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秦皇》 第1章 序章 太公祖令 赵国国都,邯郸城外。 时为初夏,虫音渐起。 清澈而缓慢流淌的一条小河旁,一个青衣男子静静地站在小河边上,比河水还要清澈的瞳眸凝视着水流,清秀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与这张脸孔很不相配的,是他怀中抱着一柄佩剑,剑体青黑中带着些许暗红色,显得颇为怪异。 一匹胡马由远及近奔了过来,马上是一名素衣男子,脸有些方,皮肤有点黑,眼神锐利,给人一种很是干练的感觉。 来到青衣男子近前,素衣男子下马,快步上前,拱手道:“荆兄,吕某如约而至。” 仿佛是这话语打断了青衣男子的思绪,他转过身来,笑了笑,颇为恭敬地说道:“吕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被称作“吕兄”的素衣男子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锦帕,随之将锦帕打开,里面显出一个黑中带亮的令牌,看样子颇为不凡。 素衣男子双手恭敬地捧着令牌,俯首并且将双手上举,将令牌递到青衣男子的面前,这才说道:“昨日荆兄找到在下,在下对荆兄所言并无怀疑,只是事关重大,吕某不得大意,这才向荆兄借了祖令,回去与家传图谱比对一番。此祖令实为玄铁打造,亦与图谱不差分毫,实为真正的太公祖令,现吕某完好奉还,荆兄有何事情,吩咐便是。” 青衣男子没有接过令牌,缓缓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素衣男子抬起头,眼神中透着坚毅:“吕某身为太公之二十三代玄孙,从未忘记祖训,见此令,如见太公。依执令者所言行事亦为祖训,不敢怠慢。” “好!”青衣男子并没有接过令牌,而是将手压在素衣男子的手腕上,把令牌推了回去,“既然如此,这太公祖令就暂由你来保管,待你完成了你的使命,荆某再取将回去,而这个使命,难度颇大,也并非三秋五载即可完成,你做好了心理的准备吗?” 吕姓男子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坚定地说道:“自从‘田氏代齐’之后,祖训便告诫吾等,不可有复国之念,吕氏让出齐国国主之位,实为由明转暗,吕氏各分支分散到各国,便也是等待太公祖令的再次号令,吕某如今得见此令,便是天大的造化,为太公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眼神颇为复杂,低声说道:“当初令祖上,亦是接过了太公祖令,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对子孙后代颇为重要的齐国国主之位,实属令人敬佩,并代代相承祖训,以明后世之志。如此说来,便接令。” “是!”吕姓男子俯首应声,这才将令牌重新包裹好,小心地放进了怀里。 “既然接过了令牌,便是接过了独属于你的使命,今后你的一生也都是为了完成你的这些使命而活,其难度,可能超过了你的想象,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必须要克服。接下来的话,你也要牢记于心,明白吗?”荆姓男子说道。 吕姓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面向东方,亦是齐国的那个方向,跪拜了下去,诚然说道:“太公先祖明鉴,姜姓吕氏第二十三代玄孙在此明誓,吾之此生,为完成太公之命,将不遗余力,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说罢,吕姓男子叩了三叩,这才起身。 青衣男子笑了笑,说道:“这样也好,接下来的吾所说的话,你要字字牢记,不可遗忘,亦不可向他们透漏半句。” 吕姓男子郑重点头,似乎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青衣男子收起了笑容,肃然说道:“首先,你要抛却从前的所有,从今天起,你就是另一个人。身份甚至名字,都要有所改变。” 名字乃授之于父母,将自己的名字改变,乃为不孝,但吕姓男子却并未表现出任何抵触,只是轻声问道:“吾应改为何名?” 青衣男子说道:“从今日起,你便叫做吕不韦,以便时刻提醒你,不要违背今日你对太公所立的誓约,你的身份,则是一个经商贩布的商人。” “好!”没有半点犹豫,吕姓男子直接应允,“从今以后,吾便唤作吕不韦。”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吕兄需要做的,是关乎社稷与天下苍生的大事,所以,不管在下说到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吕兄都要保持冷醒,并且牢记于心。” “荆兄但讲无妨。”吕不韦是王族出身,心性和城府自然高于常人。 青衣男子也不再试探,直言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群雄并起,大周朝气数已尽,早已名存实亡。几百年来,多少百姓国破家亡,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你的使命,便是结束这一切的战乱,还天下一个太平。” 此言一出,吕不韦着实吃了一惊,说道:“结束这乱世,各国历代的国主,可能都会想过这个问题,可几百年来,却无人能做到,更何况,吕某如今并非王室,既无国土,亦无兵马,如何实现荆兄所言?” 青衣男子却是淡淡一笑,说道:“在下之意,并非是让吕兄自己称王,一统四海,而是想叫吕兄培养一个君主,由他来完成大业。” “哦?”吕不韦问道,“该如何做?” “在下带来了一名女子,就在南面山坡后的三里之外。”青衣男子说道,“这个女子姓姬,以后她的身份便是一个赵族王室之养女,名字叫做赵姬,你所首要考虑的,是如何把她嫁给目前在赵国为质的秦国公子异人。” “姬姓?难道是周王室的人?”吕不韦问道:“这样做的目的是……?” “血脉。”青衣男子沉声说道,“至于其他,你就不要多问了。” 吕不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但心里梳理着姬姓与嬴姓的宗源。 青衣男子继续说道:“待他们育有子嗣,你需设法引公子异人回到秦国,并使他成为太子,至于方法,在下觉得,现如今的太子妃华阳夫人并无子嗣,若异人能被其收为养子,那么极有可能,异人就会成为王储。” 吕不韦的肚子里一大堆的问题,但并没有打断青衣男子,而是无比认真地听着。 “但使公子异人成为王储,却并非咱们的最终目的。”青衣男子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些都是基本的前提,而真正要达到的,是使他与赵姬所生的公子成为秦国之主。” 吕不韦眉头一紧,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莫非,这个有着非凡血脉的小公子,便是那个结束战乱之人。”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吕兄果然聪明,你的使命便是辅佐这位小公子,然后成就霸业。而从现在,直到他成为秦王的这段时间,大概……你将会无比艰辛。” 吕不韦拱手说道:“吕某明白,这条路上充满了险阻,甚至可能直到丧命,也未能如愿,不过吾亦会竭尽所能去完成这个使命。” 青衣男子对吕不韦的坚定颇为敬佩,向吕不韦抱拳说道:“吕兄也并不是孤立无助,在下会在暗中帮助,而且在下也准备了足够的钱财供你使用,就放在赵姬的车驾之中。” 吕不韦肃然说道:“荆兄,吕某绝非贪图富贵之人,这…” 青衣男子一声淡笑:“这些财物可并非是给你的酬劳,比起天下大事,这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吕不韦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吕某便领命了。” 吕不韦确实不是贪财之人,但如果有充足的钱物来支持他,无疑会很大程度的降低做事的难度。 青衣男子半转过身,目光看向南方,轻声说道:“还有一事,需要吕兄牢记。” 吕不韦拱手道:“荆兄请讲。” 青衣男子依然望着远方,徐徐说道:“若是方才的计划皆已实现,吕兄必然会成为大秦的重臣,到时,还望吕兄发兵,灭了大周。” 吕不韦同样顺着青衣男子的视线看向远方,说道:“大秦如今国力强盛,更是猛将如云,若是未来的小公子是一名闲主,想必一统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青衣男子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在下说的灭掉大周,并非是在将来一统天下之时,而是越快越好,且要你亲自去完成,不要派遣任何将领。” 吕不韦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青衣男子终于收回了视线,看着吕不韦说道:“在下让吕兄灭掉大周,并非是有多恨大周,恰恰相反,在下是不忍大周毁在别人的手里。试想,若是他国灭掉大周,势必会劫掠财物,屠杀王室,这些是在下不忍看到的,毕竟大周已经八百年了,造成如今的局面,也只是分封的制度而已。” 吕不韦思忖了一下,说道:“好,吕某答应,若是能在秦国掌握重权,便尽早亲自带兵灭掉大周,但不伤及王室中人,财物也会妥善安置。”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青衣男子说道。 “荆兄请讲。”吕不韦说道。 青衣男子再次转过身,看向南方,轻声说道:“吕兄可知,王室之中,有着华夏无比珍贵的瑰宝。” “王室之中,宝物自然不计其数,但要说最为珍贵的……”吕不韦略一思忖,眸光顿时一亮,“难道是华夏九鼎?” “不错。”青衣男子说道,“正是九鼎。在下希望吕兄能将九鼎带回秦国,同时封锁消息,待日后的小公子继承王位之时,再将九鼎交到他的手上,可否?” 吕不韦愣了一下,随之又笑了起来:“荆兄要吕某去灭了大周,其真实的目的,便是这华夏九鼎。” “呵呵,果然还是瞒不过吕兄。”青衣男子笑道。 吕不韦微微点头,说道:“不管荆兄要吕某做什么,吕某都会义无反顾,至于这样做的目的与意义,想必到时也自然会知晓答案。” 吕不韦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的表明了他的心思,不管这些事情该不该去做,他都会去做,并且一定要做得好。 “吕兄能够这么想,在下也就放下心了。”青衣男子说道,“走,去见见赵姬,余下的事情咱们边走边聊。” “荆兄请。”吕不韦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个人分别跨上马背,并肩行去。 清澈的小河还在平缓的流淌,它却不曾知道,刚才在它身边对话的两个人,缔造了一个华夏的传奇人物,他改变了华夏的历史走向,更留下了诸多千年未解之谜。 第2章 太后隐秘 公元前240年,秦国咸阳王宫。 “儿臣拜见母后。” 清爽但还略带稚气的声音,一身暗红色的王袍,秀气、俊美的脸庞,当今的秦王嬴政缓缓跪拜了下去。 “平身,政儿,既无外人,无需大礼。”语气略带着点威严,面带笑容的太后赵姬眼神中总是带着些许媚惑。 站起身的嬴政,并未直视他的母亲,低头说道:“不知母后急召政儿前来,有何要事?” 嬴政身为秦王,却似乎有些惧怕太后。 “无事,就不可召你来坐坐吗?”赵姬还是面带微笑,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气色似乎不是很好。 “儿臣并非此意,此番前来,儿臣也正有一事,想问母后。”嬴政说话总是显得很小心。 “哦?那让母后猜猜,咱们说的可是同一件事。”赵姬语气柔和,显得颇为慈爱。 却不知道赵姬本就是慈爱,还是刻意的伪装。 “那母后,您先说。”嬴政说道。 “好,那母后就先说。”赵姬说道,“现今,你已年满二十岁,你问的是行成人冠礼之事,对吗?” “正是此事,呵呵。”嬴政见赵姬果然了解自己的心事,脸上带上了笑容说道,“原来母后早已猜到儿臣的心事。” “不是猜到,而是母后要跟你说的也是此事。”赵姬说道,“而且另有两件要事与你商议。” “母后请讲。”嬴政的脸上满是期待,行了冠礼,便会掌控王权,成为真正的秦王。 “昨日,吕相邦来找母后商议此事,他说,想将你的冠礼仪式向后延缓,暂且推迟仪式,你看如何?”赵姬说道。 “啊?这……这是为何?”嬴政从满心期待,瞬间变成满脸的失望,虽然这个结果他也曾想到过,却还是一时无法接受,因为他知道,既然是母后与仲父商议过的,就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了,找他来,只是借赵姬之口,告诉他结果而已,而这个结果,自己不得不必须接受。 “具体缘由,你还是去问吕相邦。”赵姬不紧不慢的说道,“冠礼虽然延期举行,可作为帝王家,其他的成年仪式可不会少,春季会举行狩猎庆典,还会有祭祖的仪式。其它几国也都会送来各国的公主前来选妃呢,到时王上可是要仔细地选一选。” 嬴政除了冠礼之事,对其他事根本毫不关心:“冠礼之事,寡人会去找仲父问清楚。狩猎典礼,祭祖仪式也正常安排就可以了,只是这选妃之事,儿臣还没有考虑过,也不急一时。” “二十岁,就意味着是成年人了,普通人家的公子都会婚配,更何况是大秦的王上。”说到这,赵姬的神情更多了几分慈爱,“只是这第一个王妃,很有可能是以后的王后人选,所以需要较为慎重的选择而已。” “母后,选妃为何非要选择别国的公主呢,大秦之女子千千万万,为何选不得?”嬴政有些孩子气的问道。 赵姬说道:“如果你现在还是个公子或者太子,而你父王尚在的话,妻室人选自会由你父王进行选派。可你如今已是大王了,所选的,就是王妃,而不是太子妃。而且王妃的争宠关乎到几国的利益,更何况关乎王后的人选。所以嘛,这第一个王妃的人选,各国也都势必争抢的激烈。” 嬴政默然。 赵姬看了看嬴政,又说道:“眼下各国都会送来公主的画像。待吉日,还会送自国公主前来选妃。你需要关心的不是成不成婚,而是哪国的公主更合适的问题。” “那母后的意思,是不是想让寡人迎娶赵国的公主?”嬴政试探着说道。 “还是政儿聪明,猜的出母后的心思。”赵姬说道,“确实没错,母后是赵国人,你有一半的血脉是赵国的,从小也在赵国长大,对赵国有着一定的感情,听说那赵国的公主啊,个个天资聪慧,端庄可人,准保都能给本宫生下大胖孙子,呵呵。” 想到抱孙子,只要做祖母的,都本能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儿臣听候母后的安排,只是不知道太王太后那边作何打算。”嬴政脸色沉了下来,但还是表现的颇为平静。 “太王太后是楚国一脉,与楚国公主也是宗亲,定会钟意楚国的公主,以便继续巩固楚国权贵在秦国的地位。但对于大秦以后的大业来讲,这未必是件好事。”赵姬收起了笑容,说道,“楚国,可是大秦的最强对手,宫中的芈氏一族,势力也不可小视。如果在你这一代中,他们的实力得到进一步加强,将来的局面,则将会很难预料。” “儿臣记下了,想必仲父也是此意?”嬴政问道。 “母后已经跟你仲父商议过了,才召你过来的。”赵姬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这选妃,也是商议好了。 赵姬语气略微一转,“还有一件事,母后要与你商议。政儿可要答允。” 嬴政:“……” 明明只是通知一下,还非要说成是商议。 “母后在这宫中住的腻了,想去别处住一阵子。”赵姬的神色有些不一样地说道,“地方都选好了,雍城是原来的国都,那个地方不错,母后想搬去那里,住进离宫。” “母后要搬去雍城?”嬴政说道,“儿臣还以为母后只是要出去游玩一番,若是去往离宫,想必短时间内,母后不会回到咸阳,那朝中之事该如何打算?” “母后已经告知了吕相邦,日后朝中之事,可不必再请奏于本宫。”赵姬说道。 “看来母后早就在安排此事了。”嬴政说道,心里却不是滋味。 赵姬点点头,说道:“这宫中的是是非非,母后是真的不习惯,你也清楚,母后将你带回秦国,原本只是不想再让你留在赵国受委屈,哪曾想却糊里糊涂做了太后。如今出去躲躲清净,静静心神。” “既然母后已做决定,那儿臣遵从母后意愿便是。只是……”嬴政欲言又止。 赵姬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政儿从小到大,未离开过母亲身边。”嬴政有些酸酸地说道,“若母亲不在宫中,寡人怕是应付不来。” “你是大秦君王,一国之主。”赵姬厉声说道,“哪有什么应付不来的事,若有应付不来,便交给吕相邦去做便是了。” 嬴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顺从地说道:“既然如此,寡人勤去雍城探望母后便是。” “若是没什么大事,不用经常去,母后现在喜欢清静,不太喜欢被打扰。有嫪总管陪着,到也不觉得烦闷。”赵姬很果断的说道。 嬴政抬头看向后侧,却并没有看见嫪毐。 “好了,没别的什么事了,母后打算月底前就搬过去。走的时候,送送母后就好。”赵姬慵懒地说道。 “那,儿臣便暂且告退。”说完,嬴政拱手倒退着走出了殿门。 见嬴政走远了,赵姬这才长出一口气。 “过来,他走了。”赵姬转过身说道,语气带着温柔。 “太后。”嫪毐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说道,“看来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啊。这样最好,咱们远离这里,去雍城,生下咱们的孩子。” “你呀,就知道给本后添麻烦。”赵姬见嫪毐看着她的肚子,娇嗔道,“要不是因为孩子,本后才不会去那种地方,你也是的,非要本后给你生下来,就不考虑有多大风险,万一让外人知道了,那麻烦可大了。” “你看你,说好的事情,又反悔了?”嫪毐假装不高兴的样子,“再说,在外面有什么不好,不用受这宫里的约束,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过神仙一般的日子,逍遥快活,难道不好吗?” “其实,本后最向往的,还真就是那种日子。”赵姬像是憧憬着什么,“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双宿双飞,衣食无忧,还无拘无束……只是……” “吾知道,唯一让你不想放弃的,是你手中的那些权力。”嫪毐眼珠转了一圈,说道,“这样,太后给吾赐个爵位,既可帮你保住一部分权力,还能在外面置办些家业,太后意下如何?” “这,恐怕不妥,历来的阉人,可为官,不可封爵啊。”赵姬微有些急切,“再说,本后找什么理由封你,无功无赏的。” “只要你想的话,自然有办法。”嫪毐一把将赵姬搂住,“吾看嬴政那小子,很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他那边不难。剩下的,只要吕相邦那边同意了,便没什么阻碍了。” “说的到轻松,你以为吕相那么容易答应,虽说当初你是他推举给本后的,但他现在可不是什么事都依着本后,再说还有那些王公贵族呢。”赵姬喃喃地说道。 “你又不是没有对付吕相邦的手段。”嫪毐一幅恳求的模样,说道,“只要吕相邦同意,那些王公贵族肯定也不愿多管闲事,再说,吾也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咱们的孩子注定没有名分,连身份都不能公开,吾也是想创造一些机会,补偿他嘛。” 一提到孩子,每个母亲都会本能的不去拒绝,母亲的心也会变成世界上最柔软的心。 “好,本后去试试,”赵姬思量了一下,才说道,“那,你想要个什么爵位?” “就知道你会同意。”嫪毐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那就要个侯爵。” “侯爵?”赵姬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开什么玩笑,无功无赏,直接封侯爵,都跟吕相邦一样了,怎可服众。” “总要试试不是,只要你坚持,吕相邦会同意的,咱们是站在他这边的,他毕竟也想扩大自己的势力。”嫪毐哄诱着说道。 “也对,那就试试,如果侯爵封不了的话,往下降一降,还是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的。”赵姬终于做出了让步。 “这不就行了,哈哈……”嫪毐一脸坏笑,“走,回卧榻,让奴臣好好侍奉太后。” “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样,本后现在可是身怀六甲啊。”赵姬一幅口是心非的样子。 “哈哈哈……” 嫪毐放荡而且开心的笑声,在寂静的内殿中显得格外响亮。 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掩藏的很好,费劲心机潜入王宫,还让太后怀了孩子,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嫪毐眉头微挑,一丝邪笑溢在嘴角,搂着赵姬向寝卧走去。 第3章 未必是坏事 嬴政退出赵姬的宫门,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还在思考刚才的事情。一直守在宫门口的赵高跟在了身后,但见到嬴政好像是有心事,便没有出声打扰。 “该怎么去问仲父呢,直接去质问一番?显然不妥,使点小性子还可以,真的争吵起来,必对寡人不利。”嬴政心里琢磨着,“问题的关键是不管如何处理都改变不了结果,但多少也得表露一下心意,不然他以为寡人不在乎。至于选妃的事,随心情,这么多的女人,选个顺眼的就好。母后为什么要搬出宫呢,难道真是因为住腻了,闷的慌?” 这几件事情,都是跟嬴政有关的大事,偏偏他一件也做不了主,不由得心里有种任人摆布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无力感油然而生,对于一个君王来说,真的无法忍受。 嬴政思前想后,看见跟随在侧后方的赵高,便低声问道:“赵高,今天母后跟寡人说了几件事情,寡人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高躬身说道:“王上,奴臣怎敢参与政事。” 嬴政有些不悦地说道:“你从小跟寡人一起在赵国长大,又是寡人母后的堂亲,咱们本来就是兄弟,在寡人归秦的时候,你又舍弃故土跟随寡人来到秦国,为了陪伴寡人,还受了宫刑。就为这份情义,寡人岂能将你当奴臣看待。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寡人身边能说知心话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见嬴政愁绪满面,赵高连忙说道:“赵高为王上分忧便是。” “这就对了,以后寡人有事与你相商,不可再假意推托。”嬴政从不喜欢虚假的客套。 “奴臣记下了。”赵高跟在后面,双手相叠,躬了一下身,说道,“那不知太后召见,所谓何事?” “母后说了三件事。”嬴政长舒了口气,说道,“寡人觉得每一件事对于寡人来讲,都不是小事,而寡人不但做不得主,竟连与他们商议的机会都没有。” 赵高连忙安抚道:“或许事情并非王上想的那样,王上日后只要做得天下的主,便是了。” 嬴政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第一件,是母后与仲父商议,要将寡人的冠礼仪式延期,这意味着寡人要掌握王权,还不一定要等多久。” “王上,此等大事,容奴臣琢磨一阵,回宫再做商议,况且,此地并非说话之地。”赵高说道,“那另外两件事呢?” “这第二件事,是寡人的婚事。”嬴政边走边说道,“寡人已经成年,各国均会选派公主前来选妃。而母后与仲父钟意的是赵国的公主,但王祖母那边,定然会推举楚国的公主。” 赵高眉头微凝,点了点头,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还有一件事,是母后闲在王宫住的闷的慌,要搬到雍城去住。可寡人无法预料,若是离了太后,以后的宫中会是怎样的。”嬴政看了赵高一眼,又是长舒一口气,三件事说完,便继续往前走,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嬴政的担心并非多余,太后赵姬在宫中虽然并不怎么干涉朝政,但是也维持着大秦各势力的平衡,一旦赵姬离开咸阳,各方的势力平衡势必被打破,而这种变化会有多大,谁也无法预料。 赵高紧走两步跟了上去,并没有再问什么,他察觉到嬴政仍然很是郁闷,心事重重。 做奴才的,时刻都在侍奉主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学会了,而赵高在这方面更是轻车熟路。 回到寝宫,进了书房,侍女们都奉命暂且退下,只剩下嬴政与赵高两人。 嬴政拉着赵高坐下,说道:“寡人身边,目前能够商议事情的,也只有你,你是怎么看的,现在没有外人了,尽管直言。” “奴臣在路上思索了一下,就斗胆说了。”赵高正了正身姿说道。 “说。”嬴政的语气有些急迫。 “依奴臣看,王上确有些过虑了,这几件事情,未必都是坏事,相反,还有可能都是好事。”赵高仍是低声说道。 “哦?为什么?”嬴政有些不解的问道。 “王上只是当局者迷而已。”赵高行了一礼,表示未对嬴政不敬。 嬴政抬手示意赵高继续说。 “如今,王上手中并无王权,也无兵权。虽说王上对王权无比渴望,可急于求成并不一定带来最好的结果。”赵高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冠礼仪式一旦如期举行的话,代表了王上已经成年,吕相邦则应该把王权交还于王上。而众所周知,吕相邦却未必会这样做,一旦王上行了冠礼,这王权,王上您是要还是不要?” “寡人当然会要。”嬴政很是肯定的说道。 “王上必然会索要,但吕相邦却不一定会交出来。如果他不交出王权,那矛盾反而会激化,那么这样的变数对王上来讲,则极为不利。”赵高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表示对这句话颇为认同。 赵高又说道:“而如果这王权要是不要的话,那就等于承认了王权旁落的事实,日后再想要回王权,反而更难了。” “恩,的确如你所说。看来你说对了,寡人是关心则乱啊。”嬴政脸上有了些许笑容,”既然如此,寡人便不再纠结于冠礼延期一事,慢慢再作计较,那么第二件事情呢,你又是如何看?“ 见嬴政的情绪有所缓和,赵高长舒了口气说道:“至于这选妃之事吗,是王上的私事,奴臣不敢妄下评论,但奴臣觉得随心就好。” “其实选妃一事,无非是朝中各势力的较量,是暗中对宫中权力的争夺。”嬴政说道,“特别是未来王后的人选,可能更关乎着此国的国运。” “却是如此,历代以来,王后由谁来做,不仅关乎此国,甚至关乎其它几国的利益。”赵高点头说道。 “但你可知道,六国为何如此心急吗?”嬴政嘴上挂着笑说道,“寡人的父王曾为质子留于赵国,寡人也曾代父为质。可谓互有质子在对方的国家,双方才能避免很多战事与冲突。” 赵高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质子一直是各国外交的重要手段,与王上选妃有何干系?” 嬴政微笑着继续说道:“寡人即位以来,其它几国便失去了质子这一制约。原来的那些质子,虽与寡人一脉相承,但终究不是寡人的骨肉至亲。所以六国要想与大秦交好,就不可能忽视质子的作用。他们都急着把公主送来,生个小王子,然后送回去当质子呢。” “王上英明,奴臣就没看到这一点。”赵高茅塞顿开的样子。 确实如嬴政所说,各国之所以急着参与秦国的选妃,除了互相争夺王妃名份之外,却也都想有当今秦王的直系血脉作为质子,以便邦交。 “寡人决定,以后不会将任何一个王子送去当人质。”嬴政很坚决的说道。 “互不派王子做人质,这对于强国来讲,确实是无所谓的。”赵高点头说道。 嬴政问道:“还有第三件事呢,你接着说。” “王上,太后出宫去住,这也未必是坏事啊。”赵高说。 “哦?怎讲?”嬴政问道。 “王上,目前宫中与朝上,都存在着几方势力,虽然未曾势同水火,但也互相排挤,互不相让。而此时太后移居雍城,很可能造成这种平衡被打破,更何况……”说到这里,赵高有些犹豫。 “有话就直说。”嬴政很坦然地说道。 “是,王上。”赵高拱手说道,“太后虽然势孤,但王权毕竟掌握着一部分,而就算太后不在宫中,王宫中尚且有太王太后把持,也不至于后宫无主。倘若太后不在宫中,王上则可逐渐接管太后手中的王权,只有羽翼逐渐丰满了,日后才可与吕相邦聚事协商啊。” 赵高用了“协商”一词,指的是嬴政与吕不韦共议朝政,而现在,嬴政显然连协商的机会都没有。 赵高指的太王太后,是嬴政的祖父秦孝文王嬴柱的王后华阳夫人。也正是因为嬴政的父亲嬴异人从赵国回到秦国之后,被华阳夫人收为子嗣,这才做了秦王,但因病而卒,于七年前将王位传给了十三岁的嬴政。但秦国的朝政却一直由吕不韦把持,由太后赵姬保管着秦国的王玺。 “哈哈哈,好一个协商。”嬴政更加开心的笑了起来,“至于以后会用何手段,只能视情况而定了。如你所说,这几件关乎寡人的所谓大事,虽不由得寡人自己做主,但也都未必是坏事,而更有可能是好事。这样寡人也就不再忧心什么了。” 听完赵高的分析,嬴政似乎豁然开朗,心情也好了许多。 “能为王上出点主意,也是奴臣的本分。”赵高一脸的虔诚之色。 “看来,很多事情真的需要集思广议!“嬴政有些感慨道,“对了,之前寡人叫你去网落一下天下能为寡人所用的能人志士,有什么进展?” “回王上,有意为吾大秦效力的能人志士不在少数,但本国的贤者,多集中在各大宗势力的府里做了宾客。”赵高说道,“若是刻意拉拢,极有可能引起其所在府邸的不满。奴臣以为,王上选拔心腹之臣,应放眼天下,而不局限于秦国。列国之中择明主而侍的闲臣良将应该是首选目标。” “说的在理。”嬴政点头道,“莫非,你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回王上,奴臣那日出宫,正巧遇见有两个乡民打扮的壮汉,说要入宫求见王上。王宫禁地岂可私闯,但被侍卫拦下后,那二人只是简单出手,侍卫就招架不住了,被奴臣阻止后,得知此二人名曰‘二更’,‘三更’,习得一身武艺,此番前来是奉师命来到秦国为王上效命。奴臣调查过,此二人没什么问题,为人也忠厚老实,只是不知其师承何处,现奴臣已安排在驿馆等候。” “好,你给寡人安排一下,改天会会二位侠士。”嬴政喜道。 “王上,还有一位文士比较特别,目前也正在秦国。”赵高说道。 “如何特别?”嬴政问道。 “此人名叫李斯,乃是楚国人,是荀子的弟子。其刚刚游历六国,称秦国是他的最后一站。听闻其在六国游历时,与众诸侯论及天下之事,别有建树。六国君王不乏对其倾心者,但他都婉言谢绝,称将天下之邦都游历一遍之后,再做打算。目前他正居于驿馆,并未与各宗府直接联系,奴臣觉得,他同样是想拜见王上,与王上一起论及天下。”赵高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等人才,寡人必须见见,即使不能为寡人所用,从他身上学些见识也好。”嬴政一边思量一边说道,“况且,如果他投到别的国家,以后可能就是敌人,多一些了解,总是好的。你也安排一下,寡人见了仲父,就要见他。” “奴臣尊王命。”赵高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还是即刻就召他来面见寡人。”嬴政改了主意,说道,“关于如何应付仲父,寡人倒想听听,他会有什么意见。记着,要秘密行事,暂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奴臣马上去办。”赵高不敢耽搁,拱手退了出去。 嬴政一个人静静的坐了一阵,心情好了很多,也期待着与这个李斯的见面。 “不管怎么样,寡人一定要掌握王权,一定要做一个伟大的帝王,一定。” 嬴政的心中不止一次的下着这样的决心。 第4章 天下之志 虽然是冬季,但咸阳并不寒冷。 古典的宫殿里面,嬴政正在书房中看书。 “王上。”赵高躬身走了进来说道,“奴臣已将李斯带来,正在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嬴政放下手中的书简,端正了一下身体。 赵高应声出门。 门外站着的男子,个头不矮,身体也颇为健硕,眼神锐利,眉毛浓黑,肤色白皙,发髻和衣饰都显得十分整洁。 赵高请男子进书房,自己则守在门口。因为嬴政交待过,此事要秘密进行,所以赵高也颇为谨慎。 男子交给赵高一个布袋子,便大大方方地进了嬴政的书房。 “草民李斯,拜见秦王。”李斯躬身一拜说道。 只见李斯一身素衣,却很得体,声音也很清亮。 “先生免礼。”嬴政起身相迎。 李斯起身,却并未抬头。 “寡人听说先生师承荀子,对治国之事有非常独到的见解。所以寡人特差人将先生请来,讨教一二。”嬴政客气地说道。 嬴政虽然刚满二十岁,却尽量显得很成熟沉稳的样子,这也是给初次见面之人所显示的帝王之威。 “草民愧不敢当。”李斯抬起头,虽然衣着朴实,但眉宇间气质非凡,身材匀称,并不显得单薄,让人感觉不出这是个文士。 “先生莫要谦虚。”嬴政还是不喜欢客套,说道,“先生请坐下说话。” 李斯拱手说道:“王上先请。” 嬴政坐到了主座上,李斯坐到了嬴政对面。 嬴政没有将李斯让到内室的里座,摆明了是要试探个大概,李斯装作不知,规规矩矩地落了座。 嬴政也不寒暄,直接问道,“听闻先生游历六国,定是见闻广博,那么敢问先生,对如今这天下之事,是如何看待?” “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如今,分的也是够久了。”李斯也是很直接地回应道。 嬴政有些惊讶:“哦?先生的意思,是天下会归为一统吗?不知道哪国会有如此实力。“ “草民如此说,只是顺应天时,至于天下由谁一统,还要看地利与人合。”李斯字字清晰,显得很是笃定。 “各诸侯互有征伐已经持续几百年了,为何是如今才顺应天时,又是哪个国家可以占有地利,而哪个君主可以享有人和呢?”嬴政接连着问道。 “大王的这个问题,任何人都不会有确切的答案。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百家争鸣,各有所长。”李斯的语气颇为柔和,“不如,大王回答草民几个问题,可能答案自有揭晓。” “呵呵,本来是寡人想请教先生,先生反倒问起寡人来了。”嬴政微笑道,“想必先生必有赐教,请讲。” “大王可知,‘华夏九鼎’否?”李斯问道。 “‘华夏九鼎’乃是吾华夏文明的基石,是九州大地的象征,更代表了帝王的王权,历代安存于周王室,天下谁人不知啊。”嬴政有些奇怪,李斯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错,九鼎尽人皆知。但九鼎由何而来,是谁人所造,又起到什么作用,这九个鼎,又是凭什么成为华夏的至尊瑰宝,这些,大王可知否?”李斯也是连番问道。 “这个,居传说是大禹而造,至于其它嘛……”嬴政读的书不少,但却是没有非常确切的相关记载。 “关于九鼎的事,大王以后可能会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多,在下也不便于多说。草民要说的,是‘华夏九鼎’作为王权的象征,一直存放于历代的王室。而就在一年多之前,吕相邦在出征魏国时,用计绕道周王都,灭了大周,已经将九鼎劫回了咸阳。”李斯沉声说道。 吕不韦灭周一事,天下众所周知,但却极少有人知道吕不韦将九鼎带回了咸阳,就连秦国的王室宗族也并不知晓。 嬴政以为自己听错了,急问道:“你是说,九鼎就在秦国?” “不错,大秦灭周劫鼎一事吕相虽未声张,大概是怕各国借由此事兴兵伐秦。可似乎各国忌惮秦国的武力,又无确凿的证据,再加上周王室早就名存实亡,所以列国均未敢妄动。”李斯平静的讲述着,似乎在说着一件市井小事。 “吕相邦的消息封锁的可真是隐蔽,竟连寡人都不知情。”嬴政显得有些气恼。 “草民也是在游走列国之间,偶遇到周王室的一位爵爷,才闻得此事。”李斯说道。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寡人自会找吕相邦核实此事,不过,先生突然提及此事,是何用意?” 国政较为敏感,嬴政似乎有所警惕起来。 李斯沉声说道:“大王可知,‘九鼎移,天下易’这个道理。” 嬴政:“!!!” “九鼎已然易主,大周朝已经灭了。各国君主已经不是诸侯或者封王了,而成为了真正统领一方的一国之主。华夏必然也会出现一个新的朝代取代大周,成立新的王朝,这是历史的必然,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李斯顿了一顿道,“此为天时。” 嬴政顿时疑惑大减,另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连连点头。 “而九鼎现在都安放在秦国,这就意味着大势所趋在秦国。而秦国也正值兵强马壮之际,此为地利也。”李斯继续说道。 嬴政点头,很用心的在听。 “君主开明,善于用人断事,则人才辈出。上下同心,则无往而不利,此为人和也。”李斯虽然语速较慢,但很连贯。 听完李斯讲完天时,地利,人和,嬴政快速地思索着些什么。 他何其聪明,不难听出李斯的意思,是道出秦国统一华夏,乃大势所趋,也占据天时,地利,欠缺的唯独是人和,因为嬴政现在没有掌控王权,手下更是无人可用,而这也恰恰是他最该解决而目前很难解决的。 李斯轻描淡写地便指出了要害所在,可见他对天下的形势琢磨的颇为透彻。 “依先生所言,寡人是否具备人和呢?”嬴政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天时、地利、人和’只是草民的愚见,害怕误导了大王。”李斯拱手说道,“不如,请大王接着回答草民的问题,或许,答案自然就会揭晓。” “那好,先生请问。”嬴政肃然说道,似乎已经对李斯产生敬意。 “大王,可否胸怀天下之志?”李斯一字一顿,问道。 “当然。”嬴政想都没想,便颇为肯定地说道,“既然上苍眷顾寡人做了秦王,寡人的志向,就在于天下,赢取天下,也是寡人一生所求。” “大王,恕草民之言。”李斯说道,“各国的君主,甚至各国历代的君王,又有哪个不将赢取天下作为自己的目标,甚至手中握有一定兵权的将领,都可能有雄图天下的野心。不然,世上哪会战火不断,民不聊生呢?” “说的对,又有哪个君主不想扩大自己的领地,增加自己的财富。”嬴政笑了笑说道。 “大王,不如草民换个方式来问。”李斯说道。 嬴政知道刚才自己所说的,确实有些多余,便说道:“先生请问。” “大王赢取天下,是为了什么?如果大王有朝一日一统了天下,又会做什么?”李斯问道。 “大秦历代先王,都以一统天下为目标,但均未达成夙愿,这几乎成了嬴姓一族的使命,而寡人定会不遗余力的去达成这个目标。”嬴政很是坚定地说道,“况且,各国之间连年征伐不断,为的不过是各君主的一己私利。战争的消耗,加剧了百姓的负担,致使良田荒芜,民不聊生,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无辜的百姓承担着战争的恶果。而只有天下一统,才能真正结束这一切,救百姓于水火,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哈哈哈……”李斯忽然大笑起来,眼神中闪过一抹神光,悠然说道,“草民最想听到的就是这番话,草民游历六国,与众君主谈及天下事,居然没有一个君主心系天下黎民苍生,有救民众于水火之念。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秦王心系黎民百姓,果然心有天下之志!” “哦?原来先生所说的天下之志,是指这层含义。”嬴政喜笑颜开,像是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大王既有天下之志,可谓一代明主,而欠缺的,也仅是人和罢了。”李斯看着嬴政,从容的说道,“而对于大王目前的情况来看,可用之人尚且不足,更何况是达到人和的程度。” “先生果然一语中的。”嬴政有些尴尬地说道,“寡人尚且未行冠礼,亦无王权,目前无法任用、提拔贤士,对军中的将领们,接触的也不是很多。所以未能获得王权之前,寡人用人的办法,确实不多。” 嬴政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痛处。 “天下奇才何止千万。”李斯看着嬴政,眼神灼灼地说道,“大王觉得,李斯如何?” “先生,这是又一个问题么?”嬴政隐约间已猜出了李斯的想法,便笑着说道,“虽与先生初次相见,但先生之才、之略,实令寡人钦佩,如果先生能留在秦国帮助寡人,那是大秦之幸事啊。” “李斯谢王上看中。”李斯拜了下去,向嬴政行君臣之礼,对嬴政的称呼也改了,“草民虽然不才,但愿为王上,为大秦的江山社稷,而效犬马之劳。” “先生快请起。”嬴政屈身将李斯扶起,兴奋并且高亢地说道,“得先生相助,寡人犹如增添一双臂膀,定能大展宏图,成就霸业。” “李斯既然决定辅佐王上,就定然不留余力。”李斯诚恳地说道,“草民平生所学不多,还希望王上多多提点。” “先生过谦了。”李斯的话,嬴政今天怎么听怎么舒服,“这‘草民’的名称,还望先生暂且不要见怪,待寡人寻找机会,定给先生一个名分。” “王上,李斯并非是贪图虚名之人。”李斯说道,“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草民已将王上视为了知己。” “呵呵。”嬴政笑道,“寡人更愿将先生视为兄长。” “这……草民愧不敢当,只希望王上有事尽管差遣。”李斯笑着说道。 “时间尚早,不如与寡人同席而坐,促膝长谈如何?”嬴政很想与李斯多聊一聊。 “王上请。”李斯也不犹豫。 “先生请。”见李斯并没有虚假的客套,嬴政反而很高兴。 嬴政像是如获至宝一样,拉着李斯的手进了内室。 第5章 或战或灭 李斯誓愿效命于嬴政,嬴政自然很开心,但反过来嬴政也不会完全信任刚刚才见面的李斯,还要多些试探。 越是有才华或者能力的人就越是让人忌惮,帝王对臣子更是如此。但嬴政的这份防备,并不会轻易的表露出来。 “先生请再指教一二,如何?”嬴政诚恳地说道。 “王上,咱们是继续聊天下之事,还是探讨王权的问题呢?”李斯悠悠问道。 “王权之事不急一时,需缓图之,可以日后慢慢商议。”嬴政说道,“寡人想知道先生对天下之事,还有何高见。” 这一点到是出乎李斯的意外,他本以为嬴政会对王权的归属特别在意,却不料嬴政抓住这个问题刨根问底。 “王上,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的国力稳步提升,已在七国之中成为最强之邦,到了六国需要合纵才能相抗的局面。”李斯分析说道。 嬴政笑了笑说道:“合纵只是小国寻求大国保护的一种手段,若秦国与楚国或者赵国这样的强国开战,即使他们不合纵,秦国也不一定能占得多大的便宜。” “那王上可知,为何秦国在与六国的交战中,始终处于均衡状态,而打不开局面呢?”李斯问道。 “这个问题困扰大秦已久,就连当年的战神白起,也只是攻占了些城池,却未曾秒掉任何一国,寡人也仔细想过其因,但不得其解。”嬴政说。 “大秦男儿勇猛善战,之前更有白起这样的常胜将军,可谓实力超群。”李斯说道,“但常胜却未灭掉任何一国,究其原因,只是一字之差而已。” “是哪个字?”嬴政问道。 “或战或灭。” “此话怎么讲。”嬴政眉头一挑,又问道。 “各诸侯之间互有杀伐,但自从三家分晋之后,除了偶有小国被强国吞并,还未曾有强国被灭国的先例,王上可知其原因?”李斯还是一脸的从容。 “寡人认为,各国相互制衡,一旦一国有危机,即向他国求救,而援军往往救其于危难。即使援军依旧不敌,该国还有质子,王妃等可以和谈的筹码,最后割让些城池,赔些钱款也就无事了。所以,战了又和,和了又战,即使打不赢,也有很多自保的方法。大秦也不是战无不胜,这些路数寡人自然也懂。”嬴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说,各国之间的战争,只能叫做争夺利益的战役,而算不得亡国亡族的战争,如果认识不到这一点,纵然再打上百年,也还是现在这种局面。”李斯说道。 这是有退路和没有退路的区别。 “先生觉得,哪里应该改变?”嬴政总是迫切想知道答案。 “那草民就说说自己的见解。”李斯清了清嗓子,说道,“战争所依仗的并不仅仅是军队打仗的军力,还有很多影响战争结果的要素。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见军粮对一支军队,一次战争的重要性。而连年不断的征战,使得各国的国库储备并不充裕,而无法担负起长时间的消耗战争。所以,目前的各国战争,基本都是短时间决出胜负的。” 嬴政认真地点点头,说道:“的确,几百年来,列国之间很少有持续很长时间的战争,大多都是打不赢就退兵了,时间一长,谁都消耗不起。” 李斯笑了笑,又说道:“所以说,战争真正比拼的,是国力。国力储备不足,当然只能进行短暂的战役。但短时间可以灭一国吗,显然不可能。如果真的想进行灭国性的战争,就必须有充足的粮食储备,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粮草不足,则战争进行的仍旧毫无意义,割地或进贡,这其实都不是灭国战争的最终目的。而充足的粮食储备,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达到的,与其频繁的出战各国,不如养精蓄锐,一击灭其国。” 嬴政听的呆了一下,像是在深思,转而高兴地笑了起来:“先生说的真是太好了,现在各国的战争确实不足以伤其筋骨,要么不战,要战就要灭其国。” “其次,灭国的前提条件是攻陷其城池、关隘,而并非野外的阵地战。”李斯说道,“而就目前的兵器和攻城器械而言,不但效果不佳,还会增加军士攻城时的伤亡率,所以研制更好的军械,是攻城战能够获得优势以及胜势的前提。” “攻城时军士伤亡率是最高的。若是可以减少军士的伤亡,还能快速攻破城池,那可再好不过了。”嬴政微笑着说。 “再者,战车,战马,运输车也要精良,数量也要充足,性能最好也有所改进。”李斯说道。 “先生所言,句句在理。”嬴政问道,“不知先生方才之言,可有书成册?” “王上请稍等片刻。”说完,李斯起身走出了书房。 书房外,赵高正候在门外,手里正提着一个包裹,是李斯进门前交给他的。 他很想听听里面在谈论些什么,但是却听不到,而他对李斯也充满了好奇,不然他也不会将李斯推荐给嬴政。 “先生与王上谈完了么?”赵高见李斯走了出来,于是问道。 “还没有,我来取东西交给王上。”李斯从赵高手里接过包裹。 “王上?”赵高有些惊讶,“莫非,先生已经决定为王上效力了?” 只有作为臣子的,才会称呼嬴政为王上。 “不是效力。”李斯微笑着说道,“是效命。” “恭喜王上得一良才。”赵高看着嬴政所在的方向,拱手一礼,转而又看向李斯道,“还望先生日后多多指点。” “彼此,彼此。”李斯同样拱手,怕嬴政久等,不与赵高过多寒暄,转身进了书房。 “此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啊,是该拉拢呢,还是提防呢?”赵高心理合计着。 进了门,李斯回到座位,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两个书简,看样子有些重量,估计字数不会少。 “这是草民所写的两部书籍,一部名曰《战六国策》,一部名曰《灭六国策》。”李斯用手分别指了指,说道,“草民会将其中一部送与王上,请王上选择一本。” “这还用选吗。”嬴政毫不犹豫地拿起那部《灭六国策》,“先生方才所言,句句让寡人感到震撼,又如何不知这战与灭的区别之大。” “草民知道王上一定会选择这部《灭六国策》,其实方才草民对战六国与灭六国的分析,也是希望王上一定要坚定灭六国的决心。”李斯说道,“若不是王上怀有天下之志,草民也不会谈及灭六国的事情,更不会拿出这部《灭六国策》,只会送给王上这部《战六国策》。” “这个寡人理解。”嬴政说道,“好的东西,当然珍贵,不可轻易送人。到不如,这两部书,都送给寡人如何?” “王上,有了这本《灭六国策》,那部《战六国策》就不值一提了。”李斯有些委婉的说,“更何况,这部书还另有用处。” “哦?另有用处?”嬴政问道,“先生可知,如果你的书籍对实战用处很大的话,一旦落入六国之手,对秦国也会是一个麻烦。” “呵呵,王上多虑了。”李斯笑道,“草民确实是要送出去,但却绝不会落入六国之手。” “送与何人?”嬴政有些好奇。 “相邦吕不韦。”李斯说道。 “仲父?为何是他?”嬴政惊奇地问。 “草民以为,为王上效力,需要一个正当而且稳妥的身份。否则极易引起他人的猜疑,特别是吕相邦。”李斯说道,“而吕相邦,也恰恰是给草民这个身份的最佳人选。草民会去拜见吕相邦,入其府邸做客卿。而这本《战六国策》就是最好的见面礼。一来,向其证明草民的才学。二来,引导他如何战六国,而隐蔽王上一统天下的计划。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吕相邦会安排草民前来陪王上读书。” “吕相邦乃寡人的仲父,一直都是他在教导寡人读书,为何先生如此肯定,他会换先生前来?”嬴政问道。 “原因有三。”李斯说道,“一则,王上已然成年,听闻吕相邦会推迟王上的冠礼,他怕王上终日提及此事,故而会减少见面的频率。二则,王上成年之后,读书就应该是陪同,而不再是教授,如果不换人选的话,不合礼法。三则,吕相邦集众门客所着的《吕氏春秋》已在收关阶段,他自己也百事缠身,忙于朝政,自然也会另择他人。” “原来先生早有计划,如果能与先生朝夕相处,寡人高兴至极。”嬴政微笑说,“如果他推荐的不是先生,寡人另行要求便是。” “如此就好,那王上准草民先行告退。待事情妥当之后,草民就会一直侍奉在王上左右。” “有劳先生,寡人等你的好消息。” “草民告退。”李斯退步出来,与赵高打了招呼,出了王宫。 李斯从王宫出来,便来到了吕相府。 果然不出李斯所料,献上《战六国策》之后,李斯又交给吕不韦一个画帛,吕不韦看了之后心头一紧,随后笑着将李斯安排进入吕府,做了客卿。 李斯又以厕中鼠与仓中鼠为例,深得吕不韦好感,于是吕不韦安排李斯接替他陪同嬴政读书。 那张画帛上,画的是一个黑色的令牌,而李斯的计划才只刚刚开始了第一步。 第6章 仲父之愿 嬴政对李斯赠与的《灭六国策》格外看重,李斯走后,便认真研读起来,用膳时也未曾耽搁。 这部书先是详细分析了七国的形势,然后逐个分析了每个国家的地理环境,人文特色,官吏的构成,军队的战力情况及分布。 虽然只是大体描述,并没有其本国的统计那样准确详实,但也是极有价值的情报。 之后是他与李斯谈到的战与灭的分析,但详实的多。并且从历史的角度总结了一些不必要的战争,也指出了历史上一些君主或将领失误或者失败的地方。 李斯还阐述了十年磨一剑的重要性,并且介绍把该做的准备如何进行分类,如何发展生产,在各方面培养可塑之才。 最后,李斯还设计了一些攻城的器械,还有种田的工具,运粮的车辆。 对于一些武器,嬴政很是感兴趣,还在桌子上用手指沾了水,画了一些图形。 嬴政读的很认真,不知不觉已经深夜了。 嬴政有个很好的习惯,读到一本好书,都会详尽的把自己的看法整理出来,以作注解。他一点都不觉得疲倦,反而全身都觉得舒畅。他的心中仿佛不在彷徨,对未来的大业也充满了信心和决心。他感觉他面临的困境,根本不算什么了。 这是一种力量,让他充满自信与勇敢的力量。 早上醒来,天已大亮。 嬴政刚用完早膳,赵高便躬身走过来说道:“王上,吕相邦请见。” “他早就该来了,有请。”嬴政整理了一下衣冠。 吕不韦中等身材,微胖,富贵面相,衣着华贵,跟随赵高进了书房,步伐稳健。 “老臣拜见王上。” 虽是仲父,君臣之礼不能少,吕不韦拜了下去。 “仲父免礼。”嬴政紧忙说道,“既无外人,不必行礼。” “王上。”吕不韦起身说道,“老臣此次前来,是有事与王上相商。” “昨日母后把寡人叫去,说了几件事。”嬴政猜到吕不韦来的目的,“仲父要说的,就是母后说的那几件事?” “不错,想必王上已听太后说起了。”吕不韦也不拐弯,直言道,“老臣想将王上的冠礼仪式,向后推迟一段时日,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寡人考虑过了,寡人虽已成年,但毕竟历练太少,对于朝中之事经验尚浅。不如就依仲父和母后的意思,冠礼推迟举行。”嬴政淡淡地说道。 吕不韦本以为嬴政会争闹一番,没想到嬴政会是这种反应,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嬴政。 嬴政接着说道:“至于选妃一事,寡人觉得随缘便好。迎宾,迎娶的一些细节,就有劳仲父了。” “王上真的这么想?”吕不韦见嬴政答应的这么痛快,反而感到惊讶。 “寡人当然这样想啊,仲父。”嬴政说道,“寡人虽已成年,但之前太过依赖仲父,所以现在无法为仲父分担朝政,才使得仲父如此操劳。寡人今后定会加倍努力,为仲父分忧,将自己的责任担负起来。” 嬴政的话说的像个孩子,但却带着暗示,吕不韦岂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为王上分忧乃是老臣的本分。”吕不韦嘴角带着笑意,“为大秦的江山社稷,老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仲父的心意,寡人岂会不知。”嬴政也微笑道,“寡人要仲父操劳的,不仅是大秦,而是这天下。” “!!”听到这话从嬴政嘴里说出,吕不韦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王上果然有志向。”吕不韦笑道。 这份笑意颇为真诚,看来吕不韦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希望上苍让老臣多活些年,能看到王上实现这宏图大业!”吕不韦说道。 “这确是寡人毕生的心愿和目标。”嬴政说道,“不知仲父此生最大的心愿,又是什么呢?” “王上的心愿,即是老臣的心愿。”吕不韦说道。 “仲父,此处又无外人,寡人想听听心里话。”嬴政一边说,一边示意内侍都退下,并请吕不韦面对面坐下。 吕不韦也放松下来,说道:“老臣本是赵国的商人,虽然有些家产,但地位并不高。年轻时与你父王甚是交好,情同手足。” ”关于此事,以前也曾听父王提起几次。“嬴政说道。 吕不韦点点头,继续说道:“当年,老臣用尽浑身解数帮助你父王回到秦国,还做上了太子之位。你父王即位后,便命老臣为相。吾二人本想大展拳脚,施展抱负。怎奈,你父王英年早逝。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老臣,并且传位于你,还嘱托老臣,尽吾之所能辅佐王上。” “因王上年幼,恐被奸人所害,老臣才不敢将王权交与王上。有什么危险,得罪什么权贵,也都有老臣担负。” “所以说,老臣是为王上而活,王上的心愿,即是老臣的心愿,王上的志向即是老臣的志向。此乃老臣的肺腑之言,并无不实啊。” “哈哈。”听了吕不韦的讲述,嬴政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那咱们共同努力,实现寡人,先王,先祖的心愿和目标。”嬴政说道。 “王上,想要一统天下,光有想法可不行。”说完,吕不韦从怀里拿出一卷书简。 “此书名曰《战六国策》,是荀子的弟子李斯所着。昨日,李斯来老臣的府邸拜会老臣,献上了这部书籍,称是其毕生之作。老臣已通读此书,觉得此书确实对以后可能面对的战局有利,所以特献于王上。”吕不韦说道。 “哦?拿给寡人瞧瞧。”嬴政面色平静,接过书简,暗叹李斯下的一手的好棋。 一部对他来讲,已经无关紧要的书籍,帮助李斯进了吕府,获得了吕不韦的信任,又试探出了吕不韦的心思。 嬴政心里面想道:“如果他藏而不露,那他的心思就另当别论了,看来还要试他一试。” 吕不韦说道:“老臣欣赏李斯的才华,已暂将他留在府中。而老臣想到王上既已成年,应有一年纪相仿,且才华出众的学士陪同王上读书,不如,就让李斯来伴读,可否?” “仲父教导寡人读书已经七年了,为何突然要换其他人呢?”嬴政故意问道。 “王上已成年了嘛,礼法上,已经无人可教导王上,只可由人陪同读书。”吕不韦说道,“李斯才华出众,不如让他先试试,如果王上不满意,老臣再换其他人便是。” “仲父是说,为寡人另择陪同读书之人,是因为寡人已然成年,是吗?”嬴政语气温和地问道。 “正是。”吕不韦回答。 “那仲父的意思是,寡人其实已经成年,只是未行冠礼而已,其他的都跟成年人无异,是这样吗?”嬴政有些孩子气的问道。 “是这样的,王上。”吕不韦说道。 嬴政问道:“那祭祖仪式,和春猎的活动,可是正常举行?” “自然是正常举行。”吕不韦说道。 嬴政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祭祖,春猎正常举行,冠礼却不举行,在礼法上行不行的通,还请仲父指教。” 吕不韦摇了摇头,叹道:“礼法上自然是应该一并举行的。但冠礼并非不举行,只是延迟而已。但祭祖乃是王室的头等大事,却推迟不得,所以,老臣觉得,时间上间隔一些,也未尝不可。” “好。”嬴政说道,“既然仲父觉得妥当,那便如此安排便是。” 吕不韦拱手道:“诸事还请王上安心。” “那既然仲父以后可能不再教导寡人了,寡人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仲父。”嬴政说道。 “王上请讲。”吕不韦说道。 “仲父可知……‘九鼎’否?”嬴政一脸懵懂的问道。 “王上问的,可是‘华夏九鼎’?”吕不韦很是惊讶,他没想到嬴政会突然问这个,声调也有些提高。 “不错,正是‘华夏九鼎’。”嬴政笑着说道,“听闻九鼎就在秦国,是仲父灭了大周朝,捋回来的。” “王上,确有此事。”吕不韦停顿了一下说道,“就在去年,老臣带兵出征,当时以少敌多,无奈用计绕道大周,取了周王都,遣散了周王室,劫回了九鼎。灭大周,是天下大事,各国皆知。但各国亦知大周气数已尽,只是灭在谁的手里的问题。各国均不肯行这名义上的不忠之事,所以使得周王室多维持了百十年。老臣的这一举动,反而顺应了各国的心思,故而无人出兵发难。但是,九鼎不同,九鼎象征了九州大地,代表的是帝王之威,各国均想取之。所以劫回九鼎之事,被老臣隐匿下来,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既然王上已经听说,很可能消息已经泄露,不久可能又会起战事。” “九鼎现在何处?”嬴政问道。 “就在老臣府邸,老臣怕其它地方不安全,所以藏于地宫中,本想在王上行冠礼之后再交于王上定夺,既然王上已知其情,那王上看,九鼎该如何处置?”吕不韦问道。 “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就还放在你那里。改日得闲,寡人去观摩观摩,开开眼界。”嬴政严肃地说道。 吕不韦点了点头。 嬴政面色微冷,看着吕不韦,说道:“寡人还以为仲父会有什么其它的伟大志愿,所以才将九鼎隐藏起来。” 吕不韦猛抬起头,面露惊恐与愤怒。 第7章 防刺计划 “王上,这是哪个贼子传的闲话。”吕不韦有些紧张,生怕嬴政误会的模样,“九鼎乃大秦国之瑰宝,非老臣私己之物,又何来其它私愿。王上不必怀疑老城这颗忠心,待王上行了冠礼,掌了王权之时,老臣辞官退隐便是。” “仲父莫要动怒。”嬴政笑着说道,“大秦若没有仲父,不知是何模样,更没有寡人的今天。” “关于九鼎,王上大可随意处置,老臣即刻便将九鼎送至王宫。”吕不韦消了些火气,但仍旧赌气地说道。 “寡人不是说了,九鼎还放于仲父府中。”嬴政依旧语气平和,“寡人只是对于此等大事,不想后知后觉而已。若他国因九鼎之事,向大秦发兵,而寡人竟连原因都不知晓,岂不让人耻笑。” 吕不韦平静了下来,说道:“却是如此,是老臣过于谨慎了,应该早些告诉王上才是。” “如今也不算晚。”嬴政说道。 吕不韦说道:“但老臣劝王上,在大秦未有绝对把握战胜六国之前,对于九鼎,的确需要谨慎处置。” “这事,日后再做计较。”嬴政见方才吕不韦反应如此剧烈,便转移了话题,“听赵高说,各国会将选妃的公主画册提前送来,有的已经到达咸阳了。此事还望仲父接待好各国使臣,画册就由仲父进行挑选。” “王上选妃,老臣怎可窥视公主画册。”吕不韦知道这是个台阶,自然也不继续九鼎的话题。 “你是寡人的仲父,就与母后提前选一下未来的儿媳。”嬴政像是说家常,“筛选出来的再给寡人看,等太王太后过目后,再让其前来秦国选妃。” “那老臣便即刻去办,若无它事,老臣告退。”没等嬴政回应,吕不韦退步出门。 他想赶快结束谈话,因为事情的发展跟他来时的预料不太一样,他感觉到嬴政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心机深了许多。他需要些时间,思考以后的关系的处理,不只是对嬴政的,还有各个势力之间的。 “仲父慢走。”嬴政也没想到吕不韦说走就走,等吕不韦退了出去才说道,“赵高,替寡人送吕相邦。” 本来嬴政还想问问吕不韦对太后出行的看法,如今只能另找时机了。 赵高送吕不韦去了,嬴政拿起了那本《战六国策》,心里想道:“昨日还好奇这本也那本有何不同,今天就拿了回来。看来,虽然仲父权倾朝野,拜相封侯,心机也深,还善于权谋,但对寡人却还忠心,对大秦也没什么异心。不过,也不可大意,还是小心为是。” 嬴政打开书简,细细读了起来。单从这部书的战法,战术来看,这确实是一部好书。但与《灭六国策》相比较,只局限于短期的,或是局部的战役,缺少大局观,可以说是《灭六国策》的缩减版。 赵高送走吕不韦,回来后见嬴政在看书,并未打扰,一直站在那里陪同着。 嬴政看见赵高一直在旁边候着,问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王上,以前你跟吕相邦说话,可不是这样的。”赵高表现的有些担忧。 “呵呵。”嬴政笑了笑,“的确。若是以前,寡人不会那么跟仲父说话。但寡人既然已经成年,不行冠礼可以,但寡人必须让仲父意识到寡人已经成年。想要赢得天下,首先要得到王权,而想得到王权,也必须一步一步地走。” 赵高点点头:“王上这是释放了个信号。但王上不怕吕相邦有所芥蒂和防备吗?” “如果他有异心,他自然会有所防备。”嬴政说道,“而如果他没有异心,就会对寡人刮目相看。不管怎样,寡人都知晓了仲父的动机,而早做准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奴臣明白了,要是不问过王上,日后见了吕相邦,奴臣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赵高说道。 “行了,你先退下,寡人要把这卷书看完。”嬴政说。 “那奴臣在外面候着。”赵高退了出去。 嬴政拿出笔来,将两本书的心得都写了下来,分析着每一句话,思考着每一个建议。 第二天,李斯果然来了。 并且,这一次是堂堂正正地入住王宫。 两个吕府的府丁一直将李斯送到宫门口,卸下了行礼,便回去复命了。 赵高命两个小太监接过李斯的行礼,带着李斯进了宫门 赵高在嬴政的书房旁边找了一个房间,安排李斯住下。 安顿好后,李斯来到书房,拜见嬴政。 “草民拜见王上。” “先生请起,以后就不必施礼了。”嬴政说道,“快请坐。” “王上,不出草民所料,吕相邦果然指派草民陪同王上读书。”李斯微笑着说道。 “先生心思缜密,日后就要常与先生相伴了,还望先生多多指点。”嬴政很是客气,单单是李斯料事如神这一件事,便足以使嬴政刮目相看。 二人坐定,赵高走了出去,在门外守候。 “听闻王上的冠礼会延期举行,不知其他方面如何?”李斯问道。 “冠礼虽然延期,但选妃,祭祖,春猎等还是正常进行。”嬴政说道。 “王上欣然接受冠礼延期,是对的。”李斯说,“应该从其他方面入手,逐步拿回应该属于王上的权力。” “先生有何高见?”嬴政问道。 “就目前的局面来看,若想要达到掌王权的最终目的,没有变数,是很难短时间达到的。”李斯说道,“而无论选妃,祭祖,还是春猎,这一系列举动,都存在变数,也是所谓的机会。” 嬴政眼珠转了转,说道:“还请先生一样一样的作以解释。” “这选妃之事吗,可以用几个字概括。”李斯笑着说道,“多选妃,不立后。” “哦?为何?”嬴政问道。 李斯微笑着,继续说道:“频繁的选妃,王妃的数量会越来越多,各国所送来的公主也是越来越多,从而使各国不再特别重视某一个公主,而把精力分散到几个人身上,即使该国只有一位公主成为王妃,那争宠的几率也会低很多。而暂不立王后,则是防止一家势力独大,外戚不好控制。” “说的对,要是各国为选妃之事争抢起来,那寡人都娶了便是。”嬴政说道,“先生请接着说。” “而祭祖和春猎的仪式,草民预料,可能会有事发生。”李斯沉声说,“据草民掌握的情况,祭祖和春猎活动,各国公主都在秦国参加选妃,各国的使臣不在少数,更有卫队护卫,必有鱼目混珠者。而春猎活动,又是在户外进行狩猎,草民推测,定会有刺客行刺王上,还请王上早早做好准备。” “会有人行刺寡人?何人会如此大胆,敢在大秦境内行刺。”嬴政有些怀疑。 “行刺的目的,不一定会是刺杀。”李斯解释道,“更有可能的是挑起事端。” “挑起事端?”嬴政还是不解。 “王上可以假设一下,如果赵国与楚国不和,而赵国想借秦国之手打压楚国,那此时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斯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赵国会派人假扮楚国人进行行刺,让王上以为是楚国派人行刺,妄想暗杀王上。则秦国必然发兵伐楚,而赵国不费一兵一卒,却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呢。” “!!”一句话惊醒嬴政。 这种情况确实很有可能发生,正值各国使臣都在秦国,又各有动机,想要栽赃也很容易。 “那么……先生有何应对之策?” “该发生的阻止不了,也不应该阻止。”李斯说道,“保护王上周全,也并不难。王上何不利用此机会,将计就计呢?” “如何将计就计?”嬴政问道。 “一旦有刺客行刺,卫兵可故意不去以命相搏,反而留其出路。”李斯解释道,“而王上可另派一名刺客,假装行刺,实则保卫王上。” “先生说的是寡人也派出几个人,假扮刺客?”嬴政问道。 “不错。”李斯嘴角挂笑,“不过并非几人,一个高手足矣。王上可以试想一下。当刺客见到另有他人刺杀他正要行刺的目标时,会是怎样的反应。在没摸清对方的底细前,他肯定会留手,而一旦那个刺客将王上掳走,他不但不会追赶,反而会迅速撤离。此时,再派人暗中跟踪,定会找到幕后指使。一旦证据确凿,反而成为了制约此国的理由。相反,不派刺客,用卫兵拼死相抗,结果无非是将其击退,但无法使其放下戒心,跟踪的可能性很小,要么将之擒住,但他有充足的时间进行了断。” “这样做,的确比较稳妥。”嬴政点头说道,“除非他们不来,来的话,寡人必须要追查出是何人指使。就依先生所言,寡人另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假扮刺客刺杀寡人。” “王上,草民可否举荐一个人,担此重任?”李斯问道。 “当然,只要可靠,就没问题。”嬴政说道,“不知是何许人物?” “此人姓荆,乃草民的挚友。”李斯说道,“此人武艺高强,轻功更是出神入化,由此人保护王上,相信定会万无一失。以后,此人也定会为王上出力。” “好,到时寡人就陪他们演一出戏。至于能否达到咱们的目的,就视情况而定。”嬴政欣然同意了。 因为他身边的可用可信之人确实不多。 第8章 用人之道 说到用人,嬴政的表情有些僵硬。他身边可用的心腹之人太少,可以说独木难支,这也是他自己心知肚明的软肋。 李斯看出了嬴政脸色的变化,怎会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于是说道:“说到用人,王上一定是觉得无人可用,孤掌难鸣。” “正是。”嬴政摇头道,“各宗府都在不停地招募宾客,扩充实力。对于寡人,他们可能会做到有事必应,但终究不是一呼百应。寡人的嫡系势力终究还是太少了。一旦面临危局,自保都难。” “王上可知,为何《灭六国策》里唯独没有提到用人之道?”李斯问道。 “那部书里确实没有提到用人之道。”嬴政说,“难道先生还有另一部书,针对用人之道的?” “呵呵,看来王上喜欢草民的书。”李斯笑道,“但这次怕是让王上失望了,草民没有针对用人之道单独成书。之所以未在此书中提及,是因为当时成书时,还未决定为王上效命。不同的君主,所体现的用人之道肯定不会相同,即使写在书中,也是只能适合一个或少数几个人。况且,用人之道,其实就是推动君主达成‘人和’这个因素的主要手段。而占据天时,地利,与不占天时,地利所应该采用的用人之道,也是不一样的。” “确实无法一概而论。”嬴政点头说,“那先生认为,寡人应该如何用人呢?” “其实作为君主,想用好一个人,无非三个步骤:识人,断人,驭人。”李斯说道。 “何为识人,断人,驭人。”嬴政一幅求贤若渴的表情。 “遇到一个人,首先了解他,然后判断他适合何种职位,最后完全掌控他。”李斯解释道。 嬴政听的很认真,点点头示意李斯接着说。 “识人,除了了解此人的出身,家境,学识等外界因素外,最主要的应该是判断此人的忠诚度,衡量此人是否可用。”李斯继续说道,“再通过此人展现出的德行,才华,来将其放置在最恰当的位置,做到人尽其才。最后通过官爵,俸禄,甚至家眷,来将其控制在可约束的范围。” 嬴政听到这里,如久旱的大地突然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先生说的这些,能否汇集成册。”嬴政想起了上次的《灭六国策》,说道,“关于这些道理,先生写出来,寡人细细品读。但当前,寡人迫切想知道该从何入手,该用哪些人。” 嬴政显得很急切。各国的君主都以寡人自称,但任谁都不想真的做孤家寡人。 李斯笑了笑:“王上不必急躁。天下贤士竭可招揽,若以天下一统为最终目的,草民建议,先从军权入手。吕相邦虽然大权在握,但军权并未独揽。大秦忠国之士甚多,但忠君之士较少。王上的当务之急,是培养手中有些军权的忠君之士。” “忠君之士……”嬴政口中低声念叨着。 李斯点点头,说道:“同样为忠,忠国与忠君的目标却不一样。忠国者,可为自己的国家或者民族流血、断头,任凭这个国家换了几任君主,其做法都是一样的。而忠君者,则是忠主,即使君王战败逃亡,忠君之人也会跟随主人亡命天涯。” 嬴政缓缓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朝堂上下,皆为忠臣,可他们忠的是国,忠的是大秦,忠的不是寡人。原本寡人以为这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王室一族其实就是忠国之人的代表。”李斯悠然地说,“嬴氏是大秦的王族,地位高贵,把持着大秦的社稷。各个封爵都有自己的领地甚至军队。在王都居住的,也大多官居要职。王子之间虽然在继承王位的问题上互有争夺,但也只是内部争端,其整体忠心毋庸置疑。王上该做的,首要就是收拢嬴氏宗族之心,展现帝王之姿,使其终于君,其次才是忠于国。” “宗族之中,多为寡人长辈,平日里对寡人敬畏有佳,但见面机会又不多,实在分别不出何人可为忠,何人可为贤啊。”嬴政说出了这几年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嬴政出生在赵国,并不是宗族的长辈们看着长大的,对他不是很了解。他十三岁即位,宗族的长辈们对他都是臣下对大王的敬畏,大事小事也多是去找吕不韦商议,最后太后只要点头,事情就算定了。他们与嬴政的接触确实不多,骨子里还是认为嬴政仍然是个孩子。而接触少,互相之间的信任程度,自然就少。 “王上敢于向吕相邦证明王上已然成年。”李斯收起了笑容,“却不愿向自己的血脉亲族证明王上已然成年,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明君贤主的准备么?” 李斯这一反问,把嬴政问的愣住了。是的,他那天连仲父都试探了,就不能试探自己的族人吗。如果从忠的角度讲,又有谁能忠的过自己的嬴氏一族。可以说王族都忠于国,只要在其中挑选能够忠于自己这个大王的,就没问题了。 “恕草民直言之罪。”李斯又说道,“近几代的君王在位时间较短,朝堂不稳。若不是吕相邦,各王子间的王位之争,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很可能会惨烈的多。而王上已然在位七年,朝纲已稳,正是收拢人心,树立君威的最佳时期。” “呵呵,看来寡人是要多出去走走了。”嬴政微笑了起来,自从认识了李斯,他的自信心也越来越强,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注意到。 “不止是走走,还要多走一走。”李斯接着说道,“不仅是王室,王上还要多接触朝中的忠臣,甚至是官位不高的臣子,以及城邦或者封地的臣子。” 李斯是在培养嬴政礼贤下士的习惯。 “就依先生所言。”嬴政点头说道,“从今天起,寡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只受人敬仰的王上,要培养近臣,寡人首先要把他们当亲人,当兄弟。” “不错。”李斯说道。 “并且对待子民,也是一样。谁说平民里就没有忠君之人。”嬴政又补充了一句,显然是想起了之前李斯问他的天下之志。不能爱民如子,天下之志岂不是成了口号。 “王公大臣,王上能用则用,若不可用,也不必勉强。”李斯说道,“多从城邦或者他国选择才能出众并且忠于王上的人才,也是一样的。” “先生认为王公大臣里面,哪些可用?”嬴政的这句话早就想问了。 “王室宗亲还请王上自己斟酌,至于大臣中吗。”李斯故意顿了顿,“从草民所述几样条件来看,最适合的,莫非蒙家。” “蒙家?”嬴政与蒙家的私人关系一向不错。 “正是。”李斯说,“蒙家虽为齐人,但已在秦国为官三代,辅佐四世君王。而历代君王对蒙家都极为看重,蒙家的战功多,对大秦也忠心耿耿。蒙骜老将军虽年事已高,但在军中威信尚在。其子蒙武亦是经常虽蒙老将军出征,战功颇多。而蒙家的两位公子,蒙恬和蒙毅也是少年英雄,将门虎子。王上只要一片赤诚前往相邀,蒙家上下定会为王上肝脑涂地。” 嬴政两眼放光,经李斯提醒,仿佛打开了他的一道心门。 蒙家可以说是当前秦国功勋最高的家族,而蒙恬,蒙毅两人与嬴政年纪相仿,是嬴政回到秦国之后,关系最好的两个同龄人。 之前嬴政便是下意识的认为蒙骜老将军是忠国的那类人,所以没有刻意去想让他忠于自己的办法,如今看来,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嬴政难掩心中的喜悦,笑着问道:“那么,还有哪些人可用?” “王翦。”李斯说的很干脆。 “王老将军确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对大秦更是忠心不二。”嬴政说道,“寡人就先从他们两家开始着手,建立寡人的嫡系。” 说到这,嬴政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赵高,上次你说的那对兄弟,叫什么来着?” “回王上,是二更和三更。”赵高说道。 “将他们带来见寡人。”嬴政看着李斯说道,“民间的忠勇之士,也不能错过。” “王上圣明。”李斯拱手说道,“还有一事,草民要提醒王上。” “先生请讲。”嬴政说道。 “宫内的势力也不可忽视。”李斯说道,“在拜会嬴氏宗亲之前,王上需要安抚好好宫中的一个人。” “太王太后?”嬴政猜道。 “不错,正是华阳夫人。”李斯说道。 第9章 南苏公主 傍晚的时候,赵高带来了之前提到过的二更,三更。 哥哥二更肩宽膀圆,鼻直口阔,身强体壮。弟弟三更没哥哥那样健壮,但比二更高出一寸有余。兄弟两个都是一脸的憨厚样,还有一身的功夫。 习武之人都极为信守承诺,二人纷纷向嬴政表忠之后,嬴政喜出望外。 虽然兄弟俩嘴上笨拙了些,但却极为诚恳,再加上忠厚的面孔,想叫人生疑都难。 嬴政暗中也调查过,兄弟俩师承于一位山中的隐士,本是想从军,建功立业,却误打误撞闯了王宫,差点被禁卫军拿住,幸好赵高解了围。 既然有缘,嬴政又缺少随身的护卫,便留二人做了殿前侍卫。兄弟俩的职责,在宫守护,出宫随行。 兄弟俩不在乎职位,但也没想到能做嬴政的贴身侍卫,激动之余就分别又表了一次忠心,但依然嘴笨,说不出那些文人雅士的豪言壮语,但反而更显实在。 嬴政本就不喜欢客套,越实在就越是高兴。吩咐赵高去安顿兄弟二人。 李斯也没有来陪伴嬴政,回房写书去了,他要抓紧把嬴政想要的用人之道写出来。 嬴政也不好打搅,坐在桌前,细细的品位李斯说的话,分析着每一个封爵,朝臣,以及吕不韦。 第二日,用过了早膳,嬴政也没打扰李斯,叫上赵高出了门,直奔华阳宫走去。 华阳宫里,华阳夫人也是刚用过早膳,一身华丽的衣着显得端庄大气,奢华的首饰使面色显得更加红润,皮肤也保持的很白嫩,一点看不出是个年过六十有余的老妇。 此时她正坐在椅上观赏着一幅画,嘴角乐滋滋的。 “太王太后,王上来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侍女从外走进来说道。这个侍女名叫翠珠,是服侍了华阳夫人多年的贴身侍婢。 “哦,还真是巧了。”华阳夫人笑着说,“快让他进来。” “政儿给王祖母请安。”嬴政进了门,躬身施了一礼,说道。 “王上快过来,祖母正有事找你呢。”华阳夫人笑着说道。 “看来寡人还来巧了。”嬴政笑着走了过去,他在华阳夫人面前,没必要有君王的架子,就是祖孙二人的感觉。 “快来看看这幅画。”华阳夫人显得有些急切。 “是什么画,哄得王祖母如此高兴。”嬴政接过画,展开来看。 画中是一个女子,一身端庄的锦衣,面容十分娇好,身材匀称,颇具贵族的气质。 “怎样啊,王上。”华阳夫人眼神灼灼的问道,显然很期待嬴政的评价。 “不错啊。”嬴政笑了笑说道,“画功精湛,笔锋细腻,感觉这个女子就像在眼前一样。好画啊,王祖母从哪里买来的?” “就知道贫嘴。”华阳夫人嗔怪道,“祖母让你看的是这画上的人怎么样,谁让你评价这画的画功怎么样了。” “人嘛……当然也不错,只是不知真人与画中哪个更好看。”嬴政从画中抽回眼神,又看了看华阳夫人,“可就算再好看,跟王祖母比起来,也差了一大截。” “又贫嘴,就知道哄祖母开心。”华阳夫人美滋滋的,“你就不问问这画中的人是谁。” “恩……是哪国的公主,听说最近各国都会派来公主,让寡人选亲。”嬴政说道。 “这是楚国的公主,名叫南苏。”华阳夫人点点头说道,“跟祖母一样,也是芈氏族人。这次选妃事关重大,祖母也急着看看楚国公主的样貌,就让人把画册直接呈到宫里来了。画册刚刚送来,你就来了,正好祖母问问你的意见。” “南苏……”嬴政轻声低念着,“名字有点奇怪,样貌到是不错,就是不知其他方面如何。” “据说她母亲是江南苏地人,她也是在那里出生的,所以起名叫南苏。”华阳夫人很认真的说道,看来对南苏公主很是喜欢。 “难怪……”嬴政轻声道。 华阳夫人接着说道:“据来使称,南苏公主不仅样貌出众,更是难得的才女,特别是抚琴,楚国的各种庆典,南苏都会抚琴助兴。” “王祖母,使者能说自己国家的公主不好吗,都是吹捧着说,要亲眼看到才行。”嬴政说道。 “楚国本就才子才女频出,有什么不信的。”华阳夫人假意斜了嬴政一眼。 “寡人没说不信啊,既然王祖母喜欢,寡人留意便是。”嬴政解释道,“要是真如王祖母所说,寡人也喜欢啊。到时选她为妃,让她天天在王祖母身边,替寡人侍候王祖母。” 李斯说过,多选妃,不立后。 多选几个王妃无所谓,可太王太后,却是得罪不起。不但不能得罪,还得尽可能的哄得开心。 嬴政的父亲嬴异人,若不是给华阳夫人做了养子,改名子楚,哪有机会做秦王。可以说在宫中真正树大根深的就是华阳夫人。 “你说的简单。”华阳夫人说道,“你的母后,还有吕相邦,不一定认同。” “各国公主肯定都各有特点,每个人喜欢的类型也当然不一样,寡人总不能把大家认为好的,都娶了。”嬴政翘了翘嘴,又说道,“在选妃这件事上,孙儿想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决定,王祖母意下如何。” “唉……”华阳夫人轻叹了口气,“君王家不比寻常百姓家,联姻都是为了国事,哪允许那么多的情投意合。祖母不也是这样嫁到这王宫中的吗,这是命数,是注定的事。” 嬴政见气氛变得低沉了,便说:“母后与吕相邦中意哪个,寡人也娶了便是,王祖母若还有中意的人选,都一并入宫。” “亏你想的出。”华阳夫人嗔道,“你刚刚成年,娶的也是首个王妃,涉及到日后选后的结果,岂可儿戏。” “孙儿可不是随口一说。”嬴政很认真地说道,“孙儿现在尚无王权在手,若是急着立后,反而对大秦的稳定不利。在未拿回王权,以及未有王子出生之前,寡人决定暂且不立王后。” 华阳夫人的眼神变了,她的眼里不再是那个只会哄她开心的王孙了,他长大了。 看到华阳夫人的表情,嬴政觉得时机到了,便说道:“王祖母,其实孙儿有着大志向,孙儿要将大秦变得更强,到时候横扫六国,一统天下,让王祖母做这整个天下的太王太后。” “呵呵,不亏是嬴氏子孙,骨子里流淌的是帝王之血。”华阳夫人很欣赏地看着嬴政,以前她从未和嬴政谈论过这个话题,她总认为嬴政还小。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孙儿需要王祖母的支持,来逐渐的掌控王权。”嬴政看着华阳夫人,坚定地说。 “看来,政儿是真的长大了,祖母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呢。”华阳夫人一幅望子成龙的表情,“你即位时尚且年幼,吕相邦身为你的仲父,德才兼备,哀家又看他没什么异心,所以把朝政,兵权交给他,让他辅佐你。但他毕竟是外姓,哀家怎么会不防备于他。放心,冠礼虽然延期,但超不过三年,若到时吕相邦再有什么托辞,祖母定会有个说法。” 这是华阳夫人的态度,她代表的是整个嬴氏家族的利益,也关乎于整个大秦的荣衰。 嬴政听了这番话后,内心一阵翻涌。能得到华阳夫人的支持,已经是一只脚迈出去了,更何况华阳夫人还给出了三年的期限。 嬴政知道华阳夫人与自己的母亲赵姬不一样,无论是宫中的地位,还是在秦国的根基,都强之甚远。况且嬴政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充满变数的人,不是不可依赖,而是不敢依赖。 “有王祖母这番话,孙儿心里踏实了许多。”嬴政说道,“孙儿还想多与老臣们走动走动,可否?” “那是你必须要做的事。”华阳夫人说道,“该做的,尽管去做,遇到什么阻碍,解决不了的,就来找祖母。向他们证明,你是一个优秀帝王,你就会获得足够的支持。” “王祖母的话,孙儿牢记在心。”嬴政说道。 华阳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 “王祖母,成娇给您问安来了。” 随着声音落下迈步进来一个青年,十七八岁的样子,带着特有的孩童般的高兴的神采。这个人便是嬴政唯一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安君成娇。 “这不是本宫的好孙儿吗。”华阳夫人高兴地说道。 “成娇,你也来了。几日不见,又结实了不少。”嬴政看见弟弟,也很高兴。 “王兄也在啊,本来臣弟还想给王祖母请了安,就去找王兄呢。”成娇简单的施了个礼,说道。 “哦?王弟找寡人有事?”嬴政轻问道。 成蟜嘻嘻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见你的这几日,臣弟新学了几招,走咱们练练去。” 说完成娇拽着嬴政就往出走。 “王祖母,这……”嬴政回头看向华阳夫人。 “该说的也说完了,去。你们兄弟几日不见,就陪他去。”华阳夫人看着两个孙儿,打心底里高兴。 “那孙儿告退。” 话还没等说完,嬴政就被成娇拉出门外。 华阳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嬴政的眼里,成娇还很天真,也很纯粹自己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可自己却不同。 而华阳夫人也似乎更宠爱成娇,因为成娇的母亲也是楚国的一位公主。在嬴政即位之时,还起过一些争端。 不过这些也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时嬴政与成蟜都还小。现在嬴政已然成年,华阳夫人最关切地,还是如何帮助嬴政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使秦国立于不败之巅。 目送走了两个孙儿,华阳夫人回到座榻,又拿起那副画卷,目光灼聚,嘴角挂笑,不住地点头。 第10章 蒙氏忠良 因为是冬季,不太适合户外的活动。 嬴政与成蟜兄弟二人就找了个空敞的大殿,比起了摔跤。 虽说嬴政比成蟜年长两岁,可是力气却没有成蟜大,摔跤的技巧也没有成蟜好,逐渐地落了下风。 几十个照面之后,嬴政认输,二人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休息。 “成娇,你这力气,是越来越大啊。”嬴政说道。 “服气了,都是师傅教导有方。”成蟜说道。 “师傅?”嬴政问道,“那个樊於期?” “是啊,从小吾就跟着师傅学武艺,臣弟的一身本领都是他所传授。”成娇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那个人,寡人并不是很喜欢。”嬴政微微摇头,说道。 “习武之人嘛,有些个性,在所难免。”成娇知道樊於期性情有些古怪,也不太愿意和其它王公大臣过多交往,平日里多半时间是与成蟜在一起。 “寡人指的不是这个。”嬴政说道,“他有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看不透的东西,是什么?”成蟜疑惑地问道。 “算了,可能是寡人想多了。”嬴政看着成娇说道,“成娇,你是寡人唯一的兄弟,告诉寡人,你的理想是什么?” “王兄,臣弟自幼习武,兵书也读了不少。”成娇说道,“所以臣弟要做一个大将军,驰骋疆场,为大秦开疆拓土。” “好志向。”嬴政很高兴,他的亲弟弟是除了他母后,身边最亲的人,想象着沙场上那种金戈铁马的豪迈,一种上阵亲兄弟的感觉油然而生,确实让人兴奋到血脉喷张。 “臣弟要像蒙老将军一样,攻城拔寨,无往不利,让敌军闻风丧胆。”成娇挥舞着双臂,舒放着自己的豪言壮语。 “蒙骜老将军是大秦栋梁,你很敬佩他?”嬴政问道。 嬴政明白,白起的名号固然比蒙骜响亮的多,但给人更多的感觉却是畏惧,畏惧到本国人都怕他。而且,对于年轻人来讲,白起毕竟是前人,故事都是听来的,满腔热血的青年更容易敬佩那些当代的英雄,甚至立志成为那样的人物。 “当然了,臣弟一向视蒙老将军为标榜。”成娇的表情突然有些变化,说道,“只可惜……”。 话未说完,成蟜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嬴政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追问道。 “蒙老将军病了。”成娇喃喃说道。 “蒙老将军病了?”嬴政有些意外道,“此话当真?病的严重吗?” “昨日臣弟遇见蒙毅,听他说的。”成娇说道,“据说是蒙老将军旧疾复发,已经卧床几天了,本来臣弟打算今天前去看望呢。” 嬴政眉头一紧,说道:“前几日见到蒙恬,却没听他提起。” 成蟜感叹道:“毕竟七十多岁的年纪了,身子越来越弱,有些旧疾找上门来也实属正常,只可惜蒙老将军恐怕以后不能再披挂上阵杀敌了。臣弟想与蒙老将军一同上阵的愿望,怕是也很难实现了。” “走,咱们现在就去蒙府,有话路上说。”嬴政快速起身,说走就走。 “王兄,等等。”成娇也跟着起身。 嬴政兄弟二人换了身衣服,吩咐人准备了一些看望病人用的礼品,又带了宫中最好的宋太医,便乘车匆匆赶往蒙府。 到了蒙府,命人通传了一声,便直接进了府门。 蒙府并不是很大,没有其它府中宾朋满座的景象,多数都是蒙府的府兵,各方面都显得井然有序。 还未进内府,就见迎面走过来十几个人。 “臣蒙武接驾来迟,还望王上恕罪。” 为首的人正是蒙骜的儿子蒙武,后面跟着蒙武的两个儿子,蒙恬和蒙毅,再后面是众家眷。 众人一齐拜了下去。 “快快请起。”嬴政上前扶起蒙武,“寡人刚刚听说蒙老将军病了,特前来拜望。蒙老将军还好,病的严重吗?”嬴政说道。 “谢王上挂心。”蒙武又一拱手,说道,“家父乃旧疾复发,需要卧床休养,所以无法前来迎接王上。” “哪里的话,寡人带了太医前来,快带寡人进去看看蒙老将军。”嬴政不爱跟人客套,直接往里走。 “蒙恬,快给王上引路。”蒙武说道。 “王上这边请。”蒙恬快速走道前面,做了个请的动作,在前面引路。 蒙骜的屋子宽敞明亮,还生着火炉,很是温暖舒适。 床榻上的蒙骜见嬴政进了屋子,连忙掀起被子,就要起身。 “老臣……咳咳……参见王上。”蒙骜咳嗽了两声,说话显得有气无力,但仍要起身施礼。 “快躺下,不用施礼。”嬴政连忙上前扶住蒙骜。 “蒙老将军,您没事。”成娇也上前,焦急的问道。 君王在此,蒙骜怎可能继续躺着。 蒙武上前将蒙骜扶住,坐了起来。 只见蒙骜面容憔悴,很是虚弱。毕竟七十多岁的高龄,常年在疆场上,风餐露宿,又怎能不染上一些痼疾。 “老臣身患小疾,怎敢劳烦王上亲自前来探望,咳。”蒙骜表现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蒙老将军先不要说话,寡人带来了宋太医。”嬴政说道,“先让太医给你诊治一下,有话咱们过会再说。” 蒙骜点了点头:“那劳烦太医了。” 嬴政带来的太医姓宋,医术非凡,还着有医书。见嬴政回头看向自己,宋太医快步上前。 嬴政将位置让开,对蒙武说道:“咱们先都出去,等宋太医作了诊治,再进来。” “遵王命。”蒙武说道。 留下了几个侍女在旁侍奉,众人来到另一间屋子。 有些人并没有见过嬴政,略显得有些紧张,不时地偷偷看向嬴政。 “蒙老将军病了几日了?是否有所好转?”嬴政看向蒙武问道。 “大约病了四五日了。”蒙武说道,“本来只是偶感风寒,谁知引发了旧疾,家父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了。” “会好起来的,蒙将军不要担心。”嬴政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寡人还等着蒙老将军继续建功立业呢。” “借王上吉言,家父定会早日康复。”蒙武神色有些尴尬,“只是,家父病好之后,怕是也经不起战场上的厮杀了。” “是啊,蒙老将军为大秦打了一辈子的仗,也该享享清福了。”嬴政说道。 蒙武陪嬴政又聊些关于蒙骜的话题。 不多时,宋太医诊断了病情,开了药方,回到众人跟前。 “蒙老将军病情如何?”嬴政问道。 “老将军旧疾在于肺,由风寒而发。而老将军年老体迈,中气不足,恐一时难以好转。”宋太医说道,“臣已开了药方,每天按时服药便是,有何异常,可让蒙府随时吩咐。” “药材方面,就别用府里的了。”嬴政转过身,说道,“赵高,根据太医的处方,从宫里选最好的药材送到蒙府。带着宋太医,即刻去办。” “遵王命。”赵高拱手说道,然后带着宋太医快步回宫去了。 “臣弟也去。”成娇也跟着赵高走了。 “咱们进去看看。”嬴政说道。 众人跟着嬴政来到屋内,只见蒙骜脸色缓和了许多,或许已经从嬴政来府探望的感激情绪中平静了下来。 “蒙老将军,感觉如何?” “老臣无大碍,劳王上亲自探望,老臣愧不敢当啊。”蒙骜说道。 “若老将军当不得,这天下又有谁当得。”嬴政语气坚定,“蒙老将军效命于吾嬴氏四代君王,攻城拔寨立下赫赫战功,对大秦亦是中心耿耿,寡人定会竭尽所能,尽快让蒙老将军好起来。” “王上的厚恩,老臣无以为报。”蒙骜看向自己的儿子蒙武,低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吾与王上说几句话。” “是,父亲。”蒙武与众人退了出去。 “蒙老将军,有何话说?”嬴政也有意与蒙骜单独说话,却故意问道。 “老臣的病,老臣心里清楚,怕是时日无多了。”蒙骜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老臣戎马一生,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唯独放心不下的乃是这大秦的社稷啊。” “蒙老将军担心的,可是因寡人年少,势单力孤之下,被有异心的奸臣所害?”嬴政问道。 蒙骜没说话,点了点头。 “老将军放心,寡人不会那么大意,大秦也始终会姓嬴。”嬴政顿了顿又说道,“不仅大秦姓嬴,寡人要让这天下也都姓嬴。” “王上有如此的气魄与胸怀,老臣即使撒手而去,也安心了。”蒙骜嘴中带笑,“只是老臣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老将军会好起来的,寡人还等着老将军带军征战呢。”嬴政说道。 “王上,老臣想说些肺腑之言。”蒙骜说道。 “蒙老将军请讲。” “真正让老臣放心不下的,是这身后之事。”蒙骜的目光忧虑,说道,“老臣走后,朝堂必然有所动荡。内,则贪心之人对军权垂涎三尺。外,则六国趁此时机举兵来犯。” 嬴政轻轻点头,他以为蒙骜放心不下的会是子孙受不受重用,家眷会不会被善待。没想到蒙骜即使考虑到身后事,也是为秦国在做打算。嬴政对蒙骜的敬佩更多了几分。 “那老将军认为,寡人该如何去做?”嬴政问道。 “掌军权。”蒙骜的回答很干脆。 蒙家军,是唯一一支不受控于吕不韦的军队,由蒙骜执掌帅印,也就是蒙家军虎符。 第11章 龙兄虎弟 王权掌控着军权,无王权,嬴政自然也无军权。 若是想要调动军队,既需要王命所授,又须有虎符为证,而几乎所有的虎符都掌握在吕不韦手中。 然而,吕不韦虽然掌握着政权和虎符,却也不能私自调动军队,而且也不是所有军权都掌握在手中。各州府的私兵,是掌控在封疆大吏之手的。 平常对外出击作战与平日的操练与管理也都是由大将军指挥各级将领完成,大将军是军队的实际管理者。可以说除了对外出击作战,军权实际上还是掌握在将军的手里,只是不能私自调动而已。 而蒙骜自己掌控着虎符,蒙家军根本不受吕不韦管控,可以随意调动。 “老将军的意思是?”嬴政问道。 “待几日,老臣精神恢复些,会上朝揍本。”蒙骜说道,“就称老臣年老体弱,患病在身,无法再统兵作战。现愿解甲归田,将军权交还于王上,另择良将统领此部。而王上就称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良将来统领老臣的几十年的部属便可,这样老臣的军权就尽由王上直接掌管了。” 姜还是老的辣。蒙骜的这一举动不可谓不高明。年老体弱确实无法带兵,可以将军权顺理成章地交给嬴政,吕不韦即使想反对,也找不到理由。 同时蒙骜对嬴政也非常明确的表明了忠心与立场,也就是李斯所说的,既忠于君也终于国。 其实蒙家并不是后继无人,蒙武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而蒙骜却为了帮助嬴政而舍弃了整个蒙家的核心利益,这怎么能不让嬴政感到钦佩以及感动。 “老将军,这……”嬴政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王上,不用顾忌什么,就依老臣。”蒙骜看着嬴政,字字真切,“几位先王对老臣之恩,老臣无以为报,而王上又怀有帝王之才,老臣所做的又是分内之事。更何况这军权本就是王上的,只是老臣还给王上而已。” 看来是无法推辞了,嬴政的心中做好了另一个打算。 “既然这样,那就依老将军的意愿。”嬴政眼神中带着神采,“但寡人还有一事相请。” “老臣也有一事相托,咳咳。”蒙骜咳嗽了两声,说道,“那请王上先讲。” “寡人想重用蒙氏一族,以实现老将军平生所愿。”嬴政诚恳地说道。 “哈哈哈,老臣之所托,也是想请王上但凡有用人之处,切莫忘记了蒙氏子孙,咳咳。”蒙骜一高兴起来就咳嗽。 “如此甚好。”嬴政喜出望外道,“不管蒙家军权是何归属,都会由蒙家进行统领和操练。” “谢王上。”蒙骜也担心,自己辛劳一生建立起的蒙家军若是让别人管控,只怕是日后神勇不在。 彼此之间的默契更增加了互相之间的信任与理解,很多东西已经不用再去刻意表达了。 嬴政见蒙骜又开始咳嗽,也担心蒙骜的身体,便说道:“蒙老将军好生休息,其他细节待来日再谈,寡人去看看药材取回来没有。” 蒙骜知道自己不能长时间的保持好的状态,便向嬴政点了点头,两人算是达成了约定。 “还劳烦王上让犬子过来,老臣嘱托几句。”蒙骜说道。 嬴政也点了点头,为蒙骜盖了盖被子,转身出了门。 另一间屋子,蒙家人都候在这里。 见嬴政进了屋子,众人起身施礼。 “王上。”蒙武拱手说道。 “蒙将军,蒙老将军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嬴政说道,“你一个人先进去。” “是,王上。请王上在此稍候。”蒙武转身看向蒙夫人说道,“你们在此侍候王上,不可怠慢。” “是。”蒙夫人说道。 蒙武没有纳妾,只有蒙夫人一位正妻,可见两人感情极好。蒙夫人也自然是家中唯一的主母。 蒙武去了蒙骜的卧房,留下一家人和嬴政等待宋太医回来。 其实嬴政说是等赵高抓药回来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想与蒙恬,蒙毅兄弟二人交谈,毕竟来蒙府的机会不多,而平日里如果将二人召去,又怕太过于明显。所以要抓住时机。 “王上请用茶。”蒙夫人亲自为嬴政沏了茶。 “蒙夫人不用客气,你们都去忙,寡人想和蒙家兄弟说说话。”嬴政看向蒙夫人,语气柔和地说道。 “遵王命。”蒙夫人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道,“恬儿,毅儿,在这陪着王上,不可造次,王上有什么吩咐,照办就是。” “是,母亲。”蒙恬、蒙毅两兄弟同声道。 说完,蒙夫人向嬴政施礼告退,其他众人也同时施礼,跟随蒙夫人离开了屋子。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嬴政,蒙恬,蒙毅。 “就剩咱们三人了,就别拘束了。”嬴政笑了笑,开口说道。 “嘿嘿,王上,父亲母亲在这,大气吾都不敢出,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蒙恬说道。 “王上,几日不见,功夫有长进没?要不,比划比划。”蒙毅做了个架势,却又放了下来,随即又说道,“还是算了,这是在府里。这几天宫里有什么新鲜事,给咱讲讲。” 当初嬴政回到秦国时,先王为嬴政挑选了几个权臣的儿子陪同嬴政读书习武,除了蒙家兄弟,还有狄道侯李瑶之子李信,和将军王翦之子王贲。 几个年轻人平日经常在一起,现在没有长辈在旁边,也就不用顾忌什么君臣礼法,马上切换到了兄弟模式。 “这几天,新鲜事还真不少。”嬴政面色轻松地说道,“先挑重要的说。” 蒙家兄弟二人好奇地凑了过来。 “寡人的冠礼仪式被延期了,咱们之前说好的,让你们做将军领兵征战的计划,看来得推迟了。”嬴政的表情淡淡,没有一点怒色。 “是谁这么大胆?”蒙毅一听做不了将军,怒问道。 “还能有谁,吕相邦呗。”蒙恬到是沉得住气,几个人中,他年纪也最长。 “这件事情,寡人到是无所谓,在未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前,寡人不会行冠礼。相反,他即使请求寡人行冠礼,寡人也未必答应。”嬴政笑了笑,说道。 “哦,是这样。”蒙恬点了点头,似乎听出了些什么。 蒙毅似懂非懂,但也跟着点头。 “知道蒙老爷子找寡人什么事吗?”嬴政问道。 “刚才就想问了,父亲在旁,也不好多嘴。”蒙恬说道。 “蒙老爷子担心如果他不在了,寡人被奸臣所害,大秦江山被外人夺了去。所以,想以年老体迈为由,将军权交还于寡人,以防不测。”嬴政只说了他与蒙骜交谈的重点,蒙骜自知时日无多的事,却不能说。 “哦,是这样。”兄弟俩的反应都很平淡,丝毫没有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去的那种感觉。 “其实寡人也无法直接管理军队,还得由你们父亲代劳。”嬴政说道,“而你们二人,寡人另有安排。” “王上,吾想要带兵。”蒙恬一听另有安排,赶紧说道。 “吾也要带兵,上阵杀敌。”蒙毅也跟着说道。 “杀谁,吕不韦?还是敌国?”嬴政反问道。 “杀……”蒙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杀吕不韦?以目前的实力杀不掉,再说吕不韦又没犯罪,到目前为止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心。杀敌国?要有战事才行,而即便出兵打仗,却还轮不到蒙毅。 这两兄弟虽然在蒙家军中都有军务,但还缺乏征战沙场的经验。 