就说本王说了,他们想放高利贷就放,本王的现世报可比鬼差来得快。” 红着脸儿跟李重润打了个招呼离开的王蓉觉着自己好像又被李重润给忽悠了,自己明明是朝他抱怨没钱放贷了,怎么又被指使了新的活计? “蓉儿好惨,抱怨没钱,又被撵了。”拿着个丝帕帮李重润擦了擦嘴角,公孙兰朝着王蓉离去的方向笑了笑,把李重润抱上了四轮车。 “那几家商号只怕也是诚心想弄咱们家蓉蓉难看,接连地贷了些很大的数目,要不是之前那几个和尚庙的红利还没吃完,咱们的银行早就开不下去了。” “蓉蓉也是有些过于贪心了,你看她统计上来的抵押,只怕这些人要是都还不上账,半个扬州城都是咱们的了。”李重润拿着之前王蓉塞在自己手中的那半张草稿纸看了半天,觉着自己还嘲笑几家商铺吃相太过难看,真正吃相难看的确实自己家的这个管家婆才是。“先别搭理她,好歹让她知道这天下的钱是挣不完的,有多大的碗,再吃多大的饼才行。” 跟公孙兰絮絮叨叨地念着,李重润被公孙兰推着上了已经等了半天的画舫,往东厂去了。 第204章 通货膨胀 东厂今日忙碌得很,改成了印钞厂的铜匠铺子已经彻底放弃了本来的用途,已经全部转成了铸币厂,一天几百上千枚各种银圆和银钱,发出些丁丁当当的声音,往这不见底的扬州城里洒出去了。 银币的推广很受到了扬州各家商馆和往来客商的喜爱,因为本来铜钱的运输非常麻烦,许多时候买卖货物付的钱甚至比货物都多。 所以之前扬州的商人,尤其是些做些外邦贸易的客商,干脆用布匹或者再干脆一点用地契之类的物事交易,以物换物了属于是。 不过自从有了当千的银圆和当百的银钱,交易的灵活性便好了很多,本来需要拉一马车的铜钱,如今只需要从褡裢中取出一封红纸包裹的银圆就能搞定了。 因此佃户营的妇人们倒是看准了风口吃了一波福利,之前给厂卫军配的装手榴弹的袋子悄然在扬州市镇上流行了起来,小袋子一次可以装二十枚银圆或者五十枚银钱,还能缀在腰间,省得放在袍袖中坠的人行动不便。 多花些功夫在纹样和材质上的话那是相当的扎眼,对于生性外向的唐人来讲拿来装逼是非常不错的事情。 所以这些日子扬州城小偷依稀多了起来,让一向以扬州治安自豪的韦刺史头疼不已。 不过李重润此时的重点却不在这东厂的铸币厂,而是去了自从建成之后还没开始正式生产的玻璃作坊去了。 “忙活了这么久,咱们终于能产出一炉玻璃了。” 公孙兰把李重润的四轮车推到了一块巨大的青铜板前,青铜板下方烧着熊熊的火焰,一股子灼热难当的感觉让人实在是不敢靠近。 几个穿着厚实棉袍的半大小子在一个道人的指挥下,脸上带着一个用竹筒和手工玻璃片简单串起来的护目镜,将一桶正发着红光的液态玻璃倒在了正享受着铁板烧待遇的青铜板上。 没有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液态玻璃在青铜板上静静地蔓延开来,因为下方温度很高,玻璃没有丝毫凝固的趋势,反而流淌得非常肆意。 青铜板两边有巨大的把手,两个少年扶着把手将青铜板在火焰上左右摇晃了一会儿,确认液态的玻璃在青铜板上分布得足够均匀了,又检查了一遍没有细小的气泡留下,这才拉动一旁的滑轮,铁链哗啦啦地响动之下,这青铜板才一点点升高了起来,距离火焰越来越远了。 只不过没有一下子就冷却这玻璃,等到青铜板彻底冷却下来摆在了一旁的时候,距离刚才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虽然还是春天,不过玻璃作坊的保密程度远远的高于一旁拿来铸钱的铜器作坊,周边是一圈高墙围绕,兜着热气有些发散不出去。 作坊里面没有工匠,因为是纯自己发明的产业,自然不像铜器作坊那样有许多老匠人只要稍微培训一下就可以用,玻璃作坊里面做事情的工人都是当初参与发明土法造玻璃的几个道士,还有就是从酒坊里面抽调的早期的培训班学员,都属于是自己人。 就这样李重润还是觉着不太保险,自打那金山寺所在的小岛成了自己的产业,李重润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把这玻璃工厂给搬到那金山上去。 金山四面环水,只要修建几个码头运送材料就好,保密程度要比这里好多了。 王荣急匆匆地从外面赶了进来,能进这玻璃工坊的人不多,不过王蓉自然是有资格的:“我跟那几家钱行都通了气,虽然三成的准备金有些高,不过他们还是认了,说过几天就把钱送过来。” “不会这么简单。”李重润见王蓉说得这么轻松,知道底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刀光剑影一般的商场角力,肯定没有王蓉说得这般容易。 “你那老丈人的永昌钱行先点了头,那几家商号的掌柜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王蓉也很奇怪,本来这武家的永昌钱行并没有贷自己钱,而且一副不差钱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应该这么配合自己,甚至还假模假样的当场贷了五千个银圆走,当即就让人送了一千五百贯铜钱过来,非常的配合。 “什么叫我家老丈人,咱家现在挣钱的本事不比建昌王差,陛下怎么都不会再把建昌王家的千金指婚给我了。这亲事自然就断了。” 李重润急忙跟王蓉解释着,自从自己受伤以来,王蓉对自己的态度已然转变了许多,至少,对平日里李重润挂在嘴边上的咱开头的一系列自称终于不再反驳了。“人家今天在扬州示好,无非也就是准备把这一套照搬到神都去,到时候咱们再想去神都做生意,你该表示的自然就要表示表示。” “你想娶就娶呗,顺便让建昌王把那永利牙行当陪嫁,那么多俏郎君小相公的,可是对了你的胃口了。” 很满意李重润的求生欲,王蓉还不忘记调笑一下他。 “切~本王有你了,小相公什么的自然就用不上了。” 假装扫了扫王蓉的胸前,李重润自然知道她弱点在哪里。 “啪!” “色鬼!” 如愿以偿地挨了一巴掌,李重润这才问起了王蓉的来意。“这种事情应该不用你专门跑一趟?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你拿不定主意跑过来找我?” “俩事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实在是吃不准了,过来让你拿拿主意。” “说,不会又是没钱了。” “好消息是林邑那边来船了,送了好些东西过来,什么稻米胡椒香料坚木什么的,还带了许多小孩子过来,说是要到咱家的学校培训,我已经安排他们去了,这是玉碧带来的手信,你自己看着回就好了。” 丢了一个香木盒子在李重润怀里,王蓉知道这位当年的同窗与李重润的关系,难免有些酸味。 “还有个坏一些的消息。”王蓉秀气的眉毛紧紧的皱了皱,自从身份曝光,王蓉的打扮精致了一些,虽然没有画眉毛,不过已经开始在武七的指导下开始学着修修眉毛,淡淡的涂点粉之类的打扮,加上天生讨喜的娃娃脸,让李重润看着舒服了很多,也让李重润每次调笑王蓉的时候罪恶感更重了。 “最近开春,佃户营又走了许多人,工坊里面许多工人也要忙些农活,现在人力紧张得狠,酒坊都快停产了。” “说是工人,故土难离,那些人回家无可厚非,不过不还是留下来这么多人的么,尤其我看那些拖家带口的来了佃户营的流民,基本上都留下来了。” 李重润翻着王蓉递过来的佃户营的花名册,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做了标记。 因为佃户营地管理都是当时从神都带来的宫人,都是经过当初葡萄架下的下岗工人在就业职业培训学校教育出来的,表格做得非常现代,让李重润看着舒服不少。 “铜器作坊那边的赶工可以稍微停一停了,最近钱发出去了太多,世面上一下涌进来这么多银钱,物价都有些涨了,听说米价已然比去年涨了三成,这样不好。” 这时代没有什么央妈,通货膨胀的概念,了解这些东西的三个人有两个在这里聊天,还有一个在林邑当女王,所以这些东西只能靠李重润自己调控。 “哦,哦,懂了,这就是你说的通货膨胀对不对?” “对头。”李重润摸了摸王蓉的脑袋,最近公孙兰把自己养得好,李重润又长高了一截,就算是坐在四轮车上也已经和王荣差不多高,画面越发的让人有罪恶感了。 “铸币厂那些不怎么需要技术的岗位可以裁撤下来,能省不少人力出来,再去找那几个去年合作的人牙子,再买点人过来。” “去年豫州发大水,就算有不少人逃到了这里,当地只怕现在也没饭吃,应该能再搞点人来,今年佃户营的开荒是重点,还有很多事情指望着那几万亩地来搞的。” “有玉碧送来粮食,咱们家又不缺米粮,你开荒那么多地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田。” 官河东畔几千亩的官田如今都是自家的产业,只不过那上好的水田被李重润一声令下改成了大号的工地,耗费了不少佃户营的人力在那里修建学校。 王荣吃不准李重润这种放着好田不种跑去种山地的行为,干脆问个明白。 第205章 作死心态 “你还记得之前我派了两个番子去天竺么?” 那两个艾莎的老乡还是王蓉之前找来的,因为算是帮了李重润点小忙,还拿了两个王府的官位。 “记得,你让他们去天竺寻个什么东西去了。” 李重润摇了摇挂在腰间的钱袋子。最近扬州流行这般把钱包挂在腰间,虽然也有绣工卓着的各种锦绣材质的出现,不过因为起源自厂卫军弹药袋的缘故,处于钱袋子歧视链最顶端的始终都是佃户营女工们手工缝制的白叠子布缝制的灰布钱袋。 “白叠子,或者叫棉花,原产天竺。自打侯君集灭了高昌引入此物以来,一直只在安西四镇有所种植,所以价格很是昂贵。” “你准备找些种子过来种棉花?”王蓉自从接触了这些高端玩法,已经不太在意这些实业了:“这些都是辛苦钱,哪里有开银号挣钱快?” 见王蓉最近似乎被天量的银钱给冲昏了头脑,李重润也就只能旁敲侧击地敲打敲打她:“当然不是指望这些挣钱,而是我要在这里试验一下,如何在这关内之地重活这棉花。” “种活又能怎样?你还能让全天下都穿上这白叠子布不成?” “为何不能?”李重润非常高深莫测的冲王蓉笑了笑,非常的胸有成竹:“扬州男丁每人十亩永业田,多都用来种桑养蚕了。如果只需要种两亩棉花就够上交的租子,那剩余的十亩不就可以省下来种田?” “种田做什么?咱们又不缺粮食。”王蓉没跟上李重润的思路,觉着自家王爷今天似乎不像平日那般气定神闲,好像脑子坏掉了,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好,不烫,应该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咱们不缺粮食,天下可是有不少地方缺粮食,天下出产的粮食多了,自然饿死的人就少了。” 李重润拍了拍公孙兰的手,示意她扶着自己站起来。“我有一个庞大的计划,这个计划需要很多很多粮食,很多很多衣服,很多很多钱。” “而那两万亩山地,就是计划中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棉花能种植成功,我的计划才能开始。” “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平日里你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废物王爷样子,虽然有点本事,总还要公主殿下拿鞭子催着才动换动换,这般有野心的样子不符合你的画风啊。” 李重润的话槽点太多,王蓉一时半会儿都不清楚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他才合适。 “我一直有这计划,只不过之前事情太多,忙着在这朝政的乱局中求生,一直没机会开始。这薛怀义终于死了,咱头上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多顾忌,这才有工夫做一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你想当皇帝吗?” 虽然跟李重润在一起呆的时间足够久了,王蓉却还是第一次听李重润直接说出来自己的野心,不免有些好奇。 李重润笑了笑,并没有直接明说,反而是指了指一旁用白布遮盖的一个东西,示意公孙兰扶自己过去。路上还给王荣背了一段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有这种想法的,不是圣人就是疯子。看你这吃锅望盆的性子怎么也跟圣人沾不上边,所以还是之前把脑子炸坏掉了。”王蓉的回答简单又直白。 “人么,总归要有些梦想才是。”李重润没有反驳王蓉的意思,反而换了个方向:“看陛下的体格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储位之争怎么也轮不到我这孙子辈的头上,自然有姑姑他们烦恼。这是难得的空窗期啊,多好的发展的机会。” 李重润自然不会跟王蓉说,自己早就知道自己的废物老爹,不需要多久就要回洛阳去坐那太子的位置,有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撑腰,只要自己看死了李隆基,就还能在混吃等死的王爷位置上混上好多年。 让公孙兰搀扶着,李重润缓缓地扯下了盖在那东西上面的白布,下面是一块巨大的淡绿色的玻璃,倾斜着立在一个木条打造的架子上,背面贴了一张仔细捶打出来的银箔,只要等着背后上一道大漆,一块巨大的镜子就算是成功了。 在镜子面前装模作样地摆了几个陛下常做的手势,李重润觉着自己实在没有那九五之尊的气势:“皇帝那个位置哪里有那么好做,谁爱做谁做,我只是想让天下人能吃得饱一点,穿得暖一点,让咱们大唐的疆域再开拓一点点,当然,顺便咱自己日子过得轻松点。” 通过纤毫毕现的镜子看向一旁正向着自己大抛白眼的王蓉:“要是你这么着急做皇后的话,我可以考虑去争一下。” “谁着急做皇后啊,哎,不对,谁要嫁给你这个疯子啊!我还是劝你还是尽快绝了这种圣人念头。”虽然被李重润莫名的嘴花花给激的娃娃脸一红,王蓉还是没有被李重润几个大饼给忽悠到。“我要是皇帝,上台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这个邀买人心的傻子给干掉。” “所以我说最近是咱们发展的空窗期啊。再过几年,等陛下真的开始考虑该让谁接班皇帝的时候,把咱们发展成不能被人随便找个由头干掉,那才是正经。” “那你需要很多钱,还需要很多听你话的人。” “钱这事情有你,听话的人就只能指望建学校了,只不过这种崇高的理想,还是要先从让天下人吃饱饭,穿暖衣开始。” 见李重润似乎非常醉心于这种作死的计划,王蓉虽然没有感动地倒头便拜,却还是表示了对理想主义者深深的鄙视,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抛白眼和嘴中发出轻蔑的“切”的声音:“那你搞这镜子又是为了什么?” “挣钱啊,这可是琉璃,你说那些有钱人要出多少钱来买这么大一块玻璃?” “能有多少钱?最多也就是铸几块银圆的事情。”王蓉见识了直接印钱这种美帝挣钱法则,自然看不上李重润这种做实业的心态。 “天下有钱人,有了钱就造个地窖埋起来,我跟你讲过很多次了,钱这种东西要流动起来才能叫钱,不流动起来就只能叫铜块。你看佛门之前挣了那么多钱,多到把铜钱化了做瓦,除了让天下钱荒了,可有一点好处?” 简单讲了一下经济学的原理,其实这些东西李重润很早之前就跟王蓉在闲聊的时候讲过了。“我就是在想些法子,让这天下的钱多花一花,别都烂在地里长虫子。” 比画了一下大小,李重润从一旁取了根毛笔,将这玻璃划成了三块:“之前让他们做的金刚刀不知道做成了没有,如果做成了把这镜子分成四块,最大的一块给陛下送去,中间的那块让林邑的商人给玉碧带过去,最小的那两块给姨娘和公主殿下送去。” “又是让皇帝替你打广告,这招你用不腻啊?”王蓉跟在李重润身边久了,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没办法,谁让咱们朝廷里面,最有钱有势的人,都在陛下身边转悠呢?薅羊毛自然要从有钱人身上开始薅起,穷鬼身上能挣几分油水?” 说到钱财的时候,李重润神情全然没有了方才天下为公的那般圣人样子,反而一副地主守财奴一般。 王蓉在一旁沉默着看着,不知道之前的那个圣人一般的胖子,和这个笑得如同捡了钱一般的穷秀才一样的李重润,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第206章 黑船扣关 上 林邑的商人们这次没有急匆匆地回去,反而在扬州呆了挺长的一段时间。 原因么,一来是最近佃户营人少了许多,所需要的米粮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多了,之前的那一批还没吃完,这一批又送了过来,足够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二来则是玉碧信上写的原因,林邑小朝廷里面本来只是小国王和几个老大臣之间的冲突,突然多了一波武崇训的人,还有小国王暗中扶持出来的老白带头的阉党,三股势力之间来回倾轧,热闹得如同唱戏一般。 本来照着武崇训的意思,反正自己带了几百个护卫过来,足以碾压了这些守旧派的老臣,不过范玉碧还是想着借此机会磨炼一下自己执政的能力,便婉言谢绝了。 不过范玉碧信的最后还是隐约透露了一点担心,最近虽然真腊朝内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不过边境之处已经略有冲突和摩擦,范玉碧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大伯又想出兵从自己身上沾点便宜。 媳妇有难,李重润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虽然之前给范玉碧的锦囊里面已经把火药的配方详细地写给了她,不过以她那死脑筋只怕真的要等到敌军兵临城下了才会打开,不如自己直接给她成品,反正有武崇训和蕊娘在那里看着,倒是不担心会对本朝有什么影响。 所以林邑的几个商人就在扬州多等了些时日,等着铸币厂的老师傅给铸造几门简化版的亢龙炮带去。当然,钱是从林邑的货款里面扣的。 生意是跟林邑朝廷做的,看在是给自家媳妇帮忙,所以李重润很客气地只要了五千贯一门的价钱。 来回一算价钱,玉碧的货船这次送货不仅白来了一趟,还倒欠了李重润两万贯的炮钱。 自从借贷的主要客户转向了几大商号开的钱号,不管是印钞厂还是大润发银号都轻松了很多,终于有了时间帮范玉碧铸炮。 只有王蓉见账户上的放出去的贷款总数少了好些,整天愁眉苦脸地在那里心疼。 “哪能整天都有那么多钱挣的?”李重润的身体终于修养得差不多了,虽然出门还是离不开公孙兰推着的四轮车,不过像站起来和走动走动这种事情已经不需要公孙兰搀着了。 不顾她的白眼和反对,李重润轻车熟路地摸了摸王蓉的脑袋:“不过,卢家已经晾在那儿够久了,是要去找他们要点利息了。” 最近正式挂名玻璃厂的琉璃作坊已经挪去了长江江心的金山上,在占了半个小山的面积,整日里烟尘不断的。只不过一半的山还空着,佃户营的建筑队也就没从金山上撤回来,反而还在另一半山上大兴土木着,不知道在兴建什么东西。 听李重润准备对卢家下手,王蓉便猜到了那金山上另一半准备做什么:“不就是几个铁器作坊,至于要修到金山上那么隐蔽的地方上去么?” 李重润靠近王蓉的耳边故作神秘地说了几句悄悄话,“兵工厂,可不是要保密一些,更何况咱家做的这些兵器,除了自己用的,都是准备往外走的,让别人知道了不好。” “你疯了?当着陛下的眼线搞走私?你是盼着你奶奶把你砍了不成?” “放心,陛下知道。再说了,只要得了好处,她也会当做不知道来处理。” 李重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两天得了些传言。 之前生产的大镜子已经给陛下送过去了,陛下非常喜欢,自从明堂被薛怀义烧塌之后,开朝会的贞观殿的凤椅背后的屏风便换成了这一面硕大的镜子。 除了知道李重润会做这玩意儿的太平公主,每个参加朝会的王公大臣莫不啧啧称奇,感叹不已。 传言明堂的大火烧了三天才灭,朝廷给的说法是僧人薛怀义恃宠而骄,失宠后出于愤恨和嫉妒烧毁天堂,天堂倒塌时连带砸毁了明堂,并引发了大火。 不过按道理闯下如此大祸的薛怀义按理就算诛个三族都不为过,没想到明堂失火第二天,陛下就召见了大报恩寺和白马寺的几个大和尚,不知佛门究竟答应了陛下什么条件,竟然就这样把薛怀义的尸骨给领了回去。 “政治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其实比生意还要简单一些。只要给够了好处,哪怕是杀父仇人都可以握手言欢的,听说这两天全天下都在大肆修建大云寺,不就是佛门付出的代价?虽然陛下的位置已经坐得足够牢了,也还是自己在民间的声望再高一些的。我猜,修这些大云寺应该都是佛门掏的钱。” 有这现成的教材可以讲解,李重润便不厌其烦地跟王蓉说着其中的奥秘:“更何况这次陛下全程都是在看戏,看着我们几个小辈打得头破血流的,自己还能捞到好处,只怕晚上都会多喝几杯二锅头助兴才是。” 陛下有没有喝二锅头这种事情李重润是不知道的,不过上官姨娘的书信里面隐约提到最近正得宠的沈神医好像脸色不像之前那般好看的时候,李重润知道应该是太平公主身边少了一个护卫,张家兄弟应该跟历史上记载的一样已经进入了自己奶奶的后宫。 “你怎么想出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的?每天就见你在工坊里面转来转去的,莫不是做镜子还能让人变聪明不成?” 王蓉自己不喜欢政事,不过对于李重润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他对大局走向有一种异乎常人的敏锐,不过具体的这些细节分析不是他这种懒鬼的强项。 “当然不是我想的,都是上官姨娘信里面说的。我引用一下,就是想告诉你只要能给陛下带来好处,就算咱们走私的船从她老人家眼前走过去,她也只当做是空气,什么都没看见。” “走私还能走出来什么好处?”王蓉好奇地问:“难不成你把利润分给了内帑一大部分?” “格局小了不是?走私别的,可能是为了挣钱,咱准备走私的是什么?军火兵器,能买这玩意儿的,自然是一些心怀不轨的反贼来着。” 李重润模仿了一下后世的某位着名革命浪漫主义斗士的招牌动作,可惜王蓉不懂这个梗,任凭李重润举着一条胳膊在那里耍猴一般地挥舞了半天。 “你们这些搞政治的,心眼就是脏。” 隐约猜到了李重润到底想要做什么,王蓉随即联想到了连天的战火和无数失去家人的孤儿的哭喊,气鼓鼓地转身过去不再搭理他。 “没办法,谁让他们有银矿呢。为了我朝百姓,还有本王的幸福安康,这些番邦小国,总归是要付出些牺牲的。” 知道王蓉圣母病犯了,这种事情,好治,过两天鉴真回来就好了。 不是李重润对鉴真有信心,而是李重润对自己带来的科技有信心,装备了热兵器的炮船就算完不成目标,至少从日本活着回来还是一点悬念都没有的,前提是没有遇到暴风的话。 好在最近有好几艘新罗和琉球的船入了港,李重润让凤仪卫的人专门去打探过了,虽然没带来倭国的消息,不过据说这个冬天一直风平浪静的,没有出现往年常见的暴风,无疑算是好消息了。 蹉跎了些时日,林邑商人终于等齐了自己要带回去进献给女王的十门“装饰用法器”(临淄王原话),还有伺候这几个法器的几个道童。 不过这几个身着灰布短打的所谓道童怎么看都像是当兵的,并不怎么像是出家人。 不过既然是进献给女王的东西,更何况这位王爷和女王还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几个林邑的红顶商人也不便多想,老老实实地收下里面装着土味情话的香木盒子上船就准备开拔。 就在几个林邑商人从西厂的码头出发的时候,一艘破破烂烂满是烟火色的黑色大船兜着风从江面上冲了出来。 大船的吃水极深,风帆上面虽然破了几个大洞,还是被人仔细的缝了起来,船身布满了火烧的痕迹和各种弓箭留下的伤痕,隐约还有几丝血色似乎还没有被海水冲散。 大船速度不快,不过好像很重,虽然落了帆,也下了锚,不过还是一脑袋撞在了西厂码头长长的廊桥之上,发出了震天的响声。 过来给林邑商队送行的,是几个李三的师弟。 见到这船,他们立刻发出了连声的欢呼:“快去通知王爷,就说师兄们回来了!” 第207章 黑船扣关 中 “跪下!” 李三他们几个师兄弟是最听话的,听到李重润的声音扑通就跪地上了。 罗莎是最倔强的一个,不过还是被早就跪在地上的鉴真给拉扯着跪了下去。 “你们几个,自己去找杨三叔领罚,我这当师兄得管不着你们几个。” 李三他们几个听见连忙磕了个响头,倒是没使诈,额头都有些红红的去找杨三领罚去了,连个屁都没敢放。 李重润伤还没好啰嗦,打徒弟这种事情实在有些不方便动手,不过几个小子有一个巨能打的师娘,所以鉴真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胖揍。 公孙兰的小家法虽然还没达到师傅七娘那根神鬼辟易的小竹棍的程度,不过也还是有几分功底,就算是素来不怕疼的罗莎,见到这位师娘也是老老实实的。 “我怂恿鉴真跟着去的,先生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 理论上来讲罗莎是公孙兰的徒弟,只不过都是一家人,所以这师徒关系自然叫得比较乱。 “你能说出来,今天为何挨揍,为师就免了你们这一顿家法。” 听到李重润这么说,几个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李重润既然说是家法,意思也就是说暂时没有把几个愣头青给开革出门的意思。 “因为去帮先生报仇了。” 罗莎话虽然不多,只不过并没有别的沉默寡言的人一般说话都会动动脑子,反而非常的直肠子。 “抽鉴真一下。” 公孙兰的竹棍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在鉴真背上敲了一记。 “别不舍得打,师傅当年抽我的手法我虽然没学会,倒是被你学去了。” 师傅七娘当年抽李重润的竹棍可以声音很大地打人,但是一点都不疼,也可以不动声色地轻轻敲一下,那痛苦却深入骨髓一般。公孙兰显然是得了七娘真传。 公孙兰见自己的小把戏被李重润拆穿,脸上漏了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出来,往鉴真肩头敲了一记,虽然没什么声响,鉴真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不过额头的冷汗却已经肉眼可见的冒了出来。 “先生是觉着我们太过冲动,没做好准备就出发了。” 蔚儿虽然入门最晚,只不过是三个人中最能沉得住气的,自然思虑的也就最多,稍微琢磨出来了李重润的心思。 “这个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跟着为师也不少时间了,你们见为师哪次行事之前不是左思右想把一切后路都给想清楚了?都这么大人了,莽撞和勇敢都分不清楚吗?” 李重润越说越气,自己冲过去又把鉴真打了一顿,不过因为有伤在身,手上实在是用不上力气。 反正也不疼,鉴真就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任凭李重润撒气,让他打完了以后,还恭恭敬敬地和公孙兰一起把李重润给扶回了办公桌后面坐好,又老老实实地回了原地跪着。 “先生的意思是,嫌弃我们没等他醒过来带着他一起去。” 鉴真的揍没白挨,被揍了两顿这才反应过来,让李重润生气的,自始至终都不是他们去日本,而是去日本这种事情李重润已经筹谋了许久,却被自己几个人给抢了先。 “要说还是你鉴真是大师兄呢,也就能理解我。”见鉴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为何挨打,李重润还是很赞许的点了点头,“不过蔚儿说得确实没错,你们这次去得太过仓促,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这么贸贸然的过去了,且不说收获如何,也不是担心会影响了为师后续的谋划。” 几个小孩子心眼不错,虽然有些实诚,不过还算是可造之才,李重润自然把握住所有机会来教育一通:“这行军打仗之事,总归会有些生离死别。你们这些人都是为师为以后重点培养的苗子,实在是不敢有丝毫折损啊。” “回先生的话,除了操船的船丁有两人落水失踪,这次带去的兄弟除了几个被箭矢击伤以外,没有任何损失。几个受伤的兄弟,也都已经痊愈了。” 鉴真急忙表功一般地跟李重润解释了一下。 听到这个,李重润这才有些放下心来。“那还好,起来,别在那里装可怜了。赶紧给为师说说,你们在那倭国干了啥?” “此次去倭国,学生本想去扬州码头抓几个倭国商人带路,好在冰儿姑姑提议咱们还有两个倭国大船上发现的俘虏,就一并带着去了。” “知道带两个舌头,这倒算是思虑的周全,不过这是冰儿的点子。” 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冰儿手里拿了一沓纸头,听到李重润在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助纣为虐,给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给李重润,却把手里的纸头递给了正在一旁吃着木瓜干看戏的王蓉。 王蓉接过那一沓纸头,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一蹦三尺高地从胡凳上窜了起来,急匆匆地拉着有几分疲惫的冰儿出去了。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 “别看她们,你继续说你的。” 鉴真从怀里摸出一张桑皮纸,上面粗略地画了些地形图出来,依稀是日本东京到大阪那一带的海岸图,还有九州和四国岛,虽然和李重润记忆中的样子有些偏差,不过放到这时代已经算是不错的地图了。 地图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许多地名,许多像诸如难波,信浓之类的名字都有些耳熟能详,不过看字迹有些奇怪,不太像是汉人的手笔。 “这地图是你们画的?” 李重润自己都不会做地图,这几个脑袋一热的小孩子自然也就没学到这一手。 “是学生出发前,花了五贯从几个新罗商人手里买来的。那几个新罗商人很大方,还送了一份海图给我们,帮我们省了不少事情。” 鉴真倒是老实,如实交代了自己地图的来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情报甚至比粮草还要重要一些,你这件事情做得很对。”李重润点了点头,心说这几个小孩子不傻,那新罗与日本有仇,当初白江口一战就是大唐替新罗出头,所以这几个杀气腾腾的小孩子倒是没找错人, 若是直接去倭人那里,只怕就算用强地搞来些地图,也免不了被鬼子给坑了。 “有了海图,又有了地图,还有两个舌头,我们就出海了,好在风向合适,倒是很快就到了。” “肯定有但是,对。”见鉴真刻意停顿了一下,李重润作为一个老写手,自然明白说书的套路。 “先生所言极是,学生本来准备去那倭国都城把他们天皇给绑了替先生报仇,只不过学生在他们叫难波的一个大城外面抓了几个活口,一问之下才知道倭国都城已经搬去了藤原京,不在1志姬王女所说的近江了。” 藤原京这名字李重润在动画片里面见过,知道不在海边,心说这几个小子不会是把大阪(当时叫难波)给抢了一圈就回来了。 “谁知道我和李三师叔他们下船去藤原京跑了一趟,路上抓了个姓阿倍的小官,用了些手段,才知道咱们的仇家,也是那位1志姬王女的仇家的那个天皇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就连继任的皇太子都已经死了。” “那倭国现在没有天皇?” 李重润对日本历史了解不多,印象中日本这会儿应该是大化改新刚结束,全盘唐化的年代,当然,朝政也和大唐一样有些混乱。 鉴真左右看了看李重润办公室里面冰儿不在,只有自己师兄妹三人和李重润和公孙兰,这才放下心来低声跟李重润说了一句:“现在倭国的天皇跟咱们陛下一样,先皇死了之后就临朝称制了。” “然后她儿子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见鉴真这么小心翼翼的说,李重润自然不难猜出里面的道道。 鉴真先拍了李重润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然后居然卖起了关子:“先生英明!现在的倭国天皇是个女人!而且……” 第208章 黑船扣关 下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狗血的剧情啊。他们倭国的天皇喜欢近亲结婚,美其名曰维护血统纯正。” 李重润做足了心理准备,只不过还是被鉴真的答案给惊到了,连手里的茶杯掉在桌子上,茶水打湿了自己袍子都没发现。 “你是说,那位1志姬王女的父亲被自己叔叔推翻了,但是他母亲是那个叔叔的女儿,然后那个叔叔又娶了自己的侄女,也就是王女的亲姑姑,现在的倭国女天皇?” 李重润掰着手指头拉扯了半天,后来实在算不清楚以后,又画了一张简图,这才终于捋清楚了鉴真絮絮叨叨了半天才说明白的其中的关系。 “所以说,现在的日本女天皇,又是王女的姑姑,又是她的外婆?”李重润表示自己有点乱,需要静静。 “算了,他们这帮子奇葩咱们等等再捋,抓了那小官以后呢?你们又怎么了?” “那个叫阿倍船守的小官好像跟天皇算不上忠诚,只不过见到王女之后就非常尊敬,应该是之前王女父亲的人。王女只不过简单地问了问,就很干脆地就把那女天皇的行踪透露给我们了,还说,以后若是王女想要起事,一定尽心辅佐。” “这人有用,你们没给弄死?” 这种带路党是最喜闻乐见的,不多加利用实在是有些对不住自己。 “没有,这人后来还帮了我们不少忙。原来那女天皇跑去一个叫什么伊贺的地方庆祝一个什么庙的修造大典去了,佛不佛道不道的,还正好就在海边。正好就在亢龙炮的射程之内。” “然后你们就把那女天皇给轰死了?” “没死,李三师叔他们带着一些兄弟在一旁埋伏,亢龙炮打完之后又放了几个礼花弹纵火,那庙都是木头做的,很快就着了大火,又丢了几个手榴弹,师叔他们趁乱就把那女天皇给抓到船上来了。” 鉴真的笑容异常的淳朴,全然不像是经历了一番血战的样子。 “就这么容易?”李重润见鉴真说得如同过家家一般的就把一国之君给俘虏了,总觉着小说好像都不敢这么写。“不是抓得替身或者什么东西?” “说来也可笑,这倭国人还以为我们用了什么仙家手段,听见炮响就只知道在地上跪着磕头,见那庙起了火不说救火,就对着大火磕头不起,许多看起来像道士一样的人物被火烧死了都不动一动的。”鉴真好像忘记自己当初第一次见亢龙炮开炮的时候也半天都没能动弹,这会儿反而嘲笑起鬼子来:“这女天皇是真的,王女认识她的姑姑,哎不对,外婆?哎,也不对……” 在鉴真把李重润绕坑里去之后,鉴真成功地把自己也绕进了坑里。 “好了,打住!这个话题容易烧脑子。咱们继续说你们抓了那女天皇之后呢?就这么带回来了?” 如果冰儿没去,那女天皇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丢在自己身前了,断然不会有这么空着手回来的道理。 “冰儿姑姑说先生攻略倭国是想要他们的银矿,所以学生就斗胆让几个俘虏传话过去,只要堆满两个舱房的白银,我们就会放了他们的天皇。” “那倭国鬼子就真乖乖听话地送了白银上来?” “他们没什么大船,有两艘大船想来解救这女天皇的时候被咱们打沉了,后来陆陆续续白天晚上的有些小船想要偷袭,都被发现了以后打沉了。”鉴真说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不过以一船之力对抗一个国家,虽然有兵器上的代差和投鼠忌器的原因,那段日子让李重润想来,过得也绝对不会那么容易。 “刚开始倭人还是很配合的,想来他们国家也确实产白银,很快就堆满了一个舱房。只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送来的白银就少了,最后干脆就不送了。” 鉴真有些不解,按道理自己绑架了人家的国王,按之前那银子送来的速度看,按理不应该是这么快就没钱了的样子。更何况两舱房白银,满打满算也就能放两万斤白银,大约三十二万贯这个样子。 “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也就是其他有人想做天皇这个位置了呗。”李重润觉着这事情不算稀奇,后世的瓦剌留学生也经历过。“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是没有什么野心家想来坐天皇的位置,一些大臣也还是想着去抢这从龙之功的,不稀奇。” “先生所言极是,因为后来咱们船就停在伊贺外海,后来竟然就被无视了,冰儿姑姑让那姓阿倍的小官上岸去打探了一下,他们倭国居然就推举了新的天皇,抢了那女天皇的位置,还大肆宣扬说那女天皇已经死了。只不过……” “又是她们家什么亲戚,你就直接说就好,捋多了我脑子疼……”见鉴真又是一副便秘的样子,李重润放弃了思考,让她开始说答案。 “新继任又是个女天皇,还是我们绑架的那个女天皇的妹妹和儿媳妇……” 李重润觉着自己赶紧剿灭这个国家还是很有必要的,可以让后世的历史学家少死很多脑细胞,他们会感谢自己的。 “哎,那不赶紧把这个老天皇放回去?多好的机会。” 弄个倭国版本的夺门之变什么的,能让倭国乱上一会儿,想来也能方便自己后续下手,听到这消息,李重润生怕他们几个愣头青一气之下真就把那女天皇给弄死了,白白浪费机会。 “冰儿姑姑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那女天皇能听得懂汉话,听见我们说了什么,就在我们准备放她回去的时候,自己投海自尽了。” 鉴真一脸惋惜的样子,倒是很佩服这位女天皇的骨气。 “能做到那个位置的女人,性子很多时候都要比男人还要刚烈一些的。” 自己家就有一个从小就用铁锤和铁锥驯马的奶奶,李重润对这种事情非常清楚。“既然人质都死了,你们就这么回来了?” “本来是想这么回来的,谁知道那些倭国人竟然在回来的海路上汇聚了好些小船,不要命一样的点着了火就往咱们船这里冲过来,要不是突然起了飓风,加上咱们船上装了许多白银压仓,学生只怕就折在那倭国了。” 鉴真心有戚戚地感慨了一句,挠了挠自己因为许久没刮已经长出了寸许长的头发,想起当日那死战的场景,还是有些后怕。 “不过学生没算白跑一趟,给先生带了一船舱半的白银回来,还有不少他们倭国献上来的金银珠宝之类的物事,方才冰儿姑姑拿的应该就是清单,王掌柜应该已经去点了。” 说到王蓉的时候,王蓉这会儿刚好从外面跑回来:“快快快,那金山上面的铁器作坊要抓紧建起来了!” “你不是说我们搞政治的心眼儿脏,看不上我们的这些手段么?”李重润见王蓉这么高兴,知道是见到了鉴真带回来的战利品,这是小守财奴的脾性又犯了。 “二十万两白银啊,就是二十万贯!半船的银子!”提到钱,王蓉的圣母病瞬间就治愈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白花花,亮闪闪的!我今天晚上要拿来铺床!” “蓉蓉,你是不是属龙的?”李重润觉着这丫头什么爱好,怎么跟史矛革一个调调。 “不是啊,我属羊的你忘了?” “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你留个铺床的银子就好了啊,剩下的咱们原封不动的跟陛下送过去。”这银子是李重润准备向陛下行贿的,自然不能一口吞下了事。 “不能留吗?”王蓉可怜兮兮地向李重润大抛星星眼。 “你这样一想,这是咱们的投资,后续才能有回报。” 安慰着王荣,示意鉴真他们三人赶紧回去休息,李重润抽出一张信笺,准备写给陛下的秘折,把这档子事情讲清楚,顺便讨要个走私的肥差的时候,冰儿捧着几个盒子走了进来。 “王爷,这几样东西,请您一览。” 第209章 检校千牛卫大将军 冰儿进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三个盒子,一个长条的,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方的。 既然是他们从倭国带过回来的,那估计和日本天皇有关系,李重润不难猜到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这玩意儿应该是他们倭人的三神器。” “王爷真是料事如神。”冰儿把天丛云剑、八咫镜、八尺琼勾玉从盒子里面取出来,摆在了李重润的桌子前面。“听1志姬王女所言,此物对倭国极为重要,作用就和咱们的传国玉玺一般。” “都是早先咱们赐过去的,本来只是他们天皇装个b用的,表示自己是天朝上国盖了章的正统统治者。后来就是一代代天皇往上面堆光环了,本质上,只不过是三个汉代的古董而已,看上去保护得还不错。” 李重润把那天丛云剑拿在手上挥了挥,那剑是青铜铸造而成,似乎用了些什么防锈的技术,或者是因为平日里保养得当,并没有常见古董青铜器那般古朴的质感。 剑身上有一个小缺口,看上去似乎很新,好像是才磕碰出来不久。 “听李三说那女天皇被俘虏的时候很是刚直,还拿着这剑反抗的,这缺口应该就是李三他们格挡的时候留下的。” 冰儿见李重润琢磨着那个小缺口,便跟李重润解释着。 “有了这三神器,咱们的计划也就更加顺利一些了。这东西既然已经在了咱们手里,想来那日本新继任的天皇,手里一定没有了。” 丢下那柄天丛云剑。李重润有把那镜子和勾玉拿在手里看了看,不过就是一般的古物而已,全然没有鬼子传说中的神器的样子。 “这东西向来是天皇掌管,一般人自然也就没见过这些东西,那新接任的天皇完全可以自己造一份出来,反正没人知道是真的假的。” 冰儿跟着陛下时间不短,这点儿政治眼光还是有的,自然猜到了李重润的想法,就很不客气地打破了李重润的幻想。 仅靠三个古董就想维护正统什么的,实在太过梦幻了一些。 “你的意思我懂,归根到底还是谁更有实力谁就能坐那天皇的位置。”李重润将几样东西重新收回了盒子里:“至少比没有强。给王女送过去,让她先收着,等陛下回了消息,咱们再找个由头把消息传出去便是。” 冰儿听了李重润的话,便收了那几个盒子,向李重润行了个礼就准备出去,只不过临出门的时候又被李重润叫住了:“冰儿姐姐,明天一早,您受累跟船往神都去一趟,把这次的战利品给陛下送去。” “是,王爷。” “冰儿姐姐刚从海外回来,就又要受累出趟远门,真是不好意思。” “都是帮陛下做事,应该的。”冰儿并没有因为刚从海上回来就又要出门而感到辛苦,只是平静地跟李重润行了个礼,就出门了。 见冰儿走了,李重润又开始在信笺上写起了上奏武则天的秘折。 在一旁的王蓉突然跳出来说:“走,我带你去看看那银子。” “不去。” “为啥?” “我怕我去看了,就不舍得贡上去了。” “原来你也贪财……” 见李重润死活不动,王蓉实在放不下那一船的银子,屁颠屁颠地跑出去过眼瘾了。 王蓉本来还想拉着公孙兰一起去,不过自从上次李重润被偷袭之后,公孙兰对李重润的保护已然达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自然也就没跟着王蓉一起去看那些注定要献给皇帝陛下的银子。 给皇帝的秘折倒是很快写完了,也就是把对日本的攻略计划写了个大概。这种粗浅的伎俩陛下自然清楚的狠,不用写太多。 只不过李重润又拿出了一张纸,草草地写了个开头,就在一旁咬着铅笔的笔杆子发起了呆。 “阿兰啊,你有没有觉着,鉴真去的这趟倭国,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一些?” “王爷有理。”公孙兰也是七娘的徒弟,七娘是陛下御前侍卫,公孙兰对这套体系熟得狠,自然清楚一国之君身边的保护有多严密。“仅靠突袭,极难成功。” “且不说那老和尚早就把火药的秘方传回了倭国,就算是倭国人完全不知道火药这东西,那个叫阿倍船守的小官,实在是有些奇怪。” “依我来看,必有蹊跷。冰儿姑娘,为何不知?” 公孙兰这种平时只知道练功的直肠子都能发现这里面的不对劲,想来这事情确实有些不对劲。 “要是阿兰想出来做官,为夫一定帮你向陛下讨一个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来做一做。” 跟公孙兰讲了一个巨冷无比的笑话,李重润接着说了下去。 “他们几个都被那一船白花花的银子给晃了眼,所以才看不出来。这倭国本来就产银子,给的这船银子,更像是打发小孩子的玩具。有意思……” 李重润难得地爆发出来些勤勉的样子,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长封信,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了个详细。 公孙兰见李重润把信笺封进信封的时候,提笔在信封上面写的收件人却不是平常经常通信的公主殿下或者上官姨娘,反而是建昌王武攸宁。 “为何给他?”这人和自家王爷不对付,甚至已经日趋变成了竞争对手了。公孙兰很好奇为何李重润会把他拉下水。 “分担风险而已,早知道当初他想合伙的时候就应该答应他的。” 李重润表示自己当初还是考虑的少了,现在再拉人家下水只怕付出的代价要大了许多。 “还是想简单了呀……”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李重润看向正停在码头上的那艘黑色的楼船,因为进了港的缘故,楼船的炮窗紧紧地关着,让整艘船看起来越发升官发财了起来。 “这些事情,还是让神都里面那些大人物来决定好了。希望神都里面的那些大人物,不会被这些银子给闪花了眼才是。” 阳春三月已过,赏过了牡丹的武则天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回仙居殿诵经。 自从大报恩寺出事,陛下诵经的时候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消息出去之后,神都内各大寺庙的香火都冷清了许多。 不过这事的始作俑者,当今陛下却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从牡丹园回来的陛下,此时正在公主府地下的密室里面,拿着两张信纸愣神。 第210章 各怀鬼胎 “太平,你怎么看?”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觉着这种撮尔小国实在是不值得自己费神,武则天没发表自己的意见,反而是问起了太平公主的意见。 “示弱而已,在江南又是刺杀钦差又是煽动民变的,不死几个人,母亲的面子往哪里搁?” 听到陛下的询问,太平公主丢下正拿在手里端详的银块,垂手恭敬地站在武则天对面,老老实实地应对。 “示弱所为何?” “自然是一报当年白江口惨败之仇。” “哦,这么说,你和临淄王一样,居然如此看重那个小国?” “一国之君可以放弃身份潜伏我朝几十年,这等心性,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太平公主一脸正色地劝谏着武则天。 “给李重润回个消息,那东边的小国就让他拿去练手,这些银子的孝敬我收了。正好重修明堂正要花钱,有他这份孝心,倒是能省下不少钱财。” 武则天一伸手,一旁随侍的一个年轻侍卫恰到好处地递了一根笔过来。 在李重润的秘折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武则天把笔一丢,就算是批复了李重润的计划,扭头就问起了另外一封信笺。 “那这个事情,你又怎么看?”武则天手里抖着第二张信笺,正是李重润写给建昌王的那封长信。 “听说,建昌王在临淄王银号的旁边,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钱庄。”太平公主没直接回答武则天的问题,反而是说起了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用在这里套话,我准的。建昌王理由很充分,朕没有反对的理由。” 既然是武则天准的,那么建昌王和李重润就还没搅和在一起,太平公主自然就推测出来李重润的想法:“我那大侄子,只怕是有些怕了?就他那几个小娃娃,想抗衡一个国家还是吃力一些,就想着拉我小叔子入伙。” “你就不好奇建昌王给我的什么理由?”武则天没有对太平公主的回答发表意见,反而是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还能说些什么。”太平公主模仿起武攸宁那平日里懒散的样子,慢慢悠悠地拖着尾音说着:“他临淄王自从发家以来,啥时候做过那赔本的生意?本王若是照抄都不会,岂不是堕了我武财神的名分?” 可能是太平学自己侄子学得太像,武则天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一时间广阔的密室里面便洋溢起来了满满的母慈子孝的空气。 跟在武则天背后的侍卫也很应景地附和着笑着,只不过看往太平公主的眼神已然比刚才恭顺了不少。 太平公主一边陪着武则天笑着,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那个侍卫一眼,嘴角讥笑的意味越发的重了。 只有武则天很是肆意的笑着,似乎是真的非常开心。 “咚!” “啪!” 几声鞭炮的声响从长江中的江心岛上响了起来,好在场上的众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很能烘托热闹氛围的庆祝方式,不再像最早听到炮响就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样子。 武七她们几个小丫头站成了一排,手里各拖着一个香木雕琢的托盘,一条红色绸缎中间打了几个硕大的彩花,被几个青春靓丽的小丫头们托着,一副人比花更俏的样子。 李重润和王蓉还有被强行拉过来充场面的韦刺史每人拿了一把银质大剪刀,从红绸缎中间剪断,然后在一旁同样被拉开充场面的厂卫军和卖身契已然转到自己名下的一众铁匠的喝彩声中,随着一个白色的大牌子挂在了红砖砌成的门楼旁边,这场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十八线乡镇企业开幕仪式风格的开幕仪式才算是落下帷幕。 “钦定扬州兵器局”这个不文不白的名字一看就是出自李重润的手笔,只不过那一手浑厚古朴的大字,却明显不是李重润能表达出来的,自然是出自正在一旁陪着笑脸一副跟随领导视察工作模样的韦刺史的手下。 “你狠!” 王蓉悄悄地跟李重润竖了个拇指,能把干走私和私制兵器这种活计的工厂开工仪式把父母官拉过来剪彩也就算了,就连门头都是找人家写的,这位临淄王的脸皮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厚啊。 “为国效力,怎么能叫走私呢?” 李重润悄地回了王蓉一句,笑得非常真诚。 几人像模像样地在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炉子里面投了两铁锹石炭,随着旁边的风箱一阵煽动,冲天的火焰就升腾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缕并不算特别纤细的铁水从炉膛中部流淌了出来,淌进了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模具之中。 趁着塑形的刀坯还没冷却,一个老师傅带着学徒小锤大锤交错着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只是不多大会儿,一个已经初具形状的横刀的模样就被捶打了出来。 覆盖上黄泥和粘土,刮削出覆土烧刃的鱼鳞齿,重新回火的刀刃在被浸入了一盆之前就准备好的马尿之中。 这套流程之前在王府别业中李重润就已经带着那几个大师傅做过一遍,之前开工前就已经实验了几遍,为首的那个大师傅已经非常熟练,自然不需要李重润再担心什么。 一个厂卫军的小师弟远远地跑了过来,在紧跟着李重润的艾莎那里悄悄地说了两句,只不过李重润这边打铁的声音太过嘈杂,实在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怎么了?” 借口尿遁,李重润溜达到了已经走到厂房外面的黄毛小萝莉艾莎这里,却见到她正安排武七登船回扬州。 “那个日本王女收了一封信,然后就疯了一般的满世界要打扮。园子里现在留下的粗使丫头不少,会梳妆打扮的还真没几个,我这边安排武七去帮她准备准备?” “好好的,为啥要打扮?”李重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知道。自从打倭国回来,那王女每天除了偶尔到戏园子听听戏,就是一副怨妇模样地在园子里对着小湖顾影自怜,再说,她写信能写给谁去?” 黄毛小萝莉艾莎顺着李重润的话头往下说着。冰儿最近不在;鉴真和罗莎他们最近不知道又去练什么兵了,整天见不着个人;而公孙兰比起动脑子,更喜欢舞刀弄棒。 所以最近李重润身边充当秘书的人选自然便又变成了艾莎。 王蓉这会儿也从厂房里溜达了出来,见李重润正在跟艾莎交头接耳,好奇地过来问:“怎么啦怎么啦?” 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 知道是那个倭人王女在闹腾,王蓉无意中说了一句,“还能啥情况,这么着急化妆,要么就是要死了,要么就是要见情人了呗。”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重润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位日本王女,好像是自己便宜小妈来着。 “我去,老爷子在房州流放,不会这么胆大包天地从房州跑过来。” 李重润急急慌慌地冲进了厂房,韦刺史还没来得及接过大师傅打制出来的第一个弯刀的刀胚试一试刀的手感,就被李重润给急匆匆地扯了出来。 “韦公,我有一事相求,还望韦公不要有所隐瞒。” “王爷请讲,小老儿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父王,是不是要来扬州?” 听见李重润的话,韦刺史脸色大变,连忙正色跟李重润辩驳:“庐陵王爷如今正在那房州静养,岂敢擅离封地?这可是欺君的大罪,王爷可不敢瞎说。” “确实?” “确实!” 那韦刺史是另一个方向上的自己人,想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骗自己,李重润听了韦安石的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能是他们倭国什么节日,回头等有空了之后我过去问问好了。” 李重润嘴上说着,只不过接下来的一天就实在没找到空闲,最后送韦刺史回了船上的时候,李重润已然忙得头昏脑涨的,竟然没想起这茬来,回了园子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就被武七急促的吆喝声给吵了起来:“王爷,不好了,王爷……” “王爷挺好的,如果不是你把我吵醒,醒来王爷还会更好一些。” 虽然有些起床气,李重润自然是不舍得跟这个吉祥物发脾气的,公孙兰一如既往地早起出去练功去了,李重润便一边任凭武七帮自己套上了一身紫色的袍子,一边问着她发生了什么:“咋咋呼呼的,发生了啥嘞?” “那个倭国王女,昨天对我化的桃花妆很是满意,本来约好了今天一大早再去帮她去化的,谁知道方才小七去她卧房门口一看,竟然没人了!” “什么?” 李重润听到武七的话大吃了一惊,心说这是自己后续计划的关键人物,可不敢就这么没了。 “传我命令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把这扬州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第211章 娘不一定是娘 急匆匆地安排人出门去寻那位预备傀儡人选,来自倭国的1志姬王女,李重润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只是简单罩了个袍子就赶去了先前王女暂住的客房。 客房里面空荡荡的,被卧什么的摆放得很整齐,好像昨天压根就没人在那里睡觉一般。 一件王女正在亲手制作的礼服还撑在架子上,好像是一个人伸开臂膀站在那里一般。 仔细地翻过了房间内的一应事物,除了昨天剩的半壶凉茶,还有已经用空了还没来得及添油的油灯,还能隐约透露出些人迹以外,房间内干干净净的,全然没有一点儿发生争斗乃至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来来回回的转了两圈,李重润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过看起来至少不是被绑架了,李重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两个照应那王女的粗使丫头这时候被找了来,这会儿正跪在房门口瑟瑟发抖。 话说那王女又不是被自己囚禁在这里,两个丫头也不是狱卒,自然没有被惩戒的道理。 把俩丫头搀扶起来,又好言相劝地安慰了几句,几个丫头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有心情回答李重润的问话。 两个丫头都是在本地请的,虽说叫粗使丫头,只不过王府别业里面女眷本来就多,许多女工和伺候王爷之类的精细活计用不着她们做,平日里也就是做一做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所以就粗使丫头这种称呼叫着。 两个丫头晚上要上夜校,所以昨天晚上只是服侍那王女用完晚餐就进了内院儿。 说句外话,上夜校这事情这是王府的规矩。 上官姨娘说过,王爷是文人中的顶尖人物,哪怕是粗使丫头和前院的侍卫也是要能识文断字的。 因为是姨娘说的,众所周知,王府里面姨娘说话比王爷好使,所以这就成了府里面的规矩,自打在神都的时候就已经如此。 因为有的夜校可以学习识字,加上王爷御下非常宽松,所以王府的为数不多的对外招募就很受欢迎。 许多小门小户的正经闺女,都想着走关系托路子,好把姑娘送王府里面来接受些扫盲班的待遇,宁愿工钱少一些都行。 之前李重润没怎么在园子里面住过,也就最近,伤势好个差不多了,李重润才从工坊里面搬出来,经常回园子里面住一住。原因么,一来是外面最大的威胁已经去了,二来之前那会儿东厂每天烟熏火燎的,实在不怎么好闻。 这两个丫头便是那时候新招的,因此每天晚上还要到几个老宫人那里接受教育。 两个丫头官话说得还不利索,用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吴侬软语的味道,虽然听起来是极为好听,不过着实有些难懂。 说了半天,李重润才大概听明白,两个人昨天回杂役房休息之前,还专门来客房查看王女有没有什么需求。 根据她们回忆,昨天晚上王女还在那礼服前面做活,油灯还把她试衣服的影子投在窗子上,看得很清楚。 油灯,衣架,李重润只是隐约的一猜,就不难判断出来那位王女玩消失的手法了。 油灯的位置,和那摆放在房间正中的衣架,还有上面没完工的礼服,刚好可以投一个人形的影子在窗户上。 王女是自行离去的,李重润至少不用担心是倭国那神出鬼没的忍者把她给绑走了。 “昨天晚饭后有什么异常?可有人离开园子?” 昨天晚上当值的不是平时的厂卫军,而是一直负责园子安保的侍卫,几个人回忆了半天,并没有想起来什么异常。 “只有萧家送样本书的马车晚饭时来了一趟,送了两箱新印制的书来,不过在后院放下就走了,书还是我们几个搬进去的。” 一个负责后门的侍卫跟李重润小心的汇报着,萧家经常送书过来,虽然李重润很少会去看,不过园子里面的书库也越发厚实了, “萧家的马车?带我去看看。” 后院除了马厩和狗舍,还有几间柴房和粮库之外,并没什么东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所以地面也就没有铺上石板或者地砖,还是泥土地。 最近虽然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不过今天邪门,梅雨季节一直没有下雨,反而有些燥热,地上的土地被有些焦灼的日头晒得有些开裂,踩上去硬邦邦的,很难留下印子。 靠近后门的地方有几棵石榴树,树下的泥土还有些湿润,应该是谁刚浇过水。 因为刚浇了水,石榴树下还隐约留了两条车辙,表面已经干了,应该不是新留下的。 “这是昨天马车留下的印记。”李重润跟几个侍卫反复确认过,今天给府里送菜的马车还没来,园子里只有这一个痕迹,自然是昨晚留下的。“来和走的痕迹深度差不多,既然已经卸下来两箱书,按理应该出去没有这么重才是。” “昨天那马车晚上出去的时候除了马夫,并没有什么人在马车上。” 看后门的侍卫很确定地跟李重润回复着:“那马夫搬箱子下来的时候多卸了一箱,后来还是我们给帮忙抬上去的。放箱子的时候小的顺便看了一眼,车厢里面空的,没有东西。” “平时这萧家的马车都是什么时候来送书啊?” 李重润平时没在意过这些东西,不过这萧家确实热衷给自己送书,许多不管过没过审的书,都一股脑儿地给自己园子里的书房送了过来。 “回王爷的话,什么点儿都有。不过像昨天这么晚的还确实不多。那马夫也说,昨天是要带一箱书给码头,才多耽误了些工夫。” 一箱子书,搬下来又搬上去,问题应该就出在了这里。 “大胆猜测一下,咱们的这位王女应该是得了什么消息,主动从王府偷偷溜出去的。” “萧家的马车来送书,应该就是想着接应这位王女从王府里面溜出去,所以才会这么晚来。” “王女应该是晚饭后趁着府里面的下人都去上夜校了,从前院的客房穿过后花园到了柴房这里。” “再趁着侍卫搬书进去的时候,躲到了第一个卸下来的箱子里面。马夫借口卸错箱子,再让侍卫帮忙把藏着王女的箱子搬进去。” 在书房的宽大办公桌后面坐着,李重润在桌子后面草草的画着几个线索之间的联系,跟武七她们一帮华生们面前装着福尔摩斯。 “能让王女主动配合,肯定是王女熟悉的人,不过他亲爹已经被罗莎轰死在了金山上面,应该不会是恶鬼托梦。那既然不是他亲爹,那么自然就是我亲爹才能使唤得动这位倭国王女了。” 毕竟是自家老子的风流债,虽然一直未曾谋面,李重润倒是越发崇拜自己这位在历史上以窝囊着称的生父,未来的唐中宗李显了。 “只不过为何这萧家会掺乎这事情呢?” 兰陵萧家,以文字一道闻名于世,只不过自打太宗年间出过一任宰相之后,在朝堂上已经很多年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萧家听你爹的话很正常啊,谁让你有个姓萧的娘呢?” 王蓉这会儿从外面溜达了进来,一大早就被李重润带着一群人查案的声音吵醒,王蓉起床气有些大,语气相当不好。 “我娘姓韦,和刺史韦公还是亲戚,啥时候又和那个书呆子萧嵩扯上关系了?”李重润虽然从小便被关在五王殿中,倒是还没沦落到连自己父母姓甚名谁都不清楚的程度。 第212章 爹真的是爹 “那你可知,你娘亲是你爹的续弦?” 挥挥手让一旁冒充华生的众人出去了,武七本来还抱着个茶壶准备继续吃瓜,却被王蓉瞪了两眼,也讪讪笑着跑了出去。 见没了闲杂人等,书房里面只剩下了自己和李重润还有人形武力增强挂件公孙兰,王蓉才跟李重润说起缘由。 李重润虽然感觉到上官姨娘肯定和自己亲爹有过一腿,不过自己很少能从姨娘那边听到关于自己这位便宜老子的只言片语,只从她偶尔讲起的些小段子里面推断过些许自己的身世,甚至还没自己后世从史书上了解得多。 “你是说,我娘之前还有一位夫人?” 李重润这才想起来,驼背堂哥李守礼曾经说过,自己亲爹的结发妻子,曾经因为牵扯到太宗皇帝陛下的妹妹谋反的案子,被当时还是皇后娘娘的陛下给弄死了。后来才娶的自己亲娘韦夫人来着。 “那是赵夫人,不是那个。” 王蓉从怀里丢了一本小册子出来,李重润看上去觉着有些面熟,好像是自己刚开商务印书馆时印制的第一本书来着,萧家的家谱。 “你好歹也是本朝闻名才子,守着一屋子书却从来都不看,你这文坛领袖当得真不称职。” 被王蓉鄙视了的李重润不以为杵,摸了摸自己鼻子:“天天忙得很,连这书房都没功夫进,哪有时间。读书这种事情好歹也要等闲下来才有工夫做。” 李重润也不是完全没看过,不过最近萧家印的书越发的专业了,逐渐往专业教辅机构靠拢的意思。 就跟后世没啥大学生还会再回头去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样,李重润对那些参考书实在提不起来什么兴趣。 翻到写着现任族长萧嵩的那一页,李重润发现了一条记录:这位萧族长有一个嫡亲姐姐,嫁给了英王李显为孺人。 原来自己还真有一个姓萧的姨娘,所以按辈分那书呆子萧嵩还真的是自己舅舅…… “话说,我那便宜老爹的早先感情经历,还真的是让人心生敬仰啊。” 李重润捋了捋,发现自己除了亲娘韦夫人,还有听说同样在房州陪着亲爹流放的两个夫人,上官姨娘跟他也不清不楚的,还有这位萧孺人,那位鬼子王女,再加上赵夫人,自己亲爹的后宫团已然可以比肩自己娘舅这边的着名后辈,鹿鼎公韦小宝了。 哦,还有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殿下,如果自己没琢磨错的话,听她的言外之意,估计也对她的亲哥有些德国骨科的想法。 当然,这种事情是万万不敢跟公主殿下明说的,不然一通板子只怕是逃不过去的。 “怎么,你现在也是位堂堂的郡王,还不是想娶几个就娶几个?”王蓉瞪了李重润一下。“我看武七和艾莎她们就不错,你啥时候收进房里?” “哪里,只是感慨一下,我亲爹一定非常之帅,不然怎么会如此讨我这些姨娘们喜欢。”李重润多年练武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杀气,生存欲极大地爆发了出来,立刻向组织表起了忠心:“完全没有想再娶几个媳妇的意思。再说我看武七就如同妹妹一般,哪里有什么想法。” “你爱娶几个娶几个,关我什么事儿?” 王蓉有意无意地跟李重润背后的公孙兰看了过去,公孙兰眼观鼻,鼻观心地练着气,王蓉看不出来她表情有什么变化,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继续跟李重润斗着嘴:“所以你爹找自己小舅子帮忙,想来萧家肯定不会推辞。” “只是,若是庐陵王想见这位王女,给我来封信就行了,咱肯定把王女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房州去了,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折?” 李重润实在是有些理解不了自己亲爹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行为,两人虽然从小就被分开,不过自从韦公那边跟自己搭上线之后,自己与房州那边虽然称不上书信不断,好歹也写过几封信了,虽然彼此之间还有一些因为陌生而刻意的客套,不过也不至于生分到要从自己园子里偷人的程度。 “除非,我这位亲爹,并不相信我。出于谨慎,干脆连我都瞒过去了。” 李重润隐约猜到一个想法,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最近帮陛下做了太多事情,让自己这位高情商了说是谨慎,低情商了说是怂逼的父亲大人,并不相信自己。“快,备马,我要去码头一趟。” 李重润突然想到一个理由,连忙冲门外喊了一声,也不管还没反应过来的王蓉,急匆匆地带着公孙兰出门了。 最近好久都没骑盖雪了,已经长成漂亮母马的盖雪见到李重润非常兴奋,披挂好后就连蹦带跳地驼着李重润冲了出去,只不过几步路子就把一众侍卫和厂卫军给甩下了一大截。 李重润赶到扬州码头的时候,一艘挂着益州排帮字号的楼船正缓缓地离开码头,往江心开去了。 几个码头上维持秩序的不良人本来想来喝止这个在码头纵马的恶徒,抬头就见到马上的少年身上赫然穿着一件紫袍,便果断放弃了自己仗义执言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恭送这位扬州目前理论上唯一的王爷,在这宽广的码头上绝尘而去了。 “没赶上啊。” 李重润喃喃地说,那艘挂着排帮旗号的楼船,船头站着三人,远远地看上去,那位正依偎在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身边,姿势相当恭顺的女人,好像正是1志姬王女。 那么那位身材不错的中年男人,身份就很明确了。 李重润本来想叫一声,只不过话到嘴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船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岸上的人影,李重润今天难得的穿的紫袍,自然不难猜到这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的身份。 那中年在船上朝李重润挥了挥手,就当是打了招呼。 挥手的动作不大,不过非常潇洒,而且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洒脱的意味。 李重润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见对方朝自己挥了挥手,本想下马回礼,只不过转念一想,父亲大人隐匿身份前来,自己若是正式的行礼,若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只怕会给他添上不少麻烦。 思虑至此,李重润也只能举起手来,挥了挥手当做回礼了。 眼睛有些朦胧了,李重润便放下高举的右手揉了揉,再睁眼去看时,船头的那三个人已经回了船舱,再也不见了。 只不过方才在泪眼婆娑间,李重润觉着父亲身边那个消瘦且稍微有些佝偻的身影,好像非常面熟,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是谁啊?” 王蓉和公孙兰这时才纵马在后面追了上来,方才众人只看到李重润急匆匆的冲了出去,一大堆人急匆匆的追了半天,只不过盖雪脚力太强,赶到的时候,就只远远的看到李重润在跟人招手示意,并没有看到船上有谁。 “那是你阿翁。” 眼下没有什么外人,厂卫军和侍卫都还在远处,李重润不介意在嘴上占占王蓉的便宜。 “原来是阿翁啊,难怪你只敢挥挥手。” 王蓉一时被李重润拐顺了嘴,没注意到李重润正占自己便宜。 等到厂卫军和侍卫大队们赶到的时候,就见到平素里颇为和善的王爷眼圈红红的,正在被王掌柜暴打,公孙兰夫人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戏。 老板他们小两口的事情,自己这帮喽啰还是不要参与了。众人纷纷调转马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第213章 师傅来访 “三哥!” “师兄好啊!” “师兄,今天打扮得真帅!” 穿了一身灰布军装的李三今天难得的不用当值,可能是初夏的几场暖风又吹开了桃枝上几朵残存的桃花,平日里都是一副邋遢汉子打扮的李三,今天难得地把自己捯饬了出来 不仅刮了脸,给脚上蹬的新发的靴子上了些猪油,还把腰间新发的弯刀也擦得锃光瓦亮的,一股子正当年的精神头让谁看到都要夸赞一声。 骑着马从西厂出来,平时只觉着很快就到的十几里的路程,今天竟然像有几千里那么长,等看到王府别业正门上面高挂的“随园”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的时候,胯下的骏马已然开始喘起了粗气来。 有些愧疚的摸了摸马儿油光水滑的脖颈,李三把缰绳交给了正在过来迎接自己的一个小师弟,陪着笑脸回应了师弟几句话里有话的客套夸赞,李三抖擞了抖擞精神,从侧门迈步进了园子里面。 只不过李三刚进园子,就看到王爷在挨打。 “歪了!” 只不过是脚下腾挪的步伐角度偏差了少许,一根细小竹棍发出了细微的破空之声,也没听见什么打到肉的声响,李重润的惨叫就已经传了过来。 “疼!疼!疼!” 穿着一身劲装的李重润丢下手中的铁锏,捂着中了竹棍的脚踝一只脚往旁边跳着过去了。 “师傅,徒儿重伤未愈,最近疏于练习,是情有可原的。” “你将来跟敌人打仗的时候,敌人也会因为你受伤而放你一马?”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月白宫装的夫人,挺着个略微有些凸起的肚子,傲立的花园正中。 手中拿着的那根平平无奇的竹棍,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不过竟有些冷森森的气势慢慢的渗了出来。 在一旁和王爷对练的公孙兰手中端着长刀,被李重润滑稽的样子逗笑了,略微分神之下,手腕也被那妇人抽了一下。 “你比他好一些,至少东西没落下。不像这坨王爷,学的东西都还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说话的自然就是正在大过师傅瘾的七娘,只不过还有一身身穿浅蓝色圆领袍服,身形细长的帅哥也在一旁站着,正一脸紧张的护着七娘,好像是在看护着洞中的珠宝的史矛革一般。 “徒儿正在很努力地减肥呢,最近瘦了不少了,犯不上用坨来形容。” 李重润嘟嘟囔囔地捡起自己掉了的铁锏。只不过师傅她现在有孕在身,自然也不敢和她斗嘴,只能陪着笑脸在那里附和着他。 园子花园的正中站着的那个宫装妇人,自然是李重润的师傅秦七娘,而在一旁围护着她的,便是她师兄兼相公裴五郎。 师叔教训徒弟,问题是被教训的徒弟还是自己老板,怎么开场才能缓解尴尬,在线等,挺急的。 李三看了看场面中的人物,觉着自己的情商好像有些应付不过来现在的场景,索性就学在场中眼观鼻,鼻观心的公孙兰。只是静静地等在那里,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是杨三叔的大徒弟,现在是我临淄王府的侍卫长,李三!” 李重润终于见到李三的到来,连忙招呼他过来:“快见过两位师叔。” “李三见过两位师叔!” 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李三心说武七还专门喊自己今天陪她去逛街,不知道在这里要耽误上多久,别让佳人等的时间太长了才好。 不过听王爷说自己的职级好像隐约又往上提了一提,倒是隐约又有些高兴,觉着自己好像身份和武七比起来又近了一些。 “这刀,和你徒弟的刀好像形制是一样的。” 见到李三身上也缀着一把和公孙兰手中一模一样的弯刀,裴五哥明显起了兴趣,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从几步之外跨到了李三旁边,李三还没反应过来,弯刀就已经被他抽到了手中。 “合适的弧度,拔刀的时候很顺手。重量也趁手,虽然重心稍微偏了一些,不过已经是难得的上品。”裴五哥手中拿着弯刀随手做了两个动作,试了试刀的手感,又用指肚试了试锋刃。 本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他拿了兵器在手上就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了个没完。 脚下步子交错了两下,裴五哥就平移到了花园正中的一棵大樟树下面,也没见他怎么使力,只不过轻轻地一劈,刀刃就深深地卡进了树干当中。 伴随着一阵枝枝丫丫的刺耳声响,弯刀就从树干中被拔了出来。 又是一个简单的突刺的动作,弯刀就被捅进了树干当中,冒着寒芒的刀尖从树干的另一侧伸了出来,好像是野猪突出嘴唇外的獠牙一般。 “劈砍时非常省力,不过突刺要比长剑和其他长兵器要差一些,不够顺滑。想来刀尖处两面开刃会比较好。“ 点评着李重润发明的弯刀,裴五哥伸手轻轻一提就将没柄而入的长刀抽了出来。 “若是在战阵上用,倒算是趁手的兵器,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所创?”在樟树轰隆隆的坍塌声响中,裴五哥远远地把弯刀一丢,就准确地纳入了还挂在李三腰间的刀鞘之中,强大的劲气还带着李三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稳住身形站在那里。 “记住了,师伯,回头就跟兵器局的大师傅们安排改进。”高手提的修改意见,自然是要参考的。听见裴师伯的建议,李重润忙不迭地点头回应着。 “人家小姑娘拿在手里你不敢抢,欺负师侄你倒是顺手。还能是哪位高人,不就是我这不成才的徒弟,脑筋都用在这些旁门左道上了,就不知道多在功夫上花点功夫。” 虽然嘴上还在嫌弃着李重润,七娘还是很高兴自家相公对李重润的小发明夸赞不休的,好像全是自己教导有方才给本朝教育出来这么一个大才子出来。 只不过没有兵器在手的裴五哥就好像被按了消音键一样,再也没了方才侃侃而谈时候的样子,反而是对着李重润很腼腆地点了点头:“不错!” 李三的到来倒是让李重润解了围,接过在一旁伺候着的艾莎递过来的面巾,李重润擦了擦脸上隐约渗出来的几滴汗,李重润跟李三安排着:“等下你陪着师傅和师伯去扬州转转,主要就是帮忙拎包,我今天要去学校大讲,不然这活计也轮不到你头上。” 原来这两位师叔是从神都洛阳二来,已经来了两天了。让武七把李三叫来,是想让他陪着两位师叔和几个小丫头去逛街。 从洛阳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显怀,所以七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身孕在身,等发现的时候,带的许多衣服倒是都不合身了。 好在到了这扬州,是自家徒弟的地盘,这才让这位高手摆脱了没有衣服可以穿的尴尬。 虽然王府里面就有最顶级的女工专家,好几位宫人都是当初从宫里面尚衣局出来的顶尖匠人,不过女人还是难以拒绝对这天下第一的繁华之地那浓重烟火气的向往,非要去那官河畔逛上一逛。 知道今天原来不是要陪武七逛街,李三难免有些失望,不过眉宇间的惆怅转瞬即逝,早就听说两位师叔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自己是万万怠慢不得的,便堆了笑容在脸上,挺身立正,脚下皮靴的脚后跟一碰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声。 李三右手捶胸行了个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只有公孙兰方才注意到了李三的落寞,远远地安慰了她一句:“武七也去!” 有了这句话打底,李三的笑容瞬间就变得真诚了许多。 第214章 flag可不能乱立 李重润还要去已经建成的理工学院里面大讲,没有太多时间让师傅考校功夫的进度,只不过又跟他们客套了几句就急匆匆地走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所谓理工学院,其实就是之前开在工坊内的小学校,搬去佃户营呆了一年,又被闲不下来的李重润给搬到了官河对面,那几千亩官田改建的新址。 占地虽然很广,不过学校和校舍还是只有那么多,校园里面广阔的面积绝大多数都是开垦出来的田地和一大块硕大无比的操场。 李重润到扬州已经接近两年,早先收的那些学生已经开蒙结束。 有一些去了衙门的官学进学,准备去走那科考的路子。还有一些确实在算学一道有天赋或者极为勤勉的,便进了这理工学院继续深造,老师都是诸如青石实验室的道士或者武七她们,偶尔王蓉还会去讲算学,李重润也偶尔去讲医学和化学。 剩下的那些学生,因为能有银钱可以挣,多都选择了半工半读的路子,在工坊里面跟着大师傅们去学手艺去了,一旬会到理工学院来上一天大课。 大课主要都是李重润来上的,很偶尔的情况下王蓉会来讲一次,萧家族长也受邀请来讲过一节解字,不过因为底下的学生睡着的太多,效果不好,便再也没请过。 大课,不是以传授知识为目的,而是讲道理,说白了就是洗脑。 王蓉的课就很受欢迎,每次她上课的时候就会说一些做生意的事情,比如如何卖梳子给和尚之类。 不过王蓉很忙,很少有时间来给这帮小子们上课,只有李重润最闲,每隔十天就会来给这帮大唐版的工人阶级们洗脑。 李重润讲课的最后总是以自己小时候的囧事结尾,大家也对这位向来没什么架子的王爷没了平素的恐惧,说到好笑的时候,大家的笑声已然比之前刚开课的时候热闹了很多,有几个大胆的学生已经吵吵嚷嚷着让校长再来一个。 李三本来也是很热衷参加李重润大课的一员,虽然王爷有时候会讲一些诸如将来如果怎么怎么样,诸如人人都会有不会漏雨的房子住,都会有衣服穿,不仅不会挨饿,甚至还会因为吃的好东西太多而主动去挨饿减肥这种王爷才能享受的日子,李三就觉着王爷似乎和他之前讲过的那位问穷人为何不吃肉粥这种弱智问题的皇帝有的一拼。 贫苦老百姓哪里来的衣服穿,能有个不漏雨的窝棚栖身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减肥,笑话,只有想王爷这样的大老爷才会胖,整天在地里刨食儿吃的乡下娃子,哪里能吃得饱。 不过李三转念一想,自从自己被王爷买进府里,跟着师傅学了本事不说,衣服确实够穿,破了都不用自己补,佃户营的妇女劳动大队做了好多身这种军服出来,旧的破的交回去,直接就给换一件新的回来。 饭也是随便吃的,干匆匆热腾腾的大米饭随便造,鱼、鸡蛋和蔬菜随便吃,最近佃户营的农户们养了许多走地鸡,鸡蛋供工坊和学校这边早就吃不完了,每天还能拿出许多来贩卖。李三用力的想了想,自己最近一次挨饿好像是之前去江对面的山里面拉练,饿了两顿没吃饭而已,不过回来就吃了一顿纯羊肉馅儿的饺子。 房子自然是有得住的,几个王府的老人都已经在佃户营山脚下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盖起了大宅子,自己虽然现在还在工坊里面住宿舍,不过据说马上就要和鉴真他们一起分到一套大宅子了。 这么说来,王爷说的那些人人不挨饿,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子住的情况,似乎并不难实现。 好在李三不是王蓉,并不会纠结这背后的经济学原理。 李三已然开始想着武七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华服,在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面洗手作羹汤,一脸温柔地迎接自己回家的场景了。 “哎,哎,走啦!” 武七的声音打断了李三的幻想,见师叔她们已然从店铺里面走出去了好远,便赶忙托着怀里的一大堆物事,三两步追了上去,老老实实地扮演着跟屁虫的角色。 “刚才想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见李三嘴角还躺着一根晶莹的口水痕迹,武七有些嫌弃,不过见他两只手都捧着大盒子小箱子之类的物事,还是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块粉色的手帕,仔细地帮李三擦了擦嘴角。 闻着手帕上的香气,李三又有些失神,强行镇静了一下,这才嘿嘿地笑着岔开了话题:“我月钱两块银圆,都不够给你买一个钗子的。” 刚刚武七看中了一个步摇,虽然只是在店铺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李三就看到那步摇上面挂的牌牌上面写的价格是五贯。 “你少给我在这儿哭穷,单单是你们之前去了一趟倭国,蓉儿姐姐拿来铺床的那么多银子就让王爷分给你们了,只怕你一人就要分了几百块银圆了。” 武七白了李三一眼,神态像极了王蓉。 最近不知道为何王爷老是让她跟着王蓉做事,别的还没学会,倒是王蓉的小毛病都被她学去了不少,比如脾气大和喜欢翻白眼儿:“莫不是你准备把那些钱都留做私房钱?将来娶小媳妇用?” “那是留着娶媳妇的钱,还要买地买宅子,不都要花钱?咱孤苦伶仃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成了家总不能让媳妇没个依靠。”李三的观念还是非常的朴实的,有了钱做什么? 买地。 “你那点钱还是留着自己做私房钱,我比你有钱。王爷和兰姐姐自己虽然不怎么喜欢花钱,对我们还是挺大方的。蓉儿姐姐最近也给我开了不少月钱,你那点钱,还是留着娶小媳妇用。” 武七假意发了些小脾气,把手帕往李三袖子里一塞,就往前面追着几个小丫头们去了。 李三本来想提自己辩驳一下,不过突然琢磨出来武七说话背后的意味,周边本来有些毒辣的初夏的阳光瞬间就变得和煦了起来。 本来有些沉重的怀里的物事也一点都不重了,有些酸痛的胳膊好像瞬间恢复了一般,李三几步就追上了假意逃脱实际上就在自己前面不远处等着自己的武七,“你……你……” “你什么你啊?” “我……我……” “好啦,呆头鹅一样,王爷说了,我现在还小,想要嫁人至少等明年十六了才行。你可愿意等着?” “嗯嗯嗯嗯……” “成了亲也是要出来做事的,我又不是艾莎那种大丫鬟,只要跟着王爷伺候就行了。蓉儿姐姐那边还有一堆活计等着我去做的,还要在理工学院当老师,戏园子那边也离不了我去照应。”武七的生活,确实过得非常充实。 李三觉着武七给自己洗手作羹汤的美好愿景好像暂时是实现不了了。 “我……年底还要跟鉴真他们再去倭国一趟,等我回来,差不多就该是明年了,正好……”李三磕磕绊绊地跟武七准备立一个g。 “哎,咱们可不兴回来之后结婚这一套!” 李重润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了起来。 见王爷来了,武七先给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这次不是使小脾气,真真儿地躲去那一堆小丫头群里面去了。只是那边也是一阵哄笑传来,武七的小脸儿便越发的红了起来。 “武七我是从小就当妹妹看的,跟你在一起我倒是放心,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当初你们的卖身契都在阿兰那里收着,你去领了自己找韦公那边把奴籍去了,再去冰儿那里领个告身,也算是我府上的官员了,有个官身,以后做什么事情都方便许多。” 要不是抱着一大堆盒子箱子的,李三恨不得当场就给李重润磕几个响头。 “哎,这些好处不是为了你啊。都是我赏给我妹夫的。你自己看着办啊。” “王爷放心!”李三都不知道原来武七会受宠到这种程度,连忙点头答应着。 “把东西送马车上去,你跟我去趟西厂!” “是,王爷!” 第215章 米尼步枪 盖雪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撒着欢儿的狂奔,不是因为李重润有意控制,单纯是李三今天骑的那匹累得跟死狗一般的马儿,长得着实有些神骏。 盖雪在一旁脉脉含情地小步踱着,倒是给了李重润机会跟李三多聊两句。 身为大舅哥对妹夫的正告环节已经过去了,李重润也就恢复了先前那般随便的样子:“我还说前一段时间小七整天没头没脑的,原来是春天到了。” 李三很淳朴地跟李重润科普了一下:“王爷,现在是夏天。” “比喻,比喻你懂吗?”李重润很无语地嫌弃着这位直男:“你这么木头,小七那么灵醒的丫头怎么就看上了你?” 李三还沉浸在被突然袭来的幸福浸泡着的感觉中,并没有回答李重润的问话,只是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要不是艾莎和王蓉她们都跟我提起来这事情,我都没发现原来桃花开在了你这里。”李重润有些酸,毕竟若是单纯的轮起来颜值,武七自然是府里面最拿得出手的姑娘,就算是与有大唐第一美人的公主殿下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程度。 问话都得不到回馈,更别提这种无意义的感慨了,李三自然没听出来李重润背后淡淡的酸味。 “今天本来应该让你陪佳人一天的,不过刚才西厂传过来消息,两件事情倒是都跟你有关系,这才拉着你一起去。别怪我啊。” 李重润非常白莲花地跟李三说着,只不过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向他,装作认真骑马的样子往前面看着。 “一切任凭王爷安排。” 李三这会儿脑子转不动,基本上就是个废物,自然没工夫琢磨王爷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大会儿就到了西厂这里。 临近夏天,西厂的酒坊里面不像平日里那般酒香四溢,反而洋溢着一股子浓重的酸腐的味道。 因为最近谢大家媳妇听了李重润的介绍,正尝试用宋家做白糖剩下的糖蜜来酿酒,酿出来的酒味道清洌刺激不说,还有股子重重的甜味儿。 用的材料便宜,口感和味道又说不上,本来是没什么市场的。 就在大家都以为大名鼎鼎的财神爷临淄王殿下终于出了个歪主意的时候,王爷的大丫鬟黄毛艾莎去参加坊间小姐妹们聚会的时候,传出来个喝这种酒的方法,搀着浸泡出来的茶水一并饮用,非常的爽口。 成功证明了自己的发明并不是废物,李重润觉着这种打脸的行径非常符合自己身份的时候,风头就被王蓉给抢了过去。 一时间,扬州城内大小女子都以喝几杯这种茶酒为荣,所以王蓉便很应景儿地给这酒的名字给改成了娘母酒,坐实了针对女性市场的定位。 王家的铺子更是紧接着推出了许多新鲜的搭配,比如掺上果汁或者牛奶之类的,供给那些来铺子里花销的客户饮用,让顾客在微醺之间不知不觉的多花出去许多银钱。 王蓉商业鬼才的名号便越发的响亮了,而临淄王则成了故事里面的反面典型,每次有人提到这个商业案例的时候都要被打一次脸。 “挣到钱就行,本王还看不上这等名气。” 得知此事的李重润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不过虽然新产品推出市场后确实比较成功,不过还是有些麻烦。 那玩意儿蒸馏后的残渣还保留着大量的糖,腐烂之后味道是极其难闻的。 好在蔚儿毕竟从小就跟着娘亲酿酒,很快就找了个解决的好办法。 剩下的糖渣很甜,猪很喜欢吃,所以最近佃户营就收了许多猪羔子,每天吃糖渣吃得滚瓜溜圆的,已经快把之前积攒的那些糖渣给消耗下去了。 不过这些味道应该还要再过几场雨才能彻底消散下去。 因为娘母酒不用像二锅头那样需要陈化些时日,只要去了酒头就好,所以酒坊酒库里面的坛子最近空了许多。几个穿着灰布道袍的人影正在酒库的棚子底下来回忙碌着。 火药早就已经挪到佃户营的山里面修建的火药库里面去了,凤仪卫的办公室也已经挪去了之前学校的位置,酒库里面空荡荡的,几个巨大的稻草垛子正放在那里,上面还有白灰画出来的几个圆圈。 “各位道长都到了呀。”安排几个厂卫军把盖雪给牵得远远的,李重润过来跟几个大唐诺贝尔打招呼。 “见过王爷。” 几个道士纷纷在嘴上跟李重润打着招呼,不过动作都没有变,继续着自己的活计。 青石实验室内严禁打断手上工作,哪怕是太上老君下凡也不能放下东西行礼,这是青石实验室建立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众人知道自己手上拿的东西都是动不动就要人命的玩意儿,自然无比重视这条规矩,遵守得非常到位。 “听说有好消息,我就过来看看。” 一个青石实验室的道童从旁边捧了个长条的箱子出来,有一人多高,恭敬地放在李重润面前的桌子上面。 最近道士们许多自觉在炼丹或者说化学一道上天赋确实有限,加上佛门最近在扬州已然低调了许多,不用再担心打击报复之类的事情,已经散去了不少。 所以现在留在佃户营这边的道士已经少了很多,只还剩下十几个,便在青石实验室旁边建起了好几个实验室,隐约以青石实验室为首,做着各种实验。 “这么快就把铁枪给做出来了?” “是的殿下,据说是武器局那边想了个取巧的法子,虽然不能像王爷要求的那样大批量生产,不过做个样品倒是用不了太长时间。” 一个忙完了手上工作的道人过来跟李重润解释着,打开盒子跟李重润解释着。 盒子里面铺了满满的一层稻草,扒开稻草,一根乌黑的铁棒镶嵌在一根坚木雕琢的枪托之上。 枪托应该是找王家铺子的木匠师傅们做的,可能是因为上次制作亢龙炮的时候没体现出来什么艺术细菌而饱受了铜匠师傅们诟病的缘故,这次雕刻枪托的师傅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仔细雕琢出来许多繁复的缠枝葫芦和蝙蝠之类的花纹,还用了大量螺钿和金银措丝装饰,华丽得一塌糊涂。 反而是做黄铜铸件的师傅可能是因为李重润对那些小零碎的东西要求太过精细,加上没有特别精密的度量的工具,所以好多零件做工明显粗糙了很多,依稀还保留着手工琢磨的痕迹。 只有夹着燧石的击锤被仔细地雕琢成了一个凤凰头颈的样子,算是铜匠师傅们坚持自己贵为手工艺术家的最后倔强。 枪管应该是铸造的,表面虽然也已经打磨过,不过还是有些暗沉的哑光,表面涂抹的一层薄薄的防锈桐油洋溢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很是提神醒脑。 “居然真的做出了枪管,这些卢家的大师傅们是怎么想出来的办法?” 李重润探着头往枪里面看了看,三根陷进去的膛线虽然有些宽广1和浅,不过已经明显有了膛线的意思,而且,怎么看都有些像写轮眼。 兵器局的铁匠师傅们都是收编的卢家的铁匠铺子,几封书信,和卢家在扬州的大掌柜见面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话,只不过是些签了死契的铁匠,卢家眼睛都没眨地就连人带工具的打包给李重润送了过来。 卢家甚至是武陵人的眼线和探子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经过佃户营十人团的甄别,加上又被蔚儿带着洗了半个月的脑,两个身份不清不楚的铁匠便被退了回去。 而且兵器局坐落在江心的金山上面,等闲想见个人都难,自然不太担心消息走漏。 炼钢用的炒钢法早就已经出现,但是不用李重润再发明个炼钢法出来。 李重润虽然上辈子做写手的时候了解几种土法炼钢的图纸,只不过炼钢铁这种重工业中的重工业实在需要时间和成本,所以就先用着这些古老的技术撑着,够小规模制作些刀剑和枪炮之类的就好了。 “王爷说的那个什么旋转拉线什么的他们没做出来,不过想了一个取巧的法子,先用生铁铸造了个丝锥,然后把枪管烧红,硬转进去,再烧红了取出来就好了。” 果然还是用的挤压法,没有车床什么的工具,这种法子倒是最可行的办法。李重润心说。 虽然只是试制的样品,不过这把枪做得确实不错,最主要的是,实在是有些漂亮。 不过就算做得跟花儿一样,归根到底还是要拿来杀人用的,归根到底,如果这玩意儿打不响,这玩意儿还不如一个拐杖。 第216章 米尼弹 试枪自然要有火药和子弹。 方才送来铁枪的道童又送了一盒子熔铸成蘑菇状的弹头过来。 李重润拈了一个在手心看了看,子弹约莫有半两重,颜色灰白,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的金属。 李重润知道这是铸币厂提炼银子的时候剩下的矿渣,多是铅和倭铅,也就是铅锡合金,柔韧性相当不错,非常适合拿来做子弹。 而且李重润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有了一大堆这种铅锡合金,才打起了米尼步枪的主意。 至于做成蘑菇头状,倒不是因为恶趣味,只是单纯地因为制造工艺太过落后,李重润发现炮弹有时候都会有一两毫米的公差,迫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作为前装枪,为了能顺利地塞入枪膛,子弹自然要做得比枪管略细一些,不过这样就会导致气密性存在偏差,导致子弹射程和精度下降。 李重润的改进方式是蘑菇头的空心里塞了一根圆形的木塞,理论上来讲,火药会先将木塞推进子弹中,让蘑菇状的弹头后方扩张开来,相当于增加了子弹的直径,让它更加贴合枪管。 火药拿过来,准备工作就备齐了,李重润就准备验枪。 李重润先检查了一遍枪的机械结构,扣动扳机需要的力量比较大,击锤砸在击砧上面,打出一溜细长的火花。 在火门边上倒了些药粉,李重润扣动扳机试验了一下,一小蓬烟雾弥漫开来,火星成功地引燃了火药。 有了第一步,接下来的试枪就顺利多了,空枪试验了两枪,都很顺利地打响了。不过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火门做得有些大了,喷出的火焰很高,好在枪托很长,李重润本来就不富裕的颜值才没遭到雪上加霜的打击。 不过几粒还没燃尽的火药残渣,还是给李重润的右手上烫了几个小水泡出来。 “记得以后玩这玩意儿,还是要带一双皮手套比较保险。” 好在青石实验室出现烫伤之类的事情非常常见,配套的治疗手段也多。 李重润一边抹着用于治疗烫伤的掺了香灰的麻汁,一边念念有词地跟在一旁记录的道长说着,自己便又开始准备实弹试枪。 得益于西厂最近那实在让人无法恭维的味道,方圆几里都没了人烟,倒是可以随意的开枪也不用担心误伤到人。 不过今天没准备手套,李重润正准备找公孙兰要个手帕缠一缠,李三主动把枪接了过去:“王爷,我来。” 看了看李三手上厚厚的老茧,李重润觉着好像他确实比自己更有天赋一些。 “捅实火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能用力过大,还有每次发射前务必要仔细检查火门是不是被火药残渣给堵塞了,不然可能无法击发。” 这玩意儿是李重润脑子一热才折腾出来的,虽然几乎是纯手工打制,不过到底能不能行,李重润心里也没有底,所以难免有些啰嗦。 第一枪还是很给面子地响了,一百步以外的稻草垛上瞬间炸起了一大团烟尘和碎屑。 除了开枪的时候烟尘有些大,其他的表现堪称完美。 因为没有准备照门和准星,所以自然谈不上什么精度,一个从来没打过枪的糙汉子第一次射击,就能打中这个百步外一人大小的稻草垛,想来精度也不会特别差。 “亢龙炮上有望山,若是能加一个在这东西上面,应该还能打得更准一些。” 李三的一句话就让李重润觉着自己失策了,看来李三在倭国没少拿亢龙炮练手,自己找个萌新来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清理枪膛,仔细检查有没有遗留弹药碎片在枪管里面,通条来回地捅了四遍,李三才在李重润的指导下做好了下一发的发射准备。 “效率太慢了,先凑活着用,实在不行可以用三段式射击。” 李重润在心里面安慰着自己,不过自己现在就这一把,自然提不上什么什么战术安排,只是再过过嘴瘾。 然而第二枪就哑火了。 仔细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李三太过小心,火药没有压实导致的,李重润按照前一世在某站上面看过的视频介绍,把枪托在青石地面上用力地墩了墩,又重新倒了些发火药,就很轻易地打响了。 这次打中了两百步外的稻草垛。 几次试验,李重润算出了这枪的哑火率大约有三成,还算是勉强可以接受。 不过射程却比自己预想中的好很多,李三这种算是有点经验的新手,都能打中四百步之外的大稻草垛,相当于有一匹马那么大的目标,已经相当不错了。如果不考虑精度的话,看对四百步外的稻草垛的破坏并没有比一百步外的稻草垛小多少来看,至少可以达到八百到一千步这个样子,比一里地还要远一些。 “让大师傅打的刺刀打造好了吗?” 李重润方才注意力全在枪上面,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让铁匠师傅们打制了配套的刺刀出来的。 李三在装枪的盒子里一通摸索,摸出来了一个四棱锥形的尖刺,尾巴敲成了套筒的样子,正好可以套在枪头之上。 这么一看,整杆枪就变成了一副短矛的样子,就算是被外人看到,最多也就是当成一杆装饰的非常华丽的铁枪而已。 “就这么定了,这玩意儿就叫铁枪!” 李重润非常草率地给这玩意儿起了个名字,让李三收好背在背上,准备回头收到园子里面珍藏。 “回头帮我去兵器局传个话,接下来做的就不要什么雕花了,只要皮实和准确就好了。” “是,王爷。不知道要做多少出来?” “最近兵器局也没啥活计,就照着这个做,一直做到我喊停为止。” 李三应过了李重润的安排,试枪的事情就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只不过李三觉着,这事情要不要自己来实在没什么区别,不知为何王爷非要拉着自己过来。 “回头你从一营或者十人团里面选些眼神好的小伙子出来,不要太多,先锻炼起来。这几天才能做这么一把枪出来,你就别找太多人了,找三十六个就差不多了,有了新兵器,自然要有用它的人才是。” “我那几个师弟倒是眼神都不错。” 听王爷的意思自己是要领兵的意思,李三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然享受了之前鉴真才享受的嫡系待遇,不免有些兴奋,便想着拉师弟们一把。 “他们我还有用,你别都拉走。” 冰儿回来的时候隐约地交代过,师傅她们来扬州,送冰儿回来和传旨自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另有任务在身,让自己备点人准备配合。 “是,王爷。” “这玩意儿我也刚琢磨出来不久,自己也不知道只能个用法,你多琢磨琢磨,回头理个章程给我看看。” 李三本来以为升官了以后会轻松一些,谁知道自己还是光杆司令就被李重润职场pua了一把,大饼都没画就安排起活来。 听到还要写章程,李三就觉着头大了许多,觉着自己还不如跟着师傅练功来得轻松。 不过自己现在假假也是个官身了,比正经的嫡系鉴真他们享受的待遇还要好上一些,李三也就转念为喜了。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试枪的地方旁边,刚才就有几个身穿灰布道袍的身影在这边忙碌着,李重润走进了一看,才发现他们本来穿的只是常见的麻布道袍,只不过沾染的脏东西多了,才变成灰色。 “王爷,您之前安排的水泥,我们终于试验成功了,隔壁东厂前些天已经烧制了一炉出来了!” 就见几个道长眉毛胡子尽皆被水泥沾染成了灰色,口鼻和眼角还有不少水渍,想来是黏膜受了刺激。这不行,李重润好不容易培养了这么几个化学爱好者,就这样得上什么尘肺病之类的,在这缺医少药的大唐可真就是回天乏术了:“给你们的口罩怎么没戴?” “王爷,带上那玩意儿,实在是不好呼吸。” “都是为你们好,不然到时候得了肺里的毛病,谁都救不了。下次再发现不戴,扣五个银钱!” “是,王爷!” “先去洗洗,等你们回来再说!” 几个道士如蒙大赦地急匆匆往水井那边去了。 趁着他们离开的功夫,李重润指着他们留在桌子上的东西给李三说了起来。 第217章 搭个顺风车吧 “这东西才是今天叫你来的主要目的。”李重润指着桌子上放的几个东西给李三看,示意让他选择个样子。 桌子上放了模型,做的是一栋一栋的奇形怪状的小房子,不过用的材料非常粗糙,上下坑坑洼洼的,连泥塑的都不如。 “这是给小孩子玩的吗?” 李三好奇地抓起一个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想到这看着像玩具一般的小东西,居然坚硬得如同砖石一般。 李重润见李三准备使劲捏一捏的时候赶紧制止了他,用了一块同样材质的小方块替换下来了他手里的模型:“这是给你们建的房子的烫样儿,你捏坏了就还要再做一个,麻烦着呢。要试硬度就试试这个。” 李三运足了力气,去捏手里的那块方砖,只不过力气都用尽了吗,也还是没捏碎。 李重润摸过一个榔头,在青石地板上丁丁当当地把那小方块给敲成了碎块,里面漏出来许多砂砾,还有竹丝搅拌在其中。 “他们几位道长之前试着烧出来一种灰土,掺了水后就会变得很硬,再加上一些瓦匠的手段,硬度可比石头。” 桌子上有一盆灰色的土灰,李重润小心地用摆在一旁的竹筒装了一些出来,加了些水和了和,很快就凝结成了一坨很难看的石头的样子。 李重润拿的东西其实就是水泥,之前几个道士没像别的道士那般随波逐流地炼仙丹求长生,反而是在炼金术士的路子上走了下去。 结果金子是没炼出来,水泥倒是被他们误打误撞地发明了出来。 不过几个道士并没发现自己发明的东西的巨大价值,只是以为实验又失败了,便把炼制出来的水泥当成炉灰给倒掉了。 好在李重润还算识货,从青石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垃圾堆旁的废料里面怎么有一坨水泥一样的东西,这才没让水泥这种工业时代的大杀器蒙尘。 今天见到的这些东西,都是这几个道士在东厂那边试着烧制出来的。 李重润中间也有意无意地指点了一二,这大唐版本的硅酸盐水泥就搞了出来。 只不过那混凝土里面的钢筋不好搞,只能用竹条代替,虽然强度比不上钢筋,不过这个时代重工业实在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搞出来的玩意儿,只能先凑活着后面再说了。 “王爷准备用这些东西造房子?”李三感慨着这东西确实非常神奇,居然只要掺上水就能比得上石头。 有这种材料,怪不得那几个房子可以不用厚厚的围墙,不用木料还能建造成小楼的样子。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水泥还是有点贵,我都想把佃户营那些木棚子都改成两层小楼,现在就只能先便宜你了。” 李重润十分中意那几个建筑模型中的徽派两层小楼的设计,中间的天井怎么看着都有股子江南的意味,素雅得很。 结果李三一眼就相中的摆在一旁的小四合院。 “王爷,还是这个,敞亮。”李三笑眯眯地说:“你看,鉴真一间,罗莎一间,蔚儿一间,我一间,刚好住得下。” “瞧你那抠门样子,我可没抠搜到让小七和别人挤一个院子,再说鉴真他们三个人那里住得了这么多间房,一间够了。” 李重润跟李三挤了挤眼睛,一股子男人之间才懂的默契升腾间,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你也想脚踩两只船不成?” 李重润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摆过大舅哥的谱,不适合在这类问题上跟他开玩笑,假意板了板脸,装出来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不过眼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遮掩下去,看上去有些可笑。 “那是自然不敢的!” 李三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想着武七最近越发暴躁的脾气,心说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媳妇。 既然已经选好了户型,李重润他们两个说了些闲话,等那几个道士洗漱完了回来。 这几个道士这些时日都在忙着水泥的事情,对这东西了解的比较多,李重润打赏了许多银钱出去,拜托他们把这水泥的制作和应用的法子教给理工学院的学生。 好在几个道士并不算那种敝帚自珍的工匠脾性,加上李重润允诺允许他们享受青石实验室的待遇,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因为破碎这一步还没有什么机械的法子,只能用人力去敲,产量不大也还好说,关键是那个粉尘着实太大,李重润去见识了一回,就被吓出来了,赶紧找来许多棉花的纱布做了许多口罩。 有千叮咛万嘱咐的安排下去一定要带口罩,李重润这才带着李三去佃户营给李三的婚房选址。 结果两个人骑着马刚到现在已经改成了办公区的学校门口的时候,就遇到冰儿坐着马车从里面出来。 “冰儿姐姐,不休息两天,这么着急就开始干活了?” 从神都过来,车马劳顿的,这时代出趟远门是高风险行为,不死都要扒层皮了。最近这一年劳烦冰儿跑了两趟,让李重润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再加上前两天刚见到自己老爹从流放地跑出来接小媳妇,这事情要不要跟冰儿这个陛下的眼线讲,自己还在纠结。 本来以为还能再躲两天,谁知道这么快就遇到了已经返工的冰儿,实在是让李重润有些头痛。 “冰儿见过王爷。” 停下马车,冰儿娉娉婷婷地从马车上下来,给李重润行了个礼,“扬子县那边的暗探出了些情况,我过去看一下。” “正好我们要去佃户营,刚好一起走。” 还不待李重润找借口跑路,李三就张嘴邀请冰儿一起成行。 去佃户营不远,不过刚好在去扬子县的路上,这让李重润一时想不起来怎么提出反对的意见,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好在今天出门骑得盖雪,倒是不用和冰儿挤在一个马车上面,隔着马车的帘子和冰儿说着些神都的八卦和新闻,没过多长时间佃户营就到了。 临别的时候,冰儿从马车上下来,要拜别李重润。 李三已经先去鉴真的办公室替自己选宅基地去了。 那里有一个大沙盘,平时李重润会在那边做些规划,当然,也可以拿来当新楼盘预售时的房子模型一样用。 见周边只剩下了自己和李重润,冰儿凑近了李重润,小心地问了一句:“王爷,之前俘虏的那一个倭国的王女,怎么这两天都没有见到?” 李重润心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冰儿的消息获取得还真是快。“去探亲去了,刚走了没多久。” 李重润摸了摸了鼻尖,一个流亡大唐的倭国前朝王女,出门去探亲这种鬼话,自己都能说得出来。“怎么,你找她有安排?” “卑职听说,这位王女与庐陵王有旧,想着问问她等下要不要一起去洛阳,话说他在大唐还有亲戚?莫不是还有倭国的探子潜伏在我朝不成?” 对方是个资深的探子,自己怎么就忘记这茬了,李重润觉着自己说话不过脑子这毛病确实要改一改了。 “那个,那啥。”李重润左思右想了一下,觉着自己老爹的面子还是不要了,反正只有自己见到了那位应该还在流放的未来唐中宗,连王蓉和公孙兰也只是听见自己说而已:“王女殿下与家父有旧,去房州寻访故友去了。” 这话说得是真的,李重润只不过没有说她是怎么去的房州而已。 听到李重润这么说,冰儿的表情倒是轻松了很多,“那就让七娘她们连她一并接了,还省得麻烦。” “接,接谁啊?接去哪儿?” 第218章 眼光放高一点 见周边没有外人,冰儿就直接把陛下的秘旨告诉了李重润:“陛下有秘旨,接庐陵王自房州回宫。五哥和七娘他们就是专程去接庐陵王的。” 听到这个消息,李重润松了口气下来。 自己的皇帝奶奶,还是按照历史上的选择,准备把自己的这个儿子立做太子了。 “既然是陛下秘旨,就这么告诉我,岂不是不妥?” “公主殿下临来的时候安排,让你抓紧点准备,过些时日,陛下可能会有旨意,让王爷回神都。” 原来是公主殿下的安排,怪不得冰儿会这么直白的就把这等机密的事情告诉自己。 “陛下为何会突然召父亲回神都?” 虽然李重润已然知道陛下的目的,不过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若是表现得什么都清楚,未免太过妖孽。李重润索性装糊涂。 “公主殿下并未明说,不过,公主殿下的言外之意,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理论上来讲,李重润现在是李重润的下属,不过她这种明谍的身份双方都心知肚明,所以许多事情可以敞开了谈。 “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 李重润自然是不清楚在神都发生的那场对话的,不过自己送了那么多好处上去,李重润觉着应该能换点什么好处才是。 之前陛下批复自己的秘旨是飞鸽传书来的,自然比一路顺水而来的冰儿她们快一些。 不过陛下的旨意只是批复了自己攻略倭国的计划,开兵工厂走私军器这类的事情只要挂在这下面,自然是百无禁忌的。 不过建昌王那边一直没有回信,李重润不知是武攸宁太过谨慎,还是陛下没有点头,虽然自己去做这事情好处更多一些,只不过攻略一个完整的国家这种事情,自然不是自己小打小闹就能搞定的。 要造船,要有兵器,还有最重要的一条,要招兵买马。 李重润心里很清楚,只要不触碰陛下的底线。自己就算再怎么跳脱,只要自己还能给她挣银子,自己就算名头臭得堪比长安三害,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陛下底线很简单,别碰军权,别牵扯到立储。 只要自己不掌兵,陛下就会用自己用得很放心,自己就还是个孝顺孙子。 毕竟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种事情,陛下虽然没看过太祖的书,不过道理还是懂的。 所以李重润一直有意地躲着这些东西。 哪怕当初从神都出来,公主殿下还专门从陛下那边求了龟符过来,自己也只敢动用刺史韦公手下的几百个潦草的府兵而已。 至于立储,自己虽然参与了几次,不过一直都是被上面的几个大人物拿来当枪使的,更没表现出来想要去争那位置的意图,这点有公主殿下和上官姨娘在,自己做事情又向来不避着陛下的耳目冰儿,所以这条底线自己也一直都是离得远远的。 自己拉建昌王来入伙,考虑的不仅仅是因为建昌王有钱,更重要的就是建昌王的哥哥,驸马都尉,定王武攸暨,也就是自己的便宜姑父,手里有兵。 作为为数不多的可以掌握军权的宗室,陛下对自己的这个老实侄子兼女婿非常信任,信任得让人眼红。 “公主殿下说,只有小孩子打架才会叫家里大人帮忙。” 冰儿似乎也清楚这话以自己的身份,这么跟李重润讲未免有些太过不敬,不过公主殿下原话就是这般,实在是让她很为难。 “姑姑这意思,是让我自己来?” 既然是要自己来,那么自己眼下这点兵力和兵器只怕是很难成功,只不过自己如果放开了发展,只怕自己奶奶又会多想,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痛。 “公主殿下让奴家转告王爷,王爷要把眼光放得高一些,别老是畏首畏尾的,要大胆去做。殿下等着王爷打好消息。” 他们这些混迹朝堂的总是这么弯弯绕绕地说话,一直不肯说个痛快。 李重润在心里嘀咕着,不过自然是不敢当着冰儿的面说出来。“放高一些,还能怎么高?我要是敢跟陛下一样眼里面盯着天下,只怕奶奶扭头就把我给剐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冰儿回答了一句:“我懂了。” 可能冰儿的那句去扬子县查事情的话不是托词,转告了公主殿下的安排,冰儿就急匆匆的回了马车上面,马夫一挥马鞭,马车带着一股子烟尘就往西南的扬子县而去了。 顺势蹲在了路边,李重润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叼着,看着路边乌压压的两群蚂蚁打仗。 一边发呆一边看着蚂蚁之间那惨烈的战斗,李重润有些入迷,连汗水已然打湿了后背都没发现。 “王爷,王爷。” 李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的时候,李重润已经在日头下面呆了一会儿了。 “哦,选好地址了?” 还没琢磨出来公主姑姑所谓的眼光放高一些到底什么意思,李重润下意识地回了李三一句,起来,转身准备进佃户营的大门。 只不过可能是被晒得有些中暑,也可能是蹲得有些长久,起身的瞬间有些低血压,李重润只觉着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扑了下去。 在李重润的视野里面,那一片正在鏖战的蚂蚁们越来越大,逐渐有了旗号和烽烟,已然变成了真正的战场一般。 而在战场之外隐约有个庞大的身影,正在战场外面疯狂地舔舐着战场边缘的蚂蚁兵士们,看上去,隐约是个刺猬。 李重润突然好像被大锤给敲了脑壳一下,一股子清凉透心的舒爽自头顶淋漓而下。 本来飞出躯壳的三魂六魄好像瞬间回了位,如同战场一般的蚂蚁间的纷争缓缓的脱离了自己的视野,几个面露焦急之色的人脸在自己眼前渐渐的清晰了许多。 “王爷!王爷!” 一个非常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李重润定了定神,眼睛终于聚焦了起来。 “王爷醒了,终于醒了!” 李重润终于想起来这叫个不停的声音来自武七,摇了摇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李重润终于看清了自己在哪儿。 自己正坐在佃户营鉴真的办公室里面,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而且脸颊和鼻子下方还很疼。 对面是武七还有公孙兰等人,李三不再是之前那般英姿飒爽的样子,反而有些灰头土脸的,好像被收拾了一顿一般。 “看来我跟李三犯冲,每次我们俩配对就会倒霉。” 李重润最近念叨着,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颊。 “王爷方才有些离魂之兆,小七想起王爷教过的一些应对之法,帮先生回了回神。” 武七悄摸摸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小心翼翼地跟李重润赔着不是。 “不重要,罗莎在不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 “罗莎和鉴真去之前选址准备建员工宿舍的地方去勘察去了,想来一会儿就回来了。” 见李重润醒了过来,李三的脸色终于松快了一些,不过脸上还是留着些惨白之色,上次王爷在自己当值的时候被偷袭,自己便被师傅抽的躲去了倭国,这次也是再出个事情,李三觉着自己别说娶武七了,想来自己直接找个歪脖子树挂上去会更痛快一些。 “哦,正好我这妹夫选好了房址,要不我们去看一看?” 李重润一张嘴,就把武七闹了个大红脸。 “王爷你才刚醒,不适合剧烈运动。”刚醒过来就想出去折腾,李重润瞬间就被周围的丫头们群起而攻之。 “没事,方才只不过是想事情入了谜,解药就在罗莎身上,不见到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方才猛地一站差点昏倒,这次李重润老实了很多,扶着公孙兰递过来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结果只是刚站起身,一兜子被前襟兜住的水哗啦一声就浇到了地上。 “方才,小七用了好几种法子帮王爷回神来着……” 第219章 太平洋公司 鉴真他们选择的宅址在之前那座庙宇的山脚下。 就是偷袭小分队第一次大发神威的地方。 一条细小的溪水从两座山头中间的山谷中蜿蜒而出,汇聚到了山脚下一个形状宛如新月的小池塘中,最终流淌进不远处的邗沟中去了。 清洌的溪水中有无数的黑色小鱼儿,在宛如一大块淡绿色翡翠的池塘中慵懒地摇着尾巴,懒散中透着一股子与世无争的意味。 岸边有几棵硕大的柳树,姜太公一样地垂了些枝条下来,用些新发的嫩芽逗弄着池塘中的鱼儿。 最大的那棵柳树底下支了一张有些简陋的桌子,鉴真和罗莎他们正带着几个佃户营的匠人们在那里写写画画着什么。 山间吹拂过几缕清新的空气,驱赶走了初夏的燥热,让李重润本来有些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先生怎么来了?” 听见人声的鉴真抬起头来,就看到一群人骑着马儿围拢着一辆马车过来了。 马车敞开的门帘里面不是自己的先生李重润又是谁呢。 “今天带李三来挑宅子,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来找罗莎商量商量。”李重润却不着急跟鉴真说正事,一阵清风裹挟来些许野花的香味儿,李重润用力闻了闻,野花淡淡的幽香之下灵魂仿佛都被涤荡了一遍,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 “当初只是路过的时候觉着这地方不错,便想着以后有机会圈起来以后可以来避暑。现在倒是先便宜你们了。”李重润跟鉴真开着玩笑,看着池塘中那些慵懒的小鱼,心里有些感慨今天怎么没把钓竿儿给拿来。 “先生,您的宅子自然是已经留好了的。” 鉴真是个实诚人,听见李重润的感慨,以为他想给自己也在这里起个宅子,连忙把桌子上的示意图给他呈了过去。 根据示意图所画,一圈小四合院围拢着新月形的池塘修建而成,而且周边一圈也都预留好了许多土地给后续建设使用。 新月形池塘最中间突出的那块是个小戏台子,想来是想着园子里的女眷多都会唱上那么几段,难得有宿舍可以住自然是需要个表现的场所。 小四合院形制都是一般大小,倒是没什么尊卑之分,如果硬说最好的话,新月弧线最高处的那个宅子应该是最好的。 李重润往池塘的对面看了过去,位置最好的那里已经建起了几个小四合院,只不过可能修建的时间早一些,还没有用水泥,围墙和房子都是用的黄土。 “让我抢了杨大姐她们几个人的宅子,你是怕武七她们几个嫌弃我嫌弃得不够还是怎么滴?” 李重润跟鉴真开着玩笑。之前就听说园子里几个年岁大的宫人已经搬来了这里居住,这几个小院应该就是她们的宅子。 “给王爷预留的宅子在这里。” 鉴真指了指示意图左上角一处占地颇广的三进三出的宅院,后面还有一个硕大的后花园,就连山头都包了进去。 李重润对着现实中的地方仔细地比画了一下,发现鉴真给自己规划的宅子其实就是之前的那个和尚庙。“我才不要住那里,不吉利。还是留着。” 住一帮死和尚曾经的庙址,李重润从内心深处就有些抗拒。“我在扬州已经有了个园子,没必要来和你们抢宅子。哎,罗莎呢?” 和鉴真磨叽了半天,李重润才想起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来,今天是来找罗莎的。 自从他们过来,罗莎就被武七和蔚儿给叫过去说闲话了,听见李重润说道自己,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先生有何吩咐?” “当不了官,你可愿意?”带着她往小溪水的上游上走了走,直到周边只剩下了鉴真、罗莎以及人形武力增强挂件公孙兰之外再无旁人了,李重润才跟罗莎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先生何处此言?”李重润突然一句话就吓到了罗莎,一时间就楞在了那里,不知道应该回答李重润些什么好。“罗莎一届女子,本来也做不了官的。” “本来在王府给你谋个官身还是不难的,只不过为师今天有个构想,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胜任,别人是不行的。”李重润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了腹稿,这会儿见罗莎起了兴致,这才有信心继续说下去:“为师准备攻略日本,想着给你改个身份,你看可行?” 古代对这些虚名看得极为重视,李重润真的很担心罗莎会一时想不开拒绝自己。 “但凡王爷有需求,罗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罗莎虽然不知道李重润到底想要什么,不过见他表情非常正经,知道不是在开玩笑,连忙肃立在那里听他训话。 “本王准备让你去成立个商号。”李重润在想,该如何跟在场的他们才能把自己的计划讲清楚,只不过自己满脑子都是些后世的概念,要翻译成他们能听懂的语言着实有些费劲。 “商号成立之后,为师会提供一批银钱和装备给你们,只不过从此以后,参与这商号的你们几个便不再是我朝的子民,只不过是些来扬州做生意的海客而已。” 冰儿不在,甚至连王蓉都不在,在场的都是自己的学生和家人,李重润倒是可以放开了说。 把后世东印度公司的套路洋洋洒洒地跟他们说了半天,直到日头有些西斜了,李重润才算是把自己的计划给在场的几人讲清楚了。 “先生有所托,罗莎必不负先生期望!” 听完李重润的安排,罗莎和鉴真他们才知道为何李重润说这事情必须要找到罗莎才行。 一来罗莎虽然是李重润手下重要的一员,不像鉴真已经顶了老和尚的度牒是这几万亩地的佃户营名义上的地主,蔚儿也是有户籍在谢家村,都是有些官方的身份在案的。 罗莎在润州的老家早已经被倭人屠灭,孑然一人,而且除了李重润的学生之外再无任何官方的身份,这本身就已经是一层绝好的保护色。 二来,罗莎和之前被解救的倭人王女,现在被庐陵王接去房州逍遥的那位,长相依稀有些像,这就可以做许多文章出来。 第三,也是李重润并没有跟在场的几个人说出来的原因,罗莎和鉴真和蔚儿之间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关系,自己只要始终保持着鉴真或者蔚儿二人中有一个留在扬州,便不怕罗莎这丫头在外面做事情太过放飞自我,也算是为即将成立的太平洋公司上个保险。 罗莎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鉴真和现在还在池塘边翘首等着自己的蔚儿,咬了咬秀气的嘴唇,正准备想答应,李重润开口了。 “越不用那般纠结,只不过是这几年,再过几年,你的身份自然也就不需要这般遮掩,到时候别说正式身份,就算是给你提拔个水师提督之类的官职做做,也不是不可能。” 罗莎虽然不知道自家王爷这么笃定的原因是什么,不过王爷虽然说话喜欢放炮,做事情向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王爷都已经这么说,罗莎便干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再说了,你们几个现在结婚还算早恋,为师也是为了你们好……” 听见李重润又开始了习惯性地跑火车,罗莎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些许对李重润的敬仰又垮了下去。 “今天我刚和李三试验了些好东西,不过准备起来有些耗费时日,先筹备些人力把商号开起来,等为师东西准备齐了,再出海也不迟。” 只不过刚过了两天,扬州城里热搜的第一名,便接连变换了好几个。 一开始是隔壁扬子县的县令死了,死得不清不楚的,据说是小妾早晨睡醒,就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睡觉的县令老爷只剩下了身子,脑袋不知道哪里去了。 结果消息只不过刚传开,在这扬州城里如日中天的临淄王在润州新买了一条巨大的楼船,这种事情就迅速把区区一个县令遇刺这种事情给盖了下去。 结果临淄王也没高兴几天,楼船还没从润州开到邗沟边上的王府别业给临淄王见上一眼,就在江边的沙洲上遇到了之前行刺王爷的那伙儿逆贼,虽然押船的水手和侍卫拼死反抗,还是让一把大火把船上的楼台给烧了个干净。 那两天见过王爷的几个扬州的头面人物,都知道这位小王爷最近心情不好。 换谁一条新买的大船还没来得及下水就被烧了,都会不开心,这也只能说明就算这位小王爷是个名满天下的才子,归根到底也只是个性情中人。 后来又传出消息说王爷听几个道士说是因为负责造船的润州的那家船厂下水的时候祈福不对,这才让王爷蒙受了这么多损失,王爷一气之下便让厂卫军把那船厂的匠户拖家带口的都给抓了,不知道关押到哪里去了。 世人纷纷感慨,原来平日里看起来颇为和善的小王爷,也会有这等意气用事。 好在这扬州跑船的海客众多,知道这新船下水,最重要的就是祈福。这种事情都能弄错,也活该那些匠户倒霉。 在大家议论纷纷王爷的新船如何豪奢,被大火付之一炬如何可惜的时候,那几十个可怜的匠户具体去了哪里,就仿佛被雨水带走的浮萍一般,再也没人关心了。 就像没人关心,一个小小的铺面在官河繁华之地的最南缘开起来了一般。 门头挂了一块白灰涂抹的牌子,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太平洋农业发展公司。 第220章 众筹 就在几个闲人和浪荡子正在处在官河南缘那家小铺面门口探头探脑,想看看这铺子到底是开起来做什么的时候,李重润正在西厂新围拢起来的一个硕大的竹棚中跟王蓉聊天。 “这就是这几天转得正热乎的那艘船?” 传说中被大火付之一炬的楼船,上面的楼台已然被拆成了一块一块的原料样子,木料光洁如新,哪里有一点被火烧过的痕迹。 “哪里是为了船,我是为了这几十个船匠。” 跟王蓉说话不用费这么多脑子,直来直去就好。 “当然,这船的材料也都是上品,毕竟是花了我两万贯,又花了许多我在萧家许多颜面才从他们手里抢来的,不然哪里这么快就有一艘现成的船来给我演戏。” “理工学院的学生们都被你打着实习的名义拉了过来,你这是准备随手学一把手艺?” 竹棚是紧急搭出来的,竹棚之下是一条开凿得很深的水池,那条从萧家发家之后便预定了的大船正飘在其中,许多人影正在船上拿着各种工具来回地忙碌着。 “以后这海上的路子是重点,楼船虽然在江河里面行船颇为稳定,不过遇到海上的情况,还不如那些穿浪的小船安全,所以先拿这艘船练练手,等大家手熟了,再专门开发一条新船出来,专门走海路。” 李重润跟王蓉说着自己的计划。 没有船,就没有地理大发现,就没有烟草,辣椒,玉米,地瓜。 尤其是后面两样,这可是能救活不少人的东西。放到本朝,那可是妥妥的祥瑞。 “不过是攻略个日本,怎么搞得这么大费周章的?咱们之前的计划可操作性不是蛮高的么?” “不冲突,你想啊,安全性高一些,从日本运银子过来的时候少沉一艘,咱们花的钱就挣回来了。” “有道理。” 听到能减少损失,王蓉立刻就同意了李重润的计划。“那跟你把罗莎小丫头推出去开那个什么太平洋公司又是个什么道理?” “那天冰儿传了公主殿下的话过来,说陛下没同意我拉拢武家下水的计划。不过公主殿下还特意安排了一句,让我把眼光放得高一些。” 想起当天自己那纠结的样子,李重润这会儿轻松了很多:“我纠结了很久都没明白什么叫做眼光放高一些。” “后来我看见两窝蚂蚁在打仗,一只刺猬在旁边吃蚂蚁吃得很开心的时候,才想起来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早些年那个出使天竺的王玄策吗?” 李重润问了王蓉一句。 “那个一人便灭了一国的那个?那怎么会不认识,那是我太爷爷。” “居然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李重润假意向王蓉拱了拱手,接着跟她解释自己的计划:“既然陛下不同意让武家插手这档子事情,无非也就是两个原因:我现在挣钱不比我那表叔少,陛下怕我们叔侄两个如果走得太近,陛下就没钱用了,不如让我们两个关系疏远些,甚至产生竞争关系,陛下才能从我们二人手里面榨出更多的油水来。这是其一。” “第二,武家有军权,我把武家拉下水,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也有了兵权?”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越来越把握了陛下的心思。 “所以我就只能单干,而且不仅单干,还不能大肆招揽自己的势力。” “还想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陛下难不成真以为你会召唤天雷,你自己一个人使一通法术就能打败了那倭国不成?” 王蓉扁了扁嘴,觉着这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这和那王玄策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别的不说,单说这七望家中就有多少家丁部曲的,每个人提供点儿,自然人手也就够了。” 李重润只不过是开了个头,很熟悉自己太爷爷当年操作的王蓉就清楚了他的想法:“你是说借兵?找五姓七望借兵去打倭国?” “不止五姓七望,自然还有咱们老同学玉碧小姐姐,与那倭国有仇的新罗人,都可以借。只要参与,都可以分红。我管这种新型的经营模式起了个名字,叫做众筹。你觉着怎么样?” “什么老同学,老情人差不多。” 王蓉斜了李重润一眼,不过思路却跟着李重润的路子往下想开了去。 “人家凭什么相信这个什么众筹?万一刚一出海你就把人家的船给抢了,跑去做海贼了怎么办?” 唐代也已经有了海贼的出现,尤其是在琉球周边,很是泛滥。 “第一,不要钱粮,只要人手和能出海的船。” “第二,本王都已经带头提供了一艘船还有配套的人力,若是你这位商界鬼才,王家的大掌柜也跟着出了手,林邑商人乃至扬州的父母官韦公都下场参与了,何愁这扬州城中的大户不出钱出力乎?” “话说韦公摊上你这么个亲戚还真是倒霉,好处没捞到多少,每次作死的事情你都要拉上他。” 李重润的逻辑很完整,王蓉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反对的漏洞。而且听上去成功率还很高的样子,“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倭国能不能刮出来能养活这一大帮势力的油水。” “没事,韦公专门开革了几个征税的胥吏,这几天正学着跑船,很快就会过来报道,这些人物的手段,就算是石头都能榨出油来。” 李重润自然考虑到了这些:“再说,第一次出海,就算没什么好处,我也会自己贴补一些当做红利分下去,刺激着大家接着干。只要那倭国乱起来,整天都要面对这海岸被我们劫掠的时候,倭国自然就只是咱们盘子里面的一块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这几日的夏日越发的酷热了,钟塔刚刚有气无力的敲了两下声响,提示扬州子民现在是最为难受的下午两点的时候,钟塔下面的青石坪上却是一番人头耸动,摩肩接踵的样子。 那几个蜀地来的客商又聚到了大润发商号酒肆二楼中,看着窗外热闹的场景,向江湖活百度店小二们问起了下面的情况。 “店家,外面这是在做什么来?” 第221章 放排的汉子 一个路过的店小二听见那几个蜀地老客的招呼,一脸热情地凑了过来:“几位郎君可是要点壶酒么?” “二锅头来两壶,再切上两斤肉,拿手的菜肴捡几道下酒的上来!” “好嘞!二锅头两壶,切两斤肥羊肉!时令菜肴四道!几位郎君稍待,酒菜马上到!”店小二轻车熟路地转了菜,一脸殷勤地凑过来跟几个蜀地老客点头哈腰地打着招呼:“几位郎君可有什么安排?” “下头这行人走马的是在干什么呀?” 本来几人约了那个消息最灵通的益州人牙子一并聚会,结果人都到了却被喊走了,说是王府有大生意要谈。 没了那人牙子,这几个老客一时间失了消息的最主要的源头,就只能用这种笨法子,找店小二打探消息。 “几个鬼子在招兵买马,说是准备去那倭国打打秋风。” 店小二这两天应该是没少回答这种问题,回答得非常顺溜。 “啥是鬼子?” 那个放排的粗壮汉子好奇地问了一句。 “就是倭国人,最近些时日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了这等称呼,传来传去就叫得顺嘴了。几位客官要是有什么跑船的门路,倒是可以跟着去跑一趟。” 店小二很是殷勤地解释着,刚好在深井里面镇过的酒水送了上来,氤氲的酒气弥漫开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清凉的气味,勾得几个蜀客酒虫儿一阵大动。 “只怕刚出海,就要被倭国人连窝端了。”一口酒下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个贩运楠木的蜀客才一脸嫌弃地鄙夷了一下此等低劣的骗术。 “可不敢这么说。”店小二似乎也已经回答过几个类似的问题。“本来这倭国的小娘子在这里支上摊子之后,确实没人搭理。这不是后来遇上贵人了么,本来求爷爷告奶奶的都招不来一个人,现在都是求着人家,还不一定能参与得上。” “贵人?这扬州城,除了七大商号,还有谁能称得上贵人?难不成小娘皮还巴结上了临淄王不成?”几个蜀客常跑扬州这条线,对这里的行情熟得很。“那七大商号的东家,哪个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 “这位客官说得没错,还真就是巴结上了临淄王殿下。”那店小二伏低了身子,在几个蜀客桌前轻声说了几句,脸上挂了一丝你懂的表情,唱了个喏儿,便就此退下去了。 “个小鬼子,竟然被临淄王给看上了,这生意还让临淄王占了大头,怪不得这么多人巴巴地贴上去。” “就是,只不过这前朝皇帝的女儿,也只有临淄王这种身份的才敢收留。不然,换个其他人,只怕早就让推事院请去剃头去了。” 不用店小二说太多,几个蜀客已然在脑海里面脑补出了亡国公主的经典剧情,看脸上的表情来看,多少都有些少儿不宜了。 “各位兄台,劳烦众位久候了,王爷临时召见,小老儿实在是不敢推辞,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先前传说被临淄王召见的人牙子这会儿才急匆匆地赶来,跟几人打着招呼。 “兄台这是发了大财啊,这脸上的笑可都遮不住了。” 放排的那个粗壮汉子连忙让小二又上了几壶酒,几人推杯换盏了半天,互相客套完了,才接着说起闲话来。 “小生意,小生意。”那人牙子抹了抹沾在胡子上的酒水,只不过虽然已经尽力掩饰了,的确是难当那股子喜笑颜开的样子。“王爷最近又缺人了,不知道这位小王爷又想开些什么差事,一张嘴有多少要多少。小老儿这次只带了一条船来,满打满算男女老幼也只有八百,王爷眼睛都没眨,连人带船一并打包全收他工坊里去了。” “那可不得要几千贯?”那个排帮的汉子问了一句,却被众人一并无视了。 言商不谈钱,这等规矩都不懂,这种粗野之人以后还是要少来往才是。剩下的几个自觉很有商业素养的蜀客心里想着。 “说起来,这位郎君我记得是放排的生意,那太平洋公司正招人呢,你还不赶紧去报个名?” 最近这等热搜问题,那人牙子自然是熟悉的,略微有些显摆地跟众人摆起了龙门。 “不就是个倭国的小娘皮甩着大腿贴上了临淄王么,能有什么赚头?最近这扬州缺木头缺得很,连撑船的篙子都恨不得收去了,哪里有工夫搭理这桃花生意。” “哎,人家贴的可不是临淄王的大腿,贴的是临淄王他亲爹的大腿!”那人牙子似乎掌握的八卦更详细一些:“我可是听说,那倭国王女,跟庐陵王有旧,这位开了叫什么太平洋公司的这个小公主,可是临淄王的妹妹。” “哎呦,那可真就是个公主了呀。”几个蜀客自然知道那庐陵王的身份。“这等敏感的身份,也不怕当今圣上多想?” 当今皇帝陛下喜欢清理户口本这种事情,大家自然是熟悉的。 “人家就想着复国,跟朝廷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如果这小公主真的当上了那倭国的什么天皇,庐陵王老人家,人家这也算是仗剑为国开疆了不是么?” 那人牙子笑得非常的违禁词,大家转念一想,也都跟着纷纷的笑了起来。 “这么说,这生意有临淄王担保,确实稳妥。”几个蜀客纷纷地点头,妹妹这种关系,确实比姘头要靠谱许多。 “再说了,前两天打林邑来的商船,也跟着凑了份子,三条船入伙,占了三成。王家商号的大东家,那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没用王家的钱,自己掏了一万贯,也占了一成。剩下的几个商号也都有表示,不是出了船就是出了人的,拿出来外招的,也就只剩下了三成,听说那越州来的老雷因为船小,又没有合用的船丁,人家没要,在王府园子口求了一天,最后被那些穿灰短衫的撵了才哭着回去的。” 人牙子左右看了看,好像怕有人偷听一般:“听说刺史老爷也入了股,占了半成份子。” “这么多大人物都出了份子,能赚多少钱来?” “听说那小公主许了条件下来,这一趟不管收成,少于十万,人家把自己嫁妆给赔进去,也贴补够十万块银圆。” 最近这银圆应用得广了许多,比那一吊一吊的铜钱用起来方便了许多,大家也都慢慢开始习惯了。 就连许多去神都经商的客商,都赫然发现洛阳城里都已经开始流行起来了银圆了。 只不过看做工和样式却和扬州的并不一致,不过看朝廷并没有制止,甚至就连宫市采买也开始使用银钱的时候,大家也都猜到了这银圆的背后肯定有一位身穿凤凰的圣人点了头。 “十万!” “一趟?” 几个蜀客眼睛都有些红了。 自己辛苦一年,若是能挣几千贯都已经是烧了高香了,这只是跑一趟倭国,来回最多个月的功夫,居然就有十万!哪怕只有一成的份子,也是一万贯,赶上自己几年的收成了。 “各位,洒家突然不舒服,今日先行告退,酒钱我付,我付!” 那排帮的粗壮汉子急匆匆地丢下了几个银圆,告了个罪就捂着肚子离席而去了。 “肯定是去找那太平洋公司的人了。先前还明明看不上来着。” 几个蜀客抱怨了一句,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庆幸,觉着这等粗野之人离去了更好。更何况还很识时务地给留了酒钱,几人继续推杯换盏地八卦起最近热闹的新闻来。 “听说了没,那安东都护府,一个月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222章 黑旗 几个蜀客正在酒肆里面传着八卦的时候,李重润难得地在不远处的大润发粮号中,跟冰儿还有鉴真罗莎等人开会。 事情起因是从北边传来的消息。 契丹人反了。 “虽然这么说很不地道,不过契丹人在这个时机反了朝廷,还真的是刚刚好。” 李重润来了,倒是没抢了冰儿办公的大桌子,几个侍卫抬了几张沙发进来,叮咣五四地就把之前的几个待客的胡凳扔了出去,换成了新做的沙发。 “这玩意儿在神都做了好多,却没带扬州来,这几天才算是有工夫让东厂的木匠师傅们给做了几套出来,给大家的办公室都换一下。” 李重润不客气地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坐了下去,冲冰儿和鉴真他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坐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如今生意做得大了,又没有人手,要不然就王蓉那脾气,早把这玩意儿卖得满扬州都是了。” 鉴真是第一次坐沙发这种东西,听着臀下的弹簧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觉着很好玩。 他跟罗莎本来在钟塔下的摊位那里召集着人手呢,听说来了个排帮的人,一张嘴就是要包下剩下的份子,正准备详谈的时候,就被李重润差人给唤了过来。 “蓉儿姐姐最近忙得很,虽然七娘过去给她帮忙了,只不过本来两头跑的话,变成了四头跑,这几天都见不到她人了,听说都睡在办公室里的。” 罗莎有意无意地暗地里指摘了李重润这甩手掌柜当的太过任性,有克扣童工之嫌。 “我还说最近怎么都没见她了。”李重润有些愧疚地摸了摸鼻头,“不过我能帮他分担的不多,具体做生意咱加起来都不是人家一个人的对手。好在这契丹人反了,马上你们就要出门,太平洋公司这边和工坊那边都不用怎么让她操心了。” “王爷难不成还想让我们去平叛?” 听李重润这么一说,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吃惊。 “平叛这种事情自然有朝廷天兵去做,咱是不能插手的!” 调兵遣将这种事情,自己最好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李重润自觉地否定了他们几人的疑问,扭头问罗莎:“你那边几条船了?” “现在共七条,能搭载个五千兵士这样子,只不过人手还少一些,加上几家商号和韦公差来的那些退役的府兵,也只有不到四千人的样子。” “没事,等下咱们就有数不尽的人了。”李重润安抚着罗莎:“契丹作乱,不管朝廷天兵何时能平定叛乱,受苦的一定是当地百姓,咱们自然要去救民于水火。” “顺便解决一下最近人力不足的问题。”冰儿很有默契地补充了一句。 许多佃户营之前收留的灾民都已经回乡了,本来富裕到爆炸的人力依稀变得捉襟见肘了起来。 这也是王蓉最近头疼的原因之一。 赶上李重润最近一波大建,就连理工学院里面还在读书的小孩子都拉去新成立的船厂帮忙了,足以证明最近人力确实有些不足。 罗莎突然想到方才的那个粗壮汉子:“刚刚还有个排帮的人,说是可以入伙,说咱们缺多少,他就能补多少。” “人倒是不需要多少,只不过船着实少了些。咱们这几艘船,虽然兵士只能搭载几千人,不过若是只用来运输难民,每艘船塞个两千人还是能塞得下的,只不过挤了些,也没办法长时间运输。” “先生是想用咱们这次招募的人手去运输灾民过来?”罗莎觉着李重润说得有道理,“可以磨合一下船队,确实是个好主意。” 冰儿和鉴真也表示这计划可行。 李重润突然想到前世看过的资料,从非洲运送黑奴的船只路上折损高得吓人,而且经常会闹出些传染病什么的,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中间还是要有个中转站才好。”李重润揉着鼻头想着:“我自己的两艘和蓉儿的那艘已经改装好了,带着林邑刚送来的稻米先行去打头阵。书上说,那营州外海不远就有个叫菊花岛的小岛。咱们把厂卫军全带上,争取先在那岛上建个转运站。后续再派船过去,就直接去那转运站接灾民就好了。” 听说李重润要跟着船一起去,在场的剩下三人一直反对了起来。 “先生,营州正闹叛乱,太过危险,你去实在不合适。” “正是因为正在闹叛乱,所以我才要去。不然你们若是被朝廷的天兵当成叛军一道砍了,我找谁哭去?”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会把厂卫军全部带走,李三那边筹备的部队也一并带走,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人了。鉴真你安排一下,工坊和园子的护卫就让十人团来看护一下。” 李重润见几人还想张嘴反对,便难得地超纲独断了一回,示意几人执行就好了。“罗莎和蔚儿留扬州继续招人招船,把话传下去,活着运到扬州一个难民,佃户营出一个银圆。有多少,要多少。” “阿兰还不曾见过关外的风光,这次为夫带你去开开眼界。” 李重润出了冰儿办公室,就见到在门口看护着的公孙兰正准备张嘴跟自己说些什么,赶紧把话甩出去堵了她的嘴。 被李重润打断了话头,公孙兰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见李重润神情很是坚决,就只是抿了抿嘴唇,坚定的站在了李重润背后,做足了自己人形武力增强挂件的本分。 冰儿却急匆匆地从办公室里面奔了出来,见李重润还没走,连忙叫住了他:“王爷,之前扬子县令被刺杀一事,我怀疑跟武陵人有关系。” “武陵人?”李重润觉着自从那鬼子和尚被罗莎轰了之后,好像武陵人在这扬州就已经销声匿迹了。谁知道这会儿突然听到了他们的消息。“何以见得?” “凤仪卫刚查出来那杨子县令之前可能与武陵人有所勾结,他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床上,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武陵人,蛰伏了这么久,突然暗杀一个县令是什么意思?尤其是最近自己和五姓七望刚刚展开合作,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才是。” 李重润体会到了公主殿下当初追踪武陵人时候的无力感,如果不是之前那鬼子和尚行事太过招摇,保持这种间谍组织偷偷摸摸行事的风格的话,要调查起来着实有些头痛。 武陵人的事情急不得,扬州几十万人,谁知道有多少个武陵人的探子,武陵人身上又不会像小说里写的一样会纹个梅花什么的刺青当暗记。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李重润调些兵来把所有人全身检查一遍也费不了多少事情。 “先不管了,去那营州救人要紧,武陵人什么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再说了。” 过了几天,一队硕大的楼船从扬州港浩浩荡荡地离港远去了。 扬州船队很多,只不过想这样一口气汇聚了十艘千料大船的船队实属难得一见,许多闲人围拢在扬州码头试图见证一下这般壮观的景象。 打头的是一艘很普通的楼船,看楼船上打的旗号,是郑家天福记往安东贩售茶砖和收山货皮货的船。 后面跟着三艘楼船打的却是林邑的旗号。 三艘打着排帮旗号的楼船紧跟在林邑商船后面。 最后压阵的是两艘黑船和一艘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楼船,却没有打任何旗号,只不过顶了一面硕大的黑色旗帜,黑压压的看着让人很有压迫感。 紧接着一个震惊了众人的消息,在扬州码头的各位船老板间流传了起来:“临淄王悬赏,一块银圆一个难民,募集船队去那营州接应灾民,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着的才算钱。” 不知道自己在扬州城掀起了轩然大波的李重润,此时正在船头上,迎着猎猎的江风,听一个粗壮的汉子训话。 第223章 前哨站 上 “殿下,七娘临走前专门叮嘱我说,王爷身上的功夫进度落下太多,此去营州,务必要督促王爷的练习。” “是,师伯。” 能让李重润叫师伯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师傅七娘的相公,如今正苦哈哈的在往房州赶路的裴五郎,另一个就是这位自己从人牙子老陈那里雇来的杨三叔了。 “既然要替七娘教你,殿下就别怪杨三是个粗人,说话会难听一些。” 杨三教徒弟的方式简单粗暴,不过教出来的那些徒弟们都还不错,就连李三这种入门比自己晚了许多的那些小师弟们,李重润自觉都已经远超了自己。 “还望师伯不吝赐教!” “武之一道,无非也就是勤勉二字,王爷这般挺胸凸肚的样子,别说打得过阿兰了,只怕再这么放纵下去,就连我们家环儿都要打不过了。” 环儿今年八岁,这证明杨三话说的果然非常实在,确实非常难听…… 为了勤勉二字,李重润便开始了一路暗无天日的苦逼生活。 物理意义上的。 李重润所在的旗舰,是王蓉的那条被改的面目全非的楼船,这船的来历就是之前俘虏的太湖水匪的那条大船,因为上层建筑被轰的干干净净的,没办法直接用,就一直停在那西厂的码头中。 好在后来有了船匠,这才修复了出来。不过李重润指手画脚的一通指挥,大船就变成了前凸后翘的盖伦船的样子,还挺着一根长长的撞角。 盖伦船的脸,加上一个楼船的肚子,看上去有些怪异。不过因为尾楼和船舵的位置很高,视野非常不错,而且让底层的甲板面积大了许多,李重润有空间可以活动,便被李重润选做了旗舰。 因为被选做了旗舰,所以并没带什么火药之类的重兵器,不过倒是携带了许多补给和炮弹。 铸铁所做,打磨得异常光滑,每个重达二十斤。 李重润每天的体能训练便是把炮弹从一侧的舱室,搬运到另一个舱室。 船舱有些低矮,李重润最近这半年又长高了一些,已经隐隐直不起腰了。只能扎着马步搬来搬去。 “哎,师伯他这是疯了。” 享受着公孙兰的按摩待遇,李重润趴在床上跟她抱怨着:“就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啊。” “相公受累。多吃点苦,少受点罪。” 公孙兰言简意赅地劝谏着他,手上的力气又使大了几分。 感受着乳酸被赶出肌肉的那股子酸胀的感觉,李重润嘴里面却一直没停下抱怨:“本来还想着看看李三他们一帮师弟们列队练得怎么样了,这天天睁开眼就被折腾来折腾去的,连正事儿都耽误了。” 公孙兰本来还想安慰他两句,门外有个声音响了起来:“王爷,登州到了。” “这么快?” 最近李重润整日里被操练得欲仙欲死的,一直没工夫搭理其他的事情,算起来只不过大半个月,就已经从扬州到了登州了。 从船尾的办公室兼卧房出来,李重润溜达到了船头之上,摇摇欲坠的夕阳映照下,成山头那如同青龙吸水一般的三段式山巅入海的景色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里就是登州?” “登州府在此地往西百里,不过此处已经是登州地界。最近南风天,若是王爷想去登州府,船队需改往西南,只怕要多费些时日。” “今天就先歇在这儿,明日一早直接往营州去了,登州就先不去了。” 舰队绕过成山头,寻了一处避风的港湾,下了锚。 除了成山头山巅之上隐约还有几点火光闪耀之外,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咸蛋黄一般的太阳跃出海面的时候,李重润从船舱里面出来,睡眼惺忪地在尾楼的甲板上抱着个大茶缸子刷牙。 趁着还有些朦胧的晨光,李重润看到那成山头的山巅之上好像隐约有一个土堆的哨塔,上面隐隐约约的还有些烟尘飘荡起来。 “王爷,有船过来了。看旗号,应该是登州的水师。” 操船的船伙儿是个半大老头,跟罗莎一般遮了一只眼睛,不过因为跑船跑得久了,眼神依旧毒辣得很,正指挥升帆的他,早早地就看到了打西边来了一只小船。 “升起旗号,把咱的仪仗打出来。” 本来不想麻烦,只不过自己嫌麻烦不想去登州,这登州却自己找上门来了。李重润在心里感慨着。 见到李重润打了旗号,小船也没停下,片刻之后,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官员便站在了李重润的面前。 青年官员长得和眉善目的,还没说话,就有一股子让人亲近的味道传来,让人不经意的就想亲近几分。 只不过李重润总觉着这位小哥非常面熟,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登州长史韦俊,见过临淄王。” 听到这个姓氏,李重润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着他有些面熟了。 这位年纪轻轻就做了登州长史的年轻人,模样看上去和自己有些像,不说是一模一样,但是至少有七八分像了。 “韦长史可是京兆杜陵人?”李重润试探着问了一句。 “王爷没猜错,庐陵王妃正是下官嫡亲姑姑。” 真相大白了,怪不得会长得像,原来还真是自己亲戚,还是个表哥。 自己的表哥有些多啊。李重润默默地感慨了一句。 本来一州的长史,州府里面的二号人物,本来是没这么容易见到的,只不过最近因为北边闹了叛乱,刺史大人便甩了许多脏活和累活下来。 刚好昨日韦俊正在蓬莱巡视海防,接了成山头哨塔的烽火,这才急匆匆地赶过来一探究竟。没成想是自家郡王表弟出门溜达来了。 “王爷好生之德,实在为万民典范。只是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堂,王爷以身犯险,实在是不妥。” 知道李重润竟准备亲自前去那叛乱的营州抢救灾民,韦俊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这几日有不少难民驾船从那营州逃难而来,韦俊也听了不少传言,知道那营州如今是一番如何民不聊生的惨状。 只是一日没有陛下旨意,这登州水师便不能开拔,虽然韦俊空有一番救万民于倒悬的心,也只能徒劳地望着渤海兴叹。 得知李重润想去营救那些难民,韦俊不由得佩服起自己这位还小自己几岁的表弟的勇气。 “韦俊表兄,这次契丹叛乱,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重润这次来得匆忙,临行前凤仪卫那边也没传来什么线索,便想着在这韦长史这里讨些情报。 “去年辽东大寒,契丹人牛羊冻死无数,只不过那营州都督赵文翙为了粉饰太平,并未向朝廷报灾,朝廷自然没有一粒粮米的赈济。不仅如此,那赵文翙不仅没有派发半点赈济,还大肆劫掠契丹人和奚人做马奴,贩卖给范阳晋阳。那些外族人不堪其辱,这才起兵占据营州,据说兵力有数万之巨。” 卢俊一直关心着这营州之乱,前面几天遇见了不少逃难的难民,知道的情报居然还挺多。 “表兄可知道那叛军现在往何处去了?” “最新的消息,听闻叛军占据营州后,将营州驻军屠戮一尽之后,又有粟末靺鞨投靠,如今正齐聚人马,准备去攻打檀州。” 李重润和自己记忆中的营州之乱对比了一下,发现被没有走偏。如果自己没记错,李多祚等人的清边军要到八月末才能打退契丹人对檀州的包围,在契丹人大军回归之前,自己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时间,还要在那菊花岛建立营地,时间紧,任务重啊。李重润觉着自己好像连感慨的时间都没有了。便急匆匆地端茶送客,准备立刻开拔往那营州而去。 韦俊临行前,还特意告诉李重润,自己需要把李重润的行踪上报给陛下,李重润点点头答应了。 有了当地官员的点头,船队便趁机补充了许多淡水和木柴,趁着南风往那菊花岛去了。 只不过舰队来到菊花岛的时候,李重润隐约地觉着自己好像被后世的固有概念给骗了。 第224章 前哨站 下 菊花岛,岛上并没有长满菊花,也并没有长了一副我花开尽百花杀的样子。 小岛本命觉华,禅意十足。 长得有些像盘串的人手里捏的葫芦。 之所以被叫成了花名,单纯是因为菊花这个名字更好记一些。 李重润在旗舰上远远望去的时候,发现岛屿好像比自己记忆中小了许多。 “这岛子长得像葫芦一样,还不如就叫葫芦岛,反而还好记一些。” “王爷,前面那个突出来的地角子,才叫葫芦岛。” 掌船的船伙儿贴着笑脸跟李重润解释着。 大唐的觉华岛和后世李重润旅游过的觉华岛不太一样,明显小了很多。约莫只有一万亩的大小。 “本王就是念叨念叨。船长操好船便是。” 后世着名的辽西走廊和山海关还没淤积出来,菊花岛周边的海岸也比后世险峻上许多,船队绕着岛子半天,才终于在岛屿正东的葫芦亚腰那里找了一处适合登陆的地点。 虽然没有后世那两万多亩那么大,也没有什么人烟,好在上岛探索的小队很快就在北边的山脚下发现了淡水,还有几处山洞,稍微改造一下,便能当库房和火药库使用了。 唯一的烦恼,就是岛上的鸟粪着实多了些。 厂卫军早就架好了临时的栈桥,李重润在船上时就看到了山巅有几处树木稀疏之地,本来兴致勃勃地想去探查一下是不是可以改造一下当做炮台使用。 结果只是刚进了并不算密集的树林没几步,惊扰到了群居的海鸟,从树林间铺天盖地地飞了起来。 一个厂卫军的小兄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鸟,正抬着头看时,就被一坨生化武器准确地命中的正大张着的嘴巴。 只不过众人没机会嘲笑那个已然吐得脸都绿了的小哥,各种鸟粪地毯式轰炸了正在努力开路的探险小分队。 好在众人带了许多手榴弹。手榴弹已经被青石实验室的那帮炼金狂人们改进到了第三代,方便拿了许多,而且因为东厂琉璃厂镜子的产量已经提高了许多,给李重润挣来海量的钱财的时候,还顺道提供了大量玻璃碎片,让手榴弹威力大了许多。 愤慨于自己一身紫袍已然被鸟粪装饰成了灰白碎花裙,李重润也就不客气地一路手榴弹开路,终于省却了数不尽的海鸟的骚扰,一路攀爬到了山顶的平台上。 北边山顶的平台不大,可以很清楚地看清四周的情况,往西北十几里外的海岸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修路,架炮,山脚下营地也要抓紧。务必要当心来自海上的进攻。” 当然,指挥作战这种事情自然有更专业的人士来做,扬州的那个韦刺史把牛姓的校尉开革出了府兵,加入了舰队当指挥官,正和自称有过几年边军经验的杨三叔筹划着怎么布置防御。 “鸟粪可是好东西。回头去查一查这岛子有没有主,若是有主的,花些钱财买下来。” 实在受不了海鸟的袭扰,李重润便躲去了地势平坦一些的南岛,南岛上没有树,只有成片的灌木,海鸟少了许多。 “先生,鸟粪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最近王蓉实在忙不过来,武七一人已经伺候不了这位大掌柜了,平时充当秘书的艾莎也被拉了过去帮忙。 所以现在李重润身边充当秘书的,便是头发又长出来不少的鉴真小和尚。 “鸟粪中富含氮磷钾,入土堪比金坷垃。” 李重润讲着谁也没听懂的笑话,给鉴真安排着:“让李三他们抓紧训练,等营地布置好了,咱们就去岸上抓点舌头回来。” “是,先生!” 鉴真穿了一身厂卫军的军装,脚下的皮靴鞋跟一碰,发出了砰的响声。 同一时间,神都洛阳,紫微宫,东宫。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放到市面上哪怕叫价五十贯都不一定买得到的水晶杯,在地上化作了千万片碎屑,每一片碎屑上面都倒映着一张有几分狰狞的脸。 “本王忍了十二年!” 砸了一个价值不菲的杯子,那个身穿明黄色圆领袍服的微胖中年男子仿佛不解气,伸手想再抓一个手边的东西往地上丢过去。只不过手边的东西早都已经丢在了地上,自然扑了个空。 “皇嗣不必太过愤怒。” 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宫女,脸上挂着让人看上去很舒服的笑容,只不过眉眼过低,看上去有些阴邪的味道。 “本王忍气吞声,不就是为了等那老婆子去死?” 尽管本朝的储位陆陆续续的有些人争的脑瓜仁子都打了出来,只不过实打实的皇储,还是这位一直隐忍在东宫从不出门的武旦,后来改回李旦之名的前任皇帝陛下。 可能是因为过于愤怒,李旦没有了平日的那般和气温顺的样子:“结果老婆子又把那个废物从房州找回来。不是想立他当太子,难不成是老婆子这么多年没见她那废物儿子了想他了不成?” “皇嗣其实不必介怀,要知道庐陵王回宫一事,背后无非也就是太平公主在积极推动。” 那个说话的宫女眼光流转之间,似乎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难不成我还能把我的好妹妹给杀了不成?”李旦的话变得阴恻恻了许多:“本王能给她的,难不成还能比陛下能给她的还多?” “我就想不明白了,本王从小对她不薄,她怎么就一门心思的对那个废物这般上心?对本王却一直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立谁是太子,自然是陛下说了算,而不是他太平公主说了算。” 那圆脸宫女轻轻地笑了笑,安抚住了又开始发起脾气来的李旦:“最近太平公主声头劲起,武家一脉隐隐地处在了劣势,这才让陛下动了心思。可是别忘了,陛下终归还是姓武的,只要我们略加推动,让陛下的心思往武家那几个兄弟身上偏一偏,就算那太平公主再怎么蹦哒,最多也就是让两拨人斗个你死我活,皇嗣您啊,还是在现在的位置上做得好好的。不是么?” “团儿好算计啊,鹬蚌相争,总归要有得利的渔翁才是。这等手段,可惜了你是女儿身了。” 李旦被那宫女的主意给打动了,眼神逐渐地恢复了清明之态,表情也终于不像刚才那么狰狞了,又变回了那个温柔和婉,百依百顺的皇嗣武旦了。 “传消息给四郎,让他发动朝中的力量,全力支持梁王武三思去做那个清边军的总管。不惜一切代价。” 李旦扭头一想,觉着自己在朝中仅剩的那些势力似乎并不能保证达到自己的目的,便换上了一个笑脸,放缓了语气跟那宫女说到:“还要劳烦团儿去跟五姓那边说一声,这次务必要摒弃前嫌,全力扶持那武三思起来,不然如果那李显真的上了台,只怕那帮穷鬼出身的泥腿子们肯定会把咱们啃得渣渣都不剩。” “好处都是你们的,那我呢?” 那宫女很不屑地瞥了这个翻脸如同翻书一般的皇嗣,头仰得高高的,似乎非常傲气。 “本王对天发誓,有朝一日我若做了那个位置,皇后的位置就一定是你的!如有违背,天厌之。” “好,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本小姐就替你跑一趟。” 圆脸宫女轻轻哼了一声,扭着一身的流苏出了宫门。 “什么东西,一个婢女就敢在孤面前使脸色,等到了那一日,孤第一个就弄死你。” 见那宫女出去,见空旷的东宫里面再无了半点人气,李旦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吐了一口秽言出来,不过瞬间又恢复了那般柔顺的样子。 过了些日子,辽东,营州,菊花岛。 “王爷,王爷!” 鉴真急匆匆地从临时搭建的栈桥那边跑了过来,往那李重润的旗舰上跑过去了:“有客来访,贵客!” 第225章 运气挺好? “先生,您怎么来了?” 鉴真说的贵客,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陈子昂,实在是让李重润有些喜出望外。 “上官才人听说王爷要以身冒险,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只是才人最近政务着实有些繁忙,抽身不开,这才……” 陈子昂嘴上说得很是客气,不过李重润还是隐约听出来些许火苗的味道。 “姨娘生气了?” 李重润自然知道自家姨娘的脾气,若是表现些许愤怒出来,那么自己是一定要受罪的。 至于这次愤怒都通过陈子昂的转告都能体现出来,想来是真的出离愤怒了。 “自从王爷在扬州平了那个倭国和尚,朝中风气本来好转一些。只不过最近不知为什么,武姓和七望他们隐约有勾结到一起的意思。狄公最近无暇顾及朝政,压力全靠她一人扛着,着实有些遭罪。” 李重润远在扬州,对朝廷上层动向没有什么了解,听陈子昂跟自己说起朝廷大势,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在那里点着头听着。 “最近这契丹人谋反,朝中尽是传言,契丹人是被营州都督逼反。而这营州都督,是北门学士出身,而北门学士,此前便一直被才人掌管……” 许多话自然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想来姨娘必定是受了不少攻讦,还是来自宗室和世家两边的压力。” 李重润点头附和着,“我这边有什么能做的么?” “才人本来不想让王爷参与此事,只不过公主殿下认为这是个机会,觉着王爷这时到这营州,想来一定能给这局势带来着转机,这里有公主殿下一封密信,让我传给王爷。” 陈子昂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笺,双手呈递给李重润:“只不过子昂这次前来,才人还有个嘱托,实在是不好拒绝,还望王爷见谅……” “姑姑想来一定不会说我什么好话。姨娘可是要我帮什么忙?但说无妨。” 陈子昂面露了些难色出来,“才人说,王爷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公主殿下十四就有了薛崇训,怎么王爷身边这么多女眷,到扬州一年多了怎么还没喜讯传出来。” 李重润顿时就觉着有些头大,觉着陈子昂那猛将一般的模样,隐约有向祥林嫂靠拢的趋势。 “才人安排说,如果年底之前再没传出来消息,她就亲自把王爷绑回去,有了后再把您放出来浪荡。” 陈子昂很努力地憋着笑,有些黝黑的脸庞很明显地往猪肝子的颜色发展过去了。 “这话说得果然有姨娘风格。”李重润苦笑了一下,打开太平公主的来信,结果笑容却越发的苦了。 “公主殿下难不成还想让我凭着这几个老弱病残就灭了这几万的叛军不成,我又不是神仙。”李重润把信甩给了陈子昂,觉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表现得太过妖孽,才让公主殿下产生了这般不切实际的野望。 “自从王爷在扬州破了薛怀义的阵仗,七望便站到了皇嗣和楚王这边。其中最活跃的便是卢家。如今清边军已经确定是以李多祚为主力,只不过名义上的主帅,现在还在王孝杰大将军和宰相武三思之间摇摆不定。” 陈子昂努力回想着自己临行前神都的局面:“所以公主殿下希望王爷能坐实了卢家与契丹人勾结的证据,断了契丹人的兵器来源,这样等将来平了这叛乱,论功行赏的时候,好歹不会让任何一家独大。” 陈子昂又接着补充了一句:“虽然陛下已经有接庐陵王回宫的意思,只不过这储位之争至今还没有什么定论,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武家人借这次平叛的机会捞到什么功绩,壮了他们接任太子的声势。所以王爷这个时机出现在这个地点,实在是恰到好处的可以。” “所以公主殿下就想让我凭着这点人平了这几万人的叛乱?” “还要揭露出卢家与契丹人勾结的秘密。” 陈子昂装作没听出来李重润的嘲讽,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把那清边军给我,我一个从来没打过仗的书呆子,也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一些。” 虽然还没开始,李重润就已经觉着自己后背有些发凉。早知道还是老老实实地从人牙子那边买人好了,这天下闹天灾人祸的地方多了,怎么自己就圣母病爆发,上杆子来这辽东蹚这片泥水。 这不,又被公主殿下逮着当枪使了。 “公主殿下还说,王爷最近有些新式的兵器,便拨了五百黑骑到王爷名下,学习新兵器的操练技巧。务必要学成了才能回去。” 黑骑拢共只有三千人,还要负责拱卫神都安全,这五百之数,应该已经是公主殿下能提供的帮助的极限了。 “五百黑骑,总比没有强。”李重润叹了口气,心说为了能让自己老爹熬到那个太子的位置,自己也只能拼一把了。 只不过就在自己认命的时候,李重润心里琢磨出一丝味道出来:“不对!” “哪里不对?” “公主殿下,想来就不想让这次平叛太过顺利。” 李重润从陈子昂手里接过信纸,拿在手里又仔细看了一遍。 “公主殿下只是安排别让武家的那些亲戚在这次平叛中捞到太多功绩,顺便敲打敲打最近隐约有些倒向四叔和四弟那边七望,对于平叛这件事情,还真只字未提。” 陈子昂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来一些难看的脸色:“按照公主殿下的意思,这次平叛最好拖的时间久一些,最好拖到明年。” “拖到明年?”李重润猜着,自己老爹回到神都,再重新联系上之前的太子属官,和韦家、萧家的亲戚,站稳脚跟差不多应该就是明年年初的事情。 “公主殿下这般为父亲操心,到底是为什么啊?”李重润喃喃地说着:“这叛乱折腾一年,这河北和辽东,是要多死多少人来。” “王爷宅心仁厚,实在是天下之福。” 陈子昂拍了一个很没有创意的马屁,只不过对于公主殿下的要求再也没有提一个字。 “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我运气好,出门就遇到那叛军的首领出门打猎,被学生直接一枪给打死了也说不定啊。” 安顿好了陈子昂,李重润紧锣密鼓地安排起了自己的行程。 用于接纳灾民的营地已经大致围拢了起来,从扬州带来的许多帐篷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好在最近正是盛夏,不用考虑取暖的问题。 登州盛产木料,先前就带了许多木料过来,刚好做了个围栏,把港口,岸防阵地和难民营隔绝起来,如果再有些带倒刺的铁丝网,几乎就和后世的集中营没什么区别了。 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做成了这样,李重润有些感慨。 厂卫军,还有李三的师弟们组成的已经改名叫陷阵营的偷袭小分队,最近一直在菊花岛南端忙着训练。 这些活计都是自己带来的这些散兵游勇们做的。一个难民一贯的高价实在是让众人难以拒绝,工作热情高涨得一塌糊涂,自己的帐篷还没搭好,就已经把给难民准备的帐篷给搭建好了。 就连李重润安排的大量开凿厕所的活计都没人拒绝。 在扬州众人都听过李重润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是难得一见的神医。 在海上的时候难免有些皮肉伤,就有几个受了伤的倒霉鬼被李重润一套外科手术给救了一命,李重润的神医之名也就越发的隆盛了。 既然是神医,李重润的那套只要厕所够多,就能防止传染病的话术,自然也就被大家贯彻得很彻底。 只不过大家对菊花岛南端,那片被划做禁区的神秘区域越发的好奇了。 有好事的传出话来说那里是临淄王演练法术的法阵所在,所以才整日里传来雷声,不过旋即被见过上元节扬州所放烟花的人给嘲笑了。 不过李重润倒是没机会去理会这些军中传言了。等陈子昂安顿好了,李重润便急匆匆地带着他领着一队陷阵营和一队厂卫军匆匆地上了船,准备去岸上抓几个舌头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离岸边最近的两个村子早已经人去楼空,不过看上去应该是早就已经逃难去了,村子里面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兵荒马乱的样子。 只不过稍稍往内陆里面探查了几里,李重润就有些感慨,觉着自己运气确实不错。 第226章 契丹骑兵 “王爷,前面有一支队伍,正在往南边过去。看不清楚多少人,应该在五里地外。” 在前面充当斥候的李三策马赶了过来,跟李重润报备了一声,又急匆匆地拍马上前探查去了。 因为补给有难度,加上这趟出来本来不是准备打仗的,所以李重润此行这趟并没有带多少马匹。 除了李重润骑乘的盖雪,剩下的几匹马匹都尽数配给了几个眼力比较好的斥候。 “往南去?” 别说高德导航或者谷歌地图了,李重润手里连个简单的示意图都没有,只能从后世的记忆里面勉强搜索着些许记忆。 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后世的葫芦岛南边不远处,被叫做兴城的地方,处在营州和后世被称作山海关的榆关正中,距离两边各有两百多里。 之前就听登州的韦俊透露过,叛军占据营州之后就集结起来往檀州去了,既然叛军主力已经不在这边,那么遇到的这支部队,要么是敌人前去支援的后续部队,要么是运送粮草的补给队。 而且,是补给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刚上岸就遇到一支敌人的补给队,不管运送多少东西,破交战这种事情对于李重润这种资深p社甲级战犯来说,玩起来是毫无压力的。 只不过天上偶尔传来的几声有些凄厉的鹰啸,总让人不太舒服。 “王爷,那支人马中分出一支兵马往我们这边来了!好像是发现我们了,剩下的大队还在往南前行中。”李三又报过来了最新的消息。 “大队人马有多少人?过来人马多少人?” “过来的人马约有一队。距离四里。大队人马仍在五里之外。” 一队,是厂卫军的编制,按照李重润的安排,一队包括三个小队,也就是有十人这样子。 “契丹人会训练猛禽做斥候,我们被发现了!”陈子昂突然想起来一则军中的传言,有些紧张地喊道: “契丹骑兵骁勇善战,今日我方并没有骑兵,又未集结战阵,仓促应战,极为不妥,我带兄弟们殿后,王爷快撤!” 陈子昂是打过仗的,虽然并未跟契丹交过手,不过边军的经验告诉他,对战蛮族的骑兵,最好的办法便是手持马槊的大唐骑兵,其次便是结成了长枪阵的重装步兵。 只不过看李重润带来的这些连甲胄都没有,衣着打扮连斥候和府兵都不如的一帮小孩子,就算全都是江湖高手,只是这行军打仗和江湖斗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根据自己从军的经验,陈子昂第一时间就给李重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虽然有点怂,不过却是在他看来最为稳妥的建议。 “一队骑兵而已,刚好给咱们两队弟兄送些经验。先生还是莫要低估了学生的手段。” 陈子昂没见过厂卫军的手段,有这些想法倒是情有可原,李重润觉着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正好可以让陈子昂开开眼。 李重润招了招手,先前的一队厂卫军们轻车熟路地摸出了背着的褡裢,掏出一堆手榴弹摆在一旁。 又从腰间抽出用布包包着铲头的铁铲,工蚁一般地在地上挖起坑来。 片刻的功夫,几十个足以藏人的散兵坑就被挖了出来,厂卫军们很熟练地往坑里面一躲,每人展开火折子在自己身前点了一个小小的火把出来。 把铁铲往身前一摆,就成了一扇精致的炮盾,把自己漏在外面的头颅护得严严实实的。 陷阵营的指挥官李三还在前面当斥候,不过几十个厂卫军最近操练了许久,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就从背上摘下布条包裹好的铁枪。 因为枪管的制作着实麻烦,金山上的兵工厂连夜赶工,这才在船队出发之前赶制了五十支低配版的米尼步枪出来。 因为时间着实有些紧迫,所以并没有拉制膛线。不过倒是听从了李三的建议,加装了李重润紧急设计的准星和照门,其实就是一个凹字形的铁片和一个铸造的时候留下的凸起,照门还是试枪的时候现场矬出来的。 根据在海上和这几天布置营地的时候实验的精度来看,虽然没有李三手上那只完全版的米尼步枪高达四百步的精度,不过在两百步内还是可以做到指哪儿打哪儿的。 一个陷阵营小队十二人,分成了四个三人小组,每眼力最好的一人趴伏在地上,把背囊垫在地上,调整起手中的铁枪来。 其余二人也开始有条不紊地装药,装弹。 射击手接过第一支装好药的铁枪,用随身的小葫芦倒上引火药,举了根拇指示意自己做好了射击准备。 李重润抽出了自己的铁锏,也没有听从陈子昂的建议躲去一边,反而继续高高地坐在马上,等着契丹骑兵的到来。 陈子昂第一次见这有些奇怪的兵器,知道自己的这位学生掌握了一支奇怪的力量,干脆也不再劝他撤退,反而也很好奇地站在李重润旁边,准备看看李重润到底有什么法子,就连威震天下的黑骑都要派人来学习的程度。 说话间,契丹人就到了。 契丹马身矮小,不如大宛马或者后世的女真马那般高大,负重不大,脚程也不快,不过作为后世蒙古马的祖宗,耐力非常的不错。 所以契丹骑兵很喜欢长距离冲锋。 距离四里之外,契丹的骑兵们就已经开始了提速。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不远处的林子后面,一支衣衫褴褛的契丹骑兵就展露出了身形出来。 身上盔甲虽然极为破烂潦草,契丹人手中的马刀却是极为光鲜,迎着有些炽热的日光,反射出一道道有些夺目的寒光出来。 李三不在,陷阵营的代理指挥官是一个谢家村的小哥,打鱼出身的他,眼神不比李三差多少,在大声地报着敌人的距离。 “三百步!” “两百步!” 契丹人越发的近了,隐约就连战甲上面翻飞的皮毛都能看见了。 见李重润这个唯一坐在马上,衣装华贵的样子,一群契丹人犹如见了肥羊的饿狼一般,死命地催动着胯下的马匹,嘴里吆喝着李重润听不懂的语言朝他飞扑而来。 “一百五十步!” “放!” 随着李重润一声大喝,几声枪响并不算密集地响了起来。 几个一百米外的契丹人,身上厚实的皮甲在接近声速的子弹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身上绽放出来了大朵的血花,一脑门子就扎去了地上。 飞奔的骏马失去了骑手,有些茫然地往前冲了两步,步伐便渐渐放慢了下来。 还有两枪打中的是未着甲的马匹,冲在最前的马匹马好像被一柄巨大的铁锤重重地敲在了脑门之上,鲜血飞溅之下,硕大的身躯连带着上面的骑手,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米尼步枪有三成的几率哑火,李重润仔细数了数,方才响了十响。 不过好在补充了引火药后,剩下的两声枪响也很快出现了。 第一轮 一旁的射击助手赶紧递上一支已经装好弹药的铁枪,又是一声口令,陆续的枪声又响了起来。 短短五十步,枪声就已经响了三轮。 契丹的骑兵还没冲进弓箭的射程,就已经倒下了一半,剩下的契丹人以为那个身着华贵的少年有什么妖法,嘴里的呼啸声越发地凄厉了,催动着马匹不要命地朝李重润冲杀了过来。 “手榴弹,放!” 随着又是一轮枪声响起,几十个手榴弹雨点一样地朝阵前飞了出去。 闪耀着点点火星的手榴弹在阵前四五十步的范围内布成了一片硕大的火网,等着契丹人进来。 第227章 一场不是非打不可的战斗 毕竟是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厂卫军的手榴弹还是丢出去的早了些。 还没等那些契丹人冲进手榴弹的火网,连声的爆炸就把契丹人仅剩的战斗意志给摧毁了。 不像盖雪已经习惯了这种晴天霹雳一般的声响,契丹的战马在手榴弹爆炸的时候就已经炸了群。 不管身上的契丹骑兵怎么控制,当头的几个马儿高高的人立了起来,干脆利索地把背上的契丹骑兵给甩了下来。 一个倒霉的契丹骑兵一只脚还吊在马镫之上,就被马儿拖着径直地往西去了,没过了多远,就没了动静。 正所谓冲锋的时候有多嚣张,逃跑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王爷,要不要追?” 陈子昂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战斗方式,全程别说短兵相接,李重润这边的那些拿着铁枪的士兵们甚至连兵刃都没有准备。 身穿灰布军装的厂卫军们挂在腰间的弯刀,全程都只是个摆设,连刀鞘都没有出,战斗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不用,就三个敌人,有李三呢。” 两轮射击之后,方才气势汹汹的狼群一般猛扑过来的匈奴骑兵,还能活动的就只剩下了三个。 因为冲锋的时候躲在了人群后面,没被当场打翻,瞧了个机会趁着乱往西面逃跑了。 眼见三个骑兵就要消失在那不远处的树林边的时候,李三和另一名斥候拍着马冲杀到了,因为距离有些远了,李重润没有看到几人交手的细节,只不过身影交错间,有两个契丹人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最后那个契丹人也没跑得了多远,李三从背上摘下自己的那支完全体的米尼步枪,倒上引火药,随着一阵青烟冒起,没过多大会功夫,李重润就看到李三拖着具尸体从林子后面走了出来。 “收拾战场,快!敌人大部队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 参战的陷阵营兄弟们多都是没怎么见过血的新兵蛋子,直到自己的小队长催了两遍,才想起来从腰间摸了一个套筒的枪头出来,往铁枪上面一套,当成一杆短矛一般的兵器,跟在从散兵坑里面爬出来的厂卫军们去打扫战场了。 李三把那三具之前逃窜的敌人尸体拖过来,往一旁已经堆放了一堆的尸体上面一丢,跟李重润报备着前面大军的动向:“王爷,敌人的大队人马暂时还没改变动向,我们要不要打?” “大约有多少人可能看清了?”不忍心看阵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李重润扭头跟李三问着。 打扫战场的场面着实有些凄惨,回族在大唐没有任何人权可言,几个还在发出呻吟的受伤的敌人,只不过刚想抵抗一下,就被刻意打磨得异常锋利的工兵铲给削去了脑袋。 “哎,咱们算军功不用砍脑袋!” 队里的那个指导员,李重润看着应该是和蔚儿一起的一个政委,急匆匆地跑过来制止了几个厂卫军试图割脑袋换军功的行为。 这帮小子干得还行,倒是不用自己张嘴了。李重润满意地点了点头。 “前后大约有两个大队,中间是一串牛车,用麻布仔细地盖着,看不到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 “前后两个大队,也就是两百多人。”李重润念念有词地说着:“要不要趁机吃了他们?” 见李重润这边几乎是毫发无损的解决了五十人,陈子昂对自己的小徒弟多了许多信心:“如果是普通的运粮队,只有两百多人,也就是看押五十辆牛车,运送一千多石粮食,可以给九千人吃一个月。扣除掉路上的折损,也足够五千人所用了。” “先生的意思,这很有可能是一支运送军粮的队伍?” “很有可能。而且,这样的运粮队可能还不只是一支。” “那还真有些搞头。”李重润有些动心了,只是自己这边还只是些步兵,想去埋伏那支几里之外的运粮队,让这两条腿的,去追那些四条腿的,有些头疼。“就是除了我,咱们都是些步兵,想去追那运粮队还着实有些麻烦,那运粮队又不会乖乖地朝咱们这边过来。” “马合群,只要稍等一下,这么打散了的马匹自己就会合拢到一起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陈子昂的正确性,本来还在呼啸着在战场上乱窜的契丹马渐渐地汇拢到了一起,几个懂得放马的厂卫军上前呼啸了一声,就把那一串契丹骑兵的马匹给带了回来。 一下多了四十多匹马,让李重润这边机动性大涨,终于能琢磨着怎么去埋伏一下前面的那支还在慢慢悠悠往南晃着的运输队了。 只可惜还活着的几个契丹俘虏都不会说汉话,鸡同鸭讲了半天,几个舌头还只是大呼小叫地咒骂着,一点消息都没问出来。 李重润着急前去伏击那运粮队,便让两个厂卫军赶着运送补给的马车,把那几个抓获的契丹舌头,押送到后方靠岸的登陆舰队那里去了。 然而埋伏这种事情多少要看些运气,可能是因为方才的遭遇战,已经用光了运气,李重润实在没有找到伏击那只运粮队的机会。 毕竟方才有些派出来的五十人一点音讯都没有,而且那只示警的海东青现在还在天上翱翔着,发出着尖厉的鸣啸,一直在提醒那支运粮的小部队,这里还有敌人的迹象。 契丹运粮队的指挥官自然不是傻子,除了派出几匹快马往南加速而去了,剩下的干脆用了个乌龟的法子,摆起了防御阵仗来。 李重润和李三他们几个斥候远远的跟了那只运粮队半天,对方始终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弓马齐备地警惕着四周。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车队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几个头上装饰着貂尾的头领一般的人物,正在车队前后巡视着,军马把牛车驱赶的比方才紧实了许多,让整个车队的速度放慢了很多。 整整一个时辰,两个大队的契丹人簇拥着的牛车才赶到方才爆发遭遇战的树林正前的小路上,只走了五里。 看着这只有些像是吹鼓了气的河豚一样的运粮队,李重润有些泄气。心说不然就这么算了。反正刚才已经抓了几个舌头,倒是已经达成了本来的目的。 如今再多事,只怕会引来援军,到时候夜长梦多就不好了。 “先生,搞不搞?” 李重润有些吃不准主意,干脆咨询一下有经验的陈子昂。 “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方虽然有军械之利,毕竟人数远少于对方,此地又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仓促发动进攻,只怕会带来不少伤亡,若只是袭扰一番,意义不大,有些得不偿失啊。” 陈子昂也不知道自己的学生会不会再拿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打自己的脸,不过还是给出了一个保守的答案。 李重润觉着有些可惜,只不过衡量了一下得失,李重润还是没舍得把自己手下这些宝贝兵力,浪费在只是袭扰一支运粮队这种意义不大的事情上,便调转马头,准备带领大家撤回登陆的基地去。 一溜烟尘打南方疾驰而来,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总算是给事情带来了一丝转机。 第228章 不得不打的埋伏 “回禀王爷,前方四十里,有一个敌军营寨,有敌人众多,看帐篷和炊烟,只怕要有数千之多。” 数千的敌军,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契丹全员骑兵,就算把舰队带来的兵力全算上,也不够敌人一勺烩的。 “敌人前去求援的斥候可曾到了?” “那几个蛮子马不行,路程过半的时候停在树下休息饮马,被我们师兄弟给摸了。” 这两个斥候都是李三的师弟,是当初在扬州赫赫有名的王府七虎中的两位,功夫倒是得了杨三的真传。 “那么说短时间倒不会有援军来帮忙。” “王爷,前方有条小河,就在十里外,唯一过桥的位置是一座木桥,如果想打埋伏的话,那里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带我去看看!” 听到事情有转机,李重润觉着自己还是放不下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觉着还是要博一下。 因为正是夏天,又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小桥下方的河水涨得很高,荡漾的河水让横跨其上的木桥显得摇摇欲坠的。 李重润折了根树枝丢下了河水,树枝在有些混浊的河水中打了个旋儿就被河水带走了,速度很快。 在桥上垂了块石头下去,用钓鱼佬多年的手感试了试水深,李重润发现小河虽然不宽,却有些深,至少超过了一丈。 河畔是一处村落,明显是被契丹的叛军劫掠过了,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别说人迹,连能让众人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村落外围沿着过桥的小路竖着一溜木桩,每个都有丈高,有些破布之类的东西正在木桩子上迎风抖着。 李重润有些好奇的策马往前去看了一眼,只不过只看了一眼,就觉着一股子无名业火从身体里面燃烧了出来,好像要将自己烧成灰烬一般。 木桩上面吊着的都是一具具早被虫鸟啃食的白骨尽露的尸首,从服侍和体型上来看,除了有几个是边军之外,其余的多都是些女子,还有好多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想来是受过了不少凌辱。 本来已经准备放弃剿灭这支运粮队的李重润觉着如果自己不杀点人,实在只怕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于心不安。 只不过看了看河畔已然被河水吞没了半截的芦苇,李重润觉着除非这支运粮队全数都是瞎子,不然这里绝对藏不了人。 唯一能藏人的地方是远处的一处树林,距离小桥大约有一里多的距离。 距离有些远,不过刚好是适合冲锋的距离。 李重润准备回去跟陈子昂商量个完美一些的战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底气又重了一些。 公孙兰扛着她的长刀,带着一队陷阵营和一队厂卫军过来支援了。 还有扛着熟铜棍的杨三叔也来了。 更让人惊喜的是,本来运送补给的马车后面,还拖来了两门亢龙炮。 原来是从觉华岛上的众人营地已经建造个差不多了,得知岸上无事的消息,便跟着过来准备扩建个前哨基地出来。 回去送舌头的厂卫军把遭遇敌人运粮队的消息报给了鉴真和公孙兰,公孙兰自然知道自家胖子的脾气,绝对不会就这么放任这一支敌人从自己面前白白溜过去。 怕他会冒险的公孙兰便果断带着支援的部队赶了过来。 有了这些支援,关键是有了两门亢龙炮,这支运粮队自然就成了砧板上的鱼,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还能蹦哒多久。 带着部队赶去了河边,李重润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帮弟兄们洗脑的机会,事实上,不用李重润发表些什么激动人心的演讲,就单单看到那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同胞被咸鱼一般吊在那木桩之上,众人当场就炸了。 一帮年轻气盛的兄弟们双目血红得好像要炸了,恨不得立刻找几个叛军出来,当场献祭给这些同胞。 李重润觉着这次战前动员做得相当成功。 因为担心运粮队的敌人发现自己一行人的踪迹,李重润制止了众人准备把那些村民放下来的行为,安排部队往那树林里埋伏去了。 和陈子昂还有杨三叔在小桥边,李重润仔细琢磨了着等下的安排。 斥候不停的传来那运粮队的消息,似乎是有些放松了警惕,运粮队的速度变快了不少,照着现在的速度,大约再过一个时辰敌人就会来到了。 两门亢龙炮也已经瞄准好了那个摇摇欲坠的木桥,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厂卫军的工兵铲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李重润的指挥下,很快就在树林边挖出了一溜散兵坑。 虽然没有达到堑壕那般效果,不过已经足够一个射击小组藏在里面,还有不少空间可以用来进行装弹这种比较大的动作了。 陈子昂和杨三叔对李重润这种挖坑不填的行为非常的不解,自古以来世人打仗都巴不得找个一马平川的地方铺开阵势开打,像李重润这种挖坑阻碍交通的行为,通常只有防御作战,防止敌人冲锋的时候才会用到。 可是这次明明自己才是冲锋的一方,李重润这种挖坑坑自己的行为实在让众人有些不解。 其实李重润也不想在大唐玩堑壕战这种玩意儿,只是契丹人善射,自己手下这几个宝贝兵可不舍得让他们受点损伤。 只不过这短时间内实在很难给每个射击战队准备一个盾牌出来,自家的部队有实无名的,又不能正大光明的披上铠甲,就只能把这古董战术给拿出来,活学活用到这里。 就在李重润这边一通紧锣密鼓地操作,终于布置好了阵地,小心地潜伏下来之后,那对运粮队才终于磨磨蹭蹭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见到小桥,几个头冠上装饰着貂尾的契丹头领也很紧张,在小桥周边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见到了烧毁的村庄边上挂着的那些尸首,不知说了什么,远远地看上去,似乎是笑得很开心。 几个头目在左右不小的范围内来回巡视了两圈,又派出去了一小队在桥上反复过了两边确认了一下桥的稳固程度,这才有些放下心来,又放了一队骑兵,远远地围了一个半里左右的警戒圈,这才开始驱使着拉车的老牛往那桥上走去。 李重润在树林里远远地望着那只准备渡河的运粮队,等得那当头的老牛踏上了那木桥的时候。 “放!” 两声巨响同时响了起来。 地上丛生的杂草被凌空疾驰的炮弹撕裂的空气扰动着,纷纷向两边倒去。 就好像两把巨大的长刀,在地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一般。 而那长刀的去向,自然是那个摇摇欲坠的木桥。 就在炮声传到的同时,警戒的契丹骑兵们也发现了开炮的迹象。 虽然不知道这两声巨响是出自何物,本能里面的反应还是让众人从骨子里面认定这些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嚎叫着,怒吼着,催动着军马朝方才发出火光和烟尘的树林这里冲锋过来。 而后的战斗就相当的乏善可陈了,在火炮怒吼了第二轮,打爆了队伍最后的两辆牛车,并把车队的退路尽数堵死了之后,剩下的战斗自然就和刚才的遭遇战如出一辙了。 几轮陷阵营的射击过后,契丹骑兵冲锋的勇气便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过几次射击也暴露出了李重润这边火力密度不足的问题。 在几个带着黄鼠狼尾巴的头目砍下了几个试图逃跑的骑兵脑袋后,足足一百多人的骑兵队伍结成了一个很密集的阵营,浩浩荡荡地往树林这边冲杀了过来。 跟那几个头目想象的一样,李重润这边虽然有些他们不知道的法子,能打得比弓箭还远,只不过速度和数量都不足,此起彼伏的射击声中,虽然有不少骑兵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只不过还是让许多骑兵,活着冲到了足以拉弓射箭的距离上。 然后陈子昂就知道了李重润为何会挖这么多坑出来了。 第229章 假如时代抛弃了你 一阵并不算特别密集的箭雨往陷阵营兄弟们躲藏的伞兵坑这边泼洒了过来,打磨得极为锋利的箭头凿在树立在坑前充当炮盾的工兵铲上,发出了丁丁当当的声音。 偶尔有几个从高处抛洒下来的箭矢,从工兵铲遮挡上面斜缀了下去,却只是扎在了陷阵营兄弟们背负的硕大背包上面,远远看去,好像阵地上多了好多身背天线的通信兵一般。 只是这时,沉寂了一会儿的亢龙炮再次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声。 本来队伍排列得极为紧密的骑兵马队里面,赫然就出现了两条由血和骨头铺就的壕沟。 虽然契丹骑兵们现在剩下的人数,还是远远超过李重润这边,只不过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还是压垮了几个契丹头目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最后一丝战意,硬撑着的契丹人崩溃了。 当先的几个契丹人硬生生地拨转了马头,在陷阵营的阵前拐了一个大大的弯,纷纷使出类似裆里藏身之类的高端技巧,也不再害怕后方督战的头目的马刀,玩了命地往那河岸边逃去了。 因为前方遮蔽着自己身形的骑兵们突然的溃败,让本来躲在队伍最后的几个契丹头目露出了身形出来。 这一下几个本来挥舞着马刀,在队伍后面嚣张跋扈地吼叫着的几个契丹头目,瞬间就变成了听到了鞭炮响的鹌鹑。 那几人只恨爸妈少生了两条腿,手中的鞭子挥舞出了层层的残影,催动着马匹准备往后面逃去。 见到敌人想逃,李重润高声跟陷阵营的兄弟喊了一句,“打那几个贼酋的马!” 几声清脆的枪声响过,几个人已经完成了转身,正开始死命逃窜的契丹人头目胯下的马匹就如同被长长的铁棍给戳了个窟窿,扯着一连串凄惨的嘶鸣倒在了地上。 还有一个倒霉的头目,胯下的马儿倒是无恙,只不过自己身上冒出了一朵碗口大的血花,一声不响的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只是那个头冠上装饰最多最复杂的那个头领运气不错,一人一马躲过了陷阵营的子弹,成功调转了马身,往后撒丫子狂奔而去了。 “先生,是不是可以追击了?”李重润向身边的陈子昂问询着意见。 得到了陈子昂肯定的答复后,李重润嘬着嘴唇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挥挥手示意追击。 埋伏在树林子另一侧李三带领的半队厂卫军,已经等了半天的命令,闻讯便立刻催动着胯下的马匹冲了出去。 指挥着手下的兵士们一左一右地往那溃败的契丹骑兵们包围上去的时候,李三的目标却一直死死地放在了那个往来路逃窜而去的契丹人头目身上。 只不过那契丹人胯下的马匹居然不是凡品,居然不比李三骑的打扬州带来的高头大马慢上多少。 不管李三怎么催促胯下的骏马,那契丹人头目始终都和他有两百步的距离,甚至还隐约有拉大的趋势。 眼瞅着这个今天遇到的最大的舌头有可能会逃,李三一手扯下背上的铁枪,双腿紧紧地夹着马,一手狠狠地一拉缰绳。 马匹吃痛,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嘶鸣,高高的人立了起来,瞬间就止住了前冲的势头。 李三左手横在胸前充当支撑,借着马匹站定那一瞬间的安定,扣响了手中的扳机。 不像盖雪已经习惯了这一惊一乍的枪炮声,李三的马被自己头顶炸响的巨大声响所惊扰,瞬间就疯了一般地狂奔起来。 刚看到那契丹头目倒下,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李三就差点被自己胯下的马匹给从马背上甩下来。只能用一只手死命地抱着马脖子,另一只手死死地搂着自己那杆完全体的米尼步枪。 好在李三没少被自家暴力师傅殴打,对于这卸力的技巧很有一套,这才维持住了自己大师兄的尊严,没出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洋相。 在荒芜了有些时日的麦田里面狂奔了一大圈,李三才算是稳下了身下受了惊的马儿,小步往方才那契丹头目摔下马的地方赶了过去。 只不过李三运气不错,那个契丹头目的运气却不怎么好。虽然李三瞄准的是他胯下的马儿,只不过在马身上射击这种事情,自然谈不上什么精度可言。 那个契丹人的后脑开了一个碗大的窟窿,一坨子黄白之物正汩汩地从那窟窿里面往外流淌着,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等李三用弯刀挑着那契丹人的头冠灰头土脸地回去找李重润报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师傅,正拄着自己那根长长的熟铜棍,跟李重润长吁短叹:“怪不得王爷一直练习武技的时候如此懈怠,原来是掌握了这等毁天灭地的法术,就这么看,我等习武之人,哪里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杨三叔兵器太重,没办法骑马冲锋,方才就只是在李重润身前护着他的安全。 不过杨三叔的感慨倒是引起了正在李重润身边的公孙兰的共鸣,接连地点头表示赞同。 李重润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自己这位老实人师伯,难不成跟他说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招呼都不会打?只能喃喃地替自己解释:“师伯,这不是法术,是科学的力量。” “不管是什么力量,就算是宇文小师弟回来,也接不下你那大铜管子一下。”杨三叔对自己的存在意义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总归还是有用的,这些东西局限性很大,其实只要稍加了解就能想出破解之法,师侄这次侥幸成功,实在只是因为占了偷袭和敌人见识短的便宜。” 见杨三叔一脸沮丧的样子,李重润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徒劳地劝诫着他。 好在李三回来了,算是解了李重润的围:“王爷,那头目,死了。” 见李三神态很是落寞,李重润也只能先放下杨三叔的感慨:“死了就死了,今天抓的舌头够多了,不差那一个。” 上前追击契丹人的厂卫军们陆续地回来了,不少人手上的长刀上都沾染了血迹,想来遭遇了一些反抗。 不过还好除了几个轻伤之外,并没有损失什么人手,那几个轻伤的也不用李重润出手治疗,自然有小队里面的医疗兵上前将他们消毒包扎处理了。 陷阵营们早已经把面前的战场打扫了干净,一堆各种凄惨的契丹人尸首被堆在了河边,搭成了一个土馒头的样子。 几个受伤很重的契丹人,被正眼红的小伙子们大发慈悲地送了一程,只留了几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而且受伤轻一些的俘虏们绑了起来,准备带回去一并审问。 战斗终于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日头也已经西斜,天色隐约的有些朦胧了起来。 先前遇到袭击而变得有些凌乱的牛车们,被规制了起来。 李重润上前过去看了看,牛车里面盛放的多都是些粮食,还有些牲口吃的麸糠之类。 只有队伍最中间,最大的那辆牛车里面盛放的却不是粮草,而是一车财货。 不过看那些七零八落地堆放在一起的各种首饰和金银细软,想来应该是之前从哪里抢来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何要将此物送到前线去。 “难不成是要发的军饷?”李重润揉了揉自己的鼻头。这契丹人至今还保留着以物换物的习惯,实在是没道理要抢这么多的钱财,而且看这里面的数量,远远的超过了运送的粮草所能养活的人数,拉这么一车钱货,实在是没有道理。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李重润琢磨着这些契丹人要这些财帛做什么的时候,正在河边警戒的斥候们又传来了消息。 第230章 只是推断,不是证据 打南边来了一片乌乌渣渣的烟尘,不用怎么判断,李重润就猜测出这应该是那南边的契丹营寨派来救援的接应部队,距离还有十里的样子。 安顿好了那些被吊着的同胞,把那一堆契丹人凌乱地堆在了他们合葬坟的前面,李重润下了最后一个命令,便带着抓舌头小分队们回去了。 “点火!” 那一牛车财帛早就已经搬去了拉着铜炮的两辆马车上面,此刻差不多应该都已经到了前哨基地了。 剩下的牛车都被驱赶到了一起,牛都已经被放走了。 这些粮草全部带回营地不现实,不如一把火烧掉。既然要烧掉,不如当着敌人的面烧掉,还能让他们更心疼一些。 先前就有几个已经过了河的敌人前哨,躲过了埋伏,见到运粮队被埋伏,肯定会前去营寨求援。三十里的距离不算太远,骑马的话也就半个时辰多些的事情,一来二去,这个时间刚好。 等那支援军终于赶到河畔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坨熊熊燃烧的火焰升腾在夜色渐浓的河对岸,而唯一可以过河的桥梁早已经化为了齑粉。 几个头顶金冠的契丹贵族样子的人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急匆匆地驱赶着骑兵们准备强行渡河,只不过水流着实有些急,被连人带马地吞了几个骑兵之后,那些急匆匆赶来的契丹人,只能无望地看着辛苦运送来的粮草,和盛放着粮草的大车,在火焰中一点点化为灰烬。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此地没有大江,只有大海。 乌沉沉的夜幕笼罩了下来,一轮并不算夺目的新月从海上升了半个身子出来,映衬着波澜不惊的海面,显得极为空旷寂寥。 前哨基地的建设被李重润的遭遇战打乱了,除了一个大门和仓促扎起来的几顶帐篷,许多建材还都留在船上,还没卸下来,队伍就被拉去支援李重润了。 回了营地的李重润和杨三叔,陈子昂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放弃这个前出基地的建设。原来旁边不远处就有个敌人营寨,在这里建设基地着实有些不太明智。 二来因为刚才的战斗,李重润隐约有了些新的想法,有了这个基地的限制,很难发挥自己这边的强项,如果遇到一个一根筋的敌人指挥官,多了这么一个基地反而只会让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 加上这一波偷袭运粮队好歹给自己这边带来了一百多匹马的收入,倒是可以极大的增强机动性,李重润跟陈子昂和杨三叔讲了一下游击战的意义和方式,倒是得到了二人的一致认同。 因为在今天的战斗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从而导致了对自己的存在价值产生了严重否定的杨三叔,甚至连一刻都不愿意等了,着急忙慌地召集了一队厂卫军和一队陷阵营,当即就要骑着马去那契丹人营寨那里“火力侦察”一把。 当然,这词还是李重润刚刚教的。 这种没有丝毫准备的无准备之仗是李重润坚决反对的。没有情报,没有群众,甚至连地形都不知道。这么一百人想去调戏那一支齐装满员而且还被激怒了的契丹部队,完全就是去送死。 就连陈子昂也是尽力的劝阻着这位急于证明自己的老边军。 好说歹说地劝住了杨三叔,虽然有些不舍,李重润还是下令烧掉了用几个木箱子搭建出了一个雏形的临时栈桥。 借着有些皎洁的月光,三艘黑船起锚,借着一丝和煦的南风和哗啦哗啦船桨搅动的声响,往海上的菊花岛而去了。 黑船在海面上犁开了一道道浪花,扯出了一条并不算长的航迹,只不过转瞬就被潮水所淹没,再也没有半点痕迹。 黑船离去不久,终于找到了其他过河方式的契丹人这才追寻着李重润他们之前留下的痕迹,追踪到了这个已经被付之一炬的营地这里。 只不过黑船早已经失去了痕迹,海上不像这草原上可以留下无数的痕迹让契丹人追踪,一群契丹骑兵徒劳地冲着大海嚎叫了几声,便把注意力投到了废弃营地中唯一一个还掌着灯火的帐篷这里。 帐篷里面捆着两个尸体,相互依靠着坐在帐篷正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白木箱子上。除了二人头上吊着的一盏残灯,帐篷内再无其他的摆设。 这两个契丹人是抓回来的几个契丹人首领中的两个,之前往船上转移俘虏的时候,这二人见看押自己的几个人都是些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就准备挣断捆绑自己的绳索逃跑。 只不过刚撞翻了两个厂卫军的看守,就被杨三叔给撞见了。 憋了一下午力气没地方用的杨三叔没有丝毫客气。只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两个契丹人便被团成了皮球一般,极为凄惨地去见自家信奉的草头神明去了。 契丹援军的头领被众人指引着用马鞭挑开了帐篷的门帘钻了进来,发现是两个自己人被捆了摆放在那里,以为是被人施展了什么邪法,自然是不敢直接去触碰的。 随队伍来的两个萨满在尸体周边神神道道地跳了半天的舞,这才战战兢兢地用手中的法杖将那二人的尸体从箱子上捅了下来。 除了一点淡淡的硫磺味道,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只不过萨满跳大神的时候焚烧了许多香料,那一丝硫磺味道也瞬间被掩盖在了浓厚的香料气味中,没有任何人闻到。 见萨满已经施展过了法力,那个契丹的首领才恭恭敬敬地跟那两个萨满行了个礼,恭送二位大神出去了之后,才想去辨认一下那两个已然不成人形的倒霉蛋儿到底是谁。 而此时黑船已经走到了靠近菊花岛的海上,李重润正在船舱里面跟陈子昂琢磨着那些金银珠宝的用意。 一声有些沉闷的爆炸声从岸上传到李重润耳中的时候,李重润跟陈子昂相视一笑,神情有些像偷吃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王爷这机关设置得委实有些不妥,若不能将这些契丹人一举歼灭,只怕会传出去咱们掌握了炸药的事情。” “遇到未知的事情,人们总归会先从自己的角度找一个可以说清楚的解释。” 李重润跟陈子昂解释了一下:“他们肯定会以为是我们掌握了什么法术。然后便会在契丹人中传播得越发离奇起来。相信我,谣言和传说这种事情,远比事实更加煽动人心。” 陈子昂有些沉默的望了李重润一眼,自然知道他说的并非虚言,当初这个年轻王爷还没长毛的时候,就靠一个谣言把不可一世的魏王,从那争夺太子的风头上给掀翻了下来,现在还在黄河底下喂王八。 “而且,传言越离谱,咱们接下来派出去的侦察兵才越安全,不是么?” 李重润不再跟陈子昂纠结这个话题,反而是捻起桌子上摆放的一盒子从战利品中取出来的珍珠,每个珍珠都硕大浑圆,在船舱中昏黄的灯火下闪耀着些许萦绕不止的光芒。 “单单是这一盒子珍珠,就要花费几百贯钱财。”李重润盘算一般地磋磨着那颗珍珠:“我就不信这些契丹人会这么大方,把这些宝贝当成军饷给那些放马的蛮子发下去。” “还有这个箭头也是问题,太新了。”陈子昂稍加琢磨就知道了李重润在怀疑什么,自己之前看过了公主密信上面写的任务,李重润的心思,不难猜。“我之前在边军的时候跟蛮子打过仗,他们的箭头多都是铜做成的,甚至还有用燧石或者骨头。” “这铁制的箭头,看形制更像是我们的东西。”李重润顺着陈子昂的话头说了下去。“再加上这些用不上钱的契丹人搞来这么多钱,那么这箭头的来历,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这都只是推断,并不算证据。” 第231章 雇佣军 “卢家与这契丹勾结,走私军械这种事情,已经和谋反没有什么区别。”李重润捏着那个缴获的箭头,跟陈子昂开着玩笑说道:“这种事情很多时候不需要什么铁打的证据,更何况,我们这证据还真就是铁打的。” “没想到公主殿下安排的任务,这么快就已经完成了一个。” 陈子昂感慨着李重润的运气:“王爷的运气真的不错。” “不错个屁,这样的证据在姑姑那边只怕没有一个库房,几十上百件也是有的,哪怕是人证她都能找一堆出来,咱们这些小打小闹,在她看来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李重润难得的说了几句粗陋之语,见陈子昂脸色一摆,当老师的脾气又想发作出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说的不太合适,拍了拍自己嘴巴表示自己说漏嘴了,这才让陈子昂的书呆子脾气消了下来。 “姑姑说让我们找的证据,自然不是这种只能让卢家破点皮的小打小闹。” 揣测着公主殿下的想法,李重润跟陈子昂说着自己的判断:“姑姑不是想让卢家死几个人这么简单。姑姑在信里说得这么清楚,最近这卢家在朝中的表现太过活跃,影响到了她的计划。那么如果不下个重手,只怕以后这五姓七望,是个人都敢在她面前跳一跳的话,公主殿下的权威何在?” “公主殿下信里说了这么多意思?” 陈子昂很努力地回忆着公主殿下密信中的意思,只是不管自己怎么想,好像都没从字里行间看出一丝公主殿下想要剿灭卢家的意思。 李重润只是笑了笑,却没有给他答案。 “拉大旗,作虎皮。小爷就是要打着公主殿下的旗号教训教训卢家,谁让那了尘和尚当初在这样子把我坑这么惨,不找卢家付出点代价,实在是对不住我自己。” 李重润在心里面嘀咕了一句,却不再跟陈子昂聊起这个问题,带着陈子昂去见那几个还活着的俘虏了。 旗舰底层船舱里面一间有些低矮的舱室被改成了牢房,舱门大开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厂卫军正在门口看守着。 听见有响动,似乎是之前被杨三叔当着面把两个头目给揉成了皮球的场景给吓到了,几个契丹人有些恐惧地往船舱深处缩了缩。 李重润进去看了看,发现几个俘虏倒是没受什么伤,只不过似乎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惨败,精神有些萎靡。 “你们谁会说汉话?” 李重润张嘴问了一句。 几个俘虏都跟听不懂汉语一样,有些茫然地看向这个穿着华服的少年身上。 “既然都不会说汉话,那就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全都杀了。” 李重润笑着对跟在自己身后充当背景板的杨三叔说道。 “是,王爷。” 杨三叔咧嘴一笑,故意把两只手捏得发出咔啪咔啪的声音,把脚步声踩得天响地朝那几个俘虏走过去了。 一个帽子上装饰着黄鼠狼尾巴的小头目,见杨三摩拳擦掌地准备过来,把自己当成面团给揉了的时候,终于绷不住了,连声地叫了起来:“我会,我会!别杀我!” “说,你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那契丹小头领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来历,原来他本人是个小部落的头领,手下部落有个几百人,也算是一股子势力。 这次是奉命押运一批粮草给那白狼山送去,而那个白狼山,就是之前斥候探查到了几十里外的那个大营。 “为啥要造反?” 虽然已经在韦俊那里听了一遍那姓赵的都督是如何欺压他们这些羁縻州的异族,不过能从这契丹人嘴里听得第一手的消息,想来是要比远在登州的韦俊所听的传言要靠谱得多。 那契丹小贵族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冬天大寒,降雪很深自然是真的。契丹人的牛羊冻死无数也是真的。 想来这契丹小贵族也是受了不少损失,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汪汪的,一点都不像作假。 只不过朝廷有制,往年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赈济下来,牛羊被饿死一些,只要人能活下来,还有这广阔的草场,牛羊自然可以再生,灾难总会过去。 只是今年不知为何,这位姓赵的都督不仅没有报上灾情,就连一粒米的赈济都没有发出来,还变本加厉地盘剥了起来。 最让契丹人无法接受的,是那赵都督只不过被吠叫了两声,就当着他们这些契丹人的面,斩杀了大统领李尽忠带着的白狼。 白狼在契丹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有点像后世印度的牛,是他们信奉的草头神的化身,最是神圣之物。 “这姓赵的都督,可是新来的?” 李重润不知为何这位赵姓的都督竟然会如此暴戾,按道理这人北门学士出身,没道理会如此不通情面。 “赵都督由北门学士转任羁縻州都督,到今天已经六年了。” 所谓北门学士,其实就是当今陛下还在临朝称制的时候,纠结的一帮子文人帮自己鼓吹接任皇帝合法性的营销号,陈子昂之前曾在上官姨娘手下做过几天正字,所以对这人还算熟悉。 “那没道理会突然性情大变呀,更何况既然都已经在此地六年,怎么会对这些契丹人的民俗没有任何了解?”李重润有些迷糊。 “此人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为人有些刚愎自用,只不过并不算是残暴之人。”同在上官姨娘手下做事,陈子昂对此人还算是熟悉。 “这事情背后肯定有问题,就是问题在哪儿一时半会查不明白,但是我本能觉着这事情肯定跟那卢家摆不脱干系。”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李重润就是有一种感觉,这次的契丹造反,只怕肯定和卢家有关。 “这附近村庄上的村民都哪里去了?” 李重润没忘了自己来营州最主要的目的,公主殿下的任务什么的都是其次,扬州城里还嗷嗷叫地等着人用呢,更何况自己招募的一波草头班子还要指着贩卖人口挣钱,还是要把他们喂饱了,虽然都是一帮散兵游勇,指望他们打仗是不要想了,往回拉灾民还是要用他们的。 那个小头领老老实实地回答:“被大军迁去了营州,崇州或者像白狼山这种地方。” “你们契丹人又不种田,要这么多居民做什么?” “汉人多会些手艺,更何况等大军打下土地来,总需要人去种田的。” 李重润暗暗地叹了口气,原来古人也不是傻子,自己想着过来搜刮人力,人家契丹人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毕竟想从地里种出吃的东西来,这朝代还是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的。 等黑船到了菊花岛,几大箱金银珠宝反射着码头上的灯火,发出一阵阵让人目眩的光芒,成功地疯狂了赶过来凑热闹的雇佣军们。 听闻是打劫了一支运粮队就有了这几万贯的钱财收入,雇佣军们瞬间就暴走了。 若不是因为现在是夜里,实在不方便行船,那些本来就是为钱而来的散兵游勇们,尤其是排帮来的三条船上的汉子,恨不得立刻就要开拔往那路上开去了。 只有前任牛校尉,毕竟是府兵出身,又是受了刺史的委派,并未对这些钱财起一些自己的想法,不过也还是有些激动。 李重润晚上睡觉都是在一阵阵磨刀的声音中睡过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重润带着杨三和公孙兰他们在码头上召见了正兴冲冲准备出门打秋风的雇佣军们。 “你们去挣钱,本王自然不会拦着,谁挣的算谁的,跟之前约定的难民的钱不冲突。但是本王有几句丑话先说到前头,如有违反,不仅军法处置,而且这次北上的收益,也一并取消!” 得到了几个势力的头目的点头,李重润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能抢劫平民百姓,契丹人随意。” 大家是雇佣军,并不想当罪犯,李重润的这个要求倒是得到了一致认可。 “遇到灾民,第一时间送到菊花岛来,不能有延误。” 这是大家北上来的目的,都是为了挣钱的,没人会对行走的银圆说不,这点大家自然也是同意的。 “回来之后,要把侦查的地图汇总上来!” 见几个首领隐约有些犯难,李重润倒是表示了理解。 安插在他们中的十人团传来消息,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趁夜划分了势力范围,把地图交上来,只怕会让别人来自己的势力范围里面踩盘子。 不过见李重润态度坚决,几个势力的头目还是应了下来。 跟这些被钱迷了眼睛的雇佣军们立下了约法三章,算是给了他们一点纪律上的约束之后,李重润就放任他们自行去岸上打秋风去了。 “王爷,放任这帮见钱眼开的疯子去营州闹事,只怕对王爷风评不好。” 陈子昂见这群疯子一样的雇佣军们呼喝着那些江湖上的号子,摩拳擦掌地上了船往岸上飘去的时候,有些忧心忡忡地跟李重润建议。 “白狼山营寨距离太近,是个心腹大患,咱们的重点一时半会儿还是要放在那营寨头上,这侦查和打探消息这种事情,就放在他们身上去做。” 雇佣兵们出走了之后,菊花岛上明显空下来了许多。 有了空间,李重润干脆根据之前的战斗经验,重新整编了手下的部队,进行些针对性的训练。 只不过平静的日子刚过了两天,意料之中的情况就出现了。 第232章 逼供 一艘小船,张着帆从南边摇摇晃晃地飘了过来。 因为没有悬挂北上船队的统一招牌黑旗,在山顶炮台上警戒的哨兵第一时间就已示了警。 被窜天猴清脆的声响提醒的众人急匆匆的赶到了码头,海面上一艘小木船,看上去好像就是很常见的渔船一般,正吃着风往菊花岛过来了。 “会不会是自己人?”拿着那个入门版本的望远镜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李重润也没辨认出来船的身份,“早知道应该等东厂做玻璃的那帮人把望远镜做出来再来的。” 不过嘀咕归嘀咕,光学是个大坑,就算现在那帮玻璃厂的老道士们手艺六的狠,想做出来哪怕后世小孩子玩具一样的望远镜,每个百八十年的沉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己人都是开船出去的,肯定会挂黑旗。”陈子昂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鬼地方正打仗,那里还会有渔民出海打鱼。依属下看,肯定是前来打探消息的契丹人。” “也不太像,虽然看不清楚,不过开船的船伙儿并不是契丹人的打扮。” 李重润的望远镜稍微发挥了一点作用,好歹能看清船上的人到底穿的什么衣服。 “找几个人开船而已,看来那白狼山大营的契丹人还是得到了消息,知道咱们是从海上来的,这附近能停船的岛最大的就是这菊花岛,我要是契丹人也会派人来打探一下。” “要不,咱们请君入瓮一下?”李重润跟众人提了个意见。 早有炮手控制着船首炮指向了那小船的位置,距离也已经近了很多,想一击就把这小船送下水喂鱼也不是什么难事。 “也好,如果是白狼山那边出来的人,刚好还可以打探一下情报。”李重润的意见得到了一致的同意。 一阵命令传达了下去,本来正在射击训练的厂卫军们纷纷的收了自己的兵器,往事先就挖好的战壕里面躲了过去。 码头上本来有些繁忙的众人也纷纷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回了营房里面躲了起来。 本来忙碌的码头上没多少时间就变得空荡荡的,偶尔几声海鸥的嘶鸣传来,更是让这场景空旷了起来。 “哎,果然是契丹人哎。” 隔着船舱的窗户,李重润盯着跳上码头的几个身穿汉服的汉子。 虽然打扮成了汉人的模样,实际上看模样除了开船掌舵的那两个人是真汉人,这几个手拿弯刀的哥们明显就是契丹人,蹼头很随意地套在了一头rap歌手一样的雷鬼辫儿上面,看上去有些可笑。 “要不要现在就打?” 见船上除了两个船伙儿其余的人都已经站到了码头上,甚至最先头的两人都已经快到山脚下的仓库的时候,李重润手一挥:“出动!” 船舱里面一溜烟地钻出来一队厂卫军,手拿制式的弯刀,很快就把那几个自以为偷袭成功的契丹人给围了起来。 “那小船再搜一遍!” “啪!”的一声脆响,在旗舰上层甲板上警戒的李三手里的枪响了,本来想逃跑的一个契丹人脑浆迸裂地死在了自己的同伙面前。 一时间唐人会妖法的传言瞬间就摧毁了几个契丹人的意志,手忙脚乱地把手上的兵刃丢在了地上,就这么投降了。 那两个驾船的汉人也被公孙兰带着队压了过来。 “船上没人。” 跟李重润简单地报备了一声,公孙兰又站在了李重润的背后冒充起绝世高手来。 只不过这几个俘虏居然嘴很硬,哪怕是用了些刑罚,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那几个契丹人都还是坚决不松口。 李重润想起那小船上面挂的渔网来,心生一计。 让人把他眼睛蒙上之后,李重润让人带着看胡子最长的那个契丹人,走到了最上层甲板上,李重润气势汹汹地吓唬那个契丹人,只不过对方居然嘴硬得很,坚持不说出任何白狼山的情报。 李重润很干脆地让人捆了块大石头在他腰上,“本王再问最后一遍,白狼山营寨有多少人,有多少平民,你们驻扎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契丹人坚决不说话,只是大声地用契丹语吼叫着什么。 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之前俘虏的那个契丹人本来被带过来做翻译的,听见他的吼叫都不敢直接翻译出来,只是跟李重润讲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既然你嘴这么硬,那就没什么作用了,给我踹下去!” 