嬴政笑了笑,转移了话题:“统兵的事日后再说,寡人最近请到一位先生,名叫李斯,此人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嬴政把这几天与李斯交谈的内容,以及对李斯的评价,简单地说给了蒙家兄弟。 “《灭六国策》?”蒙毅问道,“与《战六国策》差别很大吗?” “如果单从战法上来看,差别不大。”嬴政说道,“但它给寡人的启示,却是不小。国与国的交战,赌注应该是灭国,而并非几座城池。而能够支撑灭国战争的,是充足的粮草,和新式的作战武器和攻城器械。依靠军队数量而赢得战争的年代,应该过去了。” 蒙恬和蒙毅兄弟两个认真地听着,用心的思考着,改变着他们对战争的看法。 “王上,不知可否将此书籍借于咱兄弟二人研究一下。”蒙恬说道。 “哈哈,没问题,等回宫就叫赵高送来。”嬴政不怕他借,就怕他不借。 嬴政需要所选之人与他志同道合,目标一致,才能更牢的抓住人心,更快速地实现目标。 “方才王上说对吾兄弟二人另有安排,莫非是……”蒙恬说道。 “寡人是想让你们掌管军务司。”嬴政点头说道,“蒙恬掌管军械司,负责武器的生产,研制,和划拨。将来如有战事,咱们军队的武器比敌方的优越,就会占有很大优势,也能减少伤亡数量。” “嗯,下臣明白了。”蒙恬知道嬴政已经在为全盘布局了,而授命于他的,是战争获胜的重要因素。 嬴政又看向蒙毅,说道:“蒙毅,你则负责军粮的储备,划拨。至于国库的控制,目前在吕相邦手中,寡人一定会尽快拿回来。将来寡人还会发动军队,进行粮食的生产,增加储备。” “是,王上。”蒙毅的回答更加坚定,他视嬴政为兄长,更是绝对服从。 “至于官职吗,寡人觉得,目前还是低调些好。”嬴政说道,“寡人会册封你们父亲蒙武将军,使其掌管军务司,你们辅助他便是,但实际的权力在你们手中。” “下臣明白。”兄弟二人齐声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盈,应该是个女子。 第12章 司马世家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蒙夫人。 方才蒙夫人带着众家眷出了门,却见自己兄长与侄儿前来探望蒙骜,因蒙武还在蒙骜房中,此刻不便打扰,于是便在书房中叙说些家常。 蒙夫人的娘家复姓司马,哥哥名叫司马鸿,侄儿叫做司马杰。 父子二人听说嬴政在此,出于礼节,便想要拜见嬴政,所以让蒙夫人前来通禀。 蒙夫人施礼道:”禀王上,家兄带着侄儿前来探望爹爹,得知王上在此,欲求拜见,请问王上可有空闲?“ “蒙夫人客气了,不知令兄长是……?”嬴政问道。 “舅父名叫司马鸿,表弟名叫司马杰。祖父刚患病的那日,他们来探望过,今日想必放心不下,就又来探望。”蒙恬在一旁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蒙夫人复姓司马。 司马家族嬴政怎会不知,在整个华夏都是个庞大的家族,根基很深,虽然分别居住在不同的国家,但非常团结,人丁也很兴旺。历代都有不少的司马族人做官,据传说司马这一姓氏是因位列三公的司马一职而得,也有一说是因为司马家族做官的人太多,而将司马定为位列三公的官职,究竟谁先谁后,却无法考证。 不仅在官场,经过历代的积累,司马家族财力底蕴雄厚,家业众多,而族中但凡婚嫁的,也都是各国的权贵。 “寡人虽未见过,但你二人的舅父,自然也是寡人的长辈,这又不是朝中,怎可长辈拜会晚辈。”嬴政站起身,说道,“还劳请蒙夫人引路,带寡人去拜会令兄。” “岂敢,岂敢。”蒙夫人说,“还是叫家兄来此。” 见到两个人彼此客气,蒙恬先是递了个眼色,而后对蒙夫人说道:“母亲,不如这样,这也快到午时了,不如准备些酒菜,咱们理应在府中宴请王上。然后邀舅父,表弟一同前来,岂不更好。” “嗯,恬儿说的是,母亲险些怠慢了王上。”蒙夫人略有歉意的说道,“回宫路途遥远,还望王上屈尊,在寒舍用膳。” “如此更好。”嬴政微笑着说道,“那就有劳贵府了。” 嬴政见是个折中的法子,自然同意。 “那吾这便去吩咐。”蒙夫人回应后,转身对蒙恬说道,“恬儿,稍候带王上去用膳,你舅父会在那里等候。” 说完,蒙夫人向嬴政施礼,出去准备去了。 兄弟二人也不急着将嬴政领去用膳,又聊了起来。 “蒙恬,你舅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嬴政好奇地问道。 “舅父为人慷慨仗义,家产也颇丰,但从不恃强凌弱,还经常救助穷苦人和灾民,各地的百姓都称他为大善人。”蒙恬说道。 嬴政笑了笑,说道:”早闻司马家族底蕴十足,口碑不俗,如今更要见见司马家的风采。“ 蒙毅补充道:“吾那表兄也颇有文采,写的一手好文章,对天下列国之事,也颇有见解。” “哦?为何不举荐做官呢,为国效力,造福百姓,岂不更好。”嬴政说道。 “其实司马家族做官的不少,不缺乏可以举荐的人,包括咱们蒙家也曾提起过此事。但是舅父为了打点家业,却一直没有做官的想法。”蒙恬顿了一下说道,“但听舅父说过,他是想让表弟为国效命,成就一番功业的。表弟与蒙毅年纪相差无几,也快行冠礼了,到时候可能会有此打算。” 嬴政点了点头,类似司马鸿这样的人物,他是很想结识的,而司马杰这样的青年才俊,如果真有才能,也应该重用。 毕竟与蒙家的关系摆在这里,忠诚度不在话下,而且具有如此的家境,又有良好的品行,正是嬴政需要的人才。 此时,门外又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是赵高等人取了药材回来复命。 成蟜因为宫中有事,并没有跟着回来。 药材都存入了药材库,宋太医又进行了分类,嘱咐了如何煎制,如何服用,一切安排妥当后,这才回到嬴政身边。 不多时,有侍女来请嬴政前去赴宴。蒙家兄弟在前引路,嬴政、赵高等人跟随着前往宴客厅。 宴客厅自成一个独立的院落,古香古色,颇为高贵典雅,旁边还有一小片园林,不过正值冬季,却赏不了什么景色。 蒙武早在门前等候,身后还挺拔地站着两个人。 “适逢午时,下臣略备些薄酒素菜,比不得宫中所烹,还望王上莫要怪罪。”蒙武拱手说道。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哪里的话,寡人来此,便如同自家,蒙将军不要客气了。” 知道嬴政不喜欢客套,蒙武点了点头,他本来就不是个文人,而是个武将,文绉绉的那套,却也不习惯。 让蒙武为难的是这次宴请的客人的身份,是一国之主。既然到了进餐的时间,如果嬴政说事情办完了,回宫去用膳,那自然是他招待不周。可嬴政留下来,他又准备的匆忙,一旦餐食不合口味,嬴政也没准会怪罪下来。 一个声音从蒙武背后传来:“庶民司马鸿,携犬子司马杰,拜见王上。”说话的是蒙恬的舅父,司马鸿。 随着话语,父子二人跪拜了下去。 “免礼,免礼,咱们都是客人身份,不必如此。”嬴政上前扶起司马鸿,另一只手又扶着后面司马杰的手臂起身。 让嬴政如此的,不仅是司马家与蒙家的关系,还因为司马鸿的善举。嬴政的性格是向来面对不同的人,就用不同的方式对待。 司马鸿起身看着嬴政,眼神中带着欣赏与敬意,作为一国之主,不傲不娇也没有架子,这是官爵和百姓的福气。 “别在外站着了,落座了再聊。”蒙恬在前指引着说道,很有一副少主人的样子。 “王上请。”蒙武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在前引路。 众人落座后,嬴政才问道:“蒙老将军怎么样了?” “家父有些疲倦,进了些饭食,现在已经睡了。”蒙武说道,“家父嘱托了一些事情,下臣已经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说到这里,蒙武流露出一丝悲伤,显然感觉这是蒙骜在对他交代后事的举动。 “蒙老将军忠肝义胆,所托之事更是高瞻远瞩,只是……”嬴政顿了一顿,语气也有些变化,“蒙家的军队自成一系,若无蒙家的人进行管制,怕是军权即使交给了寡人,有时也会君命有所不受。” “王上的意思是?”蒙武略显紧张地问道,他毕竟没听到嬴政与他两个儿子的谈话,还以为嬴政有什么别的想法或者要求。 “寡人意欲让蒙武将军子承父业,继续掌管蒙家军队,至于军权,随你心意,交不交给寡人均可。”嬴政用了折中的方法说道。 简单的一句话,表达的却是绝对的信任。蒙家的这支军队,对于现在的嬴政来讲,其关键性不言而喻,蒙武岂会不知道这一点。能将军权再交给蒙武,这说明了嬴政已经将蒙武当作了心腹之臣,将蒙家放在了不同寻常的位置。 武将就是这样,你越信任他,他就会对你越忠心。 蒙武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面向嬴政,重重地拜了下去。 “臣蒙武,代表蒙氏一族,感王上王恩,愿誓死相随,以命相报。”蒙武有些激动道,“而蒙家之事,还请王上定夺,蒙武只管执行便是。” 蒙恬,蒙毅也站起身,在蒙武的身后叩拜了下去。其实这一刻,兄弟俩已经盼了好久了,就等着蒙武这一拜呢。 而这一拜,其意义与臣子拜见君主的概念,绝不相同。 嬴政也站起身,手中端着一个酒杯,说道:“好!赵高,倒几杯酒来。” 赵高将三杯酒端到蒙武父子跟前。 嬴政走到蒙武身前,扶起蒙武,也示意蒙家兄弟起身,然后将自己的酒杯敬给蒙武,说道:“蒙将军请。” 一个君主用自己的酒杯像臣子敬酒,表示的是最大的尊敬与信任。 蒙武做了个敬酒的动作,然后二话不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嬴政又将赵高端来的两杯酒,分别递与蒙恬,蒙毅两兄弟。兄弟俩也是一饮而尽。 几双眼睛交错在一起,彼此传递的情感却是不同了。 “哈哈哈……”就听席间边侧传来笑声,众人看去,笑的人却是司马鸿。 “如此场面,恐怕平生也不多见。”司马鸿站起身,说道,“敝人甚是为蒙家高兴,不知,司马鸿能否讨王上一杯酒喝。” 这话谁都听的出来,司马鸿是想借此机会,向嬴政表忠,心欲追随大秦王上。虽然对于他这个没有官职的人来讲,表忠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然而,嬴政没有半分犹豫道:“赵高,再上两杯酒。” 说话讨酒的是司马鸿,而嬴政要的是两杯酒,显然是把司马鸿的儿子司马杰也带上了。 司马杰来到司马鸿的身后,眼神灼灼的看着嬴政。 嬴政将酒递给父子二人,司马鸿和司马杰同样一饮而尽。 “哈哈哈……”宴客厅响起众人豪爽的笑声,男人之间的情谊与默契随着笑声舞动着,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众人重新回到座位,蒙武看向司马鸿,问道:“兄长向王上讨酒喝,不会是一时兴起?” “呵呵,在王上面前,你也取笑于为兄。”司马鸿道,“吾虽是上不得疆场,也无一官半职,但司马家家业颇丰,涉及面颇广,列国的同族也多,消息极为灵通,相信能为王上尽一份薄力。” “哦?不知司马家有哪些家业?”嬴政问道。 “回王上,有一些良田,车马行,矿产,还有陶窑,煤窑等。”司马鸿笑着说道,“若是王上有何需要,吩咐便是。” “如此甚好。”嬴政高兴地道,“寡人本就想让蒙将军带军之余,发展军械,军粮,车马的生产与储备,如此说来,司马家还真的能帮寡人的大忙啊。” “哦?王上有此打算?”蒙武略感惊讶地问道。 “是的,父亲。”没等嬴政开口,蒙毅便对蒙武说道,“王上已命大哥和毅儿各负责军械和军粮的生产和储备。” “呵呵,看来,王上是早有打算了。”蒙武说道。 司马鸿在一旁说道:“如此看来,还真是来巧了,日后但凡有司马家能帮上的,王上尽管开口便是。” 嬴政点头回应,接着又将为何要发展军械,军粮,车马的原因说给众人听,从而引带出灭六国的策略。 蒙武与司马鸿的表情不断在变化,仿佛看见了大秦将士所向披靡的壮观场景。 几个晚辈也大谈心中的抱负,均是谈吐不凡。 嬴政心中振奋,十年磨一剑,直指六国。 第13章 胡羽公主 接下来的宴客厅里,气氛非常融洽。 嬴政显然是最开心的一个,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酒宴完毕,嬴政又探望了蒙骜之后便告辞,带着赵高和宋太医回了王宫。 蒙武送到门外之后,吩咐蒙恬和蒙毅相送嬴政,两兄弟一直送到宫门口,这才返回府去。 宫门口,两个侍卫穿着的壮汉在守候着,正是二更和三更。 见嬴政回来了,二更疾步上前,手中还拿着一幅画卷,说是吕相邦派人送来的赵国公主画像,吩咐亲手交于王上品鉴。 嬴政心生好奇,因为赵姬曾经让他留意赵国的公主,显然吕不韦也是此意,所以只送了这一国的画册,并无其他国的公主画册。 进了门,二更将画册递给嬴政。 打开这一看,嬴政顿时愣住了,酒也醒了几分。 画中的赵国公主很是特别,而这幅画也似乎打破了嬴政的认知。 要知道其他的公主画像,都是穿着略显宽松、端庄大气的公主华服,而这幅画中的公主,竟然穿着的却是一身胡服,不过看上去也是胡人的贵族参加仪式才穿的那种,画中的女子神采奕奕,英气十足,显得十分干练,看样子十七八岁,双目炯炯有神。 嬴政顿时被吸引了,目光停滞在画卷上,怎么也移不开。 对于男人来讲,尤其是一国的君王,如果要从众多美女中选择最喜欢的,那么这个男人一定会选择最特别的那一个女人,画中的公主显然便是最特别的这一种。先不说画中的衣着有别于其他公主,单是这敢于将穿华服的画像献于一个君王来选妃,这份豪气就不同于常人。 “你是说,此女是赵国的公主?”嬴政问向二更,赵国两个字说的很重。 “正是,王上。”二更说道,“送画册的人说这个赵国公主名叫胡羽公主,从小就喜爱穿胡服,所以赵王赐名为胡羽公主。至于其他,来的人并未多说。” “胡羽公主……”嬴政自言自语道,“连名字也与众不同。” 正在嬴政沉吟之际,李斯迈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卷书简。 “王上,你要草民写的《用人之道》,草民已经写好了。”李斯拱手说道。 “辛苦先生了。”嬴政说道,“这么快就完成了,昨夜写的很晚?” “草民一夜未睡。”李斯说道,但是他的面容看不出一丝倦意,眼中也没有一丝血丝,根本看不出一夜未睡的样子。 嬴政接过了书简,同时把手中的画卷递给了李斯。 “看看,这是赵国的公主画册。”嬴政说道。 “草民不敢。”李斯俯首说道,未敢伸手接过。 “让你看,你就看看,帮寡人端详一下。”嬴政又示意赵高过来,“你们都看看。” “是,王上。”赵高接过嬴政手中的画卷,打开来看,但看的姿势是与李斯一同看的姿势。 看到画中之人,二人同时一怔。 “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不少人有穿胡服的习惯,但多数都是男子。”李斯看完画卷,连连点头道,“没想到女子穿着胡服,竟也有如此英姿。” “真乃天人也。”赵高也夸赞道。 “以后送来的画卷,你们都帮寡人看上一看。”嬴政笑着说道,“寡人今天高兴的很,就让你们多见识见识未来的王妃。” “王上,今日有何喜事,心情这么好。”李斯问道。 嬴政气定神闲地说道:“当然是蒙家之事。寡人今日去探望蒙老将军去了,他病了,但是此次的结果却超乎预料。” 嬴政将蒙家之事讲述了一遍,最后特别提到了司马鸿。因为李斯建议嬴政要重视战争所需要的粮草,武器,车马等,司马鸿的家业能提供很大的帮助。 李斯点点头,说道:“王上不要着急,军需的储备,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这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更何况,要想获得最大程度的储备量,还需要很多因素,而这些因素,王上尚需逐步的去解决。” 嬴政听的似懂非懂,但也没去多想,又与几个人聊了几句,感觉到有些疲累,便让众人退下了。 忙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嬴政已经颇感困倦。 小睡了片刻,嬴政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又用了些晚膳。回到书房,思考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计划着明日该做的事。 “赵国公主的画像,是吕不韦派人送来的。上次与吕不韦的谈话,多多少少有些冒失。蒙老将军的事,也应该探探他的口风。还有九鼎,也应该看个究竟。”嬴政心里琢磨着,于是决定明日便去一趟吕不韦的府上。 嬴政定了定心思,拿起了李斯刚给他写的《用人之道》,仔细研读起来,仍旧是一边读,一边做着笔记。 次日一早,嬴政把《灭六国策》和《战六国策》一同交给赵高,让他给蒙家兄弟送去。 赵高刚走出门,嬴政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忙叫住赵高。 “寡人已命蒙家兄弟一个负责军械的准备,一个负责粮草的筹备,现在还缺一个掌管车辆马匹的人选。”嬴政顿了一顿,说道,“不如……就由你来。” “奴臣不敢,奴臣只想侍候王上。何况,为宦不可为官。”赵高躬身说道。 “你是寡人的兄弟,寡人说可以就可以。”嬴政说道,“再说,目前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等时机,寡人给你个中车府令做做。就这么定了,不要推辞了。” “那……”赵高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俯首道,“奴臣叩谢王恩。” 赵高拜了下去。 “去,去蒙家把书简送到蒙家兄弟手里。叮嘱他们,且不可叫外人看到。带着二更一起去,路上小心。”嬴政说道。 赵高站起身,拿着书简,带着二更去了蒙府。 嬴政带着三更也出了门,直奔吕不韦的相府而去。 嬴政未走吕不韦外府的正门,因为那里多是吕不韦府上的宾客,人很多,比较嘈杂。 嬴政直接来到内府的后门,三更让侍卫通禀了一声,侍卫直接就请嬴政入门,说是吕相邦早有交待。 吕府很大,很宽敞,说是咸阳城的第二个王宫一点都不为过,外府与内府一般大小,而外府则住了三千宾客,其规模可想而知。 到了会客厅,吕不韦已经等在门前了。 “老臣参见王上。”吕不韦行了个大礼。 “仲父快请起。”嬴政连忙将吕不韦扶起。 “王上有事找老臣,将老臣召去就是了,何必亲自来呢。”吕不韦说道。 “仲父的家,即是寡人的家,寡人回家看望仲父而已,何须劳烦仲父。”嬴政很恭敬的说道,却与上一次跟吕不韦的说话方式截然不同。 “哈哈哈,说的也是。”吕不韦笑的很开心的样子,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说道,“王上里面请。” 两人并排入了厅内,嬴政坐在主位上,请吕不韦同坐。 三更并没有跟进来,在门外等候。 “仲父昨日差人将赵国公主的画册送入宫中,当时寡人没在宫中,故今日前来了解一二。”嬴政说道。 吕不韦早知道嬴政的来意,点头说道:“昨日老臣命人送到宫中的,是赵国的胡羽公主的画像,是参加选妃的人选之一。” “这个胡羽公主,穿的一身胡服,寡人觉得甚是特别。”嬴政眼神囧囧地说道。 “确实特别。”吕不韦笑着说道,“刚见此画时,老臣还以为赵国的使臣是拿错了画卷,若不是那使臣是老臣的旧识,只怕老臣已问责于他,可后来才听说,这个胡羽公主,是赵国千挑万选出来的重武轻文的一位公主。” “赵国的使臣是仲父的旧识?”嬴政问道。 吕不韦点点头说道:“王上可记得郭开否?” “郭开?哪个郭开?”嬴政问道。 “先王做质子时,便是老臣助先王回到秦国,做了太子,后来又做了秦王。而王上当年在赵国做质子时,也是老臣助王上回到了秦国。”吕不韦说道,“而这个郭开,是赵国的重臣,正是他当初帮助了老臣,才使得先王与王上都得以顺利归秦。” “哦?”嬴政有些惊讶道,“那此人不是对寡人乃至先王都有恩惠?” “呵呵,此人只不过爱财如命罢了,再说当时也只是公平的交易而已。可是这人情,老臣算是欠下了。这不如今他托人捎来书信,说务必将胡羽公主的画册交于王上,还叮嘱老臣要美言几句。”说完,吕不韦苦笑着摇了摇头。 “仲父的这个人情,拖欠的可是有些久了。”嬴政笑着说道。 吕不韦说道:“王上说笑了。” “画册仲父看过后,觉得这胡羽公主怎么样?”嬴政问道。 “老臣觉得这胡羽公主虽着胡服,但并非不敬,反而显得很是别致。”吕不韦说道。 “是很别致。”嬴政把画册交到吕不韦手中。 吕不韦打开画册,说道:“只是这并不合规矩啊。” 嬴政心中有些打鼓,不知吕不韦推荐了又说不合规矩,是要做何打算,但面色却颇为平和地说道:“寡人到是觉得,女子穿着胡服,虽不显得端庄秀丽,但却不失豪气,让人感觉到的,是另外一种美法。” “王上真的这么认为?”吕不韦问道。 “当然了。”嬴政说道,“赵国之所以将此画册送来,想必不是为了开罪大秦,定是想与他国所呈现的有所不同,以便讨好寡人。” “若王上不喜欢,那便是罪,若王上喜欢,那便是功。”吕不韦收起了画册,说道,“料那赵王也不敢开罪秦国,想必此女定有不同常人之处。” “那就让她前来参加选妃,寡人很想见见她。”嬴政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期待。 “老臣遵王命。”吕不韦拱手说道。 “对了,仲父。”嬴政转移了话题,说道,“寡人之所以昨日不在宫中,是去了蒙家,听闻蒙老将军病了,寡人与成娇亲往探望。看样子,蒙老将军病的有些严重。” “他刚病的时候,老臣就去探望过了。”吕不韦脸色一变,“恐怕不止病了那么简单。” 嬴政心中一惊,难道蒙家军权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第14章 初见九鼎 “仲父,何出此言?”嬴政压下心中的惊骇,问道。 吕不韦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老臣那日带了一个府内的医官同去蒙府,医官为老将军看了看病情,又查看了药方,结果恐怕……恐怕蒙老将军时日无多啊,可惜大秦将要失去一个支柱。” 嬴政刚要问,大秦失去了这个支柱,吕不韦是感觉到伤心,还是高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还这样试探,一旦将吕不韦弄急了,终归不好收场。 “蒙老将军与寡人单独聊了几句,说他不能再上战场了,想要卸甲,寡人同意了,仲父意下如何?”嬴政看了看吕不韦的眼睛,问道。 嬴政看出吕不韦并不知晓蒙骜所托之事,心便放了下来,于是换了个问题,所以说的是“卸甲”,而并非“交权”。 “蒙老将军戎马一生,屡立战功,为大秦开拓了近三分的疆土。是继白起之后大秦不可或缺的国之栋梁,就此退隐,对大秦的损失,实在是难以估量。”吕不韦声情并茂,看样子,是真的觉得惋惜。 嬴政点点头,表示赞同。 吕不韦接着说道:“怎奈岁月不饶人,蒙老将军提出卸甲,到也是人之常情,即使不准其卸甲,再盼着蒙老将军披挂上阵,攻城略地,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蒙老将军也并非后继无人。”嬴政说道,“寡人想让蒙武子承父业,仲父觉得怎么样。” “老臣也正有此意。”吕不韦说道,“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何况,蒙武将军也并非范范无能之辈。” 嬴政笑了笑说道:“原来仲父也早有此打算。” “早做打算是有必要的,若老臣估计得没错的话,一旦蒙骜病故,可能会有战事生起。”吕不韦说道。 “仲父的说的在理,一旦朝中大将病故,敌国便会趁此而出兵发难,要么示威,要么真刀真枪地收复失地。”嬴政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吕不韦点了点头:“不错,特别是韩、魏两国。多年来,在蒙老将军手上失去的城池、土地无数,他们岂肯甘心。” “那就更需要蒙武来独挡一面了。”嬴政说道。 “王上所言极是。”吕不韦点头说道。 见吕不韦对蒙家的事情表了态,嬴政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在蒙家所计划的事情,吕不韦的态度是关键,若是吕不韦反对,这事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第一个目的达成,嬴政心中暗喜,转而问道:“对了,前几日寡人说的要事,仲父可还记得?” “哦?”吕不韦想了想,问道,“可是王上提起的,‘九鼎’一事?” “呵呵,正是。”嬴政说道,“寡人此次隐秘而来,还有个原因,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华夏九鼎’。” “九鼎乃是王上的九鼎,王上想何时看,就何时看。”吕不韦毅然说道,“只是此事不可为外人所知,老臣即刻去安排一下,请王上稍候片刻。” 说完,吕不韦拱手走出门外。 看样子,吕不韦对九鼎之事颇是认真。 嬴政一个人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心中充满好奇:传说中的九鼎究竟是什么样子,它们对于整个华夏来讲,真的那么重要吗,不知道吕不韦会将九鼎安放在什么地方。 嬴政正在想象着九鼎的样子,吕不韦便轻步走进屋内,看来一切安排妥当,颇为迅捷。 “九鼎被老臣安放在藏宝阁内,闲杂人等均已回避,请王上随老臣一同前往。”吕不韦拱手说道。 “那就有烦仲父了。仲父的藏宝阁,寡人还未曾去过,想必都是稀世珍宝。”嬴政笑着调侃道。 “王上取笑老臣了,都是些古玩字画,不值一提。”吕不韦做了请的动作,便陪同嬴政一起往出走。 门口候着两个人,嬴政认得,一个叫吕文,一个叫吕武。名字都是吕不韦起的,是吕不韦非常知近的人,相当于吕不韦的干儿子,只不过吕不韦是嬴政的仲父,自然他不能再收其他人做干儿子,所以两人并没有名份,名义上是吕府的管家。 两人向嬴政施礼,嬴政也向他们点点头。 吕文、吕武在前面引路,嬴政与吕不韦在后面跟着。 三更也要跟着,嬴政让他在原地等候,毕竟随便进入别人家的藏宝阁,总是不太好,何况这里还是相府。 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四个人穿过一小片园林,又来到一个湖边。藏宝阁就建在湖边,颇具规格。 湖边不仅景色优美,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将藏宝阁建在水边,一旦失火,可以抢救的及时。 藏宝阁的形状,更像是二层的塔楼。门前,四周,包括二层的廊道和屋顶,都有人守护,其中不乏高手。 见吕不韦前来,侍卫们纷纷将大门让开,首领上前问了礼之后,便将大门打了开来。 吕不韦命侍卫首领原地等候,不得入内,然后带领嬴政等人进了藏宝阁。 门内正对着的是一个石头做的屏风,一人多高,是几块石板对接拼成的,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衔接处打磨的非常细致。看的出,这是不想让人从门外一眼就能看到屋内的景象。 拐过了屏风,眼前豁然开朗。 每面墙上基本都挂着,或是摆着书简,绸缎,绵帛。大多数已经颜色泛黄,甚至断裂、破损了。 书简多是诗词歌赋,而绸缎、绵薄则大多是书画。 想必这些都是名人大家的手迹,似乎什么年代都有,极具有收藏价值。 吕不韦一声不吭地一直向前走,似乎不想向嬴政介绍什么,嬴政也并不关心这些,他的心思都在九鼎上,于是也不多问。 穿过了大厅,进入了廊道,两侧有几间屋子,但门都上了锁。门都是石门,锁也是铸铁打造的子母锁。不用问,吕不韦的家底都放在这几间屋子里,是名副其实的小金库。 廊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吕不韦打开门锁,率先进去,点燃了照明用的油灯。 见密室有了光亮,嬴政这才跟着进了密室。 吕文,吕武并没有进去,而是守在外面。 密室里面光线很弱,但也看得清楚,与其说这是间密室,到不如说这更像是一间书房。 密室正中放着一套桌椅,样子很是考究。两侧还摆放着书架,放着不少的书简,后面还有个能够休息的木榻。但嬴政明白,这些不过是装装样子,密室之中应该还有密室。 果然,吕不韦用钥匙打开了书桌下面的抽屉,从中找出一把类似扳手形状的铁制的东西。 又见他来到木榻旁边,掀起草席,抽出了一块木板,又用他拿出的那个“扳手”,斜着插进了一个凹槽里,向上一掰,又用力拧了半圈。 咔,咔,吱吱吱…… 密室最里面的地面上,一块石板被打开了,露出了一个密道。 “王上,就是这里了,随老臣进去。”吕不韦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率先走了下去,指引道路。 嬴政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进了地道。 一股凉风袭面,嬴政打了个小冷颤,心绪也颇为复杂。 任何人第一次进入一个自己不了解的陌生而且复杂的环境里面,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恐惧,何况他又是一国的君主,警惕性本来就高于常人。再说,领他进来的还是吕不韦,如果吕不韦心怀叵测,他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心中忌惮之余不禁又有些后悔。 但作为一个年青人,那种求知欲和好奇心又是刻在骨子里的。即将要见到传说中的九鼎,又让他充满了期待,不禁脚步也加快了些。 嬴政正左思右想着,只听吕不韦说道:“王上,咱们到了。” 嬴政抬头看去,光线很弱,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个大鼎端端正正地放在前方不远的地方,顿时觉得心潮澎湃,心中还有些许紧张。 吕不韦让嬴政暂时不要动,而他绕着密室走了一圈,依次点燃了密室照明用的油灯,顺便也检查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回到原地之后,这才领着嬴政向九个鼎走去。 光线亮了许多,但也只能看见前面的几个大鼎,后面的被挡住了。 只见前面的几个鼎,形状均不一样,鼎身有圆有方,再看鼎足也是如此。每口鼎的高矮与大小也各不相同,高的比人还高出两个头,矮的比成年人矮上一个头。 每个鼎的颜色也不一样,有灰的,银中带灰的,铜绿色的,灰绿色的,各不相同。 嬴政走到最近的一个鼎前,仔细观察。 这口鼎呈灰色,还有些许泛白,鼎身是圆的,三个足也是圆的,足短,鼎身比较深。上面有两个鼎耳,也是圆弧形的。鼎身和鼎足的外侧比较光滑,还雕刻着各种各样的条纹,像是奇奇怪怪的文字一般,有些地方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 嬴政用手抚摸着鼎身上的条纹,眼睛也仔细观察着那些图案和符号,心中甚是好奇,但却想不明白其代表的是什么。 横向移了几步,嬴政又来到另一口鼎的旁边,这口鼎是青绿色的,好像是由青铜所铸,鼎身是方的,鼎足却是圆的,鼎耳也是圆弧形的,外侧也刻着条纹和图案,与第一个鼎上的符号,有些类似,但大概看的出排列的顺序截然不同。 吕不韦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未打扰嬴政。 嬴政又看了第三个,第四个…… 半个时辰的时间,嬴政才逐个的将九鼎观察完了一遍。 每个鼎的鼎身,鼎足,鼎耳,或方,或圆,但组合方式不同,没有雷同。 每个鼎的外侧刻有符号,图案,稀奇古怪,排列顺序也各不相同。 每个鼎的颜色也不相同,但不知是制鼎用的材质不同的原因,还是工艺方法的原因,亦或是年代不同的原因。 这些是嬴政观察完了九个大鼎,心中得出的最初的印象。 “仲父。”嬴政走向吕不韦,“此九鼎果真不同寻常,不知仲父有何看法?” 吕不韦俯首,很郑重地说道:“回王上,老夫认为,此九鼎为天物,恐怕并非出自世俗凡人之手。” 嬴政顿时目瞪口呆。 第15章 天造之物 吕不韦忽然说道这些鼎是天物,不是凡人所造,那岂不成了神仙造的,可九鼎明明传说是大禹所造,难道大禹成了神仙? “仲父此话何意?”嬴政一时想不明白所以然,急着问道。 吕不韦看向嬴政,轻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老臣会将所知尽数告知王上。” 嬴政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有劳仲父。” 吕不韦声色平静地说道:“老臣将九鼎夺来之后,多有顾忌,怕列国出兵抢夺,所以派专人对九鼎进行了保护,并同时进行研究。” 嬴政又将目光并投向九鼎,耳中听着吕不韦的讲述。 吕不韦继续说道:“刚截回九鼎之初,老臣怕大周的王室后人联合各国前来索要。于是,便召集大秦国内各类的能工巧匠汇聚于此,目的,便是想要制作出赝品,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后来,大秦的工匠实在是摸不着门路,老臣便用了各种方法,集合了普天下的能工巧匠,但直到如今,别说是仿制,就连制作九鼎所用的原料,也未能够搞清楚。” “哦?竟连仲父都无法弄清其原料?”嬴政回头惊奇地看向吕不韦。 “王上也看到了,九个鼎的颜色各不相同,说明九个鼎的制作原料都不相同。”吕不韦继续说道,“但九个鼎的重量,坚韧度,耐久性却相差无几。工匠们猜测,这九个鼎,可能用的是同一种主原料所构成,而辅料却各不相同,致使色泽各异。再者,九鼎乃华夏之珍宝,不可将其损伤,故而无法从鼎上取下一小块进行熔炼,所以其各种原料的搭配比例也不得而知。” “原来是这样。”嬴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王上,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还不仅于此。”吕不韦说道。 嬴政微微一惊,凝神倾听。 吕不韦的情绪明显波动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这一年多来,工匠们仿制出的样品不计其数,但也仅限于重量,大小和形状相似。而颜色,纹理,图案,韧性和耐久度方面,却相差甚远。并且,在这几个方面,制作出的模型越多,发现的问题就越多。” 看来吕不韦确实是没少在九鼎上面下功夫,花心思。 “都发现了什么?”嬴政的语气也不淡定了,急声问道。 “颜色的不同,说明各种原料的搭配比例不同,并且炼制的工艺也有所不同,就大秦目前现有的工艺水平来看,在不改变基础特征的前提下,尚且烧制不出如此质地均匀,色泽不同的鼎具。” “大秦都烧制不出?那他国呢?”嬴政问道。 “老臣集结的匠师中不乏六国的能人,可以说基本代表了华夏目前的最高工艺水平。”吕不韦说道。 嬴政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也就是说,即便当世最高的技艺水平也就弄不清制作九鼎的原料与工艺?” 吕不韦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嬴政眉头一紧,思虑了半晌才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何发现?” 吕不韦声音略显低沉,轻颤依旧:“王上也看到了,仿制中更麻烦的,便是这些纹理和图形。鼎的硬度较低的话,雕刻起来固然省些力气,但效果却很不理想,而如果硬度太高,又需要有超常的雕刻功底,否则极易出现裂痕。特别是那些凸起的图形,根本无法雕刻,只能用小模具加工出那种图形,然后再进行焊接,但焊接却又是一个难题,匠师们目前还没有那么严丝合缝的焊接技巧。” “你是说那些纹理和图案更加无法炮制?”嬴政问道。 “若是用普通的材料,固然可以,可是目前连九鼎的材质都没弄清楚,这纹理和图案,自然也不好解决。”吕不韦摇了摇头,说道,“后来匠师们猜测,这九个大鼎,很可能是用更大的模具,附带着纹理和图案,整体烧制而成。但他们的尝试最终还是没能得出结论。因为这大模具的制作,本身就非常难,更别说在其内部雕琢出鼎身的条纹和图案。” “……”嬴政吃惊的听着吕不韦的叙述,心神激荡。 “王上,最为神奇的是,这九个鼎表现出的种种异象。”吕不韦也难掩心中的激荡。 “异象?”嬴政下意识的将放在九鼎上的手缩了回来。 “九鼎的表面应该是被涂了一层具有保护功能的透明的汁液,但不清楚是什么。使得鼎身的表面异常的干净。老臣曾用清水清洗九鼎的表面,但鼎身的水迹几息之间就不见了,而鼎中的存水也快速减少,最后都从每个鼎的固定位置流出。但其流淌出的水量,与注入时的水量比起来,可是少了许多,就仿佛九鼎将那些水喝进去了一样。”吕不韦声音逐渐提高,显然有些难掩心中的震撼。 “这九鼎的门道,还真是不少。”嬴政感叹道。 “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无论酷暑,还是严寒,九鼎的温度都恒定不变。老臣曾将九鼎至于酷暑中的烈日下面暴晒,观察其变化,怎料触手之后,并不烫手,基本与正常的温度无异。而现今正值冬末,将九鼎置于此阴寒之处,触手也无冰凉之感,与夏日的温度几乎一样。” 嬴政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地下室,又是冬季,温度很低,而刚才他触摸九鼎很长时间,并未感觉到冰凉,反而感觉很自然,手上的触感也并不像是摸到金属的感觉,所以令他忽略掉了温度这一因素。 吕不韦又说道:“还有一点疑惑,匠师们也议论了很久。即便所有问题都解决掉之后,顺利的复制出了九鼎,则此赝品也最多蒙混几年的光景,因为时间一久,所复制的赝品就会生锈,被潮气所腐蚀,从而露出破绽。而真正的九鼎,据传说,自大禹之时问于事,到如今已经两千多年了,却还是一点锈迹都见不到,就像昨日刚铸好的一样。而且,传说归传说,九鼎真正的年岁,有可能更为久远,恐怕只有所造之人,才会清楚了。” 嬴政一脸惊骇,听吕不韦说的越多,对九鼎的好奇心也就越重。 “各国常年征战,冶炼的技艺已经获得长足的发展。但就如今这个世代所能达到的程度,复制九鼎一事不是难于完成,而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吕不韦似乎做出了一个总结。 嬴政并不怀疑吕不韦所说的话:“那岂不说明两千多年前的制作水平要大大超出如今的程度。” 吕不韦轻叹一声:“两千年前的人造的出,两千年后的人却造不得,所以老臣称之为天造之物,不足为过。想必,这也是九鼎能作为王权的象征,华夏至宝的原因。而九鼎还有何神奇之处,老臣也并未完全摸索清楚。它们过于神秘,这也是老臣不敢交还于王上的原因之一。” 嬴政相信吕不韦此言不假,因为吕不韦所讲述的,用九鼎一试便知,谎话定会轻易被揭穿。 而既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也必然有很多神奇之处,甚至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原本嬴政还对上古的一些人物和他们的传说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很多神话故事或者传说未必是编造的,而真正愚昧的,可能会是自己,以及这世上所有自视清高却如井底之蛙的人。 九鼎给嬴政带来极大震撼的同时,也激发了他的好奇心,让他迫切的想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嬴政一边思考着,一边绕着九鼎慢慢的走动,仔细的观察着。 忽然,嬴政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可有登高用的脚梯?” “当然有,王上。”吕不韦用手指了一下一个拐角的侧方,那里放着两个脚梯,大约与九鼎同高。 “帮寡人搬过来一个,寡人要看看九鼎内部是什么样子。”嬴政向着脚梯走去。 “让老臣自己来。”吕不韦连忙走到嬴政前面。 脚梯不是很重,但很结实,是工匠们制作的,用来蹬到九鼎上部。 嬴政怎能让吕不韦一个人去搬重物,帮着吕不韦一起将脚梯抬了过去。 蹬上了脚梯,嬴政用手扶着九鼎的上沿向鼎身的内部看去,吕不韦递给了嬴政一盏油灯用来照明。 鼎身的内壁也同样都是符号和图案,与鼎身外壁的很相似。不同的是,鼎身外壁是向外凸起的条纹和图案,而鼎身内部则是向内凹的。与外壁向比较,内壁更像是雕刻出来的,但究竟是不是雕刻的,如今谁也不敢断言了。 鼎的底部也都是这样的条纹与图案,但深浅不一,中间有一个圆球形的凹槽,凹槽的底部,还有五个指甲大小的五个孔眼,均匀地分布在凹槽外侧。 嬴政又仔细观察了一遍,便从脚梯上下来,转身问吕不韦道:“仲父方才说,清洗九鼎时,水会流出来,可是从鼎底的五个空洞流出的?” “正是。”吕不韦点头说道,“在鼎外部底端只有一个孔洞有水流出,似乎五个空洞是汇聚到一处的。” “那鼎的底部应该有一定的厚度,其内部的构造,也定有玄妙。”嬴政说道,“每个鼎都如此吗?” “每个鼎底都有五个小孔洞,但凹面的形状却都不相同。”吕不韦说道。 嬴政搬过脚梯,将每个鼎的内部都查看了一下。确实如吕不韦所说,每个鼎底中间凹陷的部分,形状各有不同,但都有五个漏水的小孔均匀分布在凹槽的里面。 “大概是怕存住雨水,所以才这样设计的。”嬴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老臣也是这样认为,但究竟是与不是,不敢断言。”吕不韦说道。 “仲父。”嬴政来到吕不韦面前说道,“关于九鼎,你知道的就这么多吗?” “老臣百事缠身,自然也不好全心关注九鼎。”吕不韦说道,“都是吕文和吕武在监管,一有什么新的发现,都是他们二人通禀老臣。” “那为何要将九鼎放置此处?”嬴政问道,这个问题他进来的时候就想问了。 “这一年多来,老臣多是将九鼎分别放置于不同的环境里,有的甚至放置于水中。一则便于寒热变化的观察,二来也便于工匠们的分工配合。”吕不韦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而如今,老臣自知仿制无望,便将九鼎聚于此处,以确保其安全。” 看来九鼎放置于此确实是很安全的,可是这九鼎的秘密却未必不会走漏。 “那些工匠们现在何处?”嬴政问道。 “都居于内府的一处独立的庭院中,老臣未敢使其归乡。”吕不韦说道。 “这样便好,不能放走任何一人。”嬴政说道,“以后这些工匠可能会大有用处,要好生对待。” 吕不韦拱手应声道:“老臣谨遵王命。” 嬴政即使没有此叮嘱,吕不韦也必定不会放走一个。 此密室气息浑浊,嬴政没再多做停留,让吕不韦在前引路,走出了密室。 第16章 有人跟踪 吕不韦带着嬴政出了密室,吕文、吕武兄弟二人仍像卫兵一样站在密室门前守候。 之前,嬴政并未对吕文、吕武有太深印象,此时听了吕不韦说此二人全权负责九鼎的安全以及仿制,看来也是颇有才能,不禁对二人的印象深刻了许多,于是上下打量兄弟两人。 “你们二人定要守护好九鼎。”嬴政对吕文、吕武说道,“从今日起,关于九鼎的一切再不可被外人知晓,那些工匠们要妥善安置,寡人日后还有用处。” “是,王上。”二人躬身说道,抬起头后,不经意间看向吕不韦。 “此九鼎乃王室之物,一切听从王上吩咐。”吕不韦表面是说给吕文、吕武听,但实则是说给嬴政听的。 吕文、吕武颔首表示知晓,便又在前引路,原路返回。守卫们的首领进去视察了一遍,到不是怕丢什么,而是检查一下油灯是否安全熄灭。 几人先是找到了三更,然后返回了内府的会客厅。 时间已临近午时,吕不韦吩咐下去,为嬴政准备午膳。嬴政自来不习惯于跟别人客气,也没推辞。 席间,无人再谈及九鼎之事,仿佛并未发生什么一样。 嬴政与吕不韦谈了关于太后移居一事,吕不韦的嘴角隐现着一丝苦笑,但也只是一瞬间。 旁人可能不会留意,但嬴政是故意说出此事,怎会不注意观察。吕不韦的这个表情叫嬴政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地问了一句,却被吕不韦敷衍了过去。 当下嬴政也不好深问,便装作大有兴致地问起有关《吕氏春秋》的事情。 《吕氏春秋》是吕不韦的得意之作,耗费了不少心血,眼下正处于收官的阶段,门下的宾客大多忙于此事。 见嬴政提及此事,吕不韦自然心喜,便向嬴政讲了此书的概要,隐隐带着些许炫耀的意思。 用过了午膳,吕不韦便提议从外府出门,去看一下众门客所着的《吕氏春秋》,以及外府的群英汇集的“论道馆”。 《吕氏春秋》并未完成,吕不韦只不过想让嬴政看一下那热闹的场面。三千宾客,来自各国的,各种学派的哪的都有,平日里热闹非常,单是这些学士,也是吕不韦足以炫耀的资本。 嬴政刚好也想看一看这些宾客平日是怎样在一起互相交流的,如果可能的话,他还真想从中结识几个比较出色的,只是这话不能对吕不韦说破,只说道若是前去看《吕氏春秋》的话,还是等着成之后再看,去走走看看便好。 吕不韦带着嬴政穿过内府,来到外府与内府相连的大门前。 内府与外府由一道高墙相隔,中间有三个可以通过的门,而左右两边的门平时是不怎么开的,只有中间的门可以通过,但是有府兵轮值看守,不允许宾客进入内府,除非有吕不韦的传唤或者诏令。 进入外府,一下就热闹了起来。宾客们来来往往,手中大多拿着数量不同的书简,有往出走的,也有从外面回来的,还有各个房间乱蹿的。 众宾客们并没见过嬴政,自然也不知道他是秦王,都是向吕不韦拱手施礼后,再向吕不韦身旁的几个人点头示意。 嬴政出宫之前多是换下王袍,本就不想声张,在内府的时候就告诉吕不韦不要说出他的身份,现下只是跟在吕不韦后面,不怎么作声。 走了一段距离,吕不韦带嬴政几人来到了一处二层楼阁的前面,门眉上写着三个字:“论道馆”。 吕不韦低声说道:“王上,这便是老臣之前提起的“论道馆”。一层的厅堂,是各家的学说及流派议理论事之处。二层则设有单间,为宾客提供单独交流的空间。” “走,进去瞧瞧。”嬴政颇有兴致地说道。 吕不韦的外府嬴政其实并没有来过,对“论道馆”也满是好奇。 几个人进了门,只见厅里的人还真是不少,大多是成群结队出现的。 厅堂的里面靠中间的位置,正有人在演说,讲的是关乎仁义的话题,显然正在演说的是一位儒家学子。围观的人不少,赞同声也占了多数,看样子儒家学子的人数着实不少。 起初,众人只是安静地听着,但逐渐的,其他学派的一些学子开始提出异议。 这些异议的大概意思是,为人讲仁、讲义固然重要,但不能一概而论,应该针对所面对的不同人或事而决定所讲求仁义的尺度。 又有几个人举出了几个例子,例如“妇人之仁”,“怜兽之仁”都是仁,确伤人害己,“舍身取义”也是义,确多是走头无路的无奈之举。 气氛逐渐热闹起来,众人纷纷与身边的人讨论起关乎仁义的话题,各抒己见。 而最初站在中间演说的那位儒家学子则略显尴尬,中断了演说,但他却并无懊恼,并不与人过度的争论,只是偶尔表达一下自己坚持的观点。 有勇气表达自己观点,自然有勇气面对质疑,这是百家争鸣的时代,各派学子的共同特点。 嬴政仔细听着各学子之间的争论,时不时的还笑上一笑。 又过了一会儿,争论变成了小范围的讨论,嬴政见人声嘈杂,听不出什么了,便向吕不韦递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话。 二人出了门才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没有风,雪下的并不大。 “论道馆就是这样的,每个人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并且可以随时打断对方,随时进行争论。还希望没有搅扰了王上的兴致。”吕不韦出了门之后,低声对嬴政说道。 “寡人并未觉得哪里不妥。”嬴政同样低声说道,“寡人反而觉得,这种方式相当的不错。集众家之所长于一处,取其精华而用之。只是寡人觉得,有些方面却还需要改进。” “王上请示下。”吕不韦拱手道。 嬴政继续往前走着,说道:“众宾客所议之题比较随性,都是找自己比较专长的方面来说,这样既有失公允,还不好控制局面。寡人觉得,每天的议题,应由府内提出,见解出众者,则可以给予奖赏。” 吕不韦点了点头,跟着嬴政向前走。 “众门客在讨论时,不乏有新鲜的想法或者独到的见解,而府内并无记事在旁记录成文字,这样,受益的只是宾客,而非府上。若将众宾客所言整理出来,再交由仲父,相信会对仲父,以及大秦很有益处。”嬴政说道。 “王上提醒的是,老臣回去选两个记事,将宾客们所述都记载入册。”吕不韦受到嬴政的提醒,显得十分欢喜。 若是不将众学士的见解记录下来,那么当时在场的人的确受益了,不在场的人却什么也得不到,吕不韦那么忙,当然会错过很多学士的高明见解。 “仲父,寡人还有一个想法。”嬴政看了看吕不韦,说道,“这种论道的形式非常好,但参与的人员仅限于相府之中,最终受益的,也最多只是相府。寡人的意愿,是让秦国受益,让整个天下受益。” “这个……”吕不韦面露难色。 “仲父放心。”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不是让你贡献出宾客或是开放府门,而是想以王室的名义将类似的论道馆开设到府外,在咸阳城对外开放,广招天下有识之士,共同论道,论及天下大事。” “王上圣明。这一点,老臣却没有想到。”吕不韦拱手说道。 吕不韦以为嬴政是想让他将内府中的论道馆挪到府外去,所以很是犹豫。但听到是在城内另外开设论道馆,府内的人员不动,便欣然了。 “那这件事还有劳仲父去办了。”嬴政说道。 “老臣领王命。”吕不韦说道,“明日,老臣便划拨库银,筹办在城中开设论道馆之事。” 两人又将“论道馆”的开办细节讨论了一下,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外府的大门。 嬴政见到了门前,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又下了雪,仲父就不必送了,寡人从外府门回宫,还请仲父将内府门前寡人来时乘坐的马车送回宫中。” “请王上在此稍候,老臣用车马送王上回宫。”吕不韦说道。 “不必了,寡人想要走一走,也方便观赏观赏这雪景。”嬴政说道。 也不等吕不韦再客套什么,嬴政径直走出了外府大门。 吕不韦一直送出了很远,才被嬴政劝了回去。秦王来他家里做客,岂能不送的远一些,送回宫中也是应该,只是嬴政不想他再跟着罢了。 雪花轻飘飘的在空中飘舞,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天气并不寒冷,雪花落化在脸上,并不感觉难受,反而有些舒服的感觉,春天很近了。 嬴政安排吕不韦在城内开设论道馆是有深层意义的,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招募人才。 还有一个问题嬴政必须要考虑,那就是新的“论道馆”由谁来管理。不管是用谁,他都不希望用的是吕府的人。 没走出多远,嬴政从论道馆的思绪中走出来,又一头扎进九鼎的思绪中。 华夏九鼎肯定还有很多秘密是没有被发现的。 它们是如何被制作出来的,又是何人所造? 制作它们的人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 除了九鼎,他们还制作了什么? 制造九鼎的目的又是什么,九鼎会起到什么作用? 这一连串的问题,想的嬴政有些头晕,想要调查个一二,却又不知从何入手。 忽然,嬴政想到一个人——为他提供九鼎线索的李斯。 嬴政心道:李斯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他曾说过,如果有机缘,嬴政自己会揭开九鼎的奥秘。 嬴政决定回宫去问一问李斯,看看李斯有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 而也是因为想到了李斯,嬴政心里刚才关于论道馆的主管人选便也有了眉目。 嬴政和三更拐过了一处墙角,三更突然凑了上来,低声说道:“王上,有人跟踪咱们。” 嬴政顿时警惕了起来,脑海中也将那些思绪清理了出去,略有些紧张地问道:“有几个?可知是何人?” “仅有一人。”三更低声说道,“年岁不大,看样子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并无太大威胁。” “哦,那就不一定是刺客。”嬴政心安了些,说道,“寡人在这等着,你去把他带过来。” “王上一个人在此,如果那人有同伙怎么办,很可能是用人把吾吸引开了,然后他们再暗中出手。”三更虽是个习武之人,但粗中带细,考虑周全。 “不要紧,你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跟踪的那个人,他即使有同伙,见此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嬴政说道,“若有人行刺,寡人若不敌,往你所在的方向跑就是了。” 三更拱手,表示遵命,然后将手中佩剑交给嬴政。“王上小心。” 说罢,三更便飞身向后方奔去。 第17章 另一个祖母 嬴政四处观察着其它方向的动静,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不多时,三更便将那个跟踪的人带了回来。 看见此人的装束,嬴政便放下了心,再一经盘问,嬴政才心中了然,竟是虚惊一场。 原来,此人是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名叫常顺,刚入宫不久,是赵高派来找寻嬴政的。 赵高从蒙府回到宫中,见嬴政迟迟未回宫,不禁有些担心,于是赵高便打算出来迎一迎嬴政。 恰巧有个人来宫中求见赵高,说要拜见嬴政,赵高了解了此人的来意,便带着此人和两个小太监来找嬴政。却碍于是相爷府,而来人并不愿进府,几人就在相府内府的后门外等候。 过了午时,还不见嬴政出来,赵高忽然想起,嬴政有可能从外府出门,便差使两个小太监,到外府的大门等候。 两个小太监见嬴政出了门,便回去了一个去找赵高,留下了这个常顺。 常顺入宫时间短,又是个胆小之人,只敢在后面跟着嬴政,未敢直接上前告知。三更发现后面有人跟踪,还以为是刺客,结果就将常顺抓了过来。 嬴政问常顺,是何人要求见他,常顺说并不认识,但看打扮,也是宫中之人,年岁大约将近半百。 嬴政看此地离王宫已经不远了,又算计了一下时间,便让常顺去通知赵高直接回宫,自己带着三更继续向王宫的方向走。 刚回到宫中不多时,赵高便回来了。 进了门,赵高便跪拜在地:“奴臣管教不利,使得那刚入宫的常顺惊了王驾,还请王上责罚。” 嬴政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说道:“一个小误会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快起来。” 赵高起身,走到嬴政跟前。 “王上,奴臣一直在吕相邦内府的门外候着王上,却没想到王上出的是外府门。”赵高说道,“怪奴臣愚钝,应该亲身去找王上才是”。 “寡人去外府看了一下吕相邦的论道馆,还蛮有意思的,各学派的学子都在一起论道、辩理。后想到时间已经不早,就直接从外府大门出来了。”嬴政说道。 赵高点头道:“原来如此,也亏得常顺,不然奴臣现在还在内府门外守候着呢。” “你直接进去找寡人就是,正好也能见见那论道馆。”嬴政说道,“寡人已经让吕相邦在城内也弄一个这样的论道馆了。” “如果此馆设在城内,而并非某个府的府内,那应该可以吸引到各国不少的贤士。”赵高点头说道。 “那是自然。”嬴政笑了笑说道,“对了,听说有人要拜见寡人,是什么人?” “回王上,是离宫的内侍总管,嬴福。”赵高说道。 “哦?寡人到是听说过这个人。”嬴政顿了一顿,说道,“他好像曾经是先王身边的人,后来被派去了离宫。他找寡人何事?” “奴臣也问过他,他说要面见王上才可以说。”赵高说道。 “叫他进来,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嬴政说道。 赵高应声,退了出去。 不多时,跟着赵高走进来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穿着比较普通。头发花白,并没有胡须,看的出应该是宫中的内侍。 “奴臣嬴福,拜见王上。”嬴福一边说,一边行跪拜大礼。 “起身说话。”嬴政上前将嬴福搀起。 嬴福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嬴政,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睛已经有些微微湿润了。 “老奴奉夏夫人旨意,前来面见王上。”嬴福忍住激动的情绪说道。 “夏夫人?旨意?”嬴政从未听过此人,疑惑地问道。 “王上果然一点都不知情。”嬴福轻轻摇了摇头,“这也难怪。” 嬴政一脸疑惑地看着嬴福。 嬴福转而问道:“那王上可曾识得老奴?” “寡人听闻,你曾服侍过先王。”嬴政说道。 “王上,老奴对先王何止是服侍,乃是生死相随啊。”提到先王,嬴福的眼圈彻底红了,颤声说道,“若不是先王有所托付,只怕老臣早就随先王去了。” “来,坐下慢慢说。”嬴政把嬴福让到座位,二人一同坐下,嬴政又命赵高沏了茶水过来。 嬴政从生下来就跟着母亲,回秦国之前甚至没有见过父亲嬴异人,所以童年的时期缺失了很多父亲的关爱。回到秦国,不久父亲就病了,父子之间正常的交流也不是很多。如今遇到父亲曾经的故人,自然觉得亲近,也迫切想了解父亲之前的一些事。 嬴福拱手,跪坐下来便又说道:“老奴从小便跟随先王左右,名字也是先王所赐,在赵国为质的那些年里,都是老奴在左右服侍先王,一直到先王回到秦国。” “哦?”嬴政身体向前倾了倾,他没想到嬴福是他父王如此亲近之人。 嬴福继续说道:“而老奴所说的夏夫人,正是先王的亲生母亲,亦是王上的亲祖母。先王对老奴所托之事,便是照顾好夏夫人,代先王以尽孝道。”说完,嬴福的眼角终于留下泪来,这眼泪中包含了多少怀念、不舍、委屈、心酸,无人知道。 “此话……当……真?”嬴政无法平静了,嘴唇也颤抖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除了他的母后,和弟弟成娇,世上还有一位至亲之人,还是他的亲生祖母! 嬴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往事一件一件讲述起来。 原来,嬴福从小跟着嬴异人长大,陪同嬴异人玩耍、读书、习武。嬴异人也拿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就像现在的嬴政与赵高的关系。 后来嬴异人去赵国做了质子,嬴福便跟随着去了赵国,一直服侍在左右,那几年,二人受了不少的苦。 再后来,嬴异人在吕不韦的帮助下,带着嬴福回到了秦国。华阳夫人收嬴异人做了养子,嬴异人入宫做了世子,嬴福就净了身,继续服侍在嬴异人左右。 当时,华阳夫人得宠,是太子安国君的太子妃。嬴异人若想要保住世子之位,就不能侍二母,无奈之下,嬴异人的生母夏氏只得搬出王宫,前往雍城的离宫居住。而嬴异人放心不下自己的生母,就派最信任的嬴福前往离宫,服侍夏夫人。 嬴福自幼在夏夫人身边长大,早已将夏夫人当作自己的母亲,尽心尽力地照料着,在离宫一住就是十几年。 如今夏夫人年纪已近七旬了,身体还很硬朗,多是嬴福尽心照料的原因。 后来嬴异人做了太子,之后又做了秦王,但碍于华阳夫人,也不好将生母接回宫中,只得闲暇之时私下前去探望。 嬴政回到秦国之后,嬴异人感觉嬴政年幼,不想给他添加障碍,更怕嬴政失去华阳夫人的保护,就未将此事告诉嬴政。所以直到今日,嬴政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亲祖母居住在故都雍城。 如今,太后赵姬想要搬出王宫,目标选择了离宫,于是传命让住在离宫的所有人在十日内全部撤离,而这些人又无法搬回王宫去住。面对着无家可归的局面,夏夫人这才命嬴福前来向嬴政求助,希望嬴政能给住在离宫的人妥善的安置一下。 听完了嬴福的叙述,嬴政禁不住一阵叹息。 堂堂的一国君主,连自己的亲祖母都不得知,不曾见。自己的父亲,在当时或许是没有办法,但现在的嬴政岂会坐视不理,何况如今的局面与当初大不一样了。 “寡人能叫你一声福伯吗?”短暂的沉默后,嬴政说道。 嬴福连忙起身叩拜:“老奴万万担不起王上如此称呼,还望王上莫要折煞了老奴。” “论辈分,你是长辈。”嬴政说道,“比起你为父王和祖母所做的事情,封爵赐赏也不为过。一个称呼而已,寡人只是觉得这样更亲切些。” 嬴福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嬴政的意愿他不敢违背,但也不敢直接接受嬴政的称呼。 “关于祖母的住处,并非什么难事,就让祖母搬回宫来住。寡人就在寝宫旁选几间房舍,收拾出来给祖母住。”嬴政很认真地说道,“至于太王太后那边,寡人去说说,应该不至于太难为寡人。日后与祖母住在一起,也能常听听祖母说说先王的事。” 嬴福的眼角再次溢出泪水,颇为感激地说道:“王上的恩典,嬴福感激不……” “跟寡人不要客套。”嬴政抬手打断了嬴福的话,“莫说是寡人的亲祖母,就算是其他人,事情的缘由也是因太后而起,寡人怎能不管。” 嬴福嘴角动了动,不知是动容,还是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福伯,寡人的祖母,她可安好?”嬴政问道。 “夫人她身子骨很硬朗。总是闲不住,特别喜欢做糕点,还总是亲自下厨呢。”嬴福笑了笑说道。 “这样就好,先王未尽的孝道,就让寡人来补偿。”嬴政转头向门外喊道,“赵高。” 赵高进门施礼道:“王上,有何吩咐?” “找几间闲置的寝宫,收拾一下,然后去拨些钱银交给福伯。”嬴政高声说道,“再派些车碾,帮祖母搬运物件。将寡人的车马也派去,专程接祖母过来。” “奴臣遵王命。”赵高拱手答道。 “福伯,天色已晚,今日就在宫中歇息。待明日安排妥当,你带着车队回离宫,接祖母过来便是。” “老奴亦遵王命。”嬴福的喜悦都挂在脸上。 当晚嬴政陪嬴福一起用膳,两人一直在交谈,谈他父王当年的趣事,在赵国做质子所遇到的坎坷,谈夏夫人在离宫的生活。 两人直到很晚才回去休息,可是似乎还是没有聊痛快。 第18章 元月十五吃汤圆 次日,车马准备完毕,嬴政将嬴福送上马车,嬴福归心似箭,不再耽搁。 赵高派了几个人同去帮忙,一行车队随即出发,去往离宫。 嬴政回到书房,李斯已经到了书房。若不是嬴福前来,嬴政早就去问李斯关于九鼎的事了。 “先生,昨日寡人去了相府,见到了九鼎。”嬴政直接说道。 “王上见到的,可是真正的九鼎?”李斯问道。 “应该是真正的九鼎。”嬴政说道,“吕相邦说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召集了很多能工巧匠,但一直未能仿制出一个与九鼎相似的鼎。并且,在仿制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嬴政将他在吕不韦府上见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一一说给李斯听。 李斯只是认真地听着,并没有提出什么疑问。 当嬴政问道关乎九鼎的出处,又有何作用时,李斯反问道:“王上是否认为,九鼎真乃天造之物?” 嬴政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既然世人无法仿制,前人更是制造不出。人既然造不出,那只能理解为天物。” “若为天物,即为天造。若非天造,也是天人所造。”李斯说道,“依草民愚见,世人并无人知晓九鼎之秘,否则九鼎也不会闲置两千多年,只作为王权象征供奉于王朝之中。” 嬴政点了点头,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吃惊,就连李斯都这么说,难道天人真的存在? 李斯又说道:“王上可以作一个简单的假设,或者猜想。” “何种假设?”嬴政问道。 “假设九鼎是由天人所造,那么九鼎便定有其用途。”李斯沉声说道,“而世人又是如何可以从天人手中得到九鼎?若为天用,怎会在世上留存如此之久?” “这个……”嬴政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唯一的解释就是,九鼎实为天造,但并非天用,而是对于世人所用,并且是由天人故意赐予世人。”李斯说道,“至于为何不用,又究竟是何用途,草民也猜想不到,可能还是机缘未到。” 嬴政仔细思考着李斯说的话,心里暗道:九鼎存在至今,其真正的用途虽然无人知晓,但未必不曾被人使用过,难道世间只是特定的一个或者一些人才能使用九鼎? 李斯说的不无道理。东西造出来,必然有它的用途,而世人并未使用过,甚至连如何使用都不知晓,只是供奉了两千多年。要想解开九鼎的秘密,恐怕确实就像李斯说的,需要一定的机缘。 想到机缘,那就随缘,嬴政也不去多想了。 接着嬴政又向李斯说起吕不韦外府的“论道馆”,并将在城中开设新的“论道馆”的想法说了出来,命李斯主要负责筹建。 李斯也没推辞,只说需要先有个计划,再选个合适的位置,便领命去准备了。 接下来的几天,嬴政都是带着赵高早早出门,拜访的多是嬴氏宗族的显贵,有时也会带上成娇。 经过了几天的拜访,嬴政确定了几个可用之才,其中最为突出的当属嬴成。 嬴成与嬴政同辈份,比嬴政大了六岁,从小练就一身武艺,也熟读兵法,对大秦更是一腔热忱,对嬴政更是一片赤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一日,嬴政来到王翦的府上,使得王翦颇有些意外。 嬴政知道王翦的长子王贲也颇有才华,于是让王翦将王贲也叫了出来。 三个人的谈话颇为融洽,不过王翦在提及朝中之事时,多是避重就轻,点到即止,大多数谈的都是针对列国的一些看法或者战法。 王贲虽然开口的机会不多,但是常在恰当的时候为王翦进行补充,父子二人颇为默契。 嬴政心中暗叹此父子实为栋梁之才,却还未获得足够的重视,日后有机会的话,还需让此父子多多展露身手才是。 后来三人又谈论到蒙家之事,王翦也叹道岁月不饶人,纵然一个人再是英雄了得,也改变不了衰老、亡故的命运,言语之中似乎也在感叹自己的年岁也是不小了。 这些嬴政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这时,赵高走进来,向王翦父子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在嬴政耳边低语了几句。 嬴政听后,便起身向王翦告辞回宫。 王翦不解缘由,以为宫中出事了,便问嬴政是何要事,嬴政也未遮掩,道出其中缘由。 原来是嬴福接回了夏夫人,为避免麻烦,并未进宫,而是在城中的一处客栈等候,只派了人到宫中禀告嬴政。 嬴政有些心急想见未曾谋面的祖母,于是便急着前往客栈迎接。 见王翦问起,嬴政便将夏夫人的事,简要的说给王翦听。 王翦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是宫中之事,更是嬴政的家事,他的身份是不便参与的。 出了王翦的府邸,嬴政急速赶往夏夫人落脚的客栈。 来到客栈门前,嬴福早已等在门口了。 嬴福上前向嬴政施礼,嬴政一摆手,示意不要引人注意,然后跟着嬴政进了门。 客栈是赵高提前安排好的,并无闲杂人等。因为从离宫回来的众人之中,除了夏夫人,还有几位原来的宫中之人,嬴政只是想接回祖母,其他人会另外安置,所以这家客栈便成了临时的住所。 嬴政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嬴福来到客栈的二楼。 “王上在此稍候,老奴进去通禀一声。”嬴福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心跳加速,稍微有些紧张。毕竟屋子里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祖母。 几息的时间,嬴福便出来了,拱手请嬴政进门。 屋内端庄的坐着一位老人,头发已经白了大半,面色宁和,举止端庄,面容竟有几分与嬴政相似。 夏夫人站起身来,见到眼前的英俊少年,眼底瞬间有些湿润,声音也微有些发颤道:“你,你可是政儿?” 嬴政走到夏夫人面前,单膝跪地道:“孩儿嬴政,拜见祖母。” 祖孙俩的目光交汇在一处,血脉至亲的情感瞬间爆发,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一般。 嬴政已经二十岁了,这才是祖孙第一次见面。 “快起来,快起来。”夏夫人慈祥地说道,“吾的政儿已经这么大了,祖母日夜盼着想见到你呢。” 没等说完,两行热泪便顺着夏夫人的眼角流了下来。 夏夫人年少时并不参与宫中的争斗,自己的儿子让别人要了去做了养子,自己却被赶至离宫居住,起初也是愤闷,但想到儿子做了大王,便也欣然了。 可谁能想到,嬴异人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让她悲痛欲绝。而自己的血脉却从未谋面,这对于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来说,确实很是残酷。 嬴政连忙上前,用衣袖拭去夏夫人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祖母,咱们祖孙终得相见,你不要难过。” “祖母没有难过,是喜极而泣。”嘴上这样说着,夏夫人的心中却各种滋味应有尽有。 “日后,政儿就在您身旁陪着您,替父王尽孝。”嬴政说道,“孙儿长这么大,光顾着替父王做事了。年幼时替父王做质子,还要替父王孝敬太王太后,还要替父王做大王。” “呵呵。”夏夫人破涕为笑道,“不许打趣你父王。” 看着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他是秦国的君主,更是自己的亲孙儿,这一刻的满足感瞬间在夏夫人心中膨胀,挤走了所有不好的情绪。 “本来就是这样吗,孙儿从小到大,没有一刻是轻松的。”嬴政有些撒娇似的抱怨道。他也确实有些委屈,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来诉说。 “生在帝王家,本就不轻松,况且这样的成长经历,对你将来治国也是有好处的。”夏夫人不再难过,反过来宽慰嬴政。 见已经成功地将夏夫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嬴政便说道:“祖母,这里也并非说话的地方,跟孙儿回宫,孙儿想多听听祖母,还有父王的故事。” “祖母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进宫的话,太王太后那边,会不会使你为难。”夏夫人说道。 “祖母不要担心,太王太后那边,孙儿自有分寸。”嬴政转过身,对赵高说道,“赵高,将车辆备好,恭迎寡人的祖母回宫。” 赵高拱手应声,急忙准备车马。 夏夫人所带的人并不多,除了她和嬴福,只有两个贴身的侍女而已。众人上了马车,向着王宫行去。 进了王宫,赵高领着人将夏夫人几个人安顿好。夏夫人的寝宫被安排在离嬴政的寝宫不远的一间屋舍,虽然不是太宽敞,但收拾的很整洁,所需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嬴政陪夏夫人坐下来休息。 “祖母晚间想吃些什么,政儿叫人去安排。”嬴政说道。 “咱们祖孙难得团聚,晚上就让祖母做给你吃,祖母想亲手给你做些吃的。”夏夫人怕嬴政不允,补充说道,“放心,祖母只做咱们两个人的,累不到。” 嬴政心中一片温暖,这种亲情的感觉让他如沐春风。他已经太久没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饭食了,如今又有亲人要做给他吃,已经迫不及待。 而夏夫人也是同样,她也太久没亲手做餐食给亲人吃了。对于喜爱烹饪食物的她来讲,没有人来品尝,做的再好吃,又有什么意义。 天色黑了下来,祖孙二人面对面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夏夫人刚做好的几样糕点,菜肴,一大碗汤圆,还有两壶酒。 “祖母,这是汤圆吗?”嬴政看着大碗中的一个个白色圆球。 他小的时候吃过汤圆,回到秦国后,却再未吃过。 “是啊,难得与政儿团聚,祖母就做了一大碗汤圆。”夏夫人笑着说道,“团一团,就圆了,团团圆圆。” 嬴政一口就吞下去一个,还没咽下去就叫道:“嗯,好吃!” “好吃的话,就都吃了。”夏夫人开心的说道。 嬴政大口大口的吃着,最后净连汤都没有剩。吃的不只是味道,最主要的是心情。 “祖母,今天是初几了?”嬴政擦了擦嘴,问道。 “还初几,今天是元月十五了。”夏夫人说道。 “哦,十五了?”嬴政说道,“那今晚的月亮也是圆的。” “是啊,就连月亮也知道咱们祖孙团聚啊。”夏夫人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望向了那轮明月。 月亮很明亮,好像是一个笑脸,在向她微笑。 “月圆,汤圆也圆,人也团圆。”嬴政说道,“寡人要牢记这个日子。今后,每年的元月十五,寡人都一定要吃汤圆。不,要让整个王宫都吃汤圆。” 嬴政来到窗前,跟夏夫人一起看月亮。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微弱的光线,并未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第19章 上卿蒙武 嬴政降低了拜访大臣府邸的频率,因为该去的基本都已经去过了,短时间内再重复去拜访,也没什么意义,反而会让众臣误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过错。 唯独有一家,嬴政隔上三两天就要去一次——这就是蒙家。 蒙骜的病情好转了一些,但仍很虚弱。天气渐暖,蒙骜也咳嗽的不那么厉害了。 蒙骜派人向吕不韦申请了个廷议的时间,他要实现对嬴政的承诺,并在廷议上正式挂靴。 君王与臣子商讨并决定政事的方式,分为朝议和廷议,朝廷一说便由此而来。 秦国当下的朝议并没有实行,因为嬴政并没有亲政,所以朝臣有事上奏,大多是上奏给吕不韦。大多的事情,吕不韦自己就可以处理,只有战事之类的大事,他才会向嬴政上奏,这也是吕不韦能够大权独揽的原因。 朝议虽然暂停了,可是廷议却仍可举行,蒙骜便有资格申请廷议。 廷议分为大廷议和小廷议,两者有所区别。 大廷议一般由君王发起,在国家遇到重大事件时,如果君王感觉到自己无法做出决定,便可以召集所有廷议成员,进行商讨,最后做出决议。 小廷议一般由廷议成员或者朝中重臣提议,所议之事多为此臣子的个人或家族之事,但也都与国家利益有关,所参与的人员却不如大廷议那么多,王室成员可不参与。 这次小廷议,对嬴政而言,却是个树立威信的机会。他还专程叫上了成娇和嬴成二人,参加廷议。 廷议之日,议事大殿。 蒙武搀扶着蒙骜,走上大殿,后面跟着蒙恬和蒙毅两兄弟。 众人投来的目光却都颇为复杂。钦佩的目光占了多数,但都夹带着惋惜和遗憾。特别是成娇,眼神中充满着敬意却也带了几分无奈。 嬴政赐了座位,让蒙骜坐下平息了一会,这才说道:“蒙老将军真该好生养病才是,有何事情让人转达便是了,何苦亲自前来呢。” 虽然之前与蒙骜早已商议妥当,但嬴政是真的担心蒙骜的身体吃不消。 “老臣近日好多了,咳嗽的也差了些。”蒙骜的状态明显比在家中强了许多,不知是真的转好,还是在外人面前硬撑。 “老将军诉求廷议,所谓何事?”嬴政问道。 “老臣年事已高,如今又身患病疾。”蒙骜的语速不是很快地说道,“今后恐怕无法再带兵出战,为国效命了。望请王上准臣卸甲,告老还乡。” “蒙老将军戎马一生,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是国之栋梁。”嬴政很郑重的高声说道,“如今,年事已高,身体抱恙,寡人准蒙骜将军卸甲,颐养天年。赐万户,良田百顷,良马千匹,侍奴百口。” 大殿之中瞬间多出许多道羡慕的目光。 “王上,老臣什么奖赏都不要,还望王上准老臣退隐。”蒙骜说道。 “蒙老将军的故乡在齐国,难不成是想回齐国退隐?”嬴政转问道。 “这……”蒙骜知道嬴政是在说笑,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嬴政顿了一顿又说道:“老将军可以卸甲不归田。蒙氏族人,寡人还要重用,总不能跟你一起退隐。” “蒙氏族人,当然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但这赏赐,蒙家万不能受。”蒙骜说道。 “凭老将军的功勋,封爵拜侯都不为过,这点赏赐算不了什么。”嬴政神色坚决,说道,“寡人话既已出口,不可食言,老将军就坦然受之。” “那……”蒙骜犹豫了一下,这才勉强接受,“谢王上恩典。老臣既已卸甲,便将兵符交还于王上,望王上另择良将,以保秦国太平。” 说完,蒙骜向蒙武点了点头。蒙武将虎符交给赵高,赵高又将虎符交放到嬴政面前。 嬴政看了吕不韦一眼。吕不韦面无表情,也只是看着蒙骜,眼神却传递不出什么信息。 “既是如此,寡人便收回蒙骜将军的军权。”嬴政并未去碰那虎符,接着说道,“但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依寡人看,最熟悉此军队的人,莫过于蒙骜将军之子蒙武了,众卿说对么。” 吕不韦以及大多数人已经猜出了嬴政的用意,连连称是。 嬴政见吕不韦似乎没什么异议,心中才算是有了底气。 嬴政看向蒙武说道:“蒙武上前听封。” 蒙武刚回到蒙骜身边,便又站了出来,拱手道:“臣蒙武在。” “今命,蒙武将军接任原蒙骜将军的部属,出任上卿,监管军务司,掌管军械,军粮,车马等军需的生产、调拨和分配。相关之人,尽需配合,以确保大秦战力日盛。”嬴政说道。 “臣,领王命。”蒙武叩谢道。 大殿之上众大臣相互低声议论,但仔细听去,多是赞同的声音。 嬴政看向吕不韦,问道:“吕相邦,寡人作此安排,可否合理?” “回王上。”吕不韦躬身说道,“王上作此安排,合情合理,想必无人有异议。只是,这原来的军务司若干人等,该做和安置?” 吕不韦并未对嬴政的决定表示反对,而是提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嬴政心中暗喜,说道:“原军务司职务不变,军俸不变,人员不变,均听命于蒙武将军。还有,蒙恬,蒙毅兄弟二人乃大秦之青年才俊,使其辅助蒙武将军管制军械,军粮的调配。” 蒙恬、蒙毅两兄弟同时叩谢领命。 “众卿若无异议,此事便这样决定了。”嬴政说道,“蒙老将军不可久坐,早些回去歇息,寡人会将蒙武将军的虎符与授印一同派人送到府上。” 蒙家几人再次谢恩,扶着蒙骜,坐上车驾,回府去了。 蒙家的事解决了,可嬴政难得有一次廷议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接着,嬴政又在廷议上与众臣商讨了一下太后去离宫的事情。 本来,这次廷议应该有太后在场的,可太后却称身体不适,并未出席,只是说大王与吕相邦商议妥当之事,若需要印玺,去找她便可。 对于太后前往离宫一事,众臣早有耳闻,商讨的人不多。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只是有人建议应在嬴政大婚之后再选择出行。剩下的声音都是询问何时动身,需要多少护卫,离宫是否布置妥当,等等。 太后离宫的议题很快就结束了,嬴政又征询了一下在城中开立“论道馆”的建议。 显然众臣对这一话题更敢兴趣,吕相邦外府中的“论道馆”,不少人都去过,本身大家都感兴趣的事物,话题自然也多。有出主意怎样筹备,怎样运行的;有说多找贤士,前来论道的;还有出府兵帮助看守的;还有出宅院,提供场地的。 最后,场所定了下来,是城西的一所旧宅。嬴政又取了个新的名字——“文擂居”。 “论道馆”不是不好听,而是比较有局限性,只论道而不论事,是达不到目的的。而“文擂居”,从表面的意思就看的出,以文设擂,这是给天下学士提供的展示才华,以文会友的机会。 “文擂居”一事,也基本敲定下来。 接着,吕不韦提出选妃一事。 几日内,各国的使者将护送各国公主陆续抵达咸阳。吕不韦奏请将各国使团安置在城外,原因是蒙骜病重卸甲这一消息如果散播出去,定会使那些被蒙骜击败过的敌国蠢蠢欲动,举兵来犯。 嬴政同意了这一提议。因为他知道吕不韦之所以建议此举,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关于九鼎的保密措施。 各国的使团名义上是护送公主,实则是探听秦国的虚实,打探一些消息。如果让他国探得九鼎的消息,那无疑更是开战的借口。 嬴政不是怕开战,而是他读了李斯的《灭六国策》,准备积蓄国力,同时也壮大自己的力量,不先将王权弄到手,与别国开战,无疑是不明智的。 选妃之后,将是嬴政的大婚,这是举国欢腾的大事。吕不韦划拨了不少的钱银给礼政司,并且敦促礼政司的奉常欧阳卓尽早安排。 欧阳卓领了命,却又奏了一本。依惯例,选妃之后,便会定下大婚之日,同时还要祭祖。祭祖然后是春猎仪式,之后才可大婚。 众人又将祭祖和春猎一事讨论了个大概,廷议这才结束。 嬴政命赵高将蒙武任为上卿一事拟旨,然后去太后宫中盖了太后与秦王的印玺。 安排妥当后,嬴政带着赵高向华阳宫走去。 夏夫人回宫一事,华阳夫人早就听说了,但并未做何反应。越是没有反应,嬴政心中反而越是忐忑。 嬴政心中想着,借着廷议的机会,正好向太王太后提及此事。 向华阳夫人问了安,嬴政简要地说了一下廷议上商讨的内容。 关于其它的议题,华阳夫人到是没说什么,唯独这选妃之事,若让楚国的使团也住在城外,华阳夫人不赞成。 华阳夫人曾经也是楚国的公主,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谁会让娘家人受了冷落。 嬴政只好顺着华阳夫人,准许楚国的南苏公主来华阳宫,其他的使团成员则不可入城。 目的达到,华阳夫人笑了笑,没再追问其他人如何安置。 见华阳夫人面露喜色,嬴政将夏夫人回宫一事说了出来。 华阳夫人其实早想好了怎么回复嬴政:“她回来便好,明日让她来华阳宫坐坐,姐妹二人好些年没见了。” 嬴政听了不由得心花怒放,自己的亲祖母与王祖母,终于可以并立了。 第20章 太后的条件 短短几天时间,文擂居便落成了。 宅院已经修整、装饰完毕。李斯一直在现场整顿,分配各宗府派来帮忙的人和东西,忙得不亦乐乎。 嬴政每天都去看上几眼,对各方面都颇为满意,只是李斯不在身边,多少有些空落。 嬴政亲笔写的“文擂居”三个字的牌匾挂上了门楣,正式开馆。 这日,凑热闹的学士来的着实不少,以各府的门客居多,也有少数一些列国的学士。 院落很宽阔,当中设了个高台,布置的很是大气,一看便是王室的手笔。 吕不韦登上高台,宣布“文擂居”正式落成。台下众人拍手叫好。随后,吕不韦又说明了“文擂居”的作用和规矩。 当说到各学士可以随意出入,自由辩论的时候,台下又是一片喝彩声。 嬴政衣着便服在高台后面看着热闹的场面,很是高兴,心道有了各府的支持,就不怕文擂居无人光临了。 忽然,嬴政看到一个年轻身影颇为熟悉,司马世家的公子——司马杰。 嬴政向赵高耳语了几句,赵高点头,转身离开,从侧面挤进了人群。 不多时,赵高带着司马杰从人群的外侧绕了回来。 司马杰见到嬴政,连忙躬身,要施跪拜礼。 嬴政却赶紧抬手,并递了个眼色,表示不想显露身份。 司马杰会意,来到嬴政身边,拱手低声说道:“司马杰拜见王上。” “不必多礼。”嬴政笑着说道,“怎么,你也对这文擂居感兴趣吗?” “小民虽自幼熟读诗书,但自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司马杰说道,“听闻王上特为天下学士开设此所,以文设擂,以便众学士互相切磋学术,增长学识。小民岂止感兴趣,更盼着天天来此以文会友呢。” “哦?”嬴政很有成就感地说道,“看来寡人的这个决定还算正确。” “王上不仅为天下学士做了件大好事,还可为大秦招贤纳士,广集良策,实在是高明之举。”司马杰说道。 “你真的愿意每天来此,增长见识?”嬴政转而问道。 “当然是真的。”司马杰说道,“小民说的是心里话,不敢欺瞒王上。” “那好。”嬴政顿了一下,诚然说道,“这文擂居想要运行的通畅,还需专人去梳理各项事务,而主事一职,尚无合适人选。不如,就由你来做。” 司马杰大吃一惊,连忙说道:“小民年纪尚轻,阅历尚浅,怕有辱王命,担不得此差使。” “你与寡人年纪相仿,寡人连大秦王上都担得,一个区区主事,你有何担不得。”嬴政看向了吕不韦的方向,“难道你想让吕不韦派一个主事来么?” 司马杰顿时心领神会,想到之前在蒙府,嬴政赐酒的情形,便不再推托:“既然如此,小民愿意一试,可若做的不好,还望王上莫要怪罪。” “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嬴政见他答应了,便笑了笑说道,“你选些人手,将一些有见识的言论记录下来,然后汇总。再交给李斯,让他去筛选贤才就好。” 司马杰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点了点头道:“小民尽力而为之。” “此事寡人会通告吕相邦,然后让他去完成对你的授命。”嬴政说道,“今日若无要事,就尽早回去准备。还有,代寡人向你父亲问好。” “谢王上挂念,小民即刻回去准备。”司马杰拱手退步,也不再停留看热闹,回去准备去了。 嬴政让赵高把李斯叫了来,然后将司马杰的事跟李斯说明。 李斯欣然领了命,心知嬴政不会让他久留于此,便又去忙了。 嬴政又去找了吕不韦,让吕不韦安排司马杰的事。 吕不韦不识得司马杰,起初有些质疑,但听说司马杰是蒙武的妻侄,又是司马家族的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吕府中的“论道馆”,连个主事都没有,不也运行的很好吗。 嬴政又在文擂居逗留了一阵,才由赵高陪同着返回宫去,将李斯仍留在文擂居主持事务。 又过了两日,太后赵姬终于整理好了若干物事,备好了车马,带着侍从,宫女准备出宫。 大部分物品早已运抵雍城,剩下的只是一些起居用的东西,但也装了几十辆马车,毕竟随从的人员也多。 嫪毐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赵姬的车碾旁边,趾高气昂,很是神气。 他的心情也出奇的好,因为赵姬已经答应,在到达离宫之后,便以他护送太后有功为名,封他为长信侯,山阳等地也将作为封地赐给他。 封爵,对某些权贵来说,都是多么渴求的事情,更何况是侯爵。如今有了爵位,又脱离了王宫的是非之地,还有了自己的封地,赵姬的腹中更是有了自己的骨肉,嫪毐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如今要出城了,怎么能不神气一下。 嬴政也骑着马,跟在赵姬的车碾后面,心情却跟嫪毐截然相反,显得很失落。 赵姬最近总是说自己身体不适,而此行到达雍城又路途遥远,嬴政担心赵姬身体会吃不消。而赵姬最近也很少与嬴政见面,就连这次上车,也未让嬴政搀扶,而是让嫪毐扶上车去。 嬴政感觉自己的母后跟自己疏远了不少,难道与他已经成年有关? 看着前面趾高气昂的嫪毐,嬴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太后与自己疏远,似乎就是从嫪毐入宫开始的。 太后宠信内侍,这本是常见的事,但太后似乎在宠信嫪毐的同时,将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忽视了,就连国事也不去管,这就有些过分了,毕竟嬴政既未行冠礼,又未掌王权,急切需要背后有人支撑,可赵姬却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王宫。 但嬴政还不至于对嫪毐发难,只要母后高兴,他自己被忽视也是无所谓的。 刚出了城门,赵姬将车帘掀起了一角,轻声说道:“政儿。” 嬴政催马快走了几步,来到赵姬近前,问道:“母后,何事?” “已经出了城门,你就不必再送了。”赵姬说道,“听说你新弄了一个什么‘文擂居’,一定挺忙的,回去,政事要紧。” “其它的事都不要紧。”嬴政说道,“母后一直身体不适,儿臣担心旅途颠簸,母后身体吃不消。” “放心,母后没事的。”赵姬说道,“就算母后不舒服,你跟着又起什么作用。” “可寡人还是不放心。”嬴政说道。 “把手伸过来,政儿。”赵姬说罢,喊停了马车。 嬴政下了马,将手伸到了车帘之前。赵姬也伸出手来,将一个锦袋放到嬴政的手上。入手沉甸甸的,摸上去,里面应该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这是何物?”嬴政问道。 “这是你的秦王印玺,一直由母后保管着。”赵姬淡然说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啊?这……”嬴政确实没想到,赵姬居然会将印玺交给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必惊讶。”赵姬说道,“这本就是属于你的,只是你尚未行冠礼,母后代为保管而已。母后这次离宫,不知多久才会回来,而宣旨不可无印玺。这印玺便留在你身边,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也会保你周全。” “母后,为何不交与吕相邦?”嬴政抬头问道,视线终于从布袋移到了赵姬身上。 “母后可不糊涂。”赵姬说道,“你父王临终之前,将印玺交与母后,而未交与吕相邦,定是有所忌惮。而当你年幼之时,母后尚且未将印玺交与他人,如今你已成年,岂可再交与他人之手?” 嬴政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先王对吕不韦也是不放心的。 “之前,母后劝说你暂且不行冠礼,是从大局考虑。”赵姬颇严肃地说道,“但母后又岂能不给你留一个后手。印玺若在你的手上,何时成冠礼,掌王权,则是你自己找准时机的事情而已。” 嬴政默不作声,他的心理乱了。一直以来,在他眼里,赵姬是一个只懂得养尊处优的太后,却不晓得赵姬的心思也如此缜密。 “按礼法,母后应该将印玺交于太王太后。”赵姬继续说道,“只是太王太后毕竟年迈,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所以,母后决定还是直接交于你手,但你在不得不动用印玺之前,不可让外人知道。而母后,另有一事所托,还望政儿应允。” 嬴政看向嫪毐,说道:“可是之前母后提过的,嫪总管封爵一事?” “正是。”赵姬也没避讳什么,平和地说道,“若不离开王宫还好,如今到了在宫外,母后不能凡事都以太后之名行事,身边需有个可靠的权臣。嫪毐行事果断,对母后又极为忠诚,所以母后想重用于他。” 这才是赵姬要达到的目的,用嬴政的印玺来换嫪毐的爵位。封爵赐地是一国君王的事,就算吕不韦的权势再大,却也没有这样的权力,所以赵姬必须要使得嬴政同意才行。 而对于嬴政来讲,与印玺比起来,嫪毐的事情根本就不叫事情。即便作为条件来交还,他也是赚的太多了。 没有片刻的犹豫,嬴政点头道:“一切听从母后安排。” “那便由你向吕相邦说明。”赵姬又拿出一个布袋,说道,“盖了印玺的旨意,母后已经拟好了,等你祭祖之时便可宣读。” 嬴政接过旨意,将两个布袋放在一起,心道原来母后早已经计划好了。 “大婚之期,就让吕相邦与太王太后定夺,如果母后身体康复,定回来主持你的婚典。”赵姬软软地说道,“日后,母后不在宫中,你定要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的祖母。” 嬴政知道赵姬指的是夏夫人,说道:“母后,政儿不在您身边,您也要照顾好自己,政儿会抽空前往雍城看望母后。” 赵姬点了点头说:“时候不早了,回去。” “寡人此次出城还有一事。”嬴政说道,“楚国的使节与公主刚到秦国,驻扎在十里之外,太王太后命儿臣将南苏公主接到华阳宫中。就让儿臣再送母后十里。” 赵姬点头,心里却也不是滋味。若不是身怀有孕,怕被发现,怎么也要见见未来的儿媳,如今却要离宫远行,这种无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嬴政上了马,赵姬放下了布帘,继续前行。到了城外,送行的军队正在候旨,这是赵姬命吕不韦划拨的一万人马,职责便是一路护送赵姬抵达雍城,并且一直守卫在那里。 嫪毐宣了旨意,一万人马分成几队,守护在赵姬队伍的四外,缓缓向西行去。 十里之外,母子就此作别。 第21章 另类的国礼 嬴政并没有去接南苏公主,身为君王亲自前往,并不合规矩。他早就提前派了成娇去接南苏公主。 嬴政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多送一送自己的母后,多送一步是一步,多留一刻是一刻。 嬴政命赵高去接应成娇,自己骑马返回城内的王宫。 虽然嬴政并不是很愿意赵姬离开王宫,可不得不承认,正如当初赵高所说,太后出宫未必是坏事。如今,赵姬将君王印玺交给了嬴政,这对嬴政来说至关重要,再加上蒙家的助力,就算吕不韦动了什么歪心思,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将之铲除。 只是,吕不韦到目前为止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没有事由,却怎可撕破脸。 嬴政骑马走得很快,还不时地看看那个装着印玺的布袋,越看心里越欢喜,赵姬离开王宫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早已不去多想了。 回到宫中,嬴政将布袋打开,拿起木盒放在桌上。打开木盒,印玺端端正正的躺在木盒里。 将其小心翼翼地拿在了手中,嬴政仔细端详。 这还是嬴政第一次触摸印玺,上面是一个身形魁伟的异兽,似乎是麒麟模样,下面的底座是长方形,底部刻着“王命天授”四个字。 这个秦王印玺,是在秦惠文王称王时所铸,代代相传,如今终于传到了嬴政的手中。 当时惠文王嬴驷自立称王,宣告天下与周天子并肩,不再受大周朝管制,也不再上缴贡礼,从此大秦由邦变国,大秦国主由诸侯成为君王,这才有了册封爵位的资格。 而嬴政即位的时候,这王玺却一直放在太后那里,只在宣旨时才用,所以嬴政平日并不多见,更没有直接使用过。 端详了一番,嬴政心中暗道:如此的一个物件,却决定了君王的归属。且不说这印玺会不会被人所夺,单是被人仿造出来,其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倘若有朝一日真的一统了天下,定要制作一个像九鼎一样,无法被人仿造的印玺。 收起了思绪,嬴政将印玺放置在了隐秘之处,转身出了门,来到夏夫人的住处。 嬴政陪夏夫人说了会话,但并没有提起印玺之事,只是提及了太后今日离开王宫的事。夏夫人有些漠然,也无多少评论。 与夏夫人聊了有一阵子时间,嬴政觉得时间上应该差不多了,又将接南苏公主去往华阳宫的事简单一说,便请辞去往华阳宫。 嬴政又来到华阳宫,赵高正在宫门前候着,等待嬴政。 不用问,南苏公主已经接回来了。 进了门,成娇和一个青衣少女分别坐在华阳夫人两旁,三个人正说着话。 这个少女无疑便是南苏公主。 “政儿来向王祖母问安。”嬴政提高了声音俯首说道。 见到嬴政进门,成娇和南苏都站起身,迎了上来。 成娇率先说道:“王兄,臣弟接回南苏公主已经好一阵了。” 南苏公主也轻步走过来,婉婉施礼,说道:“南苏见过大秦王上。” 嬴政看向南苏公主,见她举止得体,端庄秀丽,面容十分姣好,眉宇间还带着些许娇羞和妩媚。 “免礼,免礼。”嬴政反而有些紧张地道,“你就是南苏公主?果然比画上还要美上几分。” 南苏公主面色泛红,嫣然一笑,羞于作声。 “政儿,快过来坐。”华阳夫人招呼几人过去。 几个人落了座。成娇与南苏没再坐在华阳夫人两侧,将位置让给了嬴政。 “公主舟车劳顿而来,辛苦了。”嬴政关心地说道。 “南苏多年未曾出宫。”公主微笑着说道,“此次出行,南苏游历了很多名山大川,观赏了不少难得一见的风景,开心还来不及,并不觉得辛苦。” 眉宇间温文尔雅,谈吐间落落大方。 华阳夫人说道:“王上还有所不知,南苏是吾弟的孙女,算起来,成娇也该叫她表姐。” “是啊,王兄来之前,成娇正与表姐论及年龄。”成娇笑着说道。 “哦?是这样。”嬴政虽然是在疑问,却并不惊讶,南苏公主也姓芈,这关系其实用不着说明都猜得到。 “父王嘱咐南苏,在华阳祖母身边多侍候一些时日。只是……”南苏公主顿了一顿道,“楚国向秦国送的国礼,和给华阳祖母的拜礼,却仍在城外,南苏一人无法携带,还望王上准使臣送入城内,献上拜礼。” 未等嬴政开口,华阳夫人便说道:“这吕不韦也真是,不让使臣带人入城,确实有失礼节。” 华阳夫人语气有些气愤,却将原因归咎于吕不韦,为的是帮助嬴政圆场,免得叫人误会是嬴政下的旨意。 “各国使节被安置在城外,却是因吕相邦有一定特殊的缘由而采取的无奈之举。寡人会安排各国使节一起朝见,以不失礼数。”嬴政说道,“至于楚国使节,寡人即刻派人传其前来拜见祖母。” “有你这句话便是,不急那一时半刻。”华阳夫人缓和了语气说道。 南苏公主也面露喜色,不时地偷偷看向嬴政。 列国的使臣被冷落些到是不怎么要紧,重要的是在各国中占得先机,提前入朝。所以楚国的使臣自然借着南苏公主进宫的机会,借南苏公主之口,达到目的。 使臣的事情解决了,话题也就打开了。 华阳夫人与南苏公主聊的多是楚国的家事,华阳夫人还不时说起她年轻时在楚国的往事。 嬴政话并不多,多数时间在听着他们聊天,有时看向南苏公主的时候,却发现南苏公主也在看向自己,目光交接,有如电击一般,碰撞之后便刹那间移开。可过不多时又会碰撞在一起。 嬴政定了定心神,又听着华阳夫人诉说往事,眼下能通过这种方法,更多的了解楚国,却也是嬴政求之不得的。 楚国,估计会是将来一统天下的最强对手,了解的越多,胜算也就越大。 几人聊了一阵,赵高走进来拱手行礼,然后在嬴政耳边低语了几句。 嬴政起身说道:“太王太后,吕相邦来找寡人商议选妃之事,寡人便先行告退。” “那就去忙。”华阳夫人说道,“本来还想让南苏多和你说说话,但大事要紧。明日若是有空,就再过来。” 嬴政向华阳夫人拱了拱手,又向成娇和南苏点头示意了一下,但他的眼神与南苏公主的眼神,又多交流了一小会。 成娇和南苏起身送嬴政出了华阳宫门。 回到自己的寝宫,吕不韦果然在书房等候。 吕不韦说明了来意,如今各国的使团均已抵达咸阳,分住在咸阳城外的不同方位。吕不韦早已做好了接待,并派了军队进行保护。 接见使臣和选妃定在三日后,在同一日举行。 吕不韦该布置的都布置的差不多了,特此来问问嬴政还有没有其它的交待。吕不韦办事周全,对于选妃一事,他一直很上心,在之前的小廷议上,也是刻意提出,所以嬴政并没有什么需要劳心的。 最后吕不韦问嬴政,要不要提前见一见胡羽公主。 这才是吕不韦最关心的事情,他心中的王妃人选,便是胡羽公主。 嬴政思忖了一下,便说不急于这几天。 吕不韦再没多说什么,便请辞出宫,忙着选妃的筹备去了。 其实嬴政不是不想提前见一见胡羽公主,只是南苏公主刚接进宫,随即便又接赵国的公主进宫,会让华阳夫人误会。 三日后,议事大殿。 列国的使臣轮番的进行拜见。 各国都带了分量很足的国礼,但多数以钱银,丝帛为主,奇珍异宝却不多。各国与秦国是同等的分封国,并不是番邦国,附属国。所以所献上的是国礼,而并非贡礼,所以不会献上珍宝类的礼物。若不是带有彩礼的性质,可能数量还会少一些。 各国使臣所言之辞也是大同小异,陈词滥调,甚无新意。 虽然官话较多,但国礼的数目到是颇为客观,却唯独有一国,与别国不同。 这个国家是秦国最近的临国——韩国。 韩国所献的国礼少的可怜,嬴政看了礼单眉头一凝,吕不韦也在一旁沉下脸来。 韩国在七国之中,领土最小,实力也最弱,又紧邻着秦国,所以与秦国的关系很是微妙。 随着秦国的不断强大,被秦国吞并的韩国土地越来越多,打又打不过,而向它国求救,却又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忍气吞声。 而其它五国,不管哪个想要与秦国交战,也大多会向韩国借道,所以得罪秦国的事,便还是由韩国去做。所以,韩国一直在夹缝中求生,两面都得罪不起。地理位置决定了不管韩国投靠哪方,都是战争的最前线。 可是国力弱也好,受夹板气也罢,却总不能拿出这么点国礼折辱大秦。 韩国的使臣走了出来,拱手说道:“外臣郑国,拜见秦王。” “免礼。”嬴政简单地说道,犹自有些愤闷。 郑国抬起头,说道:“此番前来,吾王命外臣带了一份特别的国礼,一并赠与大秦王上。” 说完,郑国从衣袖中抽出一个棉帛所制成的卷轴,双手托起。 “呈上来。”嬴政平复了一下心绪,说道。 一个侍卫上前接过卷轴,检查了一下,然后交到了赵高的手上。 赵高也检查了一下,然后才呈到嬴政面前。 见嬴政打开卷轴,郑国才开口说道:“此并非名仕所作的字画,而是一份地图。” 嬴政有些惊讶,然后将卷轴完全展开,果然是一份地图,图上绘制的,是秦国的一部分疆土,黄河以西,渭水以北。 “此图为何意?”嬴政不解的问道。 “回秦王。”郑国说道,“外臣在韩国,主管的便是水利。而此图乃据秦国之地利,在关中地带,开设水渠。引泾水上游之水源,灌溉农田于关中,后汇之于黄河。此渠可灌溉良田万顷,而使得大秦国富民强。可谓利国利民之大功业。” 嬴政怦然心动。 广积粮草,是嬴政已定的初步目标,而如何进行,却还没有一个切实的方向。郑国所言,无疑给了嬴政一个很重要的提示,若使五谷丰登,水利是第一要素。 嬴政又细看向这个地图卷轴。一条细线标记在郑国所描述的位置上,黑中带红,比较明显。似乎是用某种动物的血画上去的,而存放的久了一些,便发黑了,可还夹带着红色。 “此谋为何人所荐?”嬴政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问道。 “回大王。”郑国回答道,“乃是吾国公子,韩非。” “哦?”嬴政抬头看向郑国,“对于韩非,寡人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竟通晓水利。” “韩非公子却是当世之奇才。”郑国说道,“只要是利民之事,韩非公子便潜心思虑,并不分国家和地域。” “那依先生所见,以大秦当今之国力,若修建此渠,需要多久?”嬴政问道。 “若以大秦之国力,倾力修建,短则五年,长则十年。”郑国说道。 “吾大秦并无精通水利之才,若要修建此渠,还需依托先生。”嬴政说道,“不知先生可愿意否?” “韩王既派吾来送此图此策,便是命外臣前来助秦。”郑国说道,“若是大秦修渠,外臣便待水到渠成之后,方回韩国。” “好,看来韩国所献之礼确实并非寻常。”嬴政说道,“但此等大事,还需朝议相商,待决议之后,再与先生共议。” “遵秦王命。”郑国拱手退了下去。 这样的国礼,到还真不寻常。 第22章 出乎意料的选妃 所有的使臣都进献完毕,嬴政又打赏了一番,其他的事情,交给吕不韦解决。 接下来,便是选妃仪式。 时间的安排,本来可以不用如此紧张,可是所有的使团成员都住在城外,时间若不安排的紧凑,还需要另为这些人安排住处。 使臣都被另行安排去休息了,接下来是各国公主各展所能,博得秦王好感的时间,所以使臣在场并不合适。 各国的公主,所带的随从人员都不在少数。除了贴身的侍女,还有伴舞的舞女,奏乐的乐师,甚至还有负责众人服饰的裁缝。 太王太后华阳夫人也来到大殿,坐在嬴政的身侧。吕不韦则带着几个重臣分列两侧。 从众人的眼神不难看出,他们是多么期待即将开始的选妃仪式。 六国的公主们开始陆续登场。 赵高宣读了此次前来选妃的各国公主的名录,同样也是按出场顺序排列。选妃的出场顺序,是小国在先,大国在后。 韩国的文萱公主,第一个出场。 接下来是燕国的敏若公主,魏国的彩云公主,齐国的岚婷公主,楚国的南苏公主,最后的赵国的胡羽公主。 每个公主出场后,都有专人简短介绍一下此公主的姓名、年龄、出身等基本信息,然后嬴政再提一些简单的问题,与公主交流一下,之后便是公主精心准备的才技。 各国公主所展示的,多是自己国家具有特色的歌舞,很是好看。 有的节奏虽慢,但韵味十足。有的人虽不多,但配合巧妙。有的服饰繁琐,但气势恢宏。 为突显公主的不凡,公主的衣着都非常华贵艳丽。 这绝对称得上是一场视觉盛宴,而且是为嬴政一个人举办的,也怪不得重臣会如此期待。 前四个国家的公主都表演完毕了,嬴政、华阳夫人还有群臣均赞叹不已。除了楚国和秦国的舞蹈,他基本没见过别国的舞蹈是什么样子,如今一次见到这么多国家,甚至还有外族元素的歌舞,真的是让他眼花缭乱。 下一个便是南苏公主粉墨登场。 与众不同的是,南苏公主只有一个人,并未有人伴舞。 只见她穿的一身粉衣,颇为淡雅,但与刚才几国公主的雍容华贵比起来,反而显得清新脱俗。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南苏公主独自端坐在一架楚琴前面,手指轻动,琴声悠扬响起,韵色虽平缓,却及富情感,沁人心扉。 悠悠一曲过后,令众人回味无穷,余音绕梁。 南苏公主换了一副楚琴,继而又弹奏了另一首曲子。而这一曲,不仅是弹,南苏公主也随琴声轻唱。 琴声美,歌声更美。悠扬的琴声变为了明快歌声的伴奏,更是令人心魂颤荡,仿若梦境。 曲目虽然不是很长,嬴政却在意犹未尽的品味着,沉浸其中,仿佛时间凝结了一般,一切纷争烦恼也与他无关。 “小女献丑了。”南苏公主打破了殿中的寂静,柔声说道。 嬴政回过神来,微有些痴的看着南苏公主,竟忘了与南苏公主说话。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况且南苏公主就住在宫中,日后的机会多的是。 南苏公主莞尔一笑,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施礼退了下去。 赵高到是很少见到嬴政如此,心中不禁诧异。 “王上。”赵高在嬴政身后轻声说道,“五国的公主献艺完毕,只剩下赵国的胡羽公主了。” 嬴政定了定神,问道:“按惯例,以往都应该是楚国在最后出场,怎么此次赵国排在最后了?” 赵高拱手说道:“王上,此次选妃,赵国胡羽公主所献的,据说并非是歌舞,所以排在了最后面。” “哦?不是歌舞,那是什么?”嬴政想到了身着胡服的胡羽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颇有兴致地问道。 赵高说道:“奴臣也并不知情,不如就将胡羽公主请出来,便知晓了。” 嬴政点了点头,赵高提高了声音,唤了胡羽公主。 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传来,胡羽公主飘然进了殿门,所穿戴的,果然是一身胡服,英气不凡。比之画中多了几分坚毅,比之其他公主,少了几分娇羞,却多了几分豪气。 这是嬴政与胡羽公主的第一次见面。嬴政自己都没感觉到,这一刻他其实早就有所期待。 胡羽公主并未向嬴政屈膝行公主礼,而是拱手一礼。 “小女胡羽,见过大秦王上。”胡羽公主说道,语气也带着些许洒脱。 “不必拘礼。”嬴政看着胡羽公主,说道,“赐座。” 既然没有歌舞的献技,那就只能赐座,慢慢聊一聊了。 “大王,胡羽还未献技,为何就要赐座呢?”胡羽笑着说道,颇为俏皮。 “寡人听说,公主并未准备歌舞。”嬴政说道。 “大王,胡羽的确未准备歌舞。”胡羽公主说道,“与各国公主的歌舞比起来,胡羽之所学,自愧不如。但胡羽自幼尚武,亦喜爱胡服,善于骑射。胡羽要为秦王献上的,便是舞剑。” “哦?”嬴政确实没有想到胡羽会在选妃之时选择舞剑。胡羽爱穿胡服,那么喜欢习武到是并不让人意外,只是在选妃之时表演舞剑,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 “王上。”赵高在旁说道,“大殿舞剑,对于王上的安全来讲,怕是多有不便。” “无妨。”嬴政扬声说道,“来人,给胡羽公主一把佩剑。” 一名侍卫将自己的佩剑解下来,递给胡羽公主。 胡羽公主接过佩剑,掂量了一下,比她平时用的重了些,却也没重多少。 “胡羽献丑了。”胡羽拱手说道。 亮了一个起手式,胡羽便将佩剑舞动了起来。 脚步稳健,出手迅疾。不难看出,胡羽公主并非花拳绣腿,而却是有功夫在身的。 一套行云流水的招式之后,胡羽公主一个收式,拱手道:“大王,小女献丑了。” 气息丝毫不乱,只是面色微微红润。 “好。”嬴政喝彩道,“想不到胡羽公主的功夫,如此了得。想必寡人的近身侍卫也未必有此修为。” 胡羽公主拱手道:“大王过奖了。小女只是喜爱,无事时舒展些拳脚而已。” “呵呵,是公主过谦。”嬴政笑问道,“方才,公主说道,还会骑射?” 胡羽公主点了点头,说道:“小女喜欢穿胡服,自然也就喜欢骑射。” 嬴政说道:“骑射的话,今日就不必了,过几天,寡人便会春行游猎。到时,你便随寡人前往,寡人倒要看看你一展身手。” “小女从大王命。”胡羽公主看着嬴政说道。 若不是前来秦国选妃,各国公主便会在本国择婿,而评断的标准还有可能更高。特别是酷爱习武的胡羽公主,若不是一国君主,或是杨威沙场的将军,恐怕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当嬴政提到随他去春猎,胡羽便下意识的也想见见嬴政的功底。 选妃的仪式到此便算是结束了。一时间嬴政以及华阳夫人等人也不会马上做出决定,于是列国的公主均被护送返回了驻地。 吕不韦送各国公主与使节去了,嬴政也送华阳夫人回了华阳宫。 才艺的展露,只是让嬴政加深印象而已,真正决定王妃人选的,其实还是各国的实力,以及秦国想要与哪个或者哪些国家处理好关系。 太后赵姬已经离开王宫,不然赵姬肯定是要出席选妃式的,嬴政也肯定要与赵姬进行商议。 而如今,嬴政便只能与太王太后,还有吕不韦进行商议。可令嬴政头疼的是,华阳夫人必然选定楚国的南苏公主,而吕不韦,则倾向赵国的胡羽公主。 真正让嬴政犯难的,是南苏与胡羽二位公主。一文一武,各有所长,他都很喜欢,如果非要分个主次,嬴政也不知道该选哪个。 第二日,太王太后来到了议事大殿,坐在嬴政的身侧。 “吕相邦,昨日选妃式既已完毕,你意如何?”华阳夫人问道。 “回太王太后,选妃之事乃王上家事,您做主便可。”吕不韦说道。 “政儿,昨日选妃式上,你可有中意之人?”华阳夫人问道。 “王祖母,寡人觉得,昨日的各国公主,都不错。”嬴政说道。 “你认为哪个最钟意?”华阳夫人问道。 “楚国与赵国的公主,寡人相对来说,最为钟意。”嬴政说道。 “大秦与楚国世代联姻,既然你钟意楚国的公主,那样便好,择日完婚便是了。”华阳夫人说道。 没等嬴政说话,吕不韦便说道:“太王太后,王上说的是楚国与赵国的公主都钟意啊,王上自幼在赵国长大,定是对赵国更有感情,该与胡羽公主完婚才是。” 华阳夫人嗔怒道:“你方才刚说了,要听吾安排,怎么这么快就又有异议。” “臣只是听王上所说,为王上考虑而已。”吕不韦说道。 嬴政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动动嘴,争一争,已经是很平和的了,历史上遇到这种情况,相互拔刀的也不是没有过。 “好了,就别争了。”嬴政对着华阳夫人和吕不韦说道,“寡人都娶了便是。” 华阳夫人与吕不韦互相看了看,似乎是在用眼神交流。 “若是王上都喜欢的紧,二位公主都娶,也尚无不可。”吕不韦说道。 华阳夫人也点点头。以退为进的道理,她与吕不韦都懂。 “只是……”吕不韦又说道,“同时娶两国的公主,而又无主次,只怕楚赵两国的国君会有异议,各国的使节也会心有不甘。” 嬴政笑着说道:“寡人说的都娶了,是指将前来选妃的公主都娶了,这样哪会有非议。” “这……”吕不韦以为自己听错了,“王上的意思,是一次将六国的公主,都娶进宫来?” “没错。”嬴政很是肯定地说道,“只有这样才不会争来争去的,也少惹了各国的是非。” 华阳夫人与吕不韦一脸错愕,没想到一直事不关己一样的嬴政,却是如此决定,但嬴政说的也有道理,不失为一个办法。 广选妃,不立后,是李斯教给嬴政的策略,就这么办了。 第23章 你是恩公! 嬴政回到王宫,回到书房,却看见李斯在此等候。 两个人有几日没见了,嬴政忙于选妃,李斯则一直住在“文擂居”。 “几日不见先生,寡人甚是想念啊。”嬴政说道。 “选妃结果如何,王上?”李斯笑了笑,问道。 “寡人刚与太王太后,还有吕相邦合议过。”嬴政说道,“寡人决定,采用先生的建议,将所有参选的公主,全都娶入宫中。” 李斯笑了笑,却没说什么,毕竟这主意是他出的。谁都说不好,这是个好主意,还是个馊主意。 “先生今日回来,可是有事相商?”嬴政问道。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这几日,草民一直与司马公子在一起打点文擂居,前来的学士日渐增多,但司马公子不但未乱阵脚,反而打理的井井有条,草民已将所有文擂居的管辖权移交给司马杰,所以特来向王上请命,重用司马杰,正式接管文擂居,为王上搜罗人才。” “呵呵。”嬴政笑道,“寡人早看出,司马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才想将文擂居交给他,将你替回到寡人身边。” “草民在哪里都是为王上效命。”李斯拱手说道。 嬴政忽然想起一件事,一直想与李斯商议,但终未得空,于是便将印玺找了出来,然后将太后出宫时的经过,讲给李斯听。 李斯面露喜色道:“恭贺王上,离执掌王权更近了一步。” “寡人要问你的,也正是此事。”嬴政说道,“如今印玺已在手中,若想掌王权,只需亮出印玺,使百官呼应,自行完成冠礼即可。想必吕相邦必无法反对。” “依草民所见,王上还不应急于一时。”李斯思虑了一下才说道,“内患不除,则朝纲不稳,灭六国则隐患颇大。若即刻便掌王权,则会使内患隐匿,而不被人觉察,若再想除之,会难上加难。” “寡人试探过吕不韦,再加之九鼎一事的试探,其知无不言,可见暂时并无异心。”嬴政说道,“若将他直接铲除,只怕难以服众,况且寡人的实力,只怕还未强大到直接铲除吕不韦。” “草民所说的,是内患。”李斯停顿了一息,说道,“而并非针对吕相邦。” “哦?”嬴政大感惊讶,“那先生所指内患,不是吕相邦,又是何人?” “草民只是担忧,并无具体所指。”李斯说道,“只要王上不动声色,待朝中有所异动,则内患即现。” 后来,果然不出李斯所料,大秦的内患一件件地显现出来。 “好,就依先生所言。”嬴政说道,“暂且就当并无获得印玺之事,必要时再说。” 李斯点了点头,然后拱手说道:“草民还有一事,与王上想商。” “先生但讲无妨。”嬴政说道。 “王上可还记得,草民以前说过,选妃之后,便是祭祖,以及春猎的仪式。”李斯说道,“而且,各国可能会有行刺或者起兵的计划。” “寡人记得。”嬴政说道,“先生曾经说过,各国的使臣可能会用借刀杀人之计,假扮敌国刺客,挑起事端。” “如今,对于各国来讲,时机已到。”李斯说道,“草民料想,别有用心之国,可能马上会有所动作。” “寡人料想,祭祖仪式上,他们到是不敢轻举妄动。”嬴政说道,“如果会有事情发生,应该是在春猎的路途,或是猎场之内。” “草民也是这样认为。”李斯说道,“不过,草民觉得雍城还是会发生一些事。” “你不说,寡人到是忘了。”嬴政说道,“母后现在正住在雍城,祭祖时,可以见到母后,也正好将母后所托之事一并解决了。” “太后所托何事?”李斯问道。 嬴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刚才只说到赵姬出宫时给他印玺,却忘了赵姬是有条件的,那便是将嫪毐封侯。 李斯听嬴政说完,却只是笑了笑,但这笑容似乎很有深意。 “对于王上来说,封侯不难。”李斯说道,“难的是,为何太后要执意要将嫪毐封侯,既破了先例,又以秦王玺为代价,还冒着与吕不韦翻脸的危险。” 嬴政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寡人也是这一点想不通,所以才问先生。” “草民的建议,是王上目前还是要顺应太后的意思,然后静观其变,慢慢地,其原因自会呈现。”李斯沉稳地说道。 嬴政轻叹了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这种被动的局面,真的让人很难受。 “王上可还记得,之前草民所说的那位姓荆的友人?”李斯转而问道。 “寡人记得。”嬴政说道,“可是先生所说假扮刺客,保护寡人的那一位侠士?” “正是。”李斯说道,“为了王上方便辨认,草民特邀其提前来到咸阳,与王上见上一面。” “如此便好,免得寡人认错了人,却将贼人认作了自己人。”嬴政说道,“他现在何处?” “正在文擂居中歇息。”李斯说道。 “那便同寡人前往,见见此人。”嬴政边说,边站起身。 “是,王上。”李斯陪同嬴政出了门。 嬴政换了身素衣,带着赵高等人动身来到文擂居。 宽敞的院落里,大多是个人聚在一处高谈阔论,而这样的小群体,竟然有二十个左右,显得非常热闹。 李斯带着嬴政穿过宅院,来到府邸最里面。这里的几间屋子是提供给司马杰等人的临时休息或就寝的地方。 李斯让嬴政在外面稍候,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不多时,李斯带着一个人走出房间。 此人个子比李斯高了一些,身型与李斯相似,一身素衣,皮肤很白,双眼炯炯,气质与李斯相似,单从外表上,看不出是习武之人。 见到此人,嬴政微怔了一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草民荆良,拜见秦王。”荆良躬身行礼。 “义士请起。”嬴政伸手去扶荆良,说道,“这不是在宫里,不用拘礼。” 荆良点头说道:“大王里面请。” 荆良与李斯将嬴政让到了屋内。赵高等人留守在门口。 三人落座,嬴政却还是盯着荆良在观察,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斯见状说道:“王上,草民视荆良为兄长,若有何疑问,但问无妨。” “义士是哪里人?”嬴政问道。 荆良回答道:“荆良乃楚国人士,与李斯贤弟是同乡。” “寡人觉得义士有些眼熟。”嬴政说道,“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义士。” 荆良说道:“回大王,荆良与大王确实见过,但已是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嬴政问道,“说来听听。” 见嬴政还是追问,荆良笑了笑说道:“草民与大王在十年前的赵国,有过一面之缘。” “十年……赵国……”嬴政低声自语道,似乎正在很努力的回忆脑海中的往事。 忽然,嬴政抬起头,直盯着荆良,嘴角有些抽搐,颇为激动地问道:“你,你是,恩公?” “当年只是偶然路过,仗义出手而已。”荆良说道,“担不得大王如此称呼。” “真的是你!”嬴政上前紧紧抓住荆良的手,眼神也上下不住地打量荆良。 荆良点点头,微说道:“时隔多年,大王不必挂怀。” 嬴政的眼角有些微润,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哽咽:“你救了寡人母子二人的性命,寡人怎会忘怀,只是当时恩公并未留下姓名,寡人也曾派人寻找恩公,却又无从下手啊。” 十年前,吕不韦买通了郭开,接赵姬母子回秦国,但消息走漏了。赵国的几个大宗族在长平之战时损失惨重,一心报复秦国,而赵姬母子便是泄愤的目标,并且又是人质,岂可轻易放回秦国,所以一路追赶。 在即将走出赵国边境时,赵姬母子被追赶上。随从的一干人等均被杀死,只剩赵姬母子和吕不韦三人。若是被捉回邯郸,赵姬母子定会被定以遁逃罪处死,就连吕不韦也难于幸免。 关键时刻,一位侠士突然出现,击杀了追兵的头目,与追兵缠斗起来,而接应吕不韦的府兵适时出现,这才逼退了追兵,使得三人安全回到秦国。而荆良也在府兵赶到之后,简短打了个照面就走了,并未留下姓名。 当时嬴政才十岁,又被惊吓的不轻,与荆良照面的时间又短,所以隔了这么久,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如今见到曾经的救命恩人,嬴政怎么还平静的下来,若不是君王的身份,即便跪拜谢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王上真的不必在意,当年只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荆良说道。 嬴政平静了一下情绪,说道:“大恩不言谢,既然上苍使得寡人与恩公重逢,那便是在给寡人报答恩公的机会。从此嬴政将恩公视为兄长,恩公意下如何?” 没等荆良开口,李斯在一旁说道:“想不到荆兄与王上竟有如此渊源,李斯竟从未听你说起过。既然王上执意如此,荆兄就不要再推托了。” 见荆良欲言又止,嬴政直接说道:“荆大哥,受嬴政一拜。” 说完,嬴政向荆良施了一个晚辈礼。 荆良连忙扶住嬴政,说道:“不敢当,日后王上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了。” 嬴政与荆良相视一笑,四只手又已经紧紧握在一起。 随后,三个人又推演了一下防备行刺的计划与过程。但荆良又有所建议,更改了一下之前的计划。 为了安全起见,李斯说了一个暗号:“唯愿天承。”约定嬴政与荆良二人以此暗号为准,彼此身边紧密之人也可知晓,以免误伤。 嬴政不明白为什么李斯设定一个暗号也这么绕口,却也没多问,又与荆良叙旧起来。 第24章 祭祖封侯 吕不韦将嬴政选妃的决定告诉了各国使臣。 但吕不韦并未说的那么绝对,只是说全部通过了献技表演,而楚国的南苏公主与赵国的胡羽公主会同时成为王妃,与嬴政大婚。 而其他国的公主,仍有机会成为大秦王妃,只是需要多留在秦国一段时间。 嬴政去华阳夫人那里择请了吉日出行。 时间定在三天后,动身前往雍城,九日后,即二月十五,月圆之时进行祭祖、祭天的仪式。然后去往岐山,举行春猎活动。 思量了一下,嬴政准备带上南苏和胡羽两位公主一同出行,其他国家的公主则在原住处待命。 嬴政又准备了不少的物品。献祭用的,围猎用的,还有不少是带给赵姬的。 至于随行的护卫军,当然不能用别人的了,蒙骜已经将军队交于嬴政,随时可以调遣。 嬴政特为此事去了趟蒙家。 蒙骜的病情如故,未见好转,却也并未更加严重。 蒙武因蒙骜的病情,不能陪王伴驾出行。但蒙武将兵符拿出来,交给了嬴政,又亲点了两万精兵随嬴政出行。 蒙恬和蒙毅而兄弟,向蒙武请求随嬴政出行。 蒙武考虑了一下,将蒙毅留在了府中,帮助他照看蒙骜,让蒙恬随嬴政出行,一则护驾,二则也多些历练。 蒙毅对此安排还多有不满,嬴政随即安抚了几句,又说将狩猎的猎物赏赐于他,蒙毅这才作罢。 秦国的大事不断,各种议论声也不绝于耳。特别是人员繁杂的文擂居。 “听说了吗,秦王这次要带两个公主出行,回来的时候便要将两个公主一起迎娶。”一个楚国打扮的人对着旁边的人说道,“再怎么也要分个先后主次。” “要分的话,也是先赢取赵国的胡羽公主。”旁边的一个穿着赵国服饰的人调侃道,“你们楚国的公主,还得往后排。” “这可未必,近几代秦国君王的王后,可都是楚国的公主,你们赵国才是该靠边站。”那个楚国的学士还嘴道。 “你们懂什么。”一个秦国本地装束的人在他们身侧说道,“据说这次秦王要将参选的公主全部迎娶,不然怎么不让那几国的公主回国呢。” “不会。”那个楚国学士吃惊地说道,“秦王要迎娶所有公主?” “是啊,太夸张了,历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那个赵国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这还不算夸张的。”秦国人说道,“夸张的是,听说这次祭祖之时,要将太后身边的红人,也就是那个宦臣嫪毐封爵呢,好像是什么长信侯。” “啊?侯爵?” 这次不只是那个楚国人和赵国人,在场的但凡听的见他这句话的,都张大了嘴巴。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有人说道。 “是啊,那不是个阉人吗?”又有人说道。 “这要是真事,那秦国可让各国都长了见识了。”那个楚国人语气有些轻佻。 那个秦国人说道:“应该不会错。在下可是吕相邦府中的客卿,府内的宾客大多都知道此事。吕相邦开始还因为嫪毐的爵位与他相当,而恼火了一阵。后来,看到太后很坚持,并且是将嫪毐分封出去,也就不做计较了。” “看来,这事应该是真的。”那个赵国的人对他旁边的人说道。 “没听说这个嫪毐对大秦有何功勋啊,怎么一下子封侯了,还要赐领地。”又有个秦国的学士说道,“要知道就连功勋卓着的蒙骜老将军,都未曾封爵。” “是啊,那个嫪毐与蒙老将军,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嘛。”有人附和道。 “人家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就这一点,蒙老将军就比不了。”那个自称是吕不韦府中门客的人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听说蒙老将军病了,已经将军权交出去了,这次大王出行,就是蒙家军护卫,而蒙家只派出蒙恬少公子一个人陪王护驾。” “还是吕相府的人消息灵通啊,兄台能否通融一下,在下也想去吕相府做门客。”一个人打趣地说道。 “没问题,此事包在兄弟身上。”秦国学士吹嘘道。 众人说着,聊着。但没有人注意到,离几个人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诡异的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文擂居。 既然消息传开,用不了多久,全城甚至全国就都散播开了。有的消息是不是吕不韦刻意散播,不得而知,但人们议论的话题,必定会传到嬴政的耳朵里。 其它的事,嬴政可以不在意,但是拿嫪毐和蒙老将军去做比较,这让嬴政多少有些恼火,也确是对蒙骜有些愧疚。 无奈,对赵姬的承诺,却不得不实现。但民意,嬴政却也不得不重视。 既然吕不韦对嫪毐有成见,那就日后利用这一点来弄些文章出来。 三日转眼过去了。 吕不韦留在咸阳,维持朝政。但嬴政清楚,不想亲眼看到嫪毐封侯,也是原因之一。 除了朝中重臣同往祭天,嬴氏宗亲几乎全员出动。 此次祭天与普通的祭祖不一样,是新王登基的必要的仪式。嬴政在十三岁那年举行过一次,不过那时年幼的他还只是个看客而已。 而祭祖,却是在重大的节日进行,或者根据君王的旨意,随时可以进行。就像一个多月前的正月初一,新年伊始,刚刚祭祖完毕,却无法代替此次的祭天仪式。 两千禁卫军护送王公大臣们出了咸阳城,与等候在城外的蒙家军汇合,略作调整,随即向雍城出发。 蒙恬作为先锋,带领五千蒙家军走在最前面。又分别有五千蒙家军在两侧策应,五千蒙家军走在最后面殿后。最中间在嬴政周围护卫的,是两千禁卫军。 每路过一座城或者关隘,嬴政便向当地的官吏或者守将仔细地询问当地的情况,特别关于是粮食产量和矿产资源方面。 李斯也将他们所陈述的都记录在册。 第三日的黄昏时分,雍城已经在眼前了。 雍城是秦国的古都,秦国的十几任君王在此地治理秦国近三百年,虽已经不复当年的繁荣,但底蕴还在,人口也很密集。 嬴政传命,所有人在城外驻扎,不得惊扰百姓。然后便带着赵高等随从,急匆匆地前往离宫。 虽然只是十几日未见,嬴政却非常挂念赵姬。 从小便与母亲相依为命,那种依赖感不是轻易就会消失的。 哪知赵姬却还是那种冰冷的态度。 只与嬴政说了几句话,赵姬便称需要回去休息,让嬴政好生准备祭天仪式,她身体抱恙,不能出席。 赵姬又叮嘱了几句嫪毐封爵之事,便起身回了寝宫。 出了离宫的宫门,嬴政转身对赵高说道:“太后的旨意和印玺,可曾保管妥当?” “回王上,奴臣贴身携带,不敢有半点疏忽。”赵高说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明日即刻颁布旨意,拜嫪毐为长信侯,赐山阳郡为其居所,太原郡为其封田。” 赵高一脸惊讶,问道:“王上,原本的旨意并未赐其封地啊?” 嬴政看着赵高说道:“此二郡,距离雍城都颇为遥远,寡人要看看他不在母后身边的话,母后会是做何反应。” 这似乎是个赌气的做法。 赵高一拱手,再没多问什么。 当晚,嬴政并未住在离宫,而是住在城外的军营中。 第二日,嬴政带领众朝臣和嬴氏宗亲,一同来到离宫的议事殿。 赵姬已经在座上等候了,她的身边站着神采奕奕的嫪毐。 嫪毐一改往日的宫侍装束,而穿上了朝服,仪式感很强,气度也是不凡。 嬴政向赵姬请了安之后,看了看嫪毐,并未说什么。 赵姬用目光扫了一下下面的众臣,提高音量,高声说道:“此次天祭,乃吾大秦之国祭。以新王之礼祭天,以成冠之礼敬地,方得保吾大秦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众臣低着头,很恭敬的认真在听。 “本宫为准备周全,特提前动身前来雍城。怎料,途中偶得病患,再加颠簸劳碌,一病不起。”赵姬说道,“幸得嫪总管在本宫身旁,悉心照料,本宫才得以康复。否则,本宫性命怕是不保。” 有的大臣抬起头看了看赵姬,随即又将头低了下去。 “救本宫之性命,即是对本宫有恩,对本宫有恩,则即对王室有恩。”赵姬接着说道,“吾大秦王室,向来有功必赏,有恩必报。王上亦对其感激之至,特请奏嘉赏于嫪毐。” 嬴政瞪大着眼睛看着赵姬。 这故事编的,若不是嬴政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他自己都能信赵姬刚才说的是事实。 “王上,你不是拟好旨意了吗。”赵姬看着嬴政,“本宫准奏,宣旨。” 嬴政心里苦笑了一声,对着赵高说道:“赵高,宣旨。” “尊王命。”赵高说道。 赵高将赵姬交给嬴政的旨意拿了出来,宣读起来。 当最后说道将山阳郡和太原郡赐封给嫪毐的时候,嫪毐的眼神随之一动,转而就露出喜悦之情。 这算是意外的惊喜,连赵姬都没有料到。 嫪毐嘴角挂笑,立即跪拜下去,领旨,谢恩。 众大臣齐声道贺,都并不想多事,哪里还有半点质疑声。 宣读完了旨意,赵姬便离开了,留在嫪毐在殿内加冠进爵。毕竟,这官爵是勉强加封给嫪毐的,赵姬再过多干预就不太合适了。 给嫪毐加了爵礼,嬴政又与众臣商议了一下祭天的事,便离开了离宫。 赵姬的目的到此算是达成了,但开心的是嫪毐,嬴政却心绪难平。 凡事,迫于无奈。 第25章 岐山圣地 嬴政回到军营,但未回自己的大帐,直接来到南苏公主的帐中。 南苏和胡羽两位公主,嬴政是时刻挂在心上的。刚刚选妃,便带着出行,嬴政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而之所以总是先去探望南苏公主,是因为南苏比胡羽显得更为娇弱一些。 “昨夜休息的可好?”嬴政看着南苏公主,问道。 “还好,大王不必为南苏挂心。”南苏公主说道。 “刚从楚国来到秦国,还未做何休整,便又随寡人出行。”嬴政柔声说道,“叫寡人如何不挂心。” 南苏公主颇有些羞涩地说道:“能让王上如此挂心,是南苏的福分。” 说完,南苏公主轻身一礼。 两人倾心地聊了起来。聊到那天南苏所弹奏的曲子,楚琴的种类,又聊到楚国的祭祀方式,狩猎地点。 从南苏的帐中出来,嬴政马上又去了胡羽公主的营帐。 “寡人记得,之前你说要为寡人表演骑射。”嬴政微笑着对胡羽公主说道。 “当然。”胡羽公主说道,“小女的表演还未全部完成呢。” “那明日,便随寡人一同骑猎一番,如何?”嬴政问道。 “好啊。”胡羽公主俏皮地说道。 又与胡羽公主闲聊了几句,嬴政才回到自己的营帐。 蒙恬正在帐前等待嬴政。 见嬴政回来,蒙恬拱手施礼道:“王上。” “进去说。”嬴政迈步进了帐中。 “王上,祭祀用的器具,牲畜,均已准备妥当。”蒙恬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嬴政问道。 “只是血池是否启用?”蒙恬问道。 “放些牛羊的血进去,放人的血进去,那要多少人的性命。”嬴政说道,“战俘,奴隶也是人,他们有生存的权力。” 按惯例,天祭用的血池,应该用活人的血填满。而奴隶,战俘,囚犯便成了血祭的牺牲品。 嬴政想了一下又说道:“过去的习俗,应该改一改了。待寡人平定了天下,定要让受欺压的奴隶重新获得自由和尊重。” “王上圣明,臣代天下的百姓谢王上。”蒙恬诚然说道。 “百姓是寡人的子民,只有百姓生活的好,寡人才配称的上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嬴政说道。 “但愿天下能够早日太平。”蒙恬说道,“王上,天祭之前的这几天,做何打算。” “让大军好生修整。”嬴政说道,“祭祀之后,便要去往岐山了,趁这几天多补给些粮草。对了,给寡人精选几匹好马,这几天寡人要陪两位公主散散心。” “遵王命。”蒙恬躬身,退出营帐。 二月十五,月圆之时,天祭之日。 嬴政一板一眼的完成着祭祀的每一个步骤,精神很集中,生怕有任何错误。 给人的感觉,嬴政已经不是一国的君主,而是统领一个氏族的首领,正在带领他的族人,进行最虔诚的祭拜。 突然,淡淡的一道白光从天边划过。 因为是白天,那道光线一闪而过,并不明显,但也被几个人看到了。 “是流星!”有人喊道。 “是啊,在那里。”另一个人用手指着刚才看见光束的方向,那里只留下了淡淡的残影。 “你们可看清楚了?”主持祭祀的宗族长辈宁公问道。 “千真万确,那个方向刚有流星划过。”嬴成指着那个方向说道。 宁公看向流星划过天际的方向,缓缓地跪拜下去,嘴唇也有些打颤地说道:“天祭之时,流星突显,乃天佑吾大秦万世永昌之吉兆。” 说完,宁公便三叩其首。 众人随即跟着跪拜,叩首。 嬴政看了看那个方向,似乎有些疑惑,但也跟着跪拜下去。 众人起身后,宁公又说道:“吾王嬴政,实乃天佑之君,必会强国治世,造福于民。” 宁公又向嬴政跪拜了下去,同样三叩其首。 众人也都跟着跪拜。 嬴政环视了一下向他跪拜的宗族,重臣,还有近卫,宫侍,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嬴政转过身,来到祖位台前,撩衣跪拜。 “列祖列宗在上,子孙嬴政,现被授天佑之命,必福泽四海。”嬴政说罢叩首。 抬起头,嬴政继续说道:“既为天佑,嬴政必励精图治,在有生之年荡平四海,使九州一统,天下太平,实现列祖列宗之遗愿。” 说完,嬴政再次叩首。 “愿列祖列宗共佑吾大秦万世永昌,共佑嬴政得偿所愿。”嬴政三叩首道。 众人皆拜,齐声高喊:“共佑大秦,万世永昌!” 那流星是不是巧合,有没有天佑之意,嬴政不知道。 但这么好的收拢人心的机会,嬴政岂肯放过。 跪拜之后,天祭继续,还有几个步骤没有完成。 而众人的脸上,明显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肃然。 仪式完毕,嬴政传命下去,将祭祀剩下的牛羊等全部宰杀,犒赏全部将士。 天色暗下,篝火燃起,将士们都忙碌着。有的宰杀牲畜,有的剥皮割肉,有的拾柴生火,有的抬酒分发。 自古以来,不是因为节日而祭祀,而是每次祭祀都像是一次节日,每年的固定祭祀时间,便久而久之形成了节日。 这次多年不曾举行的天祭,更是一次大型的节日。 陪同嬴政左右的,自然是南苏,胡羽两位公主。 美人作陪,嬴政想不多喝几杯都不行。 众将士把酒言欢,开怀畅饮,还有很多跳起家乡的舞蹈。 第二天,嬴政下令全军修整一天。 并不是所有参加天祭的人员都去进行狩猎。王室宗族的长者,和一些文臣是可以不参与狩猎的。嬴政让一部分不参与狩猎的人,先回咸阳。并且划拨出五千人马,进行护送。 第三天,辞别了太后赵姬,嬴政带领一甘人等向着岐山出发。 历代以来,王室的大型狩猎活动,大多都在岐山进行。如此华夏名山,既然在秦国境内,当然就要在此狩猎,要知道这是西周时期的王族传统。 路途不是很遥远,但道路却不是很好走。 嫩绿的草芽已经从地里钻了出来,树枝也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叶芽,春天的气息浓郁了很多。 经过了漫长的冬季,兽禽纷纷出洞觅食。此时便是狩猎的最佳时期,只不过所猎之物,大多都非常瘦小。 刚开始,嬴政骑马前行,走了一段,便坐回到马车里,又将李斯叫了过来,同坐一辆车。 “先生此次出行,可劳累否?”嬴政问道。 “回王上。”李斯拱手说道,“草民本就游历各国,并不感觉疲惫。” 嬴政点点头问道:“先生可曾来过岐山?” 李斯笑着说道:“草民确曾来过几次。” “哦?”嬴政说道,“寡人却不曾来过。还劳烦请先生这个外乡人给寡人这个本乡人,讲讲岐山的情况。” “王上不曾来过?”李斯问道。 “平日的狩猎,几乎都在咸阳的周围。”嬴政说道,“岐山,确实不曾来过。” “王上可知,嬴氏先祖,为何要定于此山为狩猎之地?”李斯问道。 “寡人一问你什么问题,你就反问于寡人。”嬴政摇摇头,笑道。 李斯说道:“大周王室兴起于岐山,后来推翻商纣,建立大周,而狩猎的传统也保留在岐山之地。而秦国自攻克了犬戎之后,便将大周的狩猎传统延续下来。” “这些寡人是知道的。”嬴政说道。 “王上可知,岐山有华夏圣山之名?”李斯问道。 “哦?圣山。”嬴政显然没听说过。 “不错,此名显有人知。”李斯说道。 “为何显有人知?”嬴政继续问道。 李斯说道:“据传说,炎帝与黄帝的出生地,均在此山。二人在此山成长,亦在此山发迹。若无此二人,如今的华夏,可能并非一个国家,也就没有炎黄子孙这一族群的概念。” “这个寡人到是有听说过。”嬴政说道,“难道这便是岐山可以称之为圣山的原因?” “王上,可以仔细思考一下原因。”李斯说道,“炎帝,善于用火,故而人称炎帝,为五帝之首,另一说神农与炎帝是同一人,其寻遍天下粮食,药材,并且教会世人如何种植,采摘,从而使得世人从改变了世人茹毛饮血的生活状态。其所着的《百草经》,更是旷世奇作,只可惜,世间只留有小部分的残卷。” 嬴政很认真地听着,心中有疑问,但并未打断李斯。 李斯接着说道:“而黄帝,能争善战,更善于用人,就连炎帝的后人也不是其对手,从而一统华夏各部族。黄帝对人自身的研究也达到了世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所着的《黄帝经》,亦是只有残卷留于世,便使得世代的医者受益无穷。” “炎帝与黄帝乃吾华夏之父,却是奇人也。”嬴政感慨地说道。 “在草民看来,可并非奇人那么简单。”李斯说道。 “哦?先生是何意。”嬴政问道。 “王上可还记得与草民探讨九鼎之事?”李斯悠悠地说道,“既然九鼎可能为天物,那神农与黄帝,谁又能断定没有接触过天人,或者天物呢?” 一句反问让嬴政哑口无言。 是啊,谁敢断言这种事。 “草民感觉,就神农与黄帝的才能与学识,绝非自身领悟所获,而单就两部典籍而言,亦绝非凡物。”李斯笃定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是有高人指点?”嬴政惊讶的问道。 “在这岐山之中,有所奇遇也不无可能。”李斯说道,“此间之秘,少有人知,定不是凡山。” 嬴政点点头,目光看向了岐山的方向,思绪也随之飘向那里。 第26章 刺客来袭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岐山脚下。 面前一座座不是很高的小山峰,只不过是岐山的余脉。此处离岐山的核心区域,尚有约二十里的距离。 蒙恬命全军停止前进,并找了几处水源丰富的地方,分别安营扎寨。 整顿好之后,蒙恬又派出几股小型的部队,分别把守在岐山的几个重要进出通道,以达到一个封山的目的。 几支队伍陆续出发了,预计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陆续抵达各自的目的地。嬴政索性命余下的部属原地修整两天,又派出一支队伍,去查探围猎场。 说是围猎场,其实并没有真的围起来,而是每隔一段距离,就布置一个非常醒目的标记,从而围设出一个大体的区域,既便于狩猎,又防止迷路。 天色渐晚,嬴政来到胡羽公主帐中。 “胡羽见过大王。”胡羽公主轻身一礼。 “怎么还管寡人叫大王。”嬴政假装责怪道,“你是寡人选定的王妃,要叫王上,不然显得生分。” 胡羽公主露齿一笑:“是,王上。” “这就对了。”嬴政笑着说道,“在雍城的时候,你与寡人只比试了射靶,寡人输得不服气,如今到了岐山,咱们比骑射,比狩猎怎么样?” “好啊。”胡羽公主很高兴,“不过,就算比,王上也还会输的。” “不比过怎么知道。”嬴政撇了撇嘴说道,“固定的靶位你射得准,不代表奔跑的猎物你也射得准。” “那不如打个赌怎么样?”胡羽公主信心满满的说道。 嬴政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赌就赌,赌什么?” “赌注吗,吾还没想好。”胡羽公主说道,“等想好了再说。” “那寡人要是赢了呢?”嬴政笑问道。 “王上也可以想好再说啊。”胡羽公主有些俏皮地说道。 “那好,明日一早,咱们便出行游猎。”嬴政说道。 第二日一早,嬴政来接胡羽公主,二人骑上马向着岐山的中心地带走去。 嬴政并未带太多的侍卫,只带了二更,三更和二十个轻骑兵。 只有带的人少,才能给行刺的人可趁之机,嬴政若是想将意图行刺的人引出来,现在就正是时机。 嬴政亲自狩猎的经验有,但不是很多,骑射的技术也有,也不是很好。两者相结合,就只能说刚入门了。 他之所以跟胡羽公主打赌,纯是为了哄胡羽公主开心,再说,他一个君王,输什么输不起。 一行人骑着马走着,树木并不密集,地面的坡度也不是很大。 突然,前方的地面钻出几只体型并不是很大的硕鼠,似乎刚从地洞钻出来,要出去觅食,或是钻入别的地洞。 嬴政只听耳边嗖的一声之后,才传来胡羽公主的声音:“王上,看好了。” 嬴政这才反应过来,在看到硕鼠的一刹那,胡羽已经射出了一箭。 箭速很快,眨眼间便已射翻了跑在最前面的那只硕鼠。 见到自己射中了硕鼠,胡羽公主偏了一下头,骑马向中箭的硕鼠走去。 嬴政不由得冒了一头冷汗。这是射一只目标那么小的硕鼠,要是一个人,往哪跑去。 一个男人将要娶一个自己打不过的妻子时,心里都会毛毛的。 嬴政催马追赶过来,同时夸赞胡羽公主的射术。 可能是嫌硕鼠比较脏的原因,胡羽公主并未拔出那只箭,转头对嬴政说道:“这还不算是骑射,只是射中的目标正在移动而已。” 说罢,胡羽公主催马继续向前走去。 嬴政愣了一下,随即跟了上去。 领队的卫官在最后方标记着路线,另有一支队伍跟着记号尾随,以随时接应。 嬴政跟胡羽公主并排在前面走着,可是除了刚才的硕鼠,并没发现有其它的猎物。 穿过了一处山坳,前面是一片树林。 进入树林,众人继续向前走。后面的卫队明显比之前提高了警惕。 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胡羽公主轻声对嬴政说:“王上,前面偏左的方向,有一只小鹿。” 嬴政向她说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只半大的小鹿在吃着青草。可能是许久没吃到嫩嫩的青草了,小鹿吃的很专注,一点没发觉有人的靠近。 嗖…… 一只箭射在了小鹿前方几步的距离。 小鹿吓的不轻,慌忙往树林外狂奔而去。 “吾是故意的,让它跑一会。”胡羽公主说道,“驾!” 还未等嬴政说话,胡羽公主便策马飞奔了出去。 嬴政摇了摇头,随即也跟了上去。 小鹿当然跑不过成年的骏马。距离在一点点的拉近。 胡羽公主张弓搭箭,又一箭急射而出。 小鹿像是预感到危险的降临,奔跑中紧急一个变向,堪堪躲过了这一箭。 胡羽公主看了看嬴政,说道:“该你了。” 嬴政苦笑了一声,也将弓拿起来,搭箭上弦。不过,瞄了一阵,才将箭射出去。 这一箭,偏的就有些大了。射中鹿头与射中鹿腿,在射术上差别已经很大,而嬴政这一箭,离着鹿腿,尚有十步之遥。 “呵呵……”胡羽公主捂住了嘴,却忍不住笑出声。 “好,寡人认输。”嬴政说道。 “这就认输了?”胡羽公主说道:“鹿还没被射中呢。” 嬴政抬手,示意胡羽公主继续。 胡羽公主却放慢了骑马的速度,对嬴政说道:“这女子用的弓不合手,借王上的弓一用。” 女子用的弓其实不多,嬴政为胡羽准备的,是少年练习用的短弓,张力不是很大。 嬴政将自己的弓递给胡羽公主。 胡羽公主接过弓,掂量了一下,笑了一笑,便继续催马疾行。 这次,胡羽公主拿出两支箭来。 嗖…… 第一支箭扎在了离小鹿的头前方不到两步的距离,阻断了小鹿的行进路线。 就在小鹿惊恐之下,急停转变逃生方向的时候,第二支箭已经飞来。 正中小鹿的脖颈。 那只小鹿栽倒在地,四蹄蹬了几蹬,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两人驱马来到小鹿的跟前。 “这次寡人可以认输了。”嬴政笑着说道。 “这次的有些简单。”胡羽公主说道,“要不,咱们再比一轮?” “……” 正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山上的树林里传来两声狼嚎。 “嗷呜……” 二十几匹战马同时暴躁起来。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赶紧稳定住战马,跟在后方的护卫们也都催马赶到嬴政跟前。 一只狼不可怕,但狼是群居的,出现了一只,它的身后就定有一群。 两头恶狼从树林里蹿了出来,流着口水,目光凶恶,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一样。 “侧面也有!”一个卫兵喊道。 果然,左侧的山林里也蹿出两头恶狼。 左面既然有,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右侧。 右侧果然也有两支。 嬴政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观察,发现每头狼的脖颈都有很深的勒痕。估计是被人圈养了一段时间。 六头恶狼同时嚎叫了一声,像是给彼此之间的信号,然后同时向嬴政等人奔来。 嗖…… 一只冷箭突然射来,射中了胡羽公主所骑的军马的脖颈,战马一声嘶吼,侧倒了下去。 胡羽公主反应很快,用手先在马鞍上一撑,跳在地上,打了个滚,未让战马将她压在身下。 “有刺客,保护王上!”卫官见状,高声喊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所有近卫兵同时抽出佩刀,环视四周。 嬴政驱马奔到胡羽公主面前,伸出一只手。 “快上来。”嬴政急声道。 胡羽公主抓住嬴政的手,一跃上了马背。 十几个卫兵举起盾牌护在了外侧。剩下几个张弓搭箭,射向奔来的几头恶狼。还有一个点起了松油火把,向后方传递消息。 一轮箭矢飞射出去,只有一头倒了下去。显然,这些卫兵的箭术与胡羽公主比起来也相差甚远。 胡羽公主抢过嬴政的弓,抽出箭羽。 “控制好马。”话音未落,一支箭已经急射出去。 右侧的一头恶狼哀嚎倒地。 同伴被射死,并没有使群狼退缩,反而更加凶狠地狂奔而来。 嬴政处在最中间,他的战马还好些,但处在外围的战马却有些慌了,表现的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几只战马应声倒地。 盾牌可以护人,却护不了马。 胡羽公主也在刹那间连射死两头恶狼。 而剩下的三头,已经距离很近了。 战马被射到的几个卫兵站起身,向恶狼奔去。 三头狼自然不是全副武装的几个卫兵的对手,可就在几人砍翻这几头狼的同时,又一波箭矢将几人也陆续射翻。 “保护王上撤退。”卫官高声喊道。 卫兵们分成两排,将嬴政夹在中间,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这时,从左右的山林里,奔出几匹马,追赶了上来。 东面的山林,也冲出几匹马,从侧方堵截了过来。 “不用怕,寡人早有防备。”嬴政怕胡羽受到惊吓,安慰道。 谁知胡羽公主笑着对嬴政说:“有本公主在,必保王上周全。” 嬴政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功夫公主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侧面杀出的几个人很快堵住了去路,嬴政等人也勒停了战马。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卫官骑马走到最前面,怒问道。 “要你命的人。”领头的人打了一个截杀的手势。 第27章 刺客遇到劫匪 几个刺客驱马冲了上来。 卫队也冲出一半的人,与几个刺客绞杀在一起。 剩下的半数卫兵围在嬴政周围。 “王上。”二更凑到嬴政身边说道,“听口音,那个领头的似乎是楚国人。这几个人的佩刀,也都是楚国的样式。” 嬴政点点头,观察着这几个刺客。 后方追击的刺客,也拍马赶到。 剩下的半数卫兵也出击迎敌。 二更与三更始终护在嬴政左右,并未出手。 “若兵士抵挡不住,你二人能否抵挡?”嬴政轻声说。 “王上请放心,这些刺客虽有些功夫,可还入不了你的身前。”二更很有底气地说道。 “好,那便依计划行事。”嬴政向二更,三更点点头,策马扬鞭,驮着胡羽公主,向营地的方向奔去。 刺客头领刚才并未出手,见嬴政要跑,便拨马追了上去,还打了两声口哨。 二更,三更紧跟着嬴政。 这时,前方又杀出了十来个人,似乎是听到了那个刺客头领的口哨声。 二更迎击了上去,三更则与那个刺客头领缠斗在一起。 嬴政低声对胡羽公主说道:“一会寡人若是被刺客抓走,你自己骑马回去搬救兵。” “这怎么使得?”胡羽公主急说道。 “放心,马上会有自己人接应。”嬴政说道。 “啊?”胡羽公主一脸的疑惑。 “回去再跟你解释。”嬴政说道。 胡羽公主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其实,胡羽公主要想射杀那几个刺客,不是很难,只不过嬴政没有让她那么做。可是,对方似乎也达成了某种默契,也没有用弓箭,这多少令人有些意外。 几个刺客将二更,三更扑下马,缠斗了起来。 另有三个刺客在嬴政后面紧追不舍。 不知不觉间,前方出现一大片树林,正是嬴政与胡羽公主发现那只小鹿的那片树林。 嗖,嗖,两声箭羽的声音。 后面追击的刺客还未有所反应,其中的两匹马便应声倒地。 第三匹马上的人下意识地勒停了马。 这时,从山林里冲出五匹骏马,拦住嬴政去路。马上之人,个个黑衣蒙面,全副武装。 为首的人问道:“你可就是嬴政?” 嬴政说道:“寡人正是,你待如何?” “跟吾走一趟。”说罢,为首的此人挥了一下手。 两个黑衣手下下了马,抽出佩刀,向嬴政走去。 “你要干什么?吾乃大秦君主。”嬴政说道。 “知道你是大秦君主。”蒙面头领说道,“你若不是大秦君主,还不值钱呢。跟大爷回去住上几天,让吕相侯送些钱财来,便让你回去做你的秦国大王,吾做吾的山大王。哈哈哈……” “你们站住。”胡羽公主呵斥道。 “呦,这小妞长的不错啊,一同带回去。”其中一个劫匪笑嘻嘻地说道。 “你们敢。”嬴政怒道。 为首的做了个停手的首饰,说道:“咱们要的只是钱财,若真伤了他的性命,或是碰了她的女人,恐怕咱们都得陪葬。放那个女人回去报信,让吕不韦送五十万钱过来赎人。” 追杀的三个刺客在后面好不尴尬,行刺遇到劫匪,这算哪门子事。 本来几个刺客已抱着必死的决心,追击嬴政,哪成想让突然出现的劫匪搅了局,又岂肯甘心。 “等等。”仍骑在马上的那个刺客高声说道,“你想要将嬴政带走,当吾不存在吗?” “哈哈哈……”领头的劫匪大笑了起来,“还真是忘了,后面还有几个小虾米。” 说完,刺客头领忽一抬手,一道寒芒从手中飞出。 之前被射中马匹,倒在地上的那两个刺客刚勉强站起身,却听得一声惨叫,其中一个便倒地身亡。 百丈之距,这是何等的腕力! “咱们走。”骑着马的刺客将另一个愣在那里的刺客拉上马背,策马而去。 既然行刺,便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可也要分怎么个死法。如今目的没有达到,再让劫匪要了性命,得不偿失,还不如留着小命回去报信。 见刺客逃走了,劫匪头目转头笑着对嬴政说道:“看看,又帮你解决了刺客,咱救了秦王之命,那就再加五十万钱银。” “你们……”胡羽公主刚要说话,手却被嬴政抓住,捏了一下,随即便收了声。她忽然想起嬴政之前对她说的话。 “既然他们让你回去报信,那你就赶快回去,找到二更,让他通知吕相邦,带着钱银,前来赎寡人。”嬴政说道。 胡羽公主点点头说道:“吾担心……” 她很担心嬴政的话语,因为害羞却没有说出口。 “不必担心,寡人有分寸。”嬴政轻声说道,然后抬腿跳下马。 “寡人跟你们走便是,放她回去。”嬴政冲着那个劫匪头目高声说道。 “若是她非要赖着不走,那本大爷也不在乎多要一笔赵国送来的赎金,哈哈哈……” “快走。”嬴政用鞭子抽了一下马的后躯。 军马驮着胡羽公主,向二更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嬴政转过身,向劫匪的方向走来。 劫匪头目下了马,向嬴政走去。 “唯愿。”嬴政说道。 “天承。”劫匪头目说道。 “荆大哥,真的是你!”嬴政快步向荆良走来。 荆良将蒙面的黑巾取下,一拱手,说道:“荆良一路尾随王上,直到刺客分散后,只剩三人追赶时,方才现身,还望没有惊了王驾。” “寡人自然知道荆兄就在附近,所以并未有半点担忧。”嬴政说道,“只是胡羽,她并不知情,怕是对她来讲,惊吓还是不小。” 荆良点头,笑着说道:“此女功夫了得,却非等闲之辈,王上日后只怕是不好管束。” 嬴政尴尬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刺客已经遁逃,眼下做何打算?” 荆良说道:“逃回去的这两个刺客,定然会回去报信,其他的刺客想必已经伏法,盯住逃回去的这两个人,就会找出幕后指使之人。” “只是不知二更他们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嬴政说道。 “吾已派人通知他们,料理好伏法的那些刺客便可。”荆良说道,“至于那两个刺客,吾已派人跟踪,人多反而怕会被发现。” “如此便好。”嬴政笑着说道,“话说回来,李斯这计策,实乃绝妙。” “哈哈哈。”荆良大笑道,“李斯此计,着实叫人钦佩。原来以为只是诱敌之计,却没想到,生生将吕相邦也卷了进来。” 嬴政也笑着说道:“让吕相邦拿出如此多的钱银来赎寡人,确实是对他忠诚的一个考验,更何况国库由他把持,寡人想用钱银时,多数要征得吕相邦同意,若吕相邦拿得赎金前来,日后寡人想要做些什么,便也就没有阻碍了。只是,这件事万一传出去,怕会成为世人笑柄。” “王上放心,知情之人都是可靠之人。”荆良说道,“世人只会知道是劫匪救了被刺客追杀的王上,而劫匪只是向吕相邦多要了些酬金而已。” “如此甚好。”嬴政说道,“唯独等吕相邦前来的这几天,怕是只能在山中度过了。” 荆良笑着说道:“与那些臣子在一起打猎是打猎,与草民在一起打猎,不也是打猎么。王上就当私自出来游玩了,顺便也看看那些臣子,哪些着急,哪些不着急。” “哈哈哈,荆大哥说的有道理。”嬴政笑着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在山中腹地隐藏起来,静候几日。”荆良说道。 “走。”嬴政说道。 荆良的一个手下将自己的马交给嬴政,又在马鞍中放了一些水和干粮,还有一些换洗的衣物。 嬴政与荆良并肩驱马,向岐山腹地出发。 剩下的四个蒙面人,分骑三匹马,向不同的三个方向奔去。 另一边。 胡羽公主骑着嬴政的马回到刚才与二更,三更分开的地方。 打斗的地方已经偏移了有半里之遥,可见厮杀的很是激烈。 大多数刺客已经被二更和三更就地掩杀,只剩下两个没有死,但腿上已经受了伤,无法逃走了。 两个刺客相互对视了一眼。 “可惜啊,没能杀了那个胡羽。”其中一个恨恨地道。 另一个,便是那个刺客头目,徐徐说道:“吾楚国公主岂可居于人后。只可惜吾等纵然身死,也未能杀的了那个胡羽,愧对了楚王。” 说完,二人将肋下短刀拔出,互相刺进了彼此的胸膛。 胡羽公主驱马赶了过来,掩目不忍见此场景,毕竟死人与猎物可不一样。 二更笑了笑,将胡羽公主扶下马,然后将整个事情的计划对胡羽公主简单讲述了一遍。 胡羽公主这才明白之前嬴政说的那些话的含义,同时也放下了心。 二更走到两具尸体前,蹲下翻看刺客头领的衣物。 三更也去查看了一下远处的几具刺客的尸体,然后将马牵了回来。 “有什么发现?”二更问道。 三更说道:“那几个人的身上携带的,都是楚国特色的一些挂件,并无他物。” 二更拿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信件,说道:“从那个头领身上找到的,你看看。” 二更接过棉帛制成的书信,打开来看。 信中写到:“大秦之王后,非芈氏不可为,刺胡羽,斩后患。” 后面没有落款,但不难猜出是出于楚人之手。 三更笑着说道:“多么明显的陷害,刺客若是真的为此目的而行刺,又怎么会将此信件带在身上。” 二更说道:“就连咱兄弟都骗不过,还想骗过王上么。还是整理残部,即刻回去找先生。” 三个人整理了一下自身的衣物,骑着马向随队卫兵的方向走去。 第28章 古迹 黄昏的阳光显得格外柔和,照在铺满嫩草的山岭上,折射的是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嬴政和荆良并排向前走着,很悠闲,很自在。 嬴政从未感觉如此轻松过,所以一路上一直与荆良聊天。荆良也是善谈之人,从刚才对刺客的那番表现,便看得出来。 两个人无话不谈,行路中笑声也是不断。 嬴政问了荆良好多问题。 问起当年荆良救他母子二人的过程,问荆良功夫是跟谁学的,可不可以教他学功夫,还问荆良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家事如何,以何为生。 荆良说他孤身一人,四海为家,平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之前救出嬴政,也纯属偶遇。 但唯独师承何处,荆良没有提及。 天色渐晚,荆良找了一处避风的山洞过夜。然后打了只野兔,作为两人的晚餐。 生起篝火后,兔肉的香味不久就飘了出来。这种野味可与宫中的菜肴不同,嬴政并不是总能吃到,馋的口水直流。 二人吃着美味的野兔,喝着上好的佳酿,别有一番风味。 “荆大哥,若是吕相邦不来呢,该做何打算?”嬴政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若是他真的不来,那你回去的时候,就说趁着看守不备,逃出来的。”荆良悠悠地说道,“然后回到咸阳后,便治吕不韦的罪。” 嬴政点点头,说道:“料想他最多有所怀疑,但却不敢不来。” “只是这几天风餐露宿,委屈了王上。”荆良咬了一口野兔,边嚼边说道。 “这算什么委屈。”嬴政笑着说道,“能与荆大哥一起把酒言欢,乃人生一大快事,哈哈。” 在王宫中生活久了,对这种贴近于大自然的生活,嬴政特别喜欢。 “听闻这岐山之中,有不少的古迹,大多是大周兴起的时期留下的。”荆良说道,“王上要是有兴趣,在下陪王上一起探寻探寻,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好啊!”嬴政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 来岐山的路上,嬴政在与李斯说起岐山的时候,就对岐山充满了幻想,也对这次岐山之行充满了期待。但好奇归好奇,身为君王,断然不敢冒然进入山中探险,但此时荆良在身边,还说带他探寻古迹,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上答应的如此爽快,就不怕遇到什么凶险么?”荆良问道。 “有荆大哥在身边,就算有何凶险,也定可以化险为夷。”嬴政欣然说道。 “吾说的凶险,可并不单单是山林中的毒虫蚁兽。”荆良很是正经的说道,“岐山实为华夏圣山,所葬的王公贵族不计其数。自周武王伐纣建周之后,王室之所以每年都在此举行狩猎仪式,并长期有军队在此守山,另一方面原因,却是保护此处的墓穴不被盗贼侵犯。” “哦?原来是这样。”之前嬴政感觉李斯对他说的并不全面,如今在荆良这里得以补充,但不清楚李斯是故意卖关子不说,还是因为什么。 “但自从周王室没落之后,此地便成了盗墓贼的掘金之地。”荆良继续说道,“各种规模的墓穴轮番被盗,而盗贼之间的争夺也愈演愈烈,逐渐的,竟然形成了派系。几百年来,此处的死伤者不计其数,不仅是因为互相之间的抢夺,也因为墓穴之中的机关重重。” “所谓死者为尊,这些人为了钱财竟然对祖先的遗骸不敬,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嬴政愤愤地说道。 “越是地位高贵的人,死后陪葬的物品就越丰裕,被穷困潦倒之人心生惦念也再正常不过。”荆良喝了一口酒,说道,“说句不敬的话,王上若是百年之后,又何尝不是面对这样的问题呢。” 嬴政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说道:“事实确实如此。虽然谁都不想死后还被盗贼所打扰,但若几百,上千年过去,只怕是王朝都未必存在了,那后世子孙自保都难,谁又护得了陵墓绝对的周全。” “大周王室,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荆良点头说道。 “看来,寡人要为自己修建一个旷古绝今的陵墓。”嬴政转而一笑,说道,“任他盗墓贼本事再大,必叫他连入口都找不到,即使进了陵墓,也叫他有来无回。” 荆良也笑了笑:“这样的陵墓恐怕相当难建造。” “事在人为嘛。”嬴政也喝了口酒,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荆大哥你接着刚才的说。” 荆良点点头,接着说道:“正如王上方才所说,入此山中的盗墓贼,并且侥幸进入陵墓者,能够安然回来的,不足两成,其他的人音讯皆无。” “可是中了墓中的机关?”嬴政问道。 “应该是,但是不是全都因中机关而死,却不得而知。”荆良说道,“所以说,此地的凶险,便在于陵墓繁多,稍有不慎,若是误入其中,恐怕便会有危险。” “那有古墓的地方,咱们小心一些便是了。”嬴政说道。 嬴政是一国的君主,古墓中的宝藏,他的兴趣不大。 “除了陵墓,岐山之中还有不少的古代遗迹。”荆良继续说道,“想必,也被盗贼糟毁的不成样子。” “古代遗迹?”嬴政来了兴趣,问道,“难道比周王室的陵墓,还要古老?” “当然了。”荆良严肃了起来,“这些古迹,都是两千多年前炎帝,黄帝时期留下的。有些古迹的年代则更为久远,甚至超过万年。” “超过万年……”嬴政顿了一顿,问道,“荆大哥,你说咱们的祖先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在这片土地的?” “这个嘛,真的不好说,毕竟远古比上古还要久远,又没有详尽的史书记载,能够证明其存在的,也就是这些古迹了。”荆良说道。 “那民间流传的那些上古,或者远古的神话传说,可信吗?”嬴政又问道,就像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 荆良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是神话传说,便是一代一代口口相传留下的故事,而经过历代的加工,传说早就不是当年真实的样子了。所以嘛,可能有其人,未必有其事。” 嬴政明白了荆良的意思,点点头说道:“看来,那些古迹,远比周王室的陵墓有趣的多。那些古迹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之前在下来过岐山几次,也曾发现过一些的古迹。”荆良说道,“是一些用兽骨制成的工具,武器,也并无太多特别的发现。” “也是,那时的人过得都是茹毛饮血的狩猎生活,想必也不会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嬴政说道。 “这到也未必。”荆良又喝了一口酒,说道,“那些普通的古迹,多是普通的民众所留下的,谁能知道当时的首领所留的遗迹中会有些什么,就好像那些周王室的陵墓,普通人哪会葬在那里。”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荆大哥你说,若是上古时期的首领,会隐藏些什么?” “呵呵,这就更不得而知了。”荆良笑着说道,“不过,上古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是咱们无法理解的。据传说,神农与黄帝,都是在此处发现了某些更为古老的远古遗迹,从而在某一方面,深得造诣,才带领部族逐渐强大,开创了华夏文明。” “这些话,寡人听李斯也说起过,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嬴政有些疑惑地说道。 荆良悠悠地说道:“在下认为,这种说法,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哦?” “王上你想,单从此二帝所着的典籍来看,纵然集众人之力,经过几代的努力,也未必有这样深的建树。”荆良说道,“若不是偶得天书,那就是此二帝本就是天人。所以有此成就便不足为奇。” 嬴政点点头说道:“这样的话,李斯也曾说过。寡人本来不以为然,但《神农经》与《黄帝经》又实实在在的存在,是不容争辩的证据。只是,据李斯说,目前存世的只不过是残卷。” “若真的只是残卷,那么全卷必定更叫人不可思议。”荆良说道,“若是将失传的残卷找到,必然是造福于世的大功业。” 嬴政双眼放光的问道:“你说那些失传的残卷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既然神农,黄帝,周文王都发迹于此,又都有大成之作,那么,岐山圣地即便并未有残卷隐匿,说不定也有其它天书未现于世。”荆良很认真地说道,“至于藏匿的地方吗,山腹之中便最有可能,每一个山洞也都有可能便是其入口。” “每一个洞口……”嬴政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本来是二人准备今晚休息用的洞口。 来到这里的时候,荆良只是进洞看了一下有没有野兽留下的痕迹,并未仔细查看,而嬴政连洞口都没有进入。 “哈哈哈,还真是忽略了这一点。”荆良笑着说道,“王上,可想仔细查看一番?”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今晚在此休息,那不如仔细查看一番。” 荆良向嬴政敬了一口酒。 嬴政回敬,二人猛饮了一大口。 喝罢,二人各举了个火把向洞口走去。 第29章 甲骨之文 洞口并不是很大,两个人分别拿了根火把,一前一后,走进了洞口。 荆良在前面走的很小心,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氛。 山洞并不是很深,但越往里走,越是宽敞。 荆良用火把照着脚下的路,嬴政则用火把照着四周的山壁。 洞口的山壁凹凸不平,但走了几步之后,山壁却越发平整,还有打磨过的痕迹。 荆良也发现了这一情况,回头低声对嬴政说道:“山壁有打磨过的痕迹,看来确实有人曾经在这里活动,或者是居住过。” 嬴政点点头,又将火把照向另外一侧的山壁和顶部。 “荆大哥,你看!”嬴政叫住荆良,声音中带着兴奋。 荆良回身向嬴政举着的火把处看去。 只见一处平滑的山壁上,画着一只羊,侧身而立,很是壮硕,看样子是一只成年的公羊。 “果然,这处山洞曾经有人居住过。”荆良看着那只羊,说道。 “是什么人?”嬴政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但至少要比周王朝要早。”荆良说道,“前面应该还有。” 嬴政点点头,跟着荆良继续向前。 果然,类似的壁画多了起来,分布在石壁上,一幅接着一幅。 这些壁画多以动物为主,除了牛,羊占了多数,还有一些野外的小动物。很明显,这些都是当时的人赖以为生的食物来源。 山洞的最深处,是一个拐角,像是特别开凿出来的一处独立的空间。而这处空间最里面的山壁上,是一整幅的壁画。 画的最上端,站着一个人,手中拿着一个木棍状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权杖。下面很多人向他跪下来朝拜,还有宰杀后的牛羊等供奉在中间。最外面还画有牲畜的皮和骨头,堆放在一起。 这是一个祭祀的画面,虽然线条简单,但表达的意思足够清晰。 二人又查看了一番别的地方,没有其它发现,便坐到了壁画的前面,仔细观察起来。 “荆大哥,你说这壁画,画了多少年了?”嬴政盯着山壁上的壁画问道。 “不清楚,如果这壁画记录的是当时的人的生活状态,那至少也有两千多年了。”荆良到是没有盯着壁画看。 “两千多年……”嬴政还是盯着壁画,说道,“寡人在想一个问题。” “王上在想什么问题?”荆良将火把斜插在一处石缝里,问道。 嬴政没有放下火把,反而举得更高,更贴近壁画。 “这壁画是用什么材料画上去的,可以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而依旧如故,不褪色,不腐坏,好像比这里的岩石还要结实。”嬴政说道。 “这……”荆良笑了笑,说道,“恕在下不知。” 嬴政也笑了笑,本来也没想得到答案,只是单单想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而已,就连李斯也未必知道的事,荆良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寡人感觉,那时的人材料相当有限,所用的应该是些植物的汁液以及兽血之类的混合而成。”嬴政若有所思地说道,“其中再加入什么,就猜不到了。” “古人其实有很多方法与技艺,实际上是失传于世了,就单从几千年不损坏的壁画来看,现在的匠师,估计做不到。”荆良说道。 这话嬴政听着耳熟,之前吕不韦在领着嬴政查看九鼎时说过类似的话。 想起九鼎那些不可思议的地方,眼前这些壁画,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如此想来,嬴政便也释怀了,不再盯着壁画看了。 精神放松下来,嬴政打了个哈欠。这一天确实有些劳累,与胡羽公主比赛,还被追杀,又与荆良赶了很远的山路,嬴政早就感到疲劳了,又跟荆良喝了不少的酒,困意更浓。 荆良拿来了一些衣服,铺在嬴政身下一些,剩下的盖在嬴政的身上。 只是片刻,嬴政便进入了梦境。荆良又将自己的披甲卸下,盖在嬴政的身上,才转身退出了山洞。 荆良没有在洞中生火,因为火会消耗洞中的氧气,也会冒烟,只在洞口将那堆篝火又加了些柴,将冷气隔在洞外。 不知睡了多久,嬴政伸了个懒腰,悠悠地醒来,从几层衣物中钻了出来,揉着眼睛走出洞中。 天早已大亮了,那堆篝火并没有熄灭,星星点点冒着火苗。 篝火的不远处,放着一个骨制的水盆,大概是什么野兽的头骨做成的,里面盛满了清水,旁边还放着擦脸用的布帛。 不用问,这都是荆良准备的。 嬴政简单的洗了把脸,但并未多看那个头骨做的水盆。 “王上,你醒了。”不远处传来荆良的声音。 嬴政抬头望去,只见荆良手中拿着一只野山鸡,向自己走来。 “这是今早的野味?”嬴政乐呵呵的问道。 “是啊。”荆良答道,“这几天,让王上尝遍这山中的野味。” 看到野山鸡的那一瞬间,嬴政的肚子就咕咕叫了。 烤好了野山鸡,二人并未喝酒,还有几天需要在山里度过,需要节省着喝,况且白天还要赶路,没准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今天向哪个方向行进?”嬴政问道。 荆良掰下来个鸡腿递给嬴政,说道:“仍向着山腹前进,没有多远了,翻过前面的山岭,应该就没多远了。” 嬴政点点头:“那就继续咱们的探险。” 野山鸡同样经历了昨晚那只野兔的命运,只剩下一堆骨头和一小堆的毛。如果嬴政牵着狗出来旅行,那就只能剩下那堆毛了。 吃饱之后,二人又进了山洞,将昨夜铺盖的衣物收拾好。 嬴政又扫视了一下整个山洞中的壁画,这才走出山洞。 用水浇灭了篝火,选定了山腹的方向,二人向山腹进发。 一路上说说聊聊,二人行进的并不是很快,每遇到一处看似陵墓,或者古迹的地方,都会查看一番。 完好的陵墓并不容易被发现,嬴政和荆良发现的,都是被盗取过的,看起来,陵墓的规模都不是很大。 类似昨晚的山洞,又发现了两个,同样有类似的壁画,只是画的内容不同,画风也不同,料想年代应该也不相同。 一天下来,收获并不是很大。天色暗下,荆良又找到了个山洞,二人相互点点头,表示今晚便在此落脚了。 这个山洞比前几个都大了一些,深了一些,形状也很不规则。 二人仍是一前一后,各拿着火把,缓步向前。 奇怪的是,这个山洞并没有任何壁画,就连山壁也没有打磨的痕迹,一切像是天然的,从没有人来过。 拐了三处弯,两个人才到达最底处,空间宽敞了许多,却还是没什么发现。 “荆大哥,这地方有些奇怪。”嬴政说道。 “不过是没有之前的壁画而已,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荆良问道。 “之前荆大哥说过,那些画在岩壁上的画,多为普通的民众所为。”嬴政说道。 “嗯,不过这也只是推测而已。”荆良说道。 “若大多数的山洞都有壁画,那这样的推测是大有可能的。”嬴政说道,“而大多数山洞中都画有壁画,唯独此洞中并未有壁画,那可能的原因有两种。” “是哪两种原因?”荆良问道。 “一种可能是此山洞之前的洞口,并未被人发现,而近些年才因某些外力而形成,但并不久远。”嬴政顿了一顿,又说道,“第二种可能,是这里不允许普通的族人进入,从而并无普通族人所留下的痕迹。” 荆良点点头说道:“王上说的在理。” “而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这里不是部族首领的栖身之所,就是部族隐秘的禁忌之地。”嬴政说道。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荆良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嬴政。 “咱们再仔细找找,或许会有什么发现。”嬴政觉得这处山洞比较怪异,没打算放弃。 两个人拿起火把,仔细地查看每一寸的地面与山壁。 “王上,你看。”只听荆良说道。 嬴政回头看向荆良,荆良正站在一堆碎石旁,高举火把,看着高处。 嬴政走过来看向荆良所指的方向。 山壁的斜上方有一个斜三角的缺口,地面上的碎石,应该就是从这个缺口掉落下来的。 “大概是因为地震或者其它的什么原因,使这些石块掉落下来。”荆良说道,“不过,这后面好像是空的。” “能上去看看么?”嬴政问道。 “简单。”荆良将火把递给嬴政,然后手脚并用,踩着山壁上凸起的岩石当着力点,几下就扒到了缺口的边沿,双膀用力,脚便踩到了缺口的下沿,半身蹲在了那里。 “里面有什么?”嬴政急切地问道。 “先将火把递过来,里面像是个独立的封闭空间。”荆良说道。 嬴政翘起脚尖将火把递还给荆良。 荆良将火把伸入缺口之中,火焰并没有熄灭,说明里面有空气。 “吾先进去看看。”说完,荆良便钻了进去。 “荆大哥,等等寡人。”嬴政有些着急地说道。 不多时,荆良又在那个缺口中探出头来,说道:“进来,没什么危险。” 嬴政看了看荆良刚才踩着借力的几处岩石,说道:“可寡人怎么上去啊。” “可将外面的马牵进来,然后踩在马背上。”荆良说道。 嬴政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出去牵马。 那个缺口离里面密闭空间的地面并不是很高,似乎两个洞穴并不是相连的。 “王上,这里倒是有些东西。”荆良指着密闭空间的中间位置说道。 嬴政走到中间,蹲下身去。 只见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半边露在外面,另一半应该是埋在土里。 “是一个龟壳,上面还有些奇怪的图案。”荆良说道,“旁边还放着几块野兽的骨头,上面也刻有类似的图案。” 嬴政摸了摸露在外面的龟壳,缓缓说道:“将它挖出来,应该不碍事?” “应该不碍事。” “那就动手。”嬴政起身说道。 第30章 五彩神光 荆良拿出随身带的佩刀,挖掘埋在地中的龟甲,嬴政则走到那堆兽骨跟前。 兽骨摆放的很整齐,形状几乎是一样的,都接近于三角形,看得出,应该是牛的肩胛骨。 这些肩胛骨一共三块,嬴政拿起最上面的一块。 入手很轻盈,并非嬴政想象的重量,触感也很柔滑,表面并不粗糙。颜色呈浅灰色,也并非正常兽骨的颜色。若不是其形状与边沿的结构特征比较明显,还真的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牛的肩胛骨。 再看牛骨上的内容,嬴政顿时惊愣当场。 肩胛骨的两面都刻有很奇怪的符号和图案,而这种图案和符号,嬴政并不陌生,与九鼎上面的图案和符号很是类似。 “这……”嬴政不自觉的发出惊讶的声音。 “怎么了王上?”荆良放下手中的佩剑,看着嬴政。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符号,很是奇怪。”嬴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 虽然荆良是可信之人,但嬴政也不想提及关于九鼎的事。 因为九鼎上的符号过于繁多,嬴政也不清楚到底九鼎上有没有和眼前牛骨上的符号一模一样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九鼎与眼前的这些肩胛骨,必定有很深的关联。 来回翻看了五六次,嬴政放下第一块,拿起第二块来看。 第二块牛骨的正反两面,是几幅图画,看上去像是什么武器的模样。 第三块上面也是刻的图画,两面都有,但不是什么武器的,却像是一幅地图。但很多是用那种特殊的符号标记的,所以也看不出太具体的内容。 “王上,挖出来了。” 荆良拿着挖出的龟壳走了过来,将龟壳递到嬴政手上。 “上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图案和符号。”荆良说道。 “这上面也有。”嬴政将手中的肩胛骨递给荆良。 二人各自观察着手中的龟甲和牛肩胛骨,都是一脸好奇的表情。 龟甲和牛骨有些类似,比原有的重量轻很多,表面光滑,呈浅灰色。 拿到龟甲之后,嬴政才忽然意识到,与九鼎相似的,不仅是龟甲和牛骨上面的图形和符号,就连表面的质感都很相似。不知道这龟甲和牛骨,是不是可以像九鼎一样,水火不侵,温度恒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是相似的,那就是千年不腐。 “荆大哥,你说,这上面的图案都是什么意思?”嬴政问道。 “吾也并未见过。”荆良眼神有些闪烁着,说道,“不过,看这三块肩骨的大体意思,似乎是一处宝藏的线索。” “寡人也是同样的看法。”嬴政说道,“只不过,这符号代表的意思,没人看得懂,就算有再多的宝藏,也是不可能找的到。” 荆良点点头说道:“要不,再深挖一挖,看看还有别的什么。” 嬴政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若真挖出更多的东西,咱们只怕无法携带。先将这些龟壳,兽骨带回去,待破解之后了,咱们再来一趟也不迟。” “是,王上。”荆良走到挖出那个龟甲的地方,用石头将土填平,又用脚踩了踩。挖土的痕迹难免会留下,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咱们出去,这里空间比较密闭,怕是空气也很稀少。”荆良回到嬴政身边说道。 “先等等,荆大哥。”嬴政说道,“咱们再查看一下,是否还有其它的出口。” 两个人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四周,以及各个角落,确定没有其它的出入口,这才从上方的缺口处爬了出来。 荆良踩在马背上,嬴政从地上捡起较大的石块递给荆良,荆良将石块堵在那个缺口的地方。 山洞里面光线昏暗,不仔细查看,是很难发现那个缺口的。 两个人又打扫了一下地上的碎石,这样那个密闭空间就很难让其他人发现了。 出了洞口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二人这才感觉到肚子饿,荆良拿起弓箭便要去打些猎物。 “天色已晚,荆大哥还是别远走了,吃些干粮便可以了。”嬴政说道。 荆良笑了笑说道:“不要紧,即使看不清楚,还有一双耳朵,一样射得准。” 嬴政:“……” 听声辨位猎杀猎物,那比胡羽公主不知强了多少倍。 荆良打猎去了,嬴政也没闲着,捡了一些枯树枝,引起火来。 捡树枝的过程中,嬴政还在几个比较粗壮的树木上面刻画了一些记号。既然这个山洞与众不同,那肯定还是要再来的。 不多时,荆良又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 野味的香气又飘了出来,但在烤熟之前,嬴政吞了不少的口水。为了转移注意力,嬴政将那个龟壳拿出来,仔细端详。 其实有个细节嬴政并没有在意,那就是这几天连着生火又接着烤肉,居然连一个野兽都没有吸引来。 终于烤好了,两个人边吃兔肉,边喝酒。 与往常不同,嬴政的话不多,只是看着眼前的龟壳,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连咀嚼都很慢。 荆良也没多说话,自己喝着酒,品尝着兔肉。 “荆大哥,你说这是哪种龟的龟壳?”嬴政抬起头,突然问道。 荆良放下酒袋,向嬴政伸出手去:“给吾仔细瞧瞧。” 嬴政将龟壳递给荆良,回身又将牛骨拿了过来。 荆良观摩了一阵,说道:“此龟甲的边缘并无刀斧切砍的痕迹,与原来相连的部位也凹凸有致,颇为整齐。据此推断的话,此龟的背壳,应是自然脱落而形成,而并非由人将其宰杀所获。” “哦?龟也会脱壳?”嬴政惊讶地问道。 “传说中的玄武即为龟蛇,所以龟蛇本为同源,蛇既然能蜕皮,龟自然也可以脱壳。只不过龟要脱一次壳要隔很多年而已。”荆良解释道,“同蛇蜕一样,龟所脱掉的壳,药用的价值更高,因较为稀少,况且不易被发现,所以更是难得的药材。一些喜爱收藏的王公贵族,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嬴政摇了摇头:“真想不到,这么一个看似普通的龟壳,却是价值连城之物。” “现在价值非凡,但这个龟壳在制作它的那个年代,却也未必有那么大的价值,大多是因为它便于长期保存的原因。”荆良说道,“至于是何种类,还真的无法判别。没准已经绝迹了,也说不定。” 嬴政点了点头,在这方面已经没必要再纠结了,重点还是需要搞清楚上面刻写的图案和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倘若真的搞清楚了龟壳牛骨所记载的内容,那离解开九鼎的谜团无疑前进了很大一步。 想到九鼎,嬴政似乎想起了什么,并且看向那堆篝火。然后拿起一块牛骨,缓慢地向火焰的地方移去。 在火苗上烤了烤,嬴政用手去试探着摸向牛骨被火苗烤到的地方。 牛骨微有些发热,但远不及那只烤兔的温度。 “果然。”嬴政嘴角上翘:“这东西并不是很怕火去烘烤,就连温度的变化都不是很大。” “哦?”荆良有些惊讶,也拿着那个龟壳去火上烤。 结果是一样的,甚至龟壳烤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此物果然不凡啊。”荆良惊叹地说道,随即便将龟甲交还给嬴政,“还望王上妥善保管。” 嬴政点点头,说道:“不想那么多了,喝酒。” 两个人又品尝起了野味。而这只野兔仍然摆脱不了只剩下骨头的命运。 第三天一早,荆良将水壶补充满了清水,又吃了些干粮,同样是由荆良选择了一个路线,继续行进。 “荆大哥,离五日之期已近半了,咱们何时返程?”嬴政问道。 “来时的速度较慢,若全力往回赶的话,用不上一日便可返回。”荆良说道,“明日午后,便返回营地,如何?” 嬴政点头说道:“回去的早些,对吕相邦的事也早做些准备。” “王上放心,吕相邦若是提前赶来,吾的人会飞鸽传书禀告咱们。”荆良说道。 嬴政点点头,二人继续骑马前行。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来到一处断崖前。断崖的下面,便是山谷。谷底有些雾气,看不清山谷有多深。 荆良跳下马,往谷底扔了一块石头。通过回音的判断,山谷并不深,应该不到十丈。 可即便是两丈,马匹也定然无法前行,只能绕路。 两人退了回去,从一处缓坡一点点地往下走。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个人勒停了战马,前面的坡度陡了起来,只能牵着马前行。 “王上,前方有些雾气,吾先前去打探个路线。”荆良说道,“请王上在此稍候,不可善动。” “荆大哥小心,寡人在此等候便是。”嬴政说道。 荆良将自己的马拴在树上,向坡下走去。荆良一路向下走,不时地还在路过的树干上做上一些标记,以便于回来时找到嬴政。 不多时荆良便消失在视线中。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荆良还没有回来。嬴政有些不安了起来,跳下马,将马栓在荆良的战马旁边,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等候。 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嬴政再也坐不住了,从马鞍上摘下了佩剑,顺着荆良留下的记号去寻荆良。 荆良的功夫虽然高强,可一想到那些古墓中可能存在的机关,嬴政怎能不担心。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嬴政顺着记号来到了山谷的边缘,一条沟壑横在面前,因为雾气,看不到有多深。前方不到一丈的距离,便是沟壑的另一侧。 嬴政后退几步,一跃而起。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沟壑,嬴政继续向前走。绕过了一个斜坡,来到一棵粗壮的大树下,荆良留下的记号便中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中了机关? 嬴政围着大树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观察四周。 突然,一束微弱的光线射入眼底。 嬴政压下面前的树枝向那个方向看去,赫然是一个山洞的洞口,微弱的光线便是从那个洞口发出的。 “怪不得荆大哥迟迟未归,原来是又发现了一个山洞,这光线可能是荆大哥的火把映射出来的。”嬴政自语,为自己壮着胆子。 嬴政走到洞口,又扫视了一周,记住了来时的路,便进了洞口。 “荆大哥?”嬴政喊道。 无人回应。 嬴政顿时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前走,每走几步,便会喊一下荆良,但都无人回应。 明明有光亮,却听不到荆良的回应,这让嬴政心感不安的同时,每向前走一步,便多一分紧张。 拐了两个弯,光线逐渐强了起来,而这时嬴政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些光线竟然是彩色的,赤、橙、紫、绿、蓝五种颜色的光线混合在一起,又各有自己的领域,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难道这是彩虹? 不对,彩虹是七种颜色。 难道是……五彩神光? 第31章 天目 五色光很柔和,并不刺眼,是从山洞的深处折射出来的,这种异象让嬴政很是犹豫。 荆良目前不知所踪,估计与这五色光不无关系,扔下荆良,只为自保,嬴政断然做不到。 但继续向前,未知的危险所带来的恐惧又逐渐在增强,要知道就连荆良那么好的功夫,却都没了音信,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赠品。 定了定心神,嬴政压下心中的恐惧,继续向前走。 又走过了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阔,嬴政来到了一个直径约为五丈的圆球型的空间里。 周围的岩壁很有层次感,一排压着一排,被五色光照耀着,反射出醉人的意境。 正中间是一处石头铸成的高台,上面摆放着一个类似于鸟窝的东西,五色光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嬴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自觉地向那“鸟窝”中的光源走去,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大半。 走到“鸟窝”跟前,一眼便看到了五彩光的光源。 这是一个类似谷粒状,大约双拳那么大的物体。看材质,应该是石头制成的,隐隐泛着柔和的五色光。 嬴政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更叫不出名字,出于本能地凑到跟前,仔细观察。 嬴政抬手想要将发光的石头拿起,犹豫了一下,却又放下了手,而刚将手放下,便又抬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难道身为一国的君主,就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么?” 声如洪钟,摄人心肺,不知道是这个空间的特殊构造,还是因为什么,嬴政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抬头望去,对面站着一位老者,正盯着他,眼神犀利。 嬴政站直了身体,稳了稳心思,仔细地打量那位老者。 老者通体遍白。白色衣装,白色的头发,白眉毛,白胡须,仙风道骨一般站立在不远处。 嬴政很客气地拱手说道:“既然前辈识得寡人,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敢问前辈尊姓?” 哪知白衣老者收起了刚才的威凌,平和地说道:“既为世外之人,名字自然不重要。方才喝止你,也是为了你好,这东西,你现在还碰不得。” “哦?”嬴政皱了皱眉,问道,“敢问前辈,若是碰触到了,将会怎样?” “脱发,断齿。”白衣老者很肯定地说道,“不出一个月,必定身体溃烂而死。” 嬴政出了一头的冷汗:“寡……在下鲁莽,幸得前辈阻断,不然……” “呵呵,刚才那个后生,却没有你这般懂事。”白衣老者说道。 嬴政知道白衣老者指的是荆良,连忙问道:“那人是在下的朋友,他怎么了,没事。” “方才老夫喝止他不听,触碰了神石。”白衣老者慢吞吞地说道。 “啊?”嬴政后退了一步,感到腿有些软。 “不过,老夫已经使其安睡下来,并服了解药。”白衣老者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休息一晚,大概就没事了。” 嬴政一脸的黑线,有解药你不早说。 “敢问前辈,这是何物,怎会如此霸道,会让人触之必亡?”嬴政满是好奇的问道。 白衣老者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会发光的五彩神石,就连三岁孩童都知晓是何物,你却来问老夫。” “五……彩……神石……”嬴政猛然抬头,瞳孔骤紧,“难道?” “哈哈哈……”白衣老者大笑起来,“不错,这正是上古传说中的五彩神石——女娲石!” “!!!” 嬴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昨夜喝醉了,还没有醒。自己怎么就误打误撞扯进神话故事里了。 “你是在怀疑老夫所说?”白衣老者见嬴政一脸茫然的表情,不悦地问道。 “哦,不。”嬴政回过神来,拱手说道,“晚辈不敢。” “也罢。”白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这也怪不得你。如今的世人,只拿上古之事当神话,当故事来听,即便亲眼所见,也是尤难相信。” 见嬴政默不作声,白衣老者继续说道:“此神石沉睡于此,之前并无五彩光芒散出,外侧的洞口也是封闭状态,外人实难发现。今日,老夫至此查看,打开洞口,刚刚唤醒神石,岂料,你二人陆续冒然闯入。既然如此巧合,那也便是天赐之缘,吾便将这神石的故事道之一二与你,你也可以权且当作故事来听。” 嬴政看到白衣老者慈眉善目,还会讲故事,便也放松下来,拱手说道:“晚辈洗耳恭听。” 白衣老者悠悠地说道:“五彩神石,俗称女娲石,留存于世的还有九颗,这只是其中的一颗,神话传说中,据说是女娲娘娘补天所用。但传说毕竟是传说,其中描述的并不全面,也不完整,还有很多曲解的地方。唯有女娲娘娘使用过女娲石这一事,却是实情。” 嬴政点点头,很认真的在听。 “而女娲石,只是那个年代对这类五彩神石的统称。”白衣老者继续说道,“其真正的名字,叫做“天目”。” “天目?”嬴政低声自语道。 “不错。”白衣老者说话仍旧慢条斯理道,“相传,天目乃是用天外陨石而造,富含极高的能量,磁性也极强。若是在普通状态,则与一般的石头无异,而若是激活,便会异光四射。你现在看到的,便是将其激活的状态,而这一状态,便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这些异光之中,含有足以使人致死的异常光线,离得越近,便辐射的越强。” “辐射?”嬴政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同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呵呵,你即便退的再远,那些光线也已然进入你的体内。”白衣老者笑了笑说道,“在你离开之前,服用一颗专用的解药,便可无事。” 嬴政心中稍安,但不再敢看那神石,生怕那些异常光线损伤他的眼睛。 白衣老者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天目因其来源与形状而得名,但其深意却也有上苍窥视凡间之意。” “原来如此。”嬴政低念道。 听到这里,嬴政已经不觉得这是个神话了。用陨石所制造的东西,里面含有异常的光线和磁性,那是再正常不过。 “这些天目并非天然所成,之所以被制作出来,是因为另有用途。”白衣老者缓缓说道,“而且是对于此世间,世人来讲的大用途。” “大用途?”嬴政有些急切地问道,“那究竟是何用途,又是何人所造。” “用途嘛,自然是救世,而女娲娘娘当年已经使用过了,只不过其过程和方法并非如神话传说那般。至于天目是不是由女娲娘娘所造,那就不得而知了。”白衣老者说道。 “那女娲娘娘使用天目做了什么?”嬴政肃然问道。 “呵呵呵,这可是天机秘要,老夫可不敢随意说出口。”白衣老者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道:“不如,老夫问你几个问题,你自己去想答案。” 这话听着真的耳熟。 嬴政点点头说道:“前辈请讲。” “九鼎目前聚于秦国,对否?”白衣老者转而问道。 嬴政没有想到,白衣老者突然问起九鼎,怔了一下。 但嬴政深知,对于面前的世外真人来讲,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便随即说道:“九鼎目前确实安放在秦国。” “放在什么地方?”白衣老者问道。 “吕府。”嬴政的回答很干脆。 “你是否已然见过九鼎了?”白衣老者又问道。 “见过,但晚辈心生出很多疑惑。”嬴政说道。 “那九个鼎,是否完好?”白衣老者问道。 “完好,简直就想刚造出来一样。”嬴政说道。 “那九鼎的“鼎”字,怎么写?”白衣老者语速加快,突然转而问道。 “上面是一个目,下面是……” 等等,目? 嬴政猛然抬起头,两眼圆睁,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目!!”嬴政高声说道,“难道那个目就是指……” “哈哈哈……”白衣老者大笑,看向五彩神石说道,“果然聪明,不错,那个目就是指天目,这是你自己猜到的,可不算老夫泄露天机。” 嬴政心中顿时响起一片乱鼓声。 震惊,疑惑,茫然,不知所措等等情绪使嬴政再也无法平静。天目与九鼎竟有如此深的关联,那多了解天目,自然就更多的了解了九鼎。 深吸了几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绪,嬴政问道:“如此来讲,天目与九鼎应是本为一体?” 白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天目,九鼎只是必要的激活天目的承载器具而已。” “恕晚辈愚钝,在下还是没有猜出天目究竟是何用途。”几句话就能猜到的话,那还算什么上古天机,嬴政这么说是急于让老者告诉他真相。 “窥视天机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白衣老者顿了一顿,说道,“你确定还要追问下去吗?” “这……”嬴政并不知道要付出何种代价,哪里再敢追问下去。 “也罢。”白衣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咱们看似偶遇,实则乃是天意。” 嬴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白衣老者,在嬴政眼里,这个老者高深莫测不假,但也着实有些神经质。 白衣老者看出了嬴政的困惑,又说道:“既然你已猜出天目需要借助九鼎才可发挥作用,而老夫掌握着天目,你又掌控着九鼎,那就注定了咱们二人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合作,或者是交易,亦或是……搏杀。” 白衣老者声音突然转冷,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 嬴政反而镇定了下来:“前辈乃世外高人,搏杀就不必了。九鼎乃华夏万民之物,大秦也是偶然获得,若真能造福于世,便是将九鼎双手献上,也未尝不可。只是,在下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委,回去对秦人也好有个交待。” 白衣老者眯起眼睛,手捻白胡须,向左侧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不如这样。”白衣老者说道,“若让你将九鼎白白的交给老夫,则既失了老夫的身份,又会使你心有不甘。况且老夫年事已高,很多事情有心无力,不如就由你代替老夫,寻齐天目,合于九鼎,恩泽众生,你看如何?” “这……”嬴政万没想到,白衣老者提出的建议居然是这样的。 “老夫知道让你一下做出决定,有些仓促。”白衣老者说道,“老夫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明日一早,不管你的决定如何,你都须前来此处。若你应允,便可与你的朋友同归咸阳。” 白衣老者的另一层深意,是嬴政如果不答应,能不能见到荆良还尚且未必。 嬴政也确实需要时间去思考,随即说道:“那既然前辈有此意愿,乃嬴政三生之幸,但事关重大,且容在下思量一番。今日便暂且告退。” “等等。”白衣老者扬了下手,“接着。” 一个红色的影子从白衣老者的手中甩出。 嬴政伸手一抓,再看向掌心,是一枚指甲大小的红色丹丸。 “别忘了你的解药。”说完,白衣老者已经转过身去。 “谢前辈。”嬴政拱了拱手,退出洞口,向来之前栓马的地方走去。 嬴政走了之后,从圆形洞穴的后侧走出一个人。 只见此人向白衣老者拱手拜道:“师尊。” 第32章 九鼎之谜 嬴政走了之后,从圆形洞穴的后侧走出一个人。 只见此人向白衣老者拱手拜道:“师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荆良。 荆良拿着一个圆形的盒子走到老者旁边,这盒子看上去有些分量。 “将天目装进铅盒里。”老者说道。 这圆形的盒子,居然是铅做的,怪不得看着很有份量。 荆良点点头,走到天目的旁边,先拿出一个不知什么材料制作的纸张,将天目包裹好,又装进了铅盒之中。 放置好了铅盒,荆良回到老者的身边,躬身说道:“师尊,咱们费了这么多事,是否有些多余,直接告诉他,他是天承者的继承人,不就简单了吗。”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让他主动的承担,和被动的让他接受,所带来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既然注定了他的不凡,那就应该极力引导他主动去完成他的使命。吾之所以让他回去考虑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让他有一个足够的心理准备。” “原来是这样。”荆良点头说道。 “明日之后,吾先去往咸阳,看一看九鼎,你与李斯陪他一同回去便可。”老者说道。 “遵命。”荆良拱手说道。 说罢,师徒两人提着铅盒离开了山洞。 ———————— 嬴政离开洞口不远,拿出了白衣老者的红色丹丸。 起初不免下意识地怀疑这红色的丹丸中会不会有什么毒药,但转念一想,这白衣前辈若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只怕不会用这么费事的方法。 又想到那五彩神光着实诡异,随即便将白衣老者赠与的那颗解药吞了下去,然后快速地往栓马的地方赶去。 两匹马都还在,嬴政稍感安心。检查了一下所携带的东西,然后牵着两匹马,往山坡的后侧走去。 明早还要再去那个山洞,所以不能走太远,嬴政找了个避风的斜坡,栓好了马。 倚在一棵树上,嬴政猛喝了两口酒,然后深吸了几口气,使自己放松下来,然后一点点去回忆整个过程,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位前辈究竟是谁?难道是哪个深山中的老神仙?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天目是真的么,跟九鼎到底是何联系? 嬴政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去想,推测着每一种可能。 不知不觉间,天色黑了下来。嬴政并没有心情去打猎,只是拢了堆火取暖,拿出干粮来充饥。 夜色渐深,独自在深山中,嬴政睡不着,也不敢睡,左思右想,衡量着利弊。 天微微有些光亮的时候,嬴政睁开眼睛,他确定了几个要点。