在一旁的杨三叔本来想上前动手,李重润悄地跟他摆了摆手,自己走到那契丹人面前,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确认他看不见,双手一推就把他从最上层甲板上推了下去。 “我说,我说!我不会游泳!救命啊!” 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契丹人在空中惨叫着,居然说起了汉语。 只不过大家等了许久,那契丹人还在空中惨叫着,而且没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传来。 “既然你愿说,那就老老实实交代,不然,下次可没有渔网兜着你。” 杨三叔没见李重润之前做了什么安排,急忙趴到垛口上往下看去,发现原来船甲板外面撑起了一大片渔网,结结实实地把那个惨叫的契丹人给兜住了。 “白狼山上多少人?” 既然对方已经松口,干脆就不再隐瞒,反而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起来。 白狼山上有骑兵六千,还有一波黑水靺鞨的弓箭手,也有一千多人。这成分和叛军的组成差不多,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居然还有六千灾民,也一并被胁迫去了白狼山营寨,平时负责养马以及制作军械这种事情。 至于为何会驻扎在这种又不是什么关隘之地的大平原上,那契丹人也不知道,他是偏远地区的小部落首领,被大首领招募来此地的时候这个营寨就已经建好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来历。只知道当初这营寨里面有很多军械,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陆陆续续地送到崇州前线去了。 牛校尉和杨三又问了一些敌人的军情,这才算是问完了问题。让几个厂卫军把他押解下去了。 就在几人正纠结为何这白狼山会有许多军械的时候,又一声钻天猴的响声炸裂在了炮台上空。 “又有敌人?” 第233章 被迫合作 来的是一支船队,不大的几艘楼船,打的旗号是黑旗,只不过看船怎么都不像是自己人,反而有些大唐水军的味道。 凑得近了,众人才从那甲板上站满的黑衣黑甲的兵士身上,判断出来,原来是公主殿下给调过来的五百黑骑到了。 跟随五百黑骑一起来的,还有公主殿下的另一封密信。 信里面只说了一件事情,陛下已经正式任命梁王武三思为清远军大总管,统领一应事宜,驸马武攸暨为行军大总管,带领李多祚等二十八名武将,还有诸如建安王河内郡王等一串武姓宗室,领兵十万,剿灭契丹叛乱。 这一连串任命堆下来,让李重润觉着有些蒙。 “本来只是想着偷偷摸摸的来当一把人贩子,结果这天下好像都知道学生来了这菊花岛上了。先生和黑骑都是直接找过来的,想来过两天就算是契丹人直接派使者过来,都不是不可能。” 李重润跟陈子昂开着玩笑说,不过还好,并没有什么抱怨的意思。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子昂反而一本正经地劝谏了起来:“王爷此行以身犯险,本就是不智之举,正所谓君子不涉危堂,王爷以后身份日渐尊贵,还是少行这种危险之举为好……” 听陈子昂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李重润赶紧打断了他:“听先生这意思,似乎很笃定我父亲将会起来?” “陛下有这个想法。”陈子昂跟李重润笑了笑:“裴五哥去房州接庐陵王回神都一事,不算什么秘闻,只怕有心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陛下这密旨还真够秘密的。”面对自家皇帝奶奶这堪比衣带诏的保密程度,李重润也只是稍微吐了个糟。“如果陛下有这种想法,这次领兵出战的应该就是我父亲或者我四叔,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一堆便宜舅舅和姑父上场才是。” “本来只是一场很普通的边境蛮族叛乱,陛下如此大费周章,调动左右威卫和鹰扬卫大军出战,已经是不妥。所图的无非也就是想着再看看这武家子弟,到底能不能成事情。” 陈子昂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不喜欢朝堂中那种说话弯弯绕绕的毛病,索性直白地说了出来。“如果这次平叛,宗室各位王爷表现得力,陛下自然还会继续在庐陵王和宗室之间纠结。如果这次倾全国之力的平叛,狮子搏兔不成还被兔子蹬了一脚,只怕庐陵王回京之后,便会立刻接任着太子之位了。” “不是还有我四叔一直在那皇嗣的位置上坐得好好的,怎么你就这么认定一定会是我父亲去坐那个位置?” 陈子昂来李重润这边已经多日,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说起来这几件事,今天难得有机会,李重润干脆跟陈子昂好好的问一问自己的疑问。 “皇嗣跟氏族走得太近了,以陛下的眼光,断然不会放任一个跟这些世家大族如此亲近的太子出现的。王与马共天下的笑话,陛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的。” “我那四叔整日里在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能跟世家扯上关系?而且如果世家跟四叔关系亲近,为何这次出任这大总管的不是我四叔,而是我那远房舅舅?”李重润有些好奇,李旦宅男的名号自己在扬州都听说了许多。 想起来这个道听途说的典故,李重润还刻意补充了一句:“而且之前不是说,我那四叔只不过因为见了两个从外面请来的乐师,就被陛下狠狠地责罚了一通,两个乐师都让廷杖给拍死了,围堵成这个样子,四叔还能联系上世家?” “皇嗣殿下虽然困居东宫,身边却也不是没有服侍的下人,更何况还有楚王如今已经在外开府建衙,带着一班子酷吏统领推事院的事情,陛下的眼线在他那边就松了好些。”陈子昂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跟李重润解释起来内里的事情:“而且本次平叛本来氏族推举的是王孝杰大将军,只不过后来竟然除了王家和陇西李家,其他的世家子弟都同意了梁王出任,据说,背后就是有皇嗣殿下的点头。” “凤仪卫不是严禁往神都里面伸手的么?”李重润好奇陈子昂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按道理凤仪卫自然是不允许调查这京中的事情,所以这些秘闻,陈子昂是如何知道了? “凤仪卫自然是不被允许调查京中的事情的,只不过殿下手下的凤仪卫,却并不在陛下诏令的管辖范围内。” 陈子昂对着李重润眨了眨眼睛:“东宫的婢女多都是内六监出身,如玉姑娘熟人多,获得的消息自然也就多一些。而推事院那边小吏多都是边军出身,赶巧陈某有过几年边军的经历,认识些熟人……” 听陈子昂说到这里,李重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放着不管的那几个人,这一年多在洛阳竟然已经织就了一张很靠谱的消息网出来,而且接触的都是些具体办事情的人,怪不得这些秘闻,陈子昂说起来一点都没有迟滞,熟络得好像自己在做的事情一般。 “王孝杰大将军不是他们氏族自己的人?” “世人皆知,因为司业大人的缘故,王爷跟王家的关系,可是比皇嗣殿下能拿得出手的那些空头好处大多了。” 陈子昂笑着指了指李重润自己,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忘记了,老忘记王蓉也是王家的人了。想不到只是一个边疆的叛乱,竟然能招惹的世家大族闹分裂了,学生的运气着实不错。”李重润摸了摸鼻头,发现自己遗漏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很腼腆地笑了笑。 “王爷的运气一直不错,总是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 陈子昂似乎又在话里有话地内涵着李重润,只不过李重润没敢接茬,索性换了个话题:“既然前来平叛的都是陛下的亲戚,那咱们还真要好好谋划一番这契丹叛乱的事情了,如果真的是过来当一把人贩子,只怕陛下肯定会多想。” “王爷这次来这营州,不是为了阻挠这几位宗室王爷平叛平地太过顺利么?”陈子昂听李重润这么一说,觉着有些不太理解李重润的想法。 “我来这里本来只是想当个人贩子,王蓉最近缺人缺得厉害,咱只是想着帮她搞点人手回去,其他的还真没多想。”李重润一脸无辜地跟陈子昂解释着。“而且真正到前线领兵打仗的是我舅舅兼姑父,我若是连他一起坑了,只怕姑姑便宜不了我。” “王爷所言极是。”陈子昂眨了眨眼睛,不过表情似乎带了些我信你个鬼的意思。 “我出扬州的时候,这契丹才叛乱不久,我哪里猜得到这清边军大总管竟然会派到我这便宜舅舅脑袋上去?” 见陈子昂不信自己的说辞,李重润倒是也不急:“若是学生在扬州的时候就能猜到那么多,那学生就不是临淄王,而是神仙了。” “王爷所言极是。”陈子昂想了想,觉着李重润说得有道理,自己的这个学生对比同龄人来说确实有些妖孽,但也确实没妖孽到逆天的程度。“从打压宗室的角度,不作为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陛下又不是傻子,如果我没来,自然作壁上观,任凭我那些便宜舅舅怎么证明自己的智商下限都行。就算我给他们偷偷的下点绊子,也都不是什么问题。”李重润苦笑了一声:“只不过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我在这菊花岛,只怕前脚刚阴了我舅舅,不仅帮不了我父亲继任那太子之位,后脚陛下就把我流放到房州去了,直接拍死也不是不可能。” “别忘了陛下可是姓武的,我一个姓李的小小王爷连太子都不是的时候都敢坑他们姓武的人,陛下难免不会想如果以后她老人家殡天了,他们姓武的会沦落到个多么凄惨的位置。” 跟陈子昂整理完内里的关系,外面天都已经擦黑了,黑骑不用李重润去安顿,早都已经给自己画了一块区域出来准备营地,好在菊花岛上已经准备了不少木材之类的物资,李重润过去看的时候,黑骑们的帐篷都已经搭建好了,一大队人正在外面砍野草回来喂马。 “参见王爷!” 李重润溜达到黑骑营门,正在放哨的两个哨兵拉弓放了一支响箭出去,不一会儿,几个头领样子的黑骑急匆匆地从营内赶了过来。 “我们现在用这玩意儿报信,比响箭方便,也比响箭响,还能标记地点。” 李重润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窜天猴,点着了放了出去。 带着一溜青烟扶摇直上的窜天猴儿,发出了一声很清脆的爆炸响声,在四周回荡出一连串儿的回响。 片刻的功夫,一堆扛着弯刀穿着灰布军装的厂卫军就赶了过来,见识李重润在跟友军介绍窜天猴的用法,行了个礼就告退了。 几个黑骑明显起了兴趣,只不过李重润身上也没有多带,便答应他们明天送些过来。 几个黑骑的头领都识字,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这一队黑骑不管具体是来做什么的,至少打得官面上的理由是来学习火炮的,正好他们有马,倒是有了一支机动性强了很多的炮兵出来。 跟几个黑骑头领寒暄了几句,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李重润这才从营地里面溜达了出来。 天色渐渐地沉了。 因为岛上的蚊虫太多,暂时又没发现些艾草之类的可以驱蚊的植物,李重润还是更喜欢在旗舰上睡觉。 只不过刚刚和公孙兰调笑了几句,正准备睡的时候,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这段历史因为有了穿越者的参与,与实际历史不一致哦。实际上参与的武姓宗室并不是太平公主的驸马。 第234章 白狼山 李重润听着外面的呼喊声,依稀好像是杨三叔。 问过了缘由,原来是又发现了一条小船,趁着夜色悄悄地停在了山背面的地方。 “烦死了,这帮子契丹人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重润正准备睡觉,被惊扰了以后难免会有些起床气:“让兄弟们直接收拾了他们就好了,老规矩处理。” 杨三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李重润这才有机会在温柔乡里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端着大牙缸子刚出门,就看见一脸憔悴,满脸血丝的杨三叔正在舱门口等着自己。 “王爷你可是起了,之前夜里有契丹小船意图偷袭,被厂卫军发现了,当场解决了几个,剩下的都抓起来了。” “可问出来什么东西?”李重润一边刷着牙一边问已经在一旁打起呼噜来的杨三叔。 “听说那白狼山里面现在已经有七千的骑兵了,还有两三千靺鞨的弓箭手。”被李重润的声音惊醒,杨三叔站直了之前很努力靠住的柱子,抖擞了抖擞精神。“之所以要在那里建营地,是因为他们契丹人信奉的神仙化身就是一匹白狼。而那白狼歇息的地方,就是白狼山。至于那里的契丹人,便是准备在那白狼山建城。” “师伯辛苦了,先去歇息一会儿好了。”安顿好杨三叔去休息,李重润一只手揉着自己侧腰,一只手杵着牙刷在嘴里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公孙兰从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重润这般茶壶一样的在船头上刷牙:“王爷早安。” “夫人早安。”李重润吐掉嘴里的青盐沫子:“洗漱好了咱们赶紧吃饭,等会儿咱们去岸上一趟,这白狼山那里的敌人越来越多了,我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重润前一世只是个写手,并不是历史学家,能知道武则天年间契丹人造反这种事情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至于具体的细节和流程,那就完全是眼前一抹黑了。 既然历史的经验靠不住了,那就只能自己去调查一番。 就和昨天跟陈子昂所说的太子之争一样。如果不是自己的蝴蝶效应,早早地掀翻了早前的魏王和周兴他们,狄仁杰这会儿应该还在江西当县令,自然没条件整日整夜地在陛下旁边念叨“只有儿子拜老娘,没有侄儿拜亲姑”之类的道理。 自然也就不会让武姓宗室落魄到需要氏族帮腔,才能最后搏一把的凄惨境地。不过有了世家的支持,武姓宗室就算再怎么不着调,剿灭一个契丹人的叛乱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就是另外一个变数了。 如果武家真的在世家的帮助下轻松地搞定了这件事情,就算姑姑和狄公再怎么给皇帝洗脑,这姓武的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很难翻下去。 想想那个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梁王,再想想那个差点成了自己老丈人,喜欢在牢房里面听惨叫睡觉的建昌王,李重润觉着还是把他们彻底打压下去,老老实实做个闲散宗室更好一些。 李重润仔细揣摩了揣摩武则天的心理,觉着给自己的这些远房舅舅挖坑下套是不可取的,理由就是昨天跟陈子昂说的,如果自己现在就对这些远房舅舅下手,陛下肯定会担心等她百年之后这些姓武的没一个能捞到好下场。 那么自己只能在这次契丹好好表现一把,就算是不能得了首功,至少也要让陛下眼前一亮才行。 只不过该如何才能既发挥了作用,又能让陛下看到自己的功劳,不至于让世家和宗室们把自己的功劳给抢了去呢? 李重润刷牙的时候就在纠结这个问题,“早知道这次来的时候就把冰儿带着就好了。” 吐掉了最后一口漱口水,李重润觉着身边跟着个陛下的眼线有时候未尝不是个好事情。 ------------------------------------- “那里就是白狼山?看上去也不高啊。” 李重润趴在一个不高的土坡上,远远地望向那个名字叫山,其实更像是丘陵的白狼山。 白狼山,名字叫山,其实不过百丈高,不过因为是从辽东平原上赫然凸出来的一个山头,所以看上去有些扎眼。 因为只是来侦查,所以李重润这次出门没有带太多人,本来黑骑想派一个小队护送的,只不过李重润担心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迹,坚决拒绝了。 所以这一趟李重润只带了公孙兰和李三他们几人。 李三之前已经打探过此地,远远地指着那个白狼山,跟李重润解释说:“那营地就在山脚下,占地很大,应该是已经营造了不少时间。” 李重润也看到了那山脚下有一片连绵的建筑和营帐,只不过此时是上午,并没有什么炊烟飘起来,不好通过看点了多少灶台判断里面有多少人。 “不过好像比我上次来看的时候营帐多了些,营帐本来只到山脚下,现在看山上都有了不少营帐了。” “昨晚上捉的那几个俘虏交代说,现在里面有六千骑兵和两千弓箭手,已经比上次多了许多。看来他们契丹人确实有在这白狼山建城的想法。”李重润跟李三说着杨三叔突击审问了一晚上得来的情报:“如果只是个营寨,还好解决一点,这要是个城池,搞起来还真有些困难了。” 说话间,远远又有一股子烟尘从西边出现,李三眼尖,虽然隔了里远,也还是一眼看出来了是一队骑兵。 “王爷,又来了一堆骑兵,看旗号,应该也是契丹人。” 李重润很努力地看了看,发现除了能看出是些骑兵之外,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又来了一队人?难不成是契丹人准备在这里屯兵?之前的运粮队的俘虏不是还说曾经从这白狼山往外运兵器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屯兵到了这里?” “王爷,有一队人马往咱们这边来了。有十几号人马。”李三又有了新发现。 李重润很努力的往那营寨的地方看了过去,和西边过来的一大片烟尘相比,似乎确实是有一小撮烟尘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了,不过和西边的阵势比起来,要小上很多。 第235章 沙盘 怕被发现的几人躲到了土丘的后面,谁知那十几匹马竟然像知道自己藏身在何处一般,径直地就像几人藏身的土丘这里进发了过来。 “十几个人马,咱们搞一把。” 眼看那几个契丹人已经就要赶到自己这里了,李重润简单衡量了一下,觉着自己这边实力足以碾压对面的十几个人马,值得动手。 公孙兰几人断后,李三和李重润当先,被绊马索放倒了当先的那匹战马的时候,战斗基本上就已经结束了。 李三端枪放倒了最后一个往北逃窜的契丹人之后,李重润抓起俘虏一问,才发现自己刚刚的这一场埋伏,有一半就是白打了。 因为这十二个契丹骑兵,是两拨信使,一波是去营州催粮的,而另外一波信使,则是要去菊花岛找自己的。 契丹人找自己,自然是想着劝降。 据说契丹人马上就要集齐十万骑兵,还有靺鞨那边的两万弓手也会在不日内赶到,大军将至,李重润的这点几条船无非是藓疥之疾,剿灭他无非是翻手掌的事情,劝李重润好自为之。 劝降么,总归都是先吓唬一番,才好讨价还价的。 既然已经吓唬过了,后面要说的话自然就是开出的价码了。 契丹人给的条件还是很丰厚的,说只要李重润愿意投降,帮契丹人做事,等契丹人打败了朝廷大军,只取幽燕之地建立自己的国家,依旧奉大唐为正朔。 甚至还愿意协助李重润坐上那大唐皇帝的位置,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昨天还刚跟先生开玩笑,说契丹人会找到我头上来,没想到今天还真就遇到了,小爷这嘴是真的可以。” 跟公孙兰开着玩笑,昨天跟陈子昂聊天的时候公孙兰也在现场看护着,自然知道这个事情。 “这怕不是当我是傻子。且不说就凭着几个衣服都不会穿的穷货就像打进榆关里去,就说这入主了中原还只取幽燕之地,这契丹人是开善堂的不成?” 李重润跟公孙兰开着玩笑,只不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自然只有李重润敢说,公孙兰只是很勉强地笑了笑,并没敢多聊,自顾自地上了土丘上面去看看方才的埋伏是不是惊动了那白狼山里面的敌人了。 又问了几遍俘虏们相同的问题,从确认了从每个人嘴里套来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以后,李重润摆摆手,示意李三把几人放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几人本来就是去找自己的信使,自己偷袭的时候不知情还情有可原,如果知道了他们使者的身份还动手杀人的话,传出去总归会落自己名头。 再回去的路上,李重润琢磨着方才问出来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把信使放跑了,好歹并不是一无所获,俘虏的供词里面还是交代了许多东西的。 一是那西面来的骑兵,是契丹叛军头领李尽忠先前带领着去攻打檀州的部队。李尽忠在那檀州城下吃了败仗,溃兵正陆续汇聚到此地来。 二是昨天白狼山营寨里面的几个将领还不知道那菊花岛上到底来的是谁,今天却就很确定是先前在扬州的临淄王,如果没有朝廷里面潜伏的奸细的告密,契丹人断然不会这么快就查到自己身份。 三是这白狼山中兵马确实每天都在增加,不连刚刚赶到的那一千骑兵,截止现在为止,白狼山中已经差不多囤了八千人了,还有弓箭手两千,组成个万人队倒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只不过还有更多的问题没有答案,比如李尽忠将兵力汇聚到这个还没建成的小城这里所为何事,再比如这营州的百姓足足有四万户,十几万人,为何自己上岸了几天了,只见了不少抛了荒的稻田,人都哪儿去了?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不过却不是这几个信使能掌握的问题,就是这契丹人在朝廷中的内线到底是谁? “草,早知道应该不着急把那几个契丹人给放跑的,好歹先问一问契丹人的头目在哪儿。” 李重润在马背上嘀咕了一句,不过赶路要紧,倒是没在纠结这么多东西,快马加鞭地往菊花岛赶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菊花岛上就始终是一副忙碌的样子,黑骑刚来,还等不及修整,就开始了炮兵的训练。 至于步枪,李重润自己都没几杆,自然是不舍得拿来给黑骑当教具的,只是安排他们先熟悉了火炮的用法再说。 之前放弃的对岸的前进营地又建了起来,只不过不是为了进攻方便,而是为了接那些出去打探情报的雇佣兵们回菊花岛。 这几天陆续有出去探路和侦查的雇佣兵们回来了,都多多少少带了些或者解救过来的本地居民。 听说临淄王在召集难民往那扬州去,虽然不知道临淄王又是哪根葱,不过扬州的富庶之名还算是天下皆知的,不少躲进山里逃避战乱的穷苦人被雇佣兵们发现之后,倒是很乐意逃离这苦寒战乱之地,尤其是听说临淄王管饭,就急匆匆的就跟着雇佣兵们来了菊花岛。 只不过有不少没有被叛军波及的乡民,尤其是家里有几亩薄产的,舍不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担心这帮面色不善的南方汉子并不是什么好人,坚决拒绝了雇佣兵的招揽。 好在雇佣兵们还算有节操,至少带来的都是汉人,没有胡乱的绑架一些奚人或者契丹人之类的过来冒充。 不过这安东都督府下面管理的十七个羁縻州,汉人移民主要就集中在营州驻所柳城和靠海的平原上的这些村落中,这附近的村民根据之前的线报早已经被汇聚去了白狼山中造城和养马,所以这些天来,雇佣兵拢共也就收集了几百人过来,还多是妇孺,壮年男子都很少。 担心契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摸过来,所以李重润并没有在前进营地安排金贵的厂卫军或者陷阵营们驻扎,就连黑骑都没有派,只安排了几个雇佣兵在那里看管一下码头,还刻意安排了如果契丹人大军来袭就赶紧上船,不要恋战。 雇佣兵们出来是为了求财,并不是为了拼命来的,保命的功夫李重润还是对他们有信心的。至少距离派出去他们十几天了,至少回来的雇佣兵身上有些带轻伤的,但是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送了命的倒霉鬼出现。 期间李重润还派黑船带着李三他们几个眼神好的沿着海岸仔细地侦查了一番,再加上雇佣兵们带回来的一些情报,李重润在菊花岛营地里面新建成的办公室里面用这里随处可见的海沙和一些点灯用的蜂蜡塑了一个相当潦草的沙盘出来。 沙盘修得不算精致,用白沙为海,黄沙为陆地山峦,地理位置和李重润自己记忆中的前一世的地图对比着摆放的,还算是有几分可信度。 除了沿海的一溜十几里宽的平原可以种田,其他的地方都是一连串连绵起伏的山峦。 在山峦之间,有两个巨大的空洞却很是扎眼儿。 第236章 榆关失守 沙盘上的两个空洞,一处是营州的治所柳城的所在。 柳城深入内陆,并且又是在群山环绕之地,是典型的易守难攻的地方。 契丹人在那里投入了重兵看守,各路眼线撒播得很远。雇佣兵们尝试了几次,都被契丹人察觉了,不仅没刺探到什么情报,反而让守军外放的眼线越发的多了。 因为是山地,周边就没多少村落,仅有的几个村落乡民也早被契丹人掳掠到了那柳城之中。想从当地人口中获取情报的法子也没用了。 因此雇佣兵都没敢太过靠近柳城,自然也就缺乏柳城那边的消息。 另外一处空洞却是榆关,也就是后世的山海关。 榆关就在两百里以南的海边,后世的辽西走廊的位置。 按照之前陈子昂带来的消息,榆关应该是还掌握在自己人手里的。 只不过从雇佣军们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榆关只怕早已经失守了。 这个消息在七月末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王蓉派来运送补给和迁移营地的灾民的船队到来的时候,还顺便接了一个官员过来,正是前些日子在登州见过的自己的另外一个表哥,登州长史韦俊。 “榆关丢了。” 韦俊见到李重润,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榆关守将是个靺鞨人,契丹人叛乱,靺鞨人本来就参与其中,榆关守将是靺鞨人首领的儿子,契丹人不费一兵一卒就占了那榆关。朝廷大军本欲前往檀州,现在已经改向榆关进发了。就我出发前收到的消息来看,约莫着还有十来天的功夫,朝廷大军就能到榆关。能不能平定这契丹的叛乱,就看这十几天了。” 韦俊一边跟李重润讲着那榆关失守的事情,一边帮他把那榆关附近的地图给画了出来。 有了榆关的地图,李重润盯着沙盘上的地形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了起来。 而那韦俊则是小心地屏退了众人,凑在李重润耳边轻轻地说起来他收到的族里面带来的消息:“姑姑那边飞鸽传书,让我火速转告王爷,朝廷这次出兵征讨契丹,必胜无疑,王爷还要抓紧多打出点名堂出来,省得后面捞不到好处。” “母亲大人怎么如此笃定?” 办公室里面只剩下了自己和公孙兰,韦俊三人,李重润倒是不用偷偷的耳语,正大光明的问了出来。 见韦俊瞥了一眼公孙兰,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李重润猜到他担心公孙兰泄密,专门跟他介绍了一句:“这是我夫人公孙兰,平时还负责我的贴身护卫。阿兰,见过表哥。” “见过表哥。”公孙兰没有像普通的妇人一般行福礼,反而是手握刀柄向韦俊行了个军礼,以示自己现在是当值的侍卫身份。 “原来是弟妹,韦某唐突了,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啊。还望弟妹海涵。” 听李重润的意思这位公孙兰应该是自己人,不过韦俊还是又专门瞄了公孙兰两眼,心说自己的表弟名声在外,这审美观着实不敢恭维。 韦俊见自己的这个弟妹虽然容貌还算尚可,只不过高高束在头顶的头发没有遮掩住额角一条长长的刀疤,实在是有些可惜。 再加上唐人崇尚丰腴,公孙兰自幼练习武技,长手长脚又极为精壮,虽然不像王蓉那般可怜,只不过对比武七和艾莎她们几个天赋异禀的小丫头来说只能算堪堪一握,因此并没有得到韦俊的欣赏。 不过对公孙兰的质疑也只不过是在韦俊脑子里面稍微转了转,旋即就被李重润接下来机枪一般的疑问给问住了。 “母亲难不成是动用了什么特别的渠道把我军的消息透露给了契丹人不成?这可是作死之道,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咱们全家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听韦俊传来的消息,李重润有些着急,急急慌慌地问了起来。 “这种出卖军国大事的事情姑姑自然是不敢做的。” 韦俊自然是知道这背后的风险,连忙帮李重润他亲娘,庐陵王妃韦夫人解释着:“姑姑飞鸽传书的内容很少,只是安排王爷在保全自己的底子上尽量多捞点好处,不要给朝廷的大军添乱。还说只要坚持到秋收,就会有援军到,就算朝廷大军全是一帮酒囊饭袋,契丹这次也是必败无疑。” 看来亲娘也看出来这次朝廷动用大军无非是想给武家宗室镀金的意思,所以还专门发了信过来安排不要给武家的亲戚添乱。 不过娘亲估计也隐约猜到了陛下的想法,所以才让自己抓紧拉点好处,应该是援军如果到了,那么就没有武家兄弟什么事情了,辛苦派了大军出去,结果是靠援军结束了契丹的叛乱,想来武家兄弟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神都里面抬不起头来。 “母亲怎么会如此清楚这些?莫非是父亲母亲已经返回神都洛阳了?” 按道理,自己父母现在还困在房州数蚂蚁玩儿,自然没条件接触到这些军国大事。既然能给出如此详细的建议,想来是已经回了神都。 “姑姑已经在十天前返回了神都,现在正暂居在临淄王府内。” “原来已经回家了呀,挺好,挺好。” 听说父亲已经回了神都,李重润稍微放下了心来。 当然,还少不了在嘴里念叨两句,毕竟韦俊是自己舅亲,虽然自己对着便宜父母的感情也只有稍微那么多,不过自古讲究以诚孝为先,自己自然是要略微表现出一些孝心给娘家人看看的。 转身盯着沙盘,李重润开始琢磨母亲大人所说的援军,又会是哪里来的? 安东都督府,后世被改名叫安东都护府的地方,和西域的安西四镇类似,多都是些并不怎么受朝廷管控的羁縻州,少数的一些民屯也都只要集中在几处可以种田的平原之地,其余的山地草原之类多都掌控在各种异族手里。 李重润盯着沙盘上面并没有画出来的饶乐都督府和西北部的突厥地领地,脑子里面突然想起来一个名字。 自己在后世看历史书的时候,记得在自己这个便宜奶奶退位之后,好像有一个叫做什么渤海国的国家出现了。 渤海国,好像就是这次参加叛乱的靺鞨人建立的。 靺鞨人是靠什么建立的国家来着? 李重润觉着自己前一世应该多看些书的,有在b站刷视频的功夫,过看两边前后唐书或者资治通鉴,怎么都比看人修驴蹄子和包鱼塘抓鱼有用啊。 不过李重润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那渤海国开国国王大祚荣是靠什么发的家。 “大祚荣……” 李重润嘴里面念叨着这个名字,摸着自己的鼻子对着沙盘很徒劳的发呆。 “殿下是如何知道那投降契丹人的榆关守将的名字的?” 韦俊在一旁听见李重润在念叨这个名字,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什么,那个大祚荣就是榆关的守将?” 李重润好像被人用冷水从头浇灌了下来,脑子里面突然就一阵清明了起来。 “表哥,今天我还要去营地里面接受一下扬州发来的装备,您辛苦赶来,可以先在船上休息一天,明天我带你去白狼山侦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捞点什么现成的好处。” 李重润跟公孙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自己的这个表哥给带去船上去了。 李重润这个逐客令下得有些糙,不过韦俊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表弟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见公孙兰已经示意自己离开,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走了。 李重润借口的接收装备也确实不算撒谎,王蓉从扬州发了许多稻米和衣物之类的过来,扬州有林邑源源不断地提供的稻米,加上佃户营的妇女生产大队做的许多麻布袍子,不缺这些补给,发了很多过来。 还有成罐的酒精,许多江南特产的蔬果,甚至还用水柜装了好多条李重润最爱的四鳃鲈鱼过来。 与其说是运送补给,不如说是媳妇给搬了半个家过来。 不过最重要的却是后续赶制出来的十二门火炮,还有五十杆米尼步枪。 不过略微可惜的是,因为还是赶制的,所以五十杆米尼步枪就只有几把是雕刻出来了膛线的。 陈子昂此时就在码头上接受这些货物。 李重润赶过去的时候,陈子昂正好安排陷阵营的兄弟们把步枪给抬走了,正准备安排人从船舱里面往外扛一包一包用白帛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火药。 “先生,有紧急军情,且随我来。” 李重润有些着急,也没工夫搭理一路上正对自己行礼的弟兄们,急匆匆地喊了陈子昂回了营地里面自己的办公室。 “什么,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陈子昂听到李重润的猜测,也是第一时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第237章 再探白狼山 “如果我没猜错,所谓的援军,应该就是突厥人。” 李重润指着沙盘北边并没勾画出来的地方,跟陈子昂说道:“挑拨契丹人造反,怂恿靺鞨人附和契丹人造反,给突厥人进攻营州提供口实。” “突厥人垂涎营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让突厥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得了这营州之地,就好像把肉塞进了饿狼的嘴里。谁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地放任突厥人的狼子野心?” 陈子昂自然知道这种引狼入室的行为,足以危害到朝廷的根基。言语间,脸都愤怒得有些变形了,本来就有些潦草的络腮胡子一个劲儿地抽抽个不停。 “平叛这件事情,只要成功,不管是之前七望支持的四叔,或者是现在支持的我那堆舅舅,都能涨不少声望。顺利的平叛,我朝得了面子上的好处。突厥借机把控垂涎已久的安东都督府,得了里子上的好处。靺鞨族人能在突厥的羽翼下成立自己的国家。这一石三鸟的算计,还真是不错。” 李重润这套逻辑推理的重点,在于自己知道那靺鞨族人确实会在突厥的扶持下建立个渤海国出来。 毕竟前一世的历史上靺鞨人就是在营州之乱后在突厥人的帮助下才建立了渤海国。 陈子昂顺着李重润的话头说了下去:“确实好算计,那了凡和尚和薛怀义倒台只不过短短几个月,就算是通信也只能往来几次,就能做出这么详细的算计?筹划的人应该早就跟突厥和靺鞨人有所勾结。赵文翙来此地任职都督也已经有六年的时间,意思也就是说,这计划筹谋了已经不止一段时间。这种谋划,很像是武陵人的手笔。” “背后肯定有人在谋划,而且是眼光很高的人,真的能做到公主殿下说的那种拿天下当棋子的程度。看来,奶奶立谁当接班人这种事情,想来已经不是奶奶一个人说了算了。既然大家都参与了一手,咱们也要加点紧给自己捞点好处才是。” 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好处着想,像自己这般大公无私,一心为天下的好人不多了呀。 李重润自己在心里嘀咕着,不管这谋划的人是谁,只要看看最后谁捞到了好处,答案自然就会揭晓。 方才大开了一阵脑洞,脑力耗费得有些大,李重润只觉着眼前有些发晕,连忙找地方坐了下去。 “查到这背后的谋划之人不急,眼下是要尽快剿灭这契丹人的叛乱,绝了那突厥人进犯营州的口实。”陈子昂也很赞同李重润的观点,“营州之于大唐不亚于安西四镇,更何况本地民族极为复杂,稍有不慎,恐怕将是我朝的祸端。” 李重润本来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听到陈子昂的说法,有些好奇地睁开眼睛瞄了陈子昂一眼,心说莫非自己的这个先生也是穿越的不成,提前了这么多年就预测到了安史之乱? 李重润脑洞一开,突然想到个好计策,既然陈子昂跟自己战略眼光相似,眼下这营州又已经被叛军占据,未尝不是个好机会:“先生可有任职一方的想法?” 陈子昂听到李重润的说法楞了楞,知道李重润已经开始在安插自己的势力:“好男儿志在四方,王爷有令,莫敢不从。只是陈某现在还担着凤仪卫的差事,又身为王府长史,如若出任地方,只怕王爷身边无人辅佐。” “你想什么呢,一时半会儿你是离不开的,咱也就是说一说,一应事情,自然要等着契丹的事情了结了,才能再说。” 陈子昂有些不清楚为何平日里总是一副咸鱼模样,不捶不动换的自家王爷,怎么就突然爆发了些许野心出来了,不太像他的风格。“王爷为何今日,突然就有了上进心了?不怕陛下多想?” 李重润见陈子昂如此正大光明的就问起来为何自己不再摆烂,心说自家先生还真是熟悉自己脾气。 自己只是想着尽量摆平一些自己知道的后世的危机,好在历史书上能给自己博来些好名声而已。自家先生明显是想多了。 仓促间就只能先抄个后世的名言来装装场面:“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学生只是想着先生既然与我意见相同,只是放在王府里面做些见不得光的活计,实在浪费了先生大才。学生做事但求一个光明磊落,想来陛下一定能了解学生苦心才是。” 陈子昂苏身一揖到底,“能说出这般言语,王爷便值得陈某将身家性命托付给王爷,以后但凡有任何驱驰,陈某不敢有半点推脱。” 见自己先生行如此郑重的大礼,李重润不敢托大,强行打点了精神扶陈子昂起来:“先生过誉了,学生只是烂好人罢了,见不得天下受苦。” 两人握着手掌相对一笑,李重润是在笑自己方才说得够假,不知道陈子昂在笑什么。 公孙兰这时已经送完那韦俊去船上休息了,跟陈子昂见过了礼,见李重润脸色有些苍白,急忙扶他到椅子上休息。 “先生帮我去把鉴真找过来,刚好我有事要安排。” 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接受公孙兰的按摩,李重润突然想起来既然要通过陈子昂把营州一地把控在手里面,他手下没有些靠谱的兵力,只怕野心再大也是不妥,刚好公主殿下支援了五百黑骑过来,不如抓住机会发挥一下,多少能让以后陈子昂做事的时候有个依仗才是。 陈子昂行了个礼急匆匆的出去了,公孙兰纤细但是力道十足的手指在太阳穴周边舒缓着方才用脑过度带来的不适感,李重润舒舒服服的哼唧了出来:“这才是为夫想要的生活啊,什么天下什么的,真心累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王爷辛苦。” 公孙兰正帮着李重润按摩。方才她带韦俊去船上歇息,没有听到李重润跟陈子昂说了什么东西,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在感慨什么。 不过李重润之前给自己立的无产阶级斗士的人设着实有些硬,公孙兰以为李重润只是在忧心这叛乱中遭了人祸的难民,便小意地安慰着他。 “先生,您找我?” 鉴真方才跟着黑骑在训练火炮的用法,在办公室门外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重润不像别的官员喜欢摆架子,一般有什么事情更喜欢自己跑过来找自己直接安排,即不耽误工作还节省时间。像这样正式地把自己传过来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有大事发生。 这让鉴真有些紧张。 “进来。”李重润有些懒散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了过来:“门开着呢。” 鉴真进了房间才看到,李重润很没架势地瘫在椅子上,头枕在师娘的胸前,闭着眼睛享受着师娘的按摩中,不像是有什么紧急的军情。 “佃户营十人团的安排当初是你带着做的对。” “还有罗莎和蔚儿的参与,学生也只是参与了一部分,不敢贪功。” “你媳妇做的,也就是你做的了,不用谦虚。”李重润在徒弟面前没必要端着架子了,连眼睛都没睁,懒散地跟鉴真开着玩笑。 公孙兰按摩的力道稍微大了些,提醒了李重润注意一下形象。 不用看,李重润就知道鉴真这会指定闹了一个大红脸,没准连头皮都红了。 “啊……这,学生……师妹……”鉴真不知道李重润喊自己来居然只是为了调侃自己一下,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茬,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我那两个学生都不是好打发的货,你招惹一个也就算了,还同时招惹两个,小伙子果然有前途。”李重润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鉴真果然连头皮都红了。 心说自己是不是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当初那个拦在自己马车前面卖狗的倔强小兄弟怎么就被自己教成了老实孩子,自己是不是平时管教得太过严厉了? 反思着自己的教育政策,李重润跟鉴真安排起来了叫他来的目的:“用佃户营的法子,给这黑骑里面安排些十人团进去,不要一开始就忙着忽悠他们投奔咱们过来,先能掌握些眼线再说。具体操作你比我有经验,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先生。学生马上就去做。” “之前解救回来的千把个难民,净化完了让林邑的船带回去。玉碧那边不好耽误太久。扬州既然已经派了船来,意思也就是已经忽悠到下家参与了,自然就不需要林邑的船来撑场面了。” “是,先生,学生马上就去做。” “武七跟李三咱们回去的时候就会办酒,要不要把你的也一起办了?等咱们回去洞房肯定就已经建好了。” “是,先生,学生回去就办……”鉴真答应惯了,没成想说话间就被李重润给套了。 不管鉴真头皮是不是红得跟桃子一般,李重润笑得很开心,头疼在笑声间消散去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天气还算晴好,李重润便带着李三和韦俊他们又去白狼山探查去了。 “这情况,不对啊!” 李重润看着远处的白狼山喃喃自语着。 第238章 契丹人哪儿去了? 远远地看过去,上次来侦查的时候看到的本来已经蔓延到半山腰的契丹人营帐,已经撤走了不少,露出了被荼毒的光秃秃的山体,有些丑陋。 有不少被裹挟去营地的汉人模样的平民在营寨外面修筑着拒马和壕沟之类的防御设施,一队契丹骑兵,骑着马在人群后面来回穿梭着监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还一副车马辐辏的样子的,怎么这么快就秃了?” 李重润挠了挠脑袋,有些莫名其妙。 “会不会是咱们放走的那几个使者把被咱们抓了的消息传了回去?契丹人趁机搬去了别处?” 领导说话的时候,通常都要有一个负责捧哏的给烘托一下气氛,用些低智商的发言凸显领导的高明。 李三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王爷身边除了王爷的老师就是王爷的表哥,还有王爷的媳妇,都不适合做谦儿哥的活计,只能自己来张这个嘴了。 “要是菊花岛旁边的那处暗礁上驻扎了十几个契丹人,会把咱们吓跑吗?” 李重润对李三的这记隐形的马屁很是受用,虽然嘴上骂咧咧的,笑的却是非常由衷。 “既然不是咱们吓跑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被他们契丹人的头领给调走了。” 有人开了话茬,陈子昂就接着话茬说了下去:“只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前面还在向营州的大营求援,这么快就把人调走了,指定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的军情。” “会不会是因为榆关给契丹人拿下了,调集兵力去榆关防守朝廷大军去了?” 韦俊也是做长史的,习惯了在长官身边做些参谋的工作,在一旁帮忙分析着。 “榆关那里易守难攻,更何况此前驻扎的都是骑兵,擅长进攻,防守并不是强项。”陈子昂觉着自己首席谋士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连忙发言增加着自己的存在感。 “契丹人之前围攻檀州未果,营州和平洲都已经被他们拿下了,会不会是去攻打更南边的幽州了?”韦俊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想法。 “幽州是卢家的地盘,契丹人除非穷疯了,不然应该不会去招惹自己金主爸爸。” 听两位长史左一言右一语地分析着契丹人的动向,李重润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在做出判断之前,肯定还是要抓几个舌头过来证明一下自己的判断。“三儿,带几个兄弟上前去一趟,抓几个舌头回来,不用太多,注意别暴露了就好。” 李三领命带了几个兄弟往几里外的建筑营地摸过去了,为了潜伏,连马都没骑。 “既然筹划契丹人造反的那位,废了这么大的力气煽动了起来,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就算了。” 韦俊在场,他并不知道武陵人的事情,所以李重润没有敢提及那个名字。 李重润觉着若是这阴谋如此简单,实在有些对不住武陵人往日的谋划。 更何况已经有了卢家参与其中,就算不是武陵人,也和武陵人有莫大的干系。 “既然是要帮人刷声望,自然要有一场轰轰烈烈的事情发生才是。”李重润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如果要说到名震天下的话,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场大捷呢?就和当年王大将军夺回安西四镇那样。” “王爷的意思,是契丹人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准备去找朝廷大军决战去了?”陈子昂附和了李重润一句:“如果我是武陵人,一定会传递个错误的消息给他,让他们去错误的地点去截击我朝大军,然后刚好被我军从侧面或者背面击溃。各位宗室郡王大胜叛军,班师回朝,没准神都里面连迎接红翎特使的仪仗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重润也觉着陈子昂说得有道理。只不过总觉着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自己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什么,只能先放一放,想着没准儿一会儿,听那抓来的舌头报来的情报,就能灵光一现一把。 和陈子昂和韦俊闲聊着,不知不觉几人就已经从这边战事的安排和筹划聊到了江南的见闻,继而聊到了自己在江南对倭国的计划。 听李重润详细地讲解了半天对倭国的攻略安排,韦俊觉着那等嗟尔小国,实在配不上如此大费周章,就算是想要银子,让陛下下道旨意乖乖上贡不就好了? “王爷为何一直对着安东一地颇为看重?” 韦俊突然问了一句。 大唐核心区域在于关中和中原一地,别说后世才被开发的东北,就连长江南岸那种后世的发达之地,鱼米之乡,在本朝也只有益州一地发展得相对较好而已。 被称作江南的核心的扬州甚至都在江北,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安东都督府辖区,也就是后世东北地区和内蒙东部这一带,在本朝看来就是彻底的蛮荒之地,蛮子横行且没有什么物产是大家的共识。 “表哥这个问题,重润曾经和先生说起过,还请先生代答一下即可。” 这问题不太好回答,难不成要李重润直接跟表哥说一切都是为了让后世有理由自古以来一把? 而且从方才那一席话来看,自己的这位表哥,很有表现欲,想来并不是一个甘心在一地任职长史的老实人。 李重润特意提起陈子昂,就是想告诉他,若是论起了解自己的意思,这位自己的老师才是更能了解自己想法的人物。 陈子昂却犯了难,李重润之前在洛阳时确实喜欢找自己聊天,只不过聊天的内容多少都有些大逆不道,自己身边的这个相声搭子可是妥妥的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子弟。 若是真把李重润聊的那些诸如汉亡于外戚干政;晋亡于士族割据之类的自然是不敢当着这位外戚加士族的青年才俊说的。 陈子昂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曾经跟李重润探讨过马周的请劝赏疏,算是勉强跟为何李重润会看中辽东一地有关。 “王爷之前跟陈某讨论过马宾王关于分封诸王的意见,王爷认为这天下土地总数如果不变,如今国力强盛,天下还算太平,人口只会越来越多,地就会逐渐不够分的。若想让天下人都有饭吃,只能往四周去寻求土地。只不过西北干旱,南方多虫瘴,只有这安东一带虽然苦寒,却也能养活天下不少臣民。” 韦俊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这点浅显的道理自然是一点就通的,不过他更加看重的是方才陈子昂提起的马宾王马周。 马宾王马周,曾任晋王府长史。 如今这陈子昂,之前介绍的时候就听说,正是临淄王府里面的长史。 马周可是今后坐到了宰相位置的朝廷重臣。 韦俊不禁联想到李重润如今风头正盛,庐陵王并无其他可以盖的住这位嫡长子的继承人,将来晋王的位置很大可能就是落在他身上。 那岂不是说,这位陈子昂就是自己这个早熟的有些过分的表弟亲自选定的辅政大臣? 韦俊想到这里,并没有仔细地沿着陈子昂的解释细细地琢磨下去,反而只是接连地点头称是,态度对陈子昂恭敬了很多。 自己这个表哥还真是上道。 李重润见韦俊的态度已然转变了许多,知道自己的暗示已经起了作用,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笑得越发开心了起来。 只有陈子昂全程一脸迷糊地想着,自己方才没有说错呀,为何这两个长相很像的兄弟笑得如此开心? 就在韦俊想接着拍一下陈子昂马屁的时候,前去抓舌头的李三回来了。 带了一个契丹人和一个哆哆嗦嗦的汉人回来。 那契丹人只是个小队长,对李重润的问话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被命令下来督工白狼山营寨的建设,其余的一概不知。 不过众人都没想到那个哆哆嗦嗦的汉人,还真知道不少好东西。 第239章 突厥来使 被李三带来的汉人,长得肥头大耳的,眼睛始终笑眯眯的,看上去有些喜庆。 尽管说话间,那胖子总有一股子职业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只不过眼眉间却始终有几分绝望之气,让那胖子的喜庆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凄凉了起来。 “小的姓姜,是个局长,平时十里八乡的帮人置办个红白喜事。营州这地方胡汉杂居,倒是学过几句胡话。” 那胖子厨子还不待李重润张嘴问,就赶忙介绍起自己来。 “这位姜兄,方才我这位兄弟说你知道契丹人的动向?” “小的手艺还行,这位小郎君可以打听打听,营州的汉人胡人,但凡吃过咱老姜操办的大席的,没有不说一句好的。” 这位姓姜的厨子倒是时刻不忘给自己打个广告。“好在咱老姜有点名气,被那些天杀的契丹人说什么坚壁清野,赶牲口一样把大家伙赶来这白狼山的时候,让几个吃过咱老姜开的宴的契丹狗贼给认了出来,被逼着给他们头领做饭。那些契丹狗贼不知道老姜会说契丹话,咱去布置酒席的时候也就没躲避着小的。” 那自称老姜的厨子说话有些啰嗦,颠三倒四地说了很久,才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昨天军营里面来了几个信使,传了些紧急的军令过来。 作为一个厨子,军令的具体内容,老姜自然是不清楚的。 不过老姜在布置酒宴的时候,倒是从契丹人的对话里面听出了只言片语。 原来是契丹人得到了头人孙万荣的急令,让白狼山的骑兵不要等他的援军,连夜开拔,往榆关西南的什么山赶过去了。 只不过具体是什么山,因为说的是契丹的地名,老姜并没有听明白。 “现在这白狼山里面只剩下了本地的驻地骑三个团,一千多人,不过并不算老弱。还有就是坚壁清野的时候驱赶来的周边村镇的乡民,多是汉人,也有些奚人高丽人,总数约有五千之数。”老姜最后还给透露了一把白狼山里面驻扎的契丹人总数,不过还好,并不算多。 李重润琢磨着老姜透露的情报,和自己之前的猜测印证着。 榆关现在已经落在了契丹人手里,他们想要入关,自然轻而易举。 调集白狼山的骑兵们去这榆关西南,自然是想拦截朝廷清剿叛乱的大军去了。 这倒是证实了先前众人的猜测,契丹人应该是刚收到朝廷大军动向的消息,所以这才着急忙慌的前去应战了。至于消息的来源,大概律是筹划这契丹叛乱的那个武陵人提供的。 只是这契丹头人竟然已经带着军队在来的路上了,让李重润有些吃惊。本来准备火中取栗,趁机摸了这个契丹新城的计划落了空。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位厨子的证词一般,在外围警戒的杨三叔很快就传过来了消息,说发现了从北方来的斥候的踪迹。 大军前行,根据唐初战神李靖的兵书记载,当先的斥候一般都会前出至少五十里。 既然已经发现了敌人的斥候,意思也就是打营州过来的契丹骑兵距离此地已经不远了。 “王爷,咱们还是要暂避一下敌军锋芒为好。”韦俊见到李重润还在兴致盎然地跟那个自称姓姜的厨子聊着,悄悄地凑近了给李重润提着意见。 “杨三叔,你带两个兄弟,骑快马去柳城一趟,打探一下契丹人是不是全军尽出了。” “是,王爷。这个契丹俘虏怎么处理?” 那个契丹小队长到底遭遇了啥待遇,李重润并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那个姓姜的厨子自告奋勇地跟着杨三叔去了山窝里面,看到他回来的时候笑得一脸肆意的样子,李重润又想起方才这厨子,笑眯眯地说着自己村子被清的时候,那股子越发遮掩不住的绝望的味道,觉着肯定没发生什么特别能过审的内容。 跟前去刺探情报的杨三叔等人做了别,几人就上了马,急匆匆地往下船的临时码头赶了过去。 结果李重润发现,竟然还有些意外之喜等着自己。快到菊花岛对面的临时码头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几个头戴胡帽的身影,正在那前出营的外面等人。 “阿史那家族的使者,奉我们至高无上的可汗的命令,在此恭候临淄王大驾。”见到李重润他们几人的到来,为首的一个胡人对着为首的李重润行了个抚胸礼。 突厥现任可汗,名字就叫阿史那默啜,所以这几个胡人居然是突厥人。 说话的那个突厥使者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汉话说得非常不错,甚至还有些神都的口音。 倒提着马鞭拱了拱手,李重润就算是回过了礼。 “这位突厥的使者,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一边从马上翻下来,李重润一边跟那个突厥使者打着招呼。 李重润觉着他有些面熟,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虽然两国纷争不止,不过官面上突厥现在奉自家皇帝奶奶为天可汗,理论上是朝廷的属国。对方又是明火执仗的打着使者的旗号前来,自然不好直接掏枪就上。 只能先套着近乎,探探底再说:“本王甲胄在身,不便行礼,各位使者不要以为本王怠慢才是。” 李重润今天穿了一身劲装,背上还背着自己的大铁扇,腰间挎着铁锏,确实不好行礼。 “王爷在国子监读书时,外臣曾有幸和王爷共在算学科同读。” 那使者倒是也不着急说明来意,反而是行了个同窗之礼给李重润,一来拉近关系,二来向李重润表明自己也是读书人的身份,希望李重润不要以为自己是胡人而刻意贬低了自己。 李重润嘴上跟那突厥使者套着关系,脑子里面却在飞快的着想着这货来头到底是啥?怎么会该巧不巧的就给派到了这里来拜访自己。 突厥人! 李重润灵光一现,终于想起来,之前在国子监和王蓉当同学的时候,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突厥人同学来着,只不过他一直跟着那个已经凉了很久的真腊王子厮混的那帮子纨绔,所以自己并不熟悉。 “原来是阿同学。失敬失敬,当年国子监一别数年,没想到同学已经成了突厥使者,混得不错啊。” “几年不见,王爷说话还是如此风趣,外臣姓阿史那,不姓阿。” 既然是同学,两人说话已然随便了许多。 说话间,那位姓阿史那的同学还很不见外地上来想给李重润个熊抱,只不过被公孙兰手疾眼快地给拦住了。 “王爷如今是千金之子,是外臣仓促了。” 那位阿史那同学脸色有些讷讷,不过也只是眨眼之间,就被一脸憨厚的笑容给遮盖过去了。 只不过李重润却总觉着,这货貌似憨厚的笑容背后,总有股子狡猾的意味,好像是盯着猎物的独狼一般。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位阿史那同学,且先不谈什么使者不使者的事情,今天既然来了本王地盘,好歹也要共谋一醉才是,船上请!” 李重润也露了一脸的笑容出来,使了个眼色给跟在背后的陈子昂等人,示意他们盯住了一同过来的突厥使者们。 “居然是二锅头,此物甚贵,一小壶就要一整张羊皮筒子。在我们突厥,也只有有功之臣才能从可汗那里得到赏赐下来的这等美酒。” 见李重润端起酒杯虚敬了自己一下,使者阿史那很实在地一仰脖子,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一口气憋了许久,才从胸腹之中舒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实在是好酒!” 既然是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少不了喝酒吃肉的。 回到了菊花岛上,李三特意展示了一把刀工,把两尾四鳃鲈鱼料理得十分漂亮,又上了些烤肉之类的美食,李重润和几个突厥使者推杯换盏之间,关系已然融洽了很多,尤其是那个姓阿史那的使者更是得到了李重润的重点关照,已然开始话多了起来。 “都是些拿不出手的小道,换几个零花钱,若是那兄喜欢,回头本王差人给你送一车过去。” 那位姓阿史那的同学则是啧啧称奇,“外臣喝了这么多年酒,倒是第一次喝到可以越喝越香的酒,王爷的小道,实在是高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重润好像有些不胜酒力一般地蹲下自己手中的酒杯,醉眼惺忪地跟阿史那味道:“那兄知道,本王现在就是个闲散宗室,一无权,二无人,不知贵可汗这次派那兄到本王这里来,可是可怜本王混得凄凉,有什么好处送给本王不成?” 阿史那状况要比李重润凄惨得多,脸庞赫然已经喝成了猪肝色,舌头也大了许多,就连那本来非常流畅的汉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了。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汗让兄弟我带来个天大的好处,就看王爷敢不敢去挣这份好处才是。” “笑话,只要不是造反,什么好处本王还不敢出手?” “关于契丹人进军的消息,王爷难道不想去捞一把?” 第240章 顺水推舟 “什么?契丹人的消息?” 李重润假意大吃一惊,表演了一副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出来:“本王只是来趁着叛乱过来捡捡漏子,挣些零花钱。求财么,哪里敢去招惹那些烧红了眼的叛军?” “我们得到消息,朝廷天军,和我们突厥的精锐都将会在八月中旬赶到榆关。而那些契丹人,此刻都往榆关南边,卢龙东边的碣石山去了,那里是通往榆关的必经之路,想来是去拦截朝廷大军。这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王爷到时候只要跟王大将军一前一后夹击一下契丹人,想来那些只会放牛的契丹人自然必败无疑。” 阿史那好像在说些什么天书上的秘密一般,很刻意地凑近了李重润,跟他讲着这个消息。 “本王只是来此地做生意的,手下也只有些私兵护卫,谈什么建功立业。”李重润好像也有些喝多了,舌头有些大,说话糊里糊涂的。 “王爷此言差异,都说王爷有些神仙手段,能千里夺人性命。若是王爷能在这次平叛的时候立下泼天的功劳……” 阿史那终于扛不住了酒力被放倒在了桌子上,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完。 “来人,扶突厥使者去客房休息。”李重润在房间高喊了一句,几个李三的师弟们三下五除二地抬了几人出去了。 突厥使者离去不大会儿,几个人影就从屋子后面绕了进来。 “下次往他们酒里掺酒精的时候心狠一些,这些牲口真能喝,抗了这么久才倒。” 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李重润摇晃了摇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先生怎么看?” “这突厥人怎么这么清楚朝廷和叛军的动向?莫不是透露朝廷大军消息给契丹人的就是这些突厥人?” “突厥人这么热心地过来传递消息,到底图的什么?” 陈子昂和韦俊一左一右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争先恐后地好像抢夺幼儿园老师表扬的小朋友一般。 李重润拈着筷子有些索然无味地夹着透光的鱼脍,琢磨着这些事情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懂了!” 灵光一现还是很有作用的,鱼脍很快被李重润给吃完了,嘴里咬着筷子琢磨的李重润体会着唇舌之间残留的那丝辣根的味道。 鱼吃完了,鱼……鱼…… 鱼在水里! 李重润突然想到了什么。 “顺水推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突厥人是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吃下这营州一地。” “那契丹人设伏碣石山这个消息一定是假消息,突厥人也一定不会去那里和朝廷大军一并夹击契丹人,而是直接去进攻营州驻所柳城。咱们若是一头撞过去,一定是冲进契丹人的埋伏圈里面。” 陈子昂和韦俊也同时琢磨出来了问题的关键。 武陵人把突厥人当枪使的时候,突厥人未尝不是利用契丹人的叛乱给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呢。 武陵人筹谋契丹人造反的时候,只怕刚好中了这突厥人的下怀。 营州之前有朝廷驻军,突厥人若是直接进攻,自然就是跟朝廷翻脸。 与剿灭个羁縻州叛乱这种小事比起来,突厥进犯可就是国家的大事,朝廷七十万铁骑,还有一群已经许久没刷到战绩的将军们分分钟就会教突厥人做人。 “如果营州被契丹人占了,突厥人再趁着契丹人与朝廷平叛的大军拼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取了这安东都督府。这是咱们之前就已经猜测的事情。” “只不过突厥人肯定不会放弃这削弱朝廷实力的机会,更何况这次带队的又是一帮闲散宗室,虽然带队的还有李多祚几个精兵悍将,只不过像建安王之流做军队主官的都是些有名的酒囊饭袋。大意迎战之下,必定会吃大亏。” “至于为何会过来通报咱们,作为整个计划中唯一的变数,突厥人自然不知道咱们到底是来做什么,那么最稳妥的办法,自然就是用些诱饵把咱们也给勾引去那陷阱里面,就算咱们不上套,最好也是注意力被那碣石山给吸引过去,不会耽误到他们突厥人取了我们的营州。” 三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了半天,终于捋清楚了这背后突厥人的逻辑。 “王爷,我建议咱们不要搭理这阿史那的建议,直接出兵营州柳城,在突厥人占据柳城之前先稳住局面,避免突厥人阴谋得逞。” “还要抓紧提醒朝廷大军小心契丹人的埋伏,能少些我朝兵士的死伤,也是大功一件。” 韦俊的建议直白,更对李重润更有利。 陈子昂的建议则稳妥了许多,优先为朝廷考虑。 “李三!” 李重润觉着两个人说的都很有道理,决定一并采纳了:“带着我的印信抓紧时间去那碣石山一趟,在大军抵达碣石山前通知他们前面有契丹人的埋伏!” 李三领了命令,起来就准备跑出去传递消息去了。 “注意安全!哪怕消息没传到,也一定要活着回来。” 想到之前李三立的那个g,李重润觉着自己还是安排一句比较好。 “是,王爷。” “表哥受累去点齐兵马,咱们明天就准备开拔,前往营州!” “是!王爷。” 韦俊难得地遇到这么专业紧急的军情,难免有些兴奋。出于当参谋的本能,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契丹人断然不会留下一座空城,想来会遇到不少抵抗才是。” “从突厥人那边得了消息,契丹人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必定倾巢出动,那柳城就算有抵抗,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阻力。再说咱们有攻城利器,什么城墙什么的,都不是什么问题。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在一旁等着摘桃子的突厥人么,就算攻不下来,那咱们也一定要赶在突厥人之前动手。” 就连在一旁的陈子昂也连连的点头,觉着李重润的这个决定虽然有些冒险,不过也算是火中取栗,收益非常诱人。 “先生去寻个小船儿过来,等学生的这个同窗醒了,咱们安排场戏给他看看。” 李重润趴在陈子昂耳边嘀咕了几声,陈子昂本来有些紧张的神色渐渐地舒缓了下来,就连眼睛都开始带了些笑意出来。 “王爷放心,陈某一定让这位突厥使者永生难忘!” 第241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早早地就见到了自己的那个突厥同学。 “外臣……外臣见过王爷。”被人领来的那位突厥同学,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脸色蜡黄蜡黄的,两个眼珠子朝向都不一样,偶尔还会抽搐一下脖子。 “哦,阿史那同学,看起来还宿醉着呢?二锅头虽好,还是不要贪杯哦。” 李重润念叨着一句后世着名的广告词,示意让人端了杯浓茶给自己的这个同学。 等下还要忽悠他,让他迷糊一点还好,迷糊到这种走路还要人领着的程度,只怕是会严重影响忽悠的效果。 早知道昨天就不往他酒里掺那么多酒精了,这t不会是甲醇把脑子烧瓦特了。 李重润在心里念叨着。西厂的酒坊酒精蒸馏的方式极其简单粗暴,所以难免会有很多杂质,就比如说甲醇。 好在浓茶的效果不错,李重润领着自家同学溜达到海边设置好的火炮训练场的时候,阿史那同学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好多。 “殿下,外臣昨天有没有向您传达可汗的建议?” 可能是真喝高了,阿史那同学昨天喝断片儿了,全然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忽悠李重润去那碣石山而去。 “去那碣石山么,说了,说了。本王等会儿就过去看看。”李重润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那都是小事,本王学来个好玩的戏法儿,正好老同学在这里,本王带你去开开眼界。” 因为一杯浓浓的凉茶,阿史那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听李重润说得这么带劲,心里也有些期待,心说难道这李重润要带我去看那传说中的仙家手段? “这等机密,给外臣看是不是有些不妥?”欲擒故纵的法子自古都是吊人胃口的不二法门,阿史那同学用得很溜。 “有道理啊,既然阿同学不想看,那就算了,本王带你去看看咱新修的大船,我跟你讲,那船……”好像被阿史那的建议提醒了,李重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停下了脚步,转头假意想带阿史那往码头那个方向去了。 “别,殿下知道外臣在神都求学期间就对中原的仙法特别感兴趣,还专门去清化坊的幻术摊子求学过的,还望王爷务必要给外臣长长见识才是……”阿史那心说怎么这位王爷不按套路出牌啊,居然如此不吃逗。 “你求我。”李重润摆了一副霸道总裁的范儿出来,惹得阿史那在一旁又是行礼又是陪着笑脸的,看上去有股子浓浓的舔狗即视感。 “既然阿史那同学都已经张嘴了,那本王就带你去看看。你可千万不要外传。”李重润好像是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有些傲慢地背着手又朝海边去了。 阿史那很卑微地在李重润身后低着头跟着往海边去了,只不过有些低垂的眼角在偶尔抬头看向前面带路的李重润的时候,一直有些阴狠的精光射出来,嘴唇嘟嘟囔囔的,好像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二人走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当年在国子监的趣事,说话间走到了海边一个有些简陋的亭子这里。亭子外面几百步远的地方,正摆放着一门金龙绕柱样式的铜炮。 “阿同学啊,这就是我学到的戏法了,我跟你讲,此法器甚贵,光金子都要一千斤!”李重润特意让他们选了一门剩下的亢龙炮拉了过来,经过了仔细的清洗,本来被火药熏黑的炮口已经被刷洗的恢复了青铜最初的颜色,在初生的朝阳映照下,反射着一股子浓浓的土豪金的光芒。 “居然这么贵重?” “仙家法器么,总归要有别于咱们凡间的那般俗气,用料自然也就昂贵一些。”李重润装作一副土大款的样子,把一千斤黄金说得就像个小目标一般:“不过本王有的是钱,我没觉着贵,主要是用黄金来做这法器啊,它效果好!” 那语调,就好像如果不用黄金做这火炮,李重润就会咳嗽。 “早就听闻殿下生财有道,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阿史那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接得上李重润装的b,只能陪着笑脸在一旁假意附和着。 “咱们往后稍一稍,等下可能动静比较大,仙家法器,难免有些动静。”李重润摆了摆手,然后就将自己耳朵捂了起来。“咱们的目标就是海里面正飘着的那个小船,这戏法儿极为高明,阿同学不要被吓到才是。” 阿史那心说这位王爷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并不像今天这般喜欢吹牛啊,怎么几年没见,现在说话如此浮夸?那小船看上去至少在五里之外,而且就算是威力最大的弩炮,也没有说可以一炮解决一艘船的事情。 跟在李重润身后的陈子昂摆了摆手里拿的一面小红旗,示意在海边的炮组可以准备射击了。 阿史那见李重润捂上了耳朵,也依样画葫芦的也跟着一起捂上了。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炸响在了炮台的上空,没多久,对面小船外面不远处的一个黑船上面好像有镜子反射了些阳光过来,在众人眼中晃了晃。 用灯光打完信号,那黑船就升帆加划桨,不要命地往港口这边逃过来了。 “也不过如此啊,这声响只怕还没有响箭声音大,就凭着这个就想在炸毁一整条船,这小王爷确实太言过气其词了。就连当玩具都有些嫌弃它太小了。” 就在阿史那嫌弃那窜天猴的时候,火炮响了。 一声说不上震天动地的巨响瞬间就笼罩了百十步外观战的亭子,而且为了让阿史那看得更清楚,李重润还特意让他们把亭子修建在了炮台的侧面,正好是火炮声音最大的地方。 阿史那一开始以为是打了雷,只不过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和火炮那里猛然泛起的一股子浓烟,阿史那才勉强相信这是李重润的法器起了作用。 早知道应该捂着耳朵的。阿史那念叨着,方才听到那一声窜天猴的声响,还以为就这么完事了,他就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了。结果没想到这才是正主儿。 只不过火炮声响了有一会儿了,那飘在海上的小船就一直安然无恙地在海上飘着。 “王爷,这是没打中?” 阿史那方才被火炮的声音给震得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不过自己还是很大声的跟李重润问着。 “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李重润也放下了捂着耳朵的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好像也在等着那个在飞的炮弹一般。 “轰!” 又是一声巨响从海面上传了过来,本来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飘荡在水面上的小船瞬间就变成了齑粉一般,高高的水柱伴随着一朵小小的蘑菇云高高地往天上冲了过去。 “我说了,让子弹飞一会儿。”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李重润看到那小船已经炸了,索性也就不再关注后续会是什么凄惨样子,很神气地冲阿史那挑了挑眉毛:“怎么样?本王学来的戏法儿,不错!我跟你讲,你可千万不要外传,这戏法儿传出去就不灵了。我是看在多年同学的情分上才让你开开眼界的。” 那位阿史那同学此刻还震惊中,自然是白费了李重润的演技。 “禀告王爷,此仙术果然玄妙无比!外臣佩服!只是外臣想起来,临行前可汗专门安排,一旦消息送到,就要立刻回禀我国可汗。外臣已然耽误了一天,耽误了军令,只怕不好交差。在此告辞,还望王爷赎罪……” 等阿史那回过神来,见李重润正兴致盎然地盯着自己,急忙闭上了本来有些合不拢的大嘴,急匆匆地跟李重润行了个礼,也不等他说话就连滚带爬地往后面跑去了。 “哎!同学,本王还有许多别的戏法儿没展示呢!要不要你跟本王去那碣石山一起看一下?” 李重润见他走远了,这才张嘴挽留了一下,只不过那阿史那已经跑远了,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的,连头都没回一下。 “王爷耍诈,就没炮弹。”公孙兰的动态视力远超常人,自然发现了李重润的小手段,在李重润身后偷笑了出来。 “怎么能叫耍诈呢?我一开始就跟他讲是戏法儿,他自己眼力差,发现不了里面的玄机,怎么能怪我呢?” 李重润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看在多年的同学面子上,让他听了个响就不错了,不过也就只够听个响儿了。” 火炮里面压根就没装炮弹,就和放了个炮仗一样。至于小船,自然是因为上面装满了火药,接到了信号之后被事先安排在黑船上的人点了药捻子,所以才拖了一会儿才炸开的。 就是个戏法儿,李重润说得没错。 “王爷,那几个突厥的使者急匆匆地离去了,说有军令在身,必须要在五天内赶回突厥。” 鉴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跟李重润通报着阿史那的行踪。 “回突厥个鬼,只怕是回营州才是,如果我没猜错,只怕这突厥人早就已经将那柳城包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李重润跟鉴真念叨着自己的判断,想着杨三叔昨天去那柳城打探消息,如今已经过了一天,怎么还没回来? 第242章 柳城攻略 上 还好,就在陈子昂韦俊等人整好了厂卫军和黑骑,刚在前进营地下了船的时候,杨三叔就赶了回来。 “王爷,突厥人在今天凌晨的时候出现在了柳城周边!” 杨三回来见到李重润第一句话,就带来了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已经开始进攻了吗?”李重润也担心,如果突厥人已经占据了柳城,自己虽然是收归故土,可毕竟朝廷也没正式和突厥翻脸,自己仓促间出手,只怕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还没有,那契丹头人孙万荣的大军还没走远,赶到的也还是突厥前军,只是在一旁整军,并没有摆出攻城的样子。” “城里还有多少敌军可曾查到?” “抓了三个舌头,都交代说城里还有五千骑兵和两千靺鞨弓手,还有些高句丽的步卒,不过不多,只有一个团。” 加起来城里还有将近八千的敌人,李重润觉着就凭自己手下这一千人,想要攻下一个拥兵八千人的城池,还是有些难办。 “那柳城的地形怎么样?” “柳城东边是一条大河,河对面是一座大山,有四五百丈高,没什么人烟。我们便是潜藏在那山上侦查的。”好在还是有些好消息。有一个近千米高的山,攀爬肯定不易,而且有条大河,倒是让李重润有了想法。 “河水深不深?” “水流很急,由西往东流淌过来的,因为刚下过雨,所以最近水很急。” “能不能走船?”这才是李重润关心的重点,如果能走船,自己就能发挥手上最强的力量,能省心不少。 “没问题,哪怕三艘楼船并排走都没问题。”杨三叔的回答很振奋人心。 还不到八月,萧瑟的西风还没开始刮,现在正好还有些南风的尾巴,倒是正好走船。 “鉴真!鉴真!” 在一旁跟黑骑的头领安排着黑骑登岸的鉴真听见李重润的声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先生,有什么安排?” “赶紧先回岛上一趟,看看那些解救回来的难民里面谁走过船,看看有没有知道流经柳城的那条河入海口在哪里的?” “是,先生!” 架着一条小船,鉴真急匆匆地回菊花岛去了。 等鉴真消息的这会儿,李重润把陈子昂和韦俊召集了过来,决定和两个狗头军师商量一下。 “王爷还是不要行险为好,兵书有云,十倍围之,五倍攻之,然则现今敌军是我五倍之数,贸然行事,风险实在太大。” 韦俊第一个发表了反对的意见。 “突厥人居然能安然地在柳城旁集结,既然这位壮士都已经发现了,没道理契丹人没有发现。如果契丹人发现了突厥人还不找刚走不远的契丹大军求援,是不是突厥人和契丹人表面上达成了什么协议,契丹人和咱们一样,也以为突厥人是援军?” 陈子昂考虑的方向和韦俊不太一样,反而从契丹人很淡定的表现上分析出来,他们之间的勾结应该比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这么说,二位都反对进攻这柳城?”李重润问了一句。 “是!” “不是!”陈子昂见李重润也有些犹豫,赶紧补充了一句:“为了这安东都督府和我大唐在此地的万千子民,还有为了朝廷在此地的长治久安,柳城绝对不能落入突厥人的手里。” “只是这事情着实有些难办呀,要不要我回登州带些水师过来?”出了事情找外援,这是很正常的想法,韦俊也不例外。 “没有兵符,咱们就这么调兵,你不怕陛下说你造反?”陈子昂虽然赞成去攻打柳城,却知道擅自调兵里面的风险,赶忙出言反对。 “哎,好像我身上还真有个兵符来着。”李重润突然想起来当初公主殿下曾经替自己讨了个兵符在身上的,在自己随身的香囊里面摸索了半天,摸出来半个铜制的王八出来。“表哥,等下辛苦你去登州一趟,能调集多少,就调集多少。来的时候去菊花岛上多领些棉衣,此地苦寒,切勿让将士受冻为好。” 韦俊看向李重润的眼神又变了变,自己这位表弟居然在陛下这个户口本删减爱好者手里面能讨要得到兵符,其中的圣眷实在是让人有些侧目。怪不得姑姑会特意安排他多捞点好处,多少是有些有恃无恐了。 “登州水师,就算调过来,一来一去只怕也要过去十天半月,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陈子昂还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忧虑,作为参谋,自然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才是。 “登州水师,攻城是用不上的,不过拿来守城还是要的。难不成还要咱们这千把人去硬抗那些突厥人直到朝廷大军前来支援才算吗?”李重润解释了一下自己调动登州水师的原因,“好钢用在刀刃上,比起防守,咱们有更多的事情做。” 李重润的意见很坚决,就是要打。 既然领导都已经下定了决心,陈子昂和韦俊便也不好在拒绝什么。 只是一没地形图,二没地图,三也不知道柳城的驻军具体情况,四也不知道在一侧集结的突厥大军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所以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最后也没商量出来一套具体的章程,干脆决定亲自上前去看看再说。 好在鉴真带来了好消息,找了几个船夫过来。 -------------------- 第二天晚上,黑船到了目的地。 黑压压的夜色中,河东岸一片乌沉沉的大山遮蔽了不少星光和月色,倒是让三艘黑船越发的隐蔽了身形。 趁着夜色,李重润和陈子昂望向河西岸的那片不大的城池,城里面黑漆漆的,周边也没有火光,什么都看不见。 “柳城旁边就是高山,那么咱们火炮的射程能增加不少,当初我在润州的小山上试验的时候,只不过是个百丈的小山,射程就已经增加了一里。方才我问过杨三叔了,柳城纵横也就四里见方,如果能在那高山上建立个火炮营地,有大河阻隔,敌人又无法攻击过来,而敌人全城都在咱们的火力覆盖范围内,这是咱们的优势,还是要从这点上做文章才是。” “只是,咱们毕竟人数有些不够,并且城内情况一无所知,贸然进攻,只怕会吃不少亏。”出于谨慎的考虑,陈子昂还是建议稳妥一些比较好。“依陈某来看,还是等等看看军情在做定夺为好。” 第243章 柳城攻略 中 柳城紧靠的大河叫大凌河,是问过那几个常在本地跑船的船夫才知道的。 大凌河自西向东蜿蜒流淌过来,被东边的大山阻挡,在柳城东南角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在山脚下冲刷出了一大片骤然宽阔了许多的河面之后,向北绕过大山,又继续往东奔流而去了。 因为城池两面都紧靠着大凌河的缘故,靠近河的东城墙上面没有修城门,只在两个角落设置了两个箭楼,主要是了望所用。 城南有一座连接着吊桥的城门,一座并不算宽大的木桥横亘在大凌河上,连接着南北两岸。 趁着夜色的掩映,李重润他们在大凌河的东岸山脚下带了一队炮队上了岸。 东岸是一座颇为高耸的大山,地势不算特别陡峭,在幽暗的星光照映下,看上去依稀像是个趴伏在地上的凤凰。 时间正值盛夏的尾巴,树木还没脱去那一身翠绿的盛装,很完美的将众人的身形给遮掩住了。 凤凰头冠的位置,也就是大山的最高处,本来有一个哨所,高耸的箭楼如果还在的话,绝对可以将李重润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叛军当初摧毁了这里,高耸的箭楼也已经坍塌了半边,至今还没有修复。杨三带徒弟上去侦查了一番,发现本来驻扎军队的营盘早已经沦落成了野生动物的巢穴,一点人迹都没有了。 毕竟这里距离柳城已经有几里远,外加又有大河阻隔,契丹人没有想到会有人从河上突袭而来,就没做任何防备,倒是给了李重润很多方便。 费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百十个小伙子连拖带拽地将六门铜炮给牵上了凤凰头箭楼下的平台上面。 趁着他们布置炮台的机会,趁着朦胧的夜色,李重润俯视着脚下的柳城。 天色虽暗,不过城里的布置还是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城北原来的府衙那里隐约还有些灯火,府衙对面的大道两侧,坊市交界的地方坐落着几个望台,平时用来防火和打更之用,现在还在点着灯火,依稀标注出来了城里的街道走向。 西南角和西北角两个硕大的军营也是灯火连绵的,倒是已经把目标给标注了出来。 “看来突厥人还没开始攻城,城墙上没有什么兵士,军营也还正常。” 李重润根据观察到的灯火分析着。 “主将应该还在原本的府衙里面,这一会儿已经有几个灯光从那府衙里面出来了,看速度,应该是骑兵。” 陈子昂也跟着分析着。 “鉴真!” 李重润喊了一声,带着众人在布置炮台的鉴真又一路小跑地跑过来听令:“你带几个厂卫军擅长挖洞的,去咱们下船的对岸城墙根那里埋些炸药进去。”李重润指着依稀是一条大路尽头的那里给鉴真示意说:“不要在乎量,多埋一点。埋宽一点。交代点火的兄弟,听到咱们炮响,就点火。” “是,先生。” 鉴真行了个礼,急匆匆地下山去了。 月亮终于转过了山巅,银白的月光倾撒到了宽广的河面上。三艘黑漆漆的大船在上了岸的兄弟们的拖拽下往北边躲了躲,往厚实的芦苇荡中潜伏下了身子,就着月光,李重润看到一艘小船从芦苇荡中划了出来,往那河对岸去了。 “王爷,城西有情况。” 陈子昂一直在关注着城里的迹象,面向自己的两个箭楼始终都没有什么动静,始终没有发现李重润一行人的动静。不过城西不远处,隐约有了不少灯火的迹象。 城墙上的契丹人也发现了城西的异状,灯火骤然多了许多,城里奔跑的灯光也比方才凌乱了,不少灯火往城北的府衙飞奔而去。 有几个灯火出了城门往南边的桥上奔跑而去,应该是想去找大军求援的骑兵。 只不过刚过了桥,灯火就灭了,不知道是不是中了突厥人的埋伏。 “看来是突厥人准备攻城了。”李重润看着本来一片沉静的柳城逐渐的兵荒马乱起来,虽然听不到城里的人马嘶鸣,不过就看越来越明亮的灯火,李重润也能感觉到脚下城里的紧张。 “乱点好,不乱一点,咱们还真不好摸鱼。”李重润感慨了一声。“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如今占了地利,只要等天时就好了。”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城西的灯火终于开始有了移动的迹象,隐约着往柳城的方向来了。而此时城里的慌乱达到了最高峰,喧闹的声音就算是隔着四五里远,也都已经能勉强听到了。 鉴真这边已经回来了,跟李重润交代过后正在指挥着炮队的兄弟们瞄准。 “瞄准府衙!”李重润在一旁安排着:“等下第一炮肯定打不准,不如选目标大一点的东西,多少能吓唬他们一下。” 有了不少打炮的经验,如今的铜炮已经比之前做亢龙炮的时候改进多了很多,调节射角也终于不再是靠炮身下塞木楔子来调整了,而是专门做了铸铁的齿轮,配着一套铜铸的摇把和螺栓,调整起来方便了很多。 炮身上也做出了望山和准星,鉴真和罗莎还带着炮队们做了个简单的射表出来,准头已经比当初高了不少。 “等下先生就瞧好。”虽然不像平时都是在平地打靶,不过鉴真还是对自己的炮术很有信心。 “等你们好消息。”李重润望了望东边已经泛白的天色,“突厥人肯定会在日头出来前攻城,咱们还要等一等。” “王爷所言极是,等日头出了山巅,正好是攻城最混乱的时候,就是咱们混水摸鱼的时候。” 已经八月了,日头已经比盛夏偏南了许多,从城里往凤凰头的位置看过来,正好能被日光遮蔽身形,好歹也算是天时了。陈子昂对李重润的看法非常支持。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脚下的城池已经上演起了攻防战。 几里之外都能听到那战场上咚咚的击鼓声,呐喊声,还有不断的战马嘶鸣的声响。 城西和城北的两处城墙尽数被烟尘和火焰覆盖了,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尽管如此,此起彼伏的厮杀声和一个个从城墙上转瞬即逝的黑点还是让场面变得惨烈无比。 城南的木桥也已经燃起了大火,应该是突厥人为了断契丹人的求援才特意放火烧桥的。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西边城墙上的厮杀任未停歇。不少民众被从东南东北的坊市里面驱赶了出来,一队队的人影往城墙下去运送着补给或者柴薪之类的东西。 “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动手!”李重润琢磨着时机差不多了,看脚下大山的影子很快就要遮盖不住柳城了,李重润开始传达命令:“通知黑船,火炮瞄准角楼,听我们的炮响就开炮!开炮后,第一时间登岸!” “是!”一个杨三叔的徒弟接了命令,飞快地跑下去通知船队去了。 三艘黑船接了命令,开始缓慢地调转船身,渐渐地在芦苇荡中显现出来了身形。 城墙上的契丹人也发现了黑船的踪迹,不过因为城西正在打仗,三艘黑船虽然让东边城墙上的敌人忙乱了一阵,两处角楼上面的弩机调整了半条角度仓促地射了两只弩箭出来,只不过准头差得很远,一根也没有打中。 城墙上的人见三艘船只是调转了一下角度就不再动作,也没有还击,就慢慢松懈了一些,虽然城墙上还是有不少契丹人左右奔跑着准备防御,弩炮却没再开火。 “府衙那边有动静,不会是契丹人准备投降了。” 杨三叔眼尖,一眼就看到城里面的异样。府衙门前人影攒动的,似乎是有人要出来。 “不管他是出来巡防还是出来投降,这府衙他就别想出来了!”李重润定了定神,看日头的高度已经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开火!” 六门铜炮依次响了起来,如同盛夏急雨的雷声一般,裹挟着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往那脚下的城池轰了过去。 第244章 柳城攻略 下 张家三郎家是营州的匠户,世代以鞣制皮具为生。 自从太爷爷随着朝廷大军落户在了这柳城,张家的蹀躞带和箭囊已然成了这柳城最走俏的皮具,堪比后世的爱某士或者驴牌。 只不过张三郎却并不喜欢这份工作,硝制皮具时味道很大,对皮肤和眼睛都不好,张三郎的爷爷在他小时候就瞎了,自己父亲眼神现在也已经不好了。 这让张三郎很恐惧,一直不肯像自己的两个哥哥一样跟着父亲去学手艺。 因为张三郎的梦想是做一名猎手,而当猎手,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双好眼睛。一来是身背弓箭提着猎物凯旋的猎手着实很帅,二来做猎手有肉吃。 虽然张三郎的父亲很无奈自己的小儿子不听话,不过好在家里面手艺很硬,倒是也不缺养个闲人的那口吃的,索性也就放任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整日里就这么无所事事的晃荡着,跟着些街坊的游侠儿学些不知所谓的功夫,听那些喝大了劣酒的老猎头,在酒肆吹嘘那些不着调的江湖传言。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岁月静好地流转下去,可能再过个两年,张家老爹会拿几张上好的皮子帮张三郎换来个媳妇,在东城墙根的宅子旁边给他置办一个小点儿的宅子。 然后张三郎老老实实地接过父亲的衣钵,继续当个小皮匠,生几个娃,眼睛瞎掉,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一张土炕上面。 然后契丹人就造反了。 契丹人冲进了张家不算特别狭窄的院子,眼瞎了的爷爷和试图去救他的奶奶就这么死了。 眼神不好的父亲和自己的两个哥哥在刺史府里面送货,也被契丹人杀了。 转眼间柳城最出名的张家皮匠,就这么断了传承。 叛乱爆发的时候,张三郎本来在城里的酒肆听几个奚人和靺鞨族的老猎头侃大山,趁乱跑回家里才发现,家里面只剩下了衣衫不整的母亲和被藏在地窖里面的妹妹。 再后来,家里被塞了十几口子人进来,都是周边村镇上聚集来的村民,只不过多都是些妇孺老幼,成年的丁壮所剩无几了。 每天契丹人都会像驱赶牲口一般驱赶着还能活动的众人去做些繁重的活计,换来一顿能勉强果腹的米糠。 只不过因为地窖里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张三郎经常吃不饱,尤其最近,契丹人好像遇到了什么敌人,怕城里有奸细,严禁大家出家门一步,没有活计,自然就没有饭吃。 张三郎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了。今天天没亮,就有契丹人吆喝着在坊市上来回纵马招人,说是去给大军运补给,只要是能活动的都要,去了就有饭吃。 饿疯了的张三郎根本没工夫琢磨契丹人遭遇的敌人会不会是前来解救自己的朝廷大军,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去帮人干活,好换口饭吃。 只不过刚搬了两趟柴炭,契丹人就把他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给赶了回来。不是契丹人良心发现,只不过是西城墙上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有得到了消息的大人说,好像是契丹人准备投降了。 怀里揣着之前搬运了两趟柴炭换回来的两个小窝头,张三郎被驱赶着回了城东的家里的时候,抬头好像看到城东的大山顶上,有一丝比刚刚越过山巅的太阳还要耀眼上几分的闪光,绽放开了一串美丽的花火。 张三郎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紧接着,数丈高的城墙外,就传来了一连串好像闷雷一般的巨响。 张三郎看了看万里无云的碧蓝晴天,正在好奇为何会晴空霹雳的时候,那堵坚不可摧高耸入云的城墙,伴随着一阵地龙翻身一般的强烈震荡,缓缓地往城外坍塌了下去。 一道比城中最宽的大街还要宽阔的裂口,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原本的城墙上。 和这一段城墙一并消失的,还有城墙两个拐角上的箭楼。 城墙森森的裂口外,三艘黑漆漆的大船,正张牙舞爪地挥动着无数的船桨,往城墙上喷吐着连串的火焰,缓缓地朝岸边靠来。 “王爷,命中了!” 鉴真果然没有辜负了李重润的期望,只是第一轮炮击,几里之外的府衙门口就扬起了大片的烟尘,李重润仔细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本来围聚在那里的人影就好像方才溅起的烟尘一般,尽皆被风吹拂过去了。 “好准头!谁开的炮,晚上必须要给他加个鸡腿儿!”李重润喊了一句,加鸡腿儿是李重润惯常用的话,意思其实就是打赏。 大家都习惯了加鸡腿儿吃不到鸡腿儿,不过王爷赏赐的银圆要比真正的鸡腿儿香多了,所以也就都接受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打赏方式。 在凤凰山上往下俯视着已经成为战场的柳城,李重润指挥着方才算是校射过了的火炮,开始对城里意图来东城墙支援的契丹骑兵连珠一般地点名。 三艘黑船已经靠了岸。 一队队黑衣黑甲的骑兵从船上纵马跃了下来,趟过了齐膝深的河水,丝毫都没有停顿地往那裂口处冲来。 “快,北六有人群扎堆,往那里打!” 李重润的命令非常的简单直白,以城中朝向自己的那条大道为界,略显长条形的柳城被李重润规划成了南北两个区域,北边除了府衙、兵营和一个有些恢宏的佛寺之外的八个坊市分别起了编号,南边的十六个坊市也都起了编号,李重润就像是在玩打地鼠游戏,背着阳光看到哪里有人马聚集,不由分说就是一炮轰过去。 城东的城墙上本来已经聚集了不少契丹人和靺鞨人,只不过被方才城墙和两座角楼的突然崩塌给吓破了胆,已经有不少人从城墙内的兵道溜了下去,黑船上的火炮点了两次名,在城墙上轰出来了几个巨大的豁口之后,就再也没发挥威力的机会。 毫无干扰地放下了搭载的黑骑,手里提着紧急赶制出来的挖了洞的盾牌的厂卫军,和一一搭对的陷阵营也一并登了岸。 李重润的旗舰掉头回了对岸,留下两艘楼船还时不时地发出一声轰鸣,阻止着两侧的敌人冲向东边已经咧了嘴的城墙。 只不过预想中的猛烈抵抗和铺天盖地的箭雨并没有出现,黑骑控着军马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攻进了柳城正中那宽阔的大道上。 不远处凤凰山上的炮台还在陆续发出些轰鸣的声音,只不过疾驰而过的黑骑并没有遭遇什么顽劣的抵抗,就好像城内的敌人尽皆被突厥人吸引过去了一般。 不过见到几处地面上开裂着硕大的坑洞,周边还散布着许多血迹,还有来不及撤走的马匹和契丹人尸首之后,黑骑才知道是那凤凰山上连绵不绝的炮声给自己这一路坦途在做保驾护航。 最当先的一队黑骑冲锋到府衙前面大佛寺的时候,遭遇到了入城以来最顽强的抵抗,一阵密集的箭雨泼洒过来的时候,一队身披重甲的高句丽步卒从那佛寺正门掩杀了出来。 一马当先的那个黑骑身中数箭,虽然有重甲保护,可还是很凄惨地从马上跌落了下来,对面见到惶然如天神下凡一般的敌人终于被打落神坛,本来低迷的士气突然爆发了起来,口里叫喊着一些听不懂的口号向黑骑发起了冲锋。 然后就被炮台上的火炮给点名了,几声凄厉的长鸣从山巅上奔驰下来,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扎进了人群之中。 煤玉雕刻的炮弹砸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瞬间碎成了无数碎片,犹如无数的钢针,瞬间将身边的步卒扎了个对穿。 本来厚重的皮甲在这暴雨梨花一般的溅射中没有发挥一丁点的作用,只是几发炮弹,本来勉强煽动起来的一点儿士气,瞬间就跌落回了谷底。 城东的杨三郎在城墙垮塌的时候就逃回了家中,趁着忙乱赶紧把手里紧紧攥着的两个窝头塞给了母亲,扶着她藏进了炕洞下的地窖里面,自己有些紧张地扒着窗棂往院子中看去,想看看是何方神仙降临,居然轻易地就轰塌了那么高的城墙。 几个有些怪异的身影从院门外露了出来,当先的是一扇白木的盾牌,上面没有画任何徽记,只有在右侧掏了一个洞,一个戳着长长的枪头的怪异短枪被一个身着灰布短打的兵士拿着,从那洞里伸了出来。 几个和自己一并躲进院子里来的几个契丹人和靺鞨人此时正在偷偷地摸出兵器,见到有衣装打扮不同的敌人冲了进来,齐声高喊着朝众人扑杀了过来。 一声比方才声音略小的爆炸声从那短枪头上轰鸣了出来,最前面那个人高马大的契丹人手中的马刀只不过刚提起来一般,胸口就炸开了一个大洞,不声不响地就倒在了地上。 另外一个靺鞨人只不过刚刚张开了手里的弓箭,就被紧随其后的另外一个手拿奇怪兵器的灰衣军士也同样在胸口轰开了一个大洞,手里的弓箭一歪,射进了一旁还没来得及拉弓的另一个靺鞨人腿上。 见最后那个契丹人正往自己房门这里退过来,张三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墙上摘下父亲留下的那把长长的割皮刀,趁那契丹人不注意,从门后用力地朝契丹人皮甲没有遮蔽到的脖颈处刺了进去。 和那契丹人惨叫着倒下去同时响起来的,还有一句警惕的问话:“什么人?” 张三郎听见院子里的几个军士说的是关内口音的汉话,才知道原来是朝廷平叛的大军来了,急忙回答着:“俺是张三郎,也是汉人!” 第245章 柳城城头一声吼 当然,汉家儿郎,有血性的自然不只是张家三郎这一个。 那名扛着盾牌的大兄弟似乎很欣赏张家三郎的脾性,捡起地上契丹人掉落的马刀,反转着递给了他:“走,要不要跟我们去打胡子?” 张家三郎并没有敢接过这位没有穿甲胄,反而只穿了一身灰衣,扛着一扇比自己还大的盾牌的兵士手里的马刀。 “敢问这位军爷,你们是官军吗?” 那位扛着盾牌的兵士听见张家三郎的话笑出了声来,用手中的弯刀敲了敲盾牌,很是自豪地跟张家三郎自我介绍说:“我们是临淄王帐下厂卫军第一营,自然是官军。” “朝廷终于来救我们啦!” 类似的呼喊声陆续地从街道两旁传来。 不少汉家儿郎纷纷捡起那些契丹人的兵器,甚至是镰刀和锄头,纷纷加入到打扫战场追杀契丹人的行列中来。 民众从来都不缺勇气,缺乏的只是正确的指引。 几百个厂卫军,就算有代差的兵器,加上被杨三叔操练出来的还算精湛的武艺,对阵被火炮驱散,至今还在城内游荡的一千多散兵游勇,还真没几分胜算。 只不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随着柳城里几万多被契丹人驱狗赶羊般汇聚起来的汉人,看到当初不可一世的契丹人已然成了烟道里面的耗子,两头挨打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群老弱妇孺,也还是突然就爆发出来了惊天的能量。 契丹人和靺鞨人没曾想曾经温顺的小羊突然就变成了吃人的群狼,曾经的猎物赫然已经变成了现在的猎人,手里拿着极为寒酸的武器,满世界找着契丹人拼命。 等到李重润下了船,走进柳城城内的时候,城里除了城西正在跟突厥人对峙的守军和两大军营里面的伤员,几乎就没有什么契丹人还能活着站在这柳城的土地上了。 因为担心突厥人趁机突破西门冲进城内,海一样的突厥人暂时还不是李重润手下的这股子势力能抗衡的,李重润急匆匆地带着黑骑和紧急召集起来的厂卫军们赶去了那里。 炮营的兄弟们拖着几门火炮和那门充当魔术道具的金光闪闪的亢龙炮,也急匆匆地赶去了那里。 “投降,本王保证你们不死。” 城外的突厥人不知道城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之前已经和守城的契丹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早就停下来了进攻的势头。 方才还在西墙上与突厥人玩命的契丹人有些茫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见越来越多的汉人拿着简陋的兵器围拢在那些穿着灰布短打的兵士身后,看向自己的目光,依稀和草原上的饿狼很像的时候,城墙上的契丹人果断放弃了抵抗。 “派人上城楼,把本王的仪仗打上去!”李重润挥了挥手,示意几个李三的师弟,顶着正鱼贯而下的契丹人,带着陷阵营先行冲上了城墙。 一面硕大的明黄色旗子吃着风,在城楼上舒展了开来,“大周临淄王李”几个大字,就算是隔了好几里远也能看得见。 城外的突厥人群中隐约传来了一些喧闹和扰动,不过很快就被一些说着突厥话的声音给遮盖了下去。 “本王在此!”集结起来的黑骑已经摆好了随时准备冲击的阵型,炮营的弟兄们也已经把几门火炮拖上了城墙。李重润稍微壮了壮底气,从城楼的垛口出露了个身形出去,大声对着城外喊着:“突厥的勇士们,你们围攻本王驻跸,莫不是也想跟契丹人一样造反吗?” 李重润大声地喊了三遍,对面的突厥人就连方才的骚动声都已经没了,本来有些凌乱的队伍,渐渐地在骑着马的头领的指挥下规整了起来,只不过丝毫没有撤军的意味。 “把亢龙炮推出去,开城门。” 李重润扭头跟鉴真安排了一句:“吩咐下去,等下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亢龙炮里面填了足量的发射药,只不过照旧没有填炮弹,本着做戏做足的概念,炮膛里面还塞了不少敲打成了沫子的碎纸屑。 被突厥人围攻了一个多时辰,布满了箭矢和撞击痕迹的城门,终于拖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开了。 一个金龙绕柱一般的金灿灿的物事,还披红挂绿的,一看就不像是凡间的东西被几个身穿黑衣黑甲的威猛大汉从洞开的大门里面推了出来。 突厥人倒是已经收到消息,说临淄王掌握了什么神仙法术,可以一击就摧毁数里外的大船。 见到这么个带着一股子神仙法器意味的东西被临淄王的人隆重地推了出来,突厥人难免有些焦虑。 “啊!有刺客!” 就在全场的目光都被那门推出城门的亢龙炮给吸引过去的时候,异变突然发生了。 城楼上本来一副胜券在握的临淄王突然惨叫了一声,手捂着肩头,一根羽箭正颤巍巍地插在那里,不知是从何处射来的。 一颗礼花弹随即打上了天空,就在礼花弹在空中炸开一朵并不算夺目的明黄色火雨洒落下来的时候,城楼下的亢龙炮喷出了一大团裹挟着浓烟和碎屑的火焰,硕大的火球比城门还要大上一些,惶惶然多人眼目。 就在众人的目光被亢龙炮给吸引了过去的时候,趁着众人不注意,城墙上的厂卫军和陷阵营们丢了许多冒着火星的白布包下去。 随即,停在不远处的高耸的井栏和蒙着铁皮的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仿佛是被看不见的巨人用铁锤大力地横敲了过去,爆发出一阵喧闹的声响,登时就炸裂开来。 城下许多还没来得及撤回去的突厥人还没来得及好奇从墙上丢下来的白色布包是什么,一连串的爆炸就发生了。 许多突厥人见到这拖着火星的白色布包,不仅没有躲,还很好奇地试图看尽研究一下这临淄王的法术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就觉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横着飞了出去。 茫然地留下了许多横死的尸体后,突厥人这才感觉到害怕了,嘴里叫喊着让人听不懂的神仙的名字,仓皇地往身后的大营逃去了,不管督战的头领们再怎么叫喊和催促,都不敢再往柳城的方向靠近一步。 “王爷赎罪!这一定是奸人陷害,外臣没有任何与朝廷为敌的意思。为表诚意,我军立刻后退三里!” 之前的那位阿史那同学的声音远远地从突厥王账的方向传了过来,不知道是被李重润的戏法给吓破了胆,还是确实不敢与朝廷为敌。 就在他声音传过来不久,突厥的大军缓缓开始了后撤的动作,往早晨出发前的营寨退过去了。 见自己的计划得逞,高低是吓唬到了突厥人的时候,李重润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山之前就已经跟凤凰山上的炮队约定好了,以烟花为号,见到烟花就开炮。 因为距离着实有些远,炮队虽然位置高了不少,射程已经足够,不过在这距离上精度已经万万不能满足精确打击的需求,只能选井栏或者攻城器械这样的大家伙当目标,刚好如果自己这边需要守城,也确实需要摧毁这些威力十足的攻城器械。 手榴弹自然也是为了显示亢龙炮的威力而丢下去的,不过只在敌人最多最密集的地方丢地,没想到突厥人好奇心这么重,居然还有好多人上前围观那手榴弹,自然也就成了本时空第一代热兵器的牺牲品和祭品。 本来李重润还想安排几个李三的师兄弟狙杀一把对面的将军的,只不过那位突厥头领应该是得到了阿史那同学的密报,把自己的王账设立在了很远的地方不说,全程都没露出脸色,始终都是李重润在跟他的那个同学使者在交流。所以用米尼步枪斩首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凉了。 那插在肩头的箭,自然是假的,其实就是一个去了箭头的箭杆子,被李重润捂在肩膀演戏的道具。 片刻之后,北门也有消息传过来,说是突厥人已经撤了。 既然突厥围城的态势已经暂时缓解了,不过这城里还有一堆屁股等着自己擦,李重润顾不得休息,刚准备下楼去那府衙门口看看,不知道契丹人的头人还在不在,就听见楼下一阵喧闹和哭喊,原来是几个契丹的头人已经被牵牛一样的牵了过来。 投降的契丹人陆续被押解到了城西南西北两座军营里面去了,几个身着华丽的,头上孔雀开屏一般插满了黄大仙尾巴的契丹贵族,被最早冲到府衙的黑骑小队用绳子栓着手腕,拖到了城楼下李重润这里。 “你们是什么人?” 见到身穿一身劲装的李重润头戴紫金冠,身上的蹀躞带上挂着银鱼袋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被俘虏的契丹头领被捆在城楼下面,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朝李重润喊道。 “本王临淄王李重润,你娘没教过你,问别人身份之前,要先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李重润看着楼下那几个身着华服,有些痴肥的契丹头领,心说这几个货长成这样,是怎么忽悠那些契丹人跟着他们玩命的? 第246章 公审还是逼供? 还没等那几个契丹打扮的贵族说话,一旁同样被捆来的一个身穿圆领袍服的青年男人就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王爷饶命啊,我们族人都是被契丹人威胁的呀,如果不从,我们粟末靺鞨人就要被他们契丹人给灭族了呀!” 原来是靺鞨人,早就知道靺鞨人这次跟契丹人勾结着造反,本来以为双方就是平等的关系,就看下面这几个契丹贵族一副老爷的样子,而这位自称是靺鞨人代表的小哥,看服侍应该只是契丹在此的奴仆。可以看得出来,双方的地位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和谐。 “把罪犯们带上来!”李重润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近卫把这几个头目一样的人给带上城楼来。 “你是何人?”既然这是个靺鞨人,不如就先做杀鸡儆猴的那只公鸡好了。 “小人乃是粟末靺鞨首领乞乞仲象之子,王爷叫我祚荣便是。” 那小哥长相有些憨厚,虽然不像那几个契丹人那么痴肥,不过还是比一般人要粗壮得多,身上一身青黑色的圆领的袍服紧紧地箍在身上,看久了让人觉着他随时会问一句话出来:“兄弟,冲q币么?” “你就是之前的榆关守将?”名字跟大祚荣有关,又是个靺鞨人,这人不会就是后来建立了渤海国的那个国君大祚荣? 李重润心里问道。 “正是小人。” 见李重润认出了自己,那位大祚荣倒是也不做谦卑之相了,只不过张嘴就把契丹人给卖了个干净。“我们粟末靺鞨都是被他们契丹人给逼的,一丝造反的意思都没有啊!” “不要听他的!他们靺鞨人比契丹人还坏!”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子的嗓音从城门楼子下面传了上来。 正所谓破窗效应,本来好好的一扇窗户,只要有一面玻璃碎了,很快其他的玻璃也会被好事的打碎掉。所以万事都要有人给起个头,只要有人起了头,什么事情都会变成理所应当起来。 见有人起了头,无数的声音纷纷叫嚷了起来:“对,契丹人还会给点东西吃,这些靺鞨人看我们连牲口都不如,整天干苦工,还不给饭吃。看上哪家的女子直接就抢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王爷!” “各位父老乡亲!”见城里已经出来了许多或者是看热闹,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找契丹人报仇的人,渐渐把城门楼子底下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样子了,李重润一拍脑袋,觉着干脆搞一个公审大会好了,让当地的百姓决定这些契丹人该不该死。 这样也好,既能让百姓们发泄一下情绪,还能拉拢自己的声望,提自己塑造一个刚正不阿的样子出来。 而且让民众决定他该不该死,还能让自己免了杀人的负罪感,李重润在心里面为自己的机智默默地点了个赞。 “如果各位乡亲父老认为此人有罪,请现在站出来,本王以临淄王的名义向各位保证,本王绝对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放过一个坏人!” 李重润的话音刚落,城楼下就有无数的身影站了出来,七嘴八舌地控诉起了靺鞨人的罪行来。 一时间,城门楼之下响起了一片控诉这位企鹅成精的渤海国开国国王暴行的声音出来。 只不过说话的人多了,场面非常的混乱,李重润反而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肃静!” “肃静!” 李重润喊了两嗓子,实在没起什么效果,干脆抽出自己的铁锏,用力地敲在了身旁的一顶被早先突厥人丢弃的头盔上面。 头盔是铸铁所做,铁锏抽上去了之后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就好像是在敲钟一般。 “怪不得他们tvb的电视剧里面法官都拿那个锤子在那里敲阿敲的,原来还能当惊堂木用。” 李重润心里面嘀咕了几句,见下面逐渐安静了下来,这才张嘴问道:“有详细证据的,站出来!” 本来喧闹着咒骂着大祚荣的民众们陆续地安静了下来,本来就有许多罪行本就是道听途说,更何况在绝大多数汉人眼里,这些蛮子其实长相都差不多,与其说是在控诉大祚荣的罪行,不如说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和仇恨。 “小老儿有证据!” 一个声音颤巍巍地从城门楼子下传了上来:“五天前,小老儿的儿媳带着小孙子出去找吃的,被此人硬抢去了,我那小孙子被此人的手下当场摔死了,儿媳也再也没回来!” “确定是他吗?” “此人脑后有一撮白毛,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这罪,你可认?”李重润扭头死死地盯着大祚荣,让人把他头掰了过去,果然脑后的老鼠一样的鞭子上有一撮白毛,非常扎眼。 “只要王爷饶命,我们粟末靺鞨愿意从此鞍前马后,随君驱使,万死不辞!” 大祚荣心里暗暗叫苦,去难民里寻些年轻女子劳军这种事情,本来轮不到自己去做,只不过自己想趁机挑捡挑捡,这才亲自走了一趟,没成想居然留下了活口。 “时代不同啦,这位头领。既然你们不愿意主动变得能歌善舞,那就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了。”李重润拿手里的铁锏拍了拍这位后世的一代雄主的脸,扭头对城门楼子下面的民众们喊道:“证据确凿,罪犯认罪!本王宣判:死刑!” “给我丢下去!”李重润跟看守着大祚荣的两个厂卫军说了一声,就再也不再看向他了。 “这几位贵人,本王问一句话,若是能答上来,可以活,不然,你们都要享受这位什么首领儿子的待遇。”李重润指了指正发出杀猪一般惨叫的大祚荣,此刻他正被两个厂卫军抬起来,搬到城墙边,扯着一嗓子惨叫声被丢了下去。 “啪!” 一坨烂肉落地的声音,不过因为城门楼子只有三四丈高,还不至于摔死,那大祚荣还在扯着嗓子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只不过随着群情激奋的民众声音响起,惨叫声渐渐地低沉了下去,最后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 “你们有谁知道,朝廷中到底是谁跟你们勾结到一起的?” 第247章 屠龙者终成恶龙? 几个肥得像猪猡一般的契丹头目嘴里乱叫着,双目圆睁地好像眼眶都要撕裂了,很努力地朝大祚荣坠楼的方向挣扎了一阵,只不过被牛筋绳捆得实在结实,都只是胡乱扭动了几下就失败了。 “这几个牲口在叫啥呢?” 习惯了最近接触的几个异族人汉话说得都很六,李重润见他们几个一直在喊些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有些好奇地问了问一旁的公孙兰:“跟着咱们大唐混了这么久,连句汉话都不会说?” 公孙兰见李重润好像不似平日里惯常的和善,明显比平常暴戾了许多,就知道他上了火气。 上次李重润发脾气的时候可是没发生啥好事,便急匆匆地找了几个懂契丹话的乡民上来,临时充当着翻译。 有了可以翻译的人,一帮子肥猪一般的契丹头领就七嘴八舌地叫唤了起来。 几个乡民听见他们说的话,交头接耳又互相推诿了半天,才终于推出个倒霉蛋儿出来,战战兢兢地跟李重润说了一句:“启禀贵人,他们几个人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吃成猪一样,想着就是契丹人里面顶尖的贵族,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李重润皱了皱眉头,“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城楼子下面还在欢呼着那个平时为非作歹的大祚荣之死,不过已经安静了许多,等着下一个肥头大耳的贵族老爷被推上墙头。 “回禀贵人,他们几个交代,他们只不过是上一个酋长庶出的子弟,平日里从来没来过这营州。自从酋长带兵往那南边去了,这营州的事物最近都是方才死了的那个野猪辫子管的。” 李重润心说,原来也是一帮和自己当年一般的可怜人。也难怪他们连汉话都不会说,也难怪方才大祚荣死的时候会这般惊恐。 事实上,接下来民众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几个契丹的头领被推上墙头的时候,虽然群情激愤的民众高声喊叫着要把他们推下来,只不过问到具体的罪证的时候,却鸦雀无声了。 “这几个人还真就是几个废物啊。” 李重润喃喃的说,不过眼神却飘向了城楼下面乡民的背后。 那里是一处比一般的宅院稍微大一些的院子,看门头的装饰,应该是一处西域胡人的院落。 几个跟随着厂卫军清剿残余契丹人的汉子,此时正肩扛手提的从一户胡人家中走出来。为首的那人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柄马刀,歪歪斜斜地挎在腰上,笑得非常的肆意。 几个大呼小叫的胡人女子从院子里面追了出来,想去追逐队伍中挎着刀的那人。 那人怀里面抱着的是个金灿灿的物事,看上去依稀有些像是一簇火焰一样。 眼见那几名女子已经摸到那东西的边角,却被那抱着东西的汉子用肩膀一扛,滚瓜葫芦一样就都倒在了地上。 几个汉子见只是几个女人就敢跟自己来劲,不免有些愤怒,嘴里吵嚷着什么东西,来回推搡着那几个已经倒在地上的胡女。 只不过几个胡女竟然很是硬气,虽然被推倒在地上,被那几个汉子推搡着,也没有认怂逃跑,反而朝那几个汉子继续叫嚷着什么东西。 只不过城楼下面还喧嚣得要死,李重润听不清楚他们在吵闹些什么。 见叫嚷不过,几个汉子俨然是动了火气,为首的那人干脆丢下了自己抱着的东西,把马刀提在了自己手中,连着刀鞘劈头盖脸地往那几个女人头脸上敲了过去。 鲜血很快就从那几个胡人女子头上流了下来,却辱骂得更加凄厉了,就连在城楼上的李重润,都隐约听到了几声尖厉的哀鸣。 一旁的几个汉子见拿刀的那人竟然搞不定几个女人,不由得开始嘲笑起那个拿刀的汉子来。 几个厂卫军,此时正驱赶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契丹人和靺鞨人从那院子里走出来,见到几人正在发些不义之财,却并没有制止,反而是饶有兴致地抱着手在一旁看戏。 被几人嘲笑了的汉子脸上明显挂不住了,几个同伴传过来的嘲讽越发的刺耳了,那汉子不免有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索性把马刀抽出了鞘来,拿在手里在几个女人头脸上晃悠着,增加着自己的威慑力。 一旁有一个抱着长长的马刀的少年,一直跟在几个厂卫军旁边,见那几个汉子已经抽出了刀来,急忙过来劝和。 只不过拿刀的那个汉子这时已经出离愤怒了,胳膊肘一用力,把正在劝诫着自己的少年给顶到了地上。 那汉子把马刀高高地举了起来,大声喊叫着朝那几个胡女冲了过去。 见那个汉子已然动了真火,几个正嘲笑他的同伴瞬间就跑开了,几个胡女正趴跪在地上,一时起不了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刀朝自己头上劈砍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墙头上一声清脆的枪响,拿刀的汉子只觉着一股子大力,在自己肩头狠狠地推了一把,瞬间就翻倒在了地上。 开枪自然是李重润安排的,李三去了碣石山传信,准头稍微差了一些的李五和李七便跟在了他身边充当亲卫了。 见那汉子准备朝几个女子行凶,李重润终于憋不住了自己心头的火气,恶狠狠地跟两个持枪亲卫将:“开枪,给我打他丫的。” 然后方才上前劝架的少年,兜头就被撒了一脑袋热血。 城里清剿的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厂卫军小队也陆陆续续地从各个坊市里面往李重润所在的西门围拢了过来。 “鸣金,本王有话要跟兄弟们说。” 李重润嘴角抿得薄薄的,一副世外高人的高冷样子。 只不过公孙兰自然知道自己枕边人的脾性,嘴唇抿得越薄,表示他越上火。 本来就有许多厂卫军和陷阵营已经来到了这城楼下面,听到枪声的时候又来了一波,这会儿又听到鸣金的声音,剩下的厂卫军和陷阵营马不停蹄地从几处偏远一点的坊市里面跑了出来,急匆匆的赶到了城楼下面。 本来围拢在城楼下的乡民见兵士们尽皆赶了过来,便躲去了旁边,几百人的厂卫军和陷阵营组成了七个小队,列了七条整整齐齐的队伍等着李冲润训话。 “本王很失望!”人数不多,周边的乡民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李冲润不大的声音倒是让楼下的厂卫军们听得清清楚楚的:“你们今天的行为,让本王非常的失望!” 第248章 互市? 李重润的声音有些低沉,下面的厂卫军众人,从来没见过自家慈眉善目的王爷会如此愤怒,扑腾一声就跪了下去,就连几个带伤在身的都不例外。 “好在你们还记得当初本王说过,不取群众一针一线的话,今天没有人大包小包地扛着战利品,来跟本王邀功。” “如果真那样,不管军情有多么紧急,本王也要斩几个人头让你们见见血。” “但是纵容乡民大肆掠夺,这种事情是不可取的。你们每人先记上十记军棍,且等将来杀敌的时候还我。” 城楼下的厂卫军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诺!” 这时,一个传令的黑骑急匆匆地跑上了城楼。在陈子昂的耳畔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垂手在一旁等着李冲润示下。 见陈子昂给自己比了一个紧急的手势,李冲润也就没再啰嗦,直接宣布了自己的命令:“传我的命令,即日起,凡是柳城范围内,掳掠者,杀!” “贪人财物致死人命者,杀!” “接连外敌为祸帮会,杀!” 又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诺!” “继续清剿残兵的任务,去!”李冲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解散。 陆续的几声号令从几个小队长的口中传了出来,厂卫军们这才喊着整齐的口号,往各自负责的坊市去了。 “先生发生何事?” 李冲润这才有时间询问陈子昂发生了什么。 “突厥那边派了使者过来,指名要面见殿下。”陈子昂指了指城外的方向,“又是你那个突厥同学。” “他们既然撤军,意思也就是说还没有做好跟朝廷全面开战的准备,不想跟咱们撕破脸。大家就还是盟友,不见着实有些不合适。”李重润想了想,觉着自己还是应该见一下。 “不过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松,毕竟他们可是看见我受伤,才一下吃了那么大亏。让他等一会儿,咱们做戏也要做全套才是。” 好在公孙兰随身带着许多绷带之类的急救的物事,倒是没用了多少时间就给李重润打扮成了一副肩头受创的样子。 ------------------- 几天没见,阿史那同学憔悴了许多,本来就有些潦草的脸上胡子越发的旺盛了,而且都没仔细地打理,看上去非常的潦草。 李重润甩了一个眼神给陈子昂,心说自家先生跟绿珠结婚之前,整天都是这个样子。 “外臣见过临淄王。”阿史那这次参拜的礼节非常的正式,说不上是五体投地的大礼,至少也说得上是毕恭毕敬的,像上次见面就给一个熊抱这种失礼的行为自然是没有的了。 “阿同学不用客气,短短几日,爱同学便从海边赶回云中,又从云中赶到柳城,只怕要有几千里。实在是辛苦。” 李重润的意思很清楚,你们的可汗只怕早就到了这里,所以才能这么快就再见到你。没得到陛下旨意就擅自调兵,只要那阿史那同学承认,这种行径和造反也无异了。 “契丹造反,我族可汗担心危及朝廷边境稳定,便亲率大军欲往营州来剿灭叛贼。事出紧急,已经有使者前去神都请旨,想来陛下的旨意随后就到。” 谁知那阿史那同学也并不是傻子,倒是先把自己摘了出去。 “先前因为有族人误伤了王爷,外臣已经找到了凶手,据查明,乃是契丹潜伏在我部的奸细,想刺杀王爷嫁祸我部挑起两国纷争。外臣现已将其尸首悬吊于城外,令鹰隼啄食之,灵魂永受鸟雀啄食之痛苦,以解殿下之恨。” 阿史那认错的态度非常的诚恳,真诚到让演戏给他看的李重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谁知道这位阿史那同学还没算完,继续给李重润陪着不是:“外臣还带了些礼品,以示慰问。” 李重润接过他双手呈上的礼单,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就被这位老同学的大方给吓了一跳。 礼单不像是仓促写就的,想来是已经谋划了很久,且不说美玉,绿松石,琥珀之类的北方特产,甚至还有西域舞女这种就算是放到神都洛阳都是豪门大户才能享受得了的顶级奢侈品,而且一出手就是十二对儿,绝对的大手笔。 李重润当初在西市和王蓉开着公司卖家具的时候看过牙行的拍卖会,但凡是按对儿贩卖的舞女,就算不是双胞胎,也一定是容貌相近的姐妹。 等闲有一对儿拍卖,都能卖出成百上千贯的天价。 这突厥人一出手就是十二对儿,只怕价值就要数万贯才是。 更别提还有无数的牛羊马匹,羊皮筒子牛黄狗宝之类的名字在礼单上写了长长的一串,看着非常吓人。 “无功不受禄,只不过受了一些小伤,阿同学竟然就送上这么多的礼品,实在是让本王有些汗颜。” 事出反常必有妖,突厥人断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只不过是见到自己有个厉害的法器就这么认怂,还送这么丰厚的一笔大礼上来。 李重润拿着那礼单左右上下的翻看了一遍,试图从礼单上写的内容中找出什么异常的地方,只不过礼单不管是遣词造句还是礼物的内容,都实在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这礼单上面没有出现任何抬头和落款,而且用的纸也比平日里裁剪的纸要短上那么一些。 “外臣只不过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恩准。” 李重润还在琢磨着这礼单的蹊跷,随口回了一句:“说,只要不是要入城,别的都好说。” “我族可汗极为喜爱扬州所产的烈酒和琉璃镜,只不过我们突厥远离扬州,等闲有一小瓶烈酒,便能换得一头牛来,实在不是我们这些穷苦牧民所能承受。” 这草原人能喝,李重润是见识过了,前几天在菊花岛上的时候自己最后还是靠往酒里面掺酒精才把这帮蛮子给放倒了,肝功能着实强大的一塌糊涂。 “这事情好办,回头你们派人直接去扬州采买,提本王的名号,我让他们给你打折。” 李重润终于发现了这礼单的猫腻在哪儿了,这礼单应该是从一个正经的礼单上面裁切下来的,把抬头和落款都去了。 意思也就是这礼单可能是突厥人准备拿来收买其他人的,只不过自己在没有任何人关注的时候凭空拿下了这柳城,这才让突厥人来不及准备其他的东西,只能将原本的抬头和落款去掉,就送给了自己。 “此去江南千里,来回实在不便,外臣想请王爷在这柳城中开一家铺子,准许我族也在这柳城中开设商铺,方便我族采购些烈酒之类的物事。” 阿史那同学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的恳请着李重润,笑容极其的诚恳。 原来这才是目的,李重润心说。 自己占据了柳城,断了城里城外的联系。 而这柳城中突厥人的间谍刺客之类的不知道潜伏了多少,这突厥人急于将这柳城中的间谍网重新整合起来,这才出了血本,准备换李重润点头。 陈子昂听见了他的话,连忙冲李重润使着眼色,提醒他不要答应。 “这是要开互市啊!” 李重润笑了笑:“这事情没有陛下允许,小王是不敢的。” “不是互市,不算互市,就是间正常的铺子,做些买卖,顺便帮可汗买点酒水解解酒虫儿的煎熬。” “五天!五天后,本王便允许你们突厥人在柳城开铺,进行采买。” 李重润一边答应着阿史那,一边在正经背后冲陈子昂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外臣谢过殿下恩典。”得了准许的阿史那兴奋多了,接连地在那里磕头谢恩。 “没别的,大家好歹同学一场,有好处总不能便宜了外人才是。” 又跟那阿史那寒暄了两句,李重润见他没再提些其他的要求,就见那阿史那又打着回去复命的消息急匆匆的走了。 后面越发的忙碌了起来,要帮自己人规划营房,还要安排兵士们轮值,清点收缴战利品,规划监牢收拾前脸儿被火炮摧毁的府衙之类的一应物事。让李重润和陈子昂忙到了现在。 “ 李重润正躲在船上,一边享受着公孙兰的按摩,一边跟鉴真说着话。 “回头你跟咱们所有的部队都交代下去,方才我教给你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才是咱们立身的根本,一定要让大家都会唱,还要唱得好听才是。” 鉴真心说,这明明是武七的活计。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带几个妹子过来的。 “还有,让政委们反复强调一点,若是我们一上阵就烧杀抢掠,我们和咱们打败的这么契丹人和突厥人之类的,又有什么区别?” “是,先生,学生马上去办。” “去,记住,有信仰的部队才是能打的部队,才有值得英勇作战的动力。如果一支部队只是为了烧杀抢掠而存在,和外面那些乌合之众的雇佣兵比起来,能有什么区别?” “是,先生,学生懂了。” “去。” 鉴真刚起了身,扭头就碰见自己师爷拎了两壶酒过来找李重润来聊天了。 “哎呦,先生来了。”李重润打了声招呼。 第249章 三大纪律 “王爷今天心情欠佳啊,陈某冒昧地问一句,可是发生了什么?” 陈子昂似乎已经喝过了一些,舌头都有些大了。 李重润伸手接过一瓶,酒瓶入手冰凉,似乎是专门冰镇过了。 “居然是葡萄酿,先生还真是有心了。” 虽然二锅头就是自家的产品,只不过李重润并不喜欢喝那种烈酒,反而更喜欢喝葡萄酿一些,这是亲近的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这次来营州,为了省地方,就没带葡萄酿过来。倒是劳烦先生还去城里面去找了。” 又砸了一口葡萄酿,仔细在嘴里面琢磨着味道,李重润发现和扬州的葡萄酿比起来,口味还要更好上一些。 “先前被你开枪救下来的那一家胡女,家中就是做的这葡萄酿的生意,据说叛乱前,在这营州还有几分名气。” 陈子昂啰嗦了一声,算是解释了酒水的来源。 公孙兰见师徒两人在办公桌前坐定了,推杯换盏地准备一诉衷肠的样子,便端了些李重润喜欢吃的干果肉干之类的过来,且就当是酒肴佐酒。 “确实不错,和扬州的葡萄酿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甚至比神都的几家出名的都还要好一些。” 李重润不喜欢吹瓶这种豪饮的法子,从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摸了两个玻璃杯出来,略带紫红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来回荡着,倒映着微黄的灯光,显得分外妖娆。“先生还专门跑了一趟,还真是用心了。” “倒还不是专门去找的,陈某自打府衙那边过来,刚好遇到那胡女端了几瓶美酒去府衙谢恩,陈某就和她们聊了两句。”陈子昂遥遥地指了一下城里府衙的方向。“今天见王爷自从下船之后,似乎就有一股子火气,不知这火气从哪儿来的?” “先生跟重润从船上一路走来,可看到什么?” 李重润指了指逐渐陷入到暮色中的营州府城的风景。城里被聚拢的乡民们今天从厂卫军手里领了不少粮食,如今这柳城中正冒起袅袅的炊烟,一股子浓浓的红尘市井的味道。 “我们厂卫军的小伙子很不错,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堪称一支强军。” 陈子昂回想了一下,和自己之前参与过的边军比起来,感觉厂卫军应该称得上军纪严明四个字。 只不过李重润竟然摇了摇头,并没有认可陈子昂的夸赞。反而还反问了一句:“自西汉武帝北征大漠,一直到三国曹操凭一己之力便能力压北蛮数百年,我汉人可是弱于过北方的蛮族?” “不曾。” 陈子昂不知道李重润为何突然问出如此问题,摇了摇头回答了他一句。 “为何西晋短短五十年时光,这胡人就已然猖狂成五胡十六国的样子,在中原大肆杀戮,竟将我汉家儿郎屠戮殆尽,将近灭种了?可是我汉家儿郎不能战了?” “不是。” “可是这北蛮掌握了什么高超的兵刃和战法了?” 陈子昂本来想说这北方的蛮族确实在骑射一道,要远超平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只不过看李重润的脸色似乎还有话要讲,也就只能顺着李重润的话头接着说:“不是。” “还是这北方蛮族的数量大幅度增加,比咱们汉家子弟还要多了?” “自打三国到西晋八王之乱,军阀混战不休,大量关内土地荒芜,这才导致许多北方蛮族内迁,有了中原的土地和粮食,确实北方蛮族的人口要比西汉武帝时期多了许多。” 陈子昂大约已经猜出来了李重润要说什么,只不过李重润这种以偏概全的逻辑还是让学霸出身的陈子昂张嘴怼了一波。 “军阀混战导致的人口减少也确实是其中的原因。只不过今天学生是想说,为何同样的汉人,为何两晋的汉人,就压制不了这北方的蛮子了?” 李重润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跟陈子昂念叨着。 “因为没有大一统?”陈子昂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军队不能打了,受苦的自然是百姓。话又说回到今天,为何到了我朝,原本被称作两脚羊的汉人,竟然又可以镇压的北方蛮族抬不起头来?” “我朝七十万铁骑,兵锋之下,异族无不望风而逃,百姓自然不会再受苦。”陈子昂对朝廷的实力还是无比的信任的。“所依仗的,自然是陛下圣明,将士用命,最主要的还是军纪严明四个字。蛮族毕竟是未开化的野人,面对我大唐这种战争机器,自然是被碾压的份儿。” “既然说到这里,为何到了我大唐,本来散乱成一团的汉人就又能打了呢?”李重润这时候才抛出了自己的论点。 “这……”陈子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具体回答李重润的疑问,确实,之前李重润就问了,汉人还是汉人,为何就又能打了呢? “自然是因为军队打仗有盼头,知道自己的剑可以为自己和子孙后代挣来土地和晋升的资本。” 李重润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灯光下显得异常璀璨的玻璃杯发出些让人迷蒙的辉光:“葡萄美酒夜光杯啊。” 突然发了一句感慨,李重润隐约觉着自己捞到了一通,心情已然舒畅了很多:“学生不才,把军队分成了三种:第一种,将士们都是从属关系,说白了,将军是皇帝老儿的私兵,士兵是将军们的私兵,一环套一环。这种军队最落后,也是曾经最主要的军队形式。” 陈子昂见李重润开启了说教模式,索性摆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出来,听李重润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第二种是靠军纪,靠严刑峻法。” 陈子昂很认可李重润提到的这种法子,军纪是战斗力的体现这种事情自打汉朝以来便一直是学术界公认的定律。“自打我朝建立初年,我朝就以军纪严明着称,太宗陛下带兵打仗出身,自然知道纪律的重要性,所以我朝铁骑能做到令行禁止,面对一盘散沙,还以手下骑兵为自己奴隶的北蛮比起来,自然是要能打许多。” “第三种,则是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的军队。将士们不仅能打,而且知道我为何而打。”李重润把玻璃杯重重地墩在了办公桌厚重的桌面上,眼神高高地抬了起来,往窗外越发幽深的天幕之上飘了过去。 “民众打仗自然是为了军饷,为了日后晋升,为了换口饭吃。”陈子昂并不怎么认可李重润的看法,在他看来,军人大字不识一个,当兵杀敌,无非也就是给自己谋一个出身,距离李重润说的那些高大上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太想干。 “而学生今天烦恼的,便是咱们今天所依仗的厂卫军们,学生一直重视他们的教育和识字这一块,早就不是什么道理都不懂的乡野村夫了。” “只不过厂卫军们虽然称得上军纪严明,却并更像是本王的私兵一般,所做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我的意志,没有一丝丝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体现出来。” “理论上来讲,厂卫军的出身,除了少数是殿下雇佣来的,绝大多数都是殿下的人,自然都是你的私兵。”陈子昂见李重润心态确实轻松了许多,就难得地跟李重润开起了玩笑。 “我可是想着建设一支威震天下的铁军出来的,先生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李重润白了陈子昂一眼,神态隐约地和王蓉非常相像。“所以我刚才让鉴真去跑了一趟,一来是强调纪律,二来是想着给这帮小子们找个打仗的理由。” 陈子昂本来想反驳一下,心说将士们打仗无非也就是因为朝廷有令。只不过突然想起来,李重润这次来营州实在是一个字儿的命令都没有从朝廷领过来。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一场仗,如果不是李重润的坚持,是绝对打不起来的。 结果自己的这个小学生,不仅自掏腰包不远万里来这里打仗,居然还只不过付出了很小的代价就取得了关键性的战斗胜利,确实有些神奇。 “我先让鉴真去布置了,希望这几天能好歹纠正一下这些小子们的看法,至少要知道自己为了天下百姓而战,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而战。而不是单纯的认为,自己只不是在执行我的命令,跟他们自己无关。” 陈子昂这才清楚为何自己的这个妖孽学生会下了船之后就一副我生气了的样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念叨着一句小诗,李重润隐约的听到外面有些喧嚣传了过来,隐约听起来,好像是一曲子荒腔走板的曲子,既不合辙也不押韵的,不过听上去倒是朗朗上口。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陈子昂听着外面传来的曲子,听得有些入迷:“如果真能做到这戏文里面唱的这些,厂卫军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强军。” 第250章 挖坑不填 跟陈子昂喝了两壶葡萄酿,陈子昂临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劝诫着李重润:“王爷今天允许这突厥人过几日来城中开店,只怕咱们的虚实就要被突厥人给掌握了,后续会不会有很多麻烦?” “不碍的。”李重润对于这点还是很有自信的:“奸细和间谍这种东西反正怎么也禁绝不了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就这么正大光明的给他们看。” “陈某是担心,万一对方知道咱们只有这些人,真就撕破脸皮打过来,咱们实在是抵挡不住啊。” 陈子昂的忧虑不无道理,突厥大军至今仍在几里外的突厥大营那里,丝毫没有撤军的意向。 “如果这几天的行动有效果,突厥人就算打过来,学生也有把握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作陷入人民战争的刀山火海。”李重润笑嘻嘻地说:“如果这几天咱们的行动没有效果,咱们的厂卫军还是一副拿钱办事的私兵尿性的话,就算咱们人数翻上十倍,要是突厥大军强行攻城的话,咱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另外还有就是要等南面契丹人和朝廷平叛的大军的战事结果。”李重润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朝廷赢了,突厥大军自然也就没有了还在此地的理由和本钱。如果朝廷大军输了,十万大军连契丹人的散兵游勇都解决不了,意思也就是朝廷只是个色厉内荏的绣花枕头,突厥自然也就对朝廷毫无畏惧,撕破脸攻城也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重润倒是看得很开:“反正咱们有船,大不了上船跑了就是,就是这城中的百姓就有些可怜了。希望那些扬州雇来的雇佣兵们能抓点紧把这些百姓赶紧迁去菊花岛才行。” ------------------------------ 第二天一早,许多汉人想赶到西门了解一下最近的战况,看看突厥人是不是退去了,看看今天又抓出了几个沾了汉人鲜血的罪人准备公审。 许多人赶到西门的时候天色还早,陆续赶来的民众们,就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 许多换防下来的兵士们怀里抱着自己的兵刃,就这么和衣卧在城墙下面,睡着了。 许多人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个什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曲子,才知道原来唱的还真不是骗人的。 平素里就算是以纪律严明着称的唐军,吃拿卡要这种事情也没少祸祸百姓,更别提府兵乃至这种私兵了, 因为被厂卫军这种精神感动的百姓们配合了许多,当厂卫军有消息说要召集点人帮忙修复南门的木桥的时候,许多有手艺的百姓们主动地站了出来,很快就把被焚烧的只剩下石头桥墩的木桥给修复了。 陆续有南边过来的雇佣兵从菊花岛赶了过来,接了李重润的命令,陆陆续续的开始往菊花岛迁移那些被强行征集到这柳城中来的四周的乡民们了。 只不过还没迁走多少百姓,雇佣兵们就发现这个任务难度增大了许多。 不是因为突厥人打过来了,只是单纯的因为,许多参与了南门桥修造的民众,居然领了工钱,而且价钱还不错。 故土难离,赶上这位年纪轻轻的临淄王御下有术,听闻还懂得仙法,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这柳城不说,就连一边突厥人的大军都吃了大亏,现在还躲得远远的。 更何况,昨天城里流窜的契丹人已经被抓捕个差不多了,厂卫军却并没有停止巡逻。 许多本来想着趁乱发财的盗匪和强人,也一并被划入了人民公敌的队伍,几个为祸一方的团伙被厂卫军干脆利索地端了,还牵连出来很多明里暗里和契丹人或者突厥人勾结的细作和叛徒。 代替了李重润位置在西门主持公审的陈子昂一天下来,敲锤子敲的胳膊都肿了许多。 有这位小神仙在,自然不怕那些蛮子再打过来。城里现在又是一副夜不闭户的样子,民众的底气就明显充足了许多,雇佣兵们延揽流民的难度自然也就大了不少。 “王爷,此举只怕不妥。”陈子昂又忧心忡忡地来找李重润唠叨来了。“民众出徭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咱们开了这个头儿,以后再办事只怕要不方便许多。” “事急从权,如今突厥人攻城在即,这也是为了招揽民心。” 李重润不好把后世国家的概念跟陈子昂普及,只怕他老人家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会立刻把自己当成反贼给抓到凤仪卫去,公共设施这种事情他更是没有概念。 在这短短的时间跟他科普一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概念也不现实,李重润只能拿了个军情来做理由来堵他的嘴。 好在陈子昂倒是没有纠结于此,不过扭头又提了个问题:“只是他们太平洋公司的人今天来说,自从知道帮忙干活有钱拿了以后,许多答应迁走的民众就反悔了。” “人家的家在这边,本来如果是战乱的话逃难也无可厚非,只不过现在咱已经抢占回来了这里,不用经历战乱,又有钱拿,确实不好牵人。” 李重润摸着鼻头琢磨了一下:“跟太平洋公司的说一声,就说那扬州也是本王领地,让他们放心去。估计能多少迁点人过去。” “王爷的封地明明是在临淄,而且我朝也没有就蕃的要求……” “他们又不懂。” “有道理。” 第二天,听说扬州也是李重润的地盘之后,雇佣兵们迁移难民的工作就回复了许多,只不过远没有昨天一早那么踊跃了。 许多不愿意走的民众在西门听说可以给王爷上工,不仅管饭,还有钱粮可以拿的时候,便纷纷报名去参与那个叫什么防御工事的建设去了。 “大爷,王爷让咱们挖这么多沟做什么呀?” 张三郎昨天帮忙修桥去了,不仅吃了许多天来的第一顿饱饭,还拿了许多粮米回去。所以今天就又兴冲冲地报名来干活了。 “小老儿哪儿懂得这个?可能是防着突厥人骑兵的。” 被问话的那个小老头回答着张三郎。 两个人边挖坑边聊天的时候,几个张三郎的熟人在工地上巡逻了过来。 第251章 招兵 “哎呦,李阿兄!” 见到来的人是之前自己跟着去打契丹人的那个军官,张三郎脸上堆起来几分跟酒肆小二学来的市侩的笑容,一路小跑地凑了上去打着招呼。 “哎,刚还说要去找你,没想到在这儿就遇上了。”那位被称作李阿兄的年轻军人似乎身子有些不便,回张三郎的礼的时候姿势很别扭。 “阿兄这是怎么了?可是征讨那些蛮子的时候受伤了?要不要三郎带你去郎中那里看一看?” “不用,这点皮肉伤,去找医官就太丢人了。”去找医生自然是不能去的,不然医生问起来是怎么伤的,说是被师傅抽的,实在丢咱七虎的脸。 李十一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只不过这般硬气的回答倒是很对了张三郎的胃口,一直憧憬这豪侠江湖气的张三郎,正好是中二的年纪,便接二连三地用了许多在酒肆里面听来的江湖切口,颠三倒四地把十一郎夸出了花儿来。 “不知阿兄要来找三郎何事?” “小师弟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让大家伙挑挑这几天有没有看得顺眼的苗子,加入到咱们厂卫军里面来。” “那可是要从军?只怕母亲不会同意我去当兵了。” 李十一这才想起来,这个看着非常油条的小孩子,已然是家中的独苗了。按照唐律都可以免除兵役的人物, “咱们是厂卫军,不是官军。”李十一实在是喜欢这个眼前略微有些油滑的小兄弟,很真诚地拉拢着他。“用不了多少时日,只怕我们就要开回扬州去了,想跟着王爷一个月拿两块银圆,去江南吃香的喝辣的,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银圆这种东西张三郎还是知道的,一块银圆就是一吊钱,这是最近刚流行起来的最时髦的银钱,自己只在酒肆里面听人吹牛的时候说起过,还没有亲眼见过。 见张三郎态度有些放缓,李十一又特意安排了一句:“和他们这些大人物比起来,咱们就是地上的灰尘,等闲有机会咱们被这些大人物给看上,可就相当于是被这些大人物的脚步掀起来的风给带起来。能不能落在这些大人物的脚面上,让这些大人物带着平步青云一下,可就是看自己的造化了。” 可能是见李十一劝诫自己的态度实在是真诚,张三郎不免有些动心了:“李阿兄稍等,小子这就回家报备娘亲一声。” “前头带路,我跟你一起去。”李十一示意让张三郎前头先走,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往城东的老宅子去了。 “十一师兄,为啥这么看重这个小孩子?看着也没有多强壮,柔柔弱弱的,犯不上这般费劲地拉拢。” “这小兄弟那天当着几个大人的面,就敢维护那几个胡女。这股子侠气着实不错,虽然害得我被师傅抽了一顿,但是一码归一码,这小兄弟值得处。”李十一看着在前面有些雀跃的少年,发出来一些感慨。 “这位军爷,可是要拉我们家三郎去从军?俺们张家可就这一根独苗了,可是不能征兵的。” 见到三郎的母亲的时候,虽然看着李十一的灰布军装着实有些新奇,张家大婶儿还是本能的就拒绝了李十一的招揽。 “大婶,我们不是官军,是临淄王帐下的亲卫,是替王爷办事的。” “俺们张家可不是贱籍,哪里能入了奴籍去王府当下人?” 奴籍易进难出,这道理就算是张家大婶这种偏远边城的乡妇也是知道的。 “王府的奴籍啊,想进也进不了啊。月钱照拿不说,我们师兄弟只有十一师兄在籍,马上回了扬州就要分一个大宅子住了。” 在一旁的小师弟帮腔着。 “月钱多少文啊?能买多少粮米?”可能是这几天饿怕了,那张家大婶听到可以挣钱,眼神亮了一亮。 “多少文?月钱两块银圆,足足两吊钱!” “两吊钱?他这一个狗屁不通的小毛孩子?你们怕不是要把三郎拐去相公堂子?”相公堂子,某种满足少部分弯曲嗜好的青楼。 不过张家大婶话刚出了口,看到自己儿子那般灰头土脸的样子还有别说出众,就连泯然众人都达不到的落魄样子,自己都被自己的言语给惹笑了。 “大婶儿,我们临淄王是名震天下的大才子,为人又最是和善,怎么会做那般猥琐的买卖?再说了,就算是拐去相公堂子,也得长得足够好看才是。” 李十一明白这位大婶着实护子心切,只不过还是要先维护一下自家老板的正面形象,更何况,张家三郎虽然有一股子侠气,长相却和戏园子里的侠客比起来,差的实在有些多。 “这两天可是听街上的人说了,这临淄王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人又是极为良善的,简直就是活菩萨。月钱真有两吊钱?那可够娶一房媳妇了。”张家大婶嘴里喃喃的自言自语了半天,自家相公还在的时候,一年也就是能挣个四五吊钱没想到自家儿子随便去从个军,就能一个月挣出个他爹半年的钱。 最终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那我们家三郎可是要早点成亲的,不能让张家绝了后不是,到时候在你们这个叫什么厂卫军的地方挣到了钱,可是要抓点儿紧回家结婚的,你们可不能扣着人不放。” “大婶儿放心,来去自由,再说了,王爷马上就要回扬州,三郎要是加入了我们厂卫军,你们也能跟着一起去那烟花之地的。” “这是参个军还能给搬户口呀这是。”听到自己也能迁去那久负盛名的扬州城,张家大婶难免心动了。着急忙慌地把三郎的户口名帖翻箱倒柜地从某个犄角旮旯给翻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十一的手上。 像这样的招募场景,这几天就一直在这柳城里面持续地发生着。 ------------------------------------- “李三这去那碣石山已经快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李重润在码头上来回地踱着步,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咱家那大徒弟,虽然学功夫的时候不长,不过底子还是很扎实的,更何况那小子别的不说,跑步都比别人快上许多,只要不跟敌人来劲犯傻,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第一个跑回来的就是那个榆木疙瘩。” 焦急等待的时间总归都有些漫长。这两天柳城的治安已经恢复了正轨,加上王爷的船上又不缺粮米,最近苦熬了很久的难民们就终于吃上了干饭。 最近这柳城中的治安或者军事上的安排都已经安排妥当,李重润也就难得的闲了下来。 “三郎见过王爷。”就在李重润准备回船上,不再等他了的时候,一脸风尘仆仆样子的李三终于出现在了李重润的面前,“朝廷兵败了!” “什么?”自己的担心最终还是化成了现实,让李重润有些吃惊。 “契丹人抓了好些个俘虏,交战前就专门演了一场好戏。给他们吃糠咽菜的。让他们回去找朝廷大军造谣,说契丹人见到朝廷大军就走了。最后李多祚李大将军带兵进黄獐子谷的时候,中了契丹人的套路,近在咫尺的援兵却一直不肯出兵帮忙,这才让李大将军战死沙场,前军一部全军覆没了,一个活人都没留下来。” “李多祚大将军战死了?”李重润琢磨着,就算后续朝廷大军奋力清剿了剩下的契丹人,凯旋不说,还能顺道灭了一旁突厥人的威风,只不过毕竟是死了一个高级将领,陛下面子上很难挂得住。 “后来呢?朝廷大军后续可又与契丹人开战了?” 不过李重润最关心的,自然是后续这些人哪儿去了有没有照常往自己这边开动,毕竟守城这种病事情,自己手下的那点儿人,实在是不太现实。许多在城楼上守夜的厂卫军,因为连轴儿转,甚至连在府衙开拓出来的宿舍都很少去,多都在城门娄子下面仓促地睡一会儿,就当是休息了。 “契丹被朝廷大军冲击,现在已经四散逃遁了,据说有不少契丹人现在正赶回营州,王爷还是早做筹谋,紧张起来为好。” 第252章 溃兵 当天晚上,柳城里面还没随雇佣兵撤走的居民们,就已经知道了契丹人被打败,残部正往这柳城过来的消息。 一时间柳城内外充满了一股子鸡飞狗跳的气息。 本来这几日以来营造出来的一股子欣欣向荣的态势瞬间就变了,好些潜伏下来的心向契丹的人物此时便跳了出来。 各路谣言现在满天飞,像临淄王已经卷走了城里府衙里的财宝跑路了,或者临淄王这次来营州就是来掳掠些人口贩卖的。 最多的流言,自然就是临淄王已经趁乱上船逃跑了。 “谣言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种事情单单靠一个禁绝是禁绝不了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你越不让他们说,这事情就会传得越离谱。” 陈子昂正商量着是不是要让厂卫军在街坊间巡逻一番,顺便查禁一下这些不靠谱的流言的时候,李重润反而看得很开。 “与其满世界的禁绝这些流言,还不如直接让他们看到。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么。” 代表李重润身份的仪仗现在还在城头摆着,李重润干脆让人搬了许多灯过来,把个柳城西门的城门楼子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当李重润的身影在城门楼子上出现,被全城的民众看到的时候,许多不靠谱的流言自然都已经不攻自破了。 不过看守西南军营的厂卫军们,一晚上就拦截了三波意图攻进大牢释放契丹人的汉奸走狗们。 “哎,我就想不明白了,这契丹人猖狂的时候他们当汉奸也就算了,这契丹人都已经吃了败仗,眼看着就要倒台了,这帮人还跳出来干嘛?” 李重润在城头上捧着杯茶,在嘴里面嘬了一口,跟陈子昂念念有词地念叨着。 因为城门楼子被灯火照耀得太亮,让李重润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跟陈子昂聊着闲篇儿,准备迎接来这柳城的最为重要的一仗。 “自从王爷登上了这城门楼子,城里的喧闹倒是少了许多。” 陈子昂不用站在光影之中,所以还能掌握一下城里的动向。“民众好像对王爷很有信心,只要王爷还在这柳城之中,至少咱们不会还没迎敌,自己就民变了。” “都是一帮可怜人,短短几天这柳城就几次改变了主人,换谁都不会对朝廷有太多的认同感。” 李重润不像陈子昂那般焦虑,手里捧着自己的大茶缸子喝得稀里呼噜的。“如果没猜错,突厥人明天一早就会派人来摘桃子,估计还会提出来协助防御之类的话。” “如果我是突厥人,只怕也会这么想。只不过若真是被这契丹人给围了城,只怕咱们还是要找他们帮忙,虽然是要付出些代价。” 陈子昂不像李重润那般信心满满,再加上长年做参谋,习惯是建议出来最稳妥的方案报给李重润听。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咱们真要是把突厥人给吸进来,后续想再清出去就有难度了。” 李重润和陈子昂师徒二人之间你来我往地又说了好多关于明天的筹谋和安排,只不过长夜漫漫,话题便隐约见越聊越偏了,逐渐往朝廷的政策方向上歪过去了。 “先生,你说,这次朝廷大约会是个什么处理的法子?” 比起朝堂之上的常规处置方法,陈子昂比李重润有经验得多,便开始帮李重润猜测起来事情有可能的走向。 “首犯肯定是要死的,这种事情是肯定逃不掉的。” 李重润点了点头,认可了陈子昂的说法。 就自家奶奶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果不给几个带头造反的契丹头人们一大家子埋出去两里地,实在是不符合武则天的人设。 “当然,协助朝廷解决叛乱的几个羁縻州的头领,只怕也都会提个官儿,比如这次帮忙防守檀州的奚人,估计能从归义伯升个归义侯之类的。帮助的少的,多少也能混个银青光禄大夫之类的散职以资奖励。” “这种自然也是应该的,突厥人在城西人吃马嚼了这么多天,不给点好处,万一人家心一横直接就过来攻城了,受罪的还是咱们。” 这点自然也是应有之意,李重润也是很认可的点了点头。 “至于李尽忠的孙万荣二人,根据经验,一般都会是在吃了败仗之后互相对砍,都想拿对方的人头替自己换一个活命的机会下来。” 听着陈子昂的分析,李重润的眉头越发地紧了起来。 “假设,是李尽忠灭了孙万荣,自然他就可以把脏水尽数泼到孙万荣的身上,那么他自己自然是被歹人胁迫的大好青年。” “如果李尽忠能揣摩到陛下的心意,在说些漂亮话儿,顺便再讨好一下这次前来平叛的武家的几个废物,只怕自己也能享受封赏的机会,不仅如此,因为这营州是羁縻州,人种复杂混乱,所以这柳城的府衙大概律还是会赏赐给活下来的那个人。那种人处理这种边关的事情比较有经验,而且还能替陛下分了忧。” “如果我没记错,这李尽忠现在是县男的位置,估计陛下会给他提一个档次,封个县子之类的头衔。” 李重润听陈子昂说了半天,终于开始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如果说是其他少数民族被封赏,我倒是可以理解,只不过这李尽忠自己就是造反的发起着,凭什么可以活着还受封赏?” “羁縻州么,朝廷对此地的管控并不是特别严密,只能依靠这些部落头人管理,你一股脑儿全杀了,难不成是逼那些逃兵去做马贼?” “先生说的是有道理的,只不过还是让人很不爽。” 李重润丢下了手里捧着的硕大的茶缸,喃喃地说了一句。便又转换了话题。 苦苦等了一夜的众人,结果发现今天并没有败军赶到柳城。 不过毕竟李三骑的是匹好马,所有能在几天的时间就从那碣石山赶回了柳城。 不过虽然契丹人没等来,突厥人的阿史那同学终于又作为使者离开柳城找李重润讨要好处了。 当然,说是这么说,不过看他笑得那般务必真诚的样子,只怕前脚突厥进城,后脚就把几个城门全占了,从此此地就姓阿史那了。 所以李重润被没有搭理这位老同学的提议,不仅如此,李重润还借口最近军务繁忙,一直处在戒严状态,又把阿史那同学进城开铺的提议给往后推迟了几天。 第三天,终于有一些陆陆续续的狼狈的契丹骑兵出现在了视野里面。 不过好在还有不少雇佣兵正忙着从这柳城里面往外迁移着居民,顺手也就给料理了。 既然已经出现了溃兵,迁移居民的速度也就慢了。 然后就在第四天,一场难得的奇景倒是震撼了李重润很久,别说李重润,就是经历了许多朝堂波折的陈子昂都没想到的情景出现了。 叛军的溃兵终于到了。 第253章 这是溃军? 车辚辚,马潇潇,行人弓箭各在腰的场景,并没有如李重润想象的一般出现。 所谓的契丹溃兵,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而且因为没条件跟厂卫军一样用白叠子做绷带,所以好多契丹人身上,只是横七竖八地用麻布缠了几圈就当是包扎过了。 不过这些所谓的溃军,军容还算是相当的齐整,并没有垂头丧气的样子,别说没有一副打了败仗的样子,甚至还打出来了表示胜利的旌旗。 “不是说,契丹人败给朝廷大军,已然崩溃了吗?看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吃了败仗的样子啊。” 李重润有些奇怪的看着在一旁也同样是一般尴尬的李三。 李三是自己人,说谎是没必要说谎的。李重润倒是不怀疑李三传递了假消息。 而且根据前两天抓到的逃回来的契丹逃兵所说,虽然前面耍诈坑了一把前锋李多祚,不过在如期撞上朝廷大军之后,契丹人的低配版骑兵就完全不是武装到牙齿的朝廷主力的对手了。 “属下亲眼见到契丹的王旗倒了,而且看当时契丹人逃跑的样子来看,他们并没有耍诈。” 李三一紧张,连对李重润的称呼都变了。 “不用紧张,你看到的肯定没错,前面抓的那几个逃兵,也是这么说的。”李重润拍了拍李三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既然李三兄弟没说错,那么要么是这帮溃军知道了咱们已经偷了他们老家,想着耍诈。要么,就是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前两天咱们说过的那种,让这些叛军身份已然洗白了。” 陈子昂看着慢慢悠悠赶回来的大队契丹骑兵,心有所思地说着。“几万数量的契丹人,可以排出几里地去,这才露一个头出来,啥都看不到呢。不过看起来不像是来攻城的样子,就先等等王旗摆出来再说。” 陈子昂分析得倒是没错,契丹的大军慢悠悠的从那南方迤逦而来,长长的队伍似乎是一眼都望不到头儿。不过在桥南两三里外驻扎了下来,不但没有直冲营州而来,甚至还开始修造起营寨来。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身上背着旌旗的斥候飞马从大队的烟尘中冲了出来。 几个契丹斥候见到城头高高挂着的李重润的王旗,不但没有表现出来一丝差异的样子,反而是很高兴的样子,手舞足蹈了一番后,就径直地回去了。 李三和几个师兄弟扛着米尼步枪在李重润身边围护着,问李重润:“王爷,要不要把这几个眼睛给戳了?” “没啥意义,人家大军都在那地方开始扎营了,要不要你直接一炮轰过去?”李重润非常王蓉地白了李三一眼。“且让他们去报信儿,谁知道会有什么幺蛾子?吊桥收起来,让黑船火炮上膛,做好战斗准备便是。” 城南有河,还挺宽,护城河什么的都省了,就连战壕都没挖,毕竟之前防御的重点还在西边突厥人那边,不过三艘本来在城东系泊着的黑船已经被调了过来,黑洞洞的炮口填充上霰弹,可比火枪靠谱多了。 两边都在忙碌着准备作战的时候,先前那几个斥候已经折返了过来,在黑船对岸的桥头大呼小叫着什么。 “哎,差个人去问问,这几个胡子在嚷嚷着什么呢?” 好在不用懂契丹话,几个斥候说的就是汉话,十一带着自己新收的小弟去用绳索从墙头降了下去,仔细地问了问,便急匆匆的拿了一封墨迹未干的信笺回来。 “启禀王爷,契丹人主帅有书信送来。” “念。”李重润倒不是在摆谱,只不过自己为了假装有伤在身,肩膀头被公孙兰包得如同粽子一般,运动起来着实有些不便,干脆也就让旁人代劳一下了。 见李重润兴致不高,此时还看着打南边过来的烟尘发呆,陈子昂便很识趣地接过来了书信,大声地念了起来。 “临淄王均鉴,右玉钤卫将军,归诚州刺史,永乐县公孙万荣顿首:……” 一个蛮子断然写不出来这等文邹邹还废话连篇的文字,想来是孙万荣找了投诚的读书人写的。 长篇累牍又旁征博引的信笺,字写得挺多,说的事情却很少,无非也就是和陈子昂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孙万荣说他的连襟李尽灭和手下大将胁迫了他造反,在吃了败仗,军心不稳之后孙万荣策反了主力部队,投诚了朝廷大军。 “承蒙陛下赏识,饶恕罪臣,还大加恩赐,臣万荣甘愿侍奉陛下为母,时代为陛下镇守归诚州……” “想不到本王来这营州一趟,竟然给自己找了个大伯出来。人生还真是无常啊。”李重润拍着城楼子上面的栏杆大声地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归诚州,又是什么地界?那李万灭又是什么人?我记得造反的那小子叫李尽忠来着,” “陛下喜欢改名字。” 陈子昂很无奈地笑了笑。似乎也很无语于自家皇帝的这种奇怪的爱好。“根据信上说的,这归诚州,便是这营州改的名字。至于这李尽灭,则是契丹人造反的人时候陛下就把李尽忠改成了这等名字。” 陈子昂还特意补充了一下,“当初陛下还把这孙万荣改名叫孙万斩来着,看来是这次立了功,陛下又给改回来了。” “不对啊,这契丹人打败仗才六七天的功夫,怎么远在千里之外的陛下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甚至还有封赏赐了下来?” 营州距离神都洛阳两千多里,就算是六百里加急的红翎急使,陛下也是得到消息以后立刻就下了旨意,最快也要四天后才能得到消息。 李重润有些奇怪,又不是后世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这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极其感人。 “可以用飞鸽传书,来回只要两天。” 陈子昂在一旁补充了一句,不过瞬间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飞鸽传书能传递的字数很少,这么复杂的旨意,断然不可能用飞鸽传书。” “要么是这孙万荣编造出来的谎言,想要诈降骗开城门,要么就是之前陛下就已经知道了这孙万荣要投降的消息,旨意早就写好了,只需要红翎急使送信过来便是,那就能赶得上了。这也能解释为何前两天还有逃兵过来,后来就没了。” 李重润看了看南边越发喧嚣的烟尘,心说这契丹人叛军数量到底有多少,怎么这走了半天还没走完? 既然对面已经摆明了没有敌意,虽然不清楚这期间到底有没有诈,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防备做好了,情报还是要有的,既然对面已经自认是自己人,李重润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派斥候前去探听一下虚实了。 领了命令的杨三叔扛着自己的熟铜棍就出去了,先前在这柳城之中收缴了几匹西域挽马,人高马大的不说,壮得跟头犍牛一般,虽然速度有些慢,还是让杨三叔升级成骑兵有了可能。毕竟他那条百十斤的熟铜棍,想找个能抗得动的马儿实在是不太容易。 “殿下,看契丹人的样子,似乎不是耍诈,后面的大部队多都是劫掠来的妇孺,想来是沿途劫掠的百姓,只怕有数万之多。” 前去刺探了一番虚实的杨三叔很快就回来了,甚至还带了两个官军回来。 “朝廷的大军就在契丹人后面跟着,驸马都尉也在,还派了两个传令兵过来给王爷带话儿。” 杨三叔引荐了两个身着绿袍的传令兵过来,李重润看到那两人身后背着的长刀,便知道是姑父把身边的千牛卫派过来了。 第254章 宴席 上 “标下见过王爷,有驸马都尉书信一封,还望殿下亲启。” 又是看信,李重润觉着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文绉绉的,不过毕竟是自己姑父的来信,李重润也不敢太端架子,让公孙兰接过书信,李重润展开一看,本来就有些郁卒的神情便越发的暗淡了。 “看王爷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 陈子昂很好奇信上写了什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从李重润这里打探着消息。 “好消息,怎么不是好消息。天下太平,自然是最大的好消息。”李重润苦笑了一声,把手中的信纸往陈子昂手里一丢,扭头问两个千牛卫:“姑父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 两个千牛卫见周边人多口杂,实在不好明说,便只是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只说驸马都尉只令自己过来传信,传信完留在李重润身边护卫,并没有其他的安排了。 只不过两个千牛卫行礼的时候,摆的是凤仪卫下级遇见上级的时候表明身份的手势,李重润便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消息。 既然已经有姑父为了契丹人的忠诚背书,李重润便让人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只不过三艘黑船还是在岸边警戒着南边的动向。 带着两个千牛卫去了黑船上自己的办公室,周边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自己和陈子昂公孙兰了,李重润才回了一个凤仪卫的手势,示意两个自己人说话。 “驸马都尉只有那一封书信,公主殿下还有密信一封。” 李重润打开信封一看,信里面的内容是自己传下去的加密的方式写的,肯定是姑姑的消息,这事情做不了假。毕竟这时代会用汉语拼音的还真都是自己人。 “小子,听说你不声不响地就取了营州?办得不错,没给咱老李家丢脸。” 字如其人,李重润只是看了个开头,就觉着好像看到姑姑很肆意地在自己面前翘着二郎腿训话的样子,画面感非常地强。 “孙万荣这事情,你肯定不爽。对?” “先前李多祚死在前线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谁曾想着建安王,就是那个武毅宗急着去搜刮卢家的好处,竟然还真拖着大军在幽州耽误了三天,这才让李大将军战死在前线。不过陛下也为此大动了肝火,咱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不少,听婉儿说狄公已经被陛下引见过你父亲,想来距离你父亲回归朝堂也就是最近的事情。” “只不过这孙万荣的事情你不爽也只能不爽了,你姑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动的这帮胡子投降了。陛下虽然有些后悔用了武家的这帮酒囊饭袋去打仗,继续打下去,除了让宗室的这帮废物显得更加废物一点,没任何好处。为了武家的面子,陛下也就认了这孙万荣投降的事情。” 李重润觉着自己姑姑好像也并不太满意这场牵连了数州之地,死了几万人的叛乱就这般草草的收场了,所以竟然连自己姑父都一起骂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造桥修路无尸骸啊。”李重润感慨了一句,揉了揉自己有些抽抽的眉心,冲陈子昂感慨了一句,继续看了下去。 “之前已经查明,负责跟孙万荣的叛军还有卢家联系的人是之前投降了契丹人的那个靺鞨小王子大祚荣,此人应该还在营州帮孙万荣看家,你既然已经取了营州,此人应该就已经被你抓了,这人要严加看管,这是最重要的人证,能不能掀翻卢家,只怕就在此人身上了。” “找到大祚荣,火速让千牛卫护送到幽州来。” 太平公主明显把剿灭卢家看得更加重一些,对孙万荣这种首鼠两端的行为虽然有些无奈,不过并没太在意。 只不过大祚荣早就被自己从城门楼子上扔下去了,现在估计骨头茬子都已经被野狗给拉出来了,哪里还能送去幽州。 李重润苦笑了一声,觉着自己恐怕要第一次辜负了公主姑姑的期望了。 从书信里面的内容看,公主殿下对前线消息的掌握着实有些快,不像是人在神都洛阳能有的样子,再加上这两个千牛卫,李重润大胆的猜测到自己的姑姑是不是现在就在幽州。 两个千牛卫虽然并没有明确的回答,不过还是很隐晦地表示了公主殿下早就到达幽州了的意思。 自己还只是敢偷偷摸摸的来摸着契丹人的大后方,自己的姑姑竟然直接就去了前线,这胆子着实比自己还要大一些。 李重润把密信就着桌子上的烛台小心地烧成了灰烬,扭头跟陈子昂说了一句:“这契丹人的事,难不成真就这么算了?” “陛下都已经下了旨意,只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陈子昂知道李重润在感慨些什么东西,冲李重润摇了摇手示意他消消气,“就算是殿下觉着不妥,只不过眼下正是陛下考虑立储的关键时期,最需要的就是天下太平,咱们实在是不好多事。” “只不过,是替这些被叛乱牵连的平民百姓觉着不值罢了,圣女病犯了,让我呆一呆就好。”李重润好像在琢磨着什么事情,很勉强地对陈子昂笑了笑。“先生受累去一趟幽州,请那卢家的大家长来营州一趟,就说十日后本王在这归诚州设宴,宴请卢家家长共襄盛举,庆贺天下太平。” 陈子昂本来想问一下为何要费劲把那卢家的家长给请过来,五姓七望虽然在朝中势力庞大,只不过这做了五姓族长之位的人通常都不是什么朝廷重臣,实在没什么理由请他们出场。 不过李重润并没有给陈子昂问为什么的时间,反而就这样领着公孙兰出去了,只留下了陈子昂和两个千牛卫大眼瞪小眼。 接下来几天,朝廷的大军也已经赶到营州城外。 名义上的清边军二号头目,实际上因为梁王武三思还要在神都当宰相,只是遥领清边军大总管的职位,事实上的清边军一把手的姑父武攸暨,不像是那帮酒囊饭袋的武家亲戚,还算是很靠谱的军人。 他跟李重润嘀咕了一下,就让朝廷大军驻扎在了城西,和河对岸,也被陛下封赏了一番的突厥人隔河相望着。 契丹人的营寨已经修成了,期间契丹人还派遣了几次使者来讨要些补给,还多次隐约地提出了入城的想法。 补给是自然要给的,现在都是友军了么,李重润很大方地一车一车地派了许多粮米过去,甚至还有好几坛子从扬州带来的烈酒。 众人见李重润始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几天除了派了几个使者往各个在此地的势力下帖子邀请各个头领来营州赴那场十天后的筵席,便只是在南门城门楼子上看着城里荒芜了不少的城池发呆。 韦俊拉来的登州水师已经到了,跟着一起到的还有一支相当庞大的船队,城里面剩下的不少愿意去扬州的居民都被带走了,所以这营州府城柳城里面空落了下来不少。 陈子昂去了幽州,王蓉也还在扬州并没有跟来,唯一能亲近点跟李重润说话的公孙兰虽然急在心里,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平时更加小心地奉承着他,想着过两天可能他就好一些。 张家三郎的家人也都跟着船去扬州了,张家三郎忙着跟着李十一训练,并没有去送行。 一个长长的凉棚在营州城南已经搭建了起来,只不过和平时的宴会场所不一样,酒宴没有用分餐制,也没有像李重润平时王府里面大家围着一桌子一起用餐那般,反而是搭了一个长长的桌子出来,大家不知道李重润是做何用途,不过还是听命去做了。 接了请柬的各位头领陆续地都到了。宴席开始的前一天,就连卢家的大家长,一个四肢瘦弱,却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子也已经到了。 当天晚上,李重润把除了陈子昂之外的鉴真,杨三叔,还有李三等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会议持续的时间很长。 公孙兰在会场外护卫,并没有听到具体的内容。 第二天,宴会还是如期地举行了。 第255章 宴席 中 第二天一早,本来还咬了三咬的秋老虎全然没了踪迹,有些萧瑟的西风突然就刮了起来。 卷不起来帘子的西风,吹起来些许细碎的草叶,打着卷儿扑到人的脸上,略微有些沁人骨髓的凉意,就伴随着四散的黄花的瓣儿,铺陈了许多秋意出来。 赶去幽州请卢家家主出山的陈子昂昨天晚上到了营州,只不过因为李重润开完会就睡了,没有见到自己的这位年轻的上司。 不过出于待客之道,陈子昂就陪着卢家那位并不算年长的卢家家主住在了原本的府衙里面。 虽然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的,陈子昂总觉着这府衙里面有股子胡人的骚味儿和淡淡的血腥气,一直消散不去,再加上府衙隔壁的军营昨天晚上发生了营啸,实在是有些吵闹,所以陈子昂一晚上并没有睡好。 一大早醒了过来,陈子昂出门就看到同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的卢家的现任家主。 陈子昂赶紧上前见礼的功夫,发现这位卢家的家主似乎隐约有些怒气,就连回礼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好在早餐很快就送了过来,虽然只是清粥小菜,不过粥的火候把握得很好,用来佐粥的菜干也是腌制得恰到好处,虽然缺了王府里早餐常见的煎鸡子儿,不过一碗熬煮得非常浓厚的豆浆,也足以慰藉空虚了许久的肠胃了。 没见识过王府手艺的卢家家主倒是大开了眼界,心说自家虽然也算富甲天下,若是论起精致来,确实是要比这位年少成名的王爷家的厨房来要差上那么些许的。 吃了一顿略微心满意足的早餐,卢家家主本来阴沉得都快下雨的脸色终于松快了一些,跟陈子昂闲聊了几句原来神都大名鼎鼎的大观园的厨子都是出自王府的厨房之后,也就停住了嘴。对于前去拜会临淄王的事情只字不提。 陈子昂见对方已然开始指挥下人在树下布置上香案准备焚香诵经,也就识时务地告退,只说自己会在宴席开始之前来请。 对方只是清风抚柳一般的摆了摆手,摆了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出来,示意陈子昂自己离去便是。 陈子昂出的门来,暗戳戳地啐了口唾沫,揉了揉因为一直陪着笑脸而有些麻木的颧骨,随手薅了一个正在满世界溜达的身穿灰布军装的小孩子,问他王爷现在在哪儿。 被李十一指使着正满世界传令的张三郎很郁闷,心说今天可算是把这柳城给跑了个遍。 不知道为何王爷派了这么多人四散在这柳城各个重要的关卡之处,只不过刚一睁眼,还没来得及填肚子,就被李阿兄喊过去给十六处地方的兄弟们确认是不是已经到岗,人肉打卡的工作实在是有些累人。 这不是天还没亮就已经跑起来的他,已经将将跑了一个时辰,竟然还只是跑了十二个地方,还有城北的四处没有跑到,就被一个长相非常潦草的大叔给拦了下来。 不过大叔虽然长得跟个猛将一般,穿着打扮却又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说话又文绉绉的,还带着一股子关内的口音,张三郎知道这位大爷应该不是普通人,也就忍住了发飙的冲动,很警惕地问他是谁,找自家王爷何事。 听到张三郎的口音,陈子昂才知道这是刚收的厂卫军的小弟。见对方还算是机警,便有些哭笑不得地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位长得颇为潦草的猛将书生自称是王府的军师大人,张三郎很狐疑地瞪了陈子昂一眼:“说书的说,军师大人都是手拿白羽扇的文弱书生,瞧你这样子只怕比李阿兄还能打,拜托你就算是想来刺探军情的探子,也伪装点靠谱的人行不行?我虽然小,可也不是傻子。” 陈子昂哭笑不得的拿出自己的文牒,好在自己随身带着此物,只不过又在张三郎那里讨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咱不识字,你随便写的东西我也看不懂。你且在这里呆着不要走动,我去唤人过来。” 好在负责看护府衙的黑骑头领是见过陈子昂的,知道这位潦草的大叔是真正的王府长史,王爷身边的军师,这才证明了他的身份。 张三郎心里嘀咕着这位自己的大老板还真是有趣,怎么不按说书先生说的来找军师,脸上却又堆起来当初在酒肆里面学来的江湖笑容:“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军师大人原谅。” 陈子昂倒是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觉着这少年着实有趣,便随口问了几句这少年的姓名,便急匆匆地按他说的王爷所在去寻李重润了。 李重润此时正在城南布置的宴席场所安排宴席的事情,见到陈子昂的到来,心情好像好了许多,尤其是听陈子昂说,那卢家家主似乎并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时候,眉头紧皱的程度便更加舒缓了许多。 “不放在眼里好,人家好歹是世家大族的族长,跺一跺脚天下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若不是怕我在这柳城发现了他们卢家什么把柄,别说是我这个小小的郡王召他前来,就算是陛下传召,人家称病不出,陛下想来也没有什么办法。” 只不过此时陈子昂的注意力却被宴席场所那条长长的桌子给吸引过去了,并没有注意到李重润脸上浓浓的嘲讽的意味。 “王爷,这桌椅的摆放,似乎不怎么符合礼制。” 长桌对坐这几把椅子,为首是一个朝北向南的巨大木架,一幅当今皇帝陛下的官方画像悬挂在了上面,武则天面露微笑,龙睛微闭,一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跃然纸上。 李重润常坐的一张交椅则摆在陛下对面的位置,中间对坐的六个椅子,还有几个小小的名牌摆在白帛铺垫的桌上,陈子昂依次看了过去,倒是胡汉分明地对坐。 一面是突厥的阿史那莫啜,契丹的孙万荣,还有靺鞨的大祚荣。 另外一面则是汉人,卢家的家主,驸马都尉武攸暨,还有一个位置居然写的是自己。 陈子昂说得没错,这确实不太符合设宴的礼仪,反而更像是谈判的摆法。 “所谓礼仪,只不过是强者强加给弱者的一种准则。” 李重润摆摆手,示意陈子昂的担心纯属多虑:“大观园之前有教坊司的老妈子教训武七她们喝酒的礼仪,斟酒要斟八分满,喝酒时不能面朝前方之类的废物规矩。说是什么宫里面的礼仪就是这般。” 李重润撇了撇嘴:“咱又不是没见过公主殿下喝酒,喝高兴了就会催着你倒的满溢出来才好,喝高了也骂街,哪里有这么多穷讲究。” “所以说只要一个人足够强大,那么他做的事情就是准则。”李重润下了一句结语,“如今在场的众人,他们都知道我这里掌握了一支可以消灭他们的力量,所以我就是最强大的,所以我做的事情就是礼仪。” “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本宫肚子里面掏出来的是武崇训那个丑货,我就真怀疑当初是不是孩子抱错了,怎么你这嚣张的样子更像是我亲儿子?” 公主殿下慵懒的声音从二人背后响了起来。 “姑姑你果然来了。” “臣,陈子昂,见过公主殿下。” 不敢跟李重润一样随便,陈子昂赶忙行礼。 “这才多少时间没见,伯玉怎么就这么见外了?”伯玉是陈子昂的字,毕竟是自己的老下属,公主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随便。 不过跟陈子昂的寒暄也就这么一句,太平公主扭头就跟李重润开起了玩笑:“你小子设宴请我家夫君,本宫跟着过来蹭顿饭,难道不行?” “姑姑大驾光临,侄儿倒屣相迎都来不及,哪里敢说半点不是。”李重润堆了一副笑脸出来,拍了拍手,几个厂卫军搬了一个雕刻了两个巨大狼头的椅子上来,安放在里武则天画像前面,椅子镶金嵌银的,看上去就很昂贵。 “这不是椅子都给你备好了,这是从那契丹王账里面搜刮出来的椅子,倒是和姑姑的身份相配。”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知道本宫来了?” 第256章 宴席 下 “这有什么难猜的,姑姑去幽州料理那卢家的事情,卢家老大都被侄儿给薅到了这营州来,姑姑断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嗯,确实是很简单的逻辑,倒是说得没错。” 太平公主大大咧咧地往那契丹王椅上一坐,很没坐相地斜瘫在椅子上,还跨了一条腿在扶手上面,似乎是在作证李重润先前说的只要你够强大,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准则这句话。 “为了赶上你这顿饭,本宫是星夜兼程才从幽州赶到你这里,可有什么饭食先拿来给本宫垫垫?饿死了要。” 平日里随侍在李重润身边的几个常见的跟班都不在,只有公孙兰一人在场,急忙出去张罗了些早饭过来。 太平公主倒是也不嫌弃饭菜简陋,几下子就把稀粥菜干扒拉进了嘴里,又端起豆浆大口喝光,本来略微有些憔悴的容颜便焕发了许多精神头出来。 “说,你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天下太平,侄儿只是想借此机会,庆贺一下,共襄盛举而已。” “真就如此简单?”太平公主狐疑地瞪了李重润一眼,看了看河岸上三艘漆黑的大船,大船的侧面的炮窗死死地关着,一个人影都没漏出来。 一列长长的车队正在从柳城里开出来,很多节马车车厢被串联在了一起,在当头的几匹挽马的拉扯下缓缓地往三里外的契丹营寨行驶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 “契丹人索要的粮草。既然是友军,侄儿断然没有不援助的道理。刚好,本来以为会有几万的难民需要救济,所以侄儿这次从扬州过来,带来好些粮食。倒是可以分他们一点儿。” “你居然这么好心?” “主要是如果不给,他们打过来,我怕打不过。” 李重润倒是很老实,主动承认了自己拿钱买平安的事情。 此时,一列凌乱而又缓慢的人影从那契丹营帐后面绕了出来,缓缓地往这柳城而来。 “那又是什么?” “哦,这些契丹蛮子去关内转了一圈,抢了不少奴隶,侄儿是生意人,粮食总不能白给,契丹人又养不活这么多人,侄儿便出主意说粮食换人口,今天这个量,便是换回来的几千个妇孺。” “你要这么多女人和小孩子干嘛?”太平公主张嘴本来想问的,后来想起来自己侄儿这次来北方本来就是打着贩卖人口的主意,索性也就闭了嘴:“算了,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你自己觉着划算就好。” “谢谢姑姑体谅。”见公主殿下不再纠缠于此,李重润也松了口气。 长长的妇孺队伍衣衫褴褛的,远远地绕开了为宴席搭建的棚子,往城里走去了。 “本宫去幽州,本来想调查这次营州之乱和武陵人的关系。只不过狄公那边传来消息,只说这次营州的事情,和武陵人无关,不知道狄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飞鸽传书能说的话很少,本宫带的鸽子已经用掉不少,犯不上为了这点小事浪费一只,也就没追问。” 太平公主想起来正事要紧,赶紧说起来这个:“大祚荣呢?把他带来,我看卢家那死太监怎么再跟本宫顶嘴。” “大祚荣,死了。” “还真是死了。我还说为何千牛卫没把人带来。”太平公主似乎已经猜到了大祚荣的死,只不过还是有些可惜的砸了砸嘴:“可惜了,不然这次卢家一定会倒台的。” 就在几人说话间,外面陆续的有人在传,各位应邀前来参加宴席的各方势力的头目已经到了。 有了外人到场,姑侄二人也就不便再说这些机密的话题,作为地主,李重润自然是需要前去迎接一下,公主殿下索性找公孙兰拿了个枕头过来,就在硕大的苍狼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突厥的可汗阿史那默啜并没有出场,虽然李重润很是笃定阿史那莫啜肯定就躲在那突厥的大营中,不过如今西突厥对朝廷称臣,没得到陛下的旨意擅离云中无异于谋反,所以代表突厥前来的便是李重润的突厥同学。 原来那小胖子竟然是阿史那默啜的长子,自然是有资格代替自己老子来出席这场酒宴的。 本来同为小胖子的阿史那同学还想跟李重润寒暄几句套套底,只不过见李重润神色不佳,还有个女子很嚣张的正在主桌那里睡觉,看李重润噤若寒蝉,似乎对那女子很是尊敬的样子,不难猜出那女子的身份,竟然连坐都不敢坐下,只是在带着一名亲卫在自己的椅子后面战战兢兢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地罚站。 而后来的便是李重润的便宜姑父,现任驸马都尉武攸暨。 武攸暨见自己媳妇正在主桌上睡觉,本来还想上前打个招呼,只不过快走到的时候又迟疑了下来,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便只是解下来自己的猩红披风,很小心地盖在了太平公主的身上。 第三个来到的是契丹的头人孙万荣。李重润还没见到他人,就听到了一阵子故作爽朗的笑声。 李重润是第一次见孙万荣,如果不是他头上顶着一个满满的貂尾装饰的大帽子,这位直接导致营州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的契丹头人,和扬州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富家翁没有任何区别。 互相说了几句久仰之类的废话,李重润便拱手让人把他带去了棚子那里。 这位契丹头人先是看到了自己的椅子被摆在朝南的主位,脸色明显一喜,然后就见到上面还躺了个人。他本想张嘴呵斥,只不过看到椅子上坐的那人的时候,瞬间就闭上了嘴。 他年轻的时候曾在长安留学多年,自然认得公主殿下,急急慌慌地上前见礼。公主殿下那跟当今陛下如出一辙的龙睛轻轻地抬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棚子底下的气氛就这么很怪异的沉寂了下来,几人不约而同的采取了闭目养神的策略,只不过过的时间有些久了,几人就不约而同的望向那个空着的卢家家主的位置,心说这位爷胆子还真大,居然敢在公主殿下面前摆谱。 眼看外面就要日上三竿了,外面契丹人俘虏的妇孺队伍早都已经过去了,马车车队走得有些慢,不过也都已经到了契丹人的营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 既然那位爷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李重润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便把陈子昂派去请他。 又磨磨蹭蹭地过了几炷香的功夫,那个看着谁都欠了他几万贯的卢家家主,才不紧不慢地迈着八爷步从接他的马车上踱了下来,在棚子外不紧不慢地咳了两声干咳,又让跟着自己的老仆掀开门帘,这才缓步走了进来。 只不过他本来有些倨傲的脸色,见到正四仰八叉在契丹王椅上睡觉的太平公主的时候,很快就变了几变,速度堪比川剧的名角儿。 很随便地跟公主殿下见了礼,也不等公主殿下回礼,就自顾自的找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椅子去坐了。 “姑姑,姑姑,人来齐了。” “啊!人来齐了?” 公主殿下好像真的刚睡醒,很没形象地拿武攸暨的披风,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来齐了?来齐了就上菜。” 第257章 酒后论功 莫非公主殿下还真就是来蹭饭的?李重润心里狐疑了一下,不过看太平公主始终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不像是在作伪。 公主殿下千里迢迢地从那幽州跑来这千里之外的营州,断然不会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不过从四周不断巡逻的厂卫军给自己打的手势来看,现在确实一切正常,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这靺鞨首领还没到,咱们就这么开席,是不是有违待客之道?” 见席上还少一个人,姑丈有些耿直地问了一句。不过见众人居然整齐划一地装起了聋子,也只好冲李重润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既然没有异常,李重润很干脆地摆了摆手,示意在一旁垂手听令的李十一上菜。 菜自然是好菜。 就算是名震天下的大观园的后厨,也只不过是王府厨房教出来的徒弟,李重润虽然没把大师傅带在身边,大观园后厨的几个厨子的大师兄可都在李重润身边当差,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酒也是好酒。 扬州的二锅头,放到这北边的草原这里,单单是每个人面前这一小壶,就能换上一头犍牛。 酒器更是好酒器,硕大的琉璃盏,薄如纸,声如磬,璀璨如东海水晶。此物最近已经有少量在那神都售卖,一只便能换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回家,一整套更是能在并不偏僻的坊市换一套大宅子。 只不过少了些许助兴的歌舞。 李重润面有愧色地跟姑姑和姑丈解释说,自己打扬州来得匆忙,本想着来此地做做生意,并未想着设宴,所以舞姬也就没带来。 姑丈有些憨厚的脸上,略微闪过了一丝惋惜的神情,不过很快被公主殿下瞪了两眼,讪讪地端起酒杯灌起一旁陪坐的陈子昂来。 太平公主倒是很大度地摆了摆手,一副老娘什么没见过的表情,示意李重润不用多礼。 阿史那同学倒是很有眼力见儿,见场上只有自己身份最是低微,便陪着笑脸跟众人赔罪,只说自己要跳上一段儿给各位贵人助兴。 说罢,他还真下场在座前跳了一段胡旋儿出来,虽然体型有些胖,想不到舞姿居然还算不错,竟然真个把自己舞弄得像个大灯笼一般,很是招来了一阵欢呼和喝彩,尤其是孙万荣和姑丈二人,更是连声地赞叹个不休。 就连一直摆着世外高人样子的卢家家主,都难得地点了点头,表示出了对这位阿同学舞技的认可。 李重润鼓着掌,眼神不由得往正在自己椅子上装出来一副脱力样子的阿史那看了两眼,心说此人绝不简单,能屈能伸,想来将来必定是个人物。 阿史那同学的胡旋倒是把气氛烘托得相当不错,一时间酒席上觥筹交错,声势瞬间浩大了几分。 姑丈和阿史那同学已然把脸色喝得往猪肝子靠拢了,契丹的头人孙万荣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就连公主殿下都有些眼底桃花酒半醺了。 只有那卢家的家主,虽然也端着酒杯陪着各位喝了许多,依旧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不屑跟身旁醉醺醺的姑丈一般见识,一直在一旁摆着一副话不投机半步多的样子。 有几个任职护卫的厂卫军递了话过来,只说打朝廷营寨那边过来了个传令兵,说是有密报呈给公主殿下。既然是给公主殿下的密报,李重润自然也不好阻拦,只能挥挥手示意放行。 公主殿下从一个千牛卫手里接过来一个纸条,连看都没看,直接就塞进了袖子里。 然而此刻酒宴已经到达了高潮,一个烤全羊正在被李十一和张三郎几个小厮一起抬了上来。 “这可是大观园的名菜,烤全羊!” 作为第一批就在大观园有了长包房的神都着名土豪,姑丈自然是认识这道菜的。第一眼见到几人打上来的热气腾腾的这玩意儿,便认出了此物的出处。 “羊里面套天鹅,天鹅里面套鸭子,鸭子里面套鸡,再用层层香料和文火慢烤,没有一天的功夫,这道菜也就废了。” 陈子昂是王府的老人儿了,自然知道此物的来历,阿史那同学和那孙万荣去神都的时候大观园还没开门,自然也就没见过这道名菜。 阿史那同学嘴上连声地赞叹个不休,眼神却不住地往李重润身上飘去,似乎有羡慕,也有嫉妒。 “都是些小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重润姑丈既然都张嘴夸赞了,不回应一下实在是有些不讲礼数。 李重润站起来,端起酒杯,陪了姑丈喝了一大口,顺势就清了清嗓子,准备说些祝酒的话儿。 “各位,今天大家难得赏脸,各位都是长辈,本王是小辈儿,本没资格和几位长辈共聚一堂。只是机缘巧合,这才有机会把大家聚在一起,首先,让我们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天下太平。” 把陛下拿出来镇场子,这是李重润想着先划个道儿出来,想着借陛下的势。 势算是借到了,涉及陛下,几人都老老实实地站起来整肃了身形,恭恭敬敬地朝陛下的画像行礼,山呼万岁。就连公主殿下也没有例外。 “这次平叛成功,还是仰仗各位长辈勠力同心,尽忠职守,本王在这里就先行谢过各位了。” 李重润很干脆地把手中的酒喝下去了大半。 宴席主人说话,几人也不好拂了李重润面子,也都跟着他喝了不少。 只有那卢家主人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很看不上李重润的面子,只不过浅浅地砸了一口,算是应付了一下流程。 “以后我安东的安危,就全寄托在孙酋长身上了,小子这几天在这里呆了几天,发现着实是有些不太好坐,我提议大家应该为了安东都督府的长治久安,共同为孙酋长满饮一杯才是!” 李重润似乎没看到方才卢家家长没给自己面子,兴致满满地端起酒杯示意大家想给孙万荣敬酒。 只不过他杯子里的酒早已经没剩下多少,这满饮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到嘴里却只剩了一口。 只不过那卢家的家主似乎很欣慰,这柳城又回到了这契丹人手中,举起酒杯朝那孙万荣点了点头,竟然喝了一大口。 三杯酒敬完,众人也就纷纷开始落座。 在李重润又清了清嗓子,准备再说几句话的时候,太平公主却在此时开腔了。 “我这好侄儿说了这么多好话,本宫也来共襄盛举一把。” 太平公主从袖子里掏出方才接过的那张纸条,“陛下口谕。” 几人急忙整肃了身形,垂手肃立,听陛下说了什么。 李重润虽然暗暗有些着急,心说自己铺垫都已经铺垫个差不多了,竟然被姑姑给截了胡,只不过此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封,临淄王李重润,遥领安东都督府都督。” “臣,李重润,谢主隆恩。” 李重润心说,这一开门先给自己封个官儿,还是遥领,奶奶或者说公主殿下这是猜到我想动手? “封,永乐县公,归诚州都督孙万荣,改任渤海都督府都督,即刻到任,不得迁延。” 归诚州,也就是营州乃是羁縻州,地理位置在如今的辽宁朝阳一带。而那渤海都督府,虽然也是朝廷的羁縻州,却要更加偏远一些,要往如今的吉林一带去了。 这就相当于是发配了,还不得迁延,竟然连一刻都不能多呆的意思。 渤海都督府是靺鞨人的地盘,靺鞨早就被指使着加入了这次叛乱的大军,如今竟然连自己的地盘都丢了。 孙万荣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摇了摇牙,还是认了这桩子封赏,没有敢跟朝廷翻脸。 突厥和驸马都尉武攸暨也各有封赏,就连本身就有了个银青光禄大夫虚衔的卢家家主,都升了一级,赏赐了个紫青光禄大夫的头衔儿下来。 这种虚衔一般都是死了才能享受得了的,卢家家主很意外,脸色隐约地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很恭敬地磕头领了赏。 “封,临淄王府陈子昂,为归诚州都督,即刻上任。调任登州长史韦俊,为归诚州都督府长史,即刻上任。” 陈子昂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捞得到封赏,有些吃惊,连忙扑倒在地,接受陛下的旨意。 李重润有些奇怪地看了太平公主一眼,心说韦俊在自己身边没出现过几次,怎么这次还能牵连到了他? 太平公主念完了一长串的封赏,心满意足地将手中的纸条收进了袖子里,左右看了看众人:“陛下的旨意念完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各位还要通力合作,长保我安东一地的长治久安才是。” 说完,太平公主朝李重润抛了一个眼色,那其中的意思,分明是:“你可满意了?” 第258章 不设防的城市 李重润很想说满意。 一个安东都督府的都督,虽然是个遥领的虚衔儿,不过至少也算是朝廷对自己地位的认可,安东都督府是上都督府,和上州刺史的级别相同,都是正三品的高官。 不像自己之前只是个挂名在大理寺的芝麻绿豆小官儿,只不过自己略微的在这里体现了一下存在感,陛下竟然就封赏了个正三品的职级过来,如今自己就算不凭郡王的身份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穿着紫袍招摇过市了,李重润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更何况虽然自己是遥领,这营州的总管,也就是实际管理此地的地方官员,却任命了自己府里出身的陈子昂。更何况,任命了陈子昂为此地总管,又没把他临淄王府长史的身份给摘了,这与就把营州划成了自己地盘又有什么区别? 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大一块地,还职级涨了三级,更何况,身为安东都督府的都督,总管又是自己人,自然也就有了掌控军队的权力,自己盼望已久的厂卫军洗白已然成功了。 按道理,自己应该很满意。 只不过李重润看到因为十几天来不间断的努力已经接近空无人烟的柳城,又看了看正在一片忙乱中匆忙上船的契丹捉来的俘奴,李重润这一句满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就在李重润内心深处左右挣扎的时候,李重润看到了正在营帐角落里面瑟瑟发抖的张三郎。 张三郎虽然不懂得圣旨中说的那些罗里嗦的官职的名字,不过看场上的那些大人物的意思,那个满脑袋带满了黄大仙儿尾巴的契丹人大官,好像不仅没收到惩罚,还平白得了许多好处。 张三郎想起自己瞎眼的爷爷,哪怕知道自己是偷些铜板儿去酒肆厮混,还笑呵呵地从身上摸出一小串儿铜钱塞在自己的靴子筒里。 想起自己母亲自从那日乱军袭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展露过的笑颜。 还有父亲,哥哥…… 张三郎突然爆发了许多匹夫之怒来,颤抖的双手突然就平稳了下来,眼睛盯上了全场唯一一把兵器,烤全羊上面插着的那把颇为华贵的剔骨刀。 只不过在他身旁的李十一及时发现了他的异状,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不过轻轻拿捏了张三郎身上几处筋脉所在,就不动声色地把他拖了下去。 他们二人动作虽然轻微,却都被李重润看在了眼里。 轻轻叹了一口气,李重润心说那张三郎只怕年岁还不如自己大,怎么自己只不过当了几天王爷,怎么就油滑了许多,只考虑着利益、权力、代价? 这让李重润很不爽。 不仅不爽,还很不甘心。 “方才姑丈说的这个烤全羊,倒是对也不对。” 外面隐约有几声呜咽声传来,不过迅速被人捂下去了。李重润似乎被这几声细不可闻的呜咽声振奋了,本来有些低垂的脖颈高高地昂了起来,就好像骄傲的天鹅一般:“这个烤全羊只是个样子货,吃不得的。” 听见李重润开腔,太平公主便知道自己的安抚之计已然失败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太平公主自然开始考虑后续如何擦屁股的事情,只不过眼光流转间,居然还投了几缕很是赞许的目光给了李重润这边,不知道是不是在赞许这小子着实勇的可以。 李重润一下就跳到了摆满了山珍海味的桌子上,也不管脚下踩碎的多少价值连城的琉璃碗盏儿,一把握住了扎在烤羊上面的那把剔骨尖刀。 “因为这烤全羊内里的主料,昨儿个晚上才算是备齐,火候根本就没到。” 李重润手中握着刀柄,用力地从烤羊身上划了开去。 烤羊破碎,内里没有套着鸡鸭的天鹅,翻滚而出的,是一个一个的耳朵。 “厂卫军,黑骑,花费了十天的时间,从契丹的军营里面甄别出沾了汉人鲜血的契丹人共计两千一百一十二人,昨天晚上已经尽皆处死。为了收集这些耳朵,这才浪费了些时间。” 不顾着场下的一片混乱,李重润用尖刀在耳朵中挑拔了几下,翻出一个早已没剩下什么血迹的头颅出来,用刀挑着很随意地丢向了那个写着大祚荣名字的牌牌那里:“你们都在找的大祚荣,就在我们进城的时候就已经伏诛,尸骨被柳城军民生食其肉,已然找不见了,就连这头颅,还是本王派人从狗嘴里面抢回来的。” 大祚荣还残留着一截野猪尾巴鞭子的头颅在桌子上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两个空洞洞的眼眶茫然地盯着一边的孙万荣,似乎在为自己鸣着委屈和不服。 陈子昂这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自己听到的不是营啸,而是屠营。 孙万荣脸色变了几变,嘴角略微有些下垂的赘肉不停的哆嗦着,竟然还挤了几分十分勉强的笑容在脸上,看着无比狰狞:“王爷杀的是,这等屠戮我朝平民的逆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该杀,该杀!” “卢族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李重润翻身跳下了桌子,手里拿着那把并没有沾染什么血迹的尖刀,用力的戳在了自己面前,拿起自己的酒杯,把已经续满的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就把酒杯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营州!在籍六千四百七十一户!丁口两万三千五百七十六人!本王攻城之后,只余一万四千八百二十一人!” “我满意?我不满意!” “我怕我只要点头认下了这笔账,那死了的九千多人,没日没夜的都会在我头上提醒我,我,李重润,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光,就枉顾了这近万人的账!” 一阵有些沉闷的声响从那柳城中响起,几声惊呼传来,众人惊惧地发现,本来极其巍峨的柳城城墙,居然就这样塌了。 亏大了,李重润心说,早知道这城封给了自己,就不搞这些幺蛾子,这下好了,自己把自己地盘的城墙给拆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自己没拆,今天跟着契丹人和卢家翻脸,自己也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没准为了保命还要跑路,所以拆就拆,这柳城成了不设防的城市,不管是谁来接手这烂摊子,只怕也很难在这安东一地掀起什么风雨来。 “姓孙的,我酒品不好,我问,你答。”李重润仿佛真的不胜酒力一般,明晃晃的刀尖晃的孙万荣眼前一个劲儿地发晕:“你们契丹的兵器,哪里来的?” “咱不知道啊,我族的军事一直都是归那个逆贼李万斩把控,本酋长,不是,小的,下官,委实不知道那厮从哪里得来的军械啊。” 孙万荣不知道为何李重润要炸掉自己的城墙,不过见他目露凶光的样子,不免有些胆怯,连忙解释着。 李重润没管他的回答,扭头冲外面的吼着:“准备!” 在场的几人除了公主殿下依旧安坐在首座之上,对李重润的吼叫毫不在意以外,其他几人脸色都变了变,生怕四周隔挡着萧瑟西风的窗帘后面,突然冒出一堆刀斧手,冷不丁的就出来把自己砍成八块。 一阵有些细碎的铁链拖动声音从黑船那里传了过来,阿史那同学瞬间就回想起来,自己那天被火炮吓到的时候,好像就是听见了这个声音。 第259章 风乍起 “你这个答案,本王很不满意,你可以再换一个。” 李重润轻轻一挥手中的剔骨刀,几根垂荡在孙万荣胸前的貂尾应声而断,很凄凉地从他身前滑落下去了。 孙万荣被李重润的眼神给吓住了,李重润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感情,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一般。 孙万荣带来的那个护卫,见自家主子受到了威胁,嘴里怪叫着朝李重润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秀气的红色靴子从李重润身后不声不响地伸了出来,当胸一脚就踹在了那护卫的胸口。 壮得跟熊一般的护卫,飞扑的身影撞上这轻飘飘的一脚,竟然当即就倒着飞了回去,速度依稀比来势还要更快一些。 “谁还敢动?” 随她动作纷飞起来的发辫,还在轻轻地晃动个不休的时候,公孙兰的一声娇喝就已经传到了众人的耳朵中。 除了那个正在喷泉一般正在生命喷吐,偶尔还伴着四肢轻轻抽搐的契丹护卫,此刻也没有谁会动了。 先前入场的时候都已经安排,因为有公主殿下在场,每个头领只能带一个亲卫,而且还不能带兵刃,大家都很听话地遵从了。 在场的几人,现场唯一有可能给契丹人帮忙的,就只剩下前几天还准备摸人家老家的突厥代表阿史那同学了。毕竟如今朝廷势大,突厥和契丹抱团取暖才是求生之道。 只不过被前些日子在菊花岛的火炮吓到的他,此刻早已经躲去了一旁,捂着耳朵紧紧地缩在了竹棚的一角。 见李重润居然动了刀,姑姑和姑丈背后的千牛卫本来想动一动,好歹制止一下这个当着公主殿下的面肆意行凶的凶徒,只不过见公主殿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然也就没有出手。 只有那卢家家主背后的那个侍卫,见到公孙兰出手,饶有兴致地轻轻哦了一声,颇为壮硕的肩膀轻轻地抖了抖,只不过见自家主子没有发出动手的信号,也就没了后续的动静。 卢家家主看向李重润的表情有些复杂,虽然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傲娇表情,不过在他背后的侍卫还是非常敏锐的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气息已经乱了。 “你们的军械,到底是谁提供的?朝廷大军的动向,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李重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将手中的尖刀紧紧地贴在孙王荣的颈边,一字一句地问他。 “下官,臣下着实不知道啊,还望王爷明察!臣下对朝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啊王爷。” 孙万荣眼珠子控制不住地往卢家那边看了过去,见那卢家家主始终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世外高人的做派,心里实在是有些恼怒,心说自己已经被人逼迫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难看,等有朝一日自己回过劲儿来,一定要成百上千倍地从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身上找回来。 不过虽然愤怒,孙万荣的身体还是渐渐地抖了起来,筛糠一般的抖动让锋利的剔骨刀划破了颈边的肌肤,一丝浓稠且暗红的血线缓缓地渗了出来,很快就渗进了胸前被冷汗浸湿的紫袍子里,慢慢地晕染出了轻微的阴暗痕迹出来。 “殿下不可!”陈子昂在李重润动心的那一刻就被派去了幽州当人形拜帖去了,并不知道李重润的计划,联想着自家这位年轻王爷出道时的光辉历史,还真怕他一时兴起就把这位契丹头人给捅了。“三思啊!殿下。” “梁王算是我舅舅,好歹人家也是清边军大总管,我替他剿灭个未来隐患,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制止?” 梁王姓武名三思,是陛下的亲侄子,理论上来讲确实是李重润的表舅。 “孙头领如今也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陛下亲封的县公,殿下就这么随便地说杀就杀了,莫不是想造反?” 一直没有张嘴的卢家家主终于说话了,而且一张嘴就把陛下垫到了前面。 “刺杀朝廷命官这事情,咱们等会再说。” 李重润已经打定了主意,倒是让卢家家主想借势压人的算盘落了空。 “你不就是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契丹主力未灭,就算老家被我掏了,等你们去了那渤海之地,便是蛟龙入渊虎归山林,再过几年又是一条好汉?” 知道此人只怕志平自己几句废话只怕是招供不了,李重润索性也就从他脖颈间拿开了刀子:“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阵略微有些凛冽的西风恰如其分地吹拂了过来,呼啸着卷过了竹棚那几张并不怎么细密的竹帘,发出了细微的咔嗒声。 李重润叹了口气,回身就坐回了自己椅子。 场上陷入了一阵略微有些诡异的寂静,不知道这位小王爷,只不过凭借几船打扬州带来的草头部队,怎么说话的口气,就敢这么大? “临淄王还是不要闹了,契丹几万大军,就凭你这点打扬州带来的草头班子,难不成还想剿灭了人家大军不成?”姑丈好歹算是个老实人,可能觉着李重润说话太过肆意,好心地劝诫了一句。 “现在风大,王爷当心闪了舌头。” 卢家家主也阴恻恻地挑衅了李重润一把。 说来也巧了,这会儿风确实有些大,隐约能听到些西风吹拂过岸边黑船的旗杆时发出的呼啸声了。 李重润看了看外面在凄厉的西风中摆动个不休的自己的王旗,并没有回嘴。 公主殿下没有发话,李重润这个正主儿在看着外面的旗杆发呆,场中的寂静越发地让人紧张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这个年轻的王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乍起的西风渐渐地停了,见外面的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动手!” 一声拖着尖厉长音的啸鸣声从帐外往天空直蹿而上,在众人头顶不远的地方炸出了一道脆响,在山野间回荡个不休。 就在众人还在听着那绕梁的余音的时候,姑丈却看到一直趴在桌子上发呆的公主殿下此刻已经把耳朵给捂上了。 本着听媳妇的没错的想法,姑丈也很识时务地把自己的耳朵给捂上了。 一阵此起彼伏的轰鸣声瞬间就把这小小的竹棚给笼罩了。 第260章 东山再起要是要有本钱的 炮声响了。 一阵浓烟伴着浓烈刺鼻的气味,本想覆盖了这个略微有些单薄的竹棚,却被乍起的西风迅速地吹拂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是何物?” 卢家家主听到这声响的时候,已然猜到了李重润是用了什么才能搞出来这么大动静。 只不过这炸药爆炸为何是炸在自己这边,而不是敌人那里,着实让这位世外高人有些莫名其妙。 李重润竖了根手指在自己唇边,又指了指南边契丹营寨的方向,示意让他闭嘴去看。 几里外的凤凰一般的山峰顶上,也隐约传来了几声巨响,就连那里的炮台也开了火。 先前送进契丹大营的几个牵连在一起的马车,此刻正停在中军帐前,无数的契丹军士,正满心欢喜地一坛一坛地从车上搬了许多酒下来。 之前李重润送过几坛稀释过的酒精过去,让本来就嗜好烈酒的契丹人开了眼,只不过给的着实少,只不过是让几个头领过了过嘴瘾而已。 随着接连几次讨要补给,这些契丹人的胃口也越发的大了起来,契丹大营里面尝过这种跟医用酒精差不多的玩意儿的人也越发的多了。 直到这一次,没想到这次送粮米过来的马车竟然带了这么多坛过来,着实让契丹人这些嗜酒如命的契丹人有些大喜过望。 马车上的粮米却没有人动,几个手快的契丹人此刻早已经拍开了酒坛的泥封,先往自己皮盔里面倒了半头盔的酒,便急不可耐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过过瘾。 只不过今天的酒,浓是浓了不少,只不过少了前几日的那般醇香的感觉,让几个酒虫儿很是失望。 只不过浓重的酒香已经从敞开的酒坛处散发了出来,在西风的撒播下,倒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契丹人到了这马车车队旁边,加入了争抢的队伍。 至于马车上堆积的其他货物,比如粮米和许多薄木箱子,在美酒面前没有任何吸引人之处,反而还大多留在车上。 几个之前在白狼山遇到过的契丹人还记得当初李冲润送的小礼物,连忙高声地喊叫着当心临淄王的邪术。 只不过在冲天的酒香引诱下,除了几个对传言深信不疑的契丹人之外,周边密密麻麻将马车车队团团围住的契丹人早已经不再搭理那几个依旧还保持有理智的同胞,越来越挤地往那中军帐而去了。 当初拉车的人把车队赶过来的时候,那几匹足以称得上雄伟的挽马却被驱车前来的车夫们当成坐骑出了营寨往柳城来了。 就只剩下了几头有些瘦弱的犍牛,正在一脸茫然地瞪着自己有些老眼昏花的眼眸,很淡定地看向了那争抢烈酒的那些身上带着浓重骚味的蛮子们。 几个正在争抢一个酒坛子的契丹人只是觉着眼角的余光看到几个飞驰而来的黑影,一脑袋就扎进了那口薄薄的薄木箱子里面去了。 一团不比太阳暗淡多少的火球瞬间就炸在了契丹人中军帐的外面。而且随着爆炸所波及,旁边马车上的同样的物事,只不过稍微迟滞了一息的功夫,也跟着爆炸起来。 爆炸的火焰点着了被爆炸震破的诸多酒坛,非常浓烈的酒香伴随着冲天的淡蓝色火焰,顷刻间就把中军帐和周边几个营帐给吞噬了。 本来无数正挤在中军帐前的契丹人,在酒坛破裂时就被爆炸的火光点燃了,而且这火焰似乎是有魔力一般,很迅捷地就在人群中传递了起来,就好像是瘟疫一般。 四散的酒液不少都已经流淌到了地上,于是厚重无比的大地也爆发出了许多同样的火焰来。 无数契丹人一改方才那股子抢酒的时候的贪婪劲儿,扑打着身上的火苗,哭嚎着,挣扎着,翻滚着,试图扑灭自己身上那股子如同从九幽之地渗出来的火焰。 只不过这火焰就真的如同诅咒一般,不仅无法扑灭,甚至还伴着拍打的动作,让自己往四周扩散得越发广阔了。终于肆意流淌的酒精火焰,终于把车队最后堆满了白木箱子的马车给·引爆了。 一个硕大的蘑菇云瞬间就生成了出来,裹挟着周边的浓烟和火焰,迅捷无比有极为稳重的缓缓向天上飞去了。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李重润对身后的那座贪得无厌的营寨,到底在这一息之间,变成了什么凄惨的样子没有任何兴趣。 “没有了你这充当底气的大军,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东山再起!” 李重润的话虽然轻柔,不过因为刚才爆炸的烟火气实在太浓,竟然被衬托得越发往阴冷的方向去了。 黑船此时已经装好了第二轮炮弹,也不用等李重润的命令,继续开炮向契丹营寨的方向轰了过去。 “完了!晚了!” 那契丹头人孙万荣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第一轮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他还很不以为然地以为就是小孩子搞出来吓唬人的玩意儿。 之前自己就听过军士之间流传的传说,说如今这位正掌控着营州府城的年轻王爷,好像会一种极为狠辣的道门。 自己当初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孙万荣还以为这些都是白狼山的守军,为了解释为何在一个小小的岛屿旁边就折损了一整支运输队,为了帮自己丢了衣裳和印信而捏造出来的谎言而已。 今天见到那个冲天而起的蘑菇云的时候,孙万荣才发现原来那些传言,并不一定是假的。 契丹营寨那边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在这三里外的大凌河畔都能听得到,一片忙乱间,虽然已经有不少人已然倒在了冲天的火焰里面,不过还有好多身上没有粘上酒精的契丹人,连蹦带爬地往四周跑了出来,想要逃离那座火焰建构的地狱。 孙万荣在此地已经驻扎了十日之久,倒是有不少路子探听到柳城内的消息,知道李重润手下有一支战力相当可观的黑骑。 为了防备黑骑的夜袭,契丹人的营寨门修补了几次之后,早就变得异常狭窄,这一下便让许多慌不择路的契丹人如同晚高峰的高架入口一般,拥堵在了那狭窄的门里。 黑船和炮台上第二轮的炮弹如约而至了,煤玉雕琢的炮弹在被无数战马践踏的无比坚硬的地面上崩出了一个又一个如同陨石坑一般的痕迹,四散的锋利碎片撕扯出一阵阵如同深渊女妖一般的嘶鸣,瞬间就带走了周边一圈的灵魂。 孙万荣此刻已经完全呆住了,不敢相信和后悔的表情走马灯一样在脸上过了几遍,就在黑船上的炮火开始逐个按照帐篷从大到小点名炮轰的时候,终于崩溃了,瘫在地上喃喃不休地说着:“我说,我说,停了,赶紧停了,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卢家家主此时却终于坐不住了,连忙示意给身后的那个青年护卫,让他赶紧上前去解决了这个准备出卖自己的叛徒。 谁知道比了两遍手势,卢家家主始终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护卫朝那孙万荣扑过去。 卢家家主有些迟疑地往身后看去,却发现那青年已经和公孙兰战在了一起。 原来就在孙万荣张嘴的时候,那青年便动了。 只不过不是朝孙万荣而去,而是直接就冲李重润过来了。 那青年似乎很清楚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已经装了半天大尾巴狼的年轻王爷身上,好像只要控制住了他,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问题。 只不过公孙兰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身上,那青年只不过是刚一动身形,就被公孙兰给拦住了。 外面的火炮声和爆炸声震耳欲聋,所以竹棚里面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二人已经开始交手了。 李重润这时也注意到了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二人,虽然没有拿着自己趁手的弯刀,公孙兰的功夫也还是非常扎实,身形翻飞之间,那双异常扎眼的红靴子几次都险些踢中那青年。 只不过那青年的功夫明显要高上不少,几次公孙兰的进攻都被他卡着距离或者躲避,或者格挡了下来。 见媳妇可能打不过,李重润也抓着刀子冲了上去,不过可能确实最近疏于练习,而且李重润本身也没练过刀法的缘故,只不过一个回合,刀子就被那青年给拍到了地上,角度非常巧合的扎在了卢家家主的面前,止住了他想起身的势头。 三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交手了几个回合,李重润越发地奇怪了起来,虽然这青年有攻有守,只不过好像尺度刚好就拿捏在一个非常准确的程度上,与其说是对打,不如说是在陪练。 而且明明自己要比自己媳妇弱上许多,自己竟然也能和他打个有来有回,这就非常的有意思了。 只不过三人的争斗很快就停了下来,倒不是已经决出了胜负,而是扮成了车夫的杨三叔,已经回来了。 听说遇到了个高手,杨三叔担心自己师侄的安危,急匆匆的就冲了过来,谁知道只是隔着帘子,就已经认出了那青年高手的身份。 “师弟!你啥时候回来的?”发现是自己人,杨三叔连忙叫出声来。 “不仅回来了,咱还混了一个很不错的身份。”那青年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游刃有余,一遍招架着公孙兰的攻势,一遍还有心情跟杨三叔聊天。 “阿兰,住手,就算是你师傅七娘没受伤的时候,和你加起来也不是小师弟的对手。” 见到是自己人,杨三叔才放下心来,笑呵呵地招呼着公孙兰:“这位就是我跟你裴师伯,还有你师傅七娘的小师弟,你的师叔宇文十一。” “见过师叔。” 