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那位老者并没有恶意,即便天目的怪异光线是编造的,他也完全可以用荆良来要挟嬴政,或是直接将嬴政绑了,换取他想要的,包括九鼎。 但是,白衣老者没有那么做。 其次,白衣老者口口声声说是天赐机缘的偶遇,但很可能并非如此。因为老者张口便说出了嬴政的身份,并且天目便于携带,他完全可以尾随嬴政,而找个适时的机会出现。所以这次相遇,很可能是老者提前便设计好的。 再者,老者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九鼎而来,抛开天目到底与九鼎有何关联不谈,老者也定然知道很多关于九鼎的秘密。况且女娲补天的故事人尽皆知,倘若九鼎真能在天目救世的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那么谁将九鼎据为己有,不让九鼎参与救世,则谁就会是世间的罪人。 总结出了这几点,嬴政梳理了复杂的心绪,心中做好了打算。 一夜未睡,精神过度紧张,突然放松下来,困意便涌了上来,昏昏沉沉之间,嬴政睡了过去。 睁眼醒来,天已大亮,篝火也已经熄了。嬴政用喝的水洗了把脸,又嚼了几口干粮,便向那个洞口走去。 进入洞口,五彩光线已经不在,那位老者已然站立在昨日的那个位置。没了五色光的映照,这里的环境已经不显得那么玄幻了,但老者依然仙气十足。 “你来了。”白衣老者开口道。 “晚辈见过前辈。”嬴政躬身一礼。 老者抬了抬手,示意嬴政不用拘礼,问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回前辈,嬴政心中已有了打算,只是……”嬴政停顿了一下,说道,“只是晚辈尚且有诸多疑问,望前辈赐教。” “呵呵,不急,以后你的疑问会越来越多。”老者笑了笑问道,“不过你可以说出,你现在最想问的是什么?”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晚辈想知道,如果晚辈遵从前辈意愿,集天目和九鼎于一处,恩泽于世,那晚辈与秦国的结局会是怎样?” 老者依旧悠悠然地说道:“你有此担心也是人之常情。放心,你会像帝王大禹一样,受万世敬仰。” “大禹?”嬴政瞪大了双眼。 “呵呵,老夫要你做的,几乎与当初大禹所作为的一样,他可以流芳千古,你又何尝不可呢。”老者笑着说道。 “啊?”嬴政用了一夜理清的思路又断了线。 “看看,老夫说你以后的问题会越来越多,你还不信。”老者悻悻地说道,“老夫刚说个开头,你就惊讶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 嬴政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的虎口,强制自己镇静下来。其实来之前,嬴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没能承受老者给他带来的震撼。 “那如果晚辈没能遵从前辈的意愿,结果又是如何?”嬴政低声问道,声音微有些颤抖。 “大势所趋,结果还是一样,会有人一统华夏,恩泽众生,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你而已。”老者仍旧慢悠悠地说道。 “!!”嬴政想到了李斯对他讲过的话:九鼎移,江山易。 白衣老者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谁接了这个单,谁就会是第二个大禹,一统华夏,造福众生。你不接,就等着被接的人灭。 “现在,告诉老夫,你的决定。”老者语速加快了很多。 “能得前辈垂青,是晚辈求之不得的荣幸。”嬴政有了些底气,说道,“若能借九鼎与天目之力,造福众生,免于祸乱,则嬴政纵然身死,也无悔无憾。” 说完,嬴政对白衣老者深深一礼。 “哈哈哈,如此说来,你与老夫的约定,算是达成了。”老者高兴地笑道。 “敢问前辈,晚辈应该如何去做?”嬴政起身说道。 “先不要着急。”老者说道,“老夫需要向你交待的着实不少,一样一样的,坐下慢慢说。” “前辈请。”嬴政侧身伸出手,做了个礼节性的动作。 白衣老者找了几块石阶,与嬴政面对面坐了下来。 “方才,老夫以大禹为例,那便从大禹说起,也让你对九鼎有更多的了解。”老者说道。 嬴政点点头,又进入了听故事的状态。 “关于大禹的故事,在民间有很多传说。一统华夏,建立第一个王朝——夏;因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造九鼎而定九州大地等等。这些故事看似独立,其实,有着莫大的关联。” “那是何关联?”嬴政问道。 老者说道:“大禹出生的那个年代,正是第三次大洪水爆发的年代,所以后来才有了大禹治水的故事。而这些关联,却都与治水有关。” “大洪水?第三次?”嬴政好奇地问道,表情像个刚懂事的孩子。 老者点点头说道:“这个世界,一共经历过三次的大洪水,天崩地裂,山呼海啸,而每一次大洪水,便是太古,远古,上古几个时代的分界线。现在的你对你所生活的世界的了解,终归是太少,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多去了解。” 嬴政点点头,不再冒然问话。 老者反而耐心解释了起来。 “第一次大洪水之前,陆地是一个整体,海在陆地的另一边。后来陆地断裂,分成了几块,海水呼啸着涌进陆地断裂的地方,淹没、冲毁了无数的田园、人畜。一些文明就此沉入海底。原本断裂的几块陆地,相互挤压,碰撞。有的陆地被撞裂成两截,有的因相互挤压而又合为一处。” “第二次大洪水,便是伏羲,女娲之前的那个年代。那时的文明很是兴盛,但被洪水所中断,于是又重新开启了新的文明。之后,世人对很多认知很是匮乏,以为下雨便是洪水爆发的原因,所以才有了女娲补天的故事。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地震不断,火山频发,致使地表与地下的河流经常改道,山泉井喷等造成的。” “第三次大洪水,便是大禹治水的时代,虽然地震与火山喷发的强度与频率不如女娲的那个时代,却也使不少的世人承受了太多的苦难,所以,大禹才用了女娲的方法去治水,而这种方法的关键所在,便是天目与九鼎。” 嬴政被白衣老者的讲述深深地吸引了,脑海中不断浮现老者所描述的画面与场景。 “每一个天目,都蕴含五行原力,所以才会发散出五彩的光芒,而将每个天目放入其所对应的九鼎之中,即能最大限度地保持其激活的状态,从而控制九幽中的不稳定能量,再作用于特殊的地方,便可使地震不再频发,火山不再频频喷涌。” 嬴政脸上仿佛扭曲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自觉的问道:“前辈,五行原力是什么?九幽又是什么?” 老者摇了摇头,苦笑道:“每个天目都对应一类的五行,你昨日见到的,形状如谷粒,便是内含五谷源力的五谷天目,其他的还有五音天目,五毒天目,五味天目等等。而九鼎也是同样的分类,各自对应各自的天目。能集九种五行元素于一处,便是代表了当世无上的能力与尊严。所以后来,便以九五之尊来代表无上的威严与力量。” 嬴政像是自语道:“原来九五之尊一说,是这样来的。” “至于九幽吗。”老者笑了笑,“你可曾听说过十八层地狱这一说法。” 嬴政下意识地抱了一下肩膀,说道:“民间的说法,恶人死后都会下十八层地狱。” “地狱未必那么凶险,那只是劝人向善的一种说法。”老者说道,“而这十八层,也分为上九层和下九层。以地表为界,上九层为九霄,是将地表到月亮的这段距离按照不同的能量层级分为九个层面。反之,地表以下,亦是如此,分为九幽。” 嬴政将老者说的,牢牢记在心里,不敢有半点遗漏。 “这九幽空间,便是控制咱们所在的这个星体得以正常运转的能量控制场,若九幽之能有所异动,则地震,火山喷发,台风,海啸这些灾难便会降临于世。”老者肃然说道,“而天目与九鼎配合,便可以更好的控制九幽之能,从而使得世间所面对的灾难得以大幅减少,从而得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你说,天目与九鼎,是不是恩泽众生之物。” 嬴政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释放出坚定的神光。 “九鼎的作用,便是控制好天目所释放的能量,并且得以持续千年以上。”老者继续说道,“历任有资格使用天目之人,都曾制造过九鼎。老夫说你会向大禹一样,并不是信口开河,神农,黄帝,尧舜禹汤,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而你,便是天选的天承之人,与他们一样,有着别人所无法替代的责任。” 嬴政惊愣当场,久久无言。 第33章 《易经》的真相 见嬴政一脸木然的表情,老者笑了笑,说道:“听老夫说了这么多,你有何问题,便问。” 嬴政深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微有些颤抖地说道:“前辈是说,神农,黄帝,尧舜禹汤等帝王都造过九鼎,并且都使用过天目?” 老者点了点头,眼神中现出一种崇敬之情:“不错,他们都是天承之人,也就是天承者的继承人,他们有着同样的天授之命,那便是统一华夏各部族,补天目于九幽,寻古迹以建文明。” “天承者……”嬴政喃喃道:“前辈说,吾也是天承之人,跟他们一样?” 白衣老者说道:“正是。” “天承……”嬴政猛然抬头,“难道?” 嬴政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就在几天前,他还用“唯愿天承”这几个字与荆良对了暗号,当时他不明白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如今才恍然大悟。 老者看出了嬴政的疑问,悠悠地说道:“不错,李斯乃是老夫的弟子。是老夫命他游历七国,寻找天承之人,而他终于找到了你。也是他的安排,使得咱们在此岐山见面。” 原来如此。 这才是李斯接近嬴政的真实目的。也正是李斯最初告诉嬴政九鼎的事,引起了嬴政的兴趣,然后顺水推舟借助遇刺这件事,献上劫持的计划,使得嬴政与荆良单独出行,得以与白衣老者见面。 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因与过程,嬴政心里一片畅然,虽然觉得李斯的隐瞒有些阴谋的味道,但自己却很理解这种做法。 而荆良也是李斯所介绍,想必与眼前的白衣老者也有着不寻常的关系,那么整件事情便已经清晰明了了。 只不过,荆良在十几年前在赵国救过自己,难道,从那个时候便注定了今天的相遇? 既然生来注定不凡,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茫然。 嬴政定了定心思,便又问道:“前辈方才说的天授之命,还有一条是寻古迹以建文明,是何意?” “呵呵,知道你会有此疑问。”老者笑着回答道,“这要从太古时代的一些传说,开始说起。” 嬴政用力点了点头,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听故事了。 “传说,这个星体原本并无人类,而是由龙族在控制。在智慧人类发现了这个美丽的星球之后,便向这里移居。于是,战争爆发了。人类几乎屠灭了那些凡龙,而其它较为弱小的蛇,龟,鳄,虫等卵类更是难于幸免。终于,引来了怒火。” “龙族借助庞大的力量将陆地击散,于是便形成了第一次的大洪水。而强大的冲击,也让这颗星球移位,从而进入了冰河时期。” 听到龙族,嬴政吞了一下口水。 “人类不忍看这个美丽的星球荒废,于是开始与龙族讲和。而龙族提出的条件,是双方的统治族类不得介入,而均以最普通的状态重建这个星球。龙族自身带领其族类进入了九幽之地,再不出现在九霄,而人族也不可踏入九幽半步。” “智慧人类同意了这个要求,于是又用天之能使星球复位,但也引得大陆的碎块互相碰撞。” “之后,智慧人类又建造了一颗卫星用于监管大陆,一方面观察人类最为最普通的一面,会有何作为,另一方面,也是监管龙族的动向。” “后来,龙族前往九幽之地进行守护,并且同时修复自然之力,而人类则选择了一批婴孩,封闭了他们的神识,并将大脑的作用大幅度限制,然后由专人守护,放养在了几块相对完整的陆地上。后来这些婴孩逐渐长大,过着茹毛饮血的部族生活,而那些心生惦念而前来看望他们的父母,便被那些孩子当做神明来看待。” 说到这里,老者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对于这些父母的确是很可悲的事情。” “不过,虽然被大幅度地限制了,但是这些孩子却异常的团结,在其父母的帮助下,迅速掌握了很多技能,同时也创造出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一种很高的三角锥形的高塔,他们想要把这些高塔搭在一起,只要数量足够,便可以回到九霄之外,与自己的祖辈相见。” “后来,因为这些孩子的父母过多的干预,龙族的不满终于显现出来,于是山河动荡,火山频发,引发了第二次的大洪水。” 嬴政不吭一声,完全被吸引住,全神地听着老者的描述。 “监管的智人为了安抚龙族,便将人类以族群划分,每个族群都赋予了一种全新的语言,使他们彼此之间的沟通没有那么容易,这导致了地表上的人类不再那么团结,逐渐地互相杀伐起来。” “哪知灾难的持续使得资源极其匮乏,再加上语言不通,导致各部族之间征战不断。于是智人便授意,在人类中选择一个领袖,带领各部族重新团结起来建设家园。同时智人也隐于幕后,不再以神的姿态出现。” “这,便是太古与远古时代的传说,无记载可查,亦无踪迹可寻。” 嬴政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老者笑了笑,“后来,由于这次大洪水,导致远古的文明被中断,大部分被埋在了海底,而世界的中心也由西方转移到了咱们脚下的这片华夏大地。” 老者继续讲述道:“伏羲作为华夏之地的首任天承者,承担起了很多的责任。智人授于伏羲一种新的文字以传于世人,伏羲在传授他人的同时,却也与远古时期的文字进行比对和翻译,还通过发音翻译了一部分的语言,于是终于创作了《易经》。” “《易经》?”嬴政问道,“那不是占卜之书么?有《连山》,《归藏》,《周易》几部。” 老者笑着摇摇头,说道:“非也。易乃变换之意,其实就是将远古的文字翻译成华夏文的经书。” 嬴政的下巴掉在地上,《易经》居然是本字典。 “别小看了这部《易经》。”老者说道,“你所说的《连山》,《归藏》,《周易》,就分别是大禹,商汤,和……和周武王找到了一些古迹中的远古文字,然后利用《易经》翻译成书,而这几部古籍,内容晦涩难懂,亦博大精深,就连这几位帝王,有些地方也不一定看得懂。” “原来是这样。”嬴政摸了摸下巴说道,“晚辈惭愧,以前对占卜之事并不在意,从未读过这几部典籍。不过,据说《连山》与《归藏》已经绝世了。” “其实世人对于占卜的理解,可谓偏差颇大。”说到这里,老者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所谓占卜,乃是对高级能量的合理运用,就如同操控天目是一样的道理。”老者语速加快了很多。 “万物皆蕴含着不同种类的能量,时间有,空间有,人的身体中有,就连思维,情绪等都是能量的运转在维持。而这些能量大多可以用五行元素去分类。” “所以,了解和掌控了这些能量的变化,便可以推演出历史发生过的事,预测未来将要出现的事。” 嬴政一脸茫然地看着老者。 “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老者说道,“一个人的情绪可以左右他的思维,影响他的举动。如果一个人很冷静地处理一件事,与他在很激动,愤怒,绝望,恐慌等不同情绪下处理同一件事,其结果,往往都是不一样的。这样说,你可认同?” 嬴政点了点头,并未作声。 “那么假如你掌握了这个人因为情绪变化所导致的能量元素的变化,而对他的情绪了如指掌,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你便也一清二楚了。” “而若是你懂得运用能量,则可以左右他的情绪,那便可以引导或是操控这个人去达成你想要的结果。” 说到这里,见嬴政似懂非懂,老者摇了摇头:“罢了,能够控制和运用能量是太极的终极奥义,现在对你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以后你会明白的。” “哦。”嬴政还在想着,什么是能量,什么是五行元素,什么是太极…… “方才说的那些书,你便先读一读,包括《易经》。”老者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夫会将那些经书授予你。” “当真?”嬴政这才反过神来。 “唉,也难怪世人对《易经》有所曲解。”提到《易经》,老者一声叹息,“只有天承者才有资格使用《易经》,所以《易经》的真相,世人并不知晓。” 嬴政疑惑地问道:“那如此说来,神农与黄帝,也曾使用了《易经》?” 老者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老夫说过,你与他们无异,但你现在能够写出那么深奥的典籍来么?” 嬴政摇了摇头。《神农经》,《黄帝经》这样的典籍别说是写,就是看,也很多地方看不懂。 白衣老者方才提到占卜,情绪有些波动,这时却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继续说道:“那都是远古文明的精华,所记载这些典籍的地方,也都是鲜为人知,很难被人发现的。以前的帝王都是耗费很大的精力,才找到这些地方。不然,你以为神农帝架桥,行遍神农架的每个地方,真的只是为了尝百草吗。” “原来尝百草只是掩饰,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那些古迹。”嬴政说道。 “哈哈哈,你果然是一点即通。”老者大笑起来,“现在理解了寻古迹以建文明,是什么意思了。” 嬴政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远古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样子?”嬴政又问道。 “既然你已见过九鼎,那你自然也该见过那种文字了。”老者说道。 “原来九鼎上面的图案和符号,竟然就是远古的文字!”嬴政失声道。 老者说道:“不错,正是。” “还请问前辈,上面写的是什么?”嬴政问道。 “其实就是九鼎各自的名称,以及对相应天目的描述,还有各种五行元素的介绍而已。”老者说道,“之所以未用华夏文字,便是想隐藏九鼎的秘密,这样一来,就只有天承之人能够看懂了。” 嬴政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随身携带的行囊从背上拿了下来。 打开行囊,嬴政从里面取出一个龟甲和三块兽骨。 “这是晚辈前日在此山中的一处洞穴中寻得。”嬴政说道,“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嬴政恭敬地将龟甲和兽骨递到老者面前。 老者先拿起龟甲,翻看了一下,却面色一凝。 嬴政连忙说道:“前辈,怎么了?”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一块碑文,却祭的并非是什么人物。” 说完,老者又拿起牛骨,每一块都看的很仔细。 “你方才说,是从何处寻来的?”老者看着最后一块牛骨问道。 “来时的路上,大约向西六里左右。”嬴政回答说。 “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老者依然慢条斯理。 “前辈,是什么传说?”嬴政颇为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老者说道:“这个龟甲纪念的是一种武器,名字叫做‘我’。” “‘我’?”嬴政很是惊讶。他还真没听说过这种武器,甚至连这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这是一种远古的神兵利器,据说是武器之王,如果军队装备了这种武器的话,则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老者沉然说道。 “啊?”嬴政再次瞪大了双眼。 这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神兵利器! 第34章 天承之约 之前,李斯提到在战争中,如果拥有比对手更厉害的兵器,就会在战场上占有很大的优势,眼下听白衣老者提到这是很高明的兵器,嬴政马上来了精神。 只见白衣老者拿起了一块小石块,在地上写了一个“我”字。 嬴政凑了过去,看着白衣老者写这个字。 “这个字便是‘我’的写法,想必你没有见过。”老者放下小石块说道,“与‘鼎’字一样,是根据此物的形态与特点创造出来的文字。左边是一个“手”字,与右边的“戈”,也就是武器相连而成一体,使得攻防兼备,可以大杀四方。” 嬴政也拿起来一个小石块,学着老者的样子,在地上写那个“我”字。 老者接着说道:“这个传说是这样的,黄帝刚起势时,他的部族原本并不强大,而他偶然间在一座山中寻得这一远古神兵以及其制造之法后,黄帝的部族才逐渐强大起来,最后吞并了炎帝的部族,也击败了蚩尤。” “黄帝的军事才能固然卓越,但若无此神兵,部族的统一断然无法那么快,那么稳固。据说,击败蚩尤后,一些比蚩尤一族还要强大的部族,听说了此神兵的可怕,纷纷不战而降,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历史记载只有黄帝击败蚩尤的记载,而对其他的对手,几乎没有相关的描述。” “在一统了华夏之后,黄帝知道了寻找古迹的重要性,于是,便效仿神农寻找古迹。依照神农留下的线索,黄帝寻得一处规模颇大的古迹,而利用《易经》将其远古文字翻译之后,便译成了闻名于世的《黄帝经》,终得以将《神农经》中的那部分《百药经》进行更好的发扬。” “也是在译着《黄帝经》的过程中,黄帝逐渐领悟,救人远比杀人更有意义。于是下令销毁所有的‘我器’,并且将之前他所发现的关于‘我器’的制造方法,重新置于那个古迹中,并将古迹封存,下令任何人不得再提及关于‘我器’的事。” “后来,黄帝为了纪念‘我器’给他带来的巨大帮助,便命人以龟甲成碑,来纪念‘我器’,然后安置于岐山禁地之中。”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龟甲。 嬴政手中还握着那颗小石块,因为听的过于入迷,那个“我”字的最后一笔,他始终没有落笔。 白衣老者所说的传说故事有板有眼,将嬴政所知晓的历史碎片逐一串连了起来,不由得不教人信服。 “前辈,这龟甲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便是那个纪念‘我器’的龟甲碑文。”嬴政好奇地问道。 老者用手轻轻的指了指龟甲的正面,说道:“老夫只告诉你这几个字,至于它的背面以及那些兽骨上的古文,日后你便依照《易经》自己译解。” 嬴政点点头,满是期待地盯着那个龟甲。 老者的手指靠近了龟甲,依此指着每一个符号,一字一顿地说道:“天—下—神—兵,唯—我—独—尊。” 嬴政也跟着自语道:“天下……神兵,唯我……独尊……” 老者将龟甲拿了起来,放在了嬴政的手里,说道:“这龟甲之所以用远古文所刻写,便是不想将其奥秘外泄于世人。但料想当时黄帝却是为了后世而煞费苦心。” “?”嬴政一脸懵然,不解老者这句话的意思。 老者又指了指那三块兽骨,说道:“这三块牛骨上刻画的,应该就是黄帝当年发现‘我器’的那个古迹的路线图,但若不懂远古文字,或是没有《易经》在侧,也定然看不懂此图,更找不到那处古迹。” “而得《易经》者,必是天承之人。所以黄帝的用意应该是:若天承之人偶得此物,而天下未定,便可借助‘我器’,实现一统。” “当真?”嬴政惊喜地问道,目光也直盯那几块兽骨。 “既然你有此机缘,在日后天下一统之时,借助神兵之力也并无不可。”白衣老者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转冷,“但是……” 嬴政收起了笑容,拱手说道:“前辈请讲。” “你且不可僭越黄帝的抉择。”老者沉声说道,“在天下一统之后,务必将所有‘我器’尽数销毁,禁止一切关于‘我器’的言论。否则,‘我器’若传于世,而恶人用其为害世间,便是你之大过。你听懂了吗?” “晚辈谨记。”嬴政又一拱手,肃然说道。 越是厉害的东西越危险,这道理嬴政自然懂得。 老者收起了威容,音色平和地说道:“既然你给老夫看了你的行囊,那老夫也给你看看老夫的行囊。” 说完,白衣老者走向洞穴的后方,进入了一处拐角。 不多时,老者一手拎着一个布袋走了回来。 打开一个布袋,白衣老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半尺见方,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陶制的瓶子。 老者拿掉了瓶塞,从里面倒出一个红色的药丸,递到嬴政面前。 这药丸嬴政见过,并且还吃过,是之前老者给他的针对天目辐射的解药。 “再吃一颗。”老者说道。 嬴政接过药丸,没有半点犹豫就吃了下去。 “天目的光线,会在你体内持续一段时间。”老者说道,“而药效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所以,五日之内,每天都吃上一颗,可确保无事。” 嬴政点点头,接过老者递给他的装解药的瓶子,瓶子有些分量,估计是满满一瓶。 白衣老者接着说道:“此药不仅可以抵消天目所带来的影响,长期服用,还可以增强体魄,强筋健骨,若是生病或是受伤,也大有异处。以后,每隔十天便服上一颗。这些便够你用上三年的了。” 嬴政笑着拱手说道:“多谢前辈。” 白衣老者回身,又从这个布袋中拿出一个小布袋。 打开小布袋,白衣老者拿出了五个类似于锦囊的小袋子,鼓鼓溜溜的。 “这便是五谷原种。”白衣老者说完,将其中一个打开,倒出了几粒原种放在手中。 倒出来的是豆子,但却并不是同一种豆子,而是五种不同颜色的豆子。 嬴政将脸凑到老者的手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赤,橙,紫,绿,蓝……跟五色光一样啊。” “错了。”白衣老者笑道,“顺序说错了,按照五行的顺序,应该是木,火,土,金,水。所以这颜色所对应的顺序,便应该是绿,赤,紫,橙,蓝。”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晚辈记下了。之前前辈曾说过,九鼎与天目都对应一类五行元素,而这五谷,便是对应五行元素,难道每种谷类还有五行的分类?” “呵呵,这是自然。”老者微笑道,“另外的几种谷类,也都有五行之分,颜色也都是不同的。” 说完,老者将倒出的豆子装了回去,封好了袋口。 嬴政刚要去接装着五谷原种的大布袋,却见老者又将布袋放了回去。 嬴政颇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去问什么。 白衣老者悠悠地说道:“老夫给你五谷原种,可不是只让你日后用在天目上的。” “那这么说……”嬴政一次听到五谷原种的时候,便心有所念,但却未敢提及。 “秦国如今疆土辽阔,各地的土壤,气候,水质又各有不同。”白衣老者顿了一顿说道,“老夫希望你将五谷原种在各地进行培育,选择其适合的地方培育出饱满、丰足、可抗一定天灾的第二代原种。一则,为以后的天目所用;二则,广施于天下,使世人五谷丰登,衣食无忧,可否?” 嬴政向小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这样的好事求之不得。 “其实,这样做的话,对你而言,亦可以广积粮草,以备一统天下之战。”白衣老者又说道。 “李斯曾建议晚辈,若想一统华夏,不可操之过急。”嬴政说道,“需要积蓄十年的国力和军力,而后一举荡平九州。” “呵呵,该是如此。”老者笑着说道,“如今不比从前了,城池和关隘都有坚固的防御,战法和兵器上都有了很大的提升,所以攻灭一国,要比之前攻伐难上数倍。” 嬴政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这也难不倒寡人。” 白衣老者以赞许的目光看着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又从那个包裹里拿出一个小包裹。 嬴政好奇地盯着那个神奇的包裹,想象着老者究竟还有多少宝物没有拿出来。 “咳咳……”老者故意咳嗽了两声。 嬴政这才将眼神转移回来,不再盯视。 老者打开小包裹,这次直接递到嬴政的手中。 “打开看看。” “是,前辈。”嬴政接过小包裹,打开来看。 小包裹里,装的是两张兽皮,显然经过了精细的处理,耐腐防磨,入手也很柔软。 “这又是什么藏宝图?”嬴政迫不及待打开来看。 “你呀。”老者用手指点了点嬴政,笑着说道,“发现一个‘我器’,就看见什么都当作藏宝图了。这是两份地图,一幅是秦国的,一幅是整个华夏的。” 嬴政打开来看,果然是两幅地图。 只是略扫了一眼这两幅图,嬴政的下巴便再一次掉在地上,再也合不拢嘴了。 地图是彩色的,有山的地方,是绿色的,还标出了最高山峰的高度,越是高的地方,绿色便越深。有水的地方是蓝色的,越深的地方,蓝色也就越深。 嬴政看着秦国的地图,就如同在万里高空俯视秦国一样,那种真实的画面感油然而生。 再看那副华夏全图,嬴政仿佛看见了那壮丽的山河,磅礴间直激起雄心万丈。 “想必你还没有完整的大秦与华夏的地图。”老者说道,“这两幅图便送与你,在你选地育种之时,以及日后一统华夏之战,必有用处。” 嬴政轻抚着两幅地图,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一份详实的地图,对于行军打战来讲,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先不必高兴的太早。”白衣老者声音有些低沉,“老夫赠与你的这些东西,可不是没有条件的。” 嬴政的手仍放在地图上,未拿下来:“前辈请讲。” “你这一代的天承重任,要比以往繁重一些,性质,也略有不同。”老者声音依旧显得低沉。 嬴政这时才将手从地图上拿开,颇为真诚地拱手说道:“嬴政既受天命,自当尽心竭力,不负前辈所托。” 白衣老者却摆了摆手,说道:“老夫接下来所说的,你不要问原因,回答是与否便可。” 嬴政用力点了点头。 老者肃然说道:“此次天承,非为禅让,乃以契约合作形式设立,尊重天承之人之意愿,代世人以求天命,你可愿否?” “嬴政愿代世人求天命。”嬴政也是很严肃地回答道。 “以三十年为期。”老者说道,“你须置天目于九幽,灭乱世之纷争,定文明以继传承,你可愿否?” “嬴政愿意以此期为限,完成天承之重任。”嬴政说的很是坚定,但心里却暗道:除了那条置天目于九幽,后面两条,与之前的天承之人怎么不太一样。 却不等嬴政多想,老者又说道:“既然如此,十年积累,十年平定,十年修功,三十年后,天承重任务必达成。而自此三年内,你务必掌王权,军权于自身,能做到否?” 嬴政大声说道:“嬴政做的到。” “好!空口无凭,立字为据。”说罢,白衣老者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棉帛,打开后,里面是已经写好的类似契约的东西。 “这便是以三十年为期,而设立的条约。”老者语速放缓了下来,“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字。” 第35章 玄铁螺 嬴政看着白衣老者拿出的类似契约的东西,发呆了半晌。 被强加的任务,还要签署个协约? 而且既然那伏羲的《易经》,只传给天承之人,所以嬴政从一开始便翘首以盼,一心想着解开“我器”以及九鼎的谜团。 眼见那个大布袋都快拿空了,才看见可以记载文字的棉帛,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谁成想,这棉帛不仅不是《易经》,还是什么必须要履行使命的契约!! 嬴政忍住想要将白衣老者胡子拔掉几根的冲动,接过了那个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与老者口中说的大体一致。 严格来说,这甚至算不上什么契约。 要求嬴政完成的那几件事非常笼统,范围也广,而且没要求次数,概念很模糊。 就连一统华夏各部族,也变成了灭乱世之纷争。 从字面的意思理解,嬴政如果不去统一各国,只要与各国约定好,谁也不许开战以及欺压百姓,那就算达到要求了。 老者见嬴政拿着契约端详了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看完了吗,有何疑问?” “敢问前辈,之前的天承之人,都签过类似的契约吗?”嬴政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你是第一个。” 嬴政:“……” 老者知道嬴政心有顾虑,笑了笑说道:“老夫之所以说你这一任的天承之人与以前有所不同,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何原因?”嬴政喃喃地问道。 老者沉声说道:“从此以后,无论天神还是天人,亦或称之为造物主,都不会再出现,人类将会以最普通的状态去自由发展,再无外界因素的干涉。” 嬴政眨了眨眼,问道:“前辈,难道天神、天人真的存在吗?他们在哪里?”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存在的,只是受起初与龙族的约定所限,再不可干预世间之事,他们更识得阴阳之理,也就更擅长运用能量,所以他们远超出你的想象,至于他们身在何处,以后你会知道的。” 嬴政是因好奇心使然才有此一问,既然他是天承之人,那么自然有更高层的存在来策划并执行这一切。而眼前的白衣老者无疑是自己的引路人。 “那么那些远古遗迹呢?”嬴政接着问道。 “呵呵,”老者笑了一笑,说道,“远古的遗迹,是远古的普通人类创造的文明,对于现世之人或许有无穷的价值,可对于天人来讲,却没什么意义。” “那便可以继续寻找了。”嬴政安心了一些,说道。 “自然可以随意寻找。”老者点点头,但话锋一转:“但是,自你之后,《易经》便会绝世,不再传于天承之人。或者说,自你之后,可能再无天承之人。” “¥!” 嬴政想骂娘了,没有《易经》,找到再多的古迹,又有什么用。 不过,好在老者说的是自嬴政之后,那么,嬴政到是可以抓紧时间,发现更多的古迹,以造福后人。 想到这里,嬴政的心情好了些,便又看向那个契约。 “这里说的,有些含糊其辞,并不像是什么契约啊,除了时间的约定是三十年,其他的条件都说的不清不楚的。”嬴政说道。 老者沉声说道:“老夫会定期传天命于你,你亦可以代世人请天命,由老夫反馈于天。所以只限定期限与职责,便足够了。” 嬴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事到如今,也只能签了,因为嬴政已经决定接受天承之人的身份,那么签份约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何况人家最开始说的明白,你不爱做天承之人,人家找别人做,你不签天承之约,人家找别人签。 而且虽说这像是契约,但并没有对嬴政以及世人不利的东西。 “签上名字就可以吗?”嬴政问道。 白衣老者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写,按个血指印便可。” 随即老者从布袋中拿出一把短小但很精致的匕首递给嬴政。 嬴政将匕首把出鞘来,寒芒微闪。 嬴政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食指,然后用匕首划了个不大的小伤口。 并未感觉到疼痛,嬴政将手指按在棉帛上。奇怪的是,即使挤压那刚划开的伤口,也并不疼痛。 嬴政奇怪之余,便抬手看那处伤口。更奇怪的是,伤口已经止血了,再去挤压,也没有血流出。 “前辈,你这匕首,莫非也是上古神兵?”嬴政问道。 “呵呵,上古称不上,神兵到是不假。”老者笑着说道:“此匕首削铁如泥,剁骨如肉,你若是喜欢,便送你,也好防身用。” 说完,老者将匕首的刀鞘扔给嬴政。 “多谢前辈。”嬴政接住刀鞘说道。 白衣老者将嬴政刚按完手印的天承之约收起,放进了布袋里,却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四方的盒子。 嬴政直直地盯着老者拿出的东西,好奇又是什么好东西。 白衣老者悠悠地说道:“既然契约已签,你以后便要时刻想到自己的职责。而且,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记住,是任何人。” 嬴政用力点点头,将匕首放入怀中。 “切不可让外人知晓你是天承之人,甚至天承之意,也不要泄露出去。”老者继续说道,“至于这天承之约,就另起一个名字,以便于咱们之间有个说辞。” 嬴政拱手说道:“前辈见多识广,该叫何名,请前辈定夺。” “既然是因三十年的期限,而设定的契约。”老者说道,“三十而立,那便叫而立之约。” “好,那就叫而立之约。”嬴政附和道,心理却暗道:这前辈起名的能力,是真不怎么样。 “这,便是老夫要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老者指了指那个盒子。 “前辈,这又是何物?”嬴政好奇的问道。 毕竟,老者拿出的东西,个个他都用的上,也颇为喜欢。 老者打开了箱子的上盖,拿出了一个形状怪异的方形金属盒。 只见老者在金属盒子的侧面按了一下,上方的盖子便打开了,盒子是折叠的,盖子连着底座。 老者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类似于海螺形状的金属材质的东西,银光闪闪,很是奇特。 “此物为玄铁打造,异常坚固,而且有很强的磁性。”老者说道,“因形状酷似海螺,故而名曰玄铁螺。” 嬴政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心中暗道:这个名字起的还将就。 白衣老者又将玄铁螺放回了盒子,说道:“此物的作用,是开启一些重要的机关,以及寻找同样带有极强磁性的东西。你过来看看。” 嬴政凑到那个盒子跟前,这才看见盒子内部。 盒子内部很是精美,里面平放着一个圆形的托盘,玄铁螺被老者放在托盘上。 托盘上面有着各种的符号,分别刻制在托盘的上下左右。 而最外侧,有用篆体写的,东,南,西,北四个字。 嬴政刚要问老者,这是什么东西,只见玄铁螺轻轻地振动了起来。 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这种程度的振动,依然肉眼可见。 只是一小会,玄铁螺便停止了振动,随即,顺时针旋转了起来。 嬴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老者扶了一下嬴政的手臂,示意他不必惊慌。 “这便是磁极的正常反应。”老者说道,“玄铁螺的作用之一,便是可以找到磁性极强的东西。” 这时,玄铁螺转了三圈,停了下来,尖端的一头指向了山洞的后侧出口的方向。 “看到了,那里便是老夫放置天目的方向。”老者幽幽说道。 嬴政点头说道:“晚辈明白了,利用这玄铁螺的磁性,便可以找到余下的天目。” “不错,正是这样。”老者说道,“不只是天目,带有很强磁性的东西,玄铁螺都会有所反应。你也可以寻找其它的一些未曾现世的一些上古的物件。” 嬴政心中暗喜。寻宝,对任何人来讲都诱惑颇大。 “恕晚辈直言。”嬴政微一拱手道,“如天目这般重要之物,前辈应该知道都在何处。” “哈哈哈……”老者笑道,“不错,天目现在有专人看管,不用专门寻找。但是,在下次见到老夫之前,你若是寻到了天目所在,也切不可妄动。寻一些其它的异宝便可。” 赢政没猜错,之前老者说是来此处查看天目的情况,还说共有九颗天目,他便想到另外的八颗,也一定分布在其它地方,由老者或者与老者相关的人看管。 白衣老者继续说道:“此玄铁螺还有另一个用途。” 白衣老者一只手拿起玄铁螺,另一只手在玄铁螺较粗的一端轻轻一拧,只见较细的一端随即探出一寸长的类似匕首形状的硬物来,一侧的边缘是锯齿状,另一侧则是波浪状。 “其实,这还是一把钥匙。”老者说道。 嬴政瞪大了眼睛,盯着玄铁螺。 这种钥匙,未免太特殊了。 老者悠然说道:“咸阳正北十里,有一处地方,那里的密室和机关,只有用这个玄铁螺钥,才能打开。若是强行硬闯,只怕是钢筋铁骨,也会有去无回。” “咸阳……正北十里……”嬴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位置,低声说道,“那里,岂不是……” “呵呵,不错。”老者笑着说道,“正是周武王陵。” 嬴政吃惊的说道:“果真是那里!” 周武王陵,原本是周武王姬发的安葬之地,也是之后周王朝的祭祖圣地,后因东周迁都而迁移,再后来秦国发展壮大,使得周王室再未曾到这里祭祖。但秦国也一直派兵守护,不曾让周武王陵受到任何损害,也不轻易让人靠近,所以保持的相对完好。 这也算是秦国对周王朝尽忠的一种表现。 “你去过那里么?”白衣老者问道。 嬴政点头道:“去过两次。一次是晚辈继承王位之时,另一次,是陪仲父巡查到过此处。不过都是在外围,并未深入其中。” “想必那吕相邦并非不想入其中。”老者有些傲然地说道,“而是不得入其中。” “若如前辈所说,没有这玄铁螺钥,不得深入其中。”嬴政悻悻地说道,“再想那周武王的地位,只怕是有层层机关保护,再有本事的盗墓贼人怕是也难入……。” 说到这里,嬴政面色突然一凝,像是思绪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周武王……地位…… “你想到了什么?”白衣老者悠然问道。 嬴政回过神来,挠了挠头,说道:“晚辈方才说到周武王的地位,便一下想到了之前前辈提到过,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都是天承之人,那么周武王,会不会也是天承之人,若是的话,他应该是离现世最近的一位天承之人,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上一次使用《易经》的便是周武王,而藏匿《易经》的也是他。”没等嬴政说完,白衣老者接话道。 嬴政看着老者,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老者真是比他的父母还能猜透他的心思。 “哈哈哈,这不也正是老夫将这玄铁螺交与你,让你去到达周武王陵内部的原因吗。”老者的笑声比之前大了许多。 白衣老者的话已经很很明白了,《易经》就在周武王墓,他之所以给嬴政玄铁螺,就是为了让嬴政去拿到《易经》。 嬴政惊喜之余,心里又一阵感慨。 《易经》是能够将远古遗迹以及文明翻译,转换成现世可用的典籍,其实比那些古迹更加珍贵,是开启古文明的钥匙。而这把钥匙,却一直就在身边,距离自己仅仅十里之遥。 “除了《易经》,墓室中还有很多你可以用的到的东西,你尽可以随意处置。”老者说道,“包括整个的周武王陵。而你其中的一项任务,便是仿制周武王陵,包括其中的所有物件。” 嬴政张大的嘴巴中,留下了两滴口水。不知是高兴所致,还是吓到了。 第36章 满载而归 白衣老者随便拿了两个布袋,里面的东西就够嬴政高兴几天了,何况是藏有《易经》的周武王陵。 “前辈是说,周武王陵墓中的一切,交由晚辈处理?”嬴政还是想确认一下,于是问道。 白衣老者点点头道:“除了你一直惦念的《易经》,墓室的密室中,还有很多对你来说,有用的东西,可助你早日实现一统。” 嬴政的眼中迸射出极其渴望的神光。 老者的语气一转,声音也变得不可抗拒:“但是,不该你现在触碰的东西,千万不要触及。” 嬴政拱手问道:“那晚辈如何分辨,何为可用之物,何物则不可触及。” “老夫虽然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凡事叮嘱于你,但自有人替代老夫,指教你该如何去做。”白衣老者说道。 “李斯?”嬴政不难猜出此人是谁。 白衣老者点点头,说道:“从此以后,便由李斯向你传达老夫之意。在大事上,他的话,便是传达老夫的意思。而小事上,你们仍为君臣。” 嬴政拱手道:“晚辈记下了。” 看来,与李斯的关系,还颇为复杂。 “三年之内,你首先要做的,就是集王权,军权于一身。”老者说道,“真正成为一个一呼百应的君主。” 嬴政目视老者,信心十足地说道:“前辈即使不说,晚辈也是为自己制定了这样的目标,虽说是有些难度,但最终的结果想必问题不大。” 嬴政之所以颇为自信,是因为他已经听从李斯的建议,掌控了蒙家的军队,开办了文擂居,还笼络了王室宗亲的大部分人。 “呵呵,自信是要有的。”老者笑了笑说道,“但秦国目前的态势,却是几国中最为复杂的,想要掌控王权,可能要远比你想象的要艰难,切不可大意。” 嬴政点了点头道:“晚辈记下了,晚辈定会凡事皆与李斯商议。” 老者依然保持着微笑:“说了这么久,你定然很是好奇,老夫究竟是何人,又是何身份。”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可嬴政依然较为平静地说道:“既然前辈未曾说出,晚辈知道定是时机未到,故而还没到问的时候。” “呵呵,确实如此,还没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老者笑着说道,“三年后,不管你是否拿回了王权,老夫都会前来与你相见。而那时,若你因为某些原因,而想放弃天承之任,便可对老夫提出,老夫换人执行便是。” 嬴政眉头一紧,但并没作声。 “但是,若你选择坚持下去的话,老夫便告诉你老夫的身份,以及你该知道的所有的事。之后,你便必须履行三十年的约定,完成你的使命。”老者面上已看不到表情。 “前辈所说,嬴政全部记下了。”嬴政颔首道。 “好了,该嘱托的,该送与你的,都交待的差不多了,这三年里,再有什么疑问,便问李斯,他会全力协助你。”说完,老者将两个包袱全都递到了嬴政面前。 “拿着东西上路,你的朋友在你昨夜过夜的地方安睡,你回去的时候,他便会醒来。”白衣老者说道。 嬴政这才想起荆良来,随即问道:“他没事?” 不是嬴政不重视同伴,只因为老者所说的太过震撼,给予的东西又太吸人眼球,而一时忘了荆良的所在。 “睡了一觉而已,能有什么事,他身上的异样光线也已经尽除,放心。”白衣老者说道。 “那晚辈就此拜别前辈。”说罢,嬴政拱手,躬身一礼。 “去,三年之后见。”白衣老者扬了扬手,说道。 嬴政背起了自己的,还有老者赠与的行囊布袋,拱手施礼后转身走出了洞口。 见嬴政走出了洞口,不见了背影,白衣老者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努力,年轻人,希望你的抉择可以使这世人免受那灭顶之灾。”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白衣老者消失在山洞之中。 —————— 嬴政头也没回的出了洞口,他生怕老者将他叫住,然后再嘱托或者要求什么别的事。 眼前的这些事情,就够嬴政消化好一阵了,可别又增加其它的什么任务了。 身上背着几个包裹,分量不轻,但嬴政显然已经感觉不出重量,大步前行。 总算是满载而归。 脚步加快,嬴政向安放马匹的地方走去,心中不免惦念荆良。 没多久,便看见山坡下栓在树上的两匹战马,在悠闲地吃着地上的嫩草。 其中的一匹马背上,趴着一个人,虽然看不到脸,但看其装束,正是荆良。 嬴政先是将身上的东西放到了自己那匹马的马鞍上,然后走到荆良所骑的那匹战马旁边。 “荆大哥。”嬴政轻轻地摇了摇荆良的手臂,轻声地说道。 荆良并无反应。 嬴政苦笑了一下,说道:“荆大哥,别装了,寡人知道你醒着。” 荆良抬起头,略显惊讶地问道:“王上,你知道吾醒着?” “呵呵,你根本就没晕,怎么不醒着?”嬴政笑着说道。 荆良跳下马,试探的问道:“王上都知道了?” “自然不是那位前辈告知的。”嬴政说道,“是寡人猜到的。” 荆良还是疑惑地看着嬴政。 嬴政一边将马鞍那几个包裹、布袋绑好,一边说道:“寡人是从李斯告诉咱们两个的暗号中,猜到了李斯定与这天承之命有关系,而那位老前辈,告诉寡人,李斯是他的弟子,让寡人以后有何大事都要与李斯相商。” 荆良帮嬴政将几个布袋整理整理好,但并没言语什么,像是怕说错什么话。 嬴政继续说道:“而李斯心思缜密,他断然不会将陪同寡人进山这一最重要的环节,交给他信不过,且对整个事情完全不知情的人去完成。所以寡人猜测,荆大哥你其实早已知情,而你的身份,应该与李斯类似。” 荆良还是默不作声,似是无言以对,亦或是怕说错了话。 嬴政整理好了布袋,继续说道:“起初寡人只是怀疑,但那位前辈方才说你会在这里等寡人,寡人便确定了这一点。因为如果一个普通人触碰了天目,又窥视了天机,之后却被安然放了回来。单就这一点,便如何也解释不通了。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与李斯合谋,将寡人引领至此处,为的便是让寡人与前辈见面。而你,应该是那位前辈的另一位弟子。” 荆良单膝跪了下去,沉声说道:“荆良不想欺瞒王上,事实确如王上所说,在下的确是……是那位老者的弟子,依照李斯的计划,将王上引领至此,为的便是让王上与师尊见面,从而开启天承计划。荆良有所欺瞒,还请王上降罪。” “果然是这样。”嬴政将荆良搀扶起来说道,“你与李斯并无谋害寡人之心,只不过没将原因告诉寡人而已,算不得罪过。” 如果欺君之罪都算不得罪过,那什么罪才能算罪过?只不过现在的人物关系,嬴政即使想怪罪,又能拿他们两个怎么样。嬴政心里确实微有些不舒服,但却没办法发脾气。 荆良略有些惭愧地说道:“只是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太多于不寻常,如果提前说出来,王上定然不会相信。而直接将王上绑来,交给师尊的话,吾二人又不忍委屈了王上。故而借由那些刺客的行刺而顺水推舟,才计划了这一切。” 嬴政微微点头,听到荆良的话,心中便也释然了。如果换位思考,他要是荆良的话,大概也只能这样做。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确实特殊,你与李斯瞒着寡人的计划也就此翻过,切不可让外人知晓,回去之后先看看吕相邦来了没有,余下的事,回到咸阳再做计较。” 荆良点了点头,回身在行囊中拿了一些干粮和水,递给嬴政。 “王上早就饿了,吃了咱们便返程。”荆良说道。 嬴政抬头看了看日头,早就过了晌午。 在山洞里的时候,嬴政并不知过去了多久,老者说的话,拿出的东西,都让他一波接着一波的惊讶和激动,哪还能顾得上肚子。 眼下见到吃的,嬴政才开始觉得饿,两个人坐在一棵树下,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二人飞身上马,向着出山的地方策马而去。 嬴政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那个山洞的方向,以便记住来时的路线。 这里存放着一个天目,即便天目被老者拿走,那还有黄帝留下的“我器”的线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还要再访此处。 走了一段,嬴政放慢了骑马的速度,对荆良说道:“荆大哥,你预计多久,咱们能才能到达营地,今晚之前能赶回去吗。” 荆良摇了摇头,说道:“赶不回去,若以此速度前行的话,大约午夜时,可以赶回去。但目前尚不知营地那边的情况,先打探一下再说,只能委屈王上,在野外再住一夜了。” “那到没什么,没准又有什么新的发现呢。”嬴政眼中流露出些许期待的神情,“对了,荆大哥,你猜之前咱们发现的那个龟甲,和那些兽骨是何来历。” “哦?难道你问师尊了?”荆良也很好奇那是些什么东西。 嬴政点点头,然后将白衣老者告诉他的关于“我器”的事,说给荆良听。 “原来世上真的有‘我器’存在!”荆良感叹道。 嬴政有些吃惊荆良的反应:“难道荆大哥之前知道‘我器’?” 荆良点点头,说道:“习武之人,本就对各类武器有着不同程度的爱好,况且,在下并非普通的武者,自然了解的要比常人多上许多。” 嬴政问道:“那荆大哥又了解多少?” “在下只知道‘我器’的确为上古神兵,后因过于残忍而被列为禁器,从而消匿。”荆良说道,“据说,功夫相当的两人若是较量,则手执‘我器’的人必胜。若军队装备了这种神兵利器,则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即使本方比对方的人数少去一半,也一样会轻松取胜。” “难道前辈所说的,关于黄帝的传说,都是真的?”嬴政像是在自语道。 荆良耸了一下肩膀:“之前在下听到师尊所说的关于各个帝王的传说,其实很少。不过,在下确信一点,那便是师尊口中从不说假话,即使是传说,也大有可能是真实的存在。他口口声声说给你讲的是传说,是故事,其实只是怕你不相信而已。” 嬴政被荆良的这句话触动了心神。 难道白衣老者所讲述的,都是事实? 也是的,与老者相处也不过半天的时间,正事还说不完,谁能有闲心,编一大堆的故事来耗费时间。 还有一点,嬴政也确定了下来,那就是荆良确实看不懂龟甲上的文字,但白衣老者可以,可见这老者对这类古文字的把控,还是相当严格的。 再加上之前老者对《易经》的描述,那么老者的身份难道是…… 嬴政轻叹了口气,一边骑马,一边对这两天的事进行梳理。 第37章 赎金 嬴政和荆良两人继续向前走,荆良顺手打了点野味,留着晚上享用。 一只鸽子迎面飞向二人。 荆良一抬胳膊,鸽子便落在荆良的手臂上。荆良伸手拔掉了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笺,打开来看。 “王上,吕不韦带着赎金来赎你了。”说完,荆良将字条递给嬴政。 嬴政接过字条,只是略微看了一眼,说道:“还真的来了,算他有些忠心。” 荆良很有深意的笑了笑,问道:“王上,是否按原计划进行?” “当然,既然他带了赎金过来,怎么也不能让他再带回去。”嬴政说道。 荆良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笺,绑在鸽子脚上,放飞了信鸽。 天色渐晚,两人找了一处山洞,一头便扎了进去。 由于知晓了龟甲上的内容,两个人见到山洞,都格外的亲切。 然而,失望的表情却出现在两人的脸上。这山洞只有区区几幅动物的壁画,而且非常模糊,不仔细看,却都发现不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谁能运气那么好,可以连续不断地发现上古的遗迹。 何况,以后的时间多的是。 老规矩,荆良生了火,烤了野味,嬴政整理了行囊,拿出了干粮和酒。 酒剩的已经不多了,这一夜,也是两人进入岐山探险的最后一个夜晚。 春风拂面,酒香扑鼻,野味香气四溢,又深处神秘的大山之中,上古气息环绕,让人产生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王上,吕不韦带的赎金,可不是小数目,日后,王上想花在何处。”荆良喝了一大口酒,问道。 这个问题,之前嬴政便想过,随即说道:“用处还蛮多的,但今日接了这天承者的任务,不得不重新规划了。” 荆良点点头,说道:“关乎天下的大事,自然少不了雄厚的财力做为支撑,还要规划好每一处用钱的数量。” 嬴政也喝了一大口酒,说道:“本来寡人以为,在寡人亲掌王权之前,不会有太大的举动,但现在看来,必须要提前做好打算了。” 荆良点头道:“时间确实有些紧迫,吾听师尊说过,三年之后他会再来找你,而那时,王上必须是王权在手。” “寡人本来的计划,是依照李斯之前设计的一些新颖兵器的图纸,再加上能工巧匠的改良与锻造,先打造一批新式武器,然后再进行演练,如果效果好的话,那就建立一支虎贲军。”嬴政神采飞扬地说道,“可如今,寡人打算找到那‘我器’的藏匿处,依照图示,制造一批‘我器’出来,直接装备给虎贲军。” “这……”荆良愕然道:“师尊他知道吗?” 嬴政微微点头道:“他知道,并且他准许寡人在一统天下时使用‘我器’,但在一统之后,须将‘我器’尽毁,并且消除一切记载。” 作为一个武者,荆良的眼神中有着期待,也有遗憾。他期待着早日见到传说中的神兵,也遗憾最终这神兵还是要封尘于世。 “寡人还打算将前辈赠与的五谷原种进行培育,使其生长出适合各地不同气候而生的最优良种,既可造福于民,也为一统筹备军粮。”嬴政像是受到白衣老者的感染,说话的语速有些慢。 听到这里,荆良又有些错愕。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老者都给了嬴政什么。 “还有提高生产用的器具,运输用的车辆,马匹,铸兵器用的金属等等,都需要钱财。”嬴政说道。 荆良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说道:“王上,吕不韦给的赎金,着实不少,但跟你要做的这些事情比起来,怕是远远不够。” “呵呵……”嬴政笑道,“寡人所说的,多数是大秦之事,自然由国库承担,寡人只要稍作补充即可。若余下的足够的话,寡人还想造一座宫殿。” “宫殿?”荆良疑惑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是的,宫殿。若是之前,寡人还没有这个想法,而如今……” 说到这里,嬴政轻叹了一声:“如今寡人背负天承之命,有很多不可让世人知晓的东西和秘密。若仍住在现在的寝宫,连一个密室都没有,如何商议大事。” “王上说的极是。”荆良颔首道,“这些隐秘之事,确实不能让外人知晓。” “那等回到咸阳,便开始着手,建造一座寝宫,作为聚事之所。里面的密室也要多造几间。”嬴政说道。 荆良喝了口酒,说道:“在下刚好懂得这种密室的构造设计,应该能帮上忙。” “那就再好不过了。”嬴政高兴地说道,“再从吕相邦那里抽调些工匠过来,估计很快就会完工。” “吕相邦那里的工匠?”荆良颇为疑惑地问道。 嬴政点点头,将吕不韦招募天下顶尖工匠,仿制九鼎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荆良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嬴政并未发觉。 “寡人觉得,这些工匠们,知道了九鼎的事,那必然不可将他们放归于尘世。”嬴政说道,“而将他们囚禁或者软禁起来,又显得不近人情,尤其是可惜了这些工匠们的手艺。所以,寡人打算利用这些人,专门建造或制作不可告知于世的东西。” “将这些人这样安置,那是最好的安排,以后王上确实有很多不可告知于世的东西需要制作。”荆良说道,“只是,若要将这些工匠都从相府抽调出来,怕是会让吕相邦生疑啊。” 嬴政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所以说,需要分批次的进行征用。这次就先将会建造宫殿,楼宇,密室的工匠先抽调出来。待宫殿建造完毕,再抽调一批去制造‘我器’,以及其他的武器。余下的工匠,等到时再有什么要制作的,便再议。” “嗯,好主意。”荆良叹道:“这样的话,也是给了这些工匠第二次的生命,和施展才华的机会,哈哈哈。” 嬴政点点头说道:“只是希望,明日的赎金一事,得以顺利进行,不要出什么意外。” “王上放心,不会有差错。”荆良举起酒壶,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在下敬王上。” 嬴政也回敬了一下,举起酒壶,猛喝了一口。 第二日清晨,二人继续往回赶。 在一处事先约定好的山岭处,两个人下了马。 等候了一会,又见一只信鸽飞了过来,落在荆良的手臂上。 打开信笺,只见上面写道:“赎金已到手,望速归。” 荆良向嬴政拱手说道:“王上,兄弟们已经拿到赎金了,看来,咱们也要就此暂别了。” “那便依照计划行事。”嬴政说道。 “那咱们咸阳城见。”荆良说道。 “等等。”嬴政急声说道,“寡人突然想到,若是依照计划行事,那身上携带这么多的东西,定然不妥。” 荆良看了看嬴政马背上大大小小的行囊和布袋,笑道:“的确,带着这些东西,哪像是被绑匪刚释放的人质,哈哈。” “那便有劳荆大哥代为保管,在咸阳汇合后再交于寡人。”嬴政说道。 “王上什么时候变得客套起来了,放心,除了在下,不会有触碰到它们。”荆良下了马,然后将那些布袋转移到自己的马上,绑好之后,又检查了两遍。 嬴政也检查了一下自己战马,然后将自己换洗的衣物,剩下的干粮和酒都交给荆良,只留下小半壶的饮水。 “要装,就再装的像一些。”嬴政笑着说道。 “王上保重。”荆良拱手说道,“在下在王上后面跟着,等确保安全后,便会撤离此地。” 嬴政点点头,然后扬起马鞭,催马而去。 待嬴政跑出一段距离后,荆良也催马,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一队人马出现在前方,旗帜是秦国的,军士也都是秦军的装扮,赫然是秦国的蒙家军。 嬴政催马,迎了上去。 这时,军士们也发现了嬴政。但距离较远,看不清人脸,嬴政又穿的是一身素衣,前面一排的军士伸手抽出了箭羽。 “来者何人?” 声音宏亮,直传至几里之遥。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蒙恬。 “是寡人。”嬴政提高了音量,向前方喊道。 蒙恬催马迎了上去,后方的兵士却没有动,原地待命。 待看清了嬴政的面容,蒙恬忙勒停了战马,翻身跃下马背,跪拜在地:“罪臣蒙恬,救驾来迟,请王上降罪。” 后方军士见蒙恬跪拜下去,便知来人便是嬴政,于是集体跪拜了下去。 话音刚落,嬴政已经策马来到蒙恬的跟前。 跳下马背,嬴政上前将蒙恬扶起,说道:“此次之事,蒙将军虽有失责之过,但起因却是寡人自带胡羽公主游玩所致。如今寡人既已安然归来,心情尚好,便给蒙将军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那便是务必查出刺客的来历,以及幕后的主使。” “罪臣领旨。”蒙恬拱手说道。 二人故意喊的很大声,可以让后方的军士们听的到。 “起来。”嬴政向蒙恬递了个眼色。 蒙恬点点头,站起身,高声说道:“恭迎王上回营。” “恭迎王上回营。”后方的军士们,齐齐地高声喊道。 “走,有话路上说。”嬴政跃上马,催马前行。 蒙恬也上了马,跟了上去。 “吕相邦何时抵达的?”嬴政低声问道。 “是昨日抵达的。”蒙恬回答道,“吕相邦很是着急的样子,与绑匪的来使接触上后,二话不说,便交了赎金。” “哦?”嬴政对吕不韦的表现,到是颇感到意外。 “交了赎金后,吕相邦便让微臣在这守候,他亲自带人在山中巡视。而且……”蒙恬顿了一下,说道,“为了找到王上,吕相邦还进行了非常周密的布置。” 嬴政看向蒙恬,有些紧张地低声问道:“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 蒙恬答道:“目前来看,应该还没有,可能是吕相邦太过于担心王上了,所以才会如此。” “那他都布置了什么?”嬴政问道。 “吕相邦在山中安排了不少的暗哨,一旦发现那些刺客,或者劫匪,以及王上,他便会第一个知道。”蒙恬说道,“吕相邦还征调了不少附近城关的守军,已经将整个岐山团团围住。” 听到这里,嬴政心里一惊,担心荆良会有危险。 “吕相邦还命人在赎金里面涂抹了花蜜,又带来了好些训练有素的猎犬。”蒙恬说道,“据说这些猎犬,可以追踪这些赎金上的花蜜气味,从而找到劫匪。吕相邦还下令,一旦发现王上的踪迹,即刻将那些猎犬放出去寻找赎金。怕是此刻,暗哨已经上报,而那些猎犬,也早已行动了。” “什么?!”嬴政大惊失色。 荆良若是被捉住,那可麻烦大了。 第38章 回咸阳 蒙恬并不知道嬴政与荆良的关系,只知道李斯的计划,所以即使荆良被吕不韦捉住,也无所谓,还有灭口的机会。 可对于嬴政来说,事情却绝不那么简单。 因为一旦荆良被抓住,嬴政如果力保的话,应该不至于丧命,更何况荆良也曾救过吕不韦。 可是,劫持的计划大有可能会被揭穿,不但那些赎金得而复失,还会成为世上最大的笑柄。 一国的君主,国库被别人把持,实在没有钱花了,想出了一个自己劫持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里,嬴政不禁打了个冷颤。 “吕相邦现在何处?”嬴政问向蒙恬。 “前面不远处,便是一个临时的卡哨。”蒙恬说道,“如果暗哨通知的及时,想必吕相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再派几个人,到临近的几个卡哨处传命,让吕相邦速来接寡人回营。”嬴政急切地说道。 “臣遵王命。”蒙恬拱手说道。 “还有。”嬴政抬手,补充说道,“再派出几个人,全力打探劫匪的下落,就说是寡人心有不甘,下令全力追捕。若是发现了劫匪的行踪,也定要赶在吕不韦前面将其抓获,明白吗?” “微臣明白。”蒙恬眼神很坚毅地答道,他从嬴政的反应中,已经觉察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蒙恬拨转马头,迅速下了军令,大约二十几个军士长,扬鞭策马,向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 蒙恬回到嬴政身边,拱手说道:“王上,都布置好了。” 嬴政略感安心了些,但也不敢大意,又问道:“这些军士,没问题?” 蒙恬说道:“王上放心,派出去的人,均为军士长,都是家父,或是祖父多年培养的得力部下,极为可靠。并且,他们手中本就有调兵的权力,可随机应变。” 嬴政点点头,表示对蒙恬的安排颇为满意,然后策马向卡哨的方向走去。 “刺客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嬴政问向身侧的蒙恬。 “回王上,已经有了眉目。”蒙恬答道。 “是何人指使?”嬴政看向蒙恬,眼中略带着些许怒意。 “究竟是何人,还未探查清楚,毕竟还未全面收网。”蒙恬说道,“李斯建议,只得跟踪,然后暗中调查,所以目前还未敢打草惊蛇。只是查到了行刺之人均为魏国人士,假冒楚国之人前来行刺。” “魏国?”嬴政语气中带了些许狠意,咬着牙说道。 “是的,魏国。”蒙恬的语气颇为肯定,“他们的计划是,利用选妃一事,制造楚国容不下赵国胡羽公主的假象,于是便刺杀王上,目的就是使王上迁怒于楚国。至于其它方面,还未完全调查清楚。” 嬴政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多亏了李斯,不然寡人定会中计,后果不堪设想。 不多时,一个临时的卡哨出现在前方。 卡哨的后侧,一大群人骑着战马,向卡哨的方向奔来。 为首的,赫然便是吕不韦。 虽然离着很远,但吕不韦哪能不知,在蒙恬身旁的便是嬴政,随即连甩几鞭,双脚夹紧马腹,疾驰奔来。 后面的一众人等,也是同样的动作,策马扬鞭,疾驰而至。 然而,有一个身影,却落在了队伍的后方,仔细看去,竟然是南苏公主。 南苏公主虽然会骑马,可与那些军士,武夫毕竟无法相比,骑术一般的她,自然落在了后面。 另有一骑,与吕不韦并驾齐驱,马上端坐的,是另一位公主——胡羽公主。 两位公主一前一后,速度虽然不一样,但心情却相差无几。 嬴政也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不多时,两队人马在卡哨处相遇。 吕不韦虽然有些胖,但很灵活地下了马,单膝跪地,拱手说道:“老臣救驾来迟,请王上治罪。” 吕不韦的后面同时跪倒了一片。 只有一个人没有跪,而是跑向了嬴政,那便是胡羽公主。 事实上,还有一个没有跪,而是骑着马,那个人是跑在最后面的南苏公主,她还在奋力追赶。 这时,嬴政也下了马。 胡羽公主不顾身边人的目光,向嬴政扑了过来:“王上!” 嬴政接住胡羽公主,将她的一双柔荑握在手中。 胡羽公主的手纤细有力,并不因为经常接触兵器,而显得糙硬。 “王上,你没事?”胡羽公主急切地问道。 嬴政笑了笑:“寡人这不是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嬴政暗中用手捏了一下胡羽的手指,示意她不要问的太多,以免露出破绽。 胡羽公主心领神会,心知此处并非多说话的地方,便乖巧的转身站在了嬴政的身侧,俨然一副后宫娘娘的气势。 吕不韦仍跪在那里,被胡羽公主的一个飞扑而晾在了那里,好不尴尬。 嬴政苦笑了一下,走到吕不韦面前,将他扶起。 “仲父快请起。”嬴政握着吕不韦的手,说道,“仲父能为寡人放下国事,并且奔赴千里,前来相助寡人,实乃吾大秦之幸也。” “王上有难,老臣纵然身死,也定要救王上于危难。”吕不韦转而厉声说道,“只恨不能亲手斩了那些贼子,为王上出了这口闷气。” 吕不韦话音刚落,从众人身侧跑过来一匹战马,骑在马上的正是被众人甩下的南苏公主。 “王上。”南苏公主跳下马,快步奔到嬴政跟前,也是颇为急切的问道,“没有受伤,那些贼人欺负你了么?”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在山里吃了几天的野味而已,味道非常不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南苏公主娇嗔道。 南苏公主是真的急在心里,因为她不像胡羽公主知道事情的大概计划,在得知嬴政被劫匪掳走之后,便一直忧心冲冲。 “好了,寡人没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嬴政柔和地对南苏公主说道。 南苏公主点点头,站在了嬴政的另一侧。本来那个位置,是蒙恬站在那里,却硬将蒙恬挤得向后挪了两个身位。 方才骑马输了胡羽公主一筹,这站位嘛,可不能再输了。 吕不韦又一次被打断,难免又尴尬了一阵,只好低声说道:“王上这几天累坏了,还是速速回营修整。” 嬴政点点头,说道:“寡人确实有些饿了,也想洗个澡浴,那便先回营。” 众人不敢耽误,纷纷上马,催马向营地奔去。 嬴政很想向吕不韦打听劫匪的下落,可是又怕吕不韦起疑心,也只能忍着,然后等待蒙恬那边,和吕不韦这边的消息。 回到中军大帐,嬴政吃了些东西,又洗了个澡,这才将吕不韦单独召见来。 帐中只有吕不韦和嬴政两个人,吕不韦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问道:“王上,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的。” 嬴政不紧不慢地说道:“让仲父挂心了,事情是因行猎开始的。” 嬴政将当日如何遇刺,如何逃跑中遇到劫匪的事,向吕不韦讲述了一遍。 “可恶!”吕不韦气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秦境内,竟然如此嚣张!” 吕不韦之前听到的,是嬴政被劫匪劫持了,对遇刺一事知道的很少。 “老夫本还奇怪,御林军时刻护在王上身侧,如何竟让区区几个劫匪将王上劫了去。”吕不韦愤愤地说道。 “寡人得以安然回来,也多亏了这些劫匪。若不是他们,寡人实难摆脱那些刺客。”嬴政说道,“况且,这几天在山中,那些劫匪也并未为难寡人。” “那些刺客最终如何了?”吕不韦问道。 “几乎都被剿灭了。”嬴政说道,“只剩下劫匪放走的两个,想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听蒙恬说,他早就派人跟踪了,势必找出幕后的主使。” “有什么发现吗?”吕不韦问道。 “有发现。”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据蒙恬查探,刺客实则均是魏国人,冒充楚国人行刺,以刺杀赵国胡羽公主为目的,致使楚国承担行刺之罪。” 吕不韦怒目圆睁:“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看得出来,这次行刺寡人,是早有预谋,计划周祥的。”嬴政说道,“料想与魏国王室也不无关系,普通身份的人,哪有胆量这样做。” 吕不韦平静了一些,点点头道:“却是如此,待事情全部查清楚了,若真是魏国的阴谋,老臣便请命出兵伐魏。” 见吕不韦说的如此坚决,嬴政也不好阻拦。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那些劫匪不但在危急时刻救了寡人,还放走了两个活口,从而得以让咱们顺藤摸瓜,查询线索,也是帮了大忙。”嬴政说道。 吕不韦说道:“若从结果上来看,却是如此,可是这些贼子胆敢劫持王上,使王上王体受损,惊吓不轻,着实罪责难逃。” 嬴政看着吕不韦问道:“听说仲父在赎金中涂抹了花蜜,又派出了猎犬进行追踪,不知有何进展?” 吕不韦表情有些尴尬,喃喃地道:“这些贼子甚是狡猾,在沿途撒下了不少的白灰、石粉。猎犬追踪到那里的时候,将白灰吸入口鼻,连打喷嚏,之后便再也嗅不到踪迹了。” 听吕不韦这么一说,嬴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要猎犬搜寻不到荆良和赎金的下落,那荆良便有很大把握逃出追捕。而从时间上算起来,荆良他们也应该已经出山了。 虽然心情放松了许多,但嬴政的面色依然凝重。 “若是实在追捕不到,到也不必强求。”嬴政说道,“损失的那些赎金,便当是救了寡人的赏赐好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调查魏国行刺一事了。”吕不韦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便启程回宫。” 嬴政点点头:“好,明日起驾回宫。” 当日修整一番,次日春猎结束,嬴政起驾回咸阳。 第39章 蒙骜病故 第二天一早,全军拔寨平灶,列好阵型,向咸阳进发。 一路上,嬴政的车驾中多了两个身影,便是胡羽和南苏两位公主。 “王上,那些刺客着实该杀,居然冒充楚国之人,诬陷栽赃,险些毁吾父王一世英明。”南苏公主娇愤地说道。 胡羽公主也气不公的说道:“就是嘛,也险些坏了咱们姐妹的情谊。” 南苏公主对着胡羽公主婉儿一笑。 在来秦国选妃之前,两个公主连彼此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何来的交情。胡羽公主那样说,也是为了与南苏公主拉近关系,便于日后的相处。 “魏国此举,确实令人气愤,若不是李斯早有所预料,恐怕即使寡人没有性命之优,也定会一怒之下,发兵攻楚了。”嬴政说道。 “那楚国可就冤死了。”南苏公主一脸后怕的表情。 “既然李斯这么有远见,王上日后可要重用啊。”胡羽公主跟着说道。 还未过门呢,枕边风就吹起来了。 “呵呵,用人之事,寡人自有打算。”嬴政说道,“到是你们,一个是被陷害的目标,一个是被行刺的目标,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行事。” 两个公主彼此看了看对方,南苏公主有些惶恐,而胡羽公主却是一幅来者不拒的表情。 嬴政继续说道:“回到咸阳后,你们的安全自然可以保障,但寡人担心,魏国此次行刺失败,可能还会有什么相继的计划。所以,最好是告诉你们各自的使节,让他们通知你们的父王,关注一下魏国的动向,别再被魏国算计了。” 两个公主同时点了点头,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决意。 了了几句,嬴政却达到了很大的政治目的。 如果秦国向魏国开战,楚、赵两国即使不派兵攻魏,也定然不会出兵助魏。 而魏国南邻楚国,北临赵国,如果这两个国家不派出援兵,致使魏国孤立无援,那就秦国的战力而言,则稳操胜券。 “回去之后,寡人要给你们各自的父王写封书信,说明一下此事,也顺便商议一下婚期。”嬴政美滋滋地说道。 “不嫁,打猎你都还没赢呢。”胡羽公主有些孩子气的崛起了嘴,但脸颊已多了一抹红晕。 “那只是打个赌而已,再说都让刺客给搅和了。”嬴政略显尴尬地说道。 “妹妹是在跟王上开玩笑呢。”南苏公主淡然一笑,“南苏与王上没有赌约,何时成婚,臣妾听从王上安排。” 这么快,连称呼都改了。 胡羽公主一听到“臣妾”两个字,连忙说道:“打赌只是让你答应吾一件事,跟嫁不嫁没关系。” “答应一件事?什么事?”南苏公主追问道:“王上,你可不能偏心呀。” 嬴政苦笑着说道:“好好好,寡人也跟你比试,就比抚琴怎么样?输了的话,也答应你一件事。” 车驾中一片欢声笑语。 没办法,自己挖的坑,自己得填上。 嬴政本想找李斯好好聊聊,但一想到心中疑惑的诸多问题,不是几句能说的清的,况且吕不韦又在身侧,所以就忍住了,只好等到回到宫中再说。 三日后,咸阳城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两个公主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回到城中,便可以好好休整一下,而且对于她们来说,出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这对于每一个妙龄少女来说,都是翘首以盼的事情,毕竟她们也是十分中意嬴政。 离西城门还有大约五里的时候,突然从城中冲出一队人马,头上带着孝布,外面披着麻衣。 大约十几个人,直奔嬴政的行军队伍狂奔而来。 队阵最前列的蒙恬本能地冲了出来,怕对面的队伍惊扰了王驾,忙上前去阻止。 双方均是极速奔驰,几里的距离瞬间拉近。 蒙恬刚要喝止对面的队伍,可看清为首之人时,心神为之剧烈一震。 “大哥!”为首之人喊道。 带领十几个军士疾驰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蒙恬之弟,蒙毅。 而蒙毅头上所戴的孝帽,分明预示着… “蒙毅,家中出什么事了?”蒙恬急声问道。 这时蒙毅已经奔致近前,放缓了马速:“是祖父,他,他…仙去了……” “啊?”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悲绪依然狂涌至心头。 两颗滚烫的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但蒙恬硬是没让它们滚落下来。 蒙恬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等吾片刻,禀告王上后,咱们一起回府。”蒙恬声音有些颤抖,拨转马头,向后方疾驰。 嬴政看到了前方的一队人马,但看不清来的是谁,见蒙恬催马来到他跟前,便急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禀告王上,是祖父,他……”蒙恬的声音有些哽咽。 嬴政顿时心生不安:“他怎么了?” “祖父他……仙去了……”蒙恬强忍着泪水,艰难地说完了这几个字。 “啊?”嬴政的心魂剧烈的震颤,悲伤的程度,丝毫不弱于蒙恬。 “王上,请准臣即刻回府吊唁,以尽孝道。”蒙恬拱手说道。 “备马,寡人要和你一起回去。”嬴政的声音同样有些颤抖。 赵高连忙牵过两匹战马,扶嬴政骑上一匹,自己则骑上另一匹。 “走!”嬴政催马,率先疾驰而去。 蒙恬和赵高跟在后面。 汇合了蒙毅之后,一列人马快速向城中奔行。 刚刚进了西城门,城外的禁军中又蹿出三匹战马,直奔城内而来。 原来,跟在嬴政后面的吕不韦并不知晓前方发生了何事,只看见嬴政上了马,跟蒙恬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询问了与嬴政同车驾的两位公主,方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上马就要追赶。 胡羽公主和南苏公主岂会不知道蒙骜是什么人物,说什么也要跟着吕不韦前去吊唁。 特别是胡羽公主,对各国的猛将简直如数家珍。虽然没见过蒙骜,但崇敬之心却异常强烈。 吕不韦没办法,只好放缓了骑马的速度,保持与南苏公主一致,向蒙府行去。 嬴政等人到了蒙府门前,蒙武与蒙夫人早已等在门口。 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蒙恬便翻身下马,奔跑了过去。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迟了。”蒙恬声音颤抖,语气中带着自责。 “陪王伴驾乃是尽忠职守,自古忠孝难两全,你也不必自责。”蒙武平和地说道,“去府内披上麻衣,戴上孝帽,然后吊唁你的祖父。” 蒙恬点点头,快步进了府内。 这时,嬴政,赵高,蒙毅几个人已到了府门前,翻身下了马。 “臣恭迎王上回城。”蒙武拱手说道,“因有重孝在身,不可施跪拜大礼,王上见谅。” 嬴政急着问道:“蒙老将军是何时仙去的?” “是昨日午后的事情。”蒙武说道。 “寡人出城已近一个月了,难道这段时间,蒙老将军的病情恶化了?”嬴政问道。 “回王上,自从上次的廷议之后,家父便似放下了什么心事,精神与病情略有好转。”蒙武说道,“王上出城之时,仍未出现大碍。谁知,近半月以来,家父的病情便逐渐加重。几日前,得知王上被劫持了,臣本欲亲往营救王上,可吕相命臣在家中守护家父,臣只得从命。直到昨日……唉……” 说到这里,蒙武眼中潮润,终是说不下去了。 原来,嬴政被劫持的当天晚上,消息便传到了咸阳,蒙武和几个重要将领都急得不可开交。 但救赎人质毕竟不是带兵打仗,这些武将去了,作用也不是很大,况且参加选妃的各国使臣仍在咸阳的周围,吕不韦衡量大局,便一个武将都没带,而是选了几个身手极好的武者,又点了两万兵马,前去搭救嬴政。 临行之前,吕不韦来看望过蒙骜,那时蒙骜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不知是昏迷,还是一直在沉睡。 哪知蒙骜没有坚持到嬴政回城的这一刻… “王上,先入府。”蒙武说道。 嬴政点头道:“好,寡人去吊唁蒙老将军。” 入了蒙府,一片白色映入眼帘,不自觉的带给人悲伤的感觉。 会客厅变成了灵堂,蒙骜安祥地躺在正中,蒙府的家眷跪拜在两侧。 蒙恬跪在灵柩前,手中捧着三炷香。两行热泪再也无法自控地流了下来,划过了那张坚毅的脸庞,和颤抖的嘴唇。 “孙儿不孝,未能见祖父最后一面,望祖父此次西去,路上安好。”说完,蒙恬又叩了一个头。 “孙儿为保王上周全,虽悔但无愧。日后,孙儿定以祖父为标榜,忠君报国,至死不渝。”蒙恬再次叩拜下去。 “你会是蒙老将军最大的骄傲!”嬴政的声音从灵堂外传来。 随着坚实的声音,嬴政与蒙武一同走进灵堂。 在场的人齐声拜礼。 嬴政点了三炷香,在灵柩前拜了三拜,起身说道:“蒙老将军,寡人未能送你最后一程,甚感愧疚,这份缺憾,寡人以后会用大片的帝国疆土来弥补,还望你就此安息。” “父亲,您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尽可能的助大秦变得更加强大,获得更广阔的疆土。蒙武定会承您之所愿,竭力辅助王上,成就霸业,了却几代君臣的共同之愿。”蒙武也对着灵柩跪拜下去。 这时,门外嘈杂了起来,陆陆续续进来很多人。 在前面的是吕不韦,和南苏,胡羽两位公主。 后面跟着的,是朝中大臣,和王族的一些人。 嬴政回城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这些大臣与贵族,大多昨日便来吊唁了蒙骜,今日,本都在王宫前等候,听说嬴政直接来了蒙府,便都跟着过来了,正巧在蒙府门前遇到了刚要进门的吕不韦。 吕不韦点了香,嬴政给他让出了位置,吕不韦上前吊唁了蒙骜。 两位公主也都点了三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到嬴政面前,急切地问道:“王兄,听闻你被劫持了,有没有受伤?” 不是别人,正是成蟜。 嬴政拉住成娇的手,眼中满是思念之情,说道:“王兄当然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王兄没事便好。蒙老将军他……”成娇的声音停住,嘴唇有些颤抖起来,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成娇很是敬重蒙骜,这一点嬴政早就知道。蒙骜身故,成娇自然难过的很。 嬴政说道:“成娇,有些事咱们回宫再说,现在,寡人有话要对众人说。” 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嬴政走到了众人面前。 第40章 古承宫 白色的灵堂肃穆中带着些许悲情。 嬴政站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众卿,切听寡人一言。” 在场的众人全部安静下来。 嬴政高声说道:“蒙骜将军乃大秦之柱石,国之栋梁,众卿可否认同?” 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就连胡羽和南苏两位公主也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但寡人自问,过于愧对蒙骜将军。”嬴政说道:“其因有三。” “自白起之后,大秦再未让任何人担任大良造一职。而蒙骜将军,多年来行的是大良造的事,却未能任大良造的职,这是大秦几代君王愧对蒙骜将军的地方。这是其一……” “其二,蒙骜将军数年来南征北战,战功无数,可却因寡人年幼,忽视了对蒙骜将军的封赏,此乃寡人愧对蒙骜将军之处。” “其三,众所周知,蒙骜将军的故土在远齐国,如今,蒙骜将军仙去,却无法落叶归根,葬于故土,此乃整个大秦国人愧对蒙骜老将军之处……” 说到这里,嬴政有些动容,声音也有些颤抖。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嬴政的话所感染,心中更为敬佩蒙骜。 上至前几代君王,一直到现在的嬴政,乃至整个国家,尚且都愧对于蒙骜,这实在叫人无法想象。 偏偏嬴政说的又合情合理,让人没法辩驳。 “所以,寡人决定追封于蒙骜将军,众卿没有异议。”赢政的目光扫向众人。 “没有异议。”成蟜率先说道。 “是啊,蒙老将军之功勋,在场诸位,只怕无人能及。”一位王族的老者附声说道。 嬴政又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的表情略显尴尬。论功勋,他是真的没法与蒙骜相比。 不过此等场合,吕不韦还是向嬴政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嬴政很坚决地说道,“赵高,拟旨。” “是,王上。”赵高应声说道。 “追封,蒙骜大将军为勇信侯,领万户,赐蜀北五郡为封地。入王族公墓,并以王族之礼厚葬。”嬴政一口气宣完了旨意。 众人表情愕然,大多都没想到嬴政对蒙骜的封赐如此厚重,但却无人不心服。 赵高向前走了两步,说道:“蒙武,还不代为领旨。” 蒙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拜在地:“臣代先父谢王上隆恩。” 蒙武的后面,蒙恬,蒙毅,以及众家眷皆跪拜谢恩。 “平身,比起蒙老将军为秦国所做的,寡人的封赏也算不得什么。”嬴政淡淡地说道。 蒙武及蒙家众人拱手起身。 嬴政追封蒙骜,其实也是另有深意。 一则,他说道因年幼,而未对蒙骜进行合理的赏赐,而如今,暗指他已然成年。 二则,他想让众臣子都知道,以前该有而未能进行的赏赐,以后也会补回来。这无疑会更叫人期待着王权的回归。 吕不韦在旁边站了出来,说道:“既然追封完毕,毕竟一路旅途劳顿,还是让王上回宫歇息。” “吕相说的极是。”蒙武肃然说道,“王上一路旅途劳顿,还应注意休息。” 嬴政也确实有些累了,应声说道:“那寡人便先行回宫了,余下的事,明日再议。” 嬴政心中明白,册封了之后,最好还是暂且离开,才可以显得王言为尊。 “蒙毅,代为父送王上回宫。”蒙武说道。 嬴政在前,众人在后,陆续出了蒙府。 出了门,嬴政直接跨上马,回头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将两位公主安置好,明日来宫中,寡人有要事与仲父商议。” 吕不韦拱手回应。 嬴政催马,带着赵高直奔王宫而去,蒙毅也催马跟了上去。 吕不韦遣散了众人,又派人将南苏公主送至了华阳宫,将胡羽公主送至赵国的临时驻地。 走出了一段距离,嬴政看向脸上满是伤感的蒙毅,说道:“蒙毅,节哀,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没事,王上,吾只是觉得兄长没能见祖父最后一面,替他惋惜而已。”蒙毅说道。 “寡人又何尝不觉得惋惜,所以寡人才当众追封蒙老将军,希望能够弥补心中的缺憾。”嬴政微微摇了摇头。 “能够在仙去后,得到王上的认可和追封,是一个做臣子的最大的荣耀,想必祖父他的在天之灵也会甚感欣慰。”蒙毅宽心了许多。 “好了,回去,多陪陪你父亲,他心中的哀伤其实更重,只是他不愿表现出来而已。”嬴政说道。 “那微臣便不远送了,王上回去多多休息。”蒙毅拱手之后调转马头,回了蒙府。 看着蒙毅远去的背影,嬴政轻叹一声,想起了他的父王----嬴异人。 心中的悲伤更浓郁了几分。 回到宫中,嬴政先去看望了夏夫人。 夏夫人和嬴福正在院子里种花,看见嬴政回来,别提多高兴了,问长问短的,显然并不知道嬴政被劫持的事。 嬴福肯定是听说了,但他定然没有告诉夏夫人。 嬴政也在与夏夫人的交谈中,逐渐定了定心绪。 从夏夫人的院子出来,嬴政又去了趟华阳宫。 两个祖母,如果回宫了却只拜会一个,容易出问题。 刚进了华阳宫,却遇见昌平君熊启正在给华阳夫人讲述蒙府的事,南苏公主也在旁边听着,还不时地补充几句。 昌平君,华阳夫人的宗亲,也是当今楚王的弟弟,成娇的舅父,在年少时被当做质子留在秦国,是秦国内芈氏家族乃至楚系势力的代表人物,背景不容小觑。 见嬴政进门,昌平君起身拱手说道:“下臣见过王上。” 南苏公主也跟着轻轻一拜。 “昌平君不必多礼。”嬴政摆了下手,又冲南苏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向华阳夫人拱手说道,“政儿拜见王祖母。” “政儿,听说你出行,被劫持了,可真有此事。”华阳夫人走过来,急切地问道。 “虽说惊险,可也幸得被劫持,只是损失些赎金而已,还请王祖母不必挂心。”嬴政淡淡地说道。 接着,嬴政将这几天的经历,简单地说给华阳夫人听。当然与白衣老者的事情肯定是要瞒过的。 华阳夫人听得时而皱眉,时而瞪眼,表情一阵变换。 “论其结果,损失了些钱银,却揭穿了魏国的阴谋,也算划算。”讲完了这些天的经历,嬴政紧跟着说道。 “确实欺人太甚。”没等华阳夫人开口,昌平君便愤然说道。 华阳夫人却显得很沉稳,沉声说道:“你说,魏国这么做,与蒙家之事,是否有关系?” “事情的原因,还在调查中。”嬴政说道,“但要是寡人推测的话,其中并非没有关联。” 昌平君分析道:“蒙老将军生前,攻打最多的便是魏国,所抢夺的土地,最多的也是魏国。据说魏国上下对蒙老将军都颇为记恨,但因惧怕蒙老将军,多年来,始终未敢主动与秦国开战。” 嬴政点点头,说道:“所以说,魏国不敢正面与大秦开战,只得暗中挑拨,来消耗大秦,即使阴谋败露,致使大秦攻魏,他们也不再惧怕没有蒙老将军带军的大秦。” “果然下的一手好棋。”昌平君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华阳夫人说道:“看来,蒙骜生病之后不久,魏国便洞悉了此事,并开始了周密的计划。” “可是,蒙老将军病重一事,蒙家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嬴政说道,“就连寡人,也是听成娇偶然说起,才获悉此事。” “也不见得,蒙老将军卸任的那次廷议,不是很多人参加了吗。”昌平君眼睛转了一圈,说道。 “说的也是。”嬴政点点头道,“可能就是从那时,蒙老将军病重之事,便传到了各国耳中。” 华阳夫人问道:“吕不韦呢,他对你遇刺之事有何看法?” “仲父说过,待回宫之后,稍作调整,便举兵伐魏。”嬴政说道。 “该是如此。”华阳夫人点头说道:“若是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如今既已识破了魏国的阴谋,那便叫他们知道,此行的后果。” “若要攻魏,最熟悉魏国的,非蒙家莫属了,可是……”嬴政微皱了一下眉,说道,“蒙家目前的情况,却又不得出战,王祖母你看,派何人攻魏比较好?” “微臣愿帅兵前往!”没等华阳夫人开口,昌平君便急声说道。 华阳夫人看了昌平君一眼,对嬴政说道:“昨日蒙老将军病逝,成娇从蒙府回来之后,便说道,他立志要像蒙老将军一样,为大秦攻城拔寨,建功立业,若再生战事,他必代蒙老将军出战,以尉蒙老将军在天之灵。” 嬴政吃了一惊,问道:“祖母是说,成娇要带兵出战?” 华阳夫人点点头,看着嬴政的反应。 “这不妥,成娇还未行冠礼,怎可带兵杀敌?”嬴政有些心急地说道,“况且寡人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万一战场上刀剑无眼,只怕……” “本宫到是觉得,让成娇出去锻炼一下也好,”华阳夫人说道,“派个得力的将领作为副将便可,若是不让他完成心愿,只怕会生出病来。” 见华阳夫人如此说,嬴政便知道了华阳夫人的用意,转而说道:“那此事待明日寡人问过仲父之后,再做商议。” 华阳夫人点点头,也并未再作坚持。 嬴政从心底里不想让成娇带兵出战。一则,是因为成娇确实年龄太小,若要出去历练,也为时尚早。二则,任何的一国君王,都不太想让自己的兄弟抢了自己的风头。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秦国为了制裁魏国而出兵,若因成娇经验不足而败了,那可就丢人丢到魏国去了,这会让魏国更为嚣张。 华阳夫人又问起了嬴政对蒙骜追封的事,但也只是问问,并未作出什么评价,基本是默认了嬴政的做法。 从华阳宫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嬴政回了自己的寝宫。 李斯正在书房等他回来。 二人终于有了独立交流的空间,嬴政也是将憋了好多天的问题一一问明。 李斯也是如实作答。 嬴政又问李斯,当初为何不告诉他实情而设了防备遇刺的连环计。 李斯知道这是嬴政在找台阶下,便跪拜下来请罪。 嬴政苦笑地摇了摇头,将李斯扶起,但心中却舒坦了许多。 李斯随即说道:“王上,跟草民去一趟文擂居。” “天色已经黑了,为何要这个时间过去?”嬴政不解地问道。 “难道王上不想要师尊所赠与的那些东西了?”李斯嘴角带笑地说道。 嬴政这才想起与荆良的约定,而荆良必然先于他回到咸阳,文擂居也是最佳的见面地点。 来到文擂居,三人在一间相对封闭的屋子里碰面。 荆良将老者送与嬴政的东西交给嬴政,又将那些赎金的安置情况告诉嬴政。 之后,三人又简单制定了一下去周武王墓的计划。 制定了计划之后,荆良又拿出一份棉帛,递到嬴政面前。 “王上之前说要建一所带有多个密室的小型寝宫,这便是在下这几天所绘制的寝宫图纸。”荆良说道。 嬴政高兴地接过棉帛,打开来看。 “王上,起个名字。”李斯说道。 嬴政想了一下,说道:“此次出行,寡人最大的发现,便是古迹和天承之事,那便叫做“古承宫”。” 李斯与荆良互相看了看,心道:王上起名的功夫,可没比师尊强多少! 第41章 成蟜请战 第二日一早,吕不韦便来到了嬴政的寝宫。 嬴政率先问道:“仲父,蒙家现在是什么状况?” “城中该去吊唁的,均已吊唁完毕。”吕不韦说道,“但依王上之命,若将蒙老将军的遗体安葬至王族公墓,则不可耽搁,所以蒙家计划明日便启程。”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记住,要以侯爵之礼入葬。” “这是自然。”吕不韦笑了笑说道,“不知同为侯爵,老臣可有此殊荣,死后可葬入王族公墓呢。” “吕相邦乃寡人仲父,自然早已是王族中人了。”嬴政很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吕不韦笑着说道,“老臣只是说笑而已,王上不必当真。” “寡人可并未说笑。”嬴政肃然说道,“仲父本就身为侯爵,功绩也不比蒙老将军少,更何况仲父的故土也远在赵国。” 吕不韦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说定了,待老夫百年之后,王上也要将老夫安葬于王族公墓。” “一言为定。”嬴政很认真地说道。 “呵呵,如此甚好。”吕不韦显出些许欣慰的表情,然后话锋一转说道,“王上,朝中有重臣丧葬,那大婚之期可否推延?”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也好,待蒙家料理完蒙老将军的后事,再说。至于改至何日,仲父便与太王太后商议着办。” “只是这样一来,各国的使节便要再多住上一些时日了。”吕不韦说道。 说到使节,嬴政似乎想起了什么:“仲父可记得,选妃那日,各国献上国礼时,韩国所献的开渠一事?” “老臣当然记得,当时王上说想思量之后再做商议,而老臣又忙于准备王上出行的各项事务,所以一直没腾出时间与王上商议此事。”吕不韦说道。 “仲父对此事,是何看法?”嬴政问道。 “依老臣看来,此举的确功在千秋。”吕不韦捋了捋胡须,似在想着问题,“但是,却是苦在当世啊。” “为何苦在当世?”嬴政问道。 吕不韦微微叹了口气道:“若修成此渠,则千倾良田得以灌溉,国库定然得以更加充实,与他国作战,吾军也定然更有底气。只是,这开渠工程极为浩大,并非一年半载便可完成之举,所以这修建的过程,必然耗费大量的钱银与人力,沿途的百姓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利弊得失如此,如何决定,还望王上仔细衡量。” 嬴政在想到韩国献上修渠之策这件事的时候,心中便已做好了打算。 之前嬴政确实犹豫不决,但如今手中有老者给的五谷原种,嬴政必须在短时间内,将第二代原种培育起来。那这水渠就势必要修了。 “那仲父是偏重于修,还是不修?”嬴政问道。 “修渠固然是好事,但是,王上若真的胸怀天下,便不应在此时增加国库以及民众的负担,这水渠,留给后世再修,也未尝不可。”吕不韦说道。 “寡人明白仲父的意思了,待寡人想好之后,再决议此事。”嬴政说道。 吕不韦拱手道:“王上,关于此次魏国派人行刺一事,该作何处理?” 吕不韦本以为嬴政还会问他是什么意见,哪知嬴政直接说道:“寡人既已回朝,即刻缉拿当时逃走的那两个刺客以及相关人等,务必严刑拷问,确定真相,若是与调查的相符,便依仲父之意,即日起兵伐魏。” “老臣遵王命。”吕不韦拱手说道。 “还有,命魏国的公主以及使臣即刻归魏,不得在踏入秦国半步。”嬴政愤愤地说道。 “这个……”吕不韦显然没想到嬴政会如此决绝,但短暂的思量后,转而说道,“既然即将开战,那便理应如此。只是,这领兵的人选嘛……” “昨日在华阳宫,太王太后曾与寡人谈及此事。”嬴政说道,“而太王太后所荐之人选,想必仲父猜都猜不到。” “哦?太王太后所荐何人?”吕不韦疑惑地问道。 嬴政说道:“寡人的王弟,长安君成娇。” “哦。”吕不韦确实没有想到华阳夫人推荐让成娇领兵出战,但也不显得有多惊讶。 “其实,王祖母她也并非是举荐,只是说,成娇有个心愿,便是要像蒙老将军一样征战沙场,而王祖母只是不想成娇的愿望落空而已。”嬴政解释道。 “老臣到是觉得,要是派成娇出战,也并无不可。”吕不韦思量了一番之后说道。 嬴政本以为吕不韦不会同意成娇作为主帅领兵攻魏,却没想到吕不韦竟然同意了。 “仲父的意思是同意成娇统兵出战?”嬴政问道。 吕不韦点点头,说道:“年轻人嘛,就要多锤炼,不然他以后怎么帮王上征战沙场,荡平四海。” “这样,过几日举行个廷议,就对魏国用兵之事,听听大家的意见,也问问成娇的意思。”嬴政说道。 “老臣回去之后,便即刻安排。”吕不韦说道。 “还有,寡人此次大婚,所娶王妃众多,所以……”嬴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寡人想即刻修建一个临时的寝宫,以供各位王妃居用。” “王上若想增加一些寝宫,到是未尝不可,只是这工期,怕是赶不及啊,毕竟大婚之期不可拖延的太久。”吕不韦说道。 “时间上,确实有些紧。”嬴政说道,“仲父那里不是有着好些的能工巧匠吗,若是抽调一些过来,应该来的及。” 吕不韦笑着说道:“老臣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此事,那些工匠都是普天之下最顶尖的工匠,人数又不少,若是让他们参与其中,想必工期会大为缩短。” “即使建造不完,也不要紧,何时建完,何时住进去便是了,并不耽误婚期。”嬴政说道。 “老臣明日便作此安排,务必在婚期之前完工。”吕不韦说道。 “如此,便有劳仲父了。”嬴政很客气地说道。 该商议的商议过了,吕不韦便请辞离开了王宫。 