公孙兰果断停了手,调息了数次,因为剧烈运动而起伏不休的胸脯就恢复了正常。 就是李重润却像风箱一般连声地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才叉着手行了个礼:“见过师叔。” 第261章 睚眦必报 眼瞅着一场惊世的高手(存疑)对决,转眼间就变成了大型认亲现场,这巨大的反差着实让众人有些吃不准了。 “我说,我说,军械是卢家便宜出给我们的,朝廷大军的行踪是,卢家和突厥人各给了一份情报,只不过按照卢家的情报,我们埋伏了朝廷的先锋李多祚,没成想突厥人后来给的情报是假消息,我们本来想去再打一次埋伏,就一脑袋撞上了朝廷的大军了。就连那赵文翙,也是接到了卢家的命令,才逼我们谋反的。” 被吓破了胆的孙万荣眼看着就绷不住了,瘫软在地上,嘴上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尽数抖了出来。 “可有证据?” 李重润不顾了正在认亲戚的几人,几步冲到了孙万荣的面前:“你说的这些,可有明证?” “有,有。当初自柳城开拔前去碣石山埋伏之前,罪臣把搜刮出来的许多赵文翙与卢家往来的书信,和卢家派人送来给我的书信一并埋在了府衙对面的佛塔之下,王爷如果不信,派人前去取了便是。” 这事情好办,见到死了那么多契丹人,深感大仇得报,正在嚎啕大哭的张家三郎是个坐地户,对这柳城里面最是熟悉,听到李重润下了命令,抹了抹眼泪就带了几个厂卫军飞快的去了佛塔那里,没用多大会儿的功夫,就挖了一个大箱子回来。 满满当当的书信,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和几个做工精美的箭头、弯刀之类的样品,甚至还有好几本厚厚的日记。 孙万荣当初留了一个心眼儿,至少把这一来一去的证据都给留了下来。 就连正瘫在主座上发呆的公主殿下也来了兴致,好奇地接了几封李重润挑出来的书信,粗略地看了两眼,脸上就显现出来了一股子意味深长的意味出来。 这往来书信的人,自然是好几个熟人。 有卢家的代言人,那个化妆成了和尚的鬼子,武陵人无尘和尚,还有当初绑架李重润,最后在扬州被李重润一枪崩了的单不先。 李重润则捧着赵文翙的日记看得津津有味。 自打北门学士解散,赵文翙领了差事来着营州替朝廷宣威,按理说已经是统领一州之地的封疆大吏,年纪轻轻便能做上此等高位,怎么都算是难得了。 只不过赵文翙却并不这么想,本来一个正当红的天子近臣,身边往来的都是身穿紫袍的大人物,突然就来了这蛮荒之地的营州,身边整日里往来的除了那些匠户,就只剩下了浑身羊骚味的胡人。 这不是升迁,这是被发配了。 赵文翙难免有些恼怒。 自己当初为了承欢陛下膝下,写了多少狗屁不通的文字,拍了多少卑躬屈膝的马屁,舔了多少次薛怀义那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傻子的臭脚。 又翻了翻剩下的日记,赵文翙的想法明显越发地跋扈起来,越发地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土皇帝,甚至有好几处地方,对陛下的称呼已然从:万岁、圣人、陛下,逐渐地往今上、那位、老婆子这种越发不敬的称呼发展过去了。 日记的最后还夹了一封最新的书信,李重润拿起来看了两眼,便笑呵呵地拎着那张薄纸,在犹自强做镇静,只不过脸色早已经化作蜡黄的卢家家主的面前晃了晃:“这位先生,这封信,好像是你写的。” 欣赏内容很少,其实就是一个意思:陛下喜欢祥瑞,不喜欢天灾,契丹人遭灾这种事情,不报也罢。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正是挑起本来就野心膨胀的契丹人叛乱的最后一根稻草。 卢家家主犹自在那里狡辩着:“某为陛下着想,不想让这蛮夷之地的不祥之兆,扰了陛下的雅兴,某家何罪之有?” “也对。”李重润点了点头,只不过又指了指那一堆由旧到新,大大小小堆了一片的书信和日记:“只不过加上这些东西,这位先生这句话的意思,着实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赶上这位赵都督,还真就不是个正经人,人家这日记里面,可是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你没有证据!卢某跟这赵文翙只写过这一封信,其他人写过什么,说过什么,跟我卢家何干?” 卢家家主倒是拎得清楚,确实,虽然这些证据都是隐约的指向卢家,武陵人无尘和尚是卢家的人,单不先是无尘和尚的打手,自然也是卢家的人,只不过和卢家,确实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你卢家勾结契丹人,向契丹人走私军械,走漏朝廷大军风声,这可是他们契丹人的头领自己承认的,你可认罪?” 这是个死证,是断然洗无可洗的。 那卢家家主似乎也早有预谋,从胸前掏出一块如同护心镜一般的铁瓦出来。 “什么时候了,居然跟本王整丹书铁券这一出。”看到那黑漆漆的铁瓦上面用金灿灿的字迹写得满满当当的,李重润不用猜就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高宗亲赐,当今陛下御笔亲题,如非十大恶,不得擅决。”卢家家主双手捧着那护身用的免死金牌,很招摇地在李重润面前招摇了招摇。 丹书铁券正中是八个大字:“卿恕九死,子孙三死。”看那一手漂亮的飞白字体,虽然不是当今陛下御笔,却非常像上官姨娘的字迹。 着实晃眼的让人有些心烦,不仅是这丹书铁券,还有那卢家家主得意扬扬的笑脸。 “可有这事儿?” 高宗还没死的时候,李重润也就勉强出生,不过公主殿下倒是已经成年了,应该记得这事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几个大家都应该有一个这个,父皇风疾,你父亲做太子的时候,母亲跟这几家大家族有过一些交易。让我带去交给陛下圣裁。”公主殿下果真记得这事情,看来还真是真的。 “历史圈有句玩笑话。拿了免死金牌的,通常最后都死了。” 虽然公主殿下证实了这丹书铁券的真实性,李重润也并没有准备放过他:“你们卢家拿了这丹书铁券的家主死了,当初你们卢家在龙门行刺当今陛下,这可是十恶之一,想来是之前那老头儿知道这玩意儿保护不了自己,就这么平白的给陨石砸死了。想来也是你们自己做的手脚。” “殿下猜得没错,炸死我父亲的引线,还是卢某亲自点的。只是今日见到殿下这般用火药的办法,着实让卢某大开眼界,果然江山倍有人才出,卢某栽在你的手上,一点都不冤。” 听到公主殿下承认了这丹书铁券的真实性,卢家家主知道自己有了护身的凭证,便不像方才那般瑟缩了,腰杆子硬气了很多。 “我卢家愿把扬州的商号和盘托出,恭送给临淄王殿下。”卢家家主终于有了些当家人的样子,开始跟李重润和太平公主讨价还价起来:“从今天开始,卢家尽皆以公主殿下马首是瞻,任凭公主殿下驱驰,全力辅佐庐陵王上位,不知两位殿下,意下如何啊?” 公主殿下眼珠子转了几转,似乎是有些动心。天下官员,虽然有些寒门士子,绝大多数还都是出自这五姓七望,能得到五姓七望其中之一的鼎力支持,想来李重润便宜老子登基的阻力便要小上许多。 只不过李重润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能免三死,那就让本王给你算一算啊,你个小老头子应该死几次。” “指使武陵人在扬州行刺钦差大人,虽然次数有些多,我大度一些,算你一次。” “走私军械,贩售鸦片,听说之前还大肆收购契丹奴隶,这算贩卖人口,本王再大度一些,这三大当斩的罪也算你一次。” “勾结倭人,意图在江南煽动民变,按律,也是当斩,第三次!” “里通异族,为一己私利,煽动契丹谋反,还透露朝廷动向,致使朝廷大将李多祚深陷埋伏当场战死,朝廷损兵两万,安东都督府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这罪名,你要死几次?” 本来略微猖狂起来的卢家家主听到李重润一声大过一声的怒喝,本来翻腾起来的气焰却又逐渐地萎靡下去了。 “卢家与殿下无冤无仇,殿下为何死死相逼?” 卢家家主脸色如同死灰一般,不知道为何这位看着和善的小王爷始终对自己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无冤无仇?本王只是想挣点小钱过个小日子,可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 “本王几次遇险,可都是跟你们卢家摆不脱干系。你说,我难不成还要把你供起来,让你下次再坑我一把?” “再说,本王今天摆明了要翻脸,陛下亲封的县公我都敢威胁,还在乎这一张免死金牌?” “本王带来的黑骑,有五百人,可如今在这柳城中的,只有你眼前这些,你说,剩下的黑骑,都去了哪儿?” “希望你们卢家的老宅,能扛得住几百个黑骑的围攻。” 李重润趴在卢家的家主身边轻轻的说了两句,拍了拍他的肩膀:“公主殿下可能想留着你一条狗命,好去追查武陵人的下落,本王从一开始,可就是想着搞死你的。” 听到这里,那卢家家主脸色瞬间就惨白了下来,喉咙间喀喀地响了两声,本来还想求饶几句,只不过刚说出来个“你!” 就眼珠子一番,口吐白沫地向地上倒下去了。 第262章 甲方爸爸 看着正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的卢家的家主,李重润心说写哥们后世去碰瓷想来也是个中好手。 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嘴炮实力都赶上了能骂死王朗的诸葛武侯? 李重润见那卢某人两只眼睛一翻就往地上倒下去了,连忙上前去探视,却被正好从宇文师叔那里回来的公孙兰一把拉住了。“当心有诈!” “没诈,这老头本来也该死了。” 和公孙兰一并宇文师叔见自己老板竟然被自家小师侄给几句话骂死了,脸上的表情很是玩味:“被人下了毒,这小老头本来也快死了,只不过殿下的一席话,让这老头提前了些许而已。” 说话间,那卢某人已然停下了抽搐,彻底不动了。 “确实死了。”公孙兰上前摸了摸他的颈脉,跟李重润点了点头。 李重润有些不放心,自己也上去摸了一把,心脉已停,再扒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经散开,确实已经死了。 李重润本来张嘴想问,小师叔怎么这么笃定他就这么死了的时候,公主殿下说话了:“这位俏郎君,难不成就是七娘的那个小师弟?”太平公主全然不顾姑丈还在场,很妩媚地抛了一个波光粼粼的秋波过来。 宇文小师叔虽然大致还是汉人的模样,只不过高鼻深目,只是用了个发冠简单地束了个发髻的头发有些自来卷儿,如同肩头泼洒下来一汪碧波一般,带了不少西域的风情。 更神奇的是两个眼瞳一黑一蓝,有股子波斯猫那种的妖异的味道。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丫长得确实有些帅,哪怕是当初的薛怀义,在这位小师叔面前也只能是野生网红遇到了影视明星一般。 “宇文十一,见过公主殿下。” 小师叔不卑不亢地跟公主殿下打了个招呼,并没有一般的小人物见到皇亲国戚的时候那般不知所措, “那个突厥的小王子,今儿个酒席也只能算招待不周了,这边请。” 打发走了阿史那同学,公主殿下挥挥手让千牛卫捆螃蟹一般地扛走了已然崩溃了的孙万荣。 “你个呆头,还不赶紧去调兵收拾南边那堆烂摊子,还想在这儿看戏不成?” 驸马爷听见公主殿下的命令,倒是也没恼火,有些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带着亲卫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呆子一般……”公主殿下见他都已经起身了,还不忘念叨一句。 事情既然已经理出了眉目,公主殿下便一改方才惫懒的样子,吆五喝六地开始安排起来。 “那个长胡子的,赶紧找人把这血呼啦差的物事收拾了,再去置办些茶水来。好好的一顿饭,让你家小王爷搞得一点兴致都没了,你说三哥那么好的脾气,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犟种出来。” 前面那句是说给陈子昂的。不过后面的那句已然是说给正在一旁陪着笑脸的李重润听的了。 陈子昂看了看,好像现在在场的几人中似乎只有自己有胡子,知道公主殿下是想说些什么机密的问题,连忙行了个礼就招呼着一旁的厂卫军们收拾了残局就撤去了。 “姑姑,侄儿还是很明白事理的。” 李重润很小心地跟公主殿下打着哈哈。 “对,你最明白事理。动不动就为天下为万民的,咱们老李家怎么就生了你这圣人出来?” 不顾了还有宇文小师叔在场,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就敢悖逆圣旨,当着自己的面持刀威胁朝廷的封疆大吏,还把已经投降了的契丹人给屠戮了大半,着实让公主殿下有些恼火。 “姑姑说过,小子有些妇人之仁。” 公主殿下白了李重润一眼,只不过没再说下去:“这位俏郎君,咱们来好好说一说,你是怎么知道这卢老头已经中毒了的?” “回公主的话,毒是我下的,自然知道他已经中毒了,只不过是用了些西域的小伎俩,中毒者要过些时日才会死。” “你怎么就会给自己的东家下毒?莫非他欠了你工钱?” “他不是我东家,卢家与我是合作关系,这次跟他来,主要还是想确认他是不是死了。” 听到这句合作关系,再加上之前他说过的一句特殊的身份,李重润灵光一现:“你是武陵人!至少是武陵人中的一员!” “临淄王说得没错。自从那无尘和尚跟武陵人闹翻,卢家新任的武陵人,便是在下。” 宇文小师叔还是那般淡淡的说着,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就是公主殿下一直追查不休的幕后大反派的身份而产生一丝顾虑。 “你既然与卢家合作,为何还要毒死这位卢家的家主?”李重润转瞬间已经脑补了许多大戏出来,比如诸子夺权,暗中出卖了自家老子这种戏码,可是各种宫斗剧和黑帮大戏里面的经典桥段。 “非也,在下做卢家的武陵人之前,就已经是李氏的武陵人了。这次下毒,自然是李氏武陵人的安排。” “陇西?还是赵郡?”李氏里面有两个分支,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其中,陇西李氏的族长便是自己的便宜老子,庐陵王李显。 “这么说,我父亲居然一直知道武陵人的存在?甚至还能掌握你们的动向?”李重润觉着有些可笑,姑姑千辛万苦死死追寻的武陵人,难不成其实只要跟自己哥哥写封信就能解决,未免有些太过玄幻了。 “非也,陇西李氏那一支的武陵人,并不掌控在庐陵王手中。” “可是当今陇西李氏的族长正是我家父亲,怎么又会和武陵人无关呢?”李重润被宇文小师叔的话给绕得有些晕。 “武陵人与世家合作,为的是各取所需,世家需要武陵人的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而武陵人需要的是世家的钱财和势力。庐陵王幽居房州多年,对族里面的掌控早就失去了作用。李家总归需要有人能来保护自己的利益,所以自然就会有武陵人去跟他们有这需求的人联系。” “怎么武陵人被你说得好像有求必应屋一样?”李重润念叨了一句,原来以为武陵人是世家的打手,这么一看就算是世家,也只不过是个武陵人眼中的甲方爸爸而已。 第263章 有事情吹哨子 “殿下所谓的有求必应屋,又是何物?我们与世家,没有雇佣和从属关系,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不对劲,你说的有个不对劲的地方。” 李重润觉着小师叔看似坦荡,听上去好像说了很多东西,再仔细去想想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就算你听命李家,李家没道理杀了这个卢家的家主。两家又没啥冲突和竞争,杀他没任何理由啊。而且你口口声声说跟世家是合作的关系,为何有要听令李家?杀了卢家家主,对于你这个现在担任的卢家武陵人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啊。你又是怎么成为的武陵人?” 李重润机枪一般的问出来了一连串的问题,小师叔方才说了不少,不过又牵扯出了更多的问题,反而是让李重润更加迷惑了。 宇文小师叔笑了笑,跟李重润拱了拱手:“今天我站在小王爷面前,自然也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可以合作的东西,而且,小王爷能给的好处,比卢家还要大才是。” “你一直说跟世家是合作,到底是合作个什么东西?” 武陵人的存在意义,这是李重润始终都没有搞明白的一个问题。 不像凤仪卫,一开始就是陛下追踪武陵人的工具,只不过后来又加上了不少锦衣卫的活计而已。 而武陵人,自己知道他们最早办的事情,只有前前前任太子,自己的大伯李弘死在了他们手上而已。 至于在此之前还有没有武陵人,武陵人的传承又是什么样子的,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进展。 “好饭不怕晚,好话不嫌慢。咱们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小王爷又何必心急于这一时呢。” 小师叔很淡定地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摸了一个雕刻得非常精致的竹哨出来。 “以后殿下如果有需要,只要吹响这哨子,自然会有人跟殿下联系。” 李重润本来还想再追问些东西,只不过小师叔却没再给他时间:“我的两个师兄脑子不够用,平日里还望王爷多多照顾一下,省得被我那个师姐欺负得太狠便是。为表诚意,我们武陵人在神都给两位殿下准备了大礼奉上,两位殿下静候佳音便是。” 这态势,明显是一副要跑路的样子。 “大师兄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两位殿下问他也没用的。” 公主殿下偷偷地比了个手势,押送孙万荣回来,得到了命令在一旁待命的两个千牛卫手中长刀一封,刀势就将小师叔的退路尽皆封起来了。 谁知小师叔根本不在意那两把雪亮的长刀,两根洁白纤细的手指一轻轻地一夹,先行斩到的那柄长刀泼洒出来的匹练一般的刀光,就被他轻易地拦住了去势。 也没见他怎么使力,只不过轻轻的一带,两把长刀就撞在了一起。 刀势已破,小师叔借着前冲的势头一跃而起,腾空飞起两脚,顷刻间两个千牛卫躲避不及,被他当胸踹倒,离开的通路很自然地就让开了。 “两位殿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别过,不要太过想我便是。”说罢,小师叔便非常臭屁地纵身往外疾驰而去了。 小师叔应该是没下重手,两个千牛卫虽然被他劲气一逼,一时有些喘不上来气,并没有像方才公孙兰踢中的那个孙万荣的侍卫一般口吐鲜血的倒飞出去。 李十一急匆匆地扛着自己的铁枪跑过来,本想瞄准,却发现小师叔离去的身形实在太快,根本没有命中的把握。 “算了,让他去。” 李重润见小师叔已然走远了,示意李十一收了起来,挥挥手遣散了正准备围拢过来的厂卫军们。 “三叔,小师叔啥时候投靠了武陵人?”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了解小师叔的人,杨三叔自然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可杨三叔却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说了许多小师叔当年的势力不假,不过都是一些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之类的江湖故事,怎么都和幕后黑手一般的武陵人扯不上关系。 “与其担心七娘小师弟的事情,你还不如担心担心陛下会怎么收拾你才是。” 太平公主的声音从李重润背后响了起来。幽幽地跟李重润提了个醒儿。 李重润前面脖子一梗,就执行了自己的计划,后面的注意力又尽数放在咯小师叔身上,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这儿还有个天大的屁股等着擦呢, “姑姑救命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认怂的时候果断认怂,小孩子捅了篓子,找家长擦屁股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方才那股子为民请命的劲儿哪儿去了?不是挺慷慨激昂的么?” 身穿一身鹅黄宫装的太平公主似笑非笑地揶揄起了他。“来来来,继续嚣张啊,精确到个位数的人数呢,本宫统领了凤仪卫这么多年,没成想你个小屁孩才是情报高手啊。” “姑姑切莫拿侄儿来耍了,这不是这几天见多了惨状,于心不忍,于心不忍么。” 李重润陪着笑脸跟公主殿下扯皮,既然姑姑还肯和自己开玩笑,而不是转身就走,至少表示事情还有转机。 “你个臭小子,作死是真作死,好运气是真好作死。” 太平公主心有不甘地望了一眼小师叔离去的方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七娘的小师弟出来应下来毒杀了卢家家主的事情,今天你闹这一出,还着实有些不好收场。” “这不是,侄儿当初筹划的时候,没想到公主今天会来么。” “我不来,你还想把在场的这些人尽数灭了口不成?”太平公主转念一想,似乎猜到了李重润的计划:“这么冲动,不太像你风格啊,你小子虽然倔是倔了一些,冲动也冲动了些,不过向来都会非常考虑陛下的想法,所以你今天这一番大闹,本来就是闹给陛下看的。” “最近也没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原因能让你这么害怕,还不惜顶撞陛下的旨意做这些事情出来?让本宫好好猜一猜。” 李重润只觉着额头冒了许多汗出来,心说自己的心思已然埋藏得够深了,怎么这么快就被姑姑给看了出来? “去卢家的黑骑,得到的命令是不是直接把卢家的一家老小尽数送去神都?” “是。” 李重润见公主殿下推断得非常准确,也只能点点头应了下来。 “去扬州送难民的船,是不是带了消息去扬州,通知你那小媳妇收拾收拾准备跑路了?” “不算跑路,这不是还有个太平洋公司的么,那么多投资,不能让股东赔钱么,侄儿准备去那倭国一趟。” “婉儿那边你不考虑考虑?” “侄儿本来准备了一封书信,准备让姑丈亲呈给陛下的,只不过姑姑既然来了,就没有让姑丈跑腿的必要了。”李重润从怀里摸了一封看上去很是考究的折子出来,很是恭敬的双手递给了太平公主。 “文章写得不错,确实不算埋没了你年少就能考中进士的名头。” 太平公主粗粗地看了一眼,通篇都没提为上官姨娘开脱的事情,不过字里行间那股子悲天悯人的味道和时不时地提点两句姑姑和姨娘的教导,倒是让人很难不联想到,李重润是接受了两位长辈极为妥帖地转达了陛下的圣人之道,才能成长成这种新社会四有青年的样子的,之所以走错了路,无非是理解陛下的精神过于极端导致的而已。 “还算你有孝心。” 太平公主自然知道当今陛下对这种文邹邹的马屁最是受用,也就当是接受了李重润的这个解释。 “不过,那究竟是何事让你做出这等顶撞陛下的自污之举?” 第264章 柳城的后续 还能有谁,李重润心里苦笑了一声。不过并没有直接回答太平公主,反而开了一句玩笑:“姑姑,咱们这一朝,想当太子的可否没啥好下场。” 只是一句玩笑,太平公主就猜出来了李重润的意图。“可是你这么搞,不是给了那些眼红三哥的人更多攻讦他的理由?” “至少陛下那边,不会因为我的缘故,太过于苛责父亲大人。” 自己先给自己摸个黑脸儿,最好是降个爵什么的,反正自己掌握着厂卫军,这天下之大,自己不一定哪儿都能去,不过保命自然不是问题。 甚至连退路,李重润都想好了。实在不行自己就往玉碧那边一跑,掌控着一大帮船队当自己的海贼王去也。 七虎直接留改名叫七武海,以后出门那可是拉风的紧了。 “你就不怕我回头告诉陛下,你暗地里觉着她小心眼儿?” 公主殿下打探出来了李重润的心思,也就松了口气,心说李重润还只觉着自己计划完美无瑕,却没想到陛下的一路安排,早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小心思。“你说怎么三哥就能生出来你这般油滑的小子出来,要是你是本宫儿子,本宫都想去挣一挣这太子的位置了,哪里还有三哥和四哥什么事情?” “姑姑,我怎么感觉你夸我夸得跟骂我似的?” “这是你错觉,本宫可是真心夸赞。要不是……算了,不说了。”太平公主开了个头,结果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东西,很快就住了嘴,转移开了话题说起了后续的安排。 “这柳城现在是你的地盘,你把这地方扒得比西市的安西奴还光溜溜的,可是把自己坑得够呛。” “这不是侄儿也没想到陛下居然把这烂摊子丢给我了?”李重润摸了摸鼻头,觉着公主殿下说得确实有道理。 说到这个,李重润也只觉着一阵阵的头疼:“早知道这地方还要我自己来管理的话,至少我怎么也会把城墙留下。” “少在这儿装可怜,你当初敢拆,就肯定做好了没城墙的准备,没准你本来就准备让这柳城没有城墙。”太平公主见李重润虽然一直在装可怜,却好像并不太在意这种事情,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不难猜到他肯定给自己留了后手儿。 “这就还得指望姑姑帮忙了。” 李重润指了指已然只剩下了四个角楼的柳城:“天下共有四个市舶司,洛阳长安扬州益州,侄儿想跟陛下讨个职缺,在这柳城也开一个。” “你要开互市?这边的胡人都穷得要死,除了能出点牛羊皮毛,山珍野味啥的,又不产粮食盐铁,实在挣不着什么钱。” “挣钱的法子,侄儿自然有办法,保不齐,以后还能彻底绝了边患也说不定。” 李重润笑眯眯地跟太平公主讨着好处。 “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想着让本宫去给你讨要封赏,本宫怎么命就这么苦哦。”太平公主吐槽了一句,回头正色地跟李重润安排了一句:“柳城如果安排好了,还是赶紧回神都为好,陛下年纪大了,不管你想不想坐那个位置,离朝堂太远,反应还是太慢,这等时刻,可不敢出一点岔子。” 公主殿下还是心心念念的要把自己父亲推上皇位的意思啊。李重润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嘴上自然是答应得好好的,只不过心里还是打定主意,自己十九岁之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踏进那神都一步的。 毕竟,根据自己上辈子的记忆,自己十九的时候因为讨论二张,被当今陛下下令打死了。 虽说这一世应该不会发生那种悲催的事情,自己在朝堂的影响力也已经不再是前一世的那般小透明可比了,不过安全第一,还是躲着点好。 “本宫可以想办法帮你要一个互市的职司,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那个扬州市舶司的远房亲戚,我看就挺好。” 李重润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忘把陛下拉下水,你果然还是这个路子。”公主殿下笑着摇了摇头。扬州市舶司的那个武姓的小官是替陛下敛财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身为间谍头子的公主殿下。“你真有把握在这儿挣钱?” “前面几个朝代,都是亡在了这北边的胡人身上,侄儿也只是想着能不能找些新的法子,让朝廷的江山坐得更稳一些,让天下的百姓少受点苦。” 李重润面色坚毅,丝毫不像作伪。 “本宫之前说的还真没错儿,咱们老李家的血脉,还真就出了你这么个圣人。”公主殿下这次却没有猜出来李重润的想法,笑着叹了叹气,准备带着卢家家主的尸首回朝廷大军的营寨去了。 “哪里有什么不是大奸大恶,就是大贤大圣的道理。只不过侄儿是个好人罢了。”李重润恭恭敬敬地行礼,跟准备回去的公主殿下告别。 “你历史书看得也不少,自然知道,历史上的好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公主殿下的话在已然平歇的西风中远远地传了过来,很有些缥缈。 接下来几天李重润便开始越发的忙碌起来了。 李三带领的黑骑没有完成任务,有些丧气的回来的时候,李重润倒是没有感到奇怪。 卢家想来已经被武陵人给端了。小师叔临行前既然说是给自己和太平公主两个人的惊喜,自然也就是和卢家有关。 黑骑赶到的时候,卢家已然被人给抄了家,别说男女老幼,就连家中的狗都不见了踪影。 柳城中绝大多数妇孺都已经遣送去了扬州,王蓉带信儿过来,说之前寻找的棉花种子,六月份已经开始在扬州尝试着种植,不过收割此物比较耗费人力,还是精巧的活计,那些被送去的妇孺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雇佣军们来回跑了几趟,钱财确实挣了不少,不过背后的老板们却有些眼馋当初鉴真带回来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了。 罗莎和蔚儿也已经跟船来了营州,还带了不少火药和补给过来。 突厥人被李重润的火炮齐射吓破了胆,当天就撤回云中去了,连之前准备的攻城的物事都不要了。 剩下的契丹人本来按着陛下的旨意,尽数迁离了营州附近的部落,继续往那渤海都督府而去了,只不过刚出了安东便被更北边来的靺鞨族人给掏了屁股,听闻下场极惨。 暗地里筹谋这一切的小师叔自从那日一别之后,就再也没了踪迹。陈子昂发动了凤仪卫和李重润自己的间谍力量满天下的去找他,却没有丝毫的踪迹。 鉴真罗莎他们驾着黑船带着不少厂卫军往倭国去了,顺道把李十一和张家三郎他们也都带去了。 好在黑骑已经学会了开炮,柳城的防卫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 太平公主走的时候把龟符带走了,登州水师自然也就没了再留在柳城的道理,不过好在鉴真他们走之前训练了不少本地汉人出来,勉强也能维持一下治安了。 乍一看,此刻天下太平。 李重润坐在回扬州的船上,看着登州最东边入海的龙头一样的三个山头,喃喃的说着。 第265章 随园 十一月的扬州,难得地下了一场小雪。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漫天的细碎雪花隔绝了长江边上高耸的樟树之间的视线,平白让人间多了许多白头。 李重润本无意做这风尘仆仆的风雪夜归人,只是最近北风正是料峭,满载着最后一船难民的楼船速度便快了一些。 虽然已近夜暮,打着硕大的临淄王旗号的楼船出现在江面上的时候,早就有安顿好的厂卫军一路打着烟花,把李重润已经到了的消息传了回去。 知道李重润很快就会回来,西厂的码头早就布置好了仗仪,李重润的楼船还没来得及靠岸,码头上就燃起了一片火树银花的盛景儿。 西厂码头本来就不大,除了自己的仪仗,李重润发现居然还呜呜泱泱地站了一大片的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俏丽身影,身边还带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宫装丫头,只不过距离有些远,实在看不清楚是谁。 李重润裹着厚厚的裘衣在楼船的栏杆上往码头上看过去的时候,就感到有些奇怪。 自己亲信如今不是在关外玩模拟都市,就是去倭国发横财去了,留在扬州的除了一帮王蓉带领的小丫头,实在找不出什么人来,王蓉本来就不喜欢铺张,再加上还没过门,来迎接自己是一定会来接,只不过断然不会铺张成这个样子。 楼船靠岸将稳未稳的时候,一阵震天的丝竹响声瞬间就响了起来,仔细一听,居然还是代表迎接凯旋将士的秦王破阵乐。 “什么情况这是?”居然还带了响器班子,郡王的仪仗中确实应该有这个配置,只不过李重润嫌弃繁琐,除了极少数的正式场合,比如上元节之类的情况,李重润轻易没有用过。 就算是偶尔使用一次,也多都是让武七从戏班子里面找几个过来充一下数拉倒。 “恭迎王爷凯旋!大周万胜!临淄王万胜!” 一听就是仔细排练过的欢呼声从码头上响了起来,震得一旁的白头樟树上噗潄下许多雪花下来。 从红毡铺就的跳板下到码头上的李重润看着眼前的布置有些发懵,倒是也不是没见过这种阵仗,而是今天来迎接自己的人着实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芳儿姐姐。” 许久没见,身穿着一身大红礼服的芳儿在周围的炬火映照下出落得越发明妍了,王府还没有王妃,公孙兰又跟在李重润身边护卫,芳儿身为大夫人便是最有资格出来迎接自己的那个人。 只不过自己来扬州挣钱,并没有带芳儿前来,前面几次王蓉的来信也没有提及芳儿已经到了。 李重润就一直不知道芳儿什么时候来了扬州,还亲自来迎接了自己。 “王爷如今也是手握重兵,牧守一方的朝廷大员,实在不应该这般放浪才是。” 被李重润抱起来的芳儿被羞得面色酡红,只不过被李重润抱着,难免有些身不由己,被他抱着转了两圈才放下。 当然,周边一并前来迎接的众人,这时候果断地选择琢磨西北玄天的那朵凤凰一般的云彩,断然是没有看到王爷的这种失仪之举的。 只有跟在芳儿身后,两个穿着狐裘装饰宫装的小女娃,面露好奇地看向了李重润,粉雕玉砌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两个字。 “见过夫人。” 紧跟在李重润身后下船的公孙兰见了芳儿在场,不免有些拘谨,见芳儿跟李重润二人嘀咕了半天已然分开了,这才怯生生地上前见礼。 “阿兰妹妹,可有好消息了?” 芳儿第一句话就给阿兰闹了个大红脸。 阿兰在王府宅子里面也呆了许久,自然没少受到这位王府实际上的大管家的照顾,如今自己身份不同了,见到芳儿未免有些拘谨,平日里丝毫不乱的呼吸吐纳都略微的急促了一些。 得到了否定答复的芳儿脸上有些失望,不过并不明显:“妹妹就是太瘦了些,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就让你多吃一点儿,也没见你多长点肉出来。姐姐跟你讲啊,小姐那边介绍了个神都的名医过来,等下让他帮妹妹看一下,调理调理身子才是要紧。” 小姐,自然指的就是上官姨娘,芳儿给姨娘做了好多年的丫鬟,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口了。 两人本来就是姐妹相称,如今更是一家人了,芳儿这自来熟的脾气自然毫不见外,分分钟就牵着公孙兰的手去一边交流备孕经验去了。 一同来迎接的自然还有本来就留下来看家的王蓉和一众小丫头。 嬉闹着把李三撵去带了武七她们去一旁别碍事,李重润才见到了躲在人群背后的王蓉。 王蓉穿了一身圆领的袍子,头上顶着一顶巨大的熊皮高帽,此刻也眼圈儿红红的在一旁等着。 “接到你的信,我就把芳儿姐姐给接过来了,想着咱们要是跑路,芳儿姐姐自己一人在神都未免有些难做。” 王蓉平素不喜欢化妆,今天却略施粉黛了一番,李重润轻轻搂着她在怀里看了看,发现虽然刻意用了许多粉去遮盖,淡淡的黑眼圈还是在王蓉苍白的小脸上扎眼得很。 “蓉儿辛苦了,好在后来又有了些变故,虽然可能会有些惩戒,倒是不用跑路了。”李重润搂着王蓉在背后轻轻地拍了拍:“等下回去再说。” 这时芳儿回转回来安排了一句,别业里面已经准备了接风的酒宴,让众人赶紧上画舫回家去。 船里面还有不少营州带来的难民,好在接待的事情西厂的众人早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完全不用李重润操心,众人也就照顾着一同往那停在一旁的画舫走去。 “你就是李重润?” 本来跟在芳儿身边的粉雕玉砌一般的两个小丫头,露在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外面,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脸蛋被寒风欺凌得有些泛红,倒是让肤色显得越发的白嫩了起来。 其中一个大方了许多的小丫头,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前不见古人的大才子?” “妹妹,这是哥哥,见到要先行礼才是。” 略微靠后一点的另一个神情有些拘谨,不过并不卑微,落落大方地拉着妹妹跟李重润行了个福礼。 “我就是李重润,你们是哪家的妹妹?”两个小丫头着实有些可爱,李重润看上去莫名就生出来许多亲近的感觉。 既然是双胞胎,自己周边的亲戚里面只有自家老娘流放房州时生下的那一对儿妹妹了。后世被称作永泰公主和安乐公主的两位了。 不过虽然已经猜到了身份,李重润还是逗着自己平白多出来的两个妹妹说话。 “都说你是名震天下的大才子,这样一看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胖子么。”先说话的那个小丫头被自称姐姐的那个文静丫头拉着行了礼,还没起身就连珠炮一般的跟李重润说起话来。 第266章 随园食单 正所谓揭人不揭短,这小丫头着实属于是有些不会说话了。 好在文静一些的那个丫头很及时地帮李重润救了场,这才让空气不至于太过于尴尬。 “妹妹叫裹儿,这是我妹妹仙蕙。”文静一些的小丫头老老实实地介绍着自己。 “都叫你哥哥了,自然是你家的妹妹,阿娘之前的书信上没有提起过我们吗?本公主可没有乱认亲戚的习惯。” 先说话的那个小丫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小脸儿昂得高高的,似乎很不满于李重润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 “妹妹,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见大哥的么,怎么刚一见面就夹枪带棒的。” 自称叫裹儿,显得更加文静一些的那个小丫头,甩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给李重润,扯着李仙蕙赶紧向李重润道歉。 “我们家大哥可是十三岁就中了进士,十六岁就出了诗集,做出来了琉璃镜子和烟花的大才子,谁知道竟然是个胖子,长得还有点黑。” 李仙蕙虽然嘴里还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被姐姐拉着行了个礼表示歉意。 原来是偶像光环破灭导致的心理落差,李重润这才有些理解为何自己这妹妹刚见到自己就这么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自己当初知道偶像陈子昂,见他长得就是个天赋点错的武将一般的时候,也是很有些幻灭感的。 众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画舫那里,既然是正式的回家,自然没有在西厂将就一晚上的道理,众人也就先住了嘴,准备上船往邗沟边上的别业而去。 “哥哥为何最近都不做诗了?” 裹儿妹妹虽然文静一些,毕竟还是个小丫头,见没有外人在场,也略微的释放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写文作诗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那东西不做也罢,你要是能给本公主讲讲这烟花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就真的是本公主的大哥了。” “作诗得要心情啊,哥哥最近有点忙,实在抽不出来工夫去酝酿那些情绪。” 当然,实际是因为自己名头已经闯出来了,实在没什么需要抄诗装逼的场合了,不过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的。 “至于这烟花……” 时间在李重润讲解初中化学的内容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仙蕙妹妹似乎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很多时候只不过李重润只是略微的提点了一两句,就已经能给出李重润想要的答案了。 不过裹儿妹妹似乎对这些理科的物事兴趣缺缺,虽然也跟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不过却只是略懂些皮毛。 “哎,随园到了。” 见妹妹和李重润聊得越发兴起了,顿感无聊的裹儿眼神往外间看去的时候,王府别业的大门已经在漫天的飞鸿中若隐若现了。 “哥哥,哥哥,你家为何起了个随园的名字?” 一路上都是仙蕙再问着各种问题,难得裹儿提了个问题,李重润刻意地坐正了一些,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把这个问题给圆过去。 当初公主殿下把这园子转给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只是随嘴说了一句:“随便。” 当时陈子昂不在,在场的都是一帮没有什么文学细胞的大老粗,自然也就贯彻的李重润的金口玉言。 好在随便园这名字着实有些跌分儿,就连毫不在意的王蓉都看不下去了,大笔一挥,删掉了中间的便字,最后就变成了随园这个名字。 这个出处自然是不好跟两个妹妹讲起的。 “哥哥当年在神都北边的邙山庶居,住的是陛下赏赐的清漪园。” 虽然只是几年前的事情,李重润却凭空说得好像许久之前的事情一般。 “清漪园背靠北邙山,哥哥去那里住的时候刚好是初秋,正是北邙山最是闲适的时候,触景生情,就做了一首小诗。” 王维的空山新雨后对于文艺少女裹儿的杀伤是巨大的,本来透着几分不耐烦神情的小脸,顿时就换了一幅铁杆粉丝遇到偶像时的招牌星星眼出来。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用在此处,确实豁达,哥哥确实不负了这诗仙的名头。” 跟仙蕙不屑于舞文弄墨不同,裹儿似乎很喜欢这般文艺范儿。 只不过等了半天,只听到李重润念了这么一首,裹儿也只是觉着不过瘾,只不过个性不像妹妹仙蕙那般张扬,就只是一直用那带着些幽怨的眼神冲着李重润卖着可怜,想着用些水磨工夫从李重润那边讨着好处过来。 只不过说话间众人已经下了船,便又有许多人纷纷上来跟半年不见的自家老板见礼,裹儿的怨妇心态自然没了目标。 好在跟公孙兰交流了半天备孕经验的芳儿姐姐这会儿把两个小丫头先行带走了,这才让李重润耳边清净了许多。 自家王爷不喜欢虚礼,反而是喜欢一大家子围坐着吃饭的时候那种烟火气,这是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从小就随侍着李重润的芳儿自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王府的酒席不像寻常的王府那般每人一个案几排成甲字形围绕着中间的舞池,反而是布了一张硕大的圆桌,各种杯碗盆碟地摞了一圈,等着众人开席。 虽然外面还在飘着散碎的雪花,正堂里面几个拖着铜皮烟囱的煤炉烧得通红,竟然无端地生了许多夏日的感觉出来。 两个小丫头虽然已经到了扬州已经几天,也就是直接住在这随园之中,不过这种正式的场合还是第一次出席。 因为是家宴,李重润作为地主简单地祝过了酒,恭祝了陛下安泰和天下太平,这酒席就算是开始了。 还没来得及感慨给自己盛着琥珀一般葡萄酿的玻璃杯是怎生的巧夺天工,两个小丫头就被流水一般端上来的各路美食给晃花了眼睛。 宴席上人多口杂,加上李重润赶路也觉着有些辛苦,席上也就没提在那营州的血雨腥风的事情,只是说了几句北地的风光之类的闲话儿。 “两位妹妹,今天可用得尽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小丫头终于算是吃饱了。李重润见裹儿妹妹那幽怨的小眼神又向自己投了过来,顿时觉着有些头大,索性自己先开了话题。 “谢谢哥哥,今日酒宴甚是丰盛,妹妹谢过哥哥。” 虽然有着一股子未竟的心愿,裹儿还算是非常识礼节的,很恭敬地谢过了李重润的款待。 “酒菜好棒,比我们在房州吃的好多了。”仙蕙不像裹儿那般委婉,说话很直。 “妹妹在房州,可是受苦了?” 自家亲娘虽然也断断续续地写过不少信,只不过对于房州的生活却只字不提。今天有了两个亲身经历了流放生活的妹妹在场,李重润难免心生了许多好奇出来。 “房州生活还好,吃穿倒是不愁,就是不能出门,着实有些让人烦闷,而且吃得也不如这边精致。”裹儿也没细说二人在房州生活究竟如何,只不过见她小脸儿上平白生出的许多孤寂,想来房州的生活算不上特别如意。 “在房州那地方非常无聊,娘亲哪儿都不让去,就连读书识字都是娘亲自己教给我们的。” 仙蕙倒是不像姐姐那般顾虑那么多,话说得很直白。只不过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姐姐暗暗地拉了拉衣袖给制止了,只能转换话题:“公主姑姑在神都的时候带我们去那大观园吃过一次,也就和今天晚上的酒菜差不多。” “你哥哥别的不说,挣钱的水平一流,两位妹妹在扬州不用客气,好歹也享受享受便是。”王蓉似乎有些喝醉了,大着舌头跟两个小公主开着玩笑。 两个小公主刚到扬州就知道了这位俏郎君一般的小姐姐,现在是王府实际的内史,以后肯定是自己嫂子。 只不过这话着实没办法让二人接茬,只能红着小脸儿应着。 “别听她假大方,咱们家最抠的就是你们的这个嫂子,平时一个铜板儿都不给我的。” 难得见王蓉这般大方,李重润也跟着来了句玩笑话。 “谁说我抠门,呐,这是一万块银圆的存折,两位妹妹且拿去零花。这扬州物价甚贵,两位妹妹不够再来找我讨要便是。” 李重润见王蓉居然这么曲意奉承两个小公主,心说莫非是芳儿的到来让她心生了许多危机感出来? “大观园是自家产业,两位妹妹难道不知道么?” 且不说王府的厨房可是杨三叔的夫人亲自坐镇,手艺比大观园那帮徒弟得道很多,就算是想去大观园吃饭,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娘亲说了,一顿饭要那么多钱,实在是不太合适,容易落人口实。” 裹儿有些可怜兮兮地说道。 “听哥哥的,以后想去就去,娘亲那边,我去跟她说。”李重润说得轻松,心思却已然转到为何自己便宜老子要把两个妹妹派到自己这里来。 第267章 随园诗话 李重润跟两位妹妹闲聊了一会儿,两个妹妹毕竟只有十一二的年纪,说话便直接了许多。 闲言碎语之间,就让李重润大体上推断出来了自家亲娘的脾性。 只不过对于父亲李显,两位妹妹却绝少提及。 只说平日里绝大多数时间,父亲都在王府的庄子里钓鱼。 莫非自家老子也和自己一般是个钓鱼佬儿? 一边跟两位妹妹说着闲话儿,李重润狐疑地想着。 因为两位妹妹是新客,加上长得确实可爱,所以便颇受了些众人的优待,席间众人的话头始终都围绕着两个妹妹展开。 虽然仙蕙一直只认着李重润说话,裹儿妹妹却是一个会来事儿的人,倒是没有让酒席上的众人觉着受到了些冷落。 孤塔上的铜钟敲出了十声有些苍茫的回响,从漫天的飞雪中渗透了过来,提醒着大家夜已经深了。 两个妹妹毕竟年岁尚小,又喝多了葡萄酿,早早地就去卧房睡下了。 李重润也有些微醺之意,祝过了散场的酒,也就招呼着众人退场了。 蒙蒙的细雪被夜色托着,稀疏了许多,落在一旁的梅花丛中,发出来很轻微的细碎的声响。 正堂与主卧有连廊相接,本来可以躲避些风霜雨雪,只不过扬州很少下雪,李重润也就不舍得放弃这雪中漫步的机会。 芳儿从丫鬟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了的大氅,赶了两步追上了李重润,轻轻地给他披上。 “来之前,姨娘可有什么安排?”轻轻地拍了拍芳儿正在帮自己整理大氅的手背表示感谢,李重润手臂一张,顺势就把芳儿揽在了自己怀里,玄色的大氅很宽大,结结实实地将两人的身形尽皆包裹了起来。 “小姐说,王爷的脾气断然不会认下陛下的安排,肯定会有些不敬之举。”芳儿有些害羞,左右看了看好像没有其他人跟上来,才放心地往李重润怀里缩了缩,给自己找了个温暖的所在,陪着李重润在园子里面赏雪。 “不过小姐说王爷不要太过担心,朝廷中本来也为了那安东一地争吵个不休,户部礼部和兵部三个衙门为了着安东一地快打起来了,想来是他们几个大家族也没争吵出来什么结果。” 户部礼部和兵部,都是被七望把控的衙门,他们自己就吵了起来,岂不是说世家的派系里面,自己也就出现了什么争端? “自从王爷来了扬州,小姐就忙碌了许多,好多时候王府都不回了,就在宫里面对付一晚。尤其老王爷来了神都以后,小姐就没再回过王府。就芳儿临行前来了一趟,只安排了一下放王爷安心就走了。”略微迟疑了一下,芳儿脸红红的跟了一句:“小姐还让王爷抓点紧,赶紧给她添个孙子抱抱。” “姨娘也就三十岁,怎么就跟个老妪一般着急?”感慨了一下姨娘的传统思维,觉着话头既然说道了自己便宜老爹,李重润索性也就问一下芳儿对自己公公婆婆的看法:“你一直在府里面住着,有没有见到父亲?” “见过几次,老王爷人长得很好耐看,让人很容易亲近,话也不多,不过老是喜欢逗着别人说话,他就笑眯眯地听着。只不过老王爷平时绝少露面,平时虽然住在府里,却一直只和王妃和几个姨娘带着两个小姐和一个少爷呆在前院儿。除了偶尔会去天津桥下钓鱼,平时绝少出门。” 看来自家便宜老子不仅是个钓鱼佬儿,还是个宅男。 “那娘亲呢?” “王妃平日里露面多一些,只不过王妃脾气有些大,几个小丫头在府里面野惯了,有一天不知怎么冲撞了小少爷,还被王妃掌了嘴。” 像是想起来什么好玩的事情,虽然周边没有什么人,芳儿还是压低了些声音:“有一个是范哥儿的相好,还去范哥儿那儿叫委屈来着,结果又被范哥儿好生训斥了一通,跑到我这儿哭了好久。” 府里面的丫头之前自己在的时候被自己宠溺得紧,所以难免有些骄纵,遇到了讲究礼法的娘亲,自然要受些苦楚。 “就是我临来之前,老王爷召见了我,只是安排让芳儿把两个小姐带来王爷这边,只不过并没有交代为什么。”芳儿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就是王妃在旁边补了一句,说王爷是天下闻名的才子,让王爷好生教导两位小姐,不要当成外人。” “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李重润有些好奇地问着。 “对,王妃还专门重复了一遍,只说让王爷不要把两位小姐当成外人。” 自家妹妹本来就不是外人,娘亲这句安排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李重润揽着芳儿在园子里面绕了两圈,琢磨着娘亲说这句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不要把妹妹当成外人,那么一定是自己身边有外人。 算命的和当官的都喜欢这种打马虎眼的说话方式,着实让李重润有些头疼。 本来就有几分醉意,在园子里面转了两圈,被有些彻骨的寒风一激,李重润只觉着自己头疼的感觉非但没消散下去,反而越演越烈了。 外面的钟声已然敲了十一响,李重润这才搀着芳儿回了卧房。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此处无声胜有声。 第二天李重润顶着有些明显的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四处都传出来许多憋着笑的喘粗气的声音。 只是王蓉也盯着硕大的黑眼圈出现的时候,两个人四目相对之下,四散的笑声终于绷不住了,快乐的空气瞬间就填满了随园的角落。 好好睡了一觉的两个妹妹精神头不错,每个人抱着一碗桂花糖煮蛋出现在了李重润的面前,乖乖地跟李重润见礼。 两个妹妹被娘亲教导得不错,至少礼节上还算是标准。 只不过接下来李重润好不容易升起的夸赞的心态就被两个妹妹给搞崩塌了。 仙蕙还好,虽然十万个为什么一般的小嘴儿说个不停,不过问的问题终归逃不脱小孩子的范畴,诸如为什么下雪时不冷化雪冷之类,还算是好打发,尤其是李重润实在不胜其扰丢了一本自己整理的化学资料之后,就彻底抛开了自己,安静地去一旁充当文艺少女去了。 裹儿妹妹却始终是一副怨妇一般的造型,默默地跟着李重润,刷牙时她在一旁,吃早饭时她在一旁,就连如厕的时候都要在门外守着。 在书房里面看报表的李重润,实在受不了这时不时抛过来的幽怨眼光,随手抄了一手白乐天给他,本来以为会得一时的清净,却因为一手对于裹儿来讲很是新奇的赵体字给坑了,最后又给了她一本自己辛苦临摹的字帖才算了事。 王司业快到六十大寿了,这本字帖本来是准备给他老人家的礼物,没成想就这么被妹妹给捞走了。 “你看看就好,这字帖我还要送人的,可千万别弄花了。” 得了好东西的裹儿却飞快地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李重润的安排。 没了两个妹妹的打扰,李重润跟王蓉对了半天的报表,发现自己辛苦了半天,除了多了许多打关外迁来的难民,还有一个空头的安东都督的头衔之外,居然也只是勉强做到了不赔钱而已。 “怎么就花了这么多钱?” “造了几艘大船,玉碧那边又运来了不少粮米,都花了不少钱。玉碧知道你要造船,又送了许多天竺的柚木过来,说是造船的上品,只不过价格实在贵得离谱。” “玉碧那边的港口搞得怎么样了?” 说道范玉碧,李重润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表哥去那里时间已经不短,不知道把林邑给霍霍的怎么样了。 “说是还不错,许多大食商人直接在那里就能补给,加上表哥叫了好几个扬州的坐地户跑了几趟船过去,大家方便了很多,许多量大的货物就直接在林邑交易了,再由我朝的海客转运过来。” 新家皮的路子上一世既然能够成功,断然没有这一世成功不了的道理。 “花钱多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硝石价格涨得太快。”王蓉又补充了一句,“扬州城往年一年都用不掉几石,哪里像咱们成船地收购硝石的道理。海陵县为了产硝石,还专门围了一片海出来,就为了种硝。就连收粪的粪车现在都专门备一个桶子收那些腌臜的物事,说是要去熬硝。” 李重润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上一世被范弗利特洗脑了,火药用的确实多了一些。 “走,先去厂子里面转转,待为夫琢磨琢磨还能不能再找些挣钱的新路子。” 第268章 明堂玉佛头 微雪初霁,惨白的太阳勉强的在云层间洒下一片凄冷的光线下来,指引着画舫在邗沟上往官河上飘去了。 “爷爷来信说,他可能不做国子监司业了。” 趴在画舫的栏杆上看着青绿的水面被船儿划开一道道涟漪,王蓉突然跟李重润提了一嘴。 “爷爷终于要升祭酒了么?”李重润没太当回事儿,老爷子如今凭着一手好字儿在神都混的风生水起,身子骨又硬朗,断然没有还没满六十就要找陛下告老的道理。“话说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就一直在宫里面炼丹,这是终于炼丹把自己给吃重金属中毒死掉了么?” “别闹,讲正经事儿呢。再说是我爷爷,你爷爷是高宗陛下。” “一样的,一样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李重润嬉皮笑脸的跟王荣打着岔。 白了李重润一眼,王蓉决定不搭理这个没正形的小胖子:“爷爷说,可能过段时间就要去礼部做事,只不过找上官姨娘问过了,姨娘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安排。” “哎呦,老爷子这是要升官了呀,好事情啊。那我写本字帖就想打发他的打算怕是有点拿不出手了。” 李重润摸了摸已然毛茸茸的下颌,跟王荣玩笑一般的说着。 “你就不想想爷爷为什么会进礼部?” 礼部尚书和一位侍郎姓卢,衙门里的郎官也多都是卢家的出身,这个李重润还是知道的。 “刚从安东回来,已然动了半年的脑子,人都瘦了一圈,这会儿实在是不想动脑子,就让我歇两天,歇两天。” 李重润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茶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在嘴里咂着,拖了个躺椅往船舷边一瘫,把腿高高的翘在栏杆上晒着并不怎么温暖的太阳。“不管怎么说,老爷子升官都是好事情,你就先不要多想了。” 觉着李重润这么说的有道理,王蓉也就把爷爷来信里面隐约的催婚的意思给遮掩了下来,心想着爷爷的身份和名望若是更高一些,也确实没什么坏处。 见李重润一脸舒服的样子,王蓉也就干脆也搬了个椅子过来,想着跟李重润坐个一般的姿势,只不过因为腿有些短,尝试了几次都没够着栏杆。 听李重润嘲笑的有些憋火,干脆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李重润腿上。听到他装模作样的惨叫了两声,还特意扭了扭屁股。 又说了几句闲话,直到李重润那边没了动静,王蓉才发现,原来李重润说话间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 王蓉转了转眼睛就猜到了李重润这么疲惫的原因,脸色一红,本来想翻身下来,只不过李重润胖胖的身躯暖洋洋的,又软和,趴在上面着实有些舒服,就没舍得动弹,反而决定多趴一会儿。 困意是会传染的,王蓉很快就觉着一股子困意像清晨的薄雾一般蔓延了开来。 左右看了看没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王蓉在李重润怀里扭了扭,小猫一样在他怀里拱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出来,也跟着沉沉的睡过去了。 船火儿和护卫自然不敢打扰两位王府的大佬午后的小憩,船桨拨水的声响都放低了好多,躲开繁华的官河西岸往西厂而去了。 “呆子,呆子,到了!” 可能是小孩子的天赋,画舫抵达西厂码头的刹那王蓉就醒了,就好像坐车的小孩子对停车异常敏感一般。 “啊,这么快?不是才刚上船?” 李重润活动了活动肩膀,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躺椅,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这玩意儿之前睡的时候挺舒服的,怎么今天睡了这么一会儿,胳膊就这么酸?” 莫不是昨天晚上太不节制,让自己有点虚了?这答案自然是不敢当着王蓉的面说的,李重润只能在心里面嘀咕着。 回头找点儿地黄之类的东西补补,李重润揉捏着酸胀的右臂,活动了活动才觉着松快了许多。 只不过李重润却不知道,害的自己胳膊酸胀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自己背后对着自己大作鬼脸儿。 杨三叔和李三武七他们昨天都没跟去随园,此刻一群人正在西厂码头等着李重润的到来。 李三也和李重润一般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兄弟几人刚一见面,就彼此给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过来。 铸币厂和兵器厂搬去了江中的金山岛上,只不过嫌弃铸币和铸造火炮这种事情太过于简单无聊,浪费自己手艺的一众老铜匠就纷纷神情去了东厂的玻璃工坊。 一众老铜匠本来都是铸造铜镜之类的精细繁复的女人物事的高手,只不过铜镜这东西在扬州和神都一带已然被琉璃镜给取代了,艺术细菌爆棚的大师们只能把无限的经历投入到了玻璃器的开发上。 东厂的库房里面满满当当的堆了一大堆的成品,等身大的琉璃佛像都堆了好几个,还有诸如红黄蓝绿各种颜色的琉璃制品也是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排。听王蓉说,这种杂色的玻璃都是试验的失败品,不怎么受市场欢迎,大家更青睐玻璃透明的那种质感。 不过大秦的胡商却很是推崇这杂色的琉璃,已经被他们买去了许多,这是挑出来的精品,准备上元节的时候开个拍卖会狠狠的宰那帮胡人一把。 李重润看了看那些充满了番邦味道的诸如狮子苍狼还有雄鹰之类的物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终于在流光溢彩的琉璃器影子里面看出来两个字:奸商! 不过反正挣的是西域人的钱,当初他们一把玻璃珠子就敢卖5贯钱,自己这么坑他们,纯粹是报仇了属于是。 “那成对的东西记得当着他们的面打碎一个,这样价格就能抬高许多。” 出了一个更加奸商的主意,李重润觉着自己还是离这些大师的作品远一点儿,倒不是怕打碎了怎么着,反正都是模子铸造出来的,大不了化了重铸便是。 主要是和这些工艺品比起来,自己当初妄图拿来发家的玻璃珠子连小孩子的玩具都不如,着实有些丢脸。 从玻璃厂仓库准备出去的时候,仓库一觉的一抹幽然的光泽吸引了李重润的注意。 那是一个破损了一半的佛像,看断面肯定是玻璃制品,只不过颜色如同盛夏的神坛,发出许多苍翠的光芒出来。 “这t是满翠玻璃种的帝王绿啊。” “什么东西?” 王蓉有些好奇的问了李重润一句。 “你看这玩意儿,像不像碧玉?” “老师傅们说,火光太重,不像碧玉。” “找做这玩意儿的大师傅出来,我要赏他大鸡腿儿。”李重润隐约的想起前一世电视剧里面许愿砸掉了明堂玉佛头来。明堂让薛怀义一把火烧掉了,最近还缺了不少装饰,自己倒是正好借花献佛一番。 “把家里供着的陛下的画像送来,让师傅们赶紧做个玉佛出来。” 第269章 初遇张公柬之 安排好了玉佛的事情,李重润上元节献给陛下的贺礼也就算是有了着落。随手拿了两个彩色的玻璃牌儿,准备带回去给两个妹妹当礼物,李重润又被王蓉带着往隔壁的糖厂去了。 因为产量日增,玻璃厂炉子常年不熄,还有好多冷却过玻璃的热水,平白倒掉也是浪费,宋家的糖厂和王家的缫丝的工坊也都搬到了东厂来,算是把废热给尽皆利用了起来。 宋时今天难得在工坊露了个面儿,宋家生意最近正做得风生水起,白砂糖和冰糖已然在天下蔚然成风,每个月一次的期货交易会被宋时搞得风生水起的,不只是糖,就连西厂的二锅头和其他几家的大批量的货,比如郑家的茶和崔家的油之类的也都参与了进来。 “听说越州的老雷为了换一张进场的门票,硬是给宋家小少爷送了十对菩萨蛮和没数的昆仑奴才算作数。” 王蓉手里挑着一根硕大的搅糖,唧着嘴跟李重润说着。 “菩萨蛮又是何物?怎么还要按对儿卖?难不成是名马?” 搅糖是炼制完白糖剩下的糖蜜制作的,糖厂的大师傅把糖蜜混上些炒熟的面粉,用个小砂锅坐在烟囱上用余温熥着,本意是给来糖厂实习的学校的小孩子们吃的,谁知道两个东家也欢喜得紧,每人挑了一大根在那儿舔着。 “林邑贩售过来的舞姬,因为是女蛮国的人,所以叫菩萨蛮。自从武崇训去了林邑,平白多了好多专门从南蛮贩卖人口的船。不过价格甚贵,多都贩售去洛阳了,在这扬州还真有些少见。” 王蓉科普了一下,算是给李重润解了解惑。 在神都的时候表哥平时没少混迹西市,想来这贩奴生意早就垂涎已久了。 李重润本来想出于圣母心表示一下表哥这种生意是赤裸裸的对人权的践踏,只不过自己好像才刚刚做了一把大唐最大的人贩子,如此双标实在是不好。 李重润和王荣说话间,李重润就见到了所谓的菩萨蛮,几个戴着高高的头冠,脖子间环绕着一圈珠玉项链,肤白似雪的妹子长相甚是明妍,正围着略显猥琐的宋时和一个身着锦袍的老头曲意奉承着。 “感觉就是云贵川那边的少数民族么。”李重润心里嘀咕着,“回头要跟表哥说一声,贩售些外国的蛮子也就算了,我天朝子民还是不能碰的。” 作为一个不怎么地道的民族主义者,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概念在李重润心里面还是有点根深蒂固的,虽然自己没少霍霍北方的那几个少数民族,不过不妨碍李重润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向武崇训表示了强烈的鄙视。 “臣蜀州刺史,张柬之见过临淄王殿下。” 张柬之年纪虽然已经不小,看上去已经须发全白,却并不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很是洪亮,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 “张公免礼,在神都时数次听闻狄公言及张公,只不过一直不曾得见,甚是遗憾,今日得偿所愿,实在让人喜不自胜。” 对于这个历史上的名相,在元芳怎么看成名之前唐代最出名的宰相这里,李重润也隐约有些兴奋。 张柬之也对这个年少成名的小郎君很是欣赏,互相吹捧了许久才聊起来今日张柬之来这工坊里面的目的。 蜀州盛产石糖,只不过能通过水运送达扬州的多是少数,宋家本又是蜀王府里的出身,宋时便想着是不是可以回蜀地的老家开些厂房,直接在当地做出成品出来,倒是省了许多运输的成本。 作为大股东,李重润和王蓉都已经点了头,宋时本来只是让人带了信给蜀州刺史商议,没成想张柬之就直接随船跟了过来。 这位蜀州现任的刺史不是蜀王府出身,本来也不应该这么给宋时面子,只不过今天这一见面,才知道原来张公不是给宋时面子,是给自己面子。 唯独一点小意外,是张柬之得知这位陪在李重润身边,扬州商界实际的掌控者,身材瘦小的小郎君王蓉本体是个妹子的时候,脸色略微纠结了一下。 不过作为一个官场老油条,他很快就恢复了先前那般商业互吹的笑容。 有了张公作陪,今天的巡场算是泡了汤,几人便很快上了船,伴着江南的风月,胡吹了些诗词歌赋,去往那随园饮宴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重润过得着实有些庆幸也有些烦恼。 庆幸的是,因为张柬之的存在,两个妹妹除了早餐的时候能缠着自己一下,别的时候实在找不到理由来打扰自己。 比较烦恼的是,这张柬之虽然打的旗号是来扬州跟宋家商量去蜀州开店的事宜,只不过具体的事情都丢给了蜀州长史和宋时去谈,自己就一直跟个脑残粉一般,整日里跟着李重润瞎晃。 前面两天李重润去西厂和佃户营那边考察棉花的种植倒是还好说,虽然被他坑了许多棉籽过去,不过这东西李重润本来也有意在全国推广,这是能少冻死多少平民的大功德,拿去也就拿去了。 只不过后面两天自己想要去江边的青石实验室和金山岛上的兵器制造厂的时候老头也想跟着就着实让李重润有些纠结了。 而且老头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知道自己在安东打了场大胜仗,便一直纠缠个不休,老是有意无意地把话头往营州的战事上扯过去。 李重润本来就在为营州的事情头疼,本来想着回了扬州好歹能清净两天,没成想居然多了一个老头整日里在自己身边念叨着那关外的事情,着实有些让李重润心烦。 不知道到底什么是能讲的什么是不能讲的,李重润干脆把一应事物尽皆甩到了陈子昂身上,自己只说些在营州的见闻,但凡涉及行军打仗和凤仪卫武陵人的事情摆了一副我不知情的样子出来。 好在张柬之毕竟是一州刺史,也没有太多时间跟李重润纠缠,见这位小王爷怎么都不肯张嘴,不难猜出内里肯定还有隐情,过了两天也就自行告退了。 送别了这位刺史老爷爷,李重润本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定定心心地钓钓鱼玩玩鸟,享受几天纨绔日子,结果两个妹妹见李重润身边没有了大灯泡,便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 架不住两个妹妹着实有些可爱,也着实有些缠人,李重润虽然不在意自己的才子人设是不是在妹妹面前崩塌,不过两个小丫头如今正是应该去上学的年岁,整日里跟着自己没正形的瞎晃也确实不是办法。 被两个小丫头纠缠了两天,实在有些受不了的李重润晚饭过后跟芳儿念叨起来了这事情。 跟王蓉和公孙兰不同,芳儿是在上官姨娘那边接受过完整的新娘教育的,自然了解过一些小孩子的教育和应对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两个小丫头便被芳儿拉过去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的话,而后就老老实实地过来跟李重润讲说要让他给自己找个师傅或者送去学校念书。 两个妹妹被娘亲教育得不错,读书识字和算学一道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只不过两个妹妹虽然模样一模一样,性子却截然相反,一个喜欢文学之类的东西,另一个却对舞文弄墨深恶痛绝,反而更喜欢琢磨些物理化学之类的自然科学。 既然这样,送去随园对面的皇家理工学校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好在李重润手下如今能人也已经不少,给两个妹妹找个老师这种事情还是没什么太大难度的。 青石实验室是琢磨炸药的地方,太过危险确实不适合,不过西厂里面也有个实验室,主持的是扬州的这个李道长,平时主要做些医药类的试验,刚好把仙蕙给派过去当个小学徒。 西厂的印刷厂里面主持校对工作的是萧家族长萧嵩的同窗,就是后来写出来春江花月夜的那个张若虚,此人文学功底异常扎实,水平不比萧嵩差多少,自然也能震得住裹儿这个小书虫。 把玻璃厂新做出来的碧玉佛像垫上了厚厚的棉花,装上了送往神都的马车,本来以为过上了太平日子的李重润,非常自信地以为终于可以享受几天提笼逗鸟的废物日子了。 只不过刚清闲了两天,鱼还没钓上来两条,一个人的到来就彻底打破了扬州日渐浓重的年味儿。 第270章 护短 腊月的扬州,天气不错。 冬至热热闹闹的氛围还没怎么散去,今年虽然称不上风调雨顺,只不过因为李重润和王蓉带着七大商号内卷的厉害,扬州的子民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冬至的七天休息,大街小巷的人都依稀胖了不少。 就连赋闲已久的宋之问都难得的高兴了许多,商务印书馆的编辑日趋得严谨了,自己屡次三番想挑些毛病出来,挺长一段时间下来不仅教唆造反的阴谋家没找出来一个,自己眼睛倒是越发地看不清了。 好在听说自己闹了眼疾,王蓉很识时务地派人送了一幅玻璃厂开发的新产品眼镜过来,玳瑁做的边框加上镀了金的铜丝做的镜腿,且不说多少能看清东西了,至少看上去就是个值钱的物件。 梁王和楚王陆续也都在扬州开了自己的书局,各自替自家的势力摇旗呐喊着,这都是自己动不得的泰山,宋之问的工作自然也就越发的安逸了。 只不过领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几家书局隔三岔五地送上来的各路孝敬,冬送柴炭夏供冰的日子虽然过得实在不错,只不过宋之问每每摸着自己越发隆起的肚子,想着当年的同行陈子昂已经外放了一州的刺史,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自己当初是不是真的投靠错了主子。 自己本来还有个推事院的活计,只不过临淄王自打来了扬州便一直没给宋之问捞到什么把柄,加上随着李重润的势力越发的大了,宋之问接连尝试了几次,想着安插暗探进东西两厂或者佃户营这种地方,结果都很快就被发现了,接连遭遇挫折的宋之问后来也就干脆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安心地在这扬州当个明探,收集些官面上的消息给神都传过去就算应付了差事。 腊八这天的扬州,阳光没有像平时那般和煦,一股子北风裹挟了许多细碎如牛豪一般的白茅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过来。 宋之问一如既往地背着自己的书箱,胸前挂着那副最是心爱的眼镜,身后跟着一只硕大的仙鹤往老城自己位于商务印书馆对面的秘书监走去。 这仙鹤是宋之问来扬州后不久救下来的,当时不知怎么就在萧家送给宋之问的小宅院里面摔断了腿,若是在野外,自然是没得活了。 好在宋之问爱写字,自然也就随了偶像王羲之一般酷爱养鹅,堂堂的一代神兽竟然就被宋之问用医鹅的法子给救活了。 从此这鹤就整日里跟在了宋之问身边,虽说不至于形影不离,倒是比宋家养的那两条小黑狗还要亲近主人许多。 为此宋之问还专门写了一篇痊鹤铭出来,字字模仿刻在润州摩崖上的那篇楷书之祖的瘗鹤铭,据说连最近风头正盛的王司业都给了极高的赞誉,还送他了一个鹤笔翁的雅号。 这让宋之问虽然在官场上有些失意,倒是在书法界开发了新赛道出来了属于是。 不过今天的鹤儿有些紧张,不像平日里那般恬然的态势,反而一直紧紧跟着宋之问。 宋之问只是以为今天起了北风,仙鹤有些怕冷而已,从书箱里面摸了一尾处置好的小鱼儿出来喂给了鹤儿,接着往城门洞子里去了。 只不过刚进了城门没多久,宋之问就被一个黑布口袋套住了头,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就被人放倒在了地上。 “什么,宋先生被人绑架了?谁干的?” 随园的侧门,李重润拎着鱼箱正准备出门。 昨天在邗沟的一条河叉子里打好了窝,今天正准备过去一展身手,心说今天王蓉去忙活拍卖会的事情了,两个妹妹也都去上学了,一应的闲杂人等都不会来打扰自己,今天断然不会像昨天一般空军了事。 虽然跟了自己一天的公孙兰没有嘲笑,不过钓鱼佬的倔强还是坚决地要求自己今天务必要在小媳妇面前把场子找回来。 结果刚迈了一只脚出去,一匹快马就发了疯一般地从老城那边窜了过来,刚好见到一身渔夫打扮的李重润,骑手缰绳一带,大马人立在李重润面前。 李重润定睛一看,不是李三又是谁? “印书馆的伙计一大早听到有人敲门,出门去看的时候正好发现是宋先生的仙鹤儿子啄门,宋先生的仙鹤从不离身,印书馆的先生们猜到宋先生出了事情,去了秘书监和宋先生家都没找见人,又找了不良人仔细地问过了,才问到有几个脚夫今天早晨在老城门口看到宋先生被人绑走了。” “鹤笔翁平时看他的仙鹤就跟看亲儿子一般,这倒是还真没白养,居然还知道去找人求救。”李重润叹了口气,心说今天鱼是钓不成了,把斗笠鱼竿之类的物事丢给了看门的护卫,李重润招呼着马夫准备马车:“可问到绑匪往哪儿去了?” “那几个看见的脚夫只说是往城北去了,去了哪儿却不知道。” 马夫牵来了马车,李三轻车熟路地坐上了马夫的位置,接过了马鞭:“王爷,去哪儿?” “先去找宋先生的鹤儿子,那谁,去戏园子那边调几个陷阵营,让他们去老城门口那里等着。”李重润检查了一下放在马车暗格里面的手榴弹,又接过了护卫递过来的铁扇挂在腰上,和公孙兰上了马车。 “鹤笔翁还真是命好,这么拉风的玩意儿我一直想养上那么两对儿,这可比什么仪仗都长脸多了。” 宋之问的仙鹤还在宋之问家的院子里来回地跳着脚,李重润进来打了声招呼之后,竟然听懂了一般的张开硕大的翅膀就连飞带蹦地带着李重润往那老城门的方向去了。 宋之问的媳妇和儿子还不知道自家家长已经失踪了的消息,李重润没敢多说,急匆匆地跟着仙鹤去了。 几个陷阵营来得很快,还顺便把李三完整版的米尼步枪给带了过来。 老城的石板路很难留下痕迹,仙鹤名字虽然带着神仙,不过也不是真有法术在身,一行人加上一个扁毛畜生在宋之问失踪的地方转了好几圈,却一直都没找到什么靠谱的线索。 不过多少还有个笨办法,既然有脚夫看到了绑匪是往城北去了,宋之问失踪的时间是早晨,自然会有人看到些蛛丝马迹。 知道了消息的韦刺史也闻讯赶了过来,虽然知道这位鹤笔翁和临淄王不对付,不过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名义上还曾经是临淄王的先生,韦刺史和李重润还是要不情不愿地找一找这位推事院的间谍头子。 好在一众衙役的大记忆恢复术很有效果,手拿铁尺凶神恶煞的衙役一路逼问过去之后,终于在老城北门外找到了几个目击者,说是早晨看到一辆没有标记的马车往城北的龙王庙去了。 城外五里处有个龙王庙,据说是修建在了扬州的龙脉之上,不过这条龙脉比较懒,求雨不怎么灵验,求晴天倒是很灵验。 最近都不是什么雨天,这个负责止雨的龙王庙自然就没了什么香火,离得远远的下了马车,李重润带着一帮兄弟摸去了龙王庙边上。 “宋正字,本官已经在这里陪你耗了一个时辰,这件事你若是办不来,本官自己动手。” 一阵拳脚到肉的声音响过之后,一个很阴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只不过李重润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宋之问的声音这时候响了起来,声音有些低微,像是受了不少罪的样子:“来大人,临淄王如今风头正盛,咱们仓促对他下手,只怕不好收场。而且临淄王的产业咱们一直插不进去手,不是下官不想做,实在是做……。” 宋之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清脆的耳光给打断了。 来俊臣!李重润立刻想起来了这阴柔得好像太监一样的声音主人是谁,正是那个熏鹅世家出身的酷吏,和自己一起扳倒了魏王的那个推事院的间谍头子。 只不过他如今在梁王手下做事,这是梁王武三思,还是现在推事院的掌控者,自己的堂弟李隆基,想要对自己下手了? “本官给你三天时间,要么你把那火药的方子偷过来,要么你把李重润身边姓王的那小子给我带来,不然,本官不介意让你尝尝我们推事院的手段。” 来俊臣的声音很快的又响了起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之后,宋之问摇摇欲坠的身影才从龙王庙的侧门里面闪了出来,没有发现躲在一旁的李重润众人,跌跌撞撞地往扬州城走了回去。 听说推事院想对王蓉下手,李重润只觉着一股子无名的火气从脚底板升腾到了天灵盖。 敢对自己媳妇儿有想法,李重润顾不得这来俊臣背后站的到底是谁,见宋之问已经走远了,就跟李三比了一个厂卫军的进攻手势。 第271章 一团毛线 龙王庙里有不少敌人,虽然勉强称得上高手,只不过常规的刀枪对上偷袭小分队轻车熟路的手榴弹开路,装填了霰弹的滑膛枪突击这种大唐版cqb套路实在是没有什么胜算,只不过三两下的功夫,烟雾还没散去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临淄王,你强行挟持朝廷命官,莫非是想谋反?” 烧鹅小达人来俊臣被手榴弹震得灰头土脸的,额角被手榴弹里装填的玻璃碴子划破了一个口子,流出来不少血,让他吼叫的脸看上去很是狰狞。 “捆了,回去再问。”没高兴搭理他,李重润示意众人把他押走。 衙门的几个衙役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被找了个让他们回去搬救兵的借口给支走了,寒冬腊月的四下里也没有什么活动的人,李重润倒是不担心有什么目击者,用细细的牛筋绳子把这位已然坐到了刑部侍郎高位的来大人捆了个结实,嫌弃他吵闹,又顺手撇了一根木棍打横里塞进了来侍郎的嘴里,用绳子在他脑后仔细地固定好了,李重润就示意几人把这位朝廷命官塞进了马车厢里。 留下几人收拾现场,李重润便坐着马车准备回随园。 “王爷,那宋之问怎么办?要不要……”之前逃走一个宋之问,李三便想问问李重润要不要处理一下。 “宋先生在扬州好歹也算是个名人,不方便直接下手。先派人盯着,要是他有什么动静,再绑他来见我。” 有人想动自己家人,这是李重润不能接受的,只不过眼下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对自己下手,李重润准备还是先问个清楚再说。 回随园的马车上,李重润就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谁想对自己下手。 前一段时间得罪的人有点多,营州之乱中武家的亲戚除了表现中规中矩的姑丈,剩下的一帮酒囊饭袋搜刮钱财起来是一把好手,打仗却个顶个的怂包,还坑死了一个大将。 不过小师叔的谋划确实万全,如果不是自己看上了营州的那些难民,只怕这时节柳城早已经易了主,自己的那帮酒囊饭袋的亲戚得了军功,而且小师叔尽管只说了个皮毛,却隐约透漏出至少他得到的命令是让卢家在这营州之乱中背锅的意思。 只可惜自己横空出世,仅凭这几百人的草头班子就保住了柳城,突厥没得到好处,契丹也被同样被小师叔坑了的靺鞨人灭了族,武家的那帮亲戚非但没拿了军功,随后还被自己摘了桃子。 好像除了让卢家背了锅,武陵人那边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而且武陵人为何突然放弃卢家也很莫名其妙,如果说因为里通外国这种事情被灭族,李重润才不相信这一帮天天心心念念着挑拨民众造反的阴谋家们是一帮如此纯粹的爱国主义者。 所以必定是卢家跟剩下的几个世家或者领头的那个世家起了什么利益上的冲突,这才落了个置之死地却无生的下场。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如果卢家不灭,剩下几个世家都不会有好下场,为了大家的生存,卢家也只好被迫牺牲一下。 只是卢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这才让剩下几个世家心甘情愿的放弃了这个已经合作了很多年的盟友,改换门庭的呢? 李重润摸着袖子里武陵人留下来的竹哨,琢磨得有些出神。 只不过李重润的思索很快就被韦刺史嘹亮的招呼声给打断了,得知宋先生已经获救的韦刺史正带着衙役准备出城,正好就在城门边遇到了李重润。 跟自家这个老表哥寒暄了那么一会儿,李重润表示宋先生已经被救回,只不过绑架他的贼人负隅顽抗,手下兄弟一时收手不住,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李重润聊表了一下惋惜之后就告辞了。 虽然韦刺史一副:莫不是你把我当傻子?的表情,只不过既然李重润都已经这么说了,苦主也已经回来了,韦刺史不难猜测出这事情肯定和两人背后那黑漆漆的组织有关系,自然不便过多纠缠,也只好苦笑着告辞了。 回了随园,来俊臣被直接丢进了密室的牢房,安排好了盯梢宋之问的人,李重润只是安排让人盯着来俊臣不要让他睡觉,自己就没事儿人一样拎着鱼竿去钓鱼了。 自家老子喜欢钓鱼,自己好歹也要上行下效一下才行,当然,自己也确实喜欢钓鱼这种事情就不用单独讲了。 虽然昨天打了不少的窝,李重润今天居然又是落了一个空军的下场。 不过倒提着鱼竿的李重润,今天回去的时候却并不像之前那般丧气,脚步已然轻快很多。 “哥哥今天又没钓上来鱼。” 正从西厂那边回来的仙蕙和裹儿笑吟吟地打趣着李重润。 最近姐妹俩和李重润交流的多了,熟稔了很多,知道自家这位才子哥哥其实是个很没架子的人,而且待人非常亲切,经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当然也不反感别人开开自己玩笑。 “虽然没钓上来鱼,不过今天为兄可是收获满满。” 顺手把鱼竿交给了前来迎接自己的芳儿,李重润笑嘻嘻地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今天哥哥钓鱼的时候琢磨出来一个道理,可是比钓上来几尾小鱼的收获大多了。” “你可是又找了些什么钓不上来鱼的借口?”王蓉从园子里面转了出来,手里捧着个极为粗糙的线团子:“照你说的法子,可算是把这羊毛给纺成线了,比用棉花纺线要麻烦多了。” “哎呦,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我跟你讲,有了这玩意儿,那些关外的胡人,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帮咱们放羊了。” 李重润捧着那个有些扎手的线团子,很是高兴地跟王蓉说着。 仙蕙妹妹存在感极强,见王蓉抢走了话头,小脸上漏了许多不满出来:“哥哥,你还没说你琢磨出来什么道理呢。而且这个纺羊毛的机器,仙蕙今天去找嫂子的时候出了不少主意呢,这才纺了这么一团毛线出来。” “好好好,先说哥哥今天钓鱼琢磨出来的道理啊,就是鱼不动鱼饵,我就不能动。要是鱼动了鱼饵,我也不能乱动。” 李重润的话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王蓉和仙蕙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李重润是在开玩笑,很开心的就笑了起来。 裹儿书读得多,很自然地就从哥哥的话里面琢磨出来了背后的一层意思,略微思索了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芳儿似乎听懂了李重润真正的用意,很勉强地跟着笑了一下。 只不过李重润正忙着跟仙蕙讨价还价着给她的奖赏,没有注意到。 既然已经有了纺织羊毛的法子,李重润便连夜写了封信出来,要求陈子昂以高价收购北边异族的羊毛,尤其是突厥人,让他不用在意钱的事情,有多少要多少。 只不过李重润还按着前一世小鬼子的主意出了好多损招给陈子昂,比如制定一个极为严苛的分级制度,强行拉高一些没有太大意义,却又极为耗费人力的指标的差价,比如干净和整齐之类。 大体的想法自己之前在营州的时候已经粗略的安排过他,如今再次强调一下,想来他肯定会知道这背后的用意到底是啥。 东北的安定与否就在这一团颇有些扎手的羊毛上了,李重润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自己的计划能如期地实现。 仙蕙妹妹确实是个天才,王蓉之前已经带着许多工匠忙活了几天都没有成果,没想到她一出马就解决了问题。 所以最后仙蕙提出来要自己房间里面那面最大的镜子的时候,李重润假意挣扎了一番,就爽快地许给了她。 用过了晚饭,先前派去盯梢宋之问的师弟竟然回来了,面色有些怪异:“王爷,宋先生,过来找你了。” 第272章 响器班子 宋之问来找自己做什么? 支开了旁人,只留下了公孙兰作为护卫守着自己,李重润在书房里面见到了这位始终假笑着的宋先生。 “来俊臣今天找我,让我去偷王爷火药的方子,还要我抓了王掌柜,送去神都受审。宋某判断,来俊臣是想对王爷不利。此人先前躲藏在城北的龙王面内,王爷还是尽快派人去抓捕,省得恶贼逃遁了才是。” 许是知道这位先生是扬州的头面人物,来俊臣上午的时候还算是给他留了面子,并没有打脸,所以除了活动起来有些不太方便,宋之问倒是不至于看上去一副凄惨无比的样子。 “就只有这些?” 这两个目的李重润早先自己已经亲耳听到了,所以并不感到奇怪,只不过李重润有些好奇这两件事情就宋之问之前做事的尿性,答应下来就好,为何一直坚持着不替来俊臣去做? “来俊臣先是问了许多王爷的私事,宋某不知道来俊臣居然有对王爷不敬的意图,先前倒是跟他讲了不少。” “都是什么私事?” “比如王爷身边平时都跟着什么人,平时喜欢去哪儿游玩,还有就是平时都见过什么外来的人之类的。这些东西之前推事院就一直在收集,不知道他为何又要问一遍。” 推事院肯定一直盯着自己,这一点李重润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就像自己也派了五人组一直在盯着推事院的几个大佬一般。 “就为了这一点小事,来俊臣就算是写封信都不用,直接传令给你就好了,为何他还要亲自跑一趟?” “这他倒是没说,宋某问了一句,来大人没有回答,只是让我三天内做好他安排的两件事情,宋某说了下事情的难处,就被打了很久。根据宋某猜测,肯定是想对先生不利,只不过具体方式和细节,只能去问那来俊臣才知道了。” “先生宁折不弯的气节,实在是让本王钦佩。”李重润阴阳怪气内涵了一下宋之问,他之前本是魏王的人,魏王倒台了以后很干脆地就倒向了梁王,着实让李重润有些不齿。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像王爷这般富贵,宋某出身一般,非世家大族子弟,若是想在这官场上闯出来些名头,难免要用些钻营的法子。” 宋之问脸上依旧是那般和善的微笑,只不过眼神中却透露出来浓浓的疲惫之色:“庐陵王接任太子的呼声日盛,王爷身为庐陵王嫡长子,未来实在不可限量,宋某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 “先生倒是看得透彻。”见宋之问这般干脆地认下了自己的嘲笑,李重润竟油然生了几分敬意出来:“正所谓人往高处走,先生的说法倒是没错,就是先生是如何得知我父亲将要升任太子之位的事情?” “宋某在扬州做着秘书监的事情,最近楚王和梁王也都开了书局,印了许多书稿出来,两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一并维护现任皇嗣的合法性,吹捧梁王主持清边军清剿了契丹叛乱的战功的时候,必然是因为皇嗣殿下和梁王殿下,最近位置要不保了,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造势。” 宋之问的逻辑很清楚,四叔李旦和舅舅武三思的位置不保,这才会费劲巴拉地宣传着彼此的合法性,而最近风头正盛的,不是自己已然被接回神都的父亲又是谁? 宋之问没办法去神都捧父亲的臭脚,向自己表一表忠心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那来俊臣来这扬州是奉了哪位王爷的命令?楚王?还是梁王?” 这么问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尤其是当着这推事院暗探的面这么问。 宋之问面露了些难色出来,心说这位小王爷这么问自己莫不是想把自己放火上烤?只不过看这位小王爷的意思,今天如果给不了足够诚意的投名状,只怕自己今天很难出这个门了。 “梁王长于谋划,极善钻营,只不过决断这块却不擅长,楚王虽然年轻,不过性子极为杀伐果断,如果宋某没有猜错,这来俊臣来扬州的命令应该是楚王下的,虽然推事院如今掌管在梁王手中,不过日常的管理都是楚王带着来俊臣和几个武姓的郡王在做事。” “你的意思是说,武三思和四叔他们混到了一起?” 宋之问很想说这种事情你知道就行了,干啥非要拉着我下水?只不过自己既然已经决定投靠这个小爷,也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 “既然宋先生这么有诚意,本王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日后本王必定记着您的功劳。最近这些日子还望宋先生好生养伤,等这些破事儿消停了,本王必定会厚待宋先生。” 得到了李重润的许诺,宋之问知道自己的投名状算是得到了认可,便准备告辞离去,“来俊臣现在就躲在那龙王庙内,王爷还是要火速行事才是。” 看来他不知道来俊臣已经被自己捉了,李重润便特意安排了一句话过来给他:“最近推事院那边可能会传许多消息过来,还望宋先生一并传一份到大润发去,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待先生。” 宋之问知道这是指派给自己的任务,让自己在推事院卧底,不过既然自己纳了投名状,自然要听人家吩咐做事,便用极其专业的假笑应承了下来。 “此人甚假,我不喜欢。” 见宋之问出了书坊,公孙兰跟李重润嘀咕了一句。 “我也不喜欢,只不过人家说的没错,他只不过是在努力钻营而已,又不是世家大姓的出身,想在这官场上谋个出身,要么指望天下大乱,要么就要有绝对的眼光,一点都不能站错队才行。” 李重润倒是表示了自己对这位抢诗狂人的认可:“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也不喜欢他。只不过推事院那边既然对咱们出手,我这边不安插个眼线,做起事情来难免有些畏首畏尾,刚好这假笑先生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想做从龙之臣这种事情,那就看他这忠心表的诚心不诚心。” 宋之问虽然说了很多,只不过都没说到点子上,具体来俊臣来扬州要做什么,那就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被关在密室里面一天了,怕他生出自杀的念头,众人只是把他大字型捆在了梁柱上,却并没有用刑,只不过先前李重润特意安排了不要让他睡觉,所以一直有人盯着他。 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来俊臣抬了抬头,发现是李重润,兀自在那里说着狠话:“王爷的手段不行啊,要不要来某介绍些推事院的法子,保管让王爷大开眼界。比如来某最喜欢的拿醋灌鼻子,再硬的汉子也是忍受不住的。” “来大人既然是同行,咱们说话也就不用这般麻烦,四弟派你来做什么,还要劳烦来侍郎解惑才是。” “看来,宋之问都已经投靠了王爷,既然如此,王爷直接去问他就好,为何还要在来某这里浪费时间?除非,那假道学什么都不知道,王爷只能到我这里来找个答案了对不对?” 来俊臣自然知道既然李重润出了马,自然是宋之问已经投靠了他,只不过宋之问什么都不知道,李重润才只能来自己这里找答案。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问的,能指使我四弟做事的,自然是他亲爹四叔,之所以让你偷偷的来,而不是大张旗鼓地打着陛下的旗号过来,自然是要么把我抓回去,用些你们推事院的手段编造个本王准备谋反的事情出来。至于为何要抓王蓉,自然是想着如果拿不下我,好歹把我和王家的联系断了。” 李重润今天钓了一天的鱼,虽然鱼没钓上来,思路倒是捋清楚了许多。“至于火药,四弟从小就喜欢从我这里抄答案,想来这次也想犯懒了。” “王爷既然都已经猜到了,直接杀了来某便是,为何还要问这么多问题?” “本王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还望来侍郎解惑。” 李重润假意拱了拱手给捆的比耶稣还羞耻的来俊臣:“四叔幽居东宫,是用的什么法子把消息传出来的?”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便是,可以试试是你的家伙硬,还是来某的嘴硬。” 李重润很嫌弃地摇了摇手:“你们这些酷吏就知道用些粗暴的法子,本王不是坏人,刑讯逼供什么的自然是不敢用的。只不过是请来侍郎听戏而已。” 李重润拍了拍手,几个带着耳塞的厂卫军拿了许多响器进来,“就是这几个小子刚学,可能不太好听,来侍郎体谅一下。” 第273章 不保密的秘旨 第二天一早,来俊臣昨天一晚上肯定没有睡好,李重润在地面上隐约都能听到从地下传来的锣鼓喧天的声响。不过只是熬了一晚上的时间,李重润倒是有耐心的紧,安排了几人前去把几个敲了一晚上锣鼓的弟兄们换下来,李重润定定心心地跟着园子里一众夫人小姐们享受着新出炉的蟹黄汤包。 唐代阳澄湖还没淤积出来,不过扬州的大大小小的池塘里面已经满满的都是长着长长绒毛的大闸蟹爬来爬去了。 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 只是已近隆冬,已然过了吃蟹的时节,不过先前做了许多蟹黄酱出来,伴上仔细剁碎的鹿肉糜和几根胡葱,一口咬下去,流淌的肥油一般的蟹黄便足以慰藉寒冬腊月那略有些寂寞的肚肠了。 再伴上一碗熬煮的浓厚的羊肉汤,一根不知道熬煮了多久的松木棒子便是仅有的一味调料,临出锅的时候再洒上一撮细细的青盐、半勺研磨的仔细的胡椒,一口下去,鲜香浓郁直教人感慨人生也大抵不过如此了。 只不过王蓉和仙蕙妹妹本来也不喜吃食,对着浓郁味道的早点也实在是敬谢不敏,裹儿倒是挺喜欢吃食,只不过不知道最近着了什么魔,方才只是吃了小半个包子,喝了两口汤就很不舍地住了嘴,跟着妹妹一起出去上学去了。 只有公孙兰因为整日练功,消耗很大,倒是陪着李重润吃了一顿好的。 只不过看到比自己吃得还多的公孙兰,只是小肚微凸的样子,让李重润恬着大肚子哼哼唧唧的时候发出了许多感慨。 在监牢里面打鼓的兄弟们上来回了句话,只说来俊臣那厮精神头还足,李重润也就不着急下去被他嘲笑,自顾自的找了自己的鱼竿,准备再去钓一天的鱼。 只不过可能最近流年不利钓鱼,李重润还没走出门的时候,前门的小厮就飞快地跑了过来,说有天使前来传旨了。 想来是前些日子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李重润不知道自己先前打的小算盘到底成没成真,只不过神都那边最近还没什么消息传过来,自己心里面也有些打鼓。 是正式的圣旨,所以准备的事情就有些麻烦,沐浴更衣之类的也就算了,还要焚香祷告天地,打扫卫生,布置厅堂,准备仪仗。 一套流程走完,都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 圣旨写得非常的啰嗦,咬文嚼字地说了半天,好歹李重润这一世也算是经历过正统的文言文教育的精英人才,勉强算是听懂了。 爵位没变,本来遥领的安东都督府都督的职位被撸了,这点自己早就猜到了,陛下不会放任自己掌控着一道之地的兵权,哪怕只是遥领。 不过好在陈子昂的刺史却没被丝毫提及,意思也就是说营州一地至少目前来看,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削了三百户的食邑,不过这点钱粮本来自己就没拿过,之前都是一直留在姨娘那边,倒是姨娘那边手头可能会少一笔进项,回头让王蓉再调点钱粮过去给姨娘补贴一下便是。 虽然在神都里面食邑的多寡倒是衡量地位的一个重要佐证,比如公主殿下这几年屡次加封,食邑已然达到了一万五千户,自然是神都上下宫人的陛下眼前最受宠的人物,只不过自己如今在外面做个逍遥王爷,自然不用顾忌神都里面的那些眼光。 罚了食邑还不算完,陛下还准备重铸天下九鼎,置于新修的明堂之内,这扬州的鼎,便指名道姓地让李重润负责督造了。 这属于是扣了工资不算完,还要罚款的意思了。 不过最近因为大小银钱的推广,最近扬州的铜倒是省了好多下来,铸造个鼎虽然花费不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想到王蓉知道要花这么多钱来平事儿,难免会冲自己抱怨,李重润想想自己肯定会遭受的王蓉丧心病狂的白眼弹幕,未免有些头痛。 最后的旨意有些莫名其妙,调任自己做国子监司业。国子监司业是四品下,自然比本来遥领的安东都督的三品下要低了一档,归根到底,官儿还被撸了一级。 按照礼制,传完旨意的宫人本应直接离去,不过从神都来扬州一趟不易,加上虽然是略有惩治,不过倒不是什么毁家灭门的大罪过,所以这传旨的宫人自然还兼任了信使,替李重润带了不少信过来。 撤去布置,收好仪仗,传旨的宫人仔细地将陛下的旨意收拾好了,李重润先前接过旨意,知道这些圣旨还要送回鸾台留档,也就没表现出太过奇怪的样子。 “属下见过上官。”传旨的宫人将一应事物都弄好了,身份自然也就不再代表了至高无上的陛下,屏退了众人,就连公孙兰都被赶去看门之后,宫人反而反过来跟李重润行礼。 李重润见传旨宫人的手势,很惊奇地发现居然是五人小组搞出来的监察院下级见上级的手势。 仔细地问过了,才知道原来是如玉姐姐在宫人里面发掘的探子,本来是想派去姓武的那帮舅舅家中的哪家去当个坐探,谁知道因缘巧合之下竟然被陛下看上了眼,跟在姨娘身边,做些拟旨传旨之类的活计。 按理说,私自窥探陛下心意,这可是找死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如玉是怎么想的,居然也就没断了这根线。 想了想如玉之前的身份,李重润隐约猜到了这估计也是陛下想掌控自己这个还在雏形期的监察院的意思,思虑至此李重润才隐约放了些心下来。 首先是陛下的密旨,接着是上官姨娘的信,还有公主殿下的信,自己娘亲还送了一封信过来,最离谱的,居然还有一封预定的老丈人的信,也就是王司业的儿子,王蓉的亲爹写来的。 陛下的密旨自然是要先看的,陛下对于李重润自作主张的事情有些恼火,这在之前的圣旨里面已经体现了出来,李重润自然表示理解。 陛下看中了李重润的火炮,这点李重润心里觉着有些好笑,之前公主殿下就已经献上去了火炮,这会儿在自己手里面发挥作用了才想起来讨要,看来就算是一国的皇帝陛下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自己又没想着造反,更何况陛下既然已经张了嘴,自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张嘴就是两百门,实在是要花一大笔钱。好在陛下也知道铜炮这玩意儿就是实打实用钱做出来的,倒是大笔一挥,免了李重润三年的税。 不过李重润在扬州的生意虽然挣钱,却多少跟农业扯不上什么关系,这免税一说,实在是没得了什么便宜。 最后的旨意,倒是劈头盖脸地把李重润骂了一顿。 毕竟自己在营州的自作主张驳了陛下的面子,要不是朝廷得了实打实的好处,李重润就算不死也要被扒层皮,那里只是破了点财就能了的事情。 加上几大世家之间的斗争本来都是君子之争,李重润这么赤裸裸地跟卢家开战,打破了陛下一直以来勉力维持的平衡,这才是陛下真正担心的事情。 平衡一旦被打破,要想再恢复平衡,只怕又要付出不少血的代价才可以。 这也是陛下恼怒的一点。 至于为何要调任自己去国子监任职,陛下也只是说让李重润去做做学问,打磨打磨性子,多看看史书。 李重润有些纳闷儿,陛下的这道旨意最后的意思完全没有说清楚。 自己只觉着奇怪,但是奇怪在哪儿,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这秘旨似乎没什么保密的意义啊。 揣着一脑门问号打开了上官姨娘的信,开篇的内容就让李重润露了一个哭笑不得的大花脸出来。 第274章 大字报 姨娘的信一开始就是在催娃。 虽然姨娘至今未婚,不妨碍姨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婆婆心态,前面让芳儿带话还不算,写的信也是第一点就提到了这个。 信中对李重润收了公孙兰入房是非常满意的,只是这么久了还没有喜讯传来,倒是让姨娘隐约的透露了些许不满出来。 而且作为一位正式的郡王,李重润以年近十八的“高龄”依旧未婚,也成为了神都贵族中的异数。 上官姨娘甚至隐约提及,陛下似乎本来已经放下的指婚的心思,这两天由于李重润在朝堂之外的表现着实有些扎眼,似乎隐约又活络了起来。 只不过姨娘信中也没说这次准备指婚自己的哪个云英未嫁的远房表妹,所以李重润也就没当回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事。 至于王蓉的身份,姨娘则只字未提。 信的背后提了几嘴最近神都的传闻,比如号称千年世家的卢家的倒台。 营州之事还没传回神都的时候,就有人在一天之内给满城的衙门贴满了大字报,痛陈范阳卢家贩售鸦片,走私军械,拐卖人口,通敌卖国等等罪行,甚至连现任家主多纳了两房小妾,家里的管家仗着卢家的势力多圈了两亩地这种事情都被罗织成了罪状,洋洋洒洒的多达三十六条,卢家嘴脸之丑恶被形容得堪比汉朝的昌邑王刘贺。 朝廷中几个担任要职的卢姓的官员还有些卢家背景的散官也受了牵连,大字报中仔细地罗列了几人或徇私舞弊,或贪赃枉法的罪证,证据之精确和明细足以让推事院汗颜。 陛下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几个官员自然是移交法办了,卢家家主因为已然身死营州,算是免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礼部尚书姓卢,自然受到了牵连,据说已经移交推事院了。朝廷上争执了半天,一直空悬的礼部尚书在一天午后陛下在集仙殿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本来定定心心在国子监练字的王司业就临危受命,被调去了礼部去做尚书去了。 这就是小师叔说的惊喜?怎么最近这些大人物都喜欢打起了哑谜? 还有个传闻是自从突厥被李重润给吓跑了,不知怎么就生出来跟我朝和亲的意思,还专门派了使者过来,听闻已经正式上了求亲折子给鸿胪寺,只不过还没传给陛下圣裁。 姨娘的信就说了这么多东西,只不过对于父亲的事情居然只字未提,就很奇怪,按自己对姨娘的了解,父亲的到来按理说应该让她很高兴才是,只不过看信上姨娘说话的意思,李重润全然没发觉姨娘有什么欣喜的意味。 上官姨娘到底是怎么了? 带着问号打开太平公主的来信,公主殿下毕竟是掌控了凤仪卫的人物,事情了解得自然比最近一直久居深宫的姨娘来得清楚。 凤仪卫没资格调查神都中的事情,不过公主殿下自然能从推事院那边得来不少消息,满城贴大字报的是几个巡城的不良人和几个城门监的门丁,作为为数不多的可以在宵禁之后满城溜达的人物,几个大字都不识的小人物被几十个亮闪闪的银圆闪花了眼,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推事院给堵在了家里。 只不过几个小人物不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给自己的钱,在推事院吃尽了苦处,也没招供出来个子丑寅卯。 凤仪卫满天下的找寻小师叔的踪迹未果,因为此事公主殿下便怀疑小师叔就躲藏在神都之内,只不过凤仪卫不准插手神都内的事情,公主殿下通过如玉已经通知了名义上自己手下的监察院,只不过最近还没什么消息。 公主殿下还提及了卢家的倒台,七望剩下的六家虽然有些恼怒李重润这般毫无底线的对世家的攻击,却并没有表现出来预想中的反击,只不过几个左都御史跳出来参了李重润几本肆意妄言,抗旨不尊之类的罪名,直言因为卢家的崩溃导致河北一地民不聊生。 只不过在凤仪卫调查出来几位为民请命背地里都拿过卢家不少钱粮或者田产,而几位左都御史列举的河北民众受的压迫多都是武懿宗等宗室在河北带兵打仗时候的恶行之后,推事院很热情的就把几位左都御史请去喝茶去了。 很不巧,主管推事院的几人之中,正好就有河内郡王武懿宗。所以当天晚上几位深感自己冤枉了朝廷重臣的左都御史就连夜自杀了,反绑着自己手脚将自己吊死在了牢房里,死的相当自觉。 自此以后几大世家隐约就默认了卢家的覆灭,甚至还有有心之人跳出来邀请陛下修改氏族志,只不过替补卢家的到底是兰陵的萧家还是京兆韦氏还没个定论。 只不过公主殿下则只字未提突厥提亲的事情,似乎在公主殿下看来,这些番邦异族是入不了自己眼睛的。 娘亲的信则通篇没有提任何政事,除了一些常规的嘘寒问暖和聊表相思之外,也不过是安排了一下两个妹妹来扬州的理由,一来是想着到李重润这边学些本事,虽然身为宫室女子,倒是没必要去考取个功名之类,只不过有遗迹傍身,至少成亲之后不用太过于在意夫家眼色。 第二个原因是两个妹妹虽然到神都不久,就已经艳名远扬了,虽然妹妹年岁还小,提亲的人已然快把临淄王府的门槛给踩破了。 父亲的意思是妹妹年岁还小,干脆到李重润这边躲一躲,至少能捞得两年清净。 信的最后又提了一句,妹妹是自己妹妹,要自己安心照顾。 妹妹是自己人,可以安心。 那意思也就是自己身边有人不是自己人,需要小心提防?那么不是自己人的到底是哪个?是几个师兄弟?或者杨三叔?还是远在营州的陈子昂? 又是一个哑谜,李重润觉着真让人头疼。 最后看的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未来的岳父大人,王司业的儿子,礼部的王侍郎。 岳父大人隐约地向李重润表示了感谢,王孝杰大将军因为王家和李重润走得太近的缘故,被临阵替换了下来,本来还有些闷闷不乐,结果李多祚被契丹人坑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倒是让王孝杰庆幸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所以虽然信是王侍郎写的,其实表达的是王家的意思。 王家对卢家的覆灭很感谢李重润,只说卢家作为七望中的一员,最近的行事确实违背了一众世家的利益。 卢家和王家自从先前行刺陛下之后就关系不睦,李重润是知道的。对于卢家倒台,只怕王家庆贺还来不及。 信中还附了一沓地契,居然是范阳左近的许多田产,都是卢家覆灭后王家趁乱收的。 岳父大人的意思很明确,这几万亩地就是王蓉的嫁妆,顺便当是救了家主一命的谢礼。 至于在扬州的那些生意,只不过是自家女儿的零花钱,等两人成了亲,自然也都是李重润的东西。 只不过岳父大人对于王司业升任礼部尚书表示了淡淡的忧虑。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平白让老爷子做到了如此的高位上,是不是陛下又在玩些平衡朝堂的事情。 岳父担心王蓉和李重润的婚事可能会受到影响,隐约地表示了催婚的意思。 “监察院在神都可曾找到公主殿下提及的那个嫌疑人了?” 既然前来传旨的宫人是监察院的人,找小师叔这件事情,李重润干脆直接问她,看看她知不知道什么消息。 第275章 吃瓜吃到自己 “回王爷的话,没有查到消息。” 那宫人的也很尴尬地挠了挠头:“推事院去查了纸坊,印书局和神都所有的客栈和驿站,想找出来大字报的来头,除了挖了几个喝醉了酒说了几句昏话的酒客,没有任何收获。” 李重润想起当年单不先就曾经躲藏在神都的花子堆里,想着莫非小师叔又玩中隐隐于市的那套玩意儿?“各路的花子那里可曾找过?” “自从王爷来了扬州,神都的花子被狄公来回涤荡了两回,现在花子已经很少了。” 宫人的回答里面提到了一个李重润之前一直不知道的细节,不过李重润眼下重点并不在这边,所以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回去跟如玉他们说一声,搜查的重点放在各府衙之中,南北两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要放过。”李重润有种直觉,小师叔这般惊才绝艳的人,断然不会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永远躲藏在灰水之中。 “最近陛下新升迁的番邦官员有点多,若是照着公主殿下给的那般模样挨个去摸底,只怕会耗时很久。” “本来就不是很急的事情,尽心做就好了。” “是,王爷。” 那宫人正准备行礼告辞离去,李重润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张嘴叫住了她:“你来扬州之前,有没有听到朝堂上有什么流言?” “王爷想问哪方面?”李重润问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大,那宫人思虑了一下,觉着与其在浩如烟海的官场流言中猜测李重润想问什么,还不如直接问他。 “最近有哪位朝廷重臣离开神都了么?”李重润想知道来俊臣的失踪,会不会在朝廷中引起别有用心的人的注意。 “最近临近年关,就连许多外放出去考核的都御史都已经回京述职了,外放的官员还真不多。”还算是问对了人,自从上官姨娘升官,跟着陛下身边当秘书的就是这位宫人,对于每天上朝的官员了解得确实比较透彻。 “如果说比较奇怪的话,夏官尚书王公去了安西,只不过最近没有什么边患,王公的去意为何陛下也没说。” 王孝杰去了西北?最近没听说吐蕃闹事,能威胁西北的,那就只有突厥了。 李重润没太在意这个,作为统兵的大将,李多祚战死营州之后,陛下手下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位王大将军了。 “还有一个,秋冬官侍郎来俊臣,前些日子告病,说是回乡疗养去了。” “来侍郎不就是神都人?他回哪门子的乡?”李重润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来俊臣此刻就在自己脚下听戏呢,他自然知道来俊臣去了哪儿。 “来侍郎正常递了赐告给太常寺,陛下也奇怪,还问起来过一句,后来来大人还专门上了折子,说是梦中有恶鬼作祟,要去扶风郡的法门寺求佛祖保佑才能安泰,陛下才准了的。” 看来武则天也不知道来俊臣偷偷摸摸来扬州的事情,这就好办多了。李重润偷偷地松了口气。 “听说突厥人要来提亲?” 这是另一个传闻,前面姨娘信中说到过的。 可能是这种八卦更让这位宫人小姐姐感兴趣一些,说话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是的王爷。前来提亲的使者还满神都的说自己是您的同学,当初一起在国子监读书来着。” “可知道是准备迎娶哪位宗室的子女?” 只不过说到此处时,那宫人的面色变了几变,好像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据说已经上了折子给鸿卢寺,只不过属下离开神都的时候,折子还没报到陛下这边来,具体迎娶的是哪位贵人还不清楚。” 李重润见她的表情似乎话中有话,又追问了几句,最后竟然得到一个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答案过来。 “根据坊间的传闻,听说那位突厥的使者,有一日在清化坊喝醉了之后,说是要做王爷的姐夫。” "啥?"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李重润有些呆,心说怪不得姨娘会特意催娃,还特意提了陛下指婚一事,也怪不得未来的岳父大人都要亲自下场催婚。 一时有些发蒙的李重润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宫人已经告辞离去了,摸起手边的茶杯想要喝一口,却发现早已经冰凉了。 “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正准备喊人给自己重新换一壶茶的时候,还没见到她人,李重润就听见王蓉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过来。 “瞒你?我也是刚知道的啊?” 还以为王蓉问的是陛下可能给自己指婚个突厥公主的事情,李重润也很无奈地跟她辩驳着。 “人就是你带回来的?你跟我说你刚知道?”王蓉的调门提高了许多,尖厉的声音让院子里放养的狗子都开始吠叫了起来。 “带什么人?”李重润有些蒙圈,强烈的求生欲莫名地往王蓉以为自己在外面养了小三的方向上拐过去了:“为夫可是清白的很好,从来不带陌生女子回家的好。刚才那宫人可是陛下派来传旨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好。” “谁说女人了?我说的是脚底下那个朝廷命官!”王蓉咬牙切齿地跟李重润抱怨:“秋官侍郎,堂堂的四品大员,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绑了?你还真当你老子是皇帝了?” 用力地朝她翻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白眼,只不过用力有些过猛了,让王蓉的表情都变得异常变态了。“还有你怎么就为夫了?想娶本小姐,你这点儿家产咱还看不上。” 原来是问到了被自己抓回来的来俊臣,李重润钓了一天的鱼,也还没想好这件事情怎么收场,只能先安抚着王蓉:“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那你就平白把他给抓了?” “这个,当初我抓他,还不是被他气迷心了?”李重润倒是很老实地承认了自己当初确实过于冲动了。 “当时听到他要抓你回神都,我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是有些冲动了。” “陛下要是知道了,你要准备多少个脑袋让陛下来砍?” “方才我问过了,陛下不知道来俊臣来了扬州,估计只有派他来的我那个乖巧堂弟才知道,我琢磨了一天,想着要不要……”李重润比了一个勒脖子的动作。 “然后楚王跟陛下告状,说你弄死了现任的秋官侍郎?” “楚王派他来,自然是为了咱家的这点儿东西,最主要的是火药,朝廷最近知道了火药的威力,眼红这些东西的肯定不少。就连陛下都下旨要了两百门火炮,我那乖巧的堂弟肯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东西。至于为何要绑了你去神都,全神都谁人不知道王家千金最有旺夫之相,还是个闻名四方的管家婆,想来是我那堂弟也看上你了。” 半开玩笑半讲真的跟王蓉分析着来俊臣为何会来扬州,只不过李重润的解释算是落了空,属貔貅的王蓉听到武则天张嘴就要了两百门火炮,当场就炸了:“两百门?那可是二十万贯!” “我猜,陛下也是知道咱们第一次从小鬼子那边搜刮过来的红利是二十万贯了。” “二十万贯啊!要挣好久才能攒这点儿钱出来,不行,我得跟姨娘写信,让她劝一劝陛下,没有这般盯着一只羊薅毛的道理。” “哎!哎!”李重润连忙拉住了这个掉钱眼儿里面的小糊涂蛋:“陛下还给免了三年的税赋呢,可以了,可以了。这时候咱就别提这茬跟陛下添乱了。” 李重润把突厥提亲的事情粗略地跟王蓉提了一嘴。 “你个死胖子怎么最近招桃花了吗?你是不是前几天偷偷去青云观拜桃树去了?” 青云观里面有棵老桃树,说是三国年间扬州牧曹休所种,求姻缘甚是灵验。 “这哪是桃花,这是断肠草还差不多。” 李重润觉着王蓉的思维方向有点歪,很可能需要打一顿屁股给她纠正一下:“如果陛下真的指婚我去突厥迎娶那个什么突厥公主,咱们俩的婚事怎么办?王司业可绝对不会同意你嫁过来连个妃位都没有的。更别提你父亲还专门送了几万亩地过来,说是你的陪嫁嫁妆。” “我父亲?” 李重润把未来老泰山的来信递给了王蓉,却见她一脸嫌弃地接了过去:“看这字,还真是他写的。” 第276章 钓鱼的不一定都是姜太公 王蓉被王司业养大,和他亲爹关系不好这件事情李重润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没有问过详细,之前几次提起过这件事情,王蓉也不高兴说。 “爷爷升官了?春官尚书?那岂不是当了那个老男人的上司?话说这个老男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大方?就连王记商铺都准备陪嫁过来?这是王家准备死扒着你了?” 王蓉也很奇怪王家为何会突然这么大方,王记在扬州一年至少也有十万贯的收入,居然就这么甘愿陪嫁给李重润,如果不是笃定跟着李重润能挣到更大的利益,王蓉才不信自家父亲是因为疼爱自己才这么大方。 “说是因为之前咱们走得近了,王孝杰大将军就被李大将军替换了下来,免了一死,这几万亩地就是谢礼。” “你听他们鬼扯。”王蓉习惯性地甩了个白眼儿:“王某眼里只有王家,没有自己。当初母亲病重……算了,不提了,反正你记住,这个王某眼里,只有王家的前程,什么妻儿老小的都是能利用的工具而已。” 王蓉的此处省略几千字让李重润觉着都可以写一篇荡气回肠的番外出来,只不过就这么被王蓉轻飘飘地略去了。 “所以这一堆事儿都堆到了一起,你准备怎么搞?” 王蓉拈着手里的信,有些犯愁地看着李重润,“跟这档子事情比起来,陛下那二十万贯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来了。” “怎么办?让我去钓个鱼先……” 陛下指婚,王家的投靠,自己稀里糊涂地抓了一个四品的大官,娘亲隐隐约约透露的不是自己人的隐患,李重润拎着鱼竿继续往前面打好窝的小河叉子去了。 不出意外的,心里有事的李重润今天又是混了个空军的下场。 连续几次空军,就连向来严肃的公孙兰都也忍不下去了,提着空荡荡的鱼篓快进了侧门的时候,公孙兰实在遮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了:“我说王爷,下次钓鱼,带个网子。” “为夫是为钓,不是为鱼,你懂什么。” 在河边琢磨了一下午,李重润还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头绪,有些闷闷不乐地用过了晚饭,李重润下去密室转了一圈,看来俊臣精神虽然有些不济,不过依旧没有一点想要招供的意思,李重润闷闷不乐地回卧房就去睡了。 第二天继续钓鱼,继续毫无头绪。直到再次空军回府的时候,李重润才算是得到了几天来第一个好消息:“王爷,那贼人招了。” 几个厂卫军的小伙子只知道王爷要逼供一个罪犯,只不过只是让自己每天在那人面前敲锣打鼓地让他不睡觉,平时衙门常用的一套铁钎夹棍之类的物事尽皆不用,本来还有些嗤笑,心说自家王爷莫不是读书读傻了,以为这世间都是圣贤不成。 谁知道两天下来,这罪人还真就干脆利索地愿意招认了,只求让他睡一觉,几个厂卫军的小伙子都在心里暗暗称奇。 李重润下去问了半天,来俊臣期间昏过去好几次,都被李重润用银针刺穴的法子给强行唤醒了,反复确认了三遍来俊臣的供词,前后都没有不一致的时候,李重润才让人把来俊臣放了下来,自己带着来俊臣的供词上去了。 确实是四弟李隆基把他派来的。因为要做的事情着实有些不太方便见人,所以来俊臣没有走官方的途径,而且因为事关重大,又不好随便派些小鱼烂虾之类的人物打发自己,来俊臣这种凶名在外的人物最是合适。 目的也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为得自己手上的火药方子,当然,还有琉璃,水泥之类一应他们知道的李重润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至于为何要绑了王蓉走,居然是那个在西市当人牙子的建昌王武攸宁的要求。 扬州的银行挣钱,神都的银行却在赔钱,做的是同样的事情,没道理一边挣钱一边却赔的地儿掉,反正是要得罪死了李重润,而且眼看着李重润就要去给突厥当驸马,想要霸占王蓉这个聚宝盆的武家,就想起来了这个简单粗暴的法子。 而且来俊臣还带了许多高手过来,想着实在不行就绑了李重润直接逼问出来了事。 至于为何武家和四弟要对自己下手,来俊臣勉强说了个清楚。 本来四叔李旦拉拢了五姓七望的势力,一直在皇嗣的位置上坐得稳稳的。 虽然陆续有过几人妄图撵了李旦下台,争着去坐那太子的位置,只不过因为有自己掺和的原因,风波都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只不过最近父亲庐陵王风头正盛,隐约有了大事将成的意思。自己是父亲的助力之一,除掉了自己就相当于砍掉了父亲的左膀右臂,他老人家竞争起太子之位来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四弟背后的人物,自然就是这个全天下都以为幽居在东宫之内,每天都不见人的四叔李旦。 四叔身边有个姓韦名团儿的宫人,母亲是陛下的远房亲戚,平日里负责东宫的采买,便是四叔与外界联系的关键人物。 姓韦,又勉强带点宗室的血统,又不是五姓七望的人物,所以这位名叫韦团儿的宫人便一直没有被陛下的眼线怀疑。只不过因为她自幼父亲早亡,人是在她外婆家长大,而她外婆,是卢家的一个庶出的女子。 来俊臣也不知道是李旦寻到了这个关系,还是五姓七望刻意把这个关系安插到了李旦身边,反正在向陛下献了几次谗言弄死了李旦身边的几个女眷之后,这位韦团儿就成了李旦身边唯一的女人。 卢家因为自己被灭族,想来那宫人心里也是极其不爽的。四叔会下定决心对自己下手,肯定也没少受这女子蛊惑。 李重润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半宿,最后被芳儿催了好几遍,这才勉强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便去了河边继续起了自己的钓鱼大业。 会不会父亲也是因为要考虑这些东西,才整日里沉迷钓鱼? 给细细的丝线绑上一个亮闪闪的鱼钩,李重润一边给鱼钩上穿着蚯蚓,一边脑洞大开地乱想着。 不过根据姨娘和公主姑姑还有几个见过父亲大人的宫人所说,父亲大人虽然女人缘很不错,文采也是上乘,只不过胆子却着实有些小,怎么看都不像是整日里在水边琢磨天下大事的姜太公的样子。 今天没什么风,把鱼竿往撑杆上一放,李重润伸手在袖子里面摸到了之前小师叔送给自己的那个精致的竹哨。 竹哨打磨得异常光滑,摸在手里很舒服,最近这两天摸的次数有些多,小小的竹哨已然被自己盘出包浆了。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虽然之前武陵人还心心念念地搞死自己,只不过武陵人和姓武的关系并不比自己好到哪儿去,还有就是四叔,四叔本来是五姓七望的代言人,这次全面倒向武家,想来那几个千年门阀一定不是很开心。 世家们不开心,武陵人应该也不是特别开心。 来俊臣突然的到来,倒是让李重润寻找到了一丝跟武陵人合作的可能。 既然已经有了打算,李重润干脆掏出了那个竹哨,放到嘴里用力的一吹。 一丝尖细而又悠扬的哨声在河面上荡了两下,很快就被风给带走了。 见没有动静,李重润不甘心地又吹了两下。 除了一阵呼啸而过的折草北风,李重润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师叔长得挺帅,没想到也是一个不靠谱的人物。” 不顾身后公孙兰狐疑的眼光,李重润讪讪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就准备把哨子收进怀里。 就在此时,河边的草丛突然一阵乱动,一个黑影猛地朝李重润窜了过来。 第277章 钟塔魅影 还不等李重润应对,公孙兰就已经从他身后一个箭步迈了出来,紧紧的护在了李重润身前。 本来背在背上的长刀不知何时被挪到了腰侧,右手已然握在了刀柄之上,随时都可以发出摧枯拉朽的拔刀一斩。 李重润这时才看清,那团突然冲出来的影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土狗。 瘦骨嶙峋的身子,偶尔还有几块因为打斗或者感染而导致的秃斑,再加上身上不少因为沾染了污泥而打结的毛发,模样就和街上随处可见的野狗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时不时地左右打量一下,显得有几分狡黠之色,见到这条因为年长而毛发略微有些白的黄狗,李重润也不会觉着这条脏兮兮的汪星人能和以阴谋诡计着称的武陵人扯上一根毛的关系。 黄狗似乎对公孙兰甚是恐惧,公孙兰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那黄狗就恰如其分地往后退了两步。紧紧贴着地面的身子,刚好就卡在公孙兰的攻击距离之外。 “阿兰,回来。” 卷地的北风摧残着河畔的野草纷纷折腰,草丛中隐约露出手持长刀的美少女,顶着朔风在与宿命之敌极其悲壮的对峙的身形。 这种热血动漫的既视感,虽然在前一世的宅男李重润眼中是憧憬许久的画面,只不过鉴于对峙的对象只是一条脏兮兮的黄狗,说出去实在有些跌份儿,李重润便耐下了性子把公孙兰唤了回来。 黄狗见公孙兰已然撤去了,伏低的身子才松懈了下来,似乎是知道李重润替自己解了围一般,黄狗冲着李重润摇了摇尾巴,似乎是讨好一样地拱了拱脖子,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翘起后腿用力地在脖颈处挠了起来。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眨眼间就变成了云撸狗现场。这画面转变得委实有点快。 那黄狗挠动间,一个细细绳索绑缚在黄狗脖颈之间的竹筒在漫天乱飞的毛屑中掉了出来。 似乎是觉着舒服多了,黄狗轻轻叫了两声,用鼻子把竹筒往李重润的方向拱了拱,确认他看到了之后,头也不回地就钻回出来的草丛中去了。 “要不要追?” 公孙兰试探地甩了个问询的眼神给李重润。 “追个毛线,咱们一帮两条腿的人还能跑得过一个四条腿的畜生?” “喊来三弟,应该可以。” 公孙兰说的三弟,自然就是李三。那小子确实腿快,若是短距离冲刺的话就连盖雪都跑不过他。 “人家现在正在和小七新婚燕尔,看他那黑眼圈儿,估计这两天也是个软脚虾,咱就别折腾他了。” 李重润摆了摆手,鱼杆儿一甩,鱼钩就勾着拴着竹筒的细绳,把那小小的竹筒给钓了过来。 “子时,钟楼二楼。” 用腊封住竹筒里面只有一卷卷的非常细致的桑皮纸,打开就是这六个字。 字迹极为工整纤细,看墨痕,应该是用之前李重润无聊的时候搞出来的眉笔写的。 这玩意儿现在卖得满扬州到处都是,纸也是随处可见的桑皮纸。写字的人用了心思,倒是很难通过这两样东西发现出什么端倪出来。 隐约有一丝极为熟悉的味道伴着竹筒上沾染的狗子身上特有的腥臊之气,在李重润拿近了竹筒准备仔细闻一闻的时候传到了李重润鼻子里。 只不过竹筒细小,内里本来就带不了多少味道,李重润真的拿近了去闻的时候,那丝味道早就消散在了凛冽的北风之中, “有意思,阿兰,回家,今天晚上,佳人有约。” 公孙兰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当日遇到小师叔的时候她是在场的,自然知道这是武陵人留给李重润的秘密渠道,虽然觉着李重润这么贸然和武陵人联系有所不妥,不过见李重润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也就不便再说什么。 方才那股子熟悉的气息让李重润着实有些寝食难安,刚用过了晚饭,李重润便如同个四处觅食的狗子一般满随园的闻着,就连两个妹妹的闺房都没有放过。 平白招惹了许多嘲笑之后,除了芳儿房里面充斥着一股子浓浓的治疗痛经的药味和仙蕙妹妹房间里面一股子浓浓的桐油的味道之外,李重润没有问出来任何异常的味道。 芳儿这几天月事来临,虽然知道这个月又没了消息,心情有些郁郁,不过出于大妇的本分,还是在就寝的时候把李重润赶去了公孙兰的卧房那边。 刚好今天晚上要偷偷摸摸地出门,若是芳儿在身边还真不好收场,李重润假意推脱了一下,就心安理得地抱着枕头去了公孙兰那边。 等到半夜,很有些皎洁的上弦月已然快落到西山之后了,就着钟楼顶上传来的十一声钟响,李重润和公孙兰摸着黑到了钟塔这里。 打更的几个更夫敲罢了钟,便虚掩了塔门,去塔后燃着火塘的窝棚那里躲暖去了。 听见李重润吹了声呼哨,几个之前就已经安排过来的几个厂卫军从隐蔽背风的地方露了身形出来,活动了活动被江南的清冷摧残的有些僵硬四肢,跟李重润行礼报备,并没有发现任何生人的踪迹。 因为对佛祖的崇敬,自南朝便兴起的佛塔内部并没有那么多拾级而上的楼层,因为孤塔之前所在的寺院地方有限,孤塔内里搭建了一个二层楼出来,本来是充作藏经阁之用,后来孤塔成了李重润的产业,除了在塔中悬吊了一个硕大的铜钟,用作报时之用以外,不仅没有增加楼层,还把妨碍观景儿的藏经阁的木板和书架尽皆拆去了。 推开虚掩的塔门,公孙兰试探着往二楼爬了上去。 四面镂空的钟塔二楼穿堂风吹得正劲,李重润裹了裹身上厚厚的狐裘,抱怨着谁人想起来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见面,真正的冻死个人了。 钟塔二楼没人,除了风声,李重润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塔里没人。” 就着西垂的月光,公孙兰仔细地把二楼的角落甚至窗外都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一丝武陵人的踪迹。 “一切正常。” 几个在塔下巡察的厂卫军纷纷传了消息上来。 几个去躲风的更夫听见声音从窝棚里面爬出来,见到一身灰衣的厂卫军在办事,就又识趣地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灰溜溜地摸回了窝棚里。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咱们谨慎,想来对方也会谨慎一些。” 李重润虽然嘴上说得轻巧,不过握着铁扇的右手上面暴露的青筋还是隐约地透露出来,他也有些紧张。 风声依旧,穿过中空的钟塔,有些呜咽的风声衬托着周围越发的寂静了。 等了片刻,李重润觉着约莫有些无聊,隐约见为了方便活动而只穿了一身劲装,却没有穿狐裘的公孙兰握着刀柄的右手已然有些被风吹得发红,便轻轻走了上去,双臂一张,用大氅把公孙兰给围护了起来。 觉着暖和了许多的公孙兰在李重润怀中放松了一些,隐约扭了扭身形,给自己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便依偎在了那里,陪着李重润看着那一片如镜的冷月。 不过她隐约在动的耳朵,还是向李重润透露出公孙兰并没有放松警惕,还在仔细地听着周边的动静。 月儿往下走了一指的距离,李重润只觉着怀里的公孙兰身形一僵,紧接着,自己也感觉到后方隐约有什么东西正逼近自己。 李重润手中铁扇猛地张开护住了自己后背,公孙兰也一并握着刀转身冲了出去,隐隐地指向方才明明还空空荡荡的阴影中的角落。 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从李重润身后响了起来:“有些俗事缠身,希望本座没有影响贤伉俪赏月的心情。” 一个身材消瘦的身影从二楼的阴暗角落里面飘了出来,身上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瑟缩不止,只不过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好说,就是冷了些,不过能在这寒夜赏月,倒是让本王生了些许诗意出来。” “听闻临淄王乃诗仙下凡,本座愿闻其详。” “被你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吓,本来打好草稿的一篇长诗就这样忘记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第278章 第一次接触 一来二去地跟那故作玄虚的人影说了几句话,出于一个扑街网文作者的直觉,李重润总觉着对方的遣词造句隐约有些熟悉,只不过仔细想来的时候,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王爷今天召唤本座前来,想来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烦恼?” 李重润没直接回答,反而是先问了一句:“你们武陵人,对于最近我四叔倒向武家那边,有什么想法?” 毕竟是第一次接触,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李重润说话开门见山了许多。 “武陵人何德何能,哪里有资格去攀皇嗣的高枝。” 自称武陵人的这位仪态虽然放得很低,只不过隐约还是能听出来些许揶揄的味道,想来对于李旦的背叛确实有些不喜。 “本王有个交易,不知道贵组织有没有兴趣?” “愿闻其详。” “我给你报复我四叔的把柄,你帮我退个亲。” 李重润仔仔细细地把来俊臣的事情跟武陵人说了一遍。 “王爷既然已经把人拿了,为何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或者干脆一点捅给陛下那边去?” 李重润的要求居然只是想退个亲,虽然是退的突厥公主的亲,不过和送上门来的可以要挟一国皇子的大礼比起来,这么简单的要求着实让武陵人有些吃惊。 “黑夜虽然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更加希望用这双眼睛去寻找光明。” 武陵人没有回答他,不过黑色面具遮掩下的眸子闪烁中隐约透露出来三个字:“说人话。” “这种小人物,杀他我都嫌脏了我的手,而且一旦开始这种你杀我,我杀你的事情,大家的行事难免会失去了底线。”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眨了眨眼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出来:“本王其实,一直都是个好人来着。更何况,和交给陛下,最后被遮掩下去相比,这人交到你们手里,我还能换许多好处出来。” 如果不说最后一句话,李重润确实挺像是个好人来着。 “送我们这么一个大礼,我们若不有所表示,未免有些失礼。”武陵人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跟李重润回了句话:“寅时,会有一艘小船停在随园正门外的邗沟中,王爷把人犯送上去便是。” “四叔身边有个叫做韦团儿的女人,是四叔拿来传消息给外面的渠道。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把她处理了,四叔就要耳聋眼瞎一段时间了。” “这个我们自有安排。”说完话,武陵人有些僵硬地行了个礼,便准备往窗边走去。 “小师叔先前在营州说过,他是李家的武陵人,本王就有些好奇,你算哪家的武陵人?” 袍袖当风招展之际,武陵人修长的身形居然就这样往窗外飘了出去,一阵因为刻意变声而显得诡异的笑声伴着一阵话音传来。“本座不是谁家的武陵人,是王爷您的武陵人。” “原来是吊威亚,怪不得能不动声色地摸上来。” 李重润在武陵人消失的窗口处仔细看了看,两股被涂成黑色的丝线缠绕在两个不知何时敲在了塔楼砖缝中的黑色铁钉之上,丝线虽然很细,不过李重润用力扯了扯,居然没有断,想来极为坚韧。 “书上说天竺之地有种天蚕丝,可避刀剑火烧,想来就是这玩意儿。” 李重润本来准备抽出公孙兰的长刀试一试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可以做防弹衣,结果一阵轻响传来,那绑缚在钉子上的天蚕丝居然就这么被收了回去。 “切,真抠门。” 琢磨明白了机关的李重润也不是真想贪了那点儿天蚕丝的便宜,嘴上跟公孙兰吐槽着,就裹着衣着有些单薄的小媳妇下楼去了。 来俊臣被折腾了几天,今天招认了之后居然一直昏死到现在,被人五花大绑着抬上小船都不知道。 看着没有任何标记的一艘乌顶小渔船就这么隐匿进了黎明前的夜色中,李重润伸手制止了正准备安排人去追踪的公孙兰:“算了,第一次合作,表现些诚意出来。” 公孙兰有些好奇地撇了李重润一眼,心想李重润眼下这种豁达的样子,和平时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严重不符,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病。 李重润没猜到自家小媳妇在琢磨什么,制止追踪只不过是因为那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莫名的恐惧,联想到娘亲一直跟自己强调的自己人的梗,李重润很担心若是调查到真是自己身边的那个亲近之人,自己毫无准备之下,只怕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谁知道武陵人接走了来俊臣之后,一切事情都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动静。 李重润继续钓了几天的鱼,当然,空军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临近年关的几天,河面隐约上了一层冰,加上天气也着实太冷了些,李重润便停下了钓鱼这般伟大的事业,本来想去西厂看看能不能再出些主意,抄点新发明出来,只不过因为年关将近,除了玻璃厂还没有停工,就连酒坊都已经放了假。 李重润从玻璃厂转了几圈,拎了几个新出炉的凸透镜,转头去了大润发粮号旁边的医馆,当起坐堂的医生起来。 官河对面的皇家技师学校里面就有医科,这个医馆便是那些还在上学的学生们重要的实习基地,武七她们几个经常来这里坐堂。李重润也是着实有些无聊,才想起来这个打发时间的地方。 只不过年关近了,就连病人都少了很多,来的几个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病,让几个学生随便开了几个清火去热的方子就打发了。 好在医馆里面准备了不少乳香之类的材料,李重润干脆就用这些天然的材料做起一个自己考虑很久的东西来。 几天的功夫,又试验了好几次之后,李重润终于做了一个勉强能用的版本出来。 那是一个显微镜,列文虎克那个版本的,虽然放大倍数不高,不过倒是已经能勉强看清植物表面的细胞壁了。 听说哥哥做了个新鲜玩意儿出来的仙蕙第一时间就冲去了医馆,就连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裹儿都按奈不住好奇也跟着过去开了开眼界。 “原来佛祖说的一滴水中也有三千世界这种事情是真的。” 跟仙蕙只知道大呼小叫的发出些感慨不同,裹儿的赞叹就明显有着更重的人文气息了。 “哥哥大胆的猜测了一下,会不会很多时候是因为我们喝了这些含有这些小虫子的水,才让我们得了病?” 李重润用很简单的语言描述着病从口入的道理,李重润一直要求大家只喝开水,只不过像李三那般糙汉子,还是经常趁李重润不在的时候喝生水来着。 现在有了这显微镜,想来自己的要求能得到更好的执行了。 仙蕙妹妹明显对这些小浮游生物们起了兴趣,倒是顺着李重润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们找到一个法子,能杀死这些小虫子,是不是我们就能治好许多病了?” 自己已经发明了不少东西了,让妹妹成为本朝代的弗莱明医生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选择。 为了表示对妹妹的支持,第二天李重润就又去了一趟玻璃厂,拿了许多镜片和玻璃小碗回来,手把手的开始教仙蕙妹妹做起生物学试验起来。 仙蕙培养出来第一板青霉的时候,已经是年后的事情了。 虽然还没出九,还是有些天寒地冻的,一条长长的船队伴着红日出现在扬州人眼前的时候,扬州城本来有些清冷的冬日气氛瞬间就变得火热了起来。 第279章 分赃大会 从清晨的薄雾中展露出身形的船队,声势比上次单船出击后归航的黑船声势浩大了很多。 打头的三艘黑船虽然依旧是一番战损涂装的样子,不过船帆上面的破洞和船体上的箭支都被简单地修补过了,只留下一道道很有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在上面。 几艘雇佣军的大大小小的船只排了长长的一溜,在乍起的江风中摇摇晃晃地跟了过来,看船上挺胸凸肚着挺立着的一帮雇佣兵的样子,豪横得不行。 听到消息的李重润自然要到港口迎接这些凯旋的弟兄们,虽然在李重润看来,虽然自己寻了一个替日本王女复国这种鬼扯的理由,跑去别的国家打仗这种事情,本质上就是一场很见不得人的资源掠夺战争,或者更直接一点来说就是去抢劫。 和后世的漂亮国为了石油发动的战争没有任何区别。 实在不值得这般夸耀。 只不过在唐人那朴素的民族主义眼光看来,这次黑船东征,无异于当年商王武丁伐鬼方这种开疆拓土的功绩,足以大祭祖先以慰神明了。 当然,让扬州上上下下热血沸腾的肯定不只是打了胜仗的缘故,太平洋公司前前后后在扬州众筹了这么多天,扬州虽然算不上人人都是股东,不过绝大多数人都跟这只船队扯上些关系了。 尤其是隐约有提前探知了消息的灵通人士在酒肆勾栏等地大大地宣扬了一下这次的收获是何等的丰盛的时候,各路参了股的牛鬼蛇神便彻底疯狂了起来。 上元节的装饰被人们重新的张罗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响器班子瞬间就围满了扬州港的周边,秦王破阵乐这种朝廷专用的迎接凯旋的曲子是没能用的,不过各种喜庆的曲子还是被吹得天响,等到李重润的马车晃悠到码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误闯了什么豪门大户的结婚现场一般。 作为股东之一,刺史韦公自然也都已经到了,正在码头前面在一群身着锦袍的富商簇拥中笑呵呵地看着船队靠港。 见到一队身着灰布棉袍的厂卫军排开了围观的众人,韦公知道是李重润来了,连忙带着众人前来迎接。 婉拒了众人要李重润发表些什么重要讲话的邀请,李重润跟前来贺喜的一众富商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跟韦公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船队缓缓地往特意腾空的码头上靠了过来。 三艘黑船犹如忠心的护卫一般在码头处排成了一个品字形,犹如护雏的母鸡般围护着几艘大肚子楼船,让后面的几艘大肚子楼船先行靠港。 第一个靠港的楼船跳板伸下来的时候,满场的响器班子在众人的指挥下静寂了下来。 紧跟在绑缆绳的船夫的身影之后,一个摆满了牌位的小船首先被抬了下来。 这是跑船人的风俗,表示死者为大的意思。 扬州海商虽然不多,奈何在这世道跑船出海这事情着实有些看命,且不说各路海盗飓风之类的人祸天灾,单单是在船上一不留神,被固定吃满了风的船帆的缆绳拦腰抽那么一下,就足以安排乡亲们吃席了。 所以大家对于接船这种场景应付得很是熟稔,不用刻意指挥,现场好多响器班子就响起了接灵的曲子。 曲子悲壮而又悠扬,裹着清风直上九霄,像是为远航的归人扫清升天的去路一般,竟然驱散了笼罩着江面的薄雾,露出一片湛蓝的天空出来。 场面有些压抑,李重润和韦公作为乡党的代表祭了酒,又在一个披红挂绿的神棍的带领下行了礼,目送着许多牌位被披麻戴孝的家人迎回去,假模假样地掬了一把眼泪,场面才迎来今天大家汇聚到这里的重点来。 分赃大会。 码头旁边的仓库早就已经腾空了一大片出来,就等着满载的货物填满这比海沟还要深邃的人心。 方才肃穆的曲子不知何时已经转换成了振奋人心的鼓声,一声声催动着人群越发地往卸货的码头出涌了过来。 只不过见到第一艘大肚子楼船上搬下来的一摞摞用稻草绑缚得极为紧实的物事的时候,一些识货的海商还是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惋。 日本盛产矿产,只不过平时与扬州往来交易的大头便是这种包装的稻米。 船队千里迢迢地赶去了倭国,居然只抢了些稻米回来,与其这么费劲,直接等日本的商人送来好了。 码头上出力的脚夫,却满心欢喜地将一件件的大米堆放到驽马拖着的长串的车厢上堆去。 一来没有什么比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更能抚慰劳苦大众的人心,二来,稻米这东西不重,抱起来也比较轻松。 不管天下大势如何,普通的小民更关心的便是今天能不能填饱肚子,还有便是能不能轻松地填饱肚子。 连卸了两船稻米,甚至许多绑缚稻米的稻草上面还有很扎眼的殷红的血迹,倒是让众人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 连别人的稻谷都抢了过来,想来是收成极为有限,就连别人的口粮都给搬了过来。许多人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止不住地这么想着。 本来锣鼓喧天的响器班子都低沉了许多,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不仅不再能鼓动人心,反而有些让人昏昏欲睡了。 就连刺史韦公都投了一个质疑的眼光给李重润,韦公为了给李重润捧场,可是把棺材本儿都折了进来,虽说一船稻米也不至于让自己赔得太过凄惨,只不过若是开盘就暴跌,后续再想割韭菜就难了。 就在众人垂头丧气地以为第三船还是一如既往的稻米的时候,驱散了晨雾的第一缕阳光,恰如其分地洒了一片金光,映照在一个刚被搬下船,恭恭敬敬地敬献在了高台上李重润的面前,顶盖已然摘去的箱子上。 一个个箱子被陆续地摆在了高台之上,李重润只是兴致勃勃地掀开了头两个箱子,后来嫌弃不过瘾,干脆命令几个厂卫军上前来,一并把所有的箱子都给打开,映衬着初生的朝阳给众人带来些让人欣喜若狂的东西。 夺人眼目的璀璨光芒终于驱散了人心中的失落,先是沉寂了片刻,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呼号声,赞叹声。 响器班子们得了激励,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手中的乐器敲得山响。 几个本地乡党的老人哆哆嗦嗦地跪到了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着什么,只不过周边太吵,李重润什么也没有听到。 所说稻米是可以抚慰劳苦大众的良药,那么箱子里的物事便足以振奋所有人的心。 那是一箱箱的黄金。 满满当当的,大大小小的,金灿灿,亮闪闪,让人又爱又恨的黄金! 只不过被前两箱的黄金给闪花了眼睛的李重润倒是很快就回过味道来。 若是一箱箱都是实打实的黄金,怎么可能会这么这么轻松地就让两个人给搬下来? 船队到岗之前,李重润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心说自己只是略微安排了一嘴让蔚儿把排场弄大一些,没想到小姑娘做得还真心不错,这般玩弄人心的法子,想来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随着一箱箱金银陆续地从后面的船上搬下来,被财货勾走了魂魄的人潮涌动着,往卸货的码头簇拥着围堵了上来。 就在人群几乎就要冲破刺史带来的府兵和厂卫军的联合封锁之际,一场异象让莽撞的人群突然沉寂了下来。 初生的红日刚好从云层中跃升出来,映衬在高台上的李重润背后,洒下一圈柔和的光晕出来。 摩肩擦踵的人群被这难得的奇景给勾住了眼光,一声尖厉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喊了起来:“散财童子下凡啦!” 一个两个的围观群众开始跪拜起来,人群的从众效应一旦发作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眼看着分赃大会已然变成了拜神大会,就算脸皮厚如城墙一拐弯的李重润也有些撑不住了。 略微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摸鼻子,李重润全然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收场了。 试探着投了个问询的眼光给韦刺史,却发现就算是官场老油条的韦刺史也战战兢兢地寻摸着地方,看样子是也准备给自己磕上一个。 别说是韦刺史,就连船上亲历了倭国之行,知道这些钱都是自己拿血肉换回来,而并不是什么王爷展露的神迹的雇佣兵们,也都纷纷地跪倒在船上,向李重润行起礼来。 就在李重润正在尴尬的脚趾都要在高台上扣出来三室一厅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情总算是给李重润解了围。 “秋官侍郎来俊臣,今天替天行道,诛杀此贼!” 高喊声如是响了三遍,回荡在码头上簇拥着的人头之上,声势之大,竟然连喧天的朝拜声都压了下去。 人群外围突然站起来几个身着突厥服饰的壮汉,硬生生地从正膜拜着李重润的人头之上踩出来一条路,伴着接连的惨呼,如刀斩斧凿般往李重润这边冲杀过来。 而这几人中一马当先的那个,看脸庞,却赫然就是当日被李重润放到了小船之上的来俊臣。 第280章 来俊臣之死 “来俊臣!你当街刺杀朝廷郡王!可是要谋反?” 发觉了异常的韦公当时就发现了异常,伸手指向来俊臣的方向,大声地呵斥起来。 作为上州的刺史,韦安国韦刺史自然认识这位可以小儿止啼的着名酷吏。 与韦刺史前几次在神都见过的那个阴笑着的来俊臣不同。今天的来俊臣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脸颊和眼睛都呈现出一股子怪异的赤红的样子,手里挥舞着一个极为常见的横刀,嘴里怪叫着朝李重润冲了过来。 就好像,疯魔了一般。 场下维持秩序的府兵本来也都跪了一地,仓促间被几个契丹人一冲,几个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府兵被冲倒了一地,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本来很严整的阵型被撕开了一个硕大的豁口,来俊臣趁着混乱从豁口中蹿了出来,眨眼间就杀到了李重润正站着的高台之下。 几个厂卫军刚拿起武器,就被几个跟着冲杀上来的突厥人给纠缠着杀在了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来俊臣正要冲上高台之际,跟在李重润身后李三的枪响了。 来俊臣左边的肩头瞬间就炸起了一朵硕大的血花,前冲的身形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 只不过不知那来俊臣怎么就生出来的一股子怪力,居然硬生生地用手中的横刀在地上狠狠地一杵,竟然就止住了身子往下倒的势头,勉强着撑住了自己的身子。 虽然身受重创,来俊臣却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一般,挣扎着身子又准备向李重润扑来。 “贼子敢尔!” 韦刺史此时正好处在来俊臣和李重润中间,并没有带亲兵的他见来俊臣一副疯魔一般的样子,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子勇气出来,手上胡乱地抓了一把,刚好摸到了一个冲做仪仗的旗枪。 年过半百的韦刺史虽然年岁有些大了,不过保养得不错,手上还真有几把力气,一时情急之下,竟然把固定到高台上的旗枪就这么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胡乱地往前一捅,如同刺中了皮革一般的感觉让韦安石心头一松。 韦刺史定睛一看,那疯魔的来俊臣胸口正中了一枪,暗红的鲜血正顺着旗枪的枪杆不要钱一般的泼洒出来,把象征着皇家身份的黄旗沾染成了一副极为吓人的颜色。 “李重润,必须死!” 被旗枪刺破了肺脉的来俊臣口中喷着鲜血,却还在喃喃地喊着口号,竟然不知道疼一般地顶着旗枪又往前走了一步,直到旗枪上缠绕的黄旗纠结成了一个硕大的绳结,卡在了他胸口之处,才算是挡住了他前冲的势头。 “总算是完了。” 韦刺史被这不要命的样子吓得三魂少了六魄,见这不要命的疯子终于停下了脚步,这才勉强松了口气,心说这临淄王一定是得罪这小人紧了,这才让他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举动出来。 “危险!” 只是在韦刺史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来俊臣居然从怀里摸了一个沾满了血迹的小包出来,一根长长的绳子不知怎么竟然被点燃了,正在冒着缕缕的轻烟。 李重润自然认得此物,连忙一只手就把韦刺史从高台上连拖带拽地拉了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沾染了血迹的原因,还是因为火药的配比不正确,或者是因为是从扬州四散出去的烟花中拆解出来的火药,来俊臣手中的炸药包比李重润的那种掺了玻璃渣子的手榴弹威力小了许多。 只不过足以把来俊臣那吓人的尸体给轰成了一块破布一般的样子,凄惨地飞到了正在跟厂卫军厮杀的突厥人面前。 几个突厥人被突然飞来的残尸吓了一下,紧接着就接连倒在了几个进退有据的配合着的厂卫军的弯刀之下。 几个突厥人的帽子在倒地的时候掉了下来,几根发黄扭曲的野猪尾巴一般的辫子便凄惨地散落了一地。 韦刺史只觉着心里一阵发慌,忙乱中却没有发觉,这么吓人的一场刺杀,李重润和他身后一直反握着弯刀的公孙兰,好像格外淡定。 “当朝侍郎,居然勾结契丹人,当街行刺郡王殿下,本官一定要上报陛下,灭尽其族,以儆效尤!” 韦刺史咬牙切齿地跟李重润抱怨着,嘴里牙齿咬出了咯咯吱吱的声音,似乎与那来俊臣有切骨的大仇一般。 “本王略微有些受惊,今天就先行告退了,还望韦公海涵。” 出了这么大事,被行刺的目标李重润自然不可能再在现场主持这分赃大会,匆匆地告了个罪,李重润便带着车马回随园去了。 “武陵人的戏演得不错,如果不是真的,今天还真要被那个卖烤鸭的给吓个半死。” 头一天早晨,李重润就在自己书房的案头发现了一封密信,自然是武陵人送过来的。只不过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居然瞒过了随园遍地的狗子和四处巡逻的侍卫,放到了自己书桌之上。 “只不过这神都着名的来家烧鹅,被他们这么一搞,怕是要失传了。” 在书房跟李重润见面的王蓉有些感慨,虽然来俊臣着实有些死有余辜,只不过这来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这下只怕要埋出半亩地去了。 “来家这几年仗着来俊臣横征暴敛,早就已经不卖烧鹅了。” 如今跟着王蓉已经转型商界女强人的前情报头子冰儿消息比王蓉灵通许多,跟着随了一嘴。 “话说武陵人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这来俊臣跟着了魔一般?” 王蓉当时并不在现场,不过还是听到了一些当时的传闻。 “听闻天竺有一种奇药,名叫曼陀罗,如果控制好剂量,可以让人在被毒死前迷失本性,想来是这个法子。” “若是我们琢磨琢磨这药物,是不是以后就能有一支不怕死的打手出来?” “好了,这事情就算翻篇了,咱们还是说说这一趟的收益究竟如何。” 眼看几个妹子的话题越发的往那啥主义的路子上歪过去了,李重润果断制止了这种足以让人三观尽碎的话题,跟众人讨论起更加烟火气的话题来。 第281章 元正天皇来了不纳粮 虽然码头上轰轰烈烈的分赃大会还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其实这一趟的收益报表,今天一早就送到了王蓉的办公桌上。 这趟出海,收成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前一趟那样一艘船就带回来四十万贯那般夸张的收益,不过只不过是因为跟上一次只是单纯的报复和劫掠不同,毕竟这次罗莎小姑娘是带着建立根据地的目的前去的日本,所以那种竭泽而渔式的发展方式是不可取的,所以罗莎他们采用的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简单一点来说,罗莎和鉴真他们根据李重润的建议,用火炮开路,配合上三神器所带来的合法性支持,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拿下了倭国的西京,位于九州岛上的大宰府(现在的日本福冈县太宰府市)。 作为与新罗和朝廷交流的枢纽,鉴真等人居然发现当地居然有为数不少的汉人,甚至汉语的普及程度都比倭国话还要高一些。 就连庙里面的和尚,也多都是跟着前一任的遣唐使,从扬州或者海州、苏州等地一并迁徙过去的。 在这些同胞的帮助下,占据了倭国西京的罗莎已然自称了天皇,还在闻讯赶来的阿倍式的几个倭国本土官员的协助下发了宣传自己正统性的檄文。 加上倭国本岛上因为前任持统天皇投海自尽的缘故,两个叔叔一个侄子分别在藤原、苏我和阿倍等几个大家族的扶持下,打生打死的进行着各种村战水平的合战,根本无暇顾及遥远的西京已经有一个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第三方势力登场了。 对于阿倍氏的突然离场,剩下的两个家族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收到了来自元正天皇罗莎的即位檄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尤其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前前前任天皇的外孙女? 相约一并维护天皇血脉纯净的几位继承人们,很快就统一了思想,务必要给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远房表妹一个教训。 消息很快就从飞鸟京通过阿倍氏潜藏的奸细那里传到了正在大宰府快乐的搞土改的鉴真那里。 得到了消息的鉴真只是一愣,却并没有太当回事儿,就连接连几天被一帮来自西土大唐的和尚们打扰了好些天的罗莎也只是笑了笑,就继续跟那帮和尚们锱铢必较的争执着香油钱应该放多少合适。 之所以几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心,主要还是因为一来鉴真他们坚信在海上目前还没有敌人可以抗衡自己的黑船,二来,几人正忙着搞钱。 知道这一趟必须要搞不少钱财回去,只不过大宰府作为倭国西京,虽然照搬了长安的样式,只不过因为刚修成没多少年,府库里面实在空的可以饿死耗子。 把主意打到了当地地主和大家族身上的鉴真便动了些从李重润那里听来的歪脑筋,于是没用多少时间,一些诸如闯王来了不纳粮,打土豪,分田地之类的宣传口号就已然在大宰府的乡野田间传扬了开来。 接连几天,陆续有几家豪门大户趁着夜色就被灭了门。据目击者说,是一帮穿着灰布短衫的粗壮汉子们做的。 只不过被几个来自西土大唐的高僧们传道授业解惑了一番后,几个目击者又统一的改口说是因为几个地主欺压农民太狠,才被忍无可忍的农民报复的。 破窗效应是显而易见的,在得到了好处的农民的帮助下,鉴真他们对地主和富户的清剿便顺利和轻松了很多。 于是,一个农民分得了田地,鉴真他们得了财,只有万恶的地主阶级破了财的世界达成了。 当然,一些及时投靠了元正天皇,及时表达了自己对旧势力的唾弃和对现任天皇的支持的进步的主们,还是得以了适当的宽容的。 至于代表了落后的思想的原本的日本本土的僧侣们,则是被毫不保留地清除出了大宰府统治阶级的圈子。 毕竟放高利贷就这么大市场,来自西土大唐的得道高僧们可是许诺了很多钱财给这个整天带着一个眼罩的新任女天皇,才换来了垄断市场的资格。 就这么几乎将繁荣的倭国西京有钱人洗劫一空的一通操作下来,鉴真才勉强凑了三十万贯的财货回来。 刚好蔚儿显了怀,倭国不太平,居住也不方便,便领了船队回来了。 “三十万贯,收成已经比我当初想的要好上太多了。你们做得真心不错。你来的时候,倭国那几个正经的天皇继承人可有消息?” 李重润很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指,好像那三十万贯的财货就捏在自己股掌之间一般。 蔚儿正挺着大肚子坐在沙发上,听见李重润的表扬本来还想站起来谦虚一下,却被周边围着的几个小丫头大姐姐的手忙脚乱的给按回了沙发里。 “可不敢乱动啊,这肚子里可有可能是未来的倭国天皇陛下。” 因为先前受伤的缘故,三个人之间产生了一种颇为复杂的关系,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就在众人知道蔚儿怀孕的时候,罗莎就已经单方面宣布这个还没出生的小孩子就是自己未来的继承人了,无论男女。 “船队出发前,本岛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几个皇子的部队还没集结完成,就因为内讧又打了起来,阿倍氏原本扶持的那个轻皇子当场战死,剩下的两个皇子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西征的事情就这么又算了。加上学生怀孕,师兄和师妹就急匆匆的安排我先行回来了。” “一帮不成大器的玩意儿,对于咱们来说还算是好事。”李重润习惯性的又开了句火车:“为师还没动静,鉴真个小和尚反而先开了张,等他回来,他师娘一定会抽他屁股。” 开完火车的李重润当场就被公孙兰拿了麻筋,鼻歪眼斜地在沙发上抽抽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开罢了玩笑,外间传来消息,说几个参股的股东此刻都已经到了,几个小丫头便搀扶着大肚子的蔚儿出去了。 “这是各位之前入股的合同,各位可以确认一下。” 跟坊间传言的那些什么倭国皇女之类的传言不同,今天来这里的大股东也就只有几家大商号的东家,刺史韦公的账房,还有那个排帮的大佬。这些人自然知道这太平洋公司本来就是李重润的生意,也就不用再去那太平洋公司小小的铺面那里装模作样的演戏了。 冰儿拿着几份之前的招股书跟几个大佬传阅了一下,确认了各自的认股比例。 “王爷不用客气,我们做臣子的,就算是把好处都献给王爷,也是小的们的孝心不是。”那排帮的汉子嘴上说得甚是大方,只不过看他捏着自己的合同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的样子,似乎还是很在意自己会不会少分个仨瓜俩枣儿的。 “在商言商,亲兄弟还要讲究个明算账不是。”李重润哈哈一笑,手里把那一沓收益报表摇得山响:“第一次合作,本王也事先不知道会不会盈利,实不相瞒,出发的时候,本王就做好了打算,若是这一趟没挣到钱,本王就自己贴补上亏空,多少不能让大家伙儿折了本钱才是。” “天下如今谁人不知王爷乃是散财童子下凡,王爷看中的生意,怎么会有赔钱这么个说法。” 方才韦公的账房可是在码头见到了李重润被万众跪拜的样子,倒是立刻就拿出来恭维起来。 “都是虚名,都是虚名……” 一通毫无意义的客套下来,几人才开始了真正的分赃大会。 “这一趟收益,金银铜居多,还有些香木龙涎香之类的香料,按照市价折算出来,总计是二十七万块银圆,有一船硫磺和一船矿物是王爷的私货,因为用的大家的船,王爷说不好让大家白跑一趟,作价三万圆,一并算进这收益之中,总共三十万圆。” 冰儿拉了一块漆成黑色的板子出来,拿个粉笔在上面把几个股东的名字写了上去。 “另外还有两船稻米,合计六千石。王爷的意思是本身也没多少钱,就放到青云观做做功德,以后这扬州的子民谁家遭个灾遇个难的,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饿死,各位意下如何?” 三万块银圆的私货眼睛都不眨的就冲了公,这价值几千块银圆的稻米众人自然也就不好跟这位散财童子抬杠,眼睛都不眨的就应了下来。 至于这些稻米最后是冲了谁的功德,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计较了。 “根据之前的股子,林邑王室占了三成,王掌柜占了一成,各位掌柜三成,韦公半成,排帮的李掌柜占了两成,还有半成是扬州的本地士绅和乡党,届时会通知他们到太平洋公司自行结算。” “收益是叁拾万银圆,扣去要交给市舶司的三万,各位还可以分二十七万,想来具体的数目便不用妾身在这里跟大家细算了。” 半年的功夫,排帮的那个李掌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只不过是出了三艘船和几百个弟兄,就挣了五万多块银圆回来,这要是一年跑个两趟,以后那几个蜀州的人牙子只怕连跟自己提鞋都不配。 想到自己以后在同乡面前扬眉吐气的样子,那排帮的汉子一时间情绪有些难以控制,当即就跪下给李重润邦邦的磕了几个结结实实的响头:“跟祖师爷发誓,以后王爷但有驱策,风里来火里去,俺姓李的若是有一句含糊,就让俺死在长江底下,永世不得上岸。” 李重润连忙把那汉子扶了起来,心说自己这几天是做了什么妖,怎么老是有人跪来跪去的? “各位掌柜若是没有意见,就在这合同上画个押,后续款项会支付到各位在储备银行的账户上。” “各位可有意见?” 第282章 悟道去吧 几个掌柜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毕竟有几万块银圆的收益,没谁会真的想着把几千斤的银子给扛回家去,也就默认了这种比较新鲜的支付方式。 李重润很满意这种潜移默化的效果,日本拉回来的银矿和铜矿之类的东西要重铸成银圆总归要些时日,虽然银行现在也不是支取不出来这些钱财,只不过若是真一股脑儿的现在就发下去,王蓉怕是要头痛很久。 而且把铜也折算成了银圆,相当于李重润只需要多铸造些银圆,就强行吞下了这一趟收益中占得最大头的那些日本的铜,占了大便宜了属于是。毕竟若是从世面上买铜的话,要花的钱可是远超出那些银子的价钱。 更何况,等这种见不到银圆的交易方式逐渐被大家接受了之后,自己野心勃勃的发行纸币的计划也就不远了。 佃户营的工分券因为金额小,加上又有大润发粮号兜底,现在在民间已经流通了不少,被扬州的农户亲切的称为分格,一个工分基本上就等于一个铜子了。 不过若是真的想推广纸币计划,没有大商户的支持和强有力的银行支撑,最终难免会沦陷为宋朝的交子或者明朝的宝钞那般尿性。 不过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纸币也不可能一天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李重润不是很着急。 先前去营州,那般紧急的情况厂卫军因为并没有参与具体的战斗,所以并没有遭受什么实际上的损失,只不过这一趟日本之行,却结结实实的损失了十几个人手。 倒不是在日本打仗受得损,毕竟脏活都是雇佣军们干的,厂卫军在上岛之初轰开了大宰城的城门之后,就做回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防卫。 只不过在返程的途中船队遭遇了暴风,一艘稍微小一点的楼船装的货物实在太多,没经住风浪,干脆利落的沉入了海底,连个渣滓都没有剩下。 船上的百十个雇佣军和十几个压阵的厂卫军就这么一并被带进了海里,再也没有上来。 每人五十块银圆的抚恤,加上许诺的每个月两个银圆的工资一直开到孩子成年或者媳妇改嫁的时候,家中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以进入王府的一系列学校学习的资格,几个还有父母或者妻儿在的家庭虽然有些悲痛,不过还是千恩万谢地冲李重润拜了又拜。 毕竟这几十块银圆和每个月两块银圆的收入,已经比有几十亩地的小地主的日子要好过上很多了。听闻了这等丰盛的抚恤,许多从营州逃难过来的难民们加入厂卫军的劲头高了许多,把负责招募和训练的杨三叔和李三师兄弟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受这件事情影响,素来护犊子的李重润心情低落了好几天,躲在河边钓了好几天的鱼,倒是成功的躲过了新婚的小七那堪比望夫石的眼光。 金山岛上的铸币厂又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忙碌,蜀地拉煤的煤老板,虽然风光比不上最近刚刚跟着临淄王挣了大钱的排帮老大,不过也是赚的盆满钵满的。 东厂的玻璃厂的老师傅们又去了铸币厂忙碌,前些日子润州的刺史因为受到卢家事情的牵连丢了官,很凄惨的给发配到岭南看大蟒蛇呲牙去了,那小老头其实还不错,虽然有些书呆子气,不过学问确实非常扎实,只不过是因为跟卢家有亲戚,才很凄惨的受到了株连。 李重润在他临行前送了本自己改的面目全非的论语给他,还在笔记里随手写了几句什么知行合一,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的语句,希望这小老头能在那岭南之地悟出自己的道来。 承蒙临淄王赠书的小老头儿只不过翻了两遍,就表示大受震撼,然后就把占地一千多亩的一座江中小岛以五千贯的价格卖给了李重润。 看来小老儿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的清正廉明。 实地去考察过的李重润念叨了很久。 且不说这小老头儿在润州为官几年就给自己搞了一个小岛这种事情,那名叫焦山的小岛分明就和金山岛一般是个江中的山头,竟然就当成是好田一般的卖给了自己五千贯。当天晚上李重润就把那本书要了回来,删去了心学的那几个文字,反而抄了许多什么君为臣纲之类的三纲五常,还有诸如明天理、灭人欲之类理学的要义上去。 你坑我钱财,我让你捞点骂名,算不得我坑你。 跟着李重润前去勘验现场的王蓉不知道李重润在傻乐什么,不过在王蓉眼中,没有不能挣钱的废物,只不过没有找到挣钱的法子而已。 且不说焦山之上的那块号称楷书之祖的瘗鹤铭价值几何,就说这焦山北侧直上直下的悬崖,就很适合修建码头和造船厂。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阳春三月,扬州的琼花开得无穷无尽的,从营州带了不少货物过来的营州的货船刚卸了货,陈子昂就急匆匆的跑去西厂找李重润汇报工作情况去了。 “先生辛苦了,可把绿珠姐姐给接上了?” “接上了,现在正在随园跟芳儿夫人聊天呢。” 难得的打扮得光鲜了许多的陈子昂本来相当潦草的胡子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终于不再像是张飞那般模样了。 “神都那边,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自从开了春,李重润就在西厂和佃户营忙活起来了地里面的事情,今天刚从佃户营的棉花地里回来,就遇到了陈子昂正在西厂等着自己。 示意陈子昂跟着自己往办公室一起过去,李重润在路上就问起了神都里面的事情。 “来俊臣刺杀王爷的事情,让陛下极为愤怒,因为御下不力,梁王殿下被罚俸了一年,楚王殿下的秘书监的职司也给撤了。经此一事,陛下觉着推事院在神都内过于只手遮天,便又成立了一个叫做控鹤轩的组织,专门盯着神都里的官员,几个跟来俊臣往来亲密的大臣和推事院里面他的亲信被那控鹤轩的人折腾得够呛,牵连了许多官员出来,前前后后大大小小有五百多人。” “西市的野狗只怕又要肥上不少。” 李重润冷笑了一声,只不过这狗咬狗的事情,背后牵连的不是武家的人就是世家的人,既然陈子昂还能在这里跟自己聊天,想来寒门这边的势力应该没受到什么牵连。 “控鹤轩,谁在主事?”只不过这个新成立的组织确是自己没听过的名字,李重润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听说是最近陛下新得宠的一个侍卫,还给封了个云麾将军的散官,叫什么张六郎的。不过听说,具体在控鹤轩做事的都是他的哥哥,张五郎。” 李重润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心说这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两个还是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早知道当初在金山顶上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弄死他。 李重润对二张兄弟的警惕是有原因的,毕竟按照前一世的历史,这二张兄弟就是把正主李重润搞死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安排监察院的人进去了?” “现在只安排了几个兄弟进了外围,听说如玉姑娘正准备安排西市的崔校尉进去,不知道事情成没成。” “你回头写封信给如玉,我很在意这个新冒出来的同行,让她无论如何给我盯死了他们。” 陈子昂略微愣了一下,心说很少见到李重润向来是大局在握的样子,很少会对一件事情表现出这么在意的样子。 “是,王爷。只不过这件事情和武陵人比起来?” “眼下,这件事最重要,武陵人都要放一放。” “是,王爷。” 两人说话间,就走到了李重润的办公室这边。 只不过还没进门,李重润就听见自己办公室里面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自己最近在佃户营那边忙活种棉花的事情,棉花种植起来非常麻烦,还要打好了营养钵,好在李重润前一世是农村出身,虽然不怎么擅长干农活,至少这些事情还做过,便一直在那里冒充农学家指导着种棉花。 所以这办公室自己也已经好久都没来了,李重润也奇怪这西厂还有谁会敢在自己办公室里活动。 刚推开门,李重润就被办公室里的样子吓了一跳。 办公室里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木质的机构和工具,一个硕大的纺车正在咯吱咯吱地转着。 “别动!” 仙蕙妹妹的声音在门边响了起来,只不过已经晚了,李重润的脚已经迈了进去,顺便撞倒了一个靠在门边的扁担,连锁反应之下,把正在纺着纱的纺车给撞倒了。 第283章 主营产品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什么情况?”李重润有些蒙圈,自己只不过是几天没来办公室,怎么就变成了工厂一般? “哎呀,纺车倒了。”在一旁的仙蕙还没来得及跟李重润打招呼,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把纺纱机扶起来。只不过当她弯下腰伸手去扶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纺纱的大车轮还在转着,只不过原本横着的纱锭变成直立的了。 “原来这玩意竖着也能转啊?” 仙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索性也不管这一摊子乱七八糟的物事了,冲到李重润的办公桌前拿着铅笔又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哎不是,咱就这么把我的办公室给抢了?好歹也跟为兄说一声……” 李重润觉着这场景好像在哪儿听说过,最近知道自己在忙棉花的事情,仙蕙连医馆那边都不去了,整天不知道在西厂的工坊这边忙活着什么东西,李重润都没见到她几次。 “哥哥这边地方大,妹妹之前的屋子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 仙蕙头也没抬的还在写写算算的忙个不停,跟李重润回了一句嘴就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那干脆去酒坊的竹棚子底下,地方够大,还敞亮。你这画的是啥?”李重润跋山涉水地趟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杂物和障碍,才算是走到了办公桌前。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去,太冷。”仙蕙妹妹甩了一张画好的草图过来,依稀是个纺纱机的样子。 “去年种出来的白叠子,都拿去填了袍子和家里的那些被子,还剩了一些下来。见哥哥这几天又忙着种棉花,妹妹就想着拿剩下的这些棉花来做个试验。看看能不能比西域传过来的纺棉花的速度快一些。” “这纺纱前面好像还有很多步骤的?” 李重润看了看仙蕙画的草图,脑子里面想了想前一世小时候在家里见老人手纺纱线的样子,觉着确实很麻烦。 “去棉籽和梳理棉花这些都好说,就是这纺纱基本上全靠人力,着实有些慢。” 李重润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那图纸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这方面自己不是强项,干脆就任凭仙蕙发挥,自己跟陈子昂从这已然变成了工坊一般的办公室出去了。 “这个是仙蕙妹妹,她平时就喜欢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头把裹儿妹妹介绍给先生认识一下,裹儿妹妹最喜欢舞文弄墨,见到先生一定很高兴。” 李重润跟陈子昂说了两句闲话,实在没什么地方去的他们决定干脆去玻璃厂带陈子昂去开开眼界。 “玻璃厂最近产量很难涨上去了,人力能搬动的重量有限,导致玻璃的产能一直跟不上。” 李重润从库房的箱子里抓了一个玻璃铸造的小玉佩出来,递给了陈子昂让他看看样品。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最近铜匠师傅们都去铸币厂忙活去了,玻璃厂也就没开发新品,这些模具还是最早的时候留下的,知道陈子昂要来,便生产了许多出来准备让他贩售到北地去圈钱,顺便给玻璃厂新招的学徒们练手。 “有这些就不错了。” 陈子昂对着光看了看那个晶莹剔透的小玉佩,玉佩的纹饰是两条鲤鱼对望的样子,做工有些粗糙,中间还有一条凸起的棱状痕迹,应该是模具接合得不紧密造成的。 “北地的突厥人和室韦人最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来之前咱们贩售过去的一套玻璃酒器,就换了好几车羊毛回来。” “学生还在西隔城幽居的时候,瑶瑶妹妹从公主殿下那里讨了两个琉璃珠子当首饰,据说都值几十贯。咱们只收几车羊毛,真的是便宜他们了。” 李重润倒是对营州互市还停留在以物换物的阶段并不奇怪:“反正他们愿意用钱也行,反正只要跟他们强调,羊毛可以当钱用,让他们北地人多养些羊剃毛就好了。” “王爷为何一直强调让他们北人养羊?他们若是贩售些马匹和犍牛回来,转手就能挣不少钱,就是这羊毛除了做毛毡,实在没什么用。” 陈子昂虽然知道李重润一直强调的羊毛肯定还有别的用意,只不过营州的互市中交易量最大的还是马匹和犍牛,羊毛的交易量虽然最近见长,只不过钱都被剩下的几个商号挣去了,自己却一直在亏钱收羊毛,实在是有些不舍得。 “仙蕙妹妹之前就已经解决了羊毛纺线的问题,丝织品着实太贵,羊毛这玩意儿加工起来容易很多,能多一种可以做衣服的材料,这天下就能少冻死多少人啊。” 李重润一股子悲天悯人的样子,真诚得自己都要哭了:“还有就是那白叠子,也是如此。当然,咱们从营州带回来这么多妇孺,不给她们找点事情做做,整天吃白食也不是办法。”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王爷果真是宅心仁厚,实在是天下之福。”陈子昂不清楚到底前后两句出发点截然不同的话到底哪个才代表了李重润的真心,不过马匹么,拍就对了。 “你在神都,有没有听说过突厥人提亲的事情?” 从玻璃厂出来的两个人往西厂门口的马车那里晃悠过去了,关于发展营州的正事儿已经说完,李重润便假意像聊八卦一般的聊起了这件明明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先前王爷在扬州被来俊臣带着几个突厥人刺杀,陛下还下了诏去云中,斥责了那阿史那莫啜一番。” 陈子昂自然听说了这件最近神都内最火热的话题。“谁知那阿史那也是个人物,认错赔礼的礼数是到位了,只不过这求亲的意思却一点都没变。” “后来可是有了什么解决的法子?” 李重润心说自己既然没接到指婚的圣旨,那么一定是有人顶了这个包。 “陛下本来想指婚给武家的子侄,谁知那阿史那家坚持要把女儿嫁给陛下的孙子。既然王爷刚被突厥人偷袭,陛下就把被罢了职司的楚王派去云中迎亲去了。” “四弟啊?” 李重润心说这下好像偏离历史偏离的有些狠了。不过据说杨贵妃就长得一副胡人的样貌,想来突厥的公主应该能t到四弟审美的点上。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卢家在靠近营州不远的地方有一大块地,怕是有几万亩,听说后来归了王家,前些日子陈某还在营州没回来的时候,王家就传了消息给我说那块地归王爷支配了?” 眼见快走到马车那里了,陈子昂也像聊八卦一般地说起来了一句闲话。 “那是王蓉的嫁妆,王家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手就是大方。” 李重润想起前些日子未来的岳父大人给自己写的信里面提到了这个,“地契现在都在蓉儿那里了。” “王家只是交接了一下尿册就走了,陈某带着人去勘验的时候,发现卢家之所以在远离马场的地方搞了这么大一块地,居然是用来做这个的。” 陈子昂从马车上面掏出来一个黑陶坛子,摘下封口的塞子,李重润当时就闻到了一股子非常熟悉的味道。 “几万亩的阿芙蓉?”李重润知道卢家一直在贩售这玩意儿,虽然陛下已经下旨严禁这玩意儿贩卖,只不过禁毒这种事情哪里是大唐这个时代的执行力所能做到的事情,虽然明面上烟馆已经没有了,只不过私底下谁人会在意这个?清化坊的一众青楼还是靠着这玩意儿挣得盆满钵满。 “那块地上还有三个村子,都是卢家买的奴仆,多达一千多人,已经在那里种植阿芙蓉很多年了。” “阿芙蓉都处理了?” “陈某本来准备处理的,韦长史给出了个主意,陈某有些难以抉择,所以这次才过来找王爷决断。”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我那表哥,不会出的主意就是把阿芙蓉卖给突厥人?” 李重润咧嘴一笑,别说是自家的那个表哥,自己刚刚知道那几万亩的阿芙蓉的时候,脑子里面第一时间就是想到的前一世看到的扎着辫子的满族老爷躺在炕上吸食阿芙蓉的画面。 “还有室韦人和靺鞨人。”陈子昂很勉强的笑了笑,心说怪不得韦长史会这么笃定王爷一定会答应这个计划。原来是臭味相投的缘故。 “太平洋公司往倭国去的货物还没凑齐,正好再加上些这玩意儿。只要不是卖给国内,本王倒是不在意用些小手段从这些蛮夷之地挣些零花钱回来。” “此物……”陈子昂有些奇怪,明明王爷素来和善,对平民也是极好,只不过只要涉及番邦人时,实在是有些腹黑。只不过贩售此物实在是有些不大地道,陈子昂本来还想辩驳一句,却被李重润的一句疑问给打断了话头。 “这是何物?” 阿芙蓉味道甚大,就算是拿箱子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都能从那些看不到的缝隙里面把味道散发出来。 方才陈子昂打开塞子才有阿芙蓉的味道传出来,让李重润很奇怪,不知道陈子昂是用了什么塞子,竟然能把个坛子堵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味道都透不出来。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284章 哪儿来的橡胶? 见李重润相比起可以挣得无数钱财的阿芙蓉比起来,注意力显然更加关注在这个塞子上,陈子昂有些奇怪。 不过好在自己在营州已经呆了半年,多少了解了一些这些北方的物事:“这是他们奚族人常用的一种塞子,奚人会用一种草原上常见的草根来制作塞子,这样在赶着大车迁徙的时候瓶瓶罐罐的不会撒了水出来。” “这是橡胶啊。”李重润试了试手感,发觉这塞子不管是从质地上还是分量上,都和自己前一世见过的天然橡胶十分一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颜色灰蒙蒙的,显得十分肮脏。“这塞子还有没有?” “这次带来的阿芙蓉就十几罐,塞子也就只有这么多。”陈子昂不知道为何李重润会如此在意一个瓶塞子:“这东西脏兮兮的,还有股子味道,关键是不能受力,一扯就破,除了做塞子,实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用途。” “哪怕只是做塞子,能加工成各种形状的塞子就能解决很多麻烦了。”李重润喜滋滋的捧着个塞子在手里看来看去的,好像是在端详什么难得的珍宝一般:“哎,那谁,去取点硫磺送我办公室去。” 急急慌慌地带着陈子昂一路赶去了自己已经被霸占了的办公室,仙蕙还在办公桌上写写画画着,因为天色有些暗了,小姑娘趴的离桌子很近。 “哎,别画了,再这样下去眼睛就要瞎掉了。”李重润冲仙蕙喊了一嗓子:“哥哥这边搞了个好东西,赶紧过来看一看。” “马上,马上画完了。” 仙蕙头也没抬,回了一句就还在那里忙活着。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办公桌旁边燃着一个炭炉,暗红的炭火没剩下多少了,茶壶早被仙蕙喝空了,凄惨地倒在一旁。 李重润把一旁早已经空了的一个装茶点的碟子放在了炭炉之上,等了一会儿,试了试温度已经差不多了,李重润便掰碎了手里的那个塞子,轻轻的投了一点在炭火里。 “哇,什么味道!” 一股子腐败植物的味道混合着呛人的胶皮味道瞬间升腾了起来,确实是橡胶,李重润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正在不远处画草图的仙蕙被熏了起来,捂着鼻子凑过来看李重润到底在做什么。“你是在熬制毒药吗?这么臭的味道,傻子才会吃下去。” “别闹,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李重润一时没想好怎么跟妹妹解释手中的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也就没着急回答,先把手里剩下的橡胶塞子投进了加热好的碟子里。 本来塞子形的天然橡胶,受热之后逐渐软烂成了一滩泥浆一般的质地。 方才被李重润使唤去跑腿儿的厂卫军,此时刚好从酒坊取了些熏蒸用的硫磺过来。 将细细的硫磺粉末洒进了已经软化的橡胶里面,李重润很尴尬的发现,自己居然没准备个搅拌用的东西。 仙蕙正在李重润身边晃来晃去想看清楚李重润在搞些什么新鲜的玩意,头上一个细细的银簪子正固定着她一头自来卷大波浪的头发,李重润看着顺手,一把就给扯了下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哎,我的簪子!” “回头去你嫂子那里换根金的!” 拿王蓉的东西充大方,李重润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这根就是嫂子送的。”仙蕙的头发有些自来卷,天生就是大波浪一般,加上天天宅在屋子里做实验或者学医,皮肤白得透明,加上委屈巴巴的表情,让一旁的陈子昂看得不由得直了眼睛。 “这么小年岁就是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陈子昂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当然,这种事情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哎,黑了。你果然是在做毒药。”两个正沉迷做实验的兄妹却并没有关注到陈子昂的心理活动,只见李重润搅和着碟子里的橡胶和硫磺的混合物的时候,本来雪亮的银簪接触到橡胶的地方赫然已经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硫磺和银子本来就会发生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我给你的书里面写得很清楚的,银针试毒也只能试出来砒霜,也就是鹤顶红,那是因为不纯砒霜里面本来就含有硫,你用雄黄和雌黄去抹银针也变黑。” “雄黄和雌黄也有毒呀……” “你拿个臭鸡蛋也能把银针熏黑!”眼看橡胶已经硫化个差不多了,李重润也就没工夫跟妹妹耍着贫嘴了,“仙蕙去把墙上的镜子拿过来。” 小心的把硫化好的橡胶泥倒在了镜子上面,一声细微的开裂的声音传来,没有经过钢化的镜子甫一受热,就碎成了好几块。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啊!几十贯没有了。”仙蕙惊叫了一声,不过声音中的幸灾乐祸的成分明显大过惋惜的意思。 用银簪子小心的把橡胶摊平,李重润跟仙蕙开着玩笑:“这玩意儿东厂你想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有了这玩意儿,咱们就能做更大的镜子了,到时候给你卧室一面墙都换成个镜子都行。” 后世这种顶天立地的大镜子是练舞的地方的标配,仙蕙是一副假小子技术宅的性子,裹儿却非常互补的极其小女人,平时有事没事都会扭两下,李重润就想着干脆给两个妹妹的房间干脆照着练功房去装修。 “算了,太贵了。”几个月下来,仙蕙知道哥哥对自己是真不在意花多少钱这种俗事的,而且也习惯了哥哥的神通广大,似乎说的什么都可以做到一般:“要是让娘亲知道了,怕是又要唠叨许久。” “先生,你看,这才是橡胶的真实用途。”橡胶冷却个差不多了。李重润小心翼翼的从镜子上撕了下来,拿在手里用力扯了扯,应该是硫磺加多了,很结实,有点弹性,但是不多。 “这是?王爷又搞出来了一种布料?” 陈子昂这两天见的新鲜布料有点多,心说不会王爷又搞了一种新鲜的布料出来了。“有些硬,穿身上只怕不太舒服。” “我知道!这可以拿来做弓弦!”仙蕙也试了试那片橡胶,发觉弹性很不错,而且极为坚韧:“只不过我们都有火炮和火枪了,实在用不着弓弩了。” 不过仙蕙的脑子确实转得比较快,见李重润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很快就猜测出来李重润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用途:“酒坊的蒸酒的铜管用的树胶密封,老漏不说,蒸出来的酒还一股子味道,用这东西密封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漏了。” “还是妹妹聪明。”李重润揉了揉仙蕙的大波浪,成功的把散了的头发揉成了鸡窝形:“不止是可以用来给酒坊密封,许多哥哥想做的东西,有了这个……瓶塞子胶,咱们以后就能做好多好玩的东西出来了呢。”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先生,奚人那边您受累去跑一跑,这种东西有多少收多少,再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会种植这玩意的人,那种了阿芙蓉的那几万亩地也可以开发出来一部分专门种植这玩意儿。” 李重润知道前一世新疆等地会出产一种和蒲公英类似的橡胶草,根部可以提炼橡胶,想不到在营州周边就有分布,不用千里迢迢的跑去南美找橡胶树,对于李重润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是王爷,和羊毛比起来呢?” 前面李重润刚安排了收羊毛是第一位的,转眼就变成了收这玩意儿,实在是让陈子昂有些疑惑。 “比羊毛还重要。” “是,王爷。”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285章 瓦特?! 陈子昂很快就带着媳妇回了营州,儿子还小,正是开蒙的年岁,就留在了扬州拜了裹儿的先生张若虚为师,给裹儿做起了小师弟,没跟着去那苦寒之地。 李重润一开始还是很反对这种明里暗里都有留质子表忠心的行为的,只不过因为陈子昂的坚持,加上府里面芳儿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坚定的认为帮人带娃可以带个娃娃这种被李重润嗤之以鼻的民间俗话,所以家里就多了一个混世小魔王。 没有了苦逼的去给突厥人当女婿的压力,家里又多了一个精力充沛到爆棚的小屁孩,成功分摊了大大小小一众丫头的注意力,李重润算是过了一段结结实实的舒服日子。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只不过醉心钓鱼的快乐日子过得总归很快,只不过一旬的日子,终于忙完了纺纱机初号机制作的仙蕙,彻底闲下来的时候,李重润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天一早,李重润有些垂头丧气地提了鱼竿就准备去城北的山塘去钓鱼。 前几天在那儿打了重窝,虽然大鱼的影子都没看到,却赶巧在放流小鱼的时候引了条猪婆龙过来。 本着钓鱼佬绝不空军的原则,加上这猪婆龙虽然在后世得以享受牢底坐穿的待遇,本朝却颇为泛滥。 而且因为喜欢打洞,坏了不少堤坝,所以李重润也就顺理成章的一板砖给那倒霉蛋拍晕在地,扛着就回了家。 众人本来是坚决反对把这丑不拉几的玩意儿当成晚饭主菜的,只有公孙兰看中了这玩意儿的皮质,觉着可以改个皮甲出来,连夜送去了现在住在了佃户营的张家三郎娘亲那边。 正所谓最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鲜嫩多汁的鳄鱼尾,经过大火烘烤,又细细的洒上了些盐花和胡椒,再佐了几片二二的小茴香,升腾不休的美味不用说话,就征服了众人。 只不过一条鳄鱼尾实在是满足不了随园里面大大小小的嘴巴,当初嫌弃得最狠的王蓉当天晚上就表示,没吃够,让李重润第二天多去钓两条回来。 难得的通过钓鱼在家人面前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的李重润,第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扛着家伙事儿准备再去昨天的鱼塘,满足一下家里面几张极为挑剔的嘴巴。 结果如是几天,本来极为惬意的休闲活动硬生生地被催成了上班一样的行为的时候,本来足以慰藉人心的钓鱼也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阿兄?今天有时间不?” 听到仙蕙的声音,李重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说终于不用像上班一般地去钓鱼了。 “有,有有。” 连声回应着妹子的问话,李重润如蒙大赦一般的把鱼篓钓竿之类的物事丢了一地,三步并作两步的蹿到了仙蕙妹妹身边:“妹子可是纺纱机遇到啥问题了?要不要阿兄帮忙?” “那个倒是早就已经弄好了。” 仙蕙拿被绑得像胡萝卜一般的手指搓了搓鼻子,小丫头跟着李重润时间不长,李重润的小动作倒是都让她学过去了, “怎么受伤了?” 这几天仙蕙妹妹忙着纺纱机的事情,根本没功夫回家吃饭,李重润连她受了伤都不知道。 “昨天酒坊的铜管密封胶开了,刚好阿兄上次做的胶皮还在我那里,妹妹就想去试试能不能用。” “然后就被蒸汽烫到了?那可是极疼的。”被蒸汽熏到可比被热水烫到还难受,这点生活常识李重润还是知道的。“那边太危险了,咱还是在医馆做做馆学学医术,不是挺好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许是难得有一个妹妹,李重润毫不吝啬自己的宠溺之情:“要不跟裹儿一样,玩弄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不是蛮好?” “欸,不要。那些病人身上都好脏的,还都是各种细菌。” 前些日子仙蕙沉迷了一段时间用李重润制作的显微镜满世界乱看,成功转职了大唐第一个微生物学家之后,虽然青霉素因为缺乏提纯的溶剂还没搞出来,倒是让小丫头染上了前无古人的洁癖。 “若不是昨天蒸酒铜管出气口那里力道太大,把妹妹手套吹掉了,妹妹也不会受伤的呀。” 李重润多少觉着这对话非常的有错位感,心说这是一个唐朝人能说得出来的台词?“那妹妹今天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那个蒸汽力气这么大?咱们能不能用蒸汽来推船?” 果然,小丫头果然想到了这一点。李重润心里暗暗感慨,和自己比起来,这个妹妹才是穿越来的? “推船还是有些难,不过如果想想办法的话,用来抽个水或者牵引个重物之类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自从有了橡胶,李重润前面几天钓鱼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了这个问题,橡胶解决了密封性的问题,从根本上来讲,倒是有了手搓一台低配版蒸汽机的条件。 “要不要咱们去试一试?”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管怎么样,有了妹妹的邀请,自己算是不用每天上班一样苦逼的去钓鱼了,李重润心说原来爱好如果有了kpi,居然就没了那般乐趣,实在是有些奇怪。 作为穿越众,穿越前又是个整天琢磨着如何在各种朝代手搓各种高精尖科技产品的扑街写手,锅驼机这种东西的图纸李重润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陈子昂留下的橡胶塞子被李重润带着仙蕙小心的硫化成了几大张胶皮,又小心的剪出来了大大小小的圆,单缸的锅驼机需要的密封件不多,这点儿橡胶倒是可以勉强够用。 铸铁或者钢制的气缸是不好处理,好在李重润如今也是财大气粗的人物,直接拉了一根青铜铸造的炮管过来,用钢锯仔细的锯开,152口径的气缸虽然比李重润画的图纸上稍微大了一些,不过毕竟省了很多功夫。 接下来几天李重润都在西厂忙活着蒸汽机的事情,好在最近府里面也没什么事,为了方便及时手搓零件,李重润干脆带着仙蕙去了金山岛上的兵器厂里。 兵器厂孤悬江心,又满是厂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卫,不用太过担心他的安全,所以家里面的丫头们也就没有去打扰他,还开了盘猜测这次自家王爷又要搞出来什么可以挣钱的新鲜玩意儿。 转眼清明到了,李重润这边刚好忙了个差不多,只剩下了几个最后的问题,也是最难的问题没有解决,家里毕竟还要自己回去主持些祭祖之类的事情,李重润也就只能不顾妹妹的反对,薅着她回了随园。 “最近在忙什么东西?”王蓉手里拎着罐子香水,等李重润进门净过了手脸,连忙在他身上喷着。 “至于么?”李重润心说自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究?怎么回家的时候比进宫还麻烦?“不过是几天没洗澡而已,还不至于臭成这个样子。” 王蓉故作神秘地嘘了他一声,“芳儿姐姐最近胃口不好,闻不得怪味儿,你这臭烘烘的,等下见到芳儿姐姐绝对又要害她连昨天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怎么平白就会吐呢?这几天府里难不成吃了蘑菇?可找李道长看过了?” 李重润有些不解,难不成是食物中毒了?李重润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吃了在西隔城里采的蘑菇,上吐下泻了好久,直接导致自己到现在还坚决不吃蘑菇。 “吃什么蘑菇,你自己办的好事儿,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王蓉冲李重润挤了挤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瓦特?” 感谢大家的支持,求银票+收藏! 第286章 双喜临门 “所以瓦特是个啥嘛?” 只不过李重润没工夫搭理她,稍微楞了片刻,抱起来王蓉大大的亲了一口,连滚带爬的就往里面跑去了。 王蓉见李重润手舞足蹈的就往内院奔去了,一脸蒙圈的念叨着。 “见过王爷!” 几个沿路的小丫头习惯了自家王爷平日里一副放荡形骸的样子,见李重润这么放飞自我的样子倒是也没太奇怪。 “好,好好!打赏,每人加个鸡腿儿!” 一路打着招呼,李重润喜滋滋的一路打赏了过去。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芳儿!我回来了!” 还没走到正堂,李重润的声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 “欸,人呢?” 只不过正堂里面却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在。 “王爷,芳儿夫人和兰夫人去青云观还原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一个正在厢房洒扫的小丫鬟从里厢转了出来,见李重润还在左右晃悠着找人,好心跟他讲了一声。 “哦?好。”李重润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去了多久了?” “看时辰,应该快回来了。”小丫头跟李重润行了个福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双喜临门。” “好,说得好!回头给你加个大大的鸡腿儿。” 王爷打赏,加个鸡腿儿表示打赏一个大银圆,一个大大的鸡腿儿又是什么个意思?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不过反正是打了赏,小丫头还是喜不自胜的又跟李重润说了好些好话,直到李重润想起来王荣说的芳儿闻到奇怪的味道会孕吐,急急忙忙的赶着去洗澡了,才带着一脑袋问号去问最近兼任了管家的艾莎,这个大大的鸡腿是表示王爷打赏了多少钱去了。 王蓉和武七她们簇拥着芳儿和公孙兰一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撞到只穿了一条牛鼻子裤衩,使劲儿拿着毛巾擦身子的李重润,听见来人的声音从澡堂里面跑出来。 王爷喜欢干净,所以随园里面自己就建了个小澡堂子,每天都有火工丫头给烧好了水,府里面大大小小的主子随时都能洗澡。 “哎呀,回来了,来来来,让爸爸看看小宝贝儿。” 芳儿身上还看不出来怀孕的迹象,穿的又是长袍长裙的,除了头上绑了一条防风的丝带,就和平日里其实没啥区别。 李重润方才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又拿王家铺子特产的香胰子好好的搓了几遍,又专门让照应的丫头抹了好几道香膏,只不过似乎只想到了身上的味道,却忘记了自己只是穿了一个裤衩子就跑出来了。 “王爷,妹妹还在呢,实在是有些不雅!” 见李重润光溜溜的就想往自己肚子抱来,李重润还没觉着害臊,芳儿先给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 李重润眼光转了一圈,发现裹儿果真在人缝里面朝自己这边探头探脑,这才尴尬地想起来自己好像这么出来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哎?难不成阿兰也有了?”早有丫头给拿了袍子过来,李重润手忙脚乱的往身上裹袍子的时候,扭脸就看到公孙兰也和芳儿一般打扮,头上也裹了一根防风的丝带,在一旁正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己。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道长来,顺便检查,才知道的。” “哎呀,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练气了,安心养胎,安心养胎。” 李重润见公孙兰还在四四拍的说话,不免有些头疼。 “没在练气,只是习惯。” 李重润这才知道为何方才的那个丫头会说双喜临门,确实是双喜临门,多少是有些喜出望外了。 “看来带娃是能带娃娃出来的啊,这才帮先生养了几天娃,不仅带来了娃娃,还一炮双响儿!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见陈子昂家的胖小子手里拿着个拨浪鼓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李重润想起之前芳儿说过的那句老话,就喜滋滋的在一旁念叨着。 “可把好消息报给姨娘了?” “早就派人专程前去神都报信去了,哪里还要等到你想起来。” 王蓉在一旁白了李重润一眼,似乎很是愤慨于李重润这几天在外面忙活一直没有着家。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嫂子这是赌你做什么东西输给了妹妹十块银圆,不是真的生气。” 裹儿妹妹很贴心的过来跟李重润解释了一下,李重润揉了揉裹儿跟贤惠妹妹一样的一头大波浪,表示自己知道了。 用过了晚饭,芳儿因为孕吐得厉害,实在没什么胃口,就先行回房间歇息去了,跟公孙兰说了会儿话,安排她安心养胎,最近的护卫工作就不要做了,练功也可以停一停,公孙兰虽然有些不放心,不过鉴于李重润的坚持,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担心芳儿没吃饱会饿着,李重润就捧了一碗专门安排厨娘蒸的银鱼炖蛋在手上,去芳儿房间里面看看她怎么样。 芳儿正在房间里面半躺着歇息,手里捧了一本儿印书坊前几天送来的杂书在看,李重润知道芳儿识字,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看书,觉着有些奇怪。 见到李重润过来,芳儿本来还想折腾着起来,却被李重润赶忙制止了。 “重润自幼跟在芳儿姐姐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姐看书来着。” 李重润跟芳儿打着趣,把手里的蒸碗的盖子丢在一旁,用汤匙小心的舀了一块软嫩的炖蛋出来,放在嘴边吹了吹,准备喂给芳儿吃。 “可使不得。”芳儿哪敢享受让李重润喂饭的待遇,连忙丢下手里的书,想要推辞,只不过推了两次,架不住李重润坚持,这才小心的张嘴从勺子里面把那勺炖蛋接了过去。 “蓉儿说,你之前说当娘的怀孕的时候多看些书,小孩子会聪明一些。跟蓉儿和阿兰不一样,芳儿没什么本事,可不敢让王爷的血脉跟芳儿一般没本事。”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怎么说的,芳儿姐姐管家管得可好。”李重润一边轻声安慰着芳儿,一边又舀了一勺蒸蛋给她:“都说这家长里短的,府里面前前后后这么多事儿,可只有芳儿姐姐才能捋得顺,摆得平。” 怀孕的时候容易产前抑郁,李重润前一世虽然是个老光棍儿,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这才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着。 “你说,我跟阿兰都怀了王爷的血脉,蓉儿会不会有想法?”芳儿突然甩了一个问题出来:“蓉儿的身份可放在那儿,她这摆明了要嫁到咱家来的,王妃的位置可是一直等着她的。” “应该不会,蓉儿还是个小屁孩,哪里有这么多心思?”李重润咧嘴一笑,虽然最近王蓉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只不过自己看来王蓉还是个前不凸后不翘的小屁孩儿,实在和王妃这个称呼相差太远。“再说了,咱现在要明媒正娶这件事情,怎么也要等陛下点了头才行,哪里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操得了心的。” “要是陛下非要跟前两天一样指婚个其他人咋整啊?”芳儿有些忧心忡忡地说起来前两天的传闻,“她的性子倔得跟盖雪一样,又是极有能耐的人物,要是嫁不成,只怕要生出来许多事端。” “怕什么,有为夫在呢,怎么都能想出办法来。” 李重润安慰着芳儿,只是觉着自己好像情话说错了人。 而且芳儿按照女频书上的写法不应该是用尽心思争宠的么?怎么还积极主动地帮自己寻摸情敌来着?这画风不对啊。 因为家里多了两个喜讯的缘故,李重润忙完清明的祭典后还在家里多呆了些时日,本来是想着陪着两个夫人安胎养胎,只不过刚呆了两天,就被两个夫人嫌弃着撵了出来。 毕竟李重润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实在是有些毛手毛脚,加上最近心情高兴,动不动就打赏,着实把芳儿给心疼个够呛,刚好仙蕙妹妹遇到个难题,芳儿就借此机会把李重润给从随园里面撵了出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恭喜阿兄,贺喜阿兄。” 仙蕙妹妹的礼数还是到位的,说了两句吉祥话当时贺喜,就把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阿兄,咱们前面做的那个机器,火大了就转的快,火慢了就转的慢,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287章 开始运转的锅驼机! “且先不说这个,清明过后你就不见人了。”李重润充分体会到了老父亲的烦恼:“你两个嫂子如今有孕在身,多回家陪她们说说话,至少每天晚饭还是要回家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仙蕙挠了挠已然乱成了鸡窝一般的卷发,乌黑的自来卷头发被个棕灰色的物事胡乱地扎了个丸子头,不过已然散乱得不行了,李重润好奇地把那棕灰色的皮圈扯了下来,发现竟然是一圈裁切得很细的胶皮。 “这玩意儿,扎头发挺好使的。”从办公室的抽屉里面寻了个木梳出来,李重润不顾着妹妹疼得吱哇乱叫的,帮她把已然打了不少结的头发梳开,重新扎了个丸子在头顶,用橡皮圈子重新绑好,“比方才好看多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做密封圈的时候剩了一点,刚好裁了个圈圈出来。”晃了晃脑袋,发现确实比方才结实了不少,仙蕙也就没再抱怨。“原型已经做了个出来,就是润滑要耗费不少牛油,还有就是我之前问的那个问题,火大了力道就大一些,火小了就停了,实在是有些麻烦。” 李重润之前就已经把锅驼机的图纸画了出来,只不过只是个草图,具体做成实物还很是麻烦,仙蕙这几天便一直忙着这个事情,竟然连家都没有回。 西厂的酒坊库房的大竹棚底下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几个学校的实习生正穿着一身麻布袍子在场地里面忙活个不停,还有几个穿着短打的老师傅也在围着一个坩埚忙活着。 见到李重润和仙蕙过来,几个人只是嘴上打了声招呼,手上的活都没停。 “这几个是难得的用的比较顺手的,我安排过了,做实验的时候没有大小,不用行礼。” 仙蕙妹妹虽然年岁不大,做事情却已经很有了一些女强人的风范,从一旁的架子上摘了个麻布袍子自己也套在了身上,转身又递给李重润一件:“一会儿组装好了可能会喷不少油出来,罩上好一些。” 青石实验室的操作守则还是李重润自己编的,自然知道这些规矩:“有规矩好,省得出事儿。” 因为是第一台蒸汽机。又没有什么现成的工具和零件可以用,加上材料还不过关,许多零件都是用青铜铸造的,比之前图纸上的大小大了不少。 尤其是发现几个紧固的螺丝和螺帽居然也是青铜铸造出来之后,李重润才感慨这几天只怕妹妹没少在这边费了心思,这些前世不要钱一般的东西,到这时空都已然升级成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手工定制版。 几个实习的小伙子吭哧吭哧地把原型机组装了起来,看他们熟练的手段,只怕是最近忙活了不少遍。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跟李重润小的时候见过的驱动水泵的锅驼机比起来,因为材料和工艺的问题,让这个手工制作还四处漏气的锅驼机比李重润记忆中的那个玩意儿大了许多,加上一个硕大的飞轮,已然有半间房子那么大了。 几个实习生从一旁的坩埚底下铲了几铲烧红的热碳过来,因为铁皮这种科技,李重润暂时还没点出来,所以干脆就取消了烟囱,随着一阵逐渐尖厉起来的嘶鸣声响亮起来,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气缸的一头便开始有节奏地喷出一股股雪白的水气出来。 一个实习生远远地用棍子戳了一下那个硕大的飞轮,被妹妹扯着往后退了几步之后,李重润发现原来大家也都往后退了一大截。 飞轮通过一根长长的木雕曲轴连接在了气缸上面,带动着气缸开始做起了往复运动,随着一股股的蒸汽越发急促地喷溅出来,飞轮的运转逐渐地快了。 蒸汽越发的浓了,就算离开了几步远,一股子灼热难当的热气都逼得人直往后退,怪不得大家都躲得远远的。 可能是因为润滑的时候加了太多牛油的缘故,整个现场洋溢着一股子浓浓的烘焙工坊的香味儿。 “成功了!” 揉了揉鼻头,李重润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有生之年又能享受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光明前景了,不免很是兴奋地一把抱起了正在一旁皱眉头的仙蕙妹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才哪儿到哪儿?”仙蕙妹妹虽然嘴上说的很嫌弃,不过小脸儿也有些兴奋的发红:“前几天就已经转起来了,今天是拆开检查了一遍,已经不是第一次运转了。” “在场各位!今天晚上加鸡腿儿!要加大大的鸡腿儿!”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觉着今天就和知道自己有后了的时候一般高兴,又开启了疯狂打赏模式。只不过在场的几个实习生和老师傅不清楚李重润打赏的规矩,还是李重润带来的侍卫给解释了一下之后,才陆续响起来阵阵谢赏的声音。 大鸡腿儿是十块银圆,赶上厂卫军或者工坊里面大师傅半年的工资了。说不高兴是假的。 在物质奖励的激励下,一旁的一众实习生们忙活得更加起劲了起来,一个拖着好几根管子的大大的风箱被飞轮驱动着运作了起来,几个正在坩埚边忙着熔化青铜准备铸造零件的大师傅终于轻松了下来,很有些感慨着说如果自己学徒的时候有个这玩意儿,不知道要省了不少力气下来。 “很久之前为兄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人类的科技进步本质就是个烧开水的过程。” “什么书?怎么话说得跟阿兄的那本化学手册一样写得这般直白?”仙蕙妹妹狐疑地看向了李重润:“不会就是阿兄你写的?” 李重润总不能说自己是在b站上看的,只能再把五王殿的前任方士们搬了出来救场,然后就转移话题去了诸如润滑和密封之类的话题上去了。 只不过随着运转的时间越发的长了,李重润也就逐渐地发现了仙蕙妹妹说过的问题了。 一是蒸汽机的转速确实存在不稳定的问题,火小了就慢了很多,火大了就快上许多。 另外一个就是随着蒸汽机运行的时间持续进行,蒸汽似乎越来越少了。动力也就越来越弱了。 蒸汽机运行到了下午,吃完了午饭回来的兄妹俩发现,蒸汽已经时断时续的,力道也已经微弱得连飞轮都快驱动不动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怎么还越跑越没劲儿了?” 李重润这才知道为何自己以来蒸汽机就是一副零件状,想来是昨天也出了这个问题,这才会把已经组装好的机器给拆得那么零碎。 “水里杂质太多了,只要烧一会儿就会堵塞了炉膛。如果再强行运行一些时间,只怕炉子都会炸开。”仙蕙妹妹知道这个问题:“如果用酒坊蒸酒蒸出来的水气来烧炉子,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今天只是试验一下新铸造的锅炉,反正等会就要拆开,所以直接用的井水。” “蒸馏水么,总归干净一些,实在不行用过滤的雨水也可以。” “怪不得医书上动不动就要用无根水,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是噱头,不要信的,雨水脏得很,不能喝,只不过雨水里面能形成水垢的东西少而已。”李重润也要考虑一下以后蒸汽机没有可以获取蒸馏水的地方的使用场景,又补充了一句:“听说青石实验室那边已经试验出来了硫酸,可以往水里面加一些,反正咱们炉子用的铜制的,倒是不怕腐蚀。” 对于一个短短几天就通读了李重润化学读本的小天才,仙蕙是难得的几个可以勉强跟上李重润思路的本朝人物,自然知道李重润的意思。 “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倒是不少,还在锅炉里面设置了个小机关,可以在加水的时候定时排出来底部的废水,回头咱们做个模子铸造出来试一试就好。”实习生们已经开始给锅驼机降温准备拆解清理了,李重润一边带着仙蕙准备回家,一边想着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个转速不稳定的问题,不解决的话,这机器也只能带动个风箱或者水车一类的东西了。” 跟妹妹在马车上纠结了一路的李重润到下车也没想起来有什么好的法子,跟前来迎接自己的众人打了招呼,兄妹二人身上一股子浓重的牛油的味道让两个孕妇不约而同地化身了喷射战士。 从澡堂里面出来,跟着重新变成了大唐小淑女的仙蕙妹妹争论着几个分歧,聊得入神的兄妹二人被一道突然蹿出来的影子给吓了一跳。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陈子昂家的混世小魔王手里攥着个拨浪鼓儿,带着一阵颇为嚣张的笑声从兄妹二人中间钻了过去。 裹儿手里拎着半截残破的画轴,正气势汹汹地满后花园追杀着那个小倒霉蛋儿。 “见过阿兄!” 直到裹儿跑过去了,打招呼的声音才远远地飘了过来。 “跑慢点儿,别撞着人!别去你嫂子那边乱窜。” 李重润笑呵呵地安排了裹儿一句,继续跟仙蕙妹妹聊起来方才争论的核心,到底是控制蒸汽的量比较合适还是控制火势比较合适。 远远地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李重润突然觉着自己脑袋顶上亮了一个小灯泡。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288章 林邑的船呢? 玩过拨浪鼓的小伙伴们都知道,因为离心作用的缘故,拨浪鼓的两个小鼓槌儿在旋转的时候就会升起来,然后撞到后面转过来的鼓面发出声响。 李重润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灵光一现:“咱们可以在转轴那里做一个拨浪鼓一般的机关,转得快了就可以升起来,转得慢了就可以降下去,用来控制一个阀门,控制进入气缸的蒸汽的量。” 仙蕙妹妹本来考虑的是控制火的大小,听李重润这么一说,发觉似乎是更稳妥的一种办法,也就点点头认了。 好在调了好几个铸币厂的大师傅过来帮忙,几个大师傅没用多久就把仙蕙连夜画出来的设计图给铸造成了成品。 只不过阀门这种东西却着实有些麻烦,铸造出来的精度没有那么高,好在蒸汽机勉强已经可以用了,李重润找了几个木匠做了个低配的车床出来,用了几天的时间才算是把阀芯给加工好了。 只不过前前后后后把锅驼机给改造成可以勉强使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月,转眼都已经是六月天了。 好在陈子昂到了营州就发了一堆筹集的橡胶塞子过来,李重润尝试了好几种硫化的办法之后,终于得出来个最适合做密封的配比,府里的大大小小的丫头还顺手得到了好多皮筋。 有了足够的橡胶,不像初号机那般抠抠索索的不舍得用密封件,最新版本的锅驼机密封性得到了大大的提高,至少不像之前每次运行的时候都像修仙一般仙气缭绕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仙蕙忙着改进蒸汽机的时候,李重润还顺手改进了先前用坚木打造的那个摇摇晃晃的车床,现在的车床是用铸铁做的底盘,好多零件也都是改用了钢铁的材质,现在加工起阀芯或者管材之类的东西就方便多了。 有了动力,卷板机之类的东西也终于可以做了出来,李重润的锅驼机也终于有了烟囱,铜皮的。 整个锅驼机主体使用青铜铸造,偶尔一些小零件有了车床之后才开始改用铁制。 不过第一台锅驼机在之前试验的时候因为供水出现了问题发生了炸膛的问题,好在李重润一直担心着这个问题,所以大家操作的距离都比较远,才没出现什么重大的问题。 只不过爆炸的声响让王蓉下定决心把这玩意儿要搬得离自己的办公室越远越好,所以在最终的设计定型了之后,王蓉就连忙让人把这个会爆炸的玩意儿给搬去了东厂。 “好东西啊,回头再造两个,给黑船上装两个大大的水车,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咱们去澳洲看袋鼠,咱们去美洲采玉米,去北极看虎鲸抽海豹……” 李重润跟在王蓉身后碎碎念着。 “打住啊,你这一台就要九千多块银圆,眼下还欠着陛下二十万的火炮没交付呢,咱家可供不起你跟妹妹这般折腾钱财的办法。” 王蓉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跟李重润算着账:“虽然后面用铁做了以后便宜了许多,可还是好贵的,你做了三个出来已经不少了,可不能再得寸进尺。想再做几个出来,等鉴真那边再拉些铜矿过来才行了。” 好在虽然很嫌弃,不过在兵器局见识过用这玩意儿加工炮膛快了一倍都不止的工作效率后,王蓉自然也知道这玩意的重要性。“还有那奥州和梅州又是什么地方?”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现在还没有,以后想想办法占过来便是。” 仿佛钓鱼佬心爱的鱼竿被媳妇夺走了一般委屈,李重润在王蓉身后跟着,“马上佃户营的棉花就要出产了,佃户营那边织了半年多的毛衣了,想来纺线的水平应该已经练习个差不多了,等棉花出产出来,白叠子布应该又是一个大的进项。” 跟别的朝代不同,唐代的布是可以直接当钱用的,李重润早先跟芳儿去逛南市的时候还经常帮芳儿抱着钱,如今家大业大了,随手打赏都是小户人家一年的花费了,自然用不到布来交易,而且由于钱荒的问题被李重润用银圆化解了许多的缘故,扬州这边也基本上不怎么用布来当钱用了,不过布匹还是相当值钱的物事。 “几万亩的棉花,你还真是敢种,要不是玉碧那边连绵不绝地送稻米过来,只怕咱们家连锅都要揭不开了。”说道林邑的稻米,王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最近六月都过半了,按理说林邑的船早就应该到了,怎么这次来得这么晚?” “过年前走的,再怎么说也该来了。”李重润也有些纳闷儿,上次写信给玉碧已经过去半年时间,不知道林邑最近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表哥在那边混得如何了。 上次来信上玉碧隐约地提到一嘴跟那真腊国的边境争端越发地激烈了,好在表哥的码头最近发展得不错,许多岭南的海客都跑过去交易,从李重润这边挣了不少钱财的玉碧在国内又花不出去,干脆请了许多雇佣军去边境帮忙看场子。 许是被表哥特意带过去的李重润的王旗给吓住了胆子,真腊倒是老实了一些。 不知道这半年过去了,林邑那边怎么样了。李重润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干脆也就停了跟王蓉的扯皮,骑着盖雪就去了凤仪卫如今办公的地方。 蕊娘去了林邑,冰儿暂代着扬州的凤仪卫,冰儿如今官方身份是王蓉的助手,整天在银行处理着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凤仪卫的办公室也就搬去了近水楼台的大润发粮号。 几个先前画舫上的丫头跟着表哥去了林邑几个,剩下的专职做了整理情报的文员,倒是不用在大堂里面当翻译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几人见到李重润急匆匆地冲进了办公室,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一般,直到听说是王爷想查林邑的事情,才松了一口气。 扬州距离林邑六千多里,就算是快马一刻不停地跑也要半个多月才能把消息传过来,蕊娘那边传消息过来也都是通过过路的商船给带密信过来。 最新的消息是三个月前的,李重润粗略的看了一下,蕊娘传过来的消息多都是一些林邑小朝廷内的变故和一些市井上的传言,还有就是表哥在林邑的收益什么的,重要的不多。 不过李重润还是在字里行间隐约的看出一些端倪出来。 感谢大家的支持,求银票+收藏! 第289章 兴风作浪的老白! 蕊娘去林邑之地已经两年多了,期间在林邑调查回来啊的七零八落的情报,也已经厚厚的一沓,只不过涉及军政之类的情报极少,相反涉及钱货的情报却是极多。 毕竟表哥的亲娘可是凤仪卫的大头头,蕊娘自然也就没少在这方面费心思。 李重润隔三岔五的也会问那么一两句,也只是过问一下事关林邑小朝廷是不是安稳之类的大事,倒是从来没过问过具体的细节。 今天仔细地看来,李重润倒是从这一年多积攒出来的情报里面看出来了些异常。 只不过天色有些晚了,李重润登记留档了之后,就抱着一沓厚厚的情报回了随园。 最近两个夫人都显了怀,佃户营那边的山居因为有山泉水可以制作水空调,带着王蓉一家子人都贪图凉快,去了那座事先被李重润嫌弃的那个前后三进的小别墅,还拉着一同大了肚子的武七和蔚儿一起去住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随园只剩下了李重润李三等几个事实上的大光棍,还有需要上课的裹儿几人。 吃过了晚饭,李重润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在书房的大黑板上写写算算了起来,只不过虽然还不是七月流火的盛夏,一股子自地面蒸腾而上的热气还是吹得他越算越觉着心烦。 听着外面钟声已经敲过九响,干脆冲到园子里的大池子里跟几尾已然被喂得跟小猪一般的红尾大鲤鱼一起游了几圈,这才摇晃着身子从池子里面蹿了出来。 接过一旁递过来的在深井里面镇过的沁凉的葡萄酿,李重润大大地喝了一口,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饱嗝,不顾了许多酒液从隆起不少的肚皮上肆无忌惮地滑落下去,李重润往在一旁准备好的竹子躺椅上四仰八叉地一趟,迎面看着璀璨的星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舒服啊!” 李重润却闻见一股很熟悉的木梨花的香味儿,扯了一块丝帕把自己肚子上的酒液给擦拭掉了。 “诶!”李重润一惊,一步就从躺椅上蹿了起来。 府里的丫鬟多都跟着去小别墅了,仙蕙又在西厂忙活蒸汽机的事情,如今在随园的宅子里面只有裹儿和她贴身的老妈子。 不管是哪个,自己这般只穿了个牛犊裤的样子都不太适合见到。 “芳儿嫂嫂说阿兄自幼就豪放不羁,没想到居然可以洒脱到去跟大白他们游泳这种地步,妹子实在是佩服。” 裹儿甜甜的声音从他背后响了起来,一件细麻袍子抛到了李重润的肩膀上。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随手用袍子把自己裹起来,李重润左右看了看没有太多肥肉露在外面了,这才转过身过来。 裹儿妹妹一头大波浪的卷发扎了个很随意的丸子头,身上穿了一件素色的薄纱长裙,白白净净的脸上丹朱未施,却又有咄咄逼人的青春的气息在嬉笑间绽放出来。 动作开合间,一股子淡淡的木梨花的味道便一阵阵地煽动了过来,直搔得人鼻尖痒痒。 “这有什么,当初在神都的时候,有一年实在是热得不行,我看姨娘和芳儿都睡了,就打了好几桶水在盖雪饮马的石头槽子里面,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 李重润摸着鼻头,讲了些自己的黑历史缓解一下尴尬。“第二天还是被想来喝水的盖雪给舔醒的。” 被李重润一个小笑话挑逗得笑得前仰后合的裹儿伸手扯了一个小胡凳过来,在李重润脚边上坐下了,兄妹二人又说了些小时候的囧事,又扯了些轻罗小扇扑流萤之类的夏夜诗词,直到钟声敲过十点,裹儿妹妹着实有些困了,这才在李重润的催促下往卧房准备就寝去了。 哄走了妹妹,方才的演算还没算完,李重润两三口把早已经温热的葡萄酿喝完,这才晃悠着回了书房,拿了个粉笔头子准备继续自己的核算。 “这账目好像不太对啊。” 裹儿的声音从书房的窗外响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觉着,有不少钱不知道去了哪儿。”李重润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却突然想起来裹儿不是被自己催着去睡觉了么,扭头一看,就看到裹儿迈着一双白生生的大长腿翻过窗户从窗外爬了进来。“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小孩子睡晚了会不长个子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李重润急忙用袍袖遮住了脸面,只不过指尖只觉着一滑,一个细若凝脂的小手就把自己捏着的粉笔头子给接了过去。 “见阿兄还在忙活,仙蕙妹妹都帮了哥哥不少忙,裹儿这做姐姐的也不能整天吃干饭不成?”裹儿拿过粉笔在黑板上圈了几个数字出来。“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账,不过这几笔支出明显多了一些,而且越来越多。” “我看一下,这几个支出都是往边境去的军饷和军械之类的花费。最近林邑和真腊有摩擦,多花些也是正常。” 李重润翻了翻手里的情报,找了半天才找出来这些花费的去处。 “如果调兵往边境去了,林邑那点地方也养不了多少兵,其他地方的花费也要少一些,然而并没有。”裹儿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弧线,指到了另外一个数字上。 “而且县子表哥的款项里面还有大几千贯的支出,也是花在了雇佣兵上面,一件事情花了三份的钱,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怎么可能?” 裹儿把粉笔头子往黑板下的木槽里面一丢,干脆利索地拍了拍手,俨然是一副小王蓉的样子。 “欸,不对啊,难不成张先生还教你查账了?听说他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有这手本事?” 李重润觉着自家妹妹的嚣张气焰越发的有王蓉的影子了,心说这小丫头只怕是没少逃学跑到王蓉那边打秋风。 “张先生已经没啥能教我的了,最近妹妹都是半天在印书馆校书,半天去嫂子那边帮忙查账。”裹儿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李重润,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勾人。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张若虚就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两个妹妹这才来了一年不到,就已经让他教无可教了?若说是天才,这也着实有些天才的过分了。 “那我问你,五色鱼,语出何典?” “水经注。”裹儿见李重润张嘴还想问,干脆把他堵了回去:“先生教的好些经典都是娘亲之前教过的,裹儿之前在房州,甚是无趣,又不能出门,整日里就只能是读书为乐……” 见裹儿说道阴郁处,低头间眼角有些晶莹的光芒闪过,李重润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妹妹多半也有些不怎么堪回首的童年,只好轻轻地搂了她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既然先生都认可了你的学问,到了哥哥这里,想玩就玩。” 温言劝慰了裹儿几句,李重润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所以这些钱,到底是去了哪儿?” “会不会是养寇自重?” 裹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邑军队里的老人两年间都被玉碧陆续给折腾下去了,哪里还有人有那资格讲什么养寇自重去?” 裹儿的意见虽然被李重润迅速地给驳斥了下去,不过还是给李重润提了一个醒:“难不成是老白?”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老白是谁?” 裹儿不知道当初李重润的安排,不过李重润这会儿正在情报堆里面一通乱翻,根本没机会搭理她。 “找到了,这两处钱粮的调动确实有问题。” 李重润又翻出来自己跟玉碧的几封往来信笺,仔细地核对了一下:“玉碧说边境跟真腊有了摩擦,但是这两次钱粮调拨都发生在摩擦产生之前,日子上对不上,更像是前线的官兵有了钱,就刻意跟对面挑事情一般。” “所以是那林邑小国里面还是有人,专门花钱去边境找茬。”裹儿好奇地翻了翻李重润拿出来的书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怪不得哥哥能把两个嫂嫂和一个没过门的嫂子哄得服服帖帖的,还在外面养了一个女王当小,情书写的,若是妹妹看到了都想嫁给你呢。” “去去去,你个小孩子知道个什么……”被裹儿嘲笑的李重润老脸一红:“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当心不长个子。” 说话间,李重润就把裹儿往房间外推搡出去了。 “不能再长了,已经够高了,再长就嫁不出去了!” “胡扯,有哥哥在,给你包一个天大的嫁妆,我看天下人谁人不想娶你。”大呼小叫间,李重润终于把这个呱噪的小丫头给撵了出去。 “那我明天就直接去嫂子那边帮忙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好好好,去去。” “得咧!”裹儿得了准许,高高兴兴的回去睡觉去了,李重润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坐回到书桌前,就着摇曳的灯火开始给玉碧写信,准备把自己发现的这个事情跟她讲一下。 往来的钱粮出现问题,是老白开始在林邑朝堂上兴风布雨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一应的证据都表示,这事情跟老白脱不了干系。 老白是自己推荐给玉碧用的,用个奸臣肃清朝堂这种事情效果虽然显着,不过多少是个歪招,自己没多安排些后手,只怕玉碧如果没及时关注到这个死太监已经开始脱离掌控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290章 再见小师叔 第二天天一亮,李重润就让人寻了一个南去的商队,把自己的信带去林邑。 最近因为表哥在林邑修建了一个大港的缘故,最近前去林邑的商队多了不少。 虽然远来的海船还是有不少直接来了扬州或者泉州、广州等本土的大港,只不过毕竟这年头海商实在是提着头做买卖,能在海上少漂一天就多挣一天的命回来,所以表哥的生意做得叫一个风风火火。 根据蕊娘的情报上说,西域诸国的几个大贵族都投其所好,送了好几个女子给表哥,想来表哥在那里的小日子定是过得极爽的。 许多商队都是从扬州出发,用小船走到广州,然后再从陆路过镇南关用马帮抵达林邑,虽然比全程走船慢了些,不过能少遇到不少次台风,相对之前来说要安全不少。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知道给范玉碧的信笺已经被商队带上船,李重润在随园是左右都不怎么坐不牢靠i,一股子邪气总在内心升腾着,就连右眼皮都跳个不停。 作为接受过新世纪低等教育的四有青年,李重润对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种事情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揉了揉还在狂跳的眼皮,李重润拿深井里面打出来的凉水狠狠地搓了几把脸,只不过被凉意刺激的眼皮不但没舒缓下来,反而跳动得越发剧烈了。 “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原因。” 李重润自己安慰着自己道,胡乱地用过了早饭,实在是无聊的他决定去街上逛逛。 “三师弟,说来也可笑,师兄我来扬州这么长时间了,逛街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李重润今天没穿紫袍,就穿了一身常见的绸布衫子,腰里别了一条皮带,挂了一柄弯刀在上面,跟满大街的武行的打扮差不多。 “师兄公务繁忙,心系天下苍生,自然没时间休闲。” 李三话说得磕磕绊绊的,一句话分成了三段来说,还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手心,一点儿都没平时爽利。 “小七这还专门给你打了小抄?” 李重润不难猜出来,定是小七知道李三最近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就专门安排了许多如何回答自己话的答案写给他,让他照着念就好。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从一脸尴尬的李三手中抢过一个装订得异常精细的小册子,李重润胡乱地翻了翻,通篇全是各种马屁,从今天吃多了饭到昨天晚上没睡好都有安排。 “七娘说,鉴真和罗莎他们都去倭国当土皇帝去了,连先生都外放了刺史,让师弟在师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没准儿还能混个官儿做做。”李三笑得非常尴尬,就好像考试作弊被老师抓到的学生一般。 “怎么,你这亲卫队长干腻了?你有想法?”李重润斜着眼看了一眼李三,坏笑着拿他开涮:“听闻那林邑的女子不像再南边的昆仑奴那般黑得跟炭一般,反而个个肤白貌美,要不师兄给你谋个林邑大将军的职司,咱们去林邑好好地纳几房小妾,可谓人生一大快事啊。” “不敢不敢。”因为李重润这次是便装外出,李三不敢当街跪倒,只能又是行礼又是哀求的:“七娘那性子师兄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在外面养小,师弟多长几层皮都不够她扒地呀。” 和其他几个一并被买进府里的武姓的姐妹不同,武七年岁最小,又极为漂亮和会说话,最是受李重润和公孙兰宠溺的,加上一直跟在李重润身边做事,脾气被惯得确实有些过分。 “是不敢纳小妾,还是不敢去林邑当将军?” 李重润的这个问题不在小七准备的答案上,实属有些超纲了,李三讷讷了半天也没给个回话。 李重润笑了笑,心说若是林邑真的要是出了事,自己手头上能派去的人好像也只有他,就是李三许是学功夫的时候被杨三叔打坏了脑子,实在有些憨直,难不成还要把他的外置大脑小七一并派过去? 跟几个师兄弟嬉闹了一阵,沿途又弄了些醪糟和各种料理的极为精细的点心之类的吃食,李重润心头的阴郁已然散去不少。 师兄弟几人的话头又转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在神都的时候,那时候家里的大宅子还没修好,我跟姨娘就住在西北角的那处老宅子那里,后门直接就对着坊墙。”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沉浸在回忆里的李重润手里捧着一大片响油饼,嚼得碎渣子乱飞地跟几个师兄弟回忆当年:“出门就是南市,那里好啊,一股子烟火气,有人味儿。不像扬州,街边的铺子精致,干净,漂亮,就是没有人味儿。” “没有人味儿,那是什么味道?我看七娘她们就特别喜欢逛街,还动不动就拉着我去,我都逛累了她们都不停歇的,不像不好玩的样子。” 李三作为长年的李重润的腿替,承担了绝大多数陪着府里面丫头逛街的重任,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既然师侄说扬州的街市没有人味,那剩下的自然都是一股子满满的钱味儿。” 一个颇有磁性的嗓音从众人背后响了起来,李三等众人反应极为谨慎,瞬间就把李重润给围了起来,手中的弯刀也抽了出来,直直地指向说话的人的方向。 “凤仪卫找了小师叔大半年都没找到,想不到师侄突发奇想出来逛一次街,居然就遇到了。怪不得师侄的眼皮今天跳了半天。” 李重润也有些紧张,嘴上说得轻巧,手也悄悄地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杨三叔都承认自己的这个师叔武功极高,若是他今天诚心来犯,自己带的这三瓜俩枣的还真不一定能打发得了他。 “不用紧张,小师叔今天也只是来看戏,难不成师侄今天不是出来看戏的?” 也不见小师叔有什么动作,本来距离众人还有几步的他眨眼就来到了众人身前,见有个师弟握刀的姿势有些不对,还伸手给指正了指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三哥最近教徒弟的水平不行了么,怎么这种货色都放出门来了,要搁在以前,我们师兄弟谁把刀握成这个样子,非的被他打的下不了床才行。” 调侃着自己的师兄,小师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眼见周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隐约还有不良人也飞奔过来了,几个身穿灰布军装的厂卫军的身影也在街角若隐若现了,李重润才勉强放下了心来:“收!” 就当没看见这一切一般,小师叔一路往前走去。 “哎,这就对了么,师叔今天来真的只是看戏,既然偶遇了师侄,这才想着拉你一起看戏。” 说话间,众人已然来到了宋家糖铺的门前。 感谢大家的支持,求银票+收藏! 第291章 看戏总要有戏肉的…… 宋家商号虽然现在主业已经转去了做期货,只不过做糖的主业并没有丢,在沿着官河的一处热闹之地占据了一溜宽大的铺面,贩售些白糖冰糖之类的物事,还有就是些干果蜜饯,糖瓜糕点之类的衍生产品。 商号的对面是个卖梨水的摊子,在官河边妖娆的柳树荫凉下支了几个高脚的长凳,贩售些解暑的饮料。 小师叔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往那小摊子那里一坐,本来在树荫下打着瞌睡的老板听到来了主顾,懒洋洋地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掀开盖着脸的书本跟身后喊了一嗓子,一个半大的小丫头从河边的一眼小井中提了个用麻绳栓着的坛子出来,颤颤巍巍地给几人每人倒了一碗。 “各位客官请用,我们家铺子用的常州府特产的梨子,用井水镇过之后,极能解暑气。两个铜子儿一大碗。” 小丫头放下手中的坛子,极为流畅地给自家的摊子打了个广告,跟各位行了个礼就要抱着坛子退下去。 “坛子留下,钱拿去,且去玩,不用照应我们。” 小师叔端起来碗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表示了对口味的认可,接着从袖子里一摸,掏出个小钱丢给她,示意让她去边上自己耍闹去。 “阿耶说了,这梨水要是不用井水镇着,热了就坏了口味,各位客官下次就不来了。”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居然还有着几分自己的坚持,并没有接过小师叔的钱,而是抱着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坛子又跌跌撞撞的走回到井边,重新放回去用井水镇了起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听她说得这么热闹,而且小师叔也都已经喝过,应该是没有毒,李重润就好奇地端起那破了口的大碗喝了一口,梨水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梨子的清甜意味,却并不是很甜,加上被井水镇过,确实非常祛暑醒神。 “萧嵩每次见我就知道卖茶田给我,连常州有这等清爽的梨子都不说一声,实在是不太地道。” 李重润贪图这一时的清爽,一口喝了大半碗,本来还想示意小丫头自己能不能多要几碗,却被小丫头拒绝了:“阿耶说,被井水镇过的梨水甚寒,若是喝得太快,会拉肚子的,这位客官稍等片刻,奴家再帮客官续上。” 只不过那位脸上盖着书本的摊子老板听见李重润说起萧嵩的名字,有些狐疑地掀开了脸上的书本,有些沧桑的脸上挂了几分阴晴不定的表情看了看李重润,见他没注意到自己,这才又躺下继续做自己的春秋大梦去了。 “小师叔今天倒是来看的什么戏?可能给师侄说一说?” 在小丫头那边讨了个没趣的李重润,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粗瓷大碗,扭头跟小师叔打发着无聊。 小师叔正稳稳地端起梨水喝了一小口,听见李重润问话,也没急着说话,反而是极为讲究地将手中的大碗放下,用一块素帕轻轻地揩了揩嘴角并不存在的水渍,又将素帕小心地收进怀里,这才点了点对面的宋家商铺,“自然是看崔家的戏。” 宋家在被宋时拿回来之前,一直都是被博陵崔家所掌控的,只不过当初在那孤塔二楼博陵崔家出身的宋夫人不明不白的被地板上抻出来的一刀给捅死了,加上当时李重润在扬州势大,崔家认了两成的股子就放弃了这边的控制,每年领着自己几万块银圆的分成,倒是也乐得清闲。 “崔家现在每年拿抽头拿的不比之前每年赚的少上多少,怎么就突然会跟自己的金主翻脸?” 李重润有些不解,对面的宋家商铺热热闹闹的,进出的人流如织,端的是无比热闹,不像是有什么剧变将要发生的样子。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哎呦,我的小少爷,小的找您半天了,府里的人只说你出来逛街,又没说去哪儿,要不是刚才有几个不良人认出了少爷真容,只怕小的得在着官河边上跑断腿了。” 许久没见的宋之问这会儿突然跑了过来,见到李重润正在宋家商号这边的摊子上聊天,急忙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 跟在他身后的那只仙鹤也似乎认出了李重润,跟他主人一样跟李重润点头哈腰地打招呼,似乎真的通灵性一般。 “你看,这不是戏肉就上场了么。”小师叔跟李重润笑了笑,似乎知道宋之问要来说什么一般。 “说,发生了什么事儿?”自从宋之问投靠了自己,倒是经常隔三岔五的送些推事院那边的情报过来,不过毕竟推事院主业都在神都之内,能传到宋之问这边的无非也就是要么催促宋之问收集李重润的消息,要么就是一些催促他调查来俊臣莫名刺杀李重润的原因。 来俊臣来扬州的原因推事院的几个主脑自然明白,只不过被武陵人借了一把力气,用了个顺水推舟之策就解了李重润的围,还顺便把李老四坑去了突厥那边当女婿,武三思等人实在是不明白来俊臣怎么到了扬州就会和突厥人搅和在了一起,而且还很违反命令的当街刺杀李重润,光是暗探就前后派了许多回,狄公的大理寺的人也来查验了多次,只不过每次都只能铩羽而归就是了。 “今天早晨刚得了消息,推事院查到了新的线索,说是这宋家跟前些日子来俊臣行刺王爷有牵连,专门派了人手要来抓捕宋家东家回神都受审,来的人今天早晨就进了扬州城了。” 李重润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来俊臣行刺自己无非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小师叔用了些让人发狂的药物,只不过是个烟雾弹而已,怎么就能跟着开开拍卖行的宋家扯上关系的。难不成是推事院看上宋家商号的钱啦? 不过见小师叔憋得一脸大便不畅的表情,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李重润自然知道他那边还有线索,便只能舔着脸去问这位一直故作高深的小师叔:“师侄又一事不明,还望师叔解惑。”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292章 这种人间渣滓,还是毁灭了吧 小师叔没着急说话,跟哆啦a梦一般在自己袍袖里面摸索了半天,掏了几个铁牌牌丁丁当当地丢在了地上。“可是这几个皂吏黑皮狗?他们命不好,刚刚碰见了我,某家就送了他们一程。” 以小师叔的本事,对付几个平时也就是仗势欺人的皂吏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不过这种事情刻意在李重润面前说起,似乎就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小师叔,似乎并不太想让这个宋家的东家去死。” “宋时是小师侄的人,他若是死了,想来你也麻烦。”小师叔似乎很清楚李重润手下的人员架构,倒是一口就指出了李重润忧虑的地方。 “小师叔突然在扬州现身,只怕不会只是为了解决师侄的麻烦。”李重润虽然很不喜欢小师叔这般弯弯绕绕说话的方式,只不过自己跟朝中几个立足多年的大佬呆久了,虽然不喜,却也习惯了这种一件事情非要七拐八绕的说话方式。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我懂了,本来以为师侄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应该是个久居朝堂的老油条一般。”小师叔很敏锐地发觉了李重润眉宇间的那一丝不耐,很干脆利索的转换了风格:“想不到师侄初心不改,还是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师叔那也就不绕关子了,某家今天来这里,是因为博陵崔家想对宋时下手。” “崔家想对宋时下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要不是那单不先死在了我手上,只怕宋时这会都已经能打酱油了。” “不一样,那单不先是无尘和尚的人,算是卢家的打手,最多只能算是给崔家帮忙。” “那么这次又是崔家的武陵人想对宋时出手?”既然每个势力都会有个武陵人,那么崔家肯定也会有一个,像这种暗杀个人之类的脏活儿,找武陵人动手是最合适不过的。 “非也,为了些钱财跟王爷翻脸,实在是划不来。崔家的武陵人自然是竭力阻止的。只不过崔家如今投靠了一个新的势力,要不是小昭跑得快,只怕就要被推事院的黑皮狗给抓了去,只不过小昭受了些伤,不方便活动,某家才帮她来此地跑一趟,多少不能让崔家成事便是。” 听小师叔说了半天,李重润敏锐地抓住了一个重点:“师叔,那个叫什么小昭的姑娘,莫不是我的师婶子?” “某家跟你说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只关心这么一个八卦?” 小师叔一直强装的高手架势终于崩了盘,呲牙咧嘴地冲李重润叫嚷了起来。若不是顾及到还有外人在场,当场使用家法教训李重润一顿的心都有了。 “消消气,师叔消消气。”见小师叔动了气,李重润反而轻松下来了,会生气就意思也就是说有顾虑,有顾虑就会有弱点,没什么比什么都不在乎的躺平党再难对付的了。 李重润嬉皮笑脸地安抚了小师叔半天,这才接着他的话茬说下去:“无非也就是崔家投靠了二张,这也就是为何崔家人来办事,我那表叔家的皂吏也会来托底的缘故。”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师侄闭门造车这么多天,看来也并不是对神都中的事情一无所知。” “小师叔怎么知道咱最近干了什么?小师叔只怕也在咱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 “你猜……” 这种事情问也是白问,李重润自然是知道的,不如说其他的话题:“那么说,是崔家跟武陵人谈不拢了,决定改换门庭去投靠二张了?那二张就算是得了陛下的宠信,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势力的推崇?难不成是这二张也想坐上那个位置?” 李重润指了指天上。 “两个毛头小伙子,一点根基都没有,若是只是仗着陛下的恩宠,哪里能这么快就成了一方势力的代表。”小师叔终于喝完了自己眼前的梨水,示意小丫头给自己又续了一碗,接着跟李重润说着:“只不过是恰好和几个有想法的贵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已。” “师叔说的那个敌人,不会就是我。”李重润心说自己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当初掀翻魏王的时候自己还被武三思拿来当枪使的,怎么就对他产生了威胁? “你还不够格,某家说的是你老子。” 原来是自己的便宜老子庐陵王殿下,“父王行事向来低调,又不沾花惹草的,听说到了神都之后每天就在洛水上钓鱼,怎么就能得罪了二张?” 李重润觉着有些不解,娘亲的来信中从未提及这个问题,就连公主殿下和姨娘的来信也只是说些朝堂中的变故,自己也知道二张最近崛起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只不过最近朝堂上最大的热闹是一众政坛大佬瓜分卢家的政治遗产,就连父亲接任太子的消息都平息了许多,所以对于父亲怎么就和二张起了争执反而是一问三不知了。 “你父亲倒是跟二张没什么冲突,问题出就出在谁知道王爷父子长得都是平平无奇的,却有一对长得祸国殃民的漂亮双生妹妹。” “仙蕙和裹儿长得是好看,只不过说是祸国殃民着实有些不合适,用倾国倾城来形容更加好一些。”李重润认认真真地纠正着小师叔的错误。 “说重点,你老打岔是个什么劲?” 见小师叔又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李重润怕他发飙,赶紧示意他继续说。 “问题很简单,二张看上了你的俩妹妹,想要娶回家里去,你父亲不同意,这不就有矛盾了么。” “欸!这俩人真恶心,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接弄死拉倒。怪不得娘亲会把两个妹妹都送到我这边来……” 二张是自家奶奶的那啥,又想当自己妹夫,这等又想当自己爷爷又想当自己妹夫的事情,就算是隔壁倭国的皇室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这等人间渣滓,还是干脆毁灭了。 李重润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弄不死啦,某家去尝试了三次,都失败了。原来宫里面除了我们师兄弟,居然还有不少高手,虽然一个两个是不在话下,只不过这一多了就有些麻烦。五哥和七姐还在皇帝老儿手下当差,某家也不好牵连他们小两口子,就只能拿这些小喽啰出气。”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师叔踢了踢眼前堆的几个铁牌牌,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只不过这时异变抖生,一阵颇为吵闹的喧嚣声从宋家商号的铺面那边传了出来。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293章 跟死胡同有仇啊这是…… 几个身着很常见的麻布衣袍的路人,推着一辆装满了柴碳的大车慢悠悠的挤开了人群,从河沿的大路上往城南行去,路过宋家商号门口的时候,一声颇为刺耳的断裂声传来,一车碳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往宋家商号的门前撒了下去。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一时间黑色的烟尘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宋家的铺面,这么大一车柴碳,至少得有千斤,价值至少有千钱,赶车的几人一脸颓然之色的瘫坐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在吆喝着什么,只不过是在大车四周嚎哭,却不动手去捡拾。 柴碳甚脏,迸溅起来的柴碳沫子飞的到处都是,宋家商号里面贩售的都是些入口的东西,许多物事来不及遮盖的时候就被铺天盖地席卷来的黑灰给笼罩住了。 本来熙熙攘攘的商号里面,顾客被黑灰驱赶的瞬间就少了大半,管事和掌柜骂骂咧咧的指挥着众人赶紧出门围堵住赶车的众人,准备找他们索要些赔偿。 正在二楼议事的宋时也带着几个贴身的管事从楼梯上绕了下来,正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查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口哨,几个本来还在地上哭嚎的汉子瞬间就住了嘴,干脆利索的从柴碳堆里随手一抽,就摸出一把浑身漆成了黑色的长刀出来,随手挽了个刀花,就把几个本来正要来围堵自己的店小二给劈倒在地,几个起伏纵跳之间,几人转眼就冲到了大堂里面。 “李三!快去救人!” 李重润不知道小师叔是什么安排。只不过自己占着宋家商号四成的份子,如果宋时死了,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可以填补他主持期货工作的人来,所以这个人自己是必救不可的。 李三等人得了命令,几个纵跳就也跨过了青石铺就的大路,跟着那几人冲进了大堂里面。 李重润自己却盯着先前那个发出口哨的人,混着人流朝他冲了过去。 临行前,李重润看了一眼小师叔,发现他还是一副看戏的表情,端着碗梨水细细的品着,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在一旁的宋之问不知道小师叔的真实身份,以为他真的只是李重润的长辈,正带着自己的鹤儿子在一旁点头哈腰的奉承着。 那个发出口哨的身影似乎很熟悉地形,七拐八拐的净挑些小巷夹道之类的地方走去,李重润吃亏在地形不熟,几次都差点儿跟丢了,不过好在先前认出自己的几个不良人这次很有眼力见的跟过来帮忙,在他们带路下,抄了几次近道撞破了几扇空门之后,李重润总算是跟住了这个颇为油滑的小子。 “哎,前面是死路了!” 李重润这次出门没带自己用惯的铁锏、铁扇,腰间只不过是插了一把已经被兵器局普及了的弯刀,拿在手里只觉着重量有些轻巧,干脆就连着刀鞘一并摘了下来,在手里面掂着。 李重润堵住那小子的地方是个死胡同,路边有几户低矮的院落,只不过是因为正是上工的时间,几个院落都是院门紧闭着,乍一看去,并没有什么逃生的路子。 那个身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小可自认为身手还可以,没想到王爷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那人的官话带着一股子扬州方言的口音,想来应该是本地人。李重润仔细看了看他,以自己强悍的记忆力也没发觉出丝毫面熟的感觉,不过听他说话,应该是对自己很熟悉。 “你是谁?” 既然认不出来,不如直接开口就问,反正反派一般都死于话多,没准自己问的多了,这小子自己说秃噜嘴最说出来了呢。 “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王爷在扬州第一次登场,可不就是驳了我们几兄弟的面子,给王爷大大的涨了一把威风?”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李重润第一次在扬州登场,好像是宋时跟人打赌,拿金弹子想打岸边的自己来着,刚好被自己挡了。 “你是利津号的少掌柜!”李重润终于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卢家倒台之前,利津号的铁器生意就已经作为赔礼全数陪给了自己,如今已经变成金山上的兵器制造局了,自己还真没去操心这个昔日在扬州横行无忌的卢家少东家到底去了哪里。 居然是他在跟崔家当内应,怪不得能认识宋时,也一眼就能认出来自己的身份。 “本来今天只是想弄死宋时,没想到王爷居然也送上了门来,实在是老天有眼。”那小子笑的非常的肆无忌惮,只不过眼神却直往李重润身后看过去。 留了神的李重润只觉着脑后好像有一阵风声传来,李重润看也没看,抡起带鞘的弯刀就往身后劈去。 看来自己跟死胡同有仇,第一次自己被埋伏就是单不先带领的一帮叫花子把自己堵在里胡同里,想不到这次又是这样。 身后跟着自己的几个不良人不知道身后时候已经摸到了自己身边,李重润的长刀挥舞过去的时候,正好劈中了一个不良人手中的短棍。 短棍与弯刀交接之时,发出了一阵非常不合常理的金铁交鸣的声音,李重润的弯刀刀鞘片片碎裂之际,那为首的那个不良人短棍也被锋利的弯刀消去了一层木制的外皮,露出了里面黑黝黝的铁棍出来。 被李重润全力一击,挥舞短棍的那个不良人当时就空门大开,李重润本想冲上去追杀那人,只不过身后有利器破空的声音响了起来,李重润只能往旁边一躲,转身避过了身后那个卢家余孽刺来的匕首,只不过另外两个不良人此时又抓住了机会,往李重润头上劈砸过来。 一时间李重润应付的颇为手忙脚乱,那卢家的小子虽然不会武功,只不过那蓝娃娃的匕首似乎并不是什么安全的东西,李重润只能小心提防着他的偷袭,一时间竟然有些疲于应付。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几个回合过去,李重润没有沾到一点便宜,身上的劲装反而被那个卢家的小子划了几个口子出来。 大家给我投票,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第294章 林邑惊变 李重润将手中弯刀猛地打横抡了一圈,将众人逼退了半步,一手立着弯刀,一手扶在刀背上警惕着众人:“若是现在投降,本王还可饶你们不死。”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给我上!给小爷我弄死他!”前任少东家面目狰狞地吼叫着,示意几个手下上前进攻 几个不良人打扮的壮汉迟疑了片刻,见自己主子挥舞着匕首已经攻上前去了,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挥舞着棒子冲了上来。 “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几人的兵刃就要砸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李重润往身旁的门洞里面一缩,凭空躲过了几人的攻势,幽深的巷子里面只留下一道回声,悠扬而又嘹亮。 回声还没散去,一阵爆豆一般的声响就从巷尾处传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此起彼伏的枪响之后,几个不良人打扮的壮汉和那卢家的小子,身上很快就洇出了大片的血迹。 枪声的回响还没在巷尾消失,几人就已经支撑不住,凄惨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本来还担心你小子被坑,现在看来,你小子还留着后手,师叔这番担心反倒是多余了。” 小师叔的声音从对面的房顶上传了过来,李重润听到声音,探出头看了眼,才放心地从门洞里面露出身来:“知道是坑你也不提醒师侄一声,你这师叔做的也忒不地道。” “若是连几个连江湖人士都不算的小喽啰给废了,你这师侄,不要也罢。”小师叔说着话,一个纵身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手里还提着个血淋淋的人头。“你什么时候发现是陷阱的?” “就在几个不良人跟我指路的时候,官河边的不良人整天在大润发粮号那边转悠,师侄早都认识全了,几个冒牌货连官河市监的名字都不知道,断然是假的。” 那卢家的余孽还没死透,正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惨叫,小师叔皱了皱眉头,手上还没怎么使力的一抛,那人头砸到了他的身上,那位前任少东家惨叫声便戛然而止了。 “师叔,你就这般把他砸死了,师侄便少了好些问话的机会。” “被伤了心脉,这货也撑不到你问话了。” 小师叔没怎么在意,似乎是踩死了两只蚂蚁一般:“这几个小子用的这个小号的火炮倒是稀奇,就算是师叔我也不一定躲过去。”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几个转折间,小师叔就冲到了巷尾处的厂卫军人群中,劈手就从一个正在装弹的厂卫军手中夺了一支步枪下来。 “我们武陵人用了这么久的火药,那帮榆木脑袋怎么就知道捆成个包袱去点着?” 周边的几个厂卫军自然紧张得要死,手上装弹的速度加快了许多,第一时间就做好了发射的准备,不约而同地指向了这位傻大胆的小师叔。 谁知那小师叔握着步枪的两端一使劲儿,竟然就把颇为厚实的枪管给弯成了个c型。 “就是个普通的铁管子,怎么就能打出那般快的暗器?” “那叫弹头。小师叔你欠了我一百贯。”这位正邪不明的小师叔着实让李重润有些头疼,辨认过他丢下来的人头不是宋时,而是宋时身边的一个管事之后,李重润才稍微放下了心来,见小师叔已经丢下了手里的步枪,才示意几个厂卫军往后退一退。 “就这个玩意儿,就要一百贯?”小师叔被这根他觉着甚是普通的铁管子的报价给吓了一跳,“小师叔今天帮你解了宋时的围,多少也算是帮了你大忙,算个一千贯,你给小师叔搞个十根这玩意儿过来,我去刺杀一下张六郎玩儿。” “我说小师叔,你前脚刺杀张家兄弟,后脚小师侄就要洗干净脖子准备让我家奶奶推到西市砍了。”李重润苦笑着跟小师叔抱怨了一声。“再说宋时明明是我自己的人去救的,这小子也是小师侄给弄死的,怎么就成了师叔的功劳?” “刺杀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准备万全才是。”小师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丢下那帮子厂卫军不管,快步走到了那堆死人那边。 李重润打了个hold的手势,示意几个厂卫军安心,“还望师叔指教。”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刺杀是下下之策,若不是情非得已,等闲不能用之。” 小师叔难得地拽了一下文,倒是让李重润唏嘘不已。 “就小师侄自从来了扬州几次经历来看,在应对刺杀这方面,小师侄还算有几分经验。感觉每次都很随便,既没有准备万全,也没有到小师叔说的情非得已的地步。” “崔家这次刺杀,前后准备了四道手续,通过推事院那边下手,碳车的当街刺杀,还有这个小子指引着假不良人防着宋时逃出来求救,最关键的一步,买通了这个宋时身边的亲信,让他下手刺杀。”小师叔伸出来四根手指,跟李重润讲着其中的安排:“要不是小昭在崔家经营许久,还算是有些情报的来源,只怕这次宋家的小子算是死定了。” 说话间,慌慌张张的宋时和带着鹤儿子的宋之问等人,还有李三带领的师兄弟们终于赶了过来。 “若是小师侄处在被刺杀的位置,遇到这般境地,只怕想要全身而退也实属不易。”李重润仔细想了一下,如果不是小师叔通风报信,加上赶上自己无聊到带着师兄弟们逛街,今天这宋时,好像是真的要死在这宋家商号了。 “那为何之前师侄遇到的几次刺杀,都那般随便?” “那个无尘和尚就是个疯子,连带着卢家都疯了,后来的刺杀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道。这也是为何卢家就这么倒了台,大家不但没有想着替卢家翻案,还忙着分卢家的家产发这笔横财。” 小师叔好像很清楚李重润的经历:“至于第一次刺杀,那时候你还不是一方诸侯,就是个替公主干些脏活的小喽啰,杀了也就杀了,谁会管你的死活?” “小师叔,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只不过这么说实在是让人很没面子。”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虽然小师叔是通过这个事情在教自己一些手段和一些行事准则,只不过这么说话确实让人有些难堪。 人来的越来越多了,小师叔也就不便再说下去,一个翻身就上了对面的房顶。 “小师叔,崔家为何要费这么大心思刺杀宋时这个小喽啰?只是为了宋家钱财吗?不值当啊。” 最关键的话还没说,小师叔就这么准备走了,实在是让李重润有些头疼,冲房顶上喊了一声,本来以为不会得到什么回应的李重润就听见房顶上传来一句:“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像这种挖坑不填的,就应该拉去宫里当太监。”李重润非常痛恨小师叔这种挖坑不填的行为,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一场突如其来然后又莫名其妙消散了的刺杀,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结束了。凤仪卫顺着小师叔离去的方向追踪了很久,也没找到他到底去了哪里,李三勉强跟了两条街,被师叔赏了一脚,瘸了半个月才恢复了正常。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被小师叔吓了一跳的李重润也放弃了在随园当逍遥王爷的快活日子,带着妹妹躲去了被厂卫军里三层外三层拱卫起来的佃户营。 山泉水沁凉无比,也给这乡间的别墅带来了一些炎炎夏日难得的清凉。 几个孕妇正在里面睡午觉,怕吵到几位贵人,李重润就带着冰儿在走廊下支了方小桌,佐着屋顶潺潺的流水声下酒,聊着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宇文十一说了很多,可是又什么都没说。”冰儿给李重润的小玻璃杯倒得满满的,自己也斟了一杯,拿在手里却不着急喝,反而先跟李重润说起事情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也不是什么都没说,至少推测出好几件事情来。”李重润喝了一大口,心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电冰箱的天赋给点出来,自家妹子已然强悍地赶上瓦特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能把麦克斯韦的活计给抢了? “府中肯定还有武陵人的探子,父亲那边也一直来信说自己人放心,那么意思也就是说肯定又不是自己人的存在。” 冰儿补充了一句:“朝廷里面和推事院里面也有武陵人的存在,而且还是高层,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推测出朝廷的势力之间的动向。”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似乎武陵人,这次是站在了咱们这边,或者说,是站在了支持父亲做太子的这边。” 李重润将杯中的葡萄酿一饮而尽,示意冰儿再帮自己续上一杯:“而且几个世家之间也隐约的分裂了,既然崔家倒向了二张,没道理其他的世家就没有这等的想法。” 冰儿本来想说些最近收集来的情报,试图从浩如烟海的消息里面找些能揪出府里面卧底的线人身份的线索,只不过外间突然传来的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二人的思路。 王蓉一路大呼小叫着从外面跑了进来。 “润哥儿,出事了,玉碧那边出事了!” 大家给我投票,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第295章 偷渡客 王蓉急匆匆地从外间冲了进来,可能是方才跑得有些着急,一时间来不及说话,只是大口喘着。 李重润在王蓉背后捋着,帮她理顺了气息,才知道了具体的情况。 “有从林邑来的商队带了消息过来说,林邑朝廷内部发生了动荡,国王已然被囚禁在了王宫之中。” “什么?这是造反了?表哥的人没动静?”表哥当初带了不少护卫前去林邑,还有李十三也作为保镖去了林邑,蕊娘传回来的消息也没有任何朝政动荡的样子,怎么就突然造反了?“过去多久了?” “那商队出发前发生的事情,最近南风天,船走得快一些,那也要有一个月了。” 李重润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也不顾了内里还在午睡的几个孕妇了,高声喊着人来:“李三!李三!” 被小师叔踹了一脚,走路还有些不太爽利的李三跛着脚从外面跑了进来:“在!王爷有何吩咐?” “点齐厂卫军,跟本王出征林邑。”李重润难得的露了几分王霸之气,大手一挥,就准备领军出征。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你给我坐下!” 王蓉杏眼一瞪,气场瞬间就压过了正在翻腾着王八之气的李重润,“李三,你先出去。” 见李重润有些讪讪地坐回了凳子上,李三见李重润都已经认了怂,知道这会儿谁说了算,跟问讯起来的芳儿和武七等人打了个招呼,就灰溜溜地出去了。 “知道你着急去救小媳妇,多少先弄清楚情况再说,听说马上还有一条林邑来的船就要到港了,多少还能再知道些消息,才能准备得更万全一些才是。” “是是是,蓉儿说得对,是我莽撞了。”李重润见王蓉似乎也有些火气,只能先小心地陪着她泄了火才是。 “马上鉴真他们的船队也要到了,你去林邑,没有靠谱的船哪儿行?” 王蓉的意思,自然是李重润手下最强兵器,鉴真东渡船队的黑船。 “仙蕙那边已经改了一艘明轮船出来,最近南风天,有那个蒸汽机做动力,会快上不少。”李重润倒是做好了安排,当初猜到林邑有可能出事的时候就安排仙蕙去忙活这件事情了,就小丫头那九九六福报的性子,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她玩出花了。 “有船有什么用?你上哪儿去找那么多会跑海船的船丁来?” 被王蓉几句话就给堵回去的李重润摸了摸鼻头,觉着这还没过门就已然这么凶悍,若是以后……不敢想不敢想。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夫人说得极是,是小王孟浪了。” 认怂总归是没错的,反正玉碧也是她朋友,看她神色,也全然不是不着急的样子。 几个孕妇难得的见王蓉发了脾气,也都急忙过来劝慰,怕几个孕妇担心,二人倒是不约而同的不再谈论这个事情,随口应付了几句,就坐上了去码头的马车。 几个广州来的海商不知道自己一个流言消息就把如今这扬州最尊贵的临淄王给招惹了过来,见到李重润的时候只知道两股战战,折腾了许久才把事情讲清楚。 又等了一天,第二艘从林邑发来的海船靠港的时候,等候多时的厂卫军一拥而上,还不等船老大报关,就把船上一应能喘气儿的都给带去了随园,就连负责抓耗子的狸奴都没放过。 终于问清楚了大概的李重润感慨厂卫军的执行力之高,就连猫都给抓了来,坚决地贯彻了自己“把能喘气的都给带来”的命令。 与其说是造反,不如说是林邑发生了政变,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玉碧重用老白个死太监来清剿前朝残余势力的做法没错,只不过玩平衡这一手对皇帝的要求着实有些高,玉碧就是典型的玩砸了。 老白在玉碧的扶持下很快就把前朝留下来辅政的几个老人给灭了,只不过因为老白崛起得太快,几个玉碧本来准备用来制衡老白的政坛新秀还没站稳脚跟就被老白用了些手段给弄了下去,加上老白在边境拉拢了几个养寇自重的将领,得知玉碧想削自己的权的时候,就果断发动了政变。 如果不是碍在玉碧在李重润这边挣了不少钱,对国民优待了不少,让她在林邑民间呼声着实很高,加上不清楚武崇训手下的那一支力量到底什么个态度,老白没敢怎么样玉碧,只不过是将她幽禁在了林邑王府,对外则宣称自己将迎娶这位小女王,还假借了一封旨意给自己封了个摄政王的头衔。 只不过这都是行商的道听途说,没有具体的情报传过来之前,李重润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势力的参与和角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我有预感,真腊的也绝对参与了这事情,王家虽然没有参与,荥阳郑家和清河崔家也都有海船,眼红表哥的码头挣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一旁旁听的裹儿果断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同样是精于算帐,跟王蓉那种政治白痴不同,裹儿的天赋点儿在政治上点了不少,一番分析下来,居然很有几分头头是道的样子。 鉴真的船队很快就到了,带队的是李十一,和在海上漂了很久,已然成熟了不少的张家三郎等人。 倭国的情况还在朝着预想中的方向发展,倭国本岛上的两个仅剩的王子在各自代表家族的支持下各自征战个不休,倒是给了罗莎在九州大搞土改的机会,汉传的佛寺则仗着罗莎和鉴真的支持在九州大肆扩张着地盘,眨眼间就把原本的本土佛寺和一些神道教的道场给清扫了个一空,顺便还给李重润带来了十几万贯的收益。 焦山造船厂的新型盖伦船已经下水,这次是完整版,载重高达两千料,也就是六百吨。 李重润就从东渡的船队里面换了一艘黑船下来,准备带去林邑。 准备去林邑的厂卫军也都已经筹备到位,一艘明轮楼船加上一艘黑船,李重润带了两百人的二营厂卫军,加上黑船和明轮船上的六十四门火炮,还有两百名换装了步枪的一营厂卫军,虽然不能说可以攻陷林邑都城,若是执行救援任务的话已经绰绰有余了。 带着李三和几个师兄弟,李重润急匆匆的就上了船。 “跟鉴真写封信,让他跟罗莎也务必小心,先是宋时,现在又是林邑,我怀疑有人想对咱们下手。” 临行前,李重润千叮咛万嘱咐王蓉务必要注意安全,这才摆了摆手,示意舰队开拔。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夏天湿热的南风吹拂个不停,出了扬州港的船队速度一点都不慢,倒是没有蒸汽机的用武之地,李重润也就呆在了明轮船之上,并没有去黑船上躲清净。 只不过李三哭笑不得的抬了一个本来应该是装黄豆的桶子过来的时候,李重润看见那两个卷毛的小萝莉,脸上也露出同样跟李三一般的笑容来。 “你们上船来干什么啊,哥哥这是去打仗,不是去新马泰三日游啊,我的小姑奶奶。”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296章 鹊桥仙 上次坐船出远门混上来了瑶瑶小表妹,这次出门混上来了俩妹妹,自己这是觉醒了什么天赋吗?只要出门就会在身边随机刷新妹妹出生点? 李重润自己吐槽着自己,哭笑不得地伸手把两个小丫头从黄豆桶里薅了出来。 “蒸汽机第一次上船来使用,妹妹是来收集实验数据,这是你教的。” 仙蕙妹妹的理由很扎实,李重润一时间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妹妹来帮嫂子看着阿兄,别从外面带个嫂嫂回去添乱。” 裹儿的理由多少就有点扯了。 只不过眼下已经过了常州,眼看着都要到海虞城(现代常熟)了,离扬州着实有些远了,李重润也就只好先带着两个小丫头,想着看看等下能不能在海虞城遇到去扬州的商船,好顺道把两个妹妹给捎回去。 到海虞城的时候已经天黑,已经不方便进港,便寻了一处避风的河岔子系泊了下来。 两个妹妹第一次在大江上过夜,难免有些兴奋,在甲板上来回地蹿着,看着一应物事都觉着新奇。 几个渔船船头点着灯火从河岔子里面驶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往江心去了。 “阿兄,这船头上为什么要点着灯火?是要照路吗?” 仙蕙跑了一会儿,新奇劲过去了之后就去舱下检查锅驼机去了,裹儿见李重润正在护栏边抻了张躺椅吹风,也跟着走了过去,拽了张小椅子坐在李重润身边,从身上的扇袋里面抽出来一把素面的纸扇帮李重润驱赶着恼人的蚊虫。 “有些鱼儿有趋光的性子,会追着光源跑,而且灯火还会吸引许多蚊虫过来,掉在水里后也会引诱来许多吃蚊虫的鱼儿,所以渔夫就会在船头上点上灯火,吸引鱼儿前来,然后一网打尽。” “原来是这样,阿兄怎么什么都知道?”从李重润这边得到了答案的裹儿感慨着,从船舱里面也抓了一个灯笼挑在手上,在水面上来回地晃着,看看是不是能吸引些鱼儿露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被妹妹一个简单的问题给问到了,心说自己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十万个为什么上看到的,这种事情总不能再推脱到五王殿前任术士的身上去了,“阿兄喜欢钓鱼,自然是钓鱼的时候问过打鱼的船家才知道的呀。” “阿耶也喜欢钓鱼,不过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钓,也不带我们,也不和别人说话。” 裹儿用灯笼引了一会儿鱼,发现实在是没有什么收获,有些失望地把灯笼挂在了一旁,想起方才还给自己找了个帮李重润赶蚊虫的活计,又把先前丢在一旁的白纸扇捡起来,小心地赶起来了虫子。 时值七月,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好在船底吃水颇深,储存的葡萄酿还有着些许沁凉的意味,江面吹来些许细微的西风,也撩拨走了些许的暑气,也就让这本来酷热的夏夜并不是那般难熬。 “阿兄,那岸上一闪一闪的是什么?” “阿兄,这什么东西的叫声,怎么这么难听?” “阿兄喜鹊要飞多高才能在银河上搭个桥啊。” 难得有了亲近李重润的时候,裹儿仿佛化身了十万个为什么,倒是帮忙李重润打发了无聊。 不知不觉间,岸边的蝉鸣越发地嘹亮起来的时候,月亮也已经早早地躲去了山的另一边,没有了当空的皓月,漫天的繁星反而明亮了许多,一条颇为浩瀚的星河,就像一幅气势恢宏的画卷,在兄妹二人眼前徐徐地展开了。 “阿兄,你和妹妹在看什么呢?”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终于在舱下忙完了的仙蕙也走了上来,见兄妹二人正在甲板上看星星,也跟了过来,一并看着头顶的星空。 “找喜鹊。”裹儿最快,立刻就接了仙蕙的话茬:“快到七夕了,喜鹊是不是应该已经出发去搭桥了?快看,那里就飞过一只。” 对于两个小丫头互相称呼对方是妹妹的幼稚行为,李重润倒是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是乌鸦,听那叫声就知道,怎么会是喜鹊。” 一只玄色的鸟儿被船头的灯光吸引了过来,在甲板尽头的栏杆上蹦跳歇息了一会儿,听见人声,呱的叫了一声就飞走了。 夜已经深了,斗了半夜嘴的两个小丫头精力有些不济,开始频繁的以头抢地的打起瞌睡来,喝光了一壶葡萄酿的李重润也有些乏了,就准备带两个小丫头去睡觉。 只不过双胞胎有双胞胎的坏处,毕竟是两个,一次抱一个就要分个先来后到,看两个小丫头拌了半夜嘴的样子来看,不管自己先抱走哪一个,自己都要落得里一个一番抱怨。 若是两个一起抱走,势必把两个都给闹醒。 一时间陷入了甜蜜的负担的李重润有些踌躇。 一阵苏州方言在静谧的江面上回响了起来,几个方才外出打渔的渔船头的渔火已然暗淡了不少,几个渔夫正大声地说着话,从江面上划了回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啊,这是下霜了吗?” 裹儿本来都已经在靠在李重润身边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只看到漫天的星河倒映在泛着轻波的江面之上,璀璨出一片白茫茫的微光。 “你睡迷糊了,这么热的天,连露水都没,有哪里来的霜?” 听见裹儿的声音,仙蕙连眼睛都没睁,在李重润怀里面钻了钻,寻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把自己塞了进去,回了一句嘴便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还差几声寒山寺的钟鸣,一首千古名篇的场景就凑齐了。 好在已近后半夜,蚊虫已然少了很多,方才的葡萄酿的酒意伴着船只在江浪的抚弄下轻轻地摇摆着,让李重润的眼皮也越发地沉重起来。 “阿兄,明天不要把我们送回去好不好?” 李重润低头一看,本来以为早已睡熟的仙蕙这时却醒了,正等着一双闪亮亮的眸子望向自己。 “给我个理由呢?” “妹妹在房州长大,来扬州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妹妹会说这么多的话,想来妹妹在阿兄身边才是真正开心的时候。”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两个妹妹很懂事,很少提及在房州流放的十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不过看裹儿小小年纪就已经背熟了四书五经,仙蕙又是一副顶级书呆子的样子,想来两个妹妹的童年,并不比自己每天捕鱼捉鸟的日子来得快活。 一时间心有戚戚的李重润看着仙蕙那无敌的星星眼攻击,一时间有些心软,不过好在自己在王蓉身上已经练就了不少对星星眼的抗性,还是咬了咬牙:“不行,这次去林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度假,你们回家等等阿兄就回来了。” 仙蕙再次使用潸然欲泣的星星眼攻击,失败了。 “娘亲说了,这次从扬州回去,妹妹和我就要准备嫁人了,以后我们兄妹三人,就很难在一起说话了。” 裹儿这时也醒了过来,一并加入了星星眼攻击的阵营。 “你们才多大?怎么就想着要嫁人了?” “娘亲说,姑姑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嫁人了。” “怎么这帮老娘们说起话来台词都是一模一样的?”李重润嘴里念叨了一句,转头就想起来京城里面二张似乎还对自己的两个妹妹垂涎欲滴来着,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讲,好像自己的两个妹妹能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可以不回扬州,但是到了林邑的时候,你们两个不能下船,知不道不知道?” 困意伴着酒意逐渐地翻腾了起来,李重润有些支撑不住,终于眼睛一闭,大梦周公去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两个小丫头似乎是偷到了灯油的小耗子一般偷笑了一下,各自在李重润身边寻了个舒服的去处,也静静地睡去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不用寻找去扬州的商船,船队补充了些淡水之后,便径直往出海口而去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求银票+收藏! 第297章 叛军围城 此去林邑的路上一路有惊无险,两个小丫头虽然头两天有些晕船,吐得昏天暗地的,却一直强忍着没有找李重润抱怨。 出海以后航线就径直的转向了南方,盛夏的南风虽盛,好在锅驼机也算正常的工作,中间出了几次小问题,好在仙蕙妹妹在,倒是很快就解决了。 只不过因为锅驼机虽然用了不少橡胶跟船板隔开,噪声还是大得吓人,无奈之下,众人只能让明轮船在前方牵引,主要都改去了盖伦船上起居,明轮船上只留了些兄弟值班,这才好过许多。 船队只不过是用了二十天的时间,就已经赶到了广州。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虽然许久没见了陆地,李重润着急还不知道玉碧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路上在各个港口补充淡水和煤炭的时候也没找到打林邑来的货船,就算再广州城问了一圈,也只不过是知道的和李重润之前在扬州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好像自从那两艘船之后,最近就再没有过林邑来的商船了。 船上携带的煤炭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好在广州窑口和铁器坊众多,倒是不缺这些物事,而且还不用李重润砸钱,一个常跑林邑这条线的海客,就主动提出愿意帮舰队带路去林邑。 找到了向导,又得以补充了燃料的船队也不就顾了惊世骇俗,在广州港扯着黑烟和蒸汽就继续一路往南奔驰而去了。 经过儋州,船队很快就绕过了后来被称作三亚的宁远,在老海客多九公的指路下,一路往西南而去了。 多九公通过看着天上的星星,就能知道自己所在位置的手艺着实让李重润有些羡慕,只不过自己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花费一点天赋在天文星象上,仙蕙妹妹倒是通过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学习了个大概。、 每每思虑至此,李重润都觉着若不是仗着自己有些上辈子的积累,只怕跟两个妹妹提鞋都不配。 三天时间,林邑国都占城就隐约地出现在了西边的天际线上。 “小的敢问临淄王,可是要去林邑平叛?” 虽然李重润全程都没暴露身份,多九公还是隐约从一身灰衣的厂卫军的身上推测出来了李重润的身份。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九公怎么认出本王的身份?” “一个海客,不知道扬州城灰布褂子是临淄王手下,只怕很难在扬州挣到钱财。”多九公微微一笑,跟李重润行了个大礼:“小老儿膝下仅有一子,年初跑扬州的时候发了急病,就是在官河畔的医馆求了一方汤药,竟然就好了,倒是免了小老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小老儿无以为谢,只能跟着殿下跑着一趟,聊表敬意。” “殿下此去林邑,可是为了解救林邑女王而去的?”还不等李重润客套,多九公就紧跟着问了一句:“传言林邑女王陛下乃是殿下同窗好友,这么一看,传言应该是真的,殿下还真不远万里来帮林邑女王平叛,这份情谊,实在是让人钦佩。” 李重润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总不能说这叛乱的根子其实在自己身上。也只是勉强应付了两句:“没有万里,没有万里,也就六千里而已。” “只不过如今这占城已然落在了那白相手中,小老儿知道个地方,倒是可以让船队落脚。” 李重润本意是直接往表哥的港口去的,听说那港口就在林邑都城占城之中,至少应该还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只不过离敌人近了,万一对方有所防备,只怕兵锋之下难免会有些损伤,如今听说这多九公居然知道个落脚点,李重润倒想一问究竟。 “愿闻其详,还望九公指教。” “占城海外有一大岛,名曰占婆岛,方圆十里有余,有淡水,可停船,而且并无林邑驻军骚扰,倒是可以落脚。”多九公迟疑了一下:“只不过那岛上盘踞这一股子海匪,经常会骚扰过往客商,势力虽然不大,不过却很难应付,所以那占婆岛上才无林邑的军队。” 原来是个海盗岛,如果有工夫,李重润倒是不在意顺手清剿个海匪之类的事情,只不过如今玉碧生死不知,也就是在没时间去管这些闲事。 “可以作为后续计划的落脚点。”裹儿在李重润的办公桌上研究着海图,“之前计划的从码头登岸,一路救下女王后跑路的计划虽然有可执行性,只不过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咱们就算硬攻不成,也可以以此岛为进攻基地。卫公兵法有云,先胜而后战,重退轻进就是这意思。”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你啥时候还看了兵书?”虽然知道裹儿看的书很多,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背诵李卫公兵法这种事情着实是有些让人大开眼界。 “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看看。”裹儿把自己熟背了兵书这件事情说得好像中午吃了个梨子一样轻松:“九公说得有道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探听探听虚实才是正经行兵打仗的办法。” “好,那就听你的,先去那占婆岛看看。” 时间还没到八月,正好是个林邑雨季的尾巴,虽然没有下雨,不过还是闷得厉害,船队到了占婆岛外海的时候正好是个难得的晴天,几个破破烂烂的小船在一处同样残破不堪的码头上摇曳着,一点都不像是汇聚了一帮穷凶极恶的海盗的海盗港的样子。 “怎么看上去这般破败?”李重润啰嗦了两句,多九公也有些奇怪。 见到有船自东北方向驶来,码头上几个潜藏的哨探露出来身形,朝明轮船这边望了望,只不过被这冒着黑烟的怪物给吓了一跳,咋咋呼呼地就往岛子里面冲进去了。 既然没有见到海盗,李重润也就干脆下令准备靠岸,准备直接上岸清剿。 只不过几个哨探冲进去没多大会儿,一杆明晃晃的黄旗从岛屿里面的树林中升了起来,李重润用望远镜撇了一眼,很尴尬地发现,好像打的还是自己的旗子。 明黄色的王旗上写得很分明:“临淄王李。” “这是,阿兄你的人?”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裹儿和仙蕙也都带了一个小小的望远镜,跟着李重润在楼台上看了半天,也看出来了打出来的旗子的端倪。 “表哥好好的港口不带着,跑到这岛上来作甚?” 薛崇训来林邑的时候带了一面自己的王旗去给玉碧撑场面,李重润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表弟,你咋才来涅……” 见到李重润也在黑船上打出了旗号,一行颇为凌乱的身影才从破败码头后面的断壁残垣中显露出来身影,为首的正是许久没见的表哥薛崇训。 “啥情况?发生啥了?玉碧在哪儿?我的信收到没?” 薛崇训本来肥头大耳的身形消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也是一副久没打理的样子,身边呜呜泱泱地围了一圈的侍卫,李重润看上去有些面熟,应该都是当初从扬州带去的人,只不过没有见到玉碧,十三和蕊娘的身影。 “那死太监老白,投靠了真腊的人,现在已经占了这占城,玉碧他们被困在王宫里面出不来,若不是表哥跑得快,只怕这会儿也落在他们手中了呀。” “王宫被围了多久了?” “已然半个月了。不过今天早晨刚传过来的消息说,玉碧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王宫的几个门全封死了,又打退了几波叛军的攻势,叛军直到昨天还没破城。”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弟兄们,上船,生火,跟我冲!”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298章 初遇敌船 “哎!兵法啊!兵法!” 裹儿很茫然地见李重润急急慌慌地就带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侍卫往船上冲去,心说自己之前背的兵法白背了? “事急从权,兵贵神速也是兵法上说的,这都火烧眉毛了,来不及稳扎稳打了。” 好在明轮船上的锅驼机还没有熄,虽然风向不对,两艘黑船还是在几个熟悉地形的侍卫带领下,犁开了翻涌的波浪,义无反顾地往对面汗江入海口处的占城(现代的越南岘港)驶去了。 汗江不大,只不过因为刚过了雨季的原因,水流很是湍急,所以入海口附近并没有什么船只在游荡。 盖伦船上的指挥室中,李重润跟几个熟悉地形的侍卫问清楚了周边的地形和一些敌人的驻守要地之后,果断放弃了本来准备在河口外表哥修建的码头处登陆的计划,决定直接深入汗江,一步到位地直接攻入王宫所在的美山圣地。 “直接进入敌人重兵包围之中,这样只怕欠妥。” 裹儿虽然反对李重润轻兵冒进的策略,不过既然船队已经开拔,还是努力地准备劝说李重润走更加稳妥的法子。“妹妹还是觉着之前计划的从河口登陆的战法比较安全。” “裹儿啊,读书确实是有用的。”李重润知道这个小犟种今天只怕是会一直跟自己絮絮叨叨个没完,反正战前会议已经开完,距离王宫还有二三十里的距离,虽然有锅驼机助阵,只怕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时间还很充裕,李重润干脆给这个热心帮自己参谋了半天的妹妹上个课。 “可是有时候,我们还是要从实际出发来,考虑到问题的变化,再把书上前人总结的经验里面提取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李重润带着裹儿来到了船头,硕大的船头上本来撞角的位置已经换装了一门兵器厂新开发的双联装的专用船首炮,虽然口径没有变化,但是毕竟双倍的炮管,双倍的快乐不是么。 “比如如果我们从码头上岸,几十里的山路不易通行不说,只怕敌人也会更早的得知我们进攻的消息,虽然是更安全一些,只不过与咱们今天的作战目标就有了冲突。” 虽然心里面着实有些着急,不过妹子如今正是建立世界观的时候,仙蕙那种脾气李重润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太多,反正估计这辈子是别想在从政这条路子上走了,裹儿还是很有培养一番的天赋的。 “阿兄是说,敌人事先知道了咱们的动向,就会有所准备,反而失去了奇袭的意义?” “对,这是第一点,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咱们这是什么船?”李重润拍了拍已然揭去了炮衣的火炮,不无自豪地跟裹儿显摆着。 “炮舰!” 裹儿在船上呆着这么多天了,自然也见到了二营的弟兄们操练,知道这两艘船是李重润得来不易的心血。 “是当今全世界仅有的四艘炮舰中的两艘。”李重润揉了揉裹儿那跟仙蕙同款的卷毛发型,“为兄知道你平时喜欢看圣贤书,总觉着仙蕙捣鼓的是奇技淫巧,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阿兄一直纵容仙蕙去搞那些匠户才喜欢玩的东西?” “因为能挣钱呗。”裹儿撇了撇嘴,对李重润放弃圣贤之道转投了经商这等贱业很委婉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解。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那为什么可以挣钱呢?”李重润自己也教过鉴真和罗莎他们,虽然不算是名师,不过也算是有了几分经验,知道用些开放式的问题来启发学生的思考。 “还不是因为嫂子会做生意。”裹儿说的也没错,虽然李重润确实在扬州挣了不少钱财,只不过具体的经商事宜都是王蓉在把持,李重润这个甩手掌柜当的是相当轻松。 “蓉儿的手段着实了得,又能和以前的七大商号有什么区别?” 裹儿被李重润问住了,仔细思索了一下,“因为东西厂和金山上的那些奇技淫巧?” “是生产力的区别。蔚娘的父母你可见过?” “西厂酒坊的管事?挺好的一个人,谢大娘做的醪糟很好吃。” “阿兄第一次见到谢大叔的时候,谢大娘还要每天赶十几里路到官河边上贩售些醪糟,谢大叔还因为粮价低了半文钱哭了鼻子。”虽然并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不过让李重润一说反而有了一股子忆当年的味道。“可是阿兄只不过是改进了一下谢大娘酿酒的法子,谢大娘家现在虽然称不上是富豪,不过也已经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富户。” “这就是阿兄说的生产力提高的效果?” “对,再像这次咱们远征林邑,如果是放到以前,这一趟多少都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跑完。而如今我们只用了二十天,就走了六千里的水路,还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可是这和咱们直接冲进敌人包围圈有什么关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裹儿是很固执的小姑娘,虽然被李重润忽悠了半天,可还是有自己的小坚持。 “报告王爷。” 李三的声音在李重润背后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前面发现一艘敌船,应该是敌人的警戒船。” 李重润和裹儿不约而同地举起来自己手中的望远镜往李三指的方向看去,前方的一处港口里驶出来一条细长的船只,密密麻麻的船桨如同长腿蜈蚣般拨动着水面,急匆匆地朝黑船驶过来。 “裹儿,今天阿兄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船首炮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黑船在锅驼机的牵引下速度很快,对面的蜈蚣船跑得也不慢,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算不用望远镜,都能看清蜈蚣船上站着的一帮张牙舞爪的真腊兵士了。 与林邑多都是汉家子弟不同,真腊那边昆仑血统更重一些,皮肤自然也就更黑一些。 “距离二里!” 对面出来的是小船,并没有装备投石车或者床弩之类的重兵器,弓箭的射程不过几十步,李重润倒是不着急现在就开火。 眼看着敌船已然闯进了半里,距离敌人也只有百十步了,就火炮的射程来看,已经连瞄准都不需要瞄准了,李重润一抬手,还没喊出命令,盖伦船新换装的船首炮就发出了怒吼声。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299章 美山圣地之战 盖伦船上的厂卫军都跟着鉴真跑了好几次倭国了,对海战这种东西自然不陌生,对付这种小船,又是近距离的碾压局,都不用李重润安排,船首炮里面就已经填充的是蜂窝状的霰弹。 两坨黑云一般的阴影伴着升腾的浓烟瞬间就笼罩了百十步远外的敌船,一阵比雨打芭蕉还要密集许多倍的声音传来,漆黑的铸铁霰弹没有受到船上的兵士任何阻隔,犹如热刀切割黄油一般地刺进了狭窄的船舱里面。 本来还在张牙舞爪地准备进攻的几十个真腊兵士,在这一波铁雨的摧残下,只不过一照面的功夫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只在汗江湍急的水面上一闪而过的一抹鲜红,随即就消逝在了世间。 “咚!”的响声又响了一遍,明轮船因为船身中间镶嵌了两个硕大的明轮的缘故,火炮主要都集中在了船头和船尾,船尾有一门试制的七寸炮,二十多厘米粗的口径,声响不知道比三寸口径的亢龙炮大了多少。 被那门七寸炮一炮打中了龙骨,本来就已经被清扫了一遍的蜈蚣船,瞬间就从中间塌陷了下去,只不过还等不及两边的船头翘起来,船身被水流一带,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的就沉入了河底。 裹儿虽然在海上也见过炮手们打靶,不过毕竟没有经历过实战,始终都以为这火炮可能充其量就是个大号的抛石机,哪里曾想过,就这么一根金灿灿洋溢着一股子土豪气息的铜管子,竟然能发出这么大威力来。 “就三下?” 裹儿目瞪口呆的样子很可爱,李重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第三下都多余,其实前面两炮已经解决了,就算没有第三响,这船也要沉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这,就是阿兄敢孤身犯险的底气?” “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李重润淡淡地装了个b,本来还想再发表些长篇大论出来,只不过李三已经来报告战况了,也就打断了李重润的思路。 “王爷,前方的码头好像装备了床弩。” 床弩这种东西射程能达七百步,汗江虽然河面甚宽,只不过两边夹击之下,就算是黑船外立面都竖满了厚实的防箭木板,被那玩意戳一下也着实有些难受,若是伤到了水线之下,就很难搞了。 李重润带着裹儿去了了望台上,结果发现都已经不用望远镜看了,绕过码头之后不远,几个高高的木台之上,四个床弩一般的物事正在一群人的操控下缓缓地朝自己这边扭过头来。 “阿兄,要不要停船等等天黑,还是直接冲过去?” 裹儿也有些着急,毕竟相对于火炮这种新鲜物事来说,床弩这种攻城才能用到的大杀器在裹儿心目中留下的本来就是威力巨大的印象,虽然声音还是那般软糯,不过从她扯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兀自抖个不停的情况来看,小丫头着实有些紧张。 李重润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一张已经瞄准好的床弩就朝船队射出了一箭。 “有点远了,估计打不到。” 李三的动态视力虽然没有公孙兰那般变态,也比李重润好上很多,李重润只不过是看到一个迅捷的黑影朝自己这边飞来的时候,李三就已经判断出来了弹道,给出了无害的判断。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弩箭在明轮船前方百十步的距离上很无奈地沉入了水下,虽然没有动到分毫,但是对面有了可以威胁到自己的手段这种事情让李重润方才雄心勃勃的发言显得有些可笑。 “对方的床弩虽然有威胁到咱们的能力,只不过和咱们比起来,还是要差上许多。”李重润拍了拍裹儿还在抖着的小手,扭头跟李三下令:“通知炮手,装填链弹。” 链弹本来是用来打敌船桅杆用的,两个实心炮弹中间用铁链相连,可以产生一打一大片的效果。 明轮船上的七寸炮射程更远,就在李重润刚下令的时候,七寸炮就又响了起来。 这次七寸炮装填的是霰弹,虽然七百步的距离上霰弹已经很难再有大规模的作用,只不过一阵比亢龙炮的弹雨庞大的多的霰弹,铺天盖地的笼罩了一整座支撑着床弩的木塔之后,整个木塔之上瞬间就多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 伴随着一阵就算在两里之外都能听到的刺耳声响,被瞄准的那座木塔摇晃了两下,就很无奈地往浑浊的江水里面倒下去了。 盖伦船上的两门船首炮也交替响了起来,两个杠铃一般旋转着的链弹一上一下地命中了另外一座正准备发射的床弩,木塔瞬间就好像被镰刀割过的稻草一般矮了一截,而上面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床弩,早已经不知了去向。 “你看,只要我们占优势,有的是办法可以破了敌人的计谋和安排。” 李重润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次带了链弹,才算是没有在妹妹面前丢脸。 “阿兄所言极是。”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裹儿的话跟着轮船上的七寸炮一并响了起来。 最后一个木塔也就此消失了,不顾了岸上仓皇逃窜的敌人,李重润下令船队继续开进,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林邑王宫所在的美山圣地……一旁的一洼山湖之中。 “玉碧王宫的风景不错么。” 夕阳西下,金黄的余晖洒在湖对岸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宫殿和神庙之上,给带着浓重的南亚风情的飞檐斗拱镶嵌了一圈金色的光晕,显得无比壮丽辉煌。 建筑都是厚厚的石材所建造,而王宫的城墙虽然称不上高耸,也都是巨石堆砌,“怪不得玉碧一直说自家王宫漂亮,就算是旅游景点也不过如此。” “阿兄,咱们眼下,是不是关注的点有点不太对头?” 裹儿又开始紧张了起来,紧张的原因自然不是这林邑的王宫居然比神都还要漂亮上几分,而是王宫与这山湖的短短二里的距离内,那密密麻麻的营帐。 一路上虽然摧毁了无数敌船,在汗江上硬生生杀出来一条血路的黑船抵达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正在围困王宫的真腊人这边。 已然集结起来的真腊军队和老白控制的林邑边军,此刻正密密麻麻地围聚在黑船四周,无数的投石车和床弩也露出了身形,只不过鉴于湖面甚宽,一时半会还拿黑船没有办法。 “阿兄是想告诉你,我们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但是在战略上要蔑视敌人。”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重润今天给裹儿当老师当上了瘾,当然也有之前因为一直都在带着仙蕙厮混,对于这个妹妹确实有些冷落,就想可以补偿一些的意思。 并不是人人都能像仙蕙那般随时跟上自己思路,若是能再把裹儿培养出来,自己以后甩手掌柜便能当得更轻松了。 所以这次南行,仙蕙虽然还是一直享受着有问题就直接来问的待遇,李重润还是刻意跟裹儿亲近了许多。 “裹儿你看啊,咱们现在遇到的敌人都是什么人?” 裹儿顺着李重润指的方向看过去,李重润的手指划过,对面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灰头土脸的兵士,手里拿着些颇为寒酸的兵刃,有的甚至连兵刃都没有,手里拿的只是一根削尖的竹杖而已。 “都是些杂兵。” 裹儿给出了很合理的判断,别说跟李重润手下武装到牙齿的厂卫军比了,扬州刺史韦公的那几百个潦草的府兵跟他们比起来,都算是军容齐整的。 “只不过有些大象,为什么会有大象?大象骑兵吗?” 呜呜泱泱的杂兵背后,在夕阳余晖下映照着的还有几十头大象的影子,亚洲象虽然没有非洲象那般跟房子一般的大小,不过几吨重的大象在一群瘦小的南亚人群中,还是异常的扎眼。 “应该是当移动炮台和冲车用的,你看那大象背上有几个人,应该是弓箭手。”天色有些暗了,望远镜的效果没有那么好了,不过也可以让兄妹二人勉强看清。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场面和当初哥哥在营州城下看到的突厥人和契丹人比起来差远了。” 李重润吹了一句,“你看,就算是李三他们都不怎么紧张。” “这个样子,登陆起来肯定会有所损伤,为什么他们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因为他们对自己有信心,对哥哥有信心,知道敌人都是纸老虎?” 裹儿现学现卖的手艺不错,很快就把李重润纸老虎的用法给学了去。 拍了拍裹儿的毛茸茸的脑袋,李重润非常满意这等手感:“哥哥再教给你一手,什么叫做擒贼先擒王。” “什么意思?”裹儿见李重润对下层船舱比了几个手势,知道他下了一个一号作战的意思,只不过一号作战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不太清楚。 这时,敌人大军背后的王宫那边却发生了情况,打乱了李重润的作战部署。 “对面什么情况?”眼见王宫那边升起了连片的火焰,借助望远镜的帮忙,李重润才勉强可以看出,好像有一小撮人从巨石堆砌的城墙上冲了下来,身上绑着火把,悍不畏死地冲那些大象骑士们冲锋过去了。 “哎,玉碧那丫头,一个公主老老实实等着骑士来救就好了,怎么这是花木兰看多了还是怎么着?”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几声壮烈的爆炸声传来,几个靠后的大象好像被巨力袭击了一般,几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 “怪不得能坚持到现在,还好小丫头把我锦囊用上了。” 当初李重润就在玉碧的锦囊里面预留了火药的配方,估计也是在火药的支持下,林邑王宫才能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被攻陷。 看起来应该是玉碧发现李重润前来救援了,准备开始突围了。 为了避免玉碧那边付出不必要的牺牲,李重润只能加紧自己的营救行动。 “瞄准那几个当头目的,给我打!”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第300章 大破象兵 “轰!” 火炮的轰鸣声瞬间就炸响在了逐渐被暮霭笼罩起来的湖面之上,顷刻间,两艘船上的几十门火炮一并喷出了长长的火焰,几十枚大大小小的炮弹带着一股子势如破竹义无反顾的劲头,朝旗帜最密集的地方轰了过去。 “回头还是要把榴弹搞出来,这实心弹的杀伤力确实有限。”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虽然湖岸上仿佛被巨大的耙犁给抓过了几下一般,凭空多了许多深深的沟壑出来,李重润还是有些不太满意这一波齐射的杀伤力。 对岸屹立的旗帜已然倒下去不少,本来密集如林的敌军阵型也不再如方才那般齐整,反而隐约有些散乱了起来。 之前在营州城下是用了大量的炸药和酒精,才达成了勉强可以接受的杀伤效果,这一次没机会给自己人上岸去布置埋伏,地面也不是石头,发挥不出来煤精弹溅射的威力,几十枚炮弹对于已然聚集起来的数千敌军来讲,确实有些不够看。 不过这些丛林里面的蛮族什么时候见过这般火光冲天的神仙手段,许多衣衫褴褛的敌军竟然就这般朝黑船跪了下来。 只不过一阵蛮语的叫嚷声传来,本来都已经开始有了些溃败的趋势的敌军又缓缓地聚拢了起来,几个硕大的投石车也挤开了人群,缓缓地朝黑船这边瞄准了过来。 “当心落石!” 除了自己的火炮,这时代能威胁到自己的手段不多,仅有的也就床弩和投石。 李重润带着裹儿躲去了二层甲板上被厚实的木板包裹起来的指挥室里,在越发昏暗的天色下,勉强能看到几个黑影在天上抛了一道弯曲的弧线,没头没脑地朝两艘黑船笼罩过来。 预想中的那般落石如雨的景象并没有发生,明轮船硕大的两只浆轮挡住了射向自己的几发投石,不过见明轮并没有被砸坏的样子来看,应该不是石头,而是类似瓦罐一般的物事。 瓦罐破裂之际,一丛火焰瞬间就升腾了起来,只不过被明轮很快就带进了水中,瞬间就湮灭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有意思。” 李重润不知道对方用了些什么手段,竟然能做出这自来火,不免有些好奇的嘟囔了一句。 只不过跟在明轮船背后的盖伦船则要倒霉一些。 没有明轮的保护,盖伦船的甲板上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两发瓦罐版燃烧弹,就连高耸的桅杆顶上尚未放下来的船帆都吃了一发,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然燃烧得如同个大火炬一般。 对面见一击得手,扯着嗓子喊出了一阵有些震天的欢呼声。 好在甲板上的两个燃烧弹并没给盖伦船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危害,水龙车和损管用的细沙准备得很充分,两蓬火焰还没爆发出威力就被扑灭了。 “砍断桅杆!” 明轮船正马力全开地带着后面的盖伦船往岸上冲去,李重润的命令刚下,已然燃烧如火炬一般的高大桅杆就被砍断了,被前进的势头一带,一头就扎进了清澈的湖水里面。 “wa!” 对面的欢呼声更盛了,只不过李重润这边自然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朝自己投放燃烧弹的机会,此起彼伏的火炮声响了起来,方才投放燃烧弹的几个投石机就变成了渣滓。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眼看距离湖岸只有几百步了,明轮船突然冒出了一阵蒸汽,硕大的明轮顷刻间停止了转动,随着一阵巨物落水的声音传来,本来前冲的两条大船如同踩了刹车一般瞬间就停了下来。 “自由射击!” 大大小小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火炮和火枪开火的浓烟瞬间就笼罩了整个湖面,一时间岸上的敌军充分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360度无死角的人仰马翻。 或许是被这种从没见过的攻击手段给吓怕了,对面的敌军终于接受不了这等残酷的现实,撒开脚丫子就往身后跑去。 船上的火炮还在轰鸣着,对面如林的敌人也已经开始了溃败,尽管不时有蛮语呼喝着试图维持阵型,阵线还是不可避免地逐渐往后退去了。 “就是那些象兵怎么不怕开炮?就算是马匹见到这么大动静的时候也早就跑了,这象兵反而没有动静?” 裹儿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虽然敌军已然溃逃到后面去不少,只不过大部队后面的几十头大象虽然方才被玉碧的人攻击收了些损伤,不过还是很勇敢地屹立在那里,没有半分撤退的意味。 甚至还顶着炮火,和崩溃的人群,不动声色地往前推进了不少。 “可能是前面几天玉碧他们为了防守,已经用过了炸药,这些敌人吃了教训,已经把这些大象的耳朵扎聋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想起来早期的军队拉炮的马匹都会这么处理,想来也可以用在大象身上。 “这些大象不撤,咱们上岸终归有些麻烦。”裹儿喃喃地说了一句。 “他们能把大象扎聋,总不能连眼睛也扎瞎了。”李重润跟炮手下了个命令,两个炮组从船舱深处扯了两个箱子出来,跑到甲板上布置去了。 “阿兄,这好像是庆典的时候燃放的烟花。” 扬州钟塔下的戏园子每晚上都会放几朵烟花,已然成了扬州的标志,裹儿这么喜欢玩的年纪自然没少看。 “对啊,就是烟花,不过调整了些配方,不怎么好看,反而特别容易纵火。”李重润拍了拍裹儿毛茸茸的脑壳,“野生动物,总归都会比较怕火。” 几个拖着细细的火星的烟花很快就腾空而起,一脑门子就扎在了象群前的地面上。 一片绚烂的火树银花瞬间就照亮了通往林邑王宫的去路,烟花中掺杂了不少兵器厂剩下的铁屑,燃烧的时候温度高得吓人,加上方才敌人投石车被打坏的时候流出来不少燃料和没来及使用的瓦罐,点点星火瞬间就如同火墙一般横亘在了象群之前。 本来稳固的象群阵线瞬间就崩溃了,当先的几个大象发出一阵凄厉的长鸣,硕大的身躯居然前腿腾空地站了起来,抖了几抖,把身上用绳子固定住的象奴给甩了下来,转身就往密林中跑去了。 后面紧跟的象群被领头的几个大象一带,也不顾了身上象奴的命令,跟着头象撒了欢地往后面跑去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至于正在一同往后逃命的那些真腊人和林邑边军,自然阻挡不了象群的去路,硕大的象蹄踩踏间,无数凄惨的喊叫和呻吟声比方才的欢呼嘹亮许多地响了起来。 “放小船,准备登陆。” 见通往王宫的路途已经打开了,李重润下令李三准备登陆上岸救人。 这时天色已然全暗了下来,月亮还没升上来,长庚星虽然明亮,却不足以照亮万物。 方才烟花弹引燃的大火还没暗淡下去,倒是可以为登陆的部队提供照明,虽然王宫两侧的树林里面隐隐约约的还有不少火光传来,应该还有不少敌人隐藏在里面,只不过若要等到明天,只怕又要多生出许多事端,李重润也就只好准备先派出部队前去接应。 只不过几个载着厂卫军的小船刚上岸,又有一片人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了王宫大门的前面。 “阿兄,打不打?” 后续的指挥李重润干脆交给了裹儿过过瘾,反正都已经是打落水狗的桥段,倒是不用自己动手了。 敌人大多都已经逃遁,前后两拨登陆部队都已经上了岸,此刻正在打扫战场,顺便立了许多火把照明,只不过这波人影看着不太像敌人,但是也不是从王宫出突围出来的玉碧等人,让裹儿有些吃不准。 “先停火,好像是自己人。”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这时,最早一批登陆的李三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王爷,有变!” “什么情况?”这种碾压局,又能有什么变化?李重润也有些好奇。 “对面绑架了不少人质,要找王爷谈判,多都是些岭南的海商,还有些先前跟县子来林邑的护卫,不过,还有……” 李三没说话,反而递了一个腰牌给李重润。 腰牌很面熟,李重润刚看到就心里一惊,反过来一看,果然两个小篆雕刻的十三露了出来。 这是李十三的腰牌,小十三虽然排行老末,功夫却只在李三之下,已经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什么时候被这些真腊人给捉了去? “他们要谈判,本王就跟他们谈判!” 李重润将小十三的腰牌往怀里面一揣,反手把裹儿给按在了指挥椅上,提了放在一旁的铁锏就准备跟着李三而去。 “阿兄!你去了,谁指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裹儿哪里舍得李重润亲自上阵,小手紧紧地拉着李重润衣袍的一角,死死地不肯撒手。 “你来指挥!等下看我号令,我说开炮的时候,瞄准对面树林里面有亮光的地方打!” 拍了拍裹儿一脸紧张的小脸,李重润故作轻松地跟裹儿安排着,“你就是阿兄的底气,只要有你在,阿兄才能放心地去救人。” “李三,跟我走!” 大家给我投票,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第301章 左右都要死 “临淄王,许久不见了!” 在厂卫军的围护下,李重润刚下了船,就听见一阵很刺耳的尖利的声音。 “咱们认识么?”看着押着一群人缓缓走来的一队林邑边军,李重润冲说话的那个身着锦袍的胖子问了一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那胖子有些面熟,不过也只是有些而已,李重润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这般身高六尺腰围也是六尺的球状生物。 “白某人能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还不是王爷所赐?” 那个胖子声音尖细而有阴森,像极了太监的声音,李重润仔细看了看,这才隐约的从已然胖的变形的五官中认出,这不是被自己割了,又派到林邑来的老白,又能是谁? “怪不得如今佃户营里面养猪都会骟了以后再喂,原来太监果然非常容易发胖。” 既然是老白,那还真是个老熟人。 “哼!”老白被李重润激了一句,像是戳到了伤心处一般,并没有立刻回话,只不过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把一个担架往前抬了抬:“王爷此行前来,无非是想着救范玉碧回去,对不对?” 担架上赫然躺着的是生死不知的李十三,看四肢变形的角度,只怕是受了极重的伤,身上几个伤口还在汩汩的渗着血,应该是刚受伤不久。 几个厂卫军的兄弟想冲上去救人,只不过那老白提起一刀就劈倒了一个海商打扮的汉人,转手就把刀横在了李十三的脖子上。 见他果真敢下手,几个厂卫军虽然眼睛瞪的牙呲欲裂,还是被老白给逼退了下来。 “当然能顺手宰了你个老骚狗,那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一手负在身后,跟李三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他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一枪狙了这个死太监。 “白某放了女王陛下跟你回去,王爷就此离开林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林邑依旧奉大唐为主,王爷身边多一个娇妻美妾,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现在就在这儿,本王一声令下,直接把你送去十八层地狱当柴火烧,照样把人接回去,岂不是美哉?” “白某人虽然远在林邑,也听说了王爷有些神奇的手段,可以在几里外取人性命,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就算王爷的手段了得,就不要这些人的姓名了么?” 老白生动的跟李重润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色厉内荏,手上的刀在李十三的脖子上逼的更紧了,只不过可能伤的实在太重,脖子上的小伤口都没有什么血流下来了。“王爷那手段断然可以取了白某人性命,白某人残缺之躯路上能有这些人陪伴,想来也不会寂寞才是。” “老白啊,你消息确实灵通,只不过你算盘打的再响,拜托你动动脑子行不行?”李重润见李三已经开始安排一众厂卫军开始准备瞄准,只不过没得到李三的回馈,只能耐着性子跟老白磨时间。 “玉碧若是被我接走了,你对于真腊的意义连块腊肉都不如,只怕本王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被真腊人给埋了信不信?” “真腊人那边,自然也有用的到白某的时候,这点倒是不用王爷操心。” 老白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被李重润说到了痛点,只不过眼下已然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老白倒是已经无路可退了:“再说了,如果老白不来谈判,方才就被真腊人给砍了。” “你放了人质,本王保你不死。”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见李三给自己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才放下心来,嘴上笑嘻嘻的跟老白打着哈哈。 “真的?” 老白似乎有些心动,不过看他手上依旧紧紧握着的刀柄,应该不多。见一众灰衣的厂卫军平端起来手里的短枪,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本能的还是往人群之中躲了躲。 “当然是~假的。”李重润右手一抬,很大声的喊了一句:“开火!” 方沉寂下来不久的战场立刻又喧闹起来,厂卫军的枪声响过之后,船上那几十门火炮也陆续的开了火。 两百多厂卫军,在李三的指挥下每人都瞄准了一个挟持人质的林邑边军,几十个边军连话都来不及说,就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只不过老白虽然被重点照顾,只不过方才本能的缩头让他躲过了李三瞄准他脑门的一枪,上半身虽然中了数弹,却还没有当场横死。 “把十三送船上去,人质仔细鉴别!” 李重润大声指挥着厂卫军,自己拄着铁锏走去了老白身前。 “你说,你老老实实在这林邑享受荣华富贵不好么,你这莫名由来的野心,可有半点意义?”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王宫两侧的树林已然升起了大火,想来是内里藏身的真腊人刚好被炮弹给砸了个正着,隐约有不少蛮语从树林中传来,听起来陆续的远去了。 王宫的城墙上也响起来了一阵汉话和蛮语掺杂着的欢呼声,很有些喜极而泣的意味。 “那些边军被养肥了,就算白某人不反,只怕他们也要反的。” 老白说了两句话,还想再说,便被嘴里喷涌而出的鲜血给打断了。 “白某人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们要反,断然不会留白某人一条性命。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反了,没准还能讨个安生。” 血涌出来的越来越多了,老白可能是人之将死了,居然也开始说两句真心话:“女王陛下是个好人,就是,心太软了一些……” “这世道啊,好人通常都是活不长的……” 老白最后喃喃的说了一句,头一歪,就此死去了。 “妈的,最后还要咒老子一下,老子一直自诩是个好人来着。” 李重润摸了摸鼻头,带领着厂卫军去了林邑王宫城下:“媳妇儿,媳妇儿开门,老公来接你来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润哥儿!” 能这么称呼的,除了玉碧还能有谁? “开门,怪热的,咱先去船上凉快凉快。” 李重润看着墙头上漏出来半截身子的玉碧,嬉皮笑脸的跟她说这话,只不过这周边还有不少真腊和林邑边军此起彼伏的惨叫和零星响起的枪声,画风着实有些诡异。 身上穿了一件素白抹胸,斜跨着半件棕黄色长袍的玉碧指挥众人拿了个篮子出来,轻轻的钻了进去,示意众人把自己放下去:“润哥儿。这个大门,被玉碧用石头堵起来了,只怕一时半会儿打不开……”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第302章 什么叫做语言艺术 虽然第一次来玉碧家就把别人家大门给拆了着实有些不太厚道,不过玉碧为了防着真腊象兵的冲击,用巨石从大门里面给门洞堵了一个严严实实,玉碧还能坐篮子下来,那么多伤员就没办法了。 沉寂了许久的战场又响起了一阵轰鸣,几个大块的巨石被炸药崩地粉碎的时候,林邑王宫东门那被精心涂抹了一层金漆的石拱门,也已然随着巨响灰飞烟灭了。 盖伦船上有医务室,好在因为真腊人和老白投鼠忌器,怕玉碧情急之下跟他们玉石俱焚,为了玉碧能带来的合法的对林邑王位的宣称,并没有下死手攻打,而一直用的是围而不打的路子。 等两边人都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李重润却刚好带着船队赶到了。 “你要是再晚来一天,只怕就再也见不着玉碧了呢。” 安排好了厂卫军接替林邑侍卫对王宫安排了布防,又把安排人把伤员送去了船上的医务室医治,城外的真腊大军也不知什么原因已然退去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林邑王宫终于放松了下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借着带领李重润参观王宫的名义,玉碧终于有了机会跟李重润说说悄悄话了。 “这事情也怪我,早知道老白是个野心这么重的人,当初在扬州我就直接弄死他了,也就不会搞成这个样子。” 李重润摸了摸鼻头,主意是自己出的,只不过自己毕竟还是被知乎给骗了,玉碧跟嘉靖皇帝那种修仙的老狐狸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道行,压制不住奸臣,自然会被反噬。 “也不怪润哥儿,其实很多事情日后想起来,若是当初自己再多想几步,只怕都不会落成今天这个境地。” 范玉碧倒是也充分发挥了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优良传统,“母亲陛下大行之前也传授了玉碧许多经验,玉碧当时正是刚亲政的时候,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母亲陛下那般手段在玉碧看来都是些委曲求全的法子,着实是有些看不上眼,只不过如今有了些亲身经历之后,再回过头去看,却都是有深意在里面。” 正说着话的玉碧突然没了声音,李重润有些错愕地抬头去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然垂了两行清泪下来。 轻轻的搂了玉碧在自己怀里,几年不见,本来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玉碧已然变成了小鸟依人的样子,前一世这般大的女孩子只怕还是只想着去那里排队买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的年岁,这一世竟然就要承担着家国兴亡的压力,着实有些让人心疼。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李重润有些手忙脚乱地拿出个锦帕帮她擦了擦微红的眼眶,见她还在抽泣个不停,又轻轻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说来这事也确实怪你,要不是觉着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咱们李大才子,玉碧也断然不会这般怠惰。” 范玉碧假意生着气,虽然因为精神紧绷了这么长时间,嘴唇苍白得有些吓人,还是因为难得的可以体会一把小女儿的姿态,染上了一抹羞红的颜色。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对,对,对。都是为夫错了,还望媳妇给个机会改正才是。” 几个掌灯的小丫鬟哪里敢在一旁偷听女王陛下跟这个胖子打情骂俏,脚下恨不得踩出风声了,挑着灯笼急匆匆地跑远了。 无月,繁星,几声纺织娘的声音嘹亮得吓人,身形窈窕的妹子在一棵生长的张牙舞爪的木棉树下临风俏立,唇瓣轻启,这般情景,就算是钢铁直男,也知道这会儿应该亲上去了。 “啊,阿兄你果真要给我带个嫂嫂回去!” 裹儿的声音非常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 “这位是?” 玉碧见来了生人,立刻又恢复了先前那般端庄的女王样子,一双大大的眼睛望向了李重润,眼神里面隐约有些紧张的意味。 “别闹。”对于这个偶尔会有小恶魔倾向的妹妹,李重润也有些头疼,不过出于礼貌,还是要跟玉碧介绍一下:“这是我嫡亲妹妹,安乐县主,你叫她裹儿就好。她还有个双胞胎姐姐,这会儿应该还在船上治疗伤员,是永泰县主,叫做仙蕙。” 当然,出于强烈的求生欲,嫡亲两个字是要加重音表示强调的。 “安乐见过林邑女王陛下。”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裹儿倒是很懂规矩地行了个福礼,不过看她脸上古灵精怪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行礼。 不过好在裹儿这会儿火力集中在了玉碧身上,罕见的没有因为自己和仙蕙的排名而跟李重润抬杠。 “妹妹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叫我玉碧就好了。” 玉碧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裹儿这点小心思和潜台词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 “嫂子出门前特意吩咐过了,陛下是兄嫂的故人,又是地位尊崇的一国之君,安乐断然不能失了我朝的礼数才是。” 裹儿倒是也不甘示弱,应对得极为流利。 玉碧有些狐疑地撇了李重润一眼,心说王蓉这小丫头还是被李重润这个大灰狼给吃掉了。 “蓉儿还是这般死板,回头我去跟她说一说,可不敢把这么漂亮伶俐的妹子给教成她那般榆木脑袋。” 一大一小两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就这般互相扯着皮往前走去了,竟然就这般把李重润落在了后面。 “什么情况?怎么两个人说的话我明明都能听得明白,却又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很疑惑地摇了摇脑壳,李重润抓紧赶了两步,追上了两个还在打哑谜的女孩子,“我不是让你在船上呆着的么?你怎么就自己跑下来了?” 眼看两个丫头的火药味越发的重了,言辞也越发的礼貌起来的时候,李重润觉着自己是时候干预一下双方跟顶牛一般的外交辞令大对决了,很干脆地打断了两个贵人的舌战。 “那个,妹妹看阿兄已经打了胜仗了么,就想着抓紧时间来看看新入门的嫂嫂长什么样子。” “对啊,打了胜仗了么。”玉碧跟着李重润说了一句,本来还想再说一句什么,却被李三急报的声音给打断了。 “报告王爷,敌军已然退去了,抓了几个敌军的舌头,好像……” 李重润见李三居然卖起了关子,不太像他平时的做派,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他如此失态? “有话就说,怎么今天这么婆婆妈妈的?” “几个真腊国的舌头交代的情报,被女王陛下的大臣给翻译出来了,好像,方才树林之中,一个叫刹利的大官还是什么人,被倒下的大树给砸死了。” “什么?刹利?” 玉碧似乎很熟悉这个名字,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了李三,看表情恨不得要上前去摇一摇他来确认消息的正确性。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是的,陛下,根据情报,方才在树林中,真腊国王刹利·质多斯,已然被大树砸死了,前后几个俘虏都交代的这一点,而且方才打扫战场的王爷的部队,在树林中发现了这个。” 蕊娘不知何时从后面也跟了上来,负伤的一条胳膊用白色的丝帛吊在了颇为雄伟的胸前,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很是残破的金冠,虽然被人踩踏过了,看上去有些像被人咬过的面包圈一般,不过上面镶嵌的几个璀璨的宝石,还是可以看出当年佩戴这顶金冠的人身份是何等的显赫。 “真腊国王死了?那么说,那些真拉人是真的已经逃了?” “是的,陛下,我们已经胜利了。” 玉碧嘴里面喃喃地说了两句,突然眼睛一翻,直直地就往李重润怀里倒下去了。 第303章 两个李重润 “应该是精神骤然放松,这些时日积累的疲劳猛地爆发出来,这才支撑不住睡去的,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李重润自己医术就还不错,几个一同被困在宫里的王室医生也各自诊断了一番,倒是认可了李重润的诊断,玉碧只是睡着了而已。 只不过王宫里面的一应事物都已经被玉碧征用去了防守,自然包括她平日里寝居的那张玉石大床,也被塞进门洞里面堵路去了。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沦落到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倒是着实让裹儿背着她笑了好久。 无奈之下,李重润只好“无可奈何”地带她去了船上,去睡自己的床去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知道四周是不是还残留着散兵游勇,出于安全考虑,李重润留了些未受伤的当初的护卫和一营的厂卫军驻守王宫,自己则带着船队准备回占婆岛上过夜。 前前后后忙完了各路部署和安排,听着前面明轮船有节奏地发出着喘气的声音,李重润拖着有些疲惫的双腿踉跄着回了卧房。 玉碧还在床上很安稳地睡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嘴巴还不时地动一动。 “小丫头睡觉磨牙,这习惯真不好,不会是有寄生虫,回头找些南瓜子给她吃吃。” 李重润嘟囔了两句,全然忘记了此刻南瓜还远在南美,并没有被世人所发现。 喝了杯凉茶,今天忙活了一天,李重润也着实有些累了,本来想上床跟玉碧去挤一挤,只不过刚迈开步子,裹儿又跑了进来。 “阿兄,今天怎么就把那真腊国王给拍死了?” 裹儿第一时间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王宫两侧的树林中亮灯的地方应该就是敌人的指挥部,那真腊国王来前线督战的话,自然会在那指挥部中,这倒是跟我提了个醒儿,以后咱们要是晚上行军或者扎营,也是要注意灯火管制了,且不能因为火光而暴露了行踪。” 李重润着实也有些累了,在椅子上坐着跟裹儿聊了两句今天的战况,居然就这般在椅子上沉沉地睡去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睡梦中,好像有一个微凉的身子钻进了自己怀里,林邑酷热,本来就怕热的李重润自然不舍了这么大一块人形凉枕,很干脆地死死抱住了。 李重润是在一股子压迫感中醒过来的。 只不过刚睁眼,李重润就看到一只白眼圈的大眼睛,似乎是在很愤愤地瞪着自己。 “老色胚!” 见到李重润醒来,一声很是怪异的叫声一并响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一只鹦鹉。 裹儿银铃一般的笑声从舷窗外传来,李重润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骂自己的原来是一只体长近两尺的巨大鹦鹉。 至于自己被骂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玉碧睡觉的床上,身上还脱得光溜溜的,更别提怀里还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玉碧了。 玉碧也终于睡足了,听见鹦鹉的叫声也就醒了过来,发觉自己正衣衫不整地躺在李重润怀里,发出了小猫叫一般的声响,着急忙慌地就试图拉整齐自己身上的衣裳。 不过在转过身去的时候,一抹窃笑还是隐约的浮现在了玉碧的脸上。 “滚蛋!”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挥挥手赶开那只多嘴的鹦鹉,谁知那鹦鹉甚是聪慧,只不过听了一句,嘴里就扯着嗓子叫着“滚蛋……”,蹦蹦跳跳支棱着翅膀往舱外跳去了。 玉碧身上穿的林邑王袍甚是简便,很快就拾掇好了自己,又过来帮正七手八脚地往身上套衣服的李重润整理衣裳。 “那个……” “那个啥,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媳妇都叫了,你还想抹抹嘴就走了不成?” 玉碧倒是看得很开,跟李重润半开玩笑半威胁地说着话。 “不是……” “放心,我们林邑没有大唐那么多规矩,民间走婚的还是蛮多的。” “但是……” “再说了,王蓉那小丫头我是看着长大的,她就是个刀子嘴,实际上只怕她比你还要着急一些。” 有时候这女子太过善解人意也不好,李重润只不过说了六个字,就已然被堵得哑口无言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不过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李裹儿!” 在玉碧的伺候下终于穿戴好了衣裳,李重润怒气冲冲地出门准备找那个小浑蛋算账,年纪轻轻不学好,偷听墙根也就算了,还找个那么大的扁毛畜生来吓唬自己,实在是要好好地架起来抽一顿屁股。 “老色胚!” 刚踏出船舱门,李重润就看见裹儿正架鹰一样地架着那只硕大的鹦鹉在自己胳膊上,正拿着根香蕉鹦鹉喂它。看见自己,那鹦鹉张了张翅膀,张嘴又骂一句。 “闭嘴,再骂就把你炖了。” 李重润很愤愤地冲那只鹦鹉训了一句,谁知又被那鹦鹉学了去,满世界叫着“炖了!”“炖了!”的到处乱飞。 “好了,李重润,过来。” “哎,来了。” 听见玉碧叫自己,虽然有些奇怪为何玉碧会当着其他人的面直呼自己的全名,李重润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准备去问问玉碧有什么安排。 谁知那只鹦鹉听见玉碧的呼唤,也扑扑啦啦地飞了过去,很舒服地蹲在了玉碧肩头,还很亲昵地用红色的弯弯嘴拱了拱玉碧的头发。“女王陛下万福金安。”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不是,你到底是在叫我还是在叫这个扁毛畜生?”就算是李重润这种直男都发现,方才那句李重润应该不是在叫自己。 裹儿今天一大早在船上发现了这只鹦鹉,本来是想着调戏一把李重润的,没成想居然是玉碧的宠物。 裹儿也试着喊了一句:“李重润!” 那只鹦鹉居然还知道换词儿,扯着嗓子开始叫唤起来:“本王饿了!本王饿了!” 而且听起来还有些公鸭嗓子。 裹儿哪里见过这么好玩的玩具,此时已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昨天本来还在剑拔弩张的两个贵人居然因为一只鹦鹉莫名地就产生了些许好感,用眼神试探地询问了一下,裹儿就兴冲冲地握着香蕉去逗玉碧肩头上的鹦鹉去了。 “哪天我一定要炖了这死鸭子。” 李重润愤愤地抱怨了一句,索性不再搭理这两个丫头,气冲冲出门准备安排今天的行程。 “哎?我船呢?” 刚走到甲板上,李重润就傻了眼。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盖伦船还停靠在占婆岛残破码头的一边,本来应该停靠在另一边的明轮船却不知了去向。 “王爷!打了一只这么大的山猪,还采了好多茱萸回来,今天中午可算能好好的吃一顿新鲜的了。”李三这时候正好带着几个弟兄扛着一只野猪回来,听见李重润的声音,几个纵跃就从船下跳到了李重润所在的二层甲板上。 “不是,我那么大的船呢?” 李重润比画了比画做完明轮船停靠的地方,现在那里自然是空空如也,只有一溜盛放补给的空箱子摆在码头边上,在海风中摇摇晃晃的。 “今天早晨表哥带人去他码头了,说是要去拿回自己的东西,顺便再拉些补给过来。就连身上带伤的那个暗探头子,都说自己还有许多资料留在码头那边,也跟着去了。” 裹儿非常王蓉风格地白了李重润一眼,扭过头继续去调戏那只和李重润同名的鹦鹉去了:“谁让某位王爷睡得如此之沉,明轮船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听见。啊,仙蕙也跟着一起去了,她说昨天见几个被咱们打沉的小船的船舵很有趣,想去搞一个过来研究研究。” 回了李重润的话,李三带着师兄弟们去料理那口野猪去了,转眼间李重润就成了孤家寡人。 看了看两个正在调戏鹦鹉的丫头,觉着她们应该短时间是不会搭理自己了,码头不远处依稀已经搭建了一圈帐篷,有一顶上面还顶着个红色的十字,应该是医疗队的帐篷。 李重润想起昨天见到那般凄惨的李十三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便准备过去看看他。 第304章 贝爷威武! 李十三身上裹着许多绷带,被包裹得如同那木乃伊一般,只剩下了头脸露在外面,四肢都上了夹板,脖子上还卡了一个软木雕成的颈托,眼睛嘴巴死死地闭着,看上去凄惨无比。 跟正在一旁照顾他的医疗兵打了个招呼,李重润仔细一问,才知道虽然已经缝合了伤口,只不过因为李十三昏过去一直没有醒,连水都喝不进去,更别提药了,现在又开始发起了热,只怕情况并不是特别乐观。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重润伸手摸了摸,入手极烫,呼吸也快得吓人,把了把脉象,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确实情况并不怎么好。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降温,还有就是补水。 补水最快的办法就是直接注射,只不过眼下自己根本就没有立等可取的生理盐水,注射用的针头也没有,实在是有些难搞。 船上准备了不少柳树皮,因为含有大量阿司匹林的前体水杨酸的缘故,这东西磨成粉用水煮出来,可以退烧。 那个医疗兵正在一勺一勺地帮小十三往嘴里喂着,只不过因为小十三依旧在昏迷之中,虽然用了很多法子,下去的却是极少,绝大多数都流了出来。 根据之前李道长传授的法子,李重润按摩了几个舒张喉部肌肉的穴位,松开他紧闭的牙关,又让医疗兵在小十三后面拍着背,总算是给他灌下去了小半碗药进去。 药虽然灌进去了,只不过缺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李重润有些犯愁地在帐篷里面打着转,揪了好几根下巴上的新萌发出来的胡子下来,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办法。 “砰!” “砰!” 几个踢球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李重润正在医疗帐篷里面发闷,苦思冥想也没琢磨出来解决办法的时候,听到这个声音,有些好奇的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原来是方才那个山猪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此刻几个厂卫军正把一个吹鼓了的猪尿脬当成皮球在踢着玩。 这玩意儿弹性很不错,扎成球可以吹得很大,本朝的屠户们通常都会在自家门口立一根高高的杆子,上面就是挑着许多吹鼓了的猪尿脬表示身份。 本来在船舱里面逗鹦鹉的两个贵人此刻也已经下了船,正顶着两顶大草帽,在一片树荫下分着一只椰子,把一帮小青年们争抢一个皮球当是热闹看。 皮球,椰子。 李重润突然想到某位去掉头就可以吃的猛人,那哥们似乎有一次在表演野外求生的时候用过一种非常彪悍的补水的法子。 “哎,球拿过来!” 死马当成活马医,眼下自己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李重润抓紧时间开始安排起来:“那谁,去给我砍几个椰子过来。” 占婆岛的海边就长着不少椰子树,椰子这东西一年四季都有成熟,倒是不愁没有。 见李重润着急,几个小伙子自然不敢怠慢,嫌弃爬树太慢,干脆直接砍倒了一棵高大的椰子树,兴冲冲地扛了一串椰子过来。 李重润这时也从舱室里面拿了一支毛笔出来,豫章郡的鸡距笔,笔身是用细长挺直的湘妃竹所做,去掉了笔头,刚好可以当成一截细竹筒用。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把猪尿脬里面灌满了新开出来又用丝帛仔细过滤了两遍的椰汁,李重润把猪尿脬的口子套上了笔杆,又用牛筋仔细地绑结实了,一个超简易的灌肠器就做好了。 把两个试图过来看热闹的丫头赶跑,一套操作下来,李重润跑出医疗帐篷,才接连地大喘了几口气。 用灌肠的法子补水,李重润也只是看过贝爷节目里面展示过,让自己亲自动手来做还真是第一次。 感慨着神都那些相公馆子里面的客人还真是重口味,敢对自己这么下手的贝爷也实在是威武。 李重润冲到海边洗了好久的手,才算是略微缓解了一番心头的不适感。 李三这边喜滋滋地捧了一大盘做好的病号饭来给小十三送饭,见到李重润在,赶紧说午饭已经做好了,做的不是烧烤,胜似烧烤的猪五花,请李重润赶紧回去趁热吃。 这菜是大观园的招牌菜,五花肉先煮再蒸后炸的法子虽然繁琐,不过既保持了烤肉的鲜嫩,却不会因为烧烤而失了五花的肥美,再配些芥末酱和山茱萸,端的是味美异常。 只不过今天的猪五花配的芥末酱,是李三现调的,加了些打得很细的椰肉用来提鲜,好吃虽然好吃,只不过看上去颜色非常的……那啥。 如果是平时,李重润自然不会有太多联想,甚至还会嘲笑别人嫌弃这颜色难看,只不过因为方才刚进行了一番非常难以回首的操作,李重润虽然一直自诩内心极为强大,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算了,减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很是愤愤地把手里已然用茱萸叶子包裹好的猪肉往盘子里面一丢,灰溜溜地去看小十三的状况去了。 或许是方才喂的药起了效果,又或者是补的水有了作用,小十三的状况好了很多,明显没有方才那么烧了,呼吸也平缓了许多,脉搏也终于不是方才那般虚弱了。 “俺李三是个粗人,本以为是个皮肉伤,没想到竟然这般凶险,李三在这里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了。” “都是自家兄弟,你若是真想谢,下次把芥末酱的颜色做得好看些就好了。” 李三方才来了之后就在帮忙收拾残局,自然知道李重润说的什么意思,很尴尬地挠了挠头,咧着嘴笑了起来。 小十三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已经不用李重润在一旁照应,结果李重润就这么陷入了无聊的状态。 明轮船没有回来,盖伦船因为桅杆被李重润下令砍了,彻底没了动力,离不了窝,这让李重润很尴尬地发现,自己已然被圈在这个岛上了。 两个丫头又跑回船舱里面去说悄悄话了,钓了两竿子鱼,只不过海钓和平时在江湖里面钓鱼截然不同,放了几个空漂之后,李重润干脆带着一帮人在岛上转圈。 小岛不大,比个平常的景区大点有限,以李重润和李三的脚力,天还没黑就已经转了一圈。 岛上有好多断壁残垣,问过还在本地驻守的表哥的侍卫才知道,当初他们在占城开码头,这边岛上的海匪频繁地骚扰了过路的客船,出于为客服务的精神,表哥很是花了一些心思,先是撩拨的周边几个海盗的势力发生了内斗,又从广州找了好些雇佣军过来,来来回回地清剿了好多遍,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才算是平息了这边的海盗的势力。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说是这么说,其实还是因为周边的村民都去码头干活了,没有了居民的支持,这些海盗要么从良,也改扮成居民去码头打工,要么就是换个山头接着干老本行。”历史上看多了提刀为匪落刀为民的事情,李重润对着套路熟得很。 “王爷所言甚是,这次林邑内乱,占据了县子码头的便是之前几个从良的海匪头目,不知道给那些军方的头头送了多少好处,这才给自己换了层皮。知道要造反了,第一时间就把县子的码头给占了。” “只是可惜啊,表哥几年的心血,一场兵灾,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破坏向来比建设要容易一些,李重润一边跟几个驻守的侍卫聊着天,一边抓了几只椰子蟹回去。 中午因为种种原因没吃成东西,本地的椰子蟹大得离谱,又慢吞吞地一点都不怕人,李重润前后两世都没吃过这玩意儿,实在是馋得狠,便交代李三只要蒸出来就好。 几个侍卫似乎经常吃这些看着有些吓人的东西,很殷勤地从一旁野生的柠檬树上摘了几个青柠过来,说是比醋吃起来多一些清香,可以让本来有些粗粝的蟹肉更爽口一些。 虽然椰子蟹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美味,不过发现了青柠,这东西虽然酸涩无比,不过好在不用每天在船上吃豆芽来防止败血病了,李重润还是兴冲冲地让众人采摘了一大筐,储存在了船上用了很多冰糖腌制了起来,当成是回程时候的vc补充。 一下午没见两个丫头,两个丫头似乎已经摒弃了前嫌,已然开始姑嫂称呼了,裹儿甚至开始帮玉碧分析起了之前朝堂的状况和教训。 李重润只是略微地听过王蓉提起过几句裹儿似乎很擅长分析数据,李重润本来还以为是因为仙蕙的天才表现太过夺目,所以王蓉才会这么说来安慰安慰小丫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李重润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发现小丫头分析得头头是道,看起来政治眼光比自己还要长远一些。 只不过许多手段,李重润听来只觉着还是过于谨慎,听得他着实有些无聊,竟然就这么在椅子上睡着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要不是两个嫂嫂快要生了,我跟阿兄要快些回去,不然怎么都要帮嫂嫂理顺了朝堂再走。” 天色很晚了,裹儿有些吃不住劲儿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便转身回房间去睡觉了,见玉碧轻轻咬了几下贝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了旁人,紧紧地闩死了门窗,心一横,就冲着李重润抱了上去。 裹儿在窗外听见了屋里面的动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拿口水润开了一层窗户纸,津津有味地朝里面看了去。 第305章 好眼熟的操作! “李裹儿!” 第二天一早,仿佛是昨天的重演一般,李重润又是在一只巨大鹦鹉的压迫感中醒来的。 昨天明明已经闩好了门窗,这死鹦鹉又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昨晚上辛苦装睡了半天的李重润,自然知道肯定是裹儿个小狐狸捣的鬼,不然玉碧本来已经闩好了门窗,这鹦鹉又是怎么进来的? 果然,李重润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裹儿嘻嘻的笑声从窗外传了过来。 本来在李重润怀里装睡的玉碧听见小姑子的笑声,羞得耳朵都红了好些。 “你说,要是咱们生一个裹儿这般的娃娃,该是多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久别加新婚,就算是李重润是教过的,也觉着吃不消,后腰有些酸痛,便没跟着玉碧起来,想着在床上再懒一会儿。 听见玉碧发问,李重润连条件反射都不用:“那我绝对要抽她。” “那可不行,若是有了娃,那可是我林邑太子,哪里能说抽就抽的。”玉碧已然打扮好了,便准备薅李重润起来打扮。 “反正就是要抽她。”李重润实在是懒得动,任凭玉碧拉了自己两下,不仅没使劲,反而自己用力一扯,就把已经打扮好的范玉碧给扯到了自己怀里。 “裹儿还在外面看着呢……” “造娃要紧。再说她已经下船了,我刚好听见她下船的声音了。” 事后,李重润还在床上躺着回血,玉碧下床再次收拾起来自己仪容的时候,隐约地有阵汽笛的声音从海上传了过来。“表哥这是终于回来了。” “阿兄,仙蕙回来了!” 裹儿的声响从船下面传了上来,虽然实在有些不想动弹,只不过终于不用在这个岛上圈着,还是让李重润有些期待。 “哎,哎,来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一边应付着裹儿,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李重润急匆匆地赶去了明轮船那边。 结果表哥并没有跟船回来,拉着他的侍卫和一众厂卫军,去四处清缴叛军去了。 跟船回来的便只有蕊娘和仙蕙二人。 仙蕙伺候这蒸汽机开了好几天,实在是有些困了,跟李重润打了个招呼就回房间睡去了。 一行人开始准备从船上往下搬运补给,被李重润给制止了。“码头可打下来了?” “回王爷的话,打下来了,昨天黑船还没靠岸,叛军就逃遁了。只不过县子说什么被叛军折损了许多钱财,一时气不过,这才带着侍卫和厂卫军们去南边的州府清缴去了。” “胡闹,他又不懂得行军打仗之类的事情,这么多叛军和真腊人,他这么做还不如去送死。” 李重润有些感慨表哥的傻大胆。就这么急急慌慌地跑去平叛去了,这胆子是真的刚可以。 “县子应该无碍,我们上岸的时候就收到消息,说是真腊人已然已经彻底退了,几路还支持女王陛下的州府也都起了兵,准备来占城勤王护驾。” “这会儿才来勤王护驾,早干嘛去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裹儿在一旁嗤笑了一声,不过还是扭头跟玉碧建议:“咱们还是抓紧回王宫才行,此时国不可一日无主,若是勤王的部队赶到王宫,不见了嫂子在场,只怕又要生出许多事端。” “倒是不用去王宫,平日里玉碧便一直在占城执政,王宫只不过是举办些庆典和祭祀先祖的地方。” 玉碧解释了一下:“前些日子是父王祭日,所以玉碧才会前去王宫祭拜,若是不离开占城,有近卫和县子的势力,多少仙蕙还是有些自保的实力,最起码逃跑还是可以的。” 召集起来岛上的人,把两船重新用缆绳固定好,小十三虽然还没醒,但是烧已经退去,留了不少给养和几个医疗兵和配套的药物在此地陪着他疗养,明轮船响起一阵长长的喘气声,喷着黑烟往对岸的河口处行驶过去了。 “说说呢,怎么情况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终于有机会跟蕊娘聊一聊,她当初一并跟表哥来了此地,又负责两边的情报工作,李重润觉着如果她都不清楚这次政变的情况,自己是不是就要考虑换人了? “回王爷的话,之前倒是还一直没有任何波澜,虽然老白有些养寇自重,不过情况也还在掌控之中,军队也还在女王陛下的掌控中。” “真腊那边也没异常?” “最近几年自从女王掌权之后,林邑日子比之前好了很多,加上贩售大米给扬州,又挣了许多钱财,许多真腊人和昆仑人也都纷纷到林邑来开荒务工,这次参与叛乱的真腊人,大多都是在叛乱之前用这种法子进入林邑的。” 蕊娘确实了解得更多一些:“本来所有一切都在掌控之内,只不过三个月前,蕊娘查到些消息,说有几个自称流放岭南的蜀王的后人,在真腊和林邑之间串联,只不过人还没抓到,真腊就在边境集结了大军,死太监假意调兵防御,谁知竟然还有自己的打算,部队刚到了边境就把咱们安插进军队的十人团和听命女王的将领给清除了,然后等我们收到消息,叛军和真腊部队就已经开始包围王宫了。周边州府见敌人势大,女王陛下数次派人出去求援都被拦下,县子的势力收到消息的时候也被一波伪装成了军队的海盗给偷袭了,最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意思也就是说,你怀疑这一切背后确实是有人串联的?”李重润感慨事情确实有些复杂,居然难得地说了这么长一段才勉强讲清楚。 “死太监平时久居占城,身边一直有我安插的眼线盯着,没能力这么快就四面联系好了这一切,更像是有人已经做好了安排,老白只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一个领头的,就算没有他,随便换个其他的领兵的将军也是一样的。” “怪不得老白临死的时候会说就算他不反,别人也会逼他反,原来是真的有人在背后耍阴招。”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在琢磨会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 “这手法,怎么和当初武陵人在营州搞的那一套有些像?难不成是武陵人的手段?” 第306章 一个喜欢逛胭脂铺子的太监! 李重润摸了摸鼻头,琢磨到底是谁在背后坑自己。 说到嫌疑人,武陵人肯定是第一位的,只不过最近他们和自己在朝堂中的目的是一致的,这么折腾自己实在没有理由,而且占不到任何便宜。 任何政治手段都是为了经济利益服务的,这是当初政治课本上的内容,李重润对此深信不疑。 “蕊娘,最近来林邑做生意的,都有什么人?” 既然是为了经济利益,那么必然是自己在营州和林邑的举动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说某些人也想试图来分一杯羹。 “海商主要都是从广州和扬州而来,天竺和大秦、大食的商人也不少,不过这块儿县子了解得更多一些,咱们的重心并没有放在这边。” 大秦的商人……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营州一地的互市开放,市舶司也是跟陛下请旨派了武家的人,林邑的码头有表哥坐镇,背后也有陛下和公主殿下的利益在,想来武家应该也能排除在外。 跑北边走私的卢家已经被自己端了,虽然是卢家坏了规矩在先,分食卢家的遗产也是几个世家动手最是积极,不过李重润一直有些纳闷儿,就是几个世家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好像就这么极为平淡的接受了一个比肩自己的大势力就这么覆灭了。 “那几个自称是蜀王遗孤的人,后来控制住了没有?” 现在来看,最有可能的嫌疑人便是世家了,之前就怀疑有世家投奔了二张,会不会是投靠了二张的崔家或者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家族?只不过这些都是自己的推测,唯一的线索也只有那两个自称是蜀王遗孤的人了。 “咱们的人追查了一番也没有消息,然后王宫就被真腊人包围了,也就没了消息。昨天妾身想去联系潜伏在占城的暗探,只不过因为兵灾,一时间失了联系。” 李重润翻着蕊娘从占城码头取回来的资料,试图从浩如烟海的数据和街头巷尾的传闻中,推测出些蛛丝马迹来。 “只不过年把的功夫,从大食来的商人就已经占了西边来的海船的三成?” 蕊娘没有怎么插手过生意,知道的也只有些见闻,对于李重润的疑问,蕊娘也只能粗略的回答一下:“一开始也只有些穿白衣服的大食人来,最近穿黑衣服的大食人却越来越多了。” 只不过占城很快就到了,前来通禀的声音很快打断了李重润的思路。 虽然被叛军劫掠了一番,不过因为双方都没想到李重润的营救行动居然能变成斩首行动,叛军撤退得颇为匆忙,所以本来颇为繁华的占城虽然有些杂乱,好在并没有变成芳草萋萋的样子。 只不过因为移居此地的汉人海商较多,又都比较有钱,便成了叛军劫掠的重点。 厂卫军护送着李重润和范玉碧一路往占城王宫前去的路上,路过几处曾经颇为繁华的会馆的时候,几缕轻烟伴着不时有些颇为幽怨的哭声传过来,被路旁苍翠的花树映衬着,却又别有一番的凄凉的意味透露出来。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啊。” 习惯性地嘟囔了一句,不顾了身后骤然一亮的裹儿的眼神,李重润干脆松下了撩起来的窗帘,索性不看这些揪心的场面。 许是已经得到了消息,虽然玉碧平时居住的行宫已经打扫妥当,只不过丢了的许多物事还没来得及补齐。 “还好,只不过丢了两把扇子,其他的东西还在。” 玉碧没着急第一时间招呼已然集结起来的官员理顺朝政,反而先去了自己寝殿,先从暗格里掏出来一堆物事。 都是些铅笔,小镜子之类自己几次让人送来的物事,甚至还有一口铁锅。 “要不,跟着我回扬州。” 李重润心头一软,自己之前虽然也在心里抱怨了几句玉碧的治国,不过今天来看,玉碧毕竟这还是一个理应为了一杯奶茶放不放糖纠结的小丫头。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偌大一个国家就这般丢在她的头上,着实有些让人心酸。 “林邑怎么办?父王和母亲还在王宫中看着玉碧,若是就这么拍拍手去了扬州,玉碧晚上怎么能睡得着?” “最近倒是有好几个能人找我求官来着,实在不行,你在扬州遥控便好。” 玉碧擦了擦眼角有些依稀的眼泪,有些倔强地摇了摇头,强颜欢笑着跟李重润说了一句:“再说了,有我在这儿,润哥儿在神都混不下去的时候,多少有个可以栖身之所。” 李重润本来想贴近点跟她亲近亲近,安慰一下这个强颜欢笑的女子,只不过外面已经有了求见的声音,两人也只好作罢。 “你且去忙,我去城里面转转,顺便找找老白背后之人的线索。” 朝政之事李重润本来就不擅长,自己嘴炮治国还行,只不过到具体执政层面却一直没有涉足过,李重润觉着自己还是不要在玉碧面前露怯才是。 只不过裹儿却跟着玉碧去上朝了,李重润本来想拉着裹儿帮忙分析一下局势,不过见裹儿欢天喜地的跟着玉碧去议事了,玉碧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就随她去了。 “这就是老白之前的房子?” 离玉碧行宫不远的地方是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邸,绿树掩映之下,显得非常的恢宏壮观。 “这里本来是林邑之前一个豪族的宅邸,老白之前把这家族人给坑死了,自己便占了这出宅子。” 蕊娘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里面的地形很熟悉。 “老白之前刚发家的时候,跟我们几个关系还好,便经常在这里摆下酒宴,请县子跟我们几人饮酒作乐。” 蕊娘见李重润有些狐疑,倒是猜到了自家领导的想法:“其实老白之前人还是不错的,不过自从这林邑小朝廷中被他坑死的人越来越多,老白也就变了。” “小人夸得志,君子思归欤。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李重润虽然嘴上说着可以理解,不过表情还是隐约有些嘲讽的意味漏出来:“只不过本王能给他的,自然有信心拿回来。” “王爷所言甚是。”这话着实让蕊娘不好接茬,只能低着头在李重润背后表示恭顺。 “这里便是老白的书房?” 老白的故居一片杂乱,得知女王获救的朝臣虽然有时间整理出来了行宫,不过对于这个造反头子的宅子就没那闲工夫打理了。 书房里面比外面还要凌乱一些,应该是之前叛军劫掠导致的,一些散落的笔墨纸砚之类的物事丢了一地,连墙上挂着的许多书画都被撕成了碎片,洒得到处都是。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肯定有密室。” 李重润只不过在老白的书房里面转了一圈,就很笃定地跟蕊娘说。 打了个手势,几个灰衣的厂卫军扛着家伙事儿就在书房开始了忙碌。 几个厂卫军都是当初偷袭小分队的老人儿,对于这些活计很是轻车熟路,李重润只不过是在老白的后宅逛了逛,书房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密室找到了。 “王爷为何如此笃定肯定有密室?” “很简单,别说书信了,连个信笺都没见到,老白在这林邑跟个立皇帝一般,绝不可能只靠自己用说的就能管理得了一个国家。” 老白的密室没少废了功夫,虽然密室处于书房的正下方,入口却在屋外的花树丛中,被横生的枝丫遮掩得极好。 密室中有不少往来的书信,林邑没有文字,书面文字用的直接就是汉字,倒是让李重润看起来没什么难度。 只不过都是些朝政和效忠的书信,李重润整理了出来,让人给玉碧送过去了。 除了这些林邑小朝廷内部的消息,李重润就没再发现任何跟世家或者武陵人联系的文字证据。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过密室中除了那些对于稳定玉碧的朝政的东西之外,李重润还发现了不少钱财和珠宝之类的奢侈玩意儿。 “都是玉碧的钱,咱就不要贪了,左手倒右手的事情做起来没劲。”qqxδnew 虽然蕊娘看着有些眼馋,不过自己着实做得不算露脸,李重润虽然大方,也知道有赏有罚才是正经,林邑一事虽然责不在蕊娘,不过这活计干得确实不怎么露脸。 “老白这个死太监,居然这么喜欢逛胭脂铺子。” 密室里面除了书信和财货,居然还有许多胭脂水粉之类的女人物事,让李重润狠狠地吐槽了一番。 第307章 他乡遇故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密室里面凌乱的堆的到处都是一些女人的东西,李重润好奇的翻了翻,觉着这些东西都有些面熟。 “这些东西,好像绝大多数都是扬州来的,好像随园的那些小姊妹们平时用的也都是这些东西。” 配着小镜子的胭脂,全天下也只有王家铺子有,这主意还是李重润给出的,毕竟镜子这种东西只有李重润的厂子里面才有出产。 “林邑的这帮人是有多想不开,会给一个太监送这些东西?” 李重润在杂物堆里面翻检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半开玩笑半询问的跟蕊娘说到。 “老白喜欢钱财,底下人送礼也都送的是这些东西,没听说有谁会送这些胭脂水粉的给他,虽然这些东西确实价格不菲,只有占城的王家商号才有售,好几样可是连妾身都不舍得买的高级货色。” 蕊娘指着一个有小镜子和珍珠装饰的香木盒子,跟李重润说着。“就单单这一盒子胭脂,在林邑就能换几十石稻谷了。” 几十石稻谷,就是几十块银元,确实比较贵。 “都是王家商号买的?王家在林邑有铺子?” “王掌柜可不舍得放弃到林邑开铺子的机会,当初第一批跟着来的人里面就有王家的人,听说还是当初扬州王家商号的老人,手段确实了得,林邑的几家胭脂铺子很快就被击垮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去看看。”李重润丢下了手里的东西,示意蕊娘带路。 王家商号在之前路过的一处会馆旁边,虽然有些火焰撩烧的痕迹,依稀还能看出扬州会馆四个字来。 “一场叛乱,隔壁的会馆都过了火,王家商号居然还能完整一新,甚至都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开铺,且不说这兵荒马乱的谁人会来买胭脂这种事情,就单单是一场兵灾过去,竟然没受什么损伤就是很神奇的事情。” 王家商号门前虽然也有些凌乱,不过十几个汉人打扮的小厮正在忙碌着打扫,若不是知道刚过了兵灾,李重润还以为是哪家扬州的商号在收拾上元节庆典过后的残局。 “妾身跟女王陛下同困在美山圣地王宫,对最近占城内的事情确实不知,不过这王家商号中有之前埋下的暗探,等下一问便知。” 李重润带着一棒子厂卫军浩浩荡荡的前来,自然被有心人给看了去,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穿着花团锦簇的蜀锦圆领袍服的年轻人就迎了过来。 “小的王家商号掌柜,见过临淄王殿下。” 还不等旁人介绍身份,那年轻人就赶紧跟李重润行礼参拜了起来。 之前在扬州已经见过卢家的那个纨绔,李重润刻意回忆了一番当初在扬州遇到的几个纨绔,觉着这人和当初和宋时在一起的其中一人有些像。 “你是扬州王家商号的少东家?”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王爷所言乃是舍弟。承蒙王爷大人大量,舍弟当初有眼无珠,冲撞了王爷,居然还能挣下一条命,王家上下感激涕零。”qqΠéw 说完,那王家的少东家便请李重润往内堂上座,只不过被李重润挥手拒绝了。 “本王还有要是在身,今日不便叨扰,王掌柜再会。” 说完,李重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走了。 “王爷,怎么这么就走了?” 蕊娘当初也算亲见了那场冲突,不过王家如今跟李重润一条船,自然也就没想那么多。 “对方既然已经有所准备,敢让我进去看看,自然是早有准备,进去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李重润带着蕊娘等人走远了,这才跟蕊娘安排:“回头让人盯着这家铺子,哪怕是个猫狗之类的进去,也要详细的纪录下来。” 当初武陵人就想起来用狗子传递消息,李重润现在连满街乱窜的野狗都信不过,只能让人盯紧了这里。“等联系上了王家的暗探,让他查一查当初老白来王家的频率,尤其是最后的这几次。” 第308章 小机灵鬼裹儿 第二天一早,玉碧醒来的时候,李重润却早不在自己身边躺着了。 “临淄王哪儿去了?” 朝政逐渐恢复了正常,许多之前逃散的宫人和太监也都逐渐得回了玉碧的行宫,玉碧也就又重新过上了那般衣来伸手的日子。 “回陛下的话,临淄王殿下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地带着蕊夫人出去了,听说是去了港口。” 随侍的宫女一边回答着玉碧的问题,一边帮玉碧梳洗打扮。 好在林邑不像大唐那般喜欢繁复的装饰,衣装也颇为简单,一件齐胸的长裙又搭上一件棕黄色的帔子,就已经算是难得的正装了。几个宫人正轻车熟路地准备给玉碧上妆,却被玉碧制止了:“先绞面。” 大唐风俗,女子出嫁前要用几根绞在一起的丝线把脸上的细绒毛绞去,本来是方便上妆的意思,后来也就引申成了成亲的标志。 林邑汉人不少,自然也继承了这个风俗。 几个宫人一愣,虽然一直知道自家女王跟这个大唐来的胖王爷关系非常,只不过连个婚礼都没有,就这般把自己嫁了出去,几个宫人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嗯?” 经此一役,众人心里正是凄惶的时候,自然不敢触怒这位有着王爷的神仙手段撑腰的女王陛下,几个宫人便只能瑟瑟缩缩地取出绞面的工具,帮玉碧绞面。 “玉碧嫂嫂,昨天我跟你出的主意,阿兄他答应了?”qqnew 玉碧本来强行装出来的威严的样子,被裹儿这般一问,瞬间就破了防,登时红得就跟猴子屁股一般。 “润哥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不过昨天晚上还是按妹妹的法子试了试,不知道能不能成。” 玉碧脸红得更厉害了,示意身边的宫人赶紧把床上垫腰的枕头藏起来。 “这法子是芳儿嫂嫂教我的,应该管用。” 裹儿还是个年方豆蔻的小屁孩,自然还没经受正统的新娘教育,玉碧的教习嬷嬷死在了叛军围城之中,遇到这种问题自然是两眼一抹黑。 “要不等蕊娘回来,咱们再问问她?”作为玉碧身边唯一一个年长的女性,正在跟着李重润在港口前的大路上吹风的蕊娘只觉着一股凉意从后背上升腾了起来,不免打了个哆嗦。 “虽然已经八月,不过这林邑还是能热死人,蕊娘不会是伤风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看着蕊娘莫名地打了个哆嗦,有些紧张。 倒不是紧张蕊娘会得感冒,林邑蚊虫众多,很容易传染疟疾。 疟疾俗称打摆子,怕冷是很重要的一个指征。 “劳烦王爷费心,就是突然一阵恶寒,好像有人在背后嘀咕属下一般。”蕊娘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伸手一指那码头之前立着的一个告示牌子:“王爷立这个告示,可是想学立信之商君?” “蕊娘居然也知道变法的商鞅?”李重润见之前派出去传令的一众侍卫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有些不在意地示意众人把五十块银圆的赏格提高到了一百五十元,示意众人再去传令。 “一来是为了立信,本王初来林邑,人生地不熟的,不用些法子,别人凭什么信我?”李重润摸了摸鼻头,扭头看向正停在港里面的盖伦船:“二来那船的桅杆断了,若不找根木头来修好,本王回扬州都是问题。” “王爷高见。” 李重润挥了挥手,示意蕊娘自己不喜欢别人生拍自己马屁:“什么高不高见的,咱是没想到这林邑居然还有自来火的手段,平白无故搭了一面船帆和桅杆进去。这倒是提醒我了,回头找玉碧要几个那种陶罐,回去我也研究研究这自来火的把戏。” 仙蕙只对机械类的东西感兴趣,反而对李重润更擅长的化学不是特别感冒,所以这种事情只能李重润自己来研究。 “这倒是不用麻烦女王,码头就储备了不少,不过那自来火的东西有毒,制作方法也是极为恶心,王爷千金之躯,只怕……” 蕊娘话没说完,就已经让李重润确认了自己的答案:“可是用的尿?” “王爷是如何得知?” “那就难怪那火焰看着跟鬼火一般。”李重润撇了撇嘴,居然这么早就发现了白磷,实在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昨天那王家商号的暗探传回来的消息,提到的那几个说北方口音的客商,可曾找到了?” 昨天晚上潜伏在王家的暗探传回来的消息,之前老白一直到王家铺子里面去,竟不是直接跟那王家的管事接触,而是在那里约见一个酒肆里面的歌姬,经过一路查探,那歌姬的恩客除了老白,前些日子见得最频繁的便是几个北方来的客商。 “昨天晚上就派人去查了,只不过闹了兵灾,那歌姬早已经不知去向。”蕊娘有些惴惴不安地跟李重润解释着:“不过做完找到了一个酒肆里面的大茶壶,说是知道那几个客商住在哪儿,今天一大早就让李三兄弟带着人去围堵了,看时辰,应该快回来了。” “十三谢过王爷救命之恩。十三有悖王爷嘱托,还望王爷责罚。” 正说话的功夫,一声颇为孱弱的声音从李重润背后传了过来。 之前自己安排在岛上治伤的李十三不知道怎么就来了码头,看抬着他的几个医疗兵一脸无奈的样子,应该是刚醒过来就逼着几个医疗兵抬他来了这里。 “受这么重的伤,你不老老实实在那占婆岛上养伤,跑过来做甚?” 虽然还是被包裹得跟木乃伊一般,小十三的精神还是比之前昏迷的时候好了很多,脸上也依稀有了血色,让李重润很是感慨,不管自己的法子有没有用,这个小十三命是真的硬。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十三有紧急情报,必须面告殿下。” 李十三实际上做的是玉碧的御前侍卫总管,玉碧之前数次在书信里面说起过,本来想让小十三去军队做事,只不过因为李重润的安排,李十三一直固执地坚持要贴身保护玉碧。 李重润之前就有些感慨,若是十三当初听了玉碧的话,去了军方当个将军,多少能对老白有所制衡,局面也就不会落成这个样子,属于好心办坏事的典型了。 不过这种一根筋的精神李重润还是非常认可的,这也让李重润延伸着考虑了一些,自己一直坚持的精英军队路线,如果也遇到这种事情,是不是也难免出现玉碧这般的窘境。 只不过自己如今手下能带兵的也只有李三和李十一几人,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眼下世家和二张跟自己的关系越发的紧张,自己如果不做些打算,只怕以后会很难收场。 历史上自己就死在二张的诬告上,这一世自己虽然能勉强影响到一些武则天的想法,只不过谁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再次被两个小帅哥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真的到了那一天,难不成真的到时候跑来投奔媳妇?虽然是一种办法,只不过多少有些丢脸了。 只不过老太太把兵权看得天大,除了几个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也只信得过姓武的那帮她自己的亲戚,自己能勉力维持个厂卫军,还是打的王府侍卫的招牌,本来以为给自己封了一个安东都督的名头,自己多少就能掌握点兵权了,谁知道那招牌自己还没暖热乎就被老太太给收回去了,实在是有些难受。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李三留在林邑,拿着帮玉碧练兵的名义,替自己练一波兵马出来,人和军械从扬州派来就好。 只不过自己跟玉碧有名无分的,这般操作多少有点不太保险。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除非,就是自己跟玉碧生个孩子。 昨天裹儿就跟玉碧提到了这个,难不成,裹儿竟然能比自己还要更早想到这一点? 第309章 学习商鞅好榜样! 自家的两个双胞胎妹妹是小妖孽这种事情,李重润倒是早就习惯了,只不过眼一转,就发现蕊娘和木乃伊一般的李十三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方才想了些东西,有些走神了,小十三可有什么紧急情报?” 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李重润这才想起来李十三挣扎着来这里是想给自己汇报紧急情报,只不过自己开了小岔。 “女王陛下身边肯定有敌人内应!” 李十三之前一直在玉碧身边贴身拱卫,直到李重润带领黑船前来营救了,玉碧以为李重润无法突破敌人的围困,下令突围的时候才算是离开了玉碧身边。 只不过自从被困王宫之后,蕊娘也一直呆在玉碧身边,一个资深的间谍头子都没发现的敌人内应,李十三一个从来没搞过情报的侍卫又是如何发现的? 李十三重伤未愈,说一句话就要歇息上一阵,李重润在等他缓过劲的功夫,跟蕊娘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十三的情报是哪儿来的。qqnew “先前带领一众侍卫带着炸药包突围,本来是想冲散敌人的象群,只不过在快接近象群前,就有几个林邑本地的侍卫偷袭了属下,属下虽然拼死抵抗,只不过奈何敌人众多,加上那几个叛徒偷袭出手甚重,这才没完成陛下嘱托,还落到了敌人手中。”小十三神色有些暗淡:“只可惜了那几个拼死去炸了象群的弟兄。”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这么说,玉碧身边的侍卫有问题。”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心说如果是王宫侍卫有问题,自己这么匆忙的就带着玉碧回了占城,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不过这几夜自己和玉碧的安保已经交给了厂卫军接管,倒是一时半会儿不用太过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之前情报处的确探知,占城中林邑人对最近外来人变多颇有些微辞。”蕊娘也想起之前探查到的一些市井流言:“因为最近林邑跟我朝做生意挣了不少钱财的缘故,林邑百姓日子比之前好了不少,不过种稻谷和去山里采集香料这种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最近有不少昆仑人和真腊人便迁徙来了林邑,就连占城都有了不少,平日里靠打些短工谋生。” “想来是许多林邑人觉着这些外来人抢了他们挣钱的机会,才会对玉碧有所不满。一帮傻子,他们就不能动动脑子,要是没有玉碧跟本王,他们眼下还是要在那老林子里面跟猴子抢香蕉吃。” 李重润表示这剧情自己熟得很,这是谁要在这边照搬懂王那一套?“老白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外来户,怎么没有受到牵连?” “老白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唐人,不过因为之前杀了几个为祸占城的豪强的缘故,在民间的声望还不错,更何况老白这人极为擅长做些表面功夫,平常对待那些林邑人极为大方,而且,还跟一个老牌的林邑世家定了亲。”蕊娘跟李重润解释了半天。 “他一个太监,定得哪门子亲?”老白确实很会演戏,当初在佃户营,若不是遇见了苦主,就连李重润都被他骗了去。 “老白一直在外朝为官,这林邑人,并不知道老白的真实身份。” “这个死太监还真的挺能演。”李重润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计划不变,找那几个所谓的蜀王后裔和剿灭这波潜伏在朝堂中的反动势力的行动一并进行。而且本王有预感,这两件事情,甚至不只是这两件事情,其实都是一件。” 示意几个医疗兵把传递完消息的李十三抬回船上的医疗室养伤,李重润看着一串回来的烟尘跟蕊娘安排着。 说话间,几个出去宣传布告的厂卫军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不少看热闹的民众。 一百五十块银圆,就是一百五十贯,可以在西市买五十个当初的公孙兰、武七那种的小丫头,或者三十个契丹马奴了。 若是放到林邑,虽然林邑最近日子好过了许多,这一百五十块,也足以让一个小户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更何况林邑本来就盛产坚木,七丈高的木料虽然不是随处可见,但是想找也不用费多少功夫,最多也就是搬运的时候费劲一些。 只不过林邑人先前被冒着黑烟的大船给吓怕了,虽然众人眼中一直冒着些贪婪的火花,只不过身穿灰衣的厂卫军视线所触及之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一缩,就像是课堂上害怕老师目光的小学生一般。 动心就行,李重润撇嘴笑了笑。 挥了挥手,身后的厂卫军便丢了一包物事在地上,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来,李重润用脚尖挑开了布袋的口子,在阳光下一抹璀璨的银光瞬间就吸引了大家的眼光。 “我!我有,王爷可否认账?”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个衣衫褴褛的破落户喊了起来,如果身上那仅能包裹住要害部位的一件兽皮也算是衣衫的话。那破落户居然还会说汉话,虽然有些荒腔走板,不过李重润勉强还能听懂。 “只要你搬来那木头,这一百五十块银圆,就都是你的。” 底下人群发出了一阵喧嚣声,不过众人的眼光终于被金钱所刺激到了,多少敢抬头看向李重润了,虽然还有些瑟缩,只不过其中贪婪的意味明显更重了。 “这帮人在底下乌央乌央什么呢?” 人群中不少人说的是林邑话,李重润听不懂,就问了问身边跟着的蕊娘。 蕊娘勉强能听懂一点,又仔细问了身边跟着的一个通译,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斟酌了半天才跟李重润说:“他们说王爷实在太过诚实,连这个城南出了名的破落户的话都信,肯定会被骗的。” “这帮人只怕不会说得这么文明,看那几个人的表情,分明是在说本王是个大傻帽儿。” 没过多大功夫,方才那破落户和几个同样衣衫破败的林邑人就扛着一根七丈长,一尺见方的木料赶了过来。 “这么长的木头,四五个人便能扛得动,应该不是什么好木料。” 蕊娘怕李重润受骗,好意在一旁提醒着他。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泡桐么,这树想不到在林邑也有,他们能找来,也算是难得。” 李重润并没有把几个破落户耍的小花招给放到眼里,示意厂卫军上前量了量尺寸,确认确实已经超过了七丈,便很爽快地付了钱。 几个破落户胆战心惊地接过那一包银圆,几步就跑出去了七八丈远,生怕李重润反悔。 知道几人跑远了,确认李重润每人派人追来,这帮人才发出了欢天喜地的叫唤,勾肩搭背的往占城里面去了。 “怀璧其罪啊,派两个人去保护一下,不然我怕这几个傻子只怕今天晚上都活不过去。” 李重润往身后安排了一句,“切记只要保护今天一晚上就好了。” “王爷为何不惩治这几个骗子?还要保护他们?拿一百五十块换了这么一根只能打琴的破烂回来,实在是有些不值。”蕊娘有些替李重润鸣不平。 “言而有信最重要,商鞅当初让人把个木桩子来来回回搬了两下就给出去五十金,本王多少还换了根木头回来,已经算是赚了。”李重润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再发一张新告示,这么多人,就不用满世界宣传了,就贴这儿就行,就说明天早晨,本王用五十块银圆收一条猪婆龙,越新鲜,越大越好。本王到时候就要那一条最大的。” 猪婆龙,就是鳄鱼,尾巴异常肥美。 林邑有不少猪婆龙,反正是为了立信,正好还能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舌之欲,何乐而不为呢。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只不过当天晚上,玉碧不知怎么就比昨天多了许多手段,在刻意逢迎和不经意的挑逗之下,第二天一早,李重润差点从床上起不来了。 坐着马车赶到码头门口,李重润就被门口的壮观景象给吓了一跳。 第310章 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冲突 好些扛着长枪短炮的钓鱼佬,手里拎着肩上扛着的捉了好些猪婆龙过来,有不少虽然被用绳子绑缚住了嘴巴,还在那里折腾个不休。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这么大场面?” 李重润吓了一跳,心说这立信的效果好像效果太好了些。 趁着几个厂卫军抬了磅秤前去称量鳄鱼的功夫,李重润悄悄地召了那几个前去保护昨天拿了赏钱的几个侍卫过来问话。 “昨天那几个破落户,后来可有什么变动?” “回王爷的话,那几个小混混昨天使了钱换了些酒米,就躲去了城南的破庙里面吃喝打闹去了,前半夜还算无事,后半夜倒是有不少身份不明的人物来打探来着,只不过被小的们打散了一波之后,就没了动静。” “今天晚上多带些人去,昨天晚上来打探过了消息,今天必定会对那几个破落户下手,能不能抓住林邑懂王,就在这今晚了。” “阿兄?懂王是谁?奶奶什么时候又封了这么一个头衔出去?” 裹儿昨天晚上听说了李重润在码头门口摆的龙门阵,今天也就过来跟着凑热闹。 “是个一心想要林邑再度伟大的政治家。” 跟裹儿开着玩笑,场下的纷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李重润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身披蓑衣的老人家,用了一个独轮车推了一条硕大无朋的暹罗鳄过来。 单单是看那头尾被绑缚在一起之后还将近一丈的长度,还有在众人的赞叹声中面不改色的那股子桀骜不驯的气势,李重润觉着钓鱼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需要这种老法师出马才能震得住场子。 “钓鱼这种事情,果然最怕的还是器材党和老法师。” 不出意外地,今天的五十块银圆被那两个老法师面不改色地收入了囊中。 “再贴告示出去,征求几个讲北方口音的客商的线索,一经证实,奖5块银圆。” 本来还在船上画图纸的仙蕙,本来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裹儿拉来凑热闹,听到这里,脸色依稀变了变,只不过鉴于许多外人在场,倒是不方便发作,只不过还是在那里鼓着嘴生气。 告示一经发出,场下的一众钓鱼佬倒也干脆,将肩头大大小小的鳄鱼往地上一丢,头也不回地往城中奔去了,有几个当场就找了贴告示的厂卫军,表示自己有消息,求着几个兵老爷跟着自己前去见证一下。 陆陆续续出去了好几拨厂卫军和熟悉地形的侍卫和蕊娘的人,眼见了周边已经没了外人,李重润才领着裹儿回了船上,准备问问小丫头又在生哪门子气。 “阿兄这般做法,和当今陛下又有什么区别?” 刚进了盖伦船的指挥室,仙蕙就兜不住了脾气,小嘴儿一张,连珠炮一般地向李重润开炮。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哦,何以见得?” 有人送上来一套茶具,李重润抓起茶壶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凉茶,饶有兴致地跟仙蕙抬杠。 “下赏格收集证据,再加上蕊娘手下的那帮子暗探,这不就是推事院的做法?” 小丫头圣母病犯了这是,李重润在心里面嘀咕了一声,因为一件事就否定了一整套体系了属于是。 “阿兄做得没错啊,当今陛下能坐稳自己的位置,用的不也是这套法子?照抄答案这种事情,又有什么错的?” 还不等李重润开口,裹儿倒是插了句嘴。 “诬告那一套,搞死了多少好人?且不说咱们父王就因为一句不知所以的气话被流放去了房州,就连狄公那般忠心耿耿的老实人,都被牵连到发配去了江南这么多年,咱们还用这套手段,难道就不怕被后人辱骂么?” 仙蕙没想到妹妹也站在了李重润这边,瞪着眼睛跟裹儿抬起杠来。 “只要能维持住了局面,就算是冤枉了一小部分人,能换来朝局的稳定,可是比留着隐患导致朝局动荡从而战乱四起死的人少多了。” 裹儿想得比仙蕙要远一些,自然也就更理解李重润的想法。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只要施以仁政,百姓民心所向,宵小之徒自然无所隐藏,何必要用这些严刑峻法,诬陷连坐之类的手段。” “之前玉碧嫂嫂也算是治国有道,林邑的日子过得比之前不知道要好到哪儿去了,结果呢?不还是被叛军给堵成了下水道里的王八?等着咱们来救?” 还好玉碧这会儿不在,不然就她那脸皮听到这个只怕要当场自刎以谢先祖了。 “反正就是不对,你们这种做法,和历史上的暴君有什么区别?”仙蕙本来还只是生生李重润的闷气,只不过眼下似乎裹儿也支持李重润的做法,自己反而成了孤家寡人,本来只是有些郁郁,这会儿已经不只是愤怒,反而越发的委屈起来了。 只不过仙蕙的这番气话说得有些不过脑子,竟然连当今皇帝陛下都给骂了进去。 “暴君怎么了?暴君又不一定不是能君,一个烂好人管理朝政的话,只会像汉惠帝刘盈那样让外戚权臣掌权,把朝政搞得更坏。” 一个理想主义者和一个现实主义者的碰撞,这种争论李重润觉着自己如果不插手的话,只怕仙蕙要留下挺长一段时间的心理阴影了。 小姑娘正是立三观的时候,可不敢就这么把自己手下的科学院院长给逼成一个非黑即白的书呆子。 还有就是,若是这段话被有心人听去了,只怕自己和两个妹妹都只会人头不保。 “怪不得上辈子自己跟仙蕙会被自家奶奶给拍死,这丫头要是不在自己身边圈着,这嘴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李重润心里嘀咕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窗外,确定没有旁人在外面偷听,这才在正因为自己说赢了仙蕙的裹儿头上轻轻地拍了一记,又斟了一杯茶前去安抚仙蕙。 裹儿被李重润拍了一下,这才从方才的意气之争里面脱身了出来,仔细回想了方才的言语,不由得脸一白,也跟李重润方才一般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外人了以后才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只不过仙蕙这会儿正委屈地在那儿抹眼泪,赌气地不接李重润递过来的茶杯,虽然被李重润揽在了怀里,却还是固执地扭头不看向沆瀣一气的李重润和裹儿,还躲开了李重润意图揉乱自己一头卷毛的大手。 “且不说谁更有道理,阿兄给你举个例子好不好?” 仙蕙嘴上虽然没有回答,在李重润怀里的紧绷的身子还是柔软了一些,示意李重润说下去。 “咱们脚下的这艘黑船,你可知道之前曾经经历过什么?” 李重润如今已经成年,身高六尺多,放在当今的浩克山东都算是大个子了,而且因为嘴馋,长得又极为粗壮,把纤细的仙蕙抱在臂弯里就好像父亲抱着小女儿一般。 仙蕙在李重润怀里扭了扭,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抽了抽鼻子,憋住了眼泪,李重润的发家史仙蕙早就听几个嫂嫂和小七她们讲了许多遍了,几乎是倒背如流,倒是没怎么费功夫地就想起来了这艘连名字都没有的黑船,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 第311章 带英帝国在不做人方面还是持续… “这艘船应该没有对抗太湖水匪,不过征讨营州和前后两次东渡倭国应该都参与过了,再加上这次打林邑,前后也算是打过四次仗了。” 这种事情自然不用掰着手指头算,仙蕙熟得很,不用思索就把答案报了出来。 “那你可知道,若是算起死在这黑船炮口下的敌人,前后有多少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单说船的话,只怕都要有几十艘了,死了多少人那就更说不清楚了,他们都说阿兄在营州杀了几万契丹人,只不过就这几十门炮,怎么想也很难做到。” “哪有杀几万这么夸张,只不过是打散了契丹大营,还是用了许多手段才做到的,契丹人多都死在了后来靺鞨人的偷袭上了,其实跟阿兄没啥关系。” 李重润用空着的手摸了摸鼻子,原来自己已然被传成了这般不靠谱的样子,照这么个说法,后世的营销号多少也得给自己封一个大唐战神之类的名头了。 “阿兄的意思是,看这么多人死在阿兄的手上,阿兄算不算暴戾?” 李重润自己的现身说法让仙蕙有点纠结,裹儿还是比仙蕙嘴快,抢先回答了李重润的问题。 “阿兄不一样,阿兄自从到了扬州,扬州的赋税涨了三成,百姓也免受了和尚庙香油钱的苦,虽然粮价也确实涨了不少,不过扬州百姓如今挣的也多了不少,裹儿之前在扬州的时候还听张先生说,虽然如今不让建生祠,许多造船的和跑船的都在家里和船上偷偷地供奉了阿兄的神像的,说是能出海保平安。” 虽然方才还和裹儿吵得昏天暗地的,仙蕙还是在李重润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裹儿的观点。 “阿兄,可算是个好人呢。” 莫名其妙在妹妹这里收了一张好人卡的李重润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那么,阿兄用的那些手段,可不算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 仙蕙平时没想过这些问题,只知道自家兄长出去打仗,大胜而归,还缴获了不少战利品这种事情。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可是,阿兄是为了……” 仙蕙本来想说,李重润多少都算是为了朝廷安稳而不得已动的手,只不过毕竟自己前后已经听一众娘子军啰嗦了很久李重润的光辉事迹,尤其是王蓉的嘴巴素来不会给李重润留面子,自然知道自家阿兄这几次光辉业绩背后多少都是有些私心作祟。 “阿兄一开始就是奔着挣钱去的。”李重润倒是好不顾忌地在仙蕙面前吐露心迹,“只不过,阿兄不像咱们姓武的那帮表叔,脑袋里面只惦记钱财,阿兄多少还有些家国情怀而已。” 仙蕙不知道李重润这会儿的自黑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不过被李重润胡搅蛮缠了一波,多少不再为了方才的抬杠纠结,终于扭过头来,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李重润,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阿兄的意思是,不管是用了什么法子,只要能让百姓吃得饱饭,睡得着觉,穿得上衣,不管是什么法子,归根到底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就像一把弯刀一般,拿在好人手里,弯刀可以保护好咱们家人,拿在坏人手里,却只会去杀戮。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的行事手段,符合自己内心的准则就好。” “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裹儿拿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小册子,在仙蕙面前晃了晃,显摆一样地跟仙蕙拽了一句文。 “此言甚善,这是何人所做?” 李重润很奇怪裹儿从哪儿抄来的这么一句心学名言,这时代的主流还是董仲舒的三纲五常那一套,这种心学的说法倒是颇为新奇。 “啊,这是阿兄当初考进士的时候策论里面写的。” “小孩子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连自己的高考作文都想不起来了,李重润多少都有些脸红。 不过被裹儿这么一打岔,仙蕙终于不再像方才那般气得跟个蛤蟆一般了,不过还是提出了一个很凌厉的问题:“可是,如果阿兄有一天放弃了自己内心的那套准则呢?” “那不是还有你个小丫头盯着的么?若是阿兄违反了准则,你就来找阿兄哭,阿兄就知道自己错了。” 李重润笑嘻嘻地跟仙蕙打了个哈哈,自己算是经历过后世社会主义低等教育的螺丝钉,只不过自己之后呢?难不成还要再等一个穿越的来才行? 李重润晃了晃脑袋,心说自己马上就要长辈份了,居然都开始考虑起身后事来,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自己对得起自己就好。 “不过今天的这番话,可切记不能传到外人耳朵里。” “哪怕是嫂子都不行?”裹儿在一旁问了一句。 裹儿的嫂嫂有很多,嫂子却只有王荣一个,这是裹儿特有的表示亲昵的法子。 “开玩笑,她是最不能说的那个好。” 总算是哄好了仙蕙,李重润心说这比当初跟着七娘学功夫的时候还要累一些。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左等了一会右等了一会儿,之前几个报上来的消息已经被证明了是假消息,李重润干脆就带着两个妹妹回了玉碧那边。 今天散朝得早,玉碧本来让人备了车马,准备去城里巡视一圈,以示亲民,只不过被李重润给制止了。 “这种灾后重建的时候,就不要去给人家添堵了,老老实实在家带着,少做点劳民伤财的事情,比什么都靠谱。” 李重润说得很有道理,加上见李重润扛着一条硕大的鳄鱼尾巴回来准备给自己尝尝鲜,玉碧也就没再坚持。 猪婆龙,也就是鳄鱼这种东西在林邑分布极多,又喜欢打洞,林邑的堤坝都被毁了不知道多少处,加上此物颇为凶悍,每年都有不少民众折损在这玩意儿上面,不过据说肉质很硬,而且很腥,玉碧也颇为好奇李重润到底准备怎么吃这东西。 高端的食材通常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技巧,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只不过这鳄鱼尾巴也过于肥美了一些,玉碧喜欢吃清淡一些的,再像之前那种简单的烤一下在撒点盐花这种做法,只怕并不能在这位女王面前讨喜。 之前送给玉碧的铁锅还没怎么用过,李重润便让人在后花园支了个简单的灶台,坐上了一大锅开水。 坚硬无比的鳄鱼鳞片在李重润刀下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把最嫩的几块鳄鱼肉给小心地剔了下来,剩下的交给李三拿去熬胶,用自己带来的二锅头去味,又用开水淖了一遍,反复确认过没有了腥味,再下锅炸到变色,和柠檬菠萝和椰肉抓到一起,淋上些柠檬汁和胡椒调味,一盆极为开胃的鳄鱼尾沙拉得到了行宫里面一众大小美人的好评。 只有身形丰腴的蕊娘看不上这等清淡的吃法,跟着李重润一起拿了一块油炸的鳄鱼肉在一旁啃得滋滋冒油。 “若是县子知道了这种吃法,只怕这林邑的猪婆龙都要被吃绝种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没事,咱们可以养殖,这倒确实是个生意,回头我在大观园和扬州的几个铺子推广一下这道菜,下次林邑的船队去的时候就又多了一个进项,而且这鳄鱼皮颇为坚韧,想来王蓉家的铺子又能开发一种新的皮具出来。” 酒足饭饱,最近几天玉碧都在忙着整理朝政,今天难得有了些空闲,而且看天色也不是交公粮的时候,李重润准备跟玉碧安排一下后续的计划。 “之前给你送来的那一套活字,你只拿来印了些书本,着实有些浪费。找些文人多写点为自己歌功颂德的文章出来,虽然有些恶心,不过确实管用。” 既然是照抄武则天的作业,没道理不把武则天鼓吹自己继位合法性的北门学士那一套抄过来。 “这事情你回头安排一下,谎言说一百遍就是真理,更何况就目前来看,林邑的日子确实比之前好过了很多。还有之前的几个老臣和世家,不管是老白还是这次兵灾,总算是清除掉了一大部分。多少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 玉碧点了点头,认可了李重润的分析。 “趁着世家倒台的机会,多建几个学校,多招些小孩子进来,哪怕你自己出钱,也要把学校建立起来。从根子上绝了再次出现世家的现象。” “建这么多学校做什么?” “若是想终结世家的再次出现,就要打破世家的知识垄断。”眼下没有旁人,就连蕊娘和李三等人都被李重润赶出了行宫的后花园,硕大的园子里面出了李重润和玉碧带着两个妹妹,就再也没有了旁人,说话随便了很多。 “识字的都是世家子弟,你选择官员也只能选择世家子弟,就算这一波你灭掉了绝大多数世家,还会有新的世家出现,不如干脆从根子上灭了世家底气。”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玉碧还想再争辩一下,却被李重润伸手制止了:“等我说完。” “还有就是尽量选择汉人入学做官。不是因为我是汉人,而是因为在林邑,毕竟汉人还是少数。以少数人管多数人,占少数的那些人总归要想些办法让朝廷的法度向自己倾斜,你只要在其中调和两个派系的矛盾就好。” 本质上还是李重润当初教自己的用奸臣去制衡权臣的那一套,只不过把几个人变成了一个群体而已,玉碧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第312章 杀人诛心的小手段 仙蕙嫌弃李重润说的东西太过无趣,自己跑书房里面画图纸去了,只留下了裹儿蹲在一旁旁听。 “牢牢把持住军权,还要建立一套完整的海军,从而把持住出海贸易。” “方便跑路么?”裹儿在一旁插了一句嘴,只不过李重润并没有回答她,也示意她等等,不要打断自己的思路。 “我把李三留下来,跟小十三个榆木脑袋不一样,李三还懂点带兵打仗的路数。” “最后就是官员的任命,大族出身和有背景的官员尽量安排在中间阶层,高层的官员以汉人为主,底层官员则尽量选择自己学校毕业的学生或者受过汉化教育的林邑人为主。” 李重润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安排,这才有功夫扭头看向两个一脸认真学习的美人和美人胚子:“可有什么疑问,这会儿便问。” “为何如此看重修建学校?” 玉碧虽然也是国子监出身,只不过还是不理解李重润为何把建学校当成第一位:“又不是要把满林邑的人都培养成官员,修建这么多学校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大族之所以是大族,所依仗的无非是两点:对知识的垄断和对土地的垄断。前者能源源不断地为朝廷提供官员,官员掌握了权力,又反过来会加大大族对知识和土地的垄断。所谓的士以文乱法就是这个意思。” 李重润竖了两个手指出来,跟玉碧解释着这个问题:“大族对土地的垄断,一来是为自己产生无限的利益,二来通过占有大量的土地控制了大量的底层人口,皇权不下县,你的政令没有他们的参与甚至都出不了这占城,做起事来自然是处处掣肘。” “所以才要通过修建学校提供大量的底层官员,打破大族对官员的垄断,培养一批忠于自己的底层官员出来。为何要选汉人,自然是因为汉人在林邑毕竟是少数,为了能在林邑存活下来,自然只能依靠咱们这边的军事力量给自己撑腰。” 裹儿倒是很快理解了李重润的意思,这些道理其实很久之前在国子监跟玉碧和王蓉闲聊的时候就已经说起过,这时强调了一下,玉碧倒是也很快就琢磨过来了味道。 “只不过,这后面肯定还会引申出来许多新的问题,比如汉人来林邑主要都是为了经商,所以税收肯定就会朝商税靠拢,所以还必须要掌握几个林邑出身的大臣,牵制住汉商的权利不要太大。” 玉碧倒是对到底是汉人还是林邑人享受权利没有太大的看法。 反正她如今也算是当今陛下的干外孙女,还有些真腊人的血统,这也就让玉碧的民族主义精神淡薄了许多。 裹儿也跟着讨论了几句,天色有点晚了,玉碧寻了个借口匆匆地去找蕊娘了,只留下了裹儿和李重润在后花园里吹风。 “阿兄,这套体系,为何不能在朝廷上用?” 裹儿毕竟还是小孩子,方才被李重润的一通大饼喂得有些饱了,依稀已经把全天下的世家都不放在了眼里。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玉碧背后有谁?”李重润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裹儿的问题。 “嫂嫂背后自然是有阿兄啊。” “那么阿兄在朝中背后有谁?” “阿兄有……” 裹儿是个聪明的小丫头,倒是很快就琢磨过来了其中的差异:“我懂了。” “就算是当今陛下,上台的时候也借了几大家族的势力,为何武家的那帮表叔这么废物,陛下还是要把军权都交到他们手上?陛下始终都看得很清楚,这也是阿兄几次想插手军权,都被陛下给拦下来的原因。” “毕竟还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啊。” 李重润揉了揉裹儿毛茸茸的脑壳,背着手就准备回去休息。 在李重润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裹儿嘀咕了一句:“阿兄,裹儿觉着,这次咱们来林邑,虽说是解了嫂嫂的围,只不过并不一定是好事。” “放心,天塌下来有阿兄盯着,再说了,你嫂嫂不是说了,实在不行,咱们就跑来林邑躲着,到时候阿兄就是林邑亲王,到时候封你做长公主好不好?”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小丫头的政治嗅觉确实不错,李重润也是这两天才想到这一点,不知道裹儿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李重润放慢了脚步,目送着裹儿蹦蹦跳跳地从自己身边超了过去,摇摇头叹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听见裹儿在前面传来的招呼声,才在脸上堆了些笑容,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玉碧不知道又学了什么新的手段,反正第二天李重润是彻底没从床上爬起来。 “这是大秦商人进贡的红花,说是对补男人身子最好之物,本来我还嫌弃这帮大秦人没有眼力见,没想到这时候反而用上了。” 玉碧端了一碗熬煮的甚是复杂的汤药过来,把李重润扶起来准备喂他。 李重润低头看了一眼,颜色很是怪异,还有几根丝状的花蕊在碗里飘啊飘的。 “好难喝,这里面都是放了啥?”李重润尝了一口,只觉着有些苦涩难耐。 “多是些大秦还有大食商人进贡的药材,像什么红花虫草还有海狗鞭之类的东西,还加了林邑特产的蛤蚧,我问过医官了,都是些壮阳的东西。” “年轻人,咱们还是有节制一些为好。”李重润苦笑着摇了摇头,“年纪轻轻就要吃这些东西,你是想为夫老了就废了不成?让为夫躺躺就好。若是实在有心,就帮为夫捏捏腰就好了。” 玉碧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瓷碗,翻身跨在了李重润的身上,用了些手法帮李重润按摩起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舒服多了。” 想来是这几天玉碧也跟着蕊娘学了些按摩的手法,指尖涌动之下,李重润只觉着腰间越发的松快了不少。 只不过没过了多大会儿,玉碧的手法就隐约的变了不少,李重润也觉着好像有股子暖流往要害部位而去了。 “好了,让为夫休息休息,晚上,晚上再说。” 年纪轻轻就体验了中年男人的无奈的李重润好不容易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本来还想着趁着机会睡个回笼觉,只不过外面李三的声音打断了李重润的白日梦。 “王爷,之前那几个意图去刺杀那几个拿了赏钱的破落户的刺客抓住了。” “可问出幕后主使了?”李重润连床都懒得下,干脆就在床上躺着问房外的李三话。 “顺藤摸瓜地抓了一圈,有几个是单纯贪图那笔钱财,还有几个主使是林邑本地的读书人,并没找到跟朝廷内勾结的线索。” “把为首的几个读书人抓了,送蕊娘那儿去,剩下的交给衙门当抢劫处置就好。” 原来是把林邑懂王给抓了,没想到几个人竟然跟那几个蜀王遗孤没关系:“跟那几个当头的讲,不写够十篇鼓吹当今女王陛下的文章出来,他们就准备在蕊娘那边蹲黑牢蹲到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杀人诛心的小手段,偶尔用用无妨,打发走了李三,李重润便准备贪会儿土空调的凉意,再眯上一会儿。 “王爷,王爷,有线索了!” 李重润心说今天只怕是没得懒觉睡了,好在林邑传统的服饰穿脱甚是方便,脚下就是后世常见的人字拖,甚是方便。 就这么披头散发的脚上蹬着人字拖,腰间穿了一条牛鼻子裤晃悠到门前,李重润睡眼惺忪地问蕊娘:“抓了几个人?” “一个都没抓到,不过已经查明了几人的去向和来历。” 蕊娘伸手从波澜壮阔的胸前摸了一包物事出来,李重润接过来一看,是一块桑皮纸,上面用红色的油墨打着一个戳子,里面包裹了一方残破的铜印,印上隐约能看出个篆字:蜀。 “这就是蜀王的印玺?怎么还破成这个样子?这纸又是个什么来头?” “这是一张包盐的纸。根据这戳子,应该是出自荣州。” 唐代的州极多,李重润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荣州应该是来自蜀的。 “这么说,这几个人还真是从蜀地那边过来的,难不成还真是当初蜀王的后裔?我家的亲戚?只不过我家亲戚,怎么就想着跟我对着干?不过若真是蜀王的远房堂哥,怎么敢打着蜀王的招牌在这里招摇过市?”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摸着鼻头琢磨着:“你说行踪也查到了,可曾派人去抓了?” “方才遇到李三兄弟,已经请他带兄弟前去抓人了。” “这方蜀印着实有些欲盖弥彰了。”李重润左思右想,都觉着发现的这枚印章着实有些多此一举:“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清河崔氏家的恒顺记,贩售的就是荣州的井盐。” “王爷是怀疑这几个蜀地来的客商,其实是崔家的人。” “蜀王李愔死得早,如果是蜀王的遗孤,怎么也不可能会说一嘴北方口音。而且蜀王是牵连到房二谋反的案子,怎么都跟当今陛下扯不上关系,更别提跟我扯上什么关系了。” 李重润摆了摆手:“李三若是把人抓了回来,就直接杀了,找人把人头送清河去。” “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算完,只不过眼下跟清河崔家比起来,还有些事情我想先搞清楚。” 第313章 收税收到自己头上?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王爷是担心,王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蕊娘知道之前李重润让自己派人盯着王家的商铺,自然知道李重润已经对王家起了疑心。 “单单说王家在这次叛乱中居然毫发无损,这种事情就很神奇。更别提就连表哥那么大的码头都被人给端了,他一个小小的商铺,凭什么能在这场兵灾里面屹立不倒的?” “还有就是这场兵灾来的快去的快的,如今这么看来,没有找到一家最终得了好处的势力,本来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裹儿梳洗打扮妥当了,正好过来跟李重润请安:“裹儿给阿兄请安。” “裹儿今天这是准备跟着玉碧去上朝?” 裹儿点了点头,大眼睛布灵布灵的看向李重润:“阿兄可是想让裹儿帮你刺探些什么消息?” 看来是自己凤仪卫的出身,让裹儿对当密探这种事情产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女孩子家家的,少琢磨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李重润习惯性地伸手想抚弄一下小丫头的一头卷毛,却被小丫头躲了去,只留下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好不容易才梳起来的,阿兄这习惯真恶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这两天可曾在朝会上听说有什么新人入了朝,尤其是你嫂子那边的亲戚?” 裹儿的嫂子特指王蓉,嫂子那边的亲戚,自然是王家的亲戚。 “朝中缺人缺得厉害,又被捋出来几个牵扯到造反的大官,补了不少人的,不过都是些林邑人,好像没听说有姓王的。不过军官有不少都跟着表哥去南边追叛军去了,军方那边不太清楚。” 裹儿记性很不错,几天观摩玉碧的朝政,倒是把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不过好像有消息,说是几个官员觉着最近林邑的财政有些问题,提议效法朝廷设立市舶司,还要对往来的客商课税,还有些盐铁专营什么的事情。今天就要在朝会上议一议的。我就是准备去听一听。” 盐铁专营?李重润脑筋一动,联想到方才那一张盖了崔家井盐的盐纸,李重润脑筋一动,觉着好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蕊娘,你去查几件事情,一个是最近候补进朝廷的官员,有没有跟王家勾连一起的。” 李重润摸了摸鼻头,跟蕊娘下了几个命令:“二来是去查一查,这几个提出这盐铁专营的官员,背地里有没有跟王家产生什么关系。” “裹儿,你今天在朝会上,务必跟玉碧讲清楚,盐铁专营这种事情事关重大,切不能仓促决定,要从长计议才好。” 好在昨天晚上李重润已经跟玉碧提到过税法之类的改革措施,玉碧倒是多了分心眼儿,下午散了朝会的时候,就过来跟李重润商量。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眼下林邑最大的两个商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县子,他们吵吵嚷嚷的要设立个市舶司,岂不是要分我的利益给下面那些人?” 对于治理国家来说,税收这件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只不过如今林邑最有钱的便是这个举国走私的女王陛下,这帮人想着从女王陛下的私房钱里面捞钱,未免有些太高看了这位女王陛下的心眼儿。 “税还是要收的,没有税收,你怎么养活底下那一帮子官员?莫不是让他们都去贪污?” 李重润自然理解玉碧的心态,心说这当皇帝的莫不是都像嘉靖道长一般,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一百万两银子? “只不过那盐铁专营一事,确实是要议论议论的,此事一出,只怕那些官员,和这市舶司的头头,挣得能比你这个林邑最大的走私贩子挣得还多。” “只不过是卖些盐铁,又能挣多少钱?” “关键不是卖些盐铁,而是垄断啊。世人总要吃盐,现在一斗盐十文,若是让这帮人去操作,一斗盐他们能卖到十贯钱去,你信不信?” “这海里面到处都是盐,随便盛点出来熬煮一番就是了,他们卖得再贵,还能拦得住百姓自己做?” “他们有了钱,自然就会有盐监税监,还养上一大帮军队,等闲小门小户自己做盐,分分钟给你扣上一个私盐贩子的头衔拉出去喂猪婆龙去了。” “难不成还真的要我冲我自己收税不成?”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说得很急,玉碧一时间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人便在书房里面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仙蕙这会儿来书房里面翻找自己的图纸,听见哥哥和嫂子正在讨论天下大势,也就放慢了脚步,听到两人争论的焦点,反而插了句嘴:“这有何难,嫂子不要跟自己收税,你只要收阿兄的税就好了。” “好主意啊。” 玉碧眼睛一亮,“成立市舶司,往外卖东西不收钱,买东西进来就要缴税就好了,反正润哥儿也不在乎这点税钱。” 李重润自然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些事情,反正收税这种事情头疼的是王蓉,也确实跟自己关系不大,至于另外一个大商贩这会儿正带着兵在林邑南边的野地里面当土皇帝,几个人也就缺席决定了这件事。 “要我看,干脆不要叫市舶司,反正挣的是海商的钱,干脆叫海关好了,收的是关税。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多少给我点优惠,不然王蓉那边我说不过去。” 不过李重润的心思却不在这关税一事,反而更关心之前玉碧嘴里面随口说的一句:“为何要熬煮海水出盐,晒点盐不好么?” “盐这东西,怎么都是化在水里的,把海水晒干,那得要多少时间?而且要占多大的地方?林邑海边平坦的地方可不多,就算全拿来晒干海水,又能出多少盐?而且晒干海水的盐,吃了容易拉肚子。” 李重润倒是不用太过考虑玉碧这个理科白痴的看法,反而扭过头看向仙蕙,“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讲过的,化学里面的溶解度的概念么?” “一斤水里面能溶解多少糖?”仙蕙可是把李重润的化学读本背熟了的人,自然清楚李重润的问题。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对的,那么反过来,如果一斤水里面的盐超过了能溶解的盐的量,又会发生什么呢?” 第314章 总数高达三千人的大军 本来很是无聊的日子,结果就这么跟仙蕙忙活了一下午,裹了一身盐花的李重润天擦黑的时候才回了行宫,不过并没有收到李三已经带着那几个嫌疑人回来的消息。 “这一下午是干嘛去了?也没交代一声就跑了?” 吃过晚饭,裹儿今天很识趣的没有来打扰小两口儿,也没有来听墙根,反而是跟着仙蕙不知道去哪儿晃荡去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小孩子就是精力不错,仙蕙今天跟着我忙活了一下午,这都夜了还能带着妹妹到处溜达。” 在土空调自带的淋浴头下把头发里面夹带的泥灰和盐花冲洗掉,李重润这才跟玉碧说起来今天的行程:“跟着仙蕙去做了些小实验,之前听你说过要熬煮海水做盐,费成本不说,关键是速度也不快,这不是船上带了些水泥过来,就想着做个盐池,看看能不能用晒的办法把盐做出来。” “海面天天晒,也没见有盐花漂在水面上。” 玉碧不太清楚李重润到底怎么搞,虽然吐槽了一下李重润的想法,不过还是选择相信自己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不过既然你说可行,想来是能想出来什么办法的。到时候咱家又能多一大进项,咱们家闺女的家底儿便能厚上几分。” “今天阳光不错,只不过还在做些准备工作,等等试验出来就好了。” 李重润并没有太把玉碧的质疑当回事儿,“不过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姑娘?” “林邑不像朝廷,没那么多讲究,姑娘也一样有继承权的,不像皇帝陛下,当个皇帝还要找那么多理由。我之前在美山圣地的时候求过大祭司,大祭司的意思是头胎肯定会是个女孩。” 玉碧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李重润:“而且,王蓉那边毕竟还没过门,所以咱们家的第一胎,就必须是个女儿,也只能是个女儿。” 事情关系到所谓的继承权和嫡庶之争的说法,李重润虽然很无奈,而且心里面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不过世间的许多看法暂时还不能被李重润的意志所转移,所以尽管李重润非常无奈,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就连在扬州已经大了肚子的芳儿和阿兰,背地里也都去过各种寺庙和道观,洒下了大笔的钱财,所图的无非也就是让自己头胎生的是个女儿,省得以后难做。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话题有些沉重,李重润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已然把话题改去议论盐铁专营去了。 玉碧正好也在为眼前这等事烦心,自然也就顺着李重润的话头说了下去。 接下来又过去了好几天,李重润就群情激奋地投入了晒盐的大计之中。 晒盐泥和盐池都已经准备好了,过滤海水用的草席本来就是林邑这边的特产,玉碧睡的床板下面铺垫的就是这些东西。 本来李重润还有些头疼如何判断饱和盐水的浓度,只不过仙蕙倒是用了个很简单的法子就解决了。林邑这边海岸上特产一种海螺,螺壳中有很多孔隙,密度倒是刚好和饱和盐水的密度差不多,只要将那螺壳丢在浓盐水中,若是螺壳悬浮起来,自然就是盐水的浓度合适了,可以下盐池晒烟了。 因为氯化镁和氯化钙的溶解度略高于氯化钠,所以只要不把海水晒干,因为过饱和而析出的食盐结晶自然就只含有少量的卤水,从而保证人吃了不大会拉肚子。 “之前收到的消息那帮北方人到底跑去了哪里?怎么李三去看了这么久都还没回来?” 在盐池那边忙活了好几天,李重润这天把盐水导进了盐池,等着晒盐的功夫,终于有了些许的空闲,便想着在土空调房间里面躲个清闲。 刚好遇到做完新晋官员背调的蕊娘跟玉碧汇报工作,李重润就顺嘴提了一句,怎么李三出去抓人还没有结果? “之前查到的线索,几个客商跟着偷袭县子港口的叛军往南去了,卑职也不确定李三兄弟现在在哪儿。不过以李三兄弟的功夫,又带了那么多厂卫军和火器,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我也就是问问,李三做事有分寸,就算情况不对,他肯定跑得比兔子都快。” 李重润见蕊娘如此紧张,特意安排她了一句,示意她不要太过紧张。 “王爷的晒盐的法子可有成果了?” 蕊娘自然知道李重润这两天在忙些什么,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还成,能不能给咱们挣大钱,就看今天了。”这事情说起来有些麻烦,李重润今天是来偷懒的,也就不高兴再重新上一堂化学课:“王家那边盯得怎么样了?” “没有消息,王家一切正常,朝中新晋的几个官员都是林邑人,倒是跟王家都没有什么来往,不过之前提出盐铁专营的那个林邑大臣,是在我朝国子监读过书的,而且据说,一手字写的非常被国子监司业赞赏。” 国子监司业,也就是王蓉的爷爷,自然是王家的人。 “所以说,王家还是有能力影响到朝局的,只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政治野心,反而更加在乎自己的钱?” 搞盐铁专营,需要极为强大的力量来为这极大的权力背书,王家似乎对于掌握这个力量并不太在意,反而只是想着如何在这巨大的权力带来的利益中分一杯羹? 只不过甩了一个问句,意思明显还没说完,蕊娘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重润的后半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蕊娘有些好奇地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李重润手中的书不知什么时候糊到了脸上,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睡过去了。 “阿兄,阿兄!”、 李重润是被仙蕙的声音给吵醒的,睁开眼只觉着一片漆黑,李重润才发觉自己不知道啥时候把书盖到了脸上。 “阿兄看自己的诗集都能看到睡着,这等精神实在是让妹妹心生敬仰。” 裹儿调笑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李重润伸了个懒腰,把书从自己脸上抹下来一看,正是“自己”的诗集。 “没办法,玉碧这边收了活字,除了印了不少四书五经和佛经,印得最多的就是我的诗集,那些经书为兄是一点都看不下去,就只能看看自己的诗集打发打发时间。” 李重润笑得给自己解了围,见仙蕙手里捧着一方小小的丝帕,正准备上前来给自己献宝。 “可是一下午就已经晒了盐出来了?” 仙蕙头发里面还掺杂着不少盐粒,没有穿平日里的长裙,反而是穿了一条海边渔夫常穿的那种细麻裤子,裤脚挽得高高的,脚下蹬着一双李重润同款人字拖。 本来细腻白嫩的小腿的脚丫因为被浓盐水刺激得有些发红,让人看上去有些心疼。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晒出来了,晒出来了。” 仙蕙捧着手里那一小捧盐粒给李重润显摆着,粗粝的海盐颗粒有些粗犷,和李重润后世见过的海盐差不多。 “嗯,没有什么苦涩味道,回头找人去尝一尝,看看会不会吃了拉肚子。” “我自己试过了,反正我吃了不少,到现在还没有拉肚子。” 怪不得今天听着仙蕙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悦耳,反而有些嘶哑,原来是吃盐吃多了齁了嗓子。 “下次这种事情就不要自己尝试了,难不成你还想吃遍元素周期表不成?” 跟仙蕙开了一句后世的玩笑,李重润宠溺地揉了揉仙蕙的卷毛,却赫然发现揉了一手的盐粒儿。 “快去洗澡,你这都快被盐腌入味儿了。” 李重润笑着拍了拍仙蕙的肩膀,就看她撒着一路的盐花往澡堂去了。 “裹儿今天咋有时间来找为兄?莫不是玉碧朝堂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还是那个什么盐铁专营的事情?”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见裹儿好像有话跟自己说,李重润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事情自从蕊娘开始查那些官员了以后就没有了动静,想来是那些人也知道玉碧嫂嫂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就是今天有前去追讨叛军的将军传了消息回来,说是表哥已经把南边几个州县的叛军尽数给剿了,已经在回朝的路上,就是因为表哥的身份很尴尬,朝堂上的众人有些纠结,到底应该按照什么路子去迎接凯旋的大军。” 裹儿嗤笑了一声,“加上后续收拢的勤王的军队拢共也只有三千人,还没神都打场马球的观众多,实在不知道这帮人怎么好意思说是大军的。” “林邑也只不过是数州大小,若是那林邑和咱们朝比起来实在有些欺负人。” 李重润笑了笑,打消了裹儿这等天朝上国的想法。“表哥要回来了,有没有听说李三他们回不回来?若是李三也在队伍中,倒是一个机会,赶紧把蕊娘喊来,我有话要安排她,还有把你嫂嫂也喊来。” 只不过李三回来的速度比李重润想想的还要快一点儿,就在李重润和蕊娘还在玉碧的书坊里面炮制圣旨的时候,李三已经带着人在书坊门外求见了。 第315章 借兵 “我去,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李重润很无奈地看着正向自己行礼的李三,在书桌后面正在拟旨的裹儿抬起来头,眼巴巴地看了看身边的李重润和玉碧,眼神像是在询问:“还要再写吗?” “裹儿,你继续。” 拍了拍裹儿的肩膀,李重润示意裹儿继续。 “回王爷的话,那几个人,没抓到。” 李三有些瑟缩,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李重润,一副事情办砸了求李重润责罚的态度。 “跑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李重润倒是没太过在意,反正自己已经推断出来那几个人大致的身份,至于到底有没有抓住,此事反而不是特别重要了。 “死了。” “谁干的?” 知道那几人死了,李重润出了一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就算这几人不死,让自己拿了证据,难不成自己再和当初搞卢家一般,跟清河崔家正面刚一把?这次崔家多少没有像卢家那般坏了规矩,自己把清河崔家逼得太紧,只怕后面很难收场。几个世家若是联起手来,自己还真的要跑到林邑这边当亲王了。 “几人的尸首没有一点异常,好像就是睡着睡着就死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李三觉着自己事情办砸了,话说得有气无力的。 “死了好,死得好啊。” 李重润感慨了一声,“死了就死了,那几人在哪儿发现的?” “林邑和真腊交界处的城主府,根据城主交代,那几人因为拿了真腊国王的书信,所以那城主对那几人很是恭敬,吃喝都一直在一起,直到县子带着部队打到了那里,带着城主的人一路追杀真腊军队入了真腊国界,属下也刚好追查到那里。只不过属下赶到的时候,那几人就已经死在城主府中了。” “会不会是那城主下的手?” “已经问过那城主了,应该不是。”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三回答得极为肯定:“属下用了些王爷传授的法子,那城主应该不是说谎。” 所谓王爷传授的法子,估计那城主又听了不少厂卫军的破锣嗓子唱戏。 “回来就好,害得本王担心你好几天。” “属下劳烦王爷挂念,实在愧不敢当。” “别拍马屁,本王只要是怕你死在林邑,我那妹子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还拖着个油瓶,实在是有些可惜。” 裹儿此时已经拟好了玉碧的旨意,李重润接过来看了看,写得那叫一个专业。 点了点头认可了裹儿的命题作文,李重润顺手递给了玉碧,玉碧看也没看,就直接往那诏书上面用了宝。 “你多少也看一眼。”李重润笑着跟玉碧开玩笑:“不然我要是让裹儿写一封禅位给我的诏书,你也这么看都不看的盖了章,那为夫不是平白就捞了个王位?” “你想做吗?我现在就让裹儿拟旨……” “别,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这事情忒麻烦,为夫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想着自己去做?”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小两口玩闹,几人自然没当真,只有裹儿亮晶晶的眼睛听见李重润的话头的时候闪耀了一丝光芒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林邑的征夷大将军了,好好干,回头给你再加个上等。” 李重润伸手把那旨意塞进了李三的怀中,全然没有一丝传旨的仪式感,反而像是过年在发红包的长辈。 “属下谢过王爷提拔之恩!” 之前李重润就跟李三开过玩笑,问他要不要到林邑来当大将军。这次李三跟着李重润出征林邑,武七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给自己谋些出头之日,李三不免有些紧张,接过旨意的双手都有些瑟瑟发抖了。 “快回县子那边去,征夷大将军不在平叛的部队里面带着,反而擅离职守提前回了王都,你也不怕都察院参你个大逆不道。” 示意李三赶紧跑路,不要打扰自己跟媳妇的小日子,李三很领情的行了个礼就跑出去了。 “我可是把亲卫队长都给你留下了,而且武七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我回去只怕是会被她念叨死过去。” “可不能说死字,咱们要活很久的,最起码要太平万年才行。” “对,阿兄至少能活一千年。”暗戳戳地嘲讽了一下李重润是个大祸害,裹儿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跑出去了,蕊娘也不好意思打扰这小两口儿打情骂俏,也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小两口忙活了什么,众人自然不太清楚,不过李重润第二天又不出意外地懒了床,众人也都纷纷表示出了相当的理解。 盐池第一斗盐正式产出来的时候,表哥带着他的侍卫和雇佣军,一些提供火力支援的厂卫军,还有在路上陆续收拢的亲王的部队浩浩荡荡的回了占城。 当然,理论上来讲,这支如今已经更名征夷军的部队理论上主官是李三。 不过和这等小事比起来,表哥似乎更加在意的是长长的部队后面几十头象组成的象群,还有象群身上背负的大大小小的箱子。 “看来表哥这一趟,应该是挣了不少。” 玉碧正带着一帮文武大臣在占城南门举行仪式迎接大军凯旋,李重润和薛崇训身份放在这边,参加的话双方都很尴尬,所以李重润干脆躲在了城楼上,摆了一桌筵席为表哥接风洗尘。 “他们都说这次林邑出事,表弟你一定会来救场,一开始咱还不信,这出去转了一圈,这才知道表弟你自从去了扬州,为何就变得跟个斗鸡一般满天下搞事情。” 去了一趟南边,表哥比之前在占婆岛的时候更加黑了一些,虽然看上去有些憔悴,不过看他笑得已经睁不开的眼睛来看,想来是这一趟收成不错。“看到没有,那些箱子,都是金银,连铜子儿咱都没看上。” “别看咱们是亲戚,表哥你这么说,小弟一样会找姑姑告状说你毁谤当朝郡王。”李重润看了看那些象群身上背的箱子并不大,竟然还能留下深深的脚印,就知道这一趟表哥绝对是赚的盆满钵满,别说把自己码头遇袭的损失给弥补回来,估计还能挣了不少。 “别说哥哥我只想着捞钱,最好的东西哥哥还是想着你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薛崇训拍了拍手,一个身形极为丰腴,只笼了一身轻纱的侍女走了上来,很恭敬地递上来一个锦盒。 “看看,最好的东西,分了三份,一份是你的,还有两份回头给娘亲和陛下送去。” 盒子里面是一大块灰白色的东西,不重,用个红珊瑚雕琢的架子撑着,李重润闻了闻,有股子淡淡的腥味传来。 “这是?龙涎香?” “表弟果然识货,就这么一块,放到西市去卖,估计换几大间铺子回来不成问题。” 薛崇训朝李重润挤了挤本来就快被肥肉给挤没了的眼睛:“就是你身边那个排骨精的小黄毛,换上百八十个让你两天一换都够你玩一年的。” “给瑶瑶妹妹送去,这东西小弟也用不着。”李重润倒是并不太在意这些,王家商号在扬州做的女人生意比较多,香料这种东西虽然不说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过也还算是并不怎么稀缺。 “不过小弟倒是有事相求,表哥若是能帮上忙,就算是帮了小弟大忙了。” “小弟请说。” “把你手下那几百个雇佣军借给我。” 第316章 万物皆有转折! 一众凯旋的大唐版黑水公司们背着短矛,腰插短斧,手握横刀,头顶藤盔,且不管战斗力究竟如何,至少从这扮相上看,非常的唬人。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李三如今身份已然不同了,这两天都忙着交接大军,自然没机会在李重润身边扮演捧哏的角色。 不过裹儿是不会给李重润这个长兄面子的,还是发起了猛烈的吐槽。 “阿兄啊,一个商会而已,就算是要去打一座小城,大炮推出来轰上几炮,让厂卫军上去点个名也就好了,哪里用得上这么费劲?” “这叫战略威慑,咱们真要是一炮轰了你嫂子家的铺子,你是想回了扬州之后连一个铜子儿的零花钱都拿不着吗?”李重润指了指大象周边走得歪七扭八的一帮丘八,“这么些人咱们里三层外三层地给丫围得严严实实的,且不说咱们是要打仗,单单只是这么看上一眼,阵势上也能把里头那帮人给吓个一跳。” “再说了,要不是蕊娘的人盯了几天都没找到什么靠谱的线索,为兄多少也不会出这么一个粗笨的主意出来。” 面对裹儿投来的那象征着“好笨的法子”的眼神,李重润很苍白地帮自己辩解着。 王家商铺离玉碧的行宫不远,不过距离入城的南门还是有些距离。加上唐人体型本来就比林邑人要威猛上许多,李重润骑着大象招摇过市的时候,倒是很成功地吸引了许多眼光。 “被咱们这大军一围,以后这王家的铺子要想再开门也难喽。”裹儿在大象背上啃着一截甘蔗,胯下的大象闻到了味道,便挑了长鼻子在自己背上讨要,裹儿拿着没吃完的那截左右摇晃着好像逗猫一般挑逗着那截象鼻,非常的讨喜。 “没事,这也是为啥找的是这帮雇佣兵而不是找的林邑的官军,如果没查出来什么问题,为兄又刻意带上了你招摇过市,最多也就是让人以为为兄很摆谱,能少很多流言便是。” 李重润笑了笑,挑着拇指指了指背后的旗子:“更何况,为兄打的是表哥的旗号,用的又是他的人,根据这几天的传言来看,表哥平时在这占城确实很摆谱,被抢的一点都不冤。”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想起表哥出去打仗身后都要带上好几个身着轻纱的丫鬟,觉着跟这些原生的大唐土豪们比起来,自己简直是平易近人。 重整了旗鼓的王家商号是最早恢复营业的商家之一。 因为刚经历战乱,许多豪门贵妇折损了不少细软,所以生意还算不错,只不过因为刚受了动荡的缘故,大家出手没有了那么豪奢,让在大堂里面照应着生意的一众管事和掌柜有些踌躇,不过脸上还是要堆起笑容来,把一众年老珠黄的肥婆夸赞得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一般。 “县子的人把咱们给围了?” 在二楼窗台边上看到一帮人把自己店铺给围了,王家商号的少东家眉头皱了皱,见到大象背上的李重润,神色便和缓了一些。 他倒是也不急,四平八稳地带着人从二楼转了下来:“各位贵宾,小号今天提前歇业,给各位带来些不方便的地方,多有得罪了。下次各位贵宾大驾光临的时候,小号给各位打个八折。” 身旁的小厮看到少东家清场的手势,好像是早有预案一般,赶紧上前给各位客人每人送了一小瓶香膏,轻车熟路的开始清场。 “王爷里面请!”门口知客的声音在几个妇人出了铺子之后就响了起来。 “小的见过临淄王。” 见李重润搀着裹儿大摇大摆地晃悠进了正门,那少东家就算也天大的谱子也不敢在这儿摆,急忙领着一帮人前来请安。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今天妹子高兴,本王带妹子来逛逛,不用这么大阵仗。” 李重润假意客套地跟这勉强算故人的少东家虚让了一下,全然不觉着自己这般凡尔赛的样子。 “王爷但有需要,差个人过来说一声,小号自然给送府上去了。” 少掌柜也算是个会说话的人,示意几个伶俐的小厮过来带裹儿去大厅里转转:“姑爷想那点自己家的东西用,不用这般劳累。” 几个小厮本来准备上前搀扶裹儿,却被小丫头瞪了一眼给拒绝了。那意思非常明确,这些东西哪里有在李重润身边吃瓜来的有趣? “本王来林邑不少日子了,今天倒是第一次来这铺子,看着搞得不错,掌柜得带我转一转?” “王爷请!” 李重润倒是没急着问话,反而饶有兴致地带着裹儿在大堂里面转了一圈,大堂几乎是照搬了王蓉在扬州的设计,只不过许多材料用的是林邑本地的料子,颇多了几分东南亚的风情。 “这墙是真的厚实。” 铺子占地面积不小,前面是商铺,后面是仓库和一众商号里面的大小人物居住的区域,被一堵厚厚的围墙给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围墙是硕大的白色巨石堆砌而成,后院通往外面的大门差不多有一尺来厚,这会儿不是进货的时候,正死死地闭着。 “阿兄可看出来什么端倪?” 裹儿紧跟着李重润,听前面的少东家导游一般地跟自己介绍着后院的风景,轻声地问了一句。 “肯定有密室,加上这么厚的墙,就算是被不少叛军给围了,如果不上重兵器,还真能坚持不少时间。” 李重润在后院转了一圈,发现高墙的四个角甚至还修了角楼,感慨这哪里是商铺,这分明就是照着一个小城堡来修的,一般穷一点的小城,防御力都不一定能比得上这一座铺子。 “阿兄怎么知道有密室?”裹儿对李重润为何如此笃定会有密室。 “这后院的设置实在是太像神都里面公主殿下的后院了,既然是照抄,自然会把密室抄过来。”李重润指点了一下那一圈溪流和花园,除了植物都换成了林邑当地的物种,后院的设置让李重润非常的面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密室还有一道门可以通往院子外面去,没准出口就在外面的河道那里。” “几位替家里来这里打拼,本王替蓉儿谢谢各位的辛苦,回去定能在蓉儿面前帮各位美言几句,早点回扬州快活。” 一帮商场的老人精,自然清楚什么是客套话,立刻就理解了李重润想要清场,有事情要跟少东家谈。 几个商号的人看见少东家袖子下的手隐约地挥了挥,知道自家东家已经允了,便连忙行礼告辞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今天来,是有几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 周边只剩下了自己人,就连高墙上的角楼都有了厂卫军上去站岗,李重润说话就放心大胆了许多,四仰八叉地往花园正中花亭下的主座上一摊,示意这王姓少东家自己想要问话。 “姑爷可是想问,王家在这场叛乱中充当了什么角色?那几个蜀王遗孤是什么身份?” 少东家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李重润来这里肯定不会是为了带妹子逛商场这么简单。 “少东家果然是聪明人,看来今天能省不少时间。”李重润不奇怪对方能猜出来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饶有兴致地望向他,看他会怎么帮自己辩解。 只不过对方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乎了李重润的意料之外了。 “凤仪卫岭南道按察使,见过临淄王殿下。” 那少东家也不含糊,双手交叉行了一个凤仪卫下级见上级时报明身份的手势,重新跟李重润见了个礼。 “我去,查来查去,结果竟然查到了自己人身上?” 李重润笑着摆了摆手:“好,既然这样,那么让本王看看,派到你们手里的任务完成的如何?” 第317章 真的是自己人? 那少东家转身到了假山那里,打开了一道暗门,冲着洞里面喊了几声,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有了好几份资料送了上来,那少东家很小心的捧着一沓资料,端到李重润面前,双手呈给他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毕竟县子是公主殿下长子,公主殿下第一时间知道了县子来了林邑,就下令在这里成立了个卫所,打探情报倒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县子的安全。” 见李重润正在翻阅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情报,那少东家便在一旁小心的解释着一些东西。 “那表哥的安全你们维护得可不算到位啊,一场兵灾,竟然把表哥硬生生地给赶到占婆岛上猫着去了,比丧家狗还委屈。” 李重润笑着开了句少东家的玩笑,表哥当时在占婆岛上充其量是有些落魄,倒是没那么可怜。这倒是也难怪这商铺竟然修得如此注重防御,也难怪一场兵灾下来,商铺都没收到太大的影响。 “兵灾将至,那占婆岛远在海外,早已经被县子和属下带人给清理了不知道多少遍,虽然这铺子修造的时候已经注意了加强防御,去岛上也还是要比在这铺子中安全。这也是大家商量了许久得来的最稳妥的法子。” “表哥不知道?”看来凤仪卫在表哥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应该还有不少是王爷身边的人物,能随时干预到表哥的决策的那种。 “若是县子知道是公主殿下的意思,只怕听到去岛上的提议不会这么配合。”王家的少东家给李重润甩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那为何不跟蕊娘合作?” “蕊夫人和县子身边的几个丫头是王爷的人,太平公主有令,王爷的人,不能动,不能联系,说是另有他用。所以属下便一直没敢在蕊夫人面前表露身份。” “我看是姑姑怕表哥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便会躲得远远的,反而起了反效果。”李重润把手中的资料丢给了在一旁的裹儿,感慨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为何这会儿你跳出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王爷,这些都是卫里面的要紧的资料,不能外传的。” 王家的少东家见李重润这么随便的就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裹儿,不由得眼神有些抽抽。“一来是如今通信断绝,这边查获许多情报无法传给公主殿下,需要殿下转交,二来是如果属下此时不表露身份,今天可能没好果子吃。” “裹儿是自己人,无碍的。”李重润摸了摸鼻头,“这山高皇帝远的,你还别说,要是你不表明身份我还真没准备给你好果子吃。” “还有一个原因,蕊娘是凤仪卫,属下才是真的姑爷的人。” 那王家少东家很尴尬地笑了一下,“姑爷可还记得当初神都西市的崔坊正?” “那个脸上带了个刀疤,喜欢用两把金瓜锤的那个?” “姑爷,成规兄用的是一把金瓜锤。” 王家少东家倒是立刻发现了李重润的试探,不动声色地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崔成规,是属下表兄。” 崔成规,是李重润的自己人,脱离开凤仪卫成立的监察院的人,陈子昂的同学。 “原来还真是自己人啊。”李重润感慨了一声,心说这关系套关系的,走得还真远:“不过你跟老崔两个世家出身的公子哥,怎么都跑到凤仪卫来做事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王家少东家没直接回答,不过眼神中好像有很多故事。 “好了,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怎么都跟老崔一般神神道道的。”李重润摆了摆手,大体猜到了如果不是嫡庶之争,就是那些豪门争宠的后遗症。 “这么说,前两天把那几个客商的行踪透露给我的,其实是你的人?” 王少东家点头应了下来。 “就你看来,这事情跟武陵人那边有没有关系?还是只是崔家自己的意思?” “武陵人若是不表露身份,很难查出来真相,更何况这事情既然跟世家扯上了关系,想来跟武陵人摆脱不了干系。” 王家少东家说得很是诚恳,李重润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出来。 “关键是没有证据啊,问题是几个人还死了,难不成要直接去清河问崔家的老大?” 李重润挠了挠鼻尖,似乎非常纠结。 “死了?”那少东家似乎有些吃惊,“几个跟那几个客商接触过的林邑官员也都死在了平叛之中,这事情只怕是有些难查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裹儿把手中的资料也已经看完了,本来想说话,见李重润已经把自己的鼻尖揉得通红,心念一动,就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当自己的乖宝宝。 “这事情翻篇,反正确定了崔家跟这件事情有所牵连,回扬州了从长计议便是,公主殿下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到的东西,咱也不指望自己一口就吃成个胖子。”李重润拍了拍自己隆起的肚皮,自嘲一般地开了个玩笑。 “最近这林邑小朝廷里面鼓吹盐铁专营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 “回姑爷的话,王某多少还算是王家商号在林邑的东家,多少也想着多挣些钱财,不然回头在小姐那边,王某不好交差。” “有道理,这些情报我回头帮你带回去,好好做,回头我在公主殿下面前帮你说说好话,好歹调个没这么偏远的地方上班。” 王家少东家也是个会做人的人,李重润带着裹儿出门去的时候,就差人送上了大大小小好多箱子,且当是贺礼。 “挑个一两样就行了啊,自己家东西,拿了就少挣不少钱。” 虽然理论上来讲王家商铺是还没过门的王蓉的嫁妆,不过李重润已经恬不知耻地当成自己家产业了。 “就算是嫂子在这儿,也只是让裹儿随便挑,怎么今天你比嫂子还小气。” 裹儿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仙蕙还更夸张一点儿,平时连个钗子都不戴,只是拿个橡皮筋儿把头发一扎了事。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不过跟李重润赌气就是另一个说法了,裹儿特意取了一套极为复杂的腰饰,翠玉雕琢的小花用珍珠链串了起来,花蕊则是用金丝做成的,看上去就土豪气息十足。 只不过裹儿身形窈窕,不似通常贵妇那般丰腴,带在长裙的腰间有些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很是可笑。 “阿兄好像并不太相信这个自己人。” 把玩着那一套复杂的腰饰,裹儿在象背上跟李重润说着。 “何以见得?” “阿兄动脑筋的时候就会摸鼻子,方才你鼻子都快被你揉破了。” 这番话好像当初狄仁杰也跟自己讲过,李重润心说自己好久没见那个胖老爷子了,最近自己发明了不少新菜,有机会去跟他显摆显摆。 “回头等咱们回了神都,为兄介绍个先生给你,你跟他好好学一学。” “学什么?” “学破案。”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见李重润想岔开话题,裹儿倒是及时把话头重新找了回来。“为何阿兄不相信他?” “方才那资料,你可看出来什么端倪?” “和他说的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咱们现在知道的这些东西。” “没发现什么异常?”李重润自然知道,以裹儿的眼光,不会只看到这一层。 “这套说辞准备得太完美了,前后逻辑也都能对得上,好像看着天衣无缝,只有一个问题,让人有些不解。”裹儿方才就想问,不过见李重润的异常,没敢当场问。 “说说看呢?” “那情报与其说是收集的林邑的情报,更像是收集的阿兄你的情报,反而对于真腊跟林邑之间的关系,林邑内部官员是不是与真腊或者国内的势力勾结的情报也非常的少。” “你若是问起来,他肯定会把理由推到公主殿下那边去,说是为了保护表哥,才把重心放到这上面的。”李重润点了点头认可了裹儿的想法。 “而且还能联想一下,是不是他们收到了命令,正是来这里收集阿兄的情报呢?那么是不是意思是凤仪卫内部就有武陵人的人,甚至还爬到了高层?” “裹儿所言极是,姑姑抓了这么久的武陵人都没有效果,最大的可能就是凤仪卫内部就有武陵人潜伏,这也是为何姑姑会让我独立凤仪卫出来组建自己的组织的目的,只不过现在来看,只怕我的这个监察院,也有了凤仪卫的人。”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那阿兄要不要再成立个部门去监查监察院?” “这套东厂西厂内行厂的套娃行为做不得。”李重润苦笑了一声,“而且还不只是这么一个问题。” “阿兄似乎还有其他的看法?” “这哥们在小朝廷里面鼓吹搞盐铁专营,盐从哪儿来?清河崔家的盐若是从蜀地过岭南运往这边,过交州驩州那片蛮瘴之地到林邑,只怕十不存一,本地又不怎么会做盐,那就只能从船运楚州的盐过来。这么一看,那几个自称蜀王后裔的人,没准还真是咱们家的远房亲戚。之所以会专门留下证据牵扯到崔家,只不过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 “为何?” “因为楚州的盐,背后的老板正是两个李家。”李重润指了指上面,“是咱家的长辈想要挣这门子钱,只不过不好意思舔着脸来跟我这个小辈抢生意,就想了这么一个恶心人的法子。” 第318章 别林邑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裹儿觉着事情似乎并不只是自家的几个长辈想着挣些钱财。 不过李重润似乎就只准备说到这么多,便只是低着头看着下面的大象发起呆来。 如果是仙蕙,大抵在李重润给她一个答案后便不再纠结,世间万物的运行机理在她看来,远比人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要来得有趣一些。 可是眼下陪在李重润身边的是裹儿,这位未来的安乐公主自然不是仙蕙那般书呆子,自然可以推断出来世家为了利益确实可以做出来这种事情,只不过能让方才那王家的少东家闭嘴,想想他凤仪卫的背景,不难猜出这后面是不是有公主殿下,甚至是陛下的意思。 “知道林邑人是如何驯服大象的么?” 李重润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似乎是在问裹儿,又似乎是在自问。 “裹儿跟嫂嫂聊过呢,要在大象小的时候拴一个铁链,大象小的时候挣不断,便以为这铁链永远都不会挣开,等它长大了也用同一根链子拴着就好了。” “裹儿真聪明。” 李重润摸了摸裹儿好不容易打理整齐的一头卷毛,糊弄了两下就又给搓成了一脑袋鸡窝一般。 “小的时候挣不断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的这点感慨自然引发了裹儿无限的遐想。 “给朕冲锋!” 在裹儿的幻想里面,李重润穿了一身明晃晃的铠甲,骑在盖雪之上,长刀挥舞的方向,无数身穿灰衣的兵士伴着火炮的轰鸣潮水一般涌向神都那早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的城墙。 “万岁!” 发聋振聩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鹤鸣九皋,穿金裂石。 “临淄王李重润,祷告上天,率土式望,在余一人。畏天明命,惧唐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即皇帝位!” 本是一身戎装的李重润恍惚间换上了一身明黄的龙袍,冕旒晃动间,表情全然没有平日那般和煦,反而刚毅得一塌糊涂。 “皇后,随朕登坛祭天。” 李重润伸手握住裹儿的手,想牵着她一同登上面前的白玉祭台。 裹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了一身深青织成为之,上画晕赤质五色十二等,素纱中单,脯领,朱罗以嫖的讳衣,正在祭台之上遥遥地接受百官和万民的朝拜。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裹儿,裹儿!” “啊?” 从白日梦中惊醒的裹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了玉碧的行宫,李重润都已经从大象上爬了下去,正在一旁的方便上下的阶梯上唤着自己。 “怎么自己就成了皇后了?”裹儿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偷偷地瞄了一眼李重润伸过来准备接住自己的手,脸颊有些红。“皇帝还是这个自家非常没溜的嫡亲兄长。” “阿兄,你不会是准备造反?” 眼瞅着几个外人离自己还远,裹儿在李重润接自己从象背上下来的时候,凑到了他耳边轻轻地问了一句。 “想什么呢?” 李重润轻轻地拍了拍因为裹儿有些红润的脸颊:“下次再敢这么胡说八道,小心为兄抽你屁股。” “那……” 然而以李重润的身份,兄妹二人有机会说些悄悄话的时间并不多,玉碧听说李重润回来,已经带着许多人围了上来,不过看大家喜笑颜开的样子来看,应该是都从表哥那边得了不少好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裹儿也从自己的贴身嬷嬷那边接过了一张红纸写就的礼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得很清楚,表哥出手真的极为大方。 只不过粗略的撇了一眼,单单是表哥分给自己的这点儿好处,也足以让自己在神都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富婆,几辈子都不用愁吃喝的那种。 “人都走了,楞什么呢?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裹儿得了好处,倒是一时间就忘却了方才的纠结,蹦蹦跳跳地拉着仙蕙去找表哥表示谢意去了。 玉碧见李重润看着裹儿的背影有些发愣,便过来调笑了他一句。 “没什么,就是感觉现在的小孩子真的不好糊弄。” “这下你知道当初我见到你和蓉蓉两个小屁孩的时候的感受了。” 搀着玉碧,李重润也慢慢地往后殿走去了,本来有些热闹的后花园便回复了往日的静谧。 驮着兄妹俩的大象终于用鼻子够到了裹儿遗留在自己背上的香蕉,正在嘴里细嚼慢咽着,脖子间细细的铁链随着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地,闪烁着阵阵的幽光。 好多人写时间过得很快的时候都会说时光如梭,只不过和时间的速度比起来,织布的梭子又能快到哪儿去呢? 转眼就已经到了八月底,经历了大换血的林邑小朝廷表现出了极强的执行力,几个玉碧和李重润还有表哥出资的学校已经开始修造,表哥的码头也已经修复一新,而且还趁机往外扩大了不少面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几处仙蕙和李重润勘验好的盐田已经开始出盐,只不过李重润带的水泥早已经用完了,好在林邑本地盛产一种黄胶泥,倒是也可以拿来防水。 因为明轮船的技术远没到成熟的程度,李重润便只留了那艘经历了数次战斗的,之前还断了桅杆的帆船下来,还有上面的三十六门铜炮,和半数的厂卫军。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为夫这便去了,平日里记得多晒晒太阳,小孩子将来会长得高一些。少吃点荔枝,小孩子会黑的。” “那你只担心小孩子会黑,倒是不在意晒多了太阳我会黑上不少……” 玉碧的月事已经一个月没来了,虽然从脉象上连个屁都把不出来,李重润还是很确定应该是播种成功了。 “黑点儿好,黑点儿健康。那般惨白惨白的,晚上看着吓人。” 裹儿跟仙蕙在明轮船的船舷上无聊地趴着,看着船下的两个贵人肆无忌惮地撒狗粮,完全不在意身边一帮单身狗嫉恨的眼光。 “那你说好了,明年一定会来哦。” “怎么也是我的种,若是出生的时候不在身边,多少有些不够做父亲的职责。”李重润在玉碧潸然欲泣的脸上嘬了一口,留了一道浅浅的红印。“我小时候就没有父母在身边陪着,我可不想自家女儿将来也受这般折磨。”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回去,朝廷里面的事情,若是觉着麻烦,就去找表哥,别看他看着纯,皇宫里面长大的娃娃,不会犯那些大错误。” “因为犯了错误的都已经死了。” “军事上的事情交给李三就好,跟他说一声,他要是敢偷懒耍滑,我就让小七带着娃休了他。” “说反了……” “那你是没见李三在家里憋屈成什么样子,小七说话比我好使。” “盐铁专营的事情,也不是绝不可行,只不过盐引这种东西危害太大,最近还是不要想着挣这些歪门子的钱了。” “反正只要把货贩售给你就好了,不管是盐还是米,都很好卖。” “不能只盯着我一人做生意,挣钱这块儿有不懂的事情就问表哥,挣钱对他来讲是小事,他是只要有女人就好。” “骠国之前派来商议联手对付真腊的事情怎么说?” 骠国就是缅甸,之前真腊横行的时候,也颇受了些委屈,如今真腊国王死在了林邑王宫外,真腊正统的继承人早死在阿芙蓉上面了,如今一帮对王位有宣称的王子们正非常热衷地把对方的脑浆子打出来晒一晒,自然就让骠国有了些心思。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量力而行就好,打下来一个地方好说,关键是后续管理起来很麻烦。与其是盲目地开疆拓土,还不如先把内功练练好再说,骠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必要的时候,可以扶持一下真腊的内部势力,毕竟理论上来讲,你也是对真腊有继承权的人物。” 玉碧的父亲是真腊的庶出王子,前任真腊国王的弟弟,所以理论上来讲,玉碧也是真腊的王位继承人之一。 “就和你搞倭国一般?” 李重润没有回答,反而转去了其他的方向:“扶持一下商人,打击一下那帮喜欢买地的地主,地主老财不会花钱,穿钱的绳子都烂了都不拿出来用,对发展没什么好处,反而要让那些商人有点权力,相互制衡一下才好。就是当心那王家的掌柜,可不能因为他凤仪卫的身份就对他放心。” “知道了。又是搞平衡,这国王当的跟玩跷跷板一般,没意思的狠,要不你把王蓉她们接过来,你来做。” “别闹,就算要来,多少也要等朝廷里面稳定了,我能脱得开身才行。还要把姨娘接过来养老。哦,对了,占婆岛在我来之前一定要修好,明年我带着全家来旅游,可不想在那岛子上扎帐篷。” “知道了。那我就不送了。” “回去,这船动起来声音大,别吓着咱们闺女。未来的女王殿下。” “你回了扬州,可千万要小心。” “放心,为夫什么时候怕过事儿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松开紧紧搂着的玉碧之前,又大大地亲了一口,这才在玉碧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跳上了船。 浓烟和蒸气笼罩了小小的码头,骑着大马的玉碧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回过头看向那逐渐消散在东边朝阳中的喧嚣,一时没有忍住,一连串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阿兄,起风了,咱们进去。” “你们先进去,让我在看一眼。” 玉碧的身影早已经看不见,就连陆地都已经和西南的乌云混淆了边界,越发的朦胧了。 海面吹过一阵劲风,隐约传来一句但不可闻的声响。 “保重!” 第319章 回扬州 虽然只出来了三个月,李重润却还是隐约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明轮船快到扬州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没有月亮,浩瀚的繁星被涌上来的潮水映衬着,好像就在天边挂着,很低。 邗沟似乎有淤塞了一些,并没有随着上涨的潮水变的宽阔上许多。 “回头找些人,把邗沟通一通。” 西厂的码头新修了几个栈桥,虽然已经夜了,却还是灯火通明的,几个打着排帮旗号的船正靠在栈桥上,看人头攒动的样子,应该是在卸货。 码头一直准备着仪仗,见到明轮船喘着粗气进了港,李重润还没下船的时候就已经吹拉弹唱起来。 “韦公调去神都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就是最近生意着实忙了些,家里暂时还没腾出手来。” 谢大最近已经升了西厂的管事,早已经不用在酒坊里面熏的两眼通红的酿酒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扬州这么多有钱人,韦公可不能只盯着咱们一家薅羊毛。” 李重润开着玩笑,把在怀里已经睡着了的仙蕙交给了一旁的厂卫军抱着,牵着也已经睡眼惺忪的裹儿上了回家的马车。 虽然已是深秋,只不过身处江北却一直自称江南的扬州依旧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样子。 “回来了?” 一路上的烟花早已经告诉了府里面李重润回来的消息,所以见到在随园门口等着自己的王蓉,李重润并没有什么讶异的感觉。 “回来了。” “可还顺利?” “还行,救了玉碧不说,还帮她又搞了些财路。” 随园的正门洞开着,只不过因为夜深了,家里又有孕妇在待产,所以李重润的王爷仪仗还没来得及铺开,就被李重润示意撤了去。 “王爷回府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只不过李重润的好心还是浪费了,芳儿和阿兰已然挺着大肚子出来迎接自己了。 “还好赶回来了,总算没错过日子。这天这么凉,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芳儿姐姐快一些,还有半个月,阿兰还要一个月才生。”王蓉等李重润跟两个孕妇打了招呼,便在一旁解释着。“蔚儿前些日子生了,怕小孩子哭闹吵到两个姐姐,才从佃户营的别墅那边搬回来。” “哎呦,鉴真有后了?男孩女孩?” 李重润搀扶着两个孕妇慢慢的往卧室走去,一路上跟她们扯着闲篇。 “男孩,七斤二两,哭起来可有劲儿了,胃口又大,蔚儿一个水不够,还专门请了两个奶妈一并了喂才能吃饱。” “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王蓉的眼神略微有些躲闪,李重润便猜测着应该是有事要说,把芳儿和阿兰扶回屋里面休息,李重润借口要洗浴,这才从两个孕妇那边脱身,刚一进书房,就发现王蓉果然在那里等着自己。 “公主殿下和上官姨娘来了好些书信,说最近朝中有股子势头,好像对咱们很不利。韦公调去了神都,现在已经入了肃正台(就是御史台,改名狂魔武则天……习惯了就好。)任右肃正。新任的扬州刺史还没消息,不知道会是谁。” 王蓉平时对政治并不怎么感兴趣,不过李重润既然不在,韦公又调去了神都,府里面这方面的事情也只有交给她来处置。本来芳儿还能跟着参谋参谋,不过随着预产期近了,加上最近的消息并不怎么让人省心,所以王蓉也就没去烦她,全都自己按压了下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不管是谁,用钱砸不成,就想个法子把他搞下去,怎么也要换成自己人才行。” 李重润手里翻着姨娘的书信,头也没抬的回了王蓉一声。 只不过王蓉半晌没回自己的话,李重润好奇的抬头看了王蓉一眼,发现她正很奇怪的看向自己。 “我脸上脏了吗?” “脏倒是没脏,不过要是搁到之前,你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只不过是在林邑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想明白了啥?” “有的时候,铁链子可能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粗便是。” 李重润笑了笑,重新低下头翻看起来手中的信笺。 “什么铁链子啊,去了趟林邑,怎么还学起来打哑谜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王蓉一时没明白李重润在说什么,见到外面一闪而过的裹儿的身影,便干脆出去问跟了李重润一路的裹儿去解谜去了。 姨娘的书信最多,最近的书信是前两天刚到的,王蓉说的没错,最近的消息确实不怎么好。 姨娘身体还好,因为父亲的王府已经修好了,最近已经和娘亲搬去了新家,姨娘也终于回了家去住。 父亲还是那般整日里去洛水边钓鱼,一副躺平了的样子,完全不理乎朝政,平日里更是从来不见外客。 只有在狄公得病的时候去探望了一次。 狄公病了,只不过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很快就又恢复了。姨娘也不清楚狄仁杰是得了什么病,只说他回来上朝的时候瘦了很多,只不过最近好像有胖回来了一些。 只不过御史台最近似乎看自己很不顺眼,虽然御史多为寒门出身的子弟,平素里都以狄仁杰和上官婉儿马首是瞻,只不过最近好像有些不太听话了。 之前营州李重润几乎是抗旨一般的行为,几位义愤填膺的御史本想上奏参李重润一本,都被上官婉儿给拦了下来。 只不过最近李重润只不过是去了林邑一趟,真腊和几个附庸国的使节到鸿卢寺闹了一通,说李重润擅杀了真腊国王是专擅跋扈,有僭越之嫌。 几个御史不知怎么就被这档子事情给刺激到了点子上,便开始频繁的弹劾李重润,罪名从与民争利到抗旨不尊,无所不包。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按照那几个御史的说法,如今的扬州已然是群生凋敝民不聊生的样子,而那被大炮轰死的真腊国王,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一心向着朝廷的武周版的包青天了。 地官尚书(就是户部)因为李重润在扬州搞钱,平白的多挣了几十万的税赋,kpi完全没有了压力,便帮李重润说了两句好话。结果被言官给划做了李重润,各路言纸雪花片一般的飞来,老爷子面子上抚不过去,竟然就撂挑子不干了。 然后新任的地官尚书,居然是在礼部王司业手下当副官的王蓉的亲爹。只不过王岳父暂时还没有kpi压力,所以也就没有出来为李重润仗义执言,这才在一众以掀翻李重润为目标的御史手下逃过一劫。 好在陛下后来调了扬州的刺史回神都问话,又任命了韦公为御史台副官。一众大小御史琢磨过来些味道,这才平息了这些这场有些扯淡的风波。 不过姨娘的书信里面也没说,新任的扬州刺史到底花落谁家。 公主殿下的书信少了些,主要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安排李重润让自家不成器的大儿子在林邑多呆些时日,不过听说公主殿下以年近三十五的年纪又怀了一个,想来是怕武家这边的夫婿有想法。 二是凤仪卫最近好像有些问题,公主殿下还没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书信里面也没有明说,不过从字里行间的意思来推断,李重润怀疑凤仪卫里面混进来了不少世家大族的细作,甚至是武陵人的人。 还有一个消息是宋之问传过来的,消息很短,却把李重润吓出了一身冷汗出来。 第320章 杯具和餐具之上的光芒 宋之问的消息来自推事院,说的事情也很简单,无非是最近推事院里面有了些消息,说是有人开始重新调查起当初来俊臣死在扬州的事情。 只不过因为宋之问当时也在扬州,所以来俊臣之死这件事情宋之问也在怀疑的对象之中,所以宋之问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查,和在查谁。 来俊臣究竟是怎么死的不重要。 来俊臣到底该不该死更不重要。 有人要查来俊臣这个案子,想来翻案这件事情很重要。 有人想通过来俊臣这件事情,想来拉自己的黑料才是李重润最担心的事情。 李重润匆忙地写了一个条子,仔细地用蜡封了口,让人连夜往宋之问家送去了。 李重润第一时间怀疑的对象便是最近正得宠的二张。 不过二张作为两个初入政坛的小人物,虽然最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俨然一副正当红的样子,只不过毕竟毫无根基,能满天下的布局来坑自己,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而且自己一直躲在扬州,跟二张没什么利益上的冲突。 几个大世家是有这等能量满世界的找自己的茬,不过还是那句话,自己和世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除了已经倒台了的卢家,自己一直很刻意的避开了世家的传统势力范围。 虽然帮玉碧搞了个晒盐法,可能和做楚州的盐的李家和做井盐的崔家有些冲突,不过那也是新鲜出炉的玩意儿,而且远在林邑,消息传过来也要些时间。 李重润有些纠结,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到底是谁在坑自己。 难不成是已经被自己坑去北边放羊的李隆基在背后煽风点火? 李隆基是推事院出身,自然有能力在推事院里面推动翻案,只不过朝堂中那帮属疯狗的御史,都是寒门出身,没有世家或者宗室的背景,可不是李隆基这个王爷所能驱使的人物。 手里拿着几个茶碗,在桌子上摆起八卦阵来。 五姓一个碗,宗室一个碗,寒门惨了点儿,撑不上一个碗,所以就摆了一个茶碟。 武陵人也算是一股子势力,只不过根据自己之前的了解,应该是跟这几支势力都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 把几个毛笔当成是武陵人和凤仪卫,跟那几个碗搭在一起,隐约地指向了一个位置。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那个大茶壶的位置。 那个茶壶,自然是姓武。 李重润手里把玩着一个玉石雕刻的镇纸,当成是自己,在几个碗之间来回地摆弄着。 “阿兄在纠结什么?” 李重润的外置大脑回路裹儿出现了。 李重润使用了“快回去睡觉”! 李重润的技能被裹儿抵抗了! “没什么,在想想事情。” 裹儿见李重润那这个玉石镇纸在桌子上拿过来放过去的,好像下棋一般,只觉着很是有趣,过了一会儿,便隐约猜出了李重润在想什么。 “那个茶壶,本来想着指使一个茶碗,控制下面的两个茶碗。”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裹儿见李重润始终是举棋不定的,索性自己也开始摆了起来。 茶壶被放到了正中,裹儿把一个茶碗放到了茶壶旁边,表示是宗室的意思。 “只不过这个茶碗比较废物,所以茶壶觉着只靠这一个茶碗,剩下的几个茶碗估计会把自己掀了,去找旁边那个茶海。” 裹儿把表示寒门的那个茶碟放到了茶海那边,这么一来,一边是茶壶,一边是茶海,各有一个小跟班,很对称。 茶海体型也颇为硕大,看起来似乎确实有资格跟茶壶一争天下。 更别提中间还有个茶碗是五姓世家,也想着把茶壶给掀翻下去。 李重润自然理解裹儿所谓的茶海又是个什么出处,既然能跟武则天同台较劲的,自然就是姓李的这帮子本来的皇族。 “可是茶海已经被茶壶给放到了桌子外面,连几个茶碗都见不到,更别提还能威胁到这个镇纸了。” 李重润左思右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把代表自己的镇纸放到了寒门的这个茶碗这边。 “可是这个茶壶也不是傻子,既然现在自己是一对二,那么最简单的办法,要么是再拉拢一个势力,让自己变成二对二,这才算是平衡。”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裹儿把象征着李重润的那个玉石镇纸摆在了茶壶旁边,现在一边两个,非常平衡。 “要么就是想办法让这边1加二,分裂成二加二,这样自己就始终是一对一,没准还能看着这边两个分裂成的小势力打得头破血流的,自己收渔翁之利。” 李重润琢磨过了味道过来,把茶海拿了下去,换成了两个小一些的茶叶罐子。 一个是带着寒门,一个带着世家。 两个茶叶罐子自然代表的是自家父亲,和四叔李旦。 既然茶海会分裂,那么世家自然也会分裂。一波会比较支持自家父亲,一波会更加支持四叔李旦。 把茶碗也换成了茶碟,李重润又摆了许多玩物和摆件上来,大大小小的表示成了诸如二张的控鹤轩,公主殿下和她掌管的凤仪卫,等等一众势力。 只不过几个茶碗这么一摆,自己这个本来左右逢源的玉石镇纸,就恰如其分的出现在了场子的最中间,被几股子势力给夹得死死的,而且不管是那边想要做些什么,好像都可以通过自己去牵连到别的势力。 所以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就成了争端的焦点位置。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凤仪卫会在调查自己的事情,林邑会有世家的人去捣乱,一拨子人莫名地去刺杀宋时,推事院想帮来俊臣翻案,御史台那帮属疯狗的会凭空咬自己。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怪不得这么难受,原来是被夹在了中间当成馅儿了。” 自古夹在中间的多都是些变成齑粉的下场,比如东边某个姓嫖的总统,再比如西边某个小泽。 “难搞啊,怪不得老爹整天躲在洛水边钓鱼,看来这鱼是没白钓啊,这才能躺得这么平。” 李重润把代表自己老爹的那个茶叶罐罐往茶壶旁边摆了摆,只不过这么一来,自己便成了双方势力的仅有的一点联系,各路子表示关系的茶水印儿在自己身上来回地碾压过去,让本来材质一般的玉石镇纸水头变得充足的都要渗出水来了。 “果然对抗内卷的最终方式,还是要躺平吗?” 外面一只大公鸡已经接连着叫了几声,画在桌面的表示关系的茶水干了又湿,李重润不知道补了多少次茶水,终于理清楚了一些头绪,抬头就发现裹儿早趴在案头睡着了。 “啊,阿兄你终于想明白了么?” 裹儿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非常地迷茫,眼角甚至还残留着些许眼屎。 “想明白了一些。” 琢磨了一晚上的杯碗盘碟的,李重润觉着自己都快成了陶器作坊的老板,满脑子都是些餐具。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把代表自己的那个玉石镇纸往桌子上一丢,“躺平,睡觉!” 可能是因为丢的时候手劲大了一些,加上做这个镇纸的玉石材质并不怎么靠谱,所以镇纸被摔碎了一个角,无数细小的碎屑散碎了一桌子,给每个杯具和餐具都蒙上了一层玉石的粉尘。 裹儿揉了揉眼睛,本来想起身跟着一起出书房,只不过看到李重润丢下的那个玉石镇纸,再加上李重润方才说的躺平二字,眼睛一转就猜出了李重润的意思。 “看来也并不是完全想着当怂包么。” 裹儿把已经摔碎了一角的玉石镇纸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嘴里叫着李重润等着自己,蹦蹦跳跳的也跑出去了书房。 洞开的书房门吹来了一阵穿堂风,把本来几根摇曳的烛火吹熄了。 茶壶和茶碗之类的一众餐具和杯具尽皆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那些散碎成粉末的玉石边角,在清晨的微光中倒映出些许的光芒。 第321章 终于换地图了,目标:神都洛阳… 十月底,神都收到消息,临淄王李重润,家中两个孺人各自添下一女。 毕竟只是两个女儿,所以陛下那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不过是照例赏赐了一些财帛之类的物事。 李重润是个郡王,还没有大婚,两个新添的女儿又是庶出,自然不会享受到瑶瑶小表妹年纪轻轻就封了县主的待遇。 不过鉴于李守礼大堂哥不知所踪,具体有没有后代并不知晓,当今陛下重孙子这一辈里面,芳儿生的小丫头毕竟是头一个,所以还算是享受了一丢丢的优待,只不过却是赏给了芳儿,封了她做从六品的媵女,身份算是得到了官方的认可。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据说陛下也难得的高兴,知道消息的当天晚上,便召集了控鹤轩的一众大小鲜肉们喝了一晚上的酒,听说单单是兰陵进贡的郁金香都喝掉了好几坛子。 目前还依旧是庐陵王的李显则淡定许多,还是每日里沉迷钓鱼不可自拔,当然,鱼获依旧是没有的。 不过神都里几个大大小小的寺庙和道观,都收了好大一笔香火钱,就连远在北邙山的老君观都收了一大笔钱。 没人知道这钱是谁捐的,只不过据说临淄王府前面几天出去了好多辆大车,大家也就不难猜出是如今低调了很多的女宰相去还愿了。 只有太平公主大大方方地表示了庆贺,临淄王府本来因为还愿而空了不少的库房被食实封两万五千户的真土豪又给重新塞得满满当当的不说,光奶妈子就请了二十个给送到了府里,而且还都是从当今陛下老家,盛产奶妈子的并州请的。 之所以会特意请了奶妈子送到府里来,自然是因为李重润在扬州放荡了几年,终于要回家了。 自长寿三年离开神都洛阳,至此已经近四年。 不过李重润本来是不想回来的。 虽然之前就已经规划好了后续的计划,回神都也确实是一个并不算长远的计划,只不过家中新添了两个幼女,两个夫人还没出月子,实在不方便活动,所以李重润本来是准备来年从林邑回扬州之后再动身的。 只不过几个事情的发生,还是打乱了李重润的计划。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先是陛下的意思。 听闻李重润跑去林邑晃荡了一圈,还顺手敲死了一个附庸国的国王,陛下的旨意里面隐约地透露了些不悦,敦促李重润抓紧回神都老老实实地去国子监当自己的副校长。 当然,理由用的是极为冠冕堂皇的,国子祭酒整日里在紫微宫中修道炼丹,尤其是最近不知在和之前进宫的名医沈南缪忙些什么大项目,忙得整日里见不得人,王司业已经去了礼部做尚书,已经是堂堂的三品大员,自然是没什么时间再去国子监里面大讲。 结果一时间,作为朝廷最高学府的国子监,竟然只有小猫两三只带学生上课,听说前些日子大考结束之后,王司业作为礼部的头头翻看了几篇明经科的子弟写的社论,气得胡子都扯了好些根下来。 如果说从长寿三年到圣历元年这几年间,天下文名最盛的,莫过于当年那个以少年之名而中进士的临淄王李重润了。 如果是别的王公宗室之流,别人肯定会说这进士身份一定有些水分,只不过这身份放到了李重润身上,天下所有读书人,也只能大大地写一个服字。 且不说李重润那外号诗仙的身份,单单是你读书人若是想考个学问,不管是明经还是进士,总是要背书的,可是你参考书是哪儿来的呢? 天下印书馆极多,尤其在李重润的活字印刷术在神都流传开后,各方势力无不开了印书馆为自己这边呐喊造势,不过若是说道专门为考试印书的馆子,也只有商务印书馆有那等闲心雅致了。 巧了,商务印书馆的老板,正好就是这位国子监司业,临淄王李重润了。 所以朝中关于李重润的奏折,最多的是都御史参他的弹劾书,其次便是催临淄王上任的催告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不过若只是这个原因,李重润还只是有些担忧,却并不是特别着急,毕竟神都那种关系纠结之地,自己直接跳回去,实在是有些头疼。跟陛下上了书谢恩,李重润却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还在扬州又逛了几天,还收了卖梨水的父女两个进府里面当差。 那个当初和小师叔在河边一并喝梨水的摊子,老板看着是个很没溜的穷困书生,想不到写了一手好字,武功还非常不错,在杨三叔手下都能走上好些回合。 只不过催着李重润回去的主要原因很快就来了,神都里面传来消息,狄公病重,估计是快要不行了。 李重润其实跟狄仁杰关系并不多,前后也没见过多少次面。 不过狄仁杰对自己很不错,而且理论上来讲,狄仁杰应该还算是自己的老师。 更何况,历史上自家老子能做回太子,据说靠的便是狄仁杰一句“从未听说侄为天子而祔姑母于太庙”的谏言才坐上的那个位置。 不过李重润作为历史的亲历者,自然清楚政治这玩意儿哪里有这么多一言可定天下的伎俩,每一件看似随意甚至是玩笑的事情,背后无非都是些利益和权力的博弈和考量。 不过狄公确实是朝廷那帮人中难得的好人,当初也对自己颇多照顾,况且自己身上大理寺丞的职缺还没去,狄仁杰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赶紧去看看。 不过扬州要安排的事情极多,小七还在坐月子,艾莎虽然已经跟了王蓉不短的时间,不过就她那迷糊性子实在不是当老板的料,最后跟王蓉商量了好些天,李重润最后决定自己先带着媳妇和孩子回神都,等王蓉把扬州的事情安排妥当了,能交接给蔚儿和小七之后,再回神都跟自己汇合。 仙蕙的试验已经成功,明轮船那跟水车一般的轮子倒是终于可以拆除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新船的两个螺旋桨是用青铜铸就,连在两根斜着插向船尾的轮轴上面,轮轴和管套之间用了林邑特产的一种绿檀密封,这种木头摩擦后会自己渗出一种润滑的胶,李重润试了几次,居然不怎么漏水,省去了很多麻烦。 船舵也改成了林邑那蜈蚣船上的船舵的样子,轻巧了很多,因为就在螺旋桨激发的水流后面,所以效率也高了很多。 双倍的蒸汽机,双倍的快乐。 当然,还有双倍的吵闹。 升级版的蒸汽船因为船后拖了长长的一串帆船的缘故,速度有些慢,不过也远远的超过了帆船,只不过用了十天,船队就已经经过虎牢关,洛水汇入黄河的洛口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到了距离神都几十里的巩县,李重润本来不想停船,顶了李三的岗的李十三就跟李重润汇报,说是前面有些情况,想让李重润过去看看。 与十一月底的扬州秋尽江南草未凋的样子不同,已近冬至的洛阳别有一番肃杀的气味。 虽然还没下雪,不过洛水北侧的田地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清晨降下的霜还没完全化去,像是一层轻纱一般地笼罩在大地上。 巩县的狭小码头本来只能停泊些漕船,像蒸汽船这种跑海路的大船本来是停不下的,不过在码头上等着自己的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的,实在是避不得,李重润只能下令船队靠岸,在码头过去一些的堤岸上寻了一处平缓的所在,搭了跳板下船去见她。 李重润刚一下船,一个身穿翠绿色宫装的小丫头就一个大跳蹦到了李重润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哭声倒是先传了过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润哥哥,你可要救救瑶瑶!” 跟在李重润背后的裹儿一脸尴尬,虽然同为小丫头,而且跟一卵同胞的仙蕙那简直是负数的情商比起来已经算是非常通人情,裹儿还是很难接受瑶瑶这种表演型人格爆棚地表示亲昵的法子。 “安乐见过永和县主。给瑶瑶表姐请安。” 扑上来的那个身影,自然是小表妹了。 第322章 管它什么铁链,一刀劈了去了事… 怀里的瑶瑶小表妹身子很凉,李重润在怀里给她捂了半天都没暖过来,天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裹儿,快沏壶热茶过来。” 等热茶端了上来,小表妹已经被李重润抱上了船,虽然已经止住了哭,不过还是在李重润怀里轻轻抽着鼻子,一副意难平的样子。 “不着急,慢慢说,什么个意思?” 因为怕吵闹,所以李重润特意把起居安排在了船队最后的那艘帆船上面,只听见隐约的一阵喘气声,船队又缓缓的往神都行去了。 “吐蕃人,吐蕃人来求亲。”喝了些热茶,又缓了半天,小表妹抽抽搭搭地勉强回了句完整的话出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求亲?” 李重润心说怎么这帮子人就不会个其他的路数吗?怎么就一脑门子认定和亲这条路子? “求谁啊?” “你?” 小表妹点了点头,表情甚是委屈。“听说吐蕃的使者已经到了鸿卢寺上过书了,我问过了娘亲,娘亲只说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宗室的女子做不了主的,只能指望当今陛下圣裁。”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的哭声又震天地响了起来,李重润有些无奈,不过自己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就连安慰小表妹两句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怎么办啊润哥哥,瑶瑶不想嫁到那冰天雪地的高原上去啊。” 表妹的哭声很是幽幽,像是一团乌云凝聚在李重润脑壳上,缠绕的李重润有些头痛。 “陛下怎么说?” “娘亲专门去问过陛下的意见,只不过没得到答复。”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裹儿在神都没呆多久,又被娘亲整天里圈在府里面闭门谢客,跟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表姐没见过几面,所以也就不怎么亲近,见她一直缩在李重润怀里哭,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勉强地在一旁劝上一两句。 只不过大家都是宗室子弟,自然知道婚事这是多半是自己做不了主的,所以劝慰了几句都没劝到点子上,一时间,不仅小表妹的哭声没停歇,反而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在一旁跟着落起眼泪来。 “咋了这是?” 昨天晚上仙蕙搀着李重润讨论蒸汽机的用法,兄妹二人一时间说得有些亢奋,睡得有些晚了,方才码头的喧闹并没有把她吵闹起来,直到这会儿了才刚醒。 “不就是吐蕃人来求亲么,拒了不就好了?区区番邦小国,给他们脸了不是?” 仙蕙这话多少有些不过脑子,揉了揉她一脑袋还没打理的卷毛,李重润总算是从小宝妹的考拉抱中脱了身,站在窗前望着西南那一片越来越巍峨的城池,纠结自己要不要把这事情揽下来。 小表妹哭了半天,终究也明白这事情自己来找李重润也只不过是宣泄一番,最终的结果就连自家娘亲,最受宠的太平公主都做不了主,更何况表哥这个小小的郡王。 更何况,表哥这个郡王还姓李。 最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表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重新在脸上堆了一番笑容出来:“润哥哥千里迢迢地打扬州回神都,倒是先听了妹子一脑门子烦心事儿,实在是瑶瑶做得不对。等润哥哥安顿好了,瑶瑶请润哥哥去东市吃醍醐。最近王妈家的醍醐用的都是打营州发来的货色,比云州的醍醐少了不少腥味,就连狄公都赞不绝口呢。” 小表妹变脸之快,让李重润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心说若不是眼角还留着几丝尚未干了的泪痕,让谁也不能猜出来眼前这个巧笑盼兮的小丫头方才还哭的昏天暗地的,仿佛是坐在长城前的孟姜女一般。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会去的,会去的。”李重润自然没有小表妹这般变脸的功夫,脑子里面本来就有些纠结,自己回了神都之后会被几方势力给缠绕成什么样子,现在又多了一番小表妹将要出嫁吐蕃的事情,不免有些烦乱,只是随口应答了几句,脑子里面却乱得很。 世家,武姓,宗室,还有那最近崛起的二张,公主殿下,还有这群人背后那隐隐约约的当今陛下的影子,李重润只觉着各路子复杂的关系好像一圈圈铁链,正紧紧的把自己包裹起来,缠得越来越紧,让自己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不知道牵动了哪一根铁索,就这么把自己勒掉了脑袋。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还有南市最近新修了好几间铺子,卖的都是些西域来的好货,润哥儿最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这次润哥儿去了扬州好几年,倒是可以大开不少眼界了。” 眼看就要到孝义桥,此处距离神都便只有三十里了,洛阳里面虽然也有码头,不过此处过去洛水变窄,船队进去只怕会堵塞了漕运,便只能在此地下船。 姨娘早就听说了消息,派了一大队马车在孝义桥畔等着,孝义桥对岸就是邙山,之前李重润的工坊便设立在那里。 根据之前的安排,仙蕙留下来指挥船队把许多从扬州带来的设备一并卸货到工坊里面去,李重润则带着一家老小和从扬州带来的细软上了姨娘派来的马车。 两个小娃娃刚被抱下了船,就被一大队的奶妈子呼天抢地的给接了过去,又是熏香又是拜佛的,搞的场面甚是宏大。 李重润自然懂些科学育儿的道理,见外面天寒地冻的,还不等仪式做完,便急匆匆地抱回来两个娃娃,直接上了马车。 只不过芳儿还要在外面把册封媵女的仪式走完,宽大的马车上面便只有李重润和阿兰抱着两个娃娃,还有一个装着铜皮烟囱的暖炉发出阵阵温暖的气息。 “瑶瑶表妹,有些可怜。”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方才阿兰在下面的舱室里面奶孩子,并没有上来,不过还是隐约的听到了小表妹的哭诉。 “她这事情,办法自然有的是,我也知道小表妹可怜,可是如今这形势,为夫被一帮子人夹在中间,实在是不敢动弹。” 李重润心说自己什么还没干,就已经被各路子势力给整了一遍,不管是扬州对宋时的刺杀,还是林邑的事情,背后都有些其他势力的影子,自己都已经躲去了扬州,还被当成个棋子一般摆来戳去的,有些难受。 “堂堂丈夫,理应如此。若是老二,王爷何如?” 两个小丫头还没起名字,就暂时只是老大老二这般叫着。 阿兰生的是老二,模样没有随到阿兰那般坚毅,反而充分体现了侄女随姑的特点,长得十分灵动。听到娘亲似乎是在说自己,咯咯地笑了两声,拱着脑袋就要在阿兰怀里找奶喝,十分的可爱。 “我饿了,可有什么吃食?” 李重润看到自家姑娘正在大快朵颐,李重润也有些饿了,闻着马车里面似乎有些糕点的香味,便皱着鼻子到处闻了闻,终于在暖炉旁边的香木柜子里翻出来一盒备好的糕点。 糕点是很常见的栗子糕,用红绫包裹着,被暖炉的热气烘着,隐隐地散发着香味儿。 啃了一口栗子糕,熟悉的味道,不由地让李重润隐约想起不知道多少年前,自己好像在阖闾阁外,吃过的被武范从地上捡起来的那一枚。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当初自己为了保护武范,还特意站出来去挑衅公主殿下的勇气哪里去了? “麻蛋,堂堂老爷们连自家女娃都保护不了,这憋屈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重润心里一发狠,把手中的栗子糕往食盒里面一丢,嘴里骂骂咧咧地囔囔了一句,推开密闭的车门就准备下马车。 “管它什么势力也好,关系也罢,大不了一刀劈了去,这才能开一片太平出来。” “丈夫在世,理应如是。” 隐约听到下车前阿兰的一句认可,李重润苦笑了一声,心说自家的这个媳妇,果然比自己还要爷们许多。 “瑶瑶表妹,你的事情,润哥哥管定了!” 第323章 女儿回家也必须走正门 “你说咱们家那小胖子,会不会接下咱们家闺女那茬?” 在临淄王府等着李重润回家的公主殿下和上官姨娘正在正堂里面喝茶,一个硕大的暖炉正冒着熊熊的火焰,把正堂烘烤得如同盛夏般暖和。 “是你闺女和我家小胖子,殿下还是不要搞混了为好。” 上官姨娘从太平公主怀里站了起来,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地喝了一口:“瑶瑶自幼和润儿亲如一家,润儿虽然有些怂,不过对于自家人,还是很愿意出头的。不过殿下明明有很多种法子可以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为何还要用这种法子逼润儿站出来?” “陛下今年七十四了。” 太平公主今天穿了一身宫装,站在剑眉星目的男装打扮的上官姨娘身边,宛如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没有直接回答上官婉儿的话,公主殿下只不过是发了一声感慨,就从后面搂住了上官婉儿,贪婪的闻着她发间木梨花的味道。 “再说了,你不也用了些小手段,想着让小胖子接下这个活计?” 所谓的小手段,自然是一些小东西,比如能散发出淡淡香味的栗子糕之类。 “润儿至今还没大婚,陛下也没有指婚的意思,奴家看来,瑶瑶自然是当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不能搞混了谁家的谁,自然是因为姨娘还想努力让谁家的谁变成真正的自己家的谁。 “这事情是万万不成的。” 公主殿下自然是再次予以了鉴定的拒绝,“就算陛下会应允,本宫也是绝不会答应。” “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只有好处,是一点坏处都没有的。” “小胖子一直拿瑶瑶当妹妹看待,就算你跟他提起来这个,只怕小胖子也是和我一般立刻拒绝。本宫不想让自家女儿像本宫这般,最后过得极不开心。” 公主殿下反驳的理由很充分,上官姨娘沉吟了片刻,确实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也只能作罢,仰头望着对面屋檐上的霜花在初生的朝阳下渐渐地融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话。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润儿能力是有的,只不过少了些野心,而且还太冲动了一些。我有时候在想,会不会是奴家之前把润儿调教得太过胆小了一些。” “婉儿无须自责,他自小就是这脾气。属破鼓的,不捶不动换。” 二人都是自幼看着李重润长大的,自然知道自家小胖子是何等的脾气。“哪怕是在营州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事后来看不都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还把陛下也给足了好处才出的手?只不过那小子心思深,有什么打算从来都不说而已,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公主殿下对李重润的评语:“你不同意瑶瑶嫁过来,这么一看,这临淄王妃的位置,便只能是王家那个小姐了。” “王司业个老头子在国子监不显山不露水的,眼光倒是长远,王蓉这步棋下得是极为精妙的。只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小胖子因为被你养大,所以喜欢那般苗条的身材?” 太平公主喜笑颜开地在上官婉儿胸前摸了一把,调笑了她一句,从上官婉儿那边招惹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这时候了还不正经,东边的那位可就眼睁睁地等着润儿向王家下聘,到时候不知道在陛下面前又要掀起什么风雨出来了。” 上官婉儿指了指东北边,那边自然是东宫的方向。 “陛下眼里面虽然容不下世家,不过陛下当初也是受了世家的拥戴才坐上的那把椅子,王大将军更是在陛下手下混得风生水起的,若是再添些军功,想来进武庙都不是难事。若是小胖子能表现点手段出来,娶个王家的媳妇倒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手段这种东西,若只是在心里面想着,一直不表现出来,陛下还能挖出来你心看看你在想什么不成?” 太平公主嘴里碎碎念着,只不过好像觉着说得有些晦气,也就随口啐了一口:“你用些小手段逼着小胖子出手,不也是怕他跟三哥一般躲洛水边去钓鱼,不再陛下面前露露脸?”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时间不一样了,之前是怕润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韬光养晦的时候,有时候展示些自己的实力出来,能让陛下看得上眼,才是活命的正道。” “放心,若是这小子真的只是看上去的那般莽撞,只怕早就死在西隔城里面了,哪里还会像今天这般风风光光的回神都,你就等着看好戏。” 上官婉儿有些奇怪的看了太平公主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个曾经的枕边人,为何会对李重润如此有信心,甚至还要比自己这个把小胖子养大的姨娘还放心。 公主殿下所谓的风光,自然只能在少数足够高的层面才能看到,实际上,圣历元年的这个冬天的中午,神都里面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位最近已然从文曲星下凡传成了财神爷下凡的小王爷,已经回了神都那座日渐辉煌的临淄王府。 “重润见过姨娘。重润想死你了。” 李重润刚下了马车,就一个熊抱把上官婉儿给抱在了怀里。 几年的时间,自己应该是长高了不少,因为姨娘在自己怀里越发的娇小了。 “这么多人呢,你也不害臊。嘴上说得想,自己却躲在扬州怎么都不回来。” 上官姨娘脸有些红,不过见到两个小丫头被从马车上抱下来的时候,瞬间就把李重润给抛在了脑后,娇小的身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一只手一个地接过两个娃娃,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的,嘴角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抱着两个孙女的姨娘很高兴,竟然就这般甩开了李重润,就这般往门里走去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芳儿和阿兰本来在姨娘身边有些紧张地围着,见姨娘抱孩子的手法相当专业才略微地放下心来。 芳儿见姨娘径直向正门而去,本来想出言提醒,就听见李重润跟自己说了一声:“咱家没那么多讲究,老大和老二刚回家,自然有资格走正门。” 唐代虽然不像后世宋明那般规矩繁多,不过庶出的小姐地位也并不高,像正门这种只有家主才能走的地方自然是没资格走的。 见李重润发了话,芳儿才放下惴惴不安的心思,抓紧两步跟上了上官姨娘,跟着往正堂那边去了。 “婉儿说得不错,若不是本宫用了些手段,只怕你小子现在还躲在扬州,死活不肯回来。” 见几人都已经回了家,李重润安排着众人把仪仗收起来的功夫,就听见了公主殿下的声音从侧门那里传了过来。 第324章 汉语言文学,博大精深 “侄儿见过姑姑。” 听见太平公主的声音,李重润多少有些惴惴,心说今天姑姑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接自己回家? “怎么,看起来你并不怎么想我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太平公主在侧门那里冲李重润招了招手,示意李重润跟自己来。 “哪里哪里。”李重润不知道今天公主殿下来这里是个什么想法,又不方便直接问,只能堆了一脸笑容跟了上去。 “今天提前下值,各位先散了,后院有给王爷接风的接风宴,各自去吃就好。” 侧门那里正有两个千牛卫守着,其中一个脸上还有一道大疤,李重润看着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才想起来,好像是当初在扬州被无尘和尚和单不先坑自己的时候活下来的那一个。 走过一段已经有些陌生的楼梯,下面便是自己的监察院的核心重地了,自己当初在神都的时候,硕大的密室里面只有五张办公桌子,只不过眼下已经布满了各种桌子和书架,熊熊的火炬和油灯把内里照得极亮,而且暖和异常。 在密室中忙碌的众人好多都是生面孔,只有如玉算是个熟人。 众人听了公主殿下的声音,便知道今天两个大佬有要事要谈,便纷纷起身,跟李重润和公主殿下行了礼,纷纷从各路隐秘的通道上去了。 “如玉恭喜殿下新添了两个小姐。” 如玉临出去前,还特意跟李重润恭喜了一声,送了些泡好的茶水上来,这才转身上去了。 “如玉姐姐客气,回头跟芳儿说一声,今天在场的各位每人都打个赏。”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笑着跟如玉说了一声,扭头去看公主殿下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找了一个书架自顾自的翻看起来。 “你这院子不错,凤仪卫不能插手神都,最近好多消息都是从你这边给我的,帮了不少忙。” “都是他们几个弄的,侄儿在扬州一心想着做生意,这细作和密探之类的事情,确实不是侄儿擅长。” 李重润这个倒是不邀功,自己在扬州对这监察院确实是一路放任的态度,自己在扬州用的情报也多都是从蕊娘那边走的,冰儿虽然偶尔会向自己汇报些工作,不过自己就很甘心的做个甩手掌柜,连自己手下有多少探子都不知道。 “夸你,你听着就好。”太平公主白了李重润一眼,“崇训那小子,在林邑过得还好?” “还挺好的,听说最近身边又多了不少姑娘,蕊娘跟我抱怨了几次,说表哥身边的姑娘实在太多,记起名字来很是费神。” 表哥之前落魄到被迫躲去了占婆岛上这种事情自然不用跟公主殿下明说,不过根据自己之前在林邑的发现,只怕公主殿下收到的林邑来的情报比自己还多,自己说什么都有些多余,也只能说些表哥的八卦来调节调节气氛。 “你安排的事情,我倒是放心。”公主殿下有些意有所指,随手丢下了手里的一些写着绝密的资料在一旁硕大的火炉里面,李重润在火焰升腾之际,隐约的看到封面上写着一个姓氏:李。 “这次回来,你准备怎么做?” “本来准备躺平的,在洛水边上陪着父亲钓钓鱼,去国子监教教书,顺便再去邙山那边的工坊看看能不能再搞些挣钱的东西出来挣些小钱花花。”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跟公主殿下打了个马虎眼:“只不过看侄儿回来这路子,姨娘和姑姑似乎都不太想让侄儿太过低调。” “三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随和了一些,这才沦落到在房州苦熬了几年,又天天只蹲在洛水边上钓鱼。我不希望你也变成那样。” 公主殿下往密室正中的椅子上很没坐相地瘫了下去,似乎很是疲惫。“今天你父亲没有来接你,你切莫怪他,今天陛下一大早就把他招过去了,听说到现在还没回来,不是他不想见你,实在是不能而已。” “游子返乡,自然是小子去拜见长辈的份,哪里敢劳动父王来接。” 李重润这话说得没毛病,合情合理,表情也很是到位,不过公主殿下是从小看着李重润长大的,知道这小子表现得越正常,就越是心里面在琢磨东西。 “怎么今天变得这么生分?今天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为的就是咱们姑侄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这么见外,倒是许多话都不好说了。” “侄儿有一事不解,自下船之后便思虑至今,仍没有答案,还望姑姑解惑。” “本宫今天高兴,你随便问,能回答的我自然会回答。” “姑姑为何查我?”李重润在林邑的凤仪卫资料那里就发现,林邑的凤仪卫与其是在盯着林邑,不如说是在盯着自己。只不过从自己颇为大胆的猜测上来看,自己跟公主殿下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除非公主殿下想要自立为王,不然公主殿下没有跟自己翻脸的任何理由。 “我还以为你会问瑶瑶婚事的事情,没想到你却问了一句这个。看来瑶瑶在你心目中确实没有啥地位。”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公主殿下打了个哈哈,“本宫是在查你,不过也并不是在查你,你可懂?” “瑶瑶是我妹妹,她的婚事侄儿自会操心,只不过很多事情没搞明白之前,侄儿也怕胡乱出手,惹得当今陛下忌惮。姑姑查出来了几个?都是哪边的势力?” “在扬州呆了几年,沉稳了不少,这是好事。”公主殿下没有直接回答李重润的问题,反而用自己如水的眼神盯着李重润,似乎用眼神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换谁身边都是一堆探子,做事情都会沉稳下来。”李重润笑了笑:“各势力都有人安插在侄儿身边,侄儿现在连梦话都不敢说,生怕哪天睡觉的时候说了对陛下不敬的话,被陛下拖出去砍了脑袋。” “那些陛下和本宫的眼线你都不足为惧,只要你能源源不断地替陛下挣钱,就算你混账成武攸宁那个样子,陛下也只会当成看不见。” “只不过侄儿自己也没发现,武陵人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武陵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探肯定是自己极为亲近的人,自己这么急匆匆地回神都,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着换个地方,身边的人也换上一批,对方会不会露些马脚出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当然,不只是想着挖出来武陵人的探子。 “听说宇文十一之前在扬州又和你接触了一番?” “是,还帮侄儿解决了个小麻烦,不过转手塞给我一个大麻烦。”李重润苦笑了一声,心说小师叔可不只是留了一个麻烦,而是一堆麻烦。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看着解决就好,哦,对了,二张准备要找你麻烦,不过既然你已经有了一堆麻烦,想来不会在意再多上一两个。” “背后可是那个谁?” 李重润用手指了指东北角。 “你知道就好,这种事情不用说出来。本宫给你个建议,梁王最近仍在观望,你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想来你以后会好过上很多。” 话说到这种份儿上已经非常直白,而且看公主殿下的表情,似乎这么想的并不只是她自己,应该还有几分当今陛下的意思。 “侄儿本来也这么想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公主殿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有了什么再啰嗦下去的必要,公主殿下很满意李重润竟然如此上道,点了点头,就这么上去了。 “哦,对了,明天大朝,陛下点名要你参加,你捯饬捯饬,到时候别迟到。” 第325章 庐陵王府 李重润本来还想问一问太平公主,上官姨娘那边是个什么想法,只不过话到嘴边,隐约有一股子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便硬生生的止住了声音。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马上就要上去了,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说,出了这个门,本宫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有诚意了呦。” 姑侄二人一言不发地走到通往卧室的密道口处的时候,太平公主冷不丁地甩了一句话出来。 “侄儿一直对姑姑是知无不言,姑姑这般对我,实在是让人心寒。” “如果你真这么实诚,瑶瑶那事情你就不应该接茬,或者再干脆一点,现在还在扬州当个缩头乌龟躲着。” 太平公主猛地转了个身,踩高了两级的台阶刚好弥补了姑侄二人的身高差,公主殿下的眸子在略微有些暗淡的烛火下倒映着幽幽的光芒,直直地盯着李重润的眼睛,十分地蛊惑人心。 “姑姑在说什么,侄儿全然不懂啊。”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试图把鼻尖萦绕的公主殿下的那抹幽香给抚去。 “你当我傻的?” 公主殿下甩了很大的一个白眼给李重润,“如果你是本宫的亲儿子,敢这么戏弄本宫,本宫一定大耳瓜子抽你。” “有时候,做人还是要有些底线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公主殿下嘴上是想回答李重润的问题,只不过却是一副问话的态势,李重润知道今天如果不实诚一点,只怕很难在公主殿下这边过关。“而且,姑姑又何尝不是希望侄儿站出来?不然,瑶瑶怎么会知道我的船队什么时候到神都?接侄儿的马车上,又怎么会有瑶瑶经常给侄儿带的栗子糕?” “栗子糕那种小手段太过显眼,不是本宫的作风。” 公主殿下若有所思地撇了李重润一眼:“可还有什么想问的?如果还是这等没意思的废话,本宫就上去了。” “二张为何对我出手?” “不是这个问题,换一个。” “狄公是真病了还是装的?” “你明天散了朝自己看去,再换一个。”太平公主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转身就准备往楼梯上走去。 “姑姑,为何你不去抢那位置?” 或许是李重润的这个问题终于问到了点子上,太平公主停下了本来已经抬起来的脚步。 “哦?你发现了什么?”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公主殿下有些意味深长地跟李重润笑了笑:“所以你才站了出来,愿意去帮瑶瑶接这个锅?” “就算没有这件事情,瑶瑶的事情侄儿也还是要管的,谁让瑶瑶是我妹妹。” “连你个小糊涂蛋都能看清这种事情,为何婉儿却死活看不透呢?” 公主殿下发了好几声幽幽的叹息,转身推开了门,离开了这幽暗深邃的地底。 “或许是姨娘看得太过清楚,所以才会有这等想法。” 等公主殿下离去,李重润也感慨了一声,也钻进了一片欢腾的王府后院之中。 密道中的火炬被外间的风尘吹拂了两下,很快就熄灭了,几点灰烬忽闪了几下,爆发出来最后一丝璀璨,紧接着就将密道带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就仿佛是一只潜藏在地底的巨兽,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说,你这是考虑好了?”吃过了午饭,众人把两个小丫头送去了卧房跟各自的亲娘去睡午觉去了,借口自己也要回房午休,上官姨娘终于有了些机会跟李重润说两句悄悄话。 “不管从任何意义上,跟王家提亲是侄儿现在唯一的选择。”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若是你父王当初有你这般不服输的劲头……” “父王若是当年跟我这般莽撞,只怕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父王可没有一个女宰相和一个密探头子在背后撑腰。”李重润笑着搀扶着上官婉儿坐到了床上,帮姨娘轻轻地锤着腿:“小子敢这么胡闹,主要还是仗着有姨娘给擦屁股。” “姨娘今年还没老到七老八十的,不用你这般假惺惺地伺候。” 上官婉儿嘴上说着,不过还是半躺着下来,享受着小胖子的按摩服务:“你看着油滑,实际上倔得不行,既然你已经认定的事情,去做就好了。只不过陛下的心思最近越来越难琢磨,当心陛下打你屁股。” “很多事情,总归要争取一下。”李重润笑了笑,“再说了,家里有个能管钱的儿媳妇,姨娘以后养老也能少操不少心不是?” 只不过等了半天,李重润也没等来上官婉儿的回答,李重润抬头去看时,却发现上官姨娘已经睡着了。 轻轻地扯过被子,李重润帮上官姨娘仔仔细细地盖得密不透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就退去了。 出门的时候遇到两个路过的丫鬟,二人本来想行礼,却被李重润制止了,用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李重润轻轻地帮姨娘带上了房门,这才转身离去了。 “新家有点小,怎么还没阿兄的王府气派?” 仙蕙和裹儿从神都去扬州的时候,庐陵王还没搬去新修的庐陵王府,只是借住在自家儿子的府里,所以对于新家,仙蕙和裹儿也是第一次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庐陵王府虽然距离紫微宫更近一些,占地却不大,所以仙蕙才会有这般感慨。 “那是自然,娘亲可没有嫂子那么能挣钱。” 李重润很想纠正一下裹儿这种脑残粉的心态,自家的王府是自己挣回来的,可跟王蓉没什么关系。不过王府大门已经遥遥在望,李重润也就只好先安排着后面请安的事情。 “父王听说去了宫里跟陛下喝茶去了,应该只有娘亲在府里。” 李显早晨就被陛下给召进了宫,根据最新的消息,应该是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在谈什么东西。 “那咱们明天再来,娘亲肯定不会让我们姐妹俩住在阿兄府里的。”仙蕙似乎有些畏惧自己的亲妈,马车已经到了自家正门口,下车的时候却犹豫了起来。 “怕什么,阿兄说了,他个子高,天塌下来有他顶着。”裹儿却是一副李重润小迷妹的样子,拍了拍身前李重润的后背,发出了咚咚的声响。 “朝廷讲究以孝道治天下,咱们从扬州回来,不第一时间来拜见父母,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李重润嘴上劝诫着两个妹妹,推开了马车的门,就准备上前去拜见娘亲。 结果刚一下马车,李重润就被洞开的大门给吓了一跳。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这是知道咱们要回来了么?还专门开着大门迎接?” “在房州就这样了,父王生怕房州的那个蛤蟆刺史告自己的黑状,所以平时都没关过门,表示自己没见过外人。” 仙蕙倒是好像很清楚自家的这般规矩,有些好奇地带着李重润就往门里走去了。 “不知是哪位上官?来我家可有什么安排?” 三人刚进了门,正堂一旁的书房里面就传来了一声怯生生的问话。 李重润抬头一看,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捧着本书急匆匆地从书房里面迎了出来。 “李重俊你瞎啊,连我们姐妹俩都没认出来?” 裹儿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兄弟,张嘴就怼了他一句。 听到裹儿的声音,那个名叫李重俊的小男孩条件反射一般的脖子一缩,又走近了两步,使劲眯了眯眼睛,才算是看清了来的人是两个妹妹。 “原来是两位妹妹回来了,父亲去了宫里,夫人在后院午休,妹妹稍等片刻再去请安为好。不知道这位是?”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重俊仔细辨认了一下李重润的样貌,确定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便很恭敬地行了一个叉手礼。 “说你瞎你还真瞎,连自家兄长都认不出来。” 裹儿嘴上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过还是帮自家的这个兄弟介绍了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家兄长,临淄王李重润,你叫大哥就好了。” “阿兄,这个是李重俊,萧姨娘的儿子,比你小上一些。” 第326章 好多熟人! “小弟见过兄长。”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那个名叫李重俊的小哥眨巴了眨巴眼睛,向李重润行过了礼之后,很努力地朝李重润的脸上看了两眼。 “小弟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没这么多规矩。” 李重润赶忙把李重俊给搀扶了起来,有些奇怪的往他脸上看了看,只觉着他好像有点目光对不上焦距一般,看着有些无神。“重俊兄弟眼睛这是看不清楚么?” 李重润觉着这愣头愣脑的眼神,很像前一世没戴眼镜的自己,应该是高度近视导致。 “就别提了,这小子脑子笨,又向萧姨娘一般是个死读书的脾气,这不是年纪轻轻就把眼睛给看瞎掉了。” 李重俊还没回话,裹儿就先帮他解释了起来。 裹儿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锦盒,递给了李重俊:“这是阿兄工坊里面出的新鲜东西,你且先用着。省得整天看你跟个瞎子一般。” 李重润不知所以地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副玻璃眼镜,镜架用打磨抛光的玳瑁壳雕琢而成,细铜丝弯折成的眼镜腿儿,看上去古色古香的。 “长兄赐,不敢辞。” 李重俊双手接过那付眼镜,却不知道此物是作何而用,在仙蕙的指导下才有些笨手笨脚的把那个手作版的眼镜给挂到了脸上,眼镜很大,李重润本就有些瘦小,带着这么大一个眼镜,看上去像是个大眼睛蛤蟆,有些好笑。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果然清楚了很多,只是这是何物做成?居然如此晶莹剔透?难不成是琉璃?” 李重俊也不是傻子,体会了一下重量和质感,自然猜测得出来这眼镜是用家里那颇为昂贵的镜子一般的材质做出来的。 “现在全天下的琉璃都是阿兄的工坊里面做出来的,俊哥哥不用这么在意。” 仙蕙帮李重俊调整了一下眼睛的角度,不过因为瞳距也没有调整,李重俊带上去了有些斗鸡眼,看起来有些可笑。 “小弟在此谢过阿兄赐下神器,这下看书倒是方便许多。” “谢谢裹儿和仙蕙好了,为兄是个俗人,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为兄只不过是带了些俗物当见面礼罢了。” 李重润还真不知道两个小丫头还有心地帮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宅上几分的小兄弟准备了礼物。 东厂的那帮师傅们做了不少望远镜出来,自然对用黄铜做模具制作镜片这种事情熟练了许多。自己去林邑这一趟回来,扬州市面上已经有老花镜在售卖了,只不过这种近视镜还是第一次见。 自己第一次回理论上的家,准备的礼物非常地符合自己的土豪气息,李重润挥了挥手,李十三就恭恭敬敬地从他身后送了两封银圆和一个锦盒过来。 “这是储备银行的存折,里面有个一千块,还有些散碎的钱财,俊哥儿拿去零花便是。”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本来很是纠结到底第一次回家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去,只不过还是后来王蓉给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主意。 最近李重润推广的货币改革效果很不错,就算是李重俊这种一直闭门不出的脾气,都知道自家的这个兄长给的确实不少。 不过李重俊却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敢从李十三手中接过这笔钱。 “既然是临淄王所赐,你且先收着。” 一个听起来颇为温柔,只不过让人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李重润抬头去看的时候,还没看到人影,就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传了过来。 “好香。” 那香味有些像荷花的那股子清香,只不过还带了些甜味,让人闻了很舒服。 李重润本来准备问问两个妹妹这香味儿是从哪儿来的,只不过扭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两个妹妹已经跪在地上,朝侧门的方向行起礼来。 “女儿见过娘亲。” 原来是自家的亲娘终于刷新了么。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虽然平时跟自己的这个亲娘没少有书信来往,不过去掉自己幼年时那早被忘却了的记忆之外,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娘。 李重润拱手肃立,只听见一阵莲步轻移的细微脚步声从门后绕了出来,李重润抬头一看,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居然长这么大了,比我还要高一些。”韦夫人穿得有些朴素,也没用什么首饰,不过容颜还并未老去,跟公主殿下那般浓烈的美和上官姨娘的清丽不同,别有一番韵味在那里,有些像是在盛夏的烈阳里面傲然挺立的荷花一般。 “儿子李重润,见过娘亲。”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韦夫人伸手虚让了一下李重润,见他已经直起了身子,就把手又收回了自己小腹之前,一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这是儿子的一点孝心,还望娘亲笑纳。” 李重润指挥李十三带人抬了两个箱子上来,黄花梨木做成的箱子颇为沉重,几个充当亲随的厂卫军吃力地抬着箱子进了正堂,箱子落地的时候发出了很大声的闷响。 “润儿回自己家,不用这么破费。” 嘴上说得客气,不过韦夫人脸上的表情还是那般温柔和婉的,好像不管箱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一箱子黄金,还是一箱子泥土都很无所谓的样子。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个扎着两个总角的小孩子这时从后面跑了出来,用力地推开了箱子的盖子,一时间正堂里面土豪的气息大貌,竟然连午后和煦的暖阳的风光都被压了下去。 “不知道该拿什么孝敬娘亲,儿子在扬州做了些小生意,也算是有些浮财,便只能拿些阿堵物孝敬娘亲。还有蓉儿因为俗物缠身,还留在扬州一时不能脱身,也让孩儿带了一箱,聊表一下孝心。” “不用这么破费,回个家而已,哪里犯得上这么浪费,为娘最是不喜铺张浪费之事。” 被那小弟弟掀开了盖子的时候,就算是镇静如韦夫人,也还是有了瞬间的失神,被李重润敏锐地给察觉到了。 “这是李重茂,也是你的兄弟,是前两年那个倭国女子所出。” 借着介绍新的亲戚给李重润,韦夫人才算是勉强收束了心神,恢复了方才那般清洌的人设。 萧夫人已经作古,那个老是被李重润叫做一只鸡王女的倭国公主出来跟李重润见了礼,便匆匆地带着这个最小的兄弟回去了。 “你父王今天去宫里了,府里有些简陋,也有些不太方便,你后面忙完再来拜见便是。” 话还没说几句,娘亲就匆匆地下了逐客令。 李重润还没提两个妹妹怎么安顿,韦夫人倒是抢先张了嘴:“仙蕙和裹儿如今也大了,王府不大,住着总归不太方便,让两个妹妹在润儿府里叨扰一段时间可好。”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个妹妹在这个看似温柔的娘亲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听到亲娘这么说,多少都有些喜出望外了。 告辞了韦夫人出来,李重润皱了皱眉头,问正跟在自己身后高兴都哼起了小曲儿的仙蕙和裹儿,自家亲娘是不是平时就这么冷淡。 “今天还跟你说了好几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在房州的时候,娘亲基本上就只和父王说话,我跟妹妹很少有机会能听见娘亲的声音的。” 仙蕙嘴快,获得了抢答的第一名。 “娘亲就是这种恬淡的性子,人也低调得紧,平时确实极少说话,除非是犯了错误,她才会斥责两句。” 还是裹儿会说话,不过看今天两个妹妹见到娘亲便怂得跟鹌鹑一般,想来不只是斥责这么简单。 今天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去找狄公探病,本朝还没有下午不能看望病人这种讲究,只不过很尴尬的是,李重润好像并不知道狄仁杰家住在哪儿。 “十三,找个不良人,带咱们去狄公家里一趟。” 神都里面姓狄的不少,不过能让打着¥字符号家徽的紫袍少年郎称呼为狄公的,天下自然只有一个。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那不良人一点都没敢耽误,急匆匆地从拴马石上牵了一匹马,带着李重润的车队就往河北去了。 狄仁杰家在北市旁不远,离王宫也近,占地不大,不过亭台楼阁玲珑有致,也算是极为用心之作。 狄公那个总是小厮打扮的丫鬟双儿正在侧门把药渣倒在大路上,看来也是想着应一应古老的说法,看看行人能不能把自家老爷的病痛带走。 “小子见过舅公,不知舅公的身体可曾好了一些。” “哎,居然是临淄王殿下,承蒙殿下惦记,小老儿甚是惶恐啊。” 刚进了后院,李重润就见到狄仁杰正在后院晒太阳,身上围着一圈羊毛毯子,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好在并不像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多少让李重润放下了不少心来。 “这是贱内,夫人啊,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来的那个临淄王了。” 狄仁杰身边跟着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阿姨,也胖乎乎的,不过李重润看上去总觉着十分面熟,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小子见过狄夫人。” “你就是李重润?”那个阿姨声音很洪亮,说话也快,颇有些街头大妈的风范。“不用客气,叫我奶奶就好。”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听到这个声音,李重润脑子里面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来这熟悉的感觉是哪儿来的了。 第327章 武则天的舐犊之情?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见,李重润还是隐约地觉着,狄夫人看上去隐约地有些像当今的皇帝陛下。 当然,皇帝陛下没这么大大咧咧倒是真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来看看我们家这个死老头子就好了,干嘛还要带东西?”见李重润差人抬上来一个长条箱子,狄夫人嗓门很大地客气着。 “小子自扬州过来,总归要带些扬州的土产来看看舅公。” 示意裹儿把礼单送到狄仁杰手上,暂且把关于狄夫人模样的猜测放到了一边,李重润还是要先关心一下狄仁杰的病情。 询问了一下还好,虽然狄公脸色有些苍白,体型也有些富态,却并不是中风或者心脏病这种富贵病,而是痛风。 “前些日子北市有家新开的豆花铺子,做的豆花那叫一个滑嫩,老夫嘴馋,贪吃了一些。” 狄公有些郝然之色,在李重润帮自己检查脚踝的时候,喃喃不绝地解释着:“谁知竟发了这历节病。本来还只是有些行动不便,前些日子疼得越发厉害了,竟然连动都动不了了。” “屁,你嘴馋个甚,无非也就是人家卖豆花的小娘子长的窈窕,你贪个鬼的嘴子。” “夫人此言差矣,老夫嘴馋,满神都皆知,更何况再窈窕的小娘子,又哪里赶得上夫人万一……” 看起来狄公也是个惧内的主儿,李重润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大唐惧内的传统着实有些社会基础。 “舅公这是富贵病,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回头让仙蕙做些口碱过来,每天帮舅公冲些水喝喝,多尿一尿,就只能这般了,就是这疼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好办法。”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那谁给开了药过来,吃过后倒是能缓解不少,只不过那药物非常难吃,老爷不喜欢喝,每次都要哭天喊地的折腾许久才能灌下去。” 双儿捧了一碗熬煮好的汤药过来,李重润接过来闻了闻,确实又腥又臭,难怪贪嘴的狄仁杰死活都不愿意喝。 想起方才见双儿倒掉的药渣里面都是些蛇骨蛇皮之类的物事,李重润心说怪不得如此之腥。 “永州所产五步蛇,最是能治这种富贵病,你可不知道这蛇多贵,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贪嘴。” 嘴里面埋怨着,狄夫人还是从李重润手里接过了碗,拿个小勺子扬了扬,试了试凉热,再一口一口地渡到狄公嘴里去,双儿拿了一大块冰糖,狄公每喝一口,便拿冰糖在他舌头上涮一圈,解一解那腥苦之味。 “你不在扬州老老实实呆着,为何要从扬州跑来?” 伺候完狄公吃了药,外面天色渐晚,有些肃杀的凉意渐渐地涌了上来。双儿本来想把狄仁杰推回房间,不过房间里面用的还是个炭盆,李重润又指使着仙蕙带了几个厂卫军把马车上的铜皮炭炉给搬了过来,在房间里面安装着,自己则在东厢墙下凑着点斜阳渴求些最后的暖意。 “若是小子还在扬州呆着,只怕死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 李重润摸了摸鼻头,有些委屈地跟狄仁杰抱怨着。 “你这扬州土产还是真有扬州特色,不说那存折,单单是礼单上的这些物事,咱们爷俩只怕转天就会被都御史给参奏到死过去。”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都是小子工坊里面的东西,还有些就是王蓉家的东西,确实都是只有扬州才会出产。过些时日,神都也能出产之后就不怎么值钱了。” 说来也有趣,明明自己跟狄仁杰并不是十分亲昵,来往也不多,不过在狄仁杰这边,自己似乎比在公主殿下面前还要放松一些,感觉无所不谈。 “你可以放心陛下,虽然她之前是拿你当过枪使,不过这一次,陛下是站你这边的。” “不瞒舅公,其实现在,小子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边的了。” “你觉着陛下年纪大了,有些昏聩了,这些年,从凤仪卫到丽景门,后来到推事院,现在又搞了一个控鹤轩,是陛下对朝堂失控的表现。” 狄仁杰说话很直白,李重润觉着可能这是自己喜欢跟狄仁杰说话的最主要的原因,跟其他的大佬聊个天都像打哑谜一样,狄仁杰这种货色实在是少见。 “狄公在朝廷里面也算是老人了,这年纪大了不也跑去东市去吃豆腐?还吃到痛风都犯了。” “那个豆腐摊子位置很是巧妙,正好在恒顺记盐铺的对面,老夫想去那里盯着,总不能每天只是干看着。”狄仁杰笑了笑,“你回去让你的人去盯一下,把每天出入的明细送到我这里来。” 李重润应了下来这个差事,心说不过是崔家的一处盐号,最多也就是个暗桩,大不了抄了便是,犯得上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么。 不过自己的问题还没问,李重润也只好接着方才的话题问下去:“那依舅公的看法,小子现在应该站在哪边?”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你想站哪边站哪边,反正老夫从始至终,都站在陛下这边。” 狄仁杰笑了笑,“陛下能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若是没几分本事,怎么能做到这千古一人的位置?” “那舅公可知陛下明天让我去上朝,所谓何事?” “老夫在家养病三个月了,哪里知道这么多具体的事情?” 仙蕙已经带着几个厂卫军装好了铜炉,双儿也过来准备接狄仁杰回屋去了,临行前,狄公还是安排了一句:“最近你小子挣了不少钱财,朝廷上下并不怎么缺钱,陛下要你去朝会,估计也只有两件事情,一个是找个机会看看你。二来,就是想看看你对最近吐蕃人求亲的事情怎么看。” “吐蕃人求亲,我一个小喽啰的意见又能有什么用?” 李重润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莫非狄公年纪大了,陛下怎么可能会有舐犊之情这种感情。 “你小子,找媳妇眼光不怎么滴,棒打鸳鸯的水平着实不错。若你不点头,谁知道你会有什么坏点子出来。” 狄仁杰被双儿推去了房里,临行前,甩下最后一句话:“陛下最要面子,你只要给足了陛下面子,就算你有些不妥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受些斥责罢了,你不要多想。除非你小子想谋反。”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心说狄公说话果然直白,这种事情换谁来说都是掉头的大罪,只有在狄公这边说来,才会这么正常。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净街鼓已经响了,李重润便去跟正在半身镜前美滋滋地照镜子的狄夫人告了罪,带着两个妹妹匆匆忙忙地回了家。 第328章 再见武三思 家里两个娃娃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芳儿和阿兰走不开,用过晚饭后,李重润跟姨娘在小院回忆了一番当年,又安排了些明天上朝的礼仪,也就准备安寝了。 只不过李重润还有自己的计划要忙,等府里面大小女人都睡着了,自己带着腰牌,领着李十三他们就出去了。 第二天寅时,天还没亮,上官婉儿就已经开始梳洗打扮起来。 李重润这时才回了家,见后院姨娘那边的灯火通明,便赶过去请个安。 “知道今天上朝,你还出去忙活一夜。” 芳儿正拿个小镜子帮姨娘仔细地检查脑后的头发有没有仔细地收拢到乌纱帽里面去,见李重润进来,赶忙上前来迎。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你不陪娃娃睡觉,不也跑过来帮忙伺候。”李重润随手把身上的黑色大氅给解了下来,露出来底下的一身紫袍出来:“知道今天要上朝,昨晚上出门前就已经打扮好了,帮我看看有没有乱。” “这么久没伺候小姐,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芳儿仔细地帮李重润检查了一圈,发现除了沾了些香灰,李重润一身的打扮倒也算得上齐整,便又去帮着姨娘拾掇起来。 “你确定今天要帮永和县主出头了?” 李重润昨晚上出去做了什么,以公主殿下的眼光自然不难推断出来,“这些小手段,偶尔用一次也就罢了,天下的事情,归根到底还是要讲究个大势,只要大势到了,什么手段之类,都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姨娘教训得极是。”李重润很认真地行了个礼,搀扶着上官婉儿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老是把我当成个老太太一般伺候,你这是嫌弃我老了啰嗦了不是?” “姨娘永远十八岁,怎么会老。” “还算你小子有孝心。” 应天门前硕大的天轨终于修成了,乌沉沉的在夜色中压迫感十足,薛怀义死的时候烧毁的明堂已经重新修造了起来,被四周的灯火映照得通明,十分的有压迫感。 跟上次上朝不同,如今李重润长高了不少,上官婉儿瘦削的身影早已经遮拦不住他颇为壮硕的身材,只不过刚下了马车,就有不少人来打招呼。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招呼的内容无非是一门双紫,实属难得之类的马屁。 只不过李重润一直躲在扬州,对姨娘介绍的诸如苏味道或者吉项这些朝堂大佬并不熟悉,便干脆发挥着小孩子的掩护,一通叔叔伯伯地叫下来,完了就只不过是故作腼腆地在一旁装老实。 “姨娘,这些都是哪边的人?”寻了个机会,李重润问了上官婉儿一声。 “很杂,不过主要都是咱们这边的人,世家的人都在那边。” “武家的人还没来?” “梁王一般会来得晚一些。” 娘两个说话间,一阵略微有些喧嚣的笑声打断了场内本来只是嗡嗡响的交头接耳的声音,一脸堆笑的梁王带着一群大臣掺杂进了等着点卯的人群。 李重润如今身高已是鹤立鸡群,自然被梁王一眼就看到了:“哎呦,这不是大外甥么,这么长时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外甥见过梁王殿下。” 本来想主动上前行礼的,只不过武三思明显脚步更快了一些,抢先跟李重润打起招呼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叫我表叔就好了。这模样,长得真俊啊,表叔有个闺女,正是豆蔻年华,要不要咱们亲上加亲一把?” “婚姻大事,外甥不敢擅专。” 武三思今天莫名的有些亲切地过了头,不过这位是历史上着名的大阴人,李重润也只能打足了精神,生怕再被他坑了去。 “也是,听说王家的小姐给外甥你挣了不少钱财,如此良妻,实在是有些难得,表叔也只是一说,你我宗室之人,哪里自己做得了主哦。” 李重润耳朵一热,总觉着这位表叔好像话里有话。 “承蒙表叔错爱了。”已经有宫人开始点卯,李重润也只能停下了跟武三思的客套,跟着姨娘上前排队去了。 作为大朝中的临时工,李重润自然没资格在前排参与议事,跟上次上朝的时候位置差不多,完全看不清楚皇帝陛下的样貌,依稀只能看到一个身穿明黄色袍子的人影在高高的凤椅上坐着。 只不过自己身前没有了狄仁杰挡着,加上自己身高最近也确实有些高,李重润不能偷偷地靠着柱子打瞌睡,只能支着耳朵听着前面在说些什么。 前面讲的事情着实有些无聊,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各种玩着花的拍当今陛下马屁,其手段之新,花样之繁多,实在是有些让人瞠目结舌。 马匹拍完了,就简单地说了几个大事,诸如西部有些边患,王大将军建议打仗,梁王这边说没钱。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再比如西南的僚人也有些不稳,已经调任京兆尹的张谏之建议安抚,梁王又说没钱。 还有就是梁王说御史台劳苦功高,几位巡边的监察御史马车都漏雨了,实在是可怜,建议提高御史的俸禄,还可以特许这些从八品的小官儿可以门荫入仕,儿子也可以不用顾及唐六典的规定,可以进国子监四门学习。 所谓恩荫入仕,就是指世袭做官的意思,本来这两个待遇的门槛都是七品,如此一来,一众从八品的御史至少可以解决一众大小御史的后事,拉拢之心可见一斑。 看朝堂上的反应,梁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提出来这个意思,朝堂之上隐约响起了一阵低沉的耳语声,直到殿中侍御史高声喝止了,才慢慢沉静了下来。 梁王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拢,作为敌对派系的世家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不过还不等礼部大佬,前任国子监司业,王蓉的爷爷王方庆反对,陛下倒是先问了起来:“李重润如今是国子监司业,让他上前来跟朕说说他什么看法?” 往前走了几步,琢磨着这烫手的山芋怎么就扔到了自己手上,匆匆地撇了两边的各位大臣,王司业隐约地冲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不可,另一边的梁王武三思则丢了一个让人心领神会的表情过来。 只不过正想看向姨娘看看她到底有个什么意见的时候,武则天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让你御前奏对,你左顾右盼的成何体统?” 第329章 习惯性的行贿当朝皇帝 武则天都已经发了话,李重润还没来得及看到上官姨娘的态度,也只能抬起头来面圣。 几年没见,武则天似乎一点都没有老,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居然看上去还是人在中年的样子,若是站在公主殿下旁边,说是姐妹李重润都会信。 “臣李重润,参见陛下。” “别说那么多废话,问你意见呢。” “陛下,门荫之事,臣实在是不懂。”台上的是个玩心眼儿的老人精,李重润琢磨了一下,加上昨天狄仁杰给自己的忠告,李重润觉着自己干脆装得实诚一点为好:“臣这年岁若不是陛下厚爱,连门荫的门槛儿还没到,实在不适合谈论这种国家大事。” 一阵隐约的哄笑从台下响了起来,似乎是吃了李重润装嫩卖萌的这一套。 “听你这意思,看来你是对国子监一事有自己的想法。”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敢欺瞒陛下,臣在扬州蹉跎数年,有几个朋友,只不过因为出身不好,便无法入仕为陛下效力,实在是有些可惜。” “朕只问你对梁王的这个意见怎么看,没问你在扬州瞎混了什么东西。” 武则天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居然很有耐心地跟李重润来回问了两句。 “六典有云,四门需七品以上官员子弟可入学,如果盲目扩招,实在是有违陛下本意。” 武周的法律法规沿用了大唐的一整套体系,所以唐六典只不过是去掉了唐字,在武则天上台之初就已经颁布了。 李重润的话音未落,后面的人群中有隐约喧闹起来,声音最大的自然是自己正背后的,代表着寒门出身的一众杂官,一众御史和御史的头头,韦公也在自己身后。 只不过上官姨娘并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李重润低头的时候隐约的看了一眼,姨娘的表情很是沉静,似乎并不反对自己这么说。 “肃静!” 虽然很关心这涉及自己利益的一个议题,侍御史还是很恪尽职守地维持着场上的秩序,不过还是狠狠地盯了李重润好几眼。 “那你的意思,是这入学一事,不可为?”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臣,不是那个意思。” 站错队是不行的,陛下明显不太希望世家继续垄断着朝堂,这才这么多年一直不忘打压世家大族的势头,李重润自然不敢跟武则天对着干。 “臣以为,陛下何不下旨,由内帑出资,成立一个新的学馆,专门用来收纳这些能臣子弟,还有些民间的优秀之士入学,即不违反法制,也可弘扬陛下圣名?还可为陛下自民间选择贤才。” 既然是梁王想邀买人心,那自己不如借花献佛,把功劳推给当今皇帝,不过是花费些小钱,如今李重润算是把当朝皇帝养得极肥,自然是不缺这点钱的。 “小孩子气,这个新学成立的事情,哪里是说一句就能做到的。你先退回去。” 武则天没有表示赞成,也没表示反对。挥挥手就让李重润回了柱子后面壁思过去了。 一帮大佬争执了半天,这件事情还是没有争论出来个所以然,直到陛下给了个再议的话头,才算是翻了篇。 跟李重润预想的陛下会在朝堂上问自己关于吐蕃提亲的事情怎么看的想法不同,一直到散朝,武则天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李重润心说自己在扬州当地头蛇时间长了,已然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这种国家大事看来还是没有自己的份。 一场大朝吵吵闹闹了两个时辰,李重润昨天虽然听了姨娘的建议,没敢喝水,不过隐约还是有些急迫了,见殿前侍御史已经准备宣布散朝,不免有些畅快。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宣梁王武三思,临淄王李重润,太常寺卿上官婉儿,集仙殿见驾!” 从上朝的贞观殿到集仙殿距离不远,走过去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不过高高耸立的血红色宫墙,还是隐约地告诉李重润一个残酷的事实:紫微宫之中房间虽然很多,却很少有厕所…… “方才你回应得不错,陛下应该很满意。” 略微落后了两步,上官婉儿刻意跟在前面跟着宫人前行的武三思落开了些距离,夸奖了一句李重润,“比之前愣头愣脑的那样子比起来,去了趟扬州,倒是沉稳了许多。” “反正都是给好处么,梁王知道拉拢那帮属疯狗的御史,小子便拉拢更多点人进来,还能给陛下送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得了姨娘的夸张,李重润有些高兴,不过见前面梁王正支着耳朵听自己正在说什么,便干脆住了口。 “你做人情便做了,还让朕帮你掏钱,这事情你今天不给朕个说法,朕一定会打你板子。” 集仙殿中,几个身着彩衣的小鲜肉正在服侍武则天更衣,听见几人参见的声音,武则天就先开起了李重润的玩笑。 “臣从扬州回来,给陛下带了些孝敬,还望陛下笑纳。” 李重润从怀里摸出来了个礼单,很恭敬地递给了那一个身着彩衣的小鲜肉,让他帮忙传给陛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你小子也确实孝顺,逢年过节的礼物都没忘记,这个玉佛朕就很喜欢,只不过你这般养刁了朕的胃口,有不少御史可参了你不少本徒耗民力的事情。” 武则天挥手示意了一圈,集仙殿从等身大镜到那玉佛,餐具桌椅乃至天井中悬挂的硕大的带着玻璃灯罩的吊灯,无一不是扬州的工坊所出,确实都是自己几年来贡上来的好货色。 武则天随手翻了翻李重润递上来的礼单,玻璃烈酒香料玉器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的,王家铺子新开发出来的香水香膏之类的也少不了。当然,压箱子底的十万块银圆更是一笔大数目。 “小子没有别的本事,也只能搞点这种俗物让奶奶高兴高兴。” 武则天确实很高兴,连李重润偷偷地换了称谓都没在意。 “你昨天满神都地送礼,我还以为你小子把朕这个老婆子给忘记了,不过看你送了这么大礼,朕也就免了你这不敬之罪。” 武则天对李重润的孝敬很满意,说话都快了几分。 “明目张胆的向朕行贿,看来你是铁了心地想娶王家的那个姑娘了?” 第330章 李武盟誓 李重润没想到武则天这么快就进入了正题,不免楞了一下。 “都是孩儿的孝敬,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不知道为何武则天会这么直白,李重润也只好先胡乱回答了她一句搪塞着,脑子里面拼命地琢磨着武则天这话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看来朕就算是再怎么想帮你指个亲事,你小子也会出些歪主意给躲过去了?” 武则天想起来之前自己曾想给李重润找一个心理变态的老丈人的,只不过被二人联手给搅和了,后来李重润挣的钱多了,独自成了一方势力,自然这心思也就淡了。 不知为何此时又提起来此事,还拿李重润开了个玩笑。 “姑姑,侄儿家中有一小女,尚未婚配,一直仰慕临淄王才华,不知陛下可否……” 武三思似乎没放弃今天一早联姻的想法,此时又跳了出来,舔着脸跟武则天求亲。 “就你长得跟个大马猴一般,你家姑娘能好看到哪儿去?” 陛下似乎很不给武三思面子,还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过听说王家那丫头长得前不凸后不翘,跟个男人一般,你怎么就看上了?” 听武则天这意思,似乎很不想让武三思和自己搅和到一起。不过后面的那句玩笑,实在是让李重润接不下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回陛下的话,孩儿家倒是不缺奶妈。” 武则天听了李重润的话,哈哈一笑,这才算是把这篇给揭过去了。 “你去扬州做得还算不错,朕有了钱,好多事情做起来也顺手了许多。听说扬州还有不少商家把你当成财神爷给供奉起来了?” 武则天开了头,却不照着剧本继续往下念,这种挖坑不填的习惯实在是有些恶劣。 “都是些没文化的平民,从扬州出发之前孩儿已经下令禁止了。” 立生祠的通常都没有啥好下场,比如刘瑾,再比如魏忠贤。 “做得不错就是做得不错,那些商家受了你的好处,自然要念念你的好。本来神都里这帮尸位素餐之人也都受了你不少好处,按理说也该念念你的好。若不是你做错了一件事情,回神都也不会这么难受。” 这几天确实,各方势力都在自己身边疯狂地试探,虽然大家还都没什么动作,只不过这种山雨欲来之前的压抑最是容易让人疯狂。 李重润苦笑地点了点头认下了武则天的指责:“不应该把卢家搞下去的。”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何七望是七个?弘农杨氏,兰陵萧氏若是论起势力,未必比七望差上些许,为何却只有这五姓人七家能在朝堂上纵横?却不是六家,八家?”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陛下,北魏就有八柱国。” “所以强大的大魏就这么倒了,在大魏的残躯上自然就有了八柱国中的杨家和李家先后做了天下。这下,你可知道为何是七家,而不是八家了。” “奶奶的意思,都是为了平衡?” “本来四加三的格局,朕只要操控着宗室这帮废物适当的倾斜一下,就能达到隐约的平衡,这下倒好,你干掉了卢家,现在两个崔家和郑家跟着老四,王家和两个李家跟着老三,还有宗室和寒门又互相掐架,如果你坐到你父亲或者你四叔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不愧是玩手腕的祖宗,只不过短短几句话,就把纠结了好久的李重润的窘境给分析得一清二楚。 看来陛下对到底是立自家老爹还是自家四叔当太子这件事情还没有个定论,宗室现在无论倒向哪一边,都会极大的破坏平衡,这是武则天绝对不想看到的,所以自己跟王蓉的事情,陛下这边居然也就没有太过计较。 自己被当今陛下顺嘴骂了进去,躲在一旁的武三思很尴尬地往后缩了缩,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孩儿谢过奶奶教导。”李重润有些奇怪,这是自家奶奶在教自己帝王心术? 或者说,还是在继续摸索着自己的性子? “如果是孩儿在父亲那个位置上,只怕也只能天天去洛水边钓鱼。”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反正有现成的答案可以抄,自家老爹虽然表现得非常窝囊,不过能从奶奶这个户口本精简爱好者手中活下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本事了,有现成的答案抄,李重润回答起来都不用过脑子。 “别想那么多,你才受多少夹杆子气?朕也是难得遇到个同病相怜的人,跟你发发牢骚而已。你既然知道应该老老实实躲着才能安生,为何还要接太平家闺女的那档子事?” 李重润见武则天的次数不多,之前见过几次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样子,这么人性化的一面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见武则天似乎并不怎么反感自己的这个建议,李重润也就轻轻地松了口气。 “陛下心系天下,实在是天下之幸,苍生之福。” 武三思时刻不忘在一旁拍一句马屁,只不过被陛下撇了一眼,有些瑟瑟地缩了回去。 “回奶奶的话,瑶瑶自幼在孙儿身边长大,跟孙儿亲近得紧,实在不舍得让自家妹子嫁到那鸟不拉屎的吐蕃去受罪。” “这么说,攻略吐蕃的事情,你心里是有谱了?回头拟个折子呈上来,若是能说服朕,昨儿晚上你去大报恩寺偷东西的事情朕就当没发生过了。” 自己身边不知道有多少武则天的眼线,又是在神都,本来就是她的地盘,李重润一点也不讶异武则天为何会知道得如此之快。 “还有几个正主儿没来,你们先等一会儿,朕先歇息一下。年纪大了,上朝这种事情,确实有些耗费心神。”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武则天在几个小鲜肉的伺候下缓缓的在凤椅上躺了下去,任由着几个小鲜肉帮自己按摩着,就这般闭目养神起来。 “你怎么也来了?” 公主殿下的声音在殿外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个颇有些沉稳厚道的声音回应了公主殿下一句:“陛下召见,不敢不从。” 应该是自家第二人便宜姑父,惧内典范武攸暨的声音。 今儿个大朝,公主殿下没有上朝的资格,姑丈负责神都的拱卫工作,自然不能擅离职守的,所以也没来,只不过陛下把这二人给召唤过来,又是作何用意? 只不过还没等公主殿下和姑父二人进殿,就又听见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儿臣求见陛下。” 声音很有磁性,非常的字正腔圆,饱含了抑扬顿挫,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三哥,你也来了。” 公主殿下的声音响了起来,揭开了这个陌生声音的来历。 “嗯,陛下召见。”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马上要见到这个自从记事以来从未谋面过的父亲,李重润有些紧张,加上本来就尿急,便在殿内踟蹰了几步。 “庐陵王很和善的,润儿不用太过紧张。” 上官姨娘很敏锐地发觉了李重润有些紧张,在一旁安抚了他两句。 “可能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 李重润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尿急才哆嗦两步,却又不好明说,只能这么回答着姨娘。 “儿臣求见陛下。” 这时,另外一个有些瑟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李重润听着,觉着说话这人似乎比自家老爹还要怂包一些,应该就是那个一直幽居在东宫的四叔李旦了。 “妹子见过四哥。” “妹妹今天也来了么,咱们兄妹齐聚还实在是难得,一会儿去四哥那边陪四哥喝两盅?大侄子差人送了套琉璃酒具过来,甚是华美,四哥用不惯,等下妹妹吃完了酒便带回去如何?” 李旦虽然理论上来讲跟自家不对付,不过本朝讲究以孝治天下,虽然当朝皇帝并不怎么孝顺,不过不妨碍她要求下面人要孝顺。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所以李旦那边李重润虽然没有亲自去,还是差人从府上送了些礼物过去,同样的还有就是没成的那个老丈人,以及武三思等一众远房亲戚。 没办法,谁让李重润辈分放在那里,长辈着实有些多。 “老几位在门口呆着干嘛?进去啊?” 又是一个声音响起,李重润一听之下,隐约地觉着有些耳熟。 说话那人似乎很不客气,跟众人就这般打了个招呼,就这般推开殿门进来了。 几个看门的宫人不敢阻拦,只能惴惴地跟在他后面,生怕当今陛下有一点不开心,自己就人头落地了。 “侄儿见过姑姑。” 原来是那个差点成为自己丈人的老变态。李重润心说今天陛下把李家换个武家的头脸人物都给叫了过来,这是做何用意? “你们都到了,怎么五郎还没来?那个谁,去传一下,就说朕催他了。” 武则天听见武攸宁的声音,倒是也没恼怒,索性不再假寐,在几个小鲜肉的照应下坐了起来,见殿下还少一个人,就差一个小鲜肉去传。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重润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亲爹,不过见面不如闻名,第一时间见到自家亲爹,李重润才知道自家老娘明明也算是个美人,为何自己却只能泯然众人了。 庐陵王李显身材很好,不胖,很高。 脸型也算方正,加上始终挂着一股子和煦的笑容,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脸上有些钓鱼佬常见的沧桑,不过虽然黝黑了些,却让他显得朴实诚恳了很多。 只有一双眼睛非常的煞风景,很小。 加上常年笑眯眯的,显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 就这模样,是怎么把姨娘迷得五迷三道的? 李重润在心里腹诽了一下,不过在场的都是一堆长辈,这种吐槽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不过因为小腹隐约传来的阵阵压迫感,实在咽不下去,只能憋成了一句长叹。 “孩儿见过父亲,见过四叔。” “润儿不用如此多礼,站直了让为父好好瞧瞧。”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是自己不想站起来,实在是有些尿急,真的站不直啊。 “嗯,不错,像我,尤其是眼睛和鼻子,几乎一模一样。” “三哥说笑了,你自个儿的亲儿子,不像你,难不成还能像我三嫂不成?” 四叔李旦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只不过还没等李显回嘴,一个娘里娘气的声音就从殿外响了起来:“哎呦,各位贵人都来了,小可昨晚上陪陛下喝多了酒,早晨起来发现居然长了个火疮,处置起来用多了时间,劳烦各位贵人久候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李重润搭眼一看,进来的是个身着彩衣的弱冠男子,没有带幞头,反而是像宫里的女人一般梳了一个中分的垂挂髻,脸上涂了厚厚的粉,施用了许多丹朱,嘴唇红得几乎都要滴下血来。 “像五郎这般模样,太过完美不好,有个小疮,反而上天不会因为你太过完美而把你收了去。” “五郎可是要服侍陛下的,若是不完美了,又怎么讨得陛下喜欢?” 来的人应该就是历史上着名的张易之张五郎了,这死娘炮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时候洒下了一片浓重的香粉的味道,直熏的李重润想打喷嚏,只不过因为腹压实在太大,李重润才硬生生的把喷嚏给憋了回去。 “人到齐了,咱们就赶紧说事儿。” 张五郎很自然地跪在了武则天的凤椅之下,轻车熟路地帮武则天的腿抬在了自己胸前,帮武则天按摩起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朕年纪大了,有时候不免会考虑些后事。” 武则天话音未落,殿下就想起来一阵马屁,就连瑟缩得如同鹌鹑一般的四叔都接连地夸赞起来武则天一点都没有老态,看着就如同年轻的女子一般。 其中马屁声音最大的,自然是张五郎那尖细的假嗓子。 “等我说完。” 武则天有些不耐烦,哼了一声,众人这才纷纷收了马屁,老老实实垂手听着。 “把东西拿上来!” 随着武则天的一声令下,一个铁卷被几个小鲜肉从殿后抬了上来,铁卷上很精细地雕刻了不少字迹,填满了金漆的字迹在黑乎乎的铁板上很是扎眼,所以李重润虽然距离有些远,却还是能看清铁板上写了什么东西。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明堂盟誓啊,只不过这地点不对啊,怎么也应该在明堂才行。” 李重润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不过见众人都只是老老实实的肃立着,似乎没有人表示出反对意见,自己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当鹌鹑。 “李重润,朕这是第一次问你这话,这誓言,你可愿意遵守?”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奶奶如今还年轻着呢,若是跟姑姑站在一起,别人只会说你们是姐妹,这么早就考虑身后的事情,是不是早了些?” “朕只问你愿不愿遵守,不是听你马屁,你有话就说。” “孩儿自然是愿意的,都是一家人,自然应该厚待,只不过……” 李重润本来还想狡辩个一两句,只不过武则天并没有给他机会,见他点头,便大声安排起来:“剩下的你们几人,可还有什么意见?” “陛下的家事,喊我等过来观摩,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呀。”还不等其他人说话,张五郎倒是先说了话。 “你和婉儿都是过来做个见证,且听着就是。” “是,陛下。” 武则天似乎很重视这件事情,也就没放任张五郎卖萌,眼神从台下一众自家小辈的脸上扫了过去。 众人自然是不敢与这个正大发着王霸之气的金凤凰抗衡的,就算是那个被李重润诊断为高智商反社会人格的武攸宁,也在武则天强大的气场下乖乖地低下头来。 “臣愿对天起誓,如有违背盟约一事,天厌之!”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得到了一众儿子侄子的承诺,武则天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好,既然大家都认,那就让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于明堂歃血为盟,可好?” “儿臣遵旨……” “侄儿遵旨……” 一众稀稀拉拉的回应的声音响了起来,李重润心里冷笑了一声,这算是彻底把武家的这帮宗室给从太子之争的战场里面给摘了出来,不然没必要让自己这个后辈来现场参与此事,还特意问自己的意见。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让自己老爹当太子,为何还要拒绝武三思明显的投靠意思的求亲?李重润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武则天,难不成四叔还是有希望的? 只不过隐约有好几道很刺人的眼光在戳自己的后背,李重润不免有些紧张,心说这下得罪人是得罪紧了,回头自己不知道要受多少黑手和抱怨了。 “李重润!” “孙儿在。” 下腹的坠胀感越发的重了,本来以为已经了事,自己终于能寻个地方解放的时候,武则天却又喊了一嗓子。 “你那个办学的提议不错,朕给你一年的时间,若是明年的恩科国子监还是考得如此之烂,你就别想着娶个五姓女回家了,老老实实去给梁王当女婿,听清楚了没有?”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孩儿谨记陛下教诲。” “下去,梁王建昌王和太平留下,你们散了。” “是,陛下。” 宫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李重润在殿门口跟父亲约定了等下去府里见面,又跟那个说话战战兢兢的四叔打了招呼,迎来送往了一会儿,这才找了个空穿过归义门来了西隔城。 西隔城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熟得很,自然知道归义门过去不远就是阖闾阁,阖闾阁下就有个五谷轮回之所。 李重润快步奔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蹀躞带,总算是解了下腹坠胀的苦处。 “临淄王,临淄王。宫闱重地,您这么乱跑实在是不太合适。” 负责照应他的宫人依稀有些当年冰儿的样子,只不过如今冰儿还在扬州当自己的御姐范的霸道总裁,自然不会再做这些事情。 “本王自幼在此长大,许久没来了,来怀念一下青春。” 小姑娘甚是可爱,李重润总不能把排泄一事当着她的面直说。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只不过就在李重润收拾好准备跟着这个宫人出去的时候,一个消瘦的身影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那里是什么地方?” 李重润看到那人影进了阖闾阁后面的一处挺着高高烟囱的地方,好奇地问了一句。 “自从王爷进献了印刷术,各地的奏章和材料便多了许多,阖闾阁堆放不下了,陛下便让人定期清理掉其中没什么用的那些,送到那个炉子里烧掉。” 小丫头带着李重润快步在王宫里走着,跟他解释着那新修的所在。 只不过那抹身影却给李重润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到底是谁呢? 李重润在心里嘀咕着,跟着小宫人出了紫微宫。 第331章 并不怎么窝囊的李显 “听说你也喜欢钓鱼?” 从紫微宫里回来,李重润就赶去了庐陵王府。刚到了门口,就见到已经换了一身蓑衣的父亲正在王府门口等着自己。 姨娘说今天有些累了,并没有跟来。 “回父亲的话,经常去钓,不过总是钓不上鱼来。” 李重润实在不清楚为什么父子二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跟钓鱼有关,不过想着自家老子是个远近闻名的钓鱼佬,估计是职业病犯了,也就没太过在意。 “钓鱼之人,像你这般坦诚的不多。”李显伸手把鱼篓和鱼竿递给了李重润,李重润就很自然地接了过来,低着头在他身后跟着。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李显似乎真的经常跑去钓鱼,一路上不少沿途的商贩和巡街的不良人纷纷前来招呼,李显也很熟稔地一一回应着。 李显出门没带仪仗,也没有像李重润一般带着十几个厂卫军当护卫,身边除了一个老仆,便只有两个穿着便服的千牛卫跟着,如果不说,任谁都只会以为是个普通的土财主出门溜达。 一路上李显有些沉默,除了一开始说了两句话,便只是背着手在前面走着,李重润老老实实地拎着鱼竿鱼篓在后面跟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几个有些瑟缩的小孩子被李重润身上的紫袍和身边的护卫吓到了,在尚善坊的坊口踌躇了半天,也没敢跟上来。 “没事,这是我家臭小子,你们叫阿兄就好。” 李显捋了捋下颌上有些稀疏的几根胡子,笑呵呵地跟那几个小孩子打招呼。 “李阿公,这是早晨刚挖出来的蚯蚓。” 为首的那个小孩子鼓足了勇气,在李显招呼后低着头凑了过来,双手捧过来一张干荷叶包裹的物事。 因为天寒,一包蚯蚓有些有气无力的,不过还是活着的,还算新鲜。 “去领糖。”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显很熟练地接过了那一包蚯蚓,挥手示意几个小孩子去老仆那儿领糖。 老仆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小包纸包的冰糖,又数了几个铜子儿一并递给了那个送蚯蚓的小孩子。 冰糖一共五块,正好每人一块,几个小孩子舔着并不算大的冰糖,眼睛笑得眯眯着,老仆还很宠溺地在每个人头上摸了一把,这才加紧赶了两步追上李显的步子,继续往洛水边走去。 满神都的人都知道,庐陵王钓鱼的地方在宫城门口的天津桥下。距离庐陵王府所在的修业坊不远。只不过两炷香的时间,父子二人就走到了。 洛水之上有两个小岛,就在紫微宫门前,七个桥梁连接其上,最大的一座,名叫天津桥。 李显经常钓鱼的地方,便在天津桥下的第一根桥墩那里。 桥墩下方的根基是巨石堆砌而成,甚是宽大,一把硕大的竹制凉伞还撑在那里,下面有个竹子做的凉椅,由南向北放着。 “这里可以放心说话,没人能听见。” 李显把李重润手上的家伙接了过来,顺手递了一根鱼竿,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钓。 通往硕大桥墩的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被两个千牛卫把住了入口,那老仆从桥墩下的桥洞里摸索了一阵,变戏法一般地摸了条胡凳出来,摆在李显的钓椅旁边,行了个礼便也退回去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桥上是车琳琳马萧萧的声响,桥下流水潺潺发出阵阵轻浪拍岸声,把李显的声音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这些年,苦了你了。”一边往鱼钩上挂着蚯蚓,李显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孩儿还好,姨娘视孩儿为己出,对孩儿很是照顾。”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觉着夸老爹的小媳妇总归不是什么错误的说法。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把挂着蚯蚓的鱼钩抛入水中,李显的动作沉稳又流畅,一副非常专业的样子。 “在西隔城,守礼二哥还是很照顾孩儿的。” “听说你钓鱼便是因为嘴馋,在西隔城找肉吃才学会的?” “九州池里面的鲤鱼傻得不行,给点鱼饵就张嘴,不像外面的鱼,一个个都精明得很。” “太平的地方,鱼儿会傻一些。不像洛水这种纷杂之地,鱼儿若是不机警一些,早被过往的船只给拍死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站 “昨天被陛下召进宫商量这盟誓的事情,今天才有时间,麻子让我帮忙传个话,说让为父谢谢你让我们一家团聚。没有你,就没有重茂那小子。” “只不过是凑巧,孩儿也没想到居然在船舱里面解救的战俘会是自己小妈。” 说道那个倭国王女,李重润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在扬州码头见过的那个佝偻的身影,似乎就是老二李守礼。只是他为何会在父亲身边?现在怎么又见不到了? 加上方才那几句好像有些言外之意的话语,似乎自家的这个老父亲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昨天你往府里送了不少东西,你娘很喜欢,不过还是有些铺张,下次就不必了。” “都是你们家儿媳妇能干,这么多年不能尽孝,总归要认真表示表示。” “为父还没老到要你尽孝的程度。”李显的鱼线上穿着的几个鹅毛所做的鱼漂动了动,不过李显没有急着抬竿,还在跟李重润说着话:“若不是王家的丫头确实很能挣钱,单单你和她搅和在一起,你都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陛下也不敢对自己的财神爷下手。”父子二人的话依稀说得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此地确实是很适合密谈的地方,父子二人的言辞便隐约地大胆了许多。 “陛下的胃口只怕会越来越大,你如今已经把陛下的胃口养得如此之刁,以后若是不能像这般继续为陛下挣来钱财,只怕会惹来祸事。” 李显的担心不无道理,李重润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自己习惯了用钱来买路,一时间居然没有想到如何回答父亲的疑问。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现在看着风光,只不过是因为你这些手段,在陛下眼里都是玩剩下的,只要军权还在她手里,你就算闹得把天翻过来,她老人家也不会翻一翻眼皮。” “依父亲的意思,孩儿应该怎么做?” 李显似乎很诚恳,对李重润很是开诚布公。所以李重润便干脆借坡下驴,看看老爹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 李显的回答很出乎李重润的意料。 “陛下今年七十六了。” “听说姑姑献了一套秘法,可以让人长生,今天我看陛下,跟我去扬州之前比起来,似乎还年轻了一些。” 把希望寄托在武则天快点死上,李重润倒不是反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不过根据历史上记载,距离武则天的死还有好几年,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总归有些不切实际。 “若真能让人长生,为何这么多皇帝都死了?” 李显似乎很不屑这些说法:“太平搞得神神秘秘的,我问了几次都不得那法术的要领,不过听说神都里面失踪的小孩儿越来越多,想来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重润暗暗地咂了咂舌头,自家父亲只不过是通过些许线索就推断得跟事实差不多,看来也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废物。 “话说回来,陛下七十六了,人老了,总归就会想着后事,这盟誓一事,就是老人家天真的想法中的一个。” “老人家自己整理了一遍户口本儿,也怕自家的后人重蹈她的覆辙,上了台以后把自己杀成了孤家寡人?” “你想什么?”李显明显不同意李重润的看法:“只不过是张家的两兄弟最近得宠,武家那帮废物,明显是扶不上台面了,不过跟张家兄弟走得极近,所以只要武家不倒,张家两兄弟自然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接班的皇帝给弄死。” 鱼漂一阵剧烈地晃动,李显手一提,鱼线瞬间就绷得笔直,只不过一条黄头红尾的大鲤鱼在有些昏黄的水面一个翻身,几根丝线绞成的鱼线就这般断了,让李显扑了个空。 “可惜了。” 父子二人齐声叹了一句。 “孩儿谢过父亲教导。”李重润把手中的鱼竿递给李显,自己则躬身一礼。李显明显是被陛下给吓住了,所以考虑起来总归还是有些谨小慎微。“只不过孩儿被铁链子拴怕了,总想着挣脱一下。不然,实在是于心不甘。” “所以你还没回神都,就先揽下了瑶瑶的事情,就是不想跟为父这般窝囊?” 李显有些讶异的看了李重润一眼,不知道这小子实在是天真,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底气在里面。“那你做好打算,为父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了事端,朝野上下只怕没有人会帮你出头。”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如果没有人帮我出头,那孩儿就去做那个朝廷中最大的头。”李重润不在意李显的忠告,有些倔强地抬了抬头,看向了自己对面巍峨的宫墙。“年轻人么,总归要有些血气方刚才是。” “有野心不好,为父有四个兄弟,有本事的都死了,只剩下了我跟你四叔两个窝囊废,才苟活到现在。” “父亲好像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窝囊。”李重润摸了摸鼻头,伸手比了两根手指出来:“不然,受礼二哥也不会先是出现在你身边,如今又出现在阖闾阁后面烧文件的焚化炉那里。” 第332章 计定吐蕃 “看来你成长得确实不错,居然在宫中都有了眼线。甚至连太平都没发现的人,都被你找到了。” 李显还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手里长长的鱼竿尖端在水面上纹丝不动,手稳得不行。 “倒不是孩儿在宫里有眼线,只不过孩儿方才有些内急,阖闾阁那边比较熟,就跑去那边找茅厕的时候刚巧看到了。” “各州府会送来大量的数据,鸾台那帮官老爷们只知道读圣贤书,哪里知道这些数据才是管理我大唐的根本,竟然就这么简单的烧掉了。为夫让守礼侄儿过去,也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些数据看看朝廷哪里有问题罢了。” 李显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安插的内应被李重润给发现了,甚至还有些笃定李重润肯定不会告发自己。 “姨娘也会这一手,原来是在父亲这里学的。” 当初上官婉儿只不过靠着河南河北两地的粮食产量就推测出来卢家和郑家有问题,如今这么一看,原来是从自己这个“窝囊”父亲这里学过去的。 “你有想法,这样很好,你是嫡长,这天下总有一天会是你的,只不过,首要之事便是要活到你能继位的那天。” 前一世就是受不了老板给画的大饼,李重润才奋尔去做了扑街写手,没想到这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也很擅长这一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若是做得不快活,这天下也挺没意思的。” “也罢,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倒也是好事,只不过不要试图把一个皇帝当成普通人看待。”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陛下把武家的两个人还有你姑姑留在宫中,想来也是商讨这盟誓一事,这几天,武家和老四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扳倒,这事情父亲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自己小心一些,不要露了什么马脚。” “是父亲。” “婉儿很好,你,多陪陪她。别整天在外面瞎逛。大报恩寺那种地方,没事尽量少去。” 自己去和尚庙偷了几朵用来上供的曼陀罗,好像满神都知道了一番,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是失败。 “去,别陪我一个老头子在这里吹风了。” 李显扬了扬手中的鱼竿儿,只不过鱼钩上的蚯蚓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孩儿告退。”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回了家,上官姨娘对这父子两个说了什么倒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李重润几次想开口,都被她寻摸了理由给推掉了。 晚上回了书房,李重润手写了一份呈给武则天的关于平息吐蕃争端的奏章,交给前任陛下贴身秘书出身的姨娘帮忙看一看。 “你给陛下挣了不少钱财,陛下一时半会儿倒是不缺钱。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给陛下挣些虚名上面?”上官婉儿拿着手里李重润写的密密麻麻的信笺,评论着李重润的意见:“两年之内成立吐蕃都护府?三十年前薛仁贵兵败大非川,一个原因便是汉人若上了高原,连呼吸都极难,就算现在军费充足,这一年平定吐蕃是不是也太托大了一些。” “孩儿在林邑遇到了一味灵药,据说可解那高原反应。” 所谓灵药,自然是指他们在林邑收的大秦人的红花。 “打仗一事,哪里是只有这一个影响原因这么简单。”上官婉儿生怕李重润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不要以为你有了火器就可以横扫天下了,单单是营州契丹人叛乱,朝廷征集大军筹备后勤粮草军械便用了半年时间,这还是只有两三千里的路程。若是发兵吐蕃,光兵士走过去都不知道要用多久,况且吐蕃至中原中间隔着崇山峻岭,你难道准备飞过去?”qqΠéw “总归还要些手段,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之前任命的两个帮自己探路的洋人小官,几年间已经跑了天竺数趟,最近一次已经到找到了尼泊尔,只要打通了南洋这条线,完全可以按照后世明清时期入藏的办法,经由印度-不丹-亚东,沿着大裂谷翻越喜马拉雅山,一举进入拉萨河谷,直捣吐蕃国都逻些。 “距离虽然有些长,不过至少能保孩儿两年平安,陛下眼馋这平复吐蕃的荣光,这两年之内,断然不会把孩儿怎么样,刚好也可以化解一下这些时日整天被人琢磨的难处。” “谁人带兵打仗?”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上官婉儿有些奇怪地发现李重润的计划里面居然没有带多少兵丁需要多少补给这种细节,以为他是觉着自己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好心提醒了他一句:“要不要姨娘帮你找兵部的几个侍郎过来参谋一下,应该带多少兵,派谁去比较合适?他们都是些能征善战的老边将出身,对这些东西熟得狠。” “兵在精不在多,更何况根据前面翻看的吐蕃的情报,吐蕃现在是一个权臣当政,主少国疑,只要朝廷大军能拖住那个逯冬赞的儿子论钦陵大军在安西一带,如果身在国都的小国王就这么被抓了,你猜前面打仗的那个能人,会选择怎么做?” 李重润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协天子以令诸侯,协吐蕃小国王以令论钦陵。 “更何况,听说这个论钦陵和吐蕃现任的赞普,关系并不是特别亲昵。而且吐蕃国内对于这个论钦陵一直大权在握也很有想法,除非论钦陵准备下昆仑山去安西大沙漠里面打游击……” “这些军国大事,姨娘女人家家的不懂,你觉着可行便是,不过让王大将军在安西拖着论钦陵,可能还要诈降之类,王大将军那种一脑门子只知道打仗的大老粗可不一定行。” 上官婉儿指了指李重润信笺上的带兵统领的人名,表示了自己一点不一样的看法:“更何况王大将军一脑门子只想着进武庙,只怕会坏了事。陛下那边,估计也不会应允。” 只不过李重润刚从扬州回来,并不熟悉朝廷里面的人事,带兵打仗的将军也就只认识那么两个人,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夜,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第二天一早,让姨娘把自己的奏章带给陛下,刚准备睡个回笼觉的他,就被外面一连串大呼小叫给叫了起来。 第333章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什么情况大呼小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头天熬了一宿,昨天晚上又赶了一晚上奏折,就算是李重润正值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也实在有些支撑不住,只不过刚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下,身上盖的滩羊皮裘还没暖热乎,几个下人的声音就在李重润的窗边急匆匆的叫了起来。 “王爷,府里出事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过来传话的是个身着彩衣的小丫鬟,看起来应该是武七的师妹之类。 “又不是死了人,大呼小叫个甚啊。” 没睡足的李重润血压有些低,脾气自然不会特别好。 “回王爷的话,确实是死了人。” 李重润心说自己这是什么乌鸦嘴啊,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嘴,表示自己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任凭两个照应的丫头把给自己裹成了个粽子一般,这才走进了神都冬日的清冷之中。 “阿兄,出事了。” 刚出了房门,裹着一圈狐裘的仙蕙也出现在里李重润的房间之外。 “什么情况?” 示意那个小丫头带着自己往北房走去,李重润打听着发生了何事。 只不过在路过武范的卧房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房间门打开着,里面碳炉都没有点,好像并没有在这边过夜的样子。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赶车的马夫死了一个,还有就是负责教习的赵麽麽,和那马夫死在了一起。” 后院最北边是一圈两层小楼,比府里面别的房间要高上那么一些,可以帮府里挡下冬日颇有些凛冽的寒风。 二楼是李三和武七她们师兄弟们当初住的地方,她们出师了以后便又有其他的师弟师妹们住了进去,倒是一直都没空着。 一楼是杂役房和柴房,人命就出在那里。 “怎么发现的?” 房间里面生了两个大碳盆,火还没熄灭,仍在蒸腾着热气。 负责教习的赵嬷嬷出身教坊司,对琴棋书画之类的雅事甚是外行,李重润开大观园的时候上官姨娘特意开了条子从教坊司请来的。 只不过此刻她正赤身的躺在府里面的那个马夫身上,白皙的皮肤泛着一股子粉紫红色,看上去有些妖娆。 几件男人的衣物和鞋子凌乱的洒了一地,不过好在那马夫也懂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防火理念,所以几件衣服都胡乱的堆在了墙角,离火盆还有些远。 “是五少爷发现的。”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五少爷就是范哥儿,现在改名叫武范了。因为年岁小,加上没有李重润出彩,所以还没有封王。府里面就一直五少爷这般叫着。 “阿兄,这赵嬷嬷应该是中了碳毒,只不过这马夫却不是。” 仙蕙也不在意,从怀里摸了条锦帕包着手,在两具尸身上来回摸索着。 和赵嬷嬷躺在一起的那个马夫也是府里面的老人了,临淄王府建成的时候就请来的人,皮肤黝黑,未着片缕。 “房间里面很热,这马夫尸身却已经冰凉,四肢都僵了。应该是死了至少有三个时辰了。” 李重润跟着狄仁杰学了些探案的法子,加上前一世柯南和csi里面学来的法医的法子,不难判断出来这马夫应该是昨天晚上死的。 “这赵嬷嬷身体柔软,还有热气没散去,眼睛也还清亮,应该是刚死不久。” 仙蕙倒是不用考虑什么男女大防,很随意的在赵嬷嬷身上摸索了半天,连那隐私之处都仔细鉴别了一番。 “而且赵嬷嬷应该之前不久还行了男女之事,下身还有痕迹,这马夫却没有,实在是有些奇怪。” “五少爷呢?”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李重润张嘴问了一句。 “五少爷有些心神不宁说是头疼的不行,方才刚吐过,这会儿在东厢的医生那边诊治,要去请他过来么?” 彩衣的那个小丫头在一旁小声的回应着。 “不用了,等会我去寻他。” 李重润示意那个正准备去寻武范的小丫头先等等,自己带着仙蕙在房间里面转悠起来。 房间里面整洁的有些过分,每一件物事都摆放的极为整齐,就连挂在脸盆架上的面巾都叠的非常工整。 李重润对这个赵嬷嬷隐约有些印象,是个很严厉的人,一幅不苟言笑的样子。 虽然是嬷嬷,不过年岁并不大,也就比姨娘稍微大一些,眉眼之间的风情还没有散去,还能看得出来当年也是和勾魂摄魄的人物。 “这赵嬷嬷要不不做教习嬷嬷,来府里当个管事指导一下卫生工作也是极好的。” 李重润把靠着墙的一个小梳妆台上的抽屉拉开,发现里面就连绞面用的小剪刀都用软木刻了一个带凹槽的基座,工工整整的嵌在上面。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qqΠéw “只不过这房间有些奇怪,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有个男人住在这里。” 李重润指了指床前踩脚的板凳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的一双绣花鞋,示意仙蕙自己发现的异常之处。 “这么有强迫症的一个人,不可能把鞋子摆在踩脚凳的一边,除非这凳子上本来还有一双鞋。” “只不过这马夫又是怎么怎么死的?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赵嬷嬷的房间里面?是赵嬷嬷杀了人?还是有人刻意摆在了这里?” 李重润觉着还是要再找找这马夫的起因,一边在马夫的尸首上翻看着,一边随口问了一句:“这马夫平时住在府里么?” “回王爷的话,这马夫平日里不住在府里,只不过最近盖雪要准备配种,周边离不了人,这才在杂役房给他收拾了个房间住下。” 如玉此时也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芳儿如今一心当奶妈,府里面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处理。这种事情,自然是她知道的最清楚。 “有人用很细很窄的利器从马夫的脖颈之间捅了进去,一刀就切断了脊椎,这马夫只怕连一点声音都没出就死了。凶手对人身上的要害很清楚,伤口极小,都没出什么血,加上又藏在头发下面,要很仔细的找才能找得到。” 找了半天,李重润终于找到了些异常。 外面天已经亮了,几个接了报案的衙役见李重润还在凶案现场来回的转悠,知道这位理论上的大理寺丞还在断案,也就不敢上前来打扰,就只是远远的在外面守着。 “这么说,凶手是个高手。” 仙蕙也检查了一下伤口:“伤口整洁,没有丝毫犹豫,应该是一击就已经杀死了马夫。哪怕是十三出手也没这么利索,府里面能和这位高手抗衡的便只有杨三叔。” 李重润在房间里面来回仔细的找了两圈,都没有发现符合自己推断的凶器,房间里面符合凶器特征的几个利器都在梳妆台里防着,每一件都卡在严丝合缝的软木刻出来的沟槽之中,一件都没少。 冬日的阳光有些偏下,从高高的窗棂间穿了进来,在马夫赤裸的胸口洒了一片棋盘一般的辉光。 光芒之下,马夫胸前黝黑的皮肤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紫青色的光芒。 “这马夫遇害的时候应该是趴着,刚被反过来不久,所以尸斑出现在了正面。” “阿兄的意思是,凶手是趁着这个马夫趴着的时候,趁其不备偷袭的?那就不需要是绝顶高手了,普通人也能做到,只不过要跟这马夫很熟,熟悉到可以赤诚相见的程度的那种。” 仙蕙很快就猜到了李重润的想法,还顺便开了个车。 “我猜到凶器是什么了。”李重润一拍脑袋,在那赵嬷嬷头顶繁复的发饰上找寻起来。“一个有强迫症的女人,什么情况下才能在头上别了一根不对称的发簪?” 唐代发型极为复杂,现在虽然还没到后面开元时期四方皆一尺的程度,不过也有十几公分高,需要用到大量的发饰,像簪子发钗梳背步摇之类。像仙蕙这般只是用个橡皮圈简单扎一个丸子头的反而是异类。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跟仙蕙说着话,李重润便从赵嬷嬷头上起了一根角度不太一致的发簪出来。 “这就是凶器,赵嬷嬷应该是借口帮这马夫按摩,趁机杀了他,然后把发簪别回了头上。” 发簪上面虽然经过了擦拭,不过还是隐约还能问到一点点淡淡的腥味,在极为浓厚的香膏味道的遮掩下非常难以发现。 “赵嬷嬷平日里虽然有些严厉,不过为人正派,连跟陌生男人说话都不肯的,怎么会轻易与这没什么关系的马夫发生这等肌肤之亲?” 如玉似乎跟这位赵嬷嬷很是熟稔,听李重润的推理,极力的帮她辩解着。 没搭理如玉的疑问,李重润出了房门,在小楼前面的石坪上面来回的转悠,琢磨着一连串的问题。 “赵嬷嬷杀了马夫,那么赵嬷嬷又是怎么死的呢?难道只是单纯的煤气中毒?” “赵嬷嬷死前明显有过亲密行为,只不过这马夫已经死了这么久,如果不是赵嬷嬷有癖,那么就肯定还有另一个人。” 李重润正琢磨着的时候,却听到前面有人来传,说京兆尹张谏之求见。 “张公?不知阁下今天大驾光临,所来何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这种投了拜帖的正式拜访规矩很多,仙蕙充分体现出了一些善于发现华点的盲生的特质,李重润干脆就把仙蕙留在了后院继续sy,顺便还让她详细的把现场所有的细节都记录下来,除了马夫脑后的那道伤口。 安排好了事情,李重润就去前院接待已经调任洛州长史(实际上的京兆尹)的前任蜀州刺史,张公柬之阁下。 “不敢欺瞒临淄王殿下,小老儿今天来,是因为接到报案,说是王爷府上发生了命案,本官不得已才来此地准备查案。” 今天是小朝,能与会的都是些有资格在陛下面前坐着的三品大佬,张谏之这种四品的洛州长史自然是没资格参加的。 “今天凌晨才发生的命案,看现在这世间,只怕张公也是刚当值,居然就已经有人报了案?” 这应该是昨天自家便宜老爹警告过的,在盟誓落地之前,剩下的两边势力一定会想尽一切法子搞自己一把的意思。 “实在是对方来头太大,小老儿虽然并不情愿,不过为了能活的安稳,只能亲自来王府一趟,叨扰了王爷,实在过意不去。” 说话间,张谏之不动声色的把下人端上来的茶盏往李重润身边推了推。“王爷请喝茶。” 端茶送客是主人的手段,张谏之就算再怎么没数,也不会在李重润家里拎不清这一点。 那么既然不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自然就是推这个动作。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推,推事院的第一个字,这么说来,看来报案的是推事院的人。 不漏声色的朝张谏之笑了笑,“事情发生了,院子里的下人不知所措,推了我一个喜欢的丫头把我叫起来的。” 这帮混朝廷的人最没劲,就喜欢打哑谜。 不过也不怪张谏之,京兆尹只怕是全天下最难做的岗位,迎来送往的不是王爷就是国公,指不定那件事情就牵扯到了朝中了不得的大佬。 报案的人来头大,李重润也是张谏之得罪不起的角色,所以才会这么隐约的提醒李重润报案的人的来路。 听懂了李重润的藏头,张谏之也是会心一笑:“不知死者是府上的何人?” “一个是府上的马夫,一个是府里的教习嬷嬷,现在初步来看,应该是教习嬷嬷与马夫偷情,只不过中了碳毒,双双亡故了。这寒冬腊月的,用炭盆确实容易发生这种祸事,实在是让人扼腕。” 说话间,李重润带着张谏之往后院去勘察现场,顺便把事情的基调给定了下来。 单单神都每年死于碳毒的都不下百人,李重润虽然已经发明了带烟囱的炉子,不过因为烟囱暂时还只能用铜皮卷制,所以价格高的吓人,就算是世家大族也只有头上的几个大佬用的起,自然还远没有到普及的程度。 先前接了报案的几个衙役本来在后院已经等的非常无聊,正靠在后院的树下晒着暖儿打瞌睡,见到自家顶头上司跟着李重润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洛州府也有自己的仵作,大理寺也有不少探案高手,自然用不着张谏之自己动手勘验。 不过马夫身上的伤痕甚是隐蔽,凶器又已经被李重润收了起来,一众高手翻来覆去的在二人身左右转了好多圈,也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王爷,不知这尸首能否带回衙门里面查验?” 张谏之脸上有些难看的颜色,毕竟这两个人都是王府里面的下人,落籍也落在王府的,唐六典有云,奴婢贱人,律比畜产,两个人死了,就算是李重润动的手,也不过是赔偿两头牛的价格就好了,就李重润这般财大气粗的样子,自然是不在乎这点钱财的。 “你高兴带就带,不过我这边有详细的现场勘验记录,还望张公签个字,以免尸首如果后续发生了什么不怎么让人认可的意外,也能帮本王脱个责才是。” 张谏之听到李重润的话略微楞了一下,不过立刻就答应了下来:“王爷如此细心,这是最好。” 李重润接过仙蕙记录的现场勘验的记录,发现妹妹果然记载的非常详细,很认可的点了点头,示意如玉安排几个小丫头过来帮忙抄录。 那几个衙役则得到了命令,开始掏出准备好的油麻布准备打包尸首。 几个小丫头都已经学过了读书识字,抄个几百字的记录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誊抄好了三份,李重润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什么错漏的地方,便示意张谏之签字。 张谏之结果李重润递过来的毛笔,很干脆的在三份记录上面都写下了自己的大名,见李重润又让人取了三个信封,将记录都装到信封里面让自己盖骑缝章的时候,不免啰嗦了一句:“王爷做事,确实小心。”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亏今天有张公过来见证,不然这事情若是传到外面去,谁知道那些市井村氓会传成什么样子。” 笑呵呵的看张谏之掏出来了自己的官印在三个信封上面都加盖了骑缝章,李重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见几个衙役就只是胡乱的把两个尸首用油麻布包裹了一下,李重润眉头一皱,觉着有些不妥:“赵嬷嬷平素里也是个精细的人,若是就这般出去,谁知道会被坊间传成什么样子?” 便赶紧叫住了几个衙役,让如玉喊府里面的木匠匆忙敲打了两个薄皮棺材出来,把两人盛殓进去,又让一帮李三的师弟们帮忙,抬上了停在后门外衙役们驾来的无盖马车。 “张公自己带一份,府里面留存一份,还有一份交给大理寺留档。” 李重润随手取了一份张谏之已经签过字的记录,示意十三安排人送大理寺去。 “只不过是两个奴仆而已,王爷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张谏之呵呵的笑了两声,在一旁附和着李重润。 “不小心不行啊,当初如日中天的魏王,就是倒在一个小小的奴婢身上,不得不防啊。” 李重润陪着张谏之干笑了一阵,又说了些之前蜀州与扬州生意的闲话,这才送了他出门。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阿兄好像信不过这位张公。”裹儿终于睡醒了懒觉,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找芳儿或者阿兰那边的小侄女去玩,反而跑过来看热闹。 “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 李重润看着张谏之离去的背影,跟裹儿开着玩笑:“这位大人之前明明是父亲的人,不知道怎么和四叔搅和到一起去了?” 拿下人整主家这事情自己就做过,这些人拿这手在自己这儿玩,照猫画虎了属于是。 不过推事院这么急匆匆的跳出来,倒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这赵嬷嬷应该就是推事院的人,这也是为何推事院能这么快收到消息。 只不过这推事院的探子为何要杀了王府马夫? 还有就是这赵嬷嬷又是谁杀的?、 想到武范呕吐,而煤气中毒的一大特征就是头疼恶心,李重润就准备去找武范问一问。 第334章 低调的武陵人 “范哥儿,可好些了?” 武范正在东厢诊病,李重润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正面色发青地半躺在那里,头上顶着一条正在发着热气的头巾,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梁柱发呆。 “就这么半天了,也不说话,方才还吐了几回,这会儿才好一些。” 武范没回话,正在照顾他的一个武七的师姐跟李重润行了个礼,替他回答着李重润的问话。 李重润摸了摸武范瘫在床边的脉腕,脉搏跳动得不像很虚弱的样子,李重润扒了扒他的眼皮,眼睑内侧也没出现煤气中毒时常见的粉色缺氧的颜色。 “你们先出去,我跟我兄弟说说话。” 可能是怕再次中了碳毒,这个房间里面没有生炉子,有些冷,李重润说话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哈出的寒气。 “你怎么就和赵嬷嬷搞到一起去了?” 本来想来凑热闹的裹儿也被李重润赶了出去,冰冷的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李重润和武范,伸手扯下武范额头上的头巾,凑着热气在自己脸上擦了两道,李重润才觉着自从起床以后就有些发木的脸皮舒缓了一些。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润哥儿去扬州之后。” 武范回话回得有气无力的,声音有些缥缈。 “你们两个,怎么说年岁也差了实在太多,总归不太合适。” 赵嬷嬷虽然风韵犹存,不过说起年纪,给武范当妈都可以了,武范这明宪宗的爱好是怎么养成的? “人都死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武范喃喃地说了一句:“人是我杀的,阿兄倒是不用费劲去查了。” 李重润本来还想诈他一下,结果倒是省了自己功夫。 “一个后宅的教习嬷嬷,就算你跟她有些说不得的私情,大不了为兄帮她脱了奴籍你且养着就好了,杀她作甚?” 李重润隐约猜到这赵嬷嬷的死应该跟范哥儿有关,至于死因,多半是因为那个马夫。“别说是因为她跟那马夫偷情啊,那马夫应该就是死在她手上的,胡乱编排关系,他们两人别在底下打起来。” 武范略微地愣了愣,好像是没想到李重润这么快就查到了马夫的死因。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因为昨晚上跟赵姐姐喝多了酒,今天早晨起夜的时候脑子还不清楚,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她床下发现了马夫的尸首。” “就算是她杀了个马夫,交给官府就好了,你也犯不上杀了她。” “那个马夫,是小弟的联络人,她既然已经查到了那个马夫,很快就会查到我的头上,小弟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房间通气的小窗给关上了,那女人果然就中碳毒死了。” 武范应该是第一次杀人,所以才会吐得脸都绿了。 “什么联络人,你个小屁孩还参加了什么秘密结社不成?” 虽然因为年岁小孩没有封王,这位后世因为跟李龟年关系不错而名垂青史的岐王也是个如假包换的贵族,犯不上去做那些刀头舔血的活计。 只不过还不等武范回答,一声有些沉闷的声响从墙外响了起来。 “临淄王大人,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和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一并响起来的,是一个明显经过加固的手推车撞破了墙壁的声音。 东厢在王府最外围,墙外就是大街。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李重润反应还算快,在车子撞进来的时候就闪躲了开,只不过正想伸手去抓武范的手好把他扯开的时候,却被他躲了过去。 “润哥儿,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武范扭头看了看方才及时跳开的李重润,扭头喊了一句,便从那直接通往了外面的大洞里钻了出去。qqΠéw 透过那个大洞,李重润隐约看到,在墙外接应武范的一群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瘦高个老头。 “自从虎牢关下这么多年了,王叔公都没长胖一点。” 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埋伏,李重润也就只好隔着大洞跟那位王蓉的叔公,自己知道的第一个武陵人打了声招呼。 “大志未筹,实在没有什么心情享受,自然不会像王爷这般身宽体胖。” 李重润这边的侍卫听到了声音,急匆匆的冲了过来,十三也扛着火枪赶了过来,“王爷要不要动手?” “五少爷还在他们手上,先别动手。” 武范是武陵人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说出去的,李重润只能假装武范是被武陵人给劫持了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其他兄弟保护王爷,我去追!”十三有些义愤填膺,不过也知道五少爷在府里面一直都是享受小少爷待遇,很是受李重润宠爱的,也就没敢动用火器,把火枪丢给了一旁的厂卫军,一眨眼就钻出了大洞,朝着正在撤去的武陵人冲了过去。 十三没经历过小师叔的毒打,还是有些冲动啊。 李重润心里嘀咕着,扭头看到自己从扬州带来的卖梨水的中年,手里捧着本书,一只手牵着自家姑娘正在一旁看戏。 “萧先生要不要受累去跑一趟,十三也是本王兄弟,本王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不用,已经回来了。” 那位被李重润称作肖先生的,自然是小师叔在扬州留给李重润的保镖。知道李重润要回神都,便干脆放弃了潜藏的身份,安排在李重润的身边做明谍。 肖先生的声音还没落地,李重润就看到鼻青脸肿的十三被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拎了进来。 “年纪轻轻的冒充什么高手,等下再有这种不自量力的,王爷自己在家教训好了再放出来好了,省得丢人现眼。” 旁若无人地把小十三给丢到了方才武范躺过的床上,留下几声嘲讽的冷笑声,那矮壮中年男子纵身一跃,又从方才那个大洞里面穿了出去。 “你们武陵人,都这么嚣张的吗?”被人装逼装到自己脸上,李重润多少脸上有些挂不住,很愤愤地跟萧先生吐槽着。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看人,萧某就很低调。”说罢,那个自称很低调的肖某人就面不改色地一手捧着书本,一手牵着还在吃瓜的自家女儿,无视了场下乱糟糟的样子,很是高傲地回去了。 “低调你个大头鬼啊……” 第335张 李重润的身份有了新的传言 “萧先生!萧先生!” 十三是在场的武功最高的一个,王爷又怕伤了五少爷,下了命令不要动用火器,在场的众人有些束手无策,本来想问问自家王爷这是要追还是不要追,结果就看到自家王爷追着之前请回来的师爷回后院去了。 群龙无首,众人也就没放了心去追,转头开始收拾起被武陵人搞得一团糟的东厢来。 “王爷还想问什么?” “萧先生可否能帮忙传个话?范哥儿就跟我亲弟弟一般,各位武陵人的大佬切莫伤了他为好。” “我们武陵人不像你们朝廷里面的人,有杀自己人的爱好。”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萧先生丢下一句话,牵着女儿就回了房:“更何况,萧某是王爷的保镖,不是信差,除了宇文兄弟,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 武陵人应该都是保持了单线联系,这才能这么久都没有被公主殿下给连窝端了,李重润早就怀疑过这一点,所以对于肖某人的说法,李重润还是很认可的。 当天下午,得知了武范被武陵人“挟持”了的上官姨娘,并没有露出什么紧张的神色。 “这么说,小五居然是武陵人的人?这么小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姨娘对武范的关心也就仅限这一句了,姨娘一直是这种冷淡的脾气,只有对李重润才会特别亲密,李重润倒是早就习惯了。 “你应该再派些人演演戏的,神都谁不知道你李重润出了名的护短,就这么放任武陵人把你兄弟捉去,有心人肯定会猜测你跟武陵人是不是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跟武范的失踪比起来,姨娘似乎更关心的是李重润会不会被人怀疑跟武陵人私通。 “孩儿后续还发了赏额,提得很高。应该能堵不少人的嘴,而且小十三他们当年在神都闯下来的七虎的名头还没散,大庭广众之下小十三被扁得跟个猪头一般,应该能吓着不少人。”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事情发生得急,自己当时也没想这么多,确实算是个败笔。 “就是范哥儿走得确实急了些,那赵嬷嬷为何要杀那个马夫那事情并没有交代清楚,如今又不知道被武陵人给带到哪里去了,着实有些让人头疼。” “那个赵嬷嬷跟武范有一腿这事情我倒是清楚的,武范自幼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心里面的想法多少有些扭曲,总是对年长的女性有些想法。” 听到姨娘这么说,李重润只觉着一阵恶寒:“他不会对姨娘也有过想法。” “很可惜,姨娘不是你那小兄弟的目标。” 上官婉儿挺了挺胸,示意自己这种后世的姣好身材并不符合大唐的传统审美。 “赵嬷嬷是教坊司出来的,所以之前府里面传言这赵嬷嬷并不是特别干净,我还以为是教坊司那般腌臜的地方养成的风气,只不过这么看,应该是这赵嬷嬷本身就有些背景,那些传闻只不过是她在用女人的本钱来刺探消息。” “武范说那马夫是他的联络人,那么自然赵嬷嬷背后的势力是跟武陵人敌对的势力,这么说来,不是控鹤轩就是推事院。” 武则天套娃一般地筹建了一堆间谍组织,只不过凤仪卫不允许插手神都内的事情,那么剩下的两个选项也就剩下了推事院和控鹤轩。 “控鹤轩成立的时候赵嬷嬷已经被我调进了府里来,不会是控鹤轩,而且控鹤轩的暗探,都是帅哥,不会用女人,更何况还是个徐娘半老的教坊司教习。” 上官姨娘很笃定赵嬷嬷就是推事院的人:“建昌王武攸宁做过一段时间的教坊司使,估计人就是那个时候安插下去的。” “教坊司,通常不都是让宫人或者太监当头头的?怎么建昌王还干过这个?”李重润有些好奇,堂堂一个宗室郡王怎么会去做这等挨骂的职业?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他自己求着去的,本来还以为是贪图教坊司里面的丫头,这么一看,应该是为了帮武三思安插细作才去的。” 上官姨娘似乎很不喜欢那个高智商反社会人格的建昌王,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嫌弃:“不过武范被武陵人抓去,倒是能解了府里面死了两个人的传言,我回家的时候,宫门口的侍卫都已经知道东宫的那位家的小子被人戴了绿帽子的故事,听说你四叔在东宫里面脸都緑了,连你送的那套玻璃酒具都摔了两个。” “事情的好坏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李重润也感慨了一声:“那封奏折,陛下怎么说。” “在武范被人带了绿帽子的事情传扬开来之前,今天神都最热门的消息就是几个吐蕃的使者大闹清化坊的事情。” “一点从清化坊偷来的鸦片,再加上些能致幻的曼陀罗花,被这玩意熏上一会儿,想不疯都难。”李重润摸了摸鼻子:“就是鸦片远还没有禁绝,那玩意儿清化坊随便一间勾栏和酒肆都能偷出来一堆,实在是个祸害。不过倒是方便了我去坑那些蛮子。” “几个吐蕃使者当街闹事,还殴打鸿卢寺官员,不良人不敢去管,调了守紫微宫东门的金吾卫去抓人,还没等金吾卫赶到,几个吐蕃人自己就杀了起来,当场死了两个,还有两个现在正在鸿卢寺里面关着,能不能活下来也要看命了。” 上官姨娘念叨着几个吐蕃使者的惨状:“活着的那两个是现在吐蕃赞普的兄弟,死掉的那两个是吐蕃大相次钦陵的兄弟,不得不说,你的运气着实不错。” 历史上武则天就是这么坑的吐蕃,这才在自己上台初期略微在吐蕃手下吃了些亏之后一直能维持对吐蕃的强势,自己也只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而且这打起来的几个吐蕃使者居然还有这么巧合的关系,实在是有些意外之喜了。 “这么说,陛下应该应允了我的主意。”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陛下的意思,就按你说的办法,给你两年时间。这一下,你至少可以安稳两年。”姨娘终于放松了些许神情:“这样一看,咱们家至少能安稳两年时间,两年过后你父亲应该也已经接任了太子,这下至少轻松很多。”仟千仦哾 然而就像李重润方才的那句乌鸦嘴一般,事情的好坏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明堂盟誓的日子还没定,四叔和武三思那边小动作也一直没有断,而那位钦天监的老道士,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一个简单的日子用了好几天都没算出来。 不过李重润最近有了新的挡箭牌,也自然不是特别着急了,所以这几天忙着攻略吐蕃的事情,一脑门子扎进了自家地下浩如烟海的资料里面,查找这一字一句的跟吐蕃相关的消息。 “王爷,最近有些消息,虽然还没有传开,不过你最好还是来看一下。” 这一天,天刚擦黑,如玉便在密室出口那里堵住了正准备出来觅食的李重润。 “何事?” 一脑袋问号的李重润在密室里面看了一天的资料,正饿着肚子,心情很是不爽。 “大观园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几个酒客喝醉了酒,刚说了一两句,便被店小二听到了。” 李重润接过如玉递过来的纸条,只不过粗略看了一眼,便觉着事情有些不太对头,打了个呼哨,安排十三带着一帮厂卫军跟着,李重润匆匆忙忙的上了马车。 “阿兄,准备去哪儿?” 裹儿捏这个吊炉烧饼正好从侧门那里路过,看到李重润杀气腾腾地准备去镇场子一般,有些好奇地跟着钻上了马车。 “大观园出了点事情,阿兄准备去看一下。” “刚好今天想喝国色天香来着,阿兄带我一起去呗?” 国色天香是大观园一道名菜,自从回了神都,裹儿俨然已经把大观园当成了自家后厨,隔三岔五就去吃一顿,这道名为国色天香的汤品更是她的最爱,每次必点的。 “想去就跟着去,反正也没什么风险。” 李重润本来不想带着妹妹去的,只不过肚中实在饥饿。方才很自然地从裹儿手中把她啃了两口的烧饼给接过来就啃了,有些过意不去,干脆带着她一起去了。 “这几天都没看到仙蕙么,就看见你每天在府里面转悠。” “仙蕙去邙山脚底下去修工坊了,还要再忙上几天才能回来,走之前跟你说了一声的。” “这两天忙,估计把这茬给忘了。”李重润摸了摸鼻子,隐约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个事情。 去清化坊有些远,净街鼓虽然已经敲了,不过打着¥字符号的马车加上一串杀气腾腾的厂卫军,巡街的金吾卫自然知道这是谁在出门,倒是一路畅通无阻。 “老板来了,先给上两碗国色天香上来。” 马车还没停稳,裹儿就大呼小叫地跳了下去,狐假虎威地在大观园门口叫门。 虽然宵禁,不过清化坊里面多的是酒楼和客栈,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着抗旨不尊的事情,不过反正坊门已经关了,能来此地消费的也非富即贵,也就没什么人真的会去遵守这些东西,反而是一片华灯初上的热闹景象。 在门口迎宾的是武七的师姐五三,如今已经升任了大唐经理,见到李重润过来,赶忙上前行礼:“什么情况?那几个人控制住了没?” “回王爷的话,还在二楼的雅间喝着酒。” “带我去看看,顺便给我带点吃的,再给裹儿端两碗鱼胶汤过来。” 所谓国色天香就是黄鱼胶做成花瓣形状,往开水里面一放就能融化开,属于浓汤宝的天花板的那种。 在大观园的密室里面,各路铜管联络了各间密室,李重润凑在其中一根上面仔细地听着,说话的人操的是蜀地口音,听起来有些费劲。 “我就说嘛,这位临淄王一定是蜀王的遗孤,反正是跟杨家有很了不得的关系!” 第336章 就算是谣言也要讲究故事四要素… 李重润听得自己眉头一皱一皱的,心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关系?弘农杨氏又能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除非是自己娶了杨玉环。 可是杨玉环此时连出生都没出生,自己可没有抢儿媳妇的爱好。 裹儿在一旁滋溜着鱼胶汤,翻看着暗探记录的几人的言行,一边还眉飞色舞地在一旁感慨这帮造谣党的联想能力着实靠谱。只不过翻看了几条,脸色就沉寂了下来,就连心爱的鱼胶汤都不再喝了,反复地看了几遍,才张嘴说话。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阿兄,他们说你之所以给扬州的园子起名叫随园,就是心系大隋的意思哎。”裹儿似乎也有点相信了他们的说法:“你不会是真的准备重建大隋。” “扯淡的,为兄又不姓杨。照他们的说法,如果我是杨家的后人,父亲大人岂不是杨妃的孙子?高宗爷爷什么时候给陛下戴了绿帽子?还是说当今陛下连自己儿子都能认错?” 传言的主要内容就是说李重润其实是当年蜀王李恪的后人,所以一直心系大隋,心心念念地反清复明,啊,是反周复隋来着。 记录里面的证据倒是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不过谣言这种东西自然不需要什么直接的证据,像随园,以及自己在林邑追踪几个蜀王遗孤未果,甚至到了后面连自己保镖头子姓杨都被翻了出来。 “当初蜀王就是因为几句谣言,才丢了头上的脑袋的。” “蜀王被房二几句谣言牵连,就这么草草丢了性命,虽然不是他主动要造反,不过是因为既然高宗爷爷刚上台,肯定要加强自己手中的权力,而自己的这个异母哥哥是个能人,又不肯放弃权力,爷爷肯定要用些物理手段让他腾出位置,交出权力。” 密室里面只有自己和裹儿,李重润说话自然大胆了许多,甚至都开始嘲讽起来了自家的祖宗。 “阿兄的意思是,这谣言不要管他?只要让当今陛下觉着你不会威胁到他的权力就好。”裹儿见李重润并不怎么紧张这事情,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重新端起鱼胶汤滋溜滋溜地喝了起来。 李重润拍了拍裹儿毛茸茸的脑袋,示意她安心:“即不能让陛下觉着你会产生威胁,也不能躺太平地让陛下觉着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什么都不行,给皇帝当亲戚就是这么难受。” “那这几个造谣的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抓起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因言获罪,陛下刚上台的时候搞过这么几次,到现在还在被骂,为兄又不是皇帝,真要是这么搞,只怕陛下真的会动了些心思。” “难不成就放任这些人放屁?要我说,干脆把这几个人抓起来,往大理寺一送,让他们一五一十的把幕后主使给交代出来。” “你让大理寺去审控鹤轩的人,这事情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只怕陛下会把新长出来的牙给笑掉了。” 武则天前几天新长了颗牙出来,虽然李重润很坚持地认为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牙龈老化萎缩导致之前没长出来的智齿重新露了头而已,不过陛下并不这么认为,还特意让秘书监写了首大赋传印天下,鼓吹自己是天人下凡来着。 秘书监的头目本来是李隆基,不过这小子如今正在漠北陪着突厥人的公主谈情说爱,现在换成了正得宠的张五郎坐的陛下秘书的位置。 秘书监在他的带领下,拍陛下的马屁力度比之前上官姨娘在岗的时候要敬业多了,每天都会整些花团锦簇又废话连篇的马屁文章出来,因为李重润如今是国子监司业,许多文章都要发到他这里来给学生们大讲,实在是让他有些头疼。 尤其是这一篇鼓吹陛下长牙的大赋,更是享受了当年薛怀义搞的大云经的待遇,不仅要跟全体学生们大讲,还要全文背诵,张五郎年纪轻轻就想享受鲁迅待遇了属于是。 “阿兄怎么确定他们是控鹤轩的人?” 裹儿虽然也能猜得出来这种传言肯定是跟李重润有利益冲突的这帮人所为,只不过不能确定到底是哪边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种事如果是推事院来做,肯定会先拿几个跟为兄有关系的小官,然后造一份黑材料出来,诬告为兄谋反,把这些传言一并写进去,直接呈给陛下就好了,不会这么麻烦。” 李重润扯了扯一根挂在一边的线头,示意外面来个人,自己抓紧在人来之前把最后一句话说完:“这般传些谣言的事情,多半是二张那种手下根基不稳,暂时还动不了朝廷官员的新兴势力搞的,先在民间把舆论煽动起来,然后影响陛下的想法这种娘们唧唧的手法,也只有那两个死人妖才能想得出来。” “因为阿兄手下的官员拢共就只有一个陈先生,只不过他最近正在营州帮陛下赚钱,听说赚得还不少,自然陛下不舍得动他。” 听到了李重润的召唤,几个李三的师弟们敲了敲门,进来行礼问李重润有什么安排。 裹儿也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李重润,看他能怎么化解这几个造谣者的传言。 “派几个人给我盯着这蜀地来客,看看他们平时都跟谁有接触,都见了谁,能查到说了什么话最好。” 大观园上至管事下到厨房的杂役都是监察院的人,算是自己的势力,李重润用起来很是顺手:“顺便把崔成规给我找来,让他明天到府上找我报到。” 几个密探行了个礼便出去了,听到李重润只是安排盯着,还找一个姓崔的人过来,而且似乎这个崔姓的人还是李重润的手下,实在想不明白李重润在想什么。 “蜀地是清河崔氏的地盘,正巧为兄有个崔家的手下,明天找他问问崔家有没有什么猛料,咱们也给他们造造谣。既然是造谣,有没有只有他们能造谣咱们就只能老老实实扛着的道理,更何况咱们造谣的内容可要比他们劲爆多了。” 那个猛汉崔成规果然没有让李重润失望,而且因为自家父亲当初为了迎娶新欢抛弃了自家结发妻,让这位愤而转去做了边军的读书人比陈子昂还要愤青许多,倒是结结实实地透漏了不少崔家的猛料。 所以最近神都的大小酒肆和茶馆的店小二和茶博士便提前享受了信息爆炸所带来的福利,作为这时代的今日头条,各路问消息的人的打赏和催更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李重润是杨家后人这种不靠谱温吞水的谣言,很快就在更加色情和暴戾的谣言中败下阵来,各路要么摘别人大头要么扒别人裤头的谣言满天飞,诸如郑家牵扯到之前龙门刺驾的事情,再比如崔家的家主当初为了娶一个有着丰厚遗产的女子,便下毒杀了另一个崔家的儿郎,这种事情跟那般波澜不惊的政治谣言比起来,更能满足听众猎奇的心理。 当然,一时间,满神都的大小吃瓜群众很神奇地发现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原来背地里远不是他们自诩的那般伟光正。 锦绣的被子揭开,谁知道地下都是填了那些腌臜的东西。 对比起来,那些平日里被传成无比阴暗猥琐且无法无天的武家宗室,这时竟然纯洁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一般,清新脱俗。 “大家都是烂货,谁也说不上比谁干净,更何况这么多谣言里面,虽然绝大多数是假的,不过毕竟有一成是真的。” 仙蕙终于在邙山脚下忙完了工坊的建设,现在就等着山西的煤和河北的铁矿运过来就能投产。只不过刚一回来,就被裹儿拉着到大观园来喝那碗名为国色天香的鱼胶汤了。 “话说这些谣言传得还真快,妹子在邙山都听到工坊里面的师傅们讲崔家两个公子争媳妇的故事了。” 仙蕙小小地品了一口,只觉着有些腥,并不怎么合自己胃口,便随意地放到了一边,拿着串酥炸过的山药在嘴里嚼着,跟李重润和裹儿说着话。 “谣言这种东西,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目的去讲,还要有故事性,要有转折,还要有个出乎意料的结局。” 李重润前一世是个扑街写手出身,虽然是个大扑街,不过后世这种娱乐文的套路是掌握得极其熟练的,对于这些没有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本朝娱乐业有降维打击一般的优势了属于是。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怪不得阿兄的大观园里面唱的戏文都要比外面唱杂戏和说书的要精彩一些,原来阿兄对讲故事都有研究。” 裹儿一直是李重润的小迷妹来着,自然是秉承着“阿兄说的都是对的,如果阿兄错了,那就是还没找到阿兄是正确的证据而已”这种朴素的偶像崇拜。 “毕竟当初阿兄在西隔城里面嘴馋的时候,就是靠讲故事才从你们瑶瑶表姐那里骗些点心和糕点过来吃吃。” 李重润有些回忆当年,从盘子里拈了一个栗子糕吃吃,突然想到自从自己回了神都,接下来帮瑶瑶退婚的事情之后,都没再见过这个往日里老是纠缠着自己的小丫头了。 “话说,你们瑶瑶表姐最近在做什么?怎么都没见她来府里面玩?” 两个妹妹跟瑶瑶其实并不熟悉,只不过是在大观园吃饭的时候见过几次,之后便去了扬州找李重润去了,跟瑶瑶也只在洛水畔见了那一次而已。 天色还早,裹儿和仙蕙要去西市挑几个随身的小丫鬟,非要拉着李重润跟着一起去挑,路过公主府的时候,李重润脑袋一热,就想着要不要去公主府里看看小表妹在做什么,按道理自己帮了她这么大的忙,照着小表妹的性子,多少都会到府里来表示一下感谢才是。 “什么?瑶瑶病了?怎么没差人去府里面传个话儿?让我来瞧一瞧?” 公主府的官家自然是熟悉李重润这个公主眼里的红人的,尤其是表哥那般废物的纨绔,只不过跟着李重润厮混了些时日,便成了神都红极一时的大富豪这种事情,毫不意外的让他在公主府享受了王多鱼的待遇。 “小姐专门安排了,王爷如今身系天下,若是这等小事就要叨扰殿下,实在是不妥。” 听说李重润前来,瑶瑶的贴身大丫鬟虽然过来迎了他,只不过却一直扒着门,说什么也不让李重润进去。 李重润无奈,总归也不能私闯小表妹闺房,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立刻碾压了一众谣言,立刻登顶热搜榜首的位置,李重润也就只好隔着窗子问了句安,便灰溜溜的出门去了。 “小姐,咱们其实就算见上一面,也无碍的。王爷好像还挺关心你的。” 瑶瑶手里挺着一杆长枪,正在很努力地扎着马步,脸上有些咬牙切齿的,似乎很是纠结。 “不行,师傅说了,练功夫这事情,最是要吃苦,更何况阿娘还专门安排下来,说不能见他。” 虽然她说得很坚决,两滴清泪还是偷偷摸摸地从眼角挤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混进了额角的汗里,顷刻间就不见了。 “回头问问姑姑,小表妹这是怎么了?大观园的戏班子最近没她盯着,戏文唱得都没劲了许多。” 跟两个妹妹在西市转了一圈,李重润照旧把西市的大小孤儿给打包了个干净,两个妹妹各挑了一个看得过眼的留在身边之后,剩下的全数打包送去了清漪园的培训学校。 身边的各色人物太过庞杂,李重润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个靠得住哪个靠不住,干脆用这种羽林孤儿的法子,从小培养得还顺手一些,自己现在最重用的还是鉴真、武七他们这些自己收养的孤儿。qqnew “陛下说,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不至于搞不清楚庐陵王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谣言的事情总归要有个交代,只不过李重润目前还没有资格,能拍板定论的,自然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这天,上官姨娘下了朝回家,便把李重润从监察院的书山文海里面掏了出来,隐约地向他表达陛下的意思。 李重润也有些头痛,最近不知道哪边的势力也跟着掺和进了神都吃瓜群,每日都是在编排些陛下和二张的荤段子,其花样之繁多,玩法之高端,足以让这个前世就是个处男的自己汗颜,心说难不成是后世哪位p站写定制文的大佬也跟着穿越来了不成? “小子只不过是写了几个小故事,后来的事情还真不是我传的。”、 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自己还是要老老实实站队的,大观园和自己掌握的几个勾栏是绝对不会传关于陛下私生活的谣言的,而且武家虽然黑料更多,只不过自己也还是很小心的避开了。 “陛下也夸赞了你两句,说你是个知进退的人,这次神都里面流言满天飞,武家居然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出来,陛下很满意。” 陛下满意李重润,自然就会对某些人不满意,比如因为最早开始造谣的姓张的那个兄弟。 张六郎被从右翎中郎将的位置上撸了下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些传言中的玩法,所受的也就仅限于此了,整日里还是一身彩衣地在宫闱里面厮混。 只不过好几个跟他混得不错的官员却没这么好命,虽然没有掉脑袋,也沦落到了一个去贵州的深山老林里面看大蟒蛇呲牙的下场。 “相比起来,孩儿倒是不在意他们造谣说的什么事情。”李重润皱了皱眉头,相比起他们的谣言来说,他们在自己身边到底安插的眼线是谁这种事情更让自己头疼。 比如林邑蜀王遗孤的事情,参与的人极少,左右也只有玉碧和李三他们几个人参与。 “大概率是凤仪卫那边出了问题,去林邑的人大半都就在了林邑,就算是从那边传消息过来,没有你的手段也断然不会这么快就传到神都来。” 上官姨娘虽然没有做过间谍头子,不过分析这一块一直是他的强项。 “但愿如此,都是自己人,孩儿也不愿意把他们都来来回回查一遍。” “不过武家在这次事情里面重新抬了头,虽然陛下很满意,你父亲只怕会有些想法,你要不要去跟他聊一聊?” 把武懿宗这个老浑蛋去填了张六郎的坑这件事情,李重润倒是听说了,不仅是他,好几个武家的小辈也出来做了官,本来营州一事之后变得奄奄一息随时都会倒台的武家,居然因为这个流言的缘故,又这般重新回到了朝廷这个牌桌上面。 “最近朝廷里面琢磨陛下心思的太多,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听说已经有官员准备上书陛下让父亲接任洛州刺史的位置,这样不好。” 奶奶虽然治国水平很有一套,不过并不是特别能容人的那种脾气,前面几个试图挑战太子之位的都没捞到什么好下场,眼下李武盟誓还没落地,陛下的身后事还没解决,这些人就这么急匆匆地跳出来试图给陛下上眼药,实在是有些找死。 “不管怎么说,你总归要去跟你父亲商量一下,你们爷俩都是一般脾气,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这样不好。” 上官姨娘很无奈跟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两个男人是一种臭脾气这种事情。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前面我已经让裹儿去帮忙传话了,不过姨娘既然有所托,孩儿等下再去一趟便是。” 李重润虽然觉着姨娘有些思虑过重,不过自己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当即就表示自己立刻就去跟自己亲爹解释一下。 李显一如既往地不在王府,只不过李重润刚准备去天津桥下找自己亲爹谈心,便被人给唤住了。 “庐陵王稍等,王妃召见。” 上次来见自己亲娘,她态度很是冷淡,没想到这次见到,她的态度更加冷淡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求了几个娘家的关系,准备推举让你父亲去做洛州刺史的位置,结果被人给搅和了?听说是上官婉儿那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示意的?你回去帮我传个话,我家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别插手。” 韦夫人的语气让李重润听着很是刺耳,不过鉴于这是自己亲娘,以后也是要做皇后的女人,这么没眼力见,只怕父亲接任皇帝这个高危职业会比较麻烦。 “父亲做太子是肯定会做的,毕竟如果陛下想要把皇位平平安安的传下去,父亲是唯一的选择,咱们只要老老实实等着就好,事情做多了,反而不美。” 按道理自家娘亲好歹也是个大家出身的小姐,按道理不会这么短视才是。 “啪!”一声耳光脆生生地抽在了李重润脸上,不是很疼,不过很烫。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你懂什么,武三思亲口跟我讲的,只要我们这边一有动作,他就会带着全武家的人一并支持!多好的机会啊!我在房州苦熬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的这么一天?怎么就被你这个小混蛋给搅和了!” “你闭嘴!” 李显回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刚好撞见自家大儿被媳妇管教的场面。 “润儿做得不错,你且退去,我有事情跟重润谈一谈。” 第337章 妹妹是妹妹 “别怪你娘,她在房州可是受了不少的苦,这才有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父亲的态度很诚恳,李重润虽然觉着这一耳光挨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是自己亲妈打的,总归不能当场扇回去,也只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qqnew “造谣这种事情偶尔做做还行,这玩意儿是把双刃剑,用得多的,当心反受其害才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看来父亲在天津桥下面钓鱼也不是全然一心不问天下事,至少这神都的流言他掌握得很清楚。 “别人造小子的谣,若不想点办法坑回去,谁知道下次他们还能再鼓吹出来什么新的谣言,只不过武家竟然凭着这个事情重新站了起来,也的确是孩儿考虑欠周。”李重润摸了摸还有些发热的腮帮子,苦笑着说了一句:“这巴掌挨得不冤。” “武家不管有没有这一场流言,都会起来。”李显则沉稳许多,明显对朝廷大局体会得更细致一些:“陛下要掌兵,要捞钱,要盯着我跟老四之间势力不能悬殊太大,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就是靠着宗室这帮人。” “父亲所言极是。” “裹儿之前过来传话的时候,为父也没想到这么多,也是事后诸葛亮。”李显倒不那么在意塑造自己深谋远虑的形象,反而对李重润特别诚恳:“我本来以为你会动用武陵人的势力去捂了那帮造谣人的嘴,不过你处理的法子很成熟,为夫很欣赏。” “父亲也知道武陵人?”李重润一直以为父亲这个被流放的王爷理应是个消息闭塞的人,竟然连武陵人都知道,甚至还知道武陵人跟自己有联系?既然父亲都知道了,那么是不是陛下也知道了? “为夫虽然窝囊,好歹也还是李家的族长,武陵人自然会联系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太平素来跟我亲近,这些事情自然是不瞒着我的。” 父亲微微一笑,算是给了这件事情一个解释。 “更何况,宇文小兄弟便是我派去给你帮忙的,咱们家本来做着些往西北贩盐,再从那边倒腾皮子回关内发卖的生意,卢家之前仗着跟突厥关系不错,把咱们的路子给折腾了去不少,家里面收成少了许多,刚好你对卢家动手,为父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最近家里面进项恢复了不少,这倒是要谢谢你才行。” “既然父亲这边就有武陵人的消息,为何父亲不帮姑姑直接把这武陵人给铲了?倒是省了好多事端。”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这个问题有点白痴,不过李重润并不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太过耀眼,更何况虽然自己跟武陵人有所合作,只不过还是把武陵人当成了一个敌人来看待,更何况这帮疯子可是不止一次的对自己下手,多少都有点私仇在里面了。 “你就算是把武陵人铲除了,只要有需要,世家自然还会再组成一个零陵人,金陵人。无穷无尽的,还不如把自己的手伸进去,多少让这个组织能给自己所用,这才是正经的道理。” 李显算是认真地回答了李重润的问题,不过还是饶有兴致地撇了他一眼:“更何况你姑姑好不容易塑造的不喜政事的形象,又用了不少心机才让陛下把凤仪卫这么大一个组织交到了她的手上,这么轻易地就把武陵人给除了,那凤仪卫怎么去盯着那些世家大族?” “父亲的意思是,姑姑也有养寇自重的意思?” “做天家的子女,又有几个心底下是真的干干净净的?就连你这种朝廷里面出了名的好人,手底下也不是一点黑料都没有不是么?” “看来父亲在桥底下钓鱼的时候,也不是看上去的那般与世无争。”李重润笑了笑,既然父亲这么诚恳,看来派去桥边盯着的监察院的暗探可以撤回来了。“怪不得孩儿刚回神都的时候,姑姑就借口跟孩儿说话先去孩儿的小组织先把李家的材料给烧了。” “以你的水平,就算那屋子里资料一点都没有,以你大观园和满神都的勾栏的路子,想打听点什么消息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太平似乎并不想让你知道太多家里面的腌臜事,这才索性一把火烧了。” 既然是说到腌臜事,那么最尴尬的,无非就是瑶瑶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我猜,是不是和瑶瑶的身世有关?” 李重润试探地问了一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这你都知道了?” 李显明显没猜到李重润居然已经调查到了这么详细的程度,脸上依稀的有些错愕的神情出现,不过很快就被黝黑的脸上那股子憨厚笑容给遮掩了下去。 李重润也没想到父亲真的这么实诚,自己只不过是诈了一下,还真就承认了。 “李道长不少师兄弟在做医官,所以孩儿的那个小组织里面特意收集了不少医疗档案,虽然需要费点功夫才能看完,不过好在孩儿记性不错,而且看书很快。” 实际上瑶瑶自幼和李重润一起长大,瑶瑶有两个酒窝和一个梨涡,很有特点,让小丫头的颜值增加了不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李显的时候,发现李显居然也是这般,如果这都不能让李重润有所联想的话,李重润前一世接受的高中生物可以还给老师了。 “你姑姑是个可怜人,你以后不能对不起他。” 这种惊天大瓜,李重润倒是很想深挖一番,看看能不能挖出来些什么劲爆的猛料,只不过看父亲似乎并不想深谈,更何况这种事情就算是在并不怎么干净的大唐,多少也有些有悖伦常,所以也只能按捺下吃瓜的性子。 “实际上姑姑本来对我一般。”李重润说得很收敛,当初就是太平公主害得自己差点被雷劈。 “那时候陛下刚刚登基,政局不稳的时候,有不少人死在了丽景门那里。你在西隔城住着,身边尽是陛下的人,太平和婉儿自然不能表现得对你太过亲昵。” “这个道理孩儿还是懂的。”李重润跟李显点了点头:“瑶瑶天天给孩儿送东西吃,姑姑如果真对孩儿不管不问地,决不会允许这事情发生。”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这事情瑶瑶不知情,你切勿透露给她知道才好。” “孩儿是无所谓的,只不过瑶瑶可能会有些想法,我和姑姑都很头痛,到现在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等等她大了,可能就会好一些。” 虽然是一个王爷,还是个四处留情的风流人物,自然熟悉小女孩子的心性,所以李显的这句话说得非常的没有底气。 “前面父亲说小师叔是你派去帮我的?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小师叔?孩儿一直有一个疑问想问他,只不过见了两次面,他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孩儿实在没机会问他。” “倒是留了些法子可以召唤他来,不过最近几次都不是他来见我,所以为父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倒也没什么,就是孩儿想问一下,之前他毒杀卢家家主用的毒是什么毒?卢家家主死的时候孩儿就在现场,全然看不出一丝中毒的迹象,孩儿医术还算可以,所以会特别好奇。” “将来有机会见他的时候,我帮你问一问。” 跟李显告辞了出来,李重润有股子直觉,总觉着自己会很快见到小师叔。 不过没想到,这个速度着实有些超过了自己的预料。 第338章 银子更是银子 “听说小师侄要找我?” 从庐陵王府回家要路过南市,眼看净街鼓还没响,南市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人太多,李重润便干脆在南市外下了马,叫几个厂卫军带回王府,自己带着十三和萧先生他们在南市逛一逛。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 听到小师叔的声音,李重润心说自己刚在父亲那边说过想见他,这么快就在南市见了他,如果说这是巧合,自己的嘴只怕是真开过光了。 “小师侄想问什么?”小师叔出现的地方是个胭脂铺子,看上面打的徽记,应该还是王家的铺子。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铺子对面是个卖汤饼的摊子,小师叔轻车熟路地往摊子的凳子上坐了,招呼老板端两碗上来。 所谓汤饼,其实就是面条。 “师叔自己用就好,今天晚上答应要陪着夫人吃饭。”李重润摇摇手谢绝了小师叔的好意:“师侄主要是有个疑问想问小师叔,顺便还有个事情,左思右想也只有小师叔能做,这才想着找你。” “下次想找我用我教你的法子就好,去多了你父亲那里,只怕有心人会有想法。” 小师叔见李重润不肯下筷子,倒是也没客气,稀里糊涂的就吃完了一碗面条,又端着第二碗准备下嘴。 “这事情师侄自然是懂的。” 李重润跟小师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前一直没机会问,小师叔是用的什么法子毒死的卢家家主?” “有个叫做蓖麻子的药材,榨完油,取剩下的饼粕,……” 小师叔倒是也没藏私,倒是三下五除二就把蓖麻毒素的提取办法告诉了李重润。 卢家家主从中毒到死用了这么久,李重润首先排除了砒霜或者马钱子之类的快速毒物,更何况这卢家家主死的时候没有一丝中毒的症状,感觉就好像得了心脏病正常死的一般,当时自己猜测就是死于蓖麻毒素,只不过大唐蓖麻才刚传入国内不久,并不是常见的东西,怎么会有人知道这里面可以提炼毒素了?难不成又是那帮发誓吃遍元素周期表的道士们做出来的? “这法子能提取出来些毒素,不过产量很低,价格极贵,若是想对付一般人,还不如直接用你那什么火枪远远地一枪崩了拉倒。” 小师叔以为李重润问这个问题是想对什么人下手,很主动地帮他出主意。 “杀人这种事情是下下策,咱们在扬州的时候就说过了,我若是在神都胡乱杀人,都不用世家来报复,单单是陛下都看不下去,估计随便找个由头就把我拉过去砍了。” 小师叔甩了一个“那你还问”的眼神给他,继续吃着自己面前的面条。 “师侄主要是还有个事情想求小师叔帮忙,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只不过师侄手下的这些势力,要不就是些只会打砸抢烧的莽汉,要么实在是不够干净,用起来不放心,思来想去,也只有小师叔手底下的人干净一些,便想着让小师叔帮帮忙。” “不想让当今陛下知道你要查什么东西?你是想查陛下长生的法子?查不到,放弃。要不你直接去问你姑姑也行,那法子是她献上去的。” 长生的法子是无尘和尚那边找来的,无尘和尚背叛了武陵人,投靠了佛门只为了搞死李重润,所以武陵人这边并没有得到这个法子,小师叔这么说起来,无非也就是要些报酬。 “那法子是佛门的法子,如果小师叔想知道,师侄倒是可以告诉你,不过用处不大,而且有伤天和。”拿个没什么用的保持青春的法子来换个大情报,李重润想了想,不亏。反正那法子自己也不用,不如拿来换情报。 “这么有诚意,说,你到底想查谁?” “北市有个恒顺记盐铺,师侄的人去盯了两天,都没发现什么要紧的线索,小师叔受累,去帮我查一下。”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要查清河崔家?你手下不就有个崔家出身的莽汉?只要跟他说你是为了搞倒崔家,他肯定查起自家人来比我要干脆利落得多。” “如果只牵扯到崔家,小子才不会这么在意。自从无尘和尚死在了扬州,佛门冷清得不像话,连香油钱都不怎么敢挣了,师侄有些担心,会不会是最近佛家有什么想法或者动作。话说小师叔为何来盯着这里?” 李重润指了指对面王家的胭脂铺子:“是不是最近王家也有动静?五柳先生可是好久都没有动静了,单不先死了,五柳先生都没表示表示,小子实在是有些奇怪。” “王家有没有动静,你直接去问你老泰山去不就好了?难不成我做师叔的,帮你师婶子买点胭脂都不可以?”qqΠéw 小师叔没直接回答李重润的问题,反而是打了个哈哈就闷头吃起面来。 “我小兄弟被当初和五柳先生在一起的一个矮胖子带走了,师叔如果能联系到他们,帮我传个话,武范小兄弟我一直都是当亲弟弟看的,各位大侠对他不要太过苛责才好。顺便帮我跟武范说一声,要是在你们那边熬不住了,我这个当兄长的庇护他周全的本事还是有的。” “咱们拢共也不过是见过两面的交情,师侄倒是真没把我这个师叔当外人。”吃完了两碗面的小师叔笑了笑,扭头跟老板叫道:“老板,等下找这个小胖子结账。” 见小师叔想走,李重润还有话没问完,急忙在他起身的时候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除了武范,我身边你们还安插了几个?” “怎么?怕了?” “谁身边围着一堆探子,总归都不会是什么能帮助睡眠的好事。”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李重润扁了扁嘴,心说这帮人是种稻子的农民出身,怎么都是各种姿势的插来插去的,间谍这种东西又不是秧苗,插得多了有收成还是怎么着? “只要你把长生的法子献上来,师叔保证以后不往你府里面插人手了,可行?” “看来是师侄身边你们已经安插了足够多的人手,自然不需要再继续安插人进来。” 李重润苦笑地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跟小师叔的交易。 小师叔跟在摊子门口守着的萧先生打了个招呼,就这么混迹进了汹涌的人流之中,眨眼就不见了。 钦天监终于算出来了日子,明年上元节过完的正月十八是个好日子,适合普天同庆地搞些大型的祭祀,比如对天发誓。 虽然在盟誓之前二张又搞了些小动作,不过武家好像真的传了些善意过来,并没有对李重润下手,甚至还暗暗的帮忙打消了几次二张煽动起来的针对李重润的弹劾。 当然,一个原因知道李重润来了神都,鉴真的船便没有直接去扬州,反而是先把最近搜刮来的许多钱财和最近开采出来的银矿送来了神都。 账面上自己收入二十万贯和真真的两船银子堆在自己面前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铺天盖地的雪花银子成箱地堆在朝廷衮衮诸公的面前的时候,就算是平日里上蹿下跳的最厉害的都御史们都很有默契地闭了嘴。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管是宗室那边的工部还是王司业领导的礼部都开心地感慨今天发财的时候,陛下却更加开心地把银子收进了位于左藏宫的内帑。 李重润在柱子后面看着在陛下凤椅前面安坐的几位大佬瞬间变脸的表情,只觉着有些想笑,不过怕再给都御史们增加一个弹劾自己君前失仪的罪名,还是硬生生的忍下去了。 不过好在扬州和营州两地的税赋今年比之去年又增加了不少,这些是实打实进了国库的,几位大佬看着两地加起来有六个零的收成,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重润的称呼也终于给不冷不热的临淄王后面加了殿下两个字以表示尊重。 盟誓已经落地,各方势力就算再怎么想把对方的脑子打出来,也不会在这风口浪尖动手,局面一时间竟然就进入了难得的平静的状态。 只不过最近神都街面上和尚隐约有些多了起来,化缘的传道的一茬接着一茬的,听口音则是四面八方的人物都有。 小师叔那边消息迟迟没有传来,李重润自己人这边盯着的那个盐铺也没查到什么消息。 眼看已经开春,仙蕙终于忙完了工坊的迁移工作,原料也已经送到,工坊的烟囱已经开始冒出了浓烟,仙蕙算是空了下来,李重润便准备开始自己的计划。 这一天一早,邙山,老君观。 身穿一身百衲衣的知客道士早晨刚一开门,就被门口一个奇景给惊到了。 第339章 巧儿她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装神弄鬼这种事情,虽然李重润不屑于用这些神棍的法子,不过鉴于最近佛门好像有什么动静,所以李重润也就只能先做些准备出来,省得到时候出了事情来不及反应。 对付神棍的法子只有两种,一种是搞科普,从根子上绝了他们挖坑的土壤。不过这种但凡是识点字就能去衙门做个小吏的年代,跟一帮文盲搞科普的难度无异于后世在一帮小迷妹面前当黑子。 剩下的一个法子,就是自己也当成个神棍,而且根据广大群众手段越高神仙越大的朴素的世界观,还要更灵通,手段更强才行。 不过造神不是一夜之间就能造出来的,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作为先行打的铺垫,今天老君观的知客道人就被山门前的奇景给吓了一跳。 去老君观烧头香的香客不少,所以下午的时候,满神都的大小百姓都听说了,老君观门前的石板路上一晚上便生出来两个神像,且不说栩栩如生这种最入门的要求,单单是那材质,两整块通体翠绿的碧玉,就不是人间能有的材质。 “怎么,你这是祸祸了瑶瑶的婚事上瘾了,怕陛下对你俩妹子下手?准备让你两个妹妹出家当道士?你是听说了什么消息,这么快就开始做了准备?” 太平公主今天应该是去朝廷跟陛下议事了,所以穿了一身男装,大大咧咧地往王府的正堂坐着,似乎比李重润这个正经王爷还像是王府的主人。 上官姨娘今天不在,差了一个宫人过来传话,说是最近要忙着陛下生辰的祭祀和安排,只怕今天回来会晚的。 加上两个妹妹都去忙了别的事情,所以就只有李重润一人苦着脸在太平公主下手坐着陪着听她唠叨。 公主殿下一堆问号丢了过来,实在让李重润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姑姑不也出过家?” 李重润没着急回答公主殿下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 “那时候也是吐蕃过来求亲来着,当时父亲还在,母亲陛下觉着太平年纪还小,不舍得离她太远,这才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当时掌管钦天监的太史令正好是一代名道李淳风,母亲就让我拜在了他的门下,说起来,教你医术的那个李道长,还是本宫的师兄。” 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回忆从前,公主殿下也不能免俗。被李重润稍微勾了一句,便絮絮叨叨地回忆了半天当年的情形。 “两个小丫头最近风头盛得很,神都大大小小的官员谁人不知庐陵王家出了一对璧人?外面坊间已经有流言,说本朝的安乐公主容颜是如何国色天香,听说已经把本宫脑袋顶上的大唐第一美人的帽子给裹儿扣了上去。” “这是谁敢抢姑姑的名头,回头侄儿派人去查一查是谁人造谣,定要让他见识见识姑姑到底称不称得上第一美人的名头。” 李重润笑憨憨地拍着太平公主的马屁,心里却在琢磨着公主殿下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总归不是为了怀旧或者争一个第一美人的名头而已。难不成?是因为之前自己跟父亲摊牌,让殿下知道了? “罢了,年纪大了,这些虚名,不要也罢。”太平公主很豪横的挥了挥手,没有一丝第一美女的温婉,反而凭空生了许多豪侠之气出来:“本宫今天早晨正好去了老君观一趟,倒是亲眼见到了那两个神像,看那模样就是你们家两个妹子,就知道肯定是你小子的鬼主意。今天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许多事情你做可以,要注意分寸,别忘了当今陛下也跟本宫一样,是有法号在身的人。” 原来是怕自己跟佛门翻脸,只不过自己也只是出于有备无患的路子先行做些铺垫,所以才有了这一对照着两个妹妹的模样铸造出来的神像,虽然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子勇闯天涯的味道。 之前陛下过寿的时候已经做了一尊,料头还剩下不少,只不过是重新做个石膏模子的事情,工坊建起来之后就顺手做了一对出来练手。 至于如何从地里面钻出来,就完全是靠传说中的豆芽了。 这法子在各路小说和电视剧里面都用烂了,李重润不拿来致敬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扑街写手的出身。 “侄儿懂的,不过就是些小手段,装神弄鬼这种事情,侄儿是不稀得做的。话说,姑姑今天去老君观做什么?” 李重润说得没错,自己当神仙什么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过两个妹妹倒是很有兴趣,尤其是裹儿,已然给自己取了一个碧霞玉仙的道号,就在神像的手里面所持的芴板之上刻着。 仙蕙本来只是想着凑热闹,顺便看看做玻璃的工艺有没有退化,闹不过裹儿折腾,便随便起了个通灵圣女的名头,刻在了自己那尊神像手持的如意之上。 造神自然要造全,既然要造神,自然要有道场,营州远在关外,自然是不合适拿来做道场的,于是便只剩下了扬州和自己封地临淄两处。 泰山正在临淄地界,裹儿自然选中的是这里,仙蕙则心心念念着自己在扬州的工坊和实验室,所以干脆选了西厂的码头。 不过这种事情甩不脱公主殿下的眼线,正好公主殿下今天来了这里,不如直接跟她讲明白,省得以后生出来事端。 “别人辛辛苦苦造一个神仙就已经费了老鼻子劲,你倒好,一次还造两个。”公主殿下倒是对李重润的造神计划没什么想法,就当是给李显造势的手段好了。反正当初陛下也是搞出来不少祥瑞替她自己造势,这套门路熟得很。“要不要让你姨娘找几个学士来写些锦绣文章出来?那帮人当初就是干这个出身,这些活计做起来熟得很。” “那些花团锦簇的锦绣文章,老百姓哪儿看得懂?写几个小故事就好了,这玩意儿是侄儿本行,是真的熟得很。” 李重润婉拒了公主殿下的好意,最近对外人实在是有些心理阴影了,总觉着身边全是其他势力的探子,多少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了属于是。 只不过看公主殿下这般急着献殷勤的样子,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这个造神计划。 “我已经让老君观按祥瑞的名头给报上去了,就等陛下批了道号下来,就可以在老君观里面享受香火了。” 公主殿下今天频繁地提到道门,之前自己也没发现他跟那帮牛鼻子走这么近,想来是最近佛门活动频繁,那帮只知道炼丹的老和尚也怕陛下万一被和尚们洗了脑,自己的地位就保不住了,这才动脑筋动到了公主殿下这边。 谁让理论上来讲,公主殿下另一个身份便是太平真仙呢。道门就这么一个靠山,不找她又能找谁? “你看着办就好,本宫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陛下过寿,你可有什么安排?若不是前面几次你给陛下的贺礼都太过显眼,你如今也不会过得如此舒坦。” 前面几次陛下过寿一次献了礼花,一次献得玉佛,都算是替陛下长了大脸的物事,很讨这个喜欢面子的女皇的欢心,不过也无疑替以后的贺礼增加了不少难度。 看来这才是公主殿下来的目的,多半是想着让自己的贺礼往道门上歪斜一下,不要让那帮和尚们把风头全部抢了去。 “有些初步的想法,不过还没实验成功,前面几天忙着整理监察院的资料,这不是刚忙完……” 不等李重润辩解完,公主殿下就打断了他的解释:“那你要抓点紧了,陛下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且不说陛下如何看重今年的寿辰,听说二张那边可是想了不少法子来哄陛下欢心,听说光一场海路大醮,就满天下的请了一万个和尚来诵经,牛皮都已经吹到陛下那里去了。” “所以姑姑今天来,又是提自己出家的事情,又是说造神的,就是想让侄儿帮道家也漏漏脸的意思?怪不得今天早晨姑姑会去老君观,话说还真是凑了巧了。” 道家已经体现出来了足够多的诚意,如果自己不表示表示,只怕在公主殿下面前都很难说得过去。 “佛门一家独大,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最近佛门和二张走得很近,我也担心后续会不会惹出什么新的事端出来。” 公主殿下也很无奈,道家找自己试图抗衡最近日益隆盛的佛家,自己毕竟还算是道门子弟,总归有帮忙的义务,更何况佛门一家独大这种事情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公主殿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姑姑张嘴了,那么自然侄儿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只不过我之前凑巧使的小手段,还要仰仗姑姑给道门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多多配合才是。” “这都好说,只要你事情办得漂亮,我让他们帮你写一套完整的道经出来都行。” 得了李重润的准信儿,公主殿下明显松了口气,毕竟这小子虽然人有些油滑,不过答应的事情向来做得不错,有了他的应允,这次陛下的生辰,多少不会担心佛门把风头全给抢了去。 “阿兄,你在忙什么?” 