吕不韦刚走不久,成娇便进了门。 “王兄,听说你要出兵伐魏?”还没走到嬴政跟前,成娇便急切地问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不错。想必你也听说了,魏国派人假扮楚人行刺寡人,此种行径,嚣张至极。寡人怎么可能不让魏国付出一点代价。” 嬴政刚说完,就见成娇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道:“臣弟成娇,请命带兵出战魏国,若有不胜,愿提头来见。” 嬴政一边上前扶成娇起身,一边说道:“你年纪尚幼,还未到领兵出战的年纪,再说,寡人就你这么一个王弟,你若是出什么事,叫寡人怎么向太王太后交待。” 成娇却并未起身,执拗地说道:“王兄若是不答应,成娇便长跪不起。” 见成娇如此坚决,嬴政只好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寡人已命吕相邦召集廷议,商议出兵伐魏之事。现在连到底出不出兵都未做决议,你在这请命又有什么用。” 听到这里,成娇站起了身,说道:“那要是确定了伐魏之事,王兄一定要派吾出战。” 嬴政拽着成娇到坐席上坐了下来。 “寡人到是想知道,你如此一心挂帅出战,到底是为了什么?”嬴政温和地问道。 “臣弟听说,魏国之所以敢行刺王兄,是早听说了蒙老将军病重的消息。”成娇说道,“而如今蒙老将军仙去,料想那被蒙老将军打怕了的魏国,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即使王兄不派出大军征讨魏国,魏国也会趁此时机,出兵收复失地。”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却有些道理,只怕咱们不出兵伐魏,魏国恐怕也已蓄势待发了。” “王兄也知道,臣弟一直非常崇拜蒙老将军,视蒙老将军为标榜。”成娇动情地说道,“所以,臣弟的理想,便是成为蒙老将军那样的英雄,南征北战,建功立业。而眼下,臣弟要向世人证明,蒙老将军虽然仙去,可有人承袭了蒙老将军之志、之威,一样会令敌军闻风丧胆。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成娇。” 成娇的话说得很霸气,连嬴政都为之动容了。 “好,你的心思,寡人已然明了。”短暂地沉默后,嬴政说道,“过几日的廷议,你将你的想法说出来,希望众卿家有个正确的决议。” “若是众臣不同意臣弟出战,王兄又待如何?”成娇还是疑心地问道。 嬴政苦笑了一下,说道:“实话跟你说,太王太后向寡人举荐由你出战。而在你来之前,吕相邦刚从这里离开,他也建议可以让你试一试。寡人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还做不了决定。” 听到嬴政这么说,成娇心里有了底气:“原来是这样,臣弟的安危,王兄不必担心,只要臣弟的师傅在侧守护,臣弟定然可以安然无恙。” 嬴政点点头说道:“此事,廷议之时再做决议,一个月没见了,咱们比划比划去,你若是赢了,寡人便不再担心了。” “好。”成娇很痛快地回答。 兄弟二人找了间空屋子,脱了外衣,摔起了跤。 近一个时辰过去,大汗淋漓的兄弟俩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寡人的基本功底,还是不如你啊。”喘匀了气之后,嬴政说道。 “虽说臣弟赢了,但感觉王兄的力气,比上一次大了许多,耐力也明显的增强了。王兄这段时间在外面吃什么补品了?”成娇调侃地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嬴政一下想到了在山洞里,白衣老者给他的红色药丸。 老者说过,这种药丸除了能抵御异样光线的损伤,还对身体很有益处。 在途中的那几天,嬴政按照老者的吩咐,每天都吃一颗,难道这便是嬴政力量和耐力都有了些许加强的原因? 管他的,既然不是毒药,即使没多大益处,至少也没什么坏处,况且还是白送的,干嘛不吃。 “饿了,走,用膳去。”嬴政起身说道。 成娇点点头:“肚子早就叫了。” 嬴政拉起成娇,兄弟俩攀着肩膀出了门。 第42章 百姓最怕什么 成娇与嬴政一起用了午膳,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他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心情大好。 成娇刚走了不多时,李斯回来了。 嬴政本来想去看看胡羽公主的,因为在蒙府分别的太匆忙,但这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来王宫找他,现在却抽不出时间来。 “王上,周武王陵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李斯拱手说道。 “守卫的军士已经更换了?”嬴政问道。 “是的,赵高将守卫换成了御林军。”李斯说道。 “那何时可以动身?”嬴政迫切地问道。 “随时都可以。”李斯回答。 “寡人让吕相邦安排了一次廷议,待廷议之后。”嬴政按捺住心中的迫切。 说到廷议,嬴政才想起白衣老者叮嘱他的话:凡是大事要与李斯商议。 于是嬴政便说道:“廷议之上,是有几件大事,需要决议,寡人想先听听先生的意见。” “王上请讲,是哪几件要事。”李斯说道。 “之前选妃之时,韩国使臣郑国所献上一份地图,乃是修建水渠,灌溉良田的建议。寡人觉得此举可为,可以利用这水渠,培育更多的五谷原种,提高很多的粮食产量。”嬴政说道。 “呵呵。”李斯淡淡一笑,说道,“这件事,并非想象那样简单。” “哦?此话怎讲?”嬴政问道。 李斯平静地说道:“王上还应以更高远的眼界来看待魏国行刺之事。魏国之所以敢做出借刀杀人的事,其一国的力量,定然不够。而之所以嫁祸给楚国,一则是因为楚国的南苏公主是可以利用的借口,二则是因为以楚国的实力可以一直与大秦僵持下去,从而持续消耗秦,楚两国的实力。” 嬴政看着李斯,仔细地听着。 “而行刺的目标,虽然是针对胡羽公主,也是掩人耳目而已,王上你想,这些刺客既然没有本事杀的了王上,那自然也就伤害不了王上身边的胡羽公主。所以,这些刺客本就是送命来的。”李斯说道。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在想着这几件事情之间的联系。 “世人谁不知晓,赵、魏、韩三家分晋,本就同气连枝,几百年来虽然也有互相攻打的时候,但如遇外敌,还是会相互增援。所以草民才说,此事未必是魏国一国所为,而更有可能是这三个国家共同谋划的。” “!!”嬴政着实吃了一惊。 李斯说道:“为何韩国在选妃之时献上开渠之策,而紧接着魏国便派出刺客伪装楚人刺杀赵国的公主?这其中并非没有关联。” “开渠之策确实是利国利民之事,功在千秋。但以韩国的角度去看,它绝不会献计让秦国越来越强大,然后使自己陷入任由秦国宰割的地步。韩国献策的真正目的,便在于疲秦。因为韩国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与秦国相抗,所以只能以这种方法削弱秦国的现有力量。” 嬴政:“……” “王上可以试想一下,秦国一边忙于大型水渠的开建,一边忙于与楚国的持续交战,还要随时应对赵、魏的侵扰。若是此种局面出现,还未等水渠修完,秦国必会被拖垮,而世上再次出现三家分秦的局面,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说,这便是赵、魏、韩三国整盘的布局。”李斯分析完毕,依然眼神坚定地看着嬴政。 嬴政深深倒吸几口凉气,心间悸动。 虽然没有查清赵、魏、韩三国的根本意图,但李斯的分析精准至极,没有一处不合理的地方,不得不让人信服。 “怪不得前辈让寡人凡遇大事皆须与你商议,若无先生提醒,寡人定会中这赵、魏、韩合谋之计。”嬴政心有余悸地说道。 “草民只是对一些事,看得透彻而已。”李斯平和地说道。 “那么看来,这水渠不可修。”嬴政说道。 “非也,非也。”李斯慢悠悠地说道。 嬴政本以为李斯说了这么多,是为了劝他放弃修渠,却不料李斯又说“非也”。 “那依先生看……”嬴政一脸的不解。 “之前王上遇刺,草民将计就计,揭穿了魏国的阴谋。而接下来,依然可以将计就计,变被动为主动。”李斯说道。 “请先生明示。”嬴政说道。 “修渠之策,韩国乃为削弱秦国国力的疲秦之策,而王上只需颁布一些政令,便可在不削减国力的情况下,而修成此渠,岂不是一举两得。”李斯说道。 “寡人该如何做?”嬴政疑惑地问道。 李斯微笑着说道:“王上可以将水渠建好之后的利益,换取当地民众的积极性,从而使其主动地参加到水渠的修建工程中来。其一,可减免当下直至水渠修建完毕的赋税;其二,可按每户累积的修建水渠的贡献,来分配水渠修成之后的水源用量;其三,可以三年之期的表现,换取不同数量的第二代五谷原种。” 嬴政不住地点头,按李斯的说法做的话,的确可以更巧妙地调动起民众。 “若依此行事,则既可以减少军士参与的数量,也可减少库银的开支,更可使工期大为缩短。至于其间的数量与细节,还请王上自行定夺。”李斯说道。 “好,便依先生此策。水渠寡人要修,但劳民却不伤财,哈哈哈,甚好,甚好……”嬴政高兴地合不拢嘴。 “王上过誉了。”李斯悠悠地说道。 忽而,嬴政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急切地问道:“方才提到五谷原种,这培育原种之法,该如何进行呢?” 李斯清了清嗓子,说道:“五谷原种,以五行原素分类,故而适合种植于各种不同的环境,包括气候,土质,光照等不同因素。而秦国则正是各种地形都涵盖,基本可以培育所有的五谷原种。” 嬴政似懂非懂的看着李斯,从未有过务农经历的一国之主,当然只能想象着曾经看到过的那些画面。 李斯笑了笑说道:“关于这五谷原种,王上若想了解的更多的话,最好的办法,便是研读《神农经》中的《农粮经》。” “《农粮经》?寡人只听说过《百草经》,却不知这世上还有《农粮经》。”嬴政说道。 “世人所知道的《神农百草经》,其实只是《神农经》中的一部分而已。”李斯说道,“而整部的《神农经》则包括《百草经》,《农粮经》,《百药经》,《百毒经》等。” 那便是涵盖了所有植物了。 “那为何流传于世的,仅有《百草经》呢?”嬴政问道。 “目前在世间流传的,是《百草经》与《百药经》的合订版本。”李斯说道,“至于剩余的几部为何没有流传于世,草民也不得而知。但草民知道,周武王墓中,定有整部的《神农经》。” 嬴政眼神灼热,惊叹道:“真的?” “难道师尊没有告诉王上?”李斯问道。 嬴政摇摇头,说道:“他只告诉寡人,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处置,除了《易经》,他并未说其中有什么。” “原来如此。”李斯说道,“那关于五谷原种的特性,和它们各自适应的环境,就等王上拿回《农粮经》再议。” 嬴政有些迫不及待地去周武王墓一探究竟,但还是忍下了,接着说道:“五谷原种,寡人早晚会弄明白,但如何快速地让百姓种上适合自己土地的种子,使百姓丰衣足食,国库充裕,先生可有方法?” 李斯说道:“王上在培育出第二代谷种后,可推行一种新的法令,用于农耕。百姓最怕什么,咱们就解决什么,百姓最期盼什么,咱们就给予什么。” “说具体一些。”嬴政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 “那不如老规矩,草民问,王上答,方法自然呈现。”李斯说道。 嬴政:“……” 看来李斯的这个习惯还是学自白衣老者。 李斯问道:“如果让王上去耕种劳作,王上最还怕的是什么?” “最害怕的?”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干旱,洪水,蝗虫。” 李斯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嬴政一脸的疑惑:“那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可怕?”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最可怕的,是因为战争而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有田不得种。亦或者是自己的土地被分封给了诸侯,爵士……王上说的那些天灾固然可怕,甚至残酷,但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如果自己的土地已经不归自己所有了,那即便是再大的洪水席卷过后,所剩的少的可怜的几颗青苗,也不属于自己。所以说,百姓最怕的是这土地的所有权被剥夺,被抢占。一旦失去了土地,百姓便一无所有,生存何以保障。” 嬴政愣在那里,久久无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国家的土地都是一国之君的,嬴政又怎么能体会失去土地的百姓们的疾苦。 “所以,草民认为,世间的百姓,最为害怕的便是连年的战争,还有这分封的制度。只要战乱持续,分封制度不改,便难以给百姓一个安稳的家园。”李斯怅然说道。 嬴政回过了神来:“先生是说,若想让这世间百姓安定祥和,只进行一统却还不够,还要改掉这分封的体质?” “王上,战乱的起因,不正是由于分封吗,若世间没有这么多的诸侯,这么多的封地,世间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冲突和利益得失,又何来的战争?”李斯有些激动地反问道。 嬴政若有所思,缓慢地点头,说道:“先生所言甚是,寡人之前,竟从未想到过这最根本的原因。” 连年的战火源于此,百姓的疾苦源于此。 李斯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王上,还是继续说种子。” 嬴政点了点头。 “王上,还是这个问题。”李斯说道,“百姓们惧怕的,还有什么?” 既然说回到种子了,怎么还是这个问题? “怕……”嬴政想了又想,也没能想出百姓惧怕的还有什么。 “百姓们更加惧怕的,是一旦灾难出现的时候,得不到帮助。”李斯说道,“多少的地方官吏中饱私囊,越是天灾的时候便越是他们发财的时候。” 嬴政愤然说道:“寡人最为痛恨的也是这种人。” “其实,这些总结起来无非一句话。”李斯说道,“体制不改,则难救百姓于水火;监管不严,则难解世人之忧苦。” “寡人明白了,一旦一统了天下,寡人必将施行不同于以往的体制,以解世人之疾苦。” “王上圣明。”李斯拱手说道,“如此,草民便说一说,这第二代五谷原种,应该怎么推行。” 嬴政轻微俯身,侧耳倾听。 李斯很干脆地说道:“很简单的一点,对于谷种而言,那便是,只换不卖。” 只换不卖? 第43章 王威初现 “只换……不卖?”嬴政显然没弄明白,李斯是什么意思。 李斯点点头,解释道:“首先,王上在培育出第二代五谷原种之后,必须要将其确立为王家所独有。任何人,包括朝中重臣不得以私自藏匿,耕种,或者贩卖。” “其次,只有拥有自己土地的百姓方可耕种。而若是耕种,则必须用粮食来换取原始种,置换的比例,因种子的种类不同而分别设定。并且,所有的赋税均计算在置换的比例中,耕种原始种的百姓不再缴纳任何赋税。若有横征暴敛者,依法严惩。” “再者,耕种原始种的百姓,一旦遭遇天灾,则由朝廷补充其所遭受损失的所有原始种,并按所补偿的原始种的数量,翻上几倍的数量发放赈灾粮。未耕种原始种的百姓,一概不发放赈灾粮。此举,一则可使百姓耕种原始种有最大程度的保障和最小程度的损失,二则使其积极参与的程度大大增加,三则即可尽量避免中饱私囊的问题,使朝中免受不必要的损失。” “最终的结果,是王上只要不断地培育原始种,便可以换取源源不断的粮食,国库必然越来越充实。而百姓则可安心耕种,即使遇到天灾,也不至于挨饿,更有朝中补充的原始种,以便第二年再行耕种。” “这便是草民建议的原始种耕种新政。唯独有利益损失的,便是那些贪官污吏而已。”说完,李斯长出一口气。 嬴政同样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消化完了李斯所说的话:“先生所说的新政,实乃绝妙,就算是没有原始种,用普通的种子来执行此新政,也势必富民强国啊。”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可别忘了,草民所说的前提,是百姓有自己的土地,才能执行此新政,否则,庄稼种到一半,土地被别人收了去,还怎么配合王上进行原始种的耕种。” 嬴政点头说道:“寡人知道该怎么做了。此新政,便在培育出原始种的时候全面执行。至于负责此事的人选吗……蒙毅既为军粮的督管,便由他来担任。” 李斯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赵高走进来,轻声说道:“王上,南苏公主请见。” “她来找寡人?”嬴政问道。 赵高说道:“南苏公主说,她是来传旨的。” “哦?”嬴政对赵高说道,“你先等一下。” 嬴政又对李斯说道:“寡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教先生。” 李斯拱手说道:“王上请讲。” “伐魏之事,寡人到底该不该派成娇作为主帅出战?”嬴政问道。 对于成娇请战一事,嬴政其实也不是没有选择。既然成娇非出战不可,那也完全可以选择一位有经验的上将作为主帅,而成娇则可以作为副帅,或者副将,积累一些战场经验便可。 李斯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草民也用一句话,说明自己的看法。” “先生请讲。”嬴政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次伐魏,若命成娇为主帅,则可为;若不命成娇为主帅,则不如不伐。”李斯肃然说道。 “为何?”嬴政眉头微紧,问道。 李斯却笑了笑,说道:“王上,草民已然说过了,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 嬴政琢磨不明白李斯为什么这么说,但也不便追问,说道:“既然先生不愿明言,就叫寡人多琢磨些时候。” 李斯拱手施礼,说道:“那草民便先行告退。” 嬴政起身,客气地说道:“先生慢走。” 赵高刚要送李斯出门,却被嬴政叫住了。 嬴政走到赵高近前,低声耳语了一阵。 赵高俯首倾听,连连点头,然后才拱手拜礼出了门。 李斯退步出了门,在门外遇到了正往里走的南苏公主,拱手向南苏公主施礼后,便神色匆匆地快步离开了寝宫。 不多时,赵高来到门外,将南苏公主送到书房的门口,便转身也快步向宫外的方向走去。 南苏公主看着赵高的背影,心道这李斯与赵高怎么如此神色匆匆,神神秘秘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明所以的南苏公主快步迈进了书房的外门。 南苏公主进门后轻轻一拜道:“南苏见过王上。” 嬴政面带微笑:“跟寡人,就不要客气了,你若不来,寡人得空还要去找你呢。” 南苏公主面带羞涩,说道:“王上,南苏这次来,是帮着传话的。” 嬴政示意南苏坐下说话,然后一边拿起水具要给南苏倒水,一边问道:“传谁的话。” 南苏接过水壶,先给嬴政倒满了,才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华阳祖母了。” “王祖母有何事?”嬴政问道。 “华阳祖母说,这次的廷议,她也会参加。”说完,南苏公主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哦?”嬴政的目光从南苏公主身上移开,看向窗外,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华阳夫人很多年没有参与政事了,这次要参加廷议,多半是与成娇挂帅的事情有关。 “就只这件事吗?”嬴政问道。 南苏公主点点头:“华阳祖母只说了这一句话,并未说其它的,便让南苏过来传话了。” 嬴政点头说道:“刚好廷议有几件事情,也需要与王祖母商议。” 南苏公主向嬴政的方向凑了凑,低声说道:“王上,南苏想去看看胡羽妹妹,可否?” 嬴政笑了笑说道:“怎么,这才两天不见,就想她了?放心,以后入了宫,你们天天能见面。” 南苏公主娇羞地转过身,一抹红晕迅速的蹿上了脸颊:“王上,你又戏弄南苏。” “哈哈哈,好,寡人送你过去,正好寡人也有事跟你们说。”嬴政站起身说道。 嬴政要说的事,自然是婚礼延期的事情。 “还有。”南苏公主又转回了身,看向嬴政,“南苏想回楚国使团驻地住上两天,毕竟,被人诬陷刺杀秦王不是小事,与使节商议之后,南苏想尽快禀告父王。” 嬴政猛的轻拍了下额头。 之前还是他让南苏公主与胡羽公主通过使节禀告各自的父王,嬴政出游遇刺的事。回到咸阳之后,南苏公主直接回了华阳宫,到现在还没见到楚国的使节,却将政事搁延了。 “走,去见了胡羽,寡人再送你回楚国使团驻地。”嬴政说道。 赵高没在宫内,另由人备好了马,嬴政带着南苏公主,还有二更,三更,骑马向城外奔去。 将南苏公主送到楚国使者营地后,嬴政又去了一趟韩国的使团驻地。 第二天,吕不韦前来禀告,廷议的时间已定,是在次日一早。 到了廷议之日,嬴政先去了华阳宫。 嬴政向华阳夫人请了安,祖孙二人一同来到议事大殿,并排坐在君位。 众臣已经在殿内等候一阵子了。 廷议仍是吕不韦主持。 所议的第一件事,便是春猎遇刺之事。 吕不韦将大体的经过,向所有人说了一遍。 众臣皆为惊叹。 虽说对此事早都有所耳闻,但传闻毕竟不如亲耳听到的让人信服,更何况吕不韦向来妙语连珠。 吕不韦讲述完了之后,一声喝令,几名近卫押上来两个男囚。 两个男囚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幅等待审判的样子。 蒙恬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此二人,便是王上遇刺的过程中,偶遇劫匪,被劫匪所放走的两个人,经过审问,二人俱已交待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刺客均为魏国之人,假冒楚国人士刺杀王上,目的,便是挑起秦楚之间的战争。” 之前赵高听从嬴政之命,便是迅速去找蒙恬,询问这两个刺客的去向,这才得知蒙恬已将他们俘获,带回了咸阳。 吕不韦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刺客,面露怒色道:“虽然此二人也不知具体是谁在幕后主使,但本相认为,不管这其中有无魏国王室的参与,行刺乃是事实,所以,王上与本相商议之后,决定即日起,发兵伐魏!”。 众人对此结果早有预见,所以也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互相地点了点头。 伐魏的意见很统一,这也是多年来秦国积累下的自信的表现,君主若想出兵攻打哪个国家,基本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这时,昌平君站了出来,拱手施礼道:“王上,此次伐魏,微臣愿统军前往,必杀得那魏国割城划地以赔其罪。” 没等嬴政开口说道,突然从人群中又站出一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却穿着一身战甲,英武之气十足。 此人正是成娇。 “王兄,臣弟请缨,挂帅出战,望王兄恩准。”成娇拱手,躬身说道。 众臣没想到成娇会突然站出来,纷纷议论起来。华阳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神光,侧首又看了看嬴政。 “呵呵,王弟虽年纪不足双十,但志向远大,勇气可嘉,不愧是嬴氏男儿。此番出战,你需要多少兵马?”嬴政笑着说道。 此话刚一落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吕不韦,华阳夫人,甚至连成娇都愣住了。 吕不韦虽然赞成让成娇挂帅出征,但在廷议上,最起码的程序是要有的,不管是谁请战,君王首先会问问众臣的意见,再比较比较请战的几个人谁更适合此次战事,然后才能决定由谁挂帅,由谁做副将。而如今的情况,嬴政竟是省掉了所有环节,直接问成娇需要多少兵马。 华阳夫人也感到很意外,因为之前嬴政的态度,并不是很愿意让成娇挂帅,这转变的速度,让她一时难以适应。她来参加廷议的目的,也是为了替成娇撑口袋,却哪成想,竟来的有些多余了。 昌平君也很尴尬地被晾在一边,直接被忽视了。 成娇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回过神来,说道:“臣弟出征……有五万兵马足以。” 嬴政却摇了摇头,说道:“魏国既然敢于行刺,必然已经准备周全,更何况,难保赵、韩两国不去支援。五万人马,定然不够。寡人拨八万人马给你,此战,务必取胜。” 成娇单膝跪地,拱手应道:“臣弟领王命,若是不胜,愿提头来见。” “赵高,拟旨命长安君成蟜挂帅伐魏。”嬴政看向赵高,说道,“另命,成娇之师樊於期为副将,昌平君为监军,明日点拨兵马,三日后发兵伐魏。” “奴臣,遵王命。”赵高说罢,转身来到书桌旁拟旨。 “臣弟谢王上。”成娇跪拜道。 吕不韦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上,如果颁诏,这王玺……” “仲父不必担心。”嬴政悠然说道,“这王玺放在寡人这里,弄不丢。” 吕不韦一脸的讶然。他方才突然想到的是王玺在太后赵姬那里保存,而赵姬并不在咸阳,所以如果颁旨的话,盖不上王玺,那是很尴尬的。 只见赵高不慌不忙地拿出王玺,放在一侧,继续写旨意。 众臣见了王玺也都是一脸地惊讶,但却不敢议论。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高身上,包括华阳夫人。 嬴政选在这个场合显露一下王玺,也是想彰显一下君王的威严,而如此干脆地任命成娇,也并不是没有原因。 华阳夫人来到议事厅参加廷议,已经摆明了立场,若华阳夫人极为坚持,那无论谁提出反对,可能都会被反驳,最终的结果还是命成娇为主帅。更何况李斯的建议,是要听取的,既然必定伐魏,那还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华阳夫人与成娇。 写好了旨意,赵高将玉玺盖了上去,然后当场宣读。 成娇接了旨,谢了恩,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嬴政高声说道:“既然伐魏之事已定,那便商讨下一个要事。” 嬴政话音一落,赵高便向门外高声喊道:“将人带进来。” 第44章 郑国渠 不多时,几个近卫带进一个人。 这人众人都见过,正是此次选妃的韩国使臣——郑国。 郑国刚要开口问礼,便听赵高厉声道:“跪下!” 郑国本以为嬴政将他传唤来,是为了询问修渠的事,并没想到会被呵斥,慌乱之下,连忙拜倒在地。 嬴政肃然说道:“郑国,你可知罪?” 众臣皆是一脸的茫然。 之前郑国献策修渠,乃是以国礼的形式奉上,而且所有人也都认为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却不想此次嬴政竟然直接向郑国问罪。 郑国也是一脸的疑惑,说道:“敢问大王,外臣何罪之有?” “身犯何罪,难道你不清楚吗?”嬴政脸色阴沉地说道。 “外臣确实不知。”郑国恢复了平静,虽然依旧跪在地上,但表情颇为坚韧。 “哼……”嬴政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虽身犯死罪,但寡人若不挑明,想必你也定然不服,那寡人便让你死个明白。” 郑国拱手说道:“外臣愿闻其祥。” “寡人问你,这开渠之策,怕是并非韩非子刚刚谋划,想必已经谋划好几年了。”嬴政双眼紧盯郑国,“为何偏偏现在拿出,献于吾大秦?” “这……”郑国的气场立刻变了。 “此策看似助秦兴修水利,实则乃是使大秦忙于修渠,而无暇出兵攻韩,韩国便可得以休养生息几年,养足兵力,抵抗大秦。”嬴政停顿了一下,问道,“对否?” 郑国不再言语,低着头,冷汗直流。 众人的目光也都盯在郑国身上,从他的表情来看,众人哪会看不出,嬴政说对了,而郑国也无疑是默认了。 嬴政接着说道:“赵、魏、韩三家分晋,可谓同气连枝,对大秦,也真是颇费了一番苦心。先是由最弱小的韩国,提出开渠之策,再由魏国假扮楚人行刺于寡人,而赵国准备大军则伺机而动。” “其结果,便是在几年内,大秦因修渠而财力耗尽;与楚国的交战,会因僵持不下,而军队的士气低落,毫无战力;而赵与魏则派大军趁虚而入。如果顺利,则三家分秦的局面,便会在秦国上演。” “对否?” 嬴政的一声问责,惊得郑国直接坐倒在地,嘴唇不断的颤抖。 众臣听闻秦王所言,一个个都怒目圆睁,像是要用目光杀死郑国。 华阳夫人也是死死地盯着郑国,生怕他飞走一样。 全场瞬间静止,落针可闻。 嬴政站起身,踱步走了过来。 “幸得天佑大秦。寡人追查两个刺杀寡人的刺客,揭穿了他们的身份,就在刚才,他们就跪在你现在的地方。所以,刚才的决议,便是大秦派出大军攻魏,而并非攻楚。”嬴政说道。 郑国抬起头,惊异地看向嬴政。 “更加幸运的是,大秦尚未开始修渠,国力不会有所损伤,你的这条命,算是白送了。”嬴政站在郑国面前,略带嘲讽地说道。 “哈哈哈……”郑国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说道,“想不到,大秦的君王年纪轻轻,却如此了得。赵、魏、韩三国如此周密的计划,竟被你轻易识破,郑国死在你的手里,不觉得冤枉。” “寡人暂且不会杀你。”嬴政悠然说道,“大军攻魏,若魏军拼死相抗,赵国再施以援手,大秦不见得有必胜的把握。但若是回师的途中,顺手灭了韩国,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到时,将韩王抓回来与你一起处置,岂不更好?” “你……”郑国脸色苍白,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发生,嬴政说的出,定然做的到。 “而你,郑国。”嬴政冷冷地说道,“你来之前,韩王命你前来献策,以拖住大秦几年不攻韩,使得韩国得以恢复军力,你却连几个月都难以做到。若是韩国此次真的灭国,那么排在第一的罪人,便非你郑国莫属。” 嬴政字字如刀,众臣的眼神,更如雷电般摄人心魂,任郑国再强的心理防线,也断难抵御。 郑国再次跪拜了下去,而这次,是出于内心的跪拜。 “罪臣郑国,恳请秦王,放过韩国这一次。”郑国眼神显得冷峻,“郑国担不起这千古骂名,若此次大秦不去挥师灭韩,郑国愿以死谢罪。” 说罢,郑国向嬴政深深叩首。 嬴政似乎不为所动,悠然说道:“谢罪到是可以,但若以将你处死这种方式去赎韩国的罪,除了出口气之外,寡人又能得到什么?” 郑国像是看到了希望,抬头看向嬴政:“大王的意思是?” 嬴政语速加快了一些,说道:“若想大秦不去灭韩,便需要用等值的东西来换,而你的能力,远比你的命对寡人更有价值。” 中国有句古语,活人永远比死人有用。 郑国也是各聪明人,哪会不明白嬴政的意思,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即拱手说道:“罪臣郑国,从今愿效命秦王,若秦王不嫌,郑国愿用尽平生所学,助大秦修成此渠。” 嬴政见郑国拿的起,放的下,也十分欣慰。 “哈哈哈……”嬴政笑道,“你若出于真心,则修渠便是大功,功过便可相抵,寡人自然不会再去攻韩。但若是……” “若是郑国出于违心,大王随时出兵灭韩便是,郑国也随大王任意处置。”郑国坚定地说道,似乎心意已决。 “既然如此,起身。”嬴政说道,“将你身上的外衣脱去,换上大秦的官衣。” “谢……谢王上。”郑国改了对嬴政的称呼,并站起身,脱掉了自己的韩国官衣。 一个小太监手捧着一套秦国的官衣,走到郑国的身侧。 郑国想都没想,便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众臣的目光也不再敌视,并且对嬴政的颇为叹服。 举手投足之间,揭穿了三晋的阴谋,又让郑国心甘情愿的在秦国修渠。 嬴政走了几步,然后回身问道:“若是寡人给你足够的权力,命你全权负责修建此渠,需要几年完工?” “回王上。”郑国已换好了衣服,拱手说道,“之前王上所命下臣修建此渠,为了给韩国争取时间,下臣定然是能拖便拖,至少十年方可完工,而一旦在财物上出现些许偏差,时间便会更久。而如今,下臣定然竭力为王上修建此渠,预计五年便足以完成。” “好!”嬴政说道,“那寡人便命你全权负责修渠一事,同时,寡人会颁布几道法令,配合你更快,更好的完成这项工程。” “是何样的法令?”郑国问道。 嬴政回到了王位之上,说道:“首先,渠道的修建,必定占用良田。因良田被占用,而导致损失的百姓,可以免去所有赋税,直到水渠修建完毕。” “第二,参与修建水渠的劳工,同样免去所有的赋税三年。出力多者,更会增加免税的年限。” “第三,所有参与修建水渠的劳工,根据其劳作的时间和效率计算工分,在水渠修好之后,按照劳工积累的工分,分配水渠可供的水量,或者朝廷提供的王家专用谷种,用以水到渠成之后的耕作之用。” “众卿以为如何?”嬴政没有问郑国,而是问向了各位重臣。 朝堂上静默了一会儿,才响起众臣的议论声,而且基本都是赞成的声音。 吕不韦捋了捋胡须说道:“王上所说的几项法令,着实高明。这样一来,便可极大地调动民众参与的积极性,想必这工期也定会缩短,而这缩短出来的工期所节省的开销,也定然远远大于这些劳工所免去的赋税,可谓一举两得。” 王翦拱手说道:“军队的监管也可能大幅缩减,所省下的支出定然不止如此。” “若行此举,工期定会再缩短两年。”郑国说道,“下臣有把握在三年内便可完工。” “三年?”嬴政惊讶道,“你确信三年便可完工?” 郑国拱手说道:“若无太大意外,三年应该可以完工。” “好!”嬴政说道,“就凭你这种气度,寡人便将这道水渠以你之名来命名,名曰‘郑国渠’。” “郑国谢王上恩赐。”郑国拜谢道。 嬴政又看向赵高,说道:“赵高,拟旨。不过,时间还是定为五年,不可急躁。” “遵王命。”赵高拱手说道。 赵高拟了两道旨意,一道是任命郑国的旨意,一道是颁布法令的旨意。 拟写完毕,赵高将两道旨意交到嬴政手中查阅。 嬴政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王印盖在上面。 赵高走到郑国面前宣读旨意。 郑国跪拜领旨。之后,退步退出了大殿。 因身份的变动,郑国需要回韩国的使者驻地安排后面的事情。况且廷议还没有结束,郑国留在这里是不合适的,所以嬴政才命其离开。 郑国走后,大殿之内还是显得很安静。 众人还处在各种不可思议中。 韩国献策的本意,让人不可思议;赵、魏、韩的合谋更让人不可思议;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嬴政所表现出的敏锐、智慧、果敢、冷静,以及对事情发展的掌控和对结果的了然于胸。 “修渠一事已定。”嬴政开口说道,“众卿,开始下个议题。” 吕不韦理了理思绪,拱手说道:“王上,朝中有重臣病故,按律法,王上的大婚之期需要推迟些时日,以避不吉之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此次寡人所迎娶的各国公主,人数较多,寡人正欲在王宫之侧重新修建几间寝宫,刚好可以待寝宫建好之后,举行大婚仪式,一展吾大秦之国威。” 气氛缓和下来,众臣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纷纷点头。 “那大婚的具体时日,还请太王太后示下。”吕不韦向华阳夫人拱手说道。 华阳夫人本是在场身份,身份和辈分最高之人,方才嬴政的一番表现,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华阳夫人问道:“这寝宫的修建,最快可多久完工?” “修建的图纸还没确定。”吕不韦说道,“但按王上所说的规格,最长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两个月之后,便也过了蒙家的丧期。”华阳夫人说道,“那便将王上的大婚之期,定于两个月后。” 吕不韦说道:“老臣会尽量将工期缩短,一个月后,便由太王太后选定吉日,如何?” 华阳夫人点头说道:“那就如吕相邦所言,先建寝宫,一个月之后择定吉日。” 众臣皆俯首应和。 吕不韦拱手问道:“王上,各国使节仍在城外驻扎,婚期延后,只怕是拖延使节在秦国的时日,该如何打算?”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将延后婚期的原因,向众使节说明,若使节无法久居于秦,则可使其将公主安置在王家的驿馆,自行回国,待寡人大婚之期,再回到秦国便可。” “臣,尊王命。”吕不韦应声道。 嬴政高声说道:“众卿可还有本要奏?” 众臣互相看了看。 陆续的,有人站出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这些朝政的事,原本就应该是在朝议中解决,而并非廷议,可在嬴政继位后的这段时间里,朝议基本已经荒废。 而如今,朝议,正在复苏… 第45章 司马通史 廷议结束之后,嬴政先是送华阳夫人回了华阳宫,然后才回到寝宫。 回寝宫的路上,嬴政的心情说不出的清爽。 赵高在嬴政身侧,不紧不慢地跟着,主仆两个的心情都十分畅快。 赵高轻声说道:“王上今日的气势,真是不同凡响啊,想必此后,吕相邦以及朝中众臣,再不会将王上视为孩童了。” 嬴政嘴角微微上扬,浅笑道:“其实寡人并非是要做戏给谁看,只不过无论是成蟜之事,还是郑国之事,寡人都必须选择最恰当的处理方式而已。” “奴臣也感觉到,按照结果来讲,王上的处理方式,无疑是最佳的。”赵高说道。 嬴政知道赵高并不是再刻意奉承他,所以也不计较,继续说道:“就如修渠这件事,寡人想修渠,但郑国存在异心,若寡人此时用他,那便真的会劳民伤财,所以必须断其后路,使其为吾大秦所用,则修渠之事方可实行。” “意外的效果是,吕相邦及众臣都被王上的睿智、气场和果断惊呆了,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赵高笑着说道。 “呵呵,这次廷议的效果,已超出寡人的预估。”嬴政说道,“而论其首功,当属李斯。” 赵高赞成地说道:“李斯却乃奇人也。” 回到寝宫,嬴政命赵高去找李斯。 李斯却不在宫中。 略微修整了一下,嬴政带着赵高,前往文擂居去找李斯。 来到文擂居,嬴政没有急着去找李斯,而是四处转了转。 之前他来找荆良,是晚上来的,已经没有学士在里面了,所以这次来,他想听听学士都在讨论些什么。 一间厅室中,几个学士正在聊着些什么。 “刘兄,听说你们吕府的那部《吕氏春秋》,已经快完本了。”一个学士说道。 那个刘姓的学士说道:“应该是快了,现在是第二次修订的阶段,但每个人都负责一部分,所以谁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没有修订完。” “你说,这吕相邦用了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大的事,只为编着一本书,也不知为的什么。”另一位学士说道。 “其实,吕府里的不少人也早都腻了,若是单单编着一本书,其实早都应该完本了。可吕相邦偏偏深究的非常细致,偏差一个字都不行。而且,吕相邦似乎对一些上古的历史十分着迷,花费的时间也更多。”那位刘姓学士说道。 “这么说来,难道吕相邦在探索什么隐秘?会不会跟古时留下的哪座宝藏有关?”一位学士满眼放光的说道。 “宝藏,宝藏,天天想的就是钱,人家吕相邦只不过想为后世留下一部好的史书,却被你们说成了贪财之人。”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的学士,不满地说道。 “马兄,兄弟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嘛。”刚才那个说有宝藏的学士挠了挠头说道。 嬴政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对话,便凑了过来。 听完几个人的对话,嬴政心中一片震荡,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藏,疾步走向后院。 嬴政带着赵高来到一间厅室,这里是司马杰处理公务的地方。 司马杰正在整理一些书简。 见嬴政进门,司马杰慌忙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便拜。 嬴政连忙挥手,示意司马杰不要拜。 司马杰点了点头,让另两个忙着整理书简的学士出了房门。 关上房门,司马杰低声说道:“司马杰见过王上。” 嬴政点点头说道:“寡人在宫中没在宫中找到李斯,所以来这看看他在没在这。” “今天,先生并没有来过。”司马杰说道。 “那荆良呢?”嬴政问道。 司马杰回答道:“荆兄早上便出了门,至今还没回来。” “哦?”嬴政有些意外,“难道他们两个一起去办什么事了?” 司马杰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知情。 “算了,也没什么要事,等他们回来再说。”嬴政说道,“先说咱们的事。” 司马杰拱手说道:“王上请坐下慢慢说。” 嬴政坐了下来,司马杰坐在他的对面。 赵高本要现在嬴政身侧,但嬴政摆了摆手,示意赵高坐下。 赵高看了司马杰一眼,便轻轻坐在了嬴政身侧。 嬴政这才开口说道:“寡人在外面偶然听到几个学士谈论吕相邦的《吕氏春秋》,便突然产生一个想法。” 司马杰往前凑了凑,像是想仔细地听嬴政说个清楚。 “既然吕相邦可以集三千门客之力,创作出《吕氏春秋》,而咱们这个文擂居,论才士,已不弱于吕府,何不也效仿之。” 司马杰眼神一聚,说道:“王上的意思是说,想集文擂居众学士之力,共同创作一部着作?” 嬴政点点头说道:“寡人正是此意。这里的才士,都是普天下的有识之士,若不去利用,实在可惜了这些人的才华。” “这个想法好是好,只是…”司马杰思量了一下,说道。 “有何难处,尽管说来。”嬴政说道。 司马杰拱手说道:“司马杰愚见,一则,文擂居的学士,多来自各府邸,并非是文擂居所俸养的门客,所以调用起来,不见得有太多的人能够听从。” “二则,文擂居人员嘈杂,难免会有鱼目混珠者,不见得像吕府那样心齐,而时间上也定然会慢上许多。” “三则,如此效仿,会不会引起吕相邦的不满,也不得而知。” 司马杰不愧为司马世家的少主人,眼睛只是一眨,便分析出了这件事可能遇到的困难。 嬴政短暂思虑了一下,微微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不过,也不难解决。” “请王上明示。”司马杰说道。 “吕相邦那里,自有寡人去说,料想他不会因此事心生计较。”嬴政说道,“而寡人想要编着的,也是一本史书,若借鉴一下吕府的经验,倒也不是难事。至于俸养门客之事吗…” 司马杰看着嬴政,他不认为吕不韦会从国库出钱养俸文擂居的学士。 “寡人给你十万银钱,用于文擂居学士的俸食,应该可以用上一段时间,若何时用完,你便再向寡人索要,直到着作完成为止。” 司马杰面露惊讶:“王上,吕相邦会开国库,将库银用于效仿他之事吗?” 嬴政笑着说道:“不用管他要钱,这钱寡人自己出。” “如此便好。”司马杰说道。 嬴政继续说道:“寡人想要的史书,可能比那《吕氏春秋》还难上一些。” “王上,如何难法?”司马杰问道。 “寡人想看到的,是自打世人会使用文字以来的所有历史。”嬴政说道,“包括上古的神话传说,灾难记载,人物关系等,最好都囊括进来,越全越好。” “这个……”司马杰挠了挠头,说道,“还真是有点难。” “听上去是复杂了一点。”嬴政说道,“但其实是将大多数众所周知的事,进行汇总,整理而已。” 司马杰拱手说道:“即便再难,司马杰也会全力完成,争取早日将此典籍呈到王上面前。” 嬴政点点头说道:“记住,越全越好,一定要集天下众人之所长。” “这文擂居,本来就是天下能人齐聚的地方。”司马杰说道,“只是,小臣不明白,为何王上对上古神话突然感兴趣了。” “寡人是想把吕相邦比下去。”嬴政淡淡地说道。 嬴政没法说出他成为天承之人的事,更没法说,在之前听了许多故事,由此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所以才要调查更为久远的历史,于是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王上放心,若此事与王权的归属有关,那小臣必不辱王命,势必超越那个《吕氏春秋》。”司马杰很坚定地说道。 嬴政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司马杰,连连点头。 “既然是要超越《吕氏春秋》的着作,那便应该先取一个超越它的名字。”司马杰说道。 “《吕氏春秋》,是以吕相邦的姓氏命名的。”嬴政说道,“那便也以你的姓氏作为开头,就叫《司马通史》。” “王上,这如何使得。”司马杰急忙说道。 “先这样叫着。”嬴政说道,“等完本的时候,要不要改名字,再行商议。” “好。”司马杰也不便再推托,说道,“那便依王上之意。” 嬴政在听到那几个学士谈论《吕氏春秋》的时候,便眼前一亮。吕不韦能用此种方法,探索和寻找历史的真实性,他又何尝不用这种方式,来了解更多的上古的人和故事,来发现更多的古迹和文明传承的线索。 嬴政点点头转而说道:“除了着书,寡人还有一事。” “王上只管吩咐便是。”司马杰说道。 “你司马家的大片良田,是如何耕种的?”嬴政问道。 司马杰没有想到嬴政会问这个问题,略显惊讶,思量了一下说道:“回王上,大体有两种方式。” “是哪两种?”嬴政问道。 “第一种,是土地由司马家族自家管理,所进行耕种的百姓,由府上定期发放酬金,类似于各府所俸养的宾客。秋后收得的粮食,除了赋税,再分给耕种之人一小部分,余下的,便统一交于府上。”司马杰说道,“而这种方式的由来,是因为百姓有时会遇到灾年,而一旦天灾严重,便会使得百姓食不饱腹,难以度日,索性便卖了土地,以求生存。但这毕竟只能维持一时,失去了土地的百姓,更是失去赖以生存的保障。司马家历来行善,家父亦是如此,所以会将变卖土地的百姓收入府中成为府丁,夏季耕田种树,冬季看家护院。” 嬴政点点头,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叹道:难怪司马家族的产业如此庞大,本来是善举,却既救助、养活了百姓,还增加了府上的收益。唯一不同的是,将天灾的承担方,从弱不禁风的百姓身上,转移到了财大气粗的司马家族。 “这第二种嘛,是土地的管理与耕种还归百姓所有,除了赋税,百姓只需交到府上少量的收成便可。若遇天灾,便按损失免去交给府上的那部分,朝廷的救济,府上也不动分毫,全部给予百姓。”司马杰继续说道,“这种方式的由来,是源于战事,百姓变卖了土地以避难,待战争结束,便又回来耕种。” 嬴政笑着说道:“看来,这行善之人终是有所善报。寡人想要借你司马家之力,耕种一批专属王家的谷种,你意如何?” 司马杰面露难色。 第46章 初探武王陵 “王上所说的,对于司马家来讲,是莫大的恩赐,只不过,此等大事,还需与家父当面商议。”司马杰有些尴尬地说道。 原来司马杰面露难色是因为这一点,嬴政本以为是司马杰心中不愿意。 嬴政随即问道:“你父亲现在何处?” “家父随蒙家安葬蒙老将军去了,本来吾也想去,可文擂居又脱离不开,所以就没有去。”司马杰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回城那日,嬴政在蒙府看见了司马鸿与司马杰,只是没得空与他们说话。料想,司马鸿这几天可能一直在蒙府,并未离开。 “那便待他们回来,与蒙家人一同商议此事。”嬴政说道。 司马杰点点头说道:“待家父回来,下臣定会告知家父。” “时间也不早了,寡人便回宫去了。”嬴政说道,“明日,赵高会将银钱送过来。” “小臣送王上出门。”司马杰说道。 嬴政起身,向门外走去。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司马杰一直送到大门外,才拱手低声说道:“王上慢走。” 嬴政点了点头,上了车驾。 回到寝宫,嬴政休息了片刻,李斯来到了书房。 “先生今日去了何处?寡人四处找寻,不见先生踪影。”嬴政问道。 李斯走到嬴政跟前,低声说道:“草民今日去见了恩师。” 嬴政一惊,问道:“前辈正在咸阳?” 李斯点头说道:“师尊知道王上即将前往周武王陵,所以特来叮嘱草民,注意一些机关,以保王上周全。” “是这样,怪不得荆良也不在文擂居。”嬴政说道。 接着,嬴政将去文擂居找李斯,然后想用众学士着书,以及借用司马家的良田之事说给李斯听。 李斯听罢说道:“王上的安排甚是合理。只是这着书的参与人员,还应该再筛选一下。” 嬴政点头称是,然后二人定好了去周武王陵的时间与细节。 第二日一早,嬴政换了一身便于活动的衣服,颇有一些侠士的风范。 赵高去了文擂居,二更,三更护着嬴政和李斯来到北城门。 荆良正在城门口候着,见了嬴政,便拱手施礼。 汇合之后,几个人催马向城北奔去。 走了一段大路,右侧出现了一个小路,几个人拐到了小路上。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几人拐入了前方的山坳中。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个军队的营地。一群兵士正分列在路口的两侧。 二更下了马,与为首的军士长交谈了几句,然后出示出了令牌。 军士长示意兵士让开了道路。 几个人催马穿过隘口,继续前行。 走了没多远,一块石碑进入了视线,上面写着“周武王陵”四个字。 绕过了石碑,是一片陡坡,众人下马,牵着马前行。 前方又是一个小型的营地。 二更亮出令牌,并将马匹交给守卫的军士。 几个军士分别接过嬴政几人的马匹,然后让开了一条道路。 二更走到嬴政身边拱手说道:“大人,前方的石门便是入口,现在已经打开,大人可以进去观摩了。” 嬴政点了点头,带着李斯和荆良走进石门。 二更、三更守在了石门之外,并没有跟着进去。 嬴政并没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样的话,过于张扬,对于武王陵的保护也不利。 三个人进了石门,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三人分别将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向前面继续走。 走过了狭小的廊道,前方是向下的石阶,不是很陡,但阶梯数量不少,缓慢向下延伸。 转了两个弯,三人来到了另一座石门前。 从外面的石门到这里,都不是当时周武王陵的修建范畴,而是后来为了保护周武王墓时修建的。 石门的锁已经打开,荆良转动了一下类似扳手的东西,石门便打开了。 待石门完全打开之后,又观察了一下火焰,荆良才率先进了石门。 里面的空间宽敞了许多,但顶部较矮,略显得压抑。 地面仍是向下的方向,但坡度不大。 没走出多远,越过了一个像拱门似的结构,又是一段向下的台阶。 但这里的台阶显然比上一处的更整齐,更平滑,色泽也更深一些。 不知走了多久,地面终于平整了。然而空间却越发狭小。 终于,三人来到了一个石头洞口,不到一人高,约二尺宽。 荆良在洞口前蹲了下去,将火把伸进了洞口。 火把没有熄灭,反而燃烧的更旺了,火焰的颜色也从红色变成了蓝色。 洞口里的地面,比洞口外要低很多。 荆良跳了下来,回身说道:“没事,下来。” 嬴政与李斯也跳了下来。 嬴政落地之后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而李斯却是一个简单的缓冲,站得非常稳,并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嬴政吃惊地看着李斯。 在嬴政心里,李斯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这种形象早已根深蒂固,嬴政万没想到李斯的功夫比他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到也是的,身为那位白衣老者的爱徒,文武双全,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嬴政也释然了。 荆良已经向前走了,火把的蓝光随着荆良缓慢的脚步向前延伸。 突然,视线之中出现了几张人脸,眼中无瞳,面色惨白,在蓝色的火焰的映照下,犹如妖魔。 嬴政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被后面的李斯扶住。 纵然已做好了进入墓穴的心理准备,嬴政也被突然出现的异象惊得不轻。 荆良转回身,浅笑道:“没事的,王上,只是几个陶俑而已。” “陶俑?”嬴政定了定神,向前走了几步。 果然,前方突然出现的,确实是几个陶俑,与真人的高度相仿,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活人站在那里,看其衣着,是几个兵士的打扮。 嬴政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些兵俑,是故意放在这里,吓唬盗墓人用的吗?” 李斯在后面笑着说道:“王上认为,单凭这几个兵俑,便足以吓退那些盗墓贼么。” “这兵俑应该是主墓里的,可不只这几个。”荆良说道,“咱们向前走。” “可是,寡人之前来的时候,没见过这几个兵俑啊。”嬴政还是一脸的疑惑。 “王上,难道你忘了,草民的师尊正在咸阳。”李斯低声说道。 嬴政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想必那白衣老者神通广大,这武王陵明着是秦军在看管,但暗中却并不是这回事。 况且白衣老者让嬴政来周武王陵取些宝物,老者又怎能不提前做些准备。而李斯和荆良显然是知道将这几个兵俑摆放在这里的用意,可能只是没到告诉他的时候而已。 绕过了几尊陶俑,三个人继续向前走。 没走多远,前面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类似水池的圆坑。这个圆坑处在一处角落,之前也从未有人注意。 荆良绕着圆坑走了一圈,然后蹲跪了下来。 抽出佩刀,荆良划破了一个手指,然后将流出的血液滴入地面的凹坑之中。 嬴政有些奇怪荆良的举动,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在旁看着。 更奇怪的情况出现了,滴在凹坑中的几滴血,竟然波动了起来。 紧接着,凹坑所直线对应的圆形坑的边缘下沿,赫然出现了一个孔洞。 荆良转过身,对嬴政说道:“王上,该你了。” 嬴政一脸茫然:“该寡人了?” 李斯在后面拱手说道:“王上,你不是带了玄铁螺吗,它是什么作用,想必师尊已经告诉你了。” 嬴政这才想起早已准备好的玄铁螺,记得白衣老者说过,只有用它才能进入武王陵的内部。 解下了随身的包裹,嬴政从中拿出了那个装着玄铁螺的盒子。 拿出玄铁螺,又拧了两下,玄铁螺形成了类似钥匙的形状。 “要不,荆大哥,你来。”嬴政微有些胆怯,将玄铁螺递向荆良。 “这可是王上你的专属之物,他人可用不得。”荆良说道。 嬴政摊了一下手,拿起玄铁螺,向那个孔洞走去。 因为紧张的关系,嬴政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虽看不见那孔洞内部的结构,但嬴政还是将玄铁螺按照其符合的形状竖着放了进去。 轻轻转动了半圈,嬴政又将玄铁螺收了回来。 吱……吱……嘎嘎…… 圆形的坑底向下面沉了下去,直沉到一丈的深度,才堪堪停住。 停住的时候,并未发出太大的响动。 荆良只是看了一眼,便率先跳了下去。 嬴政回头看着李斯,问道:“这下面是什么?” “回王上。”李斯拱手说道,“这下面,才是真正的武王墓。” “原来真正的入口在这里,想不到这设计如此复杂。”嬴政感叹道。 “更复杂的还在后面呢。”李斯笑着说道。 嬴政刚要接着问什么,圆坑中传来荆良的声音:“王上,可以下来了。” 嬴政探头向下看,只见荆良在向他招手。 看着一丈深的坑底,嬴政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王上,《易经》和其它的至宝,可还在下面等着你取呢。”身后传来李斯的声音。 听到《易经》,嬴政的犹豫和胆怯消退了大半,向荆良说道:“荆大哥,接住寡人。” 说罢,便纵身向下一跃。 到底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只要给他足够的动力,便会产生足够的勇气。 荆良在下面轻轻一扶,嬴政便已站在了圆形的坑底,只是微微晃了晃。 嬴政刚站稳,李斯便纵身跃下,稳稳站在嬴政身旁。 李斯的身手与他一直以来的形象,还是那么不协调,让人颇觉得怪异。 李斯将刚才嬴政交于他的火把还给嬴政,说道:“王上,下次若是再来,你便会不觉得有什么难处了。” 嬴政点点头,定了定心。 “入口在这里。”荆良用火把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出现在那个方向。 依然是荆良在前面探路,嬴政在中间,李斯走在最后,三个人进了那个洞口。 依旧是向下的台阶,但并不是直上直下,而是盘旋着向下。 走了一段,台阶另一侧的墙壁消失了,空旷的那部分,由于光线较暗,看不清下面是什么样子。 但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台阶是贴着山壁的一侧修建的。 “先生,这还是陵墓吗?”嬴政既紧张又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了,王上。”李斯说道,“咱们是从最上面进入周王陵的,向下一共九层,而咱们,马上快到第一层了。” 嬴政的下巴狠狠砸在地上。 九层? 费了半天劲,居然还没到第一层? 第47章 轩辕剑 嬴政呆了半晌,这才惊讶地问道:“这周武王陵,居然有九层?” 李斯点头说道:“听师尊说,的确有九层。而武王棺椁,安放在中间的第五层。” “那里是什么样子?”嬴政好奇地问道。 “草民也未曾去过,所以不得而知。”李斯说道,“吾二人跟随师尊只来过这前两层。” 说话间,三个人陆续到达了下面的平地上。 地面很平整,根本感觉不出是在山腹之中。 不远的前方又出现了兵俑,但隐隐地看到后面的影子,便知道这里的数量很多。 果然,走近之后,一排排的兵俑呈现在眼前,像是军队的阵列。 荆良没有停顿,从兵俑中间的一条过道继续向前走。 嬴政与李斯跟了上去。 嬴政向左看看,向右瞧瞧,仔细观察着兵俑,脚步也慢了下来。 兵俑是陶制的,但均未有什么破损之处,可见陶俑很是坚固。 奇怪的是,这些兵俑不仅衣着、动作不同,就连长相与表情也各不相同。 从整体上看,这些兵俑确实像是军队里面的一个阵列,可仔细观察的话,这些兵俑又不像是在列阵迎敌。 嬴政思索间,三个人已经穿过兵俑的阵列。 几具棺木出现在了眼前,都是并排竖着排列着。 不过,看棺木的外观,并不算上等,应该是陪葬用的。 至于里面躺着的,想必也应该只是一些奴婢。 墓穴即使被盗,恐怕盗墓者也会空手而归,毕竟这里只是第一层。 绕过了几具棺木,空间变的狭小起来,也看见了石壁。 荆良走到石壁边,回头看向那几具棺木。 在其中一具棺木所对应的位置上站定,荆良转身摸向中间的一个石块。 看似普通的石块,却被荆良旋转了一周,然后拧了下来。 中间露出了一个孔洞,与之前圆坑边沿的孔洞极为相似。 原来那些棺木是这个作用,是为了指向机关的所在。 不等荆良开口,嬴政便说道:“荆大哥,又轮到寡人了。” “呵呵。”荆良笑了笑,说道,“那便还要劳烦王上。” 嬴政这次有了经验,不慌不忙地拿出玄铁螺,放进那个孔洞之中。 咔…… 左侧五尺之外,山壁上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细缝。 荆良上前抓住一个石块,向外一拉,竟是一道石门向外打开。 “这是第一层的密室,王上。”李斯在嬴政的身侧说道,“每一层陵室中,都有一间密室。” 不用问,每层的密室中定然都存放着不同寻常的宝物。 荆良走进了密室,点燃了四周的照明灯火。 嬴政与李斯随即也进入了密室。 一些品色普通的珠宝堆放在一个石台上,看样子是用来答对那些盗墓贼的,但并没有失窃,所以看的出,这里没有盗墓者光临过。 正中间的石台上,一把暗黄色的佩剑竖立着摆在一个木架上。 佩剑的两侧,各摆放着一部书籍,青绿色的封面,古香古色。 李斯上前拿起了其中一本,向嬴政递了过去。 “王上,这便是《易经》的上卷,主材料是由青铜所造,非玄铁螺不可打开。” “上卷?”嬴政问道。 李斯点点头,说道:“《易经》共有三部,而另两部,存于其它的陵室层级之中。” “那就拿着这部上卷,去其它的层级找全了。”嬴政说道。 “王上,暂且还不可去其它层。”李斯说道。 “为何?”嬴政不解地问道。 “师尊叮嘱,每次入陵,只可进入一层,待达成条件后,方可进入下一层。”李斯说道。 “是何条件?”嬴政接着问道。 “王上不是见到这里的兵俑了么。”李斯说道,“王上需要将这些兵俑仿造出来,达到一定的相似度,便可以进入第二层了。” 嬴政一脸的郁闷。本以为老者送了他一堆的好东西,这次来到武王陵,也是将所需之物拿回去便是,哪里想到还需要达成所谓的要求。 “怪不得最外面摆放了几个兵俑。”嬴政轻叹说道,“那几个,便是让寡人带回去仿造用的。” 李斯点点头,说道:“正是。” 嬴政平静下了心绪,接过这本《易经》的上卷,看了看。 这部古籍装在了一个约两寸厚的盒子里,入手颇有些分量,也微有些凉,看上去,似乎是有一层青铜的外壳包裹着,背面的右下角有一道凹痕。 “想必这部上卷,原本也并未存放于此?”嬴政问道。 李斯看着嬴政,欣然说道:“王上果然猜到了。” 嬴政的嘴角向上翘了翘,说道:“你昨晚回来,说你们去见了前辈,而整整一天的时间,定不是仅仅商量些事那么简单,现在看来,你们是提前来到这里,做了些准备。” “王上有何根据?”李斯也是微笑着问道。 “切不说那几个兵俑刚刚搬到那里不久。”嬴政说道,“单是这部《易经》,便绝非凡物,若陵墓共有九层,怎么被安置在最易潜入的第一层?” “呵呵,看来王上的敏锐,比以前提高了不少啊。”李斯一副很欣然的样子。 “与先生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然事事都要分析个一二。”嬴政说道,“寡人也是在接过了这部古籍之后,看到上面并无灰尘,才确定了这一点。” 李斯又将另一部典籍拿了起来,说道“王上,这一部,是《神农经》中的《农粮经》。” 嬴政接过《农粮经》,两部古籍在手,拿着已经有些吃力了。 这两部古籍从外观来看,差不多少,只是《农粮经》要轻上一点。 嬴政将两部古籍放到了石台上,问道:“先生,这两部古籍要怎么才能打开?” 李斯将其中一个翻了过来,指着后面的凹痕说道:“将玄铁螺放在上面,按一下便可。” 嬴政按照李斯说的,将玄铁螺拿出,放在了古籍盒子背面的凹痕上,微微用力一压。 并没有什么变化。 嬴政刚想要问什么,只听李斯说道:“王上再翻过来,将其打开。” 嬴政将古籍翻转过来,正面朝上,用手去揭上盖。 上盖很轻易地便打开了,可就在刚才,嬴政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毫无反应。 嬴政一眼便看见了里面的书籍。 嬴政轻轻地将《易经》拿了起来,仔细地端详。 这是一本青铜书,但按重量来看,应该并不是由完全的青铜制成的。封面是青铜色,还有些发灰,不知道是年代久远的问题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封面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也没有九鼎上的那种符号,非常平整。 嬴政心中一片激荡,便想要翻开封面,却还是翻不动。 这次没有问李斯,嬴政将古籍翻转过来,果然见到后面的右下角,同样有一个凹痕。 嬴政刚要将玄铁螺放在凹痕上,李斯抬手,匆忙说道:“王上,不可。” 嬴政疑惑地看着李斯,问道:“为何?” 李斯说道:“这可是王上专属之物。吾二人在场,不便打开。” 嬴政点点头,表示知晓,便又将青铜书翻转了过来。 看来这规矩还算严格,自己这个天承者的继承人,也算是有些特权。 嬴政将青铜书放进了盒子中,回手又拿起了另一部古籍。 同样的方式,嬴政打开了盒子。 这部典籍是《神农经》的其中一部——《农粮经》 封面还是一个字都没有,但颜色淡了很多,接近于灰白色。 厚度也比《易经》薄了一些,重量轻了一些。 嬴政本可以打开这本古籍的,因为这部古籍,李斯和荆良是可以看的,甚至二人可能已经看过。 但嬴政并没有打开,同样放回了盒子之中。 将两部古籍装进了布袋,嬴政用手指了一下那把剑,问道:“这把剑也是需要带走的么?” 荆良走到那把剑的跟前,很是恭敬地将剑取了下来,将剑递给嬴政。 “是的,师尊要将这把剑赠与王上。”荆良说道。 嬴政接过剑,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这一看之下,嬴政顿时惊呆了。 剑身通体都是金黄色,剑柄及剑鞘上都刻印着好多图案,显得十分高贵与奢华,入手也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重。 之前,嬴政的注意力都在两部古籍上,再加上光线昏暗,又都是蓝色的火焰照射出的光芒,冷眼看上去,这把剑似乎也是黄铜的颜色,所以嬴政并未在意。 锵一声,宝剑出鞘,金光闪闪,气势逼人。 “这是什么剑?”嬴政目不转睛地看着金色宝剑。 “这把剑,名曰轩辕。”荆良也盯着宝剑,有些呆滞地说道。 “什……么?”嬴政大惊失色,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轩辕剑。”相比于嬴政,李斯显然淡定的多。 “轩辕剑……”嬴政自言自语道,“传说中,黄帝的佩剑,帝王的象征……” “不错。”李斯说道,“王上不是知道‘我器’了吗,传说黄帝在寻得了‘我器’之后,最大的收获不是制造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而是锻造技艺得到了跨越式的发展,于是,黄帝便四处搜集原料,终于打造了一把绝世之剑,便是眼前这把轩辕剑。” 嬴政略微点头,但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轩辕剑:“后来的传说,世人皆知。之后,大禹得到了此剑,一统华夏,建立了夏,几百年后,汤又得到了此剑,建立了商。” “事情的大概确是如此,只不过,有几个要点,世人搞错了。”李斯说道,“几位帝君得到此剑,乃是赠与,而非偶得或者抢掠。而正因为他们是天承者,才有资格得到此剑,然后一统华夏。并非是借助此剑的神力,一统华夏。” “先生是说,此剑也是天承之物?”嬴政终于将目光移开,看向李斯。 “正是。”李斯说道,“这便是周武王留于王上的天承之物,只有改朝换代的救世帝王,才有资格拥有。” 原来这才是轩辕剑的真正功能。 “传说商汤在得到轩辕剑后,此剑便不知所踪。”嬴政说道,“现在看来,是商汤留给了周武王,但周武王并未声张而已。” 李斯点头说道:“王上猜的没错,确是如此。” “那既然周武王都不曾声张。”嬴政停顿了一下说道,“寡人也没有理由宣扬出去。” 说完,嬴政又端详了一下,然后将轩辕剑用布袋包了起来,小心地放在另一个布袋中。 嬴政感觉,这轩辕剑,才是这次的最大收获,不由得心中畅意。 “先生,那几个兵俑怎么办?”嬴政收回了思绪,问道。 “最好不要让外面的兵士来搬运。”李斯说道,“还是交给草民与荆良想办法,将其运回城中。” 嬴政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但心中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火把已经燃的差不多了,四处看了一下之后,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之后,嬴政抬脚走出了密室。 李斯与荆良跟着出了密室,原路返回。 第48章 挥师东进 三个人走出密室。 荆良回身将石门轻轻一推,右脚又用力踩了踩,石门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严丝合缝。 绕过几口棺木,经过陶俑的时候,嬴政停下了脚步。 将火把凑近了兵俑一些,嬴政仔细地观察陶俑。 “先生,为何前辈要让寡人仿造这些兵俑,才可进入下一层?”嬴政说出自己的疑惑。 “现在告诉王上也无妨。”李斯说道,“历代的天承者,都需要造一个类似于这个武王陵的陵墓,非后继的天承之人不可入。” “历代都是如此?”嬴政讶然问道。 李斯点点头,说道:“最初的用意,本是存放九鼎之用。后来,所传承的天承之物越来越多,而九鼎又早已公诸于世,所以才将九鼎置于尘世的朝堂上,而天承之陵便存放着其它的天承之物。” “天承…之陵…”嬴政低声叨念着。 王陵如此之大,怎会放不下这些许物件。 李斯继续说道:“王上既为新的天承者,那便同样也要建造这样一座如此的陵墓。” 嬴政眼神震荡,又惊又喜:“寡人早有造一座规模浩大,不易被人侵入的帝陵的想法。想不到之前的天承前辈们都已这样做了。只是这九层的陵墓,想必十分复杂,怕是难以筹建啊。” “这也便是师尊让王上仿造兵俑的用意。”李斯认真地说道,“当王上逐步地将陵墓的相关部分仿建出来,再行建造这陵墓,便也轻而易举了。” 嬴政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好!那便依从前辈之意,逐步仿建,逐层解封。” 之前的怨气荡然无存了,嬴政对整部古籍的渴望,反而成了动力,对这陵墓的修建也越发兴趣盎然。 “只是,这兵俑如何运回去呢。”嬴政说道:“若是让军士们前来搬运,怕是多有不便。” “王上不必挂心,外面的那几个兵俑,草民自会想办法运回城中,暂且先放置在那里便可。”李斯说道。 “这兵俑,对于陵墓来讲,究竟有何用处?”嬴政又问道。 “这个嘛,草民就不得而知了。”李斯说道。 嬴政也没过多纠结于这个问题,看了看备用火把上已经变得微弱的火苗,说道:“火把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咱们回去。” 两个人拱手称是,然后一前一后,护着嬴政原路返回。 走出了嘴外面的大石门,与二更、三更汇合后,几个人翻身上马,向咸阳城的方向奔去。 进了城门,荆良并没有随嬴政去往王宫,而是辞别众人,向文擂居的方向行去。 回到寝宫,吕不韦等在大门外,吕文和吕武站在吕不韦的两侧。 嬴政下了马,将马交给赵高,然后向赵高使了个眼色。 赵高向吕不韦施了个礼,然后便牵着两匹马走了。 吕不韦三人向嬴政行了君臣礼之后,李斯也向吕不韦行了礼。 嬴政与吕不韦进了书房,其他人并未跟随。 嬴政问道:“仲父来找寡人,可有要事?” “王上,修建新寝宫的地址已经选好,材料也已备足,王上要的工匠也已集结完毕。”吕不韦说道,“老臣是想问王上,何时动工。” 看到吕不韦的时候,嬴政便猜到了他的来意:“即刻动工,仲父不是在太王太后面前说在两个月之内完工吗。” “好,那便即刻动工。”吕不韦说道,“这新寝宫的建造,便交给吕文和吕武,别人监管的话,老臣有些不放心。” 嬴政点头说道:“那便依仲父之意。另外,寡人想造几间密室,以存放些私人的物品。” “王上要存放何物?”吕不韦问道。 “存放些古人的字画啊,手书啊,什么的。”嬴政颇有些玩味地说道,“或许,几间密室有点小,直接造一个类似仲父府里的藏宝阁。” 嬴政用半开玩笑的方式,避免吕不韦的追问。 大臣的家里有专属的藏宝阁,而君王要建几件密室,却要被过问。 吕不韦尴尬地拱手说道:“王上这是在取笑老臣。” 嬴政笑道:“寡人开个玩笑,仲父不要介意。” “王上,成娇已经点齐了兵马,准备好了粮草,整装待发了。”吕不韦主动转移了话题。 “哦?这么快?”嬴政有些惊讶,才两天的时间,整备好八万军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也并不奇怪,在得知王上要兵伐魏国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准备了。”吕不韦说道。 “看来,他还真是出征心切啊。”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上,老臣有一事不解。”吕不韦说道。 “仲父请讲。”嬴政见吕不韦如此肃然,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日廷议上,王上是如何识破韩国的献渠而疲秦之策的,还揭穿了赵、魏、韩三国的合谋之计?”吕不韦诚然问道。 “这有何难。”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只是觉得,以魏国自身的实力,应该没有胆量冒充楚国行刺,而赵、韩与魏的关系又非同一般,所以寡人便诈了一下那个郑国。哪知,真的让寡人猜中了。” 因为李斯的特殊身份,嬴政当然不会说是李斯所提的建议,而让吕不韦注意到李斯。 “看来老臣是真的老了,竟然没有察觉这三晋的险恶用心。”吕不韦阴沉着脸,说道,“险些误了大事。” “仲父也不必自责,那三晋合谋的,本就是长久之计,知道的人定然少之又少。”嬴政说道。 吕不韦点点头,说道:“这些年,吕府派出去,在各国做门客的人着实不少,都在暗地里搜集各国的消息,却并未获得关于此事的半点消息。” 嬴政眉头一凝,问道:“仲父是说,吕府向各国派出了很多密探?” 吕不韦不解嬴政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应声说道:“是啊,难道有何不妥?” “此举并未不妥。”嬴政说道,“只是寡人突然想到,同样的方法,仲父可以用,那么各国也可以用。” 吕不韦面露忧色:“王上是说,各国也会派很多密探到大秦的各府邸充当门客?” “为什么不可以呢?”嬴政反问道。 “大战在即,老臣这就回去详加盘查。”吕不韦拱手做了个告辞的动作。 “有劳仲父了。”嬴政将吕不韦送出门外。 吕不韦走后,李斯进了门。 “王上,今日取回的东西,已安置妥当了么?”李斯问道。 “东西都放在寡人的马背上,赵高牵着马先进了门,未让吕不韦察觉。”嬴政说道。 话音刚落,赵高便从外面走进了书房,手中捧着一个布袋,肩上还扛着一个布袋。 “王上,都拿进来了。”赵高说道。 “放在书房的内室。”嬴政说道,“以后,寡人的卧榻与书房的内室,没有寡人的召令,除了先生,任何人不得进入,包括你。” 赵高手中拿着东西,并未拱手,只是躬身应道:“是,王上。” 赵高将布袋放在了内室,便出了门,守在外门口。 嬴政解开装有轩辕剑的布袋,将轩辕剑小心地拿在手中,说道:“先生可知,这轩辕剑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说完,嬴政拔剑出鞘。 在阳光下,光线与在墓穴中不同,金色的剑体显得更耀眼,更圣洁,更为高贵。 “草民也是昨日才初见此剑,如何不同,找把佩剑,一试便知。”说完,李斯走到书房的外室,拿了一把佩剑回来。 李斯拔出佩剑,说道:“王上,请与草民对剑。” “好。”嬴政走到李斯对面,摆了个对剑的姿势。 “呀……呵!”嬴政大喝一声,挥剑攻向李斯。 李斯不紧不慢,举剑迎击。 只听镗的一声,两人换位,举剑再看。 轩辕剑还是如此霸气,刃口依旧锋利,看不到半点损伤。 再看李斯手中的佩剑,与轩辕剑拼撞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很深的凹痕。 嬴政放下剑,走过来查看李斯手中的剑上的凹痕。 “不错,能将寡人之剑伤到此种程度。”嬴政说道,“要知道,寡人的佩剑,可比普通军士的佩剑坚韧了好几倍。” “王上,草民方才并未用力抵挡。”李斯说道,“若是用力的话,或是换草民进攻,怕是这把剑,早已断裂。” “哦?”嬴政有些惊讶,说道,“来,这次换你来攻寡人。” “好。”李斯应声,举起了手中之剑。 嬴政双手握剑,摆出防御的姿势。 “王上,看剑!”李斯挥臂砍向嬴政。 镋…… 又是一声脆响。 只见一个近一尺的残剑剑尖,旋转着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后,掉在了地上。 嬴政上前将残剑拾起,面露惊色。 “这轩辕剑,果然名不虚传!”嬴政感叹道。 “传说中,这轩辕剑虽然材质与制作的工艺,略胜于‘我器’,但就杀敌的性能来看,轩辕剑却不如‘我器’。”李斯说道。 这一句话,又激起了嬴政对“我器”的无限期待,只可惜《易经》只得到了上卷,想必还不能翻译出完整的龟甲和兽骨上的文字。 “至于这两部古籍嘛。”李斯又说道,“就只能由王上自行领悟了。” “好,这段时间,寡人就潜心研究这两部古籍。”嬴政说道。 “草民还要去一趟文擂居,就不多打搅王上了。”李斯拱手说道。 嬴政点点头,他估计白衣老者十有八九还在城中,李斯是要与荆良一起交差去了。 李斯走后,嬴政将轩辕剑包裹了起来,与《农粮经》一起放入了暗格中,跟之前的几样东西放在了一起,然后又拿出了龟甲和兽骨。 嬴政用玄铁螺打开了装有《易经》的盒子,将《易经》的上卷取了出来,细细地翻看起来。 这一看,嬴政的冷汗流了下来。 虽然是一本字典,但将那些远古符号翻译过来的译文,嬴政大多也不认识。 《易经》毕竟是几千年前的东西,当时的文字与秦国的并不一样。而各国之间的文字也大不相同,说不上哪国的某个字与上古的文字是一致的。 难道还要将所有国家的文字都学会才行? 想到这个问题,嬴政的头变成了两个大。 不过略微思量了一下,嬴政便计上心头。 嬴政现在有两个方便条件可以用,一是各国的公主,二是文擂居。他只需将看不懂的他国文字临摹下来,再去问各国的人,谁认识这个字,便可以了。 嬴政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青铜所制成的薄薄的书页,将自己认识的字及其所对应的符号誊写下来。 第二日,点兵场。 成娇一身亮银色的铠甲,威风凛凛地骑着高头骏马,站在高处,看着八万将士。 “众将士……”成娇高声喊道,“想必众位已然知晓,魏国假冒楚国之名,欲行刺吾王。故本帅奉吾王之命,领军讨伐,势必使魏国割城赔罪,以平吾王之怒。” “杀,杀,杀!!!”八万将士齐声高喊,威势震天。 成娇回头看了看嬴政。 嬴政向成娇点了点头。 成娇拔出佩剑,喊道:“东击魏国,出发!” 八万人马浩浩荡荡向着东方有序地进发。 看着大军远去,嬴政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头一闪而过。 第49章 指鹿为马 回宫的途中,嬴政将吕不韦叫到身边,并排骑马前行。 “仲父,寡人给新建的寝宫起了个名字,叫做‘古承宫’。”嬴政说道。 “古承宫……”吕不韦低语说道,“看似比这咸阳宫的名字要有韵味。” “吕文和吕武需要帮手吗?”嬴政问道。 “暂时还不需要,如果忙不开的话,老臣再派人便是。”吕不韦说道,“对了,王上,经老夫彻夜清查,果然查出几个细作。” “果然不出所料。”嬴政说道,“毕竟三千多的宾客,想混入其中并不难。” 吕不韦点头说道:“老臣会持续整查,应该还会有隐藏的比较深的,没有被发现。” “其它的府邸也要查一查,细作并不一定都在相父的府上。”嬴政说道。 “还是王上想得周全,老臣这便命人查探个究竟。”吕不韦说道。 “不要声张,暗中行事。”嬴政说道,“另外,仲父派到各国的人,也要小心。他们派到秦国的密探被清理,定会有同样的动作。” 吕不韦拱手说道:“老臣尊王命。” “仲父,寡人还有一事。”嬴政说道。 “王上请讲。”吕不韦轻声说道。 嬴政显得有些忧沉,说道:“寡人被绑匪劫去的那几日,经常被迫赶路,晚上便在山洞中休息。听劫匪说,赶路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周王室的陵墓,由于无人看管,经常被盗墓者光顾,但大多的盗墓者都因身中机关而有去无回。” “王上的意思是?……”吕不韦在揣测嬴政说这些话的意思。 “寡人的意思,是寡人也想为自己修建那样的防止盗墓贼侵入的陵寝,而且要自成一体,规模浩大。”嬴政说道。 吕不韦说道:“若是王上日后真的一统了江山,那么便是千秋伟业之功,修建什么样的陵寝都不过分。” “虽然寡人尚且年轻,但也应早做准备。”嬴政肃然说道。 “老臣这边开始筹划此事,待测定了风水之后,便开始着手设计、施工兴建。”吕不韦说道。 “先不急,仲父,寡人觉得,应该先在仿制九鼎的工匠中,选些懂得陵墓建造和陶塑泥雕的工匠,单独安置起来,寡人要与他们互相交流一下看法。”嬴政说道。 吕不韦拱手说道:“是,王上。” 吕不韦稍有些疑惑,找些懂得陵墓建造的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选些会陶塑泥雕的工匠,不过吕不韦并没问出口。 嬴政的真实目的就在于对于武王墓中兵俑的仿造,毕竟现在谈论建造九层陵墓还为时尚早,必须要一步一步走,更何况,那武王陵的内部隐秘,也暂不能让吕不韦知晓。 进了城门,吕不韦奔向吕府,嬴政则先来到建造古承宫的地方看了看。 吕文、吕武正在忙碌着,见嬴政前来探视,纷纷上前施礼。 对于修建宫殿,嬴政一窍不通,前来探视,也是好奇心使然,转了一圈,便回了寝宫。 刚过晌午的时候,吕不韦便派人送来了十个工匠。 众工匠来到嬴政的书房,向嬴政跪拜施礼。 嬴政让众工匠平身后,问道:“你们之中,可有领班?” 站在最前面的人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小民便是这些人的领班。” “你叫什么名字?”嬴政问道。 “草民名叫景凡,是楚国人士。”领班的工匠说道。 嬴政点点头,又看向众人,问道:“你们都不是秦国之人么?” 众人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籍贯。 十个人里,有三个是秦国人,余下的,哪个国的都有。 嬴政面带微笑,诚恳地说道:“大秦国内,无论是朝堂还是乡野,择明主而侍的他国之人比比皆是。寡人想让你们成为真正的秦国之人,你们可愿意否?” 众工匠皆是一惊。 他们被吕不韦招募到秦国,原本只是为了高额的酬劳而来的。而九鼎之事已经近一年不见动静了,也不见吕不韦有放他们回家的意思,再想到九鼎如此神秘,众人已经有了被吕不韦灭口的预感。 如今听到嬴政说出这番话,本能的从心底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嬴政从众人的表情上,看出了众工匠的疑惑,便说道:“寡人的意思是,你们以后都不用再回吕府,或是受吕相邦管制了,今后你们均效命于寡人,可否?” 领班的景凡脑子转的快,眼珠转了一圈,随即便拜倒在地:“草民景凡,愿随时听从王上差遣。” 众工匠见领班跪拜了下去,便也都齐齐跪拜下去。 嬴政笑着将景凡扶起,说道:“都起来,以后你们便是大秦国的子民了。家中若是有妻儿老小的,寡人派人将他们接来,让你们团聚。” 众工匠眼神灼灼地看着嬴政,心里都乐开了花。 “寡人要你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帮寡人仿制几个陶俑。”嬴政说道。 “敢问王上,是何样的陶俑?”景凡问道。 有了九鼎的经历,对仿制一事,大多的工匠都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便夸下海口了,心中都少了几分底气。 嬴政并没有直接回答景凡的问题,而是将李斯拉了过来,说道:“这位是寡人的先生,名叫李斯,以后便由他来安排众位日后要做的事。” 景凡拱手说道:“那便有劳先生了。” “景大哥不必客气。”李斯说道,“那便随吾走。” 李斯带着众工匠向嬴政请辞,离开了王宫。 李斯提前盘下了一个西城门外的窑厂,那些兵俑,也被李斯安置在这里,这些工匠,便会被安排在这里。 其实上一波,也就是正在修建古承宫的那批工匠,嬴政便想这样做,让他们脱离吕不韦的控制。怎奈吕文、吕武一直在监工,只好等工程完毕之后再说了。 送走了众工匠,嬴政回到了书房的内室。 打开暗格,拿出了那本《农粮经》,仔细研读起来。 《农粮经》有一些文字,嬴政是看得懂的,但大部分文字与秦字不同。看不懂的字里面也有与秦字很相近的,但只靠猜测,显然是不行的。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长达数百年的分裂局面,导致了商朝或者更久远的文字,逐渐演化成各国带有不同地域特点,在局部进行小范围传播的文字。 秦文也不例外,经过几百年的演化,形成了很多秦国独有的文字,而嬴政所学得的,正是这种演化之后的文字,这部《农粮经》,以及《易经》中的文字,才是真正的华夏文。 文字的统一,势在必行。 因为文字的不同,将会造成文明传承的不同。各国之间无法用文字进行正常交流,久而久之,则会真正的变成几个陌生的国家,华夏必然分裂。 打定了主意,嬴政将《易经》上部也拿了出来,然后整理了一下书桌。 嬴政走出门外,命赵高去取一些绸缎。 不多时,赵高捧着两卷白色的绸缎交给嬴政。 嬴政拿着绸缎进了内室,然后打开,将绸缎铺在书桌上。 嬴政在绸缎的最上方横着写上了秦、楚、赵、魏、韩、齐、燕,周几个字。然后按照发音的顺序,将秦国的所有文字都竖排地写在了第一排,也就是标有秦的下面。 嬴政要做一个华夏字库,这样不管哪国的某个字与《易经》中的某个字对应上,他便会根据这个字库的表格找到相应的秦文,从而了解这个字的各国写法,以及所对应的上古符号。 看起来繁琐,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这一写就是两天,除了吃饭,睡觉,嬴政都在忙于此事。 这一天,刚用过早膳,赵高便从外面走进来,拱手说道:“王上,奴臣见王上忙碌了两天了,不知奴臣有什么可以代劳之处,以替王上分忧。” 嬴政想了一想,说道:“寡人这两天整理一下秦国的所有文字,是按发音排序的,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弄完,你替寡人补上,然后核对一下有没有遗漏的文字。最后,将赵文的那一排,对应前面的秦文,写好。” 赵高拱手说道:“奴臣遵王命。” 与《易经》比对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如今只是完善华夏字库便可,所以这个工作,让赵高完成就行了。 这时,从外面走到门口一个小太监,拱手尖声说道:“禀王上,南苏公主请见。” “哦?快快有请。”嬴政急声说道。 嬴政几天不见南苏公主,有些想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嬴政想起了上次南苏公主说送消息回楚国的事,想必是有眉目了。 南苏公主迈着婀娜的步伐走进外门,深情款款轻身一拜:“南苏见过王上。” “公主不必多礼。”嬴政上前将南苏公主扶起。 面对未来的夫君,南苏公主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娇羞,轻声说道:“王上,南苏此次前来,是有事禀告。” “让寡人猜一猜,是何事。”嬴政故作思索的表情,“可是你父王有所回复?” 南苏公主点点头,说道:“王上猜的没错,父王回复了消息。” “不知楚王,他怎么说的。”嬴政问道。 “父王痛骂了魏国的不义之举,还要发兵征讨魏国。”南苏公主说道,“后来听说王上已经派兵出征,便消了些火气。” 嬴政笑着点点头,楚王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南苏公主接着说道:“父王还说,楚国大军随时在楚魏交界进行策应,若秦国胜,则按兵不动;若秦国败,则出兵阻击,最起码,也要保证长安君的安全。” “这样也好。”嬴政说道,“请公主在这里等寡人一下。” 说罢,嬴政起身进了内室。 出来的时候,嬴政的手中拿着一排竹简。 嬴政坐到南苏公主身边,展开竹简,指着上面的字问道:“公主可识得这些字?” 南苏公主看了一遍,说道:“有的识得,但大多数识不得。” “哪个你识得,指给寡人看看。”嬴政说道。 南苏公主依此指出了她认识的字,这些字都是楚文。 嬴政看着南苏公主圈出来的楚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向门外喊道:“赵高。” 赵高进门拱手说道:“王上,奴臣在。” “过来看一看,这个字,你可认得。”嬴政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王上。”赵高走到嬴政跟前,看着嬴政指着的这个字。 “这个……”赵高皱了皱眉,说道,“应该是个‘马’字。” “呵呵……”南苏公主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呀,不知道就别乱说。”嬴政看见南苏公主笑了,很是开心,调侃赵高道,“这是个‘鹿’字,是楚文!” “王上教训的是,以后奴臣不识得的,一定不会乱说了。”赵高尴尬地说道。 看着赵高的表情,嬴政与南苏公主一起大笑了起来。 孰不知,嬴政为了逗笑南苏公主而调侃赵高的这一举动,却被后世所曲解,使赵高背负了千古骂名。 第50章 兵变 蒙武一家人安葬了蒙骜,从王族公墓返回咸阳的时候,听说嬴政已经派出大军攻打魏国了。 “父亲,听说王上这次派出成娇攻打魏国。”蒙恬说道,“能有把握取胜么?” “为父也是担心此事。”蒙武肃然说道,“长安君带兵的能力暂且不提,单是经验不足便出任主帅,就犯了兵家大忌。” “父亲说的极是。”蒙毅说道,“若是成娇败了,大秦会不会损失什么?” “成娇即使败了,料想那魏国也不一定敢侵入大秦国土。”蒙武说道,“损失一些兵将,大秦还不至于伤了元气。” “父亲,咱们都不在咸阳,王上现在身边无人可用啊。”蒙恬说道,“若无战事尚可,如今大军出征,成蟜兵变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咸阳一旦有所变动,只怕是王上会有危险。” 蒙武点点头,说道:“恬儿说的在理,传命下去,让你舅父及管家领兵士保护众家眷,你们兄弟二人随为父日夜兼程,赶回咸阳。” “是,父亲。”兄弟俩齐声应道。 简单做了一下安排,父子三人策马扬鞭,向咸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春天的晨风还未退去凉意,但拂过面庞却是倍感惬意。 这三天里,父子三人日夜兼程,终于望见了咸阳的轮廓。 “父亲,已经能看见咸阳了。”蒙恬说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蒙武问道。 “已是快到辰时了。”蒙毅回答道。 “不要休息了,直接回城复命。”蒙武说完,随手抽了战马一鞭。 蒙恬与蒙毅跟着也甩了自己的战马一鞭。 临近城门的时候,只见城门外围着一群人,看衣着,都是普通的百姓。 这些百姓像是围在城外公告栏的前面,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而多数人则是轻轻地摇头,叹息。 “恬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蒙武本就因为担心咸阳出事,而星夜兼程地赶回来,见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过问。 蒙恬下了马,挤进了人群。 不多时,只见蒙恬扯下了告示,挤开人群,向蒙武奔来。 “父亲,出大事了。”蒙恬慌张地跑了回来,将告示递给蒙武。 看到蒙恬的惊慌,蒙武便已心生不妙,而看到告示的一刻,更是大吃一惊。 “这……”蒙武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蒙恬镇静了一些,说道:“看样子,这告示刚贴上去不久,王上可能还不知道,咱们应该速速赶往王宫。” 蒙武回过神来,说道:“对,赶紧去往王宫,将消息告知王上。” 蒙毅在一边很是纳闷,什么事情让父亲与兄长如此惊慌,便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蒙武将告示递给蒙毅,说道:“自己看,一定拿好了,一会要交给王上。” 蒙毅接过告示,看完之后也是面如土色。 “走。”蒙武向兄弟二人催促道。 蒙毅握紧了告示,催马跟着蒙武与蒙恬,向王宫奔去。 嬴政正在整理昨日在文擂居,由司马杰出面,让众多他国的学士共同填写好的字库。 嬴政之所以如此心急,要将各国的字备录在案,主要还是因为《农粮经》。 《农粮经》只要认得各国的文字,便可以看个大概。况且已经快要到耕种的季节了,若是不赶紧将五谷原种搞清楚,只怕是错过了时间,那就只能等明年才能耕种了。 赵高在门外急匆匆走了进来。 “王上,蒙武将军,带着蒙恬、蒙毅求见。”赵高拱手说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嬴政说道,“快快有请。” 不多时,蒙武父子三人,脚步匆匆,神色也有些慌张,进门跪拜:“臣蒙武,奉王上之命,以侯爵之礼葬家父于王族公墓,今已完毕归朝,特来复命。” “快起来。”嬴政上前扶起蒙武说道,“寡人以为还需两三日,你们才会回到咸阳。” “因担心朝中有事,下臣父子三人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蒙武说道,“如今家眷们还在路上。” “蒙将军过虑了,朝中并无大事。”嬴政说道。 “不,王上,的确出事了。”蒙武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蒙毅手中接过用黄绸写的告示,递给嬴政。 看到蒙武进门之后的情绪,嬴政本能地感觉不妙,接过告示,展开来看。 这一看,嬴政差点栽倒在地,气愤与恼怒、失望与怨恨,这些负面情绪凝结在一起,顿时如刀绞一般冲破了心理的那道防线。 能够让嬴政的心绪如此的,当然是告示的内容。 这是一篇檄文,是以成蟜的名义发布的,大体内容是:经过成蟜查证,生在赵国的嬴政并非先王嬴异人所亲生,太后赵姬在当年被吕不韦送给嬴异人之前便身怀有孕,所以嬴政并非是嬴姓子孙,也就自然不应居于秦王之位。成蟜以嬴异人唯一血脉之名,即刻回师咸阳,废黜嬴政,夺回理应属于自己的秦王之位… “王上,你没事?”蒙武见到嬴政的表情如此复杂,轻声问道。 “王上,不过是叛乱而已,不必忧心。”蒙恬安慰道,“自古以来,夺嫡、夺位之争屡见不鲜,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比起蒙武,蒙恬显然更会劝慰别人。 “可他毕竟是寡人的亲弟弟啊。”嬴政缓和了心神,思虑了一下,转而说道,“不对,寡人了解他,他定是被别人利诱、蛊惑了,才会做出此等事来。” “以微臣对长安君的了解,若不是受人蛊惑,他定然不会如此冲动,冒然行事。”蒙武说道。 “可他为何要诋毁寡人。”嬴政愤愤地说道。 “他这样做,只不过是在找叛乱的借口。”蒙恬说道,“无根无据的,岂能他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事情坏也坏在无根无据上。”蒙武说道,“此事定然会传开,百姓之间也必然议论纷纷,人多嘴杂,民心所向如何,那便不得而知了。” 嬴政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思量了一番,说道:“你们父子三人,即刻派出兵士查探消息扩散的情况,追查消息的来源,监视民众的议论,有恶意散播谣言者,即刻捕获,那很有可能是成娇的党羽。” 蒙武拱手说道:“臣等领命。” 蒙武父子三人领命后,匆匆出了宫门,事关重大,时间也显得尤为紧迫。 嬴政收起檄文,叫上赵高,也出了门。 如此大事,嬴政首要的事,就是与吕不韦商议如何应对,何况吕不韦也算是当事人,嬴政怎么能不问个究竟。 去吕府的路上,嬴政将成蟜反叛的事,简单说给赵高听,赵高也是惊骇的不轻。 到了吕不韦的内府,府丁小跑着在前去通传,嬴政疾步跟在后面。 吕不韦正在书房中,手中拿着同样的檄文。 “仲父!”嬴政未等进门,便喊道。 吕不韦放下檄文,拱手施礼道:“老臣见过王上。” 嬴政走到吕不韦跟前,看着吕不韦刚刚放下的檄文,问道:“仲父已经知道了?” 吕不韦点头说道:“老臣也是刚刚获知此事,正在想该如何处理。” “檄文中所说的事,是真的吗?”嬴政急切地问道。 “这当然是恶语中伤,是成蟜谋乱叛逆的借口。”吕不韦显得还算平静,“不找到合理的借口,怎么指挥大军反攻咸阳,又怎么能让天下之人信服。” 嬴政直盯着吕不韦问道:“仲父如何确定,你当年将母后许配于父王时,母后并无身孕。” 虽然这些谣言不足以对王位造成什么影响,但嬴政心神已乱,自己也无比想要知道真相。 “哎,太后名誉固然重要,但事已至此,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吕不韦叹息道。 “仲父但讲无妨。”嬴政说道。 吕不韦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往事:“当年,在将你许配于你父王之前,你的母后确实是老臣的妾室。这件事当年你父王,也是知道的。” “你母后的娘家在赵国颇有些根基,而老臣当时在经商,家中也颇有些积蓄,便由媒人撮合,就此结缘。” “但是,老臣与你母后终究年龄相差太大,又没有什么感情的基础,所以并非那么彼此恩爱。” “后来,你父王与老臣结识,经常到家中饮酒畅谈,从而与你母后相识。时间久了,老臣岂会看不出你父王与你母后互有心意,于是便想成人之美,从那时起,便再未染指于你的母后。” “而你母后与你父王成婚之前,身上还见着红。所以,你定然是你父王之子,这件事毋庸置疑。” 听完了吕不韦的讲述,嬴政顿感心安。 虽然还未成婚,但女人身上见红之事,嬴政还是懂一些的。 “仲父说的,可都是实情?”嬴政还是想确定一下。 “这里又没有外人,老臣编个谎,有必要么。”吕不韦苦笑道。 “可是这些事,不好让天下人知晓,即使公布,又无凭无据,怎么向世人证明寡人的身份。”嬴政说道。 吕不韦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一个难题。现在无法向世人证明成娇所说的,是对是错,那么民心所向,便不得而知了。” 百姓的议论,这个问题让嬴政颇为头疼。 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世能怎么样,整个朝堂知道自己的身世又能怎么样,百姓的嘴,没人能管的住。 百姓的看法,嬴政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目前首要的,是朝堂众臣的看法,若朝堂大多认为成娇所言是真的,那么鹿死谁手,还真的说不准。 想到这里,嬴政横下一颗心,说道:“仲父,迅速通传,明日举行一次大型廷议,所有相关人员务必到场。” 吕不韦看到嬴政如此坚决,点了点头,说道:“老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咱们抓紧时间,快速行动。”嬴政说道。 商定了之后,嬴政与吕不韦一起出了府门,各奔东西而去。 第51章 滴血认亲 嬴政回到寝宫,见到李斯正在书房中等他。 “先生!”见到李斯,嬴政疾步上前,抓住了李斯的手,有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这几天,嬴政一直在弄华夏字库,而李斯则与制作兵俑的工匠们呆在一起,帮助他们仿制陶俑,两人并未怎么见面。 “草民已经听说,成娇那边出了些事情。”李斯显得很是沉稳。 嬴政点点头,说道:“该如何做才能更好的化解此危机,还望先生教于寡人。” 接着,嬴政将告示拿出来给李斯看,又将吕不韦说的话,讲给李斯听。 听罢,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不必急躁。遇事若是急躁、冲动最终会解决问题,冷静、机敏也可以解决问题,但往往结果却是大相径庭。这件事,不过是王上成长道路上的一个小小障碍而已,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王上你可是天承者。” 听到了李斯的话,嬴政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显然他还没有进入到天承者继承人的角色之中。 “王上是急着寻找解决事情的方法,怕大秦动荡,祸及百姓。”李斯说道。 嬴政点点头。 “那不如老规矩。”李斯说道。 “好。”嬴政说道,“先生问,寡人来答。” 