裹儿和仙蕙今天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李重润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地忙个不停,像是在画什么图纸。 第340章 正版天女散花,顺便去做做社会… “工坊的化学实验室已经建起来了没有啊?” 李重润头也没抬,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只不过问了一句工坊的事情。 “建好了,如果是要制作些简单的酸碱之类的物事,倒是已经可以制作了。” “那就好,让化学实验室的道长们带着学生多做些硫酸出来,为兄有大用。”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扬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能做出来简单的稀硫酸,三酸两碱是现代化学的基础,李重润是很舍得花成本的,虽然没有不锈钢,不过李重润用了更加土豪的办法,管道和反应器用的银和玻璃制作。 反正一时半会自己也制取不出来浓盐酸和浓硝酸,这一套反应器能用上不少时日。 制备稀硫酸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做得很熟练了,所以仙蕙也并没有太当回事,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对于这次武则天的生辰如何庆贺,李重润本来只是准备简单的献点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给陛下开开眼就算了。 只不过公主殿下今天的来访彻底打乱了计划,李重润只能放弃本来的计划,一门心思的开始琢磨这自己本来并没有当回事的武则天的生日庆典上。 不过刚好自己的造神运动,可以借此机会推上一波高潮,这白给的机会怎么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所以李重润便想着之前自己给礼花起的名字叫天女散花,那么这次干脆给陛下真的搞一出天女散花出来,还能让两个妹妹露露脸,实在是一举两得。 只不过这天女散花,自然是要飞上天去的,李重润思来想去,自己还没点出内燃机这种科技树,眼看距离武则天生日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临时研究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可以选择的答案就只剩下了两种:热气球和飞艇两种选择。 热气球需要的布料倒是好说,几层细帛就够了,只不过涉及的试验就会比较多,燃料也要试验,酒精毕竟有些危险,如果不试验万全了,实在是不敢让两个妹子就这么坐着热气球上天。 不过既然已经可以制作硫酸,那么就可以大批量的制作氢气,那么就算做不成飞艇,做几个氢气球出来飞个树梢那么高意思意思就好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阿兄这是在画一个球?” 书桌上凌乱地摆放着几张已经画好的图纸,绝大多数都是热气球的设计,从吊篮到燃烧器再到球体的设计,有着一股子浓浓的蒸汽朋克的意味。 “是也不是,本来是想着用这个法子带人上天洒些花瓣下来,只不过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一时半会儿只怕是解决不了了。就只能放弃了。” 李重润挥了挥手上已经画完的草稿:“这是为兄最新的设计,相比那边的热气球的设计来说,这个法子倒是靠谱许多,至少短时间能还能安全的把人带天上去,又不至于完全失控带着人飘走,这是最简单的设计,就是有些怕火。” 仙蕙接过李重润手里面的草稿图看了看,方才的那个设计图里面至少还有个大篮子可以让人做进去,这个设计图干脆就是一个绑了很多绳子的大球,里面满满当当的塞了不少小球,绳子从大球上垂下来栓在一个人的腰上,后面还有一根长长的跟尾巴一般的绳子脱在地上,好像是用来控制方向和高度用的。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为兄其实更想试一试第一种方案,至少比这个用处大很多,只不过最近着急的是陛下过生日的事情,所以那个方案也只能后续再说,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再说。” “裹儿,我跟仙蕙最近要忙这个事情,倒是有件事情要你帮忙,你可有时间?” 跟两个妹妹粗略地讲了讲给武则天庆生的计划,两个妹妹听得有些蒙,因为东西没做出来,只靠李重润说的话未免有些干巴巴的,好在仙蕙没少在实验室混,还稍微理解了一些李重润的想法,李重润便准备先带着仙蕙去做这件事情。仟千仦哾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自己一直想做很久了,只不过一直腾不出手来,这么看最近裹儿只怕是会闲上些时日,李重润看她闲着每天不知道要忙什么,干脆指派给她去做。 “有时间,整天空的都快闷出病来了,阿兄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我给你个腰牌,你明天去西市找一个姓崔的坊正,把腰牌给他看看,他就会听你的安排,你去找十三要几个政委和十人团的人,让那个崔坊正带着你们去附近的乡下做些调查。” “微服私访么?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做?阿兄不去啊?” “为兄现在做什么都有一大帮子人盯着,实在是不方便,我跟阿兰讲一下,让她也跟着你去。” “嫂嫂在家带孩子就好了,护卫这种事情有的是人,十一和张三郎他们不也闲着的么。” “做政委这种事情阿兰比鉴真和蔚儿她们都靠谱,她跟着去,能跟那些老农民聊到一起去,不然你去了也实在不知道要聊什么对不对?” 裹儿倒是也不傻,略微一想,自己好像确实不知道要怎么跟那些老农民聊天。“好的,我会跟嫂嫂认真学习的,就是裹儿能不能再带个小伙伴去啊?” “仙蕙被我拉去帮忙了,你又能带着谁去?” “这是秘密,你就不要管了”裹儿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两姐妹自幼孤僻惯了,在李重润身边才有了些当小孩子的感觉,李重润还是很开心裹儿能有个小伙伴陪着玩的,也就没再追问。 “问卷我已经誊抄好了,你回头照着那个问卷上面的问题问就好了。” 裹儿已经喜滋滋地去找阿兰商量明天出去玩的事情了,招了招手表示听到了李重润的话就消失在了书房外的花树丛中了。 接下来的几天满神都的小孩子都没有了皮球可以玩。 听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客商,把满神都屠户手里的尿脬都给收走了,甚至就连许多家屠户门前挂着的当招牌的那些冲了气的尿脬都一并摘了下来买走了。 李重润让工坊的老师傅做了两个大号的注射器出来,只不过工艺有些简陋,一直漏气,后来还是用了好多牛油密封才勉强能用。 生产氢气用的金属便是倭铅,也就是锌,这些东西熔炼银币的时候剩了很多,这次也带来不少,正好拿来用。 工坊有一间硕大的仓库,本来是用来堆放玻璃器具的,被李重润征用了,还郑重其事地密封了起来。 工坊里面的工人只能听见里面平素里不苟言笑的小公主笑得很开心,却完全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个月,裹儿那边的调查已经有了不少成果,仙蕙这边也终于玩腻了,终于算是有了些成果出来。 第341章 不恐高的仙蕙 本来李重润计划的是用丝帛做成个口袋,把装满了氢气的猪尿脬填满口袋,就算是做成了简易版本的氢气球,足以把人带飞起来。 只不过世间的大多事情,总归是做起来才知道困难。 丝帛虽然轻便,却并不是十分坚固,李重润试验了多次都不得要领之后,最后还是无奈地放弃了最初的图纸草稿。 结果最后的结果便是李重润找了几个擅长编织的妇人,把几根丝线绑缚成了渔网的样子,做成了个大口袋紧紧地兜着内里一串小气球,李重润试了试,虽然不能把自己拉起来,不过带着裹儿和仙蕙这般身姿轻盈的小女孩在天上飞上一会儿,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两个氢气球做好已经用了半个月,在北邙山脚下试飞了几次,裹儿胆子小,最高也只敢飞到树梢那么高,不过仙蕙倒是大胆很多,一直放到拉着她的绳子都快放尽了都只觉着不够过瘾,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 清漪园里面正在学习的羽林孤儿们得了活计,每天就在折纸,有会剪纸的宫人带着他们裁剪了许多红纸,用了些特殊的手艺折叠成出来,只要迎风一展,便会变成一朵活灵活现的牡丹花一般,算是为散花准备了不少素材。 只不过猪尿脬的密封性还是稍微差了一些,只不过过了两天,许多充了氢气的小气球便瘪了下来,试验了两次,李重润就叫停了试验,准备在武则天生辰头两天再重新填充。 仙蕙体会到了这个时代没人享受过的飞行的乐趣,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吵吵嚷嚷着要尝试着做个更大的可以多带些人的玩意儿出来。 李重润本来只是以为她准备把主意打在做一个大号的氢气飞艇出来,没想到仙蕙明显野心更大一些,把主意打在了李重润并没准备执行的原始计划上,也就是做热气球上面。 因为是仙蕙的主意,李重润倒是没着急帮仙蕙开科技挂,反而是看她自己怎么带着一帮勉强能达到后世小学生科学水平的老师傅们制作个热气球出来。 热气球的工艺里面最要紧的是密封的问题,仙蕙本来的解决办法是往丝帛上面刷一层鱼胶用来密封。 只不过鱼胶干结之后会变得干结,干结的时候甚至都会撕裂了丝帛,仙蕙做了好几个小样,都是以失败告终。 后来又试验了用大漆或者桐油的法子,结果倒是有所改进,不会像用鱼胶那么撕裂了丝帛。qqnew 只不过这两种东西十分易燃,热气稍微烘烤一下,就烧了起来,用来做热气球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大号的火炬,与其说是可以拿来飞行,更适合拿来纵火。 好在营州种植的橡胶草已经有了初步的收成,陈子昂送了不少橡胶过来。仙蕙在扬州的工坊那边接触过很多次这玩意儿,有不少经验,便试着熔化了些橡胶涂抹在丝帛上面,缝合起来后在接缝处再用熔化的橡胶把接缝焊住,倒是保持了足够的轻便和密封性。 李重润来看了几次,满仓库的猪尿脬气球大阵,变成了一堆白蜡条和铜皮炉子,还始终洋溢着一股子浓浓的橡胶的味道,实在是不喜。 见仙蕙的小型试验已经成功,听说已经开始准备制造完整版的热气球,李重润见仙蕙已然掌握了进行试验的科学逻辑,索性就放了手让小丫头去折腾,不再管他。 裹儿那边传了话过来,说是之前李重润安排的农村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喊他过去看。 “如果不是阿兄的这个主意,妹子还真不知道原来就在这京畿之地,普通的平民都会过得如此艰难。” 裹儿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了很久的样子。 在她身边的阿兰也并没好到哪里去,加上最近刚生了娃娃,正是母性泛滥的时候,看起来哭得并不比裹儿少了多少。 “正所谓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李重润拽了一句文,手里拿着一沓小丫头带着一帮十人团和政委们带回来的资料在手里看着。 “我还以为我跟仙蕙妹妹这般出身已经很可怜了,只不过这一路走访下来,才发现自己受的这点委屈又算什么?” 裹儿似乎是颇受了些震撼,言语间一股子浓浓的圣母气息。 “为兄初见阿兰的时候,阿兰浑身上下唯一一件值钱的物事就只有一根铜簪子,这也就是你阿兰嫂子不管再怎么打扮,头上都会插着的那根。” 现身说法这种事情永远都最具杀伤力,裹儿想来也是这两天听阿兰讲了不少遍这个故事,李重润只不过是略微提点了一下,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荡漾起了一层水光出来。 “阿兰这样的还算好的,为兄初见鉴真的时候,他带着好几个拖油瓶不说,身边唯一的家当便只有一条叫妹妹的细犬,好几个小孩子饿得都脱了相了,还有个小丫头病得都快死了,鉴真拦住了为兄下乡去找蔚儿他爹的马车,就是想着把身边仅有的那条狗卖给为兄,好换些钱财来帮那个小女孩诊病。” 如今王府里面的狗基本上都是妹妹的后代,虽然颜色略有些区别,不过都继承了妹妹那标志性的耳朵上的一撮长毛。 “就是那个在西厂有个碑的狗子?原来是鉴真的,怪不得蔚儿隔三岔五的都会去给那个坟头上个香。” 裹儿来扬州的时候,已经是天下太平了,不过这段经历还是没少听扬州的那帮小姐妹们提起,尤其是那条名字叫做妹妹的细犬。 “鉴真那小伙子本来是极沉稳的性子,为兄被那倭人偷袭,加上妹妹被炸死,那般佛爷脾气的人都冒了火气,带着罗莎她们一帮人就冲去了倭国把人家女皇给绑了。这才有了咱家的基业。” 李重润之前并没有跟裹儿说起过太多之前的故事,只不过见今天裹儿心情确实不算好,才难得的说了说,算是排解排解她的压抑。 被李重润一打岔,裹儿总算是从方才的沉闷中回了神过来,眼神也不似方才那般呆呆愣愣的样子,有了几分往日的灵动。 小姑娘年纪还小,若是只是苦恼于别人的可怜,影响了她本来颇为乐天的性子就不好了。 同情心是应该有的,不过太过盲目的同情变成圣母病了,也不是李重润想要的结果。 “这份问卷,都是你们一户一户走访出来的?” 翻看到最后,李重润对这一份问卷的答案也有些咋舌,正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自己之前一直在扬州呆着,没想到这天子脚下的京畿之地,虽然不似江南那般富庶,不过已经算是比较发达的地方,百姓的生活居然也还是如此艰难。 “洛州下属二十个县,半个月的时间,妹子也只不过是去了可以走船的偃师县,巩县和寿安县三县而已。” 半个月走完了三个县,问了两百户居民,在这通信基本靠吼的年代,效率已经是非常高了,只怕这半个月小丫头是一天都没有休息,尽数泡在了这里。 “有什么感想?” 亲自走访了这么多乡民,李重润便想问问小丫头到底有什么想法。 第342章 根源分析法 “除了苦,便是苦。” 李重润把手中的资料往书桌上一放,示意小丫头继续说。 “每家都有不少夭折的小孩子,就算是勉强成年的,也会因为来个三灾六病的,说没就没了。” 被李重润一问,本来已经平复了许多的裹儿眼圈又红了起来。 “明明朝廷已经减免了不少赋税下来了呀,每家还有永业田和口分田,为什么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是这么苦啊。”裹儿很不解地问着李重润:“这才刚过完年,许多人家就已经没了粮食,地里面的粮食还没种出来,许多人家要么去打些零工换一顿半饥不饱的口粮,要么就只能去山上寻些勉强户口的吃食。” 裹儿的大眼睛里面填满了大大的不解:“只不过是半个月,光是卖女儿的我们就遇到了不下二十次,府里面一下子多了二十几个小丫头,如玉姐姐倒是念叨了我好几次,本来答应的好好的,转头遇到的时候还是心软,就又买了下来。” 唐代达官贵人的平均寿命在55~59岁之间,这是后世不少墓志铭里面统计出来的数字,不过能有墓志铭这种东西的,绝大多数都是达官贵人,剩下的也都是得道高僧之类的角色,对于这帮人来说,大唐无疑是一个物资极为富足的年份。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只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位于社会底层的民众来说,死后一卷草席才是真正的归宿,就和鉴真的父母一般。 加上高达四成的夭折率,根据裹儿这几天走访出来的数据来看,平民的平均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七岁。 “知道阿兄为什么要让你费这老鼻子劲去调查这个吗?” 仙蕙明显没有执政的天赋,加上人又是那种书呆子脾气,实在不是搞政治的材料,李重润也就干脆把她往搞研究的方向上培养了,平时也主要是培养她的逻辑思维能力。 裹儿虽然也是极聪明的,不过明显情商要比仙蕙那个书呆子强上许多,加上小丫头也似乎对权力的欲望更强烈一些,李重润也就不介意把她往某些方向发展。 “为了让妹妹体会一下民间疾苦?” 不管什么朝代,体验民间疾苦都是一种极为政治正确的说法。 达官贵人们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民脂民膏,一边假惺惺地悲怆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种事情来表现自己的清高,为自己的某些野心披上一层为民请命的外衣这种事情,并不只是昙花一现。 “若是只是让你体会一下民间疾苦,为兄找几个厂卫军的政委来给你讲讲出身就好了,他们忆苦思甜的手艺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比那些老百姓干巴巴的话要煽情多了,实在犯不上让你受这些苦楚。” “还望阿兄指教。”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裹儿难得的正经了一次,很恭敬地向李重润行了一个大礼,完全是一副小学生求教的样子。 “分析一个问题的根源,最主要的就是几个关键点。” 李重润拿了根铅笔出来,在纸上画了起分析图来。 “比如我们这次调查,你只觉着百姓过得很苦,那么到底苦在哪里,你有没有想过?” 李重润把苦字写在了第一行,在一旁写了表现两个字。 “很多原因,没饭吃,没衣服穿,缺医少药,没房子住,就算有房子的也极为破烂。” 李重润也没否认裹儿的想法,抬手写了问题两个字在第二行。 “那么这些问题里面,最让百姓们觉着苦的问题是哪个?” “挨饿,几乎每家都有饿死的人。” 裹儿很干脆地回答,这两百份问卷都是她一张一张地自己问出来的,统计也是自己操刀,自然很熟悉。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李重润把没饭吃下面画了条线,单独列举出来,作为主要问题来分析。 “那我们就先来分析一下这个挨饿的问题,要解决问题,我们就要了解都有什么原因影响这个问题。” “阿兄的问卷上面也问过了,去年没有天灾,甚至洛州还丰产了。”裹儿没少在李重润身边带着,很熟悉李重润的分析问题的流程,自己也拿了根铅笔,在李重润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裹儿这几天应该是真的全心全力的在忙这个事情,本来极爱干净的小丫头头上也没了之前的木梨花的香味儿,反而有一股子淡淡的汗味伴着头油的味道散发出来,应该是这些天都没工夫梳洗打扮。 “有五成的百姓田地已经被地主家或者佛家收走抵账了,还有几成要么是因为家人打仗失去了劳力,要么就是地不好产的粮食不够家人吃食,还有就是家里人遭病,花了不少钱财看病结果断了粮。” “所以土地被兼并是问题的主要原因对不对?” 李重润把裹儿写的这么多原因中间的土地兼并下面画了条线,又继续往下引申出来。 “那么关于土地兼并的这种事情,影响他的原因又是什么?” “抵账,断粮,不卖地就要饿死,还有就是地主和那帮死和尚勾结衙门小吏用了些法子把土地从百姓手中抢了去。” “这里面最最主要的问题又是什么呢?”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和尚庙和地主家往外放的高利贷实在是太贵了,那帮和尚们又不用交税,庙产大得要死,还雇了不少佃农帮忙种地,自然有的是钱往外放高利贷。一来二去,百姓那点地产都只能交给和尚们和几个有功名的大地主身上去了,单单是巩县一地,光是郑家就占了全县农地的四成,还有三成在和尚庙手里,向朝廷交税的农户都只有三成,还要服徭役,纳捐,还要被衙门的小吏盘剥,好几个农户跟我讲,说要不是家里有门子手艺充当营生,还不如去给和尚庙当佃户来得安生。” 裹儿絮絮叨叨地念叨了半天,总算是说完了自己的分析。 “那么朝廷有没有政策?朝廷的政策主政的官员知不知道有这规矩?有没有施行?施行的过程中有没有弄错?有没有方式去监察一下政策的施行和成果?”仟千仦哾 李重润画了四个问号在裹儿分析出来的根源上,认真地看着她问她。 “朝廷本来按制应该是每丁得分八十亩永业田,六十岁还田,按道理是够了。” 裹儿不是朝廷的官员,不过这两天也确实是用心在问过了这个事情,所以回答得还算流畅。 “只不过前面我朝自开国以来人口增加了不少,地却没有增加,妹子详细地问过了,就算是有分到永业田地,也只不过是二十亩而已,而且好地早就已经被地主和佛家给划拉走了,剩下的都是些长不出粮食的下田而已。朝廷的政策,多少有点落后了。” 裹儿在李重润的四个问号下面挨个写着答案:“巩县已经很多年没分田了,衙门的说法是地早就分完了,不过巩县的县令姓郑,听说郑家的一个旁支,自己在巩县就圈了大几千亩地,全然不像没田可分的样子。这是在执行层面就出了问题。” “朝廷每年都会有巡边的都御史,不过听说巩县的这个县令每年都因为修河得到上官的褒奖,所以官声还不错。” “朝廷的政策这种根源不是咱们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回头你可以把巩县的事情写个条陈呈给姑姑,让她帮忙处理。这四个问号是个万能的公式,如果以后有机会主政一方,你倒是可以多在这上面想一想。” “阿兄别闹了,裹儿是个女娃,主政一方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做,裹儿只要做好阿兄的帮手就好了。” “当今的皇帝都是个女人,你又怕什么哦。” 李重润笑了笑,并没有往下说太多。 “为兄交给你这个法子,主要是想让你知道两个事情。”李重润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一个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之所以能知道这么详细,甚至还分析出来了问题的根源,自然是因为这都是你自己亲自走访问出来的。” “第二个吗,便是想让你知道一下这一套分析的流程,养成习惯,什么问题都往这个套路上想一想,以后做起事情来,不会只做头疼医头的表面功夫。” 裹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这就是为什么阿兄会这么费劲地让仙蕙去搞那个飞天的物事?” 第343章 有眼不识泰山 “本来是。”李重润摸了摸鼻头,“只不过现在就纯粹是仙蕙自己在玩儿,阿兄本来准备的物事并没有多难,倒是早就做出来了。” 李重润干巴巴的为他把未成年当工具人的行为辩解着。 “阿兄在扬州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同样的调查吗?所以在扬州的时候就先对佛门下了手?” 裹儿一副惶然大悟的样子,眼睛中写满了崇拜。 “啊……这个问题啊,阿兄能教给你这个法子,肯定是自己先行试验过了才是。” 李重润老脸一红,其实自己对那帮和尚下手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着实有钱,自己当时又确实没什么钱…… 不过好在李重润如今也算是位高权不重的人上人,修心养性的功夫见长了不少,这才没在妹子面前露怯。 是夜,下雪了。 已经将近二月,河畔的柳树都已经萌出了新芽,一场晚雪却又裹挟了一股子浓重的倒春寒糊了李重润一头一脸。 “见了鬼了,这都马上龙抬头了,怎么又一下子这么冷?” 放下马车上厚厚的棉布窗帘,重新感受着暖炉的热气舒缓了自己方才贪恋雪景被冻的有些僵硬的颧骨,李重润磨磨唧唧的跟上官姨娘唠叨着。 因为下雪,加上又是半月一次的大朝,姨娘今天便没骑马,反而坐着李重润带着暖炉的马车去上班。 “这么大的雪,倒还算是好事,能冻死不少地里的害虫,今年应该还会是个好年成。” 上官姨娘虽然久居神都,其实并没有种过田,不过因为每年的亲耕和亲蚕两个仪式都要她主持,所以对农事还算有些了解。 说起来收成,李重润突然想起来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姨娘对农事了解颇多,孩儿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为何玄奘大师在西域记里面就提到过,冬季可以种植可以过冬的小麦,为何在着神都周边,一直没有见过种植?” “这事情姨娘还真不知道。” 姨娘毕竟也只是个城里白领出身,自己也没做过农事,所以李重润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也让她有些发蒙:“不若我帮你问问司农寺的人?” “不用麻烦朝廷里的各位上官,这几天孩儿正带着裹儿在农户间做些调查,等闲顺便问一下便是。” 顺手把裹儿这几天辛苦往自己头上揽了揽,李重润捏了捏手里的那一沓拜帖:“给两个娃娃摆百天酒,照孩儿的意思是用不到请这么多人。” “虽然不是嫡长子,不过毕竟是王府头一回办百天宴,也就破例的正式了一些。” 姨娘倒霉太把李重润的疑问当回事:“如今你身份不同了,自然不能再向以前那般随便,朝廷中各方的势力不管如何,总归都要照顾到的。若是按你说的那般只请几个亲近的,难免有些偏颇,反而会给人家落了口实。难不成你是不舍得这些钱财?” 李重润虽然还算心思灵通,不过还是低估了吃饭这种事情对中国人的意义,不管是现代还是大唐,吃饭这种事情都是社交礼仪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所以才会有“没什么事情不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的说法。 “倒不是孩儿不舍得请客吃饭的这点钱财,实在是这上面好些人,孩儿都不认识,到时候,若是场面上冷了场,那岂不是很难看?” 李重润晃了晃手里的拜帖,示意不是自己不想请,实在是因为自己要请吃饭的这些人,自己实在是不认识。“你比如这个王曦王侍郎,这位又是哪儿来的大佬?” “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要在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上官婉儿展颜一笑,隐约间漏了不少风情出来:“至于王曦王侍郎,他是礼部侍郎,自然是要请的。” “只不过一个侍郎,剩下的不是尚书就是各路公卿的……”李重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矮了下去:“礼部的侍郎啊,还姓王……” “啊,你没猜错,这位王曦王侍郎就是你未来的老泰山。” 王曦,礼部侍郎,礼部尚书王方庆王司业的儿子,家中只有一个独女,姓王名蓉,专长飞白眼儿~ “那是真的要请的……” 还真是出门遛狗只有狗回来——丢大人了…… 李重润修心养性的功夫虽然有,但是不多。所以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就果不其然的给自己整了一个大红脸,干脆掀开了马车上厚厚的窗帘,看着外面的雪景缓解尴尬。 好在下了马车的时候,猴子屁股一般的红脸已经消散了下去,李重润又变成了翩翩少年郎的样子,在应天门五凤楼下转着圈发着拜帖,听了一圈的贺喜声。 大朝期间李重润依旧是没资格找个椅子坐下的,狄公还在家里修养,并没有回来,期间李重润自己也去看了他几次,老爷子虽然还是不能动弹,不过精神好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仙蕙做的苏打水起了作用,感觉他脚脖子也没有之前那么肿了,想来距离回来上班的时间也快了。 本朝没有什么退休的说法,加上当朝皇帝身上多少有些灭霸的属性,所以绝大多数空出来的官位,都是因为不太正常的死亡方式。qqnew 所以狄公就算年事已高好,也还要老老实实的等病好了之后回来上班。 十一个宰相加上三省六部的各位大佬有资格在御座前坐着议事,李重润自然是没资格的,所以轻车熟路的往自己熟悉的那个柱子后面一靠,李重润便准备做自己的春秋大梦去了。 朝廷内也没有什么事,因为倒春寒的缘故,举行大朝的贞观殿里面着实有些冷,所以就连本来甚是勤勉的陛下都没什么心情议事,只不过交代了一下陛下生辰的庆典流程,又册封了几个刚成年的武家亲戚当郡王,便很干脆的散了朝。 “王爷有命,张五郎莫敢不从。” 张家兄弟自然是不会像别的大臣一般从应天门进入大内的,所以李重润也只能等散朝的时候才有机会把拜帖递给了他。 “恒国公实在是客气,小子与六郎相交莫逆,五郎如此客气,实在是有些见外。” 所谓相交莫逆,也只不过是当年在金山顶上说过两句话而已。 听到李重润提到自己认识张昌宗,张易之的脸上略微的抽动了几下,似乎是有些别扭,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很是俊俏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让人看了非常的赏心悦目:“只是不巧六郎最近略感风寒,今日无法上朝,我等兄弟无法畅谈叙旧,实在是有些可惜。” “左中郎将身体抱恙?小弟府上有营州送来的地道野山参,此物最是补气健身,回头小弟差人送些到六郎府上,聊表心意。” 李重润想起上官姨娘前几天跟自己说过此事,张昌宗受宠之后,武则天便在东门外的思恭坊给他起了一套很大的宅邸,平时二张就住在那边。 只不过因为张易之张五郎模样更俊俏一点,所以更得宠了些,加上接了被发配去蒙古迎娶突厥公主的李隆基的秘书监的职司,所以在宫里呆的时间便久了一些,平时都住在宫里。 张昌宗本来先被公主殿下供奉给了武则天,只不过因为文采差了些,又会些功夫,所以接任的是左千牛卫中郎将,负责武则天的安全防卫,所以平时也有不少机会贴身侍奉,不过总没有给皇帝当秘书那般亲近,不免心里有些憋屈。 这不是前几天喝醉了酒,胡乱说了几句疯话,只不过恰好就被陛下听到了,张六郎便被撸了中郎将的职缺,让他回自己的大宅子闭门反省去了。 刚好最近又临近武则天生辰,张六郎便一直在外面忙活那场海路大会的筹备工作,所以李重润今天才没遇到他。 不过听方才张五郎的意思,自己还是不要去找他为好,不过既然拜帖都已经写了,就算张昌宗到时候不来,自己的礼数还是要到位的。 所以散了朝不久,李重润就让人从库房里面随便取了两根发了霉的山参,用了个极漂亮的盒子装了,带着拜帖前去了二张的大宅子。 “六郎,好久不见,实在是想煞小子了。” 李重润到的时候,张昌宗正在自家大宅子门前送别一辆漆黑的马车。 只见他身着彩衣,脸色如常,全然不似张五郎所说的略感风寒的样子。 “小子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实在是失了礼数,还望王爷不要怪罪才是。” 虽然是在府门外就遇到了,不过投拜帖求见这种事情是很完整的一套礼仪,所以就算是二人要寒暄,也要进了正堂,彼此做坐了之后才开始议事。 第344章 微服私访 “小子回神都多日,奈何俗物繁忙,一直没机会拜见六郎。今天跟五郎下拜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六郎身体抱恙,小子带了些营州的特产,还望六郎不要嫌弃才是。” 正式的登门拜访,礼物自然是不能咯吱窝底下夹一条烟就能应付的,不过好在王府最近没少收到贺仪,所以像什么干果糖茶之类的东西很多,这次便带了一整套的礼品,礼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 “王爷心系天下,实在是天下苍生之福。” 转着圈子拍彩虹屁么,张昌宗应该是没少在陛下那边进过谗言,不过今天这马屁拍的非常漫不经心,想来是心里有事才会这般。 张昌宗结果李重润递过来的礼单和拜帖,自己也没看礼单上面写了那些东西,只不过打开拜帖粗略的看了一眼,脸上就露了不少难色出来:“只不过王爷选定的日子那天,某要去海路大会的会场诵经祈福,方才已经跟佛印大师约好了,实在是不巧。” 怪不得那漆黑的马车看着有股子灵车的味道,原来是一帮和尚,只不过不知道是那个寺庙里面的和尚头子。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该问的话已经问完了,略微的表示了一下自己对张昌宗无法到场的惋惜,李重润就拜别了他出来。 “回头差个人,去盯着张老六,能让他们兄弟两个这么重视的一场海路大会,断然不会是只找了一帮外地的和尚来神都念经这么简单。” “是,王爷。” 车窗外的张三回了李重润一声,自从李重润从扬州回来之后,便带着身边的这几个小孩子熟悉监察院的流程和工作内容,表现最好的张三便被李重润当成了自己在监察院的秘书,有什么事情都安排他去做,让本来监管这监察院和王府管家的如玉姐姐轻松了不少。 “让你去查探的那个铺子,可有什么结果了?” 狄仁杰今天没出门,便缩在李重润送的铜皮炉子旁边取暖,说完了孩子白天摆酒的事情,狄仁杰便问起了这件事。 “回舅公的话,那铺子没有后门,平素里往来的客商也没有生人,都是些神都大户里的管家小厮之类的人,监察院盯了一个月了,实在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好像就是个普通的盐铺子。” 李重润不知道为何狄仁杰会如此看中这个崔家的盐铺,就算是狄公想要让二崔精简一下,也不会到这么低调的盐铺开始做起。 “不着急,狄某盯了他们好久,都没发现什么破绽,你小子到神都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没发现很正常。” 狄仁杰倒是看的很开,反而温言安慰着李重润。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小师叔最近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让他帮忙查的事情查到了没有,从狄仁杰家里出来,李重润一路心思重重的,纠结要不要联系一下小师叔,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线索。 只不过接下来的几天,神都里面全乱了套了,算是打乱了李重润的计划。 原因很简单,武则天的生辰快到了,二张兄弟筹谋已久的海路大会便开始了正式的筹备工作。 海陆法会,全称“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略称水陆,或名水陆道场。一整场仪式需要耗时七天七夜,甚是繁琐。 “话说单单是这满天挂的都是的彩幡和丝绦,都要花去多少钱去?” 雪刚化,李重润难得的去国子监上了一堂课,下了课之后本来想直接回家,只不过见朱雀大街上甚是热闹,便想着过去凑凑热闹。 只不过刚到了朱雀大街,李重润就被满天挂载的物事给吓了一条。 刚化的雪,加上朱雀大道上新铺的黄土,让李重润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在脚下穿的皮靴专门用橡胶做了防水的处理,至少不用担心那般泥泞。 “若是嫂子看见他们这般浪费咱们辛苦赚来的钱财,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李重润他们两口子向来自来熟,加上他又一直有意无意的向裹儿和仙蕙她们灌输的一家人的概念,所以裹儿最近也开始改口,动不动都是咱家咱们这般的说着。qqxδnew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蓉儿只怕不仅不会生气,看到他们这么花钱,只怕还会高兴才是。” 对比起裹儿,李重润更了解王蓉一些,或者说,更了解自己的经济学一些。 “不是裹儿说嫂子抠门啦,不过嫂子不是一直讨厌浪费的么?” 裹儿有些奇怪为何李重润会如此说。 “如果陛下收了钱不花,把钱全埋在内帑里面养虫子,咱们不管从外面倒腾回来多少银钱,除了让陛下能睡在金山银山上,不能给朝廷带来一分一毫的好处。” “你阿兄的话你且听听就好,他自己就是开银号放贷的,自然希望满天下的人一分钱都不存,全从他那里贷着花最好。” 公主殿下的声音从李重润和裹儿背后响了起来,李重润扭头一看,发现公主殿下穿了一身男装,跟在同样是一身玄色圆领袍服的武则天背后,正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 “孩儿见过奶奶,见过姑姑。” 武则天没带仪仗,想来是出来微服私访,李重润也不敢大礼参拜,便只是躬身行了个小辈见长辈的礼节。 裹儿是第一次见武则天,不过听李重润的招呼便知道了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老的中年妇人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自己的亲奶奶,不免有些紧张,就连行礼的时候都有些瑟瑟发抖了起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那是什么道理,我只知道钱是挣的越多越好,怎么照你的意思,怎么变成了钱花的越多越好?” 一般等价物的概念和流通的重要性是后世经济学的基础,不过对于大唐这个时代,以物换物这种贸易方式甚至都还是基层交易方式的主流,让他们理解这些概念着实有些难。 李重润本来想随便找个理由蒙混过去,小丫头在自己身边还抖着,李重润也怕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别给小丫头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是。 不过转念一想,武则天给小丫头的心理阴影只怕从幼年时期就种下了,也不多这一次了。 “地主老财家里的铜钱埋在地窖里面,穿钱的绳子都烂了,都不会拿出来花,他们挣了这些钱又能做什么?” 这种经济学的小段子对于李重润来讲是心口拈来的,加上今天在国子监正好讲的就是这方面的内容,几乎连草稿都不用打,张口就来。 “方才就听说你今天在国子监教学,不教圣贤之书,反而讲了半天的商贾之道,刚好就碰到你了,你倒是好好说一说,要是说的不好,朕一定治你一个误人子弟的罪名。” 武则天眉头抬了抬,表情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不过还是有一股子威压隐隐约约的拍了过来。 第345章 则天大圣皇帝微服私访记 李重润眉头皱了皱,心说武则天问的这个问题看着简单,其实仔细一想便涉及到经济,货币,税收等无数问题。 若是常规的解释,从一般等价物和国家的本质这块来说的话,只怕自己要说许多东西才能解释的了武则天这个看着很简单的问题。 “奶奶,这里有一块银元。” 李重润从袖子里摸了一块锃光瓦亮的新银元出来,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一股子惨白的光芒。 “孩儿用这一块银元,向开胭脂铺子的裹儿妹妹买了这么一根簪子。” 李重润从裹儿脑门上横七竖八的发饰中选了一根看着最低调不起眼的银簪下来。 “你可别当我们没买过东西,就这根簪子就不止一块钱。” 为了调节气氛,公主殿下嬉笑着跟李重润开着玩笑,不过武则天此刻正认真的听李重润上课,并没有接茬公主殿下的笑话,眼睛依稀的有些精光出来,伸手示意李重润继续说。 “裹儿妹妹拿这一块钱去公主殿下这里买了胭脂,公主殿下有了这一块钱,便又从小子这里买了两道菜过去。” 李重润拿着那块银元在空中虚让了几次,最后又把那一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银元塞进了自己袖子当中。 “从头到尾,世面上只有这一块银元,孩儿有了簪子,裹儿有了胭脂,姑姑吃到了菜,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所要的物事,而这银元始终都只有这么一块而已。” 武则天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思虑些什么东西。 “前朝中书舍人马周曾经上过一篇奏疏,主要是反驳前朝侍中魏征的十渐疏中所提的要太宗陛下需要节约一事,好像就说到过你说的这个事情。” 似乎是觉着有些累了,武则天一提袍子,大大咧咧的就凭空往后一坐。 跟在她身旁的一个彩衣少年很有眼力见的往地上一趴,也不管地上污泥雪水的横流,就这么趴在了地上当起了凳子,看着流畅的程度,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当时朕还在太宗陛下身边踢替他磨墨,见到这封奏疏,还在想这人哪儿来的这等歪理邪说。没想到竟然在你这里又听到了。那么你今天在国子监教授的也是这种事情?” 李重润暗暗的吐了吐舌头,心说这古人好像一点都不傻么,虽然没有总结成具体的概念和理论,不过显然已经有大能在琢磨这些经济学的东西了。 “国子监中都是国之柱石,若是只会读些圣贤书,将来替陛下牧守一方之时,难不成什么问题都要去论语上找答案去?” 李重润很勉强的替自己今天在国子监口嗨一事辩解着,只不过看武则天脸色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知道陛下到底是赞同还是反对自己的理论。 “所以之前朝廷里面讨论到你小子的时候,都有些奇怪,为何你能从扬州搜刮这么多钱出来,扬州的百姓却还都对你感恩戴德的,几个老大臣讨论了半天,都不理解你是如何做到的。” “先前奶奶让孩儿去扬州解决那钱荒的问题,孩儿自然要多想一想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也好在前人就已经提到过这些事情,所以李重润这时提出来并不显得特别突兀。 “孩儿在扬州调查了许久,本来以为是因为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国力昌盛,市场做大了才导致的钱荒。” 暗戳戳的拍了拍武则天的马屁,见武则天并没有反对自己的意思,李重润这才放心大胆的继续往下说着:“只不过孩儿发现,虽然确实有因为天下太平,生意好做所以对银钱的需求变大这个因素在里面,不过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所以你就对佛门下了手?看来是那帮和尚私底下藏了不少钱财。” 武则天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身后看了看,李重润努力的辨认了一下,武则天身后不远处有一辆灵车一般的马车,看起来似乎就是当初自己在张六郎家门口见到的那一辆。 李重润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猜出来了武则天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什么经济税收流通性之类的问题都是狗屁,自己这套理论就算是平素一点生意上的事情都没做过的阿兰都知道,更别提这位执掌朝堂几十年的皇帝陛下了。 更何况自己在给陛下的奏折里面已经提到过这些概念,所以武则天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理论。当初李重润为了忽悠武则天把铸币的事情交给自己,可是写了很长的奏疏,李重润很确定武则天肯定看过了,不然自己不会这么轻松的就在大唐抢起犹太人的本职工作来。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那帮和尚们依旧不死心,想着让陛下在自己这边帮他们讨些公道。 “主要是因为那些和尚是真的有钱,庙里面的佛像都是实心的,瓦片用精铁铸造,分量大的压垮了半个山。这帮和尚不事生产,又不用交税,实在是富的流油。能让那帮和尚花钱唯一的法子便是买地,只不过天下地就这么多,如果孩儿不对他们下手,难不成这天下的地产最后都沦落到他们手里去才算完?那这天下到底是陛下的天下,还是佛爷的天下?” 在武则天这种人精面前,李重润觉着还是不要搞的自己太过伟光正了,还是真实一些,不要让陛下起了疑心才好。而且自己也帮皇帝做了不短时间的事情了,自然知道这位皇帝陛下眼里面看的最重的是什么。 “当然了,之所以先对和尚们下手,多少还有些公报私仇的缘故在里面。孩儿刚到扬州,就被个死和尚当街刺杀,若孩儿不露些手段出来,在扬州只怕很难站稳脚跟。” “你倒是还算实诚。” 武则天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李重润的答复。 “自从你出来做事之后,便一门心思的琢磨着怎么挣钱,朕还以为你跟武攸宁一般,就喜欢些铜臭之物。可这么一看,婉儿还是把你教育的不错,虽然手段不算正经,不过竟然有几分豪侠之风。有点你爷爷当年的样子。”仟仟尛哾 武则天话里似乎还有些话,只不过武则天还在说着,实在没给他琢磨武则天潜台词的时间:“我年纪大了,这些小孩子的新鲜物事只要知道就好了,将来交给你们折腾就是。攸宁此人最喜欢挣钱,之前问过好几次,就是想知道为何你这般劫富济贫一般的挣钱,不仅没让那些有钱人嫉恨,还心甘情愿的跟着你挣钱?” “回奶奶的话,若是想挣钱,自然是从有钱人这里才能挣得多,那些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身上又能刮的出来多少油水?” “田地亩产乃是立国之本,切莫以为你擅长些商贾手段,就看清了那些农民,人可以不穿衣裳不买首饰,可若是几天不吃饭,可是要死人的。” 武则天虽然国家治理的还算不错,不过眼光毕竟还没摆脱时代的窠臼,不知道后世立国的根本早就不是从土地里面刨食儿了。 只不过自己虽然已经搞出来了原始版本的蒸汽机,只不过工业革命这种东西,远不是游戏里那般只要点开了科技树,就自然而然的触发这种一蹴而就的事情。 “孩儿只是觉着那些农人实在可怜,从祖辈开始便世世代代便只是从农民身上薅油水,就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改一改,让农人日子过的舒坦一些。毕竟只要农人们过得舒服了,陛下的江山坐的也更稳定一些。” 李重润这话说的多少就有些诛心了,只不过武则天似乎很喜欢李重润这种毫无遮拦的诚恳,听他的言论便频繁的点头认可。 “看你搜刮起那些番邦来,全然不似这般大公无私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外乎是些番邦异族,自然是要保持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才是正经。” “朕也是看着你时时刻刻都为了朝廷的稳定,加上不管是扬州还是营州,百姓对你的口碑也确实不错,这才屡次压下来那些对你的攻讦,就连你借那吐蕃边患来求两年平安这种事情,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 “臣得蒙陛下恩宠,实在是无以言表,唯有尽心替皇上做事,不敢有半分怠惰。” 见武则天也不再摆着微服私访的样子,开始正经的说起来了事,李重润也只能公事公办的拍了拍武则天的马屁。 “朕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的出来谁是真心帮朕做事,谁又只不过是想着借朕的东风往上爬一爬,你且认真做就是。” 武则天似乎说完了今天想说的话,起了身便准备离去:“听说你们家两个小女儿百天,你满朝堂的发帖子,怎么就没想着给朕一张?”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这种小事,怎么敢叨扰陛下……” “果然你姑姑说的没错,你小子只不过是看着大胆。” 武则天哈哈一笑,凭空竟然冒了许多不输男人的豪气出来:“裹儿这小丫头长的不错,怪不得你把它捧成仙女一般。朕生辰那天,让她过来助助兴也确实蛮好的。” “谨遵圣谕。” “走,朕难得出宫走一走,你就别在这儿碍眼了。” 带着妹妹很认真的给武则天行了个礼,李重润便急匆匆的赶回了自己马车,赶紧往府里面赶去。 “阿兄?奶奶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是个什么意思?” 裹儿不太清楚武则天今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有些迷糊的问他。 第346章 一个信物 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李重润这才松了一口气:“还能有什么事情,帮那帮和尚吓唬吓唬为兄,让我过几天陛下过生日的时候不要找那帮和尚的麻烦呗。” 李重润撇了撇嘴:“要不是为兄表现还算得了她满意,她一时半会儿也确实需要阿兄替她挣钱,那就不是只是过来兴师问罪一把的事情了。” 不只是帮武则天挣钱,长生的法子还是自己献上去的,单单是凭此功劳,自己就足以稳坐钓鱼台了。 至于长生的法子也最多只是延缓一下衰老,长生是绝无可能的这种事情。是断然不能说出来的,容易招惹事端。 “裹儿在阿兄身边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见阿兄这般谨小慎微的样子,裹儿本来以为阿兄一直都是那般混不吝的样子呢。” 裹儿见李重润额角已然渗了不少冷汗出来,便从胸前取了一条素帕帮他擦着。 素帕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桂花香,却不似桂花那么浓,反而有些清幽,还带着丝丝的甜味。 如果说一般的桂花如同盛装出行的豪门大妇那般浓烈奔放,裹儿身上的这股子香味反而有些像是待字闺中的小家碧玉,少女感十足,却又带着股子勾魂摄魄地柔媚出来。 “混不吝也要看场合的不是么,当着咱们这位奶奶的面耍贫嘴,阿兄可没那胆量。” 马车里面只有自己和妹妹,李重润不免把话说得甚是直白,直白到了有些粗俗。“这味道挺好闻,好像是随园里面那几株丹桂的味道。” “本来就是,芳儿嫂嫂喜欢这个味道,专门做成了香膏,见我喜欢,便送了我一些。原来就算是阿兄也有认怂的时候么……” 裹儿这会儿也没了方才那般紧张,终于恢复了几分往日那般古灵精怪的样子:“自幼娘亲就一直说陛下怎么样,今天这么一见,似乎和娘亲说的还是有些区别。” 估计娘亲自小就是把武则天当成小儿止啼的张辽一般来形容,都给小丫头留下心理阴影了属于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皇帝是不能和普通人一般见识的,正所谓这世上三种人:男人、女人和皇帝。亲情什么的和皇帝没啥关系,皇帝眼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坐得安不安稳。只要阿兄能不断地替她挣钱,让她做事情不会捉襟见肘,就算陛下也算是出身佛门,阿兄把那帮死和尚脑浆子都给打出来,陛下也只不过是聊表一下对佛门的同情便是了。” 这种话多少都有些杀人诛心了,不过裹儿如今正是在培养三观的年岁,依稀有些被李重润带坏了。 “这和阿兄在林邑教给玉碧嫂嫂用奸臣的法子好像。难不成阿兄自己是往奸臣的路子上走的?” “这都已经从林邑出来好几个月了,不知道玉碧嫂嫂那边有没有好消息传过来。” “玉碧那边又没有咱们用锅驼机的快船,最近还没到南风天,从林邑来一趟很慢,不过估计也快了。若是没有消息,入了夏咱们还要再去林邑一趟,挑选些去吐蕃的人选,到时候补种一下便是。” 李重润摸了摸鼻头,知道裹儿说的好消息是指怀孕这种事情。“什么奸臣不奸臣,阿兄这是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圣人路子上走的。” “阿兄,不在奶奶面前你果然混不吝了许多。” 跟裹儿胡扯了一阵,眼看着就要到王府了,李重润突然说了一句:“看来想通过皇帝寿辰来做文章的不只是二张兄弟,那帮和尚们也意有所图,不然不会这么劳师动众的,还让陛下帮他们来跟我说情,让为兄到时候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陛下还有会顾忌的人物?如果是能让陛下都会顾忌的那种大人物,还会在意阿兄的想法?觉着阿兄碍事,直接把阿兄处理了了事,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裹儿觉着有些不合常理。 “最近朝廷中大家都觉着陛下肯定会传位给父亲,庐陵王俨然风头正劲,陛下肯定不会看着父亲大人在朝中一家独大,肯定想着制衡一下,当皇帝这事情就如同坐跷跷板一样,偏向任意一头都会导致朝堂不稳,以一人治天下,便免不了用些拉一打一的手段。” “至于第二点,太宗陛下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煮粥。” 李重润指了指外面:“民意这种东西很容易煽动的,不巧的是,为兄当初在神都成名的几次事迹,都是靠煽动民意解决问题的。” “阿兄是说,这帮和尚怕阿兄坏了他们的事?” “你不要看佛门在扬州一地怂得如同鹌鹑一般,就以为这帮和尚们就都这么老实。他们在扬州老实,不过是被师兄的手段给吓怕了,就算是老实,扬州最大的地主还是这帮和尚。” “当一部分人掌握足够的财富的时候,为了稳固自己的财富,不被强力人士嘎了韭菜,自然会想着给自己获取些权力。” “而这些有野心的人物,总归都会天生地聚集到一起。” “成了,就是从龙之臣,从而获取更大的利益。” “那二张又想获得什么东西?听说那二人一心把自己当成了娘们,平时就只顾着伺候陛下开心,并没有什么往上爬的野心来着,就连陛下赐的官,都只是想做就做。” “谁知道,可能只是觉着陛下喜欢热闹,人来疯的毛病犯了罢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裹儿和仙蕙之前被二张提亲的事情,她们两人不知道。李重润也就不想说出来让两个妹妹烦心。 不过见今天武则天还特意提了一句裹儿来看,想来是二张还没放弃给陛下当孙媳妇的小心思,应该是没少在陛下耳边吹枕头风。 马车外传来了一阵略微有些喧闹的人声,应该是南市到了。 “王爷,路被堵上了。”qqnew 赶车的十三掀开了马车的门帘,提醒李重润外面有事情发生。 南市的坊门前正聚拢着一大帮人,围在一个小台子前面,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什么东西。围拢过来看热闹的士民把路给堵得水泄不通的,李重润的马车一时半会儿很难过去。 “若是堵了路,绕一下就好了,不必和他们抢道。” 在小台子上撂地练摊的是几个突厥人,还没有巡城的金吾卫来找麻烦,看起来南市的不良人甚至还在帮他们维持秩序。 若背后没有些强力的人士撑腰,这几个突厥人是断然不敢这么嚣张的。 只不过几个突厥人在这里吵闹些什么东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十三赶着马车往一旁的坊市边绕行了过去,李重润心怀疑虑地瞥了一眼那几个正在台上声嘶力竭地折腾着的突厥人,总觉着事情没这么简单。 “等下找两个兄弟过来打探一下,这几个突厥人在吵闹个什么东西。” “是,王爷。” “王爷,陈先生从营州送了信过来。” 大管家如玉就早就等在了家门口,李重润刚回家,还没来得及下马车,一封书信就收到了手里。 “陈先生前几天不是刚来过书信,想来还没收到回信,怎么这么快又来了一封?” 府里面用得熟的小丫头如今都在扬州做着女强人,便只有裹儿能担起来给李重润当小秘书的职司。 “可能是有些急事,不过既然没走监察院的路子,想来不是什么军国大事。” 忙活了一上午,又被逼着面了次圣,李重润连饭都没吃,肚子里面正饿着,顺手把陈子昂的信往袖子里面一塞,招呼如玉给备些饭食过来吃饭。 只不过饭还没来得及扒拉两口,就有侍卫来报:“王爷,门外有人求见。”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吃饭呢,等会儿再说。” “来人说,只要王爷见了此物,必定会见他。” 李重润接过那侍卫递上来的一个小布袋,随手捏了捏,东西很硬,似乎是块石头。 裹儿还没来得及看清李重润手里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小东西就被李重润重新塞回了袋子里,丢回给了那个侍卫。 “让他去密室见我。”李重润胡乱地扯了条丝帕擦了擦嘴,示意裹儿继续吃,不用管自己。 裹儿有些疑虑地看着李重润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心想是什么人,凭一个信物就能把向来稳重的阿兄给着急成这个样子。 第347章 就这么收复了河套? 来人是个老头,瘦高个,腰有些佝偻。好像就是那天李重润在西隔城见到的那个烧奏折的老者。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先前自己收到的信物是一块碎玻璃,不算透明,依稀有些发绿。 自己当年就是用这些五王殿前任房东炼丹失败的残次品制作出来的那一堆琉璃珠子,只不过五王殿早就已经被流星砸成了渣滓,还能有这些东西的,自然就只有之前下落不明的二哥李守礼了。 “二哥,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重润一眼就看破了来人的身份,只不过实在不敢相信只不过比自己大哥几岁的二哥李守礼竟然就变成了这般样子。 “用了些手段,化妆易容这种事情不难,就是染头发用的药有些霸道,用多了老是掉头发,最近都秃了不少。” 二哥李守礼的笑容依稀还有几分当年那般憨厚的样子,在李重润正看向自己,便很努力地直了直有些佝偻的脊背。 密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兄弟俩,李重润也就不用那般顾忌:“小子是想问,二哥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去,怎么自己又跑回到那西隔城里面去了?那天你是不是在扬州接那倭国王女的船上?” “啊,那就是我。三叔出门,身边总要有些人帮忙照应不是。” 二哥嘴唇抿了抿,张嘴本来想接着说,只不过似乎又顾及到了什么东西,略微沉思了一下,这才回答李重润的问题。 “确实是逃出去了,只不过在西隔城里面久了,出去了反而不习惯。刚好三叔有个要去宫里的活计,别人对里面情况不熟悉,我也就去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好不容易逃出了监牢,却又心心念念地想着回去,这多少有些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李重润叹了一口气,心说自家这个二哥人是极好的,就是太过憨厚了一些,怪不得能对了同样闷蛋的父亲的胃口。 “润哥儿,你很好。” 鼓了半天的勇气,李守礼才感慨了这么一句。 说话间,二哥眼角依稀有些泪光闪过,不过转瞬就消弭在了眼角深深的皱纹里面。 “没什么,只不过是运气不错。” 李重润摸了摸自己鼻头,很是谦虚地回了他一句。 兄弟二人闲聊了这么几句,就陷入了诡异的尴尬境地。 一个人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个人心思重重,纵使千言万语又不能明说。qqΠéw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冷场了那么片刻,最后还是李重润打破了沉默。 “那今天二哥来是为何事?” 李守礼愣了愣神,缓了缓才想起来今天身上是有任务在身,连忙肃整了一下仪态,一字一顿地跟李重润传递了个消息。 “我在西隔城里面探听到消息,好像佛门准备推举四叔为圣子,二张已经知道消息,最近正在谋划推动这件事情。” 李重润觉着这等事情,哪里用得上让潜藏在皇宫大内的暗探给自己传递情报? 除非…… 除非父亲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二哥正潜藏在皇宫之中,所以干脆放弃了这条线,直接绝了自己的念想。 只不过自己当初见过二哥这件事情,好像只有那个陛下身边的宫人才知道。 那么说,陛下身边都已经被安插了父亲的人?只不过父亲什么时候建立了这么一个悄的情报组织,就连本朝最大的情报头子公主殿下都不知道? 还是说公主殿下一直都知道父亲大人有这么一个情报组织,只不过一直没有跟自己说? 父亲建立这么一个情报组织又有何用意?就陛下刚登基那会儿的疯狂劲儿,此事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只怕父亲肯定就不是享受流放的待遇那么轻松了。 李重润想了想那个整日里沉迷的洛水畔钓鱼的身影,心说看来自家父亲的能量远比自己猜测的要深厚许多。 李重润沉吟了半天,让李守礼有些无措,在一旁惴惴了半天,才打足了精神问一句:“润哥儿可有什么打算?” “这事情,父亲那边怎么说?” “三叔说,让我来问你。” 父亲大人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猜测出来自己已经发现了李守礼的身份,这么把二哥派过来,所图的无非也就是告诉自己一声,自己放弃了这个暗桩了。 “先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二哥后面可有什么安排?若是没有安排,小弟这边倒是有个活计正缺人,二哥这种憨厚的性子,最是合适不过。” 这点李重润倒是真没说谎,马上王蓉要从扬州回神都,扬州那边的生意正好缺个主事的。 扬州那边体系已经成了,接下来只要稳定运行着就好了,二哥这种憨实的性子倒是适合去扬州当车间主任。 “三叔说云州那边有些情况要去帮忙盯一下,说是跟突厥有关,不过具体的事项还没安排下来,之后就没什么安排了,如果润哥儿缺人,为兄倒是可以来帮忙。” 李守礼很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皱得更加厉害了。 “父亲既然有安排,二哥去便是,回头等你空了再来和小弟一起挣钱。” 云州紧邻突厥,正是突厥入关的最方便直接的必经之地,父亲把二哥派过去,估计是为了收集来自突厥的情报。 话说李老四李隆基如今正在突厥当驸马,至今还没回来,甚至连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不过自从李老四入了突厥,突厥那个脾气暴躁的可汗已经许久没有进犯边境了,听说陛下前些日子还在朝会上夸奖了他两句。 如果父亲真是那般心思深重的人,估计父亲让二哥去云中也是为了收集一些关于李老四的情报,毕竟四叔如今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如今风头最盛的反而是李老四这个小辈儿。 就和自家父亲平素里装低调惯了,手下最出名的反而是自己这个混不吝一般。 不过陇西李氏这一房的财源大头是跟突厥的走私,所以也有可能父亲也是和自己想的一样,找个老实人去做自己的区经理罢了。 说完了事,二哥便急匆匆地辞行了,李重润出去送了一路,张了几次嘴,只不过却没说得出来什么挽留的话。 “阿兄,这是谁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李重润在门口目送李守礼消失在街角之后许久,还是一幅望夫石一般,裹儿有些好奇,便凑过来问。 “哦,这是二堂哥,二伯家的二儿子李守礼,以后他若是来帮咱们做事,你叫他二哥就好。” “哦,原来他就是阿兄常说的那个一直照顾你的二哥?” “二哥是个可怜人,人又老实,以后你多照顾一下他。” 李重润又重新望了一眼二哥李守礼消失的方向,转身带着裹儿回了书房。 “家里你说了算,要照顾也是你照顾,别动不动就把自己说得跟个老头子一般好不好?” 虽然裹儿觉着李重润这种托孤一般的口吻实在是有些装老成,不过阿兄也只有非常信任自己,才会把自己兄长托付给自己。 莫名受到了李重润表扬的裹儿很是有些欢欣鼓舞,蹦蹦跳跳地在李重润后面跟着:“那么二哥今天所来何事?” “如果说本意,那就是二张准备借着佛门的工具和名望,把四叔推到那个位置上去。” “皇宫里面的太监都被皇帝给杀了,二哥是怎么潜伏在皇宫里面去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裹儿这几天听了不少神都的传言,尤其是涉及李重润的那一部分,所以自然知道当初龙门的刺杀发生过了以后,宫里面的太监不管有没有参与到刺杀一事之中,尽数都被狄公带着黑骑赶去洛水里面当了,所以才会好奇二哥用了什么身份潜伏进皇宫的。 “怎么这事情还赶一起了?” 李重润没有回答裹儿的话,手里拈开了那封营州送来的信笺。 信笺内容很短,就说了一件事:突厥最近派了许多贵族,来负责突厥与朝廷的边境,陈子昂在营州见天地跟突厥人做生意,倒是听说了一些消息,说是突厥的可汗最近不知道听了哪里来的谏言,为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愿意把处于突厥领地内的永丰和光州二地交还给朝廷。 永丰和光州位于河套,即是官方重地,又是极为丰饶的马场,朝廷谋求了几次都没得到,想不到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回来。 “突厥人这是学了我的法子去?准备贿赂当朝皇帝?”李重润问了一句,把陈子昂的书信丢给正在一旁的裹儿,自己喊了张家三郎过来传话。 “今天有好几个突厥人在南市门口练摊,你且派人去查一查,那几个蛮子到底在说啥?” 第348章 张家三郎冒险记 上 张家三郎最近在接触监察院的事情,只不过因为刚进去工作,手里面掌握的资源并不多。 今天巧了,跟自己熟悉的几个监察院的人今天都没当值,密室里面都是一帮生面孔在做事。 张三郎在密室里面左右转了半天,见大家伙都在忙,实在拉不下来脸去指使一众姐姐叔叔做事情,便拾掇了拾掇准备自己出门去查探一下。 嘴里面念叨着,自己明明梦想的是仗剑天涯餐风饮露的江湖日子,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被王爷忽悠的来着暗无天日的地窖里面当起了打洞的老鼠? 虽然能比在厂卫军的时候多了许多打枪的快乐时光,只不过还要认字和学好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疼。 一定是自己被王爷一番大丈夫为国为民不能局限于手段的鬼话给忽悠了才会这样。 张三郎决定等今天的任务了结了,一定要跟王爷好好的求求情,还是调回到他身边做侍卫好了,虽说没什么机会打枪,不过王府的那几个已经学完了歌舞的小丫头真是好看,自己多跟着王爷露露脸,没准就能得了美人儿垂青了不是? 听说师兄的师兄就是在王爷身边做侍卫做得不错,竟然得了当年大观园的头牌垂青,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就在张三郎暗自下定决心的时候,当初带自己入门的管家娘子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下来。 “三郎,你这是准备出外勤?” 如玉此时正好从楼梯上转了下来,见他没穿平素里那身厂卫军的灰布军装,反而换了一身小孩子常穿的麻布袍子,便知道他这是准备出门。qqnew 张三郎抬头一看,刚好看到如玉手里抱着一沓资料,身上穿了一身王家铺子新出的名叫旗袍的衣裳,站在自己面前。因为还站在台阶上,自己的眼光刚好就落在了一处很是丰满的地方。 素色的缎子紧紧地裹着如玉甚是窈窕的身躯,那叫一个风韵犹存。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年方二八,并没有什么异性经验(俗称处男)的张三郎见到这一幕,登时就觉着脸上有点热,非常自觉的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直勾勾的看向如玉:“嗯,王爷让我去查一下南市门口那几个突厥人在做什么,这事情不难,赶上前辈们都在忙,我就准备自己去看一看。” “王爷让你来院子里做事,不是让你去当暗探的。之前就跟你讲了,每个办公区都有负责的区域,神都里面的事情都归一处管理,你去找一处的人去查就好。” 如玉带着张三郎穿花抚柳一般的穿过了一排桌椅和档案柜子,来到了最杂乱的几个桌子前面。 “上次就跟你讲过这几个区域的分布,你要找哪里的资料,直接去找哪里的人就好,就算大家出外勤,至少也会留一个当值的在。” 如玉把手上的那一沓资料往一张桌子面前一放,随手拉开了椅子坐下,开始整理起资料来。 “不过今天一处当值的是姐姐自己呢,几个突厥人撂地练摊这种小事,院子里还真没关注,不过这事情确实不难,你就帮姐姐去跑一趟查探一下。” 听如玉说了这么多,张三郎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不用自己去做了,以为自己还是要在这地窖里面当闷头老鼠,听到自己还是能出去转一转,未免有些喜出望外了。 “哎,好嘞,小子这就去。” 张三郎行了个礼,就准备告辞,如玉又喊住了他:“先去把你的绑腿撤了,黑棉鞋灰绑腿,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是王府厂卫军出来的不是?” 自从李重润回了神都,厂卫军的一身灰布褂子加上绑腿的打扮很是受到了一众劳动人民的追捧,一时间满大街的脚夫和不良人都换成了这般打扮。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只不过因为棉布的产能暂时有限,所以灰军装打绑腿黑棉鞋就还是厂卫军的配置,就跟名片一般显眼。 “哎,小子马上就去换。”被如玉调笑了两句,张三郎终于没了方才那般紧张,略微放松了些许,一只手忙不迭地往下解绑腿,一遍仰着头回着如玉的话。 “出外勤这事情我没做过,不过以后你是要在院子里做事的人,总归要了解一下流程,你等下先不忙去南市,先去西市找一个姓崔的坊正,你把腰牌给他看看,让他带你去南市,顺便给你讲讲规矩。” “哎,好嘞。” 张家三郎得了解脱,兔子一般的就蹿了出去。 如玉笑着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声轻叹,似乎是在羡慕这股子难得的少年气,便低头整理起自己带下来的资料来。 “崔坊正,如玉姐姐让我来找你,说是让你来带我出趟外勤。” 张三郎在崔家油坊门口,见到了正瘫在午后的阳光下面晒暖的崔坊正。 “哦,表妹家的臭小子是,来看老舅也不知道带点儿见面礼,一点礼数都没有,下次再空手来,小心老舅我抽你腚帮子……” 崔坊正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张三郎很嚣张地挂在腰上的监察院腰牌,脸上依稀挂了些古怪的神色,大声的吵吵了两句不相干的昏话,一把就把他给拽进了油坊里面。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弟,借你铺子说句话,你且先去外面暖暖。” “又耽误我做生意,回头非得要让你那个王爷老板赔我些误工费不行。” “你敢的话且去找王爷讨要便是,这会儿赶紧出去,别耽误本官干活。” 三下五除二的赶跑了油坊的老板,崔坊正随手就把张家三郎丢在了油坊当门的一张椅子上。 “啊,我不是那谁家的小子啊……” 张三郎很确定自家娘亲没有一个这般跟山贼一般模样的表亲。 “你能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你这是出来做密探的,哪里有这般光明正大接头的道理?你师傅是谁来?” 崔坊正很不客气的一把就从三郎腰间把腰牌摘了下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拿着看了半天,又对着光仔细看过了暗记,确定无误了之后才丢回给了张三郎。 “如玉姐姐带小子入的门,不过小子刚开始学习院子里的事务,好多事情还没学。” “好家伙,这是又把老子当成新手村老爷爷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崔坊正吹胡子瞪眼的唠叨了一句,不过还是问起了今天要去查探何事。 “这活简单,都不用变装的。” 随手从油铺的柜台底下摸了几个曹州柿饼,随手丢了一个给张三郎,崔坊正就这样直接带着张三郎出了门。 西市到南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过去的功夫,崔坊正倒是完完整整的跟他讲了许多出外勤和街头需要注意的事项。 “就是这几个突厥人?” 不少人也正围拢在台子前看热闹,崔坊正这身打扮在人群中并不算扎眼,借着打探情报的名头,两人便心安理得的听了一会儿这些突厥人唱曲儿。 “有意思,这几个蛮子肯定有猫腻,若不是你收到人物,这事情还真就发现不了。” 听了一会儿那几个突厥人唱曲儿,崔坊正突然扭头跟张三郎说了一句。 台上正吵得热闹,崔坊正说话的声音又低,倒是不愁被别人听了去。 张三郎第一次出任务,实在有些紧张,猛地听到崔坊正来了一句,有些疑惑地望向了他,“老舅何出此言?”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方才崔坊正就安排了,出来如何隐藏身份,所以这会儿崔坊正已然成了自己老舅。 “我这身打扮,不算差。” 张三郎看了看崔坊正身上穿的一身有些破败的皮裘,跟满街上的麻衣比起来,确实算是豪奢之物。 “不算。” “但凡正经一点的摆摊卖艺的,肯定会来找自己讨要些茶水钱了。” 张三郎觉着崔坊正说得很有道理,本来准备向他恭维两句,只不过刚准备出声,就听到台上响了两遍净场锣,一个突厥打扮的小厮打着锣绕场转了一圈,净了净嗓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第349章 张家三郎冒险记 下 几个突厥人汉话说得非常标准,完全没有旁的突厥人说汉话的时候那种大舌头的感觉。 张三郎识字水平有限,实在听不懂台子上那两个穿着突厥贵族衣袍的人物那半文半白的话,只能求助身旁的老崔。 “老舅,这帮蛮子说啥呢?” “没啥,就是说招募民众去河套开荒种田,每个男丁赠田百亩,女子和娃娃每人三十亩。” “给这么多?我们家之前在营州的时候,谁家里能有个百十亩地都是远近闻名的富户了,这些蛮子还真大方。河套是什么地方?远不远?” “怎么?你想去?光州那地方,从你老家营州都要往西去几千里地。”崔坊正很嫌弃地往下啐了一口,“本来挺好听的曲儿,非要扯上一段这玩意儿,真晦气。正经人谁高兴去给蛮子当畜生?” “那小子现在就去报给王爷,就说几个突厥人只不过是在招揽些去河套的移民?”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且等等,快敲净街鼓了,他们马上就要撤摊,咱们去看看他们驻地在哪儿,省得王爷追问起来,你小子一问三不知,到时候还要老子带你跑一趟。” 张三郎觉着崔坊正说得有道理,加上那两个招揽移民的突厥人已经走了下去,换上来几个舞姬跳些突厥的舞蹈,小腰扭得甚是妖娆,张三郎眼光被吸引过去了,一时便没舍得离开。 斜阳西垂的辰光,净街鼓已经敲了两响,突厥人的戏班子还在收拾着行头,为首的那两个突厥人就已经混进了匆忙赶路的行人中,一点浪花都泛出来就不见了。 “老舅,他们人呢?” 张三郎虽然梦想是成为一个叱咤北疆的老猎头,不过他毕竟只是中二时期的幻想,追踪之类的技术都来源自酒肆中老猎头的吹牛逼中,一眨眼就跟丢了人,不免有些着急。 “急什么,跟踪不能跟太近,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崔坊正淡定得多,带着张三郎也混在人群中,不紧不慢的在那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后面跟着。 净街鼓敲到第七响的时候,两个突厥人就这么混进了正平坊的南大门。 正平坊里面民居不多,北面的一半被公主殿下的宅子和国子监给平分了去,南边也都是些高墙大院的贵人家的私产,所以除了几个出来采买的小厮侍女,低着头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正平坊的丁字形大街上人影并不多。 两个突厥人进了坊门不久就钻进了路边的一座小铺子,张三郎抬头看了看牌匾,很尴尬的发现着铺子的匾额自己看不懂。 “枯笔斋,正平坊学生和文人多,这铺子是崔家开的专门贩售写笔墨纸砚的。” 两个突厥人去文具店能做什么?会不会是发现了自己正在跟踪他们,便随便找了个铺子进去想着从后门逃跑? 张三郎本来想问,只不过崔坊正却已经跟他解释了一番:“这铺子背后就是孔庙,实在修不了后门,如果没有密道,那两个突厥人还是只能从这门里出来,我们且在这里等着就好。” 在一处高墙大院的侧门洞里藏好了身影,一大一小两人就干起了守株待兔的笨活儿。 “老舅明明是在西市当差,怎么对这正平坊还这么熟悉,就好像住在这边一般。” 枯等着实在是有些无聊,张三郎就想着跟老崔聊聊家常打发一下时间。 “老子去西北当边军之前,可是在这里读了好几年书,当时没事就跟陈子昂偷跑出来吃酒,对这里熟悉得很。” 一阵东北风吹了过来,凉气从张三郎脖领子里面钻了进去,激得他连打了几个寒战。 老崔见他有些冷,便从怀里摸了个小葫芦出来,递给张三郎:“喝一口,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盯多久,暖暖身子切莫受了风寒。” 葫芦里装的是正宗的扬州出产的二锅头,被老崔贴身放的,暖暖的喝着正合适。 “好难喝。” “你懂什么,这可是天下最好的酒。连宫里面都是喝的这个。” 老崔接过张三郎递回来的葫芦,自己也喝了一口,晃了晃余量,又恋恋不舍的抿了一小口,这才塞好塞子重新揣回了怀里:“虽然这酒是烈了些,不过酒这东西……” 两个身着圆领袍服的书生从枯笔斋的正门里迈着八爷步走了出来,老崔只不过搭眼一看,就停下了张三郎的品酒启蒙课程。“就是他们俩,咱们跟上去。” “这俩人也不是突厥人啊。” “衣服和打扮都能变,就是这走路的姿势是万万改不了的,这俩人以为换层皮就能瞒过咱老崔过去,实在是有些小看人了。” 两个已经变幻成了儒生样貌的突厥人脚下走得很快,就着净街鼓第八响的鼓点儿进了一条高墙大院的后巷。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老崔虽然有些疑虑,不过还是带着张三跟了进去。 “老舅,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旁的大院有很高的围墙,另外一边则是一片连绵的院落,只不过并没有门朝向这条小巷,似乎是畏惧这大院的权威一般。 “这是楚王府,只不过楚王如今正在突厥当驸马,府里面应该没什么人才对。” 后巷中隔三差五的连接着几条小巷,两个突厥人正脚步匆匆地往巷子最深处走去。qqΠéw 这地方挺适合打埋伏的,就好像老猎头打鹿的时候扎的酸枣口袋阵一般。张三郎心里想着。 二人跟着往巷子里面走了两步,就见到那两个突厥人停下了脚步。 “两位从南市就跟着过来,实在是辛苦,今天就先歇息歇息如何?” 稍微落后一点的那个突厥人转过身来,笑得十分诚恳。 一阵很是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张三郎有些恐惧的扭身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柄刀柄弯曲的刀剑,手持长矛,身穿狼头吞肩甲胄的突厥武士出来。 “八十岁老婆子倒绷孩儿,今儿个阴沟里翻船了。”老崔很是愤愤的又啐了一口在地上:“只顾得跟人,自己被跟了都没发现。” 老崔两手一叉,在袖子里摸了一对金瓜锤出来:“小子,等下我尽力帮你杀出条路,你去报信,不要管我。”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张三郎虽然有些怕,不过还是强忍着恐惧,从麻袍的怀里掏了一把短刀出来,“小子也是跟着杨三叔学过功夫的,若是就这么逃了,师兄不打断我的腿才怪。” “我还以为是凤仪卫的人,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崔坊正,看来临淄王的监察院确实比那劳什子控鹤轩要靠谱得多。”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突厥人突然说了一句,就点明了他们俩的身份。 “杀!” 还没等老崔动手,张三郎拎着短刀就往那两个头目那里冲了过去。 “蠢货。” 那两个突厥人很淡定地往后面退了两步,身旁的巷子里又钻出来了两个顶盔贯甲的突厥武士,举着长枪就往张三郎这边捅来。 见到敌人还有援军,张三郎发觉自己想着劫持两个突厥头领当人质的想法大抵已经落空了,见那两个突厥武士狰狞的笑脸越来越近,他倒是也没惊慌到不知怎么做,空着的左手从后腰上一摸,便从麻袍的下襟里摸了一个土作版手榴弹出来。 “快退,那玩意会炸!” 先前说话的那个突厥人很是识货,只不过刚一见那个冒着青烟的小布袋子,就猜到了什么东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两个手持铁质大盾的壮汉从巷子里钻了出来,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两个突厥头领的面前。 先机已失,把缝在麻袍下襟上的另一个手榴弹也扯了下来,拉着了火往那大盾前面一丢,张三郎脚下一蹬,转身冲向了老崔。 老崔手持两柄金瓜锤已经和先前出来的那几个突厥武士战成了一团,金瓜锤虽然不大,在老崔手里威力却不小。 那几个突厥武士的长矛已经被敲断了,现在正一长一短的抓着一对刀子,物理意义上跟老崔打成了一片。 第一声爆炸声传来,张三郎却实在没工夫扭头去检查战果,只不过一把不过两尺的短刀对上契丹武士的双刀流实在占不到什么便宜,虽然帮老崔结了围,张三郎肩膀头却中了契丹武士一刀,渗出来的血瞬间就被填塞了不少棉花的麻袍吸掉了,就好像肩头被个拙劣的裁缝拿红布打了一块补丁一般。 “方才让你先逃,至少还能传个消息,这下好了,咱们爷俩估计要死在这里了。” 身后另外一声爆炸也响了,似乎还在方才的距离,张三郎趁着扭头的时候撇了一眼,发现那两个拿盾的契丹武士还像两扇大门一般的伫立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院子里求援的信号你还不放,等咱们过桥的时候再拿出来听响吗?” 老崔一锤敲下来了一柄突厥人的长刀,还不等那刀落地,一脚就踢在了刀背上面,长刀打着圈落在了张三郎的跟前。 把手上用来放求援信号的直筒对天,手上一拉,一声很是尖厉的哨声传来,张三郎却没啥心思去盯着已暮的天色上盛放的烟火,手一伸抓起那把长刀,又跟那几个突厥人战成了一团。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伸锤子帮张三郎挡下来了一波砍向他后背的攻势,老崔用金瓜锤勉强在武士中间挤了一条缝隙出来,眼瞅着机会,老崔用肩膀用力顶了一下张三郎,直接把他推到了巷外。 “快去报信,我怕帮你拖一会儿。” 张三郎刚在巷外的土地上站稳,正准备回身去帮老崔,就看到一支短箭追风逐影一般的当胸射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张三郎只不着胸前一热,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传了过来。 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罪的张三郎一时失去了平衡,头一低,便倒在了地上。 张三郎倒下去的时候,在街角看到一个满头卷毛的帅哥,正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第350章 春寒料峭 “最近还真是天下太平啊……” 忙活了一天,收了好几条看似重要无比,却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情报的李重润酒足饭饱,一手抱着一个襁褓在点着铜炉的正堂里面转圈,顺便消食,两个新晋的宝妈一脸紧张的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自家王爷一个不小心把两个心肝宝贝给磕了碰了的。 “公主殿下是咱们这边的,自然太平。” 当家老爷居然能主动抱着自家女娃溜圈,而且还不是勉为其难的抱一下以示亲近,而是实打实的散步这种事情,任谁满神都去打听,都找不出第二份来。这份殊荣实在是让芳儿这个自诩的大妇脸上增光不少,甚至都敢拿那公主殿下的尊号开起玩笑来。 “之前有个倒霉蛋国王,也是这般以为天下太平,甚至还在日记里面写了一句:今日无事,结果当天下午就被造反的臣民嘎了脑袋。” 反正在芳儿和阿兰面前,自己还是可以冒充一下饱学之士的,李重润便大言不惭的把路易十六的段子给借过来用了。 “呸、呸、呸!” 芳儿抓紧啐了几口:“这高兴的时候,说什么丧气话。最近老王爷继位的呼声大得连我们这种藏在深宅大院里面的妇人都听到了,蓉儿妹子虽然还没嫁过来,不过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世家现在也站在了咱们这边,陛下的那帮亲戚又都老实了不少,过的可不是太平日子。前两天带着李清去陪小姐说话,小姐都说最自打王爷进了小院的门之后,就没享受过几天这般素净的日子。” 只不过是讲了个段子,竟然被自家小姐姐给嫌弃了,甚至连平日里一向不苟言笑的阿兰脸上都隐约有几分嘲笑的表情出来。 好在李易安这会儿睡醒了,睁开眼睛不见了自己娘亲,便在父亲怀里哼唧了两声,还勾搭着李清也一并号哭起来,成功的把两个正对自家相公使用嘲讽技能的女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李重摆脱了老脸红了又红的待遇。 没错,两个女儿一个叫李清,一个叫李易安。 姓李的女名人李重润只记得两个,一个是李清照,还有一个是李师师…… 奈何第二个名字实在不适合拿来给自己家女娃用,所以李重润干脆就把李清照的名字给了老大,号给了老二。 只不过因为当今陛下名字里面有着日月当空的曌字,起名的时候还是要避讳掉所有读做照的字,所以李清照全名自然是不能用的,所以便只取了清字,倒也还有几分韵味。 “不忙,不忙。我来应付应付。” 避开了她们俩要把娃娃接过去的手,李重润一手一个娃娃又是转圈圈又是慢慢摇的,总算是把两个小丫头给哄得老实了下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易安有些随她娘,胆子比老大李清大上不少,转了几个圈圈下来,竟然真就止住了嗓子,甚至还咯咯地笑出了声来。 “阿兄这点倒是有些随老爹,别的不说,对付女人是极为擅长的。” 仙蕙本来正在正堂里面躲暖看书,却被遛娃的李重润给赶去了角落里面,这才终于找到机会嘲讽了李重润一句。 李重润本来张嘴就想反驳一番,正堂厚厚的门帘猛地被一把掀开,一股子倒春寒的料峭肆无忌惮地冲了进来。 阿兰手里本来正捧着一张裘皮大氅,赶在冷风吹拂到两个娃娃之前就把娃娃带李重润一把给裹了进去:“什么情况?” 冲进来的是裹儿,只见她一脸的焦急神色,见到李重润,嘴里连声的叫喊着:“阿兄,出人命了,张三遇刺,眼看着不行了。” 两个孩子妈都是知道轻重的人,芳儿第一时间就接过了李重润怀里的两个孩子,阿兰则是反手就抓过了身后丫鬟怀里的弯刀。 “仙蕙,去拿手术箱!” 李重润的声音还没消散,人就已经冲出了门帘。 正堂里面眨眼间就只剩下了抱着两个娃娃的芳儿,还有手里还捧着书本,一脸懵逼的仙蕙在那里发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我就说阿兄是个乌鸦嘴,好事没说中过,坏事是一说一个准。” 仙蕙絮絮叨叨的丢下了手里的书本,也一路小跑着去东厢拿手术工具去了。 芳儿脸上闪过几分迟疑的神色,贝齿轻咬了咬嘴唇,本来想伸手把孩子交给奶妈,自己也跟过去瞧瞧,不过两个被李重润的大吼吓哭的娃娃着实也有些可怜,便又把两个娃娃给揽进了怀里,在几个奶妈的簇拥下回房去了。 “谁?哪儿?何时?” 侧门的厢房里面是厂卫军们当值的班房,里面点着几个大大的炭盆,倒是也十分暖和,几把熊熊燃烧的火把把房间里面照得通明,让李重润进门就看到了大案上摆放的张三郎。 “就去打听打听几个撂地摆摊的突厥人在吆喝啥,这小子怎么就把自己给搞成了这般凄惨的样子?” 救人要紧,李重润嘴里面虽然念叨着,手上却没停,用酒精净过了手,李重润开始检查起来躺在案板上的张三郎的伤情。 张三正胸口插着一根羽箭,羽箭露在外面不长,箭头尽数埋入了张三胸前的麻袍里面,伤口那里还随着张三微弱的呼吸往外渗着丝丝的鲜血。 肩膀处还有一条刀伤,此刻也咧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甚至还有些地方露出来了些许白色的骨头。 看案板上还在流淌着的血迹,背后应该也有刀伤,只不过此时若是动他,只怕会碰到那根弩箭,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了那根箭。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阿兄,刀。” 仙蕙已经拿了手术工具过来,解开用棉布包裹的蒸过的器械,轻车熟路的给李重润做起了助手。 把麻袍用刀划开,酒精不要钱一般的泼洒了两遍,李重润小心翼翼的探查起这当胸插着的一箭。 这只箭不像战阵上用的箭支那般粗长,反而又短又细,如同个小儿玩具一般,加上张三身上穿的麻袍是佃户营合作社的出产,里面很实在的敷铺了厚厚的一层棉花,分散掉了不少箭支的动能,所以箭支入肉并不算深,箭头依稀还有些许露在外面。 不过就算是能看到箭头,李重润也不敢就这么直接把箭拔出来,谁知道会不会带来二次伤害,中箭的部位距离心脉很近,李重润还是本着稳妥为先,准备先造个创口,把箭头暴露出来之后再取出来。 张三运气不错,箭头刚好卡在了两根肋骨中间,只差两分就要戳中心脏了。 取下来了箭头,剩下的都是些皮外伤,倒是可以交给仙蕙处理便是,觉着救了人一命的李重润松了口气,也不顾了上面沾满了鲜血,就这么用手抓着那根羽箭琢磨这玩意儿是个什么来头。 箭支很短,大约也就一拃长,五寸左右,尾羽也比常规的羽箭窄小了许多。 “这是片箭,高句丽人当初用这玩意儿,折损了不少河北的好汉。” 如果不是听到他说话,李重润甚至都没发现正附身在一旁矮榻旁的萧先生。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高句丽都已经被高宗陛下灭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余孽残留下来?” 李重润念叨了一句,这才发现萧先生面前正躺着的那人虽然脸色白得可怕,只不过看上去十分面熟。 “老崔怎么躺在这儿?这是又喝高回不去西市了?” 崔成规偶尔会来监察院当值,几乎每次都会贪多了几碗府里面的二锅头,就睡在这厂卫军的班房里面,旁人劝他去客房,舒坦一些,他都不去。 李重润开玩笑的上手推了推他脑门,只觉着入手冰凉,而且怎么都不像平常推人的时候那般有弹性,甚至还就这么轻轻一推就倒在了一旁。 “王爷,老崔他为了护着张三,没了。” 如玉的声音在李重润背后幽幽的响了起来,如泣如诉。 “喀”的一声轻响,李重润手里抓着的那根羽箭,就这么被他握断了。 “谁送来的?可知晓?” “回王爷的话,一个没标记的马车送来的,把人放在门口就走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个当值的厂卫军颤颤巍巍地回了一句,见李重润眼睛瞪得似乎都要冒出火来,也没敢多说,赶忙低下头装作忙碌起来。 “身上小伤不少,不过要命的是后心这一下,几乎捅了个对穿,凶器应该是长枪之类的长兵器,是高手所为。” 萧先生已经验了一会儿的伤,多少判断出来了几分东西:“刀伤有两种,长且浅和短又深的刀伤,应该是被双刀所伤,一长一短。” “双刀?倭人武士?” 说道双刀,李重润第一时间便想起来当初见过的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柄横刀的鬼子。 “倭人的刀术是学习自我朝和突厥的长处,这双刀术便是学自突厥人。” 萧先生只凭借几处刀伤,就判断出来了凶手的来历。 “伤人的是突厥人?那送来的又是谁?” 突厥最近跟朝廷关系不错,神都中突厥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李重润总不能把这些突厥人尽数抓了来找凶手,便想着是不是能从送人来的那里找找线索。 李重润习惯性的在动脑子的时候摸了摸鼻头,却被手上浓厚的血腥味给熏了个够呛。 突然一阵灵光闪过,李重润有了主意。 “厂卫军集合!” 李重润喊了一嗓子,不大会儿的功夫,一百多个厂卫军除了正在当值的十几个人之外,便齐装满员地集合到了侧门前的小广场上。 “带齐了装备,牵上狗,咱们去给小师弟报仇!” 第351章 案发现场 跟在李重润身边的阿兰好歹还是有些在神都生活的常识,宵禁之后随意走动这事情本就已经犯禁,更别提深夜在神都里面调兵了。 就算是如今正当红的临淄王李重润,这般胡来的话,只怕也会被陛下给砍了脑袋。 阿兰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这事情极为要命,不过只凭着自己是肯定劝诫不了李重润的,好在天下能管住这位小爷的总共只有两个半,眼下正有一个在府中。 “润儿不可!” 上官婉儿本来吃过晚饭就早早的睡下了,姨娘的寝室在远后院深处,就没听到发生在前面的事情,直到公孙兰暗地里指派来的小丫鬟来请了,说是小王爷大半夜的下令需要动刀兵,当时就被吓的三魂丢了七魄,睡意登时就没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姨娘来的匆忙,贴身的小衣外只不过是罩了一件大氅就匆匆赶了过来。 李重润见到她时,上官婉儿正在料峭的春寒里面抖着,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姨娘,老崔都被杀了,若是不把这帮人揪出来,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还能睡个安稳觉?”把姨娘接到一旁点着炉子的暖房里面,见姨娘本来煞白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李重润才略有些委屈的解释着。 “除了千牛卫和金吾卫,就连黑骑都没有旨意严禁入城,你钻空子按侍卫的名头把厂卫军带进来本都已经犯了禁,你就不怕陛下说你造反?” 上官婉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算你想着替老崔报仇,也要谋定而后动才行,你平素里那么重的心思,怎么一遇到事情就没了脑子?” “趁着夜里没人,血味还没散去,牵着狗去寻味儿没准还能找到凶手,就算找不到凶手,最起码也能找到案发现场不是?”仟仟尛哾 李重润急忙替自己的无脑行为辩解着。 “孩儿也不是准备带着部队在神都里面乱窜,就算是狗子找不到贼人,最起码巡夜的金吾卫和更夫还能问到点线索,只不过若是拖到明天,只怕再找起线索来就难了。” 李重润信手从怀里摸出来一把腰牌:“一辆马车带大理寺的腰牌,一辆带凤仪卫的腰牌,还有老崔自己的坊正腰牌,宵禁又允许出殡发丧,所以只要孩儿找对地方,两趟就能把这些弟兄给带过去。” 王府的马车不是特别大,塞满了也只能装十个人,若是公主殿下那豪奢的可以装得下十六人的马车,只怕一趟就能把人全拉过去。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还是在钻空子,你怎么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能拿这个名头煽动了百十来个人在神都街上夜奔,你让陛下怎么想?而且会不会这就是贼人设下的圈套?就等你出门去寻他们的时候打你一个埋伏?” “管他什么埋不埋伏,就算是那帮贼子设了埋伏,左右两排枪过去,孩儿倒是想看看谁家的英雄好汉,能比当初契丹人的两万大军还来得硬气。” “就算你不怕埋伏,若是贼人本来就是想着煽动你出门,好明天在陛下那边弹劾你谋反怎么办?更何况还是带着一帮带着枪的护卫?” 一时间,娘俩陷入了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尴尬境界。 不过转机很快就来了,正在李重润抓耳挠腮的想着怎么去探案的时候,看门的厂卫军来报,说是有两个自称是监察院的人拿了凤仪卫的腰牌来求见。 凤仪卫无疑是有资格在宵禁的时候满世界乱窜的,监察院里绝大多数出身都是凤仪卫的人,所以才能深夜来访。 “若是有什么院务就让他们明天再来,这会儿忙着呢。” 李重润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开始认真考虑起来:今天的这场刺杀是不是真的是贼人给自己挖的坑? “王爷,那二人说他们要过来报备之前收到院里面求援的信号的事情。” 李重润一听到这个就突然想起来了这一点,以张家三郎的能耐,虽然不是什么练武的奇才,不过要想彻底压制他到连求援信号都来不及发的程度,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情。 配齐了兵器装备,李重润猜着阿兰上了最先准备好的马车。 为了节省空间,马车里面的取暖的炉子已经被拆掉了。 这让本来有些逼仄的车厢空旷了不少,带上自己,和两个赶车的车夫,一辆常规的马车里面居然装了一个班。 ,为了防止意外,李重润做足了出门的准备,不仅带足了火药,还把前几天刚随船带来的一门便携式的火炮给塞在了马车地盘上,让马车在行走的时候一直不停的发出些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么说,你们赶到的时候,人就已经被救走了?” 在去正平坊的路上,李重润骑在盖雪身上扭着头问那两个自称是监察院的人物。 “小的只看到地上还有些血迹,堵截的双方却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案发的那条小巷子,很快就到了。 “王爷,这儿有个暗记!” 鉴真出生在一处专门给扬州官府的那帮老爷们养狗的家庭,训狗很有一套,鉴真又不是那种擅长藏私的死脑筋,而且那条叫妹妹的细犬又来回生了好多窝,所以府里面的侍卫和厂卫军们都多少会些训狗的本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牵着几条细犬在小巷子里面转悠了一圈,都没费什么功夫,就从一旁的墙缝里面发现了一处很是暗淡的印记。 “这是老崔留下的印记,圈中带人是老崔的花押。” 带李重润来的两个监察院的暗探很熟悉老崔的样子。 “这宅子是谁家的?” “回王爷的话,是楚王府,东北角就是国子监了。” “楚王府?”李重润心里暗自嘀咕了一下:“楚王如今正在突厥当驸马,府里面绝对不会有太多人,更何况若真是楚王的人下的手,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李重润并没有一门心思的认定就是李隆基下的黑手。 没过了多大会儿,李重润的身边便被了一堆各色的“汪之财宝”。 第352章 挖墙脚挖到自己 侧门和所在的高墙和与另一侧低矮的平房和窝棚一般的房子一并挤成了这条小巷,那么侧门通向的所在自然是那高深莫测的楚王府。 “明天请旨,再来搜查?” 阿兰伸手推了推侧门,侧门受了巨力之后依旧巍然不动,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应该是里面闩得很结实。 “来不及了,谁知道一晚上会发生些什么变故?” 李重润不等阿兰给出什么反馈,扭身跟身后跟着的几个师弟们比了个手势。 “是,王爷。” 众人对那手势自然是熟悉无比,那是当初厂卫军还没成型的时候,王爷带着偷袭小分队在江南四处打劫和尚庙的时候表示突袭的手势。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让几个兄弟在下面垫一下借力,十三和十一两个武功最高的弟兄一扯绳头,都没费什么劲就翻过了有十几尺高的墙头。 跨在墙头上的二人向众人比了一个“安全”的手势,飞身就跳了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留在外面的几个兄弟忙着给步枪套上了长长的三棱枪刺,又有人给侧门的门枢下方滴了不少灯油,也就过了片刻的功夫,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喀”的声响,本来紧闭的侧门就缓缓地洞开在了众人面前。 “安静,尽量不要杀人。” 李重润低声下了几个命令,几个牵着狗的厂卫军从怀里摸了嘴套出来,把几条细犬的嘴巴给套住,两个一营的教官轻车熟路地扛着两扇铁皮大盾在前方开路,众人就这般杀气腾腾地冲进了陷入了无边夜色的王府。 “王爷,这般莽撞,是不是不妥?” 虽然王爷这种替自家人出头的担当很让两个监察院的暗探心生敬意,不过还是觉着这个小王爷好像胆子大得有些过分。 虽然楚王眼下远在突厥牙帐,硕大的王府里面也并没有什么人,只不过毕竟也是一个亲王的王府,如果有心之人攻讦起来,李重润这等行为无异于造反。 “事情涉及突厥间谍,军情紧急,本王不得已而为之,明日本王自会向陛下上书请罪。”李重润整肃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又紧了紧肋下的武装带,手中铁锏一挥,带着公孙兰也走入了那深深的夜色中。 看着两个在门口的厂卫军一副看向自己就如同看向一具尸体一般的冷清的目光,两个监察院的暗探轻叹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一人跟着李重润进了楚王府,另一人则拧身向巷子外走去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侧门远离楚王府正门,看着几根还没萌出新芽的出墙红杏,应该是王府的后花园。 李重润凝神静气地跨进了侧门,迎面就看到里面是一个小广场,看痕迹应该是平日里停放马车所用,只不过因为楚王还未婚配,如今又远去了突厥,所以并没有什么车马留下。 两条看家狗鼻歪眼斜地瘫在地上,应该是方才十三他们的手笔,侧门一旁的厢房按理应该有当值的侍卫,可能是想着正主儿不在,神都里也没有哪个毛贼敢来王府行窃,所以居然空荡荡的,看上去还落了不少灰。 溜门这种事情对于当初夜袭了好几个大寺院的偷袭小分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确认了目视范围内没有敌人的小分队很迅速地拆成了几个战斗组,各自找了一个方向开始找寻敌人。 李重润还没走出广场,前方墙角的小组就打出手势,示意自己发现了敌踪。 拐过那处墙角,便是王府的后花园了,后花园不大,树木也不多,一片空荡荡的水面之后,一座不算特别精致的小楼,莹莹孑立在一片有些破败的花草之中。 小楼中依稀还点着些许灯火,虽然没有什么人声,不过间还能看到有些人影在窗子上投下几条影影绰绰的人形。 就算是隔着一汪水潭,李重润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酒味。 突然一声很是刺耳的嚎叫刺破了花园里的沉静,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李重润听不太明白的笑骂声,然后嚎叫声就低矮了下去。 “突厥话!”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不管是哪一世,外语都不能算是李重润的特长,能听出来是突厥话,自然是因为那个跟过来的检察院密探听得懂。 “好像是一个突厥人腿上受了伤,另一个人帮他用火烧伤口止血。那人吃不住痛便叫了一声,被其他人嘲笑了。” 那个暗探突厥话水平不错,居然能做到同声传译的水平。 不过这也为他惹来了李重润一道有些迟疑的眼光。 “卑职平日里的身份,是鸿胪寺的武官,所以像突厥话契丹话之类的都懂一些。” 见自家老板怀疑自己,那个暗探急忙帮自己辩解了一句。 “这位同僚,还不知姓名?” 汉人眼光甚高,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对外国人的统一称呼便是蛮子,待遇参考未开化的生番,来我朝之后,自然是要学过了说人话才算是能当成人类看待的。 所以天朝的子民,自然是不屑学这些番邦话的。 李重润前面几次遇到要找通译的场景,也多都是些会说汉语的外国人。直到遇到了这位。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属下姓郭,名敬之。” 李重润没想到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一个人才,一时间有些猎奇,甚至连前面已经爆发的战斗都给抛到了一边。 “郭兄有没有兴趣来本王手下做事?” 还没等那位姓郭的密探回话,前方就已经传过来消息,战斗已经结束了。qqxδnew 也不怪李重润不够重视前面爆发的小型战斗,和这帮专门强化过cqb天赋的ct比起来,这些只靠身体素质吃饭的古代军人实在不是什么太放在眼里的杂鱼。 “回王爷的话,属下本来就在王爷手下做事。” 郭敬之很尴尬地回着李重润的话。 战斗既然已经结束了,李重润也刚好找了个机会可以缓解一下自己试图挖自己墙角的尴尬,托辞去现场看看便举步往那小楼里面去了。 小楼门口胡乱的堆放着不少军械甲胄之类的东西,有好几件铠甲上面还有着火药爆炸的痕迹和破片穿出的破损,甚至还粘着血迹。 “连润州的那帮和尚都不如。”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十三已经在周边巡视了一圈,确认了周边没有什么敌情。回来刚好就看见李重润在方才的战场溜达。 “和你们自然是没办法比的。”李重润踢了踢小楼正堂里面躺在地上的一个身穿圆领袍服的一个尸体?“方才的惨叫应该就是他喊的,这腿上的伤势也被火烧过,倒是都符合,只不过为何这两个穿锦袍的人怎么脸都被砸烂了,方才战斗竟然惨烈如此么?” “这是他们自己砍的。”十三见李重润问到,正好他自己也觉着奇怪,便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我们突进来之后,后面的这几个突厥人一看情况不对,当时就把这两个看着好像头目的人物给砍了。连脸都划画了,自己也抹了脖子。” 十三指了指桌子后面的几个尸体:“若是他们几人一起上的话,倒是不会这么快就结束战斗。” “既然是把脸划烂了,自然是怕被我们认出身份来,加上这两人不管是肤色和手脚,都不太像突厥人,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两个投靠了突厥人的汉奸。看右手中指上的茧子,这两个汉奸应该还是读书人。” “王爷高明。” 跟在李重润身后的那个名叫郭敬之的密探很干脆地抢了十三拍马屁的机会,平白替自己惹了好大一个白眼。 “不过现在还有几个问题。” 自己作为现场的领导,自然有提问题的权利:“张三郎是被片箭所伤,方才门口的军械我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弓箭,所以张三中的箭是谁人射过来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两个被整了容的汉奸,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第353章 推事院里没能人 在楚王府里面又转了两圈,后花园连接的后宅里面几间厅堂都空荡荡的,除了最后面的杂役房还稍微有点人迹,其他的都是一副简陋且荒废的样子。 “楚王府邸,如此简陋,很不合理。” 阿兰适当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疑问。 确实,且不说和食邑两万多户的土豪公主殿下那金玉堆砌的公主府相比了,就算是和李重润的郡王府比起来,除了占地颇大之外,这楚王府也有些寒碜的过分了。 “正常。四叔被关在东宫里面,一个空头小王爷,要权没权,要兵没兵,这几年来看老四也没有什么经商理财的天赋,就靠吃些食邑的赋税,自然不能跟有姨娘和蓉蓉撑腰的咱们家相比。” 李重润在李隆基的书房里面转了转,发现除了几本自己的诗集,和书桌上放的一些不怎么名贵的文具之外,便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副方镇图了。 “这个楚王,王爷不喜?” 李重润指使别几个厂卫军把那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方镇图打包给带走的功夫,阿兰在一旁问了一句。 “老四这个人,当初在五王殿的时候,就和为夫不太对付。” 李重润想了想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不过再转念一想,好像也并没有多久。“他这人见不得别人好,吃个东西都会跟范哥儿抢东西,实在是不厚道。” 李重润倒是一点都不遮掩自己对李老四的不喜。 一队金吾卫此时终于赶了过来,为首的自然是之前的另一名暗探。 “王爷,这位是右金吾卫兵曹李湛,和崔校尉是当初在边军的时候的同仁。” 互相表示了对对方痛失好友的哀悼,这就算是攀上了关系,那李湛长相很有些憨厚,不过说话的却比方才的郭敬之还要圆滑上几分。 让金吾卫的官去找金吾卫帮忙,多少都算是专业对口了。 不知道那李湛怎么安排的这些平素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金吾卫,带队的小旗向李重润行了个礼,然后便开始指使起手下干活,一点废话都没有。 认过了关系,让金吾卫把除了那两个汉人的突厥人的尸首尽皆抬了去官府,李重润带着众人又回到了那条小巷。 “看爆炸的痕迹和地上的血迹,应该是之前老崔和张三郎被人堵在了中间,张三郎的袍子是府里面配的,所以带了两个手榴弹,这才留下来这两处爆炸的痕迹。” 李重润从爆炸痕迹往巷子外走了几步,来到了一处丁字路口。 “卑职今晚本应该在公主府当值,赶到这里时,净街鼓已经敲完,发出信号的同僚却不知了去向,卑职便立刻联系在金吾卫的同僚,一路问询着巡街的金吾卫这才追踪到了王府。” 郭敬之在一旁跟李重润汇报着自己知道的线索,示意自己走的路程。 “这一路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人或者事?” 问了一句,在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又接着琢磨着伤了张三郎的箭到底是从哪儿发射过来的。 “卑职在边军做过事,倒是对片箭有所了解,片箭这种东西速度快,平,远。不过准头并不怎么靠谱,所以如果不是从很近的地方发射,那么便只有绝顶的射箭高手才能做到。” 李湛在一旁补充了一下。 在疑似两人遇害的那处丁字路口周边徘徊了一会儿,李重润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射箭的场所。 “老崔的致命伤不是剑伤,身上也颇多刀伤,所以出血会多一些,这么看,应该是老崔护了张三郎拼杀出来,自己却战死在了此地。”qqnew 李重润在老崔战死的所在缅怀了一下这位平素里大大咧咧的中年糙汉子,然后走到了张三郎中箭的地方。 “张三郎是在这里中的箭,当时他应该是被老崔推出来,所以肯定是面向街对面的位置。” 街对面是一片有些低矮的房子,好在都是砖房,而且有瓦,李重润手一挥,便示意十三上房去侦查一番。 没用多大工夫,十三就传来了好消息。 在大约70步以外的一处房顶上有些痕迹,房子是一处临街的宅邸,院子是空的,好像很久都没有住人的样子。 “射箭的这个人应该不是和突厥人一伙儿的,这边还残留了些吃食,更像是高丽人。应该是被特意安排在这里潜伏的,一来监视二来保护。” 郭敬之毕竟是在鸿胪寺做事,对这些番邦人更熟悉一些。 “不管这人是谁,肯定也是凶手。就先从这房子的主人开始查起。” 事情做完,天都已经快亮了,匆忙的带着人从楚王府撤了出来,两位本身还有职司在身的暗探也都要赶去各自的正职当值,便就在正平坊就作别了。 在正平坊的大路上走了两步,眼看四下无人,周边也很是空旷,李重润从怀里摸出来了那枚被自己摩挲的无比顺滑的竹哨出来,放在嘴边用力的吹了起来。 竹哨声音很是尖细,不仅让李重润自己听着不舒服,一并牵着的几条细犬也受不了这般吵闹,一直在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找小师叔?” 阿兰当初也见过小师叔,自然知道这是小师叔送给李重润用来互相联系的物事。 “前面让他帮忙查的事情拖到现在还没消息,这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根据我的经验,喜欢杀人的疯子多都跟小师叔那边的人有关。” 没用李重润等太久,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如同上次一般从阴影里面蹿了出来。 流浪狗身上的竹筒里面照旧带了张纸条,上面写的见面地点却十分有趣。 “小师叔的人居然敢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在王府见我,不知道是胆子实在太大还是疯了。” 李重润如是说。 第二天一早,神都出现突厥奸细,意图行刺如今正当红的临淄王失败,只不过造成了临淄王侍卫一死一伤的事情很快就爬上了神都人民热搜榜的首位。 “李重润这小子,大半夜的擅动刀兵,是真当我瞎了不成?” 今天公主殿下难得的进了宫,武则天散了朝没有向往常一样去了仙居殿诵经念佛,反而是在瑶光殿中见了太平公主。 “听说他手下的检察院是真的死了两个人,这小子从小就护短的厉害,想来不会这么容易吞下这么一口气。” 公主殿下肯定会帮李重润说些好话:“听说那帮突厥人在神都里面招揽流民好几天了,推事院专门盯着神都都没察觉到异常,反而是润哥儿手下的那帮门外汉发觉的不对?” 如何快速的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自然是找另外一个倒霉蛋出来顶雷。 “推事院的事情朕准备转交给控鹤轩去做了。自从来俊臣他们几个死了之后,推事院的事情做的越来越不靠谱了,还不如控鹤轩那帮小哥做事漂亮。” 太平公主在心里鄙夷了一下陛下为了给自己的两个“宠妃”脸上贴金,把推事院的能手尽皆拉去了控鹤轩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却还在这里嫌弃。 不过李重润并不知道这番对话,当天晚上,厂卫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很紧张的看着王府角落里小院那里的后门。 一声轻笑从门外响起,李重润便知道是小师叔来了。 第354章 思维导图 “且不说怎么我也算你师叔,单说我帮你救回来一个手下,你这么对我也不太合适。” 一进小院的门,扛着一个小包袱的小师叔,就被一群厂卫军全方位立体式地瞄准了。 “主要是这手段太过熟悉,小师侄数次被坑,都是在巷子里,还都和你们武陵人有关系,不得不让本王小心一些。” 李重润面前摆了一个长桌,上面一个红泥小炉子烘着一壶茶,摆着几个茶杯。见小师叔前来,示意他往下首落座,还亲自斟了一碗茶汤给他。 小师叔敢这么正大光明的来见自己,多半是这件事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张三郎如今已经拜入杨三师伯门下,好歹也算是你的师侄,师叔救师侄,理所应当。”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武陵人在李重润这边信誉着实不怎么高,所以李重润虽然嘴上说得轻巧,一众厂卫军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火枪。 “有道理,不过师侄今天急急慌慌地找我过来,应该不会只是简单地论个亲戚。” 小师叔胆子很大,也没把四周如林的火枪放在眼里,不知道是问心无愧,还是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负。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大大咧咧地往李重润对面一坐,小师叔很放心茶水的安全,自顾自地端起来喝了一口。 “好茶。” “茶自然是好茶,若是府里面的管家如玉姐姐在,她能把茶泡得更好喝一些。” 李重润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地吹了两口,轻轻地抿上了一口。“只可惜因为老崔遇难,如玉姐姐一时难以介怀,师侄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一尝她的手艺了。” 后面一句是真心话,如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老崔有了些意思,自从昨天知道了噩耗,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她。 如玉是陛下的眼线,既然武范已经入了武陵人的组织,这种事情小师叔应该也清楚。 “想不到师侄的管家还是个精于茶道的高手,改天一定特来拜会。” 小师叔自然听出来了李重润背后的威胁。“听说小师侄今天一大早就在正平坊寻摸了好一会儿,还进了楚王府?可找到线索?” “小师叔既然说人是你救的,怎么就没见到线索?” 李重润没着急回小师叔的话,反而反问了一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师叔我赶到的时候,那位姓崔的坊正已经战死,临死前还替中了箭的小子挡了一枪,实在是壮烈,理应敬上一杯。” 小师叔表情很真诚,不像是作伪。 跟李重润共同举起来茶杯,以茶代酒地敬了老崔一杯,小师叔继续说着:“师叔带来些东西,临淄王一定很感兴趣。” 打开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包袱,小师叔从里面取出来了一包用布条缠绕的很密实的物事,放在桌上,还没怎么用力就扯开了包裹在外面的布条,露出来了里面的三件兵刃。 一把短刀,两把金瓜锤,上面满是刀砍斧凿的痕迹,足以证明当时战斗的惨烈。 李重润心说怎么没在老崔和张三身上找到他们随身的兵刃,尤其是老崔的金瓜锤,自己还在楚王府那堆军械里面仔细地翻找了一番,都没有发现,原来在小师叔这里。 “师叔既然在那里,为何放任了那些突厥人离去?” “师叔我虽然能打,也只是个人,不是神仙。” 小师叔很诚恳地跟李重润解释着:“而且当时有个射箭的高手,如果不解决了他,就算是小师叔有把握自保,你的那个小兄弟的命也保不住了。所以师叔我只不过是把那些突厥人给击退了就撤了。” 小师叔又把包袱里面的另外一个小包裹取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一个油纸包裹的圆球,小师叔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咕咕噜噜间油纸迸裂开来,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就驱散了红泥小炉上面洋溢着的茶香。 “不过某也不是吃亏的人,让人把你的人送过来之后,某家就专门去摸了这个弓手的藏身之处,这个弓手虽然箭术确实超群,只不过隐藏的功夫实在太差,找他出来没花什么功夫。” 那头颅的伤口撕裂得很凌乱,似乎不是被器物所伤,反而更像是被人用大力直接从身子上撕了下来。 “这么一个头,又和小师叔跟这件事情无关扯上什么关系?” 看发型这头颅应该曾经是某个高句丽人的一部分,所以小师叔应该是没有说谎。 “关系可大了,这往关外倒腾货物,你猜是谁家负责往靺鞨和室韦那边走货?” 七望走私都有自己的地盘,比如走李重润之前就了解过,契丹和突厥是卢家的势力范围,而更向东一点的地盘则归属于清河崔氏,就是宋记糖号原本的东家。 “难不成崔家还专门养了一群高句丽人不成?同样是高句丽人的黑齿常之,吃的可是卢家的供奉。” “反正很久之前,几个世家组织过一次行刺皇帝的计划,那些被狄仁杰的黑骑尽数砍了的高句丽人的射雕手,其实就是崔家出的。” 小师叔倒是毫不在意这种机密,竟然就这么直接告诉了李重润,丝毫不担心如果李重润就此就把他拿下。 崔家前任的武陵人联络人跟小师叔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小师叔算是跟崔家结了仇,之前还专门坏了崔家行刺宋时的计划,这么一看,小师叔并没有说谎,他不可能会和崔家合伙。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那之前拜托小师叔调查的事情,可有了线索?” 既然人不是小师叔杀的,那么如今剩下的嫌疑人就集中到了世家剩下的几姓这边,王家如今算是自己人,李家是真的自己人,那么嫌疑人自然就只剩下了两个姓崔的和一个姓郑的。 “说起来这事,昨天晚上某家之所以路过正平坊,还真就是为了此事。” 说起来这事,小师叔眼神突然一亮:“本来只是以为那个卖盐的铺子没什么东西,谁知道竟然还是个大坑,师叔我在那里盯了好久,总算是发现了些东西。” “还望师叔指教。” “崔家的那间盐铺每天都会和正平坊的枯笔斋的人有来往,枯笔斋的掌柜,姓窦。李老四的亲娘,刚巧也姓窦。更不巧,先前你透漏过来的消息,替你四叔往外传递消息的那个婢女韦团儿,正是搞死李老四亲娘的元凶。而那些突厥人藏身的所在,又是李老四的楚王府。师叔昨晚去探视枯笔斋的时候,还在里面发现了两件突厥人的衣物,据说,就是白天摆摊的那两个突厥人的打扮。你说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对,那来俊臣明明是接了四叔的命令才来的扬州,如果老四实际上不是四叔的人,为何还要听四叔的命令派来俊臣来找我的茬?” 说着说着话,李重润好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棒,突然有了一丝灵悟出来。 “师叔的意思,来俊臣去扬州本来就是老四在假传圣旨,老四的背后其实不是那个幽居东宫的四叔?不仅如此,李老四只怕还跟他亲爹很不对付?” 小师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给出答复。“还有一件事,你猜还有谁家经常回去那崔家的盐铺买盐?” “吃饭总归要用盐的,林邑的海盐现在也只不过是在扬州有些销售,神都里面最好的盐还是崔家的井盐,去那里买些盐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就算是天天腌制些菜脯,你老岳父也犯不上十天半个月就要差人去那崔家的盐铺买一次盐?” 小师叔哈哈一笑,径直站了起来:“师侄求的事情某家已经完成,师叔不才,倒是想找师侄求一样东西。” “师叔请说。” “听说你有一艘快船,可日行千里,从林邑到扬州几千里地只用了几天就能赶到,师叔想要一艘。” 原来是想要一艘黑船,邙山脚下的工坊已经开始准备投产蒸汽机,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李重润便很干脆地答应了。“师叔想要,把船拿去便是,就是上面的火炮事关重大,侄儿自然是要拆下来的。” “听你安排就好,若是无事,师叔就此别过。” “师叔慢走不送。” 李重润还在琢磨小师叔临走前说的最后一个消息,摆了摆手就放任小师叔离去了。 “王爷,要不要跟上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十三凑过来问了一句,神情中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李三那脚力都追不上他,算了。既然这事情和他没关系,让他走了便是。” 小师叔传过来的消息透露了很多李重润不知道的细节,李重润脑子里面本来杂乱无章的各种大事小情,就好像被拎起来了绳子的珍珠项链,依稀清晰了起来。 眼看陛下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结果自家王爷却有些魔怔了,接连两天都有些愣愣的。 “阿兄啊,你这是纠结些什么东西?这都在这儿蹲了一上午了,实在想不明白,就说出来让大家帮你参谋参谋?” 被两个嫂嫂委托,加上自己也着实担心李重润就这般闷着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裹儿便过来跟李重润套话。 “啊,裹儿啊?” 正望着鱼塘里面几条鲤鱼楞神的李重润,被裹儿吓得一激灵,定了定神才看到是裹儿正站在自己面前。 “你跟仙蕙练习得怎么样了?啊呀呀,腿麻了,俯卧一把。” 为了模仿天女散花,这两天仙蕙和裹儿正在很努力地练习吊威亚。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用绳子拴着实在是有些不太舒服,仙蕙搞的那个叫什么热气球的玩意有个篮子,为何不能用那东西?听说已经勉强能飞起来了。” 扶着李重润在鱼塘旁用来装饰的乱石上坐下,裹儿跟李重润抱怨着。 见李重润的神色依稀恢复了些日常,阿兰也凑了过来,轻轻地帮李重润按摩着腿,帮他缓解着因为蹲太久而导致的刺痛。 “哎呀,麻得很,让我缓缓就好了,不用捏了。” 李重润呲牙咧嘴地享受着阿兰的照顾,一边跟裹儿说着话。 “仙蕙的那个热气球要点火的,怎么都不算安全,这次陛下生辰还是稳妥为先,用氢气球倒是也够了。” 李重润很随意地岔开了话题。 “听说嫂子的船已经到了洛水,想来很快就到了。” 裹儿嘴里面的嫂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王蓉。 “蓉儿回来了?那感情好,感情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腿上的酸麻感在公孙兰的按摩下终于缓解了许多,只不过因为听说王蓉要回来了,李重润就这般又陷入了死机状态。 李重润的死机状态比众人预想中的要严重一些,赶上唯一一个能管得住他的上官姨娘最近在宫里面忙活陛下寿诞的事情,又没有回家,众人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不过好在李重润的死机倒是没影响正常的饮食起居,所以这般状态就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王蓉到家。 理论上来讲,王蓉在神都有两个家,一处是自幼长大的王司业的宅子,还有就是他亲爹王某来神都后置办的宅子。至于临淄王府,怎么也说不上算是王蓉的家。 只不过大家都很习以为常地认为王蓉的家应该就是这里,这个大家,甚至还包括了王蓉本人。 “他这样?多久了?” 自扬州一路奔波来的王蓉脸色有些疲惫,在几个小丫头伺候下净过了面,一手端着碗羊奶喝着,王蓉看着嘴里叼着个牙刷发呆的李重润问跟在身边的裹儿。 “有个三天了,自从那天见了那谁之后就这样了。” 裹儿在王蓉身边解释着,不过鉴于身边耳目太多,便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王蓉自然心领神会了。 “哎,呆子。回回神,本小姐回家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哎?蓉蓉?你不是船刚到洛水上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见到王荣,李重润的脸色瞬间就如同重启了一般,比方才明显鲜活了许多。 “他们说你都发了三天呆了?怎么这么久没见我就这般想我?” “快快快,跟我来。” 也不顾了王荣风尘仆仆的样子,李重润一把扯着王蓉就往自己的卧房跑去。 “就算是阿兰和芳儿姐姐最近要奶孩子,你也不用这般急色?” 一脸懵逼的王蓉被李重润拉进了卧室,见他还很急切地关上了门,王蓉脸有些红,嘴上还很倔强地表达了一下反对,只不过并没有挣脱开被他拉着的手。 “想什么呢,为夫只是想问你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只不过要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李重润话说得很快,脚下也没有闲着,穿过衣柜里面的暗门,快步带着王蓉就去了密室。 “哎呀,这地方我来不合适。” 见李重润就这么带着自己进了监察院的本部,王蓉很敏锐地觉着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不过李重润拉着她的手很是坚定,并没给她什么机会脱身。 “都出去!” 李重润一声令下,硕大的密室里面很快就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灯花爆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着。 “这是你家的资料。” “这是崔家的资料。” “这是我家的资料。” 李重润在几个资料架子上来回穿梭了一会儿,抱了一大叠资料过来。 王家的资料,和崔家的资料都很厚,可是李家的资料却非常的少,甚至还没有李重润后来搬过来的像窦家萧家之类的资料厚实。 趁着王蓉看资料的功夫,李重润取了一张大纸,在上面用铅笔很仔细地画了起来。 “你给我看这么多资料,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还有为啥你家的资料这么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王蓉拿起自家的资料随意的翻了翻,发现里面都是记录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族长在晋阳见了什么人,自家爷爷王司业在朝中说过什么话之类。qqnew “我刚回神都的时候,太平公主在密室里面见了我一面,跟我啰嗦了几句很没营养的对话。除了让水变得更混了一些,别的并没有什么太重要的意义。我这两天才想明白,跟我说那些东西一是让我搞不清楚状况,第二点就是想着销毁一些我不在神都期间,监察院调查出来的资料。” 手上一边画着涂鸦,李重润嘴上也没停,机关枪一般地说着,速度很快。 “什么资料?” 王蓉不知道李重润说的是什么,不过并没有得到李重润的回答。 “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你父亲关系非常差?” 李重润这个问题让王蓉一时间很难回答,不过看他坚定的眼神,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有机会扳倒你亲爹,但是要给他仇人做事,比如说我,你愿不愿意?” “王某这是做了什么事?难不成他就是武陵人?” 王蓉虽然没表态,不过这话说得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立场。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只是假设,你且回答就好。” “如果能扳倒王某,那肯定是好的,就是不能牵连了爷爷。” 王蓉自幼和王司业长大,自然比较关心老爷子的安危。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李老四也是这么想的?” 李重润把刚刚完成的那副涂鸦摊在了王蓉面前。 涂鸦的正中是武陵人三个字,被李重润着重画了好几遍,颜色很重。 “我好像找出了武陵人是谁。” 李重润指着那三个字,跟王蓉这么说,眼神异常清亮。 第355章 抽丝剥茧 “武陵人不就是那个据说长得很帅的小师叔?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王蓉觉着李重润卡了几天的进程,就纠结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实在是有些浪费粮食。 “根据咱们接触过的这么几个武陵人的说法,武陵人就是个松散的组织。这很不合理。” “若只是松散的联盟,效率必定极其低下,就算是保持地单线联系,别说在公主殿下这么多年围剿下存活下来。那无尘和尚没听武陵人的命令,脱离了他们组织,就被我给解决在金山顶上了。” “所以要调动这么多资源,这么多人去对抗一整个国家,背后肯定有一个做决定的人物,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武陵人。” 见王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李重润又接着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接下来所有的问题都是建立在了假设的基础上,我现在基本上没有证据,只能说在道理上说得通而已。”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接触到武陵人时候听到的一件事情,当时我和陈先生被单不先,就是在扬州被我一枪崩死的那个高手给绑了,当时他们意图在龙门刺杀当今陛下,当然是失败了。当时我以为组织这场刺杀的是你们家的叔爷爷五柳先生。” “叔爷?我爷爷的那个亲兄弟不是随薛仁贵征伐吐蕃的时候死在大非川上面了么?” 知道五柳先生是武陵人的,只有李重润和陈子昂。 因为担心牵扯到王司业和王荣,李重润便一直没有透露这个消息出去,陈子昂跟那五柳先生是相交莫逆的故人,自然也不会平白地卖了朋友。qqΠéw “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但是陈先生是认识他的,应该不假。” 李重润回忆着当年的情景:“当时你那叔爷爷在逃走之前,曾经有几个人骑马赶来,说是失败。当时王司业还曾说过一句玩笑话,说单不先误把他们计划中的太子爷绑了去。这是第一个线索。” “意思也就是说他们武陵人准备行刺当今陛下,顺便推举你父亲上位,而那说事败的两人,自然是之前派去煽动你父亲造反失败,逃回来复命的喽啰。” 王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当时父亲远在房州流放,距离虎牢关几千里,五柳先生不可能精确地计算出来那些前去忽悠父亲造反的人的行程,等单不先复命之后自行离去就好,不可能在那里等着。” “有道理。”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eailprotected]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所以当时那两个人应该是去做了其他的任务,而且这任务执行的地方应该也是在神都之中。当时父亲在房州,公主殿下在追查刺客,武姓的几个有可能接位的几个宗室跟在陛下身边,都不在神都,神都中留下的便只有被锁在东宫中的四叔了。所以当时那两个人是准备行刺四叔才是。” “这么说来,武陵人就应该不是跟你四叔没什么关系了,至少当时是。” 王蓉点点头,表示接受了李重润的说法。 “后来魏王夺位失败,丽景门变成了推事院,再后来二张被当今陛下授意成立了控鹤轩,意图很明确,就是陛下觉着建立在丽景门基础上的推事院没有之前听话了。” “当时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这是陛下卸磨杀驴来着,还有就是感觉到自己对朝局的掌控变弱了,所以才加强控制的一个法子。”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如今看来,应该是陛下逐渐的失去了对宗室的宠信,重新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两个亲儿子这里。尤其是宗室在营州之乱的时候变现得如此拉胯,让陛下失去了对他们的宠信,这才让本来用来监控官员的丽景门,也就逐渐的变成了陛下用来制衡武家和李家的推事院,再后来李武盟誓之后,干脆就变成了主要监控自家亲戚的控鹤轩。” “道理虽然没错,可是和武陵人没关系啊,都是陛下的心思。”王蓉表示不理解李重润的想法。 “这个等会儿再说,咱们再说说扬州的事情,无尘和尚是武陵人的叛徒,在扬州破坏了佛门跟武陵人的合作,浪费了不少投资不说,最主要的是把佛门准备推举的继承人给废了,逼着佛门找新的支持者。” “佛门不是说投靠了二张,二张和你四叔关系密切,准备让佛门推举你四叔当圣子的么?” “这种事情,你在扬州都知道,你觉着陛下手底下一堆密探和眼线,会不知道这种事情?而且四叔之前就是皇嗣,锦上添花这种事情,哪里有雪中送炭来的让人印象深刻?” 首发-:-塔读小说 “所以佛门并不是准备推举你四叔?那还能推举谁?难不成是你?” “佛门不想着弄死我,就算他们那帮和尚大度了,怎么可能还会把好事戴我头上,你还记得来俊臣吗?” “当初被你抓了,后来交给武陵人处置的那个朝廷命官?” “你还记得他当时怎么从四叔那边收到命令的?” “听说是从一个叫做韦团儿的宫女那边传递命令给李老四,再由李老四安排人执行。咱们还把韦团儿这女人交给了武陵人处置。” “前两天我追查张三和老崔遇害的案子,重新召见了小师叔,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最关键的情报,而这个情报则是让我做出这个假设最主要的证据。” “什么证据?” “李老四的亲娘窦德妃,就是因为这个韦团儿的诬告才死的。而四叔跟这个韦团儿关系非常不一般,甚至还专门通过她往外传递消息,所以我大胆地假设了一下,会不会李老四听命于他父亲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个假象?” “李老四从西隔城里面逃出来,是靠打我的小报告给公主殿下。谁知我不仅没因此倒霉,还在公主殿下这边得了宠爱,这李老四就干脆利索地投靠梁王,后来还统领起来了推事院,这等手段,你如果是我四叔,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个能干的儿子给拉到手里来用?” “那肯定的。”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所以李老四就是武陵人安插在四叔身边的探子,看着是在帮他做事,关键时刻都在拉他后腿。比如在陛下需要个由头把推事院推了,改成控鹤轩的时候,把来俊臣派来准备对我下手。” “你的意思是,许多事情,咱们都以为是你四叔下的命令,都是为了让你四叔重新坐回皇帝的宝座。其实并不是你四叔的命令?” “对,李老四在假传他爹的命令。比如把来俊臣派往扬州找咱们麻烦。怎么看都是对四叔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就算是为了打压父亲的势力才对咱们下手,怎么都用不着把自己的得力干将派来做这种小喽啰的事情。而且还是偷偷摸摸地做,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了。” “这不是当朝皇帝陛下实在是小心眼,动不动就处死个你四叔的身边人,这是被吓的。” 王蓉说的倒是实话。 “推事院最擅长的就是诬告,若是真想搞我,随便编上一两条谣言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专门把手下得力大将派来。所以来俊臣来扬州,就是李老四刻意安排的。与其说是准备对付我,不如说是准备砍了四叔的左膀右臂。加上四叔当时被父亲崛起给吓破了胆子,还真就当了真。” “等四叔的势力被削弱个差不多了,李老四甩了甩手,很干脆地去突厥当女婿了。”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也只能推断出来李老四实际上是在帮陛下做事。和武陵人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不仅有关系,还有大关系。” 李重润指了指涂鸦上面的一个人名:“从丽景门到推事院再到控鹤轩,看似陛下是不断加码了对朝廷的监控,你仔细想想,其中收益最大的是谁?” 扣扣 “是你。所以你才是武陵人的总指挥?” “别闹,我就是个小喽啰。” 王蓉不再开玩笑,仔细地想了想:“是公主殿下。或者说是公主殿下的凤仪卫,因为没了足够的制衡,反而在数次的风波中越离开越稳定了。” “不只是公主殿下,还有一个人,收益更大一些。不过公主殿下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凤仪卫追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出来武陵人的身份。凤仪卫的头目自己都在帮武陵人打着掩护,这武陵人能灭得掉才有问题。” 李重润指了指自己头顶上:“我父亲,那位之前被流放到了房州的庐陵王殿下,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几年的时间,硬生生从一个被流放的郡王,成了如今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这身子翻的,就算是写戏文都不敢这么编排。” “你父亲?” “庐陵王?” 王蓉不知道李重润怎么怀疑到了他自己亲爹的脑袋顶上。 “听说庐陵王为人和善,又极为宽和,年轻的时候还以文采和乐理闻名长安来着,怎么听着都是个好人。”王蓉表示了自己的反对:“而且你之前说过,武陵人应该就是害了你大伯的元凶,你大伯死的时候你父亲才十九岁,怎么可能就已经组织起来了这么大的势力来对抗皇帝?” “我今年十九了。你觉着我能不能做到?”李重润觉着王蓉质疑的点有些问题。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就你这怠惰的样子,要不是身边有我们这些人帮衬着,估计你最多也就是在神都做做小生意罢了。” 王蓉虽然很佩服李重润的本事,不过自家相公(还没过门)平时还是要多打击打击,这才方便自己日后的管理。 “这些都是假设,虽然道理说得通,可都没有证据,难不成你还准备去突厥把李老四拉回来问话不成?”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还有两个问题我没想明白。” “什么问题?” “李老四把突厥人牵连进来准备做什么?” “还有呢?” “还有就是如果公主殿下明明知道武陵人是谁,当初让我成立监察院的意义是什么?” 第356章 家里有矿的李重润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不对啊,那如果庐陵王是武陵人,小师叔又算是什么呢?看他那般样子,感觉更像是武陵人的头目多一些。” “你叔公当初还统领过单不先呢,头目么,怎么都要有几个比较强力的打手在手下做事才是。” 李重润简单的几句话就打消了王蓉的疑问。 “那前些日子,那帮被挑拔起来的都御史们,总不能都是你父亲想着打压你?” “有的时候,适当地卖卖惨,陛下才会多看你两眼,更何况,若是朝堂上一片清净祥和的样子,陛下这种玩平衡的好手,肯定会再找个新的棋子来制衡一下老爷子。这也是为何会对我下手,即不伤了父亲的根本,还能把我和他老人家绑得更紧。老头子还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怪不得年轻的时候讨了那么多女孩子喜欢。” 适当的给王蓉解释了一下她的疑惑,李重润给了一个自己的判断出来:“父亲肯定是有一个大计划,计划的内容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目的是很明确的,就是让陛下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 “营州之乱之后,武家已经不行了,现在也只不过只有一个没了爪牙的皇嗣李旦,再怎么看,你父亲也没有发动什么大计划的理由啊。” 王蓉已经接受了李重润的这套逻辑,只不过还在试图为一些问题找一些逻辑上的漏洞。 “父亲毕竟也是做过几天皇帝的人,所以从一开始,这就不是简单的储位之争,父亲的敌人也从来都不是宗室和四叔,而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一时间有些冷场。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当今的陛下给天下留下来的阴影实在是太大,自幼在这阴影下长大的两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说到这里,你有没有觉着公主殿下有些奇怪?” 方才那般想法给人的心理压力太大了,王蓉索性挑了另一个问题开始发挥着脑洞。 “公主殿下有什么奇怪的?” 李重润不知道王蓉是怎么产生了这种联想。“很正常啊她我觉着。” “你说话都开始倒装了,说明你也有点这种感受,只不过不太确定罢了。” 多年的习惯,让王蓉平时都是穿着一身锦袍,王蓉指了指自己正穿着的一身衣裳,问李重润:“我穿这一身,和跟裹儿那般打扮有什么区别。” “没啥区别啊,都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李重润略微的理解的王蓉的意思:“你是说,公主殿下穿男装和女装的时候,脾气好像都不一样?你这是怀疑公主殿下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这倒是挺形象的一个词。我没见过几次公主殿下,不过感觉公主殿下每次打扮不一样,脾气也不一样,觉着公主殿下可能是有离魂之症罢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李重润的办公桌上摆了一方镜子,王蓉很努力地模仿了一下男人的样子,却很尴尬地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只是一副小孩子装大人的模样,有些泄气地放弃了。 “有点意思,姨娘也喜欢穿男装,不过姨娘穿男装主要是为了方便。” 李重润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见过的几次公主穿男装的样子,好像确实跟同样穿男装的姨娘比起来,公主殿下穿男装的时候明显爷们了许多。 “你不会是想说,因为公主殿下精神分裂,所以她一边知道父亲是武陵人,另一边却又在帮着陛下围剿武陵人。” 李重润觉着自己的脑洞够大了,没想到自家媳妇的脑洞明显更大一些。 “你既然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亲爹是天底下最大的反派,我这边再展开点联想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 王蓉的逻辑让李重润无话可说。“就算庐陵王他老人家是武陵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仔细想一想,其实除了那个背叛了武陵人出去的老和尚,武陵人好像还真没对你下过手,而且自从你起事之后,武陵人甚至还给你帮了不少忙。等将来老爷子当了皇帝,你自然就是太子,迟早有一天也要当皇帝,说起来,这还是好事儿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不过,这种被蒙在鼓里面的感觉让人好不爽。” 李重润算是认可了王蓉的一部分说法,“只不过,皇帝那位置,咱并不是特别稀得去做就是。” “你这么说,多少就有些烧包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李重润的这种凡尔赛行为,无疑替他平白招惹来了一个硕大的白眼儿。 时间走得很快,转眼距离陛下的寿诞便只有七天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和尚们终于开始了那场让人期待已久的水陆道场,身为主持仪祭庆典的太常寺卿,姨娘也总算是把手上的活计忙完了一些,有了一个难得的休沐,可以回家洗洗澡换换衣服。 “怎么,咱们家小胖子最近精神好像不是很足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最近两个妹妹在神都里面风光得紧,抢了你的风头,在这儿吃味儿?” 拾掇好了自己,姨娘便没穿那么正式,只不过很简单地扎了个马尾,罗衫外面围了一条素色的绸袍。 看上去,就好像学校里面教汉语言文学的优雅学姐一般。 今天是难得的暖日,姨娘心情不错,便很随意地带着家里面的几个小辈在后花园里溜达。 “这么好的天气,你没跑出去钓鱼,居然有空陪我这个老婆子在家遛弯,还真是不容易。” 调戏了几支含苞待放的桃花,上官姨娘很快就把话头转到了李重润的身上:“你们大理寺卿告病,你个小喽啰也跟着在家闲着,要不是最近都御史们忙着陛下的寿诞,没空搭理你个小混子,只怕陛下肯定要打你屁股。” “那小子还是真要给陛下包一包大大的生日礼物才是了。” 听到姨娘调侃自己,李重润打起精神跟她陪了个笑脸:“最近忙着给陛下贺寿的事情,狄公又不在,小子去了也没啥意思,反正事情都让控鹤轩给做完了,小子可没兴趣去六扇门陪那帮老爷子下棋喝茶斗蛐蛐儿。”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说道打屁股,你姑姑昨儿晚上跟我说了一事,想来等陛下的寿诞过了就会有旨意下来,你做做准备。” “可不是因为前两天小子晚上去楚王府查了个案,陛下就想着打我屁股了?” 李重润头皮一紧,自己最近低调得狠,唯一能让皇帝陛下抬抬眼皮子的事情就是自己大半夜带着兵去灭了一队突厥人的事情。 虽然突厥人已经被金吾卫给带回去了,不过以陛下对神都的掌控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的在神都晚上玩了一把cqb这种事情。 “你这会儿才知道怕了?那天义愤填膺的样子哪儿去了?” 姨娘的表情很玩味。 “姨娘,你就不要卖小子关子了,你这说话说一半的,实在是让小子心里面惴惴得紧啊。” “好了,不拿你开玩笑了,说起来这事情还真和你那天带人去楚王府有关。张三郎是去调查什么事情才中的埋伏?” “突厥人支个摊子在南市搞什么?这事情查到了,就是几个突厥人,招募流民去河套种田。那么好的地界,突厥人这是终于脑筋转过弯来,不再荒着养马,想着种田搞经济了么?” “你可知道神都有多少人去了河套?”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姨娘问了一句。 “小子倒是没关注这个,每年朝廷都会迁不少关内的百姓去边关屯卫,跟幽州营州比起来,河套多少距离中原更近一些,应该应者如云。”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姨娘撇了撇嘴:“河套虽然已经被献给了朝廷,只不过上面还多的是突厥人,百姓顾虑更多的是安稳,那等蛮荒之地,实在是找不到几个人去。根据张谏之的调查,最多也就是百十人去了那里而已。” “才这么几个人?这够干什么用?连个村子都填不满。” “所以陛下也很好奇,准备让你去查探一下。” “非要去吗?”李重润有些纠结:“倒不是小子胆小,主要是蓉蓉都十八了,王司业就差拎着小子去他家提亲了,若是去趟突厥,谁知道又要耽搁多久啊?” “这倒是奇了,往日里都是我冲你催婚,想不到今天竟然反了过来,你小子竟然自己逃婚起来。” 提亲这事情只是个托词,既然李老四在突厥,所以父亲大人的计划肯定也和突厥有关,李重润最怕的就是去蹚这趟浑水。 “等陛下的旨意到了,你可以试试跟陛下说你不想去……” 上官姨娘很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给李重润,对于他这种弱智问题,果断选择了无视。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哦,对了,陛下那天还提了一嘴,那两百门火炮不错,就是数量有点少了,陛下觉着数量太少了些,让你再搞两百门献上来。” “两百门?孩儿又不是住在铜矿上面,哪儿来的这么多铜来给陛下造炮?” “陛下的意思,你封地里面本来有个铁矿,本来是官营,倒是可以抵给你当炮钱。” 临淄的铁矿,自然指的是后世的莱芜铁矿,后世一直开采到了新世纪都没挖完的大矿。这笔买卖,着实是有些让李重润喜出望外了。 “陛下要不要多下几笔订单?小子这边多少还能挤出来些铜来……” “老子如今也是家里有矿的人了。”李重润美滋滋地想着。 第357章 营州,我又来了! 临淄距离神都不远,加上邙山脚下的工坊已经开工,正好对铁矿需求甚大,所以就连王蓉都没拒绝这等生意,反而加紧催促起工坊里面的师傅开工起来。 只不过没有了皇家理工的实习生,加上技术骨干仙蕙这几天不是忙着彩排天女散花就是在捣鼓那个热气球,所以工坊的效率有些慢,王蓉在家里歇息了一两天,就抓紧去工坊抓生产去了。 陛下的寿诞终于到了,只不过佛门的水陆道场虽然热闹,除了从陛下那边讨了不少赏银,别的竟然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主要原因除了道家新推出了两个女仙娘娘,据说神像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硬生生从石板上长出来的。 神像通体是翠玉制成,翠玉这种东西坚硬无比,就算是能工巧匠忙活个好几年都不一定雕刻得完一个玉佩,更别提这么大的神像了,还是两个。 广大的神都信众们终于享受了一把吃瓜吃到自家门口的待遇,而且两个仙女娘娘据说甚是灵验,本来有几个手痒的蟊贼,见两个神像通体是翠玉,便想着敲下来一下去换些酒钱,只不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自然是被广大信众给当场制止了。仟仟尛哾 只可惜已经被尊称为泰山奶奶的那尊神像已经被那杀千刀的贼人给敲碎了一块衣袂下来。 这事情是在老君观的信众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谁知道第二天,那神像居然很神奇地就恢复了原样,全然没有一丝破损的痕迹,就好像那几个蟊贼所犯下的恶行从来都没发生过一般。 消息传开的时候,大家自然是不信的。 只不过陛下寿诞的前两天,一帮道士抬着两个神像准备迁到新修的两个祠堂里面去的时候,莫名的窜出来两个和尚,不由分说的就把两个神像给打翻在了地上,当众就把两个神像给摔成了八瓣儿。 好在有前面神像自我恢复的神话在那里,一众神都居民倒是没哄抢一块神像的碧玉回家泡酒喝,反而是恭恭敬敬地把那些碎片都堆在了祠堂的须弥座上。 其实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做啤酒瓶子的那种绿玻璃,拿来泡酒总比那元素周期表来泡酒要健康得多。 “晚上去换成新的。我求着工坊里面的几个大师傅铸了二十个,咱们每天砸一个听响儿都能听半个月。” 王蓉跟正在从头上往下摘牛皮头套的十一这么说。 “是,小姐。” 李重润虽然放弃了用小手段打压佛门的计划,但不妨碍裹儿在这里面煽风点火。尤其是陛下寿诞当天,全神都的人都看到两个衣袂飘飘的仙女在天上飘的时候,那帮和尚念了七天谁也听不懂的经书这种事情自然就只能往后稍一稍了。 “裹儿一通胡闹,倒是坏了父亲的计划。”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从宫里面回来,夜已经深了。李重润一进后院,就看到王蓉和阿兰正在假山旁支了一只小桌,还温了酒,似乎是知道自己吃宫里的赐宴绝对不会吃饱一般。 两三口酒下肚,李重润便对着王蓉和阿兰打开了话匣子。 “你父亲计划广远得很,裹儿的胡闹最多也就是坏了他计划中不是特别重要的一个环节而已,如果老爷子真的像你说的那般深谋远虑,自然不会只有这个一个计划,你且放心就是。” “只不过想着忙完了这一茬,后面还要去突厥一趟,自己又答应了玉碧中秋之前还要去林邑一趟,总不能爽约了人家才是。” “是是是,再怎么说说小情人还是要去见的,脏糠之妻什么的,就丢在神都里面自生自灭好了。” 王蓉很愤愤地也喝了一大口葡萄酿,脸上很快就要洋溢起一股子生气出来。 “玉碧那丫头的脾气你懂的,还是去一趟好,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哭鼻子?” 下弦月依稀爬上了东山,几人酒意都有些上头了,便准备回去就寝,就在阿兰准备离去的时候,便被李重润给叫住了。 “王爷请讲。” “你赶明儿去西市再跑一趟人牙子,把能收的小孩子都收进来,清漪园那边最近学生结业的不少,如玉跟我抱怨几回了,说清漪园那边的那几个宫人最近无聊的根,又开始擦起砖缝来。”李重润指了指杂役房那边如玉的卧房方向:“工坊那边也缺不少识字的实习生,还是要抓紧搞点人力出来才是正经。” 塔读app,小说>网站 “好的王爷。” 陛下的寿诞刚过,旨意就发到了府里面。让李重润去查清突厥在河套到底在做什么。 “要不阿兄再等两天,热气球马上就能完工,到时候用来打探情报倒是再合适不过了。”仙蕙一副穿了钓鱼马甲的科研狗一般的打扮,身上的马甲里面插满了工具。“正好那艘船马上改完,阿兄到时候先到营州,最近春天,正是刮东风的时候,咱们直接用热气球从营州一路顺风就到河套了,总比咱们穿山越岭的过去要快不少。” 因为来的时候拉着一整条船队的黑船被小师叔给要了去,所以李重润一时间没有了快船。 黑船装了蒸汽机之后,虽然速度非常喜人,只不过噪声和震动实在是有些大,严重影响了乘坐者的用户体验。 工坊已经运营几个月了,谁我也不知道底下到底是谁。 终于熬到了试驾的时刻,李重润有些迫不及待地奔上了船。 减震的办法非常的简单粗暴,三台蒸汽机,仙蕙干脆用橡皮塞子紧紧的在蒸汽机下面垫了起来。 “比之前的那个明轮船快了很多,也安静了许多。” 陈子昂见到头上顶着一顶奇形怪状的头盔,穿着灰布军装的厂卫军的时候,难免有些吃惊:“没听说咱们家王爷要来着营州做事才是,怎么你们全来了?实不相瞒,先生我这边除了太穷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学生李重润,见过陈先生。” 没多长时间没见,陈子昂的脸色更加黝黑了一些。 “王爷居然都来了?不知道王爷这次来营州所为何事?” 第358章 西出营州无故人 “先生可曾听说最近突厥人在招揽流民去河套开荒的事情?” 跟陈子昂寒暄了几句,李重润就开门见山地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我营州自己的地都种不过来,哪儿会有人去河套那等蛮夷之地开荒?”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陈子昂一脸不屑的样子:“倒是有不少云中的百姓不远千里来营州谋些营生。” “这就奇了,学生一路从神都打听到营州,除了神都,竟然别的州府都没这等消息,就好像……” “好像是特意在神都散步消息一般。” 裹儿嘴快,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补充了一句。 “还特意选在最热闹的南市搭台子,种田的百姓谁会去那等地方,与其说招揽百姓,更像是特意给皇帝看的差不多。” “营州刺史陈子昂见过县主殿下。” 李重润下船都没打仪仗,裹儿就更不好意思招摇,加上今天又只是穿了一身厂卫军的灰色大棉袄,就跟个小厮一般,陈子昂跟她本来也不熟,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这丫头现在了不得了,刚和仙蕙一并受封了公主,还在道门有了尊号,哪天她要是当着先生的面飞到天上去,先生可别太过惊讶。” 李重润坐的新款蒸汽船,自然比流言传播的速度还快上一些。所以陈子昂并不知道两个小丫头在神都搞的花活。 “原来还是得道的真仙,陈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主殿下切莫怪罪。”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陈子昂以为李重润只是在开玩笑,只不过是打了个哈哈便糊弄了过去。 “王爷来营州也不提前传个信儿过来,也好安排安排为王爷接风洗尘。” “除了信鸽,还真没什么传信的法子能比这蒸汽船还快。” 李重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说这天下的吃食,又有哪家能比得过我王府的厨房?接风这事情,无所谓的。” 陈子昂倒是习惯了自家王爷这般肆意的性子,倒是也没见怪。 “绿珠跟杨家嫂子学的包包子,手艺算是一绝,陈某能有这般肚子,多少都跟那包子摆不脱干系,要不让她蒸个两笼出来,替王爷解馋?” 陈子昂差人去通知绿珠去了,李重润看天色还早,便想着去城里转一转。 自己在营州时间虽然不长,毕竟是自己带兵打仗的地界,而且过去的时间没多久,李重润对这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情。 “怎么拥挤了许多?” 营州驻所柳城之前与其说是城池,更像是个大号的要塞,居民自然也不多。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eailprotected],<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只不过这一年多没来,本来甚是稀疏的房子和井然有序的街道,全然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了一片喧闹凌乱的烟火气浓郁的繁华。 “自从开了互市,加上不少从扬州来的客商捧场,最近营州的生意可是好得离谱。” 陈子昂不无自豪地跟李重润邀功,只不过万事都有但是:“就是虽然商人来了不少,农户却是少得可怜,市舶司是不少挣钱,租庸调却始终收不上来,再比如这柳城虽然离海不远,大凌河却要兜一个大圈子才能入海,行船也不便,本来想开凿个运河,结果始终都拉不起来徭役,着实有些让人头疼。”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南门,河对岸李重润摆下鸿门宴的棚子早已经拆去,不过凭空多了许多小窝棚出来,密密麻麻的,往南延伸了好远。 “这柳城本来就只是当成屯卫使用,地方实在有限,这一两年迁来经商的客户又多,城里早就住不下了,许多人便在这大凌河南岸自己起了窝棚和地窨子先住着。上两天韦长史还建议在南岸再起个子城,正准备朝城里的商户募捐呢。” 陈子昂把营州经营得不错,本来只是一个地域偏远的下州,这一年多的光景竟然就凭空有了些小扬州的意味出来,李重润的银行已经开起来了不说,南门边一间有些逼仄的小商铺的门头上,赫然挂的是商务印书馆的门头,看来读书人也不少了。 “反正都是要建新城,犯不上在这螺丝壳里做道场了,要我说,还不如干脆大气一点,直接去那海边再起个城,把商业都划过去,还能建港口,船走起来也方便。” 李重润随手指向了葫芦岛的方向:“我看咱们之前藏身的那个岛对面的那处半岛就不错,水深可以停大船,三面环海,防御起来也容易,毕竟这天下能抗衡咱们手下黑船舰队的水师,怎么看都还不存在。” 葫芦岛后世都是很着名的港口,拿来建城自然是再合适都不过的。 “柳城地势险要,刚好卡在入关的口子上,若是日后战事再起,繁华尽成锦绣灰这事情实在是让人扼腕。”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听了李重润的建议,陈子昂认真的点了点头:“王爷所言极是,陈某这就安排。” “至于租庸调一事,倒是不急,不妨干脆先免了来此地耕种的百姓的赋税,等人口多了再说。” 李重润自然熟悉后世搞西部大开发的手段。 “赋税本来就不多,再免除几年,只怕朝廷那边不好交差。” 陈子昂面有难色地说。 “不怕,反正互市开在这边,神都的公卿们总归要买些关外的皮子和人参鹿茸,扬州的那帮二道贩子总归也要在这些北蛮手里用些不值钱的咸盐茶叶把这些好货给换过来,不是谁人都像七家一般有自己北上的路子的。” 李重润哈哈一笑,“总归还有些法子逼着大家老老实实的在这里交易的。草原大漠之地,总归会有些马贼草莽之流,走私这种刀口舔血的活计,搞起来总归有不少风险不是吗?” 陈子昂愣了愣,没想到自家王爷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野蛮奔放的法子,未免有些咋舌,心说一段时间不见,自家王爷似乎胆子又大了一些。 “不怕。”李重润见陈子昂似乎有些顾虑,还不忘帮他开解一番:“陛下不会去做走私这种事情,世家那边咱们动不到,也就是些铤而走险的亡命徒,与其留着浪费国家粮食,不如直接处理了了事,还能减少不少不安定因素。” “就算再多人在这里交易,也不过是让市舶司多挣些银钱,赋税还是收不上来啊。” 首发-:-塔读小说 陈子昂毕竟根子里还是个传统的文人,更熟悉的是老一辈就传下来的从农人身上榨油的那一套,毕竟自始皇帝至今,农业是立国之本这种思想一时半会儿很难发生改变。 “从商人身上多薅些羊毛就是了,反正这帮做生意的别的没有,臭钱多的是。” 李重润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好像自己才是这世间除了皇帝以外最大的商人。 “若是对商人太过苛责,只怕会掀起些波澜。” 李重润这时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他嘴中所谓的有几个臭钱的商人们多少都不只是有钱而已,通常还会很有势力和背景。李重润当然不怕,陈子昂毕竟还是要在朝堂之上谋生的人物,自然要考虑得多一些。 “怕什么,向来只有农民吃不上饭造反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听说商人能造得起来反的道理?只要你手底下的百姓吃得饱喝得足,这些没根基的商人想动你,多少都要问问咱们背后的火炮答不答应。” 柳城南门城楼子上的火炮已经撤去不少,不过还留了一门金光闪闪的亢龙炮在城头镇场子,一来向南边而来的子民宣示一下营州的防卫,而来是因为用的次数有些多了,本身也已经临近报废,已经被驻守在此地的黑骑给废弃,所以就被陈子昂摆在了这里。 “绿珠姐姐的包子果然算得上一绝,薄皮大馅十八个褶子,比大观园的那帮小子的手艺还要高上不少。” 晚饭是在陈子昂的府衙里面吃的,绿珠果真蒸出来了两笼屉包子,馅料鲜甜无比,吃得李重润大呼过瘾。 “王爷在神都,自然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鹿肉。几个厂卫军的小兄弟今天去奚人那边送货回来,路上顺手打的,中午才送到府里来。”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所谓的去奚人那边送货,自然指的是去跟那些贵族们贩售些范阳幽州之地种植的阿芙蓉。 李重润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煽动陈子昂在营州加税却不怕影响自己收益,又忽悠他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打击别的走私贩子,自然是因为营州最大的走私贩子就是自己,而且走私的还是阿芙蓉这种暴利的东西。 卖东西么,竞争哪里有垄断来的利润大,更何况还是不用缴税的走私。 “说起来挖运河,回头先生找工坊下个订单,我让他们先匀两台蒸汽机出来,此物力气甚大,有千斤的力气,就算是十匹驽马都比不上,能剩不少人力倒是。” “如此甚好,营州现在不缺钱,就是人实在是缺得厉害。若是有这机器助阵,倒是能省了不少烦恼。” 包子配酒,天下我有。师徒二人就这么畅谈了半夜,唏嘘了老崔的离世,感慨了北地的苦寒,痛陈了世家的蛮横,当然,还说了很多不适合别人听到的东西。 反正李重润终于不剩酒力睡过去的时候,只觉着自己仿佛轻松了许多。心里压着的石头好像松脱了一部分,终于能喘得过气来了。 第二天,天气不错,有些小东风,刚好是试飞的好时机。 一群人有条不紊地从船舱里面把热气球的零件给抬了出来,在大凌河东岸的凤凰山上一处草垫子上铺开了好大一片。 赶上是互市开市的日子,陈子昂在府衙里面忙活了半天,这才有功夫过来跟李重润请安。 扣扣 见李重润又拿出了了些新鲜玩意儿,只不过看着又是铜炉,又是白蜡编制的篮子,还有一大片绸布,陈子昂以为李重润要在这里野餐,还把布城带了出来。 “王爷若是想看看风景找找灵感写几篇诗文,山顶凤凰嘴的那处哨所更合适一些,风景更加壮阔,而且设施也更齐全一些。” “若说风景壮阔,只怕天下何处的风景,都没有先生眼前的这个玩意儿来得壮阔。” 李重润指挥着一众厂卫军在下面组装热气球,一边跟陈子昂白话着。 没有后世的那种烧丁烷的大喷灯,李重润只能做了个大号的酒精喷灯。不过毕竟功率和能效比有些低,让热气球的功效有点差,仙蕙在工坊里面实验了几次,虽然可以带两个人上天,货物或者武备之类的东西却是不能装的。 这也让李重润野心勃勃地组建大唐版空军的美梦落了空。 不过硕大的气球带着仙蕙和十三两个人上天的时候,还是让一直以为自己跟在李重润身边足够久,久到见多了新鲜玩意儿的陈子昂差点跪拜下去。 “乖乖,还真的上天了呀,难不成这还真是神仙?” “神什么仙,不过就是个大号的孔明灯而已。” 试飞很成功,只不过因为李重润的坚持,热气球下面还拖了长长的一根绳子充当安全绳,限制了热气球的发挥,让喜欢飞天的仙蕙腹诽不已。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先生要不要也上去体验一下?” 见陈子昂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李重润坏笑了两声,示意他上去试试。 然而凭借肉身硬抗地心引力这种事情就算是后世来的李重润都有些拿捏不住,更别提陈子昂这个手有缚鸡之力,勉强能打得过大鹅的中年书生了。 热气球只不过是在天上飞了一会儿,便缓缓的降落了下来,和热气球一并降落下来的,还有仙蕙银铃一般的笑声和陈子昂的呕吐物…… “学生当初也试了一下,也是吐了半天才好。今天看到先生也忍受不住,看来是师门传承的缘故,并不是小子孱弱。” 玩笑归玩笑,测试还要继续进行,酒精消耗的速度比李重润预想的要高上不少,加满一次燃料也只不过可以飞行一个多时辰而已,这让李重润直接从营州乘坐热气球直抵河套的计划落了空。 不过好在本来就做了应急的预案,营州别的东西不多,马匹多的是。 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征募来的几十辆马车组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带着李重润和一众厂卫军晃晃悠悠的往突厥人的地盘里面去了。 陈子昂本来想阻止李重润亲自去河套查探,只不过李重润的脾气他自然是懂的,加上见到厂卫军偷偷摸摸地往马车上塞了不少打着厂卫军徽记的杂木箱子,陈子昂自然清楚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不属于凡人的力量,而且见李重润一直对任务的细节语焉不详,知道这里面肯定又涉及了一些自己不方便了解的东西,也就果断的住了嘴。 “由此往西,便是奚人的地盘,奚人现任可汗有些窝囊,加上又沉迷阿芙蓉和烈酒,估计时日不多,现在族里主事的是他大儿子,此人在神都求学多年,一心向往中原的繁华,对汉人也是极为尊敬,王爷倒是可以放心。”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送了李重润很久,眼看就要出了营州了,陈子昂才依依不舍地停下了脚步。 “过去奚人的地盘,便是那突厥了,突厥人逐水草而居,很少有城镇之类,而且除了少数头领,多都是些语言不通的蛮人,王爷还是要小心为上。” 陈子昂啰啰嗦嗦地安排着,李重润自然知道他是好心,而且自己确实不了解这些东西,便很认真地听着。 “除了突厥人,还有不少马匪,他们生性残暴,又极为贪婪,多都是些部落的弃民或者关内逃出去的贼人,对付他们不用将就道义,直接动手反而比较方便。” “学生晓得。” 天公不作美,或者说天公太作美,离别的时候,零星的细雨居然就这么飘了起来。 开春的草原上萌出来了不少嫩芽,被细蒙蒙的小雨泼洒了一番,便在叶芽儿上顶上了一顶顶珍珠一般的水滴帽子。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此去河套,西出营州,再无故人。王爷还是要珍重。” 说了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免不了要离别,李重润在马车上冲陈子昂挥了挥手,带着众人走进了这茫茫的天地间。 自营州至河套两千余里,就算是昼夜兼程,等天地两宽的浩浩草原终于出现了些起伏的时候,带队的向导一脸疲惫地跟李重润报备着:“王爷,河套到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路不能说无话,不过也不能说波澜起伏。 李重润在奚人那边并没有经历什么大的波澜,甚至还颇受了些优待。 虽然李重润并不方便表明身份,不过能带着这么多随从在大草原上奔驰,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个笑呵呵的年轻人身份不一般。 只不过从奚人的地盘出来之后便是突厥人的地盘,加上又遇到了许多不长眼的马匪,李重润倒是难得的享受了几天充当生死一句话的纨绔的日子。仟千仦哾 突厥人的小部落还好,李重润毕竟也不是那种弑杀而且以杀人为乐的坏人,躲过去就是了,没有补给的时候还能拿些糖果烈酒之类的物事换些肉食。 只不过马匪就比较讨厌了,见了几次马匪肆虐过的惨状之后,李重润便很干脆地下了格杀令。 第359章 埋伏和城池。 “所以说,这里就是阴山?” 站在宽大的马车上,李重润指着远方那一陇有些空蒙的山色,问带路的向导。 河套平原位于绵延的阴山脚下,身为中原和蛮夷的藩篱之地,除了少数中原强盛的时代,这片后世被誉为塞上江南的丰腴之地,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一片苍茫的草原。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回王爷的话,阴山是咱们的称呼,他们突厥人叫的名字很是绕嘴,大体意思就是青色的大山。” 向导说的地名很麻烦,好在那位姓郭的武官突厥话说的不错,这才让李重润稍微听懂了一些地名。 既然已经到了阴山,河套确实就在山脚下了。 “山脚下便是位于云州河对岸的前套,永丰和丰州在中套,此去大约还要三四百里。” “本来以为快到了,没成想还要再跑个几天。” 李重润脸色有些难看,从王府带来的马车虽然特意经过了改装,加宽了轮毂还特意用甚是难得的橡胶做了车轮。 只不过后世被称作蒙古高原的漠北,虽然地势理论上来讲称不上什么峰峦如聚,不过毕竟不是神都那般千里沃野的样子。 所以自营州过来,就算是坐着增强版的马车,也称不上舒适这么一说,这十多天的奔波实在是让李重润笑不出来。 更何况因为颇多起伏,马车的速度始终提不上来,加上这茫茫的漠北本就没有路这个概念,一天也只不过能前行百十里而已。 “由此一路往西,经乌梁素海入中套,便可抵达永丰。若是没有什么波澜,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 塔读app,小说>网站 郭武官看出来李重润有些不喜,非常直男的安慰着他。 “有没有什么舒坦一些的法子?” 这几天的跋涉,李重润总算是受够了颠簸之苦。 头两天自己还兴冲冲的骑着盖雪跟厂卫军的儿郎们在草原上体验了一下策马奔腾的快活,只不过舒坦日子过久了,自然是吃不了这长途跋涉的苦处。只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在腿上磨了好些水泡出来,无奈只能在马车上充当自己都富贵闲人。 “倒是也有好走一些的路子,由前面的大黑河谷口下山,过前套沿黄河一路往前,便可抵达丰州,虽然距离远些,要多走个两三百里,不过一路俱是坦途,只不过两天的功夫便能抵达。” 郭武官跟向导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算是商量出来一条快捷舒坦一点的路子。 只不过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似乎还有些隐情没有明说。 就在李重润正想问老郭在纠结何事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快的歌声。 歌声如银铃一般,称不上悠扬,不过也算得上动听。 “花儿唱的小曲儿挺好听。”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夕阳西下,马队已经开始扎营,在马车上憋了一天的裹儿仙蕙等丫头正发了疯一样的在广袤的草原上疯跑,缓解一下赶路带来的郁郁,顺便遛一遛做了一天马车导致颇为不适的腿脚。 唱歌的小丫头是马队前两天从马匪手里面救下来的一个突厥女娃,年岁也就和裹儿和仙蕙差不多大,正是花骨朵的年岁,初见她的时候虽然有些灰头土脸,不过烟尘没遮盖住的皮肤倒是难得的极为白皙,两只眼睛还是难得的异色,很是讨人喜欢。 问了半天也不知道小丫头到底是这帮马匪从何处劫掠而来的,更何况突厥人向来游牧,很少会在固定的一地停留,就算知道来自何地,只怕赶到的时候也已经迁走。 更何况,马匪横行之处,一般的牧人也少有幸存的道理。 裹儿很喜欢这个波斯猫一般的突厥小丫头,加上在这天高地阔的漠北,孑然一身的一个小屁孩只怕几天就要变成狼群的粮食,李重润便同意了裹儿把小丫头留在身边当玩伴的要求。qqnew 小姑娘的突厥名字很复杂,不过好在老郭懂的突厥话,知道是梨花的意思,所以就给小丫头起了一个汉名儿叫梨花这么叫着。 这两天熟识了,梨花也不似前几天那般怯懦,眉眼之间开朗了许多。 她年纪虽然不大,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骑术和箭术都还不错,倒是经常能弄些野兔黄羊,还有些不知名的鸟雀过来帮大家解馋。 吃人嘴短,享受了几天野味的众人对她的称呼也不约而同的改成了花儿,以示亲昵。 “这曲儿便是大名鼎鼎的敕勒歌,天似穹窿,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老郭虽然是个武官,毕竟也是鸿胪寺的武官,也是明经出身的正经文人,这种耳熟能详的诗文自然是清楚的。 “这么说,此地距离敕勒川不远?” 说起这个,李重润隐约明白了老郭方才纠结何事。 敕勒川,就在大青山下,夹在阴山与黄河之间。 如果只是个知名景点,自然不会让老郭如此紧张。 敕勒川,在本朝还有个称呼,云中郡,云中城,或者说,突厥王庭。 得到了老郭肯定的答复,李重润心说早知道自己就应该多看看地图再出门。 “无妨,就算山下是云中,突厥王庭也不会就这么巧让咱们撞上。” 然而正如裹儿之前吐槽过的一样,李重润的嘴是开过光的。第二天一早,刚从大黑河谷下山的马队,就迎头撞上了一支正在北上的突厥骑兵。 好在付出了些烈酒和海盐的代价之后,那支看似凶悍的突厥骑兵立刻就变客气了许多,并没有为难打着从营州贩售物产至云中的商队旗号的马队,甚至还载歌载舞的欢送了众人一程。 首发:塔&读小说 只不过这些突厥骑兵说的语言很是庞杂,就算是熟悉北地蛮语的老郭也只能听懂一部分。 那个本地的向导似乎听懂了一些,自打跟那支骑兵告别之后,便一直神色张皇,赶路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往身后看个不停,似乎是担心有什么人从背后追过来一般。 “阿兄,花儿说,刚才那些突厥骑兵似乎是另有所图,花儿说的他们准备用突厥人打狼群的一个法子,准备追踪咱们到扎营的时候偷袭。” 裹儿这几天跟花儿玩闹的最多,就已经能把花儿的话听懂个七七八八。 “兵匪自古是一家,一般的行商背后若是没有哪个头人的信物,在这草原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突厥人给摘了脑袋。” 老郭有些唏嘘,方才那伙骑兵笑容极为诚恳,原来只是在觊觎自己的钱财。 “咱们从营州出行前,应该想法子找个信物傍身才是。”李重润的感慨多少有些事后诸葛亮,不过鉴于这趟是偷偷摸摸的来刺探情报,本来想的就是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所以也就没做太多隐藏身份的事情。 “花儿说,咸盐和美酒在草原上最是珍贵,一壶好酒献给头人便能换来百头羔羊,加上咱们送的那一斛盐巴,便已经能在可汗的军册上写下名字了。” 突厥的军册上记名,差不多相当于在本朝有了功名,多少能算是个小贵族了。 “原来是给的太过大方,这些东西在咱们那边不算值钱,没成想在突厥这么值钱。”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多少违反了财不露富原则的李重润虽然有些后悔,不过倒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自己当初只凭借火器,带着几百人就敢在柳城跟几万突厥骑兵硬刚,如今虽然没有了那城墙的围护,不过多少占了机动性的优势,只不过是一支突厥人的骑兵,看起来也就百人,李重润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只不过天上始终盘旋的一直俊鹰,实在是有些碍眼。 突厥人自古有训鹰手,据说高明的训鹰手甚至都能用鹰来做斥候。 自己马队声势浩大,野生的老鹰自然不会在自己身上捡洋落,唯一的答案便是这只雄鹰乃是那突厥骑兵的耳目,替在后面追踪的那支突厥人盯着自己一行人的行踪,避免自己这只大肥羊落尽别的突厥人肚子中去。 “传我的命令下去,谁能把那只老鹰给打下来,想要什么封赏尽管张嘴。” 厂卫军的小伙子们听了李重润的命令,多少都有些跃跃欲试。 “不知王爷能不能赏个清漪园学戏小姐姐下来!” 有大胆的弟兄张嘴跟李重润开着玩笑,清漪园学戏的小妹妹都是武七他们的师妹,长相自然是没得说。 加上武七的师姐们多都已经婚配,而且还都是嫁给了杨三的一众徒弟们,所以厂卫军的一众兄弟们自然眼馋这些云樱未嫁的小丫头们不已。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嫁不嫁是人家小丫头们说了算,不过本王倒是可以提你撮合撮合,前提是你要能把那只扁毛畜生给打下来再说。” 男人在一块的时候话题自然离不开女人,李重润也难得的跟大家开了个玩笑,虽然是换来了阿兰在背后狠狠的拧了一把的待遇。 “花儿说,这是他们训鹰手训的巨雕,翅膀伸开有一人多长,现在看着小,实际上飞的有几百步高,就算是草原上最硬的弓加上最准的射雕手,也难以伤及它们分毫。” 虽然知道李重润手下有着非凡人的手段,不过自从裹儿来了李重润身边,实在是享受了一些太平日子,加上女孩子天生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所以并不知道厂卫军们整天背着的黑铁管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反而老老实实的帮花儿把担忧告诉了李重润。 “不碍的,为兄既然下了赏格,自然有办法。” 李重润笑着安慰了裹儿一声,见众人已经纷纷开始准备sy射雕英雄传,自己也饶有兴致的取了一支步枪出来,凑在望山上面努力的瞄着。 这次带出来的米尼枪已经是改进后的版本,增加了药室和枪管的长度,而且在火门的位置也有所改进,瞎火率低了好多。 李重润率先开了枪,不过就算有七娘多年的教导在身,平时也没落下日常的练习,不过神枪手这种东西毕竟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李重润这种没摸过几次枪的山炮自然是打了个寂寞,子弹飞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天上的老鹰依旧在哪儿翱翔个不停。 好在这目标着实不算大,就算是厂卫军中的众人纷纷开火,一阵乱枪过后,别说射雕了,连根毛都没打下来。 “要是张三没受伤,就那小子的枪法,一定能把这老鹰给打下来。”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十一在一旁愤愤的说。张三郎伤重未愈,这次来突厥便没跟着。自打李三留在了林邑,厂卫军的神枪手头衔便依稀的被同样排行第三的张三郎给收入了囊中。 “轰!” 就在众人唏嘘的时候,一声炮响从马队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传了过来。 车队中有几辆马车经过了特定的改装,车轮和车架看上去是木头,实际上内里都用了浑铁棍进行了加强,端是沉重。 为了改善通过性,还难得的用的四轮。 就算御马多达六匹,奈何实在沉重的不行,死活都走不快,这也是马队速度提上去的关键。 不过之所以费这么大力气改装,自然是因为上面带了几门改进版本的火炮的缘故。 火炮的硝烟还没散去,方才神俊异常的巨雕就已经被蹂躏成了破败抹布一般,打着璇儿从天上掉了下来。 “阿兄,打赏。” 仙蕙兴冲冲的从炮车上跳了下来,示意李重润打赏。 扣扣 “大家都是用枪的,你这用大炮多少都有些犯规了。” “阿兄只说把老鹰打下来,又没说不能用大炮。” 仙蕙的理由很充分,加上裹儿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李重润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说,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你先欠着,回头等我想起来了你再还我便是。” 仙蕙也只不过想着能压李重润一头,倒并不是太过在意李重润会赏给自己什么东西。 几条细犬本身就是猎犬出身,寻回的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用李重润招呼,就争先恐后的朝老鹰掉落的地方飞奔过去了。 不过鹰肉不好吃,就算是打下来了这么个大玩意儿,众人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头顶上少个耳目而已。 倒是花儿兴冲冲的把老鹰的尸首给讨要了过去,小丫头很努力的扛着比自己还要硕大上几分的巨鹰上了自己居住的马车,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既然知道了身后有追兵,李重润倒是也不急了,让车队刻意放慢了速度,又安排了两支小队往两侧后方散步开去。 发现了盯梢的老鹰已经被打了下来,后面的突厥人速度快了许多。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十一就飞马过来报备,说身后已经发现了那一支突厥骑兵的行踪。 “车队列阵,准备迎敌!” 马车的底板被众人拆了下来,以几辆炮车为核心,隐约围成了一圈城墙的样子,黑洞洞的炮口也露出了幽幽的暗光,朝向了突厥人来袭的方向。 仙蕙兴冲冲的指使着一众小弟开始组装热气球,准备给大家校射。 百十人的突厥骑兵,规模还没有沿途遇到的几支马匪的规模大。所以众人并不是太过担心,一众兄弟们反而是有说有笑的等着这帮倒霉蛋们一脑门子撞上来。 “来了!” 已经飞上天的仙蕙大喊了一声,提醒众人敌人的行踪。 一众突厥人不知道天上的那古怪物事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猎物为何会突然停了下来,不过想到车队里几十辆大车,不知道会有多少香醇的美酒和雪白的精盐,不知道能换来多少牛羊和待嫁的少女。 没准还能跟首领换来两个南人的漂亮奴女,那丰腴的腰肢和雪白的肌肤,一虑至此,一众突厥骑兵拍马的鞭子便密集了许多,隐约都有破空声传了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只不过远远的看到前面那帮汉人商队应该出现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出来,为首的突厥队长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汉人是如何在平地上凭空造了一座城出来,就听见一道迅捷的黑影拖着长长的啸鸣飞奔而来。 “偏了五十步。” 热气球上的裹儿兴冲冲的跟大家抱着点位,有了数据的第二辆炮车适当的调整了一下,很快就开了第二炮。 炮弹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正闷着头冲锋的突厥骑兵正中,不过除了几个被激起的土块杂落在地的倒霉蛋之外,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杀伤。 然而还不等突厥人回过神来,一声爆响就从炮弹落地的地方炸裂开开。 很快,第二发,第三发炮弹便如同冰雹一般的砸了过来,一支齐装满员的突厥骑兵,眨眼就只剩下了几个游离在外围的落单的骑手。 然而就在那几个骑手不要命的往四散跑来去的时候,两边却又想起了一阵爆豆般的枪响。 虽然不像炮弹那种范围杀伤,不过这相对细小了许多的枪声却精准的吓人,几乎没一声枪响,就有一个试图逃跑的突厥骑兵掉下马来。 “妈的,老子打不着天上乱飞的老鹰,打你这个地上乱窜的畜牲还是跟玩儿一样。” 横端着枪的十一很愤愤的说。 第360章 幸福的像花儿一样 “这会儿在这儿逞什么英雄?有这力气刚才射雕的时候干嘛使去了?” 十三横抱着自己的步枪策马从一旁赶了过来,见十一一枪一个点名点的过瘾,有些心说这小子方才射雕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狠辣劲儿。 师兄弟们接触火器的时候,十三跟着薛崇训去了林邑,也就错过了换装的机会,也就让他武功虽然在七虎之中出类拔萃,枪法却只能算一般。qqnew “师弟功夫虽然高超,做人的道理却懂的不多,王爷随口立下的赏格,摆明了是想显摆显摆自己的枪法,大家凑凑热闹就行,真要是夺了王爷风头,就算王爷大度,现在不计较太多,多少也会给王爷留下个爱出风头的印象。” 十一年岁也不大,不过笑起来确实比十三那一脸耿直的样子油滑上许多:“这风头,就让小公主殿下去和王爷抢着玩好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做好自己本分就好。” “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多七拐八绕的道理的?” 十三有些目瞪口呆,方才只不过是说句话的功夫,怎么这些人就琢磨出来这么多道理? 扣扣 “大师兄跟你一样嘴笨,跟在王爷身边许久都还只是个侍卫头子,七娘随手编了几条拍马屁的段子教给他,现在就在林邑当起了大将军,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啊。” 十一苦口婆心的劝诫着李十三:“王爷以后必定是成大事的人,总不能其他师兄弟都做了大都督大将军,你还是蹲在王爷身边当个侍卫头子。” “王爷待我们不薄,做事也是极为公允的,在王爷身边当个近卫挺好的。” 十三很努力的试图跟上师兄的思路,不过发现两个人的思维差距实在太大,干脆也就放弃了。见战场上已经没有了站着的突厥人,便按照约定的计划带人下场搜刮舌头去了。 “王爷,问出来了,这支突厥的小队属于远在北海边鸡鹿州的一支小部落,被单于征发到丰州去的。” 北海之于突厥也算是极北之地了,怪不得说话的口音就算是本地的向导和熟识突厥语的老郭都听不明白。 “从北海到丰州,不知几千里也,突厥人迁徙这么多北地的生番到丰州干嘛?而且既然是去丰州,为何又在这儿走回头路?” 老郭的表情很是微妙:“没死的那个突厥队正说,单于在丰州分给自己的草场甚是肥美,这便是要去北地宣传一下,号召更多的部落迁移到丰州去。” “原来就是默啜塑造的形象工程。” 李重润撇了撇嘴,“突厥人嘴上把永丰和丰州两地归还给了朝廷,背地里又把北地的生番迁到丰州来,如果默啜没有喝假酒把脑子烧坏掉,就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思。”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听到外面已经停了那吓人的巨响,花儿才从方才藏身的马车上露了个小脸儿出来,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念着突厥话,好像在祈祷着什么。 “小丫头不知道王爷的手段,还以为是草原的天神降下了天雷惩戒了这些贼人。” 老郭笑呵呵的帮李重润翻译了一句。 反复确认了马车外面天神已经收了神通,小丫头欢快的从马车上一个箭步跳了下来,手里还高高的举着一顶羽冠。 羽冠用红白两色的丝带编织而成,上面插满了巨雕的刀羽。 刀羽很长很长,而且十分坚硬,插在羽冠上足足有半米高。 “本王见多了奇装异服,这种能按根儿论的头冠倒是第一次见。” 小丫头很固执的坚持要把那头冠送给自己,嘴里面言辞非常急切。老郭只能继续帮她翻译。 原来草原上的众人认为雄鹰是天神的信使,谁人射下巨雕之后,把巨雕的毛发装饰在自己身上,就可以被视为天神在世间的使者,可以享受很尊贵的礼遇。 “是不是天神的使者这事情不好说,不过这头冠怎么看着像印第安的酋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阿兄?印第安是什么?又是哪里的蛮族?” 仙蕙作为真正打下来巨雕的射手,也从花儿那边获得了一条头带,上面装饰着两根黑白相间的羽毛,李重润乍一看,就觉着小丫头身边的无线信号应该很强,因为那羽毛插的跟wifi天线一样。 “由此向北几万里,穿过那片极寒之地,便能到一个富庶的地方,据说有些殷商子民曾经到达过那里,还发展了自己的文明出来,他们便自称印第安人。” 李重润倒也不算是彻底的胡扯,本朝冬季白令海峡还会封冻,确实可以从欧亚大陆直接走到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去的。 仙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听进去了些东西。 打扫战场的两个小队已经回来了,除了口粮,还带回来了些战利品。 几个活口问过了话,已经被处理了。 此地身处突厥腹地,虽然李重润觉着没必要进行无意义的杀戮,不过众人还是觉着与其冒着透漏自己行踪的风险,还不如直接处理了了事。 杂七杂八的一些金银器物和收拾还有些没有受损的刀剑之类的胡乱的堆了一小堆在地上,实在称不上值钱,李重润也只不过是胡乱搭了一眼,便准备让厂卫军丢挖好的坟子里埋了了事。 花儿眼尖,在一堆杂物中发现一个东西,随手拣了一把丢在地上的弯刀从杂物堆里挑了出来。 首发&:塔>-读小说 “小丫头说,这是头人的信物,有了这东西,便能组建自己的部落。” 花儿捡回来的是个残破的头冠,头冠用黑布制成,上面缀着一个有些复杂的金饰,看上去有些像忍冬的花纹。 “问问兄弟们,有谁想在这漠北当土大王的,尽管拿了去便是。” 李重润哈哈一笑,并没有当回事,不过看小丫头一脸郑重的样子,索性就赏给了她。 谁知道小丫头虽然知道此物代表着权力,竟然坚决不受,见李重润坚持不要,眼睛转了转,伸手就递给了方才带着战利品回来的十三手里。 “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却不少,自己一个人就算有了资格,无根无靠的她在这大草原上也只不过是被人吞并的命,还不如找个靠谱的靠山,至少能保自己后面的太平。” 老郭见花儿的行事,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根据草原上的风俗,方才王爷把这信物赏给了她,她便可以讲此物当成嫁妆献给自己夫君。小伙子平白给自己捞了个媳妇,运气还真是不错。” 李重润有些目瞪口呆,原来草原上的女子都这么随便的么? 果然,见十三已经接了自己递过去的那枚还带着血的纹章,小丫头眉眼见的紧张便很迅速的如阳春白雪一般消融不见了,很兴奋的在十三周边唱着些突厥的歌谣。 只不过这会儿十三正指挥着众人,把方才战斗干掉的那些突厥人的尸首,丢进刚挖出来的大坑里面去。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场面多少有些黑色幽默了。 “草原上就是如此,不少女子为了生存,便只能嫁给那些杀掉了自己父兄或者夫君的外来部落。生存法则而已。” 老郭在一旁解释着。 李重润本来还只是笑呵呵的等着看李十三的笑话,听老郭突然这么认真的跟自己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也就没了方才的兴致,长叹了一口气。 见花儿已经开始解下来自己系在腰间的马鞭,就算是迟钝的如同十三一般也琢磨过来了意味,突厥人喜欢用马鞭或者兵器当定情信物的事情就算是他也是知道的。 花儿虽然是个突厥人,不过还算好看,加上这几天的所以十三投向李重润的求助眼光并不是特别坚定。 不过李重润这会儿关注的重点却并不在他身上。花儿也就和裹儿她们一般大,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看她表现也并不是突厥贵族出身,只是个普通的草原出生的小女孩罢了。 然而能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这么深远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十三终于还是扭扭捏捏的结果了花儿递过去的马鞭,在一众师兄弟们的起哄叫好声中,伸手把花儿拉上了自己的马背。 看着在十三马背上笑的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的花儿,李重润觉着这笑容背后好像有一道自己很熟悉的影子。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裹儿!” 听到李重润召唤,裹儿便知道自家阿兄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小手段。 “没害处,没害处。真的,挺好的。” 裹儿骑着自己的小红马从马车后面转了过来,急忙凑到李重润身边解释着。 “你是怎么想的?”李重润眯了眯眼睛,大约已经猜到了裹儿的想法。 “不是我的主意啊,人家花儿自己看上的夫君,我就算是刚学会了几句突厥话,也没那本事把人家小姑娘忽悠的上赶着把自己嫁出去不是?” “只是这么简单?”李重润瞪了裹儿一眼。 “总归给以后咱们插手这草原上的事情留个由头不是?”裹儿眨巴了眨巴她的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只要有了信物,咱们也能组建个部落,以后突厥人再惹事,咱们从内部也好下手不是吗?只不过阿兄总不能做对不起嫂子的事情,那还不如便宜了十三。” “你说你老是喜欢搞这些手段,当初忽悠玉碧生孩子,这会儿又忽悠的人家小姑娘嫁人。” “女人么,总归还是要依附着男人,实在是有些可怜。”见李重润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越俎代庖,裹儿也轻松了一些。“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用自己优势的女子才是傻子不是么?”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你这么想,只怕以后陛下会打你屁股。” “如果是陛下,只怕做的会更彻底一些。”裹儿撇了一眼紧跟在李重润身后的阿兰:“阿兰嫂嫂总不能天天跟着阿兄不是,如果不是花儿看上了十三,只怕那天阿兄枕边就会突然出现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小丫头了。” 李重润纠结了一下,觉着裹儿说的有道理。 有了这段小插曲,队伍的行程已经落下了不少,众人虽然嘴上没说,赶马的皮鞭挥动的频率也变快了许多。 好在马队虽然庞大,不过放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却是渺小无比,出了大黑河谷,沿着阴山山脉蜿蜒的山势一路往西,一直到第二天一早,都没有再遇到第二批突厥人。 “王爷,前面不远,好像有个东西,昨天晚上还不在那里。” 李重润刚醒,就收到了值夜的十一的报备。 “什么东西,还能让你吓一跳?” 骑着盖雪从马队避风的矮丘后面绕出来,李重润就看到前面清晨的雾霭之中隐约有一棵树出现在了那里。 草原上草很多,树很少。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就算有几颗树,也都是生长在山脚下或者河道边这种水源丰富之地。 为了隐藏行踪,避免遇到逐水而居的突厥部落,马队补充完水源之后便特意远离了大黑河,所以放眼望去,并没有什么树的存在。 只不过一晚上的功夫,怎么就长了棵小树出来? 还是在做完马队目力所不能及的不远处长出来的。能生长这么快的植物也不是没有,比如竹笋这种资深伏地魔也能办到。 只不过昨天晚上也没下雨,开春的时间也早已经过去,就算是竹笋也不能违反自然法则不是,更何况还是棵树。 “过去看看。” 李重润本来想亲自过去看看,只不过兄弟们本职工作做的倒是极为坚决,还不等李重润安排,就已经策马冲了过去。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前去探视的众人就已经把那颗小树扛了回来。 “就是个树枝,让人给插在地上的。”十一有些紧张。“会不会是我们被人发现了,特意留下记号示意追兵跟踪?” “留记号也要留的隐蔽些才是,这么显眼的地方留记号,更像是给咱们看的。”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李重润觉着事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树是很常见的白桦树,这东西可以引火,入药,甚至是提供水源,所以很受突厥人的欢迎,经常会随着部落带一些砍下来的枝丫,每到一地就插的到处都是。 只不过这个白桦树应该不是突厥人专门用来扦插的那种纸条,更像是随手从树上砍下来的。 树杈呈y字形,还没长出新叶,只不过有些牙苞正准备萌发。树杈的交界处有一个伤愈的结疤,只不过裂开了一道缝隙,略微往外鼓了些许。 怎么看都只是一截普通的树枝罢了。 拿在手中随手晃了晃,节疤裂的更大了些,吸引住了李重润的眼光。 按道理这种愈创组织应该很结实才对,不会是这么轻松就裂开。 用小刀仔细的挑开了那块节疤,里面漏出来了洁白的木质,一小片颜色略有不同的树皮正镶嵌在里面。 “树皮里面还会再长树皮?” 李重润有些疑惑,随手一抹,那片薄薄的树皮就掉了下来。“应该是有人塞进来的。”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小片的树皮在空中翻飞了数个跟头,翻面掉在了翠绿的草地上。 一行小字出现在了李重润的眼前:“行踪已泄,谨慎行事,当心埋伏,知名不具。” “这是?有人在向我们示警?” 李重润捏着那一小片树皮,嘴里喃喃的念叨了两句。 字迹是用铅笔所写,此物王蓉一直是放在胭脂铺子里面当化妆品卖的,价格很是昂贵,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草原之上。 “会不会是监察院的人,跟着楚王求亲的队伍潜伏下来的自己人,知道了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这才找机会跟咱们示警?”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马队便急急慌慌的启程,准备抓紧赶往目的地而去。 在马车里,裹儿跟李重润分析着事情的关键。 “监察院没有同僚潜伏在突厥,据我所知,凤仪卫也没有。” 作为监察院的头头,李重润前些日子终于搞明白了自己手下有多少密探。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会不会是父亲的人?” 父亲的人,自然就是当初跟着李隆基一并来突厥的那帮汉人。 “有可能,只不过李老四实在没理由帮我。” 李重润思虑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取方镇图来,我看看前面有没有地方可以打埋伏。” 既然对方提醒自己会有埋伏,李重润便准备找找什么地方才是埋伏的关键地点。 眼下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自然不是适合打埋伏的最佳地点,不过从方镇图上看,前面不远便是大青山和黄河的交汇处,一条名为呼延谷的河流径直注入黄河,硬生生的讲阴山斩为了两截。 在两河两山的交汇处,可以通人的便只有黄河边一条极为狭窄的走廊,一边是巍峨的阴山,一边则是九曲十八弯的滔滔黄河。 “如果我要打埋伏,自然就会选在这里。” 李重润指了指方镇图上的那个河口:“必经之地,又极为险要,只要想追踪咱们的这帮人不瞎,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可以选。” 在马车上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很有成效,虽然具体打过仗的也只有老郭一人,不过一群人还是商量出来了一个对策。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先打探打探消息再说,到底有多少人准备坑咱们,值不值得冒险,都要综合判断一下再说。”李重润拍了拍桌子,试图做最后的结论:“先派斥候,如果遇到情况,用热气球打探一下消息,情况不对,立刻就撤,实在不行,咱们就想办法渡河去云州去。到了自己的地盘,总归不怕这些突厥人耍些把戏。” 突厥人没有什么必须对自己动手的理由,除非,是突厥人真的准备干票大的,不想让自己查到什么会暴露他们意图的东西。 李重润的想法得到了全票的通过。 第361章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一定会发… 在马队赶到呼延谷之前,路上还算太平。 前出的两路斥候不时传来消息,报告说并没有发现什么敌踪。 “没有消息,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重润很努力地调节着马车上的气氛,只不过这份乐观并没有缓解马车上阴沉欲雨的紧张氛围。 “阿兄这么乐观,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仙蕙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傻人傻福。”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阿兰冷冷地回了一句。 被几个女人挤兑得说不出话来,李重润只能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躺下继续睡自己的大头觉。 就连花儿都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在十三的马背上唱起了一阵悠扬的歌谣。 “花儿,别唱了,这次咱们是被打的那一波。” 裹儿听出来歌谣唱的内容是突厥女人祈祷男人外出打仗得胜归来,只不过所谓突厥男人外出打仗,一般情况下都是来南方劫掠,确实和今天的这种场景不太登对。 车队的速度不满,一天的功夫,就已经赶了三百里路,身边的阴山低矮了一些,一个断茬很突兀的凸显在了西南暗淡的暮光中。 “前面就是呼延谷,也就是阴山与黄河交汇之处,最狭窄的地方,也就一里多一些。” 前头探路的斥候也传过来了消息,黄河谷地的那处走廊没有什么检查站之类的物事,只不过因为之前刚下过雨,地面非常泥泞,可能马车会走得很慢。 “要不要,趁夜穿过去?” 裹儿出了个主意。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如果敌人就埋伏在这阴山的山梁上,等咱们走到半道的时候,都不用射箭,直接往山下一冲,光凭势头都能把咱们给怼进黄河里面去。” 李重润否决了这种自欺欺人的计划:“敌人诚心埋伏我们的话,怎么可能想不到我们会趁天黑摸过去,只怕那最狭窄的走廊那里早就挖满了陷阱,就等着咱们一脑门子跳下去。” “先扎营!” 扎营的地方很好找,呼延谷这种险要之地,各朝代都有不少关隘兵营之类的修造,众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在一处山谷中寻到了一个废弃的哨站,可以避风。 “这哨站还是当年曹真河西之战的时候让人修造的。” 李重润在废弃的哨站里面转悠了两圈,在废墟的东南角发现了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还有不少小篆字依稀可见。 用水把石碑清洗了两遍,李重润很努力地辨识了半天,才勉强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只不过眼下并不是考古的时候,石碑所处的位置地势平坦,已经被选做热气球的整备区,李重润只能让人把这三国时期的文物给搬到了一边,给热气球这种新鲜玩意儿腾些地方出来。 哨站里面有一口古井,不过已经荒废多时,早已经坍塌不堪,只不过一旁的山壁上一直有清泉滴落,汇聚在地上一个小小的水潭之中,周边还有不少黄羊和狐狸之类的脚印和骸骨,想来早就成了野兽聚集之地。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生上一大堆篝火,不过好在每个马车上面都有一个小小的铜炉,一时间,烟火气便又重新笼罩了这个久已经荒废的哨站。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今天着急赶路,没打到什么野味,大家伙先凑活凑活,回头过了这呼延谷,到了乌梁素海,我钓大鱼给大家解馋。” 李重润手里捧着一碗炒面,跟一并等着热水冲炒面的弟兄们打着招呼。 “指望王爷钓鱼,哪怕乌梁素海里面鱼多得能踩着鱼背过水面,大家伙儿也难喝到一锅鱼汤才是。” 在场的厂卫军都是从扬州就跟在身边的自己人,自然知道自家王爷钓鱼的本事,纷纷跟李重润开着玩笑。 “可不是跟你们吹牛啊,当年本王可就是靠着一手钓鱼的本事,才把自己养成这么胖,不信你问范哥儿,当年钓的鱼肚腩基本上都被他吃了……” 说话间,不知怎么就又提到了范哥儿,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武陵人手下怎么样了,不过既然武陵人如今是自家老子当头目,对自己侄子应该不会太差的。 见李重润没了声,大家也都没了声响,场下只剩下了一阵稀溜溜的吃炒面的声音。 “阿兄,加块冰糖,好吃一些。” 裹儿要善解人意一些,见李重润沉默,猜到他想起了武范的事情,回马车上摸索了半天,摸了一小袋冰糖出来,献宝一般地往李重润手里面塞。 “兄弟们都这么吃,我也不能搞特殊化不是,裹儿留着自己吃就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榨过油的黄豆饼,加些麦面和荞麦高粱面之类的面粉炒熟,用泡过醋布的开水一激,大唐版军粮也就是如此了。 “实在是难吃了些。” 有了裹儿开头,一众小弟们便有了宣泄的突破口,也一并跟着纷纷吐槽起这外带的干粮是如何如何难吃了。 “饱饭拢共就没吃几天,这会儿就在这计较起来。” 虽然大家并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因为素来讨大家喜欢的小公主发了话,大家附和一下而已,却还是被十一义正词严地训斥了一顿。 七虎之中李五和李七留在了神都看家,在场的大师兄便是十一了,这时候总要他站出来稳定一下军心。 “十一,大家不过是凑凑热闹,不用这么当真。” 可能有一场大战在即,李重润担心大家太过紧张,也劝慰了十一几句。 十一却没领李重润的情,还是很正经地把方才最先跟着起哄的几个小兄弟罚去值夜。 “王爷所言极是,只不过兄弟们虽然承蒙王爷关爱,过了几天好日子,可还是不能忘了出身才是。”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十一平素里并不是这般死板,今天不知怎么突然开了窍,还真就摆了一副大师兄的架子出来,倒是让李重润多看了两眼。 场下又恢复了一片肃静,大家又开始闷头吃起那涩口无比的炒面来。 “十一郎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哇,若在平时,他肯定是最先跟着起哄的那一个,今天怎么就这么死板?” 裹儿也不清楚李十一怎么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趴在车辕上在李重润耳边嘀咕着。 “十一这个人啊,论功夫,功夫不行,论做事,也只能一般。先是见李三我马屁,升迁去做大将军了,就学着圆滑,这又见到十三做事认真,讨了个媳妇不说,没准以后还能当个部落头头,便学着十三认真。” 这种事情自然不适合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李重润索性一撩门帘,钻进了马车里面,伸手拿过了裹儿手里的冰糖,洒了好些在自己的炒面上,胡乱的拌了拌,这才觉着勉强能入口了。 “哎,给我留点儿。”裹儿是离了糖活不下去的那种,这一趟带的糖本就已经被吃了一点不剩了,这包糖还是软磨硬泡了好久才从仙蕙那里讨要来的,见李重润下手这么狠,连声叫了起来。 “十一可能没有李三和十三这般是练功的天才,也不像武七她们是做事的高手,不过却是最努力,野心和欲望最强烈的那一个。”把糖包丢回给裹儿,李重润点评了一下李十一:“当然,存在感也是很强的一个人,为兄见天就见到他在我脸前头晃悠。” “十一可怜,全家饿死,人又瘦小,进府之前,只知道哭。” 阿兰当初带着这帮小子进地府,作为大姐头自然对这群小兄弟熟悉。 扣扣 “话说当初武七她们和阿兰一并进的府,在老杨手下的时候除了阿兰高一些,其余的众人并不出挑,谁知道咱家运气这么好,只不过在府里面养了些时日,一个比一个出挑,话说那时候武七嫁给李三的时候,扬州的一众大小少爷们可是哭瞎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 李重润有些好奇,为何在老杨这个人牙子手底下看着只是一帮鹌鹑一般的丑小孩子,怎么就这么巧的人人都长得挺好看的?就连没被挑去学戏,只不过是跟着清漪园的宫人们学工的几个丫头,也远超过街上见过的那些一脸菜色的丫鬟。 “夫君仁善,姨娘慈悲,待人宽待,伙食又好,自然好看。” 阿兰自然是要说两句李重润的好话的,不过裹儿还在一旁跟了一句:“阿兰嫂嫂那是拍你和上官姨娘马屁,你别当真,阿兄当初买小孩子去的是最好的牙行,那些人牙子早就帮你挑过了,那些歪瓜裂枣的自然连那牙行都进不去。” 看裹儿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应该是为了方才李重润吃掉了那么多糖在跟他撒气。 不过裹儿说得有道理,李重润叹了一声这该死的世道,也没了话,低头吃起自己的加了糖的炒面起来。 很快就夜了。 几个方才起哄的弟兄出去替了在远处放哨的斥候们回来休息,李重润则带着仙蕙去了热气球整备的现场准备升空侦查一番。 热气球可以升很高,只不过实在没有那么长的绳子用作安全绳,这里又不是关内,可以放心大胆的乱飘,所以热气球只不过升高了百丈高,就开始控制住了火力,在微微的东风中向那呼延谷的方向飘去了。 天黑,无月,繁星点点中,热气球的酒精喷灯的火焰并不是特别显眼,加上热气球飞行中也没有什么声音,所以倒是很适合大晚上飞到别人头顶侦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临近黄河的阴山在呼延谷出伸出去了一根手指,恰好挡住了九曲十八弯的黄河的流向,让本来弯向了正北的黄河硬生生地拐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弯,重新往东奔流而去。 那处伸出去的山梁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迹,不过在热气球飞过了山梁的时候,李重润很快发现了些端倪。 背向黄河的那面山坡上,影影绰绰的有不少黑洞洞的影子。百十个这般影子围拢着一大片升腾不休的篝火,隐约还有不少嚎叫声穿透了滔滔黄河的喧嚣,传到了百丈高的热气球这里来。 “看来他们是一点隐藏的意图都没有。” 在望远镜的帮助下,李重润端详着山坡上载歌载舞的那帮人。 百十个帐篷明显是突厥人的样式,汉人的营帐多为方形,这等老鹰一般的帐篷样子只有突厥人喜欢用。 只不过下面的那些突厥人衣着打扮却非常怪异,并没有像突厥人一般扎着大辫子,反而更像是汉人的打扮。 更重要的是,百十个帐篷,千把号人,居然一顶旗号都没有。 “与其说是突厥人,感觉更像是山贼或者马贼。” 仙蕙放下手中的那根纤细的望远镜,跟同乘的李重润商量着。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下面的众人全然不知天上正有两双眼睛盯着自己,犹自在那里狂欢着。 “如果是马贼,倒是说得过去,毕竟为兄身份放在那边,不管埋伏咱们的是突厥可汗还是李老四的人手,如果被发现死在了突厥人手里面,突厥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陛下的怒火。”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可是如果死在马贼手里,为兄又是偷偷摸摸来的,大家都只要谴责一下马贼的无道,归命公没准还能在为兄的葬礼上掉几滴假惺惺的眼泪,然后再献块阴山以南的土地给陛下当人情就圆过去了。” “只要散布点消息,就说这车队带了不少值钱的物事,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就会有山贼帮他们做完。” 李重润说得很是轻松,似乎这千把人对于自己就如同一道开胃小菜一般轻松。 “就算是山贼,这百十顶帐篷,只怕也有一千多人了,咱们就一个车队,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仙蕙却紧张得多,果断决定建议李重润赶紧做准备撒丫子跑路。 “咱们一百多人,对付这些唯一能称得上是热兵器的就只有一根烧火棍的马贼,够用了。先前灭掉的那一支突厥骑兵不也几百人,咱们连跟毛都没丢就解决了。武器代差这种事情,可不是只靠勇气就能解决的。” 说话间,热气球已经飞到了篝火的上空,隔着将近百丈,李重润都觉着一股子热气在脚下升腾个不休。热气球兜了些热气,隐隐地又往上升了升,仙蕙赶紧收了些酒精喷灯的火,这才重新稳定住了热气球。 “要不要偷袭他们一下子?”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见下面的一帮乌合之众完全没发现自己,李重润突然来了兴致,把挂在吊篮外侧的压舱物摘了一个下来,往下方瞄了瞄,看准时机丢了下去。 “就算是这么高的地方丢个沙袋下去,也最多就是砸破个倒霉蛋的脑壳罢了,这算哪门子偷袭?” 仙蕙很不解。 “谁说这压舱物是沙袋?方才出发前,为兄就让他们换成礼花弹了。” 接连丢了两包礼花下去,李重润脸上漏出来了些偷吃到了灯油的耗子一般的猥琐笑容。 “砸歪了?” 过了两息的时间,还没听见炸药爆炸的声响,仙蕙有些奇怪,探了探头,想看看为何还没发生爆炸。 “别急,让自由落体运动再工作一会儿。” 第三息的时间刚过,硕大的篝火堆好像油灯爆灯花一般的闪烁了两下,就算不用望远镜,都能明显感觉到篝火暗淡了不少。 “就着?”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仙蕙只不过刚问了一句,就听见下面传来了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声。 “青石研究室最新力作,掺了铁锈和沥青的专用纵火弹,根据你嫂子带回来的说明书上写的,在地上可保证引燃十丈内的一应物事,若是在空中爆炸,则能扩大面积到十五丈。” “丈是长度,不能用来形容面积。” 仙蕙很书呆子气地纠正了李重润的小错误,兴冲冲地看着下面放起的烟花。 纵火弹的冲击波直接吹散了原本硕大的篝火堆,无数菊花一般的火焰纹理从方才篝火堆的位置纵横奔逃出来,往四面八方没头没脑地泼洒开去。 方才还在载歌载舞的众人被这天降的霹雳给吓破了胆子,四散奔逃的,跪地求饶的,甚至还有几个已然精神崩溃了,手里举着刀剑对着天空怒吼了起来。 许多帐篷为了凑篝火的暖意,搭建的距离篝火很近,当时就被点燃了,除了几个在边缘之地的帐篷,剩下的也都没免了着火的命运,火光四射中,无数怒吼和惨叫伴着许多光溜溜的身影从失了火的帐篷中逃了出来,喧嚣声就算是远在百丈高空中的李重润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好,被发现了!” 仙蕙正拿着望远镜看热闹看得过瘾,突然发现因为下面大火,隐隐的火光已经照亮了远在百丈外的热气球。 也难怪他们发现,实在是热气球有足足一个房子那么大,下面又烧着大火,除非下面人全被方才的礼花弹给炸死了,不然绝难逃过被发现的命运。仟仟尛哾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风紧,扯呼!” 李重润也发现了下面的异常,见到已经有人举起弓箭盲目地朝自己发射箭支,然后随即掉在一个同样望着天的倒霉蛋头上,便准备通知下面拉扯着安全绳的兄弟把自己扯回去。 只不过刚扯了两下,安全绳那边隐约传来了些拉力,李重润就觉着牵扯着热气球的绳子猛地一轻,紧接着,热气球便不受控制地缓缓往天上飘去。 “不会这么倒霉,这可是扬州能买到的最好的绳子!”李重润本来甚是轻松的脸转瞬间就变得惨白,手里很无语地扯着安全绳剩下的那一截断茬。 没错,用来固定自己的安全绳,断了。 第362章 两人同舟 方才为了纵火和放烟花,李重润丢了两个压舱的炸药包下去,本身重量就减小了一些,加上扯着自己的安全绳又恰如其分地断了,热气球又吃满了下方帐篷燃烧鼓吹起来的热气,一时间,硕大的热气球竟然不受控制地往夜空深处飘荡而去了。 “等下若是让阿兰寻回去,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子了。” “阿兄,这种时候你不怕咱们从天上掉下去摔成肉泥,反而担心会被媳妇骂,这份惧内的水平实在是连老爹都比不上。” 仙蕙一边抓紧把酒精炉的火焰给调到最小,一边还不忘记吐槽李重润乐观到犯二的豁达。 “不怕,只要炉……” “你闭嘴!”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哪怕是笃信科学的仙蕙,也不得不顾忌李重润乌鸦嘴的能力。“好事说准的时候不多,坏事是一件不落呀,但凡是经过你嘴的坏事,就一定会成真。” 然而仙蕙还是拦得晚了些,或许是风有些大,也或许是工坊里提纯的酒精本身里面还含有不少水分,总之,本来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也熄灭了。 硕大的球囊里面还剩了不少热气,还在带着两人继续往天上飞去。 “阿兄,咱们现在是有多高了?” 气球越来越高了,而且依稀有了不少雾气围绕在了气球周围,湿冷的感觉让仙蕙不禁打了个哆嗦。 扎营的时候李重润看了一眼天色,天上零零散散的有不少瓦块云。瓦块云是层积云,高度一般分布在600-1200米之间。 “现在已经入了云层,再怎么说也有两百丈高了。” 云层颇为湿冷,倒是让球囊中的热气降低了不少温度下来,升空的态势很快就停了下来。 “仙蕙,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说坏的。”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仙蕙正闷着头捣鼓那一架还剩了不少的酒精炉,很努力地尝试用火镰重新点着火焰。 “还是先说好的。” 李重润摸了摸鼻头:“咱们不再往上升了,现在的飞行高度很稳定,看这个降温的速度,估计咱们不会咻地一下直接掉下去。” “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坏消息是啥?” “起风了,还挺大,而且刮的还是东南风。” 风朝更深的内地吹去,天上的风还比地上的风更加刚猛一些,依稀间,气球被风吹动,下方的吊篮都被牵扯得歪斜了些许,径直往西北方向而去了。 “这会飘到哪儿去啊?” 下方的景色早被云层给遮蔽了,在茫茫的夜色中,热气球带着李重润往那未知的地方飞驰(物理意义上)而去了。 下面的裹儿和阿兰却差点疯了。 本来只是上去侦查一下,自家小胖子胆大包天的就开始搞起来高空轰炸这种事情已经让大家伙很无语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好在裹儿之前就知道自家老哥不会这么老实的侦查一番了事,早就通知了厂卫军做好了作战的准备,听到前面发生了连串的爆炸声,阿兰带领的三个小队的厂卫军都已经出发到半路了。 轻车熟路的手榴弹开路,前后互相掩护着交叉射击把试图组织抵抗的小头目干掉,等到裹儿带着大部队赶到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打扫战场和替几个受了轻伤或者烧伤的倒霉蛋包扎的事情了。 然而还没等众人仔细盘问这伙儿贼人是什么来头,两个当家的女子便见到了十一和十三二人铁青着脸扯着一根绳索来找自己了。 “什么?气球飘走了?飘哪儿去了?” 情急之下,阿兰都忘记了自己的呼吸法,终于不是四四拍的说话了。 然而此时气球的酒精炉已经熄灭了,为了降低可视度,热气球还特意刷了一层灰色的桐油,就算是目力惊人的阿兰,在这无月的深夜也没能找到气球的身影。 “朝风吹的方向追!气球拢共就一个时辰的燃料,飞不了多远!” 裹儿虽然不像仙蕙那般点了自然科学的天赋,毕竟智商是在线的,倒是立刻指了一条明路。 “十一,你带三队人处理掉俘虏,领着辎重继续往乌梁素海出发,十三,你带着剩下的人上马,立刻出发!” 关键时刻裹儿展露出来了冷静的一面,平日里习惯了在李重润身边当个小幕僚的她,遇到事情居然爆发出来了难得的决断,不由得让公孙兰少了许多慌乱。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qqΠéw 从跟着自己的马弁手中接过盖雪的缰绳,阿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判断了一下风向,一声令下,带着急匆匆上马的一众小弟们穿过呼延谷,往阴山的深处疾奔而去了。 裹儿马术相当一般,不过最近玩得热乎的花儿自幼在马背上长大,多带她一个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不顾了身后骤然响起的惨叫声和各种语言的求饶的声音,小红马很快就跟上了大队伍,急匆匆地去寻李重润的踪迹去了。 重新回到天上,吊篮里面,仙蕙终于重新点燃了酒精炉,只不过燃料剩得实在不多,气球虽然略有下降,只不过因为被劲风吹拂,一时间竟然没有丝毫要降落的意味。 不过好在气球终于穿破了云层,黝黑的大地又重新出现在了一直在盯着外面的李重润的眼前。 “山,平原,又是山。” 李重润很努力地试图找寻一些可以指路和查明自己身份的地标,只不过偌大的蒙古高原着实有些乏善可陈,可以当做地标实在很难找寻。 又飘了好一会儿,李重润还是没找到任何可以查明位置的地标,低调无聊的景色实在是让人犯困,加上一旁的酒精炉终于燃烧了起来,暖洋洋的劲头实在是让人有些犯困,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自己还没有坠落之虞,李重润居然有些困了。 扭头一看,仙蕙早已经趴在自己身旁睡着了,李重润解下自己背后的大氅,一股脑地把两人给包裹了起来,依偎在吊篮的角落,低着头打起盹来。 李重润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只听见一阵颇为悠扬的鸟鸣。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睁眼一看,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降落在了一片林地之中,气球还被挂在了树梢之上,目力所及之处都能看到气球已经被树梢划破了好几条大口子,估计想修复起来很难。 酒精炉里面的燃料早已经消耗殆尽了,李重润伸手摸了摸,铜皮锻打的酒精炉触手冰凉,显然已经熄灭了很久了。 不过好在是挂在了树梢之上,两人居然也没受了什么颠簸,都没惊醒李重润,也就让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挂了多久。 不过看天色,也就是拂晓的晨光,好像并没有飞太长时间。 察觉到李重润的动静,仙蕙也悠悠的醒了过来,小丫头刚睡醒,还正迷糊,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揉着眼睛就往吊篮外看去。 蜷缩了半夜身上一轻的李重润刚准备起身伸个懒腰,就听见正趴在吊篮上往外看的仙蕙结结巴巴地喊着:“阿兄,有熊!” 第363章 学弟 “哪儿来的熊?” 李重润听见仙蕙的声音,也把脑袋探了出去,刚低头往下一看,就看见自己脚下数尺远的地上,一头有些瘦骨嶙峋的黑熊正人立起来,怒气冲冲地朝自己挥舞着一双闪着幽光的爪子。 “我去,还真有熊!” 伴着李重润的一声感慨,黑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不怕,不怕。就是个瘦熊,看起来并不是特别能打。” 李重润跟仙蕙打着气,努力地在吊篮里面翻找着能防身的兵器。 然而当初上来的时候为了减重,李重润那颇为沉重的铁锏和铁扇都没带在身上,李重润翻遍了吊篮,能找到的唯一的防身的东西只有仙蕙头上的一枚簪子。 “听说,熊瞎子刚出窝的时候饿了一个冬天,攻击性特别强,会攻击人的。” 仙蕙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反驳着李重润的观点。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就算这畜生饿疯了,咱们现在在树上,大不了等它自行离去就好,难不成它还知道守株待兔的典故?” 李重润安慰着仙蕙,手上却还没闲着,准备把铜炉摘下来,多少还能当个大锤用用。 “妹妹还听说,熊瞎子会爬树……” 还不等仙蕙说完,黑熊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够不着吊篮之后,已经开始吭哧吭哧地从一旁的白桦树上往上攀爬起来。 “我觉着,咱们两个都是乌鸦嘴,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李重润很无奈地吐槽了一声。手上紧紧地抓着刚摘下来的铜炉,准备等那黑熊攀爬上来的时候给它来一下狠的。 接下来又发生了两件事,对于李重润来讲,一件是好事,另一件则并不算是特别好。 好事是黑熊攀爬的那一根枝丫,没有承受住黑熊的重量,很凄惨地断了,把已经爬了挺高的黑熊给摔了个七荤八素的。 坏消息是因为枝丫断裂导致的连锁反应,挂住气球的那一根枝条也承受不住了两个人的重量,也跟着掉了下去。 硕大的气球飘落下来,铺天盖地地把吊篮和黑熊一并遮拢了下去。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快,快,快,先爬出去。” 黑熊正晃悠着脑袋,试图清醒一下的时候,被气球兜头盖住,不由的发了凶性,在吊篮里的李重润只听着一阵丝帛破裂的声响,知道这玩意儿遮挡不住这黑熊多久,连忙扯着仙蕙往气球外爬了出去。 等二人爬出了气球遮盖的范围,心惊胆战地扭头去看的时候,黑熊已经挣脱了半个身子出来,正奋力地往吊篮的方向刨去。 “好在有这个,千万要点着啊!” 李重润急急慌慌地从大氅的内衬上扯下来一个布包手榴弹,这玩意儿是厂卫军和监察院标配,只要是制服上面都会缝上两个,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这玩意儿多少有些光荣弹的意思,加上李重润怕这玩意儿走火,平时并不会在身上带着。 只不过最近为了表示和弟兄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穿的都是厂卫军的衣裳,所以也会有这玩意儿防身。 “轰!” 手榴弹倒是炸得很及时,虽然对皮糙肉厚的黑熊来讲,这玩意儿很难破防,不过很快就燃起的大火就把黑熊的身影给迅速裹了起来。 气球的球囊是用丝帛涂抹了一层橡胶和一层桐油所制,防水,轻便,密封,而且非常极其特别——易燃。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熊熊的火焰很匀速地吞没了黑熊的吼叫,加上铜炉里面残存的一些燃料,很快气球就变成了一个升腾不休的大火球。 这下总归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重润也怕了自己乌鸦嘴的威力,都没敢说出声来,只不过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吼叫声已经停了,那黑熊也没了声响,似乎是彻底不动了。 白桦树本来极易燃烧,不过好在现在晨雾还没散去,树叶上和枝干上还残存着不少露水,所以除了烧掉了地上一些枯叶,并没有引发森林大火。 见黑熊没了动静,林间还洋溢着一股烤肉的香气,李重润肚子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昨天晚上只不过吃了一碗炒面,又忙活了半夜,这会儿实在是有些饿了。 抖擞了一下精神,李重润随手劈了一根白桦纸条拿在手里当长矛,准备上前去看看情况。 只不过刚往前走了两步,那黑熊居然还没死透,猛地人立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往李重润这边扑了过来。 李重润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还装死,不过身后就是仙蕙,自己是断然不能后撤的,只能手里紧紧握着白桦树的枝干,脚下微微地下蹲了些许,准备发出一记全力的突刺。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就在李重润准备玩命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过两声锐利的破空声响,两只羽箭一左一右地从自己耳畔飞过,径直地钉在了脸上毛发已然被火焰烧灼的坑坑洼洼的黑熊双眼里面。 黑熊颓然地扑倒在了地上,激起来漫天的烟尘的时候,一阵叽里咕噜的声响从李重润耳后响了起来。 扭头一看,一个头戴平顶扇形便帽,后垂发辫,身着大褶衣,内着白袴,腰束躞蹀带,穿靴的少年,和一个身着窄袖紧腰圆领开襟长袍,头戴花蕾冠的少女,手上还举着弓箭,好像弓箭便是他们所发。 两人背后是一支高车大轮的车队,朝向西南,正在缓缓地进发。 “不知怎么称呼?” 两个少男少女都是高眉深目,头发微卷的造型,非常有异域风情,身上穿的却又有些像汉人的衣装,实在让李重润有些不太清楚他们的来历。 “原来是汉家子弟,手无寸铁就敢对抗一头成年的黑熊,实在是个汉子。” 那少年听见李重润说话,居然能听懂,张嘴便跟李重润打起招呼来。 “承蒙两位贵人救命之恩,在下李白,这是我家妹子,我们乃碎叶城人士,不知两位贵人如何称呼?” “太白兄,啊,不对,现在您老人家应该还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娃娃,借您老名字一用,应该不会太过在意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在心里面嘀咕了一声。 “我们是铁勒部回鹘药罗葛氏,我叫伏帝匐,旁边这位也是我妹子。” 这位自称药罗葛氏的少年眼光搭了一眼仙蕙,便露了一丝精光出来,不过很快就暗淡下去了,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见到仙蕙的容貌,同样也是眼神一亮,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原来你们汉人也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怪不得父汗会说我月理朵虽然是草原上不灭的光芒,在遥远的东南方也有能遮盖我光芒的女子存在。” 那个自称月理朵的女孩子并没有因为仙蕙的容貌盖过的自己而感觉到太过嫉妒,反而像是得到了一串漂亮珍珠的小孩子般开心。 “原来是回鹘的贵人,我们兄妹二人修习了些道法,本来想乘风返乡,结果出了些岔子,这才迷失在这茫茫草原之上,承蒙二位搭救,不胜感激。” 李重润继续忽悠着,这两个年轻人似乎是回鹘的贵族,应该还是王子公主之类的身份,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着阴山背后,离他们传统的地盘凉州只怕有两千多里了。 “原来是修道的神仙。” 那年轻男子听到李重润的忽悠,本来有些黯淡的眼光突然就重新亮了起来:“听说南边的修道之人都是些懂得医术的大神仙,不知道二位对医术是不是有所研究?” “略懂一二而已。” 在这蛮荒之地,李重润可不想跟贝爷一般玩一把荒野求生,虽然裹儿和阿兰肯肯定会倾尽全力来搜寻自己,只不过这漠北草原占地甚大,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若是能找到救援,能自救出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还请神仙救治一下内人!” 那回鹘少年似乎很懂得汉文化,不管是遣词造句还是对宗教的了解似乎都不是只通过人传授就能掌握的。 “还请贵人带路。” 李重润整理了整理仪容,带着正懵圈的仙蕙往车队后面的一辆硕大无比的马车走去。 “这位贵人……” “李白兄叫我伏帝匐就好,或者叫我汉名伏颜就好。” 那少年似乎是把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兴冲冲地跟李重润套着近乎:“我曾在国子监求学数年,汉话便是那时候学的,当时还承蒙神都的李道长施救,这才侥幸得生,只可惜后来实在无缘再见李道长。” 原来是自己学弟,怪不得汉话说得这么溜。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刚刚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药味就传了过来。 第364章 欲盖弥彰 马车上是1个年轻女人,脸色蜡黄,躺在1堆皮毯子中1动不动的,看起来出气似乎比进气还多1些。 马车里面的药味很怪异,李重润很努力地闻了闻,发觉除了1些常见的药物,似乎还有焚烧阿芙蓉之后那种怪异的香味掺杂在里面。 p>> 两个侍女正在里面照顾着那个女子,见李重润进来,本想训斥,且听到马车外伏颜用回鹘话说了两句什么,两个侍女便赶忙行礼告罪。 两个侍女都会说汉话,实在是难得。 仔细地检查了1番,又问过了身边随身照顾的两个女仆发病的时间和病情,李重润判断应该是肠痈,也就是后世常说的阑尾炎。 而且在仙蕙解开患者的衣服左右看了1圈,还发现因为卧床久了,还引发了褥疮。 阑尾炎极疼,看来给这位首领看病的医生便用了大量的阿芙蓉镇痛,这也是马车里面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的药味的来源。 带着仙蕙从马车上下来,李重润迎面就见到了两个正在马车下等着的少年。 不着急跟他们两个说起来这病人情况怎么样,李重润先琢磨起来了这些人的来历和出门的意图。 看马车装饰豪华的样子,加上方才那个叫月里朵的小丫头脱口而出的父汉,不难猜出她父亲应该就是铁勒9姓中回鹘部落的首领。 唐人强盛,所以对周边的这些番邦异族并不上心,所以对这些远在突厥北方的异族了解的很少,只不过是统称铁勒9姓而已。 不过回鹘这个名字李重润好歹还是知道的,好歹也算是后世几位西域风情女星的祖先,也难怪那位名叫月里朵的小丫头能有堪比仙蕙和裹儿的容貌。 所以这是回鹘人的首领的孩子,回鹘人世代被突厥人压制,所以前朝征伐突厥时,回鹘人也曾出兵协助大唐剿灭西突厥,还在甘州凉州等地获封了不少土地,但是听说他们的首领1直在自家祖上流传的碛北1地游牧。 碛北,就是蒙古高原以北,后世被称作西伯利亚的那块苦寒之地。 只不过为何两个回鹘的王子和公主会带着自家家眷不远万里地穿越茫茫大漠来了此地? “李白兄?李白兄?” 李重润琢磨了半天,直到那个汉名伏颜的少年又重新喊了他1遍,这才勉强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正化名李白。 “啊,伏兄,方才思虑这患者的病情,1时没有听到伏兄招呼,还望伏兄见谅。” “内人情况怎么样?” “情况有些紧急,现在最主要的是肠痈,褥疮倒是好解决。” 李重润前1世就知道个偏方,用蒲公英煮水擦拭可以治疗褥疮,最近正是开春的光景,到处都是萌发出的嫩芽,这草原上地标不好找,蒲公英倒是甚多。 “肠痈?” ~小说app,-app。。 伏颜虽然在国子监学过1段时间的学业,只不过根据国子监里面外国留学生多都是学些算学或者制书之类的杂学来看,多半也没接触过医学,所以还是1脸茫然的样子看向李重润。 “就是肠子里面有1块发炎了,如果轻微的话,还可以用药物解决,不过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是要尽快手术才行。” “手术?”伏颜听了越发的蒙圈了,“那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用刀把病人的肚肠剖开,把病变的那1块摘掉,然后再重新缝合回去。” “肚子剖开人还能活?” 伏颜还没说话,在1旁的月里朵眼眉1竖,登时就发起飙来:“我看你这个假和尚就是没安好心,我们兄妹救了你1命,你竟然想着把嫂子的肚子剖开。” 好在伏颜是懂得些进退的,而且毕竟在国子监读过几年书,多少知道些汉人的修道之人会1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尤其是方才在李重润大战黑熊的时候,他跟妹妹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李重润空手搓了个大火球出来,这也就越发地确信这位自称李白的汉人是个修行了法术的修道之人了。 当然,只要是他不知道有手榴弹这种东西。 加上眼看着自己媳妇马上就要不行了,这几天随队的萨满开的草药越来越多,她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多少有些病急乱投医的他唯恐自家妹子冲撞了李重润,连忙把她往身后扯去。 “李白兄,李真人,你可知道那个叫什么手术的法术?”听李重润说得这般清楚,伏颜内心不由得升起了1丝希望。就连称呼都已经改了,俨然已经把李重润当成了得道仙人1般的称呼。 “手术不是法术,之前3国时期华佗医生替关云长刮骨疗毒,便是手术的1种。” “原来是用那3国志中的手段,不知李真人可否知道施术的手段?要用什么条件尽管说。”那伏颜倒是没白在国子监学了几年书,居然连3国志都看过,这倒是让李重润少了许多解释的功夫。 “现在条件还不合适,需要的许多东西都不全,李某擅自问1声,不知队5此去何处?” 这么大1支车队,不可能只是为了出来散步,从那北海以西跨越几千里路,还没有带多少部队,多半是为了外交。只不过不知道是去突厥的云中还是过河套去长安接着过关去神都洛阳。 马队果然是要去往云中,原来这得病的女子是突厥可汗的女儿,为了笼络回鹘这支铁勒人中的大势力,嫁给了伏颜为妻。 本来只是1桩政治婚姻,结果这位突厥的公主性格非常不错,漂亮又会来事,而且还和这位名叫伏颜的小王子恩爱非常,好歹算是这种宫廷悲剧中难得的温馨场景了。 这次出行本来是听闻自己妹妹出嫁了,专门给这位王子妃来了书信请她来云中观礼顺便见上1面,不然以后神都距离北海将近万里,姐妹俩便算是天各1方了。 只不过赶上前些日子生产,加上云中又有宣召,说是要召集北地的部落开春后到云中议事,所以才拖了些时日,谁知道还没到云中,这位广受赞誉的王妃便病倒了。 “这么说,车队是往云中去的?” 李重润皱了皱眉头,裹儿她们如果知道了自己失踪,1定会前来搜救,但是不利于赶路的辎重,肯定会照着原定的计划往乌梁素海进发,所以如果想尽快手术的话,最快的路径便是赶往乌梁素海。 >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真人可是有了法子?” “车队不知道能不能赶往乌梁素海?” “但凭李真人1句话而已。” 伏颜毕竟是堂堂的王子,又不像李重润这般1点架子没有,只不过打了个呼哨,1个头戴扇形貂帽的传令兵飞奔了过来,伏颜用回鹘话吆喝了几声,传令兵打了几声呼哨,庞大的车队便缓缓地往西南方向转向了。 “等等我去取些桦树的树汁来,桦树汁可以消炎镇痛,虽然效果不强,多少可以缓解12。” 用了大量的阿芙蓉,想来后续的戒断反应也会要了人命,李重润觉着还是少用为好,白桦树的树汁中也含有阿司匹林,在这没有什么抗药性的时代,没准还能管用。 李重润先去地上薅了几把蒲公英,洗净了让那女子的女仆给煮上,找伏颜要了1把刀,便准备去树林中取些桦树汁过来。 这1片白桦林颇为巨大,倒是能产出不少树汁,当然,取白桦树汁也只是1个理由,更主要的是,李重润还想着给后续搜寻自己的厂卫军们留个指路的方向。 砍下了几个树枝,在地上摆了1个硕大的箭头,指向乌梁素海的方向,李重润又在好多树上刻了“我随车队往乌海去了”的字样,希望后面赶来的搜救队能看到。 用皮囊盛了半囊桦树汁,车队还没走出去多远,车队方才留下了好几个人好几匹马等着自己和仙蕙,李重润便匆匆地上了马,跟着往那车队去了。 读者身 裹儿带着厂卫军赶到这片树林的时候,已经是第2天1早,李重润在天上飘了大半晚上,居然就已经往西北去了34百里,好在厂卫军刚剿灭了1支准备打自己埋伏的部队,每人都缴获了不止1匹马,1路换乘,只不过1天的功夫,厂卫军们居然就已经赶到了。 “公主殿下,前面有发现!” 1个昼夜没有休息的奔波,众人的眼睛都有些红彤彤的。十3的眼神最尖,率先发现了远处的树林里面有1片烧焦的痕迹。 “看,地上有个箭头!” 冲下1条矮坡,树林的全景就映入了众人眼帘,大家便都看到了地上的那1个硕大的箭头。 “箭头指向西南?那是乌梁素海的方向!” 裹儿不免有些兴奋,“阿兄知道咱们肯定会派人按照计划前往乌梁素海,他这是自己准备前往乌梁素海去了。” 阿兰却只看到了树林中已然烧成了灰烬的那个热气球,也没言语,径直地拍马前去了灰烬那里。 热气球包括吊篮早已经被烧成了白灰,只留下了1个依旧完整的铜炉,阿兰有些气愤这东西差点坑死了自家相公,飞起1脚便把铜炉给踹飞了好远。 铜炉1路磕碰着溅起了不少烟尘,漏出来了藏在灰烬中的黑熊的尸首。 身 “怎么还有只被箭射死的熊瞎子?从双目贯入,还是高手所为。”众人听见铜炉的声响,也都凑过来看看情况。 “不是王爷。” “肯定不是阿兄,他自己说过自己不会射箭,也看不上那玩意儿。” 裹儿自然知道自家兄长的尿性,实际上李重润的原话是:“有枪谁还射箭啊。” 不过气球虽然已经烧成了灰烬,好在没有发现有人受伤的痕迹。 车队的痕迹很重,虽然经过了1天,却还留在草原上1道深深的车辙,众人又发现了李重润留的字,虽然不清楚车队是个什么来头,毕竟是确定了李重润和仙蕙肯定没事,而且还已经往乌海去了,大家紧绷了1整天的神经这才放松了1些。 “老天保佑。” 阿兰也没了平日的冷酷,双手合十的4面8方的拜了几拜,嘴里还1直念叨着。 “嫂嫂,先去接阿兄要紧,要拜神咱们接了人再拜谒不迟。” 裹儿虽然嘴上说得着急,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在马上熬了1天1夜,实在有些困倦不堪,只不过刚跟阿兰说了1句话,竟然就扑倒在她怀里睡着了。 : “全军下马,休息片刻。” 裹儿睡着了,阿兰看了看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厂卫军,下令修整片刻。 等到李重润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上的时候了。 “李白兄,车队后面跟了1支身份不明的马队,看衣装和你差不多,是不是你说的搜救你的人马?” 伏颜听了手下人的报备,特意前来询问李重润。 “灰衣灰袍?” 李重润穿的1身厂卫军的打扮,想认错都很难。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李重润不免有些喜上眉梢:“这么快就追上来了,看来咱也没这么倒霉。” 车队刚停下不久,准备稍作修整之后继续赶路,而仙蕙这会儿正在马车里面帮王子妃用蒲公英水清洗褥疮,1时半会儿走不开,李重润便找伏颜要了匹马,径直找裹儿去了。 伏颜本想挽留1下,却想起来好像这位李真人的妹子还在陪着自家媳妇,也就没刻意挽留。 p> 等李重润回来的时候,伏颜很惊诧地发现本来在马车上的妹子怎么和李重润1起从东北边过来了? 李真人脸上怎么还红红的1片,好像被人抽了1顿1般。 “这位是回鹘的伏颜王子,仙蕙正在马车里面帮他夫人清理伤口。” 笑呵呵地给双方引荐了1下,只不过说话的时候牵动到了方才被阿兰抽了1记的腮帮子,有些疼,李重润扛不住地抽了两口凉气。 “这是我另1个妹子裹儿,这位是我夫人。后面那些是我兄弟,这次出门试验,没想到出了些意外,倒是让王子殿下费心了。” “李真人实在是客气,昨过,顺手为之罢了,多少也是个善缘。” 李重润现在是伏颜的唯1的希望,所以对他还是非常客气。 仙蕙这会儿已经忙完了,刚从马车上下来,1个端着黑瓷盆子的萨满就跳上了马车。 那白桦树汁能退烧,不过消炎和止疼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还是要用些阿芙蓉才能压制得住。” 天黑了不少,加上仙蕙最近好像有些近视,没看清李重润身边站的是谁,走近了才发现裹儿已经追了上来:“妹妹!” 读小说 裹儿也看见了仙蕙,自幼没这么音信全无的分离过的2人又哭又笑地就抱在了1起:“姐姐终于找到你了妹妹。” 两个人互相叫妹妹的场景让伏颜有些诧异,不过见李重润都熟视无睹了,也只能当成是修仙之人的怪癖。 “敢问王子,此去乌海多远?” “听向导讲,大约还有1百5十里,等下修整完就出发,子时应该就能赶到乌海畔。” “那就抓紧出发,病人的病情实在是不容耽搁。” 乌海便位于李重润准备探查的丰州,这1路过来,还没到乌海,就已经见了好几个小部落,密度比阴山以北要高上了许多,回鹘人不少都听得懂突厥话,倒是不缺翻译,李重润发现这些小部落居然都是这1年间从北地迁移过来的。 越发确定了突厥这1次1定有阴谋之后,李重润便把主意打在了这位伏颜王子的头上。 不过在计划执行之前,还是要先把他媳妇给救活过来才行。 深夜,马车队终于赶到了乌海畔,只不过乌梁素海南北长达8十里,就算是有传令的烟火,也实在是难以让人发现,派了4个厂卫军每隔十里发射1枚信号弹,也1直往南跑了6十里后才得到了回应。 接到了辎重的时候,正好天亮,辎重车里备了不少酒精和手术器械,还有帐篷灯具等1应准备手术的物事,连专门从柳树根里面简单提取的阿司匹林和仙蕙手搓版本的青霉素都备了1些。 p 病人刚被熏了1脑门子阿芙蓉和萨满配置的安神镇痛的药物,此刻正是昏睡不醒的时候,倒是连麻醉都省了。 手术很成功,太阳还没爬过树梢,王子妃的状况就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虽然还没醒过来,不过已经比之前的面若金纸气若游丝要好了许多。 “接下来只需要静养个两3日,恢复恢复,咱们便能往云中进发了。” 因为没有什么抗药性,李重润土造的药物效果很好,这也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听真人的意思,您也有去云中的想法?” 李重润头天晚上左思右想了半天,自己现在已经恢复了实力,已经不需要隐藏身份了,更何况自己如果要去云中打探消息,若是能有这位伏颜王子的配合,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实不相瞒,鄙人姓李,实际上并不叫李白。” “临淄王李重润的大名,我在国子监的时候可是听了好多次的,本王也在想王爷会隐瞒身份到何时。” 谁知道那伏颜似乎对李重润的身份早就已经有了了解。 身 “王子殿下是何时发觉本王的身份?” 李重润有些好奇。 “李道长救小子1命,当时小子罹患的便是肠痈,只不过程度不重,被李道长针石药物救治回来,当时李道长便跟小子说过,若是小子的病再拖个两天,天下便只有临淄王才有法子救回来。” 这还真是巧了,知道自己会做手术的人不多,神都的李道长和在扬州的那个也姓李的道长便是其中的两个道士。 “再加上,小子从国子监毕业的时候,便听说神都来了1对美若天仙的双胞胎姐妹,是临淄王的妹妹。只可惜当时小子着急回家结亲,没能1睹芳颜,本来极为可惜,没想到在这草原之上竟然得偿夙愿。” 李重润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己这么出名。 “本王有1事相求,还望王子帮忙。” “王爷请讲。” “本王欲往云中查探些事情,还望王子协助个12。” 李重润直截了当的说道。 第365章 皇帝与鲤鱼 “莫非,朝廷要对突厥……” 回鹘王子比了一个两手相掐的动作,意思非常简单明了。 只不过这位名曰伏颜的王子,说话时多少带点北地的口音,人又长得深眉广目的,配合上这动作,给人的感觉非常的怪异,有些像早年低成本的香港电影。 “王子多虑了,本王只是个赋闲的郡王,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小生意跑跑门路罢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突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李重润也不清楚,而且就算是突厥有不轨之心,毕竟此时还没打起来。 更何况突厥前些日子还从陛下手里面那了个归国公的爵位,用现在的话说多少都属于外国友人了。 如果这位可汗能安安稳稳熬到老死,可能还能混个大周人民的老朋友之类的荣誉称号。 所以李重润总不能跟这位突厥人的女婿说:“小子,洒家准备去摸你老丈人老底,看看他是不是准备造反?” “哦,原来是去做生意。好说,好说!” 那伏颜王子冲李重润挤了挤眼睛,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阿兄,咱们咋还要去云中?这不是自投罗网又是啥?” 裹儿听见他们两个似乎并没怎么避讳外人的谈话,有些惴惴不安地凑过来问。 “你不想搞清楚这边到底发生了啥?” 李重润拍了拍裹儿的脑壳:“多好的机会,可以借回鹘人的幌子。”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可是……” 裹儿还想反驳,刚好那个叫月里朵的小丫头找了过来,从来没见过双胞胎的她很是稀奇,仙蕙借口要去给她嫂子换药终于摆脱了纠缠,她就又过来找裹儿玩了。 “这位殿下。”见到她过来,李重润便停止了跟裹儿的商议,想着是不是能从她这边顺点消息出来。 “李白大哥叫我月里朵就好。” 毕竟共行了一天,小丫头又很感激李重润救了她嫂子,对李重润很是客气。 “方才跟王子说话,好像王子对突厥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突厥人最讨厌了,抢我们的马匹和草场,还抢了我们的人去给他们当奴隶。” 月里朵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说话便耿直了很多:“本来以为嫂子嫁过来之后他们会好一些,谁知道他们更过分了,就连嫂子都看不下去了。这一趟如果不是嫂子太过担忧,怎么也不会作了病下来。” 李重润心里了然了许多,怪不得方才那王子的表情似乎是很乐于看到突厥人受挫的样子。 在乌梁素海东岸盘桓了三天,那位突厥公主已经醒了过来,而且已经正常地排了气,精神也比先前自己见到的时候恢复了许多。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三天的时间,李重润也没闲着,把偌大的乌梁素海沿岸给转了一圈,发现方圆百里之内,突厥人竟然迁来了大大小小五六十个部落。 部落有大有小,小则百人,大的则有几千的人口。 以游牧民族那惊人的转化率,等这些小部落全部到位,只要那默啜可汗一声令下,便能在这河套汇集起几万控弦的骑兵出来。 当然,也不全是突厥人,李重润也见了几个汉人的聚集地,甚至还有契丹人和靺鞨人甚至是粟特人的影子。 不过跟几十个突厥人的部落比起来,与其说是寻来的垦荒人,更像是遮掩阴谋的遮羞布一般。 而且就那几个汉人的聚集地里面的人物,李重润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善类的样子。正常的村落哪里有全是壮年男丁,而且还都长得非常的劫匪路霸一般的道理。 “突厥人不会是准备从这里偷袭长安?” 就算是平时对行军打仗毫无兴趣的仙蕙都看出来了些端倪:“突厥人不看地图的么?不知道咱们迁都到了洛阳?” “别闹,突厥可汗的儿子还是我同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李重润挥挥手打断了仙蕙的啰嗦。“如果有内应,事先支开了潼关和函谷关的防守,从长安到洛阳岂不是一路坦途?”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如果有内应的话,调开雁门关的防守,不就直接打开了通往神都的大门?” 仙蕙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 “雁门关的防守,据我所知现在是咱们姑父在做,手下的左玉钤卫战力颇为惊人,想拉他下水,除非公主殿下都准备造反了。” 如果是裹儿在,李重润自然不用分析这些,只不过自己的小参谋裹儿最近跟那月里朵玩得甚是开心,根本没工夫搭理自己,李重润也只好跟仙蕙科普着这些内容。 “长安的驻军前些日子跟着王孝杰大将军去了安西,听说是去弹压吐蕃人,姑父还要盯着东北的那一帮靺鞨人,听说他们最近颇为动荡,注意力也放不到这河套一地过来,加上突厥人自从获封了归国公,对朝廷也一直恭顺,甚至还献了这两个州府给朝廷,很受到陛下欢喜,所以陛下并没有放太多兵力在北边这里。” 李重润用手指在空中指了一条弧线:“以这些人为奇兵,由此过河,取长安,经由潼关函谷关攻洛阳,突厥主力在云州到雁门一带牵扯住姑父的主力,如果我是突厥可汗,一定不会放弃这么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 “反观我朝,陛下帝业已稳,却迟迟不立储君,王国兴衰尽皆托付在皇帝一人,若是能以一支奇兵,一举行那不忠不义之事,我朝必乱,天下纷争,这突厥人即便不能南面天下,学一学当年的大魏也是不无可能。” 仙蕙虽然不喜欢朝政里面这些繁杂的琐事,好歹当初也是接受过娘亲韦夫人高强度教育的书呆子,李重润只不过简单的一说,便立刻懂了里面的道理。 “这么说,阿兄其实是支持父亲做太子的?” 仙蕙扭了扭头,看了一眼李重润,这意思很明显,如果自家父亲做了皇帝,那么作为嫡长子的李重润,加上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及的势力,似乎只要等着亲爹嘎了,就能顺理成章的坐上那个椅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也许……上鱼了!” 李重润话没有说太满,只不过留给了仙蕙一个念想,便重新盯着飘在水面上的浮漂了。 答应了兄弟们的乌梁素海的大鲤鱼,总算是能交差了。 李重润叹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似乎跟那虚无缥缈的皇位比起来,眼前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更能勾起他的兴趣。 过了几天,云中的守备骑兵看到了一列长得有些离谱的车队,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西北的天际。 第366章 换家战术 “这云中城,看着还真是破烂。” 因为自己迥异于回鹘人的相貌,李重润等人便带上了萨满的面具,好在虽然佛教黄教摩尼教等已经传入了漠北,不过信奉萨满的牧民依旧占大多数,所以李重润这般打扮不仅没惹来怀疑,甚至还受到了颇多的尊重。 在马车车辕上,李重润赶着马车,跟坐在车厢里面的两个妹妹和阿兰吐槽着。 “听闻这突厥的云中城通盘都在模仿我神都的形制,这么一看,确实有些丢神都的脸。” 扣扣 突厥人本来是游牧为生,本没有定居一地的习惯,这云中城也是刚修建没多久,只不过毕竟在这草原上是在不好找修造城池的材料,虽然格局依稀有些模仿洛阳的样子,只不过都低矮了许多,看着有些小里小气的。 不过随着马车继续行进,众人还是见到了几处繁华的所在。 “果然,这天底下最暴利的事情,莫过于靠人的欲望挣钱。” 李重润感慨了一声,一路过去,见到的几个金碧辉煌的所在,做的都是上下两张嘴的生意。 午饭是回鹘王子做东,选了一处看上去并不是特别豪奢,人气却是极旺的酒楼。 门口匾额上的突厥字李重润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进了内庭,李重润和裹儿仙蕙等人无不相视一笑。 原来这酒楼里面不管是装饰还是布置,竟然全盘照抄了大观园的设计。 就连李重润信手题的对联:“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登场便见;有时欢天喜地,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都是照抄无误。 “看来这店家也是去大观园亲自考察过的妙人。” 跟裹儿嘀咕了一声,只不过眼看着一个一身店小二打扮的突厥人已经脚不沾地的蹿了过来打着千儿接客,李重润怕暴露身份,也就放弃了索要版权费的想法。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来得有些晚了,包间自然是没有了,好在通行的人不多,店小二一边打着千儿道歉一边把众人引到了戏台边的一个八仙桌上。 伏颜王子甚是尴尬,便想着换一家有包间的酒肆,只不过李重润正想看看这些突厥贵族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反复低声劝解了伏颜许久才让他坐了下来。 桌子缩在内庭一角,有些偏僻,周边人也少,李重润倒是不用太过顾忌身份暴露,便率先把面具摘了下来。 等着上菜的功夫,在一阵喧闹过后,李重润眼睁睁地看着几个身穿锦袍头上扎着契丹辫子的贵族,搂着一个或者数个衣不蔽体的胡人女子,进了二楼的包间。 “这些突厥人都这么奔放的么?” 裹儿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哪儿见过这般阵仗。 “你若是见过净街鼓之后的西市,便不会这般感慨了。” 李重润笑着跟裹儿解释了一声,不过眼神还是多往方才一个看着醉醺醺的少年贵族身上多看了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重润总觉着那个穿着绯色契丹袍子的小子非常眼熟。 推杯换盏了一番,因为方才的那抹身影实在是让李重润有些迟疑,所以李重润只不过浅尝了两杯兑了不知道多少水的二锅头就托辞酒力不济停了杯。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仙蕙也是不能喝的人,只不过喝了两杯,脸颊就已经灿若桃花一般。 最后竟然是裹儿和回鹘的兄妹二人鏖战到了最后,甚至还颇有余勇地吐槽了一句胡人不过如此,才沉沉地在李重润怀里睡了过去。 回鹘人的侍卫和十一十三他们还在门口等着,李重润把他们几个醉猫安排上了马车,本来想安排十三去追踪那个小子,只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迟疑了一下,转而吩咐十一留在此地盯着那个穿着绯色袍子的小子,找到他到底住哪儿。 十三太过耿直,李重润实在是有些怕他把盯梢当成刺杀,大半夜的兴冲冲地拎着个头颅回来向自己邀功。 十一回来的时候已然半夜,阿兰还在做晚课,李重润正盯着帐篷外璀璨的星辰发呆,十一冒冒失失的就冲了进来。 “没受伤?” 十一刚冲进来的时候,有些跌跌撞撞的,看上去并不是平素那般干练的样子。 “无碍,无碍。卑职追踪那小子去了烟馆,见他在里面呆的时间太长,便寻了个由头进去查探了一番,被烟馆里面的味道熏得头有些沉。” 原来是吸毒过量了。李重润赶紧招呼在门口当值的弟兄端了壶凉茶过来,大口给他灌了下去,又施了两针给他,过了片刻,才看到十一的眼神逐渐有了些清明的颜色。 “怎么说?找到那小子住址了没?” 首发-:-塔读小说 “回王爷的话,目标人物睡在烟馆了,不过十一发现一个意外之喜,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十一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竹纸,上面依稀用红色油墨印刷着两个狮子争抢地球的图案。 没错,当初成为朝廷最大特种药品贩售商的时候,李重润便想起了这个恶搞的点子,顺便致敬一下某部靠“为什么做成长方形?”走红小视频app的香港电影。 “还是咱们自家的生意?这还真t是个惊喜啊。” 知道是自家的店,李重润确实松了口气。 “那店主来自营州,据说是之前陈先生从扬州带去的一个学生,跟那个突厥人很熟。” 十一翻过那张竹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人名。 “果然是老同学阿史那匐俱,当初在营州的时候他还没瘦成这样啊。” 之前在营州见到这个老同学的时候,他还是胖乎乎的样子,只不过这才没过多少时间,怎么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十一后面一句话倒是解了李重润的疑虑:“王爷,就是咱们那烟馆老板让我给您传句话,家里送来的货质量太好,很容易出人命,他的意思是下次出货的时候调淡一些,不仅安全得多,还能多卖钱。”看书溂 首发-:-塔读小说 “原来是成了瘾君子,怪不得本来踌躇满志的小伙子颓废得跟玩摇滚的一般。” 李重润摇了摇头,吐槽了一句,反正已经确定了那小子身份,如果有必要,自己倒是随时都能去找他聊一聊。 李重润本来的计划是借着回鹘人萨满的身份,先行在云中城私底下打探一番,再看看能不能找到点马脚,看看默啜到底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只不过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李重润出门,安排给回鹘人扎营的草场就被无数全副武装的突厥骑兵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消息走漏了吗?” 裹儿有些紧张,加上昨天喝的确实有些多,还有些宿醉,眼睛红彤彤的,李重润甚至还从中看出来些恐惧的神色。 “就算是消息走漏了,以咱们的身份,除非默啜准备今天就造反,不然不会拿咱们下手。” 嘴上安抚着裹儿,李重润其实也有些惴惴,悄悄地跟在帐门口站岗的十三比了个战斗准备的手势,决定如果情况不妙,随时准备突围。 好在事实确实是虚惊一场,原来只是听说回鹘人已经在城外扎营,默啜居然亲自来找伏颜商议了。 “可汗说,东北的靺鞨人,吐蕃人在西南,还有关内的几个看那女人不顺眼的大家族,可汗都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义旗一举,便会应者云集?可汗还说,关内那富庶的土地,你们回鹘人看上什么地界,尽管张嘴。从此再无白灾侵扰,岂不是美哉。”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说来也可笑,突厥嘴上拉拢着回鹘人帮自己拼命,结果竟然连个会说回鹘话的翻译都找不出来,默啜的话还只能翻译成汉语。 根据李重润来云中的这一路观察,这位伏颜王子应该是懂得突厥话的,至少他跟他媳妇说话的时候便是用的突厥话,说得还很溜。不过既然对面带了通译,自己也不好落了架子,也带着一个通译,再把翻译成汉语的突厥话再重新翻译成回鹘话。 一句话要经过三个人的嘴才能传到听者的耳朵里,多少有些黑色幽默了。 不过也是依靠这种黑色幽默,李重润才能在帐篷后面听明白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东西。 “不知可汗什么时候准备起事?小王也好回去召集人马?” “部落的萨满请下了腾格里的旨意,今年又会有白灾降临,为了子民的繁衍,必须在冬天到来之前起兵!届时回鹘的儿郎和各族的兄弟一道在这云中城驻守,可汗将亲率十万大军,进攻营州,一路直捣神都洛阳。” 原来是想跟朝廷一换一啊,李重润感慨突厥人的算盘打得真的不错,自己丢个小石头城,付出的代价也就是些杂牌部队,自己带精锐去掏朝廷的老家。那个小石头城换个神都洛阳,这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事先李重润已经和伏颜商议过,不管他默啜说什么,尽管答应他便是。 既然已经知道了默啜的计划,李重润还是有些咋舌,如果真的如同他所说,这联合了突厥,靺鞨,室韦,吐蕃甚至还有汉人一起闹事的话,就算朝廷知道了消息,也绝难善了。 毕竟当初只不过契丹人一族造反,就已经把朝廷给搞得灰头土脸,更别提这五路攻唐的局面了。 读者身份证- “此事紧急,我们回鹘人虽然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恩公的事情,不过还是要提防突厥人在叛乱时对我们回鹘人另有所图。小子先行回碣北,不知王爷需不需要协助出这云中城?” 被李重润婉拒后,伏颜便准备回家报备。 不过伏颜还是低估了默啜的脸皮,就在伏颜辞行的时候,居然被默啜把媳妇和妹子都扣押了下来。 “伏颜王子尽管去便是,女眷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便是。” 多亏了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才打探到消息,李重润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在伏颜带着回鹘的使者队离开了云中不久,已经潜伏进了云中的厂卫军便开始了行动。 第367章 在云中城有推事院的人? 如何从别人的国都里面救出来两个人质? 李重润琢磨了1天,便1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要不然,等咱们打探完消息,出了城去那云州亮明旗号过来讨要,如果突厥人不想现在就跟朝廷翻脸,不怕他们不乖乖放人。” 和之前仙蕙出的几个用蛮力甚至是有些涉嫌恐怖主义的法子比起来,裹儿的主意多少有些可执行性了。 身 “如果突厥人坚持说那王子妃思念妹妹,就这么硬拖着几个月,咱还是要去林邑1趟的,可没那功夫跟突厥人磨洋工。” 李重润反驳了1句裹儿的意见,不过也表示可以作为后备方案备用。 “要我说咱们还是干脆把你那个突厥同学给绑了来,拿女儿和小姑子换儿子,突厥人再怎么莽撞也不会拿自家王子开玩笑。” 仙蕙依旧没放弃自己的t计划。 “我的小姑奶奶,突厥人正眼巴巴地等着理由跟朝廷开干,你这送上门的理由不是平白给突厥人送了个大礼?” 还不等李重润反对,裹儿就甩了1个大大的白眼给仙蕙,然后两个小丫头就斗鸡1般地杠了起来。 根据李重润的经验,两个小丫头平时虽然关系不错,若是抬死杠了,战争只怕没半个时辰是绝对消停不了的,为了避免自己受到波及,李重润果断借口去收集消息,逃出生天去了。 根据之前十1告诉的地点,李重润摸到了之前他说过的烟馆。 “老板,来了个豪阔的汉人,张嘴就要双狮地球牌的范阳货。就是看着不像熟客。” 烟馆的大茶壶是掌柜从营州带来的小伙计,来这云中也有不少时日了,虽然地处突厥牙账,只不过来此地经商或者做些其他不能明说的营生的汉人也不在少数,本来已经够见多识广了,只不过遇到今天这个带了几个侍卫就闯进来的少爷,实在有些吃不准。 你说他没见过世面,这位少爷身上穿的衣裳和装饰虽然看着普通,腰间坠着的可是1把清漪园扇子。 清漪园最近扇子出的越发的少了,听说现在唯1能买到的渠道便是在神都那间正牌大观园1个月才拍卖1次。任何1把流落到外面来,换个普通人家几年的人吃马嚼完全不在话下。 自己也只有前些日子伺候1个跑私盐的巨枭的时候,才在他跟客户显摆的时候撇了1眼。 能用琉璃当扇坠地,天底下也只有清漪园1家如此豪气。 更别提就算是价值不菲的琉璃扇坠,也只能当成扇子的点缀,更了不得的便是扇面。 礼部尚书,如今在书法界开宗立派的王方庆,字是写得最好看的,就这,居然是清漪园扇面的题字里面最不值钱的1档。 大茶壶听那巨枭吹牛时说到,写字的最不值钱,但凡是画了画面的,据说都是当朝宰相上官婉儿的手做。且不说画工如何,单说这意头,这价格就不用说了。 方才那少年郎君嫌弃烟馆的味道,拿扇子遮挡口鼻的时候,大茶壶可是看得分明,上面画的可是1幅傲雪寒梅图。 可是你要说这位郎君见识过世面,单说他进了烟馆便跟头1次进青楼的雏儿1般满世界翻看,恨不得端着烟灰的小厮路过都要拦下来看个分明的意头,再加上受不了烟馆这烟气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 且不说这烟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自家烟馆这1套听掌柜的说是刺史老爷从神都清化坊那边照抄过来的样式,但凡是见过大世面的公子哥儿,怎么会没去过那种烟花之地? pp< 谁知道掌柜的听店小2说起来这位少爷的要求,眉头皱了皱,也没问那少年的长相和仪态,丢下两个小钱放了他的假,便丢下手里正算账的事情出去迎接去了。 “难不成真的是豪客?掌柜的居然亲自去迎了?”大茶壶喜滋滋地接过掌柜的打赏,挠了挠扎成了大辫子的头发,觉着好像最近新娶的突厥娘们老是放羊,可能是把虱子传给了自己,正好今天拿了两个小钱的赏,怎么都要去澡堂泡1泡,解解痒才行。 “这位少爷,你要的货可是地道的老客才知道的行货,就是价格有些讲究,怎么都要十7块1角3十8钱才行。” 李重润只不过是听陈子昂说过,前往突厥贩售阿芙蓉的是检察院的暗探,编号。自己也就是按照陈子昂交代的接头的方法1试,没成想居然就这么接上了头。 绕过1连串的单间,听见两旁的房间里面传来都靡靡之音,烟馆掌柜自然是1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李重润好歹也是上1世被各位老师教育过的lsp,自然也是面不改色,不过身后跟的几个厂卫军都是些单身多年的老光棍儿,自然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阿芙蓉吸食多了,总归会有些欲望,烟馆便和几个建昌王开的青楼签了契,从那边派些出堂的姐姐来烟馆营生。” 烟馆的掌柜见李重润似乎有些不喜,便想着替自家上司说说好话。“听说夫人当初听说烟馆做这营生的时候,可是逮着老爷1通大闹,后来见了烟馆的收成才住了嘴。” 原来这烟馆还是陈子昂的营生。 不过自己发财,别人跟着喝汤这种事情李重润还是很欢迎的,只靠着所谓的忠心这种东西维持的关系肯定没有利益共同体来的稳定,这种道理李重润还是懂的。 不过没想到陈子昂那种书呆子的居然还懂得做生意,看来有了儿子的陈先生多少还是没有了当年那般清高。 p>> 1行人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推开走廊后的小门,又穿过了1个幽静的小院,推开柴房里面的1记暗门,居然就到了1处临街铺子的后院。 前面的铺子里面人声鼎沸,不过都是吵吵嚷嚷的都是些突厥话,李重润也听不出来吆喝的是什么东西。 “前院都是贩售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女人玩意儿,门都是假的,里面都被墙堵死了,想进去这个院子便只有这1条暗门可以进来。” 烟馆掌柜毕恭毕敬地跟李重润解释着。 小院的正堂中挂的是1幅镇方图,主要都是云中和周边的几个城池,1张方桌上面堆放了些账簿和书信,不过似乎并不算多。 “老爷只不过安排在这云中先立足,具体的下线还没开始铺,所以收集的情报并不多。” 李重润平时也没干涉过监察院的运营,再加上因为1些原因,自己并不想暴露身份,便没跟掌柜的客套,便直接问自己的问题。 “阿史那匍俱和楚王李隆基你熟不熟?” “阿史那王子倒是常来,楚王自从到了云中,便1直在牙帐里面呆着,平时极少出门,要不是有几个跟着楚王来云中的门客经常到小店逍遥,咱都不知道云中城居然还有这么1号大人物在。” “阿史那王子平时在云中城都做些什么活计?” 李重润又问了1句。 “阿史那王子做的事情很杂,什么都做1点,除了军权始终都被可汗把控在手中,王子府也是建了衙门的实权派,仿照着朝廷的编制建立了不少部署,好像是准备学咱们的体系改革的样子。还有就是打探咱们的情报。阿史那王子平时总是刻意去结交些南边来的汉人,不管是什么来头,他都高兴去跟人家聊1聊。就连小的也经常被阿史那王子请过去1起吃吃酒,聊1聊扬州的繁华什么的。当然,最多的时候便是问起当年临淄王在扬州的手段,让阿史那王子1直敬仰不已。就连这云中城中最顶级的酒楼,就是他仿照神都的大观园建的。” 李重润感慨了1声,何止是仿照,就是照抄好,自己1定要找个机会去跟那个阿史那同学讨要版权费。 似乎是真的跟那阿史那王子很熟,说起那个突厥王子,这掌柜倒是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些。 “这么说,想联系上他并不算难?而且怎么听起来他还挺仰慕朝廷1般?” “仰慕倒是说不上,虽然那阿史那王子看上去挺礼遇汉人的,不过跟他聊得多了,总感觉这位王子虽然对咱们的文化很熟悉,却怎么也说不上喜欢和接受的样子。” 掌柜的毕竟还是有特殊任务在身的人,自然比普通人观察得更多1些:“他那般礼遇汉人,与其说是仰慕南边的文化,更不如说是想着找些咱们弱点和短处。尤其是对临淄王更是关心,小的几次在酒醉后听他说起,说突厥如果不抓紧解决了这位临淄王,将来必成突厥大患。” 李重润撇了撇嘴,觉着自己虽然被人重视,却怎么都不像是什么好事。 而且自己当初在营州的时候便见过这位老同学,好像确实很有野心的样子。 “他来这烟馆的时候多不多?云中城吸食这玩意儿是从咱们开始流行的不?” >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问这个倒不是想着摸摸自家生意的底,主要还是想着看看自己的东印度公司政策到底执行得怎么样。 “阿史那王子除非待客,平时很少来这里,多都是让小的把货送上门去。” 掌柜翻起书桌上的账本看了看,把数据报给李重润说:“云中城常驻的人丁有十几万人,不过咱们家货物很贵,也只有几个大的头领和牙账那边的贵族才能消费得起,不过听说有不少粟特人会从咱们这边拿了货,掺上些香料或者草木灰之类的在窑子里面贩售,量反而比这些贵族老爷们的消耗还要大1些。” “至于那个阿史那王子,小的当初刚开店,这位王子殿下便找了上来。听说本来就是卢家的客户,只不过因为卢家的线断了,憋了很久才重新找了咱们当货源。” 原来是个老瘾君子,李重润摸了摸鼻尖,琢磨着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个突破点。 “这小院不错,我借住几天,不会添什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上官尽管住便是。” 掌柜的也摸不清这个少年郎君是什么来头,不过见他在说起刺史老爷的时候面不改色的样子,似乎来头很大。 隐约地想起听说自家刺史老爷头上的老板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临淄王,也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人,烟馆掌柜隐约见了些汗,听到他要借自己的据点1用,哪里敢说个不字。 “还有百十个弟兄,还有十几辆马车,也要掌柜的帮忙安排1下。” 掌柜的纠结了1下,倒是也答应了下来。 好歹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李重润便定定心心地在云中城当起寓公来。 自己和厂卫军都是汉人,能出门的便只有花儿1个小姑娘,不过好在有了个小部落的信物,像她这种小部落的首领来云中见见世面的不在少数,云中城也是刚建立没多久,城里也没有像神都洛阳那样有森严的金吾卫全天候的巡视,倒是方便了花儿这个小丫头满世界乱窜。 “那阿史那王子确实有些麻烦,他那府衙说是府衙,整个就是个大号的军营,3步1岗5步1哨的,转了两圈,连个狗洞都找不着。除非强攻,要想摸进去,绝无可能。” 十3带着自己小媳妇在云中城里面转悠了好几天,报给李重润的确实是个彻底的坏消息。 十1则在烟馆里面当了两天小厮,1直在找机会能不能偷听那些烟客的交谈。 “好像现任可汗的哥哥的儿子1直对阿史那同学积极对抗朝廷的方针非常抵触,他倒是常来,也经常带着其他突厥贵族1并说些悄悄话,几个大部落的首领最近跟营州做生意赚到了钱,对跟朝廷的冲突并不怎么关心,几个人便经常在1起串联,想着反对突厥对朝廷动兵。” “赚了钱么,自然看不上同胞那种靠抢的低端手段。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羊吃起人来可是比刀剑要快得多。” 最近营州贩售的羊毛毡子和毛线呢子布之类的物事已经在神都流行了起来,就连李重润自己都置办了好几件呢子大氅,确实非常暖和。 “看来咱们的突破点便在这几个已经赚了钱的头目身上,有没有查到楚王的消息?” “楚王平时1直在深宫中,只有他的几个门客偶尔出来采买,别说见上1面,实话实说就连生死都不知道。不过听说他迎娶的那位突厥公主身子骨不好,又很受可汗的喜爱,想来可汗也不会太过轻视自家女儿的夫婿才是。” “你们再去探1探,我再琢磨琢磨。” 把几个外放出去的弟兄派出去继续打探消息,李重润便继续在小院子里面转起圈来。 “阿兄可是有什么法子了?” “实话实说,1筹莫展。”李重润摊了摊手。 “现在最关键的是李老4到底在这场大戏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突厥人平时虽然1直对朝廷有野心,不过向来简单粗暴,若真想对咱们动手,随便寻个由头直接过河打过来便是。河套那边冬天黄河会上冻,突厥骑兵过河如同走平地1般,他们直接骑马过河便是,实在没必要搞这些花花手段。” 李重润还是怀疑这1切背后都是李老4在搞鬼,毕竟说起玩心眼儿,朝廷的这帮大佬才是专业人士,在厚黑学的海洋里面徜徉了几千年的人物,手段自然不是这些只会骑马射箭的蛮子能比的。 “要不要摸到突厥牙帐里面直接找李老4问1问?问问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仙蕙的想法果然还是那般简单粗暴。 “你这般想法,就和在神都想着去仙居殿偷陛下的那面等身大镜1般幼稚。” 裹儿又没跟仙蕙客气,直接开始抬杠,连流程都没走。 见两个妹妹又开始斗鸡,李重润隐约觉着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好了,都闭嘴,让我再想想办法。” 李重润有用起了老法子,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在1大张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用无数条线段把图画涂鸦得如同蜘蛛网1般。 问题的核心,自然便是楚王李隆基,被李重润画了无数个圈圈,好像在诅咒他1般。 只不过李重润没想到转折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当天晚上,带着花儿又在云中城转悠了1天的十3面色怪异地敲响了李重润的房门。“王爷,今天遇到个怪事,有人在烟馆外面留了个暗记,虽然不清楚是谁留的,不过应该跟咱们摆脱不了干系。” 李重润有些奇怪的跟着十3去了烟馆门口,因为实在有些晚了,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云中城也没有宵禁,自然也没有巡城的锦衣卫,只有1口大钟遥遥的传来了十2声钟鸣,告诉李重润已经半夜了。 云中城的报时系统都是照抄的李重润在扬州的设计,李重润觉着有时间1定要找那个老同学要版权费。 暗记是个羊字少了1横,天下谁人不知这是李重润的家徽?怪不得十3会说跟自己家摆不脱干系。 李重润顺手把暗记擦去,顺手用凤仪卫的暗记留了个暗号,示意自己收到消息。 p>> 第2天晚上,暗记果然又出现了。 只不过回复的却不是凤仪卫的暗语,反而是用的推事院的手法。 第368章 七虎重现 看来是推事院的人。 在控鹤轩抢了推事院的活计之前,李老4自己就是推事院的头头。既然他来了这云中城,有推事院的密探在这云中城,便并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只不过为何推事院的人会来帮自己? 之前在草原上接到的示警的消息,难道也是推事院的人发的? 可是如果李老4是在帮着自己做事的话,自己之前行踪泄露1事,又是谁泄露给突厥人的? 李重润为此头疼了1天,最后也没参悟出来内里的关系。 p<, 而且还有1个更大的疑问,就是如果李老4是父亲的人,他来这云中到底是做什么? 根据这几天查的消息和自己的猜想,突厥人的计划背后无处不在的李老4的影子,难道是父亲想着用些石敬瑭的手段? 李重润有些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用凤仪卫的手法留了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干脆就选在了烟馆,云中李重润熟悉的地点不多,这个自己已经藏身了几天的烟馆是很无奈的选择。总不能去阿史那王子开的酒楼去见面。 时间过得很快,天刚擦黑,李重润惴惴不安地在周遭1片本能的嚎叫中等着看到底是谁回来跟自己见面。 只不过这处地方怎么也说不上适合潜伏,几个厂卫军面红耳赤的不说,就连阿兰这种潜心修炼的高手都有些颜若桃花。 只有李重润因为心里面有事,反而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方能静得下心来,在这野性的冲动中圣洁得如同得道高僧1般。 “我算是明白为何建昌王会喜欢在地牢里面睡觉了。” 李重润笑着跟阿兰开了句玩笑,也借此平复1下有些亏虚的心神:“至闹中才能取到至静。原来那位表叔也是个懂得阴中求阳的得道高人。” 还不等阿兰回嘴,在外面客串跑堂的十1按照约定好的节奏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面方才还有些闲适的气氛瞬变,几个厂卫军迅速地占据了房间里面几个角落,阿兰也瞬间理顺了气息,凝神捧着长刀肃立在了李重润的背后。 “果然是你。看来不仅凤仪卫里面有你们武陵人,就连推事院这种腌臜地方也被你们渗得跟个筛子1样了。” 跟着十1进门的身影是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腰背有些佝偻。 “看来润哥儿已经猜到了不少东西。怪不得3叔1直对你赞不绝口。” 进门的自然是之前就借口要往云州走1趟的2哥。 “也不是全猜了出来,至少我就没猜到,父亲为了1个位置,居然能无耻到能勾结外人图谋自家的家产。” 这天下虽然现在姓武,不过总的来看,迟早有1天会姓李。所以说是家产也没错。 “3叔也是有自己的苦衷,更何况,不管3叔计划到底是什么,这天下迟早有1天会是你的,不是么?” 2哥苦笑着回了句嘴。 “这天下谁爱要谁要,看你们这些破事儿我恶心。” —— 李重润心里面有些火气,只不过却说不清楚这火气从何处而来。“把两个回鹘人交给我,我现在就走。” “回鹘人?” 2哥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李重润突然爆发出来了这么大的火气,不过毕竟2哥从小和李重润1起长大,多少知道这小子的性子,知道他现在是要顺毛捋的时候,便没再和他纠缠那些故事。 “回鹘人的王子妃和公主,被突厥人给绑了。我答应了人家王子,把人家媳妇和妹妹带回去。” 李重润有些不耐烦,虽然2哥从小对自己不薄,不过1想到他沦落到和石敬瑭1般的父亲同流合污,不免有些愤恨。 “很多事情,有时候并不是你看上去的那样。” 2哥今天笑容特别苦。不过还是留了1个地址给李重润:“突厥人依仗我们出谋划策,然而又不敢全盘相信我们,小4更是被突厥可汗圈在牙帐里面连门都没得出,人质这事情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房间里面陷入了1阵很诡异的沉默。 房间里面油灯的光线有些飘忽,闪烁在2哥的眼眸里面,径直地映在李重润正盯着油灯发呆的李重润的脸上。 过了片刻,两兄弟不约而同地长叹了1声,老2拱了拱手,起身就准备离去。 app,&~p。 就在老2快出门的时候,李重润还是忍不住问了1句出来:“我来突厥的行踪,也是小4透露给突厥人的?” “小4虽然嫉妒你,害你的心还是没有的。倒是他发现了突厥准备围堵你的事情,安排我去给你提醒来着。” 老2掀开了门帘,准备出门的时候,扭头又跟李重润补充了1句:“云中城中还有另1群汉人,平素里跟那阿史那王子相处得也很不错,2哥我平时在牙帐里面的时候比较多,没怎么接触过他们,不过这天下,毕竟不是只有武和李两个姓氏不是么。” 2哥打了个哑谜,推开门就出去了,留下李重润在门后陷入了沉思。 自从2哥走后,李重润在房间里面沉默了许久,久到阿兰和裹儿把已经睡得迷糊的仙蕙给扯了过来给李重润把了把脉,确认他并没有像之前的那次心神失守1样,才算是稍微安心了1些。 第2天1早,阿兰习惯性地早起练功,却发现平日里专业懒床的李重润也早早地爬了起来,在小院的角落里面正扛着杆枪练习瞄准。 “相公练功,真是难得。” “哪儿是练功,只不过琢磨了1晚上,实在是睡不着,便想着把自己折腾累1点,没准能有些困劲儿。” 李重润笑了笑,擦了擦额头的汗迹,顺手丢下手里面的步枪,又捡起来了丢在1旁的铁锏,用力地在墙边的1个树桩上捅了起来。 阿兰本来还想劝1劝李重润,不过见他很认真地练功,就没舍得打扰他,也跟在了他身边,1起练起功来。 说 云中城中没有鸡叫,不过却有阿史那王子从扬州城中抄来的报时的钟鸣。 8声钟鸣传过来的时候,裹儿和仙蕙才揉着眼睛从西厢钻了出来。 “阿兄1大早就在练功,还真是难得。” 裹儿跟着李重润时间不短了,知道他平时懒散惯了,虽然学过几年功夫,只不过1直没什么机会跟人动手,加上又有许多手段可以迎敌,这自幼修行的功夫只怕早就还给师傅了。 然而今天1大早就见到李重润1板1眼地在墙根那里练功,气势仿佛比在1旁练习的阿兰还要喧嚣1些,不免拿他打趣。 “等你1会儿了,年纪轻轻就懒床,以后嫁出去了也不怕未来的婆婆念叨。” 李重润丢下手里面的铁锏,享受着阿兰给自己放松紧张的肌肉,1边呲牙咧嘴地跟裹儿顶嘴。 “怎么今天想起来练功?难不成阿兄这是准备带大家伙儿1举灭了这突厥牙帐不成?” 互相怼了几句,裹儿这才问起李重润到底在做什么。 “求人不如求己,没准事情到了最后还真的要靠自己才是。” 李重润话里面还有1层意思,裹儿依稀听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我这边有几件事情,你看着安排1下,为兄累了,先去睡会儿。” 李重润见裹儿想说什么,便急忙先张了嘴把裹儿的话头给堵到了嘴边:“你跟花儿去昨天2哥给的地址那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找破绽,咱们顺手把人救出来。” “还有,跟烟馆掌柜说1声,明天让他带我去云中城里面转转,来了云中城这么多天,居然只在纸上见过这云中城,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李重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拧了拧鼻头,回房准备去睡觉。“让老郭化妆去街上转转,把这云中城里面汉人开的铺子有多少家,都开在哪里这些事情调查1下,咱们来这云中城。多少也要赞助些同胞的生意不是。” “哦,让烟馆掌柜多准备点胡人的衣服,回头我有用。” 李重润这1觉直接睡了1整天。 第2天钟鸣8响的时候,他才伸着懒腰从房间里面钻了出来。 “昨天还嘲笑我懒床,阿兄这1觉睡足了十2个时辰,可是真睡够了。” 裹儿还在为昨天李重润的嘲笑嫌弃着李重润,不过见他1副落魄的样子,还是过来准备帮他梳理打扮1下。 “今天去做的事情有些丢人,让花儿来梳头,就照着突厥人的发型弄就好。” 花儿在家里面出事前已经在母亲那边接受了完整的新娘教程,梳头之类的事情自然是不在话下,只不过突厥人很少有剃须的习俗,李重润这1副面白无须的样子,配上那突厥人的头型,实在是有些别扭。 “昨天已经查探过那两个回鹘女子的住所,就在突厥牙帐的边上,防卫不比那阿史那王子的军营差,有些难办。” “突厥人可限制了她们的自由?” “那倒是没有,昨天她们两人还出来逛了逛,只不过身边的突厥护卫极多,我们怕被发现,没敢凑近。” “好,我知道了。”李重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展露出来,反而是1副理应如此的样子:“老郭可找齐了汉人的铺子?” “找齐了,都在这儿,1共5十4家。” 李重润抓起来那张写满了铺子名字和地址的纸头,看了看:“把自家的铺子全部划掉。” “那就没多少了。” 裹儿也没含糊,虽然不知道李重润准备做什么,不过看他1脸杀气腾腾的样子,自然知道估计不会是阿兄昨的照顾生意这种事情。 云中城中汉人开的5十4家铺子,居然有3十2家是自己家或者王家的生意,烟馆老板过来之后,又划掉了两家陈子昂开的,想了想,又杠掉了两家营州长史,表哥韦长史开的铺子。 “别人的国都,做生意的1大半是自己人。” 李重润笑着跟裹儿和仙蕙招摇了1下手里面被画得乱78糟的纸条。“回头陛下追究起来,会不会说咱们资敌?” “咱们挣了这些蛮子的钱财,才能帮朝廷制作更多的大炮不是,陛下怎么可能会追究,没准还会给个赏赐也说不定。” 在花儿的帮助下,李重润穿上了1身突厥少年常穿的衣服,带了几个同样化装成了突厥人的厂卫军和阿兰,在烟馆掌柜的带领下在云中城里面瞎逛了起来。 “所以这是郑家的烟馆?” 第1个倒霉蛋是和陈子昂的烟馆开在同1条街的另1家烟馆。陈子昂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行事还有些低调,这郑家的烟馆虽然货色没有营州送来的范阳货那么地道,不过揽客的手段却地道多了。 虽然还只是日上3竿的上午,几个衣着暴露的胡女,已经在烟馆门口的小舞台上扭动起被有些料峭春寒抚弄的有些泛红的腰肢来。 “不知廉耻。” 阿兰虽然也见过西市的那般阵仗,不过毕竟是天朝上邦,这些手段虽然也早已经被神都的娱乐业者玩得炉火纯青了,却都是在净街鼓敲完之后的闭门自嗨,哪里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施展这些手段? 身 “夫人所言有理。这等寡廉鲜耻之地,给我砸了它。” 见烟馆掌柜很不屑的点了点头,李重润手1挥,率先冲了上去就是1通猛砸。 阿兰不知道李重润怎么就变成了这般卫道士的样子,1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几个厂卫军反应倒是称得上迅速,见李重润动了手,也1拥而上,1路从烟馆门口砸将进去。 “哪儿来的疯子?不知道咱家身后站着的是右贤王阙特勒?” 1个衣衫不整的胖子在几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女子簇拥下从烟馆2楼的房间里面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见到是几个穿着突厥衣衫的年轻人在打砸,急忙用突厥话喊着。 晌午头上的云中城已经有了几分热闹,街上行人也有了几分川流的样子,见是1波突厥人在打砸汉人的铺子,几个路过的汉人彼此交换了1下眼神,低着头神色匆匆地走过去了。 还有不少路过的突厥人见到居然有同胞打砸汉人的铺子,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起好来,不多会儿的功夫,居然还有些突厥人也1并加了进来,偷偷摸摸地往外顺起东西来。 烟馆这种地方自然少不了大量的保镖和打手,不过毕竟郑家从云中城雇佣的这些蛮子没听说过扬州7虎的名头,还不等那郑家烟馆的掌柜露出些喜色来,1众保镖和打手早就成了滚地葫芦,东倒西歪的飞得到处都是了。 “回去跟你家主子说1声,戗行这事情也就算了,坑我多少都要付出些代价!” 3下5除2地把那郑家的胖子捆成了个葫芦,李重润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1句,嘴里面吆喝了1句从老郭那里学来的表示撤退的突厥话,李重润带着众人比冲进来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地冲了出去。 ~小说app,-app。。 然而在1旁观战的突厥人见这帮凶神恶煞的小孩子夺门而出,却极有默契地也冲进了烟馆里面,不大会儿的功夫,别说烟馆里面值钱的物事,就连门口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舞女都被突厥人1并捋了去,本来金碧辉煌的烟馆眨眼间就变成了1处建筑工地的样子。 “留下个弟兄,盯着这郑家的胖子会去找谁告状,剩下的咱们走!” 转过了两个路口,确认了后面没人跟上来,李重润吩咐了1声,继续往下1家铺子找寻过去了。 “听说阿兄今天把除了自家铺子的剩下的汉人铺子全砸了,就只有1家做豆腐的铺子得以幸存?” “那豆腐铺子是个从河内来的婆媳2人开的,家里的男人打仗的时候作了病根,治病花光了积蓄不说,还把家底子都赔给了和尚。眼看着要饿死了才找了个给突厥商队做饭的营生,花了不少时间和功夫才在这云中城站下了脚跟。不过今天也难免受这波及,我给了她们些抢来的钱财,让她们等风头过去跟着花儿混了。” 李重润跟裹儿解释了1声。 “你知道我不是想问那豆腐铺子的事情。” 裹儿又气又笑。“出来谋生不易,咱们汉人不应该里气同支不是么?” “那也得是不在我背后捅刀子的同胞才是。”李重润咧嘴1笑:“出来混,最怕的就是你明明当他们是自己人,他们还要跟咱们玩花活儿,那就别怪我先动手。更别提,他们还都是世家的人。” “上官,还有几个虽然不是汉人的铺子,不过也都是有几个世家的背景,要不要也找人去处理1下?” 烟馆的老板虽然已经猜出来了李重润的身份,不过还是以监察院的路子称呼着李重润。 “哎,你就管好打听消息就好,院子里安插个探子不容易,打砸抢烧这种粗活交给我们这些外来户就好。你们不用动。” 李重润很欣赏陈子昂找来的这个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示意他定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天黑了没多久,前面安插的几个跟踪那几个苦主的兄弟6续回来了。 “什么?都来了这里?” 李重润有些讶异地看向了自己正藏身的小院落前面的商铺:“蛋,这帮世家得找咱们自家人告状?” 第369章 勇闯夺命岛 小院前的商铺是个贩售些胭脂水粉的铺子,不用猜就知道这是王家的铺子,所以李重润便1直没留心过这里。 小院虽然与前面的商铺相连,只不过出于保密的考虑,把商铺通往小院的通路尽皆封死了,甚至连能望向小院的窗户都没留下1个,这也让这也导致了李重润尽管已经在这1间不怎么算逼仄的小院里面住了有些日子,居然连前面商铺中的人都没见过1次。 不过既然知道前面现在正混了1堆因为今天白天铺子被砸而憋了1肚子火气的老板们,李重润自然不放弃亲自去吃瓜的机会。 两层的商铺房顶并不难上,就算是李重润这种半吊子功夫也在厂卫军的兄弟搭了把手之后就轻巧地翻了上来。 说app—<—> 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1众兄弟们从周围的房顶上把这件比周边的平房高大了不少的商铺包围了起来,李重润仔细地趴在房顶上听了听。 接连听了两个房间的房顶,李重润都没听见动静,直到摸进了最西边的那个房间,李重润才隐约地从厚重的瓦片下面听见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只不过这商铺建造得居然很不错,瓦片铺得厚实,李重润很努力地听了听,也听不清楚下面的众人到底在商议着什么东西。 伸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李重润抽出来1条淡灰色的橡皮管子,1头连着1个铜制的小喇叭口1般的物事,另1头用软木做的耳塞连接着两根细细的铜管。 没错,这是李重润自从知道了橡胶这种东西后搞出来的1个小发明,听诊器。 只不过最近自己也没什么机会去改进医术,所以这听诊器自从制作出来了之后便1直没什么机会派上用场,这第1次正式拿出来用居然不是用来放到哪个妹子娇嫩的酥胸上面,反而是听1帮老头子抱怨自己,李重润有些替听诊器觉着委屈。 听诊器很管用,把下面的声音放大了许多传进了李重润的耳朵里,只不过和电视剧里面只要主角偷听便1定能听到戏肉不1样,李重润很努力的听了半天,1点重要的事情都没听出来。 下面的几个理应如丧考妣的掌柜听起来并不是十分丧气,不知道是得到了什么赔偿还是获得了其他许诺,几个人非但没有像李重润想象的那般正在对自己疯狂地吐槽,反而正在闲聊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比如右贤王又从谁手里收了几个舞女,谁家又开通了1条专门跑咸盐的路线之类。 飒飒东风抚了些细如牛豪的小雨过来,黢青的瓦片被这如油的贵雨1激,有些湿滑,李重润本来想调整1下自己的身姿,让自己吃瓜吃得更舒服1些,跟在他身旁的十1却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 身 李重润摘下听诊器,都不用张嘴问,就知道了十1为何会提醒自己。 1阵车辚辚,马萧萧的声响从商铺门口的大路上传了过来,声势之大,就连小院过去的那间因为竞争对手被0元购了之后生意大涨的烟馆中传来的靡靡之音都给盖了下去。 看阵仗,来的人不少。 李重润冒险从房檐上探头往下看了看,大街上蔓延过去好长1条马队,都是些武装到了嘴皮子的突厥武士,只怕要有几百人之多,手中高举的火把在细雨中发出接连的噼啪声,蔓延成了1条长长的光龙,让本来宽大的大街,硬生生地变得水泄不通起来。 李重润隐隐觉着有些不妥,只是来参加个声讨自己的大会,不管这个来开会的是谁,也没理由带这么大1帮子人过来。 1来是很容易暴露行踪,2来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国都,若是突厥人连在自己国都里面的治安都维持不住,要带这么1支足够平叛的队5来当保镖,突厥也实在没可能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威胁。 如果带这些人不是为了保护自己,那就是要处理掉什么强力的敌人。 李重润想了1圈,此时云中城里面能被他们突厥人这么高标准迎接的人物,好像就只有自己。 打手势示意周边已经潜伏的弟兄们撤下去,做好接敌的准备,李重润把身形藏回了背向大街的屋檐后面,继续用听诊器偷听下面的动静。 “本王早就跟你们讲过,不要在这李重润眼皮子底下开会,谁知道这会儿那小子会不会就在房顶上偷听?”率先开始说话的这个声音李重润很耳熟,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自己的那个阿史那同学,突厥内部鹰派的代表人物。 “那李重润又不是夜面虎子,怎么还能跑房顶上去偷听?” “那李重润也不是老虎,今天还不是把我的几十个保镖打得跟马球1样。” 下面几个掌柜的声音7嘴8舌地吵嚷了几句,直到1个老者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老者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了说服力,他说话的时候,1应听众都停下了争论的劲头,居然都平息了下来。就好像,见到了班主任进了教室的小孩子们1般。 “出门在外,小老儿还是在自家人身边呆得舒服1些。” 李重润依稀想起来好几年前那个流星坠落的晚上,1个须发花白的中年汉子的,似乎就是用着这么温和的声音,和陈子昂辩论些什么东西。 “5柳先生!” 李重润追踪了他很久,作为自己第1个接触到的武陵人,李重润多少都对他有些心理阴影。 可能是心神过于激荡了1些,又或者是霖霖的霏雨让青瓦表面的摩擦系数下降得过多,李重润脚下1滑,当时便没支撑住自己的身形,哗啦啦地往下滑落了不少。 虽然没很凄惨地从2楼当场摔下去,不过方才身体本能地为了维持平衡,胡乱地在房顶上摩挲了几下,发出来了1连串很是响亮的声响。 —— 只要不是聋子,这些人不可能听不到。 “什么人!” “1定是李重润,本王的人今天才探查出来,李重润就躲藏在这附近。” 阿史那同学的声音和几个怒喝声1并传了过来:“老同学来了云中,居然不知会1声,让本王尽1番地主之谊,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你的好意,本王在呼延谷那里就已经领到了。这便是想着来云中城表达1下对老同学热情款待的感激之情。” 冲老同学喊了1句话,李重润回头看了看,厂卫军们也都已经回了院中,依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两旁的小院里面十几辆马车也在阿兰个裹儿等人的指挥下开始准备作战,把用来挡箭的木板从马车下抽出,在几个特意设计的销钉上随意拼接了1下,变成了1副装甲车的样子,连马匹都只有4个蹄子露出来。 只不过今天运气不好,本来还颇为晴朗的天色居然飘起了细雨,很影响火枪的战斗力。 看来战斗主要还是要靠战车了,李重润琢磨了1下,觉着还是给马车的整备再拖些时间。 “不知叔爷爷在此,重润作为晚辈不能当面见礼拜会,还望叔爷爷原谅小子无状才是。” 读小说 王潜,王方庆的弟弟,王蓉的叔爷爷,别5柳先生。听这名字就能听得出来,这人是个地道的老学究,居然很吃李重润这1套。 “当年与临淄王在虎牢关下初见,便是1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沉稳之状,今日1见,风采尤胜往昔。实在是我大周之福。” “倒是叔爷爷几年没见,胡子和头发都白了不少。最近王蓉给王家挣了不少钱财,家里的日子过得非常舒服,叔爷爷为何不回家共享天伦,偏偏要到这蛮荒之地来当缩头老鼠?”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你们两个哑谜打够了没有?” 李重润和5柳先生你来我往的对喷了几句,倒是平白把1触即发的大战的气氛给冲淡了不少。 “如果王子殿下不插嘴的话,老同学倒是想和5柳先生再攀会儿亲戚。” 反正都是要拖延时间,李重润发觉对方似乎并不着急立刻取自己性命,便索性从房檐上站了起来。 当然,挂在腰间的铁锏自然已经擎在了手里,随时准备挡住射来的飞箭。 p 好在下面的突厥人听不懂汉话,不知道自家主子和房上的这个胖子到底在争辩些什么东西,已经拉得半满的弓并没有在李重润露头的1瞬间就把他射成了糖葫芦小贩肩膀上的稻草束。 “老同学,看在你我多年同窗的情分上,本王给你两条路,1是你放下兵器,作为本王好友,在本王牙帐里面休闲上1段时间,等明年此时,这天下便任你遨游。” “哦,就是让我投降的意思?” 李重润见对方真的没有现在就弄死自己的意思,便索性1屁股坐在了屋檐之上,把手往翘起来的膝盖上1搭,姿势端的是潇洒无比:“我身后还有这么多兄弟,下面还有家里的长辈,就这么被你1句话就给劝降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那就别怪老同学我不顾多年的情面,让我手下铁骑动手了!”就算是这位阿史那同学,也听出来李重润明显是在消遣自己,说话的语调明显没有了方才那般客气。 “我有1个第3条路,不知道老同学有没有兴趣?” 李重润扯着嗓子往下面喊了1句,换来1句咬牙切齿的话:“说!” “把回鹘的那两个人交给我,然后咱们老同学坐下来喝1杯水酒,聊聊天吹吹牛,然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美哉?” “你某不是在消遣于我?” “啊,有道理,这等条件实在是太过简单,没事,我还有附加条件,家中没过门的妻子对她的这位叔爷爷甚是想念,若是能将5柳先生也1并交给我,本王倒是欠你1个大大的人情,老同学你看怎么样?” 身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掉泪!本来看在多年同窗的情分上,本王还想怜惜1下你这个大才,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毒了!” 阿史那匍俱1举手中的马鞭,无数劲弓便被拉成了满月1般,遥遥地指向屋顶上的李重润。 两侧的院落墙根底下已经堆放了不少炸药,厂卫军这边也终于做好了随时突围的准备,只要等着李重润1声令下,便能炸开1条通路,径直冲杀出去。 “王爷还是把您的感情留着怜惜小情人去,我李重润可是响当当的汉子,经不起你1个大老爷们怜惜。” 李重润似乎觉着火烧得不够旺,甚至还起了1些在火上浇些油的想法。 “两个王爷都是大人了,这时候还在这里跟小孩子1般拌嘴,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 就在阿史那同学正准备下令动手的时候,5柳先生的声音如同盛夏当头浇下的1壶清泉,瞬间就把几欲爆炸的气氛给清冷了不少。 “不如两位移驾到屋内,共饮1杯,平心静气地协商1番,大家既不伤了和气,又不会受些苦处,岂不是美哉?” “不去!”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app,&~p。 毕竟是两个正血气方刚,又大权在握的年轻人,彼此都有些看不上对方的嚣张。 “大家目的本就是1致的,若是为了些莫须有的冲突带来些损伤,都是我们两个朝廷的损失,不知两位王爷意下如何呀?” 不得不说,那5柳先生的声音确实有些蛊惑人心的效果,怪不得当初在虎牢关下他说1句话,陈子昂便要大声叫嚷着吼回去,不然实在震慑不住被他撩拨动了的心弦。 “让他下来,我便可以谈1谈。” “我不下去,你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堂堂两个王爷就这般又隔着屋檐吵了起来,有些像是幼儿园争抢1个秋千的小孩子。 突厥人的队5最后依稀有几个火把开始往烟馆所在的另1条巷子包抄了过来。 如果被敌人合围,就算是自己这边有兵器之利,只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突围出去。 见车队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除了几个准备接应自己的兄弟,其余的也都已经上了马车,李重润手在身后比了1个点火的手势,之后便假装脚下1滑,当时就失去了维持方才嚣张坐姿的平衡,叽里咕噜地就往小院里面摔了下去。 “不好,他要跑了!进攻!” 阿史那王子情急之下,语言中枢还卡在方才跟李重润斗嘴的汉语频道上,见手下没有动手的意思,才反应过来,急忙用突厥话指挥手下的突厥武士们上前冲锋。 李重润在房顶上滚了两滚,趁着正面朝下的机会用手在屋檐上用力1撑,硬生生地把自己从屋檐出往外平推了3尺,又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这才4脚着地的落在了地上。 本来李重润是想做个漫威式的潇洒降落的,只不过因为还在下着小雨,草地上有些湿滑,1时没站稳才变成这般蛤蟆落地式。 好在两个妹妹已经进了车里,倒是不用担心有人会嘲笑。 就在突厥武士翻上墙头准备跳下高墙的时候,堆在墙角的炸药包便响了。 外面那些突厥骑兵胯下的马匹何时听过这么震耳欲聋的声响,当时就疯了1般,嘶鸣不已的,人立而起的不1而足,加上距离炸点比较近的那些骑手躲避不及,被爆炸的破片伤了无数,1时间明明占据上风的突厥人竟然就如同热铁锅上的蚂蚁1般,乱做了1团。 这时代的骑兵什么时候会想着有人已经开始在战场上用起了心理战术,作战的目标还是自己胯下的马儿。 李重润这边赶车的马反而提前做了准备,都是处理过的,别说炸药爆炸,就是真有个天雷劈在它们脚边,它们也听不见。 ,~欢迎下载 用火枪点掉了几个腿脚很快的突厥武士,车队很轻松地就甩开了后面还是炸营状态的突厥人。 已经是深夜,又下着雨,虽然马车前面挑着两个气死风灯,不过还是看不远,不过赶车的几个兄弟已经把从烟馆往关押那两个回鹘人的营帐的路给趟了很多便,又是没有什么行人的晚上,就靠着1点光明,车队倒是很快就赶到了那里。 爆炸带来的骚乱已经影响到了这里,本来应该没什么人迹的营帐中依稀亮起了几个火把的影子。 只不过不知是因为就在国都中的原因,这种关押人质的营帐居然都没有设置拒马,只不过是用了1扇栅栏门就这么横在了车队和营帐中间。 马车前头的两个挡箭的木板组成了1个有些尖锐的3角形,还有铁头加固,对付这种栅栏门直接冲过去便是。 冲进门的车队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营帐给挡住了去路,不过这种cqb的战术正是厂卫军拿手的本领,十1打了1声呼哨,便不时有厂卫军的小队从马车上纵身而下,冲进了路旁的帐篷里,3两下的功夫解决掉了其中的突厥人,押着或男或女的几个人影回了马车之上。 回鹘人的地位不高,就在车队停车的地方不远处,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接了回来。 只不过1并跟着回来的还有另1个突厥姑娘,年岁比那位王子妃还小1些。 “这t不是把李老4的媳妇也给拐了回来了。” 那位回鹘王子妃的妹妹,好像就是嫁给李隆基的那个突厥公主…… 小说。app<,。app。 既然已经救回来了目标人物,剩下的人中除了两个奚人不知道为何也被圈禁在此也1并被救了,剩下的那些诸如靺鞨人或者契丹人还有高句丽人之类的,李重润哪里管他们生死,在守城的突厥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已经呼啸而去了。 第370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前面说过,云中城是参考神都洛阳修建,虽然规制没有神都那般恢宏,格局却还是差不多的,加上突厥本就是骑马为主,这也就造成了地处城市正中,通往城门的御道居然也和神都1般,有几十丈宽。 如此宽广的御道,确实方便了平时可汗出行和调集军队,不过更适合此时李重润逃跑。 不断有衣衫不整的突厥武士从两侧的坊市中骑着还没来得及加装鞍鞯的光腚马冲出来,想凭借着高速接近车队,却被冷不丁的1声枪响给打落进了尘埃之中,在红尘中翻滚了几次便没了动静。 城中也不是没有防止骑兵冲杀的防御装置,只不过这时代别说后世的电话了,通信基本上还停留在吼的阶段,以至于李重润从数个可以阻拦自己的卡口冲过的时候,驻防的突厥人甚至还没收到云中城被袭击的消息。 城门作为最后1道屏障,很快就阻拦在了车队的跟前。 城门楼子上的突厥人倒是早已经发觉了城里面的骚乱,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叛乱还是遭遇了敌袭,不过守门的都是当今可汗的部落亲兵,忠心度自然是无可辩驳的可靠。 本来放置在城外的1众防御装置早已经转移到了城内,拒马被堆砌得如同迷宫1般,连城墙垛子上都堆满了持弓贯甲的突厥武士。 透过洞开的城门,可以看到瓮城中堆满了南大营中的骑兵,虽然没有可汗的命令不可入城,不过看城外骑兵密集的程度,别说已经组装成了装甲车的车队想冲杀出去,就算是只滑溜无比的鲶鱼,也找不到1个能钻出去的缝隙。 就算是胆大妄为的十3,见到这股子阵仗也是有些紧张,暗暗的吞了口口水,扭头看向了身旁的李重润。 李重润脸上毫无表情,就是有些清冷的神色,和同样在他身后的阿兰1副表情。 “结城。” “结城!” 听到李重润的这个命令,十3愣了1下,觉着不是潜伏行动么?怎么画风突然就从溜门撬锁变成打家劫舍了? 听到李重润的命令,十3大声的喊出了李重润的命令。 十几辆马车很迅速地以车尾为外墙团成了1个圆形。将几辆炮车团团围在了中间。 ! 然而突厥人的速度也不慢,就在车队隐约围成了1个圈之后,阿史那同学和闻讯赶来的右贤王的队5也已经出现在了马队的身后不远处。 “李重润这下是插翅难逃了。” 经历了方才的炸营,阿史那同学难免有些狼狈,本来华贵的皮裘沾染了不少烟尘,早没了方才在商铺外那般意气风发的样子。 “王子殿下切莫大意,就老夫来看,临淄王此人善急智,又多的是些玄妙的手段,事情不到最后,断然不能大意。” 5柳先生坐着1辆马车跟在阿史那的身后,虽然没有掀开帘子,声音却很有穿透力地传进了阿史那的耳中。 “如今他李重润被我大军层层包围,除非亮明身份,不然我倒是想看看他怎么从我这天罗地网中逃出生天!只要他落在我的手中,什么亢龙炮,什么神机箭,迟早为我所用,有此利器在手,本王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敢阻拦我突厥的大军!” 可能是之前被李重润在营州的小把戏给吓破了胆,阿史那同学明显有些ptsd了。 “其实,临淄王除了投降,或者全数尽没于此地之外,临淄王还是有第3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亮明旗号。” “他亮明旗号,难不成我们就要放任他在我牙帐中4意妄为不成?”听见5柳先生的话,阿史那同学脸色变得很难看。“在场的谁不知道李重润就在这车城之中?他不亮明旗号,我等就不知道他身份了不成?” “他是朝廷的临淄王,比可汗获封的归国公品秩还高上不少。如果咱们敢在他亮明旗号后动手,河对岸的左玉钤卫十万铁骑可不是吃素的。” pp<>>! 5柳先生说得有几分道理,阿史那好歹也是备受了汉人厚黑之道熏陶的新时代突厥贵族,自然不像别的突厥人那般意气用事。 “难不成,他李重润只要亮明旗号,咱们还真的要礼送他出去不成?” “切不能为了1时的气愤,坏了咱们的大事。只要等到安西军被吐蕃调动,玉钤卫的大军被那些东边山里面打鹿的蛮人牵制住,可汗和王子殿下随时可以以此为理由,饮马长江,扬眉吐气啊。” 被5柳先生几句话影响,那阿史那王子依稀觉着好像这李重润就这么逃出去,也并不是1件坏事了。 “如果临淄王亮出旗号,咱们固然是不好动他,不过也给可汗起兵提供了口实,算是给可汗送了1份大礼了。” 5柳先生的声音依旧那般缥缈地从马车中传出来。“亮明旗号,他李重润就已经输了。” “不过是几个马车,王子怎么就怂得跟个鹌鹑1般,哪里来的蟊贼,害得老子睡不着觉,下令让小的们冲锋过去,直接踩成肉泥不就行了?” 身上甲胄穿得歪歪扭扭的右贤王这时也骑着马晃悠了过来,用突厥话跟阿史那同学唠叨着。 “那里面是南朝的临淄王,堂叔想去找他麻烦尽管去就是。到时候南边的那个老婆子追究起来,1个右贤王的名头应该也够堵住那个痛失爱孙的老婆子的嘴了。” 阿史那同学方才被5柳先生1通忽悠,这会儿才在右贤王身上重新找到了智商压制的快感,不无嘲讽地调侃着这位右贤王。 右贤王是现任可汗的堂弟,他父亲是前任突厥可汗,1直对自己叔叔抢夺了自家的汗位耿耿于怀,言语中也对现任可汗颇多不敬。 若不是他手下掌控着几个很有势力的部落,这些日子又因为跟营州做生意挣了不少钱财,早被可汗或者阿史那同学寻个由头做掉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嚣张。 “什么,是那个财神爷?这还不赶紧请来好生招待?若是咱家的羊毛出不去货,哪儿来的钱去娶第十7个媳妇去?” 右贤王听说前面就是自家的财神爷李重润,眼神立刻就变成了外圆内方的铜钱形状,感觉只要此刻李重润招呼1声,立刻就要扑上去亲近1番的味道了。 “我突厥人向来都是遇到想要的东西就凭手中的弓箭弯刀去取来,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怂逼玩意儿,居然还要跪舔南人,连家养的狗都不如。” 阿史那同学看向自己这位堂叔的表情越发的不屑了,似乎连和他呼吸同1块空气都会拉低自己身为突厥人的骄傲1般。 “你懂什么,只不过靠些奴隶放些不值钱的羊,就能换来无数的盐巴和丝帛,怎么不比你这个只知道刀头舔血的蛮子来得轻松。” 右贤王自然也很不屑阿史那同学的这种高傲,本来想凑李重润近1些看看能不能找机会上前献献殷勤,刚纵马往车对的方向靠近了两步,就听见清脆的1声枪响,1个正试图从车城上方突袭进去的大个子突厥武士就好像被巨锤凌空打碎了头颅,在昏黄的火把光影中洒出来1大片暗沉的颜色,悄无声息地从人梯上委顿了下去。 就在这1刹那,在场的突厥人突然想起李重润手中还有亢龙炮和神机箭<就是火枪>这种可以在千里之外夺人性命的手段,对未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方才汹涌的雄心。 本来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许多,只有瓮城之中的城南大营的骑兵,因为没经历过当年营州之战,依旧忠心耿耿地把狭小的瓮城填堵得水泄不通。颇有些无知是福的意味。 “王爷,如果只是固守,咱们带的弹药只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属下建议属下带些弟兄冲进敌阵炸开1条通路,王爷带马车冲杀出去,才能有1线生机!” 马车外的纷扰让车城中的众人脸色都很沉重。 “你闭嘴,本王是准备带着大家发财的,你现在死在这里,花儿那白生生的小丫头岂不是便宜了别的兄弟?” 李重润虽然很感动十3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只不过事情还远没到那1步,不管怎么看,对于突厥人来说,死了的自己远没有活着的自己值钱。 “要不,咱们亮出来王爷的旗号,这突厥对朝廷称臣,王爷的品秩比那突厥可汗还要高1些,给他们8个胆子也不敢对咱们动手。难不成他们突厥人还准备造反不成?” 仙蕙的眼光多少比十3要长远1些,能想到亮明旗号这1点。 “这些突厥人正眼巴巴地准备找些理由造反,咱们亮明旗号倒是可以大大咧咧地1走了之,回头可汗随便在城里放1把火,烧死几个平时自己看不过眼的贵族,回头把屎盆子往阿兄头上1扣,就说是阿兄所为,岂不是正好给这些突厥人造反送上来1个完美的理由?” 裹儿自然也想到了突厥人的应对:“总之,现在是天下都知道咱们在这儿,但是都只能当咱们不在这儿,谁先把这事情捅出来,谁就被动了。” 李重润很满意地摸了摸裹儿的脑袋,表示小丫头没白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久,至少甩锅这功夫是学得非常到位了。 “要不,咱们派人去跟那个右贤王谈1谈?此人甚是贪财,要是能填满他的胃口,说不定就能从他那里打破个突破口也说不定。” 对本地情况甚是熟悉的烟馆掌柜作为地头蛇也参加了这次紧急会议,出于商人的本能,自然选择了1条用钱铺路的法子。“卑职平日里跟那右贤王关系不错,愿意替上官跑上1趟。以卑职在这云中城的关系,他们突厥人断然不会把我怎样。” “这倒是可行,只不过眼下这突厥人人多口杂,这右贤王是不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放咱们离去也是个问题。” 李重润也觉着这办法是个好办法,不过随即还表示只能作为后备方案执行。 “阿兄今天好像并不是太过在意,难不成是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裹儿倒是第1时间发现了李重润似乎并不是特别担心,反而是1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周边的突厥人还围上来吗?” 每个马车的顶上都有1个类似观察哨的遮挡物,十几个弟兄正躲藏在里面准备随时给意图偷袭的敌人来上1下狠的。 “回王爷的话,方才开了1枪之后,周边的突厥人都往后撤了十丈。” “好在这突厥的御道够宽,不然他们都没地方可以撤了去。” 李重润说了句笑话,只不过因为4周强敌环伺,众人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 p “莫怕,莫怕。”听见周边的突厥人已经后撤了些许,李重润心里安定了很多:“把炮车上的遮挡掀开,把火炮露出来给这帮突厥人开开眼!” “王爷,这是准备硬攻么?” 十1见李重润下令露出来了火炮,以为是个展示自己武勇的机会,手里扛着引火的点火棒有些兴奋地在李重润身边增加着存在感。 “阿兄这招是跟黔之驴学的,真动了手敌人反而不怕了!” 裹儿猜到了李重润的想法,劈手把十1手中的引火棒抢了过来。 “阿兄你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你提前通知了河对岸的玉钤卫前来营救不成?你什么时候放出去的消息?” 裹儿能想到的李重润最后的底气便是黄河对岸的玉钤卫,姑父虽然姓武,不过因为姑姑的关系和自家反而亲近,若是能拉他出手,十万铁骑之下就算是突厥可汗也要当场认怂。 “本来想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去求援,就赶上今天这事情了么。”李重润凑在裹儿耳边轻轻地嘀咕了1句:“不过既然5柳先生就在此地,意思也就是说父亲和武陵人对云中城的渗透远比咱们想象的要高得多,就算他不舍得我这个儿子,你和仙蕙两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他个老男人哪里舍得?” 裹儿非常王蓉风格地甩了李重润1个大白眼儿。 火炮露出来之后,周边的突厥人没见过这等货色,虽然有些骚动,不过还是很勇敢地继续围着车队。 p>> 不过阿史那同学是识货的,火炮只不过刚1露头,阿史那匍俱的火炮ptsd当场就犯了,虽然不至于被吓得屁滚尿流那般夸张,不过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当场推后了1里有余,彻底消失在了李重润的眼光之外。 “把咱们的礼花抬出来,给这些突厥人开开眼儿。” 李重润见老同学遁走,那位不知所以的右贤王也跟着消失在了人群中以后,示意大家伙儿给突厥人听听响儿。 “这些突厥人还真是有福,就算是神都的百姓,要想看场烟花,也要等到陛下诞辰或者上元节才行。” 当然,李重润的笑话还是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裹儿虽然觉着这般高调不妥,不过仙蕙却已经兴冲冲地扛着1根类似后世迫击炮的物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妹妹这是1点都不怕啊。” 虽然方才李重润已经安慰了自己1番,不过裹儿还是第1次遇到这种陷入层层包围的境地,多少有些惴惴不安,见仙蕙1副傻大胆的样子,忍不住讥讽了1句。 “阿兄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情,既然他觉着没问题,那就1定没问题,妹妹且安心就是。” 仙蕙的想法1如既往的简单。 —> 车队带的计划弹是纵火增强版,远比神都之前燃放的烟花要明亮得多。为了避免引燃两旁的帐篷和木造的屋子,李重润还特意示意仙蕙专门往阿史那同学逃遁的地方打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阿兄,这首长短句写得真不错。” “是么?我也觉着不错。” 当然,觉着不错的肯定不包括因为只顾着仰着头看这新鲜玩意儿,没留神就飘散下来的火星引燃了袍子的突厥人。 “这么大阵仗,突厥可汗总不能还当睁眼瞎了。”李重润看着下面那乱作1团的突厥人,嘴里含着1股冷笑嘟囔了1句。 “可汗有令!放他们离开!” 没过1会儿,几个突厥信使急匆匆的策马从可汗牙帐的方向飞马奔驰了过来,嘴里用突厥话和汉话来回替换着喊着。 “是不是有诈?” 裹儿第1时间反应这是突厥人的阴谋。 pp< “应该不像,你看连瓮城中的骑兵也都已经撤走了。看来突厥可汗对军队的掌控还是非常的强,对咱们来讲怎么都不算是好事情。” 李重润跟裹儿唠叨了1句:“就是那可汗1直没露面,不然咱们搞他1炮,哪怕死在这儿都值了。” “你真舍得跟那可汗同归于尽?那不是简单,咱们只要往那牙帐1冲,怎么也能把那突厥可汗凑到火炮射程里面。” 裹儿自然听出来了李重润的嘚瑟,忍不住讥讽了他1句。 1直在原地没有动地方的5柳先生的马车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1辆颇为华贵的马车,在5柳先生的车旁停顿了片刻之后,那个华贵的马车摇摇晃晃地朝车队开了过来,5柳先生的马车则停留了片刻之后,转身也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在这里,我就死不了。” 李重润见周边的突厥人已经听令撤了回去,通往城门的大路已经变成了坦途,却没着急动弹,直到那马车停在了车队之前,才张嘴喊了1句。 “3哥,你真不该来的。” 马车帘子掀开,1个长相和李重润有些类似的年轻人露了出来。只不过要瘦上许多。 第371章 大计划才能显示水平不是? “咱就别这么矫情地搁这儿演一出言情戏了好。反正我已经在这儿了,你要是想诉说一下多年未见的兄弟情,那就大可不必了,有话赶紧说,没话大家就赶紧一拍两散,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 李重润实在是对这李老四提不起来什么好感。 “听说贱内还在三哥手上,三哥若是回神都,帮忙安顿一下便是,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一些。” 自从来了着云中城,李重润已经想过很久这个场景了,本来以为李隆基第一句话,怎么都会是抒发一下多年积攒下来的对自己的怨怼,或者表达一下仗势欺人的嚣张之类的情绪。 谁知道怎么就是这么一个儿女情长的路子?实在是和自己想象中幕后黑手的气质非常的不搭。 “放心,三哥我可没有四弟你这般的爱好,喜欢对自己人下手。” 李重润在心里面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从各种意义上。” 虽然诸如抢儿媳妇之类的事情李隆基还没机会做,不过不妨碍李重润吐槽他。 “还有事没有,有什么话要带得赶紧说,下次再见面,应该就不是这般兄友弟恭的场面了。” 塔读app,小说网站 李重润对李隆基的态度相当不客气,嚣张到让人以为李隆基才是那个陷入了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随时准备跑路的倒霉蛋儿。 “年少时一时糊涂,没想到竟然惹得三哥惦记至此,实在是小弟的不是,小弟在这里向三哥赔罪了。” 李隆基并没有太过在意李重润的态度,自己的姿态反而放得极低,在马车上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李重润也不知道李隆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李隆基给自己行了个大礼,只不过隔着厚厚的装甲,一时也无法阻拦,便只好就这么生受了这么一记大礼。 “神都中四弟可有什么挂念的人物?为兄我倒是可以帮你带句话,只不过范哥儿我也联系不上,给他带话你还是找二哥更合适。” 二哥李守礼就在李隆基身边,作为武陵人,自然知道武范被藏到了哪里。 “神都那种地方,又怎么会有什么挂念。” 李隆基苦笑了一声:“听说三哥颇为豪奢,日后别让内人日子过得太过凄惶便是。只盼等天下太平之后,三哥能让她回这草原之上,给她一片草场放放羊,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就好了。” 李重润越听越不对头,怎么感觉李隆基好像在交代遗言一般。 “李老四你是不是剧本拿反了?你才是玩弄阴谋的那一个好不好?这时候不应该是你很嚣张地跳出来跟阿兄颐指气使地来上一句:他日我铁骑踏破洛阳城头之时,一定要让你李重润为本王牵马执鞭之类的狠话么?”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就连在一旁的裹儿都听不下去了,明明李隆基这会儿才是正得势的一方,怎么却正凄凄惨惨地向李重润卖起惨来? “两位堂妹来神都之时,堂兄我已经来了这苦寒之地,居然一直无缘得见,实在是有些遗憾,今日竟然得以一窥芳颜,实在是堂兄之幸。” 李隆基的姿态放得愈发地低了,低到李重润都止不住地疯狂地摸鼻子,琢磨不出来这小子到底在琢磨什么玩意儿。 “若是无事,咱们兄弟就此别过,从此山高水长,各自保重。” 既然这小子一直拖拖拉拉的不肯说,李重润干脆玩了一把欲擒故纵的伎俩,拱了拱手就当是行过了告别礼,准备招呼车队离开。 “三个就不奇怪为何那默啜可汗为何会放任你离去?” “无非也就是些推恩令之类的把戏,想来是怕失了我这么大一个助力,父亲在朝中影响力大不如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之类的理由。” “阿兄其实什么都不用做,若是怕受些风波牵连,不妨去扬州散散心,等风平浪静了,安心坐您的太子之位,各生欢喜,岂不美哉?”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这么说话的语气让我特别想扁你一顿。” 李重润的鼻头已经快被他摸出血了。“就这样,再说就多余了。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首发&:塔>-读小说 “他日再见的时候,三哥想打老四,尽管动手便是。”李隆基始终都没有恼怒,见李重润真的准备离去,便挥了挥手让手下送了一圈物事过来。 是一个柳枝编织成的草帽,柳枝青青,应该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编草帽的人手艺不精,柳枝胡乱地往外戳着,勉强凑成了一个圈状。 只不过不知为何,柳枝上的新芽被撸得一干二净的,只剩下了青青的枝条。 “亲友远行,总要折柳相赠,寓意是留下的意思,只不过在此胡地,小弟便不要三哥留下了,故才把柳叶尽数摘去。” “心领了,咱们江湖再见。” 李重润一挥手,本来已经结成车城的车队依次展开,重新舒展成了一条长长的车队,在一阵枝枝丫丫的声音之中,重新向南进发了起来。 “三哥,替我给瑶瑶带个好!” “知道了!” 这小子,还嘴硬自己在神都没念想,原来偷偷摸摸喜欢小表妹。李重润仿佛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的大瓜一般,嘴角不由地翘起来了一个很夸张的弧度。 “李老四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瑶瑶表姐啊?” 首发-:-塔读小说 果然,女人的八卦之魂哪怕是在强敌环伺的时候也是很难熄灭的。这不才刚出了瓮城,裹儿就迫不及待地从车厢里面钻了出来,露着半个身子向李重润吃瓜。 “你问我,我问谁去?那时候阿兄还在扬州挣钱,哪里知道神都中发生了什么?” 依稀有几声哭声从身后的马车中传来,随即便是一阵突厥话低声说了两句,那哭声才隐约的暗淡了下来。 “三位贵人是准备去极北之地的回鹘,还是跟着本王去神都盘亘一番?等事情了结之后再做打算?” 回鹘公主,突厥大公主兼回鹘王子妃,还有突厥的小公主兼楚王妃,这三个女子还在马车之中,李重润自然需要问一下她们的打算。 虽然回鹘的王子妃准备回回鹘去跟夫君团聚,奈何小姑子有些仰慕神都的繁华,加上自己妹妹不知被李隆基如何蛊惑了,执意要去神都安顿,便只好无奈地答应跟着去神都一趟。 只不过见车队没有向云州的方向而去,反而是转而向东而去,三个贵人难免有些吃惊。 得知从营州做海船回神都反而比走陆路还要快一些的时候,就算是被勉强着往神都一趟的王子妃也漏出来了些期许的神色。 毕竟久在草原上生活,对大海这种东西总归有些天生的期盼。 只不过刚走了没两步,几匹快马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首发-:-塔读小说 “怎么着?突厥人要反悔不成?” 十一和十三骑着马围护在车队之外,见情况不对赶紧向李重润通报。 “若是反悔,几匹快马也拦截不住咱们,估计是还有人想见一面。” 李重润没猜错,快马上是几个信使,替突厥右贤王前来传话,邀请李重润见面一叙。 “有什么话方才不方便说?非要躲到这荒郊野地里面来谈?” 可以放慢了些许速度,不大会儿的功夫,一队不大不小的马车簇拥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赶了过来。 原来不是右贤王想见自己,应该是五柳先生想见自己。 直接无视了右贤王罗里嗦的唠叨,反正他说的话自己也听不懂,李重润示意让老郭去接待这个此时正哈欠连天的右贤王,自己则让十一把五柳先生请了过来。 “临淄王确实小心。” 第一次见五柳先生便被他送了一大马车火药当见面礼,让李重润实在很难对他放心。虽然方才在那屋檐之下,隐约用了些小手段消解了阿史那匍俱的杀心,似乎表明这个老资格的武陵人应该是站在自己一边的,李重润也还是对他放心不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小子第一次见世面,就被五柳先生送了一个大礼,小子若是不小心些,实在对不住自己。” 带着五柳先生往李重润马车前面一站,五柳先生本欲上前行礼,却被十三结结实实地给封堵住了去路。 见十一也隐约把自己的来路给堵住了,五柳先生倒是也没以为是冒犯,还颇为豪爽地笑了笑,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在原地躬身行了个礼,潇洒的李重润直皱眉头。 “叔爷爷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小子做晚辈的,自然会听着。” 李重润的意思很浅显,家事尽管说,别的事情便不要说了。 “王家日后免不了要仰仗王爷照拂,小老儿见王爷对世家下手甚为果决,还望对自家人的时候别太过苛责便是。” “这事情自然不用叔爷爷安排,小子自有分寸。更何况就算小子肆意妄为,蓉儿也断然不会支持。” 听到李重润说起王蓉,五柳先生的脸上有了些尴尬的神色:“若是王蓉插手,王家只怕只有兄长才能幸存。” 王蓉一直不说自己到底为何自幼在王司业身边长大,就连对自己亲生父亲也是怨恨满满。 果然,五柳先生作为长辈,自然是知道些内情的。三两句说清楚了王家的八卦,只不过和李重润预想的那般丈夫为了仕途抛妻弃子的经典桥段有些不太一样就是了。 讨论群 被抛弃的不是王蓉和母亲,反而是那个父亲。 王司业这一支是王家的旁支,自然是不受待见的,加上王司业虽然在官场上厮混了很久,却一直只是个国子监的司业,在族里面倒是受了不少长房的歧视。 所以王司业和五柳先生便一直对王家并不是特别热心,为了这也从五柳先生自己去做了武陵人可以看得出来,作为背地里已经变成了打击世家的工具的武陵人,自然对王家谈不上什么好感。 只不过王蓉的父亲却和家里面产生了些意见分歧,觉着可以通过努力改变一下自家旁支的命运,和一气之下迁去了洛阳的王司业和王荣的母亲等人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加上后续王蓉母亲生病,王潜却在晋阳忙活族里面的事情都没回来见上最后一面的缘故,更是让王蓉对这个父亲产生了巨大的怨念。 加上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王潜之前还善作主张地替王蓉定了一个卢家的亲事,更是让父女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了一把。 知道了自家媳妇家里的八卦,李重润感慨这妥妥的女频模板啊。 几句家常聊完,五柳先生便提起了自己真正的来意:“方才楚王的意思,王爷可懂了?” “无非也就是让小子回去忍气吞声几天,不要坏了你们的大事。反正对我来讲,父亲当了皇帝,太子之位肯定就是我的,对我来讲,总归没有坏处不是么?” 李隆基特意强调了什么都不用做,李重润自然不难猜出这里面的意思。 首发-:-塔读小说 五柳先生笑了笑,并没有回话。 “还有就是四叔只怕也有自己的小动作,只不过如今四叔对外的渠道尽数被你们把控在手里面,无非也就是调动几个世家跟着他搞点小动作。父亲可能还会顺便对四叔和几个不听话的世家下手,不是么?” 五柳先生点了点头,认可了李重润看到的这一层意思。只不过还是不说话。 “还有一层意思,小子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了。”李重润在空中隐约的划了一个圈,然后用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仿佛把那个圈尽数给握在了手中一般。 “王爷实在是老夫多年未曾见过的少年俊杰。”五柳先生感慨着说了一句:“既然王爷已经看到了这一步,自然是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做的。” “我只不过是不清楚,你们的底气是来自哪里?居然有这么大的计划。” “我们的底气,远在几年前的那个流星坠落的晚上,王爷就已经见过了不是么?” 原来和自己一样,也是觉着有了火器便可以横行天下了啊。 那边跟老郭白话了半天的突厥右贤王已经熬不住瘾头儿,着急忙慌地跟老郭说完话,便从身边的侍从手中接过了一杆烟枪过来,凑在侍从手中的灯火上面吞云吐雾起来。 见老郭已经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已经不方便继续说这些东西,李重润就只好安排了一句:“计划有的时候不要做得太复杂,环节越多,越容易出错。很多时候,一些简单直白的法子反而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五柳先生朝着李重润微微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这句话。 “王爷,那突厥右贤王担心烟馆被端了,可能会影响他进货,便想着让他新开一条路子,亲自跑从营州到这云中城的生意。” 见那右贤王一副大烟鬼的样子,李重润很不屑地笑了两声:“挣钱是假,怕断了自己的货才是真的。你跟他讲,本王要在这里给花儿建一个部落,以后这突厥的烟土供应尽皆交到花儿和十三手中。他若是想不断了货,便用心扶持一下,本王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老郭兴冲冲地把李重润的话转告给了右贤王,还引荐花儿和十三跟他见了面,他这会儿正嗨的时候,有些干柴的脸上皱纹都攒成了一朵菊花一般,谄媚的劲儿就算是隔着数丈,李重润都觉着隐约有些恶心。 “阿兄,难不成父亲还有什么计划?” 裹儿没看懂李重润方才跟五柳先生的哑谜,等车队重新上路之后,便在车厢中问了起来。 “父亲应该是有个大计划,毕竟是想着日后当皇帝的人,哪里可能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父亲只怕把天下都算计了进去。怪不得姑姑整天让我把眼光放长远一些。跟父亲大人比起来,咱们的格局终究还是小打小闹了一些。” “那计划到底是啥么?难不成是想着把这全天下的势力一网打尽了不成?” “这种事情,单单只是想一想,就很恐怖了不是么?” 李重润算是默认了裹儿的想法。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不知道是不是有公主殿下保佑的缘故,一路上居然很是太平。 有了可汗的命令,加上右贤王有心地派了不少人护驾,同样营州的旅途非常的平静。连常见的春雨都没遇上几滴。 柳城的高耸城墙遥遥在望的时候,众人就先遇见了一片沸反盈天的大场面。 “什么情况?” 青天绿草的景色纵然有些清新,只不过看久了难免有些腻,好不容易重新回归了勉强能谈得上繁华的地界,还没来得及落脚轻松轻松,仙蕙却发现本来颇为繁华精致的柳城已然变成了一副大工地的样子。本来从柳城南门外蔓延出去数里的商业区也都是一副人走茶凉的样子。 “这是营州又闹叛军了?” 马车上虽然没有标记,但是马车毕竟是经过了特别的改装,跟别的车还要不同一些。李重润的身份倒是很快就让人给认了出来。 “营州长史见过临淄王。” 许久没见的韦表哥听说李重润回来了,赶紧过来迎接,只不过也是一副刚从工地上回来的样子,风尘仆仆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 “陈子昂的执行力还真高,走之前才刚给他提的建议,这才一个月不到,这柳城就已然变成工地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见大凌河南岸已经开始往东南方向开始挖掘,只不过许多干活的工人看上去很奇怪。 “那些干活的都是什么人?” 第372章 穷的只剩下银子了 “都是些从倭国拉过来的倭人。此地离倭国不远,刺史从王爷这边得了指示要搞大工程的时候,见王爷的船还闲着,就顺便跑了一趟倭国,本来想从女天皇那里讨要些罪人过来干活,谁知道直接就带了不少人来,要价还甚是便宜。” “这些日子也没收到鉴真那边来的消息了,他们小两口居然都能往外运送些劳工出来了,想来是已经打败了原本的两个王子了么?” 口口 “倭国跟着过来的人如今正在新港口跟刺史商讨建造港口的事情,王爷如果想问,卑职现在就去传他们过来。” “不用,随口问问,商铺都搬哪儿去了?前些日子我刚到的时候还很繁华来着。” 李重润指了指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的曾经的南门的商铺:“难不成现在都已经迁到那新修的港口那里去了?” “互市一般过去,那些商铺都不用咱们劝说,自己就跟着去了,现在这柳城中没剩下什么做生意的人了。” 韦俊伸手指了指洞开的南门,果然,洞开的城门内也是一副空荡荡的样子,本来都已经有了一些市井烟火气的街道上面,只有些黑骑巡视个不停,还有不少身着各色胡人服饰的人物,在巡城的黑骑目光注视中行色匆匆的往城南赶来。 有几个市舶司的小吏在已经有些毒辣的日头中靠在城门边的柳树下打着盹,听到有胡人问话的声音,倒是没有别的城门官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很是殷勤地带着一众赶着骆驼的胡人穿过了沸反盈天的挖河工地,直到来到大路上,才遥遥地往东南方一指,告诉他们新的互市的方向,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南门边上等着下一波前来贸易的胡人去了。 知道陈子昂还在新港口忙活,李重润进城跟绿珠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去新港口看一看,倒是不是有什么话必须跟陈子昂说,只不过船被开去了那里,自己想回家还只能去那葫芦岛一趟。 所谓的通往葫芦岛的大路,也是刚修好没多久,与其说是路,只不过是简单的经过了平整,从路边取了些土稍微垫高了一些而已。 自己在草原中也就转悠了一个多月,居然就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陈子昂的工作效率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和韦俊骑在马上一路往葫芦岛的方向而去,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在路边见到了一个设置得相当用心的指路点。 首发-:-塔读小说 韦俊指着这个指路点跟李重润解释着:“就这样的引路点,沿途设置了五个,中间还专门安排了两个粥厂,以备着前来卖买的胡人断粮。毕竟多了两百多里的路程,就算是骑马也要半天的路程,更别提这些赶着驼队的胡人了。” “能用心到这种程度,先生和表哥是真的用心了。” 那个指路点设置在路旁一个参天的大木之上,树上有一枝横亘在道路之上的横杈,几个小吏居然在上面设置了一个平台,见到有人过来,正依靠在树屋平台的栏杆上的众人急忙挥舞着手中的小红旗,示意众人停了下来。 这画面莫名的有些熟悉,让李重润有股子想摸一摸脑袋检查一下今天出门有没有戴头盔的冲动。 “原来是韦长史,这可是要去龙港?” 韦俊本来想介绍一下李重润,却见他隐约给自己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声张,便只是跟几个正充当红绿灯的小吏打了个招呼,便重新赶路起来。 “看来表兄在这营州甚是勤勉,居然连这些小吏都能认得。”李重润笑呵呵地跟表兄开着玩笑。 “营州不大,虽然赶过来做生意的不少,做事的也就这些人,要不便是那几百个驻守在这里的黑骑。”韦俊冲李重润笑了笑,笑容居然也有了几分当初陈子昂脸上的那般洒脱之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也就认识了。” “这营州新港口修成,事情了了之后也就轻松一些,表兄可有什么想法?”李重润随口问了一句。 “港口修成,只怕事情会更多,怎么会更轻松一些……”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韦俊叹了口气:“读书时以为为官只要一身正气便能代天子牧守一方,守得一片安宁,直到亲自做了才知道原来这百姓要得不多,只要有一口饱饭就足矣,然而百姓又要得最多,哪里的河道没有疏浚,哪里的乡绅为富不仁都要自己处理,哪里敢轻松下来哦。” “圣贤只告诉了我们如何做人的道理,和如果大家都是好人,这世间会是怎么一番大同的景象,却没告诉我们如果别人不遵守做人的道理应该怎么办。” 听到表兄的感慨,李重润想起来后世在b站上面看到的一个关于儒家的笑话,便说给他听。 韦俊也是饱读圣贤书的文人,自然也想过这种事情,听李重润说起来,便一并和李重润笑了起来。 “王爷可有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若是自己人,就告诉他做人的道理,不遵守的,打到他遵守为止。” “那若是那些胡人呢?” “愿意当自己人的,参考上一条。” 韦俊以为李重润还是在开玩笑,并没有当真,只是很尴尬地笑了笑。“若是那些不愿意当自己人的呢?” 李重润没有回答,倒是在马车里面的裹儿嘟囔了一句:“连人都不愿意做,那就不要当人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下午车队就到了新建的龙港码头,李重润刚到的时候,就看到蒸汽船正吐着蒸汽缓缓地停靠在了岸边用木箱子搭建的临时码头上。 “哎呦,居然这次来的是鉴真,看来倭国的事情确实已经定了。速度还很快么,距离年前他们派船到神都来还没过多长时间。” 蒸汽船船首的栏杆上一个成熟多了的年轻人正摩挲着自己新剃了没多久的头皮,见到李重润正带着一长串马车缓缓地朝蒸汽船走来,不禁有些喜上眉梢的意思。 “见过先生。” 鉴真看到李重润来了,也顾不得等船伙儿把跳板搭在码头上,一个翻身便从船上跳到了码头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看来在倭国吃得不好,怎么都没怎么长个儿?” 鉴真比李重润小点有限,也都到了不怎么再长个子的年纪。只不过鉴真毕竟是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底子没打好,个子远比人高马大的李重润小了许多。 互相见礼,又彼此引荐了一番,一通客套之后,等李重润坐到船上自己的船长室里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仟千仦哾 “除了些矿石,倭国没什么物产。前些日子陈先生说要找些人来营州干活,只不过是答应了能吃顿饱饭,单单是在西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募集了一大帮子的人。本岛上的情况还没理清,两个王子虽然已经伏诛,不过还有不少残余的势力在闹事,粮食倒是还好,关键是缺布匹和御寒的东西,前面刚过去的冬天冻死不少人,这次来营州便是想着跟陈先生谈一谈,看看能不能用些劳工换些羊毛和毛毡回去。” 鉴真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重润,发觉他没什么表示便放心大胆地说了下去:“还有前两天陈先生说范阳那边更适合种植橡胶草,导致烟土产量下降了不少,学生便想着本岛气候和范阳差不多,是不是可以把烟土的种植转移到倭国那边去,还能增加进项,后续咱们对此物的管控也能更方便一些。”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做劳务派遣的生意么,确实是个好主意。至于烟土这件事,你跟先生谈就好了,记得,不要贩售给国人就好。” 第373章 晨雾与神都 跟鉴真聊了一会儿攻略倭国的经过,李重润发现过程的确有些乏善可陈。 鉴真他们根据地是四国岛,一开始手上的兵力便只有带去的那些厂卫军和太平洋公司的雇佣军。qqnew 只不过因为在四国搞得热火朝天的斗地主,虽然根本的目的是想着尽快搞些收益出来好给太平洋公司的一众股东分红,顺便换些军械回来。 结果斗地主却意外地获得了不少民心,加上又喊出了跟着天皇吃饱饭的口号,所以到了很短的时间便募集近万人的大军。 装备更是从头到尾的都是扬州的兵器作坊出产的高级货色,且不说弯刀和长矛这种装备,就连山纹铠这种违禁品,都被一众名为太平洋公司安保部的那帮雇佣军们搞了好些过去。 塔读小说[e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至于敌对的本身就处在奴隶社会末期的倭国吗,不管是从战术层面还是战略层面,都很难对鉴真他们带来什么真正的威胁。 虽然从隋朝开始倭国就开始频繁地派出遣隋、唐使到朝廷来取经学习,还请了不少重金礼聘的教书先生和得道高僧之流的前去开化,只不过就鉴真看来,所学到的结果,实在是连皮毛都称不上。 “绝大多数冲杀的步卒连柄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手里拿的居然多是削尖的竹子,能拿一把镰刀的都算是勇武之士了。只有两个王子手下的武人才装备一把像样的横刀,至于甲胄什么的更是没有的,有几个武士的皮甲甚至都是拿鲸鱼皮做的。” 鉴真流水账一般地描述了半天攻略日本的经过,流程无非也就是三步:亮三神器,如遇不从,把二营长大炮拉出来干上一炮,城门(姑且把那比栅栏门高大点有限的门扉称作城门好了)洞开之后一般也就降了。 偶尔遇到一两个坚城,可能还会在城门破后派出来一支张牙舞爪的武士带队的杂牌军。 能坚持过两轮火枪齐射的武士实在是少之又少,偶尔有一两个战力比较突出的高手,还没看清自己对面的敌人到底穿的是铠甲还是灰军装的时候,就被齐刷刷向自己砍过来的弯刀给砍掉了脑袋,随即成为了某个颇为幸运的雇佣军用来换取赏金的证据,被仔细地拉去阵线后面收藏了。 “总之,水平非常的一般。唯一称得上有点规模的战斗,便是跟那两个假天皇的合战。只不过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要跟咱们合作灭掉对方,所以罗莎就把汇合的地点放到了一处。本来还想准备埋伏下火炮的,结果两个假天皇都鸡贼得紧,都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天,等咱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人家都已经打个差不过了。” “你们就不怕他们联起手来打你们一个埋伏?” 如果是李重润自己的话,断然不会用这么冒险的策略。 “先生不是说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么。更何况一边是橘家一边是藤原家,本来就有些世仇,加上阿倍那个小官儿确实很会来事儿,还拉了平家的人一起在里面煽风点火,结果就是等学生带着部队赶到战场的时候,直接下场抓人就好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由于实在是无聊,加上鉴真又是王蓉嘴里的那种八竿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那种寡言的性子,所以没说多大会儿就把攻略日本的过程给讲了一个遍。“总的来说,小时候家里面两个村争水的时候约架都比跟他们打仗精彩得多。” “后续准备怎么做?” 虽然整个过程充满了让李重润吐槽着t都能行的感慨,不管怎么样,倭国就这么正式地成为了罗莎这个小丫头的地盘,或者说,太平洋公司东亚分部倭国分公司的领地。 作为太平洋公司最大的股东,李重润自然关心自己后续的收益。 “目前来看,倭国平民普遍地吃不饱,如果不是一直有林邑的稻米供应,咱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得到大部分平民的支持。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替咱们赢了不少民心,只不过因为人手不足,本岛目前还没能力像四国岛那般开发,具体后续的流程还没想好,所以听陈先生说先生还要回营州乘船,学生便跟船回来问问先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打土豪分田地这种事情需要大量的官员去做,在四国这种小地方还好操作,盲目地吃下整个日本,只怕会消化不良。不如先把四国岛这个基本盘做好,等有了足够的识字的人手之后再一点一点去啃。阿倍家和平家既然出了力气,自然要让他们得到些好处,不然以后都没人愿意帮忙了岂不是呜呼哀哉。” “那本岛已经分了的土地岂不是要还回去?” 鉴真有些忧虑:“不少被分了地的小家族经常跳出来闹事,还会请一些穿灰衣服的刺客行刺传令的官员,实在是有些头疼。” “管理一个国家要比管理一个佃户营要麻烦得多。所以要让那阿倍家和平家出来顶雷,他们为了稳固自己到手的好处,下手比你狠得多。相信我。” 虽然只比自己小一些,鉴真毕竟不像自己这般内里是个两世为人的老浑蛋,更何况罗莎可能还是有些狠辣的劲儿,鉴真却是从各种意义上讲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身份证- 李重润觉着,可能跟那个骨灰被自家徒弟扬了的老和尚有关。 “陈先生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不管我们现在有多少惠及平民的政策,具体执行还是要经过那些大家族的官员去做。” 鉴真还是很纠结:“只不过那些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天下当官的,有几个能算得上好人?就连被称作青天大老爷的狄公,平时的豪奢也不是一般大富人家所能供应得起的。” 举例子的时候,李重润想起当初自己跟狄公在北市吃掉两吊钱的情况突然觉着自己好像很久没听说狄公的消息了,有些想那个笑眯眯的老头了。“只要他们听话就好了,不听话的就处理掉。如果你想把整个倭国都建成佃户营那般地界,就先从建学校开始。” “先生,读书识字,真就这么重要?” 鉴真当初也是在李重润手下才开始识字,所以才一直称呼李重润先生:“不是只要告诉百姓做什么不要做什么就好了么?” “不管是倭国还是咱们,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凭借的就是对知识的垄断。开学校,便是打破这种垄断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倭国情况远比咱们简单,既然你已经在四国打了一个好底子,不妨先在四国试试看,反正你和罗莎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就算出了事,怎么都有为师在你背后撑腰。” 李重润拍了拍鉴真的肩膀:“为师看好你哦!” 充分肯定了鉴真这种想着在倭国发展社会主义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李重润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鉴真别的都好,就是确实是个好人,只不过历史上好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希望鉴真这个小倒霉蛋多少能打破这个定律才好。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哦,对了,罗莎那边,有没有好消息?” “没有,说是因为之前的变故伤了根本,只怕这辈子很难有孕了。”说道此事,鉴真也是神色一暗:“最近罗莎戾气也越发重了,经常拿那些倭人撒气。过些日子,学生准备让蔚儿接替学生去倭国,把孩子带过去,身边有个娃娃,应该能冲淡一些罗莎的戾气。” 蔚儿还在扬州,眼下已经成了李重润在扬州的大总管一级的人物,太平洋公司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也和她的运作不无关系,若是贸然换人,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 只不过罗莎的事情也确实是个麻烦,李重润琢磨了一下,觉着还是让蔚儿直接过去就好:“等下为师回了洛阳,这艘蒸汽船你直接开去扬州,把蔚儿和娃儿接过去便是。” “这可如何使得?” 鉴真虽然是个好人,多少也明白自家媳妇和娃娃在扬州呆着便是人质的意思,有她们在,李重润才会对自己和罗莎乃至太平洋公司放心一些。 “咱又不是裂土封王,不讲究质子这一套。” 李重润哈哈一笑,似乎在嘲笑鉴真的天真:“为师又不用制衡你们什么,哪里用得着把孩子抵押到为师这里的道理。” 鉴真被李重润一顿挤兑,嘴皮子蠕动了几下,最后却只是挤了几点眼泪出来,什么话都没说得出来。 跟鉴真商量完后续倭国的发展纲要,陈子昂也终于听说了李重润已经到了的消息,扯着嗓门在船舱门外求见。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eailprotected],<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离老远就听到先生的脚步声了,哪里还用得上喊门?” 示意鉴真给陈子昂开了门,李重润笑呵呵地跟自己的这个老师打着招呼。 “规矩该有的还是要有的,不然就乱了套了。” 陈子昂身上还带着不少土灰烟尘,好像刚从工地上回来一般:“咱们劳工还是不够啊,能不能再从倭国招募些人手过来?” “倭国的大头目就在这里,你直接问他便是,这事情就不用跟我讲了。” 李重润吐槽了一句陈子昂的死板:“但是记得要给工钱,你雇的是我太平洋公司的人,作为太平洋公司的大股东,学生我还是很看重那点儿分红的。” “说起来,陈某好像也是太平洋公司的股东,能不能直接从我分红里面扣,工钱就免了。” 刚说完他死板,陈子昂却又灵活到的其他的地方。 “分红是分红,工钱是工钱。一码归一码。先生这话若是让王蓉听了去,多少又要找你吐槽半天了。” 王蓉作为李重润手下首席会计,放到后世也就是所谓的cfo,自然对这种胡乱报账的行径深恶痛绝。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那让王公子把铁牛价钱要低一些行不行?两万块一台的价格实在不是营州这种穷乡僻壤能消费得起的玩意儿。” 毕竟是放了外地的刺史,这哭起穷来倒是一套接着一套的:“若是装了铁牛的快船,居然要十万块一艘,王公子还不如去抢陛下的内帑,那样来钱更快。” 王蓉虽然没有当过陈子昂的学生,不过当初也是在国子监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所以陈子昂一直以“王公子”这般叫着。 “总归要把研发费挣出来的,后续会越来越便宜的。” 李重润也不知道王蓉到底是怎么定价的蒸汽机,只不过铁牛这种称呼实在是有些跌分,让李重润莫名的想要吐槽一番。 “不管怎么样,蒸汽机不能给便宜一些的话,水泥这种石头烧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可以放便宜一些?” 图穷匕见啊这是,先前有的没的说一堆,等李重润拒绝过了自己,再说一个看似让步的理由。 原来讨要水泥才是陈子昂的根本目的。 “先生在这营州当了一方父母,现在居然把心眼儿用在了学生身上,实在是让人有些不齿啊。” 李重润跟陈子昂吐槽了一句,不过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水泥那种东西制作起来倒是不难,如果先生用量真的很大,不如干脆自己在营州烧制,营州不缺山和沙子,只要有了石炭,水泥还不是想用多少用多少?” 密码 “那我能不能也带一份方子去倭国?” 鉴真也是见识过水泥的人,自然知道这种东西不管是在军事还是在民生上面用处都很大,见李重润准备散财,便舔着脸过来找自己先生要好处。 李重润倒是也没含糊,把之前老道士试验出来的低配版水泥的制作方法写了出来。 “方子在这里,只不过要耗费大量人力去敲,最好是配上蒸汽机,啊,就是铁牛驱动破碎机去破碎,这样效率还更高一些。” 两个人终于得了好处,自然是急忙点头应了下来。 又说了一会儿话,李重润才知道原来陈子昂方才是在工地监工修路。 “为何这么着急修路?” 李重润有些奇怪地看着陈子昂:“根据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他们胡人过来交易都是走的驼队,从南边来的商队以后直接走水路就好,犯不上这么着急修路。有那功夫,还不如抓点紧多建造些房子出来给人开铺子才好。” 李重润有些奇怪地跟陈子昂建议道。 “王爷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距离这葫芦岛不足百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大大的铁矿!”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陈子昂不无兴奋地跟李重润显摆:“听说这个消息,咱第一时间就把那里的一个突厥小部落给撵跑了,正好鉴真带了一队人过来,现在就在那里驻扎着,就是交通非常不便,旁边的小凌河走不了大船,便只能指望车马运送,这才想着修一条结实的大路通过去,这样矿石就能直接运到这龙港来。” “原来先生也是个有矿的土豪了呀。” 李重润打趣了陈子昂一声,然后就想起来自己好像也从陛下那边换了一个铁矿,自己也成了有矿的大土豪了。“既然是要拉矿石,自然是抓点紧修路最好。用水泥混合沙子和石子铺路,确实要比用青石铺路要来得快许多。” “那能不能用矿石抵押几台铁牛过来?若是有铁牛,开矿的速度肯定能快上许多。最好再有些炸药,开山的速度还能快一些。” “炸药这事情,恐怕有些难办。” 现在还不是大力推广炸药民用化的时候,毕竟自己头顶上还有个皇帝,谁知道她老人家知道自己把这大杀器丢得到处都是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那矿石抵押铁牛这种事情王蓉也不会反对,反正最近神都和扬州的两处工坊都缺铁缺得厉害,有多少铁矿石都吃得下,不知道是哪位探矿的神人发现的这等好货,若是能在这龙港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石炭,把矿石直接在这边做成铁的话是最好不过了。” “王爷还记得当初帮忙打金山的那个专业人士吗?他现在正漫山遍野地找石炭呢。” “原来是那个盗墓贼啊,找他来探矿倒是干回本行了。”李重润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居然到陈子昂这边来发挥余热了。 虽然跟陈子昂和鉴真两人许久不见,本来是想多盘亘几日一叙旧情来着,只不过毕竟有个天大的事情正堆在自己脑袋顶上,多少让李重润有些心神不宁。安排完了后续营州和倭国的开发计划,第二天一早,快船就带着李重润一行人和鉴真往神都赶去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好在一路东风,水陆比来的时候快了一些,几天的功夫,神都东门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在北邙山下工坊的码头那里下了船,李重润便邀请鉴真去神都逛逛。 “要不要带你去神都逛逛,你在为师手下这么久了,居然一直没机会欣赏一下神都的繁华,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神都再怎么繁华,终究不是自己家,等哪天这里成了先生自己家的时候,学生再来一览神都盛景也不迟。” “你少听陈子昂的胡说八道,明天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啊。” 看来就算是远在关外的陈子昂,也察觉到了神都里的风声,这会儿才透过鉴真的嘴说出来。 “先生再见。” 鉴真并没有反驳李重润的话,老老实实地行了礼,示意快船起锚,在滚滚蒸汽中往洛水深处行去了。 惨淡的蒸汽弥散开来,如同晨雾一般,遮住了李重润看向神都的视线,让本来厚重威严的城池变得越发虚无缥缈了起来。 第374章 柔软而又坚定的姨娘 仙蕙在草原上闲了几个月,早就有些手痒了。见工坊正在调试一批新的蒸汽机,当即就换上了一身麻布工服,留在了工坊没有回去。 北邙山脚下的官道难得用大青石铺就,虽然比不上工坊里面水泥砂浆地面那般平整,不过马车碾过青石接缝处恰如其分的颠簸却甚是助眠,很快就驱散了近乡情怯的踟蹰,反而洒下了一片黑甜。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十一,路过北市的时候,知应我一声,有些想吃王婆家的醍醐了。” 十三留在了漠北草原上种田,赶车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十一的头上。 “王爷,到了。” 在十一的招呼声中,李重润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试图驱赶走脑子里面残存的那丝迷糊,李重润在依旧喧嚣的神都的烟火气中走下了马车。 大大咧咧地往摊子上一坐,李重润张嘴喊了一声:“王婆婆,来个荤饼,再来一碗馎饦!” “小子,今天来晚了,王婆家今儿个只有素饼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李重润的背后响了起来。 “没想到小子刚回神都,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狄公您老人家。” 当然是狄仁杰,小厮打扮双儿见到了李重润,赶紧上前见礼。 既然是自己师傅之一,李重润也没客气,径直往狄公对面坐了,伸手就从他手里把仅剩的半碗醍醐给抢了过来:“腿脚刚好一点就又来吃这些荤腥,你又想躺床上了不是?”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伸手把那半碗醍醐递给了在一旁一脸谨小慎微的王婆,示意她赶紧拿去给自己做两个荤饼出来,李重润继续跟狄仁杰打趣:“还是狄公准备就这般恶意旷工,好让陛下看不过眼,把你开革出朝廷,回并州养老去?” “小老儿没啥别的爱好,就单单馋这一口,好不容易从家里面逃出来,想着偷上这么一口,还被你小子给堵个正着。” 狄仁杰一脸不舍地看着王婆已然把剩下的那些醍醐做成了荤饼,气愤不过地一边指摘着李重润,一边把面前的馎饦吸溜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观园又不是没有狄公你的包房,想吃些好的尽管去吃就行,自家人什么时候要过你的钱来。” 王婆家的馎饦里面漂的是筱麦做的面片儿,虽然味道一般,不过非常筋道,口感让人很是难忘。 李重润一边跟狄公一般喝着馎饦,一边跟狄公聊着闲天。 “你那家店,就跟公主殿下的宅子一般,华丽,漂亮。不过别怪舅公说你啊,那地方实在是没啥烟火味儿,好吃是好吃,实在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狄公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评价着李重润开的饭店。 “是是是,狄公教育的是。” “这个老胖子嘴上说得清高,平素里可没少跑去白吃。”诸如裹儿在自己脑后嘀咕的这些吐槽,李重润就只能哈哈一笑,权当没听到。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很快,酥油饼就已经烙好了给送了上来。一边啃着酥油饼,李重润徜徉在醍醐那股子甜腻而又温暖的香气里面,感慨如果有后世的鬼子穿越过来,多半也会给王婆套一个诸如“油饼仙人”之类的中二名头,顺便把每个油饼炒到两百钱一个。 跟狄仁杰从油饼铺子走出来,双儿早已经把狄仁杰的那匹瘦马给牵了过来。 只不过狄仁杰的痛风刚愈,腿脚依旧有些不太利索,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爬得上那匹同样垂垂老矣的瘦马。还是要靠李重润托举了一把才把他举了上去。 “听说你去了北边草原一趟?可有什么好消息?” 见李重润摇了摇头,狄仁杰眉头皱了皱:“听说西南南诏也颇有动荡,西边吐蕃也不太平,东北靺鞨人没了声息,也让人不太放心。这次就连北边都有想法了么?” 狄仁杰的感慨很快就被路边的喧嚣给吹散在了神都的烟火气息之中,只留给了李重润一个苦笑的表情。 “还好,至少现在还是天下太平。” 李重润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这位老者,这些忧虑背后都有一个钓鱼佬的身影。便只能有些枯燥地安慰着他。 “陛下如今也有些懈怠,政事也不似之前那般勤勉了,整日除了念经,便是跟着那两个小郎君招募的少年一起玩闹。实在是让人有些愤慨啊。” 按理说,狄仁杰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对李重润发出这种牢骚。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一老一小二人,却又都觉着这种对话发生的无比正常,就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要不要,我跟姨娘说一声,让她去劝诫一下陛下?” “若是劝诫有用,哪儿还有当初推事院的事情?” “也有可能,陛下只不过是觉着这些化外之民无非是些藓疥之疾,无关痛痒的东西而已。” 李重润心说父亲在酝酿着一个天大的计划,还真的就把整个天下给囊括了进来,如果计划真的成功了,那么这些问题还真就不再是问题了。 “若是能和这些无知的升斗小民一般,整日里只为了碎银几两奔波忙碌,想来必定能少生出许多烦恼。” 狄仁杰没再继续在这个作死的问题上继续延伸下去,反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北市凌乱的人流中,颇有些感触地发了一句感慨。 “狄公,相信我,这等你眼中的升斗小民,烦恼一点都不比我们少。” “只是感慨一下而已,最讨厌你这等文人,明明过的是天下最豪奢的日子,整日里还摆出一番悲天悯人的架子来教育人。” “狄公没穷过,小子却是结结实实地穷过。”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或许是年岁大了,也或许是终于吃到了醪糟解馋,让老爷子心情不错,回去的一路,狄仁杰与其是在跟李重润说正事,不如说是跟李重润在斗嘴。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王府门前不远的路口处。 “狄公,年纪大了,咱真的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应该回并州养老了。” “小老儿一顿还能吃三斗饭,怎么你就这么急着催小老儿下台?莫不是你觉着自己跟舅公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就能接大理寺的摊子了?” 狄仁杰有些奇怪为何李重润会突然来这么一句,看向李重润的眼神中有些清光出现。 “断案那种事情,还是留给你们这些聪明人去做。小子只是觉着双儿每天扶狄公上马着实有些可怜就是了。” “你去漠北查探的事情,是不是跟北市崔家的那间盐铺有关系?” “狄公为何明知故问?”李重润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跟狄仁杰讲这些事,便只能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看来,小老儿是真的要告老回乡了也说不定。” 摇了摇头,狄仁杰长叹一声,脸上虽然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却很神奇地把一脸笑容尽皆收敛了去,只留下了一股子无奈和惆怅。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若是狄公嫌弃并州穷迫,小子在扬州倒是有不少产业,江南富庶,倒是不比神都的奢华少。” 毕竟是久居朝堂的人精,只不过是通过李重润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已经猜出来了李重润调查了几个月的事情。 看狄仁杰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李重润有些不舍在他背后安排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家中一切安好,王蓉多少也算是在王府长大的自家人,所以她的到来并没有给家里面带来什么女频小说里面常见的豪门大戏的桥段。 倒是如今已经升格成了户部侍郎的王潜倒是差人前来传过几次话,只说毕竟是未嫁之身,就这么直接住到夫家去属实有些不妥。 不过王蓉对王潜的态度实在谈不上什么恭敬,加上还没有被后世宋朝的那帮老棺材瓤子给绑缚得那么死,加上之前因为钱荒的缘故,以物换物的流行让女子织造的布匹都可以拿来当钱用,委实让女子的地位达到了历史的新高度,民间女子的风气也远比后世奔放上许多,王蓉这般做法虽然不算太合乎礼法,却也并没有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因为这两个原因,王蓉在家里面的小日子过得还说得上不错,个把月没见,还变胖了一些。 同样变胖的还有两个娃娃,眼下她们正是吃奶大户,战力实在是惊人,好在有好多专门从并州请的奶妈子,倒是能保证两个继承了李重润基因的小神兽那无底洞一般的胃。 “刚回来就听见你跟我报账,咱家又不是公司,实在不用执行这种公司的标准。” 还没来得及跟两个娃娃多享受一会儿天伦之乐,李重润便被王蓉拉扯去了书房,然后便是一通让人头晕眼花的数字轰炸。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亏了呀,早知道应该找陛下多要些好处的。” 李重润以为王蓉还在心心念念之前陛下讨要的两百门铜炮,“火炮那玩意儿现在有了蒸汽机帮忙,工序和成本都已经下降了不少,再说只有两百门,怎么都算不上什么大出血的程度。”仟仟尛哾 “谁说只有两百门?公主殿下后来又来传了一次话,说陛下觉着临淄的铁矿价值巨万,若是只换两百门火炮着实亏空太大,便又加了两百门,还把给鉴真准备的一批火枪和弯刀给讨要了去。” “父亲有个大计划,公主殿下自然要给父亲帮忙。多少都是补贴家里人了,这账就不要算太细了。” 为何让不在朝堂中的公主殿下过来讨要?而不是陛下下旨或者让姨娘传令?这事情就有些蹊跷。不过联想到父亲的大计划,这一切都非常的合理了。 “你到底在草原上发现了什么?怎么感觉你去了一趟草原,便有些灰头丧气的?” 王蓉自然是熟悉李重润的,从他言行中不难发现自家的小胖子兴致不高。 “说起来,自从洛水边一别,你是不是也许久没见过玉碧了?要不要跟着去林邑一趟?” 见李重润转移了话题,王蓉知道事情肯定还有些自己不知道也暂时不方便知道的内情,便很贴心地没再追问下去。 不过见李重润很期待自己一并跟着去的样子,王蓉虽然觉着本地似乎还有一堆忙不完的事情,不过去林邑的机会实在是不多,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那就好,回头晚上我再跟姨娘说一声,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去林邑见识一下南国的风光。” 姨娘今天下朝很晚,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光景。 饭桌上不准谈论公事是家规,虽然李重润经常带头违反,不过也减少了很多饭堂沦为办公室的惨剧。 最近已经初夏,天气隐约有些燥热了起来,用过了晚饭,换上了一身罗衣的李重润便借口消消食,邀请姨娘去后花园散步。 散步是假,说起在草原的发现才是真的。 “你觉着你父亲一切的幕后黑手?” 上官姨娘听见李重润的话,竟然非常不顾仪态地捧腹笑了起来:“如果庐陵王是幕后黑手的话,那这双手一定是长在陛下身上。” “难不成,姨娘的意思是这一切计划的背后,都是陛下?” “王大将军已经带兵出去很久了,你就没怀疑过王大将军出去做什么了?你以为你那小儿科一般的围魏救赵的计策,陛下掌握的消息比你发达多了,还能不清楚吐蕃的问题?至于为何让你去草原一趟查查消息,无非也就是想着让你自己发现这些,省的你小子到时候再闹一出营州那种力挽狂澜的操作,坏了陛下她老人家的大事罢了。” 上官姨娘毕竟是陛下的秘书,跟父亲大人又熟悉,自然清楚得很:“再加上以我对你父亲自幼的了解,三郎若是说道谋划尚且可以,若是这种能调动天下的决断,却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那还真是好手段。只是如果父亲这么跟陛下配合,为何当初还会被流放到房州去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 “以陛下的手段,若是真的想让自己儿子过些苦日子,你父亲早就死在房州了。” 姨娘的话很有道理,让李重润一直不停地点头。 “还有就是我最近才隐约的猜测到了一点,会不会你父亲是特意配合陛下演了出戏才被流放的。为的就是能在朝廷之外立一个能吸引眼光的靶子,让那些对陛下有二心的人主动就往你父亲那边靠过去?” “姨娘如此信任父亲?到底是为何?” “因为你姑姑信任他。” 姨娘的神色柔软而又坚定,似乎是在说东西一定会往下掉一般。 “那姑姑为何会这么……”李重润实在不知道这种混乱的关系应该用什么形容词形容:“甚至还给孩儿添了个妹妹。” “这种话,你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姨娘说得极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既然姨娘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么清楚的程度,李重润许多没想明白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孩儿准备把陈子昂调到扬州去做刺史,姨娘是不是能操作一下?” 陛下有陛下的安排,李重润自然也要有自己的打算。 第375章 为何要把小和尚化装成女子? 上官姨娘有些好奇地瞥了李重润一眼,心说这看似精明的小胖子为何这么久才开窍,知道跑官了。 “朝廷为了挣一个扬州刺史的人选已经打了半年的嘴仗,你这会儿插一杠子,是不是有点晚了?” 虽然嘴上说的是拒绝的意思,不过看姨娘的表情有几分戏谑的意思,好像并不是特别难办。 “实在是手下能用的人太少,就只有这么一个能用的人,这次出去看着营州的事情差不多已经了了,这才想起来大本营还空着。”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心说自己之前只不过是个随波逐流的性子,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野心想着满天下安插自己的人手。 “你独霸着富庶的江南之地,手下读书人多到去给你的书坊当码字工,却这会儿跟我讲你没人可用?” “都是萧家的人,之前确实不怎么敢用。” 之前不怎么敢用,那意思自然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姨娘自然知道李重润的底气到底是来自哪里。 “之前陛下把你养在宫里密不示人,一来是想着隔绝世家的干扰,二来就是想骗过全天下,让你父亲被流放的情形更逼真一些。毕竟宫里面就算是那些宫人太监之流,也没几个底子干净的。” 原来居然姨娘一开始就知道这么大的一个计划,也难怪为何之前自己崭露头角之后,姨娘就对自己关切有加,跟之前的不闻不问的态度有天壤之别。 “那时候姑姑的责罚可不像是演戏,打是真的打的……” 说开了也好,可以解不少心结,还能填不少坑。 “那时候的太平,也是个可怜人儿。若说这天下的男子,对太平最好的,除了你父亲和你大伯,便是那个你从来没见过的姑父了,谁知他却牵扯到世家的事情……” 说起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姑父,瑶瑶小表妹理论上的亲爹,就算是姨娘也有几分惋惜的意思。 只不过这个天下的男子这种修饰用词就非常的巧妙了。 “姨娘也没多劝劝她。二哥可是没少挨了公主殿下的打。” 仔细想起来,好像当初在五王殿的日子里,打基本上都被李老二和李成器两个年岁比较大的兄弟给顶了,自己和李老四其实并没怎么受到过责罚。当然,惊吓是没少受的。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老二的身世……总归会让他受些苦楚的。” 李重润自记事起就生活在五王殿四圈灰暗四角的天空下,能见到的宫人更是待自己如同笼中的虎狼一般,自然从来没机会听说这些往事。不免满眼希冀地望向姨娘,爆发出来了浓重的吃瓜的心思。qqnew “当初你大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洛阳,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根据后面凤仪卫调查出来的情报来看,虽然主谋是几大世家所为,背后却应该和你二伯有甩不脱的干系。” “原来如此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事情。” 二哥是二伯的老二。虽然有这么多的二字,二哥却并不二,只不过因为从小被责罚,所以人生的有些老实。 “那姨娘?” 李重润本来想问姨娘是什么时候和公主殿下好上的,只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嘴。只不过刚开了个头便住了嘴。 “无碍的。姨娘自幼在掖廷长大,比你小时候可凄惨多了。那种地方……” 上官姨娘似乎连想都不敢想那种地方:“多亏太平照拂,陛下也颇多赏识,才有了姨娘今天。” 原来姨娘多少也是有点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那么说,公主殿下不喜欢男人?为何还会有瑶瑶?”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太平自幼有离魂之症,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来精神分裂居然连性取向都能掰弯的么。李重润有些感慨造物之神奇了。 “话说为何你会如此看重营州那种偏远的地方?看得好像比扬州这种富庶之地还重要一些?”说够了前尘往事,姨娘有些好奇为何李重润会如此安排。“自从知道韦刺史要调回神都之后,我跟公主都以为你会举荐陈子昂就任扬州刺史,谁知道你竟然把他扔在营州那般苦寒之地吃雪渣滓,自家地盘反而放心得要死。” “孩儿看营州确实比扬州还要重要一些。营州若是不能长治久安,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咱们的心腹大患。” “看来太平公主说得没错,你们老李家还真就出了你这么个圣人。” 姨娘好像想起来很久之前太平给李重润的评语,不免拿出来调笑了他一番。“也得亏你在营州平息了那么大的事端,平白了结了陛下这么大一件心病,这才让陛下和你父亲有功夫腾出手来准备实行这么大的计划。” “孩儿不是圣人,只不过是想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再让李白和李清她们这些小辈儿也能安稳过一辈子而已。” 圣人这种事情,李重润自然是不屑地做的。 “至于营州一事,纯属巧合而已,孩儿自己不想受苦,看到别人受苦也有些难受罢了。” “顺便再借此事给自己捞点安身立命的底气罢了。”这句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不过也是靠着这几百人的厂卫军,自己才算是有了在这名为天下的旗盘之上有了观战的资格。甚至,还可以隐约地参与参与。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后花园的清风拂去了初夏那莫名的燥热,把如荫的绿树摇曳出来了些许细碎的声响。 “所以这扬州刺史的位置……”聊了半天的天,总归要说些正事。 “陛下的意思是给张柬之来做,既然你张了嘴,姨娘就帮你想想办法。” “居然是四叔的人?要不要透露些黑料出去?” 李重润多少手里面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个小情报系统,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把竞争对手搞下去,多的是黑料可以给那帮没狗可以咬的御史们拿去做晋升之阶。只不过动手之前,总归要了解一下对手背后有没有其他的大佬在站台就是了。 “陛下收网在即,总归要安抚一下被吓得跟兔子一般的皇嗣。不用你那些小手段,一个扬州刺史的位置,若是要咱们自己动手,未免有些丢了份子。” 这才是彻彻底底的霸气,正三品的高官,居然被姨娘说得如同个小孩子的玩具一般,看谁顺眼就给出去就是了。 “过两天孩儿要去林邑一趟,姨娘要不要去林邑抱一抱孙子?” “神都里面唱了这么大一盘戏,比你大观园里面的戏文可精彩多了,你居然舍得去岭南会小情人儿?” 李重润只不过是笑了笑。并没有跟姨娘解释自己的担忧。 扣扣 姨娘的霸气确实是有理由的。还没到流火的七月,陛下一道轻飘飘的旨意就从紫微宫里面飘了出来,因为政绩考核突出,调任营州刺史陈子昂为扬州刺史,即可就任。算是平息了最近这些日子对这个肥缺的争议。 扬州本来就是临淄王的地盘,如今有调任了临淄王的亲信去亲自经营,朝廷的各方势力自然也就没有了太大反弹,都有些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听说东宫之中好像又摔了几套杯具,李重润听说之后也只是笑了笑,想起这个可怜的四叔,便又命人给他送了几套玻璃杯子过去摔着玩。 反正这些东西工坊已经能生产了,颇不值钱。 “这种关键的时候,咱们真的要往那林邑去一趟?神都中出现些变故怎么办?” 神都的银行开得并不是特别顺利,建昌王这个老变态做生意确实很有一手,再加上在神都经营多年,财力雄厚得一塌糊涂,只是靠砸钱就把王蓉的种种计划给打得七零八落的,直到这些日子有了从扬州调集来的人手和一众学校实习生撑场子,加上建昌王本来气势汹汹的攻势突然收了手,这才算是站稳脚跟。 不过也只是站稳脚跟而已,距离盈利还有很远的距离。 好在各种商铺贩售的都是些玻璃或者呢子之类的紧俏货色,算是能提供稳定的钱财,这才免了李重润破产的命运。 生意刚有了些许起色,就要当甩手掌柜,就算是王蓉也有些舍不得。 “越是这时候,咱们离神都越远,才越安全。”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小师叔之前莫名的要求,还有那个专门被安排到自己身边的萧家的高手,都让李重润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妥。 只不过这种不妥来自哪里,自己却有些说不清楚。 父亲以皇帝的身份亲自当卧底打入的武陵人这个组织,的确是足够大胆,只不过若是武陵人这么容易被操控,这种老牌组织实在很难在陛下手里面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能有惊无险的时不时跳出来增加一些存在感。 “既然你已经决意要去,那便去一次。也确实很久都没见过玉碧了,的确有些想她。” 王蓉见李重润的脸色,自然是猜出来他有些不方便说的东西。倒是体现了些善解人意出来。 仙蕙前些日子就已经去了扬州,这次出行队伍比上次赶去林邑救人的时候要庞大许多,本来的那艘快船有被鉴真开走了,自然需要仙蕙这个工程大师提前去给大家准备出行的载具。 陛下那边听说李重润又要溜出去,倒是很痛快的就准了。只有狄公比较有怨念。 因为狄公前些日子告假,大理寺堆积了好些诸如悬案和一些有些背景的不好下手的案子。让身为大理寺卿的狄公很是头疼。 好不容易能指使小胖子在自己手下上几天班,案子还没处置几个,就想着溜,不免让这个以李重润师长自居的老头有些上火。 “案子是断不完的。若狄公只是想找人帮忙,小子手下有几个小机灵鬼还算活络,倒是可以调过来给狄公帮忙。”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十一和张家三郎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了,趁着陛下心情好,赶紧给自家手下发一发好处,多少也不枉自己最近忙活成这个样子。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笨的实在无可救药,本官可是会把他们踢出去,就算是你临淄王的面子都不会给。” 虽然没有李重润的帮忙,能扶持他手下几个小辈出来,多少也能增加一些寒门的影响力。毕竟若是论起来身家干净,没有被世家影响的,这满朝文武能比得上李重润的还真不多。 “狄公尽管处置便是,倒是狄公还是尽量考虑一下小子的建议,该退休养养老了。” “早在发现那小和尚被化装成女子的时候,小老儿就想退了。只不过,身不由己啊……” 为何小和尚会化装成女子?因为宫里面的太监都已经被狄公的黑骑给杀完了。若想把人送进宫里去,自然只能化装成女子。 李重润是知道那长生之法之后才想到的这一点。没想到狄公居然当时就想到了。也难怪一直讳莫如深。 除了远在他乡的李三和十三,七虎剩下的几人和张家三郎都留给了狄公。 扬州的东西是现成的,仙蕙很快就带来一支并不算奢靡的船队赶来了神都,把家中大大小小的女子尽数载了上去,还特意去了营州接了陈子昂,顺便把答应他的两台蒸汽机带过去,等船队赶到扬州的时候,已经是盛夏的光景了。 扬州的随园依旧,盛夏的虫鸣被久违的喧闹给镇压了下去,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隐约的嘶鸣上两声。 第376章 大显神威的通灵圣女 扬州并没有受到神都之中风波的波及,不管是心怀鬼胎的世家还是当风轻借力的商人,无不被扬州那如同流晶河水一般横流的银钱给晃花了眼,见不到外界的风雨,一心往那入骨的红尘中越发的堕落了下去。 而就在这十里春风的扬州城里,本来处于万千目光凝聚之处的两个毫光万丈的女子,如今却很小意的在平素本是她们挥斥方遒的办公室里任凭一个小丫头骂出一头狗血。 “蓉儿,两个丫头做得还不错,加上蔚儿临时又被鉴真接了去,事情本来就多了些,无非是漏掉了些文书,反正又没损失,算不得什么大事。” 发飙的是王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自然是武七和罗莎两个小丫头。 王蓉本准备把扬州的事情尽皆托付给如玉,只不过监察院的发展越发的庞大了起来,就算是如玉也没能力一心两用了,生意上的事情已然尽数落在了两个小丫头头上。 事情也确实不算是什么大事,无非也就是王蓉跟两个小丫头对账的时候发现丢了几份跟监察院有关的几个文书,虽然有了主事监察院的如玉姐姐的签字,来往的账也对得上,只不过是谁调的,为何而调却说不清楚了。 “你懂什么?” 作为李氏企业的ceo兼cfo,王蓉对李重润这种撒手掌柜式的放羊管理方式表达了充分的不满。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翻白眼以及翻更大的白眼儿。 不顾那纷飞的白眼儿,李重润把新鲜上任的扬州刺史拉了出来。 陈先生多少也算是家里面的熟人,自然是认识这两个已然掌握了天下财货一勾之数的小丫头。 不过毕竟不算是自家人,王蓉也就只好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又安排了几句后面的安排,便借口去找谢大总管巡视工坊,愤愤地出了门。 “这次去林邑,估计来回也要用个几个月时间,邗沟最近淤塞得厉害,刺史大人记得找人疏通疏通。扬州不比营州,人丁多的是,只不过都掉进了钱眼儿里面,鸡贼得紧。” “王爷尽管放心,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陈某人还是懂的。” “扬州是咱们自己地盘,要用钱的时候尽管找这两个丫头张嘴便是,只不过扬州富庶,先生不要只惦记着在自家人身上薅羊毛就是了。” 李重润见陈子昂一副准备随时宏图大展的神态,还是好心提点了一句:“毕竟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不是?” 见自己的小算盘被李重润戳穿,陈子昂不由得老脸一红:“这是自然。” “扬州富庶,所依仗的无非也就是楚州所产淮盐,和海商聚集贸易朝廷不比林邑,盐政我们不好直接参与,贩售些林邑来的海盐已经是极限,先生切记。” 塔读小说[e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陈子昂因为是刚下船,对扬州的事情完全是一抹黑,听李重润已经开始安排后续施政方针,不免有些尴尬的神色透露出来:“陈某人也是初到扬州,这扬州的深浅一概不知,估计还要摸索些时日才能理清头绪。” “宋之问这人先生可以拿过来用,就是当心别让他把你卖了就好。” “王爷有了,王爷有了!” 还没来得及继续安排后面的安排,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萧保镖家的小丫头急匆匆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什么就有了?有了什么了?” 见小丫头脸上浓浓的喜色,武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也不顾李重润还在一旁跟陈子昂安排正事,一脸好奇地问着。 “林邑女王有了,刚刚有林邑的商船还没走,有林邑商人出行前见过女王,说出行前就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 “一炮就中?早知道应该把张三郎带着,让他见识见识,本王也是能打出人命出来的神枪手来着。” 李重润有些喜不自胜了,似乎连仪态都顾不住了,在一众下属面前仰头晃脑地嘚瑟起来。 不管是谁,得知自己的生命以某种方式得到了延续的时候,大概率也会如此得意忘形一番。 塔读app,小说网站 书房里面自然是响起来一阵恭喜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门的王蓉也听到了消息,便知道自己估计今天是巡不了工坊了,颇有些无奈的下了马车,也赶过来道贺。“走,那些商人赶过来起码三个月,现在抓点紧还来得及。” 王蓉心里面有那么股子酸味,毕竟和阿兰、红儿她们两个比起来,玉碧才是有可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物。不免给王蓉带了些危机感出来。 低头看了看一马平川的特征,王蓉想到人家玉碧都已经当了孩子妈,李重润却始终对自己相敬如宾的,虽然亲昵是足够亲昵了,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王蓉不免有些乱想,是不是李重润只是看中自己能管理钱财,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只不过李重润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倒是一时没关注到王蓉的想法。“收拾东西,现在就出发!” 果然,本来准备在扬州盘亘几日的计划彻底落了空,船队匆匆忙忙地在码头补齐了石炭,从工坊转了一圈就开往了林邑。 从工坊出发前,武七扭扭捏捏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红着脸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眼见着李重润就要上船了,才憋出一句话来:“王爷啊,我们家那口子虽说在林邑当了大官,这次能不能捎带回来探望一下?家里小子都满街乱跑了,都不知道亲爹长啥模样,也实在是有些可怜。” “想男人就直说,别拿你家那小子出来顶缸。” 在场的几个丫头自然不会给小七面子,不免拿她打趣。 “赶他出去做官是你,这会儿又不舍得了,也好,让他回来带孩子,你管生意这事情也好。小七你看啊行?” 李重润虽然有些着急,不过心情还算不错,便跟小七开了句玩笑。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别,那还是让他在林邑好好做事,回头等扬州这边空了,咱带娃娃去看他好了。” 小七虽然跟着李重润长大,思想多少比其他的女子要开放一些,从小还是没少被姨娘灌输些传统女子的教育,虽然跟她的身家比起来李三的那点儿俸禄实在不够看,却还是觉着和自家夫婿的官身比起来,钱财好像还次要一些。 “逗你呢,保管回来给他安排个让你心满意足的职位,你且等着就是。” 制止了武七的连连参拜,李重润挥挥手,潇洒地跟大家做了个别,就跳上了船。 不计代价的一路狂奔,加上经过仙蕙改进的第二代蒸汽机可靠性涨了不少,半个月的时间,船队便有惊无险的赶到了林邑海外的占岛。 只不过几个月不见,本来颇具野趣的占岛大变了样子,无数吊脚楼在竹子捆扎成的挡风墙后面若隐若现的,一面巨大的石碑当头立在扩建了不少的码头正中,上面用汉字和林邑文字刻着“通灵圣女保佑”六个大字。 码头上一群衣着杂乱无章,却都极为壮硕的武士簇拥着几个非常符合本朝审美,而且衣着颇为暴露的女子,被女子围拢着的一个更为壮硕的胖子不是表哥薛崇训又是谁? “前些日子还跟弟妹说起来,眼看着日子都近了,你也该来了。今儿就听听这帮杀才说海上来了几艘没有帆的怪船,就知道肯定是表弟你来了。”qqΠéw 许久未见的表哥越发的富态了,好像已经发展到了说两句话就要喘一喘的程度。 “这才多长时间没来?怎么表兄就胖了这些?”李重润带着一大家子跟表哥见了礼,“那石头啥意思?意思不错,就是字儿丑了些。”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有什么办法,自从之前的码头被叛军给抄了,咱就把生意搬到了这儿来,多少安全一些,地方也够。就是飓风多了些。码头建了几次都被海风给拍没了。后来便听从扬州来的海客说最近讲究拜这个,灵的很。你还别说,自从立了这么个大玩意儿,飓风还真就没再冲毁过码头。” 石头硕大无比,远不是现在的海船所能承载,加上李重润依稀的记得之前这里好像是个海边的小山头,所以应该是就地开山雕刻而来。 看到码头周边凌乱的散落着一些碎石依稀围拢成了防波堤的形状,李重润心说是不是仙蕙保佑自己不清楚,这一圈雕刻产生的下脚料确实保佑了新建码头的平安才是真的。 “仙蕙,仙蕙!” 想起那通灵圣女的出处,李重润有些哭笑不得,急忙喊仙蕙出来见见表哥。 “咋了咋了?” 穿着一身麻布工装的仙蕙顶着一头一脸的煤灰从底仓漏了个头出来,一脸懵圈地看向外面。 “表哥,这便是通灵圣女本尊了,你要是觉着灵验,那就赶紧拜一拜。” 李重润戏谑地说。 第377章 娃娃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毕竟是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四有青年,对于封建迷信这种东西向来是看不上的,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为何表兄会因为信仰的崩塌而变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重润虽然嘲讽了表哥立的碑字写得太丑,不过自己的字写得也确实不咋的,好在跟船一起到来的人里面还是有字儿写的说得过去的人,王蓉的字体多少都算是得了王司业的皮毛,虽说登不上大雅之堂,在这山野之地立个碑倒是绰绰有余了。 几个字自然是难不倒王蓉的,不过王蓉对于李重润强烈要求的非要在角落写上落款的要求非常不解。仟千仦哾 “哪怕你想表示一下这碑是你立的,写在石碑背后或者写首诗纪念一下也就罢了,哪里有把名字和神明写一起的道理?” “反正这神明就是自家妹子,咱这做法主要是为了以后考古的时候能多个自古以来的理由罢了。” 李重润如是说。 不过石碑的成品短时间内是见不到了,确认了玉碧的好消息,李重润连船都没下,急匆匆的继续往几十里外的占城开去了。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爹,见到孕妇的时候李重润还是有些急躁。 “月份还不到,还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肚子太大,行动起来很不方便就是了。”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玉碧还是那般和婉的样子,只不过因为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抚摸着肚皮,便清空添加了不少母性的气息。“不是说秋天来?没成想你这么快就到了。还耽搁了咱上朝?” 虽然嘴上说得有些生气,不过看玉碧的表情却明显是开心居多。 王蓉也是许久都没见玉碧了,本来兴冲冲地想上来跟老同学亲近亲近,不过见到她那颇为壮观的肚子,一时有些踟蹰,倒是玉碧见到这个老同学兼多年闺蜜,满不在乎地一把把她薅进了自己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个痛快。 “怀孕了,就会变大吗?” 淹没在波澜壮阔中的王蓉悄悄地问了一句,答案自然是没有的,凭空惹来的一连串笑声倒是让王蓉越发地自惭形秽起来。 两个女子多年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要聊,加上裹儿和仙蕙也跟玉碧熟识,一时间场面上便如同凭空多出来了个鹅鸭场,李重润尝试了几次,都实在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都别闲着,赶紧布置起来!” 凭空被晾在了一旁的李重润多少有点怨气,见自己带来的一帮准备过来伺候月子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都闲在那儿看自己的哈哈笑,多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指使起他们干活。 从北邙山脚下工坊带来的最新款的家具,还专门让老师傅给倒了角,还有最新款的沙发,乃至婴儿床还有虎头帽一类的物事,很快就把玉碧本来清静素雅的寝宫给硬生生的塞成了母婴用品店的样板间一般。 也不知道这几个丫头哪儿来的说不完的话,等玉碧安顿好了一众大小闺蜜,都已经入了夜,回了寝宫的玉碧反而被吓了一跳,见李重润已经抱着一个硕大的布偶睡得四仰八叉的,不免有些觉着好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嗯,终于回来了。” 被晾了大半天,就算是老好人也难免有些愤愤。 玉碧安慰了半天,又让他占了不少便宜,才算是把他的火气给稍稍压了下去,相互依偎着诉说起离情来。 只不过李重润并不是那般油嘴滑舌的浪荡公子,自然不会说那些漂亮的情话,只是把没事儿,没有不舒服之类的话反过来倒过去的说个不停。 “蓉儿那边,到底你是个什么安排?人家也眼看着十八了,你要是看不上,就别耽误着人家。” “怎么可能,就是最近事情着实忙了些,等尘埃落定了,定要给她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才是。”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移到了王蓉身上,李重润才突然发觉原来王蓉都已经成年了。 “实在是不怪我,蓉儿的条件你是知道的,看着实在跟小女孩儿差不多,真的是不好意思下手啊……” 为了免得给自己捞一个负心汉的骂名,李重润还是不忘给自己开脱一下。 当然,玉碧现在还有孕在身,李重润也不想把那些神都中的腌臜事儿说出来影响宝妈的心情,便挑了些自己这一年间见识的趣闻挑了些出来跟玉碧讲着,浅浅的轻笑声传来,让本就被温馨塞满的寝宫越发的欢乐起来。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虽然自家男人带了一大帮子人来探望自己,玉碧毕竟还是个执政称得上勤勉的国君,第二天还是正常去上朝了,仙蕙昨天找玉碧讨了一块地,一大早就带着工匠们去布置工坊去了,裹儿本来是给李重润做小秘书,只不过到了林邑,地头蛇已然变成了准宝妈玉碧,裹儿的服务对象自然而然地就转去了她那边。 一眨眼,李重润身边依稀就剩下了那个萧先生和他们家丫头,跟着李重润在林邑街头做起了街溜子。 在街上溜达了两天,凭空增加了不少林邑的gdp后,李重润才被实在看不过眼的玉碧指使着去表兄那边瞎指挥去了:“你赶紧找点事情去做,海商们辛辛苦苦从扬州采买些东西回来,总不能都被你折腾到王宫里面来?” 百无聊赖了个把月,林邑终于进入了雨季的时候,玉碧那边终于有了要生的症状。 虽然过程有些一波三折,不过好在李重润带来的那一堆随时准备刨宫产的手段并没有用上,折腾了众人大半夜,子时快过的时候,一个很有点肥头大耳的男娃娃终于诞生到了人世间。 “媳妇,是个男娃呢。” 抱着已经被仙蕙擦洗干净的儿子给玉碧瞧瞧,上次两个女儿诞生的时候自己没在身边,这次倒是赶上了,抱着这个初诞于世间的小生命,李重润莫名多了些许豪气出来。 “长得真丑。” 被这个大头娃娃折腾了半宿,玉碧多少有些虚弱,看见李重润怀里的娃娃,一脸褶子,还依稀有些发黄,不免抱怨了一句。 “明明是个大眼睛的娃娃而且和他爹一模一样,怎么叫丑?”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把娃娃轻轻地放在玉碧身边准备好的襁褓中,李重润很努力地帮这个该不会说话的娃娃辩解着。 “就是因为像你才丑的。” 被一众女子异口同声地驳斥,李重润有些愤愤地摸了摸鼻子,心说老子只是帅得不明显而已。 第378章 庆余年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金桂飘香的月份。 好在裹儿跟着玉碧观摩了几天施政,加上又有李重润这个背景深厚的大佬在背后盯着,本来就颇为平静的林邑小朝廷便没有起什么波澜,让玉碧安安心心地坐了几天月子。 “虽然不知道你在防备着什么,不过看起来好像你有自己的心思?” 玉碧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物,自然能看得出来自家相公最近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加上那占城北边山地里面莫名建立起来的工坊,和大将军李三毫无意义地征召了不少兵士,不难让玉碧联想到自己这个眼前的小胖子似乎把自己这里当成了某种退路,乃至是底牌的意思。 “没什么心事,局势一片大好,父亲眼瞅着就要成为太子,四海势力也都惊惧于朝廷威仪,突厥可汗恨不得连买把菜刀都要跟鸿卢寺报备一声,各大世家也都老老实实地当起了大地主,朝廷官员任免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我能有什么心事?” 李重润似乎是在说服玉碧,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怎么看都是天下太平。大好事儿啊!天下太平!” “你我已是同林鸟,你若是有什么负担,不妨说出来便是,实在用不着这么憋着。”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玉碧从李重润身后抱住了他,感觉这小胖子似乎自从到了林邑之后好像瘦了一些,后背不像之前那般如同城墙一般,反而有了些肌肉的棱角出来:“不管朝廷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至少林邑这边始终都有个国王的位置等着你的。反正咱们的船队天下无敌,就算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朝廷的水军也绝无可能穿过这茫茫大海。” “希望不会沦落至此。”李重润喝干了杯子里面剩下的一点葡萄酿:“且不说这丧气话了,虎头名字还没起,你可有什么想法?” “反正都是你的娃,就看你的意思办就是,若是你还要回神都去问问老爷子的想法,咱们就先虎头这么叫着也挺好。” 小小胖子长得确实虎头虎脑的,不过被叫做虎头的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那硕大的头颅在诞生的时候没少让他亲娘吃了不少苦楚。 “咱们的种,自然是咱们享有优先命名权。你出的力最大,自然由你提议比较好。” 虎头的两个姐姐李清和李白都是李重润自己起的,一来是虽然本朝女子地位高了不少,不过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也都只有一个小名,更不讲究一点的,就干脆是排行加上个娘字也就罢了。就连裹儿的名字都是因为先生了仙蕙,把李显起好的名字给用了,没成想又生了一个,因为出生的时候襁褓只准备了一套,裹儿便被娘亲用裙子裹着抱给李显看的,因此便捞了一个裹儿这种听着像昵称的名字。 二来么,自然是李重润自己虽然就是个起名困难户,还嫌弃别人起的名字难听,比如如花似玉的裹儿,就起了这么一个听起来像是早点的名字。 “叫李闲。”知道李重润向来不会刻意逢迎自己,玉碧倒是也没跟李重润客气,便提出来了自己的建议:“能闲适安逸地过一辈子,便足够了。” “范闲,这名字不错,就是听着有些像骂人。”李重润心说这倒霉娘们怎么这么会起名,给娃娃起名叫范闲,那意思岂不是指自己是范建? “李闲,不是范闲。” 口口 “将来可是要做你们范家天下的国王,姓李总归说不过去。莫非你还想再跟别人生一个出来跟虎头争天下?” “你要是整日里这般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用多久自己就嘎了,孤自然要遍寻林邑美貌男子来排解心头郁郁。”虽然嘴上跟李重润打着嘴炮,不过听他亲口说要让虎头继承自己的姓氏,玉碧还是很欢心于李重润对自己的尊重。 “那不行,就算是有要跟范闲争天下的崽,也得是我的种才行。” 花园四周的宫人仆役之流早在玉碧劝诫李重润的时候就已经支走了,凤尾竹下传来的细微声音被微凉的西风裹挟入高空,再也听不见了。 西风愈盛,就算是地处南海尽头的林邑也依稀有了些凉意出来了,就算是李重润打了一个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主意,眼看着大事就要发生的李重润也有些坐不住了。刚过完范闲的满月,少了不少人的伺候月子代表团便匆匆地上了船,顶着一脑门黑烟和雾霭,往北地去了。qqnew “玉碧临走前跟你说了啥,怎么那么神神秘秘的,还特意躲开了我?” 王蓉的好奇心很泛滥,心说这两口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自己的面说? “玉碧说,让我赶紧跟你生个娃娃,好过来跟虎头作伴。” 催促李重润赶紧吃掉王蓉确实是玉碧的原话,当然不止是这些而已。 “且,不想说就别说,整得神神秘秘的,无非也就是李三的事情,我去问裹儿。”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船队出发前,李三就带着一艘船急匆匆地出了海,至于去了哪里,就只有李重润和曾经李三的直属上司玉碧才知道,王蓉自然从裹儿那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如果李三的事情如果没成,咱们最好还是熟悉一下这林邑的饮食为好。我本人是无所谓的,在这儿能吃到不少神都没有的果子,除了热了些,小日子过得倒还算得上舒服。” 李三带走了这段时间新建工坊的所有出产,身为工坊主管的仙蕙倒是依稀猜测出来了李重润的用意。 不过见李重润丢了一个闭嘴的眼神过来,仙蕙还是老老实实地抱着自己怀里的菠萝蜜躲出了船舱。 “都是些无端的猜测,有备无患才好。” “你是怕庐陵王造反?行路千里就只差这一哆嗦了,老爷子眼瞅着就要当太子了,造反实在是没有理由啊。” “事情太顺利,各方势力都太配合,实在让人有些害怕。”李重润也不知道自己的担忧来自什么地方:“张家三郎刚出事,过来帮忙调查的就是会突厥话的老郭。刚到云中城,就遇到了潜伏在那里的二哥。还有那个一直不知所以的老萧……” 李重润用下颌指了指正在船舷旁带着姑娘钓鱼的萧先生:“小师叔不会莫名地安插这么一个人在我身边,既然他这么做,为的无非两种原因,要么是放在我身边保护他,要么就是想着让他通过我接触到什么人。” “那你还天天带着他?不找机会把他……” 王蓉比了比脖子,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万一只是小师叔出于好心,真的派了个高手过来护我周全怎么办?武陵人如今怎么都算是父亲的人,咱们盲目动手,父亲会不会怀疑我起了疑心?而且确实是个高手,杨三叔试过了,比他强,只比本朝武学天花板小师叔差一点有限。就算是七娘没受伤的时候,和裴五叔用合击之技都不一定能打得赢他。” “所以你到底是在怀疑老爷子,还是武陵人?甚至是凤仪卫?” “一切都没水落石出之前,咱们只能安排好一切防身的手段,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能有多坏?” “都是敌人。” 第379章 许久没见的太平公主 然而神都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印证李重润的担忧。 四叔越发的低调了沉默了起来,李重润后面参加了几次大朝,这位理论上的皇位继承人居然干脆连面都不露了,任凭偌大的东宫越发的阴暗晦涩起来。 二张虽然接了李隆基秘书监的职司,不过似乎真的全然没有政治野心一般,整日里就是带着一帮彩衣鲜肉在控鹤轩饮酒作乐,宴请的宾客已然不只是陛下一人,且不说各路朝廷显贵命妇,就连那位即是陛下姑姑又是陛下干女儿的千金公主这种久不闻于朝野的人物,也经常出没在其中。 当然,也不是全部,众所周知,朝廷里面最有权势的三个女人中,就有两个对这种欢乐场所不感兴趣。 当然,她们是不是干脆对男人都提不起来兴趣这种事情,李重润就不会太过刻意的去联想了。 公主殿下也低调了很多,自从张家三郎他们一帮小孩子进了大理寺当差,监察院从凤仪卫获取来的消息便少了许多。 如玉和冰儿他们都留在了扬州做事,七娘最近也绝少在王府里面露面,神都的大小官员知道监察院这个组织的本就不多,一时间,这个李重润手下的情报组织便越发有了些传说中的情报组织的样子,低调且神秘起来。 有一天晚上跟着狄公查了几桩悬案之后,李重润和狄公在密室里面聊了很久,在狄公走后不久,王府地下室里面本来灯火通明的监察院本部便被李重润下令搬了出去。 至于狄公和自家王爷说了什么,监察院搬去了哪里,就连整日跟在李重润身边护卫的阿兰都不知道,更别提王府里面一头雾水的上官姨娘了。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不过虽然没有抱成孙子,李白李清两个小丫头却已然到了好玩的年纪,这位朝廷顺位第三强势的女子自然也就没工夫搭理自家小胖子的小心思。 姨娘最近很高兴。 两个小丫头正是学着说话的年岁,姨娘回家便能听到两个小丫头奶声奶气地满地滚过来跟自己亲近,竟然让这个也就三十出头的美丽女子多了几分颐养天年的味道出来,就连平日对下人的打赏都大方了许多。 众所周知,神都里面最挣钱的三个营生,自然是在南市收税,在西市卖胡姬,以及在临淄王府当下人。 所以这天临淄王李重润骑着盖雪晃晃悠悠地带着几个灰布短打的厂卫军往西市去的时候,满神都的人都知道又要有几个苦命的娃子攀上高枝了。 倒不是本朝的子民如此的志向高洁。只不过虽然眼馋临淄王府那堪称夸张的打赏,只不过临淄王挑选下人的眼光着实有些特殊,只喜欢找那些人牙子贩售来的他乡的孤儿寡女的,正经人家出身的丫头,哪怕能把鸳鸯绣得在红绸子上飞起来,临淄王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的。 有自以为消息灵通的,逢人便解释临淄王这是怕跟世家沾染上一丁点儿的关系,这才从孤儿里面选一些身家干净到一丁点儿都不剩的人进府做事。 然而这些消息灵通的人士却似乎没有听说另外一个真正的大消息,这位据他们所说跟世家没有一丁点联系的临淄王,前些日子已经跟王家那位号称在世书圣的王司业下了聘礼,准备在明年开春就迎娶王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入门了。qqnew 当然,除了这些消息灵通的人士,民间自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本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一贯心态,临淄王之所以每每都只选一些孤儿进府,无非是因为临淄王在扬州的时候从妖僧那里缴获了一套秘法,能夺人精血炼制丹药。 如果不是用了这种邪法,为何抚养临淄王成人的上官宰相怎么这些年不但没见衰老,反而越发的明艳动人了?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这些无知屁民竟然敢妖言惑众,小的这就带几个不良人去抄了他们家房子。” 张三郎最近或许是在国家暴力机关里面做了段日子的事情,行事风格越发的法外狂徒起来,听见李重润说笑话一般地讲起来这个街头传言,好像被说的好像是自己一般,当时就愤愤不平地当街吵嚷起来。“王爷和老夫人待人之宽厚,莫说神都,就算是满天下去找都找不出第二家来……” “好了,姨娘若是听到有人说她越来越漂亮,只怕做梦都会笑醒,没准还会打赏一把。都是些传言,无碍的。” 李重润笑呵呵地安抚住了怒不可遏的张三郎,这小子刚从大理寺下值,一身黑皮都没脱,就被李重润撞见了,正好拉着他跟着自己去西市一趟。 “那也不能这么编排咱们自家人。”张家三郎又骂了两句,这又转头跟李重润讨起好来:“前些日子家慈从扬州捎信过来,说俺家妹子不小了,问能不能进府里来找个活计做做,王爷若是觉着府里面缺人,咱这就把妹子叫过来,现在扬州来神都的船多得很,很快就到了。” 张家三郎见李重润来西市买人,便想起来自家娘亲安排的事情,连忙跟李重润套近乎。 “小孩子不去上学,来府里面打杂算是个什么事儿?佃户营和皇家学院又不是不招女子,莫非是你家妹子太过调皮捣蛋被老师开除了?” “俺家妹子温柔体贴得紧,长得也是伶俐得很,就是有点笨嘴拙舌的,反正进学校也学不会,家慈觉着学那些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不如能到王府里面寻些事情做做,到时候能在这帮师兄弟里面寻个得意的夫婿,这辈子也就没啥要担心的了。” 原来还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想来这娘亲的想法多半也是托词,多半是张三自己的想法。 “你给你娘亲说一声,咱们佃户营出来的娃子,小学是必须要上完的,没考上皇家学院的话可以出来做事,不然只要能上学,哪怕上到老死也给我在学校里面蹲着,咱王府家大业大,这些学生咱还是养得起的。”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虽然没能力在满天下搞义务教育,不过只是佃户营这一地的话,李重润想做这种事情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见张三一脸失望地点头应了,李重润才重新跟他说起这西市的笑谈起来。 正说道利发牙行的老板喜欢在牙行的地牢里面睡觉,众人抬头就见到了满仪仗出行的公主殿下一脸铁青的从利发牙行的方向杀将了过来。 “临淄王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自从监察院撤离,凤仪卫跟监察院的关系也淡薄了不少,加上最近公主殿下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东西,李重润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都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姑姑了。 “行了,平时也没见你小子这么正经的跟人打招呼。” 太平公主今天穿了一身男装,头上的紫金冠扎得很高,加上横飞的两条竖眉,英气逼得让一旁看过来的旁人连直视都不敢。“今天怎么没见你带着两个拖油瓶出来逛街?” “仙蕙去工坊忙活了,裹儿被娘亲叫去府里议事,再说西市这地方,两个妹子本就不喜,所以侄儿就自己来了。” 只不过李重润早已不是那个早先被太平公主气场镇压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了,只觉着好久没见过姑姑穿男装了,大唐第一美女的名头真不是盖的,就算是一身男装也能穿出来许多妩媚动人的风情出来。 “听说你那工坊准备修一条铁做的路,能拉千斤的重物往来邙山和神都?”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是全铁做,只不过是木头镶上铁皮,能增加不少承重。” 铁路这种东西,那不是一般人财力能及的,就算是实验性质的从邙山到神都这一条线,李重润计算了一下也觉着这花费很是吓人,便想来这里找本朝第二有钱人商量一下能不能拉点投资。 “说起这铁路,公主殿下是不是能跟陛下建议一下,因为铁路要用到大量的铁,就这么放在地上,侄儿担心会有些宵小之徒做些顺手牵羊的举动,侄儿能不能成立个护路队什么的,毕竟那可是不少钱财,而且这些铁若是流落到民间,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太平公主早就知道李重润有这打算,姨娘已经帮他传过话了,只不过这事情一直没有个答复,让李重润有些着急。 “若不能让陛下见到你这条铁路的好处,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啊。” “好处什么的,过些日子自然会见分晓。” “那就有了好处再说。走了!” 也没交代为何会这般气势汹汹地从建昌王那里跑出来,太平公主就这般离去了,徒留下李重润自己在那里蒙圈。 第380章 再见武范 接待李重润的人牙子都是老熟人了,毕竟这生意李重润也不是做了1次两次,这不是还没走进牙行的雅间,人牙子早就把记录着孤儿人名的花名册给送了上来。 把几个厂卫军留下等着交接,李重润也不用人牙子和牙行掌柜招呼,自顾自的就带着张3进了密道。 张3第1次来这种地方,就和李重润当初第1次来这里1般,听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求饶的声响,眉头1皱1皱的 读小说 只不过因为李重润1副面不改色的样子,便只能强行按下心头澎湃的正义心,把脚步跺得山响。 “有个先贤告诉我,翻开历史1查,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4个字,然而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李重润听出来了张3的愤怒,就和自己曾经的样子1般。“而我们能做的,就只是能让这个世界变得不那么血腥而已。” “小王虽然书看得不多,不过大概还是能听得出来,历朝历代的先贤,能这么直白地说话的,便只有1个会写几首小诗的临淄王而已。” 还不待张3冲李重润问明白,1个有些慵懒的嗓音从1旁的囚室里面响了起来。 “怎么,今儿个不在最里面那间了?”李重润显然不是第1次来了,居然连建昌王平时喜欢躲在那个囚室里面听着惨叫入眠都知道。 “刚送了个贵宾过来,里面那间被占了,我去不合适。” 建昌王耸了耸肩膀,伸了个懒腰从铺满稻草的床榻上面爬了起来:“今天又是来找我要钱?就你那个什么路,小王实在没看得出来有什么挣钱的路子。虽然天下人都说你临淄王是能点石成金的散财童子,可是恕小王眼拙,实在看不出来靠修路能些挣什么钱财?” 张3这时才看清了正在跟李重润说话的这位建昌王的全貌,似乎是很少见光的缘故,建昌王的脸白得吓人,眼睛却又黑得异常,就好像没有眼白1般。 “修路自然是挣不着钱的。不过听说建昌王已经把小子工坊周边的地全买了下来,想来也是知道小子想着靠什么挣钱,表叔明明是看清了好处,还想着白嫖,总归有些说不过去。”李重润也不是第1次来这里讨投资,这1套说辞自然是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表叔信不信我不修铁路了?” “你护路队不要了?” 张3还是头1次见到能和自家王爷如此旗帜鲜明的抬杠的猛人,在他印象中,自家的这个主子向来都是说1不2的人物,就算是身为当朝宰相的上官老夫人,平时也都只是提1提意见而已,这1个在囚笼里面蹲着的活死人怎么就这么大底气? 两个人争吵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落了1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你来了几趟了,到底是想做什么?” 或许是受够了跟李重润打哑谜,也或许是李重润今天来得有些晚,让建昌王难得地没有了往日的起床气,建昌王今天没再跟李重润打哑谜,干脆地问了出来:“如果你是想进去见那人1面,直说便是,实在用不上找这么多理由。十万块钱的事,我不信你临淄王掏不出来,实在犯不上让你自己专门跑过来。” “人,我要带走。” “你疯了,你不知道这是谁送过来的?”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相信只有表叔你才有法子,把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人给我送家里去。” “开玩笑,方才公主殿下亲自来要,我都没给,凭什么要给你?” “工坊周边的地方……” p, “不过是些地,小王大不了拿来种田。” “日后,神都市舶司还是你的。” “成交。不过如果日后有人追究起来,人是你抢过去的。” “成交。” 张3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王爷跟另1个王爷好像达成了1个异常黑暗的交易,只是实在不知道两个打哑谜的王公贵胄到底说了什么东西。 好在张3郎在李重润身边也呆了不少的时间,自然知道不该问的别问这种事情。 “跟平日里1样,洗干净了直接送府里去就好。等闲有1点伤残害病的,本王拆了你的破店。” 在利发牙行耀武扬威地大声呵斥了1番,李重润打马就回了王府。 不大会儿,1个黑影从利发牙行里面冲了出来,急匆匆地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刻意被留下的张3遥遥地跟上了那人,直到确定他进了皇宫,才扭头往王府去跟李重润报信了。 第2天1大早,张3正准备出门去上差,刚出门就见到了利发牙行的马车正在王府门口卸货。 所谓货,无非也就是1个个头皮剃得黢青,浑身散发着1股子皂角味道的小孩子。 大家伙也不是第1次见这场面了,纷纷上前安慰着这些大的十23,小的只有89岁的娃娃。 好在现在临淄王府的好名声早就传得满世界都是,这些曾经的可怜人并不像阿兰那时候1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反而有了不少期许和名为希望的光芒出来。 1般这些娃娃都是直接往邙山中的清漪园直接送去启蒙加学些基础的手艺的,因为王爷是本朝出了名的文圣,目不识丁的文盲是没资格出现在府里面拉低王爷格调的。 这话是老夫人说的,所以这1条也就成了铁律1直被很坚决地执行。 只不过规则这种东西出现的唯1意义就是要被打破的,所以张3就遇到了这例外的1幕。 几个个子比较高的女孩子被3夫人给叫了去。不大会的功夫就又回来了几个,数量上依稀少了两个。 1众本来憧憬着光明未来的小孩子,此时才依稀回想起神都里面流传的那个阴森的流言起来,本来眼中的光芒很快就暗淡了下去,1个个把脸皮给崩成了风筝上了纸皮1般,生怕自己就成了被炼成丹药的那1个。 “瞎琢磨什么呢?府里面两个小姐正学走路的年岁,老夫人找几个灵性的小丫头帮忙纳鞋底去了。能进府里面做事,不知道你们几个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换来的,换做旁人,只怕门牙都要笑掉了。” 好在还算是有明白人过来给她们科普了1下府里面的员工福利,在金钱的神奇力量下,众人才终于不那么害怕地如同鹌鹑1般。 然而地面上的小插曲却并没有影响到地下密室中的谈话。 “话说你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身,怎么又把自己给折腾到牢里面去了?” 密室被李重润给腾空了,硕大的空间除了书架,便再无其他的东西。 “润哥儿为了把我捞出来,想来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能这么称呼李重润的,自然是之前被武陵人劫了去的武范小兄弟了。1边擦着脸上化妆的胭脂水粉,抹下头上假装光头的牛皮,武范低眉顺眼地跟李重润打着招呼。 “也不算太大,只不过是好不容易有了个由头搞点军权,这1下又彻底搭进去了而已。” 李重润说得有些轻描淡写,就好像丢了1个铜板那般轻松。 第381章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武范卸下了1身行头,伸手取过1旁的早已经准备齐整的监察院密探的行头,有些胡乱地往身上披着:“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润哥儿实在不应该来救我的。”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也没有用。还是说说你为何会落到皇帝手里。” “我,想去见父亲1面……” 武范身上穿着1身李重润的监察院制服,偌大的衣服让他显得愈发的卑微了起来。“舅舅家的武陵人做不下去了,因为有母亲这1层关系,武陵人准备派我去清河崔家做事。听说最近有些大事要发生,此去清河,以后恐极难再见,总是要去见1面的。” “胡闹!” 李重润很愤愤地把手里面正帮武范梳着头的牛角梳子丢出去好远。 “毕竟那是父亲……” 武范难得见李重润发这么大脾气,脖子下意识地又往下缩了缩,愈发地像2哥了。 “不是说你。武陵人难道死完了吗?要让你这么个小屁孩去做这事情?我去把小师叔叫过来。” “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武范似乎并不反感那帮帮着自己伯父跟自家父亲抢太子位置的恐怖分子。 “我管你要不要去?你先在府里面歇息上两天,回头有了去林邑的船,你立刻就动身。” “我不去,父亲就要死了!” 武范难得地在李重润面前展现了1下自己的坚持。 “你父亲本来就要死的!” 李重润本想反手抽武范1耳光让他冷静冷静,只不过手刚抬起来,就看到武范那依旧有些幼稚的目光中有着1丝很熟悉的坚持,1时没舍得,只是狠狠地捏了捏拳头,用力地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这t是争夺皇位和天下,你以为是过家家!” “可那是我父亲!母亲已经死了!除了你和4哥,我便只有他了!他们答应我,如果我做得不错,事情结束后能留父亲1条性命。” app,&~p。 武范的坚定和坚持让李重润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去林邑,我李重润能保你1世荣华!去清河,以后咱们兄弟便只能各安天命,你自己可想好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这种眼神通常都会代表1些坚持和倔强。自己如此,武范亦如此。 所以第2天,在地下室的李重润找到1张空白的信笺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诧。 在火上烤了烤,1些细小的字迹显现了出来。李重润仔细地看了两边,把上面的内容尽数牢记在心之后,1抹火苗便在堆满的资料的密室里面升腾了起来。 当天,坊间就传言早晨临淄王府走了水,倒是没造成什么损失,只不过失踪了个新收的丫鬟和几个看家护院的侍卫。 1时间,那则关于临淄王以下人炼丹的传言越发的可信起来。 “听说老5那小子编的歌舞最是妖娆,只可惜不知道那小子哪儿去了,不然让他给编上1段,断然不会这般无趣。” 华灯初上的控鹤轩里面歌舞依旧,太平公主正跟武则天正看着下面几个鲜衣怒马的鲜肉小哥跳舞,似乎是有意无意地提点了1句。 “那小子被你那宝贝侄子救走了,你若是想找他,且去找李重润讨要便是。不过这小子自小就护短得厉害,只怕他不会给你。” 身 武则天似乎也想起来这等有趣的事情,笑眯眯地回了太平公主1句。 只不过当今陛下金口1开,1众歌舞奏乐的乐工和舞者便静了下来,俯首静听陛下谕旨。 “没你们的事,接着奏乐,接着舞!” 武则天挥了挥手,示意下手的人们继续自己的工作:“以李重润的心思,只怕这会儿老5那小子已经上了去林邑的船了。听说你之前也去找武攸宁讨要武范来着?怎么,眼馋那小子编排的歌舞?” “母亲说笑了,编排出来的歌舞,哪里有天底下唱的这出大戏好玩。” 1身男装的太平公主笑意盎然地跟武则天表示着亲近,脸上戏谑的笑容加上依稀有些继承自高宗皇帝的容颜,竟然让武则天都失神了片刻。 “老5和崔家有那么些关系,最近崔家的消息断了,孩儿总归要再想想办法。” “你3哥御下还是太过宽容了些,手下如此瞎来,竟然还能容忍得住,实在是……” “若不是3哥宽容,这天下才子,也不会唯3哥马首是瞻不是。” “什么狗屁才子,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说,欢迎下载- 武则天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充分表示了自己对于手下败将的鄙视:“就连你那宝贝侄子都跟他爹1个脾性,1点血性都没有,这天下,让我怎么放心交到他们手里。” “所以陛下才费这么大力气唱这么1出戏,不就是想着给孩儿们1个天下太平的盛世接班不是么?” “还是我们家太平懂得朕心,等闲你有1点儿想法,这天下怎么也不会落到你那两个废物哥哥手里去,不是么?” 太平公主的马屁显然让武则天高兴不少,让这位至尊的话也依稀地多了起来:“听说那小子家里着火了?” “多半是为了掩饰老5的行踪。还有那几个失踪的厂卫军,也多半是被李重润派去维护老5周全了。” “若是只做到这种程度,不太像那厮风格。”武则天感慨了1声:“再看1看。哦,对了,听说那小子想修个什么铁路?我看不是想修路,那护路队只怕才是这小子本意。” “陛下若是不放心,否了就是。那小子断然不敢怎么样的。”太平公主眼睛转了转,毫不在意地跟武则天提着建议。 “你找个机会跟他说1声,朕准了。” 武则天似乎也并没有把这事情太当回事:“既然这小子这么护短,那就让他多护1些,咱们的计划也能省不少力气不是?” 母女两个1副母慈子孝的对话被场下歌舞的喧嚣给掩盖下去了,湮灭在紫微宫上方蒸腾的氤氲香氛之中,再也不可闻了。 pp<>>! 李重润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像如今这般恐惧过下雪。 虽说瑞雪兆丰年乃是吉兆,冬至日的雪甚至都会被进贡到朝堂上面,给众位在高高的云端指点众生的大佬们提供些拍当朝皇帝马屁的素材。 只不过对于关内人的吉兆,对于北地的那些游牧民族,却又是另外1个名字。 白灾。 暴风雪裹挟着1切,不仅掩盖了草原的壮阔和高远,更掩盖了不少尸首和哀嚎。 人类为了生存,总归会想着挑战1下极限。 比如南边那个手里掌握着7十万铁骑的强盛至极的王朝。 然而这个冬天注定要让不少有野心或者有计谋的人失望了。 冬至虽然如约而至地下了场大雪,结果竟接连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有再飘下过1片雪花。 没有兆丰年的瑞雪,神都的1众大佬们脸色都很难看。 除了神都的小孩子。 建设在神都东门的火车站已经依稀成了神都小孩子们的游乐场,排着队伴着喷着白烟的火车入站已经成了神都如今第2时尚的游乐项目,堪比坐着火车去邙山打猎。 虽然坐火车的时候免不了被煤灰劈头盖脸地弄得1身腌臜,只不过时尚圈的事情,受点小罪什么的反倒是证明自己是时尚人士的徽章不是么? 当然,在李重润推出了十个小钱的包厢之后,这点小罪也都已经免了。 工坊周边已经6续建造了不少厂房起来,神都里面低价日贵,交通还颇为不便,哪里像工坊这边,有码头有铁路,原料来得方便,造好的东西也只要半个时辰就能用火车送去神都,日益逼仄的北市便因此空荡了不少,不少凭手艺吃饭的匠人们都纷纷搬迁去了邙山脚下那座被命名为北扬的镇子。 没有白灾,突厥人也就没有了发动战争的天然动员令,天下1片太平。 眼看着当今陛下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和陛下生日1同到来的,自然还有临淄王大婚的消息。 第382章 吃饱了饭的鸭子 正月2十3,万寿节。 今年陛下的生日有些异样,可能是因为在76岁高龄重新长了牙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最近被2张侍奉得十分高兴,陛下并没借此机会充实1下本就已经被塞得盆满钵满的内帑。 1众王公大臣不管是省吃俭用攒的,还是横征暴敛搜刮过来的全天下的宝物,尽数被发回了原主,甚至还都有了不少打赏,伴着1封封写得花团锦簇的圣旨赐了下去。 除了两样东西。 1个是庐陵王李显殿下亲自从洛水里面钓上来的1条全须全尾的金色大鲤鱼,足有半人长,有好事的说,此鱼若是能越过龙门,1定风云际会,鱼化为龙了。 此等神物自然是不会沦为餐桌上的1碟鱼脍的,9州池里的呆头鲤鱼当初被李重润钓了个精光,如今池子里生态位正空着,正合适这条龙王进去大显神威。 第2个是1副1百08个双色碧玉雕琢的麻雀牌子。献上来的便是以整活而闻名的临淄王李重润。 本来在控鹤轩听曲儿的陛下见李重润又是献的玉石,本想当即就推了。只不过当时上官姨娘正在1侧照应,顺嘴提了1嘴,说这是王府里面最近刚开始玩的玩意儿,据说是从扬州那边传过来的。 只不过台下的小曲儿正唱到顶尖的时候,被那高亢的调门1激,武则天1时也就忘了这茬,回头想起来这事情的时候,却发现牌桌上自己宠爱的2张两兄弟已然输的红了眼睛。