李斯收起了笑容,问道:“若成娇攻进了咸阳,王上会怎么样?” “他攻不到咸阳。”嬴政很干脆地回答。 “若成娇是早有预谋,与他国联合呢?”李斯又问道。 “那寡人也叫他们有来无回。”嬴政咬着牙说道,“六国连横抗秦,寡人都不怕,还怕成娇联合一两个国家来攻秦。” 李斯点点头,说道:“那么如此说来,大秦是没有灭国之危了。” “当然没有。”嬴政的眼神更加坚定。 “那王上可是怕所有朝臣倒向成娇一方,里应外合?”李斯问道。 “这个情况,应该也不会出现。”嬴政分析道,“一则,成娇并无真凭实据,二则,吕相邦也被牵连进来,而必定站在寡人一边,众臣即使叛乱,也不见得有胜算。” 李斯点点头,又问道:“那王上可是怕百姓造反么?” “百姓就更不可能了。”嬴政说道,“历史上的夺嫡夺位之争,百姓什么时候参与过。” “那既然这些都不可能,王上是在担心什么?”李斯苦笑着问道。 嬴政:“……” 是啊,这些问题都不会发生,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眼下,王上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即可。”李斯说道,“就是拿出依据,让众臣及百姓坚定地认为成娇是污蔑王上而预谋叛乱,之后,王上即使不派兵,将领们恐怕都会自发地前去平叛。” “这谈何容易啊。”嬴政说道,“方才寡人与吕相邦商议,也是因拿不出依据而束手无策。” “呵呵,方法不是没有。”李斯顿了一顿,说道,“王上可听说过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嬴政惊然说道,“寡人确实听说过这一方法,不过,据说这种方法的准确率不是很高。” “非也。”李斯摇了摇头说道,“之所以准确率不高,是因为未曾放入佐剂而已。” “佐剂?”嬴政问道,“什么叫佐剂?” 李斯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师尊赠与王上的红色药丸,应该还有?” 嬴政点点头说道:“寡人只吃了七颗,还有不少,放在书房的暗格里,难道那便是佐剂。” 李斯点点头,说道:“那红色药丸,的确可以当作佐剂来用。” “如何使用?”嬴政问道。 “王上可以用温热的泉水将红色药丸化开,再少放一点醋,静置片刻,待颜色变淡,再取所需验证之人的血一起滴进这药水中。”李斯说道,“若是相融,则证明是至亲之人,若是不融,则证明此二人并无血脉关系。” “可靠吗?”嬴政问道。 “当然可靠,王上可以试验一下。”李斯说道。 “可是,若寡人与吕相邦进行此举,也最多证明寡人与吕相邦并无血脉关系,却无法证明寡人与先王是骨肉父子。”嬴政喃喃地说道。 “呵呵,难道王上忘了一个人么。”李斯笑着说道。 “先生说的是母后么,那也无法证明寡人与先王的关系啊。”嬴政的话语颇为急切。 李斯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太后,王上还有一位至亲,她完全可以证明王上的嬴氏血统,而且所在的地方,距离王上不足百丈。” “不足……百丈?”嬴政怔了一下,然后狠狠地拍了下脑门。 李斯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嬴政的亲祖母,夏夫人。 如果利用李斯所说的方法,将嬴政的血液与夏夫人的血液融于一处,若是相融,那便证明了嬴政与夏夫人是直系血亲,也就间接证明了嬴政是嬴异人所亲生,那么也就证明了他是嫡长子,也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嬴政的心绪顿时有如拨云见日,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稳稳的放下。 “目前唯一欠缺的,是要多采集一些泉水,切忌不可掺入井水。”李斯说道,“然后找一些人,做一下试验。” “赵高。”嬴政高声喊道,声音中已经感觉不到焦躁。 赵高拱手入门。 “立刻带些人手,用马车拉上几个干净的木桶,到附近的山上多采集一些泉水。”嬴政说道。 “奴臣遵王命。”赵高拱手说道。 “等等。”嬴政补充道,“采集到第一桶泉水之后,立刻骑马送回宫来,余下的人接着采集。” 赵高应声退了出去,小跑似的执行命令去了。 “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准备么?”嬴政问向李斯。 “王上,去和夏夫人谈谈,咱们需要她的配合。”李斯说道。 嬴政点点头,二话不说,便转身向夏夫人的宅院走去。 嬴福正在用小铲子挖除园子里面的杂草,见嬴政进了门,连忙起身,拱手施礼道:“嬴福见过王上。” 嬴政微笑着说道:“福伯,寡人近几日有些忙碌,没有来向祖母请安,祖母她可安好?” “托王上鸿福,夫人她一切都好。”嬴福也笑着说道,“王上,里面请。” 进了房门,嬴政向夏夫人请安后,夏夫人拉着嬴政的手问寒问暖,嬴政的心中顿生一片暖意。 聊了一会家常,见嬴政有些心不在焉,夏夫人便问其原因,嬴政犹豫了一下,这才将来意说了出来。 “岂有此理。”嬴福愤愤地说道,“这个成娇,手段竟然如此恶毒。” 夏夫人到是颇为平静:“宫廷之中,本就是明争暗斗,老身当年不也是因此而住进的离宫么。” 嬴政点点头,心中一声感叹。 “在老身看来,这件事迟早要发生。”夏夫人说道,“当年若不是有吕相邦,恐怕一些成娇背后的势力便会进行宫变,扶成娇上位。” “这……”嬴政心中一片复杂,不可否认,夏夫人所说的,极有可能发生,而吕不韦也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 “至于这兄弟之情,唉……”夏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成娇他也是老身的亲孙儿,却至今也并不知道老身的所在,皆因楚系势力将其左右。若王上平叛之后,怎样处置成娇,王上便凭自己意愿,老身不会为此求情而让王上为难。” 嬴政之所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成娇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夏夫人的亲孙儿。如今兄弟相争,最不愿看到这个局面发生的,那恐怕就是夏夫人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谁胜,可能都会失去一个。 而夏夫人的话,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嬴政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祖母真的不在乎成娇的生死了么?”嬴政为了确定一下,试探地问道。 “你祖母是个识大体的人。”夏夫人看着嬴政说道,“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你的父王,而不计较自己的荣辱得失。” 嬴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至于这滴血认亲,只要是足够让人信服,莫说是几滴血,就是将老身的命搭进去,也无所谓的。”夏夫人义正言辞地说道。 “祖母言重了。”嬴政握着夏夫人的手,一片感动地说道,“只要可以证明政儿是嬴姓血脉便已足够。” 夏夫人微微点头:“明日的廷议,老身与你一起出席。” 嬴政用力地点点头,眼眶中竟有些许的湿润。 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因为兄弟之间的决裂。 同一时间,文擂居。 一处角落,五六个学士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长安君起兵造反了。”一个学士低声说道。 “何止听说,那檄文吾都看见了。”另一个学士说道。 “上面写的什么?”有人问道。 不等刚才说看到檄文的人回答,旁边有人插话道:“里面说的是,现在的秦王政,并非是先王所亲生,而是吕相邦与太后之子。” “刘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旁边有人说道。 “怎么是乱说,那檄文在下也亲眼看到了。”刘姓的学士说道,“依在下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太后原本就是吕不韦的侍妾,是吕不韦送与先王的,而当时太后已经怀有身孕,这些事,赵国的人大多都知道。” “竟然是这样。”刚才问话的人微微点头。 “如今,长安君终于知晓了此事,又怎肯让大秦落入外姓人的手中。” 几个人的不远处,一双眼睛盯了那个刘姓的学士一眼,便将眼神移开了。 类似的言论蔓延开来,已经传遍了文擂居的各个角落。 而不只是文擂居,城中的集市,客栈,酒馆,只要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就都是对成蟜兵变,以及嬴政身世的议论。 城中各处的檄文虽然都早已被取下,但议论的热度,却在持续升温。 正午之后,从文擂居的门外,忽然冲进一队兵士,分列两侧,从门外走进一个将军,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此人正是蒙武。 顿时,文擂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蒙武身上。 蒙武高声喊道:“众学士听着,今晨出现在城中各处的檄文,来源尚未查明,也并未确定是出自长安君成蟜之手。王上怀疑,这可能是魏国因大军压境,而谋划的离间之计。” 听到这里,众人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因为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现在,王上已经派人调查,相信不久便会有结果。”蒙武继续说道,“但不管事情真实与否,张贴檄文者,对于大秦来说,都是奸细,不是来自魏国,就是来自成蟜的叛军。这些细作很可能张贴完了告示,然后混在人群中,恶意散播谣言。” 众人还哪敢讨论,生怕被当做奸细抓起来。 “所以,凡是造谣生事,煽动是非者,都要被带回去调查。”蒙武厉声说道,“知情不报者,将被视为帮凶,举报细作者,则有重赏。” 这时,五、六个人站出来,喊着要举报。 那个刘姓的学士,赫然也在被举报的行列。 而这五、六个人,哪里是什么举报者,分明是穿了便装的蒙家府兵。 第52章 试验 嬴政在夏夫人那里用了午膳,吃的别提多美了,因为是夏夫人亲手做的。 回到书房,嬴政虽然心安了许多,但也没有兴致去核对《农粮经》上的文字,索性将白衣老者赠与的地图拿出来,仔细端详。 看了看成娇驻军所在屯留的大体位置,嬴政比划着如果派大军攻打,可能行进的路线。 赵高走进书房,拱手说道:“王上,昌平君回来了。” “哦?”嬴政微一惊讶,随即说道,“算他识相,没跟成娇一起造反。让他进来。” 赵高出门去召昌平君。 昌平君刚一进门便拜倒在地,叩首说道:“王上,成娇反了。” “起身。”嬴政冷冷地说道。 昌平君起身,额头上还蒙着一层汗珠,显然方才是跑着进宫的。 “寡人早已经知道了,看看这个。”嬴政将檄文递给昌平君。 昌平君快速地将檄文看了一遍,边看边摇头。 “他居然做的这么绝。”昌平君叹息道。 “怎么,你既为成娇的舅父,又是此次伐魏的监军,他做了什么,你会不清楚?”嬴政盯着昌平君问道。 昌平君拱手说道:“王上,微臣身为监军不假,但微臣在得知此消息,经过核实之后,便第一时间兴夜赶回咸阳报信,未敢耽搁片刻;微臣是成娇的舅父不假,但王上也是成娇唯一的亲兄长,他若想反,不是一样反吗。” 这一句话,反问地嬴政无法反驳。 嬴政叹息着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坐,给寡人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 昌平君坐了下来,擦了擦汗,又喝了口水。 平静了下来,昌平君才说道:“出征后,微臣跟在大军后方监军,行至屯留的时候,大军突然停驻不前了,微臣还以为是有魏军来袭,便派出三波人前去打探。谁知,传回来的消息,是成娇竟然意欲谋反。” “为何他会突然谋反?”嬴政问道。 “微臣也是好奇这点,于是又派人打探。”昌平君说道,“前军之中,有微臣的旧部,所以获悉到了大体的情形。” “是何原因?”嬴政问道。 “是因为樊於期。”昌平君沉声说道。 “是他?”嬴政眉头一凝。 “不错,此人本就是成娇的师傅,此次因为成娇力荐,又成为副将,所以他说的话,对于成蟜来说也颇有分量。据说,大军出征之后,樊於期便开始造谣,说王上的生父并非先王,起初成娇并不相信,怎奈,樊於期过于了解成娇,再加上成娇年纪尚小,容易受人蛊惑,便相信了樊於期之言,这才举兵反叛。” “原来如此。”嬴政点头说道。 “微臣在得知此事后,确实痛心疾首。”昌平君接着说道,“微臣本想亲去劝慰,但又怕樊於期在侧,将微臣控制起来,无人给王上报信,这才日夜兼程,赶回咸阳。” “看来,是寡人误会昌平君了。”嬴政轻声说道。 “这到是没什么,只是微臣如此赶路,却还是慢了一步,致使这檄文弄得满城风雨。”昌平君面露愧色,“想必那樊於期早就有所准备,并非是临时起意,看来此人确是不好对付。”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嬴政肃然问道。 “具体的目的,微臣尚未调查清楚,但想必不久便会查清。”昌平君说道,“就微臣分析,一般能做出叛逆之事的,若不是与臣与君有着深仇大恨,就是利欲熏心,企图上位而已。” “这前者,到是未必。”嬴政说道,“但后者,却是极有可能。” 昌平君点点头,说道:“微臣也是这样想,倘若成娇成为国君,那么相邦之位,则非樊於期莫属了。” 嬴政冷峻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寒芒。 为了一己私欲,坏了嬴政与成娇的兄弟情,这样的事情,嬴政怎么能忍。 “既然如此,昌平君还是继续打探前方的情况,明日的廷议,再做决议。”嬴政说道。 昌平君起身告辞,赵高一直送到宫门外。 昌平君刚出了大门,与蒙武碰了个照面,简短说了几句话,昌平君便离开了王宫。 蒙武来到嬴政的书房,躬身参拜。 “城内的情况怎么样了?”嬴政率先问道。 “臣在文擂居,以及各个集市,客栈,都抓获了一些刻意散步谣言者。”蒙武说道,“经审问,其中有几个确实是细作。” “是哪里的细作?”嬴政问道。 “是樊於期派到城中的细作,但均不是秦国人。”蒙武说道。 “并非秦人?”嬴政有些吃惊,“那是哪国之人?” “多为赵、魏两国之人。”蒙武回答道。 “赵与魏?”嬴政在快速思索着什么,“难道,他与赵、魏早有勾结?” 蒙武分析道:“若是早有勾结,恐怕成娇这次极力请战,也是樊於期早有预谋的。” “若真是这样,那此人隐藏的,还真是深啊。”嬴政不禁有些后怕。 “王上,市井上的非议如何解决?”蒙武问道。 “既然昌平君回来确定了这件事,那么成蟜的兵变就已经坐实。”嬴政略带惋惜地说道,“即刻昭告天下,成蟜污蔑寡人与吕相邦,然后通敌叛国,欲谋秦王之位,待廷议之后,即刻发兵征讨。” 这时,蒙毅提了一个水桶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上,赵高派人送回来一桶水。”蒙毅说道,“说是山中的泉水。” “送回来了?”嬴政略带兴奋地说道,“等寡人片刻。” 嬴政快步走进书房的内室,从暗格中取出白衣老者送给他的红色丹药和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回到外室,却看见蒙武和蒙毅都愣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面上的那两幅地图。 嬴政咳嗦了一声,父子二人这才缓过神来。 “王上,这地图如此精致、清晰,是从何处得来?”蒙武问道。 “是在岐山行猎时,偶然在一处山洞所得。”嬴政说道,“料想,那可能是古墓的所在。” 蒙武与蒙毅并不知道当时劫持的计划,只有蒙恬知道此事,而嬴政叮嘱过蒙恬,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蒙家的人。 “真是好图!”蒙毅并不像蒙武那样纠结于地图的来源,“若是在战场之上,此图可有大用处啊。” 嬴政点点头,说道:“若是你们以后带兵出征,便带上此图。” “太好了。”蒙毅高兴地说道,“那此次征伐成娇,便定要带上。” “此次对于成娇兵变,寡人并未打算派蒙家出战。”嬴政不紧不慢地说道。 “为何?”父子二人同时问道。 “一则,蒙家重孝在身,不宜见血光。”嬴政说道,“二则,蒙家家眷尚未归来,而回来之后尚需整顿。所以,此次征伐成娇,便由他人代劳。” 嬴政说的不无道理,蒙家马上出战的话,确实不合适宜,父子二人也并未坚持。 “蒙武将军,你去将李斯叫来。”嬴政对蒙武说道。 蒙武拱手应声,出门去找李斯。 “蒙毅,你去将这桶泉水烧温后,再提回来。”嬴政冲蒙毅说道,“再叫人送些醋过来。” 蒙毅也应声,提着水桶出去了。 嬴政收好了两份精致地图,放回到了暗格之中。 坐到了书桌前,嬴政将装着红色药丸的盒子和匕首放在桌上。 拿出一粒放在桌上,嬴政又拔出匕首,从中间切了下去。 滴血认亲的试验,若是一次用一颗药丸,那就太浪费了,所以嬴政要将药丸切成几块,省着点用。 药丸分开成了两段,里面的结构呈现出来。 药丸的内部与外面是一样的,并未装着什么特殊的粉末或者汁液。看来,就是一个红色的圆球而已。 切面很是平滑,细腻,毫无杂质,并且没有任何气味。 嬴政用匕首继续切,最后,切成了十来段米粒大小的小块。 不多时,蒙武带着李斯进了门,蒙毅也提着水桶回来了。 “先生,东西已经备齐了,可以开始试验了。”嬴政对着李斯说道。 “试验?”蒙武与蒙毅同声问道。 “是的,是要做个简单的试验。”没等嬴政开口,李斯便说道。 接着李斯讲滴血认亲的事,简短地说给蒙武和蒙恬听。 蒙武指着桌上的那些红色小药粒说道:“这便是先生所说的,滴血认亲的佐剂?” “正是。”李斯点点头,说道,“这是草民的一位恩师的家传秘方所制,可以将至亲的两滴血液融合。” “原来如此。”蒙武讶然说道。 嬴政命人取了几个陶碗,几副竹筷,然后将温的泉水倒入其中。 又在每个碗之中,放了一个红色药粒,加了些醋。 用竹筷搅了搅,红色的药粒迅速溶解,泉水也变成了淡红色。 “待水温变凉,颜色变浅后,便可以滴血了。”李斯说道。 “该用谁的血去试验呢?”嬴政问道。 “先在咱们四人身上验证。”李斯说道,“之后,王上便可去找夏夫人,事先验证一下王上的身份。” “好。”嬴政点点头,用手指着第一个碗说道,“蒙武将军,蒙毅,你们父子二人将血滴入第一个碗中。” 蒙武与蒙毅点了点头。 “李斯与寡人,将血滴入第二个碗中。”嬴政继续说道,“第三个碗,由蒙武将军与寡人滴入。而李斯与蒙毅,滴入第四个碗。” 嬴政顿了一顿说道:“这最后一个碗嘛,咱们几个一起将血滴入。” 不多时,水温凉了下来,水的颜色也变成了浅粉色。 “可以了。”李斯淡然说道,然后拿起匕首,刺破了指尖,将血滴入嬴政指定他滴入的碗中。 几个人依此将指尖刺破,将血滴入指定的碗中。 只见第一个碗中的两滴血,在保持一定的距离的情况下,顺时针在碗中游了一圈,像是在观察彼此,然后逐渐拉近距离,最终靠在了一起。两息之后,两滴血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了一滴血液。 这个碗中,是蒙武与蒙毅的血液。 蒙武顿时长舒了口气,到底是因为蒙毅,还是因为嬴政,不得而知。 再看另外的几个碗中,几滴血都静止不动,毫无变化。 而最后一个碗的四滴血,嬴政的血与李斯的血并无动静,蒙武的血与蒙毅的血却正在逐渐靠近,最后跟第一个碗一样,融合到了一处。 “哈哈……”嬴政开心地笑道,“果然灵验。” “如此一来,只要王上的血液与夏夫人的血液融合到一处,便可以证明王上的王室血脉了。”蒙武也显得很是高兴。 “那寡人现在便去找祖母。”嬴政拿起红色药丸的盒子与匕首,放入怀中。 蒙武将剩下的几粒红色药粒装入了袋中,说道:“臣再找几个人试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嬴政点点头,转身向夏夫人的居室走去。 第53章 平息争议 第二日,议事大殿。 这一次是大型廷议,所议的,又是朝中特殊的大事,整个嬴氏宗亲几乎全部到场,再加上朝中的各臣子,人数上,可谓是嬴政继位以来,最多的一次。 廷议依然由吕不韦主持。 吕不韦暖过场之后,嬴政直奔主题,说道:“想必众位已然清楚寡人召集这次廷议的目的。赢姓王室,竟然出了一个不肖的子孙,一纸檄文将咸阳搅得满城风雨。诋毁寡人不算,还竟然举兵叛国,众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德高望重的宁公率先开口道:“王上,举兵叛国之事,可不是小事,况且成蟜还是先王之后,王上的亲弟弟,此事可查探清楚了?” 嬴政沉声说道:“昌平君身为监军,昨日连夜赶回来报信,事情的缘由他最清楚,让昌平君来说。” 昌平君站了出来,向嬴政和宁公拱手施礼后,将事情的经过,以及关于樊於期的事说了一遍。 “可恶!”坐在宁公边上的殇老气得直跺脚,“自己有反心还不算,还连累成蟜一起造反。” 宁公骂的,自然是樊无期。 “是啊。”宁公比殇老稍微冷静些,但也气得不轻,“成蟜在宫中,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以成蟜的品行,若是无人挑唆,是定然做不出叛国之事的。” 两位辈分最高的宗族长辈发话了,其他的人也都议论起来,但众人的眼神却是不太一样的。 很显然,有一部分人认为,成娇所说的情况,虽然没有证据,但也并非没有可能发生,只不过不好直接问出来而已。 嬴政扫视了一周,知道众人不一样的神色代表着什么,便问道:“至于寡人的身世,众卿一定很想知道真相。” 大殿上一下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是,也没有人说不是。 嬴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嬴福,扶着祖母上殿。”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后殿,因为嬴福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只不过过于久远没有听到了而已。 嬴福在众目睽睽之下,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缓缓走了出来。 宁公与殇老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因为这个缓步走来的老妇他们认识,正是安国君当年的一个王妃——夏夫人。 夏夫人被嬴政接回宫中的事,其实不少人都知道。虽然并未声张,但华阳夫人接受了夏夫人,却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嬴姓长辈。 “夏夫人。”宁公和殇老一起拱手说道,动作整齐划一。 所谓母凭子贵,如今是祖母凭孙贵。 夏夫人向二位宗族长辈点了点头,然后来到嬴政的身边,轻轻坐下。 “想必各位长辈不会不认得。”嬴政说道,“这位,便是先王的生母,亦是寡人的亲祖母,夏夫人。” “夏夫人。”众臣齐声见礼。 “既然众卿对寡人祖母的身份并不怀疑。”嬴政顿了一顿说道,“那么,寡人要向众卿证明一件事。” 众人的目光又聚焦在嬴政身上。 “宁公。”嬴政看向宁公,说道,“是不是只要证明了寡人与祖母的血脉关系,也就证明了寡人是先王所亲生。” “这个……”宁公眼珠转动了一下,说道,“这是自然,只不过,不知王上欲用何种方法证明此事。” “很简单。”嬴政自信满满地说道,“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宁公疑惑道。 整个大殿的人都面露惊色,包括吕不韦。 殇老质疑道:“听闻这滴血认亲的方法,准确率并不是太高,很可能只是掩人耳目的方法。” “之所以准确的概率不高,那是因为缺少佐剂的干预。”嬴政提高了声音说道,“宣李斯上殿。” 等在门外的李斯,听到召见之后,非常沉稳地走进大殿,跪拜行礼。 “这位,是陪伴寡人读书的先生,名叫李斯。”嬴政说道。 众人看向李斯。 虽然多数人没有见过李斯,但李斯的大名却是比较响亮。因为陪王伴驾的人,都会有一定的知名度。 “众所周知,李斯师承荀子。”嬴政说道,“可其实,李斯年少时还有一个师尊,而这位师尊,曾经给了李斯一种药丸。这种药丸便可以充当滴血认亲的佐剂,从而使滴血认亲的准确率大幅增加。” “哦?竟有此事?”宁公讶然道。 众臣也是互相看了看。 “千真万确。”嬴政说道,“众位若是不信,多来些人,试上一试便可知晓。” “王上。”李斯拱手说道,“若在市井上找些平民来验证此法,定会有人怀疑是在作假。不如,就在这大殿之上挑选几对父子来验证此法,才能让众人信服。” 嬴政点点头道:“为表公允,该是如此。众卿,谁来验证此法?” 蒙武、蒙恬、蒙毅自不必说,率先站了出来。 这时,又有两人站了出来。一个是宁公的孙儿嬴成,一个是王翦之子王贲。这两个人都曾经陪伴嬴政读书习武,与嬴政的感情极好。 “既然祖父也在殿上,孙儿想借祖父的一滴血,以验证相隔一代,是否有效。”嬴成拱手说道。 “小臣的父亲也在殿上,吾父子二人愿亲身为王上验证此事。”王贲说罢,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显然他还没征得父亲的同意便擅自做了决定。 王翦却没说什么,微微点头,表示欣然接受。 于是,滴血认亲的验证开始了。 李斯先是取出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从中取出三粒红色药丸。 几个小太监从后殿提出了三桶水,放在大厅中央。 李斯说道:“滴血认亲的原理很简单,只要是直系的血缘关系,双方的血液便会相融到一处,若不是直系的亲缘,哪怕是表兄弟之间,血液也不会融合。而若想要达到这一条件,就必须用烧温的山泉之水,辅以特殊的佐剂,然后将双方的血液融于其中。而这佐剂,便是防止两滴血液因血型相近而并非血缘相近,而互相融合的现象。”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总之除了血亲,其他人的血都不会相融就是了。 李斯取了十来个陶碗,然后用匕首将红色药丸切成几段,分别融于放了醋的温泉水中。 众人观察着水中的变化。 温泉水融开了药丸后,变成了淡红色,逐渐地,又变成了淡粉色。 “可以了。”李斯说道,“谁先来。” 蒙武站出来说道:“吾先来。” 蒙恬也站了出来,跟着蒙武来到大厅中央。 “嬴成公子,可否先帮个忙。”李斯看向嬴成。 “当然可以。”嬴成也走到了中央。 李斯拿出匕首,将三人的指尖分别刺破。 蒙武将血滴入第一个和第二个碗中。 蒙恬将血滴入第一个和第三个碗中。 嬴成将血滴入第二个和第三个碗中。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碗中的变化,有的人离得远,甚至翘着脚,伸长了脖子。 第二个碗和第三个碗毫无变化,只有第一个碗中,两滴血保持一定的距离,旋转了一圈,然后便快速拉近,靠在一起,终于完全相融。 “大家可看到了,只有第一个碗中的两滴血相融在一起,因为这个碗中滴入的,是蒙武、蒙恬父子的血液。”李斯说道,“那么,有请下一组的几位。” 王翦、王贲、宁公都出来了,再加上之前的嬴成,四个人将血液一一滴入温泉水中。 结果是一样的,王翦与王贲的血液融在一起,宁公与嬴成的血液融在一起。而其它的均未相融。 “奇了,居然真的如此准确。”殇老感叹道。 “看来此法果然凑效。”吕不韦说道。 李斯说道:“诸位对此方法的准确性,可还有异议?” 无人回答,也再无人站出来一试,似乎都表示认可。 “如此说来,只要王上的血液与夏夫人的血液融在一起,便可以证明王上的血脉,诸位可认同?”李斯又说道。 “认同。”蒙武与王翦齐声说道。 方才滴过血,做过验证的人都纷纷表示认同,包括宁公。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表示认同。 “那好。”李斯转过身说道,“还要劳烦吕相邦,与王上一同做一个验证。” 吕不韦二话没说,走到嬴政跟前。 李斯取了两碗放入了红色药粒的温泉水,分别放在夏夫人和吕不韦的面前。 吕不韦率先将手指刺破,将血滴入淡粉色的水中。 夏夫人也是同样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犹豫。 嬴政同样刺破了手指,将血液向两个碗中各滴入了一滴。 众人不自觉地向前凑了过来,仔细观察血液在泉水中的变化。 最开始的几息时间里,两个碗中毫无动静。 忽然,夏夫人面前的碗中,两滴血液逐渐动了起来。 与之前一样,两滴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碗中转了一圈,然后距离逐渐拉近,终于贴在了一起,最后完全融合。 而吕不韦面前的水碗中,则丝毫没有动静。 结果已然明了。 众人抬起头,彼此之间互相看了看,但并未议论什么。事实就摆在眼前,又能够议论什么? 李斯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已经看到了,王上的血液是与夏夫人的血液融在了一起,而并非与吕相邦融在了一起。那便证明了王上乃嬴姓王族之血脉,成娇确为毁谤之言,实有谋反之意。” 蒙武突然站出来,拱手说道:“王上,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臣请命率军剿灭叛军成娇,以平王上之怒。” 没等嬴政说话,吕不韦开口说道:“先等一等,事情的真相还未全部揭开。” 众人皆看向吕不韦。 “成蟜的叛军中,有很多是不情愿跟着成蟜谋反的,昨日便逃了回来了几个。而老夫的府上,也有前往魏国做客卿的学士,他们都带回了一些极其重要的消息。” 吕不韦说的这些人,其实都是吕不韦安排出去的眼线,众人大多心知肚明,只是不好道破而已。 “是什么样的重要消息?”嬴政问道。 “不如,王上听他们自己陈述。”吕不韦提高了音量,向门口的侍卫喊道,“让他们上来。” 第54章 平步青云 不多时,从大殿的门外进来几个人,有的是军士的装扮,有的是学士的装扮。 几个人纷纷跪拜在地,叩首见礼。 嬴政抬了一下手,让几个人起来说话。 吕不韦沉声说道:“现在是在朝堂的廷议之上,你们所说之言务必要详实,准确,不得有所隐瞒和虚夸,清楚吗?” “是,相邦。”几个人同声回答道。 “孙平,便由你开始。”吕不韦指着站在前面的一个军士说道。 “是。”叫孙平的人是个军士,他拱手说道,“小人孙平,是长安君成蟜军中的参议,因小人心中并无反意,所以在窥探到军中的一些隐秘后,便设法脱身,逃了回来。” “你窥探到了什么隐秘?”嬴政问道。 “此次兵变,皆是樊於期挑唆长安君所致。”孙平说道,“樊於期跟随长安君出征后,见长安君有了兵权,便建议长安君领封地,自立为王。” “长安君起初断然不从,二人还争执了一番。但在到达屯留之后,樊於期突然拿出了赵国给他的一封书信。” “而这封信的内容,便是赵国自称有人揭发当年关于王上的身世的秘密。哪知长安君并未经过仔细的调查,便信以为真。再加上樊於期的花言巧语,于是,长安君便立誓要夺回王位,以防大秦落入外姓人之手。” “就连小人都看得出,这是樊於期与赵国串通好了,而使用的计策。可惜的是,长安君受樊於期蒙蔽,并未识破此计。而吾等忠士又寻不得机会与长安君接近,故而只好暗中离开,回咸阳通报消息。” 说罢,孙平与另外两个军士同时躬身一礼。 吕不韦看着嬴政,说道:“王上,这还只是出征大军中的一些发现,还有从各国归来的学士打探到的消息。” 说罢,吕不韦向那几个学士递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在下沈义,在魏国做客卿。现将吾等在赵、魏、韩三晋所获取的隐秘告知王上与众位大人。” “樊於期一直与赵、魏两国有着书信的往来,秦国所发生的很多大事要事,赵魏两国也很快便能从樊於期处得知消息,蒙老将军病重一事,便是如此。” “赵魏两国,在得知蒙老将军病重之时,便意欲趁机合兵进攻大秦。但因有长平之战的教训,赵王便显得颇为谨慎,于是征求韩国的意见。” “之后,在韩非的建议下,三国合谋了疲秦之计。一方面使秦国修渠以消耗财力,另一方面,令秦楚交战,以耗军力。只待秦国力衰之时,赵魏便连横出击,企图一举灭秦。” “可三晋没有料到,王上识破了此计,并派兵攻魏。樊於期知道事情迟早败露,便力劝长安君请战,目的便是先离开咸阳,然后设法进行兵变,再合赵魏之兵力,反戈一击。” “到时,大秦上下皆会因王上的身世而拥护长安君为王,而樊於期,自然便是相邦。待长安君成为傀儡,那么赵魏韩三晋也将不费吹灰之力而将秦国瓜分。” “这,便是吾等打探到的樊於期与赵魏韩之间的密谋。”说完,沈义躬身一拜。 众人都惊骇得瞪大了双眼,久久无声。 上一次廷议,嬴政揭穿了韩国的疲秦之计,众臣原本以为事情已告一段落,然后出兵伐魏,可以让魏国吃些苦头,可万没成想,赵魏两国居然还有后招,而且更狠、更毒辣,将嬴政的亲弟弟都拉下了水。 “樊…於…期……”嬴政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此子心肠竟如此歹毒。”宁公愤然说道。 “是啊,吃里扒外,私通外敌。”蒙毅骂道。 顿时,大殿之上一片骂声。 “够了!!”嬴政呵斥道,“光骂有什么用。” 骂声停止了,但众人都是瞪圆了眼睛。 蒙武站了出来,拱手说道:“王上,请准臣带兵讨逆,活捉樊於期,回咸阳治罪。” 几个武将纷纷站出来请战。 嬴政看看了几个武将,王翦赫然在列。 思量了一番,嬴政高声说道:“方才的滴血认亲,蒙家,王翦父子,嬴成都是首当其冲,那么此次发兵,便在这几个人中选择主帅。” 蒙恬攥紧了双拳,瞪圆了眼睛,明知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满心期待。 哪知嬴政却说道:“但寡人昨日便说过,蒙家尚未过大丧之期,不宜见血光,所以不可出战。” 蒙恬的心一下凉了大半截,昨日他因在城中搜捕细作,并未去王宫复命,所以并不知道嬴政的决定。 “王翦听命。”嬴政肃然说道。 王翦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臣在。” “寡人命你出任主帅,点兵十万,征讨叛军,务必活捉成娇与樊於期。”嬴政说道。 “臣领王命。”王翦躬身领命。 “嬴成,王贲。”嬴政高声说道。 “臣在。”嬴成与王贲齐声应道。 “命你二人为副将先锋。”嬴政凛然说道,“在击溃成娇叛军之后,务必扼守在赵魏与大秦之交界,以防他国趁大秦内乱之际,乘渔翁之利。” “臣遵王命。”嬴成与王贲拱手应道。 “蒙恬。”嬴政又喊道。 蒙恬没想到嬴政竟还会念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应声道:“臣在。” “虽然寡人说,不会派蒙家远赴疆场,但这咸阳城,一样会有一个大仗要打。”嬴政说道。 “咸阳城?”蒙恬疑惑道。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昨日抓回了一些散播谣言者,但想必还会有漏网之鱼,定要全力缉拿。而且,百姓并不知道真相,说三道四的肯定大有人在,所以,一定要区分清哪些是细作,哪些是爱传闲话的百姓,不要冤枉了好人。然后,将滴血认亲的事,告知于天下百姓。” 蒙恬拱手说道:“臣领王命。” 嬴政转头看向宁公:“宁公,若成娇被王翦将军活捉带回,您看该如何处置?” 宁公本想为成娇求情,但叛国通敌是大罪,谁求情,都会有同谋的嫌疑。 宁公看了看殇老,起身说道:“于公来讲,王上将其怎样处置都不为过;于私来讲,成娇毕竟是王上唯一的王弟,王上若能网开一面,饶其性命,也会显得王上胸襟广阔。如何抉择,便由王上仔细斟酌。” 殇老也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对于成娇如何处置一事,老臣建议王上寻求一下太王太后的意见。老臣其实更在乎的,是那八万被迫叛国的将士,该如何处置。” 姜还真是老的辣。 一个说话模棱两可,一个将球踢给太王太后,还成功转移了话题。 嬴政也没过于纠结成娇如何处置一事,毕竟人还没有带回来,而且两军冲杀之际,死于乱军之中也说不定。 “这八万将士,确实是无奈之举,料想谁也不想自己的妻儿老小被株连。”嬴政说道。 昌平君站了出来,拱手说道:“王上,臣以为,成娇所率之部人心不齐,若用一计,则可不攻自破,并且能够保全忠于大秦的军士。” “是何计策?”嬴政问道。 “昨日微臣对王上说过,成娇的军中,有一些是微臣的旧部。”昌平君说道,“可命人将一些消息传递给这些旧部,就说,跟随成娇叛国者,不仅一率斩杀,还会被株连三族;不愿跟随成娇叛秦者,可免其罪,一概既往不咎。若是想要还秦,就在左臂上绑上红色的丝带,则大军征绞之时,见到绑有红丝带者,则带回秦国,未绑者,则一律斩杀,拒绝纳降。相信消息一经传开,成娇身边便会无人可用了。” 嬴政点点头说道:“好计。那便有劳昌平君随军出征。” 昌平君拱手说道:“臣领王命。” “吕相邦。”嬴政看向吕不韦说道。 “臣在。”吕不韦拱手说道。 嬴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容说道:“点齐十万军士,备足粮草,没问题。” “大秦兵精粮足,自然没有问题。”吕不韦说道。 “好,那便有劳吕相邦点兵拨粮了。”嬴政说道,“不过,寡人还有一事要议。” 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嬴政身上。 “众将士领兵征讨叛军,得胜归来后,寡人自会进行封赏。”嬴政说道,“但有一人,功劳在众将之上,并无法带兵领功。所以寡人现在便要赏赐于他。” “王上说的这个人是……?”吕不韦不解地问道。 嬴政用手指轻轻指了指李斯所在的方向,说道:“自然是提供了滴血认亲之法的李斯。若无李斯,寡人的血脉便无法证明,那么大秦便极有可能因民声与内战而大乱,到时,可就真的中了樊於期之计。” 众臣连连点头,这样说来,李斯的功劳着实不小。 “李斯本就见识非凡,上次的韩国献渠之策,也真是李斯的提醒,寡人才识破那三国的连环之计。”嬴政说道,“所以,寡人欲封赏于李斯,众卿可有异议?” 这是嬴政善用的招数,上次追封蒙骜的时候,也是先问询了众人的意见,才去宣布封赏,这样既让众臣觉得受到重视,又不显得君王托大独裁。 吕不韦向前一步道:“李斯此功非同小可,老臣建议命李斯上朝为官,助秦兴邦。” “好。”嬴政点点头,说道:“就依吕相邦所言。” 见吕不韦开了口,众臣皆是一片附和之声。 “李斯听封。”嬴政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李斯上前一步,跪拜在地:“李斯在。” “既然滴血认亲这样的疑难问题,你都可以迎刃而解。”嬴政说道,“那寡人便册封你出任廷尉一职,位列九卿,专断大秦的疑案、悬案。” “谢王上重用。”李斯叩谢道。 不少羡慕的目光投射向李斯,要知道廷尉这个职位,直接的领导便只有吕不韦。 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嬴政看向赵高说道:“赵高,发兵讨逆一事,即刻拟旨。给寡人也准备笔墨,寡人要亲自给成娇修书一封。” 笔墨准备好后,嬴政与赵高同时书写起来。 第55章 公主的心思 廷议完毕之后,嬴政习惯性的向华阳宫行去。 自成娇兵变以来,可以说嬴政最怕见到的,就是华阳夫人,这也是为什么嬴政要等廷议结束之后才来到华阳宫。 华阳夫人正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像是正在等待着嬴政的到来,面色也颇为平静。 嬴政躬身问安后,坐到了华阳夫人旁边。 “王上,廷议的结果如何?”华阳夫人直接问道。 “王祖母问的可是成娇兵变一事?”嬴政反问道。 “明知故问。”华阳夫人嗔怪道。 嬴政长舒一口气,然后将廷议上的事,一件一件讲给华阳夫人听。 “可恶!”听完嬴政的讲述,华阳夫人用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王祖母还请息怒。”嬴政劝慰道。 “这个樊於期,隐藏的还真是深啊。”华阳夫人恨恨地说道,“将朝中上下玩弄于股掌不说,还将成娇也拖下水。” “若不是发现的及时,大秦甚至有灭国的危险。”嬴政也是心有余悸。 “对于这种人,不派兵绞杀,简直太便宜了他。”华阳夫人已然难平心中愤怒。 “寡人已下令,务必将成娇与樊於期活捉,带回来处置。”嬴政说道。 提到成娇,华阳夫人的眼中略带着些许失望,问道:“王上将成娇擒回之后,打算如何处置。” “王祖母想让寡人如何处置?”嬴政反问道。 “唉……”华阳夫人一声叹息,说道,“当初本宫建议让成娇出战,本意是锻炼一下成娇,以便在以后的征伐中,他可以帮的上你。后来樊於期来到华阳宫,也是这样劝荐,本宫这才坚定了想法,参加了上次的廷议。哪成想,竟连本宫也是中了樊於期之计。” 嬴政听闻此言,眼神中的恨意更浓。 “若是王上可以对成娇从轻发落,祖母的心里也可不那么愧疚。”华阳夫人的眼眶微湿,沉声说道。 “若是成娇诚心悔过,从此不再过问政事,寡人可以考虑将其从轻发落。”嬴政轻声说道。 这不仅是想给华阳夫人个面子,嬴政从心底里是真想给成娇一次机会。 华阳夫人点点头,不再言语。 嬴政施礼请辞,退出了华阳宫门。 回到寝宫,李斯正等在书房中。 “先生,对廷尉一职,可还满意?”嬴政问道。 李斯笑了笑说道:“所谓的官职,不过是能够在朝堂上为王上分忧的一个称谓罢了。” 嬴政点点头,说道:“其实寡人还有个目的,就是利用这次的机会,多培养些自己的力量,然后分掉吕相邦手中的大权。” “既然为官了,吾也可以把草民这顶帽子摘掉了。”李斯打趣道。 “呵呵,是啊,以后不要以草民自称了。”嬴政笑着说道。 李斯淡然问道:“王上,华阳夫人那边怎么说的?” “到是没多说什么,王祖母她只希望寡人能给成娇一次机会,这样她也会心安一些。”嬴政说道,“毕竟成娇是因为她的力荐,才挂帅出征的。” 李斯点了点头道:“力荐成蟜出战,华阳夫人此次也有过失,料想今后,华阳夫人再不会参与政事了。王上在掌王权的路上,也少了一个隐形的阻碍。” “如此说来,樊於期的这一系列计划,非但没有让寡人损失什么,却还帮了寡人不少的忙。”嬴政苦笑道。 “从结果上来说,确实如此。”李斯说道。 “可这却是用寡人损失了一个王弟而换来的。”嬴政的语气有些伤感,“就算这次寡人饶他性命,想必他与寡人之间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王上还应以大局为重。”李斯安慰嬴政道。 嬴政点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如今春耕已经将至,对于《农粮经》,寡人还有一部分文字没有校对完成,先生可否助寡人弄清楚?” “自然可以,只要不是师尊所提到过不允许微臣帮助的事,微臣都可以帮助王上完成。”李斯说道。 嬴政笑了笑,又说道:“昨日寡人便想问先生,那些陶俑仿制的进展如何,可事态紧急,无暇多问。” “草……哦,微臣正要向王上说起此事。”李斯刚要说草民,却连忙改口道,“工匠们打碎了一个陶俑,以查探其中的成分。” “打碎一个?”嬴政连忙问道,“这样做妥善么?” “师尊临走时,并未说不让损坏陶俑。”李斯说道,“毕竟陶俑数量众多,待王上仿制出来,多补充些数量便是了。” 嬴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陶俑究竟是何成分而至,查看出了么?” “已经有很大的进展了。”李斯说道,“不如王上亲自看上一看,与那些工匠聊上一聊,也好做出一些决定。” “那不如现在就过去看看。”嬴政说道。 却就在这时,赵高走进门来,拱手说道:“王上,南苏公主与胡羽公主请见。” 嬴政一听说是二位公主请见,那么去查看陶俑的事,只好向后拖一拖了。 “让她们稍等片刻。”嬴政对赵高说道。 赵高拱手退出去传话。 嬴政对李斯说道:“两位公主前来,想必是有事情。还劳烦先生先将寡人整理的华夏字库与《农粮经》拿去修整,待明日,再与寡人前去查看陶俑的仿制进程。” 李斯拱手称是。 嬴政进了内室,从暗格中拿出《农粮经》与华夏字库,交于李斯。 李斯出了门,嬴政整理了一下衣衫,也走出门去,迎接两位公主。 几天没见两位公主,嬴政还真是有些想念,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见嬴政出门相迎,两位公主轻轻一拜。 还是老样子,一个端庄秀美,一个英气不凡。 只是南苏公主甜中带笑,而胡羽公主的面上,却看不到什么笑意。 嬴政将两位公主请进了书房,三人落座了下来。 “今天是什么风,将二位公主吹到寡人这里来了。”嬴政打趣道。 “王上,这两天,咸阳城闹的满城风雨,你还有心思说笑。”南苏公主嘟了嘟嘴,说道。 “你是说成娇兵变的事?”嬴政问道。 “是啊,而且还听说……听说……”南苏公主吱吾了起来。 “听说寡人并非嬴姓子孙,不应居于秦王之位,是?”嬴政替南苏公主说了出来。 南苏公主轻轻点头,胡羽公主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嬴政。 “那寡人问你们,若寡人真的不是嬴姓子孙,也不再是秦王了,你们还愿意嫁于寡人么?”嬴政问道。 显然,两位公主只听说了檄文的内容,对于廷议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所以嬴政便想试探着问了这个问题。 “秦王这个王位,有什么稀罕,就算你不再是秦王,回到楚国话,让你做驸马,不是一样。”南苏公主俏皮地说道。 “姐姐……”胡羽公主攥了一下南苏公主的手,娇嗔道,“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咱们一起浪迹天涯么。” 南苏公主斜了胡羽公主一眼,说道:“浪迹天涯很苦的,咱们还是一起回楚国。” “那回赵国不是也一样么,咱们一起回邯郸。”胡羽公主说道。 听着两位公主的对话,嬴政忍不住想笑出声,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说道:“去哪国都可以,只要你们的父王同意借给寡人军马,让寡人反攻回大秦。” “啊?”南苏公主和胡羽公主同时瞪眼看着嬴政。 嬴政一本正经地说道:“寡人若是被人从这王位上赶了下来,那这口气,寡人可是咽不下去。” “那就去楚国,父王已经集结好了大军,打谁都是一样的。”南苏公主底气十足地说道。 胡羽公主没有再和南苏公主争抢,目光有些失色。 “胡羽,你这么了?”嬴政关心地问道。 胡羽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这一点,是没法与姐姐相比了,想必父王是不会出兵相助王上的。” “哦?”嬴政故作惊讶,问道,“为何?” “听说,此次将王上的身世揭露出来的,正是赵国的某些权贵,虽然不知道父王是否参与其中,但想必王上若是去到赵国,是不会得到一兵一卒的。”胡羽公主有些伤感地说道。 “如此说来,赵国确实给寡人添了不少的麻烦。”嬴政表现的有些气愤。 “吾还听说,成娇的大军与赵魏都取得了联系。”胡羽公主说道,“赵国的军队会不会助其攻秦,不得而知,但肯定不会攻击成娇的大军。” “唉……”嬴政叹了口气,说道,“趁寡人还在王位,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寡人帮你们实现了之后,你们便回国去。” 听了嬴政这句话,两位公主心里不是滋味,眼眶都有些湿润。 “父王已经将南苏许配于王上,王上是想让南苏改嫁么?”南苏公主喃喃地说道。 “是啊,刚才不是还说要一起去楚国么,不去赵国还不行嘛。”胡羽公主眼泪在眼圈中打转,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哈哈哈……”嬴政再也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两位公主被嬴政的反应搞蒙了,还以为嬴政压力过大,精神崩溃了。 “你们是听谁说,寡人要退位的。”嬴政还是笑呵呵地说道。 两位公主呆呆地看着嬴政,还是没搞清是怎么回事。 嬴政不忍心让两位公主过于担心,便将廷议上的事挑重点说给两位公主听。 “滴血认亲?”南苏公主好奇地问道,“真有这么神奇?” “这么说……”胡羽公主也问道,“王上的危局已经化解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吕相邦已经在点兵备粮了,讨逆大军即将启程。” “哼……”南苏公主轻哼一声,“原来你是拿吾们两个寻开心,不理你了。” 南苏公主转过头去,假装生气的样子。 嬴政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刚要去哄,却听胡羽公主说道:“王上,之前你打赌输了,可否答应胡羽一件事。” “何事?”嬴政问道。 “不管这次赵国有多大的过错,胡羽想代表赵国的百姓请求王上,不要出兵攻打赵国。”胡羽公主说道,“若王上出不了这口气,可以向对魏国公主那样,将胡羽赶回赵国。” 南苏公主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胡羽公主。 嬴政苦笑着说道:“寡人这次只想平定叛乱,而且将成娇与樊於期带回来便可,没想要攻打任何国家,更不会将你赶回赵国。” 胡羽公主表面平静,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而且,寡人答应你的事,就一定做到。”嬴政说道,“十年之内,寡人一定不会主动攻击赵国。” 胡羽公主开心的笑了起来。 见胡羽公主笑了,南苏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花枝乱颤。 真的颤。 第56章 培育谷种 第二日一早,李斯带着《农粮经》和华夏字库来到嬴政的书房,放在了嬴政面前的书桌上。 “王上,全部校对完成了,这部经书全部用秦文书写,已经可以通读了。” 嬴政吃惊地看着李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么快便完成了?”嬴政拿起了秦文版的《农粮经》。 “嗯,又是一夜未睡。”说完,李斯伸了个懒腰。 嬴政看着李斯的眼睛,怀疑地问道:“可寡人未看出先生的眼中有血丝啊,你的气色也不错。” 李斯笑了笑说道:“师尊给王上的红色药丸,王上如果长期服用的话,便会像微臣一样,一夜未睡也不会觉得困倦。” “真的有此效果?”嬴政问道。 “当然了,其实红色药丸能用作滴血认亲,不过也只是个附属作用。”李斯笑着说道。 “可前辈只给了寡人一瓶,却让寡人吃三年。”嬴政有些犯难地说道,“滴血认亲时用了一些,现在看来,也就只能一个月吃一粒。” “微臣那里还有一些,可以够王上三天服用一颗。”李斯说道。 “如此便好。”嬴政高兴地说道,“那寡人现在便服一颗。” 嬴政走进内室,找出小药瓶,服了一颗红色药丸。 “王上,依照《农粮经》里面所介绍的方法,现在便可以播种原谷种了。”李斯说道。 嬴政拿起秦文版《农粮经》,边打开,边问道:“里面的内容,容易理解么?” “都是种植粮食的知识,什么谷种适应什么气候、土质、水质等等。”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既然谷种适宜耕种的地域有所不同,那么应该分地域的将其摘选出来,然后将每样原谷种按地域分类。” “这样的话,每个地方只管培育适合这个地方的谷种便可以了。”李斯补充道。 “那寡人来划分谷类,先生将各地的气候,土质等条件进行分类,然后将谷种分放到各地培育。”嬴政说道。 “可以由此来制作一个图表,标记出每样谷种被分放到了哪里。”李斯又补充道。 “就这么定了。”嬴政笑着说道,“待司马鸿回来,与他商议一下,寡人要在他的各处良田中培育谷种。” “司马家的家产颇丰,又各地均有良田,到是个不错的选择。”李斯说道。 嬴政一边收起《农粮经》,一边说道:“这些事回来再议,咱们先去看看陶俑仿制的怎么样了。” 李斯拱手应声,起身陪嬴政出门。 嬴政心心念念地想要快点进入武王陵的第二层,毕竟里面的东西太俱诱惑了。 来到陶窑,工匠们正在忙碌着。 见嬴政亲自来了,工匠们放下手中的活,纷纷跪拜见礼。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说话。 领班景凡上前拱手说道:“王上可是前来查看陶俑的仿制情况?” 嬴政点点头,说道:“正是。寡人最近诸事缠身,还未曾来过这里,这段时间你们兄弟几人辛苦了,寡人会多发些赏钱给你们。” 一听说有赏钱,众工匠们乐的合不拢嘴。 “王上,咱们日夜赶工,为的可不是赏钱。”景凡说道。 嬴政笑着说道:“那是你们该得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回王上,吾等打碎了一个陶俑,用各种方式处理其碎片,为的是分析出当时制作陶俑所用的坯料成分与制造的工艺。”景凡说道,“目前,已经分析的八九不离十了。” “那原样仿制有难度么?”嬴政关切地问道。 “制作的工艺并不难,除了表面的那层防风化的特殊涂料无法捉摸之外,坯料的组成应该还差了些原料,所以目前烧制出的样品的韧度不够。”景凡分析道。 “你可知缺少什么材料?寡人替你想办法。”嬴政问道。 “草民感觉,应该是缺少起到粘合作用的东西。”景凡说道,“而最易搜集的,便是树脂。” “树脂?”嬴政问道,“要用多少?” “若是不需大量仿制,只是探知比例的话,应该有一水碗那么多,便足够了。”景凡说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这事交给寡人,搜集好了之后,立刻派人送过来。” 景凡拱手说道:“谢王上。” “至于那表面的特殊涂料。”嬴政顿了一顿,说道,“你们不必理会了,寡人弄到之后,你们直接涂刷便是了。” “草民遵王命。”景凡说道。 “有什么情况的话,及时派人通知寡人。”说完,嬴政带着李斯转身离开。 众工匠再次拜倒在地。 嬴政并不是不想多呆一会,只是急着要搜集一些树脂。 陶窑坊并不在城中,回城的话,要走西城门。 临近城门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队人马,奔着西城门而来。 待这支队伍走的近了,嬴政认出了为首之人。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司马鸿。 后面的队伍,便是蒙家的家眷和府丁。原来是司马鸿护送蒙家家眷刚回到咸阳城外。 司马鸿同样也看见了嬴政,催马奔了过来。 奔到嬴政跟前,司马鸿翻身下马,单膝跪拜施礼道:“司马鸿见过王上。” 嬴政也连忙下了马,扶起司马鸿说道:“司马前辈不必多礼。” 李斯也下了马,拱手道:“李斯见过司马前辈。” 司马鸿向李斯拱手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嬴政说道:“吾等安葬了蒙老将军,返程时,蒙家父子担心咸阳有事,便先行回城了,让在下护送家眷返程,却不成想在城门口遇见王上。” “寡人出城处理一些私事。”嬴政说道,“遇到司马前辈护送蒙家家眷返程,还真是巧了。” “王上,蒙家父子是否已安然返回咸阳?”司马鸿心生惦念道。 “两日前便回来了,也多亏了他们及时回来,否则……”嬴政苦笑着说道,“这几日发生的事,寡人还真的不好应付。” “难道出什么事了?”司马鸿急声问道。 “此地并非说话之地。”嬴政说道,“上马,寡人与你一起回蒙家。” 司马鸿应声,三个人上了马。 蒙家的家眷和府丁也跟了上来,司马鸿交待了几句,一众人等便跟着嬴政向蒙府行去。 嬴政命李斯先回寝宫,告诉赵高领些人去采些树脂回来。 李斯回宫去了,嬴政与司马鸿并排走在队伍的前面。 一路上,嬴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扼要地讲给司马鸿听。 司马鸿的表情不断地变化,或惊恐,或愤怒,或担忧,或焦急,直到听完滴血认亲的事,一颗心才略微安定下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临近了蒙府。 蒙家的管家早已派了府丁赶回蒙府通报,蒙武和蒙毅正等在门外。 蒙恬因忙于平息百姓的谣言,并未在府中。 蒙武和蒙毅上前施礼道:“王上。” 众人齐下马。 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出城处理一些事情,回来时在城门处刚巧遇上你府上的家眷返城。” 司马鸿也笑了笑,说道:“是啊,还真是巧。” “还请王上入府一叙。”蒙武侧身让开路,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又向蒙毅说道,“毅儿,去帮忙安顿好你母亲等人。” 蒙毅应声之后,走向了后方的车队。 嬴政与司马鸿跟着蒙武来到会客厅。 会客厅恢复了原样,不再是吊唁时的场景。 三人落座之后,蒙武先开口说道:“王上,城中残留的细作,又被缉拿了一些,经审问,所供述的情况与廷议上获取的消息,基本一致。”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一来,想必即使城中仍有漏网之鱼,也必不敢冒然行事了,待大军攻破叛军,他们也就失去价值了。” “那城中的搜捕,是否继续?”蒙武问道。 “先停一停。”嬴政说道,“目前首要的,是安抚好百姓,避免百姓受其蒙骗。而且,樊於期定不会只在咸阳这样做,下一步的目标,便是安抚整个大秦。” 蒙武拱手说道:“王上想的周全,但此事还需吕相邦的配合。” “想必吕相邦已经这样做了。”嬴政虽然很多地方防备着吕不韦,但对吕不韦的能力,还是颇有信心。 嬴政看了看蒙武和司马鸿,转而说道:“寡人另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 “王上尽管吩咐便是。”两人齐声应道。 “寡人意欲培育一批谷种,用以充实国库。”嬴政声音很轻,像是怕被外人听到一样,“待国库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便挥师东进,平定天下。” 蒙武和司马鸿皆是一惊。 蒙武不解地问道:“难道王上所说的谷种可以产出更多的粮食?” 嬴政点点头说道:“目前寡人手中,的确有可以产出更多粮食的谷种,就连其种植的方式与方法,寡人也都搜集完毕,只待耕种出更多的这样的谷种了。” “妙!”蒙武听了后双眼放光,一个领兵之人,固然知道粮食的重要。 司马鸿也不淡定了,问道:“王上说的,都是些什么样的谷种?” “有很多。”嬴政到是显得颇为平和,“五谷皆有,而每种谷类又有五行之分。寡人的想法,是按每个郡县的不同气候与土质进行分类,然后将最适应此地生长的谷类进行培育。” 二人连连点头,想象着不同种类的种子和长成之后的样子。 “但是……”嬴政的话锋一转,“此举目前需在暗中进行,切不可让吕相邦所获知。” “王上的意思是……?”蒙武隐隐猜到了什么。 “寡人的意思,是可否请司马前辈帮忙,来运行此事,在司马家的良田中进行培育。”嬴政看向司马鸿,说道。 “在下早就言明,王上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便是。司马家各处的良田很多,正适合培育各种不同的谷种。”司马鸿诚然说道,“只是王上日后还是不要以前辈相称了才好。” “呵呵,那寡人便册封你为督粮司,全权负责培育新型谷种一事。”嬴政笑着说道。 “在下可不是这个意思。”司马鸿刚要跪拜,却被嬴政拦住。 这时,门外传来蒙毅的声音:“父亲,家眷已经安顿好了。” 嬴政示意让蒙毅进来说话。 “你也进来,王上有事跟你说。”蒙武说道。 蒙毅进门后,站立在侧。 “之前,寡人说过让蒙毅督办军粮,如今便让他给司马大人做个副手。”嬴政说道。 接着嬴政又对蒙毅说了培育新谷种的大体方案。 然后,嬴政又将之前李斯跟他讲过的推行新型谷种的新政讲给几个人听。 三个人直听得目瞪口呆。 第57章 讨逆 雨后的晨曦,空气清爽宜人,阳光也显得分外柔和。 一些鲜嫩的花朵像是得到了足够的滋养,沐浴着温润的阳光伸起了小懒腰。 古朴的宫殿中,嬴政也做了一个与外面花朵同样的姿势。 昨日从蒙府回来,嬴政便和李斯一头扎进了书房的内室。 李斯按地形分类,制定了一个表格。嬴政则根据每个地方的气候特点,挑选出适合耕种的谷种。 外面下了很长时间的春雨,嬴政竟全然不知。 二人忙到很晚才睡下,不过还未到辰时,嬴政便醒了过来,而且并未感到乏累。 那红色药丸果然管用。 嬴政用过了早膳,赵高便已经备好了马匹。 吕不韦已经点好了兵将,今日,是王翦挂帅出征之日。 来到点兵场,场面与上次的差不多,只不过这次的主帅由成蟜换成了王翦,也多了两个万人的方队。 吕不韦对王翦授完虎符之后,嬴政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便迈步也上了点将台。 深吸一口气,嬴政用尽可能传的远的声音喊道:“将士们!想必你们已经知晓,这次的出征是为了什么。贼人樊於期,蒙骗长安君,污蔑寡人,鼓动伐魏大军谋反,实乃罪大恶极,人神共愤。此次的敌人,也只有樊於期一人,那些伐魏的军士,都是大秦的子民,若有降者,一概收编,切不可滥杀无辜!寡人期待着你们的凯旋!” 说完,嬴政环视了一周整装待发的十万将士。 金戈铁马,蓄势待发,那雄壮的场面,直教人热血沸腾。 王翦拔出佩剑:“活捉樊於期……!!” “活捉樊於期!!”十万大军齐声高喊。 那声音震天动地,犹如山呼海啸。 不知千里之外的樊於期是否能够听到。 王翦驱马,来到军阵之前,锵一声拔出佩剑。 “列阵!出发!!”王翦挥舞佩剑,豪气冲天。 十万大军变换阵列,有序而动。 王翦收起佩剑,调转马头,向嬴政拱手说道:“王上,等待微臣得胜的消息。” 嬴政点头说道:“此次出征,尽量不要和赵魏刀兵相见,若是被夹击,就向边防军队或者楚国求助。” “微臣谨记。”说罢,王翦又向吕不韦拱手请辞,然后飞身上马,汇合了王贲与嬴成,向阵前奔去。 目送着出征的将士,嬴政的心情颇为复杂,毕竟这次的对手,身份实在特殊。 送走了出征的将士,与上次一样,嬴政和吕不韦骑马并行往回走。 “仲父,此次出征,不会像上次一样。”嬴政轻叹一声,问道。 嬴政本想问:这些将士不会像上次一样有去无回,那大秦的军力可就剩不多少了。 可是觉得晦气,便没有问得那么直接。 “放心,王上。”吕不韦说道,“王翦将军能征善战,极富谋略,何况此次派出的,是精锐之师。” “精锐之师?”嬴政诧异道,“难道上次仲父派出的,并非精锐之师?” “上次派出的,的确并非精锐。”吕不韦说道,“不少都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兵,否则,怎会有不少昌平君的旧部。” 嬴政惊诧地问道:“难道仲父早有预料成娇会兵变,故意未给他精锐出征。” 吕不韦摇了摇头,说道:“那到不是,老臣只是觉得,王上派成娇出征,本就是为了锻炼他,并未打算取得多大的战果,所以老臣担心白白送了精锐之师的性命,便选派了一些上了年纪的军士。但那些年纪大的军士,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到也弱不到哪里。” 嬴政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但心道这吕不韦还真是老谋深算。 又走了一段路,嬴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仲父,那九鼎,还安好。” 吕不韦点了点头,说道:“自从王上去过之后,再也无人碰触。” “寡人对九鼎上的那些图案花纹,着实有些好奇。”嬴政一幅很期待的样子,“仲父能否将那些图案拓印下来,送与寡人。” “这……”吕不韦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虽然是难了点,但王上既然开口,老臣尽力便是。” “那就有劳仲父了。”嬴政说道。 其实嬴政没有必要如此心急的去研究九鼎,因为《易经》还没有凑齐。但嬴政又忍不住想知道,那些五谷原种与九鼎甚至与天目到底有什么关系。 “王上,老臣已经将滴血认亲的事,通告了全秦。”吕不韦说道,“想必那些关于王上身世的谣言,会不攻自破。” “其他的郡县,发现细作了么?”嬴政问道。 “只抓捕了个别的,而且也都是被收买的。”吕不韦说道,“相信成娇大军被破之后,那些漏网之鱼便会销声匿迹。” 嬴政点点头,继续向寝宫行去。 吕不韦跟着嬴政来到王宫边上的新寝宫查看修建的进度。 吕文、吕武介绍了一下情况。 进度还不错,地基已经快要修建好了,包括嬴政要的那几间密室。 吕不韦又转了一圈,便请辞回了吕府,嬴政则回了寝宫。 嬴政没有停歇,带着五谷原种,叫上李斯,直奔蒙府而去。 司马鸿昨日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住在了蒙府,以便嬴政可以随时找到他。 司马杰也住在了蒙府,多日不见,司马杰也有好多话要跟父亲说,特别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 “父亲,上次王上来到文擂居,说是要找你商议些事情,还问了很多关于咱们家中田地的事。”司马杰说道。 “王上已经与为父谈过了,是想借咱们的田地,在各处培育一些谷种,据说这些谷种可以产出更多的粮食。”司马鸿说道。 “这是天大的好事情啊。”司马杰高兴地说道,“父亲可一定要帮助王上,尽快完成这一举措。” 司马鸿笑了笑,说道:“这还用你说,即使王上没有找到为父,单是为这谷种,为父也愿为大秦的百姓,试上一试。” “父亲,孩儿可以帮上什么吗?”司马杰问道。 “暂时还用不到。”司马鸿看着司马杰,说道,“你还如此年轻,王上便将那么大的文擂居交于你去管理,你定要尽心尽责,可不要辜负了王上的信任啊。” “孩儿当然感念王上的知遇之恩。”司马杰诚然说道,“王上委托孩儿整理的史书,孩儿也正全力编撰,不敢懈怠。” 司马鸿点点头道:“如此便好。” 这时,蒙毅走了进来,拱手说道:“舅父,王上来了。” 司马鸿父子起身到门外相迎。 进门落座后,嬴政从李斯手中接过包裹,然后打开。 包裹里面是五个木头制成的方形盒子。 嬴政打开其中一个盒子,将五种颜色的谷种拿了出来。 虽然已经听嬴政说过,原谷种各具五行元素,但在亲眼看到各种颜色的谷种时,司马鸿父子和蒙武父子都同时张大了嘴巴。 愣了一下神,蒙武感叹道:“想不到这谷种竟然有这么多种颜色。” 司马鸿将目光移向另外几个盒子,问道:“王上,另外的几种,也都是不同的颜色么?” 嬴政笑了笑,没做回答,只是将其它的几个盒子都打了开来。 另外的几粒谷种也呈现了出来,均是五种颜色,让人感觉奇特又好看。 “李斯,向众位介绍一下。”嬴政说道。 李斯拱手说道:“是,王上。” 李斯拿出了刚刚规划好的,标有各地气候,地质特点的图表。然后按照稻、黍、稷、麦、菽的顺序,一一讲解起来。 每拿起一粒谷种,讲解之后,李斯便将其放入对应的图表中。 嬴政同样认真地听着,虽然在誊写《农粮经》的过程中,已经有所了解,但毕竟还是没有听李斯讲解的具体、形象。 当听到每个原种若是耕种得当,而增收的产量时,众人皆是膛目结舌。 最后一粒谷种被李斯放入图表的时候,众人还处在对五谷丰登的憧憬之中,久久无言。 李斯拿出了几个锦囊,每个锦囊上面,都写着一个地名。 李斯将图表之中的五谷原种,一一放入所对应的锦囊之中。 直到全部原种都放入锦囊之后,众人才缓过神来。 嬴政看着司马鸿,问道:“司马大人,若是将这些原始的种子分区域进行精心的培育,应该没问题?” 司马鸿思量了一下说道:“王上,在各地选派专人,进行精心的培植,固然问题不大,但这原种的数量,未免少了些。” “少是少了些。”嬴政也颇为无奈地说道,“如今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了。” “那在下便先将其精心培育一年。”司马鸿说道,“待来年收获了更多的谷种,便再将其精心培种。这样年复一年,定会培育出足够的优质良种。” “那便有劳司马大人了。”嬴政说道。 李斯又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些折叠好的锦绸,每个锦绸也都写着一个地名。 李斯将锦绸放入对应的锦囊之中,说道:“这锦绸上面,写的是每种谷种的耕种方法,若是培植时有何疑问,还请司马大人及时回馈回来。” 司马鸿拱手说道:“这是自然。” 李斯将所有装有原谷种的锦囊装进包裹中,然后推到司马鸿的跟前。 司马鸿小心地接过包裹,说道:“如此一来,便由在下亲自将谷种分别送至各地,再选派些可靠的人手,王上就等好消息。” 嬴政会心一笑。 但愿秋天来临的那一刻,会是收获的季节! 第58章 荆良请辞 出了蒙府,嬴政与李斯向着城外的陶窑厂行去。 嬴政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么忙碌,但却乐在其中。 进了陶窑厂,只见荆良也在这里,正在与景凡说着些什么。 见嬴政到来,众人躬身见礼。 “荆大哥,几日不见了,最近在忙些什么。”嬴政问道。 荆良拱手说道:“并未忙些什么,只不过王上最近处理的事,在下帮不上什么忙而已。” 嬴政笑了笑,说道:“那这仿制陶俑一事,荆大哥可能帮上忙么?” 没等荆良回答,景凡便说道:“回王上,荆良兄弟,他可帮了大忙了。” “哦。”嬴政语气平和,一点没觉得意外。 意料之中,要不是过来帮忙,荆良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调整了些原料的比例而已,景凡兄不必挂怀。”荆良笑着说道。 “虽然操作上不难,但若要吾等一点一点去尝试的话,却要耗费很多的时间。”景凡说道。 听到这话,嬴政心中一紧,他现在最缺的,还真就是时间。 “荆大哥,你早就知道这陶俑该如何仿制。”嬴政看了看荆良,又看了看李斯。 李斯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别处,显然有些心虚。 荆良也看了看李斯,苦笑道:“王上,非是吾二人不想帮助王上,而是师尊他不准吾二人从一开始便帮助王上。” 习武之人显然要比读书的人实在。 “那为何现在又要帮了?”嬴政看似有些刁难,实则只是随口一问。 “因为在下另有要事去做。”荆良走到嬴政跟前,低声说道,“帮助王上进入到武王陵第二层之后,在下便会离去。” “离去?”嬴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问道,“你要去哪里?” “会去哪里还不可知。”荆良说道,“但应该至少会离开秦国。” “离开秦国?”嬴政惊诧道,“难道荆大哥不想留在寡人身边了?” “并非荆良不想,实在是师尊之命不可违啊。”荆良叹息了一声。 “能告诉寡人,是什么原因么?”嬴政追问道。 荆良看了看后面的景凡,然后对嬴政说道,“王上请等一下。” 荆良回过身,又与景凡说了几句话,便回到嬴政的身边,说道:“王上,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嬴政、荆良、李斯三人来到一处空旷的场地。 “告诉寡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嬴政停下脚步,看着荆良说道。 “具体的原因,现在还没法告诉王上。”荆良说道,“目前在下只能说,是与九鼎之事有关。” “与九鼎有关?”嬴政想到了余下的那些天目,但也并不确定是否与荆良要去做的事有关。 “而且与王上也有关。”荆良点了点头,说道:“是为了王上日后,更好的使用九鼎。在下只能说这么多了。”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 “你要走多久?”嬴政已经不再纠结荆良离开的原因了,既然与九鼎有关,那当然会以大局为重。 “说不准。”荆良说道,“即使办完了事,在下也会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到秦国。” “为何?”嬴政不解地问道。 “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请王上就不要多问了,日后见了师尊,王上会知晓的。”荆良的表情有些无奈。 “你方才说,与寡人一起去过周王陵第二层后,便会即刻出发?”嬴政问道。 荆良点点头:“计划是这样的,余下的事就由李斯帮助王上完成。” 嬴政的心里不是很舒服,虽然知道荆良的身份特殊,但若荆良不在身边,他会损失一大助力。 “若是荆大哥有着必须要去做的事,寡人也不能强留。”嬴政平缓了心绪,说道,“荆大哥想要些什么,寡人馈赠于你。” 荆良却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什么都不缺,到是在下,想赠与王上些东西。” “赠与寡人东西?”嬴政问道,“是何物?” “在下听李斯说,上次因为滴血认亲,师尊赠与王上的红色丹药用去了不少。”荆良说道,“在下这里还有不少,就都送与王上。” 荆良处处为嬴政着想,嬴政心中顿生一片感激与不舍之情。 “那就谢过荆大哥了。”嬴政隔了片刻,才说道。 “王上,咱们之间,还要谈谢字么。”荆良说道。 “不提不提。”嬴政勉强笑了笑道。 荆良也微微一笑,问道:“王上,还有什么需要荆良帮助王上完成的事么?” 嬴政略微想了一想,说道:“此次大军出征,击溃叛军不成问题,但寡人担心成娇与樊於期会趁乱逃走。若是此二人外逃,荆大哥可否想办法将其二人擒拿回来?” 还没等荆良开口,李斯却在旁说道:“王上,若是此二人外逃,微臣建议,不要缉拿他们回秦国。” “哦?”嬴政不解地问道,“为何?” “若是将其缉拿回来,也不过是泄王上的一己私愤而已。”李斯诚然说道,“而若是将其放逐到他国,却是一个向他国开战的很好的借口。王上将来平定天下之时,不可直接就与全天下为敌,必须要各个击破,所以就应该出师有名,才能使几国不至于联合到一起,共同抗秦。” 嬴政略微低下头,思考了片刻。 李斯说的没错,若是出师无名,那就必然暴露出气吞天下的野心,这样一来,六国,甚至整个天下势必会团结起来联合抗秦,而那样的话,秦国即使获得最终胜利,也势必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那放走一个,带回一个呢?”嬴政抬起头,问道。 “王上是想放走樊於期,而将成娇带回来?”李斯嘴角带笑地问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便是樊於期,无论他逃到哪里,只要寡人派兵前去捉拿,便都合情合理,到时便可以窝藏秦国逃犯之名,向此国兴师问罪,料想其它几国,不一定会出手相助。” “而成娇毕竟是王室子孙,无论王上将其如何处置,都要比将其放逐在外的好。”李斯补充道,“更何况,成娇若是身在他国,难免会被别人利用,成为王上的隐患。” “那便这样定,放逐樊於期,缉拿成娇回咸阳。”嬴政很是认真地说道。 “此事,军中并不知晓。”荆良说道,“那便由在下代劳,吾会将成娇拿住,然后交给王翦将军。” 嬴政不舍的看向荆良,问道:“办妥此事之后,便不回咸阳了吗?” 荆良拱手说道:“应该暂时不会回来了。而且,在下可能也会改个名字。” “还要改个名字?”嬴政追问道,“改成什么?” “还没想好,临走之前再告诉王上。”荆良说道。 李斯看出了嬴政的不舍,说道:“王上,荆良确有要事在身,而李斯则会一直陪伴在王上身边,直到终老。” 听到李斯的话,嬴政这才稍感心安。 “王上,咱们还是与工匠们商议一下,陶俑的仿制。”荆良转移了话题。 嬴政点点头,三个人回到工匠们所在的地方。 景凡正在领着工匠整理制作坯料所用的原料。 见三人回来了,众工匠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聚集到了一块。 “除了外层的涂料,还缺少什么吗?”嬴政向景凡问道。 “回王上,昨日荆良兄弟前来相助后,所制成的坯料,以及烧制出的样品,已经基本接近那些兵俑的材质了。”景凡说道。 “这么说来,只需要制成兵俑的样子,便可以了?”嬴政问道。 “以现在窑厂的工具来讲,只能是分别制成几块,然后拼装起来。”景凡说道。 嬴政环视了一下陶窑厂四周的情况,回身对李斯说道:“先生,寡人日后需要制作的陶器,不只是一两个仿制品。” 李斯点点头,说道:“只是这兵俑需要仿制的数量,便不在少数。” 嬴政说道:“这窑厂确实简陋了些,器具也不齐全,料想制作起陶俑,定然会费工费时。寡人拨出些钱银,让赵高将这窑厂整理一番,多添些器具。” “如此最好。”李斯说道。 景凡等人都露出喜悦的神采。 “那外层的涂料,该如何处置?”嬴政问道。 李斯走到嬴政跟前,低声说道:“据师尊交待,那武王陵中,便有这仿制陶俑风华的涂料样品,以及制作的方法。而眼下,王上只制出兵俑便可,那些涂料,也是需要仿制的。” 嬴政同样低声问道:“也就是说,假若涂料都在第二层中,寡人便要像仿制这些兵俑一样,仿制出那些涂料,才可进入第三层?” “是这样的要求。”李斯说道,“但那一层,可能并不只是涂料而已。” 嬴政脑海中想象着涂料的样子,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先生,这些涂料与涂在九鼎表面的,可是同一种?” 李斯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微臣就不知道详情了,但似乎九鼎所用的涂料,会更复杂,更高等一些。”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又来到景凡及众工匠的身边,说道:“寡人会重新修缮一下这个窑厂,然后添置一些制陶用的器具,需要什么,你们就写出来,寡人带回去,让人去采买。” “谢王上。”景凡说道,“这样吾等干起活来,也便利了许多。” 众工匠们各个神采飞扬,有的甚至已经动身去找笔墨。 嬴政笑了笑,又说道:“寡人以前答应过你们,要将你们的妻儿老小都接到咸阳,如今,该是兑现的时候了。” 众工匠更难掩激动的神情了,高兴地与邻近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景凡,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嬴政问道。 “回王上。”景凡答道,“小人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由吾妻袁氏在家照料,还有一子,名曰景德,今年应该八岁了。” 提到家人,景凡的脸上顿时显出极深的惦念之情。 “那好,将每个人的家中成员以及详细的地址都写下来。”嬴政说道,“然后修书一封,寡人即刻派人,将你们的家眷都接到这里。” 众工匠乐得合不拢嘴,又溜走了一个前去找笔墨。 “景凡,寡人想要一个完整仿制出来的陶俑,多久能够见到?”嬴政笑着问道。 景凡看了看众工匠们坚定的眼神。 “明日午时。”众工匠齐声答道。 “好!”嬴政提高了声音,“明日午时,寡人前来验货。” 这种激励方法,还真是奏效。 第59章 再探武王陵 要说嬴政忙,却还有一个人比嬴政更忙。 这个人便是赵高。 嬴政每去一个地方,便会留给赵高一大堆事情要做。 采泉水,找树脂,修古承宫,如今还要修缮陶窑厂,以及……接工匠们的家人…… 以前的嬴政,凡事都与赵高商议。而如今,嬴政从不跟他说明原因,却一件接着一件地给他安排事情,这也让赵高的心中逐渐地忐忑起来。 收好工匠们的书信后,赵高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了嬴政的身侧。 嬴政看了看赵高,笑了笑说道:“怎么,又有话对寡人说?” 赵高单膝跪地,沉声说道:“自从岐山归来,王上便十分忙碌,奴臣有意替王上分担,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赵高这样一说,嬴政便明白了他是什么心思。 之前的嬴政,凡事都与赵高商议,可如今,赵高便只剩下跑腿的份了。这种落差感让赵高心中不是滋味。 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知道,寡人现在做的很多事,并未与你商议,或是告诉你原因。因为这其中有着很多隐秘,暂时还不能让你知晓。” “隐秘的事,奴臣自然不会过问。”赵高说道,“可奴臣若经常不在王上身边的话,只怕无人能够周到的侍奉王上。” 嬴政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寡人安排你去做的事,你全力完成了便是,至于有些事该不该让你参与,待寡人考虑一下再说。成娇已然叛国,如今寡人的兄弟,就只剩你了。” 赵高听到嬴政都这样说了,心中感动之余,便已知嬴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纠结了。 “去将制陶工匠们的事安排好。”嬴政顿了一顿,说道,“还有,安排一下武王陵那边的守卫,再准备三匹骏马,多准备些火把,明日午后,寡人还要去趟武王陵。” “奴臣领王命。”赵高拱手退了出去。 嬴政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所有事都将赵高带在身边,只是身不由己而已,如今荆良马上也要离开了,嬴政就更需要帮手了。 赵高走了之后,嬴政又进了书房内室。 这些天,怕延误了种植原谷种的时间,所以嬴政和李斯一直在忙着理顺《农粮经》。 而如今华夏字库在手,也该是研究研究《易经》的时候了。 虽然只有上部,但也应该早做准备,否则在集齐了三部《易经》的时候,便会手忙脚乱。 对于《易经》的整理,远要比《农粮经》要难的多,那些远古的符号,很多看样子都很相近,不仔细观察的话,有些甚至找不到区别所在。 而最难的地方,是嬴政不敢将上面的内容誊写下来,若是被其他人看到,那就麻烦了,毕竟连李斯也是不敢来帮他。 静下心来的嬴政,又忘了时间,进入了识文断字的模式。 第二天临近午时的时候,嬴政与李斯又来到了陶窑厂。 景凡与荆良正在指挥着一些人从车上往下搬运石料,显然是赵高派人送来修缮陶窑厂用的。 见嬴政来了,二人上前拱手行礼。 “怎么样?”嬴政率先问道,“陶俑仿制出来了么?” “回王上,有荆良兄弟的帮助,制作兵俑的过程很顺利。”景凡嘴上挂笑地说道。 “领寡人去看看。”嬴政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 景凡领着几个人来到一间屋室内,几个兵俑都放在这里。 其中一个的颜色明显较深一些。 景凡指着那个颜色较深的兵俑,说道:“王上,这一个,便是仿制出的兵俑。” 嬴政上前绕着这个兵俑慢步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一番。 “除了表情与打碎的那个略微有些不同,其它的,基本接近一样了。”景凡说道。 嬴政看了看李斯,问道:“先生来看一看,可以么?” 李斯笑了笑说道:“荆良都出手相助了,还有可能不行么。” “那这算是过关了?”嬴政问道。 李斯还是走了过来,摸了摸那个兵俑,说道:“本来这第一关的难度也不大,只是让王上尝试着进入节奏而已。” 嬴政一脸的黑线,李斯分明是在暗示后面会越来越难。 景凡却是一脸的蒙相,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嬴政转过身,对景凡说道:“以后,可能你们不会再获得别人的帮助了,若是寡人还需要你们仿造一些东西,甚至此物见所未见,有信心完成吗?” 景凡略微犹豫了一下,拱手说道:“如果不是九鼎的那种难度的,在下自信不成问题。” “若是比九鼎的难度还大呢?”嬴政苦笑着问道。 “这……”景凡没了底气。 “呵呵,寡人是跟你开个玩笑,不必在意。”嬴政说道。 嬴政对景凡说的话,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那武王陵共有九层,谁知道最里面的,会搞出什么来。 荆良走过来,拱手说道:“王上,既然兵俑的事已告一段落,下一步,便差人修葺一番,咱们也该出发了。” “好,走。”嬴政点头说道。 景凡将三人送出了大门,三人飞身上马,向北面策马而去。 嬴政骑马的速度不是很快,李斯与荆良也是同样的速度分列在左右。 “荆大哥。”嬴政看着荆良问道,“昨日你说陪寡人进了第二层之后,便会离去?” 荆良点点头,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动身。” “今天?这么急?”嬴政没想到却是一刻也不耽误。 “难道王上忘了成娇一事么?”荆良说道,“按时间算来,想必王翦的大军已经快与成娇的叛军对峙上了,而以王翦将军的作风,再加上昌平君的计策,定然会速战速决,所以耽误不得。” 说完,荆良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嬴政。 “这是?”嬴政问道。 “是红色丹药,昨日在下不是说还有一些要送与王上么。”荆良说道。 嬴政接过包裹,看了看,然后小心地揣在了怀中。 “先生。”嬴政转头对李斯说道,“如今荆大哥要离开秦国了,前辈可曾派其他人过来帮助寡人?” 李斯摇了摇头:“师尊走之前,并未提过此事,料想不会有其他人了。” “那寡人可以选择信任的人,来协助寡人么?”嬴政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要掌握好分寸。”李斯说道。 “类似于司马家,将谷种及种植方法告诉他,而不道明原委,是不是就可以了?”嬴政接着问道。 李斯点点头,说道:“这样自然没问题。” “好。”嬴政不再言语,心中打着盘算。 三人的速度加快了一些,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上一次路过的卡哨。 荆良出示了令牌,领班的军士长便命众军士放行了。 荆良却未将令牌收起,而是交到了李斯的手中。 见到这一幕,嬴政的心中不禁得又一阵落寞。 少了些许之前第一次进入武王陵的紧张与兴奋,嬴政跟着荆良和李斯来到了武王陵的第一层。 武王陵的第一层丝毫没有变化,也不可能有什么变化。 还是荆良在前,嬴政与李斯在后。 蓝色的火焰舞动着指引三人前进的方向,穿过了兵俑的阵列,三人再一次站在了几口棺木的旁边。 与上次不同,荆良没有默不作声地去开启什么机关,而是指了指这几口棺木,说道:“王上,武王陵的每层,都有这样的几口棺木。” 嬴政走近了荆良指向的那口棺木,用蓝色的火焰贴近了棺木,想看仔细些。 “而这棺木的尖端一面,便是指向这一层机关的所在。”荆良又用手指向了棺木所指向的山壁一侧。 “上次来的时候,寡人已经见到了。”嬴政微微颔首说道。 “王上见到的,是进去密室的机关。”荆良说道,“而这几个棺木,多对应的,分别是不同的机关。” “哦?几个棺木都对应着机关?”嬴政惊讶道。 “王上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去开启甚至触碰最外侧的两个棺木所对应的机关。”荆良肃然说道。 嬴政略微有些紧张,问道:“想必这两侧的,是夺命的机关。” 荆良点点头,继续说道:“对于在外面的人来讲,是夺命的机关,而对于身在密室中的人来讲,却是逃命的机关。” “那这两个机关,在密室中也可开启了?”嬴政问道。 “自然可以,不过王上现在还不必知晓。”荆良说完,走到了开启密室的那口棺木旁边的这口棺木前方,然后顺着直线走到了山壁的前面。 “这口棺木所对应的,便是去到下一层的机关。”说完,荆良转过身,将一个石块拧动下来。 嬴政很自觉的走了过去,拿出玄铁螺,放进了机关中。 等待了几息,竟然毫无动静。 嬴政刚要开口问询,只听身后的地面嘎嘣一声巨响。 嬴政转身看去,只见地面凸起了一个方形的石台。 荆良拉着嬴政走上了石台,李斯也站在了上面。 吱……吱……嘎嘎…… 翘起的石台又缓缓向下沉去。 嬴政抓着荆良的手不敢放开,生怕所站立的石台忽然下坠一样。 随着石台的下坠,三个人的头已经没入了地面。 又下降了大约一丈的距离,石台嘎嘣一声停住了。 只见石台的一侧靠着山壁,侧面的一端连着一排石梯,另外两侧是露空的。 荆良拉着嬴政走下石阶,李斯依然走在后面。 石梯坡度不大,也没有几阶,很快三个人便来到了第二层的地面。 嬴政回头看向那个送他下来的石台,只见那石台的下方连着山体,看不出是什么构造。 荆良松开了嬴政,举着火把继续向前走。 嬴政也不再去想那个石台是怎么回事了,举着蓝色的火把跟了上去。 当蓝色的光线照亮了第二层空间的刹那,嬴政愣在了那里。 眼前的景象竟然与第一层一模一样,给人一种回到了第一层的感觉。 第60章 吾名荆轲 第二层的格局、陈列几乎与第一层的完全一样,嬴政不禁问道:“这九层中,每一层都是一样的布局么?” 李斯说道:“并不都是一样的,应该只是这前两层很是相似而已。” “那其它几层是什么样?”嬴政问道。 “臣也不得而知,师尊从未带吾二人来过这二层以下。”李斯说道,“只是听师尊说过,这一、二两层与八、九两层都极为相似。” 嬴政点点头,继续跟着荆良向前走。 迅速地穿过兵俑阵列,三个人还是来到了几口棺木的旁边。 “王上,这一次,由你亲自打开。”荆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他知道荆良后面还有句话:下一次他便不会再为嬴政开门了。但是没有说出口。 嬴政走到中间的那口棺木的前方,指了指这个棺木:“是这一个,没错?” 荆良点了点头,示意嬴政转身向山壁走。 嬴政学着之前荆良的样子,顺着棺木指引的方向,笔直的走到山壁的前面。 当手指触碰到中间位置的一块石头时,嬴政顿时感到紧张起来。 荆良与李斯只是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嬴政定了定心神,用力抓住了那块略微凸起的石头。 轻轻一拧,石头果然被转动了,随后便脱离了山壁,被嬴政拿在了手中。 石头脱离山壁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孔洞。 嬴政再次拿出玄铁螺,展开来放入孔洞之中。 又是轻轻一拧,嬴政便收回了玄铁螺。 吱…嘎… 不用问,第二层的密室的机关打开了。 嬴政走向与第一层的密室一样位置的那处山壁。 李斯与荆良也走了过来,站到了嬴政的身侧。 嬴政找准了一块圆形石头的位置,抓住圆形石块,转动了一圈。 啪… 一声脆响,山壁上出现了缝隙,石门显现了出来。 没等嬴政去推那石门,荆良便挡在了嬴政的身前。 “王上,还是让在下先行入内。”荆良说道。 嬴政微微点头,然后向让出了半个身位。 荆良轻推石门,然后将火把伸入密室之中。 火把上,蓝色的火焰就像是见到了令它非常高兴的事情一样,跳动了起来。 几息之后,火焰的跳动稍缓了下来,荆良这才高举火把,进入了第二层的密室。 荆良又在密室中转了一圈,沿着密室的内壁,将照明用的烛台点亮,密室顿时明亮了起来。 嬴政与李斯跟着走进了密室。 第二层的密室与第一层的格局几乎也是一样的,只是感觉空间稍大了些。 中间的石台也比第一层稍高了一些,下面还多了一块垫脚石。 四周散落着一些珠宝与字画,数量也比第一层要多。 嬴政一眼便看到了摆在石台上的青色盒子,随即走了过去。 “这便是《易经》的中卷?”虽然早已猜到,但嬴政还是略显好奇地问道。 “是的,王上。”李斯回答道,“这,便是《易经》的中卷。” 嬴政将盒子拿起,翻转过来,又将玄铁螺拿出来,放在盒子后面的凹痕上。 盒子打开了。 又一部青铜书出现在嬴政的视线中,入手还是同样的分量。 嬴政轻抚着《易经》的中卷,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加上这部中卷,能不能解开龟甲之谜。” 嬴政一直惦念的事情,其中一个就是解开龟甲兽骨之谜,从而找到上古遗迹和“我器”。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已经三部经书有其二,料想大部分的内容已经可以解读出来了,但微臣还是建议王上不要操之过急,等到可以全部解读了,再进行周密的计划。” 这便是李斯,什么事情都会做足了准备,才会采取行动。 嬴政点了点头,将青铜书放入了盒子中,盖上了盖子。 “先生,这一层需要完成什么,才能进入第三层?”嬴政问道。 与其等着别人安排,还不如主动问出来。 “应该是这两个卷轴。”李斯指了指石台的另一侧,然后向那里走去。 石台的另一侧放着两个暗黄色的卷轴,嬴政本以为那些一些字画,而且他的注意力都在《易经》上面,所以并没有在意。 李斯将其中一个卷轴拿起,打开来看。 荆良也在堆放着珠宝、器皿的地方转悠起来,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王上,这上面记录的,果然是制作那种特殊涂料的方法。”说完,李斯讲手中的卷轴递给嬴政。 嬴政接过卷轴,打开来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还是看不懂。 与《农粮经》一样,卷轴里的文字,依旧是华夏文,只有少数的字与秦文相似,而嬴政还没有将华夏文全部记住。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还是需要借助华夏字库啊,看来寡人需要利用华夏字库,将华夏文,甚至各国的文字记熟。” 说完,嬴政似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李斯,说道:“先生竟然一眼就看懂了卷轴的内容,难道各国的文字,你已经都掌握了?” 李斯笑了笑,说道:“微臣只是在帮助王上整理华夏字库的时候,特别的留意了一下周文,发现周文与华夏古文很是相似,于是便记熟了一些。” “那也太快了。”嬴政疑惑地问道,“寡人与你一同整理的华夏字库,寡人却是没记住几个。” “找到了!”还未等李斯回答,荆良的声音便从密室的另一侧传来。 不知是真的因为找到了什么东西而兴奋,还是为了转移嬴政与李斯的话题,荆良的声音显得格外地响亮。 只见荆良从墙角处搬出了一个木桶,看重量,里面应该是装满了东西。 荆良捧起木桶,走到嬴政跟前,又将木桶放在地上。 “王上,这里面装的,应该是那种涂料的样品。”荆良用手指向一处标记,说道,“是师尊为了便于王上进行仿制,而放在这里的。” 嬴政淡淡地点了点头,看似对涂料的兴趣不大。 李斯上前查看了一下,对嬴政说道:“王上,可不要小看了这样的涂料啊,若是王上想要流传些什么于后世,这些涂料可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若无此物,九鼎怕是也早已腐烂了。” 李斯这样一说,嬴政才意识到这种涂料的重要,不禁心中一紧。 嬴政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想必这武王陵中,任何的东西都是宝物,寡人不会轻视任何一样。” 李斯回到石台前,将另一个卷轴拿起,打开来看。 “王上,这是一种武器的设计图样。”说完,李斯将卷轴递给嬴政。 “是何武器?”一听是武器,嬴政的眼中顿时露出神光。 “飞弩。”李斯说道。 “飞弩?”嬴政还以为是某种兵刃。 “是的,飞弩。”李斯说道,“据师尊说,这种弩可以精准射杀百丈以外的敌人。” “那这么说来,这弩矢与弓箭的射程竟相差无几了。”嬴政说道。 “若是使用弓箭,对射术的要求很高,需要勤加练习才能提高准确性。”李斯说道,“而飞弩则不要求那么高的射术,对人的臂力以及耐力也没有太高的要求,而且便于携带。” “如此说来,这飞弩要比弓箭要好啊!”嬴政兴奋了起来。 荆良笑了笑,说道:“如果王上再与胡羽公主比试的话,相信王上若使用飞弩,便可以与之较量一番了。” 嬴政有些尴尬地说道:“荆大哥你说笑了,制造飞弩的器具在哪里?” “就在放置涂料的那个木桶旁边。”荆良说罢,又向那个角落走去。 嬴政与李斯一同跟了过去。 绕过那些散落的珠宝,只见角落里放着两个类似织布机的器具,但要比织布机小了许多,也显得很是精致。 器械的旁边,摆放着两把弩,应该便是飞弩。 “前辈要求寡人仿造的,并不是这飞弩,而是这制飞弩用的器械?”嬴政问道。 “呵呵。”李斯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王上。” 嬴政上前拿起了一把飞弩,摆弄了起来。只见这飞弩的确精致,虽说看不出年代,但料想也会很是久远,可放在眼前就跟新的一样,做工也比正常的飞弩精细,而且还多了几个小部件。 “料想前辈应该是想让寡人在夺王权,以及平天下的时候可以省些力气,所以才让寡人多制出一些更为优良的武器。”嬴政感激的语气说道。 李斯点点头,说道:“师尊对王上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一层,还有需要仿制的么?”嬴政问道。 “回王上,没有了。”李斯说道。 “怎么带回去?”嬴政又问道。 李斯说道“还是微臣来想办法。” “好。”嬴政说道,“那便回去,抓紧时间将它们仿制出来,也好将《易经》尽早凑齐。而这飞弩,寡人也想早些试试威力。” 说到试射飞弩,嬴政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胡羽公主。 嬴政走到石台前,收好了《易经》中卷和两个卷轴。 李斯与荆良将密室的烛台熄灭,又点燃了两个新的火把,护送着嬴政往回走。 三匹马上了官道,荆良向嬴政拱手说道:“王上,荆良这便奔赴沙场了。” “荆大哥,这就要走?”嬴政急声问道。 荆良点点头,眼神无比坚决。 “那…荆大哥还未告诉寡人,你要改成什么名字。”嬴政说道。 只有知道了荆良以后的名字,以后才可以打听他的下落。 “吾欲改名为荆轲。”荆良沉声说道,“此后,世间便再无荆良此人。” “荆…轲…”嬴政低声叨念着。 “王上保重!”说罢,荆良策马疾驰而去,再未回头。 “荆大哥保重!”嬴政缓过神来,急声喊道。 看着荆良远去的背影,嬴政倍觉伤感,他也不会想到,再次与荆良的见面竟是他绝对未曾想到的方式。 第61章 速战速决 王翦大军,中军帐内,王翦、王贲、嬴成聚于账内议事。 “父亲,吾与嬴成各率左右前军,一路挺近并未遇到任何抵抗。依父亲看,是否是叛军有意为之?”王贲向王翦拱手问道。 站立在另一侧的嬴成同样拱手,说道:“吾二人怕中了那樊於期之计,所以一起回来与王将军共作商议。” 王翦捻了捻下巴上的黑须,说道:“你们没有贸然继续进军是对的,那樊於期诡计多端,背后又有赵、魏两国相策应,确实不得不防。” “孩儿觉得,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有三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王贲说道。 “说说你的看法。”王翦看着王贲说道。 “这其一,樊於期自知兵力少于吾军,所以便故意示弱,企图诱敌深入,以各个击破,从而弥补劣势。”王贲分析道。 王翦点点头,问道:“那其二呢?” 王贲继续说道:“其二,便是樊於期有意退军,与赵,魏两军汇合,暂避吾军之锋芒,待吾军锐气殆尽,再发起反攻。” “那其三呢?”嬴成抢在王翦前面问道。 “其三,便是叛军多数并无反心,从而全无斗志,只待吾军冲杀过去,便四散而逃了。”王贲说道。 嬴成在旁边低笑了一声,要是这种情况,那就轻松一些了。 王翦又捻了捻黑须,说道:“这三种情况,确实都有可能发生,而最为关键的因素,便是樊於期对叛军的掌控到达了何种程度。叛军中的各将领,心中到底是忠于大秦,还是那枚虎符。” “照这么说来,此战的关键,便是要看叛军的众位将领们如何选择了。”嬴成说道。 “确是如此。”王翦说道,“昌平君已经派人潜入了叛军之中,据说已经回报了消息,且听听叛军中的消息,再作打算。” 话音刚落,门外的传令兵走进帐中,单膝跪地拱手道:“禀大帅,昌平君求见。“ “有请。”王翦说道。 说谁谁就到。 不多时,昌平君走进大帐中。 “大帅。”昌平君拱手见礼说道。 “昌平君不必多礼。”王翦说道,“虽说这是阵前,但王上是命你来帮助在下,咱们兄弟相称便可。” 昌平君说道:“毕竟是军中大帐,主帅就是主帅,礼数是要有的。” “呵呵,请坐。”王翦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二人客套了一下,并肩坐了下来。 王翦率先进入正题,问道:“叛军之中可是有消息传回来了?” 昌平君点点头,低声说道:“消息传回来了。叛军之中的中级将领,有近半数皆不愿叛国,待两军攻杀之时,便会将红绸系于左臂,直接缴械而降。” “好!”王翦高兴地赞道。 王贲也欣然道:“如此一来,叛军便不战自败了。” “看来,叛军是属于第三种情况。”嬴成说道。 “第三种情况?”昌平君不解道。 