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而陪打的,却只是两个平时在大观园唱戏的小丫头片子而已。 输的钱财不多,也就百十块钱的事情,只不过对坐的两个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然在牌桌上把心思剔透的2张兄弟给杀得丢盔卸甲,实在让2张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这才有些上头。 略微看了两眼,就算是武则天也只觉着这小小的百十张牌子竟然有无数种可能,不免产生了不少好奇。 陛下既然已经动了心意,这礼物也就如愿以偿地送了进去。 陛下的生日就这么在1片垒长城的声响中热热闹闹地过了去。 上之所好,下必附焉。 短短几天的功夫,噼里啪啦的牌声便响彻了神都上下,似乎比前几天上元节的烟花还要喧闹1些。 所以在这震天的牌声中,也就没人注意几个黑影从林邑过来的商船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冲进了临淄王府。 “这么说,兄弟们没干掉吐蕃的小王子,倒是把逯冬赞的儿子干掉了两个?” 李重润从林邑派去的小分队,用了1年的时间,在两个带路的番子的指引下倒是摸到了逻些,只不过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自然是认不出到底谁才是吐蕃的王,只能捡了两个看起来穿得最威武的贵族老爷开枪。 身 所以吐蕃权臣论钦陵留在吐蕃制衡小国王的两个兄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去见了大非天。 而失去了制衡的小国王,能想起来的第1件事情,不是急于找自己的恩人,而是先对失去了头目的反对派们抬起了屠刀。 “果然是蛮夷之人,杀自己人比跟咱们打仗狠多了。几个兄弟逃回来的时候沿途看到,沿路不知道摆了多少台子,上面堆满了人的尸首,任凭鸟兽啄食,堪比地狱啊……” 李3很庆幸自己有其他的任务在身,不用自己亲自去跑1趟。“几个兄弟回来了之后连肉都戒了,最多也就能吃些鱼虾,闻见肉味都会吐得死过去。” 李重润知道很难跟李3解释天葬这种民俗差异,只能附和着在1旁从1个吃货的角度表示了充分的可怜。 “干掉的目标可比干掉吐蕃小国王好太多了,这下吐蕃崩溃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接下来,就看今年夏天了。你去倭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罗莎自然是没的说,鉴真有些担忧,如果事情没有像王爷担心的那样,会不会让皇帝有些想法。” 鉴真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头目,说话的水平比之前高了许多,这个皇帝1词,用得非常准确。 密室之前被李重润付之1炬,如今还没修复。 还洋溢着1股子浓浓的烟尘味道。好在李重润之前藏身的小卧室并没被火焰波及,还勉强能当做待客的场所。 李重润本瘫在自己之前的床榻上,听见李3发了这么1句感慨,觉着十分有趣,便饶有兴趣地直了直身子,“能看到这1步,鉴真倒是比之前进步了不少。你倒是学学人家小和尚,你个当师叔的,还是这般粗人1个,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小7说了,王爷身边不缺灵醒的人物,就是像咱这种直男比较少,与其跟其他人拼脑子,不如发挥自己的长处。” “本王正式建议,以后你做事情的时候1定要带着媳妇,当你的外置脑子。” 李重润哈哈1笑,翻身从床上爬了下来,“跟那几个弟兄说,本王1定发1个1吨重的大勋章给他们。” “王爷,兄弟们就是有1事不明,想问1问王爷。”见李重润准备离去,李3不知哪儿提点了些勇气出来,扑通1声跪倒了地上,很大胆地问了1句。“若是王爷说不清楚,这勋章,不要也罢!” “为何要防着父亲把陛下赶下台去?” 李重润自然猜到了李3会问什么,实际上,李重润本身就很奇怪为何李31直没有问起这件事情。所以才会带他来这已经成了半个残骸的密室里面来说话。 “当今陛下可是篡夺了李家的天下,庐陵王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都是顺应天意不是么?而且,王爷迟早有1天是要荣登大宝的,难道不应该支持老王爷当皇帝吗?众多的兄弟里面,因为当今皇帝无道才沦落成这个样子的,可不是1个两个。老王爷就算是要起事,也是顺应民心,讨伐无道,为何我们要阻拦?” 几句话说完,李3像是用尽了1身的力气,本来充满血色的脸变得1片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当初让你好好在学校上课,你不认真听,跑去跟杨3叔学武术。这会儿反倒想不明白了。反正今年没下雪,还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去问问你兰姐和你媳妇,让他们给你补补课,你就不会问出这么个傻问题了。” 身 丢下有些失魂落魄的李3,李重润转身爬上了密室在假山上的出口。 阿兰手里捧着1把精致的小刀正在削1个什么东西,见李重润露头,伸手便把他接了上来。 “为何不说?” 阿兰用下巴往李3的方向努了努,问李重润为何冲李3卖关子。 “灌输给他的道理,哪里有自己琢磨明白来的深刻。” 李重润接过阿兰手中的物事,发现是1把木钗子,和她自己当初的那根铜钗很像。 “王爷说过,各个朝代,灭亡之道,均为兼并。” “奶奶做事虽然跋扈,不过好在把李姓宗室给打扫干净了不少,且不说能少花多少养这些富贵闲人的银钱,单单是让那些勋贵把吃下嘴的土地吐出来,就能养活多少百姓?虽然说换了1帮没势力没根基的武姓蠢货上来,不过蠢货么,总比有钱有势的那帮李家人好处理得多。” 李重润把玩着那个钗子,跟阿兰说着:“如果说为了天下去杀些外族人,我不管,若是把这天下好不容易承平的几天的日子再搅和的烽火连天,咱们临淄王府再大,也养不活那些孤儿寡女不是?” /97htl 第383章 大婚 “王爷慈悲。”上次对话好像就是这么1个月涌大江流的晚上,阿兰知道了这个自己决定要托付终生的小胖子,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天下,反而更愿意低头看1看。 “我不慈悲,慈悲那是出家人的事情,说我慈悲,只怕那些死了的契丹人和突厥人会不同意。” 后花园里依稀响起了娃娃的哭声,听起来好像是李清。 阿兰急匆匆地下去陪娃了,只留下了李重润对着天上的星斗,陷入了沉思。 大婚终于到了。 ~小说app,-app。。 穷奢极欲这种事情,自然是王家这种oldoney老家族看不上的,当初太平公主的2婚极尽奢华,都被世家嘲笑过是暴发户心态,作为以整活着称神都的李重润自然是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1般的大户人家,都会专门制作1顶花轿。王家自然也不会例外。 花轿的规格是有规程的,那种十6人抬的大花轿自然是只有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李重润如今身为郡王,王蓉能享受的待遇便是8抬。 开春是举办婚礼的密集时辰,路人自然也就难免会跟旁的花轿做1下对比。 旁人的花轿大多都缀满了锦绣,最多也就是缀满了珠玉作为装饰。 王蓉的花轿不大,却是被1圈玻璃围绕而成,内里是1个绣墩,摆放在怒放的鲜花中间。 “乖乖,这花是用什么做的?咋着和真的1样?” 无数路过王司业门前的路过的众人脑子里面转过的第1个念头,不是那4面价值连城的玻璃,倒是都被那无数的鲜花给夺取了眼光。 “除了有些像保安站岗的岗亭,别的都挺好的。” 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的李重润见到这么1个不伦不类的大花轿,第1反应便是吐槽了1声。 震天的鞭炮声1路从王司业家里响到了临淄王府。 王府早就被收拾得焕然1新,清漪园出身的宫人们拿出了当初在园子里把砖缝都能清扫干净的劲头,很努力地给满天的鲜花腾出来了1座光鲜如新的王府。 “朕昨天去花园,随口说了1句,下旨让这些花仙开花,没想到都开到了你小子的家里。” 撑红伞,撒白米,过火盆,拜天地高堂。 庐陵王李显自然是来了,只不过并没有坐到堂前的太师椅上接受两个年轻人的跪拜,倒是上官姨娘在李重润的坚持下坐到了那个位置。 至于娘亲韦夫人,却并没能到场。 据说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1直卧床不起,裹儿和仙蕙都赶过去照应了几天,李重润也亲自去探望和检查过了,确实是1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流程走完,王蓉也已经被送进了洞房,李重润手里端着1个装满了白水的玻璃杯子满世界的给各路认识不认识的亲戚朋友敬酒,好不容易空了下来,准备去洞房掀红盖头的时候,就听见武则天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了起来。 李重润本想行礼,只不过喝了1肚子水酒,确实有些腹胀,弯腰都有些不便了,倒是让武则天笑话了1句,“你今儿个大婚,便不用行礼了。” “谢陛下。” 身 随意地拱了拱手表示了1下对这位至尊的尊敬,李重润解释了1句:“专门让快船去蜀地采的,来回也就不到1旬的功夫,连着根系1并摘下来,就这样还蔫了不少。” “给自己媳妇就这么用心,万寿节就送了那么1副玩具,你小子还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奶奶。” 嘴上说的似乎有些呵斥的意思,不过武则天并没有太过苛责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也是压抑不住的露了出来。“听说你船从巴蜀之地1路就用了7天?岂不是比红翎特使还要快1些?” 红翎特使便是所谓的6百里加急,已经是本朝信息传播速度的极限了。 “王司业说,他是读书人,见不得铺张浪费,只不过娶媳妇这种事情总要弄些特别1点的念想出来。只不过今天真正结婚的时候才发现,这些摆设还真就成了摆设,王蓉盖着盖头1点儿都没看到,方才还问我是不是工坊里面新出了什么香水,怎么这么香来着……” 李重润这种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行为让武则天捧腹大笑起来,喘了半天才勉强恢复了些精神的皇帝伸手从1旁的鲜花丛中摘了1朵辛夷花下来,顺手丢到了李重润的怀里:“且拿着1朵去交差,剩下的朕就带走摆花园里去了,好歹昨天下了旨,怎么也要有个交代不是。” “陛下如果需要,孩儿让人再跑1趟便是,倒是花不了多少钱。” 隐约从陛下的言语中听出来1些对自己快船的1些渴望,李重润如果不适当地给陛下的台阶,这几年的经历就算是白混了。 “让小辈去跑,总归不太合适,回头你造两条快船出来。朕让人架着采些荔枝来,每年都只能尝那么几颗,实在是有些不太过瘾。” 讨要到了自己想要的好处,武则天自然也不会吝啬赏赐:“回头跟你那小媳妇说1声,朕封她1个国夫人,品秩比你还高1级,算是朕拿了她这么多鲜花换得赏赐。” ! 武则完,转身就走了。 说话间1群身着彩衣的少年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眨眼间就把厅堂里面的鲜花给抱走了,还很贴心地给打扫干净,只留下了满屋的馨香,和李重润手里的1朵仅存的辛夷花。 “好在还没开洞房门,不然连这些月季都存留不住了。” 李重润碎碎念着进了洞房,刚推开门就看见王蓉已经把缀满了珍珠的盖头给撩到了脑后,1只脚踩在床头上,手里还抱着个本来摆在床头上装饰的雕花点心啃着。 “陛下把咱的花都要走了?1个老太太跟孙媳妇抢花,亏她做得出来。” “那点心为了好看,表面是淋了蜡的……” 李重润好心地提点了1句。 “我说怎么这么难吃,就跟吃蜡1般。”王蓉嘴里啐了两口,把点心的残渣给吐了出去,“搞点东西过来吃,1天了,就早晨喝了碗汤圆,饿死了。” 其实桌子上已经用汤婆子温好了酒菜,只不过王蓉虽然看似大大咧咧,却还是很坚持地1动没动,等着李重润来1起喝合卺酒。 “陛下可不只是要了花,还要了几条船。” “那玩意儿她肯定会要的,就是不知道怎么1直憋到现在才张嘴。” 匆匆忙忙地扒拉了两口饭,稍微垫了垫肚子,小两口便开始从被子里往外掏东西。 各种桂圆栗子红枣核桃之类的物事铺了满床,躺上去分分钟就能享受豌豆公主的待遇。 折腾了半天,小两口才终于给自己收拾了个安乐窝出来。 气氛渐渐地氤氲起来,加上之前酒席上喝了不少酒,李重润的意识也逐渐地模糊起来。 依稀中,自己记得的最后1句话,是王蓉在嘀咕:“好像和小7说的不太1样哎,没那么疼么……” /97htl 第384章 太平公主遇刺案 “结婚前还隔3岔5地到小老儿这边点个卯,这刚结婚就跑出去逍遥了个把月,徒把小老儿丢在这儿出力。”狄公对李重润婚礼后出去渡了个蜜月这种事情表示了充分的愤慨。 不过见他又高了几分的肚皮,李重润觉着似乎大理寺的工作应该没有妨碍到狄公享受生活才是。 “难得有时间,便想着天南海北的转1转,不然这1忙,不知道又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就是了。” 狄公并没有太过追究李重润的旷工行为,反而是收拾了收拾办公桌上的文房4宝,嘴里笑骂了李重润两句,就这么准备离去了。 “今儿个又要去宫里面当值?” 李重润有些好奇的问了1句。 “不去宫里,去兵部,这大理寺,以后可就归你小子管喽。” 狄仁杰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甩了个大包袱所以觉着轻松不少还是真的这么想的,收拾东西的时候畅快的不行,甚至还哼着小曲儿收拾起来。“旨意1会儿就到,你小子静等着升官便是。” 兵部是王家的地盘,只不过王大将军带着大军出了函谷关已经接近两年,兵部却不能1日无首,所以都是被几个丞相轮流代管着。 只不过自己跟王蓉刚结婚,狄公就正式的入主了兵部,虽然只是个侍郎,尚书还握在王家手里,只不过这世家的天下,3个部门居然都是王家人在做头领,陛下能做出这等决断,理由倒是不言自明了。 “王司业年纪大了,前些日子1直吵吵着要告老,只不过陛下那边都没准。狄公若是见到陛下,记得帮忙美言几句。” 狄公见李重润难得的如此上道,哈哈1笑。也没有置可否,反而是感慨怎么好孩子都投胎去了别人家里,自家的3个儿子却都废物得不行。 “狄公,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我,只不过并不像什么好话。” 李重润从桌子上取了两个匏器做的小杯子,示意1个笔帖式斟了壶茶来。准备跟狄仁杰坐而论道。 然而武则天并没有给两个胖子什么聊天的时间,水还没烧开,传旨的宫人就已经到了。 说, 跟狄仁杰说的差不多,狄仁杰本来就拜了纳言,也就是丞相,根据惯例再领1个实权部门的头领本就是惯例,只不过从寒门掌控的杂官跳去了掌管军事的夏官兵部,挂个副职倒也合理。 只不过狄仁杰去做的副职,主职依旧掌握在世家出身的王孝杰大将军手中,似乎是在表示陛下对王家的忠诚和贡献还是非常认可? 更奇怪的是狄公改迁兵部,就在这大战1触即发的时候,如其说是过去力挽狂澜,感觉却像是送个天大的功劳给狄公。 前提是王大将军不打败仗的话。 下了值回家,王蓉还在银行忙活没回来,裹儿也被娘亲给唤回去了,王府里面只剩下了阿兰跟李重润大眼瞪小眼,李重润觉着有些憋屈,便干脆去银行看看王蓉最近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皇家储备银行开在了西市,离临淄王府倒是也不远,李重润发家的那座小楼前面的酒楼本来是建昌王的产业,当初拉着建昌王合伙开银行,建昌王就拿着酒楼当成了股子入了股,让王蓉腹诽了很久,嫌弃这位远房表叔的吃相确实有些难看。 今天张3和十1他们去查1个北市的灭门案子去了,让李重润身边连跟班都少了好多,只有几个惯常带在身边的厂卫军跟着萧先生在1旁护卫着,任凭盖雪带着自己往西市溜达过去了。 皇家储备银行在神都的业务和扬州那种单纯的银行比起来又有些不太1样,更像是美联储的业务,主要服务的客户也都是诸如建昌王或者公主殿下还有几个世家开的银行,所以说不上什么热闹,反而有些冷清。 1列长长的仪仗正横亘在储备银行门口,看那华丽铺张的风格,李重润不用猜都知道是太平公主来了这里。 “公主殿下也会有缺钱的时候?” p 李重润笑嘻嘻地跟萧先生打趣道。 “钱这种东西,向来只有觉着少的时候,谁会嫌弃多?” 作为1个喜欢看书的练家子,萧先生对李重润的生意了解的程度仅限于知道他是个放贷的,所以回答的时候难免有些兴趣缺缺。 “萧先生言之有理,不过我猜公主殿下是来换些钱币的,公主殿下虽然也有钱范,不过效率跟邙山脚下的工坊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 仪仗队后面跟了好几辆沉甸甸的马车,说话间就转去了后门处,倒是印证了李重润的猜想。 “听说公主殿下的银行现在开得到处都是,规模比建昌王和咱们还要大1些。铸钱都来不及铸了,就想着借咱们的工坊炼制1批小钱出来。” 实在是不巧,李重润刚上了楼,公主殿下就已经离去了,在2楼往下面盯着公主殿下的仪仗晃晃悠悠的起程了,王蓉在1旁解释着太平公主的来意。 “今天狄公调去了兵部,世家出身的3个衙门,如今都掌控在王家手里,实在不知道仅凭小子这1点关系怎么就能把王家捧到这世家第1人的位置。我跟狄公商量了商量,还是尽快催爷爷他告老比较好。” “爷爷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陛下1直没有批,爷爷也很纠结。最近已经琢磨着是不是要先告个病假回家躲1躲了。” 还不等李重润回话,外面异变陡生。 说app—<—> 1阵子密集般如同爆豆1般的声响从路边1处铺子那里炸响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在那里放了1挂鞭炮。 鞭炮在李重润婚礼过后便开始走红于神都,加上冲水就能泡的茶和清漪园出的麻将子并称神都潮人利器。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鞭炮声虽然不至于把公主殿下的仪仗给吓个够呛,还是成功地把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就连正在2楼看热闹的李重润,也不由自主地把眼光投向了那个本来是个麻将馆的铺子。 完全没有留意到街道的另1面,不知什么时候摸出来了几个看打扮就是普通车夫的刺客。 “杀!” 李重润1直想不明白为何反派动手前都会大喝1声,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幸亏这1声大喝,公主殿下的仪仗倒是反应算是快的,几个侍卫不管372十1地抡起手中的长矛,往那几个刺客身上捅了过去。 老话说得好,百砍不如1攮,若是被这玩意儿捅1下,几个刺客只怕就要当场歇菜了,几个刺客明显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辗转腾挪间就避开了侍卫的戳刺,手中横刀挥动得如同车轮1般跟几个侍卫战成了1团。 “要不要下去救?” 说-app&——> “根据我多次遇刺的经验,刺杀这种事情不会这么简单,1定还会留有后手,甚至是好几道后手。” 示意几个厂卫军把火枪架了起来,李重润在琢磨着刺客的后手会是什么,又会埋伏在哪里。 之前燃放过鞭炮的那个麻将馆子里面烟雾缭绕的,丝丝缕缕的烟气从洞开的大门那里弥散开来,似乎并没有受到街对面刺杀的干扰,岁月静好的1塌糊涂。 “如果我是刺客,肯定在那个房子里面埋伏上1队弓箭手或者弩手,最好是再安排两个身上背着火药的大伊万,直接冲上去来个1了百了。” 李重润跟王蓉吐槽了1句,然后就触发了自己的乌鸦嘴属性,那麻将馆2楼的窗户突然洞开,打乱了假装的安静,几个手拿弓弩的身影从窗户里面展露出身形来。 “笃、笃”的声音如同雨声响了好几声,只不过公主殿下的车驾似乎也安装了防箭挡板之类的东西,并没有成功。 1个身披蓑衣的人形从门里面奔跑了出来,嘴里发出些不知名的嚎叫往公主殿下的车驾不要命地冲锋过去。 “点名那个大伊万!” 几个厂卫军虽然不知道大伊万是何许人也,不过要求自己开火的意思还是懂的。1时间,比方才鞭炮声低沉了好些的几声枪响传了出来,被滚烫的子弹1击,大伊万当场就爆发了,硬生生地在密密麻麻的仪仗和侍卫群中扫了1个丈余方圆的空腔出来。 “往银行撤!” 听见枪响,公主殿下自然猜到自家小侄子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忙不迭地命令侍卫往银行大门这里撤离过来。 “1楼的大堂里面有没有外人?” “有1桌,说是崔家的人,在1楼大堂正在谈生意。” “如果发生意外,公主殿下肯定会寻求地方躲避,而银行就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几个厂卫军还在装弹,李重润却等不及了,见公主殿下的车驾已经回到了银行门口,李重润1个飞身便从2楼窗户上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1摆手中的铁扇,李重润重新进了大堂。 1个摆放了些茶水的小桌子旁1个2掌柜正在跟几个身着儒生袍子的中年人谈生意。 “几位,你们刺杀归刺杀,我这边培养个办事员不容易,尊驾如此草菅人命,是不是有些不太讲理?” 用手轻轻地扒拉了1下托腮呆坐在桌子上的2掌柜,他便叽里咕噜地滚到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几个儒生给制住了。 第385章 谁会刺杀公主殿下? 几个儒生打扮的人物见李重润已然发现了自己身份,倒是也没太过惊慌失色,见意图已经暴露,从怀里面抽出来利器就朝面前的李重润砍了过来。 跟在李重润身后紧接着跳下来的阿兰1个箭步就护在了李重润的身前,只不过并没有着急从背后抽出常用的那柄弯刀,反而1抹腰间,竟然摸了把手枪出来。 接连两声爆响,两个起来的比较快的刺客就这么倒了下去。 “都什么时代了,还玩这些骑马砍杀的老古董,实在是没意思。” 李重润在阿兰身后跟着吐槽了1句。 定装弹虽然还没搞出来,不过底火倒是已经开发出来了,手枪也就试制了好几把出来。只不过左轮这种拉胯的造型李重润实在是不喜欢,所以还是燧发枪的样式,只不过小了许多。 身 几个厂卫军已经从楼梯那里伸了枪管出来,随时都可以开火。 剩下的两个刺客不知道是被李重润嘲讽的实在过意不去,还是见大势已去,倒也干脆,直接调转了刀口,1点都没犹豫的自己抹了脖子。 “哎,我还什么都没问,怎么他们自己就抹了脖子?” 公主殿下进了大堂的时候,就听见李重润正在凡尔赛这几个刺客。 “想不到今天被你小子救了1命。” 公主殿下笑的有些虚弱,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遇到刺杀受了些惊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听见李重润正在对着几个尸首大4凡尔赛,笑了笑调戏着自己的这个大侄子。 “姑姑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公主殿下今天穿的1身月白的圆领袍子,映衬的脸色有些惨白,加上声音也有些虚弱,李重润只觉着有些不太妥当。“阿兰,温些牛奶来。” “不过是方才受惊,这才有些气息紊乱,无碍的。” 公主殿下听见李重润的担心,脸色变了几变,不过很快就给遮掩下去了。嘴上很随意的打发了李重润,很轻快的甩开了李重润正在摸向自己脉门的手。 身 只不过可能是甩手的时候动作大了1些,太平公主只觉着眼前1黑,竟就这样往李重润怀里倒了下来。 “姑姑这是有了?” 赶紧找了把椅子安顿好公主殿下,把了把脉,又仔细检查了1圈,李重润发现公主殿下好像又有了身孕。 只不过最近姑丈都在云州那边戍边,这时候公主殿下突然有了身孕,李重润只觉着自家的便宜姑丈可能是因为平日里看草原看的太多了,给自己脑袋顶上看了1片青青草原出来。 “这种事情,若是有第3个人知道,老娘就把你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侄儿懂的……” 如此直白的威胁,看来公主殿下也知道此事确实不怎么地道。再左右稍加联想1下,李重润不难猜出来这个娃娃大抵又是自己的妹妹或者弟弟。 “金吾卫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刺客,你带了多少厂卫军来?” 公主殿下知道李重润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倒是也没怎么担心他会走漏风声。强忍着不适,公主殿下开始安排救援。 “今天只是出来逛街,就没带几个人。不过方才已经发了信号箭,估计救援很快就到。” 读者身 神都治安统归金吾卫负责,只不过李重润和公主殿下都极有默契的回避了这个选项。 说话间,1阵战马嘶鸣和打斗声从外间传了过来,李重润带着阿兰挤开堵在门口的公主仪仗队们往外看去的时候,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有队身着红衣的骑兵冲了过来,李重润看见他们的时候,几个战力颇高的刺客已经被那几个红衣骑手给穿成了糖葫芦。 为首的那名红衣骑士身材窈窕,脸上遮着1枚银白色面具,面具下的眼睛晶亮无比,似乎有星辰大海1般。 几个红衣骑士来得快去的也快,把几个刺客干掉后,趁着赶过来看热闹的人群还没堵住大路,急匆匆的离去了。 “刺客已经伏诛,还请公主殿下上车!” 1群公主的侍卫没了强敌,便恢复了先前豪横的样子,把周边的商铺都仔细的盘查了1遍之后,确定了周边没有了其他威胁,便请公主殿下上马。 “让你的人别插手这件事。” 公主殿下上马之前,扭头跟李重润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安排了1句,也不等李重润回答,就上马车离去了。徒留下李重润若有所思的楞在了那里。 “公主殿下跟你说啥了?” 见事态已经平了,李重润才允许王蓉在几个厂卫军的护卫下走下了楼来。 >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没啥,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为夫还不是个清官,这档子事还是不要参与了。” “你是说这刺客是那边派来的?” 王蓉很敏锐的发现了家务事这个点,伸手指了指北边。 北边有皇宫,还有庐陵王府。不管哪1边,都是家里人。 “反正公主殿下都不然咱插手,咱只要看好戏就好了,不着急动手。” 李重润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很快就发现了些关系到太平公主遇刺的线索。 倒不是李重润刻意想插手这个案子,只不过张3他们几个最近沉迷做神都4大神捕,前些日子又因为李重润的关系得了狄公不少指点,破案的效率高了不少,只不过两天的功夫,北市的那桩灭门案就查出来了些眉目。 而且那桩没头没尾的灭门案,怎么看都跟公主殿下的遇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被杀的1家5口,本来是北市1个贩售牲口的人家,家境虽然称不上殷实,不过倒是也不愁温饱。 后来不知怎么攀上了郑家的高枝,得了1条从郑家和卢家马场贩售些淘汰军马的生意,虽然称不上陡然而富,不过在多都是力巴的北市,倒也算得上是阔了。 读小说 就因为贩售军马,加上家主确实有些相马的手艺和眼光,加上又懂得用些密药,帮马匹配种的时候成功率高了不少,所以生意也就日渐兴隆了起来。别说公主殿下,就连自己家的马不少都是从他们家买的。 至于为何跟公主殿下能扯上关系,倒是和前些日子家里面遇害的马夫都有些关系。这家人家本来1共6口人。老头是家主,主要做贩马的生意,还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外加1个孙子。 2儿子给家里做马夫,死在了武范的姘头手里。 而大儿子也是做马夫的,却是在公主府里当差。 第386章 蝗虫的踪迹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就算是天塌下来都照睡不误的李重润难得的失眠了。 在床上翻过来调过去的李重润充分体现了一把什么叫做辗转反侧,成功地被王蓉踢下床后,李重润干脆跑去密室里面发呆。 只不过正在密室里面睡得四仰八叉的李三却倒了霉,硬生生地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面薅出来了不说,还被叫去当了靶子,硬生生只能挨揍不能还手的那种。 好在李重润下手还知道些轻重,李三虽然被打得有些狼狈,不过并无大碍。 “王爷这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了?” 吸溜着冷气,李三觉着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初还在杨三叔身边学功夫的时候。 拍了拍自己身边,李重润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示意李三一起坐下聊天。 “没啥大事,就是觉着这女人做事情就是麻烦。” 许是勾起了李三的心理阴影,李重润的一句感慨倒是让李三接连的点起头来。 “可不是这么说,像俺们家小七,平时事情就多得要死。”结果李重润递过来的大茶壶,李三直接牛饮了几大口,顺了顺气接着吐槽自己媳妇:“佃户营家里的井,甜滴狠,不让直接喝,还非要烧开了泡茶才能喝。您说这不是自找麻烦又是啥捏。”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小七自小跟着我长大,讲究是多了些,不过喝开水这是好习惯,不容易得寄生虫。” 李重润没想到只不过一个喝开水就能带来这么大的文化冲击,笑着跟李三解释了一声:“以后可不敢喝生水,医馆里面手术取出来的那些寄生虫你又不是没见过。” “那还是喝开水,一想到身子里面长那么长一条虫子,咦~怪恶心人的。” 正经猛汉的李三想不到也会有怕虫子的毛病,倒是让李重润笑了好久。 “王爷还说么,到底烦些啥么?” “笑一笑,心情好多了。回头给你个单子,你去扬州一趟,把单子上写的人全给我接过来。” 李重润在地上喘顺了气,起来拍打了拍打并没多少的灰尘,就准备上去了。 临出门前:“哦,之前准备的人,差不多也都接过来,陛下已经准了建护路队,这些人就不用整天在营州那边放羊了。” 也没等李三回答,李重润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徒留下了白挨了一顿揍的李三在那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神都的春天很短,单衣还没穿了几天,怕热的李重润就已经把罗衫给穿到了身上。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北市的那个灭门案证据汇集来的那张纸条子被李重润偷偷的交给了公主殿下,当天下午洛州长史张谏之就判了案子,说是遭遇了假扮花子的盗匪抢劫而亡。 花子庙那边又被张公借口涤荡了一次,接连掀了几个花子派系的老底子,胡乱找了几个有案底的花子出来抗了罪,这才把这件震惊神都的灭门案给压了下去。 只不过李重润自从听说这案子已经结了之后,便愈发的沉默了,小朝没资格,大朝不想去,大理寺的差事也就直接丢给了四大神捕满神都晃悠,自己反而带着一家老小去了邙山躲清净,美其名曰备孕和避暑。 备孕这个由头自然是深得姨娘欢心的,虽然李白和李清两个小棉袄已经能满世界的叫奶奶了,不过老人家还是更渴望有更多的男丁出来开枝散叶,所以听说小两口想去邙山忙着生孩子,上官姨娘连李重润假条上写的时间都没看就批了条子。 有个当hr的姨娘还真是舒坦。 李重润扎着裤脚在清漪园门口的溪流里面抓着溪石斑准备当晚上的下酒菜,一边自己感慨着。 “王爷,有最新的消息送到了。” 萧家的小姑娘最近已经识完了字,开始跟着自己做个小秘书了。 “好,放那儿就好了,我等下来看。”李重润刚看到一条大的溪石斑,正盯着它藏身的草洞,就想着等会先抓了鱼再说。 “传消息的小哥哥还等着王爷给个消息他好回去复命的。”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在水面上荡着,让本来都已经在草洞边探头探脑的鱼儿又缩了回去。 “来了!”见这条鱼儿估计是抓不到了,李重润很愤愤的踢了两脚淤泥把那草洞给遮掩住,湿漉漉的爬上了岸。 “他人在哪儿?” “还在花房里面候着。” 消息倒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无非也就是一些世家的行踪和财货往来,已经神都最近的人事调动之类。 虽然官面上闲着,李重润把人来已经闲下来很久监察院的人手全部洒了出去,把神都内外的几个大人物都给盯了起来,自己则带着全家躲进了这清漪园中,上下山的仅有的那条山路则让厂卫军看守得严严实实的,任谁上下山都要有路条和口令才行。 “你不在神都当你的神捕,跑过来送信做甚?” 过来传话的是张三郎,听到李重润的声音,连忙把目光从花房墙上挂着的两杆铁枪上收了下来,冲李重润行礼:“师兄让我过来跟王爷传句话,说是倭国那边船队到了,只不过卸完了货,隔天船就少了一艘,还是最老的那艘快船。” 李重润愣了一下,不过转眼就猜到了谁会惦记着自己家的船。 “你回去跟十一说一声,让他查一下最近大理寺收的案子,是不是有不少养马的人家都遭了难?”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第二天,张三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回王爷的话,昨天我们师兄弟连夜查了一宿,从上元节到现在,已经收集上来的案子里面,确实有不少凶案都是马贩子或者马户遇害。只不过各州府都匆匆结案了,所以大家也就没有留意到。” “行了,我知道了,你且回去。” 张三郎前脚刚准备动身,又被李重润给唤了下来。 “回头去钦天监把各年的水旱资料抄一份送过来,就说本王要教学所用。” 张三不知道自家王爷什么时候又对水文天象感了兴趣,不过既然自家老板这么说,也就只能匆匆得允了。 “你要那些水文资料做什么?” 王蓉已经显了怀,也就没再整日往神都跑着去做自己的老板,反而定定心心地在园子里面安胎。看书喇 “去年冬天没怎么下雪,今年春天的雨水也不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年夏天,很可能会有蝗灾。” 蝗灾是个纠缠了国人千百年的幽灵,对蝗虫的恐惧几乎都是刻在国人基因里面的。所以听到李重润说夏天可能会有蝗灾,王蓉当时就脸色变了变。 “可有办法预防?” 塔读小说——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尽人事,听天命。多备点粮食,我已经让李三带了信给陈子昂,让他那边发动佃户营的女工们开始做网子了,咱们再找人多养些鸡鸭之类,从林邑那边多运些粮食过来,尽量减少点损失。你也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 李重润见王蓉皱着眉头在那里操心,便温言安抚了她几句,搀着她走了两圈,示意奶妈子扶着她回屋歇息去了。 过了几天,娘亲那边的身子终于恢复了一些,裹儿和仙蕙便也来了清漪园这边,见有人接班,李重润便痛快的把整理情报的活计丢给了裹儿,自己则带着仙蕙去了山脚下的工坊忙活去了。 流火的七月转眼就到了。 李重润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从冬天到春天的干旱确实催生了蝗灾,这才刚入伏,各地州府就已经有零星的报备送到了神都,言说本州已经发现了蝗虫的踪迹。 第387章 无间道! “营州和云州都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发现了蝗虫的踪迹。” 说,欢迎下载- 李重润身上只穿了个罗衫,蹲在清漪园门外的溪流里面摸鱼,跟岸上的裹儿念叨着。 裹儿和仙蕙正点着1个小炭炉,用柳枝串了几条方才李重润摸上来的溪石斑烤着。 “说是出来散心,阿兄又提这朝廷中的事情。” 仙蕙对这些事情是无感的,什么皇帝的大计谋父亲的小算计的,反正只要有阿兄在,自己便能安安心心的在工坊里面搞些自己的小兴趣,还不用听娘亲念叨,安逸得狠。 “阿兄是担心如果咱们这边闹了蝗灾,漠北草原上肯定已经被蝗虫啃咬得寸草不生了,突厥人没了粮食,自然就想着入关来抢。” “反正来了也是死,就让他们来好了。正好还能试1试新枪的威力。” 说道新枪,这几个月,李重润倒是也没闲着。 青石实验室的那几个大唐版本的诺贝尔的到来,成功地让定装弹的试制速度快了不止1丝。 虽然在研制的时候付出了些代价,比如耳朵聋了半个月和脚指头被崩掉了半个月。在7月的末尾,这个时代的第1个定装弹终于被做了出来。 只不过在李重润看来,这1枚子弹的成本简直高到丧心病狂。 且不说浓硝酸之类的化学物质需要耗费大量硝石,单单就说那颗纯铜弹头,因为铸造的工艺始终不过关,所以便是用的最笨的法子,先铸造个铜柱,然后用蒸汽机带动的车床手工车出来。 不过虽然加工工艺有些复杂且昂贵,新的子弹倒是出乎意料的准,在高达半寸的口径带来的巨大威力下,新枪的准头直追亢龙炮,稍加训练,3里之内几乎指哪打哪。 相比起来,制约其精度的反而是因为缺乏精密的光学设备而导致的无法看清目标了。 好在工坊的几个玻璃大师们最近已经做腻了神像,饶有兴致地表示对王爷的提议很感兴趣,开始琢磨起3倍镜的工艺了。 “新枪就算了,1颗子弹就要十块大洋,比炮弹贵多了,造个几杆给张3他们玩玩便是,若是给宣武军都装备上,只怕胡人还没打过来,光发子弹为兄就要破产了。” 陛下既然给了护路队名分,自然也就有了军名。因为是专为护路成立,而路却是皇帝和李重润以及太平公主等1众勋贵的私产,所以自然是没有资格从朝廷讨要军饷的,所以军饷的由来便是这铁路以及周边附属设施的收益。 李重润虽然觉着如此规制不妥,心说哪怕自己来掏军费,也不能开了藩镇的先河,只不过却被姨娘及时发现了想法给制止了。 “若是你自己掏军饷,那便是你的私兵,你就不怕陛下疑你造反?” 姨娘的原话便是如此。 所以不管李重润再怎么不情愿,朝廷的第1个藩镇竟然就这般荒唐地诞生了。 app,&~p。 好在底子是厂卫军,李重润又不计成本地发展了许多十人团,充分贯彻了我党“支部建在连上”的优秀传统,这才勉强放心了1些。 虽然和后世唐末藩镇动辄几万人的大规模不同,宣武军也不过只有两千4百人,不过因为弹药比较充足,李重润琢磨着就算是去攻打1下平安县城,问题都不是特别大。 通过不懈的努力,溪流里面但凡值得吃1口的溪石斑终于都已经让李重润摸了个干净,而且今天运气不错,还从溪流的石板底下扣了两条黄鳝出来,李重润干脆1并丢给仙蕙在火上烤着,自己则躲去树荫底下享受裹儿按摩去了。 “我怕突厥人遭了蝗灾,只要吐蕃那边1有风吹草动,突厥人便会立刻开战。” 李重润跟裹儿描述着自己的担忧,“监察院已经查到了王大将军的大军,已经在河套那边扎好了套子,姑父也死盯住了营州,只不过我老觉着,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就是了。计划这种东西,不管你筹谋得再怎么精致,怎么都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给你下绊子就是了。” 或许是李重润的乌鸦嘴属性再次发作了,还不等裹儿回话,山下急急忙忙地跑上来了个骑马的人。 见到李重润正带着全家在溪流边野餐,1个粉色衣衫的人影1拉缰绳,马匹当时就站到了那里:“王爷,吐蕃人内乱,被左威卫中郎将郭敬之抓着空子,大胜,吐蕃军将俘虏无数,已经在来神都献俘的路上了!” 打败了宿敌吐蕃,自然是1件大喜之事,就算是仙蕙这样对政治无感的人也是颇为开心。 1时间,树荫下乘凉的1众老小贵妇们纷纷按照惯常的礼仪喊起“大周万胜”来。 李重润和裹儿相顾无言地对视了1眼,也只能加入了山呼万胜的行列中去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捷报,野餐结束的有些仓促。 姨娘要回宫准备迎接献俘队5的仪式,仙蕙则被李重润指使去了工坊筹备军械去了,裹儿则被李重润指使了个任务,回娘亲那边伺候去了。 就连大着肚子的王蓉,都不放心如果真的发生李重润担忧的事情,会影响银行的运营,跑回西市去了。1眨眼,难得热闹了小半年的清漪园又重新恢复了平和宁静。 “芳儿姐姐。” 李清李白姐妹俩提前被姨娘带去神都了,芳儿正收拾着李重润的东西,突然听见了李重润的喊声。 许多人都已经先搬走了,清漪园里清净无比,李重润身边连1贯不离身的阿兰都没带着,就这么穿着1身罗衣站在卧房门口唤了1声正在里面收拾细软的芳儿,迈步就走了进来。 “少爷,这还是白天,多不好。” 李重润这种支开众人单独来见自己的时候不少,不过意图都十分明显,至少能从脸上看得出来,只不过这次居然脸上没有那暧昧的怪笑,让芳儿心里有些惴惴。 “为夫有件事情,还要请芳儿姐姐帮忙。” “那也先把门关上……” 芳儿脸有些红,加紧赶了两步把房门紧闭上,又回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床上坐了,伸手举了根挑帘幔的竹竿儿在手里举着,准备把纱帐放下来。 “受累让芳儿姐姐给小师叔传句话,就说我要见他。让他明天晚上到西市小楼找我。” 李重润搂着芳儿依旧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1句。 “啪嗒”1声,芳儿手中的竹竿儿就掉到了地上。 第388章 人的快乐,多半来源自无知。 “我还没紧张,你怕个甚啊。” 李重润见芳儿吓得当场就想跪下去,连忙1把把她搂回了自己怀里。 “少爷……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当时就觉着奇怪,主要是那桂花的香味。当然,之前也只是猜测,武范倒是确认了我的猜测而已。” 李重润捋着芳儿的后背,静静地感受着她慢慢安定了下来:“不怕不怕,咱家有秘密的人多了,不在乎多你1个。” “少爷为何不用武陵人的法子去见他?” 许是感觉到李重润确实没有恶意,芳儿的呼吸平稳了下来,倒是不再跟方才1样抖得如同鹌鹑1般了。 “我是想找小师叔,不是想找武陵人的小师叔。” 芳儿也是个聪明人,1转眼就知道了李重润的想法。 “我传话过去,就说是我要叫他,这样就算别人刻意去查,也不知道他是来见了少爷。” “你看着安排就好。”李重润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快1些:“快点收拾啊,李白还等着咱们回家呢。” —— “哎,好嘞!” 1抹熟悉的微笑从芳儿潸然欲泣的脸上绽放了出来,倒是颇有些楚楚动人的意味。 “其实,也不是特别着急回家……好不容易李白被姨娘带走了没在你身边缠着不是么……” 反正帘子都已经放了1半下来,李重润干脆把另1半帘子也放了下来。 第2天,令人焦灼的燥热还在4虐着大地。 急促的净街鼓传到西市,除了吓跑了几条嘶鸣的蟋蟀,反倒是让西市里面酒楼门口胡姬的腰肢扭动得更妖娆起来。 被周边几个烟花场映衬着,小楼在夜色里却显得越发幽静起来。 自从王蓉开始当家,卖货的事情已经逐渐转移到了王家的铺子里面去做,小楼本来还有些承接空调的职司,也在前院变成银行后彻底交接了出去。只是单纯地当成王蓉的办公室在用。 只不过王蓉最近大了肚子,小楼倒是已经空了许久。 “听说要在小楼见面,咱还以为王公子有大生意要找我做。” 读者身 小师叔不无失望地对着面前的胖子叹气:“谁知道居然是师侄你找我。” 小师叔很失望,脸上写满了少挣了几十万块钱的落寞。 “师叔刚从师侄这边薅走了1条船,本就已经价值不菲了,还没吃饱么?” 李重润已经习惯了自家师叔的放荡不羁,倒是也没恼。 听见李重润刻意提起那条船,小师叔眼睛亮了亮,似乎知道了李重润为何会用这种方式找自己。 “说,师叔今天难得高兴,指点师侄1两手也不是不行。” “师叔若是真想把1身绝学传下去,师侄还有个媳妇,是练武的奇才……” “不说我走了啊。” “明明是你先没溜的。” 李重润很委屈。 说, “把萧先生安插到我身边,到底是谁的意思?” “是父亲的意思?” “还是陛下的意思?” “北市灭门案,是你们自己做的?” “还是陛下的人做的?” 随着1个个问题抛出来,李重润1步步进逼向了正故作潇洒的小师叔,直到眼睛都快碰到他那高耸的鼻梁,李重润还在死死地盯着他。 “既然师侄已经有了定论,为何还要纠结这些呢。” 小师叔的答案带着些许刚卸了磨的驴的意味,好像1把利刃刺破了李重润的遮羞布。 “也对。徒增烦恼。” 见李重润在那里愣了半天,小师叔实在失去了陪李重润发呆的耐心,很潇洒地从李重润面前闪过去,小师叔就准备离开。 p, “如果小师叔到时候要走,记得把武范带走。” 李重润动作没变,也没看向小师叔的方向,只不过在他出门的时候淡淡的说了1句。 “他在清河,想去还有些麻烦。”小师叔挠了挠头:“不就是要了你1艘破船,竟然生出这么多事端,早知道应该多早点好处才是。” “小师叔再见。当然,若是顺利,只怕会是再也不见。” “再见!” 小师叔的身影消失在了小楼下楼的楼梯处。 “把张3接过来,在那上面热得够呛了。” 李重润拍了拍手掌,几个厂卫军从后面的密室里面钻了出来。 片刻的功夫,正在小楼对面房顶埋伏着当刺客的李3,就被1群师兄弟们簇拥着走了进来。 “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身 伸手递过去半壶冰镇过的葡萄酿,李重润不无希翼地望向抱着。50大管的李3。 小师叔的到来1来证明了李重润长久以来的猜测,另外1个则是让李3尝试1下面对小师叔这种强度的高手,火枪有没有可能成为制胜法宝。 “用处不大,小师叔位置1直飘忽不定的。我几次瞄准了,就被他很快地躲过去了。如果真要打起来,像小师叔这种层次高手,至少要有1个班的弟兄同时开枪才有把握。” 张3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新剃的头皮,可能觉着这么说太折损了1众师兄弟的面子,抓紧补充了1句:“若是都用新枪的话,6个弟兄也能有些把握。” “以1敌十的高手么……”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这些超常规的武力,还真是麻烦。 朱雀大道上的献俘仪式非常铺张,非常的武则天风格。 单单是礼花和鞭炮就足足用掉了李重润南北两个烟花工坊的所有库存。 最直接的影响,莫过于因为想跟临淄王婚礼的风,接下来1个月的时间神都各路靠婚庆过日子的百姓只能赋闲在家,因为别说工坊里面的成品库存,就连原料都已经用得1干2净,要等从林邑或者倭国送硝石过来才有火药可以用。 当然,必不可少的大赦天下和减税轻徭之类的常规操作也是接连不断地从心情不错的陛下嘴里蹦出来。 身 虽然通过层层盘剥,老百姓那边该掏的钱估计1个子儿都少不了,不过单单是能少去挖两天河,也是好的。 就算是大理寺这种平时冷森森如冰块1般的衙门,那帮不笑能吓哭小孩,笑起来连大人都能吓哭的活阎王们脸色都舒缓了许多,倒是让本来就没什么人烟的衙门口更加的吓人了。 “这时候我才充分理解了1句话。” 李重润心情还算不错,站在衙门口的登闻鼓下,跟依旧护在自己身后的阿兰开了1句玩笑。 “王爷怎讲?” “人的快乐,1大半都来源自无知。” 可能是笑话有些太冷,公孙兰实在没有t到笑点到底在哪儿。 就连老天都有些看不下去李重润的尴尬了,接连几个霹雳普通打冷战1般的劈了下来。 黄豆大的雨点紧接着落了下来,在神都的黄土地上飞溅起来了无数红尘。 1个浑身浴血的白衣骑兵从空荡荡的朱雀大道上疾驰而来,带来了1个震惊天下的消息。 pp<>>! “突厥挥兵十万,进犯关中!长安被围!” 第389章 天下攻唐! 天下还沉浸在大胜宿敌的欢乐中,突然听说突厥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面摸老虎屁股,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不过随着1个个前来传信的信使到来,神都的民众们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西南的敌人已经败退如丧家之犬了,北边的饿狼是真的实打实地向天下亮出了獠牙。 唐人是骄傲的,尤其是在取得了对吐蕃的胜利之后,这份骄傲便已经到达了1个新的顶点。 唐人的骄傲不允许神都的子民对突厥人低下头颅,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上街游行要求砍下突厥人的头颅。 1开始还只是些闲汉,只是后来,就连平时接触过许多外族同学的国子监的士子们都加入了游行的队5。 “犯我大周天威者,虽远必诛!” 就连神都的花子都体现出来了无以伦比的爱国主义情操,喊着口号把突厥人的商铺和马厩给打砸了1空。 至于那些被当成突厥人的粟特人或者西域商人,抱歉,谁让你们长得1样呢。 不过神都并没有完全成了异族的神罚之地,民族主义群情激奋之下,西市的那些胡女生意竟然好了许多。 突厥人在西边造反,不妨碍神都百姓在西市的胡女身上找回来1些征伐的成就感。 就连朝廷中都有不少年轻的官员被民间的舆论所激励起来,在朝会的时候大声的叫嚷着。 然而诡异的是,平素里向来眼里面揉不得沙子的陛下,却并没有像上次营州之乱时1般,展现出她暴戾的龙威。 身为改名狂魔的她,甚至都没帮阿史那家族的几个兄弟改名字。 这很不正常。 别说发脾气了,几个心思活泛的官员甚至还从陛下假意绷着的脸上琢磨出1丝期待来? 甚至不止是陛下,连那几位身居高位的朝廷重臣,似乎也并没有因为突厥人的偷袭而表现出1丝1毫的紧张。 控鹤轩的歌舞照旧,酒菜更是变着花样的送了进去。 就算是蝗灾和突厥人造反又能怎么样?朝廷现在有钱,洛口仓里面的粮食多得要发霉,陛下的内帑里面连铜钱都不藏不下了,只能尽数发给了临淄王换成了银钱,这才勉强塞得下。 这是朝廷里面大部分官员的认知。 1定会像上次契丹人造反1样,朝廷大军1到,叛军定然当即就像土鸡瓦狗1般退散去了。 王府的花园里面静悄悄的,许久没说话的娘俩正说起此事。 “突厥人号称控弦2十4万,赶上漠北草原大旱加上蝗灾,加上突厥人又多准备了半年的时间,这次突厥人几乎是全民皆兵,只怕并不会像陛下想象的那般轻松。” 李重润并不像朝廷中的那些官员们1样乐观。 “营州那边也有消息传过来,说最近残存的契丹人和靺鞨人也都不老实,营州那边虽然没有闹蝗灾,不过也已经旱了小半年,从营州收的羊毛数量就能看得出来,那边的日子只怕也要熬不下去了。如果契丹人集中力量从营州方向打下来,姑父的人马不1定顶得住。” “在陛下看来,死了的异族才是好异族。陛下挖了这么大1个坑来让全天下跳下去,若是突厥人不下点猛料,填不饱肚子的陛下才更吓人。” 上官姨娘在1颗石榴树横生的枝丫上坐了下来,“王孝杰大将军的大军到现在还没露动静,先前陛下又从你这儿讨了不少火炮过去,突厥人占不了什么便宜。” “比起来这些,其实我更担心的是父亲。” p<, 上官姨娘倒是1直知道李重润的担忧:“你父亲是1个很有分寸的人,他最多也就是借题发挥,毕竟这计划也是他的心血,容不得半点闪失。” 娘两个陷入了1阵诡异的沉默中,只留下花园上方天上的沉沉的几声雷鸣远远的传了过来。 “说也奇怪,这旱了大半年了,这夏天都过去1半了,竟然雨水开始多了起来,别说旱灾还没过去,又要抗洪就好笑了。” 然而李重润的乌鸦嘴再1次证明了自己,1语成谶1般,接下来几天,神都的雨水就再也没再消停。 如同雨水砸在地上,1个接连1个的坏消息竟然接连地砸在了天下人的心头。 继突厥反叛之后,安东都护府账下的契丹人和靺鞨人,也接2连3地亮明了旗号,加入到了反叛的队5中来。 雨刚听了没多久,松洲又传来了消息,南邵也加入了造反的队5,在岭南竖起了反旗。 这些还是在关外,就连河北的山西这种股肱之地,凤仪卫都查明消息,有不少来路不明的人物正在悄悄的集合。 只不过消息传到公主殿下耳朵里的时候,公主也只是淡淡的说了1句:“知道了”。就急匆匆地去控鹤轩赴宴去了。 控鹤轩的酒宴规模更胜往昔,不仅是神都各位有钱有势的母老虎们,就连梁王这等文官之首都被纳入了宴请的范围。放眼望去,居然只有李重润和庐陵王父子两个和被幽禁在宫中的皇嗣没有去过控鹤轩饮酒作乐。 陛下1副躺平的态度着实有些让人不太习惯, 神都间隐约有了些不好的传言出来,又说异族造反是因为朝廷无道,对异族4意盘剥所致。 更有甚者,甚至提出了牡鸡司晨之类的说法。 当然,虽然控鹤轩少了几个大将,毕竟还是有当年推事院的底子的,几个造谣的人很快就遭到了清算。 “贼军进攻营州,刺史韦俊指挥有度,贼军失算,进而改进檀州!” “南邵贼军进犯松洲府城,幸将军郭敬之力拒贼军,斩首5百,驱散无算!” 1个个消息传来,越发的让神都中各路消息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有说突厥人这次是倾了全国之力,就连刚落地的娃娃都1并驱赶了来打仗的。 有说吐蕃之前是诈败,连失败都是装的,为的就是麻痹朝廷,已经准备了大军准备和突厥人两分天下的。 就连最近低调的李重润都被人传言,说是之前在营州之乱中不过是侥幸,而且契丹人这次更是集合了全族的男丁,准备来找李重润报仇。 而叛军的规模,也从十万,2十万层层加码,根据最新的传言,叛军规格已然已经达到了两百万之巨。 “两百万!他们还真敢吹。” 李重润收到监察院搜集来的消息的时候,眉头也是皱了1皱。“只不过叛军的事情向来是朝廷机密,这么街头巷尾的闲汉又是如何知道的?如果说这后面没有几个世家的参与,我是不信的。” 民间的传言终于还是传进了陛下的耳朵里。 于是,神都的百姓很惊奇地发现,原来陛下并非对天下的纷争失去了兴趣。 陛下终于在朝臣面前展露出了雷厉风行的1面,神都街面上消失了许久的推事院黑衣人重现,带走了不少正大放厥词的闲人。 而潜伏已久的王大将军,也终于露出了行踪。 “报!王大将军派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长安,长安之围已经解了!” 第389章 天下攻唐! 天下还沉浸在大胜宿敌的欢乐中,突然听说突厥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面摸老虎屁股,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不过随着1个个前来传信的信使到来,神都的民众们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西南的敌人已经败退如丧家之犬了,北边的饿狼是真的实打实地向天下亮出了獠牙。 唐人是骄傲的,尤其是在取得了对吐蕃的胜利之后,这份骄傲便已经到达了1个新的顶点。 唐人的骄傲不允许神都的子民对突厥人低下头颅,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上街游行要求砍下突厥人的头颅。 1开始还只是些闲汉,只是后来,就连平时接触过许多外族同学的国子监的士子们都加入了游行的队5。 “犯我大周天威者,虽远必诛!” 就连神都的花子都体现出来了无以伦比的爱国主义情操,喊着口号把突厥人的商铺和马厩给打砸了1空。 至于那些被当成突厥人的粟特人或者西域商人,抱歉,谁让你们长得1样呢。 不过神都并没有完全成了异族的神罚之地,民族主义群情激奋之下,西市的那些胡女生意竟然好了许多。 突厥人在西边造反,不妨碍神都百姓在西市的胡女身上找回来1些征伐的成就感。 就连朝廷中都有不少年轻的官员被民间的舆论所激励起来,在朝会的时候大声的叫嚷着。 然而诡异的是,平素里向来眼里面揉不得沙子的陛下,却并没有像上次营州之乱时1般,展现出她暴戾的龙威。 身为改名狂魔的她,甚至都没帮阿史那家族的几个兄弟改名字。 这很不正常。 别说发脾气了,几个心思活泛的官员甚至还从陛下假意绷着的脸上琢磨出1丝期待来? 甚至不止是陛下,连那几位身居高位的朝廷重臣,似乎也并没有因为突厥人的偷袭而表现出1丝1毫的紧张。 控鹤轩的歌舞照旧,酒菜更是变着花样的送了进去。 就算是蝗灾和突厥人造反又能怎么样?朝廷现在有钱,洛口仓里面的粮食多得要发霉,陛下的内帑里面连铜钱都不藏不下了,只能尽数发给了临淄王换成了银钱,这才勉强塞得下。 这是朝廷里面大部分官员的认知。 1定会像上次契丹人造反1样,朝廷大军1到,叛军定然当即就像土鸡瓦狗1般退散去了。 王府的花园里面静悄悄的,许久没说话的娘俩正说起此事。 “突厥人号称控弦2十4万,赶上漠北草原大旱加上蝗灾,加上突厥人又多准备了半年的时间,这次突厥人几乎是全民皆兵,只怕并不会像陛下想象的那般轻松。” 李重润并不像朝廷中的那些官员们1样乐观。 “营州那边也有消息传过来,说最近残存的契丹人和靺鞨人也都不老实,营州那边虽然没有闹蝗灾,不过也已经旱了小半年,从营州收的羊毛数量就能看得出来,那边的日子只怕也要熬不下去了。如果契丹人集中力量从营州方向打下来,姑父的人马不1定顶得住。” “在陛下看来,死了的异族才是好异族。陛下挖了这么大1个坑来让全天下跳下去,若是突厥人不下点猛料,填不饱肚子的陛下才更吓人。” 上官姨娘在1颗石榴树横生的枝丫上坐了下来,“王孝杰大将军的大军到现在还没露动静,先前陛下又从你这儿讨了不少火炮过去,突厥人占不了什么便宜。” “比起来这些,其实我更担心的是父亲。” p<, 上官姨娘倒是1直知道李重润的担忧:“你父亲是1个很有分寸的人,他最多也就是借题发挥,毕竟这计划也是他的心血,容不得半点闪失。” 娘两个陷入了1阵诡异的沉默中,只留下花园上方天上的沉沉的几声雷鸣远远的传了过来。 “说也奇怪,这旱了大半年了,这夏天都过去1半了,竟然雨水开始多了起来,别说旱灾还没过去,又要抗洪就好笑了。” 然而李重润的乌鸦嘴再1次证明了自己,1语成谶1般,接下来几天,神都的雨水就再也没再消停。 如同雨水砸在地上,1个接连1个的坏消息竟然接连地砸在了天下人的心头。 继突厥反叛之后,安东都护府账下的契丹人和靺鞨人,也接2连3地亮明了旗号,加入到了反叛的队5中来。 雨刚听了没多久,松洲又传来了消息,南邵也加入了造反的队5,在岭南竖起了反旗。 这些还是在关外,就连河北的山西这种股肱之地,凤仪卫都查明消息,有不少来路不明的人物正在悄悄的集合。 只不过消息传到公主殿下耳朵里的时候,公主也只是淡淡的说了1句:“知道了”。就急匆匆地去控鹤轩赴宴去了。 控鹤轩的酒宴规模更胜往昔,不仅是神都各位有钱有势的母老虎们,就连梁王这等文官之首都被纳入了宴请的范围。放眼望去,居然只有李重润和庐陵王父子两个和被幽禁在宫中的皇嗣没有去过控鹤轩饮酒作乐。 陛下1副躺平的态度着实有些让人不太习惯, 神都间隐约有了些不好的传言出来,又说异族造反是因为朝廷无道,对异族4意盘剥所致。 更有甚者,甚至提出了牡鸡司晨之类的说法。 当然,虽然控鹤轩少了几个大将,毕竟还是有当年推事院的底子的,几个造谣的人很快就遭到了清算。 “贼军进攻营州,刺史韦俊指挥有度,贼军失算,进而改进檀州!” “南邵贼军进犯松洲府城,幸将军郭敬之力拒贼军,斩首5百,驱散无算!” 1个个消息传来,越发的让神都中各路消息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有说突厥人这次是倾了全国之力,就连刚落地的娃娃都1并驱赶了来打仗的。 有说吐蕃之前是诈败,连失败都是装的,为的就是麻痹朝廷,已经准备了大军准备和突厥人两分天下的。 就连最近低调的李重润都被人传言,说是之前在营州之乱中不过是侥幸,而且契丹人这次更是集合了全族的男丁,准备来找李重润报仇。 而叛军的规模,也从十万,2十万层层加码,根据最新的传言,叛军规格已然已经达到了两百万之巨。 “两百万!他们还真敢吹。” 李重润收到监察院搜集来的消息的时候,眉头也是皱了1皱。“只不过叛军的事情向来是朝廷机密,这么街头巷尾的闲汉又是如何知道的?如果说这后面没有几个世家的参与,我是不信的。” 民间的传言终于还是传进了陛下的耳朵里。 于是,神都的百姓很惊奇地发现,原来陛下并非对天下的纷争失去了兴趣。 陛下终于在朝臣面前展露出了雷厉风行的1面,神都街面上消失了许久的推事院黑衣人重现,带走了不少正大放厥词的闲人。 而潜伏已久的王大将军,也终于露出了行踪。 “报!王大将军派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长安,长安之围已经解了!” 第390章 终于有了铠甲! “这天下大事,就有点像是下棋。讲究谋定而后动。” 享受着双儿在1旁给按摩着有些酸疼的脚脖子,狄公把手里的棋子搓得哗啦哗啦响。 读者身 因为刚在黑骑那边过了几天苦日子,狄公最近嘴馋的毛病又犯了,所以痛风又出现了些征兆,顺带着让腿脚又有些不利索起来。 “小子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下棋。” 李重润苦着脸看着狄公成片成片地往下拿着自己的棋子,有些急眼地跟他辩解着:“不过毕竟有先手优势,遇到问题的时候选择也会多1些。” “所以下棋才有帖半目的说法。” 狄公也觉着和他这种臭棋篓子下棋确实很没兴趣,见李重润已经放弃了抵抗,也只能意兴阑珊地把棋子11放回到蒲草编织的棋篓里面去。“先手若不能1直把领先优势保持到最后,哪里说得上赢。” “所以就在王孝杰大将军的军队出现在关中的时候,突厥人就已经输了。” 李重润端起1杯苏打水喝着,体会着细细的气泡绽放在舌尖的快感,淡淡地感慨了1句。 “只可惜陛下眼中在意的不是这1场仗的胜负,而是整个天下啊。” 狄仁杰眼睛中精光乱冒了1通,目光如电1般仿佛把李重润看了个通透:“说,你来找小老儿绝不是为了下棋,也1定不是来感慨这么1两句陛下圣明之类的事情。” “小子果然瞒不过狄公。”李重润假假地行了个礼:“黑骑的火器训练得怎么样了?若是放在此处,可有把握?” 说,欢迎下载- 李重润遥遥地指了指北边。 北边,自然是突厥的方向。 “小老儿是个穷鬼,自然没有你的宣武军那么有钱。” 毕竟是做过洛州司马的人物,第1眼就看出来火器的训练也只能用大量的钱财去砸。 “若是旁人问起来,小老儿1定要把你送控鹤轩里面去喝酒。” 控鹤轩除了是陛下饮酒作乐的地方,还成为了接替推事院的机构。 若是李重润进去,自然不会只是陪着陛下饮酒作乐就是了。 “狄公是懂小子的,造反这种事情,小子是懒得做的。” 李重润嬉皮笑脸地跟狄仁杰打着哈哈。 “所以才说你小子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明明有能耐又有机会,却整天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份邋遢劲儿真让人想抽你。” 狄仁杰又仔细看了看李重润,重重地叹了口气:“比你宣武军要差1些,不过比那些北边的草包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了,就算是扔到当年的营州去,战果应该不比你小子手底下的那帮侍卫们打得差。” 李重润暗暗的松了口气,狄公没必要骗自己,这么1看,就算是世家造反或者其他什么事端,神都城下不会只有自己孤军奋战才是。 “话说回来,小老儿回神都的时候路过几个驿站,倒是发现了些奇怪的事情。” “狄公请讲。” “东门外十8里铺的那家驿站,驿丞和驿卒本都是小老儿熟悉的人物。只不过就这段时间急匆匆地告老回乡去了,换上来了1帮不认识的人物。” “狄公实在担忧着什么?” “只是觉着有些不妥,你若是空了,便让你的人去查1查。小老儿最近眼皮老跳,总觉着事情不对。” “那是封建迷信,对自己有用的时候再信才好。” 李重润接了狄公的话茬,跟着说了句笑话。 然而李重润低垂的嘴角却始终笑不出来。 说, “就连狄公这种从未参与的人都看出了端倪出来,父亲的计划又想怎么样呢?” 范阳遇袭的消息要比王孝杰大将军在长安大破突厥的消息晚来了两天。 虽然姑父已经带着云州大营的玉衿卫十6万大军,里3层外3层地把河北给布置得如同铁桶1般,只不过突厥人的指挥竟然有几把刷子,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不过极为滑溜,姑父围追堵截了几次,都没摸到突厥人的主力,本来排布的口袋阵也硬生生地被扯出了几个口子。 这种事情自然不是李重润他1个大理寺卿有资格知道的。 好在姨娘算是这天下有资格的人之1,倒是每天回来都会跟下棋1般带着李重润复盘1下最新的战场态势,加上营州本就是李重润的地盘,眼线也多,监察院的消息也1直源源不断的传到了李重润这边。 “突厥想突破驸马殿下的大军,短时间来看绝无可能,不过若是驸马爷想拿1个王孝杰大将军1般的军功回来,也是难上加难。” “姨娘,突厥人费劲心思筹谋了这次造反,若是全程都是围着几个城池打着玩儿,咱们也未免把突厥人看得太过低能了1些。” 李重润的乌鸦嘴果不其然地发挥了作用。 第2天1早,1则震惊天下的消息,很快就以远比之前突厥造反掀起了更加壮阔的波澜出来。 几个前去往邙山去进香的香客,刚出去没多长时间就急急慌慌地跑了回来:“北边发现突厥人了!” 比起长安被突厥包围的消息,神都附近发现突厥人,却结结实实地让神都的百姓感觉到了1丝对于战争和死亡的恐惧。 “怎么会有突厥人进了中原?难不成山西的守将都是瞎子不成?” 几个世家出身的官员在朝堂上气势汹汹地叫嚷着。 “哼哼,突厥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们自己心里面就没点数?” 梁王武3思此刻却丢下了与世家交好的伪装,在场下对着几个崔姓的官员冷嘲热讽着。 梁王毕竟是宗室和文官之首,只不过是旗帜鲜明地表明了1下自己的立场,倒是成功地把矛头指向了在场的几个世家官员的头上。 陛下似乎并不希望这种无意义的争执继续下去,只不过突厥人行动的速度确实要超过陛下的估计,不过还是1连串的命令下了下去。 “调临淄王的宣武军迎击突厥人,以黑骑为辅。神都各卫做好自己本分即可。” “神都戒严,务必防着有奸细混插进来。” “庐陵王李显任金吾卫大将军,负责神都驻防。” 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事情也就没有了继续争论下去的必要,见陛下没有立刻对自己下手的意思,几个世家出身的官员踩了擦额角的冷汗,跟着众人1并领旨出去了。 “6郎,你带人去查1下,突厥人到底是如何混入中原还没被发现的,难不成是飞进来的不成?” 见众人都已经散去,难得参加1次朝会的2张兄弟本想上前伺候皇帝,却听见了皇帝陛下的命令。 匆匆地应了差使,6郎1挥身上彩色的袍袖,花蝴蝶1般穿门去安排去了。 只留下5郎,和1阵阵笑声在仙居殿的廊下来回地荡着。 李重润接到旨意的时候,人在东门的车站。 因为神都的实际京兆尹,洛州长史张谏之的坚持,李重润没能有机会把铁路修进北市去,只能把火车站修在了东门外。 今天本来沸反盈天的火车站冷清清的,只有宣武军和李重润正在做着战前的准备。 与其说是战前动员,其实就是把几个头领叫到1起开个会的事情而已。 “突厥人来了,咱们打回去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没打过,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手段。” 读者身 宣武军的底子毕竟是当初的厂卫军,不少弟兄都是1路从扬州到营州又亲自深入过云中城的人物,自然看突厥人就如同土鸡瓦狗1般。 “这敌人数量和进攻的方向都不知道,就算突厥人再不能打,这两眼1抹黑的仗也是打不了的。” 李3毕竟是当过几天将军的人,轻车熟路地把几个师兄弟给骂了1顿。 “先派斥候前去摸1摸路子,最好再抓几个舌头回来问问清楚。” 李重润认同了李3的想法:“敌人费了大力气摸了进来,肯定不会只是来仰慕1下神都风土,各位都是知根知底的师兄弟,那些场面上的话本王也就不用再说1遍。” 松了松固定前甲的皮带,李重润叉着腰做着战前动员。 自从有了宣武军的名号,李重润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穿上铠甲了。 不过这玩意儿只有穿上了身,才知道什么叫做得不到的才是好的,真的穿上了,李重润才发现这玩意儿穿上身实在是有些难过。 加上虽然工坊已经能小规模量产板甲,只不过产能还很有限,加上价钱确实昂贵,所以只有李重润这1套是齐整的,下面的大家伙儿还是传的常规的扎甲,头上顶了个铁皮包裹软木制作的头盔而已。 “如果各位弟兄往后还想过如今这不愁吃穿的日子,大家1起勠力同心便是!” p> “王爷万胜!” 几个人竟然喊出了山呼的态势出来。 第390章 终于有了铠甲! “这天下大事,就有点像是下棋。讲究谋定而后动。” 享受着双儿在1旁给按摩着有些酸疼的脚脖子,狄公把手里的棋子搓得哗啦哗啦响。 读者身 因为刚在黑骑那边过了几天苦日子,狄公最近嘴馋的毛病又犯了,所以痛风又出现了些征兆,顺带着让腿脚又有些不利索起来。 “小子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下棋。” 李重润苦着脸看着狄公成片成片地往下拿着自己的棋子,有些急眼地跟他辩解着:“不过毕竟有先手优势,遇到问题的时候选择也会多1些。” “所以下棋才有帖半目的说法。” 狄公也觉着和他这种臭棋篓子下棋确实很没兴趣,见李重润已经放弃了抵抗,也只能意兴阑珊地把棋子11放回到蒲草编织的棋篓里面去。“先手若不能1直把领先优势保持到最后,哪里说得上赢。” “所以就在王孝杰大将军的军队出现在关中的时候,突厥人就已经输了。” 李重润端起1杯苏打水喝着,体会着细细的气泡绽放在舌尖的快感,淡淡地感慨了1句。 “只可惜陛下眼中在意的不是这1场仗的胜负,而是整个天下啊。” 狄仁杰眼睛中精光乱冒了1通,目光如电1般仿佛把李重润看了个通透:“说,你来找小老儿绝不是为了下棋,也1定不是来感慨这么1两句陛下圣明之类的事情。” “小子果然瞒不过狄公。”李重润假假地行了个礼:“黑骑的火器训练得怎么样了?若是放在此处,可有把握?” 说,欢迎下载- 李重润遥遥地指了指北边。 北边,自然是突厥的方向。 “小老儿是个穷鬼,自然没有你的宣武军那么有钱。” 毕竟是做过洛州司马的人物,第1眼就看出来火器的训练也只能用大量的钱财去砸。 “若是旁人问起来,小老儿1定要把你送控鹤轩里面去喝酒。” 控鹤轩除了是陛下饮酒作乐的地方,还成为了接替推事院的机构。 若是李重润进去,自然不会只是陪着陛下饮酒作乐就是了。 “狄公是懂小子的,造反这种事情,小子是懒得做的。” 李重润嬉皮笑脸地跟狄仁杰打着哈哈。 “所以才说你小子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明明有能耐又有机会,却整天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份邋遢劲儿真让人想抽你。” 狄仁杰又仔细看了看李重润,重重地叹了口气:“比你宣武军要差1些,不过比那些北边的草包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了,就算是扔到当年的营州去,战果应该不比你小子手底下的那帮侍卫们打得差。” 李重润暗暗的松了口气,狄公没必要骗自己,这么1看,就算是世家造反或者其他什么事端,神都城下不会只有自己孤军奋战才是。 “话说回来,小老儿回神都的时候路过几个驿站,倒是发现了些奇怪的事情。” “狄公请讲。” “东门外十8里铺的那家驿站,驿丞和驿卒本都是小老儿熟悉的人物。只不过就这段时间急匆匆地告老回乡去了,换上来了1帮不认识的人物。” “狄公实在担忧着什么?” “只是觉着有些不妥,你若是空了,便让你的人去查1查。小老儿最近眼皮老跳,总觉着事情不对。” “那是封建迷信,对自己有用的时候再信才好。” 李重润接了狄公的话茬,跟着说了句笑话。 然而李重润低垂的嘴角却始终笑不出来。 说, “就连狄公这种从未参与的人都看出了端倪出来,父亲的计划又想怎么样呢?” 范阳遇袭的消息要比王孝杰大将军在长安大破突厥的消息晚来了两天。 虽然姑父已经带着云州大营的玉衿卫十6万大军,里3层外3层地把河北给布置得如同铁桶1般,只不过突厥人的指挥竟然有几把刷子,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不过极为滑溜,姑父围追堵截了几次,都没摸到突厥人的主力,本来排布的口袋阵也硬生生地被扯出了几个口子。 这种事情自然不是李重润他1个大理寺卿有资格知道的。 好在姨娘算是这天下有资格的人之1,倒是每天回来都会跟下棋1般带着李重润复盘1下最新的战场态势,加上营州本就是李重润的地盘,眼线也多,监察院的消息也1直源源不断的传到了李重润这边。 “突厥想突破驸马殿下的大军,短时间来看绝无可能,不过若是驸马爷想拿1个王孝杰大将军1般的军功回来,也是难上加难。” “姨娘,突厥人费劲心思筹谋了这次造反,若是全程都是围着几个城池打着玩儿,咱们也未免把突厥人看得太过低能了1些。” 李重润的乌鸦嘴果不其然地发挥了作用。 第2天1早,1则震惊天下的消息,很快就以远比之前突厥造反掀起了更加壮阔的波澜出来。 几个前去往邙山去进香的香客,刚出去没多长时间就急急慌慌地跑了回来:“北边发现突厥人了!” 比起长安被突厥包围的消息,神都附近发现突厥人,却结结实实地让神都的百姓感觉到了1丝对于战争和死亡的恐惧。 “怎么会有突厥人进了中原?难不成山西的守将都是瞎子不成?” 几个世家出身的官员在朝堂上气势汹汹地叫嚷着。 “哼哼,突厥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们自己心里面就没点数?” 梁王武3思此刻却丢下了与世家交好的伪装,在场下对着几个崔姓的官员冷嘲热讽着。 梁王毕竟是宗室和文官之首,只不过是旗帜鲜明地表明了1下自己的立场,倒是成功地把矛头指向了在场的几个世家官员的头上。 陛下似乎并不希望这种无意义的争执继续下去,只不过突厥人行动的速度确实要超过陛下的估计,不过还是1连串的命令下了下去。 “调临淄王的宣武军迎击突厥人,以黑骑为辅。神都各卫做好自己本分即可。” “神都戒严,务必防着有奸细混插进来。” “庐陵王李显任金吾卫大将军,负责神都驻防。” 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事情也就没有了继续争论下去的必要,见陛下没有立刻对自己下手的意思,几个世家出身的官员踩了擦额角的冷汗,跟着众人1并领旨出去了。 “6郎,你带人去查1下,突厥人到底是如何混入中原还没被发现的,难不成是飞进来的不成?” 见众人都已经散去,难得参加1次朝会的2张兄弟本想上前伺候皇帝,却听见了皇帝陛下的命令。 匆匆地应了差使,6郎1挥身上彩色的袍袖,花蝴蝶1般穿门去安排去了。 只留下5郎,和1阵阵笑声在仙居殿的廊下来回地荡着。 李重润接到旨意的时候,人在东门的车站。 因为神都的实际京兆尹,洛州长史张谏之的坚持,李重润没能有机会把铁路修进北市去,只能把火车站修在了东门外。 今天本来沸反盈天的火车站冷清清的,只有宣武军和李重润正在做着战前的准备。 与其说是战前动员,其实就是把几个头领叫到1起开个会的事情而已。 “突厥人来了,咱们打回去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没打过,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手段。” 读者身 宣武军的底子毕竟是当初的厂卫军,不少弟兄都是1路从扬州到营州又亲自深入过云中城的人物,自然看突厥人就如同土鸡瓦狗1般。 “这敌人数量和进攻的方向都不知道,就算突厥人再不能打,这两眼1抹黑的仗也是打不了的。” 李3毕竟是当过几天将军的人,轻车熟路地把几个师兄弟给骂了1顿。 “先派斥候前去摸1摸路子,最好再抓几个舌头回来问问清楚。” 李重润认同了李3的想法:“敌人费了大力气摸了进来,肯定不会只是来仰慕1下神都风土,各位都是知根知底的师兄弟,那些场面上的话本王也就不用再说1遍。” 松了松固定前甲的皮带,李重润叉着腰做着战前动员。 自从有了宣武军的名号,李重润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穿上铠甲了。 不过这玩意儿只有穿上了身,才知道什么叫做得不到的才是好的,真的穿上了,李重润才发现这玩意儿穿上身实在是有些难过。 加上虽然工坊已经能小规模量产板甲,只不过产能还很有限,加上价钱确实昂贵,所以只有李重润这1套是齐整的,下面的大家伙儿还是传的常规的扎甲,头上顶了个铁皮包裹软木制作的头盔而已。 “如果各位弟兄往后还想过如今这不愁吃穿的日子,大家1起勠力同心便是!” p> “王爷万胜!” 几个人竟然喊出了山呼的态势出来。 第391章 敌踪? “方才陛下传旨,以我们弟兄们为主,黑骑为辅,消灭这波偷袭的突厥人。既然突厥人出现在了邙山的方向,那么我们就去堵他们便是,看看是他们的马快,还是咱们的火车快!” “4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咱们的铁马的轮子。” 几声调笑的声音从弟兄们间响了两声。李重润也跟着笑了两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下达命令。 “我命令!” 听见李重润已经开始安排,众兄弟也知道到了该认真的时候,纷纷站得笔直低头听令。 “于新扬下车后,1营往河阳方向进行侦查,若发现敌踪,不可纠缠,迅速回报敌踪。” “是!” “2营往虎牢关方向,以邙山为界进行侦查,同样不可纠缠!” ~小说app,-app。。 “是!” “第3营往孝义桥方向侦查,若未发现敌踪,以孝义桥为核心驻守!” “是!” “炮营和军部为预备队,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侦查。” 就在大家领命开始带领大家登车的时候,李3觉着有些不妥,本想张嘴提意见,见李重润暗暗地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倒是留了个机灵,老老实实地在1旁听着。 带着弟兄们做了这么1个不着46的战前动员,李重润便下令弟兄们准备上车往邙山去。 毕竟是本朝唯11条铁路的老板,李重润多少享受了些特殊待遇,并不算长的车厢后部专门拉了1个稍加改造的马车车厢,权当是专车来用了。 不过仅有的待遇也就如此了,就算是平时惯坏了小胖子的姨娘,也是不同意作为将领在战时搞特殊化的。 所以马车里面并没有什么沙发熏香和添香的被看,和普通马车比起来,只不过是多了1张可以放地图的桌子而已。 李重润此时正对着洛州的镇方图皱着眉头。 p<, “目前不知突厥人虚实,王爷如此分兵,炮营和军部多都是老人还好,123营好多倭国人和林邑人,汉话还说不清楚,只怕真遇到突厥人,反而起不了什么作用。” 马车上没有别人,李3知道自家王爷不是容不得人说话的肚量,倒是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就算是有十人团,这些蛮子也很难形成战斗力。更何况新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体现在他们身上,我们能领先敌人的,自然是炮营和你带的军部这几十杆大枪。” 李重润笑了笑,表示理解李3的顾虑。 “以3个近战营卡住这3个节点,从东往神都去的通路便被我们牢牢握在了手中。这才是本王的目的。” “听起来,王爷似乎并不担忧突厥人的偷袭,反而更担心从东边来的敌人。” 李3似乎理解了李重润的想法。 “邙山以北便是黄河,何阳桥守将是咱的远房表亲,也是个姓武的亲戚,就算再怎么草包,也不可能放任成千上万的突厥人摸进来偷袭同样的皇帝。” 李重润指着镇方图给李3看。 “山西是王家的地盘,为何会发现有从山西方向来的突厥人?自然是因为如今朝廷大佬中有3个都姓王。所以在其他几个世家看来,王家的吃相有些过于难看了。” “王爷是说,压根就没有突厥人要来打神都?” “1定会有人打神都,只不过是不是突厥人,重要吗?” “不重要吗?” 李3下意识地跟了1句,被李重润瞪了1眼,有些怯怯地挠了挠头:“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被从神都脚下支了出来。” 李重润琢磨着陛下任命父亲为金吾卫大将军的旨意,笑骂了李31句。 从神都到邙山几十里路,火车过得很快,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3个步兵营下了车就按照李重润的计划往各个方向散开了。 最重的辎重便是炮营的装备,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卸车,火车就收到了李重润的命令,掉头,做好随时发车的准备。 “阿兄,这是准备打仗了吗?不是说突厥人还远?” 裹儿又被娘亲给叫去了,仙蕙因为在忙前些日子李重润安排的大活计,所以便留在的新扬的工坊没有回去。 “说是有人在邙山发现了突厥人的行踪。” “我们怎么没听说?” 仙蕙只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新扬就在邙山脚下,离清漪园不远,自然也算是在邙山之中。 “说发现突厥人的那几个香客应该是父亲的人,如果不是此事,父亲也就不会坐上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把神都的防御大权都拿在了手中。” 李重润琢磨着陛下的旨意,只不过不知道陛下准备制衡李显的手段藏在哪儿。 “真麻烦,都是1家人,什么事情不能敞开了说,非要在这儿勾心斗角。” 仙蕙听着李重润解释的理由着实头大,觉着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是留给李重润和裹儿担忧比较好,果断放弃了挣扎。 “让你做的东西可做好了?”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做好了,做了3个,布料里面还特意掺了细铜丝,燃料还特意换成了鄜州产的石油,按照阿兄的方式蒸了几遍,确实火头比酒精大了很多。” “此物必将大兴于世啊。只可惜发现得太少,回头往大秦那边跑跑,据说那边盛产这玩意儿。” “只不过是能拿来点火,又能有什么用啊。” 仙蕙充分表达了对此物的嫌弃:“而且还极其难闻。还是烧石炭比较好。” “自古到今,所谓的科技发展,改变的无非是烧开水的法子而已。” 李重润笑了笑,没想到仙蕙妹子的爱好如此蒸汽朋克,对着仙蕙离去的背影吆喝了1句。 只不过距离点开内燃机的天赋,自己还有很长的科技树要爬,远不是1天两天就能搞定的事情,自然急不得。 新扬是个新城,围绕的是位于核心的几处大工坊和商铺和码头,防御设施么,基本上可以约等于没有。 不过炮营和军部的特务大队本来就不需要高墙深壕,而且靠近工坊比较近的话,获得补给还更方便1些。 1营和2营很快就抵达了自己的目标地点,消息传回来得很快,并没有侦查到突厥人的踪迹,询问是不是需要扩大侦查范围。 读者身 下令两个营原地驻守之后,几条监察院的消息通过秘密的渠道送到了回了自己专车上的李重润手里。 与此同时,几匹快马也从神都的方向跑了过来。 “黑骑已经完成了在北大营的驻防?狄公早晨出发前还在神都上朝,动作居然不比咱们坐火车慢上多少么。” 黑骑的几个骑士还等着回去复命,李重润便没着急看监察院的消息,先跟友军沟通好协防的重点才是真的。 “跟狄公讲1声,就说突厥人已经见识过火炮的威力,还是让狄公注意好火药库不要被细作偷袭。” 几个黑骑询问了1番李重润防御的方向,行了礼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慢条斯理地打开手里的情报,李重润觉着果然还是不能嘲笑别人,自己刚嘲笑过了狄公眼皮子乱跳是瞎琢磨,这不就轮到自己眼皮子暴跳了。 推开马车门准备喊人,3营的消息也与此同时传了过来:“王爷,在孝义桥发现不少逃难的汉人,正在往神都去了!” 第391章 敌踪? “方才陛下传旨,以我们弟兄们为主,黑骑为辅,消灭这波偷袭的突厥人。既然突厥人出现在了邙山的方向,那么我们就去堵他们便是,看看是他们的马快,还是咱们的火车快!” “4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咱们的铁马的轮子。” 几声调笑的声音从弟兄们间响了两声。李重润也跟着笑了两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下达命令。 “我命令!” 听见李重润已经开始安排,众兄弟也知道到了该认真的时候,纷纷站得笔直低头听令。 “于新扬下车后,1营往河阳方向进行侦查,若发现敌踪,不可纠缠,迅速回报敌踪。” “是!” “2营往虎牢关方向,以邙山为界进行侦查,同样不可纠缠!” ~小说app,-app。。 “是!” “第3营往孝义桥方向侦查,若未发现敌踪,以孝义桥为核心驻守!” “是!” “炮营和军部为预备队,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侦查。” 就在大家领命开始带领大家登车的时候,李3觉着有些不妥,本想张嘴提意见,见李重润暗暗地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倒是留了个机灵,老老实实地在1旁听着。 带着弟兄们做了这么1个不着46的战前动员,李重润便下令弟兄们准备上车往邙山去。 毕竟是本朝唯11条铁路的老板,李重润多少享受了些特殊待遇,并不算长的车厢后部专门拉了1个稍加改造的马车车厢,权当是专车来用了。 不过仅有的待遇也就如此了,就算是平时惯坏了小胖子的姨娘,也是不同意作为将领在战时搞特殊化的。 所以马车里面并没有什么沙发熏香和添香的被看,和普通马车比起来,只不过是多了1张可以放地图的桌子而已。 李重润此时正对着洛州的镇方图皱着眉头。 p<, “目前不知突厥人虚实,王爷如此分兵,炮营和军部多都是老人还好,123营好多倭国人和林邑人,汉话还说不清楚,只怕真遇到突厥人,反而起不了什么作用。” 马车上没有别人,李3知道自家王爷不是容不得人说话的肚量,倒是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就算是有十人团,这些蛮子也很难形成战斗力。更何况新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体现在他们身上,我们能领先敌人的,自然是炮营和你带的军部这几十杆大枪。” 李重润笑了笑,表示理解李3的顾虑。 “以3个近战营卡住这3个节点,从东往神都去的通路便被我们牢牢握在了手中。这才是本王的目的。” “听起来,王爷似乎并不担忧突厥人的偷袭,反而更担心从东边来的敌人。” 李3似乎理解了李重润的想法。 “邙山以北便是黄河,何阳桥守将是咱的远房表亲,也是个姓武的亲戚,就算再怎么草包,也不可能放任成千上万的突厥人摸进来偷袭同样的皇帝。” 李重润指着镇方图给李3看。 “山西是王家的地盘,为何会发现有从山西方向来的突厥人?自然是因为如今朝廷大佬中有3个都姓王。所以在其他几个世家看来,王家的吃相有些过于难看了。” “王爷是说,压根就没有突厥人要来打神都?” “1定会有人打神都,只不过是不是突厥人,重要吗?” “不重要吗?” 李3下意识地跟了1句,被李重润瞪了1眼,有些怯怯地挠了挠头:“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被从神都脚下支了出来。” 李重润琢磨着陛下任命父亲为金吾卫大将军的旨意,笑骂了李31句。 从神都到邙山几十里路,火车过得很快,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3个步兵营下了车就按照李重润的计划往各个方向散开了。 最重的辎重便是炮营的装备,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卸车,火车就收到了李重润的命令,掉头,做好随时发车的准备。 “阿兄,这是准备打仗了吗?不是说突厥人还远?” 裹儿又被娘亲给叫去了,仙蕙因为在忙前些日子李重润安排的大活计,所以便留在的新扬的工坊没有回去。 “说是有人在邙山发现了突厥人的行踪。” “我们怎么没听说?” 仙蕙只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新扬就在邙山脚下,离清漪园不远,自然也算是在邙山之中。 “说发现突厥人的那几个香客应该是父亲的人,如果不是此事,父亲也就不会坐上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把神都的防御大权都拿在了手中。” 李重润琢磨着陛下的旨意,只不过不知道陛下准备制衡李显的手段藏在哪儿。 “真麻烦,都是1家人,什么事情不能敞开了说,非要在这儿勾心斗角。” 仙蕙听着李重润解释的理由着实头大,觉着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是留给李重润和裹儿担忧比较好,果断放弃了挣扎。 “让你做的东西可做好了?”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做好了,做了3个,布料里面还特意掺了细铜丝,燃料还特意换成了鄜州产的石油,按照阿兄的方式蒸了几遍,确实火头比酒精大了很多。” “此物必将大兴于世啊。只可惜发现得太少,回头往大秦那边跑跑,据说那边盛产这玩意儿。” “只不过是能拿来点火,又能有什么用啊。” 仙蕙充分表达了对此物的嫌弃:“而且还极其难闻。还是烧石炭比较好。” “自古到今,所谓的科技发展,改变的无非是烧开水的法子而已。” 李重润笑了笑,没想到仙蕙妹子的爱好如此蒸汽朋克,对着仙蕙离去的背影吆喝了1句。 只不过距离点开内燃机的天赋,自己还有很长的科技树要爬,远不是1天两天就能搞定的事情,自然急不得。 新扬是个新城,围绕的是位于核心的几处大工坊和商铺和码头,防御设施么,基本上可以约等于没有。 不过炮营和军部的特务大队本来就不需要高墙深壕,而且靠近工坊比较近的话,获得补给还更方便1些。 1营和2营很快就抵达了自己的目标地点,消息传回来得很快,并没有侦查到突厥人的踪迹,询问是不是需要扩大侦查范围。 读者身 下令两个营原地驻守之后,几条监察院的消息通过秘密的渠道送到了回了自己专车上的李重润手里。 与此同时,几匹快马也从神都的方向跑了过来。 “黑骑已经完成了在北大营的驻防?狄公早晨出发前还在神都上朝,动作居然不比咱们坐火车慢上多少么。” 黑骑的几个骑士还等着回去复命,李重润便没着急看监察院的消息,先跟友军沟通好协防的重点才是真的。 “跟狄公讲1声,就说突厥人已经见识过火炮的威力,还是让狄公注意好火药库不要被细作偷袭。” 几个黑骑询问了1番李重润防御的方向,行了礼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慢条斯理地打开手里的情报,李重润觉着果然还是不能嘲笑别人,自己刚嘲笑过了狄公眼皮子乱跳是瞎琢磨,这不就轮到自己眼皮子暴跳了。 推开马车门准备喊人,3营的消息也与此同时传了过来:“王爷,在孝义桥发现不少逃难的汉人,正在往神都去了!” 第393章 神都,我又回来了 “逃难?” 李重润皱了皱眉头,心说最近又没听说山东河南1地闹天灾,为什么会有逃难的百姓? 联想到方才看到的看到的监察院的情报,李重润心里面隐约有了1个不好的预感。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李重润在车厢里面大吼1声,急匆匆地命令李3准备动身:“李3,上车!准备出发!” 监察院调查出来的情报,最近神都周边几十个驿站,集体进行了1番人员更迭,所有的驿卒和绝大多数驿丞都进行了更换。 驿站的差事出力不讨好,挣得又少,很少会有年轻人来,所以1般驿站的驿卒都是些退5的老兵或者本地的闲汉来做。 驿丞虽然多少能捞些油水,不过毕竟是个伺候人的差事,赶上脾气不好的军士和官员路过都要受不少欺辱,所以等闲的小吏但凡有1点关系也不会沦落到驿站做驿丞。 几十个驿站,每个驿站几十个驿卒,这加起来就是1股几千人的力量。 更何况驿站还承担了运输的重任,许多违禁的军械粮草之类本来就是他们运输,只要有路条,驿站的马车可以正大光明地拉着这些军火满世界乱跑,所以自然而然地解决了辎重运输的问题。 加上这没病没灾地从河南1地跑来的难民,李重润不难猜出来,这无非是用的化整为0的法子。而且李重润有预感,流民断然不会只从东边而来,最近只怕神都此时都已经被流民给围了起来。 只是这到底是父亲的手段? 还是世家们垂死挣扎的想法? 说app—<—> “王爷,弟兄们已经开始登车了!随时可以出发!” 李3的执行力不错,只不过刚听见李重润的命令,就已经下令弟兄们放弃了已经开始布置的阵地,准备登车转移。 只是就在李重润要下令起程的时候,脑子里面却有些不对劲的感觉,紧急地拉了根弦提醒了自己1下。 “李3!” “有!” “放弃登车!” “是!” 李3虽然1肚子问号,不过还是很认真地执行了命令。 “蛋,早知道应该先派船去南美1趟,好歹先把烟叶搞回来。” 李重润从马车上下来,纠结地直挠头,只觉着这会儿要是有根烟可以抽就好了。 pp< 李3看得出来李重润非常的纠结,只不过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也没敢上前来触李重润的霉头。 好在跟在身边的师兄弟里灵醒的人不少,见到自家老板正在头疼,心思活络地把已经换上了实验袍子的小公主给喊过来救驾了。 “你这又是咋了?” 仙蕙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做实验,虽然自己坚信自己兄长肯定会带领自己站在不败之地,不过毕竟是关乎天下的大事,就算是没有政治细胞的仙蕙,也感觉到了1阵莫名的紧张。 “纠结!” 李重润还是第1次遇到这种境地,只觉着自己面前是万丈深渊,1步走错,便是永无翻身之日的无间地狱。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仙蕙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李重润的肩膀:“照着自己本心去做就好了。” 仙蕙的话多少给了李重润1些信心和底气。 “李3!” “王爷,来了!” p<, “带几个特务营的弟兄,带好了家伙事儿,到时候跟我走!” 李重润把仙蕙拉去了1旁,低声安排了几句,仙蕙听了命令,转身回工坊去了。 “上火车吗?” 李3见李重润喊着准备动身,自己却没有上车的意思,反而是往装着辎重的车厢去了,有些奇怪地跟上去问了1句。 “不,立刻休息。火车动静太大,太多人会注意到,等会天擦黑的时候再动身。” 李重润从辎重车上往下搬着自己的装备,只不过那1身夸张的全身板甲却1动都没动地丢在那边,只不过把自己常用的几件兵器抗了下来,又找了1杆还没脱油的新枪,在那儿用力地擦拭起来。 “是!” 天黑,路边的村庄已经飘起了袅袅的炊烟,1个光秃秃的车厢在几匹骏马的拉扯下在铁轨上悄悄地往神都的方向飞驰而去。 “不是说3营的弟兄发现了许多进关的流民的么?怎么1点动静都没有?” 李3在车窗上往外看着外面的田园牧歌,有些奇怪地问了1句。 p, 车厢里面是十几个特务营的弟兄,因为李重润的命令,都没有带重兵器,也没有穿常穿的那1身灰布军装,反而每个人都换了1身黑衣穿着。 每个人身上除了1件锁子甲,就只有身上背的新枪和腰间的1把刺刀。 当然李重润仿照56式胸挂设计的弹药袋和几枚手榴弹也随身带了不少。 几个小木条箱子整齐地堆在门边,看减震的稻草堆中漏出来的形状,应该也是军火。 “李3带几个弟兄,去王府,让王蓉、芳儿和阿兰还有两个娃娃做好准备。” “你们两个,直接去码头,通知船队,随时准备动身。” “你们两个,跟我去庐陵王府1趟。” “记得,1定要小心,能不惊动旁人,就不要惊动其他人。” “若是遇到巡城的金吾卫,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把监察院的身份亮出来!” “是!” 小说 虽然是在车厢里面,李重润压低了声音下的命令让众人都有些紧张,也跟着低声回的话。 “王爷,若是遇到老夫人,问起来,要怎么说?” 李3问了1句。 “你就说等我回去安排!” “是!” 等车厢到了神都城外的车站的时候,已经能听到神都里面传来的9声钟鸣。 “神都的大门已关,咱们走洛水里面进去!” 洛水的河道上面也有个城门,不过对于几乎是地头蛇的李重润来讲,早先就从凤仪卫的情报里面知道了几处密道,可以穿过神都高耸的城墙。 “注意好隐藏身形,能不惊动其他人就不惊动其他人!” 专门又安排了1句,李重润打了个手势,示意弟兄们就此散开。 ~ 是夜,庐陵王府。 侦查了半天,确定没有人后,李重润带着两个弟兄用飞虎爪悄悄地翻过庐陵王府并不算高耸的围墙。 庐陵王府李重润来过几次,知道裹儿1般都会住在后院靠近后花园的闺房处。 只不过今晚庐陵王府的氛围有些喧嚣,尤其是父亲大人的书房那边,已经夜深了,居然还亮着灯火,不少人影在灯光前来回晃动着。 第393章 神都,我又回来了 “逃难?” 李重润皱了皱眉头,心说最近又没听说山东河南1地闹天灾,为什么会有逃难的百姓? 联想到方才看到的看到的监察院的情报,李重润心里面隐约有了1个不好的预感。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李重润在车厢里面大吼1声,急匆匆地命令李3准备动身:“李3,上车!准备出发!” 监察院调查出来的情报,最近神都周边几十个驿站,集体进行了1番人员更迭,所有的驿卒和绝大多数驿丞都进行了更换。 驿站的差事出力不讨好,挣得又少,很少会有年轻人来,所以1般驿站的驿卒都是些退5的老兵或者本地的闲汉来做。 驿丞虽然多少能捞些油水,不过毕竟是个伺候人的差事,赶上脾气不好的军士和官员路过都要受不少欺辱,所以等闲的小吏但凡有1点关系也不会沦落到驿站做驿丞。 几十个驿站,每个驿站几十个驿卒,这加起来就是1股几千人的力量。 更何况驿站还承担了运输的重任,许多违禁的军械粮草之类本来就是他们运输,只要有路条,驿站的马车可以正大光明地拉着这些军火满世界乱跑,所以自然而然地解决了辎重运输的问题。 加上这没病没灾地从河南1地跑来的难民,李重润不难猜出来,这无非是用的化整为0的法子。而且李重润有预感,流民断然不会只从东边而来,最近只怕神都此时都已经被流民给围了起来。 只是这到底是父亲的手段? 还是世家们垂死挣扎的想法? 说app—<—> “王爷,弟兄们已经开始登车了!随时可以出发!” 李3的执行力不错,只不过刚听见李重润的命令,就已经下令弟兄们放弃了已经开始布置的阵地,准备登车转移。 只是就在李重润要下令起程的时候,脑子里面却有些不对劲的感觉,紧急地拉了根弦提醒了自己1下。 “李3!” “有!” “放弃登车!” “是!” 李3虽然1肚子问号,不过还是很认真地执行了命令。 “蛋,早知道应该先派船去南美1趟,好歹先把烟叶搞回来。” 李重润从马车上下来,纠结地直挠头,只觉着这会儿要是有根烟可以抽就好了。 pp< 李3看得出来李重润非常的纠结,只不过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也没敢上前来触李重润的霉头。 好在跟在身边的师兄弟里灵醒的人不少,见到自家老板正在头疼,心思活络地把已经换上了实验袍子的小公主给喊过来救驾了。 “你这又是咋了?” 仙蕙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做实验,虽然自己坚信自己兄长肯定会带领自己站在不败之地,不过毕竟是关乎天下的大事,就算是没有政治细胞的仙蕙,也感觉到了1阵莫名的紧张。 “纠结!” 李重润还是第1次遇到这种境地,只觉着自己面前是万丈深渊,1步走错,便是永无翻身之日的无间地狱。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仙蕙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李重润的肩膀:“照着自己本心去做就好了。” 仙蕙的话多少给了李重润1些信心和底气。 “李3!” “王爷,来了!” p<, “带几个特务营的弟兄,带好了家伙事儿,到时候跟我走!” 李重润把仙蕙拉去了1旁,低声安排了几句,仙蕙听了命令,转身回工坊去了。 “上火车吗?” 李3见李重润喊着准备动身,自己却没有上车的意思,反而是往装着辎重的车厢去了,有些奇怪地跟上去问了1句。 “不,立刻休息。火车动静太大,太多人会注意到,等会天擦黑的时候再动身。” 李重润从辎重车上往下搬着自己的装备,只不过那1身夸张的全身板甲却1动都没动地丢在那边,只不过把自己常用的几件兵器抗了下来,又找了1杆还没脱油的新枪,在那儿用力地擦拭起来。 “是!” 天黑,路边的村庄已经飘起了袅袅的炊烟,1个光秃秃的车厢在几匹骏马的拉扯下在铁轨上悄悄地往神都的方向飞驰而去。 “不是说3营的弟兄发现了许多进关的流民的么?怎么1点动静都没有?” 李3在车窗上往外看着外面的田园牧歌,有些奇怪地问了1句。 p, 车厢里面是十几个特务营的弟兄,因为李重润的命令,都没有带重兵器,也没有穿常穿的那1身灰布军装,反而每个人都换了1身黑衣穿着。 每个人身上除了1件锁子甲,就只有身上背的新枪和腰间的1把刺刀。 当然李重润仿照56式胸挂设计的弹药袋和几枚手榴弹也随身带了不少。 几个小木条箱子整齐地堆在门边,看减震的稻草堆中漏出来的形状,应该也是军火。 “李3带几个弟兄,去王府,让王蓉、芳儿和阿兰还有两个娃娃做好准备。” “你们两个,直接去码头,通知船队,随时准备动身。” “你们两个,跟我去庐陵王府1趟。” “记得,1定要小心,能不惊动旁人,就不要惊动其他人。” “若是遇到巡城的金吾卫,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把监察院的身份亮出来!” “是!” 小说 虽然是在车厢里面,李重润压低了声音下的命令让众人都有些紧张,也跟着低声回的话。 “王爷,若是遇到老夫人,问起来,要怎么说?” 李3问了1句。 “你就说等我回去安排!” “是!” 等车厢到了神都城外的车站的时候,已经能听到神都里面传来的9声钟鸣。 “神都的大门已关,咱们走洛水里面进去!” 洛水的河道上面也有个城门,不过对于几乎是地头蛇的李重润来讲,早先就从凤仪卫的情报里面知道了几处密道,可以穿过神都高耸的城墙。 “注意好隐藏身形,能不惊动其他人就不惊动其他人!” 专门又安排了1句,李重润打了个手势,示意弟兄们就此散开。 ~ 是夜,庐陵王府。 侦查了半天,确定没有人后,李重润带着两个弟兄用飞虎爪悄悄地翻过庐陵王府并不算高耸的围墙。 庐陵王府李重润来过几次,知道裹儿1般都会住在后院靠近后花园的闺房处。 只不过今晚庐陵王府的氛围有些喧嚣,尤其是父亲大人的书房那边,已经夜深了,居然还亮着灯火,不少人影在灯光前来回晃动着。 第394章 禁止套娃! “你们两个,去把裹儿小姐接出来。” 指了指裹儿闺房的方向,李重润示意背后的两个兄弟去接裹儿,自己摸去了父亲那有些逼仄的书房那边,想去听听那边在商议些什么东西。 随着脚步越走越近,本来只是如同窃窃私语般的低语声越来越响了。 “如今王爷大权在握,正是起事的大好时机啊!” 1个李重润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嗓门最大,在那儿吵吵着。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声音虽然是男声,居然非常婉转妩媚,听起来让人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全天下能这么说话的,不是整天穿着彩衣的5郎又是谁。 有好几个声音在1旁附和着,李重润也觉着有些耳熟,感觉都在朝堂上听到过。 “皇帝把小王爷调去了邙山,不就是表明她已经对这1切起了疑心?此时起事,只怕正好中了那老婆子下怀,自投罗网才是。” 反对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尤其是这个听起来就很帅的声音,不是小师叔又是谁。 6续又有几个声音响了起来,纷纷表达了和小师叔类似的意见。 只不过父亲李显却1直没有说话,李重润躲在书房外的花丛中露头看了1眼,父亲在书桌前正写写画画着什么,周围的议论并没有干扰到他。 “妹妹那边,有没有动静?” 或许是见两边争论了许久都没有争出结果,过了1会儿,父亲放下笔杆,示意两边静1静,问了1句。 “公主殿下最近都没有回府,而是在瑶光殿内居住。根据前几日公主殿下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时机未到,让王爷再等等。” “什么时机未到,我看公主殿下就是想趁机摘桃子。如今王爷声明日显,只要登高1呼,应者云集,灭周兴唐,指日可待啊!” 见李显的态度有些犹豫,5郎的声音明显急促了些。还试图煽动着跟随的几个人在1旁低声地喊着口号:“灭周兴唐!灭周兴唐!” “你们闭嘴!” 不知是夜猫还是夜鹰在李重润藏身处发出了些响动,小师叔的身影立刻就出现在了窗边。 李重润虽然及时把身形收拢进了花丛中,不过在小师叔视线掠过李重润藏身的花丛的时候,从斑斓的树影中,李重润感觉小师叔好像对着自己的方向轻轻的笑了笑。 “这都能看得到?” 李重润琢磨着自己距离书房至少还有两丈的距离,又没有什么灯火,小师叔应该看不到自己。“难道是错觉?” 身后两声鸽子鸣叫响了起来,看来裹儿已经接到了,李重润冒险从花丛中露出头去,看了看书房的方向,窗前已经没有了小师叔的人影,便准备离去。 “那小子走了?” 书房中的人已经散去,只留下了李显还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小师叔低头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等着命令。 身 “小王爷在窗外听了1会儿,接了小姐就走了。” 李重润的行踪全被小师叔看在了眼里。 “看来那小子是准备两不相帮。” 李显头也没抬,“这样也好,鸡蛋不能放在同1个篮子里,就算咱们事情没成,至少在这小子这儿还能留点开枝散叶的种子。听说那小子在林邑都有了种?” “说林邑新立的世子范闲,其实就是小王爷跟林邑女王的儿子。” “果然是本王的种。” “小王爷手下的宣武军战力不可小觑,又有些很神奇的手段,王爷最好还是再努力争取1下。” 犹豫再3,小师叔觉着自己应该还是规劝1下李显比较好。 “人各有志,不用强求。他今天能来偷听,想来是早就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我这个当父亲的若是处处指望着儿子帮忙,未免显得太过窝囊。” “当初高祖不也是仰仗这太宗陛下的本事才坐稳了天下?” 小师叔回了李显1句。 李显沉默了很久,连正写字的手都停了下来。 “让你的人尽快安排1下,让那小子去邙山乱葬岗子转1转。” 就在小师叔以为李显又习惯性地沉默的时候,李显突然安排了1句:“那小子做事是极为稳妥的,就是性子还是太过纯良了1些。” “世人都说,小王爷是个好人。” 知道李显还是动了心思,小师叔松了口气,行礼告辞。 “可惜啊,这朝堂之上,什么都可以有,唯独就是不能有好人啊。” 听见小师叔的评语,李显摇了摇头,低头又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小师叔离开庐陵王府的时候,李重润已经带着裹儿回了家。 就在小师叔离开后没多久,1只鸽子也飞出了庐陵王府后院,消失在了神都的夜色之中。 : “阿兄怎么这么急急慌慌地把我接回来?明天早晨让人叫1声不就行了?” 裹儿的头发还没干,发梢在罗衣上洇出了1大片水渍,让洁白的罗衣隐隐约约有些透明,露出了些许雪白的肌肤。 “莫非,阿兄准备举事了?” 裹儿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了几圈,嬉皮笑脸地跟李重润开着玩笑。 “举什么事?你兄长我就长得这么像反贼?” 李重润笑着揉了揉裹儿的脑壳。 偌大的临淄王府没有像往日那般灯火通明,正堂里面有些黑洞洞的,倒是赶走了不少夏夜的暑气。 李重润端坐在漆黑1片的正堂之下,没有回房间,裹儿知道李重润本来已经领了皇帝的旨意往邙山防御突厥人去了,也很好奇他为何会抗旨大半夜的摸回到这神都之中,便有些好奇地站在他背后,想看看自家的这个兄长有什么安排。 众人66续续的来了正堂。 就连大着肚子的王蓉,也被阿兰搀扶着从后院溜达了过来。 pp< “扬州还是林邑?” 李重润也没铺垫,直接问向了姨娘。 “此时离去,只怕本来陛下本来没怀疑你要造反的,都要开始怀疑起来。” 姨娘倒是看到真切,陛下和父亲虽然在拿天下下棋,不过对于李重润这个棋子,似乎都很有默契地选择的冷处理,不管不顾,只要别倒向对方就好。 “此时不走,只怕后面想走就走不了了。” 李重润把今天发现的种种迹象跟姨娘讲了1遍。 听到在谈论天下大事,阿兰第1时间就堵在了门口。 只不过平时素来不干预此事的芳儿却怯怯地躲在了正堂最后,怀里抱着两个娃娃,竖着耳朵听着相公和婆婆商量。 “你是担心陛下?还是你父亲?” 李重润摇了摇头。 p>  “公主殿下?” 李重润又摇了摇头。 “难道是东宫的那位?你4叔被关了这么多年,哪儿还有能力布局天下?” 第394章 禁止套娃! “你们两个,去把裹儿小姐接出来。” 指了指裹儿闺房的方向,李重润示意背后的两个兄弟去接裹儿,自己摸去了父亲那有些逼仄的书房那边,想去听听那边在商议些什么东西。 随着脚步越走越近,本来只是如同窃窃私语般的低语声越来越响了。 “如今王爷大权在握,正是起事的大好时机啊!” 1个李重润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嗓门最大,在那儿吵吵着。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声音虽然是男声,居然非常婉转妩媚,听起来让人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全天下能这么说话的,不是整天穿着彩衣的5郎又是谁。 有好几个声音在1旁附和着,李重润也觉着有些耳熟,感觉都在朝堂上听到过。 “皇帝把小王爷调去了邙山,不就是表明她已经对这1切起了疑心?此时起事,只怕正好中了那老婆子下怀,自投罗网才是。” 反对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尤其是这个听起来就很帅的声音,不是小师叔又是谁。 6续又有几个声音响了起来,纷纷表达了和小师叔类似的意见。 只不过父亲李显却1直没有说话,李重润躲在书房外的花丛中露头看了1眼,父亲在书桌前正写写画画着什么,周围的议论并没有干扰到他。 “妹妹那边,有没有动静?” 或许是见两边争论了许久都没有争出结果,过了1会儿,父亲放下笔杆,示意两边静1静,问了1句。 “公主殿下最近都没有回府,而是在瑶光殿内居住。根据前几日公主殿下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时机未到,让王爷再等等。” “什么时机未到,我看公主殿下就是想趁机摘桃子。如今王爷声明日显,只要登高1呼,应者云集,灭周兴唐,指日可待啊!” 见李显的态度有些犹豫,5郎的声音明显急促了些。还试图煽动着跟随的几个人在1旁低声地喊着口号:“灭周兴唐!灭周兴唐!” “你们闭嘴!” 不知是夜猫还是夜鹰在李重润藏身处发出了些响动,小师叔的身影立刻就出现在了窗边。 李重润虽然及时把身形收拢进了花丛中,不过在小师叔视线掠过李重润藏身的花丛的时候,从斑斓的树影中,李重润感觉小师叔好像对着自己的方向轻轻的笑了笑。 “这都能看得到?” 李重润琢磨着自己距离书房至少还有两丈的距离,又没有什么灯火,小师叔应该看不到自己。“难道是错觉?” 身后两声鸽子鸣叫响了起来,看来裹儿已经接到了,李重润冒险从花丛中露出头去,看了看书房的方向,窗前已经没有了小师叔的人影,便准备离去。 “那小子走了?” 书房中的人已经散去,只留下了李显还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小师叔低头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等着命令。 身 “小王爷在窗外听了1会儿,接了小姐就走了。” 李重润的行踪全被小师叔看在了眼里。 “看来那小子是准备两不相帮。” 李显头也没抬,“这样也好,鸡蛋不能放在同1个篮子里,就算咱们事情没成,至少在这小子这儿还能留点开枝散叶的种子。听说那小子在林邑都有了种?” “说林邑新立的世子范闲,其实就是小王爷跟林邑女王的儿子。” “果然是本王的种。” “小王爷手下的宣武军战力不可小觑,又有些很神奇的手段,王爷最好还是再努力争取1下。” 犹豫再3,小师叔觉着自己应该还是规劝1下李显比较好。 “人各有志,不用强求。他今天能来偷听,想来是早就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我这个当父亲的若是处处指望着儿子帮忙,未免显得太过窝囊。” “当初高祖不也是仰仗这太宗陛下的本事才坐稳了天下?” 小师叔回了李显1句。 李显沉默了很久,连正写字的手都停了下来。 “让你的人尽快安排1下,让那小子去邙山乱葬岗子转1转。” 就在小师叔以为李显又习惯性地沉默的时候,李显突然安排了1句:“那小子做事是极为稳妥的,就是性子还是太过纯良了1些。” “世人都说,小王爷是个好人。” 知道李显还是动了心思,小师叔松了口气,行礼告辞。 “可惜啊,这朝堂之上,什么都可以有,唯独就是不能有好人啊。” 听见小师叔的评语,李显摇了摇头,低头又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小师叔离开庐陵王府的时候,李重润已经带着裹儿回了家。 就在小师叔离开后没多久,1只鸽子也飞出了庐陵王府后院,消失在了神都的夜色之中。 : “阿兄怎么这么急急慌慌地把我接回来?明天早晨让人叫1声不就行了?” 裹儿的头发还没干,发梢在罗衣上洇出了1大片水渍,让洁白的罗衣隐隐约约有些透明,露出了些许雪白的肌肤。 “莫非,阿兄准备举事了?” 裹儿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了几圈,嬉皮笑脸地跟李重润开着玩笑。 “举什么事?你兄长我就长得这么像反贼?” 李重润笑着揉了揉裹儿的脑壳。 偌大的临淄王府没有像往日那般灯火通明,正堂里面有些黑洞洞的,倒是赶走了不少夏夜的暑气。 李重润端坐在漆黑1片的正堂之下,没有回房间,裹儿知道李重润本来已经领了皇帝的旨意往邙山防御突厥人去了,也很好奇他为何会抗旨大半夜的摸回到这神都之中,便有些好奇地站在他背后,想看看自家的这个兄长有什么安排。 众人66续续的来了正堂。 就连大着肚子的王蓉,也被阿兰搀扶着从后院溜达了过来。 pp< “扬州还是林邑?” 李重润也没铺垫,直接问向了姨娘。 “此时离去,只怕本来陛下本来没怀疑你要造反的,都要开始怀疑起来。” 姨娘倒是看到真切,陛下和父亲虽然在拿天下下棋,不过对于李重润这个棋子,似乎都很有默契地选择的冷处理,不管不顾,只要别倒向对方就好。 “此时不走,只怕后面想走就走不了了。” 李重润把今天发现的种种迹象跟姨娘讲了1遍。 听到在谈论天下大事,阿兰第1时间就堵在了门口。 只不过平时素来不干预此事的芳儿却怯怯地躲在了正堂最后,怀里抱着两个娃娃,竖着耳朵听着相公和婆婆商量。 “你是担心陛下?还是你父亲?” 李重润摇了摇头。 p>  “公主殿下?” 李重润又摇了摇头。 “难道是东宫的那位?你4叔被关了这么多年,哪儿还有能力布局天下?” 第395章 套娃的真相 裹儿在1旁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终于听懂了到底李重润在担心什么。 “无非也就是本来父亲和陛下准备下套,把天下不安分的势力1网打尽。这算是好事情,只不过后来逐渐就变了味道。” 李重润拍了拍裹儿的脑袋,示意她理解得不错。 “父亲应该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不过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大的计划,不趁机给自己捞点好处实在是对不住自己不是么。” “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姨娘在1边帮李显辩解了1句。“你父亲1直希望能延续大唐的国祚,只不过这些年,陛下在那个位置上坐的时间有些长了,似乎有些忘记了当年的初衷。” “每个人都有1个自认为合理的理由。咱们今事情,不说对错。” 李重润知道这话题讲起来就没头了,干脆先停下了争论,只是先推理起背后的关系来。 “父亲的人假装突厥进犯,获得权利,趁机发动政变。这是第2层。” “然而陛下发觉了父亲的意思,这才会把阿兄调开,1来让父亲少个助力,2来看看阿兄到底是不是和父亲是1伙的。” 裹儿也推测出了陛下的意图,只不过还有点疑问:“只是陛下的底气是什么呢?” “郭敬之平定南邵的事情已经过去挺久了,献俘的事情却1直迟迟没有消息。加上陛下又曾经要去两艘蒸汽船,可以很迅速地把大量人手调集过来,想来这支部队便是陛下的底气。” “听闻郭敬之是朝廷为数不多的擅长练兵的将领,只要父亲起事,只怕神都之内顷刻之间就能汇集起1支勤王的军队出来。” 姨娘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李重润的猜测。 “只不过公主殿下自然是不愿意看到你父亲就这么平白地丢了性命。太平她虽然不愿意你父亲跟陛下反目,不过若是必须要在你父亲和陛下之间选1个,你父亲1定是唯1的选择。” “姨娘,孩儿1直不明白,为何姑姑会如此倾心父亲,话说,父亲的长相虽然不错,不过公主殿下身边可1直没少过帅哥来着。” 李重润不知道姨娘为何这么相信公主殿下对父亲的感情。 “陛下有个外甥,颇得陛下喜爱。而公主殿下的那个表哥仗着陛下赏识,颇为跋扈,有1次竟然想对还没成年的公主殿下下手,是你父亲拼死从他表哥手中救下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也是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对男子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那表哥?” 李重润知道小表妹是自己妹妹,难不成表哥还是自己哥哥不成? “那是你那倒霉姑父的。公主殿下说了,最起码的契约精神还是要有的,而且你那倒霉姑父对公主殿下还算不错。也算是给他留了个后。” “还是姑姑会玩。” 李重润感慨了1声。“武陵人应该是听了公主殿下的命令,比如老萧,1来是盯着我别倒向陛下那边去,2来是埋伏在我身边,趁着接近陛下的时候,伺机而动。这也就解释了小师叔为何会提前帮自己留好后手。” “只不过这3层,还不足以解释所有的事情。比如,神都附近几十个驿站的人集体更换,没兵没灾的从东边来的流民……”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试图把最后1个拼图给怼上去。 “娘亲应该是跟梁王有私情。前些日子娘亲不豫,仙蕙虽然只去探望了1次,不过还是很确定娘亲是小产。娘亲只怕也是怕仙蕙会发现,所以之后便1直没召唤仙蕙回家,倒是1直让我去照顾。” 裹儿这时突然爆了1个猛料:“本来我没当回事,直到前两天才在王府的下人嘴里听说父亲已经许久没去娘亲那边亲近了。” “只怕娘亲招你过去也是为了探听咱们这边的消息,王府虽然朴素,不过也不至于连个照应的下人都没有。” 读小说 李重润觉着鼻头好像今天被自己摸得太多,要被自己磨破皮了。 “这么说,娘亲和梁王搞到了1起?” “不用说得这么粗俗,韦家多少也算是世家大族,当初你父亲与你娘亲成亲本来就是互相利用。” 姨娘倒是看得很淡。 “这么说,姑父在营州堵不住突厥人,倒是可以理解了,毕竟韦表哥还在营州当刺史。” 李重润嘴里有些发苦,突然理解为何前任扬州刺史韦安国明明已经做了嘴炮部的头头,自己还会被御史台喷得死去活来的。 “不仅仅是梁王,还有两个崔家和郑家。如今朝廷中说起世家,大家只知姓王,他们只怕也早就有想法。只怕那些混迹而来的流民,便是世家的人手,也准备趁乱分1杯羹便是。还有东宫那位,最近1直在当缩头乌龟,不过毕竟也是当过皇帝的人物,不可能1点后手都没有才是。” 李重润念念叨叨地说了半天,话音刚落,便发现大家都在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阿兄说了半天,实际上又有什么用呢?” 裹儿嘴快,见不得冷场:“现在不是分对错的时候,而是阿兄到底想怎么做。这屋里都是自己人,大家只是想知道,这天下的眼光都投到了那张椅子上,阿兄有没有对那个椅子有什么想法。” “我?” 李重润愣了1下,“天下这种事情,离咱们这些小辈还远?”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裹儿拽了1句文。 “天下跟平头老百姓有啥关系。你少看些歪书。” 李重润笑骂了1句。 “这是你当年考试的时候写的。早就跟你讲你连自己写的策论都不看的,又闹笑话。” 作为李重润的死忠粉,裹儿对李重润的作品倒背如流,就算是当年的考卷都已经背了下来。 “记性这么好,要不你来做皇帝,我跟仙蕙辅佐你好了。” “好呀好呀!” 裹儿眼神1亮,似乎见到了很好玩的事物1般。 “武陵人那边传了话过来,说让王爷去邙山乱葬岗子1趟,若是有所犹豫,等多见识些东西可能就有所决断了。” 这时,芳儿怯生生地在后面说了1句话过来。只不过因为说话的声音惊扰到了怀里两个正睡觉的宝贝,连忙低下头去哄睡去了。 “会不会有诈?” 裹儿第1反应便是这个。 “武陵人不是父亲的人就是公主的人,怎么都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情,可能是邙山哪儿有什么她们认为能回转为兄心意的事情,既然小师叔让去看,咱们就去看看便是。” 李重润也在纠结,既然父亲觉着邙山那边有什么东西能回转自己心意,那边去看看便是。 第395章 套娃的真相 裹儿在1旁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终于听懂了到底李重润在担心什么。 “无非也就是本来父亲和陛下准备下套,把天下不安分的势力1网打尽。这算是好事情,只不过后来逐渐就变了味道。” 李重润拍了拍裹儿的脑袋,示意她理解得不错。 “父亲应该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不过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大的计划,不趁机给自己捞点好处实在是对不住自己不是么。” “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姨娘在1边帮李显辩解了1句。“你父亲1直希望能延续大唐的国祚,只不过这些年,陛下在那个位置上坐的时间有些长了,似乎有些忘记了当年的初衷。” “每个人都有1个自认为合理的理由。咱们今事情,不说对错。” 李重润知道这话题讲起来就没头了,干脆先停下了争论,只是先推理起背后的关系来。 “父亲的人假装突厥进犯,获得权利,趁机发动政变。这是第2层。” “然而陛下发觉了父亲的意思,这才会把阿兄调开,1来让父亲少个助力,2来看看阿兄到底是不是和父亲是1伙的。” 裹儿也推测出了陛下的意图,只不过还有点疑问:“只是陛下的底气是什么呢?” “郭敬之平定南邵的事情已经过去挺久了,献俘的事情却1直迟迟没有消息。加上陛下又曾经要去两艘蒸汽船,可以很迅速地把大量人手调集过来,想来这支部队便是陛下的底气。” “听闻郭敬之是朝廷为数不多的擅长练兵的将领,只要父亲起事,只怕神都之内顷刻之间就能汇集起1支勤王的军队出来。” 姨娘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李重润的猜测。 “只不过公主殿下自然是不愿意看到你父亲就这么平白地丢了性命。太平她虽然不愿意你父亲跟陛下反目,不过若是必须要在你父亲和陛下之间选1个,你父亲1定是唯1的选择。” “姨娘,孩儿1直不明白,为何姑姑会如此倾心父亲,话说,父亲的长相虽然不错,不过公主殿下身边可1直没少过帅哥来着。” 李重润不知道姨娘为何这么相信公主殿下对父亲的感情。 “陛下有个外甥,颇得陛下喜爱。而公主殿下的那个表哥仗着陛下赏识,颇为跋扈,有1次竟然想对还没成年的公主殿下下手,是你父亲拼死从他表哥手中救下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也是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对男子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那表哥?” 李重润知道小表妹是自己妹妹,难不成表哥还是自己哥哥不成? “那是你那倒霉姑父的。公主殿下说了,最起码的契约精神还是要有的,而且你那倒霉姑父对公主殿下还算不错。也算是给他留了个后。” “还是姑姑会玩。” 李重润感慨了1声。“武陵人应该是听了公主殿下的命令,比如老萧,1来是盯着我别倒向陛下那边去,2来是埋伏在我身边,趁着接近陛下的时候,伺机而动。这也就解释了小师叔为何会提前帮自己留好后手。” “只不过这3层,还不足以解释所有的事情。比如,神都附近几十个驿站的人集体更换,没兵没灾的从东边来的流民……” 李重润摸了摸鼻子,试图把最后1个拼图给怼上去。 “娘亲应该是跟梁王有私情。前些日子娘亲不豫,仙蕙虽然只去探望了1次,不过还是很确定娘亲是小产。娘亲只怕也是怕仙蕙会发现,所以之后便1直没召唤仙蕙回家,倒是1直让我去照顾。” 裹儿这时突然爆了1个猛料:“本来我没当回事,直到前两天才在王府的下人嘴里听说父亲已经许久没去娘亲那边亲近了。” “只怕娘亲招你过去也是为了探听咱们这边的消息,王府虽然朴素,不过也不至于连个照应的下人都没有。” 读小说 李重润觉着鼻头好像今天被自己摸得太多,要被自己磨破皮了。 “这么说,娘亲和梁王搞到了1起?” “不用说得这么粗俗,韦家多少也算是世家大族,当初你父亲与你娘亲成亲本来就是互相利用。” 姨娘倒是看得很淡。 “这么说,姑父在营州堵不住突厥人,倒是可以理解了,毕竟韦表哥还在营州当刺史。” 李重润嘴里有些发苦,突然理解为何前任扬州刺史韦安国明明已经做了嘴炮部的头头,自己还会被御史台喷得死去活来的。 “不仅仅是梁王,还有两个崔家和郑家。如今朝廷中说起世家,大家只知姓王,他们只怕也早就有想法。只怕那些混迹而来的流民,便是世家的人手,也准备趁乱分1杯羹便是。还有东宫那位,最近1直在当缩头乌龟,不过毕竟也是当过皇帝的人物,不可能1点后手都没有才是。” 李重润念念叨叨地说了半天,话音刚落,便发现大家都在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阿兄说了半天,实际上又有什么用呢?” 裹儿嘴快,见不得冷场:“现在不是分对错的时候,而是阿兄到底想怎么做。这屋里都是自己人,大家只是想知道,这天下的眼光都投到了那张椅子上,阿兄有没有对那个椅子有什么想法。” “我?” 李重润愣了1下,“天下这种事情,离咱们这些小辈还远?”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裹儿拽了1句文。 “天下跟平头老百姓有啥关系。你少看些歪书。” 李重润笑骂了1句。 “这是你当年考试的时候写的。早就跟你讲你连自己写的策论都不看的,又闹笑话。” 作为李重润的死忠粉,裹儿对李重润的作品倒背如流,就算是当年的考卷都已经背了下来。 “记性这么好,要不你来做皇帝,我跟仙蕙辅佐你好了。” “好呀好呀!” 裹儿眼神1亮,似乎见到了很好玩的事物1般。 “武陵人那边传了话过来,说让王爷去邙山乱葬岗子1趟,若是有所犹豫,等多见识些东西可能就有所决断了。” 这时,芳儿怯生生地在后面说了1句话过来。只不过因为说话的声音惊扰到了怀里两个正睡觉的宝贝,连忙低下头去哄睡去了。 “会不会有诈?” 裹儿第1反应便是这个。 “武陵人不是父亲的人就是公主的人,怎么都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情,可能是邙山哪儿有什么她们认为能回转为兄心意的事情,既然小师叔让去看,咱们就去看看便是。” 李重润也在纠结,既然父亲觉着邙山那边有什么东西能回转自己心意,那边去看看便是。 第396章 上元二年发生了什么? 虽然还是盛夏,清晨的邙山却还是凉飕飕的。 隐约有些许晨雾,裹着些许草木的味道从树林间飘散开。 说,欢迎下载- 几张没燃尽的纸钱被微风裹了,从碎石铺就的小路上滚了过去,不知飞向何处去了。 偶尔几声晨鸟的脆啼,在叶片间来回荡了两声,却显得并不怎么杂乱的山岗越发的幽静起来。 “阿兄,这地方怎生这么怕人。” 昨晚上的争论到最后也没有结果,姨娘坚持不肯离开,李重润也就没了法子。 最后也只有裹儿跟着自己撤了出来。 “邙山是避暑的好地方,若不是今年事情多,现在咱们全家肯定还在清漪园里逍遥。” 李重润感慨了1声,作为1个胖子,夏天的暑气确实要比冬日的酷寒更让人难过1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裹儿紧了紧身上披的帔子,拽着李重润衣袖的手上又多用了两分力气。 1行人从神都水道中出来,趁夜回了新扬,都没来得及歇1歇,就摸来了这里。 “你有没有想过,鬼神这种东西,从逻辑上讲不通。” 和仙蕙不同,裹儿对李重润擅长的自然科学实在没什么兴趣,天赋点干脆都点到了文科上面。李重润也只能从文字游戏的角度跟裹儿掰扯。 “怎么说?” 果然,提到逻辑这种东西裹儿就来了兴趣,手上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大眼睛写满了问号,晶亮亮的看着李重润。 “如果鬼能害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那自然是死了。” “死了会怎么样?” “变成鬼啊。” “那死和没死又有什么区别?变成鬼还能活得更长1些。” “这不对……” ,~欢迎下载 被李重润的歪理邪说给梗住了嘴的裹儿1时语塞。虽然本能觉着阿兄说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 “类似的逻辑还有很多啊,比如鬼能乱穿,就表示他们没有实体,既然没有实体,为何又会伤害我们?” “人死了会变成鬼,大家又不是孙猴子,谁祖上没有几十上百万个祖宗?有这么多鬼护着,这么1两个孤魂野鬼又有何惧?” “还有……” 李重润毕竟是经历过后世信息轰炸的老扑街写手,玩这种文字游戏自然是熟得很。 “鬼神1道,无外乎是为了让人对生死产生敬畏。小王爷未免有些着相了。” 1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1旁的林间响了起来。 几年没见,老邢头似乎还是那般老眼昏花的样子,手里杵着1根歪歪扭扭的竹子当拐杖,在1棵洒下万千枝条的柳树下露出身形出来,颤颤巍巍地向李重润行了个不是特别标准的礼节。 “无非是小孩子斗嘴的玩意儿,倒是让老丈看笑话了。” 迷信这种东西不是1朝1夕便能改善的,李重润倒不在意,见裹儿已经不像方才那么紧张,便不再坚持自己的理论。 读者身 不用李重润动身,李3就已经上前把老邢头给搀扶了起来,背后向李重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就是个没功夫在身的普通人。 李重润心说,原来连这老头都是武陵人的人,竟然连狄公都瞒了过去。 “小王爷既然不惧鬼神,那想来等会儿应该不会太过惊惧才是。” 老邢头虽然看着有些老朽,脚下的步子竟然不慢,要想追上他,竟然还要废上不少脚力。 乱葬岗子的规模比之前大了不少,大多是些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几个新挖的坟头前杵着1片薄木牌子,上面凌乱地写了几个字就算是墓志,还有几簇没有燃烧殆尽的纸钱就当是祭仪了。 “好像比之前大了不少。” 气氛有些死寂,李重润没话找话地说了两句,试图缓解1下有些低的气压。 “陛下登基前几年,死的人不少,这两年已经少了很多了。” 老邢头回了1句,便又看似颤颤巍巍地在前面带着路。 听起来,似乎老邢头对当今至尊并不是特别排斥。 “老丈有没有兴趣回大理寺教1下我家几个不成器的师弟?” “老朽跟死人打了1辈子交道,对活人真心没啥兴趣。” 老邢头1点面子都不给,拒绝得很坚决。 “死人又不会说话,哪里有活人有趣。” 李重润实在理解不了这种比得道高僧还能看淡生死的人生观。 “死人不会害人。” 老邢头带着李重润来到了1个有些隐蔽的山洞口前,眼白比瞳孔大得多的眼睛往后扫了1眼裹儿:“若是害怕,就不要进去了。” “我,我不怕!” 裹儿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露怯,咬着嘴唇狡辩着。 “王爷,里面安全。就是,好惨……” ,~欢迎下载 李3先行闪了进去,在里面巡视了1圈就转了出来,脸白得有些吓人。 “能比润州山下还惨?” 李重润拍了拍李3的肩膀,示意他看好裹儿,凝神钻了进去。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1股淡淡的药味,李重润做了这么久医生,很轻易的就判断出来都是些柳树根生石灰之类的可以抑制细菌繁殖的药物。 山洞应该是有专门的透气口,虽然是密闭的空间,却隐约有气流从深处吹了出来,让药物的味道越发的浓重了。 洞里比山间的晨雾更加的阴冷,本来还冒着汗的李重润没忍住,接连打了几个冷战。 “小王爷仔细脚下。” 老邢头也跟了进来,嘶哑着嗓子提醒了李重润1句。 李重润还在观察着洞里的环境,听到老邢头的声音,急忙低头去看。 头低得有些快,加上方才冷气1激,让李重润有些眼花,定了定神才把焦距给调准了。 脚下是1片白骨,森森然如乱石枯枝,嵯峨嶙峋。 白骨1直蔓延至山洞深处,脚下的白骨已然是惨白1片,看上去不知过了多少年头,而趁着从洞口渗入的惨淡晨光,依稀可以看到洞穴深处还有几个尸首,还带着不少血肉在上面。 “这么多死人!” 李重润倒吸了1口冷气,心说怪不得向来胆大的李3方才会吓成这样。 “从小老儿做了这门行当,便寻了这么个藏尸的地方。本来想着,把没破的案子先存起来,没准等后面能找到凶手,替苦主出口气。” 老邢头轻车熟路地在层层叠叠的尸骨间穿梭,熟稔地避开了每1具看似凌乱的尸骨。 “像这具尸首,是上元2年的1桩案子,苦主是个驿丞,在家睡了1觉就死了。小老儿只能判断是中毒,别说凶手,就连毒物是什么都没找到。只不过死者死相很怪。” “这个小丫头长得是极美的,是通化坊上顶出名的歌妓。同样是死在上元2年,同样是死于中毒,死相1样很怪,就好像有人牵着她1般。” “到了后来,就只剩下了1类案子。” 穿过了不知道多少尸首,李重润被老邢头带到了1具纤细的白骨之前,雪白的头颅旁边散落着些女子的首饰,还有些破烂不堪的女子衣装,只不过看骨架却明显是个男子。 身 “这尸首我应该还见过您老验尸。” 李重润记得这尸首,就是当年那个被化妆成了女子的小花子。 “2十年以来,小老儿没破的案子里面,也只剩下了这么1桩。” “1共有多少尸首?”李重润很努力地镇住了自己嗓子发颤的冲动,故作镇静地问了1句。 “洞里1共有尸骨7百5十2具,扣掉无关的苦主。1共有5百1十2人。” 老邢头声音很镇静。完全没有被这里浓厚的尸气影响到1丝1毫。 李重润抬步就向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问了1句:“这个案子,你是破不了?还是不敢破?” 李重润自然知道这凶手是谁,甚至连自己都有牵连。 “是不能破。” 老邢头没有跟着李重润往外走,还在森森的尸骨林中回忆着过去,声音幽幽地从洞中传来,宛如从9幽之地渗出来的黄泉1般。 裹儿看李重润同样1脸惨白的从山洞里面走了出来,1言不发的就准备带人离去,自然猜到里面1定是极惨烈的场景。 “阿兄,里面是好多死人?” “回去再说。” 李重润突然想起老邢头刻意提起的上元2年,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东西。 想到此处,便扭头安排李3:“联系1下监察院的人,让他们把上元2年洛阳所有未破的案子查1下。” “阿兄,上元2年可是2十5年前,那么古早的事情,调查那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李3本来都已经答应了准备离去,听见裹儿的话也停了下来。 “这个老邢头,是谁的人还说不定呢。” 想到老邢头莫名提起的两桩无头案,李重润感慨了1声,带着裹儿消失在了晨间暗淡了许多的雾霭之中。 第396章 上元二年发生了什么? 虽然还是盛夏,清晨的邙山却还是凉飕飕的。 隐约有些许晨雾,裹着些许草木的味道从树林间飘散开。 说,欢迎下载- 几张没燃尽的纸钱被微风裹了,从碎石铺就的小路上滚了过去,不知飞向何处去了。 偶尔几声晨鸟的脆啼,在叶片间来回荡了两声,却显得并不怎么杂乱的山岗越发的幽静起来。 “阿兄,这地方怎生这么怕人。” 昨晚上的争论到最后也没有结果,姨娘坚持不肯离开,李重润也就没了法子。 最后也只有裹儿跟着自己撤了出来。 “邙山是避暑的好地方,若不是今年事情多,现在咱们全家肯定还在清漪园里逍遥。” 李重润感慨了1声,作为1个胖子,夏天的暑气确实要比冬日的酷寒更让人难过1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裹儿紧了紧身上披的帔子,拽着李重润衣袖的手上又多用了两分力气。 1行人从神都水道中出来,趁夜回了新扬,都没来得及歇1歇,就摸来了这里。 “你有没有想过,鬼神这种东西,从逻辑上讲不通。” 和仙蕙不同,裹儿对李重润擅长的自然科学实在没什么兴趣,天赋点干脆都点到了文科上面。李重润也只能从文字游戏的角度跟裹儿掰扯。 “怎么说?” 果然,提到逻辑这种东西裹儿就来了兴趣,手上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大眼睛写满了问号,晶亮亮的看着李重润。 “如果鬼能害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那自然是死了。” “死了会怎么样?” “变成鬼啊。” “那死和没死又有什么区别?变成鬼还能活得更长1些。” “这不对……” ,~欢迎下载 被李重润的歪理邪说给梗住了嘴的裹儿1时语塞。虽然本能觉着阿兄说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 “类似的逻辑还有很多啊,比如鬼能乱穿,就表示他们没有实体,既然没有实体,为何又会伤害我们?” “人死了会变成鬼,大家又不是孙猴子,谁祖上没有几十上百万个祖宗?有这么多鬼护着,这么1两个孤魂野鬼又有何惧?” “还有……” 李重润毕竟是经历过后世信息轰炸的老扑街写手,玩这种文字游戏自然是熟得很。 “鬼神1道,无外乎是为了让人对生死产生敬畏。小王爷未免有些着相了。” 1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1旁的林间响了起来。 几年没见,老邢头似乎还是那般老眼昏花的样子,手里杵着1根歪歪扭扭的竹子当拐杖,在1棵洒下万千枝条的柳树下露出身形出来,颤颤巍巍地向李重润行了个不是特别标准的礼节。 “无非是小孩子斗嘴的玩意儿,倒是让老丈看笑话了。” 迷信这种东西不是1朝1夕便能改善的,李重润倒不在意,见裹儿已经不像方才那么紧张,便不再坚持自己的理论。 读者身 不用李重润动身,李3就已经上前把老邢头给搀扶了起来,背后向李重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就是个没功夫在身的普通人。 李重润心说,原来连这老头都是武陵人的人,竟然连狄公都瞒了过去。 “小王爷既然不惧鬼神,那想来等会儿应该不会太过惊惧才是。” 老邢头虽然看着有些老朽,脚下的步子竟然不慢,要想追上他,竟然还要废上不少脚力。 乱葬岗子的规模比之前大了不少,大多是些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几个新挖的坟头前杵着1片薄木牌子,上面凌乱地写了几个字就算是墓志,还有几簇没有燃烧殆尽的纸钱就当是祭仪了。 “好像比之前大了不少。” 气氛有些死寂,李重润没话找话地说了两句,试图缓解1下有些低的气压。 “陛下登基前几年,死的人不少,这两年已经少了很多了。” 老邢头回了1句,便又看似颤颤巍巍地在前面带着路。 听起来,似乎老邢头对当今至尊并不是特别排斥。 “老丈有没有兴趣回大理寺教1下我家几个不成器的师弟?” “老朽跟死人打了1辈子交道,对活人真心没啥兴趣。” 老邢头1点面子都不给,拒绝得很坚决。 “死人又不会说话,哪里有活人有趣。” 李重润实在理解不了这种比得道高僧还能看淡生死的人生观。 “死人不会害人。” 老邢头带着李重润来到了1个有些隐蔽的山洞口前,眼白比瞳孔大得多的眼睛往后扫了1眼裹儿:“若是害怕,就不要进去了。” “我,我不怕!” 裹儿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露怯,咬着嘴唇狡辩着。 “王爷,里面安全。就是,好惨……” ,~欢迎下载 李3先行闪了进去,在里面巡视了1圈就转了出来,脸白得有些吓人。 “能比润州山下还惨?” 李重润拍了拍李3的肩膀,示意他看好裹儿,凝神钻了进去。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1股淡淡的药味,李重润做了这么久医生,很轻易的就判断出来都是些柳树根生石灰之类的可以抑制细菌繁殖的药物。 山洞应该是有专门的透气口,虽然是密闭的空间,却隐约有气流从深处吹了出来,让药物的味道越发的浓重了。 洞里比山间的晨雾更加的阴冷,本来还冒着汗的李重润没忍住,接连打了几个冷战。 “小王爷仔细脚下。” 老邢头也跟了进来,嘶哑着嗓子提醒了李重润1句。 李重润还在观察着洞里的环境,听到老邢头的声音,急忙低头去看。 头低得有些快,加上方才冷气1激,让李重润有些眼花,定了定神才把焦距给调准了。 脚下是1片白骨,森森然如乱石枯枝,嵯峨嶙峋。 白骨1直蔓延至山洞深处,脚下的白骨已然是惨白1片,看上去不知过了多少年头,而趁着从洞口渗入的惨淡晨光,依稀可以看到洞穴深处还有几个尸首,还带着不少血肉在上面。 “这么多死人!” 李重润倒吸了1口冷气,心说怪不得向来胆大的李3方才会吓成这样。 “从小老儿做了这门行当,便寻了这么个藏尸的地方。本来想着,把没破的案子先存起来,没准等后面能找到凶手,替苦主出口气。” 老邢头轻车熟路地在层层叠叠的尸骨间穿梭,熟稔地避开了每1具看似凌乱的尸骨。 “像这具尸首,是上元2年的1桩案子,苦主是个驿丞,在家睡了1觉就死了。小老儿只能判断是中毒,别说凶手,就连毒物是什么都没找到。只不过死者死相很怪。” “这个小丫头长得是极美的,是通化坊上顶出名的歌妓。同样是死在上元2年,同样是死于中毒,死相1样很怪,就好像有人牵着她1般。” “到了后来,就只剩下了1类案子。” 穿过了不知道多少尸首,李重润被老邢头带到了1具纤细的白骨之前,雪白的头颅旁边散落着些女子的首饰,还有些破烂不堪的女子衣装,只不过看骨架却明显是个男子。 身 “这尸首我应该还见过您老验尸。” 李重润记得这尸首,就是当年那个被化妆成了女子的小花子。 “2十年以来,小老儿没破的案子里面,也只剩下了这么1桩。” “1共有多少尸首?”李重润很努力地镇住了自己嗓子发颤的冲动,故作镇静地问了1句。 “洞里1共有尸骨7百5十2具,扣掉无关的苦主。1共有5百1十2人。” 老邢头声音很镇静。完全没有被这里浓厚的尸气影响到1丝1毫。 李重润抬步就向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问了1句:“这个案子,你是破不了?还是不敢破?” 李重润自然知道这凶手是谁,甚至连自己都有牵连。 “是不能破。” 老邢头没有跟着李重润往外走,还在森森的尸骨林中回忆着过去,声音幽幽地从洞中传来,宛如从9幽之地渗出来的黄泉1般。 裹儿看李重润同样1脸惨白的从山洞里面走了出来,1言不发的就准备带人离去,自然猜到里面1定是极惨烈的场景。 “阿兄,里面是好多死人?” “回去再说。” 李重润突然想起老邢头刻意提起的上元2年,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东西。 想到此处,便扭头安排李3:“联系1下监察院的人,让他们把上元2年洛阳所有未破的案子查1下。” “阿兄,上元2年可是2十5年前,那么古早的事情,调查那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李3本来都已经答应了准备离去,听见裹儿的话也停了下来。 “这个老邢头,是谁的人还说不定呢。” 想到老邢头莫名提起的两桩无头案,李重润感慨了1声,带着裹儿消失在了晨间暗淡了许多的雾霭之中。 第397章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才是…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的简单。李3的消息刚传出去没多久,在新扬正左右为难的李重润就收到回信。 回馈的消息甚至都不是来自监察院,而是张3直接从大理寺送来的。 “上元2年神都未解决的案件居然只有1十4件?” 李重润本来以为会是海1样的卷宗送来,谁知道张3送来的资料极少,简陋到就只是1张薄薄的纸头而已。 小说。app<,。app。 “大理寺的老人都有印象,上元2年末,狄公调任大理寺丞,到仪凤年间短短的1年光景,狄公便解决了1万多件悬而未决的案子,被门里面称作传奇。许多老人都以曾和狄公共事为荣呢。” “1年破1万多个案子,平均下来1天能破3百个,就算狄公1天工作6个时辰,也要两分钟就能破1件案子。狄公不会是只是在卷宗上画个圈就算是破了案。” 李重润咂了咂舌头,觉着此事不靠谱。 感慨归感慨,十4个案子李重润倒是很快就看完了。 老邢头说的两件案子赫然就在其中,驿丞中毒案和通化坊歌姬暴死案。 扣掉3件其他的死法,上元2年间,神都共有十1人死于中毒,毒物均是未知。 卷宗上记录的资料并不详细,不过老邢头当时已经在大理寺任职,倒是提起过先前那两个案子里面两个苦主的死状都很有特点。 “这么多药物,没有哪种毒物会让人死了之后会有抽筋1般的症状啊……” 让张3回神都盯着朝局,李重润在戊字号工坊的高塔下来回的转悠起来。 高塔是仙蕙的实验室。 说 自从接触了火油,仙蕙就沉迷于从火油中蒸馏出各种各样的物事,虽然距离制造出内燃机能用的燃料还有些距离,不过已经能少量出产些石蜡和凡士林之类的物事。 随着研究的越来越深入,蒸馏的铜锅也就越来越高,仙蕙干脆就让人用水泥建了个高塔出来,方便自己试验。 塔顶自然被特务大队给看上了,作为新扬的制高点,整天有好几个眼神好的弟兄在上面了望,1来放哨,2来可以在上面随时呼叫驻扎在戊字号工坊里面的炮营的火炮进行支援。 虽然蒸馏火油的时候会产生极其浓烈的味道,不过李重润来本朝时间有些久了,反倒是极其怀念这种工业重金属风,干脆也把自己办公室搬了过来。 仙蕙刚做完试验,正好从高塔里面钻了出来,听见李重润在嘀咕,便好奇的凑过来看热闹。 “哎,那个什么毒,我好像在林邑的时候见过。” 仙蕙在林邑的时候客串过1段时间的医生,本来只是想着练手,结果却因为林邑所在南边的毒瘴之地,练手的机会没多少,治疗各种毒物的法子倒是学了不少。 仙蕙折返回了自己的实验室,过了没多大会儿就捧了1个牛皮封面的本子出来。 “啊,找到了,海芒果,又名牛心荔,树汁可入药,可强心,催吐、泄下。人畜误服之可致牵机状,便血而亡。” “原产林邑的药物?”李重润脑子里面依稀略过1些记忆:“玉碧她父母好像2十多年前在国子监上学来着。” 读者身 在王蓉那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李重润确认了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2十5年前,玉碧她母亲正是在国子监留学,甚至还因为给当时的皇帝高宗陛下献了可以解头风症状的强心药而被陛下收做了干女儿,这也是为何玉碧她母亲会有大唐公主的称谓。 既然药物送进了宫里,那么这十1件毒杀案的凶手,自然就是宫里的哪1位贵人所为。 马不停蹄的去了黑骑驻扎的北大营,既然2十5年前狄公就已经在大理寺当神探当的过瘾,不可能会忘记这些案子。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案子?” 在黑骑的军帐里面,狄仁杰听见了李重润的问题,脸上不再是往日那般笑眯眯的样子,脸色变化的如同6月天1般。“莫非是老邢头?” “看来,对于凶手是谁,狄公和小子的猜测是1样的。” 既然能让狄公都如此紧张,这些案子背后的主使除了那位当时的皇后,如今的皇帝陛下,又能是谁呢? “原来连老邢头都是他们的人,怪不得老夫追查了武陵人1辈子,都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狄公腿脚不利索的毛病还没恢复,此刻被李重润的言语1激,干脆站都站不稳了,直挺挺的瘫在了椅子上。 小说 “你怀疑是陛下!” “只能是她。” 狄仁杰记得很清楚:“上元2年,太子李弘从幸洛阳,先陛下入跸洛阳合璧宫,是夜暴死。后数日,太子先前入住驿站驿丞,入宫当晚助兴的歌姬,乃至马夫、侍卫、随行宫人等数十人先后或自杀,或遭毒杀。凶手至今未归案。” “时任太子暴死,得益最高的自然就是凶手。” “高宗头风病重,陛下于显庆年间就已经是监国,当时已经在朝廷里面布局了十几年,又哪里用的上杀了自己儿子的手段。而获利最高的,便是你2伯,本来他绝无继任太子的可能,反而是在太子死后,你2伯才能坐上太子的位置。” “这么说,我父亲和4叔也都有可能是凶手。” “不错,只不过你父亲和你4叔当时年岁还小,应该没有这等手段。他们用这等法子,不过是想离间你和陛下而已。我且问你,自打陛下上任以来,朝廷的日子是不是好过了许多?” “确实好过了许多。” 李重润点了点头,自己在扬州这几年眼光看的清楚,虽然之前爆发过几次叛乱,不过总的来讲,就自己眼见到的民生,确实比陛下刚上台之初要来的松快了许多。 就单单从自己收了那么多孤儿来看,最早自己买回来阿兰的时候,还可以精挑细选,如今再去牙行的时候,却只能是有多少买多少,没有那么多选择了。 “陛下治国方略没问题,只不过手段极端了些。可是狄公不也是坚持要陛下还政于李姓吗?” 这不只是李重润自己的想法,后世对武则天的评价也都不过如是,是个暴君,但是也算是个能君。 “既然百姓能过的上好日子,为何要在意天下到底是姓武还是姓李呢?若是为了皇位继承,再向当年陛下登基之初1般平生事端,这天下受苦的不还是那些百姓?” 毕竟是以识人而闻名朝野的狄仁杰,话虽然非常直白,却直接说进了李重润最纠结的地方。 “天下大事,你我能插手的地方不多。陛下年岁已经大了,姓武的子弟又扶不上墙,除了你父亲,这天下陛下又能交待给谁呢?” 李重润自然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啊……” 不知是不是李重润乌鸦嘴属性再次爆发,话音还没落,1个出身厂卫军的老部下便急急慌慌的冲进了黑骑大营来。 “王爷,不好,发现敌情!” 第397章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才是…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的简单。李3的消息刚传出去没多久,在新扬正左右为难的李重润就收到回信。 回馈的消息甚至都不是来自监察院,而是张3直接从大理寺送来的。 “上元2年神都未解决的案件居然只有1十4件?” 李重润本来以为会是海1样的卷宗送来,谁知道张3送来的资料极少,简陋到就只是1张薄薄的纸头而已。 小说。app<,。app。 “大理寺的老人都有印象,上元2年末,狄公调任大理寺丞,到仪凤年间短短的1年光景,狄公便解决了1万多件悬而未决的案子,被门里面称作传奇。许多老人都以曾和狄公共事为荣呢。” “1年破1万多个案子,平均下来1天能破3百个,就算狄公1天工作6个时辰,也要两分钟就能破1件案子。狄公不会是只是在卷宗上画个圈就算是破了案。” 李重润咂了咂舌头,觉着此事不靠谱。 感慨归感慨,十4个案子李重润倒是很快就看完了。 老邢头说的两件案子赫然就在其中,驿丞中毒案和通化坊歌姬暴死案。 扣掉3件其他的死法,上元2年间,神都共有十1人死于中毒,毒物均是未知。 卷宗上记录的资料并不详细,不过老邢头当时已经在大理寺任职,倒是提起过先前那两个案子里面两个苦主的死状都很有特点。 “这么多药物,没有哪种毒物会让人死了之后会有抽筋1般的症状啊……” 让张3回神都盯着朝局,李重润在戊字号工坊的高塔下来回的转悠起来。 高塔是仙蕙的实验室。 说 自从接触了火油,仙蕙就沉迷于从火油中蒸馏出各种各样的物事,虽然距离制造出内燃机能用的燃料还有些距离,不过已经能少量出产些石蜡和凡士林之类的物事。 随着研究的越来越深入,蒸馏的铜锅也就越来越高,仙蕙干脆就让人用水泥建了个高塔出来,方便自己试验。 塔顶自然被特务大队给看上了,作为新扬的制高点,整天有好几个眼神好的弟兄在上面了望,1来放哨,2来可以在上面随时呼叫驻扎在戊字号工坊里面的炮营的火炮进行支援。 虽然蒸馏火油的时候会产生极其浓烈的味道,不过李重润来本朝时间有些久了,反倒是极其怀念这种工业重金属风,干脆也把自己办公室搬了过来。 仙蕙刚做完试验,正好从高塔里面钻了出来,听见李重润在嘀咕,便好奇的凑过来看热闹。 “哎,那个什么毒,我好像在林邑的时候见过。” 仙蕙在林邑的时候客串过1段时间的医生,本来只是想着练手,结果却因为林邑所在南边的毒瘴之地,练手的机会没多少,治疗各种毒物的法子倒是学了不少。 仙蕙折返回了自己的实验室,过了没多大会儿就捧了1个牛皮封面的本子出来。 “啊,找到了,海芒果,又名牛心荔,树汁可入药,可强心,催吐、泄下。人畜误服之可致牵机状,便血而亡。” “原产林邑的药物?”李重润脑子里面依稀略过1些记忆:“玉碧她父母好像2十多年前在国子监上学来着。” 读者身 在王蓉那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李重润确认了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2十5年前,玉碧她母亲正是在国子监留学,甚至还因为给当时的皇帝高宗陛下献了可以解头风症状的强心药而被陛下收做了干女儿,这也是为何玉碧她母亲会有大唐公主的称谓。 既然药物送进了宫里,那么这十1件毒杀案的凶手,自然就是宫里的哪1位贵人所为。 马不停蹄的去了黑骑驻扎的北大营,既然2十5年前狄公就已经在大理寺当神探当的过瘾,不可能会忘记这些案子。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案子?” 在黑骑的军帐里面,狄仁杰听见了李重润的问题,脸上不再是往日那般笑眯眯的样子,脸色变化的如同6月天1般。“莫非是老邢头?” “看来,对于凶手是谁,狄公和小子的猜测是1样的。” 既然能让狄公都如此紧张,这些案子背后的主使除了那位当时的皇后,如今的皇帝陛下,又能是谁呢? “原来连老邢头都是他们的人,怪不得老夫追查了武陵人1辈子,都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狄公腿脚不利索的毛病还没恢复,此刻被李重润的言语1激,干脆站都站不稳了,直挺挺的瘫在了椅子上。 小说 “你怀疑是陛下!” “只能是她。” 狄仁杰记得很清楚:“上元2年,太子李弘从幸洛阳,先陛下入跸洛阳合璧宫,是夜暴死。后数日,太子先前入住驿站驿丞,入宫当晚助兴的歌姬,乃至马夫、侍卫、随行宫人等数十人先后或自杀,或遭毒杀。凶手至今未归案。” “时任太子暴死,得益最高的自然就是凶手。” “高宗头风病重,陛下于显庆年间就已经是监国,当时已经在朝廷里面布局了十几年,又哪里用的上杀了自己儿子的手段。而获利最高的,便是你2伯,本来他绝无继任太子的可能,反而是在太子死后,你2伯才能坐上太子的位置。” “这么说,我父亲和4叔也都有可能是凶手。” “不错,只不过你父亲和你4叔当时年岁还小,应该没有这等手段。他们用这等法子,不过是想离间你和陛下而已。我且问你,自打陛下上任以来,朝廷的日子是不是好过了许多?” “确实好过了许多。” 李重润点了点头,自己在扬州这几年眼光看的清楚,虽然之前爆发过几次叛乱,不过总的来讲,就自己眼见到的民生,确实比陛下刚上台之初要来的松快了许多。 就单单从自己收了那么多孤儿来看,最早自己买回来阿兰的时候,还可以精挑细选,如今再去牙行的时候,却只能是有多少买多少,没有那么多选择了。 “陛下治国方略没问题,只不过手段极端了些。可是狄公不也是坚持要陛下还政于李姓吗?” 这不只是李重润自己的想法,后世对武则天的评价也都不过如是,是个暴君,但是也算是个能君。 “既然百姓能过的上好日子,为何要在意天下到底是姓武还是姓李呢?若是为了皇位继承,再向当年陛下登基之初1般平生事端,这天下受苦的不还是那些百姓?” 毕竟是以识人而闻名朝野的狄仁杰,话虽然非常直白,却直接说进了李重润最纠结的地方。 “天下大事,你我能插手的地方不多。陛下年岁已经大了,姓武的子弟又扶不上墙,除了你父亲,这天下陛下又能交待给谁呢?” 李重润自然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啊……” 不知是不是李重润乌鸦嘴属性再次爆发,话音还没落,1个出身厂卫军的老部下便急急慌慌的冲进了黑骑大营来。 “王爷,不好,发现敌情!” 第398章 不能炸桥! “敌人从什么方向来的?” “从河阳那边而来。李3哥已经带着2营过去支援了。” “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能过黄河的便只有河阳上的1座浮桥,突厥人就不怕咱们把河阳桥给炸了?” 李重润有些奇怪,按道理突厥人应该不会这么莽撞才是。 河阳方向?那就是从山西那边来的? 山西1直都是王家的地盘,突厥人又是如何穿过茫茫的太行山的? 这是王家有人学石敬塘,还是剩下那几个世家扔出来的烟雾弹?准备坑王家1把? ~& 就在李重润和狄公面面相觑的时候,黑骑的斥候也报信过来,言说在河阳方向发现了敌情。 “会不会又是和之前的手段1样,把咱们的注意力调过去,实际上是准备从东边偷袭?” 身边有个老奸巨猾的狄仁杰,李重润倒是不用只有自己1个人动脑子了。 见来传信的正是3营的人,李重润心里1紧,心说不会3营也已经被调去了河阳那边?这么1来,如果真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新扬可就直接暴露在从东边来的敌人面前了。 “李3哥出发前,已经把3营调回新扬进行防御了,还留了半个炮营镇守。” 还好,李3没有1股脑地把兵力全部调到北边去,多少让李重润放心1些。 “小老儿这就率黑骑前去河阳,临淄王还是尽快返回新扬安排对荥阳的防御比较好。” 听说狄仁杰也准备去河阳1趟,那地方离此地只有十几里路,李重润便准备跟过去看看。 邙山北麓的山巅之上,1个非常厂卫军风格的灰色棉布帐篷早就已经支在了那里。 李重润带着狄公策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帐篷下的方桌边两个小女娃正操作着两个硕大无朋的望远镜往北边了望着。 ! “胡闹,你们两个过来凑什么热闹!” 自然是裹儿还有仙蕙姐妹俩,没在新扬城里面呆着,反而跑了过来。 这里应该是之前1营用来观察前方的侦查哨,只不过李3过来了之后便改成了指挥所,桌子边上的椅子上堆着李3的半身甲,方镇图什么的也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虽然斥责了裹儿两句,两个小丫头过来倒是让李重润不用太过担心新扬的安危,只要两个妹妹不在那边,新扬就算是丢了也不过是损失些钱财而已。 “打起来了没?对方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李3哪儿去了?” 接2连3地丢下1连串问话,李重润很不客气地从裹儿手中抢过来了望远镜,递给狄仁杰手里,自己则从仙蕙手中抢下来了另1幅。 “还没打起来,最新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遭遇了突厥人的斥候。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对方就跑回去了。李3哥在下面炮营的阵地上安排火力点,随时准备炸桥。” 裹儿似乎知道李重润会问什么,答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河阳桥守将干什么吃的?竟然能让几个突厥斥候过桥?” 放下望远镜的李重润眉头皱了皱,本来很是繁忙的河阳桥如今冷冷清清的,1个鬼影子都没有,桥头的路砦后面也没有守军的踪迹,只有几队穿着灰布军装的自己人在热火朝天的挖战壕。 “前面刚知道的消息,今个早晨,河阳桥的守将,马上风,死了。” 正在教狄公使用望远镜的仙蕙在旁边补充了1句。 “说他是个废物,还真就是个废物,驸马带兵的时候,就连姑姑都不能前去探视的,这位小爷倒是玩得花的么。” 李重润实在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是庆幸还是愤怒了。 庆幸的是如果武家的这帮人不是这么酒囊饭袋的话,太子的事情早就已经定了,哪里还有这么多波澜。 愤怒的话,自然是……突然李重润联想到1个问题。 “这个关键的时候马上风?会不会是有人下毒?” 不过李重润转念1想,感觉这好像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眼下破案不重要,关键是要摸清楚河对岸到底有多少敌人。李3可派斥候前去了?” 望远镜里面看着远远的河对岸只觉着烟尘喧嚣,毕竟距离有些远,实在看不清楚对面有多少人马。 不过看烟尘的阵仗,似乎不太像是调虎离山之计。 李重润转身传了个命令下去:“让3营在新扬修整后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阿兄,北边如果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就咱们这点人,真要是突厥人来了,人家才是虎好!” 虽说兵者诡道也是老祖宗说的,不过根据李重润本朝廷里面几个将军的了解程度来看,除了前朝李卫公那种开挂式的打仗的法子,绝大多数将军打仗还都是老老实实走以势压人的常规路子,阴谋诡计之类反而因为太过冒险,用得并不多。 “让3营做好新扬的防御,为兄我去去就来!” 李重润的话音未落,踏雪已经奔出去了几丈远了。 “妹妹,咱们这边还有些其他侦查的法子,要不要上天去看1看?” 仙蕙穿着她那1身油乎乎的实验袍,凑到了裹儿身后指了指帐篷外面堆放的那1堆物事。 “之前你跟阿兄玩了1回,差点飘到安西军去,你还敢坐啊?”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虽然嘴上表示了反对的意思,不过裹儿的表情还是1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重润策马从桥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1个5彩斑斓的热气球已经飘到了天上。 宣武军的弟兄们自然是见过这般阵仗的,不过黑骑还是第1次见到这玩意儿,不少正前往阵前的黑骑纷纷扭头去看的时候,耽误了行程,平白挨了队长几鞭子。 “对面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弄出来这么大烟尘,不过肯定是有突厥人,那浓浓的羊膻味就算是透过望远镜都能闻得见。” 狄公腿脚不好,方才李重润上前侦查的时候便没跟着,只不过是在安排黑骑往两侧的山岭上驻防的事宜。 “在马尾上绑上松针,掀起烟尘干扰侦查的法子3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观园唱的戏文里面都有这桥段,突厥人知道这些小把戏倒没什么意外。” 狄仁杰似乎早就料到了敌人会有如此布置,手上的1面黑色小旗挥了挥,1连串的哨音还没来得及落下,1队黑甲骑士就已经策马扬鞭,义无反顾地往河对岸的烟尘中冲了过去。 李重润本想劝阻,只不过1句不可的声音还没落下,几个黑骑的身影就已经冲过了河阳桥,眼看着就要接近那1片连天的烟尘了。 望远镜里面看得分明,几支弓箭从烟尘中激射而来,等几个黑骑士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骑士身中数箭了。 剩下的几个骑士身手还算可以,用了些裆里藏身之类的技巧把弩箭躲了过去,抢过中箭的两个弟兄调转马头就准备回撤。 谁知那突厥人的弓弩就像是无穷无尽1般,只不过转个身的功夫,斥候小队便只剩下了1个队长,正在朝着桥头狂奔而来。 1声震天的弹簧声响了起来,这声音如此熟悉,让李重润依稀想起来当年自己被武陵人绑架的那1次。 “,突厥人连8牛弩都搞到手了!” 1根粗若儿臂的铁棍从烟尘中狠狠地抽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戳在了正在奋力催马的黑骑队长的坐骑身上,健硕的马匹瞬间就膨化成了1团血雾,而在其上的黑骑队长连1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如同1块破布1般被从马背上掀了起来,径直掉进了黄河里面,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消失在了浑浊的水面之下。 “炸桥!狄公。” 自己这边战壕才刚开始挖,1应防御设施都还只是个雏形,就算是自己占据着技术优势,想跟敌人硬抗,也是需要大量时间建设大量工事才行。 出于稳妥考虑,李重润果断建议用炸桥的法子拖延时间。就算突厥人想修桥或者用渡船过河,多少也要耗费他们不少时间。 “不能炸桥!” 可是裹儿刚从热气球上下来,就听见李重润正准备安排炸桥,连声阻止起他来。 第398章 不能炸桥! “敌人从什么方向来的?” “从河阳那边而来。李3哥已经带着2营过去支援了。” “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能过黄河的便只有河阳上的1座浮桥,突厥人就不怕咱们把河阳桥给炸了?” 李重润有些奇怪,按道理突厥人应该不会这么莽撞才是。 河阳方向?那就是从山西那边来的? 山西1直都是王家的地盘,突厥人又是如何穿过茫茫的太行山的? 这是王家有人学石敬塘,还是剩下那几个世家扔出来的烟雾弹?准备坑王家1把? ~& 就在李重润和狄公面面相觑的时候,黑骑的斥候也报信过来,言说在河阳方向发现了敌情。 “会不会又是和之前的手段1样,把咱们的注意力调过去,实际上是准备从东边偷袭?” 身边有个老奸巨猾的狄仁杰,李重润倒是不用只有自己1个人动脑子了。 见来传信的正是3营的人,李重润心里1紧,心说不会3营也已经被调去了河阳那边?这么1来,如果真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新扬可就直接暴露在从东边来的敌人面前了。 “李3哥出发前,已经把3营调回新扬进行防御了,还留了半个炮营镇守。” 还好,李3没有1股脑地把兵力全部调到北边去,多少让李重润放心1些。 “小老儿这就率黑骑前去河阳,临淄王还是尽快返回新扬安排对荥阳的防御比较好。” 听说狄仁杰也准备去河阳1趟,那地方离此地只有十几里路,李重润便准备跟过去看看。 邙山北麓的山巅之上,1个非常厂卫军风格的灰色棉布帐篷早就已经支在了那里。 李重润带着狄公策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帐篷下的方桌边两个小女娃正操作着两个硕大无朋的望远镜往北边了望着。 ! “胡闹,你们两个过来凑什么热闹!” 自然是裹儿还有仙蕙姐妹俩,没在新扬城里面呆着,反而跑了过来。 这里应该是之前1营用来观察前方的侦查哨,只不过李3过来了之后便改成了指挥所,桌子边上的椅子上堆着李3的半身甲,方镇图什么的也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虽然斥责了裹儿两句,两个小丫头过来倒是让李重润不用太过担心新扬的安危,只要两个妹妹不在那边,新扬就算是丢了也不过是损失些钱财而已。 “打起来了没?对方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李3哪儿去了?” 接2连3地丢下1连串问话,李重润很不客气地从裹儿手中抢过来了望远镜,递给狄仁杰手里,自己则从仙蕙手中抢下来了另1幅。 “还没打起来,最新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遭遇了突厥人的斥候。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对方就跑回去了。李3哥在下面炮营的阵地上安排火力点,随时准备炸桥。” 裹儿似乎知道李重润会问什么,答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河阳桥守将干什么吃的?竟然能让几个突厥斥候过桥?” 放下望远镜的李重润眉头皱了皱,本来很是繁忙的河阳桥如今冷冷清清的,1个鬼影子都没有,桥头的路砦后面也没有守军的踪迹,只有几队穿着灰布军装的自己人在热火朝天的挖战壕。 “前面刚知道的消息,今个早晨,河阳桥的守将,马上风,死了。” 正在教狄公使用望远镜的仙蕙在旁边补充了1句。 “说他是个废物,还真就是个废物,驸马带兵的时候,就连姑姑都不能前去探视的,这位小爷倒是玩得花的么。” 李重润实在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是庆幸还是愤怒了。 庆幸的是如果武家的这帮人不是这么酒囊饭袋的话,太子的事情早就已经定了,哪里还有这么多波澜。 愤怒的话,自然是……突然李重润联想到1个问题。 “这个关键的时候马上风?会不会是有人下毒?” 不过李重润转念1想,感觉这好像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眼下破案不重要,关键是要摸清楚河对岸到底有多少敌人。李3可派斥候前去了?” 望远镜里面看着远远的河对岸只觉着烟尘喧嚣,毕竟距离有些远,实在看不清楚对面有多少人马。 不过看烟尘的阵仗,似乎不太像是调虎离山之计。 李重润转身传了个命令下去:“让3营在新扬修整后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阿兄,北边如果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就咱们这点人,真要是突厥人来了,人家才是虎好!” 虽说兵者诡道也是老祖宗说的,不过根据李重润本朝廷里面几个将军的了解程度来看,除了前朝李卫公那种开挂式的打仗的法子,绝大多数将军打仗还都是老老实实走以势压人的常规路子,阴谋诡计之类反而因为太过冒险,用得并不多。 “让3营做好新扬的防御,为兄我去去就来!” 李重润的话音未落,踏雪已经奔出去了几丈远了。 “妹妹,咱们这边还有些其他侦查的法子,要不要上天去看1看?” 仙蕙穿着她那1身油乎乎的实验袍,凑到了裹儿身后指了指帐篷外面堆放的那1堆物事。 “之前你跟阿兄玩了1回,差点飘到安西军去,你还敢坐啊?”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虽然嘴上表示了反对的意思,不过裹儿的表情还是1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重润策马从桥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1个5彩斑斓的热气球已经飘到了天上。 宣武军的弟兄们自然是见过这般阵仗的,不过黑骑还是第1次见到这玩意儿,不少正前往阵前的黑骑纷纷扭头去看的时候,耽误了行程,平白挨了队长几鞭子。 “对面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弄出来这么大烟尘,不过肯定是有突厥人,那浓浓的羊膻味就算是透过望远镜都能闻得见。” 狄公腿脚不好,方才李重润上前侦查的时候便没跟着,只不过是在安排黑骑往两侧的山岭上驻防的事宜。 “在马尾上绑上松针,掀起烟尘干扰侦查的法子3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观园唱的戏文里面都有这桥段,突厥人知道这些小把戏倒没什么意外。” 狄仁杰似乎早就料到了敌人会有如此布置,手上的1面黑色小旗挥了挥,1连串的哨音还没来得及落下,1队黑甲骑士就已经策马扬鞭,义无反顾地往河对岸的烟尘中冲了过去。 李重润本想劝阻,只不过1句不可的声音还没落下,几个黑骑的身影就已经冲过了河阳桥,眼看着就要接近那1片连天的烟尘了。 望远镜里面看得分明,几支弓箭从烟尘中激射而来,等几个黑骑士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骑士身中数箭了。 剩下的几个骑士身手还算可以,用了些裆里藏身之类的技巧把弩箭躲了过去,抢过中箭的两个弟兄调转马头就准备回撤。 谁知那突厥人的弓弩就像是无穷无尽1般,只不过转个身的功夫,斥候小队便只剩下了1个队长,正在朝着桥头狂奔而来。 1声震天的弹簧声响了起来,这声音如此熟悉,让李重润依稀想起来当年自己被武陵人绑架的那1次。 “,突厥人连8牛弩都搞到手了!” 1根粗若儿臂的铁棍从烟尘中狠狠地抽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戳在了正在奋力催马的黑骑队长的坐骑身上,健硕的马匹瞬间就膨化成了1团血雾,而在其上的黑骑队长连1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如同1块破布1般被从马背上掀了起来,径直掉进了黄河里面,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消失在了浑浊的水面之下。 “炸桥!狄公。” 自己这边战壕才刚开始挖,1应防御设施都还只是个雏形,就算是自己占据着技术优势,想跟敌人硬抗,也是需要大量时间建设大量工事才行。 出于稳妥考虑,李重润果断建议用炸桥的法子拖延时间。就算突厥人想修桥或者用渡船过河,多少也要耗费他们不少时间。 “不能炸桥!” 可是裹儿刚从热气球上下来,就听见李重润正准备安排炸桥,连声阻止起他来。 第399章 诸如指环王三一般的战前动员 “不过是个浮桥而已,回头让工兵营过来修个水泥的。” 李重润心想只不过是1个木船搭建的浮桥而已,虽说自己不懂得斜拉桥那种高大上的玩意儿,依样画葫芦还不是跟玩1样,所以就并没在意,下令炮营准备火药。 “狄公,敌人若是不能过桥,必然只能找船来渡河,我们只要关注好敌军的动向,先放1部分敌人渡河,我的步兵构筑好工事,牵制住敌人正面的攻势,狄公的黑骑从侧面夹击,火炮再打断后续敌人渡河而来的支援,如此敌人断无逃脱之理。” “由此东西数十里,黄河南岸皆为邙山,大军若想渡河,便只有咱们所在的山谷1处,防御工事和临淄王的火炮部队只要搭配得当,任他千军万马,也绝难突围。” 李重润的计划非常具有可行性,听得狄公接连点头。 “阿兄!不能炸桥啊,突厥人准备上桥了!” 裹儿的声音越发急切了,1边大喊着1边从热气球上爬下来,摆脱了几个特务大队的搀扶,着急忙慌地往李重润这边冲过来。 说app—<—> “什么?那还不赶紧炸桥!” 李重润听见突厥人准备过河了,连忙抓起望远镜往河对岸看过去。 喧嚣的烟尘没有疏朗1丝1毫,不过确实有不少人影摩肩擦踵地往桥面上挤了上来。 只不过远远地看过去,那些人没有骑马,似乎也没持有兵器,甚至还有些垂头丧气的,走得非常慢。 李重润隐约觉着有些不对。 “,不会是这帮突厥人学鬼子,用平民前面趟地雷。” “王爷,弹药装填完毕,随时可以开火!” 炮营的营长上前来报告,准备等李重润的命令1下就能开火。 “不能炸桥啊,突厥人绑了好多百姓上桥上去了!” 裹儿的话证实了李重润的担心。 身 “先不要开火!” 李重润咬了咬牙,低头看了看山下已经装填好的火炮,很不甘心地拿望远镜又重新望了望远处正蜂拥到桥面上的那些人影,“传我命令,先不要开火!” “狄公,怎么办?” 看了看桥头上还只是个雏形的战壕,李重润脑子里面瞬间转过好几个心思,只不过左右权衡下来,都实在是下不去手。 “凡战者,以奇胜,以正合。” 狄仁杰掉了1句书袋,开始低着头绑缚起自己身上的甲胄起来。 “狄公,现在不是卖弄学问的时候,莫非就这么放突厥人过河?” 对面突厥人骑兵不知几许,就凭自己这半数的宣武军,就算加上1千名黑骑,没有天险可以据守,又能防御住多久呢? 李重润此刻突然有点理解当初袁崇焕的境地了。 若是不管那些百姓生死,直接炸桥,胜利是指日可待的,可是后世自己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子。 ~小说app,-app。。 若是为了照顾那些百姓,放任着这不知多少的突厥人1路冲杀过来,身后可就是洛阳城。 若是自己守不住,自家皇帝的手段可是比崇祯皇帝那个2愣子要直白多了。 “虽说兵书上说,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把身上的甲胄紧了1遍,狄公恢复了往日那般笑眯眯的样子,本想顺手拍1拍李重润的头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子早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许多。 只不过甲胄好像有些小了,或者狄公甲胄紧得太狠了些,把不少肥肉从甲胄的连接处挤了出来,看上去有些可笑。 “临淄王向来多以奇计胜敌,今天小老儿就让临淄王看1看,什么才是我大唐军人的威风。” 就这么穿着1身有些可笑的甲胄,狄公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那名老仆把自己的那匹瘦马牵了过来。 “我大唐铁骑,就算不用阴谋诡计,正面对敌时也从来没有退后过1步!” “黑骑!下山!结阵!” 狄公胯下的瘦马依稀也提了不少精神起来,1时间竟然不再是先前那般病恹恹的样子,硕大的眼睛映射着正午的阳光,发出些直刺人内心的光芒出来。 “哎,狄公,先把我的全身甲换上再去啊。” p<, 见小老头就这么准备上前去逞英雄,不知为何,李重润脑子里面依稀想起了狄夫人那豪爽无比的嗓门来。 “传我命令,1营2营,放弃修筑工事,以近战接敌阵形于桥头结阵,务必堵住敌人。” 传令兵早就已经等在了李重润身后,听见李重润的命令,马不停蹄的下山传令去了。 “阿兄,要不咱们还是把桥炸了。” 裹儿只是方才看到不少百姓被突厥人赶上了桥,这才着急阻止李重润炸桥伤及百姓,这会儿才想起来,若是不炸桥,过桥而来的可不只是这些被裹挟的百姓,还有后面那无数虎视眈眈的突厥人。 “咱们把桥炸了,然后让后世的那些文人把为兄喷成不顾百姓生死的废物?” 李重润示意几个手下7手8脚的把自己的全身甲给狄公套到了身上,又给他换了1匹好马,把那个方才灵光1现,被狄公的体重1压便又原形毕露的老马给换了下来,这才放老爷子上前指挥去了。 “莫怕,就算是突厥人用了这刘备的法子,为兄好歹也是传说中的曹阿瞒转世,对付刘备这孙子有些天赋的。不用担心。” 见裹儿漂亮的小脸皱成了1团很漂亮的菊花,李重润反而不再像方才那么紧张了,轻轻地拍了拍裹儿的脸颊,李重润示意她安心:“你帮我回神都1趟,让金吾卫务必做好神都的防御,最好把周边的百姓先迁回神都去,剩下的事情交给为兄处理。” “可是……” ,~欢迎下载 “没有可是,快去。其他的兄弟要跟着为兄打仗,这事情便只能拜托妹子亲自跑1趟了。” 对于李重润这种明显支开自己的借口,裹儿自然第1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张嘴就要拒绝。 “哎,姨娘你怎么来了?” 李重润突然脸上漏了点惊讶之色地看向裹儿后背,裹儿有些奇怪为何上官婉儿会来此地,也扭头回去看,只不过刚1扭头,就觉着脑后1痛,身子不由自主地瘫了下去。 1把搂住裹儿,李重润扭头安排公孙兰:“阿兰,送裹儿回神都,务必送到家里才行。” 阿兰听见了李重润的安排,却并没有伸手接过裹儿,反而紧了紧拴着弯刀的背带,示意自己要和夫君并肩战斗。 “不用担心为夫,仙蕙那边还有好些秘密武器没用呢,这天下想威胁到为夫的人还没出生呢,莫怕。” 见仙蕙在1旁接连的点头,阿兰这才稍微放心了1些。 “相公小心,妾身速归。” 阿兰也知道若是裹儿在场,李重润也无法全力作战,反正此处距离神都已经不远,阿兰决定只要把裹儿送回神都,自己就尽快赶回,就算遭遇不测…… 阿兰没敢多想,接过裹儿便上马急匆匆地往身后的神都冲去了。 “仙蕙,你回新扬1趟,把戊单元的那个试验品给开过来。” “阿兄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那个么?” “若是此战剩了,那便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1般,李重润咬了咬牙,示意仙蕙动手。 仙蕙虽然有些迟疑,不过见李重润的眼光非常坚决,还是答应了下来。 李重润又把炮营和特务大队的指挥给叫了上来,指着几个关键的节点安排了下去。 等李重润安排好了1切,赶到宣武军阵前的时候,百姓的先头已经下了桥,似乎是感觉到死里逃生1般,无数百姓只不过刚从桥面上走了下来,就瘫软在了地上,任凭身后的突厥人马鞭挥得山响,却再也1动不动了。 桥面上剩下的百姓被突厥人逼迫着闪到了1边,在本来并不算宽阔的浮桥上露出来1条路来,无数突厥骑兵从烟瘴中露出身形,策马扬鞭往南岸飞驰而来。 宣武军和黑骑加起来不到两千人的光景,在山谷中间组成了1条浅浅的阵线,结结实实地堵在了突厥人阵前。 :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本想做1个振聋发聩的战前动员,1时间指环王3,黑客帝国3,还有独立日里面的经典场景接连地在自己面前浮现了1遍。 只是狄公的战前动员却远比李重润想象的简单直白得多。只不过是1举手中的长剑,狄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李重润却依稀好像听见了1声龙吟1般的剑鸣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 “哗啦啦!” 1阵整齐划1的拔刀声响了起来,1千名黑骑犹如1个人1般,齐刷刷地亮出了手中的弯刀。 如林的弯刀隐隐的透出无尽的杀意,竟然让正午炙热的阳光都暗淡了1丝。 “各位兄弟,我知道身后的神都跟绝大多数兄弟都没什么关系,不过想想神都街上跑着的那些小孩子,若是不像他们遭遇咱们小时候的待遇,今天就随我1战!” “王爷不用说这么多,王爷给的抚恤够弟兄们家里活好几辈子,还能不花钱把娃娃供养成读书人,弟兄们等这1仗等了很久了!” 几个师弟的声音6续地响了起来。还伴着几声轻笑声。 “若是弟兄们有个3长两短,我李重润对天发誓,1定会让幕后的主使付出代价!” 踏过长桥的突厥骑兵越来越多了,依稀形成了1个锋矢般的阵型,遥遥地指向李重润所在的方向。 1是为了宣威,2是为了壮胆,李重润铁锏1挥:“宣武军在此!1步不退!” “宣武军必胜!” 只不过李重润刚把气势给烘托到了顶点,几个突厥人策马从阵型里蹿了出来,在距离阵线还有1百多步的地方停了马,高声喊了起来:“我方小可汗,特请临淄王阵前1叙!” 第399章 诸如指环王三一般的战前动员 “不过是个浮桥而已,回头让工兵营过来修个水泥的。” 李重润心想只不过是1个木船搭建的浮桥而已,虽说自己不懂得斜拉桥那种高大上的玩意儿,依样画葫芦还不是跟玩1样,所以就并没在意,下令炮营准备火药。 “狄公,敌人若是不能过桥,必然只能找船来渡河,我们只要关注好敌军的动向,先放1部分敌人渡河,我的步兵构筑好工事,牵制住敌人正面的攻势,狄公的黑骑从侧面夹击,火炮再打断后续敌人渡河而来的支援,如此敌人断无逃脱之理。” “由此东西数十里,黄河南岸皆为邙山,大军若想渡河,便只有咱们所在的山谷1处,防御工事和临淄王的火炮部队只要搭配得当,任他千军万马,也绝难突围。” 李重润的计划非常具有可行性,听得狄公接连点头。 “阿兄!不能炸桥啊,突厥人准备上桥了!” 裹儿的声音越发急切了,1边大喊着1边从热气球上爬下来,摆脱了几个特务大队的搀扶,着急忙慌地往李重润这边冲过来。 说app—<—> “什么?那还不赶紧炸桥!” 李重润听见突厥人准备过河了,连忙抓起望远镜往河对岸看过去。 喧嚣的烟尘没有疏朗1丝1毫,不过确实有不少人影摩肩擦踵地往桥面上挤了上来。 只不过远远地看过去,那些人没有骑马,似乎也没持有兵器,甚至还有些垂头丧气的,走得非常慢。 李重润隐约觉着有些不对。 “,不会是这帮突厥人学鬼子,用平民前面趟地雷。” “王爷,弹药装填完毕,随时可以开火!” 炮营的营长上前来报告,准备等李重润的命令1下就能开火。 “不能炸桥啊,突厥人绑了好多百姓上桥上去了!” 裹儿的话证实了李重润的担心。 身 “先不要开火!” 李重润咬了咬牙,低头看了看山下已经装填好的火炮,很不甘心地拿望远镜又重新望了望远处正蜂拥到桥面上的那些人影,“传我命令,先不要开火!” “狄公,怎么办?” 看了看桥头上还只是个雏形的战壕,李重润脑子里面瞬间转过好几个心思,只不过左右权衡下来,都实在是下不去手。 “凡战者,以奇胜,以正合。” 狄仁杰掉了1句书袋,开始低着头绑缚起自己身上的甲胄起来。 “狄公,现在不是卖弄学问的时候,莫非就这么放突厥人过河?” 对面突厥人骑兵不知几许,就凭自己这半数的宣武军,就算加上1千名黑骑,没有天险可以据守,又能防御住多久呢? 李重润此刻突然有点理解当初袁崇焕的境地了。 若是不管那些百姓生死,直接炸桥,胜利是指日可待的,可是后世自己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子。 ~小说app,-app。。 若是为了照顾那些百姓,放任着这不知多少的突厥人1路冲杀过来,身后可就是洛阳城。 若是自己守不住,自家皇帝的手段可是比崇祯皇帝那个2愣子要直白多了。 “虽说兵书上说,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把身上的甲胄紧了1遍,狄公恢复了往日那般笑眯眯的样子,本想顺手拍1拍李重润的头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子早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许多。 只不过甲胄好像有些小了,或者狄公甲胄紧得太狠了些,把不少肥肉从甲胄的连接处挤了出来,看上去有些可笑。 “临淄王向来多以奇计胜敌,今天小老儿就让临淄王看1看,什么才是我大唐军人的威风。” 就这么穿着1身有些可笑的甲胄,狄公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那名老仆把自己的那匹瘦马牵了过来。 “我大唐铁骑,就算不用阴谋诡计,正面对敌时也从来没有退后过1步!” “黑骑!下山!结阵!” 狄公胯下的瘦马依稀也提了不少精神起来,1时间竟然不再是先前那般病恹恹的样子,硕大的眼睛映射着正午的阳光,发出些直刺人内心的光芒出来。 “哎,狄公,先把我的全身甲换上再去啊。” p<, 见小老头就这么准备上前去逞英雄,不知为何,李重润脑子里面依稀想起了狄夫人那豪爽无比的嗓门来。 “传我命令,1营2营,放弃修筑工事,以近战接敌阵形于桥头结阵,务必堵住敌人。” 传令兵早就已经等在了李重润身后,听见李重润的命令,马不停蹄的下山传令去了。 “阿兄,要不咱们还是把桥炸了。” 裹儿只是方才看到不少百姓被突厥人赶上了桥,这才着急阻止李重润炸桥伤及百姓,这会儿才想起来,若是不炸桥,过桥而来的可不只是这些被裹挟的百姓,还有后面那无数虎视眈眈的突厥人。 “咱们把桥炸了,然后让后世的那些文人把为兄喷成不顾百姓生死的废物?” 李重润示意几个手下7手8脚的把自己的全身甲给狄公套到了身上,又给他换了1匹好马,把那个方才灵光1现,被狄公的体重1压便又原形毕露的老马给换了下来,这才放老爷子上前指挥去了。 “莫怕,就算是突厥人用了这刘备的法子,为兄好歹也是传说中的曹阿瞒转世,对付刘备这孙子有些天赋的。不用担心。” 见裹儿漂亮的小脸皱成了1团很漂亮的菊花,李重润反而不再像方才那么紧张了,轻轻地拍了拍裹儿的脸颊,李重润示意她安心:“你帮我回神都1趟,让金吾卫务必做好神都的防御,最好把周边的百姓先迁回神都去,剩下的事情交给为兄处理。” “可是……” ,~欢迎下载 “没有可是,快去。其他的兄弟要跟着为兄打仗,这事情便只能拜托妹子亲自跑1趟了。” 对于李重润这种明显支开自己的借口,裹儿自然第1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张嘴就要拒绝。 “哎,姨娘你怎么来了?” 李重润突然脸上漏了点惊讶之色地看向裹儿后背,裹儿有些奇怪为何上官婉儿会来此地,也扭头回去看,只不过刚1扭头,就觉着脑后1痛,身子不由自主地瘫了下去。 1把搂住裹儿,李重润扭头安排公孙兰:“阿兰,送裹儿回神都,务必送到家里才行。” 阿兰听见了李重润的安排,却并没有伸手接过裹儿,反而紧了紧拴着弯刀的背带,示意自己要和夫君并肩战斗。 “不用担心为夫,仙蕙那边还有好些秘密武器没用呢,这天下想威胁到为夫的人还没出生呢,莫怕。” 见仙蕙在1旁接连的点头,阿兰这才稍微放心了1些。 “相公小心,妾身速归。” 阿兰也知道若是裹儿在场,李重润也无法全力作战,反正此处距离神都已经不远,阿兰决定只要把裹儿送回神都,自己就尽快赶回,就算遭遇不测…… 阿兰没敢多想,接过裹儿便上马急匆匆地往身后的神都冲去了。 “仙蕙,你回新扬1趟,把戊单元的那个试验品给开过来。” “阿兄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那个么?” “若是此战剩了,那便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1般,李重润咬了咬牙,示意仙蕙动手。 仙蕙虽然有些迟疑,不过见李重润的眼光非常坚决,还是答应了下来。 李重润又把炮营和特务大队的指挥给叫了上来,指着几个关键的节点安排了下去。 等李重润安排好了1切,赶到宣武军阵前的时候,百姓的先头已经下了桥,似乎是感觉到死里逃生1般,无数百姓只不过刚从桥面上走了下来,就瘫软在了地上,任凭身后的突厥人马鞭挥得山响,却再也1动不动了。 桥面上剩下的百姓被突厥人逼迫着闪到了1边,在本来并不算宽阔的浮桥上露出来1条路来,无数突厥骑兵从烟瘴中露出身形,策马扬鞭往南岸飞驰而来。 宣武军和黑骑加起来不到两千人的光景,在山谷中间组成了1条浅浅的阵线,结结实实地堵在了突厥人阵前。 :欢迎下载app阅读。 李重润本想做1个振聋发聩的战前动员,1时间指环王3,黑客帝国3,还有独立日里面的经典场景接连地在自己面前浮现了1遍。 只是狄公的战前动员却远比李重润想象的简单直白得多。只不过是1举手中的长剑,狄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李重润却依稀好像听见了1声龙吟1般的剑鸣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 “哗啦啦!” 1阵整齐划1的拔刀声响了起来,1千名黑骑犹如1个人1般,齐刷刷地亮出了手中的弯刀。 如林的弯刀隐隐的透出无尽的杀意,竟然让正午炙热的阳光都暗淡了1丝。 “各位兄弟,我知道身后的神都跟绝大多数兄弟都没什么关系,不过想想神都街上跑着的那些小孩子,若是不像他们遭遇咱们小时候的待遇,今天就随我1战!” “王爷不用说这么多,王爷给的抚恤够弟兄们家里活好几辈子,还能不花钱把娃娃供养成读书人,弟兄们等这1仗等了很久了!” 几个师弟的声音6续地响了起来。还伴着几声轻笑声。 “若是弟兄们有个3长两短,我李重润对天发誓,1定会让幕后的主使付出代价!” 踏过长桥的突厥骑兵越来越多了,依稀形成了1个锋矢般的阵型,遥遥地指向李重润所在的方向。 1是为了宣威,2是为了壮胆,李重润铁锏1挥:“宣武军在此!1步不退!” “宣武军必胜!” 只不过李重润刚把气势给烘托到了顶点,几个突厥人策马从阵型里蹿了出来,在距离阵线还有1百多步的地方停了马,高声喊了起来:“我方小可汗,特请临淄王阵前1叙!” 第400章 最终战,大结局(上) “正所谓1鼓作气,再而衰,3而竭。此番突厥人突然在此时说要谈判,只怕是想耽搁咱们的士气。” 狄公毕竟是带过兵的老资格,自然明白这些突厥人的想法。 “为表诚意,小可汗愿意先释放1部分百姓。” 对面的几个突厥人继续喊着。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讲信用的好孩子,突厥那边还真就把之前就已经过了桥的百姓往山谷这边驱赶过来。 “小心有诈!” 也难怪李重润会喊1声,如果是李重润,自己肯定会混上不少细作和兵士在这些百姓里面,趁乱发动1波突袭。 好在先行释放的百姓不多,加上这些百姓先前受了不少惊吓,被身后的突厥人用鞭子1催,很快就如同受了惊的兔子1般消散在了高耸的邙山之中,1丝身影都不见了。 “我方诚意已经带到了,小可汗再请临淄王阵前1叙!” 说 “还是去见1下,突厥人算是吃准了咱们放不下这些百姓,这1波是释放,下1波受什么待遇就不好讲了。” 狄公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李重润的意见。 突厥人倒是没想着在李重润身上耍诈,1个小小的凉棚很快就在两军阵前设了起来,8百步的距离对于李重润来讲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对于没有热兵器的突厥人来说,就算是8牛弩也已经够不着李重润的1根头发了。 阿史那同学精瘦了不少,两个眼睛有些凸出来,看上去越发的像蛤蟆了。 “以云州营州交换,我方自然退兵。” 阿史那同学倒是开门见山,只不过1见面,连常规的客套都省了,直接提出来了自己的条件。“不仅退兵,还能借给临淄王铁骑数万,助临淄王登上那个位置。” “你咋不干脆把幽云十6州1并要了去?顺便再给你爹上了天可汗的称号?鸡鸣狗盗之徒,也配跟我谈条件?” 李重润有些嗤之以鼻地哼了1声,张嘴就开骂。 “临淄王身后那座城池,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巍峨。要不是看在跟王爷同窗数年的份上,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头上。” “若只是此事,阿史那同学死了这条心便是,把营州要去,小爷我断了你们的阿芙蓉你们信不信?” ! 听到阿芙蓉的字眼,阿史那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1丝贪婪之色,不过很快就被他遮掩下去了。 “既然王爷铁了心要做忠臣,那就莫怪战场上刀枪无眼了。”阿史那同学倒是也爽快:“为了过河,本可汗用了些小手段,只为临淄王给我方两个时辰,咱们光明正大地打1场。” “手里捏着人质的时候,实在没资格提光明正大4个字。你既然要两个时辰,先放人,本王给你两个时辰!” “君子1言!” 听见李重润这么干脆利索地就答应了下来,阿史那同学眉间1喜。 “快放人,明明是你求着我的事情,别扯这么多有的没的。” 李重润皱了皱眉头,似乎觉着跟这种假道学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头也不回地就回去了。 “等下有你豪横不起来的时候!” 阿史那小可汗对着李重润的后背用力地啐了1口,算是给这场不欢而散的叙旧画了1个句号。 “突厥人为何讨要两个时辰?莫非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李重润回了阵前,跟狄公左右合计了1阵,也实在想不出来突厥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若是训练有素的骑手,两个时辰,河阳桥便能穿过8千人。” 李重润猜测这是突厥人的缓兵之计,为的就是能多运点人过来。 “若是为此,大可多要些时辰,为何非要两个时辰?” 对于狄公的这个疑问,李重润没有任何想法。 “宣武军不抓紧去挖拒马沟,为何装起泥土来?” 之前李重润的人在桥头挖战壕的时候,狄公便以为是在挖拒马沟,突厥人擅使骑兵,壕沟可以有效缓解骑兵的冲击,这倒是可以理解,只不过眼下宣武军似乎连拒马沟都放弃了,反倒是每个战士都从身上扯了几条布袋子出来,掏出背后的小铲子便开始挖土装袋起来。 只不过李重润这会已经跑去阵前做起同样的事情来,自然没机会回应狄公的疑问。 还有1个多时辰,狄公便只能按下心里的疑惑,指挥黑骑往两边的山上去砍伐树木,制作鹿砦和拒马。 不过只过了小半个时辰,李重润和狄仁杰的疑惑便烟消云散了。 pp< 突厥人的阵线后面树起来几个高台,1群身着彩衣的萨满居然开始当着这么多逐渐集结的突厥人跳起大神来。 “这是啥?跳大神吗?怎么感觉和乡下求雨的神婆子好像。” 李重润被突厥人的这1波操作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狄公用望远镜看到这1幕之后,眉头皱了皱,又舔了舔手指,在逐渐掀起来的南风中感受了1下:“这个节气,神都午后经常下雨,只怕这些突厥人是在祈雨。” 不知道是不是李重润的言出法随(乌鸦嘴版)再次发挥了威力,还是神都的气候确实容易在午后出现强对流天气,随着突厥人那边高台上传来的鼓声越来越急促,风,1点点烈了。 “火药威力巨大,只可惜不能见雨。而且雨水连绵,还会影响能见度,只怕此战,临淄王的火炮很难发挥威力了。” 狄公有些疑虑的感慨。 李重润看了看天色,确实是1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也不免有些紧张。转头往身后山腰的炮营阵地看去,发现炮营早已经支好了帐篷。 李重润豪横的底气之1便是这些火炮,既然已经做好了防雨的措施,这才让他放下心来1丝。 而1营和2营阵前,只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竟然就多了许多由沙袋堆成的半圆工事出来。 ~& 工事之间彼此嵌套着,竟然将并不算狭窄的山谷给堵得死死的。 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申时,随着突厥人最后几声鼓点落下,几声炸雷恰如其分地在山巅响了起来。 紧接着,黄豆大小的雨滴便铺天盖地地由南向北地席卷而来。 两个时辰的焦灼等待,此刻终于听见几声颇为苍凉的号角声,穿过如帘的雨幕,提醒着众人。 突厥人的进攻,开始了! 两个时辰,就算是日后拍摄大决战时那教科书式的行军,河阳桥那窄窄的浮桥也只不过是能穿过几千人的部队。 只不过就是这几千人的突厥骑兵,竟然能冲锋出1种铺天盖地的气势出来。 第400章 最终战,大结局(上) “正所谓1鼓作气,再而衰,3而竭。此番突厥人突然在此时说要谈判,只怕是想耽搁咱们的士气。” 狄公毕竟是带过兵的老资格,自然明白这些突厥人的想法。 “为表诚意,小可汗愿意先释放1部分百姓。” 对面的几个突厥人继续喊着。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讲信用的好孩子,突厥那边还真就把之前就已经过了桥的百姓往山谷这边驱赶过来。 “小心有诈!” 也难怪李重润会喊1声,如果是李重润,自己肯定会混上不少细作和兵士在这些百姓里面,趁乱发动1波突袭。 好在先行释放的百姓不多,加上这些百姓先前受了不少惊吓,被身后的突厥人用鞭子1催,很快就如同受了惊的兔子1般消散在了高耸的邙山之中,1丝身影都不见了。 “我方诚意已经带到了,小可汗再请临淄王阵前1叙!” 说 “还是去见1下,突厥人算是吃准了咱们放不下这些百姓,这1波是释放,下1波受什么待遇就不好讲了。” 狄公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李重润的意见。 突厥人倒是没想着在李重润身上耍诈,1个小小的凉棚很快就在两军阵前设了起来,8百步的距离对于李重润来讲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对于没有热兵器的突厥人来说,就算是8牛弩也已经够不着李重润的1根头发了。 阿史那同学精瘦了不少,两个眼睛有些凸出来,看上去越发的像蛤蟆了。 “以云州营州交换,我方自然退兵。” 阿史那同学倒是开门见山,只不过1见面,连常规的客套都省了,直接提出来了自己的条件。“不仅退兵,还能借给临淄王铁骑数万,助临淄王登上那个位置。” “你咋不干脆把幽云十6州1并要了去?顺便再给你爹上了天可汗的称号?鸡鸣狗盗之徒,也配跟我谈条件?” 李重润有些嗤之以鼻地哼了1声,张嘴就开骂。 “临淄王身后那座城池,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巍峨。要不是看在跟王爷同窗数年的份上,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头上。” “若只是此事,阿史那同学死了这条心便是,把营州要去,小爷我断了你们的阿芙蓉你们信不信?” ! 听到阿芙蓉的字眼,阿史那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1丝贪婪之色,不过很快就被他遮掩下去了。 “既然王爷铁了心要做忠臣,那就莫怪战场上刀枪无眼了。”阿史那同学倒是也爽快:“为了过河,本可汗用了些小手段,只为临淄王给我方两个时辰,咱们光明正大地打1场。” “手里捏着人质的时候,实在没资格提光明正大4个字。你既然要两个时辰,先放人,本王给你两个时辰!” “君子1言!” 听见李重润这么干脆利索地就答应了下来,阿史那同学眉间1喜。 “快放人,明明是你求着我的事情,别扯这么多有的没的。” 李重润皱了皱眉头,似乎觉着跟这种假道学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头也不回地就回去了。 “等下有你豪横不起来的时候!” 阿史那小可汗对着李重润的后背用力地啐了1口,算是给这场不欢而散的叙旧画了1个句号。 “突厥人为何讨要两个时辰?莫非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李重润回了阵前,跟狄公左右合计了1阵,也实在想不出来突厥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若是训练有素的骑手,两个时辰,河阳桥便能穿过8千人。” 李重润猜测这是突厥人的缓兵之计,为的就是能多运点人过来。 “若是为此,大可多要些时辰,为何非要两个时辰?” 对于狄公的这个疑问,李重润没有任何想法。 “宣武军不抓紧去挖拒马沟,为何装起泥土来?” 之前李重润的人在桥头挖战壕的时候,狄公便以为是在挖拒马沟,突厥人擅使骑兵,壕沟可以有效缓解骑兵的冲击,这倒是可以理解,只不过眼下宣武军似乎连拒马沟都放弃了,反倒是每个战士都从身上扯了几条布袋子出来,掏出背后的小铲子便开始挖土装袋起来。 只不过李重润这会已经跑去阵前做起同样的事情来,自然没机会回应狄公的疑问。 还有1个多时辰,狄公便只能按下心里的疑惑,指挥黑骑往两边的山上去砍伐树木,制作鹿砦和拒马。 不过只过了小半个时辰,李重润和狄仁杰的疑惑便烟消云散了。 pp< 突厥人的阵线后面树起来几个高台,1群身着彩衣的萨满居然开始当着这么多逐渐集结的突厥人跳起大神来。 “这是啥?跳大神吗?怎么感觉和乡下求雨的神婆子好像。” 李重润被突厥人的这1波操作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狄公用望远镜看到这1幕之后,眉头皱了皱,又舔了舔手指,在逐渐掀起来的南风中感受了1下:“这个节气,神都午后经常下雨,只怕这些突厥人是在祈雨。” 不知道是不是李重润的言出法随(乌鸦嘴版)再次发挥了威力,还是神都的气候确实容易在午后出现强对流天气,随着突厥人那边高台上传来的鼓声越来越急促,风,1点点烈了。 “火药威力巨大,只可惜不能见雨。而且雨水连绵,还会影响能见度,只怕此战,临淄王的火炮很难发挥威力了。” 狄公有些疑虑的感慨。 李重润看了看天色,确实是1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也不免有些紧张。转头往身后山腰的炮营阵地看去,发现炮营早已经支好了帐篷。 李重润豪横的底气之1便是这些火炮,既然已经做好了防雨的措施,这才让他放下心来1丝。 而1营和2营阵前,只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竟然就多了许多由沙袋堆成的半圆工事出来。 ~& 工事之间彼此嵌套着,竟然将并不算狭窄的山谷给堵得死死的。 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申时,随着突厥人最后几声鼓点落下,几声炸雷恰如其分地在山巅响了起来。 紧接着,黄豆大小的雨滴便铺天盖地地由南向北地席卷而来。 两个时辰的焦灼等待,此刻终于听见几声颇为苍凉的号角声,穿过如帘的雨幕,提醒着众人。 突厥人的进攻,开始了! 两个时辰,就算是日后拍摄大决战时那教科书式的行军,河阳桥那窄窄的浮桥也只不过是能穿过几千人的部队。 只不过就是这几千人的突厥骑兵,竟然能冲锋出1种铺天盖地的气势出来。 第401章 最终战,大结局(中) “做好冲击准备!立盾!突厥人杀过来了!” 和李重润的大喊声一并响起来的,是一连串混搭在雨声中的飞箭破空的声音。 木包铁皮的盾牌被箭支砸出了一连串的鼓点,就像是战鼓,越发的让人热血沸腾了起来。 “立枪!” 李重润的声音在工事间回荡起接连的响应。 从藏身的工事中露出身来的播刀,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芦苇丛,在风雨中摇曳着,闪耀着森森然的寒光。 躲过了第一波的拒马和绊马沟,突厥人的几个幸运儿骑兵穿出雨幕,便迎面撞到了这片嶙峋的钢铁丛林上。 播刀如同弯月般的刀刃悄无声息地划过一匹试图从工事上方越过的马匹柔软的腹部,一大蓬血雨顷刻间占据了工事里面兵士的视线,间或泼洒下来无数温热的物事和难以言表的腥臭的味道。 首发:塔&读小说 “手榴弹!” 接二连三的黑影飞了出去,无数残肢便如同破烂一般丢得到处都是。 第一波敌人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山谷两旁耸立的黑骑阵线依旧坚定如山,并没有立刻下场的打算。 只不过拒马总有被冲击损坏的时候,绊马坑也总有被填平的时候。 当第一个工事终于被无尽的骑兵冲垮,李重润才敲起了战鼓。 和鼓声一并响起的,便是山坡上炮营震天的炮响。 虽然大雨倾盆,躲在帐篷里的火炮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加上因为地势的关系,战线也称不上如何绵长,所以一轮炮击过后,前锋受到的冲击便瞬间轻松了许多。 只不过敌人并没有给李重润太多放松的时间,第二轮炮响依稀间凌乱了许多,李重润往山上看去的时候,驻守在那里的一队黑骑已经跟数百个百姓缠斗在了一起。 接连几声巨响传来,就连火炮都已经被燃爆的火药给掀翻了一门。 好在狄公及时发现了敌踪,手中令旗一挥,又是一队黑骑化作了一团玄色的阴影,义无反顾地往炮营的阵地冲去了。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没了火炮的支援,前线的压力瞬间就大了许多。 越来越多的突厥骑兵径直撞向了错落搭建的工事之上,本来厚实无比的沙袋被马匹庞大的身躯撞击得摇摇欲坠,最前面的工事则赫然已经被人马的尸体给埋了起来,只有数杆播刀还在空中倔强地摇曳着,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李三!” 李重润大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片刻之后,一连串密集的枪声从阵线前无数看似不能藏身的地方响了起来。 接连有数名帽子上装饰着貂裘的头目一个跟头就从马上栽了下去,本来密集的突厥人阵列眼见着又稀疏了下去。 只不过突厥人并不笨,雨天,视线多少受到些影响,突厥人的头目见宣武军的枪手似乎只认头盔,便干脆丢下了那并没有什么用的昔日的荣耀,一个个光着头重新冲了上来。 “的!敌人这是有多少!” 盏茶的功夫,工事就已经折损了近半,手榴弹也丢完了。 眼看又是一波突厥人已经开始冲锋,狄公手下的令旗终于动了。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黑骑无声地催动胯下的马匹,手中扬起了弯刀,沉默无声地向突厥人冲锋而去。 碰撞在一起的不仅仅是钢铁和肉体,更是意志。 高速奔跑的马匹对撞时,利器和铠甲已经没有了太多意义。 骑手几乎就是将自己化成了一个大号的钝器,然后不顾一切地砸在了对手身上。 几个冲进敌人阵线的黑骑悄无声息地就被撞成了烂泥一般,眼看着都不活了。 只不过就在那一抹黑色被突厥人的铁骑淹没之前,数朵绚烂的花火在突厥骑兵中迸发了出来。 黑骑在营州和厂卫军合作了数月,自然学会了火药的用法。 只不过李重润没有想到,黑骑竟然选择使用这么一个惨烈和悲壮的法子。 既然没有火炮,那就将自己化身炮弹,以生命中最后的微光,在铁与血的战场上绽放出出最后的光芒。qqnew 雨势依稀小了一些,透过如丝的雨雾,李重润不用借助望远镜都看到对面一大波突厥人已经完成了集结。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而此刻,炮营终于沉寂了下去。 化身为百姓的那些刺客虽然在黑骑和炮营的联手绞杀下败下阵来,只不过因为帐篷多都被损毁,漫天的大雨终于夺走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 炮营幸存的弟兄沉默寡言地来到李重润面前,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手中握起弯刀,踩过淤泥和污血,迎着突厥人冲锋而来的阵线顶了上去。 “回来!你们td给我回来!” 炮营不是步兵营,身上也没有锁子甲和长柄播刀,如此上前迎敌无疑是送死。 然而幸存的宣武军的将士们也纷纷从藏身的工事中闪现出身形来,任凭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刷着身上的血和肉,紧紧抓着武器,一并迎向这最强的一波敌人。 “小子,以后就要靠你了!” 狄公笑呵呵的语调没有任何改变,把手中的令旗一丢,两条不太便利的大腿狠狠地一夹马腹,仅存的黑骑在狄公胖乎乎的身形带领下,义无反顾地往庞大的多地突厥人阵线中冲锋了过去。 连老爷子都这么玩命,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几个师弟,李重润紧了紧身上的锁子甲:“下令冲锋!” 刺耳的号声瞬间响了起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手中紧握着铁锏,将有些碍眼的头盔丢掉了一边:“杀!” 穿过尸山血海,看似漫长的冲锋却被走出了近在咫尺的感觉。 马匹给骑兵带来的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李重润的铁锏撞脱了手去,只不过对面的那个骑士也眼见着脑袋瘫到了一边,连出的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挥动了多少次兵器,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声黑骑的殉爆,李重润只知道自己终于放倒了最后一个还敢冲锋的突厥人后,自己身边已经不剩下多少弟兄了。 “狄公!狄公!” 满地都是尸骸,不过好在狄公穿的是李重润的全身甲,所以还算好找。 “小子,跟我家老婆子说一声,老头子我,尽力了。” 全身甲正面上满是刀痕,不过好在没有什么钝器击打的痕迹,想来应该无事。 李重润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狄公脸色一白,嘴一张,一大口鲜血就如同喷泉一般溅射了出来。 “狄公,狄公!”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看到狄公身后,李重润才发现全身甲身后一大片凹陷,看凹陷的程度,撞击的力量非常大。 “快!送去救治啊!” 然而李重润的哭嚎却并没有得到回复。 “王爷,狄公他,已经去了。” 李三拄着新枪,一手拉住了李重润试图把狄仁杰搀扶起来的手。 “狄公……好像也该死了。” 没有像书上写得那么煽情,李重润没有在脑子里面回想起多少狄仁杰与自己的过往。 反而只有一篇百度百科的页面卡在自己脑子里面,上面赫然写着:狄仁杰,卒于久视元年。 “前些日子,皇帝是不是改年号叫久视了?” 对于李重润莫名其妙的提问,众人只有沉默以对。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按道理,我应该在三年前就死了。没成想我逃过了宿命,狄公却还是深陷在宿命之中啊。” “临淄王!小可汗说,只要你愿降,之前的交易依旧成立。小可汗劝临淄王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负隅顽抗了。” 传令的那个声音又在阵前响了起来。 雨水已经小了很多,可以看见桥头又有不少突厥骑兵聚拢了起来,在已经有些暗淡的天光下,乌沉沉的仿佛一群嗜血的蚊蝇,随时想向李重润身边的血肉飞扑而来。 “啪”的一声枪响,李重润丢下了打空了最后最后一发子弹的枪。冷笑着看着那个打扮成突厥人的汉人一脑门子从马上栽了下去。 “狗仗人势的玩意儿,也有资格跟老子说话!” “宣武军!集合!” 仅剩的几十个宣武军,身上无不带伤,却异常坚定地拖着残躯往李重润这边汇拢而来。 “润哥哥!小妹来救你了。” 一骑红衣骑士,挑着一根长枪,带着无数同样一身红衣的骑兵从身后纵马飞奔了过来。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听到这熟悉的声响,李重润便知道,救兵到了。 身下一松,李重润就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纤细又熟悉的怀里。 “相公辛苦,交给我。” 阿兰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阵突突突的声响也从身后响了起来。李重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一看,一个硕大的阴影正穿破云层,显露出身形来。 “早知道……应该让突厥人等三个时辰的……” 李重润嘀咕了一句,终于昏了过去。 第401章 最终战,大结局(中) “做好冲击准备!立盾!突厥人杀过来了!” 和李重润的大喊声一并响起来的,是一连串混搭在雨声中的飞箭破空的声音。 木包铁皮的盾牌被箭支砸出了一连串的鼓点,就像是战鼓,越发的让人热血沸腾了起来。 “立枪!” 李重润的声音在工事间回荡起接连的响应。 从藏身的工事中露出身来的播刀,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芦苇丛,在风雨中摇曳着,闪耀着森森然的寒光。 躲过了第一波的拒马和绊马沟,突厥人的几个幸运儿骑兵穿出雨幕,便迎面撞到了这片嶙峋的钢铁丛林上。 播刀如同弯月般的刀刃悄无声息地划过一匹试图从工事上方越过的马匹柔软的腹部,一大蓬血雨顷刻间占据了工事里面兵士的视线,间或泼洒下来无数温热的物事和难以言表的腥臭的味道。 首发:塔&读小说 “手榴弹!” 接二连三的黑影飞了出去,无数残肢便如同破烂一般丢得到处都是。 第一波敌人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山谷两旁耸立的黑骑阵线依旧坚定如山,并没有立刻下场的打算。 只不过拒马总有被冲击损坏的时候,绊马坑也总有被填平的时候。 当第一个工事终于被无尽的骑兵冲垮,李重润才敲起了战鼓。 和鼓声一并响起的,便是山坡上炮营震天的炮响。 虽然大雨倾盆,躲在帐篷里的火炮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加上因为地势的关系,战线也称不上如何绵长,所以一轮炮击过后,前锋受到的冲击便瞬间轻松了许多。 只不过敌人并没有给李重润太多放松的时间,第二轮炮响依稀间凌乱了许多,李重润往山上看去的时候,驻守在那里的一队黑骑已经跟数百个百姓缠斗在了一起。 接连几声巨响传来,就连火炮都已经被燃爆的火药给掀翻了一门。 好在狄公及时发现了敌踪,手中令旗一挥,又是一队黑骑化作了一团玄色的阴影,义无反顾地往炮营的阵地冲去了。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没了火炮的支援,前线的压力瞬间就大了许多。 越来越多的突厥骑兵径直撞向了错落搭建的工事之上,本来厚实无比的沙袋被马匹庞大的身躯撞击得摇摇欲坠,最前面的工事则赫然已经被人马的尸体给埋了起来,只有数杆播刀还在空中倔强地摇曳着,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李三!” 李重润大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片刻之后,一连串密集的枪声从阵线前无数看似不能藏身的地方响了起来。 接连有数名帽子上装饰着貂裘的头目一个跟头就从马上栽了下去,本来密集的突厥人阵列眼见着又稀疏了下去。 只不过突厥人并不笨,雨天,视线多少受到些影响,突厥人的头目见宣武军的枪手似乎只认头盔,便干脆丢下了那并没有什么用的昔日的荣耀,一个个光着头重新冲了上来。 “的!敌人这是有多少!” 盏茶的功夫,工事就已经折损了近半,手榴弹也丢完了。 眼看又是一波突厥人已经开始冲锋,狄公手下的令旗终于动了。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黑骑无声地催动胯下的马匹,手中扬起了弯刀,沉默无声地向突厥人冲锋而去。 碰撞在一起的不仅仅是钢铁和肉体,更是意志。 高速奔跑的马匹对撞时,利器和铠甲已经没有了太多意义。 骑手几乎就是将自己化成了一个大号的钝器,然后不顾一切地砸在了对手身上。 几个冲进敌人阵线的黑骑悄无声息地就被撞成了烂泥一般,眼看着都不活了。 只不过就在那一抹黑色被突厥人的铁骑淹没之前,数朵绚烂的花火在突厥骑兵中迸发了出来。 黑骑在营州和厂卫军合作了数月,自然学会了火药的用法。 只不过李重润没有想到,黑骑竟然选择使用这么一个惨烈和悲壮的法子。 既然没有火炮,那就将自己化身炮弹,以生命中最后的微光,在铁与血的战场上绽放出出最后的光芒。qqnew 雨势依稀小了一些,透过如丝的雨雾,李重润不用借助望远镜都看到对面一大波突厥人已经完成了集结。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而此刻,炮营终于沉寂了下去。 化身为百姓的那些刺客虽然在黑骑和炮营的联手绞杀下败下阵来,只不过因为帐篷多都被损毁,漫天的大雨终于夺走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 炮营幸存的弟兄沉默寡言地来到李重润面前,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手中握起弯刀,踩过淤泥和污血,迎着突厥人冲锋而来的阵线顶了上去。 “回来!你们td给我回来!” 炮营不是步兵营,身上也没有锁子甲和长柄播刀,如此上前迎敌无疑是送死。 然而幸存的宣武军的将士们也纷纷从藏身的工事中闪现出身形来,任凭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刷着身上的血和肉,紧紧抓着武器,一并迎向这最强的一波敌人。 “小子,以后就要靠你了!” 狄公笑呵呵的语调没有任何改变,把手中的令旗一丢,两条不太便利的大腿狠狠地一夹马腹,仅存的黑骑在狄公胖乎乎的身形带领下,义无反顾地往庞大的多地突厥人阵线中冲锋了过去。 连老爷子都这么玩命,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几个师弟,李重润紧了紧身上的锁子甲:“下令冲锋!” 刺耳的号声瞬间响了起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李重润手中紧握着铁锏,将有些碍眼的头盔丢掉了一边:“杀!” 穿过尸山血海,看似漫长的冲锋却被走出了近在咫尺的感觉。 马匹给骑兵带来的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李重润的铁锏撞脱了手去,只不过对面的那个骑士也眼见着脑袋瘫到了一边,连出的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挥动了多少次兵器,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声黑骑的殉爆,李重润只知道自己终于放倒了最后一个还敢冲锋的突厥人后,自己身边已经不剩下多少弟兄了。 “狄公!狄公!” 满地都是尸骸,不过好在狄公穿的是李重润的全身甲,所以还算好找。 “小子,跟我家老婆子说一声,老头子我,尽力了。” 全身甲正面上满是刀痕,不过好在没有什么钝器击打的痕迹,想来应该无事。 李重润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狄公脸色一白,嘴一张,一大口鲜血就如同喷泉一般溅射了出来。 “狄公,狄公!”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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