王翦笑了笑,将王贲分析的三种可能简单地说了一下。 昌平君点点头,说道:“如今,叛军已军心涣散,正是一举击溃的最佳时机,若是时间一久,樊於期定然会有所察觉,倘若他杀鸡儆猴,势必会枉死很多将士。” “昌平君言之有理,父亲,下令。”王贲说道。 王翦再一次捋了捋下巴上的黑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说道:“好!王贲,嬴成听令。” “末将在。”王贲,嬴成同声喊道,颇有气势。 “王贲,你率本部两万人马,绕过叛军驻地,在边境设防,若有赵、魏援军前来救援,务必将其阻击在秦境之外。”王翦厉声下令道,“若无援兵来救,则务必将叛军残部堵截在秦境之内,一律格杀,若是遇到逃走的成蟜和樊於期,定要生擒。” “末将得令!”王贲声音高亢。 “嬴成,你率两万本部,从侧翼前进,若遇任何抵抗,皆灭之。”王翦肃然说道,“而后,绕至叛军侧翼,待中军主力开始冲杀之际,你便率部从两翼包抄,尽量将叛军的残部向王贲设伏的方向驱赶。” “末将得令!”嬴成声音洪亮。 “记住,凡是左臂系有红绸者,不可杀戮。遇到成娇和樊於期,务必生擒。”王翦叮嘱道。 “是。”二人拱手领命。 “昌平君。”王翦看着昌平君,语气缓和了许多。 “在。”昌平君拱手应声道。 “你率一万兵士,在战场中收编降兵。一定要做到迅速整编,以防赵、魏合兵来袭。”王翦说道。 “末将领帅令。”昌平君拱手说道。 “剩下的五万人马,便作为中军主力,由本帅亲自指挥,进行主攻。”王翦说道,“各自领了足够的粮草,便出发,明日辰时,总攻开始。” “是,主帅。”几个人一起说道。 几个人出了大帐,各自准备去了。 同一时间,成娇大营。 “师傅,听说嬴政派王翦领十万大军来攻了,此事当真?”成娇看着樊於期问道。 “确有此事。”樊於期说道,“不过,你大可放心,咱们的身后有赵、魏两国的大军策应,料那王翦也不敢冒然来攻。” “赵、魏两国可靠吗?”成娇有些疑惑道,“要知道咱们这次可是为了伐魏才来到这里的。” “既然咱们已经发布了讨伐嬴政的檄文,便是已经昭告天下,秦国的王位将会易主。”樊於期说道,“只要与赵、魏两国协商好,以归还城池为代价,则赵、魏两国定然全力帮助咱们将嬴政赶下台去。” “那赵、魏答应了么?”成娇问道。 “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老夫也不会冒此风险。”樊於期说道,“更何况,嬴政的身世一经公布,想必不用咱们动手,他的王位就已经坐不住了。” “可吾还是有些担心,王翦的大军会直扑过来。”成娇说道。 “就算他会直扑过来,咱们的八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定让他有来无回。”樊於期的眼中闪着一丝寒光。 成蟜这才安下心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传令官便慌慌张张地奔进成娇的大帐。 “报!!”传令官单膝跪拜,拱手说道:“主帅,前方十里发现大股秦军,看旗帜,应该是王翦亲率的中军主力。” 成娇还未太睡醒,听到这个消息,睡意全无,猛然起身。 “中军主力?”成娇问道:“有多少人马?” “据各个哨卡观察,约有五万。”传令官说道。 “五万……”听到这个数字,成娇感觉心安了些。 “此次王翦所统兵马总共十万,其余五万应该是由王贲,嬴成所率领,但至今未见所踪。”传令官冷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成娇又紧张起来:“去,将樊将军叫来。” 不多时,樊於期走进成娇的大帐。 “不要慌,吾已传命下去,前军已经列好的阵势,弓箭手也已经准备就绪,没什么好担心的。”樊於期胸有成竹地说道。 “王翦毕竟是名将,而且他另有五万大军不知去向,吾怀疑这其中定有什么诡计。”成娇说道。 “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地方,咱们撤退到秦魏交界的地方便可以了,王翦若是敢追击,便中了咱们的诱敌深入之计。”樊於期阴恻恻地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撤退么?”成娇问道。 “先与他碰一碰再说。”樊於期说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五万大军已经列好了阵势,每一万人为一个方阵,各兵种错落有序,整装待发。 “快到辰时了,不知王贲和嬴成,赶到指定的位置没有。”昌平君望向远方,低声说道。 “若是昌平君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会有近半数军士放弃抵抗,那么即使他们两个不参战,也必胜无疑。”王翦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 “主帅放心,熊某有十足的把握,叛军会有半数的兵力不会参战。”昌平君说道。 “果真如此便好。”王翦说道。 王翦的心思极其缜密,他担心昌平君派去的人被樊於期发现,然后故意传回假消息,将计就计引秦军来攻。 不过,就战力而言,只要是不遇到什么埋伏,正面交战的话,王翦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即使有埋伏的话,嬴成和王贲也应该正在清理,而他们并未传回什么作战的消息,说明叛军并无埋伏。 这样想来,王翦的信心更足了,回过头问向传令官:“前方探马有何消息传回?” 传令官拱手说道:“禀大帅,探马刚传回的消息,叛军前军已经列阵,约两万人,由副将率领,并未见主将督阵。” “成娇与樊於期居然没有现身?”王翦说道。 “想必未到决战的时刻,成娇不会轻易现身。”昌平君说道。 “那便逼他们现身。”王翦凛然说道,“顺便验证一下叛军之中有多少欲降者。” “如何试探?”昌平君问道。 王翦看了看昌平君,然后又看着传令官说道:“传令下去,将前两个方阵的骑兵,弓弩手,战车集结起来。马弓手在前,进行突袭,步弓手在后,若敌兵出击,则掩护马弓手撤回。战车及步兵紧随步弓手,若敌方前阵杀至眼前,俱灭之。” 传令官拱手道:“得令。” 王翦又补充道:“辰时准时发起突击。” 应了一声,传令官下去传令去了。 昌平君思量了一下,问道:“王将军此举,可是试探敌军是否出击?” 王翦笑了笑,说道:“不错。若将士无意迎战,便不会主动出击,只会被动防御,这样的话,在不断出现损耗,将士却不反击的情况下,成娇与樊於期必将前来督战。而若是敌军将士有意迎战,便会反击,这样趁其前军出来追击之时,便一鼓作气,将其前军灭之。” “哈哈哈……妙!妙!”昌平君赞叹道。 王翦的面容显出更加自信的从容。 “不过,王将军为何非要引出成娇和樊於期?”昌平君不解地问道。 “攻心。”王翦淡淡地回答。 第62章 顺溃 风萧萧逐鹿沙场,马嘶鸣荡气回肠。 春天的和风虽然已经变得舒适与温暖,但沙场上的铁甲与利刃,却给人带来凉凉的感觉。 辰时已到。 王翦军的中军主力,前面两个方阵已经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长方的矩阵。 偏将一声令下,阵列前方的步兵向两侧分开,一千骑马弓手鱼贯而出。 随着马弓手的杀出,矩阵也变换了阵型,不同的兵种陆续跟着战马,有序向前挺进。 转眼间,战马便奔近了弓箭的射程区域,战马上的弓箭手齐齐的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领队的将官一声令下,千余枚箭矢齐齐射出。 唰唰唰………… 箭矢如密雨般砸入敌军的阵中。 成娇军的前军早已有所防备,前排的将士纷纷举起盾牌进行防御。 但箭雨过于密集,很多箭矢钻进盾牌之间的缝隙中,射在兵士的胸膛上,手臂上,前排的阵列顿时出现了一些缺口。 只是略微的慌乱,后排的兵士便捡起盾牌,补了上去。 还未等完全站稳,第二波箭矢便齐射过来。 这一次,更多的兵士被射到在地。 而少量的箭矢则越过了步兵的防御,射在了靠后一些的马匹身上。 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还未等第三轮箭矢射过来,便听统领前军的偏将喊道:“全军后撤!前排兵士举盾后移,不要慌乱!” 后阵变前阵,成娇军伴随着第三波箭雨迅速撤移。 但是,撤退的速度定然没有追击的速度快,距离在一点点地拉近。 成娇军开始反击了。 更多数量的箭矢从成娇军中射出,但是绝大多数都射在秦军行进的前方。 显而易见,成娇军的反击,只是为了延缓秦军追击的速度,并未射杀攻过来的骑兵。 站在高处,远望战场的王翦见了此状后,转身对传令官说道:“敲锣将突袭的马弓手叫回来。” 秦军的阵中敲响了锣声,骑兵停止了追击,兜了个半圆,撤向己方的阵营。 后面的步弓手与战车停止了前进,但保持着警惕,注意着成娇军的动向。 待骑兵奔回到了步兵的后方,步兵才向后方撤离。 成娇军的前军也停了下来,恢复了阵型,似乎又进入了两军对峙的状态。 经过一番的小试牛刀,王翦确定下来几件事情。 首先,昌平君的计策成功了,从成娇军前军的表现来看,根本没有真正反击的想法。 其次,樊於期并没有发现军中的异样,也并未作出调整和调查。 第三,成娇和樊於期应该快来了,而这也是总攻的时刻。 不出王翦所料,战况很快传到成娇的中军大帐,成娇与樊於期快马直奔前军阵前。 “咱们也过去。”王翦对昌平君说道。 昌平君点点头,与王翦并肩骑马,来到两军阵前。 成娇前军中的尸身已经处理完毕,双方的统帅来到两军阵前,一方是成娇和樊於期,一方是王翦与昌平君。 相隔百丈,这是相对的安全距离,因为要防止对方突施冷箭。 成娇尽可能地提高了音量:“舅父,王将军,别来无恙。” 昌平君也放大了嗓音:“成娇,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收手!” “收手?”樊於期冷然说道:“想必是嬴政吓破了胆,让你们先来归顺。” 王翦没有理会樊於期,而是对成娇说道:“长安君,你与本帅今日对阵于此,但本帅觉得,同为大秦男儿,即便是兵戎相见,也应该先理后兵。不如容本帅问你几个问题,咱们再畅快一战,可否?” 成娇平日里本就非常敬佩王翦,之所以快速赶来,也有招降王翦,共同反秦之意,便客气地说道:“王将军请讲。” “那本帅便开始问了。”王翦拱手说道,“长安君之所以起兵反叛,欲攻入咸阳,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王上的身世,对否?” “当然。”成娇回答的很果断,“既然他并非嬴姓血脉,自然不配居于秦王之位。” “那长安君又如何肯定,他并非嬴姓血脉呢?”王翦又问道。 “有赵国的众臣联名的书信,这还假的了?”成娇说道。 “难道赵国,就可以完全信任吗?”王翦高声问道,“想当年长平一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想必这仇恨,怕是再过百年,也难以消弭。而赵、魏两国又同气连枝,赵国此举,便是救魏而乱秦的离间之计!” 成娇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神色凝重了起来。 “长安君,此次出兵伐魏的原因,你比谁都清楚。”王翦语气稍缓,说道,“赵、魏、韩三晋合谋设计,先疲秦,再使秦攻楚。但计谋被王上识破,所以吾大秦才出兵伐魏。魏国见大军压境,岂可不自救?而这离间之计便是自救之法,利用的便是你对你身边之人的绝对信任!” 身边之人,指的自然是樊於期。 听到这里,成娇剧烈动容,不自觉的看向樊於期。 樊於期怒然骂道:“王翦匹夫,休要胡言乱语,真正使用离间之计的,是你才对。” 王翦没有理会樊於期,继续说道:“长安君,王上已经用滴血认亲之法,证明了他是嬴姓血脉无疑,还托在下带一封家书给你,他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枉送了大秦众将士的性命。本帅给你两刻钟的时间,是降是战,做出你的决定。” 说罢,王翦将右手抬了起来。 一匹战马飞驰而出。 樊於期一手握着长弓,另一只手抽出了一只箭羽。 成娇缓过神来,看向樊於期,说道:“师傅,不可。” 樊於期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但眼神依然恨不得杀了那个送来嬴政书信的人。 送信的人将书信交给了成娇的近卫,便调转马头,飞奔了回去。 成娇接过嬴政的书信,却迟迟没有打开,而是拨转马头,向大帐奔去。 樊於期紧随其后。 王翦看了看时辰,便与昌平君也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之中。 昌平君看着王翦,说道:“之前听王将军说攻心,老夫还不明所以,如今真是开了眼界。” 王翦笑了笑说道:“若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最重要的,便是瓦解对方的斗志,消磨敌方的士气。” “那为何不趁着成娇惶惶不安时,趁势出击呢?”昌平君疑惑道。 “本帅给了成娇两刻钟的时间,让他做出抉择,其实也是在给敌方的兵士时间。”王翦说道,“利用这个时间,想必会有更多的兵士放弃抵抗,臂系红绸而降。” 昌平君点点头,说道:“如此一来,伤亡的人数便会再一次缩减,而樊於期更会无处可逃。” “哈哈哈,正是。”王翦大笑,底气十足。 ------------- 另一边,成娇大帐。 成娇看着嬴政的书信,樊於期本想劝荐些几句,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心知事情已然败露。 这时,从账外走入一个偏将,是樊於期的亲信。 这人在樊於期耳边嘀咕了几句,樊於期不动声色地听着,但眼球却转的飞快。 略微地思虑之后,樊於期也将嘴凑到了此人的耳边,嘀咕了好一阵。 说完,这个偏将拱手后,急匆匆地走了。 成娇也看完了书信,在那里发呆。 “信中写了什么?”樊於期走到成娇跟前,阴恻恻地问道。 “写了什么……”成娇喃喃道,“写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老夫觉得,经此一番较量,咱们不一定是王翦的对手。”樊於期忽然改变了态度。 “那……那便认罪。”成娇的声音沙哑起来,“吾,吾对不起王兄。” “他不是你的王兄。”樊於期厉声道,“咱们也没有罪。” 成娇抬头看着樊於期,瞳孔毫无焦距,眼前的师傅变得陌生了许多。 樊於期平静了一下心绪,说道:“成娇,之前的事,不管是非对错,夺位已经成了事实,若此战不敌,那咱们最需要做的,便是能够活下去。” 成娇站起身,求生的欲望也被点燃,问道:“那么,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去赵国。”樊於期说道,“赵国答应过老夫,若起兵不成便去赵国避难。在秦国是做臣子,在赵国也是做臣子,本没什么区别。” “那便听师傅的,去赵国。”成娇现在哪还有自己的主意。 “好,那就留下前军与秦军周旋,中军掩护咱们撤离。”樊於期说道,“然后率领嫡系本部,前往秦赵边境。” 成娇叹了口气,说道:“好,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阵地上已经变得嘈杂起来。 两刻钟的时间到了。 “快走。”樊於期拉着成娇出门,飞身上了马,带着本部的三千人马,向东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阵地上,成娇的前军,早早的都在左臂上系上了红绸。 有的怕不够显眼,系上了两条。 有的在裤子上扯下来块布条,用血染红了,系在左臂。 有的不知所以,稀里糊涂地被同伴强行绑上了红绸…… “杀啊!!” 五万大军瞬间掩杀了过来。 可是…… 无人可杀。 成娇的两万前军,左臂上都系上了红绸。 穿过了前军阵营,五万大军如洪水猛兽般涌向成娇的中军主力。 成娇的中军主力,有近半数的人左臂上系上了红绸,见秦军蜂拥而至,便向两侧躲避开来。 剩下的半数成娇军,多是将官收了樊於期的好处,或是许以高官,而本就意图谋反的。 在昌平君的计划中,本就将这部分人排除在外,否则,极易使樊於期察觉。 左臂未系红绸的叛军,见到身边的兵士纷纷向两侧奔去,还未明白缘由,便看见一大波箭羽迎面射来。 顿时,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虽然也可以抵抗一阵,但无论从人数,还是在士气上,叛军都已经无法与秦军相提并论。 败局已定。 这些叛军现在唯一的作用,便只是为成娇与樊於期争取些时间而已。 第63章 只能救一个 成娇与樊於期率领着三千嫡系近卫,绕过后军,向着秦赵的交界奔逃。 “师傅,咱们的大军,好像被击溃了。”成娇已经恢复了一些,惶惶说道。 “军中混入了细作,是吾太大意了。”樊於期说道,“幸亏走的及时,不然就危险了。” “听说,王贲和嬴成设了埋伏,不知会在什么地方。”成娇说道。 樊於期抬头看了看,说道:“还是不要走官道了,走小路,从水路进入赵国境内。” 三千人马离开了官道,进入了小路。 小路并不是很宽阔,也并不平坦,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 主战场的嘶吼声渐渐远去,王翦的主军似乎并没有追杀上来。 “师傅,这里离赵国的边境有多远?”成娇问道。 “大约二百里左右。”樊於期说道。 “二百里?”成娇吃了一惊,“那按着这个速度,岂不是要走三四天?” “前面应该有赵国派过来的人在等着咱们,他们知道路线。”樊於期说道,“如果走水路的话,不但节省路程,还可绕过伏兵可能设伏的位置。” “师傅,什么地方会有埋伏?”成娇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羽便射在了成蟜旁边的副将所骑的马颈上。 “有埋伏!”樊於期高声说道,“快速通过这里,两侧用盾牌防护。” 顿时,杀声四起,响彻天际。 被射中马匹的偏将缩身一翻,站立起来道:“主公先走,吾等断后。” “给你留下半数人马,定要拖住追兵。”樊於期说道。 后面的半数人马停了下来,拿起了长弓,抽出了箭羽。 这些军士很清楚,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为成蟜和樊於期争取逃脱的时间。 成蟜回头看着那些舍身赴死的将士,心中百感交集,泪珠已在眼眶中打转。 樊於期却连头也没回,快马加鞭,抓紧突围。 喊杀声被甩在身后,余下的一千五百人马护卫着成蟜和樊於期全速奔命。 不知奔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众人不敢歇息,但速度却缓了下来。 “方才的伏兵,应该是王贲或是嬴成其中的一支。”樊於期向成蟜说道,“想必另一支,也会埋伏在某处,何况后方还有追兵,咱们还是连夜赶路。” 成蟜点点头,显然依旧处在惶然之中。 虽然是夜中行进,但却不敢点燃火把,只能靠着月色艰难前行。 直到午夜,樊於期才选了个避风的树林,让队伍休息、调整,同时派出了多个岗哨,总算挨到了天亮。 继续出发,行军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又走了一段路程,前方出现两匹马,马上之人看不清脸,却在挥舞着手臂。 “想必是赵国的向导在此接应。”樊於期低语道,然后派出一个传令兵,前去打探。 不多时,传令兵带着两个人回到了队伍。 这两个人果然是赵国派来接应樊於期的使者。 “樊将军,通往赵国的几条道路已经被王贲封锁。”其中一个说道。 另一个说道:“赵军已经无法派军士前来接应,只能由吾二人带领樊将军从水路撤离。” 樊於期看了看失神中的成蟜,却已不屑于再去商议什么,直接问向赵国的向导:“如何走向水路?” “需要从此处进入山岭,走山路,从山谷中绕过第二道山岭,顺河道走到分界河口,过了河,便是赵国境内了。”其中一个向导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箭鸣,直接射番了方才说话的赵国向导。 众人下意识地弯下腰去,警惕地看向两侧的山岗。 紧张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却未见山岗传来什么追兵的动静。 ------------ 山岗中,嬴成问向身旁的传令官:“这一箭,是谁射出去的?” 传令官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既然已经引起他们的警觉,那便传令下去,将那些兵卒尽数诛杀。”嬴成下令道。 传令官拱手领命,起身打起了旗语。 为了活捉成蟜和樊於期,嬴成特意在每条线路上安排了两拨伏兵,以消耗成蟜的近卫军,待近卫军消耗殆尽,再实施围捕,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不伤成蟜和樊於期的性命。 至于那两个赵国的向导,早被暗哨发现了,所以嬴成才亲自帅兵在此埋伏,却不知是谁放了支冷箭,使得嬴成不得不提前进攻。 “快走!”樊於期急声喊道后,护着另一个赵国向导朝着山路奔去。 在樊於期眼中,这个赵国向导已经远比成蟜更有价值。 还未等近卫军催动马匹,一轮箭矢便如蝗虫一般向他们啃噬而来。 盾牌可以挡箭,但挡左不挡右,挡人不挡马。 顿时又一片人仰马翻。 但近卫军毕竟不是普通士卒,战马被射中后,大多都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然后找到合适的掩体,伺机反击。 没被射中的仅剩百十个人,催马迅速向前,护送着成蟜和樊於期向前狂奔而去。 山岭上,嬴成传令,将近卫军尽数绞杀,然后亲率百名军士追击了上去。 一路狂奔,剩下的那个赵国向导指着前方的一块大石说道:“樊将军,那块大石头的后面,便是进入山岭的山路,一直走,便可以见到河道了。” 又是话音刚落,一支箭矢飞驰而来,射穿了赵国向导的头颅。 樊於期直直地盯着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尸体,心中一声怒吼:又是谁!? 不等多想,樊於期拉着成蟜的缰绳快速向那块大石头奔去。 后面的近卫军们却没有动,而是全都拔出佩剑。 为首的军士长眼神决然,高声说道:“主公、樊将军,这里仍有伏兵,就让吾等留下抵御,以便护送主公最后一程。” 成蟜回头看向军士长,眼神无比复杂。 樊於期却并不理会,继续拉着成蟜快速向前奔去。 绕过了大石,一条山路向山岭上延伸,樊於期拉着成蟜一头扎了进去。 临近山腰的时候,山路变陡,杂草丛生,二人放弃了马匹,徒步行进。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又黑了下来,山路也越来越不好走,随身带的粮食也快耗尽了。 成蟜实在走不动了,靠在一棵树上喘着粗气休息。 樊於期也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师傅,吾实在是走不动了。”成蟜说道。 “走不动也要走。”樊於期说道,“再坚持一下,到了赵国地界,便安全了。” “山穷水尽,又迷路至此,后面又有追兵,咱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成蟜喃喃地说道。 “呸!”樊於期啐了一口,“提什么死不死的,咱们命大着呢。” 这时,前方传来一些响动。 沙沙……沙沙…… 樊於期本能的拿起佩剑,站了起来,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成娇没有太大动作,只是四处张望。 嗖…… 一支箭矢从侧面射了过来,樊於期本能地用佩剑一搪。 箭矢被挡,横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一个黑影飞速而至。 一道寒光掠来,目标,是樊於期手中的佩剑。 镋…… 樊於期手中的佩剑被一剑磕飞了,旋转着撞到了旁边的一颗树上,掉在了地上。 下一瞬,那个黑影手中的佩剑,便已经放在了樊於期的脖子上。 也许是过于劳累,也许是饥肠辘辘,武功盖世的樊於期竟被一瞬间制服。 手中执剑的,是一个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改名荆轲的荆良。 “好汉是何许人也?”樊於期虽被控制,却颇为平静地问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荆轲问道。 “吾们乃是秦国的兵士,前往赵国捉拿刺客。”樊於期冷静地说道。 “刺客?”荆轲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是你捉拿刺客呢,还是刺客在捉拿你呢?” 樊於期冷眼看着荆轲,并未作声。 “荒山野岭,看你二人的穿着,又并非普通军士。”荆轲还是嘴角带笑的说道,“若没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樊将军。” 听到对方称自己将军,樊於期顿时心里有了些底气,说道:“不错,在下樊於期,敢问侠士,是敌、是友?” “哈哈哈……”荆轲大笑一声,收起了佩剑,“果然是樊将军。” 樊於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莫非阁下识得老夫?” 荆轲拱手一礼,说道:“在下荆轲,喜欢游走于各国,前几日在咸阳犯了人命,便想离开秦国,哪成想行至此地,却遇上了战事。打听之后,才得知是樊将军与长安君在反那无道的秦王,真是大快人心那。” “唉……”樊於期一声叹息,“只可惜,在下未能敌过那王翦,竟落得如此下场。” 荆轲看了看依然靠在树上的成娇,问道:“想必,这位便是长安君。” “正是。”樊於期说道,“长安君不甘心就此落败,故而有些失常。吾欲将其带往赵国,以图东山再起。” “赵国?”荆轲说道,“巧了,在下也正要去往赵国。” “阁下可识得去赵国的路线?”樊於期问道。 “当然,不然让秦军捉了回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荆轲认真地说道。 “那不如结伴同行,可否。”樊於期说道。 “那自然好。不过……”荆轲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樊於期问道。 “阁下要答应在下一个条件。”荆轲说道。 “是何条件?”樊於期问道。 “这个吗,到时你便自然会知晓。”荆轲浅笑着说道。 “只要是将在下带入赵国,什么条件吾都答应。”樊於期说道。 “好!”荆轲从怀间拿出了些干粮,“饿坏了,吃些干粮,明日上路。” 樊於期狠狠吞了一下口水。 第二天的下午,三个人绕过了两道山岭,来到了一条小河旁,顺着河水,来到了一条颇为宽阔的大河对面。 河边有一条非常小的小船,只能容纳两个人过河。 “坐船到了河对面,便是赵国境内了。”荆轲说道,“而在下想要提出的要求,便是你们二人,只能有一个人随在下前往赵国。” 樊於期面露惊色,却并未质疑,因为那小船确实太小,也就能容下两个人。 三个人来到小船边上。 荆轲问道:“想好了吗,哪一个走?” 樊於期看向成娇,然后说道:“成娇,你要在这里等老夫带兵回来,这些干粮,便都留给你。” 成娇看了看樊於期,说道:“师傅,你去,吾在这里等着你。” 樊於期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先行一步了。” 说道,樊於期一跃便跳上了船。 荆轲跟着跳上了船,回头看了成蟜一眼之后,便划动了小船。 看着樊於期远去的背影,成娇呆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不知多久后,成娇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追兵已致。 第64章 如何处置 咸阳宫中。 “王上。”赵高走进嬴政的书房,拱手见礼道。 嬴政正在内室整理《易经》的译文,听到赵高说话,这才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内室。 “何事?”嬴政问道。 “吕相邦请见。”赵高说道。 “想必是前方有军情的消息了。”嬴政说道,“请他进来。” 赵高应声,出门去请吕不韦。 吕不韦笑容满面的进了门,这让嬴政已经猜了大致的结果。 吕不韦拱手说道:“王上,前方传来捷报。” “王翦已小取战果了么?”嬴政问道。 “不是小取。”吕不韦微笑着说道,“已然大胜而归了。” “已经凯旋了?”嬴政惊讶道。 吕不韦点了点头。 “居然这么快。”虽然预料到会取胜,但嬴政确实没想到,王翦会如此迅速的击败成娇。 “昌平君的计策非常奏效,成蟜军中,有半数的军士都系上了红绸。”吕不韦微笑着说道,“王翦将军怕时间拖久了,被樊於期察觉,便决定速战速决,一战而胜。” “那成蟜和樊於期呢?”嬴政急切地问道。 “成蟜被捉了回来,目前已在押送回咸阳的路上。”吕不韦顿了顿,接着说道,“只可惜,樊於期最终扔下了成蟜,独自从水路逃往了赵国。” 嬴政心安地点点头,说道:“派人追查樊於期的去向,但不可轻举妄动,只需要探知他在何处容身即可。” 吕不韦刚想问些什么,但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后,便会心一笑,不再问了。 “兵士的伤亡情况怎么样?”嬴政问道。 吕不韦又笑了笑,说道:“本方伤亡不足两千,叛军战死两万有余,除左臂系红绸者,余下皆降。” “这样的战损比例,到也在情理之中。”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传命下去,将叛军统统带回,等候发落。” “是,王上。”吕不韦拱手说道。 “赵、魏两国是什么情况?”嬴政又问道。 “王贲提前在边界上设防,赵魏因出师无名,未敢轻举妄动。”吕不韦说道,“据说,只是派了两个向导接应樊於期从水路入赵,但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王贲如今还在边界设防吗?”嬴政又问道。 “虽然战事已平,但王翦恐赵魏并不甘心,所以派王贲仍在边境设防。”吕不韦说道。 “伐魏之事虽不得为之,但也不可让让赵魏趁乱而入。”嬴政说道,“让王贲在边界固守一阵子,加上关隘的守军,应该问题不大。” “老臣也正有此意。”吕不韦说道。 “那便这样决定,先让王翦与嬴成先回来。”嬴政说道。 吕不韦点点头,转而低声说道:“王上,九鼎上面的图案,老臣已经拓印了下来。” “哦?”嬴政面露喜色道,“拿来给寡人看看。” 吕不韦转身出了门,从赵高手中接过了他带来的一个锦盒,又进了门交给嬴政。 嬴政打开锦盒,里面叠放着几层锦帛。 打开放在最上面的锦帛,九鼎上面的图案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嬴政惊叹道:“竟然如此清晰。” 吕不韦笑了笑,说道:“老臣命人先将九鼎表面的图形涂上了一层墨汁,然后拓印下来,但其线条依然模糊,于是便用薄纱又描刻了一遍,所以无论是轮廓还是大小,都基本与九鼎上完全一致。” 嬴政笑着说道:“仲父费心了。” 吕不韦摆了摆手,道:“老臣份内之事而已。” “仲父,你那里的工匠,还有多少?”嬴政问道。 “大约还有百十人。”吕不韦说道。 “可否都派去陶窑厂,使其为寡人制造些陶具,以备大婚之用。”嬴政淡淡地说道。 “人尽其用,自然没有问题。”吕不韦说道。 “多谢仲父。”嬴政说道。 “王上言重了。”吕不韦说道。 嬴政早就想把余下的那些工匠们要过来,本以为会费些周章,却没想到吕不韦答应的还挺痛快。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大婚的话题,吕不韦便起身请辞了。 吕不韦走后,嬴政马上叫来了李斯,然后将前方的战况说给李斯听。 “先生,成蟜即将被押回咸阳。”嬴政说道,“该如何处置成蟜,寡人想听听先生的建议。” 李斯思量了一下说道:“于公,王上纵然将成蟜处以极刑也不为过;于私,王上即便宽恕成蟜也是情有可原。” 嬴政有些犯难地说道:“寡人正是出于难以抉择才问先生该如何决定,毕竟这不是小事。” 嬴政没有忘,凡遇大事需找李斯商议,而且他也不想要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斯只是淡淡地说道:“微臣只是说明一下事情的性质,至于公与私哪个更重要,相信王上自有判断。” 嬴政顿时愣了一阵。 李斯已经是给出了最明显的暗示,公与私去比较,这还用选吗。 嬴政叹了一口气,他只有成娇一个亲弟弟,所以才会这样不忍,倘若是兄弟多了,大概也不会这样难受了。 可从大局角度来看,成娇是不能被宽恕的,因为如果连谋反叛国都可以被宽恕,那心存谋反的人不是会此起彼伏的出现。 主意已定,嬴政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平缓了一下,嬴政说道;“先生,方才寡人将吕相邦府中的工匠都要过来了,暂且将他们安置在陶窑厂。” “是,王上。”李斯应声道。 “对了,陶窑厂现在怎么样了?”嬴政问道。 “微臣已经将武王陵二层的涂料和制造飞弩的器械运至了陶窑厂,但因为还未修葺完毕,所以工匠们只是简单地研究了一下。”李斯说道。 “这次的仿制,想必先生也是知道其奥妙所在。”嬴政笑着问道。 “这次的东西,有卷轴作为参考,想必要比上一次的还要简单。”李斯说道,“所以,应该用不着微臣帮忙。”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李斯是评断仿制是否合格之人,让李斯帮忙,等于是公开的作弊。 李斯走后,嬴政便又一次钻入了书房内室,将吕不韦拿来的九鼎上的图案打开来,用《易经》进行比对、翻译。 两日后。 王翦大军凯旋而归,而囚车中,则关押着昔日的长安君,如今的阶下囚。 大军在城外驻扎,分为了三个部分,王翦的本部大军,成娇军中臂系红绳的降军和反叛被俘的叛军。 原来成娇军中的两部分降军和叛军被隔离开来,并且收缴了武器,虽未被捆绑,但由专门的队伍进行看管,限制了自由。 成娇被关押在囚车中,跟在王翦率领的将官队伍后面,进了咸阳城。 道路两旁聚满了围观的百姓,欢迎大军凯旋的,看热闹的,专门来看成娇的,甚至还有他国刺探军情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快看,那便是王翦将军,真威风啊。”有人说道。 “是啊,听说王将军只用的一天的时间,便彻底击溃了叛军,真是用兵如神啊。”有人感叹道。 “你知道什么,叛军之中有多数是不愿叛国的,根本就没有抵抗。” “不抵抗是对的,自家人打自家人,都是骨肉兄弟,何苦呢。” “叛军的心思不在一处,士气全无,毫无招架之力再正常不过,只是,若是王翦的大军对阵他国的军队,想必不会胜的如此轻松。” 百姓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快看,长安君过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几乎所有人都向后望去。 只见队伍的后方,两匹军马拉着一辆囚车,缓缓驶来。 车中之人,面容憔悴,精神恍惚,像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唉!长安君正直、仁义,怎么会如此糊涂。”有人叹息道。 “争权夺位,自古有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还不是那樊於期,早有谋逆之心,用长安君当了垫脚石。” “你们说,大王会杀长安君吗?” “这可难说,听说太王太后早就求过情了,又毕竟是亲兄弟,只是叛国这罪名未免太大,杀与不杀也许就在大王的一念之间。” 在百姓的各种议论声中,队伍来到了王宫大殿。 吕不韦已经等在殿外。 互相寒暄之后,吕不韦同王翦一起进入大殿。 嬴政端坐在王椅上,见王翦进了大殿,连忙起身相迎。 王翦单膝跪拜见礼:“臣王翦,现已剿灭叛军,擒回成娇,特回朝向王上复命。” 嬴政上前将王翦搀起:“王将军立此大功,不必多礼。” 王翦起身,从怀中将虎符拿了出来,双手捧在胸前:“如今叛军已平,请王上收回虎符。” 嬴政有一刹那真的想将虎符收入手中,而转念一想,便看向吕不韦说道:“吕相邦,将虎符收起。” “是,王上。”吕不韦从王翦手中接过虎符,收了起来。 王翦交出了虎符,随即又一次单膝跪倒在地。 嬴政、吕不韦以及众臣都有些不明白王翦的如此举动。 刚要开口问询,只听王翦肃然说道:“下臣督战不利,虽擒回了成娇,却不想被樊於期侥幸逃脱,请王上治罪。” “呵呵。”嬴政笑着又一次将王翦扶起道,“那樊於期阴险狡诈,想必定是以成娇为饵,独自抽身逃脱了,并非王将军之过。还望王将军不要自责。” 王翦本以为嬴政会因为樊於期的逃脱而震怒,却没成想嬴政竟然如此淡然,一笑了之。 “成娇如今何处?”嬴政转而问道。 “正在殿外等候王上处置。”王翦说道。 “将他带进来。”说完,嬴政转身坐回到了王椅之上。 不多时,四个近卫军士押送着成娇进入了大殿。 成娇并没有被带上枷锁,但却步履蹒跚,蓬头垢面。 嬴政直视着成娇,冷声喝道:“成娇,你可知罪吗?” 成娇听到嬴政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第65章 分权 成娇的跪拜基本不能算作跪拜,可以说是接近于瘫坐。 众臣看向成娇的眼神也各有不同,或怒视,或怜悯,或感叹,或惋惜。 “王……兄……”两行纯净的泪珠,从脏兮兮的脸庞上滑落下来,懊悔、悲伤、无助,各种情绪也一股脑地涌上成娇的心头。 “你还有脸叫寡人王兄。”嬴政从王椅上起身,来到成娇的面前。 成娇并不敢直视嬴政的眼神,仍然低着头,低声道:“王兄……吾错了……真的错了……” 上一次昂首站立在这个位置上的的成娇,意气风发的请战,信心十足地接领了虎符。 如今瘫跪在这个位置的成娇,狼狈至极地认罪,信念全无地流泪。 “哼!”嬴政冷哼道,“寡人如此信任你,让你率领八万将士去攻打魏国,可你呢!” 成娇的嘴角颤抖了两下,心脏也颤抖了不知多少下。 “你听信谗言,不辨真伪,制造谣言,污蔑寡人。”嬴政似乎也是得到了发泄,“还居然起兵谋反!!” 愧疚感袭来,成娇的头压的更低了。 “那个樊於期,速来与赵、魏有所勾结,之前的‘疲秦伐楚’之计,便是他参与谋划。”嬴政愤然道,“在力劝你挂帅之后,又实施离间之计,难道你就一点察觉不到吗?” 吕不韦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上息怒。成娇他自幼跟随樊於期习武,对樊於期的信任,想必极深,所以才会中了那樊於期的圈套。” 嬴政长舒一口气,心境平缓了一些:“罢了,事已至此,多说已无意义,只是可惜那些将士,八万人呐。” 提到那些将士,成娇终于抬头望向嬴政,泪如泉涌。 “你可曾想过,因你一人,这些将士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被惩治,他们的家人也有可能被株连。”嬴政义愤地说道。 成蟜满脸的愧色,平缓了一下,低声说道:“成蟜自知罪责难逃,但恳请王兄从轻发落那些军士,万不可因成娇一己之过,而伤了那几万军士的性命,那可是几万个家庭啊。” 嬴政眉头一跳,沉声说道:“你起兵叛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几万个家庭。” 成娇又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嬴政横向踱了两步,说道:“兄弟之间争权夺利,本就是宫廷之中的常事,寡人可以念在兄弟之情,不与计较。你年轻气盛,阅历尚浅,受小人蒙蔽做下蠢事,寡人也可以原谅你,可是……” 听到嬴政说可以不去计较,成娇如闻天音,但嬴政一个“可是”,又让成娇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可是你妖言惑众,又枉害几万将士的性命,就算寡人饶了你,恐怕天下人也未必饶你。”嬴政说道,“更何况,你可还记得,你请战之时,向寡人保证过什么?” 成娇的眼泪不再流淌,似乎已经看淡了什么,轻声说道:“臣弟说过,若不胜魏,愿提头来见。” “你胜魏国了么?”嬴政转过身去,似乎不愿让人见到他的表情。 “没有。”成娇回答道。 “那怎么办?”嬴政接着问道。 “臣弟愿以死赎罪。”成娇已然没有了情绪的波动。 “王上……”众臣之中响起了几个声音,似乎是要为成娇求情。 嬴政抬起了一只手,示意众人不要求情。 “来人。”嬴政沉声说道。 “在。”成娇旁边的几个近卫拱手应声道。 “将成娇打入天牢,严加看管。”嬴政仍未转过身,“待寡人大婚之后,再做计较。” 众臣互相看了看,没想到嬴政做出的决定是这样的,之前嬴政还说的那么决然,而这“计较”二字,含义可就多了…… 成娇仍是没有什么表情,调整了一下跪姿,叩首道:“谢王兄开恩。” 嬴政挥了挥手。 近卫们将成娇架起,押送着去了天牢。 嬴政缓步走到了王椅前,缓和了一下心绪,坐了下去。 大殿中的气氛很是沉闷。 吕不韦上前一步,打破了大殿的沉闷:“王上,那些叛军该如何处置?”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臂系红绸者,乃听命而反,实属无奈,可打破建制,充实于王翦军与蒙武军中。” “王上圣明。”众臣齐声道。 “至于那些叛军嘛。”嬴政顿了一顿,说道,“凡是将领,全部处死,余下的将士,全部去修郑国渠,无奖赏,无酬劳,待渠成完毕,视修渠贡献而重新量刑。” “王上,是否连坐?”吕不韦问道。 “连坐,就算了。”嬴政说道,“只将那些被处死的将官连坐,命其三系到郑国渠修渠。” “是,王上。”吕不韦拱手应道。 嬴政看了看下面的王翦等人,说道:“既然有罚,就必然有奖。王翦,你将战事的过程,详细说给寡人听。” 王翦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了讲述。 昌平君如何用计,如何执行计划,王翦如何决定速战速决,然后布置战术,又如何正面击溃成蟜的叛军,樊於期与成蟜仓惶逃亡中,又被嬴成用计将近卫军消耗殆尽,最后一路追踪,在河边发现成蟜。 随着王翦的讲述,大殿中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嬴政及众人听得是有滋有味,高兴之处拍手叫好,紧张之处掌心出汗。 特别是在王翦讲到他一轮箭雨将成蟜和樊於期逼到阵前,又用攻心之术使成蟜丧失斗志,众将士纷纷不战而降的时候,众人皆是拍手称奇。 “哈哈哈…”吕不韦笑道,“兵者,诡道也。想不到王翦将军这习武之人还会攻心之术,难得啊,难得。” 王翦笑了笑,拱手说道:“吕相邦见笑了,在下只是想将兵将的损失降至最低而已。” “哈哈哈…”朝堂上一片欢笑声,气氛终于活跃了起来。 接着嬴成又对设埋伏,勤成蟜的过程补充了一下。 最后,嬴成提出了两个疑点。 一个是当时他并未下令,便有人射杀了赵国的一个向导,致使追击上延误了一些。二是为什么樊於期明明可以带成蟜一起逃走,而却将成蟜扔在河边。 整个朝堂知道原因的,只有嬴政和李斯,但嬴政哪能说破,更何况,那个人几年内都不会回到秦国了。 “樊於期很可能是被赵国派来的高手所救。”嬴政说道,“而当时事情紧急,也可能只能救走一个,所以,以樊於期的狡诈,必然会扔下成蟜不管。” “王上言之有理。”吕不韦说完,众人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不管怎样,密切查实樊於期的去向。”嬴政说道,“但切不可打草惊蛇。” 吕不韦说道:“老臣已经布置下去,一旦樊於期落脚,便即刻将消息传回。”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你们倒是说说,这次平叛,谁居首功啊?” 吕不韦率先说道:“老臣以为,王翦将军指挥得当,用兵如神,当居首功。” 王翦却是推脱道:“微臣只是依照计划而行,若论首功,非昌平君莫属。若无昌平君献计,又在叛军中费力周旋,只怕微臣想要战胜叛军定不会如此轻松,损失也会更大上许多。” 昌平君却是一摆手:“哎~王将军言重了,老夫仅是略近薄力而已,还是王将军居功至伟。” 嬴政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们不必在彼此谦让了。” 嬴政看了看李斯,李斯始终没有说话,一直站在那里,像是在看热闹。 “李斯,你是廷尉,专断何为公正。”嬴政说道,“你倒是说说,他们的功劳该如何看待。” 李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依微臣看,凡事皆有因果,昌平君谋事为因,王翦将军成事为果,众人之所以看法不同,都是因为对因和果的重视程度不同而已。” 嬴政微微点头,问道:“那如何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呢?” 李斯微微笑了笑,说道:“因与果孰轻孰重,微臣还是举个例子。” “廷尉请讲。”在朝堂上,嬴政对李斯的称呼也变了。 “成娇兵变,亦有因果。”李斯说道,“樊於期通敌某乱为因,成娇听信谗言而举兵叛国为果,对否?” 嬴政点了点头,心里却暗道:老规矩又来了。 “对。”众臣中有不少人直接说道。 李斯侧身看了看众臣,说道:“那么众位大人到是说说,成娇与樊於期相比的话,哪一个罪更重呢?” “当然是樊於期了。”蒙恬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随之,众臣一片附和声。 “这便是了,事件的性质虽有不同,但因与果的道理却是相通,无因便无果,这便是微臣对论功行赏一事的看法。”李斯又转身对嬴政说道。 众臣议论纷纷,但显然,意见已经统一了。 每一次,李斯似乎都有一些独到的见解,而这一次,不是单独面对嬴政,而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好!”嬴政说道,“昌平君出谋献计,并瓦解了叛军的战力,使得吾军大胜而归,当居首功。” 众臣不再有所异议,王翦也并未有何不满。 “拟旨,册封昌平君为右相,与吕相邦共辅朝政,赐千户,赏万担。”嬴政肃然说道。 吕不韦面露惊色,并没想到嬴政会如此重赏昌平君。 昌平君也很是讶然地跪拜谢恩,目光还不经意间地扫了一下吕不韦。 嬴政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色,继续说道:“册封王翦为大将军,准允扩充私兵,赏万担。王贲与嬴成官升两级,赏千担。” 王翦与嬴成同时上前跪谢,王翦还替自己的儿子王贲跪谢领赏。 吕不韦还是没有作声,显然已经接受了嬴政的决定。 成娇与嬴政的权力争夺落下了帷幕,嬴政不但豪无损失,还将吕不韦的权力分摊了许多,而新一轮的较量,即将开始。 第66章 王赐白绫 封赏完毕之后,嬴政设宴为王翦及众将领接风洗尘。 众臣推杯换盏,庆功大醉之时,却有人愁眉不展。 华阳宫中。 “唉!”华阳夫人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 “太王太后不必太过于忧心才是。”昌平君劝慰道。 昌平君对于庆功宴并无太大兴致,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便来到了华阳宫。 “你呀,还真是有大义灭亲的精神。”华阳夫人嗔怨道。 “唉!”昌平君也是一声叹息,“那太王太后叫吾怎么做,难道跟着成蟜胡闹不成?” “这…”华阳夫人无言以对。 “事情明摆着,成蟜是受了那樊於期的蒙骗。”昌平君说道,“当时唯一的选择,便是减少兵士的损失,尽可能的帮成蟜减罪,至于最终如何裁决,那就只能看王上的抉择了。” “今日在朝堂上,王上是何反应?”华阳夫人急声问道。 “王上刚开始显得很气愤,可最终却只是说先将成蟜打入天牢,待大婚之后再作处置。” “那么说,成蟜已经关入天牢之中了。”华阳夫人问道。 “应该已经关进去了。”昌平君说道。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宫女,轻轻一拜道:“禀太王太后,夏夫人求见。” 华阳夫人略微一惊,随即说道:“快快有请。” 宫女转身请夏夫人进了门。 “见过太王太后。”夏夫人轻轻一礼,说道。 “妹妹怎么如此多礼。”华阳夫人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伸手去扶夏夫人。 “嬴福见过太王太后。”夏夫人旁边的嬴福,拱手问安道。 华阳夫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夏夫人。”昌平君也拱手问礼。 夏夫人也对昌平君点了点头。 自从与嬴政滴血认亲之后,夏夫人的地位便与日俱增,整个秦国也都知道了嬴政有这么一个亲祖母。 互相客套了之后,华阳夫人将夏夫人请到了座位上。 “妹妹此次前来,想必是有事找本宫。”华阳夫人已隐隐猜到了夏夫人这次来的目的。 “正是。”夏夫人平和地说道,“此次前来,是想求姐姐一件事。” “是什么事?”华阳夫人说道,“只要是本宫能做到的,但讲无妨。” “听说,成娇被带回来了。”夏夫人仍是一脸的平和,“老身想见一见他。” 夏夫人毕竟没有华阳夫人的地位和人脉,想见见天牢中的囚徒,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是成娇的亲祖母,但成娇却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本宫也有些惭愧。”华阳夫人说道。 夏夫人却表现的很是轻松:“都是陈年旧事了,再说,那些都是礼制的问题,怪不得任何人。” “本宫知道,如今你见到他们兄弟相争,心里定然不是滋味。”华阳夫人说道,“本宫又何尝不是如此。” “既然生在了帝王之家,也许这便是他们的宿命。”夏夫人说道,“老身早就看的开了,到是姐姐你,似乎还是忧心冲冲啊。” “唉……”华阳夫人轻叹一声,“成娇这孩子虽然是你的骨肉血脉,但他身体中毕竟也流淌着芈氏的血液,从小又是在本宫身边长大,如今闯下大祸,叫本宫怎能不难过。” “事已至此,还望姐姐保重身体要紧,不要过于惦念。”夏夫人说道。 看着夏夫人如此平静,华阳夫人也平静了一些,说道:“妹妹想要见成娇,是想与他相认吗?” 夏夫人却摇了摇头,说道:“相认与否,都改变不了他的命数,还徒增他的幽怨,老身只是想仔细地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了却一桩心事而已。” “好。”华阳夫人说道,“本来本宫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天牢去探望一下,如今看来,即便政儿发脾气,咱们也要去一趟。” “姐姐多虑了,政儿他不会的。”夏夫人说道。 华阳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打发了两个小太监,拿了块令牌,先去安排了。 所谓的天牢,是关押王亲国戚的地方,所以并不像普通牢房那样阴暗、寒冷,给人阴森透骨的感觉。 除了隔离牢房的铁栏杆,其余的大多是木质结构的。 木质的地面,木质的床铺,还有木头的脸盆和马桶。被褥也不那么潮湿,很干爽。 成娇已经洗干净了身体,头发也盘了起来,又恢复了英俊少年的模样,可是双瞳之中依旧毫无神采。 华阳夫人、夏夫人、昌平君和嬴福进了天牢,由狱卒引领着来到关押成娇的牢房之外。 华阳夫人本以为成娇见到她之后,他会立刻扑过来,或哭诉,或求助。 谁知成娇只是淡淡地说道:“王祖母。” 之后,便不再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 “成娇,你怎么了。”华阳夫人对成娇的异常反应很是不解,追问道。 “没什么,王祖母。”成娇缓缓地站起身,“进来坐。” 狱卒打开了牢门,几个人鱼贯而入。 夏夫人默默地看着成娇,对成娇的情况并不觉得意外。 昌平君开口说道:“成娇,是因为这从王子到囚徒的落差,让你接受不了吗?” 成娇却是摇了摇头:“命都快没了,被囚禁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那是因为你在怨恨樊於期吗?”华阳夫人问道。 成娇苦笑了一下,说道:“吾的确应该恨他,因为他是吾最信任之人,却将吾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怨恨又能解决什么,去报复吗?” “你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昌平君又问道。 成娇淡淡地说道:“或许,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 成娇被毁掉的,是自己坚持的信念,而动手的人,却是自己最信任的,被他视为父亲一般的师傅。 “若是吾等合名上奏,保你不死,你能振作起来么?”华阳夫人又问道。 成娇依然目无光彩的看向华阳夫人:“倘若如此,则吾生不如死。” 华阳夫人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两行泪来。 作为长辈,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晚辈不争气的样子,偏偏成娇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 昌平君看了看夏夫人。 夏夫人一直盯着成娇,但她的情绪似乎有了变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用亲情唤醒成娇的求生欲望。 思虑再三,夏夫人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目光也从成娇身上移开了。 昌平君见到夏夫人的反应,便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冷静的思考一下。”昌平君说道,“你还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若是想明白什么了,就通知舅父。” 成娇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咱们走,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或许也是吓坏了。”昌平君说道。 华阳夫人点点头,有些不情愿地走出了牢房,时不时地还回头张望。 夏夫人也是回头望了两望,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天牢。 直到众人全部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成娇的眼中才流下两滴滚烫的热泪。 第二日一早,狱卒便送来了餐食。 这是一顿很是丰盛的早餐,比王宫中的御膳丝毫不差,甚至还多了一壶酒。 成蟜见了,苦笑了一下,便大口吃了起来。 丰盛的餐饭似乎预示着什么,但成蟜却浑然不在意。 酒足饭饱之后,狱卒将碗筷收拾了下去。 牢房的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嬴政来了,赵高跟在后面。 成蟜见到嬴政,并未像昨日见到华阳夫人那样漠然,反而主动说道:“王兄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命狱卒将牢房的门打开,带着赵高一起进了牢房。 “休息的怎么样?”嬴政问道。 “很好,很踏实。”成蟜回答。 嬴政有些惊讶成蟜的回答,便问道:“昨日你的状况可不是很好,为何突然变踏实了?” 成蟜微微笑了笑:“想明白了一些事,自然心里就踏实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嬴政好奇地问道。 成蟜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王兄,你了解成蟜,吾并不是喜欢争权夺利之人。从小,吾就向往着可以身披铁甲,征战沙场,能够为大秦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嬴政没有打断成蟜,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而一直以来,吾以为这是对功成名就的一种渴望。直到坐在牢笼里的那一刻,臣弟才明白,这些渴望,是源自对嬴氏宗族的热爱,和让大秦更加强大的信念。” “臣弟之所以起兵,并不是为了谋反,而是真的轻信了樊於期之言,不忍大秦落入外姓人之手。若是臣弟真的对王位觊觎已久,定会进行周密的计划,并不会如此草率行事。” 嬴政:“……” “在臣弟得知王兄用滴血认亲的方法证明了自己的血统之后,吾反而心安了起来。因为大秦的王位,终究是没有旁落。” “之后,臣弟之所以惶然失措,其实主要是在想如何弥补因为自己的愚蠢,为大秦所造成的损失。” 嬴政凝目看着成蟜,问道:“那你想明白,该如何做了么?” “臣弟唯有一死。”成蟜决然道。 嬴政:“!!??” “臣弟所指的,并非是为了谢罪而死。若吾逃亡赵国,将来势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傀儡,反攻秦国。若是向朝中寻求庇护而苟活,则必会动荡朝纲,让一众臣子动摇对王兄,对大秦的信念。即便他国不在此时趁虚而入,想必王兄在日后的征战中,也定会因人心不齐,而难度倍增。”成蟜的语气很是诚恳。 嬴政面色凝重,他本以为成蟜已经万念俱灰,却没成想,成蟜竟是如此心思缜密的在顾全大局。 “所以说,成蟜甘愿一死,以正法纪,慑权臣,助王兄尽早执掌王权,以保嬴氏宗族江山永固,若有朝一日,王兄得以一扫六国而平定天下,成蟜在黄泉之下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嬴政剧烈动容,泪珠在眼眶中积聚,马上便要滚落下来。 这便是成蟜,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却在无助绝望的时候,依然如此识大体。 而这些话,他也只能对嬴政才能说。这也是为什么与昨日的他判若两人的原因。 “既然你已经考虑的如此周详,寡人也只能依你所言。”嬴政强忍住泪水,说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说出来。” “成蟜希望王兄赐予一丈白绫,臣弟想写些肺腑之言,以警后世。”成蟜说道。 嬴政轻轻点头道:“还有吗?” 成蟜缓缓摇头,然后站起身,跪拜了下去:“成蟜就此与王兄作别,嬴氏基业便拜托王兄了。” 嬴政转过身,两行热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落嘴角,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牢,不忍让成蟜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成蟜看着嬴政离去的背影,眼神也是颇为复杂。 两个时辰之后,一丈白绫在房梁上晃动。 成蟜自缢。 第67章 兔死狗烹 咸阳宫的御书房中,嬴政放下了手中的白绫,掩面而泣。 嬴政一气之下怒杀成娇是一回事,成娇为朝政着想而请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时候摔跤的情景,嬉笑的场景,一起读书的场景,一股脑涌入心间。 对樊於期的痛恨又深了几分,而对天下一统的决心又强烈了几成。 赵高走进书房,轻声道:“王上,没事?” 嬴政拭去了泪痕,长舒了一口气道:“寡人无妨,只是有些伤感。” “毕竟是骨肉兄弟,不管生前犯了什么过错,王上还是原谅了他。”赵高说道。 “寡人从始至终也没有记恨他,至于怒气,也是源于成娇听信谗言的愚蠢。”嬴政说道,“而昨日听了成娇一番肺腑之言,寡人便半点怒气也没有了,又何谈原谅。” “原来王上早已释然了。”赵高松了口气说道。 “寡人确实没有想到,以成娇的年纪,竟会在惶然之中,收敛心绪,又为大局考虑,尽可能地弥补他的过错。”嬴政说道,“若不是他坚定了死志,想必寡人在得知他成长了这么多之后,会饶过他。” 赵高点了点头,说道:“这种心性,确实难能可贵,若是他出征之前便心性如此,想必并不一定会被樊於期所蒙骗。” “若是成娇处处警觉,不受樊於期的蒙骗,恐怕早就遭了樊於期的毒手。”嬴政阴沉地说道。 “嘶……”赵高倒吸了口冷气,“这到确实有此可能。” “人呐,都是命数。”嬴政说道,“就好像寡人,稀里糊涂的成了……” 嬴政意识到差点说漏了嘴,连忙将声音收住。 赵高疑惑地看着嬴政,知道嬴政定是有什么秘密,却也不敢多问。 嬴政转移了话题,说道:“成娇的绝笔,是劝臣子要忠于君王的,就将其抄录在竹简之上,让王侯将相传阅。” “是,王上。”赵高拱手说道。 “走,看看祖母去。”嬴政收起白绫,起身带着赵高出了门。 嬴政本来是想来安慰一下夏夫人,哪成想到了夏夫人这里,夏夫人反到安慰起了嬴政。 嬴政昨日便从夏夫人口中得知成娇的状态很是不好,但也从夏夫人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夏夫人早已释怀,所以也就并不忧心什么了。 相比夏夫人,华阳夫人却没那么坦然,嬴政哄了好一阵,旁边还有昌平君和南苏公主助阵,才总算有了些成效。 少女的柔声劝慰,总是能融化人的心灵。 南苏公主本是安慰着华阳夫人,可嬴政也因为南苏公主的话语,内心之中,逐渐地一片安宁。 “唉!”华阳夫人长叹一声,像是将心中的愤闷全部清空一样,问向嬴政:“成娇的尸身与名分,王上想如何处理。” “成娇的尸身是全尸,可入王族公墓。”嬴政说道,“保留长安君之名号,以君之礼葬之。” 华阳夫人终于收起了愁容。 未成为一国之王的王子们,可被册封为“君”或者“子”,这便是君子一词的由来。 而嬴政以君之礼厚葬成娇,显然是仍然承认成娇的王族地位,而使其葬入王族公墓,便说明了嬴政已经宽恕成娇的所有罪过。 从华阳宫出来后,嬴政决定亲自安葬成蟜,于是将吕不韦召进宫中,安排朝中事务。 吕不韦有些不解嬴政为何要亲身前往,嬴政只是说想要送成蟜最后一程。 吕不韦便也没再多问什么。 -------------- 同一时间,赵国,邯郸城外。 樊於期与荆轲各自骑着一匹马,望向视线边缘的邯郸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荆轲看着樊於期说道。 “荆兄弟,救命之恩,日后樊某定然涌泉相报。”樊於期拱手说道。 “樊兄进了邯郸,有何打算?”荆轲问道。 樊於期不假思索地说道:“进了邯郸,面见赵王,先某个官职,然后再做打算。” 荆轲点点头,说道:“该是如此。” “不如,荆兄弟也留在赵国,以荆兄弟的身手,在朝中谋个官职应该也不难。”樊於期说道。 荆轲却摆了摆手,说道:“在下自在惯了,那些礼制实在是受不得。不过还是多谢樊兄的好意。” 樊於期点点头,表示理解。 荆轲看着樊於期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樊兄指教。” “请讲。”樊於期说道。 “成蟜对于樊兄来讲,真的是可以随意舍弃之人么?”荆轲问道。 樊於期愣了一下,没想到荆轲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哪能说舍弃就舍弃。可是,如果在二者只可活其一的情况下,相信任何人的选择,都会与樊某一样。” 荆轲苦笑了一下,并未说些什么。 “更何况,若是樊某被捉回秦国,必然受极刑而死,可成蟜若被捉回,却未必会死。”樊於期补充道。 荆轲点点头道:“樊兄如此一说,在下心中对于成蟜的愧疚,便少了几分。” 荆轲这样说,无非是想减少樊於期对他的怀疑,可是樊於期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成蟜无论结局如何,都是樊某一手造成,与他人无关,荆兄弟权当作救了吾与成蟜两条命。” “那日后若是在下有事相求,还望樊兄莫要推脱。”荆轲说道。 “荆兄弟放心,日后,即便你将吾这条老命要回去,樊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樊於期毅然说道。 “樊兄言重了。”荆轲抱拳说道,“后会有期。” “荆兄弟保重。”樊於期同样抱拳。 两人就此作别。 却不想再见面时,乃是十几年后,而荆轲真的向樊无期借了样东西…… 赵国王宫,议事殿。 年迈的赵王看着躬身行礼的樊於期,冷冷地说道:“你自己一个人逃回来的?” “回大王,正是。”樊於期答到。 “成蟜呢?”赵王问道。 “乱军之中,不慎走散。”樊於期哪里敢说是他扔下成蟜,自己逃回来的。 “那就是说,成蟜要么被捉回去了,要么已经死在疆场上了?”赵王问道。 “据在下一路打探的消息,成蟜已经被带回了咸阳。”樊於期说道。 “既然成蟜被带回了秦国,你独自一人,来找寡人何意?”赵王不屑地说道。 樊於期顿时心中一沉,说道:“大王,咱们之前可是约定好了,若是起兵不成,便让樊某与成蟜投奔赵国。” “哼!”赵王冷然道:“既然你知道条件是让你带着成蟜来投奔赵国,那么如今你弃成蟜于不顾,独自前来,寡人要你何用。” 樊於期心中一阵酥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神瑟缩地看向赵王。 “成蟜若是来投奔赵国,寡人必然会拜将封爵,以备日后攻秦之用。”赵王说道,“可是你呢,你自己到是说说,你有何用?” “大,大王…”樊於期一脸的囧相,话都说不利索了。 “寡人替你说。”赵王还是那副不屑的表情,说道,“你暗中通报消息,却因为害怕暴露,而没有利用好华阳夫人这个关键人物。你随成蟜出征,只知道劝他兵变,却不帮他进行周密的计划。你只知道收买中级将领,却不体察众将士的心事。最后,你只知道独活,觉得成蟜是累赘,便弃成蟜于不顾。” 樊於期被赵王说的一无是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领。 “直到最后,你都仍有机会为赵国立功。”赵王继续说道,“哪怕你带回了成蟜……可惜,你没有。”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样随风飘散,樊於期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对于赵国来讲,他已经没有了一丝价值。 这时,大殿的前方位置站出了一员武将,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不是别人,正是赵国名将,李牧。 李牧拱手说道:“王上,依末将看,这樊於期确有一处可用。” 樊於期看向李牧,像是看到了救星,渴望着李牧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哦?”赵王疑惑道,“李将军到是说说,他何处可用。” 李牧凌然说道:“想必如今,整个的秦国都会响起这樊於期的咒骂声,秦王嬴政也定然恨透了他。若是留他在朝中,定然会引来秦国的报复。那样的话,便请王上点将拨兵,与秦军决一死战,以报长平之仇。” 此言一出,赵王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武将与君王的立场,不一定是相同的。 武将想着杀敌夺城,建功立业,即便战死也是荣耀。 君王则想得更多的是利益得失,就好比当年的和氏璧一样,用几座城来换,也未必肯换。何况在长平之战后,赵国的整体实力还未恢复到一定的程度,真要是和秦国硬碰硬,根本不会有胜算。 但是,李牧的话,却是提醒了赵王。 这个樊於期,不仅毫无用处,而且还是个烫手的山芋。 “来人,将这个樊於期推出去斩了,然后将首级送与秦王。”赵王厉声道。 樊於期跪坐在那里,已经没了任何表情。 “大王不可。”一个权臣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正是郭开。 “为何?”赵王问道。 “其一,王上即使杀了樊於期,秦王也未必领情,因为其身世的谣言是由赵国传出,想必嬴政早已猜出或是得知了赵魏韩三晋与樊於期的合谋。”郭开说道,“如果将樊於期的首级送回秦国,秦王反而以为咱们怕了他。” “其二,樊於期虽未成事,但毕竟为赵国出力已久,倘若杀之,怕是会寒了身在他国却为赵国效力之人的心。” “其三,问题一旦激化,可能会牵连到胡羽公主。” 赵王眯起眼睛,沉思了一会,问道:“那依你看来,此人该如何处置?” “依臣看来,赐其民屋一间,银钱若干,足够其下半生所用便可。若其不想留在赵国,那便随意。”郭开说道。 赵王点了点头,看向樊於期:“这样的安排,寡人觉得甚为合理,想必你也不会有何意见。” 樊於期保住了性命,哪还能有半点犹豫,连忙应声道:“在下谢大王恩赐。” 赵王摆了摆手,两个近卫将樊於期带了下去。 樊於期那失落的眼神中,辉煌的赵王宫逐渐远去,随着自己的希望,化作了一缕残影。 第68章 太岁头上动土 “王上,樊於期之事,其实不足为虑。”郭开又开口说道,“真正值得担心的,是与秦国的关系。” 赵王点了点头,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郭开拱手道:“在樊於期谋划兵变之前,咱们始终居于幕后,而秦国出兵,也是剑指魏国,即使获知此次计划是赵、魏、韩连横之计,也没有证据证明赵国参与其中。但是,赵国为樊於期提供了伪证,又派人欲将成蟜与樊於期接至赵国。如此一来,想必秦王对赵国的愤恨,还要强于魏国。” “怕他做甚,蒙骜既然已经故去,又遇成蟜兵变,秦国正是朝纲不稳的时候,这也是一血长平之耻的最佳时机。”李牧高声说道。 赵王却摇了摇头,说道:“李将军此言差矣。若是之前的计策成功实行,秦国的国力被逐渐消耗,之后三晋联军攻秦,则必将灭亲。可是现在,嬴政居然连续识破了咱们的连环之计,此时若是兵戎相见,吃亏的必然是咱们赵国。” “王上说的没错,如今的局势,已经不能再与秦国开战了。”郭开沉声说道。 “怕什么,不是还有魏、韩的联军么?”李牧问道。 “怕就怕在魏、韩的联军。”赵王顿了顿,说道,“表面上,他们与赵国交好,背地里,还不一定藏着什么祸心。若是再僵持不下的情况下,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异常,可一旦某一方占据了优势,联合的己方便会各自寻找出路了。” “难道他们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一名武将问道。 “懂是懂的,只是分不清谁是唇,谁是齿而已。”郭开慢慢地说道。 郭开的话颇有道理,唇在亡之前,为了自保,将齿出卖替自己去死,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包括李牧在内,几个赵国的核心成员都默默地思索着目前的局势,与将来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 “郭卿。”赵王看向郭开,问道:“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收场?” “依微臣之见,如今应该通告天下,就说樊於期来到赵国,被王上哄了出去,并令其终身不许踏入赵国半步。”郭开说道,“然后,王上须亲笔给秦王写一封信,就称已经捉住了对秦王身世造谣的人,并已经正法,再派人送些金银财宝给胡羽公主,并命其打点一二。” 赵王点了点头,“这到是个不错的办法,这样一来,秦国便不可能来攻赵了。” “同时,还要率先撤掉边境的守军,以示诚意。”郭开接着说道,“这样一来,秦王便会撤回王贲的军队,从而归于平和。” “还是郭大人思虑的周全。”李牧自言自语道。 赵王也点点头,说道,“就按郭开说的办。” 众臣齐应。 ———————— 秦国,王族公墓。 所谓的公墓,并不是一整块大墓场,而是泛指一个区域。 这个区域修建了很多空着的墓室,专为安葬王族成员,以及有高等爵位的臣子所用。 嬴政选了一处风水相对较好的墓室,下令将成娇的棺木抬入墓室中。 以君之礼安葬成娇,程序还是比较繁琐的。 嬴政看着棺木中安静躺着的成娇,面色苍白,肌肤已经凹陷。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棺木盖被盖上的一刹,嬴政甚至有将成娇拖拽起来的想法。但随着叮叮当当的钉棺之声,成娇的身影也彻底的消失在了嬴政的视线之中,一切的往事皆已往去。 盖棺定论。 仪式接近尾声,嬴政走出了墓室。 又过了一阵,整理墓室的人全部撤出了墓室,陪葬品也安置妥当了,下一步,便是封墓了。 嬴政盯着墓室,有些失神。 胡羽公主与南苏公主走到嬴政跟前,安慰了嬴政几句。 本来嬴政是不想带两个公主来的,毕竟这是葬礼。 可是胡羽公主认为,成娇之所以有此结局,与赵国脱不了干系,所以说什么都要跟着来。 嬴政拗不过她,同时也想让胡羽公主通过参与安葬而释放一些压力,便带着她来了。 见到胡羽公主跟随嬴政出行,南苏公主哪能不跟着。嬴政便也带上了南苏公主,姐妹俩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嬴政看着两位公主,感受着来自两位公主的关怀,心中一片感动。 “寡人没事,只是心中有些感怀。”嬴政说道。 “还说没事,脸色这么差。”南苏公主微微嘟起樱桃小口。 “是啊,王上,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胡羽公主说道。 “并非遗憾。”嬴政轻叹了口气,说道,“寡人只是在想,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寡人与成娇,也许还在一起玩耍,一起种田,或是一起读书,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王上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南苏还不一定会来秦国呢。”南苏公主的小嘴嘟起的更高了。 “呵……”胡羽公主被南苏公主的话给逗笑了,但觉得场合不对,赶紧用手将嘴巴捂上。 嬴政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的也许。好了,马上要进行封墓了,你们退后,寡人不再伤感了便是。” 胡羽公主与南苏公主同时点点头,向后退去。 封墓开始了,很多工匠上前对墓室的出口进行处理。 虽然王族公墓有军队在看守,但是也要防止被人盗墓。封墓便是要将墓室永远的封存,以防盗墓贼的光顾。 过了好一阵,墓室的出口被彻底的封堵住了。 一群军士拿着工具过来填土。 嬴政走了过去,接过了一个军士手中的木锨,同军士一起填起土来。 嬴政只是想自己挖几下,表表心意,军士在外围,嬴政独自在里面。 旁边的人也没有为了讨好来帮嬴政干活的,那样做是自找没趣。 嬴政铲土铲了没几下,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王上!!”身边的近卫们都扔下工具,扑了过来。 较远处的两位公主也奔了过来,还有后面随从而来的众臣。 最先奔过来的是蒙毅。上一次陪同嬴政的是蒙恬,这次蒙毅说什么都要跟来。 “王上,你怎么了。”蒙毅扶住嬴政问道。 嬴政大喘了几口气,稍恢复了一些,但也仍觉得头皮发麻,心跳的很快。 胡羽公主拿过来一壶水,急声说道:“王上,喝口水。”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感觉还是有些虚弱。 胡羽公主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嬴政的头,一手喂嬴政喝水。 喝了两口水,嬴政觉得舒缓了一些,但头却开始疼痛起来。 看着嬴政略微痛苦的表情,蒙毅急声喊道:“太医,快宣随行的太医。” 太医离的并不是很远,已经向这边奔来了。 这次跟随嬴政出行的,是嬴政比较信得过的宋太医。 只见宋太医翻了翻嬴政的眼皮和眼睑,又让嬴政张嘴看了看舌下,最后将手放在嬴政的脖颈处按了一会。 宋太医的手离开嬴政脖颈的同时,南苏公主,胡羽公主和蒙毅同时问道:“太医,王上他怎么样?” 宋太医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王上得此急症,多少有些怪异。若论王上表现出的状况,似乎是中毒所致,但外观又无明显变化,所以下臣暂且还不能妄下定论。” “像是中毒,却又无表象?”蒙毅低念道。 “那到底该如何医治?”南苏公主急声道。 “公主莫要慌乱,先将王上抬上车驾,下臣先为王上稳住心脉,待观察一阵再说。”宋太医说罢,匆忙地去取自己的医药箱。 一个近卫将嬴政抱起,向嬴政的车驾走去。众人让开了路,跟在后面。 宋太医迅速取了药箱,来到嬴政的身边。 打开小药箱,宋太医抽出几根银针,左手轻揉几处穴位,右手紧随着刺了下去。 嬴政的表情逐渐趋于缓和,身上的冷汗也少了一些。 宋太医随即又查探起嬴政的病因。 一炷香的功夫,宋太医才将银针收起,嬴政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宋太医…寡人身患何病?”嬴政声音很小,弱弱地问道。 宋太医却是轻叹一声:“回王上,说句本不该出自太医之口的话,此地阴气太重,王上所患的,到像是一种邪病。” “邪病?”蒙毅在一旁差异道,“太医是说,王上是招惹了什么鬼灵不成?” “可以这样理解,但也并不能完全确定。”宋太医说道。 “可有医治之法?”蒙毅追问道。 “民间到是有一些驱邪之法和偏方,但现在没有弄清究竟是哪种邪病,暂且还不宜妄下结论。”宋太医说道,“当务之急,是护送王上离开这是非之地。” 蒙毅点点头,问道:“那王上的病情,能否经的住长途的颠簸?” 还没等宋太医回答,嬴政便轻声说道:“纵然颠簸一些,寡人也受的住,还是赶回咸阳。” “是,王上。”蒙毅拱手说道,“若是王上受不住,就让二位公主通知微臣。” 嬴政点点头,明显已经恢复了些气色。 送葬的队伍随即向咸阳的方向返回,只留了些军士和工匠,来完成最后的一些工序。 一路上,两位公主将嬴政照顾的无微不至。 嬴政的病情虽未见明显的好转,却也并未加重,每天都让宋太医诊察个三四次,然后喝下宋太医所开的药。 返程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却也因为怕耽误嬴政的病情,不敢太慢。 四天后,终于回到了咸阳。 这一次,李斯等在西城门外,因为蒙毅早就派人通知了李斯,说嬴政病了,急着想见他。 直到见到嬴政之后,李斯焦急的脸色才逐渐趋于平和。 “还以为是什么急病,可把微臣吓坏了。”李斯长舒了口气说道,“放心王上,回到宫中,微臣给你调理一番便没事了。” 嬴政疑惑地看着李斯,弱弱的语气问道:“看来先生胸有成竹,那寡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李斯笑了笑问道:“王上是亲手动了土方?” 嬴政点了点头。 “王上是犯了太岁。”李斯说道,“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嬴政张大了嘴,下巴掉在了地上。 第69章 灵古丹 回到了寝宫,嬴政被赵高搀扶到书房。 坐定了之后,嬴政示意赵高到门外等候。 赵高转身出了门,李斯来到嬴政的对面,坐了下来。 “先生方才说的,是寡人招惹了太岁?”嬴政颇为虚弱地问道。 “正是。”李斯不紧不慢地说道,“王上可知太岁为何物?” “听民间传说讲过,那是一个黑色的大圆球,像是一团肉。”嬴政还是有气无力的说道。 “呵呵,那样的描述到也不假,微臣还是医好了王上再说。”李斯嘴角挂笑的说道。 “这病,很好治吗?”嬴政问道。 “好治。”李斯很肯定地回答。 只见李斯拿出了一个小陶瓶,拔出瓶塞,倒出五粒红色丹丸。 嬴政弱弱地问道:“这不就是前辈给寡人的红色丹药吗,难道它还能治疗这种病?” “当然能了,王上,只是要多用一些。”李斯说道。 说罢,李斯找了个碗,又倒了些水,将五粒红色丹药一起放入水中,然后又在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搅动起来,将丹药溶解开来。 却不知道真的是这红色丹药有作用,还是李斯这把匕首有古怪。 待五粒丹药全都溶解开了,李斯将碗端到嬴政面前:“王上,喝了。” 嬴政本想再问点什么,但出于对李斯的信任,便也不再问了,接过碗来,一仰头,一饮而尽。 李斯说道:“请王上休息大约一刻钟,之后,便应该没什么事了,王上有什么问题想问,病好再问。” 嬴政点点头,由李斯扶至了床榻,躺下来休息。 几息的时间,嬴政竟然一下就睡着了。 一刻钟到了,李斯没有忍心叫醒嬴政。 直到两刻钟的时候,嬴政才悠然醒来。 揉了揉眼睛之后,嬴政才坐起身,头疼,发晕,全身乏力的症状消失了,就好像做了一个得病了的梦一样。 嬴政很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像是把积在体内的怨气都赶了出去。 李斯转身出了门,不知说了句什么,一个人同李斯一同进了门。 来的正是吕不韦。 吕不韦这几日正在忙着处理降兵的事情,听说嬴政回来了,并且得了病,匆匆忙忙的赶至王宫。可在门外听说嬴政需要休息一下,便在门外一直等候着。 “王上,老臣听说你路上患了病?”吕不韦急切地问道。 嬴政站起身,来回地走了几步,感知着身体的状态。 “寡人已经没事了,劳仲父挂心了。”嬴政心中很是惊讶自己好的如此之快,但面色却保持着平静。 在嬴政的印象中,红色丹药的作用便是滴血认亲的那次,至于最开始从白衣老者那里得来时,老者告诉他这丹药可以抵御异样的光线,但由于异样的光线并未表现出什么症状,所以究竟抵没抵御异样的光线,嬴政真的没什么直观的感觉。 而这次不一样,嬴政是真的感觉到了丹药的功效。 “没事就好,老臣听闻,王上病的颇为严重,所以很是担忧。”吕不韦诚然说道,“如今见王上确实无恙,老臣也心安了下来。” 从吕不韦的眼神中,嬴政看到了真诚,他的担心是发自内心的。 嬴政又转动了几下手臂,扭了几下腰:“真的无事,寡人已经康复了。” 嘴上显得不太在意,但嬴政心中却是大为惊讶。 吕不韦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王上可知得的是何病?” 嬴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听太医说,是染上了点邪病,毕竟那里是公墓,阴气有些重。不过吃了几天太医开的药,已经没事了。” “王上,成蟜尸身的安葬,可还顺利?”吕不韦不再纠结嬴政患病一事,转而问起了正事。 “很顺利。”嬴政说道,“不知仲父将叛军的事,处理的如何?” “老臣已经按照王上的旨意,将降军打乱了建制,补充到了王翦和蒙武的军中。”吕不韦说道,“叛军的将领,都已经被处决了。余下的,也都陆续谴往了郑国渠。” 嬴政点点头,并没在问什么。 吕不韦见嬴政仍有些倦意,也不好再多打扰,便说道:“王上好生歇息,有什么事的话,即刻传唤老臣。” “寡人的确想再休息一下,便不送仲父了。”嬴政说道。 “老臣告退。”吕不韦拱手出了门,又在门口嘱咐了赵高几句,便出了宫门,直奔古承宫的工地而去。 吕不韦走了之后,嬴政赶紧将李斯拉到跟前,急声问道:“先生,这丹药究竟是何物,竟会有如此奇效?” “呵呵。”李斯微微一笑,“这丹药可不是普通之物,其功效也不是为了治病,而目前唯一可以告诉王上的,就是它的名字,叫做灵古丹。” “灵古丹?”嬴政低声念叨着。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至于其它,待日后到了时机,微臣再告诉于王上。” 嬴政也没有过于纠结,转而想起李斯提起的太岁的事,疑惑地问道:“寡人记得先生说过,寡人是着了太岁的道,那太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斯看着嬴政问道:“王上真的想要知道?” 嬴政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李斯轻叹一声,说道,“这些事早晚也要让王上知道,那微臣便告之一二。” 嬴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李斯,问道:“不会又是老规矩?”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老规矩有什么不好吗?” 嬴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好,先生请问。” 李斯问道:“之前在岐山之中,师尊可对王上说过,咱们生活的地方,经历过三次的大洪水?” “前辈是说过。”嬴政说道,“不过他是让寡人当作故事听的。” “那微臣也权且当作给王上讲故事来说。”李斯说道。 “难道前辈给寡人讲的,都不是故事?”嬴政微微一惊,问道。 “当然是故事。”李斯顿了一顿,说道,“只不过,相对来说是比较真实的故事。” 嬴政眉头一凝,低头思索了起来。 “寡人明白了。”嬴政抬头,看着李斯说道,“前辈之所以对寡人说那些是神话,是故事,其实是怕寡人听后觉得荒谬,从而不相信前辈所言。” “正是如此。”李斯说道。 “先生。”嬴政眼神炯然,诚恳地说道,“寡人相信前辈所说的,更相信先生之言,想必前辈称三年之后与寡人相见,然后将寡人该知道的告诉寡人,便是要让寡人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不错,师尊的用意确实如此。”李斯说道。 “那么……”嬴政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既然武王陵与其中的东西,寡人都已见识过了,哪还能怀疑前辈与先生有所虚言。所以寡人恳请先生,若是寡人可知的,便尽数告知寡人,若是寡人目前不便知晓的,那就等前辈与寡人相见时,再让寡人知晓。” “好。”李斯柔声说道,“并非李斯有意将一些事瞒于王上,只是,以目前世人的认知而言,很多事情是比较难以想象和理解的,若是王上真的做好了了解一些真相的准备,那微臣便逐渐的告知王上一些隐秘。” 嬴政坚定地说道,“寡人已经做好准备了,就请先生先从太岁如何是寡人患病讲起。” 嬴政这样说,一来是真的做好了了解一些世人所不知的隐秘的准备,二来也是不想李斯再用问答的形式让他去慢慢猜测。 李斯点点头,说道:“师尊对王上提到过大洪水,就应该也提到过九鼎的用途。而龙族与人族分界而治,师尊也应该有所提及。” “前辈的确说过,龙族本是这个星球上的主宰,后来人族发现了这个星球,并与龙族大战了一场。”嬴政说道,“先生能否先告知寡人,星球是什么?” “这个不难理解。”李斯解释道,“王上看见的太阳和在夜晚看见的满月,都是圆的,对?” 嬴政点了点头。 “它们既然都是圆的,那咱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也是一个圆球,这不难于理解。”李斯说道。 嬴政并不显得十分惊讶:“那便是说,咱们所生活的这块土地,只是这个球体的一小部分,而这个球体,也是浩瀚繁星之中,其中的一颗而已。” “可以这样理解。”李斯说道,“但准确的说,太阳才是浩瀚繁星中其中的一颗,因为夜晚时,咱们看见的繁星,每一颗都是一个太阳,它们各自发着光,有的甚至比太阳要大很多。但由于过于遥远,它们的光照到这里时,已经非常微弱了。” 嬴政顿时惊呆了,他断然想象不到天上那么多的繁星,每个都是一个太阳,看来后羿射日的故事,也不见得是虚言了。 “咱们所在的这个星体,是依附于太阳的一颗暗星,三分为陆地,七分为海洋。”李斯接着说道,“而原本的最初,并非如此,而是半边陆地,半边海洋,不分四季,常年如夏。” 嬴政想象着李斯所描述的画面。 “浩瀚的苍宇中,存在着不同种源的两类活物。”李斯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为从胎中而生的胎系,一为从卵中而生的卵系。因所需求的生存环境并不相同,所以都各有各自的属地,虽偶有往来,但互相并无侵犯。” 嬴政听的有些糊涂,于是便问道:“人便是由胎中所生,猪马牛羊也都是,这便是胎系,而下蛋的鸡鸭鱼蛇等等,便是卵系了?” “正是。”李斯见嬴政理解的很快,便嘴角上扬,微笑着说道,“两个族系的太极属性不同,所以,对能量的掌控和运用也各有不同。” 本来就有很多问题想问,又多出来一个太极的概念,嬴政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先生所说的太极,与世人了解的太极,是一样的么?” “概念上差不多,但世人对太极的理解,却相差甚远。”李斯说道,“就阴阳的理解而言,世人的理解就偏差很大。” “偏差在哪里?”嬴政问道。 “太极生两仪,阳为能量,阴为物质。阳中有阴,意为能量可凝为物质,阴中有阳,意为物质都不同程度的蕴含着能量。”李斯说道,“所谓太阳一词的由来,便是由古人根据这个发光发热的星体持续不断地释放着极端的能量,而得名。” 嬴政眉头紧锁,认真思考着李斯说的每一句话。 “而卵系,是天生的驾驭各种类别能量的高手,所以目前才会存于九幽之间,控制着这个星球的能量。”李斯加快了些语速,“而所谓的太岁,便是隔离九幽与九霄的卵系守卫者。” 嬴政:“……” “王上动土是假,哀思是真。”李斯说道,“而这种哀思,便凝结了大量的情绪能量,再加上墓地本就是这种情绪能量的聚集之地。那太岁便用此种能量攻击了王上,使得王上的胞体大多处于休克状态。于是便会出现那样的反应了。” 虽然并未悉数听懂,但嬴政也多少明白了太岁为什么攻击他,头上不由得又冒出了冷汗。 第70章 孟姜 “胞体?”嬴政的表情错愕,又一个陌生的词语让他找不到匈奴在哪里。 “胞体是组成人身体的最小单位。”李斯说道,“就好比沧海中的一滴海水。王上以后若是得了《黄帝外经》,便会通晓其中之意了。” “外经……内经……”嬴政像是思索着什么。 “方才先生说,情绪是种能量,这是什么意思?”嬴政问道。 “所谓的七情六欲,便是情绪与欲望的表现形式,它们是以各种能量形态作为承载和表达。”李斯解释道,“不只是情绪,人的思维,意志,甚至灵魂,都是以能量的形式存在的。” 嬴政一脸的茫然,越听越糊涂。 “简单点说。”李斯看到了嬴政脸上的问号,解释道,“石头之所以不会思考和说话,是因为它所蕴含的能量并不是活的。而人的灵魂则是活的能量,它控制着其它能量的运转,一旦人身体死亡,这些能量便会固化在那里,失去了运转的工具,而逐渐消散。” “难道这便是人身体之中,阴与阳的区别与共存?”嬴政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李斯说道,“日后王上若是通读了《黄帝经》,便会理解到这些。其实《内经》与《外经》的出发点,便是以阴阳为基础的。《内经》为阳,主要讲述的便是如何使体内的能量能够通畅的运行,合理的运用;而《外经》为阴,其揭示的,便是人由何种物质组成,又蕴藏着哪些能量。” “先生所说的这些,如此深奥,够寡人琢磨一阵了。”嬴政苦笑着说道。 李斯笑了笑说道:“李斯所言,只是泛泛而谈,不过理解了大概,再深究其中道理,便不难了。” 嬴政勉强地笑了笑:“看来世人多还是孤陋寡闻呐,世上如此之多的深刻奥义,却连个皮毛都未窥探到。” “远古时代所留下的奥义,可不只是《神农经》、《黄帝经》这些,还有很多未被发现,而这便是王上以后要做的事了。” “先生,寡人还有个问题。”嬴政说道。 “王上请讲。”李斯拱了拱手说道。 “为何那太岁会攻击寡人,而且又只单单攻击寡人,并未攻击其它人?”嬴政说出了他的疑惑。 “这个不难理解。”李斯说道,“微臣说过,太岁喜欢居于能量略为丰厚之地。王上之前服用的丹药,本身就使得王上体内的能量高于常人,而王上安葬成蟜时,又必然比其它人更加悲伤,惋惜,甚至心痛,所以情绪方面的能量更是明显高于他人,所以才会使得那地中的太岁感觉到危险,故而攻击了王上。” 经李斯这样一说,嬴政才豁然开朗。 “听了先生之言,才解开寡人的疑惑。”嬴政说道,“不过先生方才说的那几个概念,可是要让寡人消化一阵子了,在寡人真正的理解这些概念之前,寡人不会再问先生这些范畴之外的问题了。” “也好,循序而渐进,才可理解的更深。”李斯说道。 “那今日,寡人再调整一下,明日,咱们去文擂居和陶窑厂去看看。”嬴政有些倦意地说道。 李斯知道嬴政身体刚刚恢复,确实需要休息,便拱手应声,退出了房门。 大病初愈,嬴政确实有些乏力,李斯走了之后,他便睡了过去。 ———————— 同一时间,齐国,孟家村外的树林中。 一个青衣男子半坐在一个大石头之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这个青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荆轲。 荆轲怀中的,是一个女婴,大约两个多月大,在襁褓中安然地睡着,似乎是刚吃饱,睡的很香甜。 荆轲盯视着熟睡的女婴,脸上的表情一直在不断地变换,时而慈祥的像一个父亲,时而眉头微凝,冷面肃然,时而又轻叹一声,像是舍不下什么一样。 荆轲将樊於期送到了邯郸之后,便独自来到了齐国。 在齐国,荆轲见到了白衣老者,也就是嬴政口中的前辈,李斯与荆轲的师尊。 白衣老者将一个女婴交给荆轲,并将女婴的身世告诉了荆轲,然后又嘱咐了一些事情,便与荆轲分开了。 这一日,荆轲依照老者的嘱托,来到了孟家村,却迟迟没有走出树林,而是看着女婴在发呆。 又过了一阵,荆轲一声轻叹之后,终于有了动作。 他轻轻地将女婴放在了身边的石头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帕。 打开之后,锦帕的正中赫然写着一个“姜”字,背面则是一简短的几句话。 “姜姓的后人啊,这是你的命数,娃儿你以后就自食其力。”荆轲又是一番感慨。 随即,荆轲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佩,然后用锦帕将玉佩包裹起来。 包好了玉佩之后,荆轲将锦帕放入了襁褓之中。 女婴的嘴动了动,但并没有醒来。 荆轲又将女婴抱了起来,眼圈中竟有些湿润。 荆轲之所以离开秦国,自然是受到白衣老者的指派,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荆轲是到了齐国才知晓的。 能够让荆轲如此不忍的,自然是这个女婴的身份,还有命中注定的宿命。 更让荆轲感怀的,是二十几年前的一幕幕,犹在眼前一样。 “前面便是孟家村了,师尊为你找了一个好人家,咱们走。”说完,荆轲不再感伤,迈步出了小树林。 孟家村,几乎整个村落都姓孟,其实就是一个大家族分支以后,形成了一个村落,因为比较团结、和睦,这个村落也颇为富裕。 荆轲来到一个院落的门前,向两侧看了看。 这是一个比其它院落稍大了一些的宅院,主人叫做孟海,今年三十二岁,年少时娶了妻室李玉兰,之后的十多年里,也没有生个一男半女,村里的人都劝他再娶个妾室,但孟海却始终没有再娶。 孟海为人也颇为老实厚道,热心肠,爱帮助别人,祖上积攒了些家业,经常帮助那些落魄的人。 这些是白衣老者告诉荆轲的,荆轲便一路打听,找到了孟海家的所在。 这时,从东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妇人,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慈眉善目,穿着也颇为普通。 荆轲见有人来了,便将女婴往披风中一裹,绕到了一棵树后,轻轻纵身,跳上了树枝。 妇人推开了孟海家的门,走了进去。 “相公,吾回来了。”妇人提高了声音说道。 “玉兰,你回来了。”孟海出了屋门,迎了出来。 原来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孟海的妻室,李玉兰。 “你让吾带去的东西,已经交给嫂嫂了。”李玉兰说道。 “唉。”孟海轻叹一声,“兄长他走的太早,留下嫂嫂这孤儿寡母的,咱们能帮衬的就尽量帮衬着。” “应该如此,相公你若遇陌路时,都经常施以援手,更何况是自己的嫂嫂。”李玉兰说道。 “毕竟吾去的话,不太合适,所以就有劳夫人了。”孟海说道。 “哪里的话,这本就是吾分内之事。”李玉兰说道。 “新儿那孩子,又长高了?”孟海问道。 “几天前你才见过,哪有长那么快的。”李玉兰嗔道。 “是啊,是啊。”孟海挠了挠头,说道,“夫人知道,吾一直视新儿为骨肉,这几日不见,便像是隔了许久一样。” “知道你喜欢孩子,只可惜,吾太不争气,也没能给你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最后几个字,李玉兰说的有些呜咽,眼圈也有些微微湿润。 “你看你,又来了不是。”孟海说道,“有没有孩子,这都是命数,也许是缘分未到,一旦缘分到了,夫人还不给吾生个十个八个的。” “呵呵……”李玉兰破涕为笑。 “好了,进屋里说,外面风凉。”孟海说道。 李玉兰点点头,跟着孟海进了屋子。 夫妻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荆轲的耳朵里,荆轲的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荆轲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落地并没有什么响动,女婴的眉头也动了动,但并没有醒来。 “这里便是你的新家了,他们便是你的父母。”荆轲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吾会时常来看望你,陪伴你成长,待你长大后,希望你能更好的完成你的使命。” 女婴的头动了动,似乎是点头在回应荆轲。 “那便就此暂别。”说完,荆轲来到孟海家的门口。 荆轲整理了一下襁褓的边角,缓缓地将女婴放在了地上,然后再不忍多看一眼,快速地转到了孟海家的后门。 似乎是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又或是感觉到了所抱她之人的离开,女婴睁开了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哇……哇……”女婴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哭了起来。 “什么声音?”孟海看了看李玉兰,问道。 “好像是……”李玉兰用心地听着,“好像是婴孩的啼哭声。” “出去看看。”孟海快步打开房门,几步便穿过了院落,推开了外门。 李玉兰紧跟在后面。 外门打开的一刹那,夫妻俩同时将目光定格在地面的襁褓之上。 孟海快步上前,一把便抱起了婴孩。 李玉兰也跟了过来,看向襁褓中的婴孩。 奇怪的是,女婴一进入孟海的怀抱便不哭了,还瞪着大眼睛看着夫妻二人。 夫妻俩同时四处张望,看是不是什么人不小心遗落了婴孩,可是,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检查一下。”话音还未落,李玉兰已经伸手接过了襁褓。 孟海打开了襁褓的一角。 “是个女婴。”李玉兰说道。 孟海则拿出了荆轲放进去的那个锦帕。 打开锦帕,里面是快玉佩,孟海拿起玉佩仔细端详。 “锦帕上还有字。”李玉兰提醒孟海道。 孟海将锦帕打开,看见了正中的一个“姜”字。 翻过来看,又见到一排小字,写道:“父母已亡,望有心人结其善缘,将其抚养成人,玉佩为酬谢,感激不尽。” “相公。”李玉兰声音有些颤抖,“看来此女与咱们有缘啊,咱们……咱们有孩子了。” 孟海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拱手看向天际,说道:“苍天有眼,赐吾后世子孙,吾必悉心养育,视如己出,将其养大成人。” 说罢,孟海又看向了女婴,喜不自禁。 “相公,给这娃儿起个名字。”李玉兰说道。 “这锦帕上有一个“姜”字,想必其父原本姓姜。”孟海略微思量了一下,“不如,就叫她孟姜。” “孟……姜……”李玉兰念叨着,“好名字!” “夫人,进屋去说,别吹病了孩子。”孟海说道。 李玉兰点点头,抱着孟姜便往屋里走,好像生怕有个人出现,要走了孩子。 孟海关上外门,也跟着进了屋室。 荆轲从墙后转了出来,看着外门,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直奔来时的方向而去。 第71章 景家班 嬴政安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已经全然恢复,甚至比之前的精神状态还好,大概是灵古丹过量的原因。 用过了早膳,又叫来了李斯,嬴政换了身便装,带着赵高,同李斯一起出了门。 赵高准备了五匹马,其中有两匹是给二更和三更用的。 五个人上了马,直奔城外的陶窑厂而去。 “王上,已无大碍了?”李斯问道。 “不单是无碍了,寡人觉得比原来的精神头还足。”嬴政笑着说道。 “那红色的灵古丹,王上就持续吃着,不要担心不够。”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那寡人便每天吃一颗。” 昨日嬴政问李斯这灵古丹是如何治愈这种太岁发起的能量攻击的,李斯并未直接回答,这不禁让嬴政又多了几分对灵古丹的好奇。 “先生,陶窑厂现在是什么状况?”嬴政问道。 “基本算是整修完毕了。”李斯说道,“吕相邦送来了好些个工匠,这些工匠来到陶窑厂后,从景凡的口中得知了王上要重用他们的消息,都高兴的不得了,个个摩拳擦掌的,浑身都是干劲。” “呵呵,如此便好。”嬴政笑了笑,说道,“以后,便将这陶窑厂,作为这些工匠的营地,同时也作为王家专属的制造场所。” “王上,如今工匠的人数多了,这些人又知道很多的隐秘。最好是派些军士,将他们保护起来。”李斯说道。 “说的是啊,这些工匠可比什么都珍贵,寡人可是有好多事要他们去做呢。”嬴政回头看向赵高,说道,“赵高,回头让蒙武多派些军士,将这陶窑厂保护起来,再在旁边的空地上建造一些居所。” “是,王上。”赵高拱手应声道。 嬴政带着赵高以及二更、三更前来,其实是有些不合适的,因为工匠们所知道的很多事,现在还不便让赵高与二更、三更知道,但嬴政跟李斯保证了让他们留在门外,李斯才勉强答应。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陶窑厂的大门口。 只见院墙比原来高了许多,破旧的大门也已经被换掉了。 新的大门很是气派,果然有王家风范,不用挂上牌匾,也能猜到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 嬴政与李斯下了马,进了大门。 赵高则与二更和三更在门外守候。 其实这陶窑厂,赵高已经来过多次了,与里面的工匠也混得颇为熟悉,只不过嬴政来的目的是与一些隐秘有关,自然不方便带着赵高。 赵高也不在意,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去遛马,门口留下兄弟二人像门神一样地守在门口。 大门内的情况也不一样了,地面变平坦了,规划出了道路,旁边还种了些花。房屋也翻新了,还增加了一些新的屋舍,有的是工匠们的临时住所,有的是存放器具用的库房,有的是新盖起来的陶窑。 还有一少部分没有修建完成,工匠们正在忙碌着。 自从吕不韦府中的高级工匠都被派到这里之后,普通的工匠便都被撤走了。 嬴政看到翻新后的陶窑厂,不住的点头。 有一个年青的工匠看见嬴政和李斯慢步地向里面走来,跑回去告诉了景凡。 景凡听年青工匠说,李斯带了个人进来,猜到是嬴政来了,便急匆匆地出来相迎,一大群工匠都跟在了后面。 “李大人身边的,就是大秦王上啊?”走在后面的一个工匠小声嘀咕道。 “想必是了,看年纪,看气质,准没错。”另一个人小声说道。 “快跟上。”走在前面一个身位的是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工匠,他回头说道,“切听听他说些什么,这可是关系咱们下半辈子的事。” 后面的两个工匠不再言语,快步跟了上去。 “景凡拜见王上。”景凡单膝跪地,拱手拜道。 景凡的后面唰的一下跪倒了一片。 “快快请起,不必拘礼。”嬴政一抬手,示意让众人起身。 景凡站起身来,后面的工匠们也都陆续起身。 “寡人没想到,这短短十几天的功夫,陶窑厂真是大不一样啊。”嬴政赞叹道。 “毕竟都是天下顶尖的工匠。”景凡说道,“若是将修建古承宫的工匠们都集合起来的话,想必还会更快,更好一些。” “他们会过来的。”嬴政笑着说道。 “王上里面请。”景凡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动作。 嬴政走了过去,与景凡并肩往前走,李斯跟在后面,一众工匠跟在后面。 景凡带着众人来到了一个很是宽敞的大厅之中。 很显然,陶窑厂的工匠现在有一百多人,这里是专门的议事的地方。 有人搬了个椅子,放在了背面墙壁的前面,这是在模仿王椅的摆设位置。 “王上请坐。”景凡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嬴政点点头,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将所有人都叫过来,寡人有些话,要对他们说。”嬴政说道。 “是,王上。”景凡应了一声,转身安排了几个人,去将干着活的工匠都召集到此处。 不多时,人齐了。 因为要为嬴政留出一定的空间,所以有十几个人站在门外,不过说话还是可以听见的。 嬴政清了清嗓子,说道:“想必大家与之前的十位工友已经交流过了,但寡人还是要问问你们的意愿。”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嬴政身上,像是期待着什么。 “寡人将你们从吕相邦的府中调了出来,名义上是想让你们为寡人的大婚打制一些物件。”嬴政扫视着众工匠,说道,“但实则,寡人是想将你们留做己用,你们也就不必再回吕府了。这样的话,你们可愿意否?” “愿意。”嬴政的话音刚落,几个声音就齐刷刷的响起。 众工匠又彼此看了看,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吾等愿为王上效命。”一个年级稍大一些的工匠开口说道,显然在众工匠之中有些威望。 “是啊,追随王上。” “是啊,不回吕府了。” “吾等求之不得。” 后面的工匠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嬴政抬起一只手示意众工匠安静一下。 大厅内肃静了下来,众工匠又将目光齐齐地集中在嬴政身上。 “既然如此,寡人之前如何承诺与景凡等人的,如今便如何承诺于刚刚来到这陶窑厂的工匠们。”嬴政肃然说道,“以后,你们便是大秦的子民,每月食王家的俸禄,寡人会派人将你们的家眷都接到咸阳,使你们得以团聚。” “王上……”刚才那个年长者高声喊道,随之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噗通……噗通…… 除了景凡手底下的十来个人,带着后来的工匠全都跪倒在地。 “吾等愿誓死效命于王上。”众人齐齐地喊道。 “好!”嬴政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起身,“众位平身。” 众工匠纷纷起身,没人打扫膝盖上的尘土。 “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嬴政又一次扫视着众人说道。 众工匠又彼此看了看,没人言语。 景凡看向众人,说道:“说,心里想啥,就说啥,咱们王上不像那些权贵,你们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年长的那个工匠上前一步,说道:“王上,能否赏咱们些趁手的家伙,在吕府憋屈了大半年,家伙都绣住了。” “自然没问题,干活哪能没有趁手的家伙。”嬴政笑着说道。 年长的工匠笑了笑,算是回应。 嬴政却看着年长的工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叫田义,齐国人。”田义拱手说道。 “齐人,姓田?”嬴政有些惊讶地问道,“莫非是齐国王室一族?” “也许,不过没听俺祖父提起过。”田义说道。 “哈哈哈……” 田义的回答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嬴政边笑边摇头,说道:“打趣你到是挺厉害,不知道本事怎么样。” 没等田义回答,景凡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回王上,田义的匠师技能十分了得,在吾等之中也颇受尊敬。” 能在普天下一等一的匠师之中颇受尊敬,足以说明田义的能力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那寡人便命田义作为景凡的副手,主管工具及器械的研制,大家没有异议?” “吾等遵从王上旨意。”众人说道。 众望所归,哪会有人有异议。 田义刚要跪拜谢恩,却被嬴政摆手阻住。 “既无外人,谢恩就不必了。”嬴政看向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众人见田丰提了要求之后,却受了封,便纷纷提起了胆气。 “王上,吾还没有住的地方。” “王上,俺在老家没娶媳妇,没人可接,能帮俺找个媳妇不?” “王上,晚上的伙食有肉吗?” …… 话匣子是打开了,可没几句靠谱的。 “行了。”没等嬴政开口,景凡听不下去了,“叫你们提些要求,你看你们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无妨,无妨。”嬴政忍不住笑道。 “不如这样,王上。”景凡说道,“由在下问询他们的意见,待整理好了,再交于王上。” 嬴政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从今天起,你便是这陶窑厂的管事,这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你来掌管,寡人还会派些军士保护你们的安全。唯独一点,不许私自外出,需要什么,寡人会派人在集市上购办齐了送过来。” 嬴政的本意是想保守这里的秘密,可对于工匠们来说,也是怕再被吕不韦抓回去。 “下臣遵王命。”景凡对自己的称呼也改了。 “好,从今以后,你们就叫做景家班,这里便叫做景窑。”嬴政说道。 众人大喜,齐声谢恩。 这些天下最顶尖的工匠,终于有了自己的栖身之所。 却不知,看似小小的景家班,在将来为嬴政起了极大的作用。 第72章 瓷釉 景凡带着众工匠谢了恩,然后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上,修建古承宫的一众人等,日后该如何安置?” “待修建完了古承宫,寡人便命他们来这里与你们汇合。”嬴政说道。 这时,李斯站了出来说道:“不如这样,景窑这边,暂时不需要这么多的人手,王上大婚所用的物件,可交于他人去做。这里留下一些技能强的完成王上交待的任务,余下的,都去古承宫帮忙,以便那里早日完工。” 嬴政点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如此一来,既能缩减古承宫的工期,又可使那里的工匠早日抽身。” “这样的话,两面的事情应该都可以往前赶了。”李斯说道。 “那便这样安排,去古承宫的这部分人,便由先生负责。”嬴政说道,“顺便与那边的工匠们说明一下,待完工之后,就不要回吕府了,直接来这里。” 景凡说道:“王上不是要派些军士来么,叫那些军士打些下手便可以了。在吕府的日子里,吾等互相学艺,早都是全面手了。” 李斯看了看景凡,说道:“原来这里的十个人留在这里,后来到这里的,就都去忙。” 从吕府刚过来的百十个工匠齐声回应了一下,便纷纷转身,退出了厅堂。 景凡转过头,对田义说道:“你且先去将派往古承宫的工匠挑选出来,一会跟着王上一起回去。剩下的人,便先整修屋舍。” 田义点了点头,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大厅中只剩嬴政、李斯与最初的十个工匠。 嬴政直接开口问道:“那飞弩和涂料的事,出去的这些个工匠,可曾知晓?” 景凡拱手道:“回王上,李大人叮嘱在下,要经得王上同意,才可让众人知晓,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吾等十人知晓。” “那这段时间,你们十个人,研究的怎么样了?”嬴政问道。 “禀王上。”景凡拱手说道,“吾等根据那两份卷轴,分别研究、商讨了一下,都略有些进展。” “说说看。”嬴政说道。 “吾等率先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飞弩,但未敢像砸碎陶俑那样,冒然将飞弩拆解开。”景凡说道,“对应了卷轴上的内容,这才发现,飞弩的制造,是由各种模具制造出各部位的零件,然后组合拼装而完成的。” 嬴政微微一惊,说道:“你是说,要想制造飞弩,先要造出各部位的零件,而这每个零件,是由不同的模具所制成的?” “正是如此。”景凡说道。 “这步骤是不是有些麻烦了。”嬴政说道。 “王上。”没等景凡开口,李斯便说道,“景凡所说的模具,其实不应该称之为模具,而是应该称之为器械。” “哦?”嬴政问道,“此话怎讲?” “所谓器械,是为专门制作某一种特定的零部件所用的。”李斯说道,“虽然效果上不如手工制作的精细,但对于生产的速度来说,绝对是手工速度的几倍,甚至还会更高,若想将秦国全军上下都装备上这样的武器,单靠手工制作的话,想必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装备齐全。” “原来是这样。”嬴政点头说道,“那是不是这样的器械制作的越多,生产的零件就越快,从而制作的飞弩的数量就越多。” “正是如此。”李斯说道,“飞弩的数量还是其次,毕竟人手一把的话,再留些备用的就足够了。最主要的,是弩矢的数量,一把飞弩,便需要配备大约几十个弩矢,才可以保证一场战役的使用。” 嬴政思量了一下,才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飞弩与长弓想比,优势并不在于射程和力道,而是在于直线射击的准确性和发射的频率,以及为士兵所节省的体力。 若是用人工来完成制造,每个人的手艺不同,势必会造成这样那样的偏差,从而影响准确度。而施射的频率过快,又必然要求箭矢的数量要保持充足,若是让生产速度较慢的人工来完成,就势必要求从事制作箭矢的工匠人数达到一定的规模。 若是面对一国,还好说一些,但嬴政面对的,可是六国。 再加上那些小的番邦,以及北胡南越,秦国所面对的敌国军力,可并不是小数,所以军械的配备可谓是重中之重。 “那么,这些器械的制造,是否有难度?”嬴政问道。 “从原料以及制造方法来看,应该不难。”景凡说道,“但有些地方稍微有些繁琐,可能要多试验几次才会成功。” “那就全力着手研制,大秦军队战力的提升,就靠你们了。”嬴政说道,“寡人会将蒙恬派到此处,全力帮助你们,并且保证你们的安全。” “谢王上。”在景凡的带领下,十个工匠齐齐地说道。 “那涂料的事,有什么进展?”嬴政转而问道。 “回王上,相比飞弩来说,涂料的仿造,可就难度稍大了一些。”景凡说话的时候少了几分底气。 “难度大在何处?”嬴政问道。 景凡略微顿了一下说道:“主要还是在于原料的搜集和储备上。就如同上一次的仿制兵俑,若是用以往的原料搭配,则表面便显得十分粗糙,并且易碎,颜色上也不是十分均匀,更为难的是不能够整体烧制,即使涂上了那些涂料,也不见得能够长时间保存。” “缺的都是哪些种原料?”嬴政问道。 “回王上,卷轴上记载的原料名字,吾等都是闻所未闻,想必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了,名称的叫法不同而已。”景凡说道,“很可能是种很普通,很平常的东西,而如今世上并不那么称呼了,也说不定。” 嬴政回头看了看李斯,问道:“先生,是这种情况么?” “微臣之前并未过问太多,还需将卷轴查探一番,才可知晓其原因。”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又对景凡说道:“还是将两个卷轴以及飞弩和涂料都统统拿出来。” “王上请稍作等候,吾等将东西取来。”景凡说罢,带着九个工匠一起离开了大厅。 嬴政不禁有些疑惑,不过是两个卷轴,一桶涂料,一把飞弩而已,用的着去这么多人么,于是转头问李斯道:“怎么都走了,难不成东西很多?” 李斯笑着说道:“想必景凡是想将这些天制作的样品拿给王上。” “哦,是这样。”嬴政了然说道。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工匠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景凡的手中拿着那两个卷轴,他旁边的两个人,手中拿着飞弩和那桶涂料。 剩下的几个人,有的手中捧着一摞陶碗,有的手中拿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木质器具,有的手中的器具是铜制的。 众人将各自手中拿的东西放在了自己身前,景凡又搬来了一张桌子,放在了嬴政的面前。 景凡先将两个卷轴拿了过来,平铺在了桌子上。 左面的这个是飞弩的卷轴,每一处的图画与文字代表的都是什么意思,景凡详细地给嬴政讲了起来。 嬴政认真地听着,不时的还提出一些问题。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这卷轴上的内容,若是让嬴政自己去理解,那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若是精通的人在旁边进行讲解,那就很好理解了。短时间内达到工匠的水准当然不可能,但理解个大概是没问题的。 景凡指出了工匠们也理解不了的几处图形和文字,给嬴政和李斯看。 嬴政看了看李斯。 李斯也摇了摇头,说道:“这几个图形,微臣确也不知其意。” “先生真的不知?”嬴政疑惑地看着李斯。 李斯苦笑着说道:“微臣真的不知。这卷轴在拿出来之前,微臣并未见过,何况这制造器具的技艺,微臣也并不通晓。” “那怎么办?”嬴政并不慌乱,他知道李斯定会有办法。 果然,李斯找来了笔墨,又找了些棉帛,铺在卷轴上,临摹了起来。 一边写,李斯一边说道:“王上难道忘了您的字典了么,这些图形不一定是制作器具的部件,也可能是一种文字啊。” 听李斯这么一说,嬴政才恍然大悟。 对啊,这卷轴的来历,说不清是什么年代的,而且又是天承之物,是历代的天承者传下来的。看得懂的那部分,也许是翻译了过来的,但是为了防盗或者保护秘密,在里面用远古的文字记录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多时,李斯临摹完毕。 景凡将放在地上的木质器械拿了起来,放在桌上,另一个人则将他面前的铜制器械拿了起来,也放在了桌角上。 “这两个器械,看外观,是一样的啊。”嬴政仔细观察着两种器械,轻声说道。 景凡点点头,说道:“确实是一样的,之所以这样做,便是想请示王上,该用哪种材质来制造器械。若是用木头做材质,则难度不是很大,但磨损则极大,料想使用一段时间后,便不可再用了;而若是使用铜制器械,虽然制作上费时费力,但却经久耐磨,只是成本上高了一些。” “这不用想,当然是使用铜制的,若是有比铜更适合的材料,再贵也可使用。”嬴政坚定地说道。 “是,王上。”景凡拱了下手,然后将两个器械搬了下去。 回到桌前,景凡向嬴政介绍起另一个卷轴。 记载涂料制作的内容,相对来说晦涩难懂一些,不过嬴政依然认真地听着。 景凡同样指出了这幅卷轴中,工匠们看不懂的图形和文字,李斯也同样临摹了起来。 景凡挥了一下手,几个拿着陶碗的人,分别将自己面前的陶碗拿出了一个,并排放在嬴政面前。 原本嬴政以为几个工匠拿的都是一些普通的陶碗,可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同之处。 第一个陶碗的色泽有些暗,隐隐发着青光;第二个陶碗颜色没什么变化,却看起来表面更光滑一些;第三个陶碗有些变形;第四个陶碗表面有些发白,也很光滑,还反衬着柔和的光线。 嬴政在看到第四个碗的时候,目光移不开了,伸手将陶碗拿了起来。 “王上,虽然材料缺少,但吾等依照已经解读的内容,凑了些材料,用不同的方式对材料进行组合和烧制,试做了一些陶碗,这些便是样品。” 嬴政用手摸着陶碗光滑的表面,说道:“依寡人看来,这一个应该是最成功的,对。” “的确如此。”景凡点了点头,说道,“吾等依照卷轴上的方法,给这不完整的涂料起了个名字,叫釉质。涂在陶碗外表之后再进行烧制,便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如若再加以琢磨,应该还会更好看一些。”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如果喜爱的话,便依照这种工艺,制作一批大婚时使用的器皿。” “好。”嬴政放下了碗,说道,“那寡人便给这种器皿起个名字,叫瓷器,你们便设计一些样子,所制出一些,待寡人大婚之时,也便让各国使臣开开眼界。” “遵王命。”景凡拱手说道。 就这样,误打误撞的,景家班烧制出了瓷器。 第73章 只守不攻 嬴政看着景凡,说道:“你们未能解开的这些内容,寡人会想办法,待弄清楚之后,便交给你们。到时你们所有的工匠便一同解读。” “王上是说,对于这两个卷轴的研究,已经不仅限吾等十人了?”景凡问道。 “当然,与九鼎比起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所以不用藏着掖着。”嬴政很坦然地说道。 “是,王上。”景凡回应道。 提到九鼎,嬴政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微思虑了一下便说道:“等你们完成这两项的任务,寡人计划将九鼎从吕府移出,让你们接着研究,你看可行吗?” 景凡没有想到嬴政会提及九鼎之事,也是略微思量了一下才说道:“王上,依下臣看,这涂料与九鼎外表的那层涂料极为相似,很可能就是同一种。若真是如此,那吾等对九鼎的困惑,便解开了大半,至于九鼎内部是什么样的结构,想必不将九鼎破开,是不得而知了,除非王上还有关于记录九鼎的这种卷轴。” 景凡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两个卷轴。 嬴政看着这两个卷轴,想着景凡的话,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 周武王陵中的东西,一直在引导着他仿制一些东西,最后的要求也是原封不动地复制周武王陵。而没准复制九鼎的要求就在那九层的其中一层。 九鼎外层的涂料已经快被破解了,关于九鼎的仿制任务,难道还会远吗。 想到这里,嬴政看了看李斯,眼神颇有含义。 李斯却装作没看见,将临摹的棉帛收了起来,又将两个卷轴分别卷了起来,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桌面。 嬴政又看向景凡,问道:“关于九鼎,你们都知道多少?” “在下臣看来,九鼎虽然很是神秘,但毕竟是造出来的东西,再神秘也会有迹可循。”景凡说道,“当时在吕府,吾等确实是一筹莫展,但跟随王上来到此地之后,通过仿制陶俑与研究卷轴,吾等时常也讨论起九鼎,对其神秘感却减少了几分。” 此一时彼一时,景凡等人对九鼎一事本就耿耿于怀,如今通过制造陶俑,研究卷轴,特别是那些涂料,所以对九鼎有了新的认识。 接着,景凡将当时众工匠在吕府以及其它地方研究九鼎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说给嬴政听,其他的几个工匠还时不时的进行补充。 大体的情况,嬴政早就在吕不韦的口中得知了,但具体的细节却不得而知,毕竟吕不韦没有亲手研究过九鼎,而景凡的叙述却要详尽得多。 嬴政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着九鼎的画面,每一个鼎的样子陆续地出现,包括鼎的表面那些符号和条纹。 李斯听的也很认真,不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像是在从景凡的话语中找寻着什么。 嬴政只是听着,没有问任何问题,因为他知道,即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而且目前将心思放在九鼎之上,还为时尚早,毕竟中间还横着一个吕不韦。 待景凡将想说的说完之后,嬴政似乎又改变了主意,反而显得不很在意起来,说道:“九鼎的事,便暂且搁浅,还是老规矩,你们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景凡本以为将研究九鼎的过程全盘托出,会引得嬴政与十来个工匠讨论一番,最起码也会提出一些问题,却没成想嬴政直接选择避而不谈,而且还让他们这些工匠直接封口。 景凡本想问些什么,但在看向李斯的时候,只见李斯轻轻地点了点头,话到嘴边,便咽了回去,只是拱手说道:“下臣尊王命。” 李斯对嬴政说道:“王上,大婚之时,需要何种物件,不如都汇集起来,然后交给赵高,再由赵高负责督办此事,与景凡协同完成此事,如何?” 嬴政点点头,说道:“是该有个人来主管此事,去派个人,将赵高叫进来。” “还是下臣亲自去。”景凡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景凡出门去叫赵高,嬴政则又向另外九个工匠问询了些家事。 包括景凡在内的十个工匠的家眷已经陆续抵达咸阳了,由于景窑还没有彻底修缮完毕,所以都被安置在最近的驿站中。与家人团聚,众工匠别提多高兴了,都时不时的感谢秦王的恩德。 说说聊聊中,赵高跟着景凡进了大厅。 赵高本以为嬴政是处理完了事情,叫他进来安排马匹回城的,却听嬴政直接说道:“赵高,从今日起,你便全权负责寡人的大婚督办,以及与景窑的衔接,可否?” 赵高先是一愣,幸福来的有些突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慌不迭的叩首谢恩。 嬴政让赵高带着二更,三更暂时留在景窑,落实余下的细节,待事情衔接完之后再回宫。 李斯又交待了两句,便跟着嬴政出了景窑的大门。 二人飞身上了马,便直奔着咸阳城的西门而去。赵高与景凡等人施礼送走了嬴政,便回屋商议去了。 其实嬴政带着赵高、二更和三更而来,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景窑需要人监督,大婚也需要人督办,无疑赵高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之前没提前告诉赵高而已。 “先生,咱们去趟文擂居。”嬴政说道。 “即使王上不说,微臣也想提醒王上,该去文擂居看看了。”李斯说道。 嬴政看了看李斯,问道:“司马鸿回来没有,五谷原种培育的怎么样了?” “回王上,司马大人传来书信,说南部的巴蜀地区已经安排妥当,不日就会归来,在咸阳附近安排完之后,再去往北方,继续落实培育谷种之事。” 南方的耕种时节来的要比北方早一些,所以司马鸿是先从南方的巴蜀地区开始运作的,然后向北逐渐落实。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待他回来,寡人跟他聊聊,看看培育谷种之人对此事如何看待。” “嗯,没准司马大人现在已经在城中了。”李斯笑了笑说道。 嬴政用不一样的眼神看了李斯一眼。 现在的李斯,不管说什么,都非常的准,嬴政也都会信,他说没准司马鸿已经回来了,那十有八九司马鸿已经回来了。 两个人说着聊着,已经接近了西城门。 一个带着高贵气质的身影出现在西城门口,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吕不韦。 见嬴政与李斯向城门口走来,吕不韦催马迎了上去。 “王上。”走到近前后,吕不韦拱手道。 “仲父是在等寡人?”嬴政问道。 “正是。”吕不韦说道,“老臣惦念王上的病情,一早便去探望王上,却不想王上已经带人出宫了,而且还出了西城门,老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在此等候。” “仲父挂心了,寡人修整一夜,已经无大碍了。”嬴政平和地说道,像是并未曾患病一样。 吕不韦有些惊讶,但看向嬴政,却看不出半点病色,不是全好了是什么。 什么病能好这么快,这已经超出了吕不韦对医术的认知,不过吕不韦城府深的一面表现了出来,也没有过多的追问,低声说道:“王上,老臣还有一事禀告。” “仲父请讲。”嬴政说道。 “昨日傍晚,王贲传回消息,称赵国已经从边界撤兵,还派人送来了书信,王贲不敢耽搁,差人将书信送回咸阳。”吕不韦一边说,一边将一卷锦帛从衣袖中取出。 嬴政接过锦帛,打开来看。这是赵王亲笔写的一封书信。 赵王是以岳父的口吻写的这封信,颇俱感情,内容是告知嬴政,他已经驱赶了樊於期,并且撤回了边界的驻军。对于造谣生事者,已经缉拿,不日将会派人押送到咸阳,并且还会随行王族的人,送上胡羽公主的嫁妆。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希望嬴政善待胡羽公主,早日给他生个外孙等等。 嬴政看完了信,叹息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这是赵王的缓兵之计,也是为秦赵两国互相找了个台阶下。 吕不韦并没有看过信的内容,不过通过王贲传回来的军情来看,也不难猜出书信中的内容。 “王上,如今该如何善后此事?”吕不韦问道。 嬴政将锦帛卷了起来,放入了衣袖之内,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让王贲撤军回来,但关卡的守军不可放松警惕,特别是魏国的动向,赵王虽说已劝魏国退兵,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此番征讨,未使魏国有一兵一卒的损失,吾大秦却损兵折将,已不适宜再战了。” 吕不韦点了点头,说道:“事实确是如此,也只能任由魏国幸灾乐祸一阵了。” “就让他们再高兴几年。”嬴政转而素然说道,“吕相邦听命。” 吕不韦俯首,恭敬地说道:“老臣在。” “此番征讨魏国,大秦损失了长安君成蟜,以及数万兵士,虽未伤筋动骨,却也有损士气,寡人决定,从即日起,大秦只守不攻,一方面募兵屯粮,一方面坐看六国互相消耗,以待战机。”嬴政故意放大了音量,使得周围过往的百姓都听的到。 吕不韦的眼珠转了两圈,随即说道:“王上的这个决定甚是英明,老臣即刻传命下去,命边关加强防御工事。” 这种策略,李斯早就对嬴政提出来了,只是当时嬴政王威尚浅,又无兵权,更何况伐魏之事也是众臣心中所向。可如今长安君成蟜因为此事陨落,又自耗了几万的将士,此刻提出来,便正是时机,吕不韦也定然不会反对。 只守不攻的策略一旦执行,嬴政便可以安心培植原谷种发展农业,对飞弩等新式军械也就可以更专注地去研制了。 嬴政又看了看吕不韦,说道:“寡人现在想要去文擂居看看,仲父一同前往可否?” “王上的身体刚刚复元,老臣陪王上走走也好。”吕不韦嘴角上扬,微笑着说道。 吕不韦调转了马头,与嬴政并肩向文擂居的方向行去,后面跟着李斯,还有吕不韦的几个随从。 在嬴政与吕不韦交谈的过程中,李斯并未说什么,只是听着。 但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却大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此时已经互相之间议论了起来。 “听见了么,方才大王对吕相邦说要撤回军队了,而且还说近几年都不打仗了。”一个中年的妇人用手捅了捅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会心一笑,说道:“不打仗了好啊,百姓之福啊,若不是之前在战场上断了腿,恐怕吾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在沙场上了。” 中年妇人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伤感:“可咱们家的太平却是用你的一条腿换来的。” “不过是踮脚而已。”男子拍了一下左腿,说道,“总比送了性命强,想想那些战死的兄弟,咱们已经算是够幸运了。” “吾也不是抱怨,只是在感慨。”妇人看向已经骑马走远的嬴政等人,伤感的情绪消失了,转而期盼地说道,“吾只是希望这些不幸不要再发生,但愿真如大王所说的那样,停止一切杀伐,让百姓安居乐业的过日子。” 中年男子眼神动荡,握紧了妇人的手,目光也跟随着妇人,望向嬴政的背影。 很多时候,一个家庭的幸福,甚至是无数个家庭的幸福,是由某一个人的一句话来决定的。 第74章 名门之后 自从蒙武在文擂居中清除了几个他国的细作之后,文擂居中便一直有军士进行守卫,众文士的嘴也都严了很多,大多只讨论学问,很少议论国事了。 这一次嬴政虽然穿的依然是便装,但因为是同吕不韦一同前往,所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掩饰身份。 而从时机上,也到了嬴政公然出现在文擂居中的时候。 吕不韦的两个随从,提前驱马赶至了文擂居,通知司马杰出来接驾,并安排好文擂居中的军士长维持好秩序。 嬴政与吕不韦到达文擂居时,司马杰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后面还跟着几十个文士。不用问,这些文士都是司马杰挑选出来编写《司马通史》的。 司马杰施礼参拜道:“微臣恭迎王上,吕相邦,李廷尉。” 后面的一众文士也都齐齐参拜见礼。 嬴政扬手道:“免礼,寡人久未至此,今日特与吕相邦前来探视一番。” 司马杰起身,让开身位,做了个请的动作:“王上,吕相邦,里面请。” 嬴政几人下了马,吕不韦的两个侍卫牵过马,众文士分列两侧,嬴政与吕不韦率先进了文擂居的大门。 自从开办以后,吕不韦基本没怎么来过文擂居,因为这里是嬴政提出开办的,嬴政不邀请他来,他还真就不好直接来这里随便查探。何况他府上还有不少的学士客卿经常出入文擂居,为了避嫌,就更不能无故来这里了。 但不来不代表不关注,吕不韦几乎每天都从来文擂居的学士口中打听文擂居的动向与情况,司马杰奉嬴政之命编着《司马通史》的事,吕不韦也是早已知晓。 嬴政也一直在找机会约吕不韦前来文擂居,可直到今日才找到时机。 司马杰带着嬴政和吕不韦来到了内院的一处屋舍中。 这地方嬴政来过,是司马杰处理公事的地方,但重新修缮、布置了一番后,有了一些王家属地的感觉。 嬴政坐到了上座,吕不韦坐在嬴政身侧,大致扫视了一番屋内的陈设,眼神有些别样的意味。 司马杰并未落座,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嬴政看向吕不韦,率先说道:“仲父对这文擂居,可还满意?” “非常好。”吕不韦目光回到嬴政身上,“能在短短两三个月之内,就将文擂居打理的井井有条,说明王上慧眼独具,当初选对了人。” 说罢,吕不韦又看向司马杰,眼神中带着些赞许。 嬴政也看向司马杰说道:“司马杰,难得吕相邦光临文擂居,你就将文擂居的情况,向吕相邦简单地陈述一下。” “是,王上。”司马杰拱手说道,然后看向吕不韦,目光诚然。 吕不韦面带微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马杰又向吕不韦拱手一礼说道:“虽然文擂居不像其他府邸一样,为门客提供食宿或是薪俸,但这反而打破了原本固有的限制,使得文士们不再受各府邸的约束,得以与其他府邸的学士进行交流,所以每日来自各府,甚至各国的文士真的络绎不绝。在众学士交流的过程中,精彩的言论,高深的见解真是层出不穷,有很多对大秦乃至天下,都是及有用处的,下官本人也是受益匪浅。” “你说的这些有用的东西,可记述下来了?”嬴政问道。 司马杰点点头,然后侧身抬手轻轻地指向一侧墙边的木架。木架分了好几层,上面放满了竹简,基本将墙面挡住了,看不见墙体。 “王上请看,这些便是下官筛选了三遍,优中选优的文士们的高见,其中大多以治国治政为主,还有一些各家学派的经典论述。”司马杰说道。 嬴政笑了笑:“好,好,这段时间,你总算没白忙,辛苦了。” “为王上尽力,是下官份内之事。”司马杰说道。 吕不韦走到木架前,翻动起那些竹简。打开一个大体看了看,便放回去,再打开一个看,还不时地点点头。 “这里来来往往的宾客,大约多少人。”吕不韦一边翻动竹简,一边问道。 “回相邦,凡是来过文擂居的,基本都会登录在册,而统计的人数,目前已经超过两万人,经常光顾的,每天基本维持在两千左右。” “两万人?”吕不韦咧了咧嘴,显然没想到,来过文擂居的文士居然达到了这个数字,他吕府中,供吃供住,还发着薪俸,也刚刚不到三千人。 “是的,但其中一部分是各国来的游客,留在秦国的,不是很多。”司马杰说道。 “来自吕府的文士们,他们表现的怎么样?”吕不韦问道,显然吕府门客的水平,代表了他的颜面。 司马杰浅笑了一下,诚然说道:“来自吕府的门客,无论是学问,还是见识,都算得上是上乘的,很多其他府里的文士,就是为了与吕府门客论道,才经常的来到文擂居。” 司马杰并没有拍马屁的意思,事实确实如此。 吕不韦听完,会心一笑,心情大悦,也不再问什么了,继续翻动着竹简,显然,吕不韦对这些高谈阔论的记录极感兴趣。 嬴政也走到了书架的前面,轻声问道:“司马杰,你是说,这么多书卷,还仅是筛选了三遍,择优收集的?那么筛选之前,岂不是那些书简会堆满这间屋子。” 司马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嬴政身边,说道:“王上,却是如此。最初,下臣动员了不少的文士,让他们将其所见所闻所感都记录下来,毕竟,这个过程也是这些文士学以致用的过程,所以文士们都乐得此行。白天记录其所闻,夜晚则进行筛选,并且将自己的见解一并记录起来。时间一长,又陆续地有人加入进来,所以日积月累之间,这书简的数量便越来越多了。” “门外的那些文士,便是记录这些书简的人么?”嬴政问道。 “回王上,不全是,不过这些人是核心。”司马杰说完,看了一眼吕不韦。 司马杰自己的团队,算是形成了,而迎接嬴政与吕不韦的那些人,明显是司马杰又精选出来编辑《司马通史》的,但没经嬴政同意,司马杰显然不便将此事当着吕不韦的面说出来。 嬴政当然知晓司马杰的意思,转身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寡人命司马杰整理这些天下学士的高见,也是另有用意的。” 吕不韦终于放下手中的竹简,转过身说道:“老臣方才翻动这些竹简,发现这些记录中的见解确实不一般,不知王上还有何用意?” 嬴政微微一笑:“上次寡人在仲父的府中看到吕府中的门客都在忙着编撰《吕氏春秋》,于是有感而发,便也想借助文擂居的众人之力,编撰一本史书,一来详述历代秦主之生平功绩,再则也是收集一些上古的故事与传说,以及大周当时封王封侯的过程,以便做到知己知彼,用以备战。” 嬴政将编撰《司马通史》的用意说的合情合理,并不显得多此一举,而其真正的目的当然不便于说给吕不韦听,所以必须要找个合理的借口。 吕不韦嘴角上扬,微笑着拱手说道:“王上既然心存天下,待将来一统之时,对列祖列宗歌功颂德,则是必行之事。至于想要借助历史而深入了解列国,虽然可取,但也需要小心从事,不要使列国起疑才是。” “仲父说的极是。”嬴政说道,“所以寡人才命司马杰在暗中进行操作,就连仲父不也是今日才得知么。” 嬴政这样一说,就连为何要瞒着吕不韦行事,也说的顺理成章了。 吕不韦还是面带微笑,说道:“王上心思如此缜密,老城甚感欣慰,还不知此事进展的如何?” “此事的进程,寡人也并未经常过问,还要问问司马杰。”说完,嬴政看向司马杰,眼神中传递的信息,便是对吕不韦如实禀告便可。 司马杰微微颔首,拱手说道:“回禀王上、吕相邦,下官精选了一些文士,都是可靠之人,专门负责史书的编撰,目前还处于搜集史料的阶段,由于是秘密进行,所以进展并不是很快。” 吕不韦听罢,眼珠转了一转,对嬴政说道:“既然老臣并未听闻此事,想必这些文士之中,并未有吕府之人。” 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知道仲父府中之人都在忙于《吕氏春秋》的汇总,不便打扰,所以特命司马杰不要麻烦吕府中人。” 嬴政的表现及其自然,没有半点防着吕不韦的意思。 吕不韦抬了抬手说道:“王上可是过虑了,《吕氏春秋》的编撰已经接近尾声,已经用不到那么多人了,若是王上不嫌弃,老臣即刻抽派一些门客过来,帮助王上编撰史书。” “那便有劳仲父了。”嬴政欣然接受。 显然,这时候拒绝吕不韦是不合适的,但这些吕府门客参与之后怎么用,却是他说了算的。 “王上跟老臣还客气什么。”吕不韦说道,“对了,还不知道王上为这部史书取了什么名字。” 嬴政诚然说道:“寡人命司马杰来运行此事,所以便暂且取了个名字叫做《司马通史》,待大成之后,改为何名,便到时再议。” “哦?司马通史……”吕不韦略显惊讶,他没有想到嬴政会以司马杰的姓氏来命名,而这样的命名方式,明显的是在效仿他的《吕氏春秋》。 司马杰年纪小,官职又不高,能让嬴政做此决定,必然是嬴政及其信任之人。 “司马杰。”吕不韦看向司马杰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老夫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司马杰拱手说道:“吕相邦请问,司马杰知无不言。” 吕不韦点了点头,问道:“前些年,大秦朝中,一手将白起将军提拔起来的司马错前辈,是你的什么人?” “这……”司马杰面露惊色,万没想到吕不韦问出这样的问题。 司马错何许人也,白起的恩师,效命过大秦的三代国君,与当时的张仪见解相左,提出应先灭巴蜀的建议,而秦惠文王采取了司马错的建议。后来司马错带兵灭了巴蜀,这才有了大秦如今的版图。功成身退后,其子司马靳因白起之事受到牵连,而除了司马靳,司马一家早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吕不韦之所以这样问,则是之前嬴政任命司马杰之时,他便暗中做了调查。 嬴政疑惑地看了看吕不韦,又看了看司马杰,但见司马杰的表情,绝不是与司马错没有任何关系的反应。 三个人沉默了一下,嬴政率先开口:“这里没有外人,你便如实回答吕相邦的问题,寡人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司马杰稳住了呼吸,又看了看嬴政坚定的眼神,诚然说道:“先祖之名,不可直呼,其为吾之曾祖,隐退之后,便命吾等后辈四处行善,以报王恩,只可惜吾并未见过曾祖之面,所知道的,也都是父亲所述。” 虽然隐约已经有所猜测,但嬴政还是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司马鸿父子,果然是名门之后。 第75章 曾经的功绩 “哈哈哈……”吕不韦大笑道,“果然是名门之后。王上,司马错前辈是老臣十分敬佩之人,如今其后人又才华横溢,依老臣愚见,何不重用司马杰,也算是补偿司马前辈了。” 嬴政没有想到司马杰会是司马错的后人,更没有想到吕不韦的态度会是如此,索性顺水推舟道:“既然仲父有此意,寡人也觉得该是如此,那仲父觉得,该给司马杰一个什么职位。” 吕不韦略微思量了一下,说道:“既然王上命司马杰管理文擂居,又授其编撰通史之命,那便封其太史一职。” 司马杰神色微有些紧张,或许是说出了自己的家世,或许是听到吕不韦的话,慌然回应道:“下臣何德何能,担不起王上与吕相邦之错爱,何况先祖早已成为庶人,整个家族也已专心务农从商,恕下臣不敢担此重任。” 嬴政却是一摆手道:“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暂且不提,单是对于司马错老前辈而言,寡人就无法弥补。想当年,若不是司马错前辈灭蜀,征巴,伐楚,为大秦打下了半壁江山,如今又何来的大秦的兴盛。寡人到是觉得,与白起的百战百胜比起来,司马错前辈的战略布局对大秦来说,反而更为重要。” 这是非常高的评价,并且颇为精准。 吕不韦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嬴政的看法与他不谋而合。 当年正是司马错力荐秦惠文王先攻蜀,然后将蜀地作为战略后方,一方面充实国库,一方面借助地利顺江而下,才灭了巴国,侵占了一大片楚地,才有了大秦如今的版图。而秦惠文王若是听从张仪之言不去攻打蜀国,那如今的秦国无论是版图,国力,军力,还是在各国之中的地位是什么样子,还真是不太好说。 所以说,嬴政对司马错的评价,其实一点不为过。 更何况,如果没有司马错,白起的才能未必会显露出来,白起打赢的那些战争也就都是未知数,单是长平之战,秦国若是输给赵国的话,那后果对于秦人来说,都是不堪设想的。 提到足以引以为傲的先祖,司马杰的脸上尽显神采。 嬴政笑着说道:“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就算你并非名门之后,你的才能也足以胜任太史这一职。” 吕不韦也在旁边应和道:“是啊,老夫也是这样的看法。” 司马杰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下臣并非推托,只是方才冒然说出身世,还未曾与家父商议,所以心生忐忑。” “原来是这样。”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是寡人疏忽了,此事应该有你父亲在场,正好也问询一下你们司马家这几代的近况,想必有些事情,你也是未必知晓。” “你父亲现在身在何处?”吕不韦问道。 吕不韦既然调查过司马杰,又岂会不知道司马杰的父亲是谁,最起码,通过蒙武的妻室司马氏,也能追查出个大概,所以方才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问道司马杰的身世。 司马杰看了看吕不韦,又看了看嬴政,似乎在征求什么。 嬴政笑了笑,说道:“你父亲在家么,在的话,那咱们就即刻去找他。” 吕不韦在场,司马杰怎么会没有顾忌,但嬴政的暗示,显然是不要顾忌吕不韦。 司马杰微微点头,明白了嬴政的意思,直言道:“父亲他昨晚刚刚回到咸阳,早上又出了门,并没说去了哪里,也不知回来没有。” 嬴政自然猜得出来,司马鸿从巴蜀回来之后,又在咸阳附近落实培育谷种一事,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 “那不如这样,你晚上回家去,与你父亲商议一番,然后让他与你明日一同来此,寡人与吕相邦明日也一同前来。”嬴政说道。 嬴政其实自有自己的用意,从吕不韦的表现来看,他对司马错的敬佩不是假的,对司马族人也很是看重,何不借此机会,也封赐司马鸿一个官职,以后司马鸿行事也方便许多。 也倒是的,莫说吕不韦并非秦国人,出身又不是很高贵,就算是王宗贵族,又有哪个不希望结交名门望族,在错综复杂的官场,多一份支持,就多一份力量。 这时,吕不韦说道:“这样也好,早就听闻你父亲广为行善,在民间颇有威望,老夫也正想见上一见,若是他也有心为王上效命,岂不更好。” 嬴政心里想道:吕不韦果然有此心思,那事情就好办了。 再看吕不韦却是满面春风,一片诚意挂在脸上。 嬴政笑了笑,说道:“那就这样决定,这是王命,不要再推托了。” “小臣谨遵王命。”司马杰拱手施礼道。 嬴政转身又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如此的话,咱们明日再来。” 吕不韦轻声问道:“王上可是要回宫?” “寡人回来之后,还未曾拜会太王太后,仲父可否同去?”嬴政说道。 “太王太后那里,老臣就不便去了。”吕不韦说道,“老臣送王上回宫,顺便看一看古承宫建造的进展。” “仲父要是不说,寡人倒是忘了古承宫的事。”嬴政心生惦念道,“那咱们就先去看看古承宫,稍后寡人再前往华阳宫。” 嬴政与吕不韦出了门,司马杰出门相送。 李斯暂时代替了赵高,正守在门口,见三个人出来了,便迎了上去。 “咱们走,先去古承宫看看。”嬴政对李斯说道。 李斯点了点头,跟在嬴政和吕不韦的后面向大门走去。 司马杰将三个人送出了大门口,后面几十个文士也跟了出来,行礼之后,目送嬴政等人上马远去。 前往古承宫的路上,嬴政问向吕不韦道:“仲父,方才在文擂居,寡人见你对司马杰颇为爱惜啊。” 吕不韦笑了笑,说道:“不错,王上了解老臣,老臣本就爱才,否则也不会募集如此之多的宾客,而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文擂居打理的井井有条,其能力定然不凡,若是老臣府内有这样一个人才,那定是一大幸事。” 吕不韦话中有话。 “若是日后再遇到此等人才,寡人谴其进入吕府,帮助仲父便是。”嬴政笑着说道。 一句话直接断了吕不韦的念想,想把司马杰挖到吕府中,想的美! 吕不韦略为尴尬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其实,即使这司马杰并非才华出众,单是其出身,也值得王上赏其高位的官职,赐其薪俸了。” “仲父,对于司马错的功绩,寡人倒是知道一些,但不详尽,不如仲父讲给寡人听,可否?”嬴政诚然说道。 吕不韦捋了捋自己的短须,感慨道:“对于司马错前辈的事迹,老臣自然也是听来的,想必知道的也不比王上多什么,而老臣只是慨叹,若是没有司马错,大秦必然不会像如今这般强盛。” “据说,当年张仪主张的是向魏韩用兵,从而向中原挺进,而司马错则力主先攻占蜀国,从而可以广积粮草,再顺江而下,直击巴国和楚国。后来,王上的先祖惠文王采用了司马错的策略,才有了如今巴蜀,乃至楚国郢都的广大疆土。” “单从结果上来看,若是惠文王当初采用了张仪的策略,那么即使当时战胜了魏国与韩国,所占据的城邦也必定有限,对于大秦国力的增强并不明显,而且也常会出现拉锯战,同时倘若巴国蜀国发展起来,反倒对大秦形成合围的局面。所以,在老臣看来,相比商鞅之变法来讲,司马错的功绩才是对大秦的战略格局上更为重要的。” 嬴政仔细地听着吕不韦的分析,同时还不住地点头道:“确是如此。” 吕不韦的分析确实很到位,如今的巴蜀对于秦国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无奈啊。”吕不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司马错提早退隐,想必是看破了终会被白起牵连,而隐秘于世。当时的朝臣也是都害怕被牵连,避之不及,所以司马家的动向便无人敢去关注了。老臣也是探查到司马杰的姑母是蒙武将军的夫人,这才追查到了一些端倪,现在看来,或许当年蒙骜老将军与司马错的后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并且还结成了姻亲。” 吕不韦果然是通过蒙府追查到司马杰的身世的,而吕不韦既然查的到,嬴政自然也会查的到,只不过当时嬴政并没有在意司马鸿和司马杰的身世,也因为本身司马家族就是一个大的宗族,嬴政也就根本没有多想。 嬴政与吕不韦说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已经临近王宫,另一侧,便是古承宫。 因为临近王宫,为了避免惊扰嬴政以及其他王室,古承宫在修建得过程中,不能发出太大得声音,这无疑增加了一些修建的难度,所以木料都是在其它地方加工好了才运过来的。 古承宫的框架已经基本修建完毕了,围墙也早就将整个古承宫围了起来,从外面看不到动工的现场。 宫门还未修建,但却有军士进行守卫,见到嬴政与吕不韦来此,齐齐跪拜见礼。 嬴政示意军士起身,与吕不韦一同走进宫门。 古承宫的整体面积不是很大,虽然是为嬴政大婚而专门修建的,但毕竟是一个临时性的宫殿,将来会不会与咸阳宫合为一处不得而知,可单从时间来看,这个古承宫也没法与正式的宫殿相比较。 小是小了些,可结构的设计可谓是煞费苦心,布局也颇为精致。 吕文吕武迎了出来。见过礼后,等待着吕不韦的问话。 “进展如何?”吕不韦问道。 吕文先拱手说道:“回王上,相邦,大体的框架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如今可以对宫室的内部进行布置了,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吕不韦有些不悦道。 吕武接过话来说道:“只是因为之前准备的时间有些短,所以木料的准备上,不是很充足,如今已经抽调了一部分人去生产木料了,如今离两个月的期限还有二十几天,只怕……” 吕武低下头,不敢看吕不韦的眼睛。 吕不韦刚要发作,却被嬴政挥手拦下。 “你们二人不必紧张,当初预定的时间是两个月,即使完不成,也没有关系,往后推一推,刚巧寡人痛失王弟,本来也打算推迟些时日。”嬴政说道。 提到成蟜,嬴政眼中闪过一丝伤感,毕竟前几日刚刚埋葬了自己的亲弟弟,虽然从礼法上,叛军不可葬入公墓,亦不可发丧戴孝,自然也就与大婚这样的喜事毫无瓜葛,但嬴政此时已经不拿成蟜当成叛军来看了。 略为顿了一顿,嬴政继续说道:“寡人已经做出了安排,将原本吕府中的顶级工匠多数派到此处,全力修建古承宫,而景窑那边留守的人,也会为寡人烧制所需的陶器或者制作饰物,这样一来,人手就更多了。” “谢王上,吾等定然全力将宫殿修建妥当。”吕文吕武如临大赦,齐声说道。 第76章 有欠就有还 在吕文和吕武的陪同下,嬴政与吕不韦在古承宫的院墙内仔细地探视了一圈,对古承宫的布局也颇为满意。 吕文、吕武叫停了工匠,然后带着嬴政和吕不韦进到宫室的里面。 宫室的构造以木结构为主,不同的木料有着不同的用途。 柱与梁,都是一整段木头,极为结实,木与木的链接也设计的很是精妙,稳固、耐磨。 之所以选择木质材料为主体,一则是因为工期有限,木材便于加工与运输。二是因为夏日将至,对保暖的要求不高,待嬴政大婚完毕,再慢慢改建也不迟。 看完了宫室,嬴政专门命吕文、吕武带着他去密室看一看。 密室与地面以上的宫室不同,是建在地下的,也并非木质结构,而是石头砌成的,用黏土固定,但还未干透。 密室一共有三处,成“品”字形排列,外面的两个密室各有一道暗门,各通向嬴政的卧室和书房,但这两个密室互不相连,而最里面的一间密室则连通着外面的两个密室。 这样的构造很安全,也很隐秘,是出自荆良之手。 想到那个救过自己性命,又陪同自己经历岐山奇遇的人,嬴政不由得心头有些发紧。 “王上。”吕不韦站在嬴政跟前说道,“二十天的时间,想必足可以完善这密室与各个宫室了。” 嬴政的思路被拽了回来,点头说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已经建造成这般模样,已经很难得了,以后顺其自然便好,仲父也不要太强人所难。” 吕不韦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吕文、吕武,说道:“王上虽是这样说,但你二人却不可懈怠,老夫给你们再拨些银钱,在保证品级的同时,尽快完工。” “是,相邦。”吕文、吕武同声回答。 吕不韦又转过身,对嬴政说道:“王上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 “到目前为止,这古承宫颇令寡人满意,日后有什么要求,寡人会立即命赵高通告吕文吕武。”嬴政说道,“这里湿气还有些重,咱们上去。” 吕不韦做了个请的手势,回头对吕文说道:“想办法将这里的湿气、寒气排掉。” 吕文应了一声,在前面带路,吕武留在后面护送,几个人来到宫室之外。 嬴政没有急着往华阳宫赶,而是留下吕不韦一起用了膳。吕不韦也是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告辞回府了。 离开时,两个人约定好明日一同前往文擂居。 送走了吕不韦,嬴政独自向华阳宫走去。该要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安葬了成蟜,又怎能不安抚一下华阳夫人,若不是昨日还患着病,嬴政本该回宫就去拜见华阳夫人的。 嬴政独自走在前往华阳宫的路上,什么人都没带,即便带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连吕不韦这种身份,也不想触这个霉头,何况是他人。 自从成蟜自缢之后,嬴政便没见过华阳夫人,决定亲自前往公墓安葬成蟜,也是为了避避宫中的风头。楚系势力根深蒂固,华阳夫人又地位斐然,成蟜曾经与嬴政竞争过秦王之位,也是秦国境内最接近于王权之人,如今成蟜亡故,即使是市井百姓也会议论这件事是否与秦王之位有关,更何况宫内外的楚系势力。 所以,华阳夫人的态度至关重要! 即使对嬴政的王位产生不了威胁,也必定会左右楚系势力的看法,对秦国的内政产生很大的影响。 所以,华阳夫人必须安抚好,虽然难度有些大,但嬴政必须要过这一关。 边走边琢磨,不知不觉间,嬴政来到了华阳宫的门口。 看着熟悉的宫门,与成蟜的一幕幕往事又浮现在嬴政的眼前。 手牵着手一起进门,向华阳夫人请安;一起品尝华阳宫中各种美味的糕点;一起围着华阳夫人追逐、打闹;一起摔跤,一起读书,一起习武,甚至一起欺负赵高…… 还有父王病故之前的嘱托,要善待王弟…… 在前往王族公墓的途中,嬴政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前往先王的王陵去告慰一下先王,后来却犯了太岁,嬴政也就在心里暗示自己待日后再到先王陵前告慰成蟜一事。或许是逃避,或许是暂时还无法面对先王。 嬴政在华阳宫门前怔了许久,想起了诸多往事,不由得低声叹息。 “王上。”一个娇柔的声音如同一水甘泉,经过嬴政的耳朵,甜润到了他的心底,将嬴政的思绪从悲绪中带回。 “南苏……”嬴政想要礼貌性的问候,但却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虽然昨日才一起回到咸阳,也仅仅是一夜未见,但今日的南苏公主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所穿的衣装更为得体,既体现出公主的高贵典雅,又显得十分俏皮诱人,发髻也梳理的十分整齐,乌黑发亮。一抹红晕映于面颊,将原本就似乎吹弹可破的冰肌玉骨映衬得更加美轮美奂。 嬴政又一次呆住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招架得住。 “……王祖母正等着王上呢。”被嬴政看得不好意思的南苏公主,面色更加红润,说完了这句,转身便进了宫门。 见南苏公主进了门,嬴政才再一次回过神来,尴尬地看了看宫门两侧的宫女,向华阳宫门内走去。 两个宫女从嬴政到来便低着头,哪里敢正眼看嬴政,刚才嬴政与南苏公主的刹那触电,她们更是浑然不知。 可嬴政还是心虚地不敢再看她们第二眼,直接迈步进了宫门。 华阳夫人一如以往一样端坐在正中,双目闭合,面色平淡,无波无澜,而这也是嬴政最难以猜测其心绪的表情。 “政儿向王祖母请安。”嬴政躬身施礼说道。 华阳夫人并无反应,似乎睡着了一样。 嬴政有些尴尬,又说道:“王祖母?政儿回来了。” 华阳夫人依旧没有反应。 嬴政心里一沉,最不想见到的情况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华阳夫人的反应,绝对比打他骂他还要令他难受。 “王祖母。”南苏公主轻摇华阳夫人的手臂,声音更加轻盈地说道,“王上来请安了。” 华阳夫人慢慢睁开了双眼,目中有些混浊,还渗着几条血丝。 “你回来了。”华阳夫人声音飘忽,不带一丝神采。 低着头的嬴政有些后悔这几日没将南苏公主留在华阳夫人的身边,一方面可以劝慰华阳夫人,一方面可以通过南苏公主得知华阳夫人的状态。 “王祖母,寡人在路上患了病,所以昨日回到咸阳,没有来华阳宫请安。”嬴政低声说道。 华阳夫人直视嬴政,问道:“本宫已听说此事,王上可有大碍?” “寡人已无大碍,让王祖母挂心了。”嬴政说道。 “既无大碍,本宫便放心了。”华阳夫人说道,“已经去了一个,你若是再有什么闪失,这大秦的江山,可如何是好啊,叫本宫如何对的起大秦的历代先王先祖。” 华阳夫人的目光恢复了些焦距,但话语中已是带着哀怨。 “王祖母,寡人知道,成蟜的事,让人很难去接受。”嬴政叹了口气,说道,“寡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就在刚才,站在门外,寡人还回忆起了儿时与成蟜一同嬉戏,一同读书,一同习武的场景。但事已至此,王祖母还是不要愁坏了身子才是。” “说的容易。”华阳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本宫,不会取成蟜的性命,你会饶他不死,而如今呢?” “王弟他…”面对华阳夫人的冷言质问,嬴政颇为愧疚道,“王弟他是心怀死志,自缢而终。” “狡辩。”华阳夫人不留言面地说道,“你若是赦免其罪,他又怎会心存死志,你若不赐他白绫,他又怎么会自缢而终。” 嬴政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南苏公主又轻摇华阳夫人的手臂,为嬴政求情道:“王祖母,王上痛失王弟,已经够伤心了,送葬的一路上,也是愁眉不展,还患了重病,王祖母就不要再为难王上了。” 华阳夫人转过头,温情地看着南苏公主,另一只手则轻抚南苏公主的手背,轻叹道:“还是吾的南苏懂事,也幸好有你陪在老身的身边。” 抛开政治不谈,在血脉的关系上,南苏与成蟜跟华阳夫人的关系几乎是等同的。所以此时此刻,华阳夫人也已经将对成蟜的情感转移到了南苏公主身上大半。 嬴政未敢出声,似乎是等着华阳夫人的最终发泄。 华阳夫人松开了南苏公主的手,站起身来,缓步跺到门前,望向门外春意盎然的景致,深吸了两口颇为新鲜的柔和空气。 “王上既然答应过老身,不会要了成蟜的性命,可如今成蟜已亡,于情于理,王上都算是欠了老身一条性命。”华阳夫人肃然说道。 “王祖母,这……”嬴政惊然道。 华阳夫人抬手阻住了嬴政想说的话,却依然没有回头,接着沉声说道:“既然有欠,就要有还,这个道理,王上可认同。” 这话问的,让嬴政根本没法回答。若是让一个一国之君为一个谋逆的叛臣去偿命,那么普天下都会笑掉大牙。 正在嬴政不明白华阳夫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时候,华阳夫人转过了身来,神色依然平和,但眼神中已恢复了神采,直直地盯视着嬴政。 “王上不要误会,老身所说的偿还,并未是一命抵一命。”华阳夫人的语气也平和了许多,“而是一命还一命。” 嬴政一脸的不解,问道:“王祖母所言,政儿听得不太明白。” 华阳夫人踱步走到了嬴政的近前,轻声说道:“老身失掉了一个孙儿,固然痛心疾首,但是,人永远是要向前看,不能活在过去的沉痛之中,这个道理,王祖母还是懂的。” 听到华阳夫人这番话,嬴政的心里总算是平缓了一些。 “所以说,失掉一个,便需要补偿一个。”华阳夫人看向南苏公主,眼神灼灼,“老身的意思,便是王上大婚在即,若是让老身及早的抱上重孙,那么失去成蟜所带来的伤痛,便可以尽早抚平了。” 嬴政恍然大悟,华阳夫人所说的一命还一命,是让他抓紧来添丁进口。 嬴政下意识地看向南苏公主。 南苏公主娇羞地半转过身,一抹红晕染上腮旁,但嘴角却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王祖母,寡人刚去看过了古承宫,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便可修整完毕,到时候大婚便不会再拖延了。”嬴政将目光从南苏公主的身上移开,对着华阳夫人说道。 谁知刚刚露出些许笑容的华阳夫人再一次板起了面容道:“本宫说的是及早,而且是王上与南苏的血脉,这一个月就不必等了,今日便是个好日子,不如今日便让南苏跟着王上回去。” 嬴政张大了嘴巴,久久未能合上。 第77章 春天的美好夜晚 以华阳夫人的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个不小的伤痛,所以才心心念念地急着让嬴政赶紧添丁进口。 而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楚系势力在秦国的延续。失去成蟜,同样是楚系势力的损失,甚至是楚国的损失,又正巧嬴政即将把各国的公主都娶进门,华阳夫人怎么会不利用这次机会而捷足先登。 “王祖母,不用这么着急。”嬴政略为尴尬地说道。 “怎么不急。”华阳夫人表现出焦急的样子,“难道你还想看着王祖母再持续伤心一个月吗?再说,王上的大婚一次娶那么多的公主,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轮的到南苏给老身生一个小曾孙啊。” 华阳夫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摆明了不会让步,恨不能现在就让嬴政与南苏公主圆房。 见华阳夫人态度坚决,嬴政知道这一次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应声道:“好,寡人答应王祖母便是,待寡人回去整顿一番,明日便来接公主回去,可否?” 见嬴政答应了,华阳夫人会心一笑,也不那么急迫了:“早上的时候,老身派人去请王上过来,结果扑了个空,也不知王上何时回来,便派人去王上的寝宫先行收拾了一番。现在估计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嬴政的额头一排黑线。 华阳夫人早就派人去请他过来了,料想也正是因为南苏公主的事,见寝宫没人,便率先布置起来,可见华阳夫人对这个问题的态度是多么坚决。 再有,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这边却在嬴政进门的时候,故意冷面相对,这戏演的还是真像啊。 了解了真相,嬴政简直哭笑不得,既不能发怒,也不能生气,还要笑脸应承着。 谁让自己理亏呢。 “既然王祖母一切准备妥当,那寡人一切听从王祖母安排便是。”嬴政硬着头皮说道。 “这就对了。”华阳夫人笑道,“但是此事还是不要声张,让其他几国知道了,毕竟不好,待大婚前夕,再让南苏回到华阳宫,从华阳宫来迎娶。” “是,王祖母。”嬴政应声后,又看了南苏公主一眼。 南苏公主依然半侧着身,双手握在一起,面颊的红晕仍未退去。 嬴政这才明白为什么进门之前,南苏公主便是羞羞答答,还特意装扮了一番,想必华阳夫人早就嘱咐过了会发生什么事。 华阳夫人走到南苏公主的身前,拉住了南苏公主的一只手,又回头对嬴政说道:“政儿,过来。” 嬴政微微点头,走了过来。 华阳夫人将南苏公主的手放在了嬴政的手上:“带她回去,没什么事的时候,也不用来请安,正事要紧。” 嬴政:“……” 在华阳夫人眼中,这便是最主要的正事。 被嬴政抓着手的南苏公主更加的羞涩了几分,白嫩的俏脸上不只多了些红润,更多了几分温度,却没有将手缩回来,而是同样的感受着嬴政传递来的温度。 柔荑入手,可比眼神传递的酥麻感要强了不止十倍,嬴政的所有顾虑瞬间便烟消云散了,看向南苏公主的眼神也有些痴了。 看着嬴政的样子,华阳夫人从心里往外的欣慰,柔声说道:“回宫去,这里没什么事了。” 嬴政这才回过神来,放开南苏公主的手,对华阳夫人拱手说道:“寡人遵从太王太后之命,请辞回宫。” “准奏。”华阳夫人说道。 南苏公主有些难为情的看了看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却对南苏公主使了个眼色,然后扬声说道:“来人,护送王上与南苏公主回宫。” 这时,从门外和侧室分别走出来四个宫女,齐齐应了一声,便来到嬴政与南苏公主的身侧。 嬴政也不好多留,又拉起了南苏公主的手,向门外走去。 南苏公主的眼睛一直看向华阳夫人,但脚步却顺从地跟随着嬴政出了宫门。 几个宫女也跟随着出了宫门,但并未跟的太近,保持了相对的距离。 显然,这些宫女的责任,便是促成这段姻缘。 走出了一段距离,嬴政松开了南苏公主的手,与南苏公主慢悠悠地向自己的寝宫并肩走去。 “南苏,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嬴政低声问道。 “王上,南苏也是昨日回到华阳宫,才听王祖母说起的。”南苏不敢看嬴政,声音更低地说道。 嬴政点点头,这个问题不用问他也猜得到,之所以这样问,只是想先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尴尬。 “那王祖母的决定,你心里真的顺从吗?”嬴政接着问道。 南苏公主顿了顿,像是在积攒勇气:“王上,南苏早就以臣妾自居了,如今也是静待闺中,等着大婚之日。如今依王祖母之意,也只是在时间上略为提前了些而已,对南苏来讲,并无何难处。” 嬴政心里一片温暖,即将迎娶的公主如此善解人意,丝毫没有傲气与凌然。 早在选妃的时候,嬴政便被南苏深深地吸引了,每次来华阳宫问安,见到南苏公主的时候,嬴政的内心都被小鹿乱撞一番,之后的几次出行,也是都带着南苏公主一同出行,并且嬴政与南苏公主相处的时间也要明显多于其他公主,甚至多于胡羽公主。 不过,既然大婚在即,嬴政便也没有心急。但今日华阳夫人却打乱了嬴政心中的盘算。 “寡人之意,若是公主想等大婚之后再服侍寡人,寡人绝不强求,王祖母那里,寡人自有应对。”嬴政说道。 “王上,提前侍奉王上,是南苏的福气,王上就不要再为此事计较了。”南苏公主坚定地说道。 听到南苏公主如此一说,嬴政心中的石头才算彻底落了地,既已如此,便顺其自然。 二人并肩回到了嬴政的寝宫门外。 两个华阳夫人的贴身侍女等在门外,见到嬴政与南苏公主,齐齐一拜。 “奴婢见过王上,奉太王太后旨意,吾等已经为王上和公主整理好了居室,请王上与公主移步。”其中一个侍女说道。 “既然收拾妥当了,那你们就回去。”嬴政说道。 另一个侍女低着头说道:“太王太后命吾等在此侍候王上,何时接到太王太后的旨意,吾等方可回到华阳宫。太王太后还吩咐,若是王上今日无特别重要之事的话,便早些歇息。” 嬴政看了看南苏公主,表露出略微有些无辜的表情。 “王上大病初愈,若是没有要紧事,确实应该多多休息。”南苏公主本是关心嬴政的身体,可话说出来,才觉得有些不对。 嬴政笑了笑,说道:“那为了不被打扰,寡人先去安排一下,然后专心陪你,可否?” 嬴政没对南苏公主说过什么情话,而这样简单的一句,却又使南苏公主娇羞起来,但她还是微微点头,然后迈步进了宫门。几个宫女紧随其后。 赵高在景窑还没有回来,嬴政信不过其他的小太监,只好去找李斯。 嬴政将方才在华阳宫的经过简单一说,只见李斯的面色微有些变化。 嬴政疑惑地问道:“难道先生认为此事不妥?” 李斯转而笑了笑,说道:“此乃王上的家事,又是太王太后心中所愿,更何况在时间上只是提前一些而已,并无不妥。只是王上刚刚康复,体内的病邪还未根除,若是南苏公主随即有了身孕,那日后对小公子的身体来讲,势必有所影响。” “那怎么办?”听了李斯的话,嬴政左右为难,太王太后派了十几个宫女来侍奉他,实际也是在监督他,不完成任务能行吗。 “王上只需多喝些盐水,将体内的毒物尽快的排出体外,然后再多沐浴一段时间,排一排汗,应该就可以了。”李斯说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这个简单,就依先生所言。” 又交代了李斯几句,嬴政便命小太监弄盐水喝去了。 让嬴政这样做的真相,李斯有所隐瞒。需要排出去的,并不是未根除的病邪之类,而是为了治病而服用的过量的灵古丹。 喝了两大碗的盐水之后,嬴政又命人多烧了些热水,然后又等了一阵。 排出了不少污水之后,嬴政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来到自己专属的沐浴更衣的房间,水已经烧好了,几个侍女正在往大木桶中倒水。 “王上。”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南苏公主来了。 “南苏,方才寡人听李斯说,寡人体内还有病邪未除净,他建议寡人多沐浴一些时间,多出些汗。”嬴政说道。 “那便依先生之言。”南苏公主说道,“南苏在侧为王上抚琴解闷如何?” “当然好。”一听到南苏要抚琴给他听,嬴政顿时精神了许多,要知道南苏公主的琴声,可不是谁都能听的到了,而嬴政以后可是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想听多久,就听多久。 嬴政钻入了温水之中,屏风外面也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嬴政闭上了眼睛,彻底放松了精神,身体沐浴在温暖的水中,精神也沐浴在了美轮美奂的琴声之中。 失去成蟜的伤痛在抚平,争夺王权的压力在消解,成为天承之人的忐忑在流逝。 一时之间,嬴政仿若置身仙境,仙音绕耳,通体舒畅,如梦似幻,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仙音终于停了下来,嬴政却久久不愿睁开眼睛。 “王上,南苏的手臂有些酸麻了,可否歇息一下。”南苏公主在屏风外面说道。 “有劳公主了,不如,你也去沐浴。”嬴政懒洋洋地说道。 “那臣妾暂且告退。”屏风的外面传来脚步声。 “嗯。”听到南苏公主又自称臣妾,嬴政心里又美滋滋的。 天色渐晚,王寝已经被宫女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装点了一番,红色的烛光映照着红色的铺盖,颇有几分喜气。 嬴政走进屋子,一眼便看见了正在梳理头发的南苏公主,那背影仿若临世仙女。 嬴政不自觉地走向南苏公主,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抚她带着芬芳的秀发。 “王上。”南苏公主转过头,笑容中略带着些许紧张。 四目相对,干柴彻底被烈火引燃,在这春天的夜晚里,似乎要借着春风将一切焚为虚无。 嬴政揽住南苏公主的芊芊腰肢,顺势将她抱起。 “嘤……”南苏公主顺从地搂住嬴政的脖子,将发烫的脸颊埋于嬴政的胸膛。 门外,几双耳朵贴在门上,个个面红耳赤,心跳极快。 不多时,几个宫女同时转身:“成了成了,快去禀告太王太后。” 外面的几个宫女点了点头,转身就跑开了。 而这几只耳朵却再一次贴到了王寝的门上,久久未曾离开。 第78章 公子得名 春日的晨曦始终那样柔和,提醒着万物需要复苏并且生长。 嬴政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 睡眠的时间虽然有限,可嬴政并未觉得困倦,反而觉得全身说不出的愉悦和轻松。 看向身侧的南苏公主,冰肌雪颜尽收眼底,嬴政心中不由得又莫名生出一丝无名之火,可出于对南苏公主的怜惜,嬴政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是过于困倦,还是颇为劳累,南苏公主睡的很是安稳。 嬴政想起了昨日与吕不韦约定好了,要去文擂居与司马鸿会面,便掀开被子想要起身。 还未起身,嬴政的腰间突然被一双滑柔的细手所环绕。 “南苏,你醒了?”嬴政回过头问道。 “王上,你要出去么?”南苏公主的声音也同样柔滑。 “嗯,寡人要同吕相邦去一趟文擂居。”嬴政握住南苏公主的手,说道,“待寡人回来,咱们一同去给王祖母请安。” 南苏公主笑了笑,说道:“是去复命,王上。” “复命可不敢说。”嬴政笑嘻嘻的说道,“王祖母的命令,是给她生一个曾孙,你确定马上就能怀上么?” “这…谁能说的准啊,王上。”南苏公主娇嗔道,“再说了,就算是有了,也不一定是公子啊,也有可能是公主嘛。” 嬴政看了看南苏公主的肚子,说道:“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寡人的骨肉,嬴姓的子孙,王祖母都会喜欢的。” “臣妾倒是希望是个公子,这样的话,他将来就能帮助王上统兵作战、强大秦国了。”南苏公主像是在憧憬美好的未来,那眼眸一眨一眨,更加的迷人。 “寡人也希望你能生下个公子,这样的话,以后他就能保护你。”嬴政说道。 “王上,不如你给咱们未来的公子取个名字。”南苏公主说道。 宫中的女人,哪个不希望自己赶紧生个公子,尤其还是秦王的第一个女人,还没等怎么样,南苏公主就计划着给孩子取名字了。 “嗯,让寡人想想。”嬴政说道。 南苏公主眼神灼灼地看着嬴政。 嬴政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不如,就叫他扶苏。寡人方才说了,让他来保护你,所以取你名字中的一个字,来给他取名字。” “扶苏…扶…苏…”南苏公主念叨着。 嬴政微笑着看着怀中的南苏,柔情似水。 念叨了两遍后,南苏公主突然坐了起来,然后又一侧身,行起了跪拜大礼:“谢王上赐名,南苏定不辱王恩,早日为王上诞下公子扶苏。” 南苏公主冰雪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哪会不明白嬴政起的这个名字的意义,若是她真的生下一个公子,那么日后,无论是王后之位还是太子之位,都是非她们母子莫属。 嬴政赶紧去扶南苏公主,然而入眼一片火辣,却比昨晚看的更要真切,不由得心头又燃起一团火焰,瞬间便由扶改成了抱。 刚打开的被子又转眼被合上了。 幸好,门外少了几只耳朵。 ----------- 赵高被嬴政留在了古承宫,与吕文吕武一起安置从景窑过来的工匠。 嬴政只带着李斯来到文擂居。 吕不韦、司马鸿、司马杰已经到齐了,正等着嬴政。 几个人施礼之后,纷纷落座。 嬴政率先问道:“你们已经聊了一会了?” 吕不韦拱手说道:“王上,老臣也是刚刚进门,只与司马父子打了个招呼。” “那便不用寡人介绍了,咱们随意一些,都不是外人。”嬴政笑着说道。 “看来王上今天心情甚好啊。”吕不韦同样笑了笑说道。 “嗯,寡人今日的心情本就不错,现在见到司马父子,当然心情更好,呵呵。”嬴政并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 司马鸿拱手说道:“草民何德何能,担不起王上如此挂心。” “之前在蒙府见到先生,却并不知道先生乃是司马错前辈得后人,真是失敬,快对寡人说说,当年司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嬴政有些急切地说道。 司马鸿微微点头,说道:“当年,白起逐渐势起,立功无数。祖父已近暮年,所以便向王上的先祖昭襄王提出隐退,而先王也同意了祖父的提议。于是祖父便将草民的大伯留于朝中,成为了白起的副将。” “你说的大伯,可是司马靳?”吕不韦问道。 “正是。”司马鸿看着吕不韦说道,“而祖父与先王早有约定,除了大伯一脉,司马家再与朝堂没有任何瓜葛,从此完全隐匿于乡间田野之中。” “司马错老前辈颇有先见啊,这样做,既不至于全家被牵连,也不会让先王产生误会。”吕不韦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司马鸿笑了笑,说道:“至于大伯他们一家的事,后来想必你们都知晓了。而祖父带着二伯,姑姑,和草民的父亲则隐居了起来。一旦有战事,或者遇到饥荒,祖父便领着父亲他们四处救济灾民,若是有灾民活不下去了,祖父便给他们一些钱财,而那些灾民作为回报,便将自己的土地回赠祖父,然后举家迁移。一来二去,祖父所积累的土地逐渐多了起来,而且各处都有,于是祖父便将那些灾民召集起来,让他们耕种这些土地,并且还发给他们薪俸。” “怪不得近些年民间一直在流传司马家行善积德的事。”吕不韦面露疑色道,“但是,司马错老前辈如此盛名,可民间却并未传说做善事的司马家,便是远离朝堂,隐居起来的司马错将军啊。” 司马鸿说道:“当时祖父已年迈,出头露面的事也大多是父亲,而家父之前一直居于乡野,从未在朝堂出现过,更何况,祖父既然想要隐匿,又怎么会不小心谨慎。” 嬴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司马杰对他说过,司马家的各处的耕地是如何得来的,而他也确实没有想到司马家行善的源头竟是司马错。 “依老夫看来,司马家这些年积累的土地,若是加在一起,都快赶上一个诸侯小国了,哈哈。”吕不韦笑道,“司马错前辈果然高明,不要赏赐而隐退,最后却过上了与封赏一样的日子。” 司马鸿有些尴尬道:“吕相邦说笑了。” “老夫开个玩笑,司马先生不要介意。”吕不韦依然笑道,“看来老夫要学学司马前辈咯。” 司马错:“……” “仲父不要岔开话题,听司马先生接着说。”吕不韦的话颇有意味,嬴政苦笑道。 吕不韦收住了笑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马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后来,祖父年迈,在长平之战的前夕,便过世了。而后来,白起被昭襄王刺死,大伯司马靳受了牵连,朝中的司马家族,便就此断绝。所以,父亲便更加不为朝堂所知了,唯独与朝中的一个人有所联系。” “寡人大致猜到了。”嬴政说道。 “蒙骜老将军。”吕不韦捋了捋胡子,说道。 “王上与吕相邦果然猜到了。”司马鸿点头说道,“其实,并非是父亲,而是祖父与蒙老将军一直在暗中保持着联系,并且告诫蒙骜将军与白起保持距离,最后又定下了舍妹与蒙武的亲事。” “这老臣可就不明白了。”吕不韦一副疑惑的表情道,“告诫蒙骜将军疏远白起而避祸,却让自己的儿子跟着白起而送命,这是为什么?” 嬴政也是略有所思。 “草民年轻的时候也是想不通这一点,后来却逐渐理解了祖父的做法。”司马鸿顿了顿,说道,“如果所有的人,都远离白起,那么表面上可能是孤立了白起,但手握重兵的白起,势必会有反心,而那样的话,便会令秦国大乱。但若有人在白起身边,既帮助白起作战,又监督着白起的动向,便会尽可能的有利于先王对白起的控制。所以,祖父便留大伯于朝上,并且放置在白起的身边。” “可是最后,却葬送了司马靳一家的性命。而保住了朝中的安稳,和更多将军的性命。”嬴政感叹道。 吕不韦点了点头,说道:“司马错前辈,可真是有所担当啊,竟然为了大秦的社稷,而宁可牺牲了自己的儿子。” “倘若祖父并非年迈,相信祖父会牺牲掉自己,而不是子嗣。毕竟白起在当时很难控制,若是力不从心,反到适得其反。”司马鸿说道。 “是司马靳将军代替司马错前辈做了司马家该做的事,宁可搭上性命,也要保证王室的权力。”嬴政颇有些伤感地说道。 “毕竟纵观古今,又有几个白起,就说他杀人成性的这件事,老夫就不赞同。”吕不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在战场上杀人,那是功勋,可是杀掉降兵甚至是百姓,那便有失道义,更为列国所不耻,幸亏如今大秦国力强盛,否则列国还不早就群起而攻之。” “想必祖父也是早就看到了白起的结局,才会制定出了这一系列的计划,而这一切,除了司马家,谁都不得而知。”司马鸿说道。 “你所说的计划,包括与蒙家结亲吗?”嬴政看着司马鸿问道。 “说出来,王上可能不会相信,就连蒙武都不知道舍妹的具体身世,而舍妹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并且从未在蒙府提起过。吾等司马一族,并不想在文韬武略上有何建树,但也不会完全弃朝堂于不顾。司马家还有土地,粮食,银钱,在大秦真正遇到国难之时,司马家定会站出来,为大秦尽一份薄力。”这番话,司马鸿说的斩钉截铁。 “好!”嬴政叹道,“寡人今日看到了司马家几世对大秦的忠心,实属难能可贵。” “若不是犬子在文擂居为王上办了些事,想必这些话,可能最后都会烂在草民的肚子里,司马家本都不是喜欢邀功之人。”司马鸿说道。 司马杰看了看司马鸿,欲言又止的样子。 “既然司马杰为王上出力,你并没有反对,这说明你们司马家族已经不想再隐匿下去了,那么王上何不也重用一下司马鸿呢。”吕不韦对嬴政说道。 “寡人正有此意。”顺水推舟的本领,嬴政已经驾轻就熟了。 “既然司马家如今的土地甚多,那么寡人就命司马鸿为督粮司,负责税收与军粮的征收,仲父,你看可否?”嬴政问向吕不韦。 “王上圣明。”吕不韦说道。 “那司马鸿与司马杰父子二人的官位,这便算是定了。”嬴政说道。 “谢王上厚爱!”司马父子齐身拜礼道。 看来启用一些自己信任的人,也没那么难。 第79章 嫡臣之聚 嬴政顺着吕不韦的意思,给了司马鸿官职,而且这个官职的权力还不小。 嬴政看向吕不韦,见吕不韦的表情并未有何疑问,似乎同样只是在等司马鸿的答复。 司马鸿拱手说道:“王上,草民父子二人得遇王上,并受王上赏识,实乃吾等之幸,能为王上效命,也是秦人的本分。为报王上知遇之恩,草民愿将百倾良田之所得,永久献于王室所用。” 司马鸿说的极为诚恳。而这样说,表面上看起来也极为合理,司马错是为了报恩,并且回赠给王室的,也是耕地所收获的粮食,并非是土地,将来一旦土地易手,这个约定也就终止了。 而此举另一个精妙之处,便是顺理成章的将原谷种的培育合理化,耕地是为王室服务的,当然是王室喜欢吃什么,这些耕地就得种什么。而司马鸿只说了百倾这个面积,却没说是整个一片地还是分开的多片,既然王室想吃什么就得种什么,那么必然就会在各个地方选出小片土地,种植不同的作物供应王室。 嬴政今日将顺水推舟运用到了极致,说道:“司马先生如此大度,王室又怎么可以白白消受。寡人赐你千户,赏你银钱十万,奴侍十名。” 说完,嬴政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略微沉默了一下,便对司马鸿说道:“司马大人,还不快快谢恩。” 吕不韦算得出这笔账,作为国库来讲,很是划算,更何况还能结交司马鸿。 “下臣谢王上厚恩,吾父子二人定然全心竭力为王上效命。”司马鸿躬身施礼道。 “哈哈哈,如此,老臣便要恭喜王上,得司马父子这样的贤良之才,真是吾王,乃至大秦之幸事也。”吕不韦笑道。 对于司马父子的任命,吕不韦非但没有阻隔,反而还十分欣喜,嬴政便彻底放下心来。 “那事情便这样定了,还劳烦仲父在朝堂上公布一下,司马父子便算是正式任职了。”嬴政说道。 “这是自然,王上尽可放心。”吕不韦说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寡人心情比来之前更好了,现已临近午时,司马杰,这里是你管辖的地方,安排些酒菜。” 司马杰拱手应声,退下去准备酒菜。 文擂居的酒菜虽然比不了王宫,可也比平日里丰盛了许多,酒桌上也多了一个人,便是李斯。 李斯一如既往,在人多的时候,话并不多,只与嬴政单独在一起时才会多说几句。 众人边饮酒边聊天,气氛完全放松下来,并不像朝堂上的那么紧张。 酒宴之后,吕不韦称还有些公事要办,边请辞回府了。 吕不韦走了,文擂居之内便又是另一种氛围。 “司马大人,这段时间辛苦了。”嬴政说道。 司马鸿拱手说道:“时间紧迫,原谷种的培育耽误不得,微臣即使再辛苦,也必定完成王命。” “方才吕相邦在此,这些事情不方便问询,原谷种的事,有何进展?”嬴政问道。 “回王上,巴蜀之地的培育,已经完成。昨日微臣前往了咸阳东侧的一处土地,也已安排妥当。如今,只剩下咸阳以北的各处土地了,按时节计算的话,还来的急。”司马鸿说道。 “那些原谷种都是按照相应的方法培育的?”嬴政颇为急切地问道。见到司马鸿的第一眼,嬴政便想问这些问题,只是碍于吕不韦在场,不便开口。 司马鸿点点头道:“都是按照李大人教的方法,没有疏漏,请王上放心。” “如此便好。”嬴政说道,“寡人也是前日才回到咸阳,却并未见到蒙恬,想必,他是为了帮你分担,也去各地奔波此事了。” “上次离开咸阳之前,为了节省时间,微臣与蒙恬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带了不同的原始谷种。想必,蒙恬那边还没有安排妥当,所以比微臣要晚一些回咸阳。”司马鸿分析道。 “蒙恬那边对你的属地不熟悉,对更种的农户更是陌生,你确定蒙恬那边没问题吗?”嬴政疑惑道。 司马鸿笑了笑说道:“难道王上忘记了,微臣可是他的亲娘舅。之前微臣带着他们兄弟俩游历过大秦的山山水水,而微臣的那些块土地,以前也大多领他们去过。况且,微臣还派了贴身的总管陪同前往,料想不会有差错。” “既然如此,寡人也便安心了。”嬴政不仅担心蒙恬,更担心的是那些原谷种,只因其数量稀少,弥足珍贵。 “王上请放心,待微臣将北部的地区安排妥当,再将蒙恬去过的地方再巡查一遍,便万无一失了。”司马鸿底气十足地说道。 “若是这样,那便再好不过,非是寡人信不过蒙恬,而是这些原谷种着实珍贵,若是浪费了,实在是可惜。”嬴政没法说出这些种子珍贵到何种程度,只好再一次强调。 “今年,微臣会一直巡查下去,直到将所有的种子收获回来。”司马鸿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丝毫不弱于嬴政,因为他看得出嬴政对此事是何其关心。 “人手够吗,用不用给你加派些人手?”嬴政问道。 “还是由微臣亲自督办,王上不是说过,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司马鸿说道,“更何况,命一些下人去巡视,岂不叫人更不放心。”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若是什么人都能办妥此事,那寡人也就不至于如此劳烦司马大人了。这样,蒙毅随寡人一同回到了咸阳,司马大人再上路的时候,便让蒙毅随同,说起来,这也是他的职责。” “这样也好,路上可以更安全一些。微臣本想明日便再次出发,稍候便差人通知蒙毅准备一下。”司马鸿说道。 司马杰看了看时辰,对着司马鸿说道:“父亲不必去通知他们。” “哦?为何?”司马鸿讶然问道。 “文擂居一直是由蒙府派军士守护,每天会进行换防,现在应该快到了换防的时间了,昨日吾已命人通知姑父,想必今日,姑父便会带着蒙毅前来此处。”司马鸿说道。 话音刚落,由外面走进一个学士,拱手施礼说道:“禀告王上,司马大人,蒙将军带着人来换防了。” 嬴政站起身,说道:“让他们进来。” 学士应声,退了出去。 不多时,蒙武在前,蒙毅在后,父子二人快步进了厅室。 “臣蒙武拜见王上。” “臣蒙毅拜见王上。” 父子齐声见礼道。 “这里不是宫内,不必多礼。”嬴政微笑着摆手道,“入座”。 众人都坐了下来,嬴政扫视着众人,嘴上依然挂着笑。 蒙武不明所以,问道:“王上,多日不见微臣,所以心情大好么?” “呵呵。”嬴政笑着说道,“心情好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看见你们都聚在寡人的身边,寡人感觉任何的难事都不值得一提了。” 蒙武、司马鸿、李斯等人互相看了看,相视一笑。 这是嬴政建立的自己的团队,如今总算聚在一处,虽说还有几个人未在场。 李斯拱手说道:“王上,微臣建议,将文擂居暂且定为嫡臣议事之所,以便嫡臣与王上商议朝中之事。” “好!”嬴政高声说道,“李大人言之有理,那以后这文擂居便是咱们议事之所,若是有合适的人才,能效命于大秦和寡人的,你们也要多多举荐。” “臣等尊王命。”众人齐声说道。 嬴政笑了笑,然后命李斯将上午的经过简单地说给蒙家父子听。 “看来,吕相邦还颇为配合王上啊。”蒙武捋了捋胡须说道。 “寡人也是没有想到,对于司马父子升任之事,竟是如此顺利。如此一来,无论是原谷种,还是新式兵器,乃至这招揽人才的文擂居,便都有相应官位的人来管制,以后行事便方便了许多。”嬴政分析道。 蒙武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不过,吾怎么觉得吕相邦像是在有意拉拢司马父子。” 蒙毅说道:“吕相邦像来都是如此拉拢名门望族,爹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越是拉拢,便越是说明他并没有发现寡人在建立寡人的嫡臣,也就暂时不用忌惮于他。”嬴政说道。 李斯说道:“虽是这样,但也不可大意,王上还是小心为是。” 嬴政点点头,说道:“寡人不会打草惊蛇,先生放心。” 蒙武说道:“微臣听说王上回咸阳之前病了,昨日微臣带着蒙毅前往王宫探望王上,可一早王上便出了门,到下午微臣又去了一次,却又被几个宫女拦了下来,说是王上有命,任何人不许打扰王上歇息。微臣便想着可能是王上患病尚未痊愈,不免甚为担心,今日见到王上神清气爽,微臣这才放下心来。” 嬴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寡人昨日便康复了,一早与吕相邦去了景窑,之后又来到文擂居,然后又去给太王太后请安,所以没得空与你们相见。” 嬴政对于昨日的行程只说了一半,对于为何几个宫女不让蒙武见嬴政,却并未说明,又哪好意思去说那么明白。 众人正说着聊着,从外面走进来几个宫女,来到嬴政跟前齐齐参拜。为首的说道:“王上,太王太后有请。”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该去交差了。 嫡臣会议只能到此为止了。 第80章 五音之律 司马鸿带着蒙毅去准备出行的事情,蒙武布置军务、并且准备迎接王贲率军归国的事情,司马杰留守文擂居,继续编撰史书。 嬴政向众人布置了下一步的事情,便与李斯返回寝宫。 走出不远,嬴政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李斯道:“先生,寡人有些问题,想要弄明白,而也唯有先生可以告诉寡人。” “王上请讲。”李斯轻声说道。 嬴政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南苏公主的事,先生是知道的,而寡人的大婚也是在即,那么寡人与先生的这些秘密,如何才能更好的保护起来,或者说,哪些秘密是可以让她们中的某些人知道一些,哪些秘密是绝对要守口如瓶的?” “在师尊到来之前,王上应该谨慎行事。”李斯说道,“对于日后王上的枕边之人,王上定要守住自己的秘密,暂且不能泄露半分。” 嬴政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可还是有些失望地说道:“寡人本以为以后的这些妻妾也同样可以为寡人所用,就如蒙武、司马鸿他们一样。” “微臣之所以赞同王上建立自己的嫡臣队伍,并且让蒙武、司马鸿,甚至景凡他们帮助王上,尽快完成王上的筹备计划,是因为他们能够管好自己的嘴,而如果一旦他们中的某些人失控,微臣也有办法封住他们的嘴,哪怕是永远的封住。”李斯的语气冷了几分。 嬴政有些凝重地看着李斯,说道:“先生在他人面前多数的时间寡言少语,也是在观察每一个人。” 李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对于微臣来讲,他们是外人,而且现在暂且看不出他们的忠诚度有多高,王上以后要做的事,他们能理解多少,这些都是未知数,而一旦发现他们有问题,换一个帮助王上的执行者便是了。可王上的妻妾却不一样,能不参与进来,就不要参与进来,免得出什么问题的时候王上为难。” 李斯虽然只是说了个简单的道理,但里面却暗示着嬴政,以后要做的事有可能困难重重,甚至可能遇到千难万险,所以要保证参与进来的人,完全地听话,并且可以胜任。 嬴政的眉头一紧,但随之又缓和下来,问道:“给寡人的感觉,先生总是说一半,留一半,或者可能说出来的一半都不到,若是以后要寡人去解决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的话,没有先生的提前指点,或者是完整计划,想必是很难完成了。” “王上所要完成的,微臣也没有经历过,只不过之前是有师尊的指点。而三年后,师尊自会亲自指点王上,到时候,师尊会解开王上心中的种种疑惑。”李斯若有所思地说道,“也或者,到时王上会心生更多的疑惑。” “眼前的种种,很多已经确实叫寡人无法理解了,所以寡人也做好了接受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准备。”嬴政说道。 “王上,微臣如果没记错的话,王上之前问微臣的问题,微臣可都是知无不言。”李斯诚然说道。 “可是,你并未做到言无不尽。”嬴政语气有些生硬,不过马上又缓和下来,转而说道,“不过,寡人知道,这也不怪你。” 李斯站住了身形,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王上,方才微臣已经说过,若是王上做好了能够接受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准备,那么再有什么疑惑的话,问微臣便是了,微臣会尽力解释的更为详细。” “真的?”嬴政试探地问道。 “微臣岂敢蒙骗王上。”李斯说道。 嬴政清了清嗓子,说道:“大的问题,寡人就不问了,你就跟寡人说说,那灵古丹,到底是什么,都有什么具体作用。” 之前嬴政只了解了个大概,这次是想知道的多些。 李斯知道嬴政还会问这个问题,低声答道:“王上,师尊赠予王上以及微臣的这种红色的丹丸,具有通络补气、洗髓伐经的作用,可以使体内的阴阳进行调和,至于何为阴阳,之前微臣对王上大致解释过一些阴与阳的概念,王上可以想象一下,若是您体内的脏器以及胞体得意更灵活地运用体内所蕴藏的能量的话,那么体内的潜能便会被激发出来。” 嬴政的表情有些蒙蒙的,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浅尝辄止,继续问道:“先生,何为胞体?” 李斯笑了笑,然后挠了挠头,大约十几下之后,把手放在嬴政的面前,然后把指甲里的皮屑挖了出来。 “王上看到了么,这些皮屑,便是头皮上脱落的胞体,它们本是活的,若是得不到滋养,失去了能量的供应,便会死去,而微臣指甲上的,便是它们失去了生命之后,脱落了下来。” “它们也有生命?”嬴政惊讶地问道。 “当然,天地万物皆可生,天道法则自有其命。”李斯像是背诗一样地说道。 嬴政本来已经理解了一些了,却被李斯的这句话又给绕糊涂了。 李斯笑了笑,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世间的万物,不管是什么,都可能是从无到有,只要是其中蕴含着不管哪种形式的能量,便意味着它具有生机,而在一定的秩序法则中,又决定了它的命数。就好比景凡他们用泥土制作陶具,陶具是从无到有,而泥土从有到无,泥土变成了陶具,可之前的这些泥土又是从何而来呢,是其它的东西制成的?还是无中生有得来的?并且,在不同的法则下,泥土可以变成陶具,可以变成砖头,可以种庄家,还可以盖房子……” 李斯解释的很细致,比喻也很形象,嬴政终于有所领悟的点了点头。 “经先生这么一说,寡人多少明白了为何那灵古丹可以治病,可以让寡人精神倍增,甚至……生龙活虎。”最后几个字,嬴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其实微臣建议王上多排液,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李斯说道。 说到这里,嬴政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先生,令师尊在赠予寡人原谷种的时候,提到了九鼎以及所对应的五行元素。寡人昨日在听南苏弹琴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五音的元素,是否会与九鼎有关?” “五音之律确为九类五行元素之列,而是否与九鼎有关,微臣不敢确定,但想必会是其中一鼎之元素。”李斯说道。 嬴政笑了笑,说道:“那寡人不对南苏提及其它,只让她教教寡人五音之律,可否。” “当然可以,说不定这以后也会对王上有大用处。”李斯说道。 “嗯。”嬴政点头道,“即便不像咱们所想的那样,多学些音律,也没坏处。”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来到寝宫门口。 南苏公主从对面迎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华阳宫的几个宫女。 李斯向南苏公主见了礼,然后向嬴政请辞离开。 南苏公主走到嬴政身边,柔声说道:“王上,王祖母那边叫咱们过去呢。” “先回寝宫,寡人换换衣服,再去去酒气,咱们再一同前往。”嬴政说道。 南苏公主顺从地点了点头。 还是这段路,今日嬴政走起来,却比昨日轻松了数倍,想想昨日,简直有种奔赴刑场的感觉。 嬴政很自然地挽着南苏的手,轻声说道:“南苏,从王祖母那里出来之后,寡人想带你看看另一个祖母。” “另一个祖母?”南苏公主略为思虑了一下说道,“王上说的,是夏夫人。” 嬴政点点头,说道:“是的,她是寡人的亲祖母。” “南苏见到过夏夫人。”南苏公主说道,“拜见王上的亲祖母,是理所当然的,等从华阳宫回来时,咱们便一同前往。” “祖母若是知道了,定会为咱们高兴。”嬴政看了一眼夏夫人住处的方向。 “王上,其实南苏还想见一个人。”南苏公主低着头说道。 “是谁。”嬴政有些诧异,思索着南苏公主说的是谁。 “是……是……”南苏公主吞吞吐吐。 “你看你吞吞吐吐的,到底你想见谁?”嬴政好奇起来。 “南苏,南苏是想见一见……”南苏公主抬起头看着嬴政,鼓足了勇气说道,“胡羽……公主……” “嗯?”嬴政怎么也想不到南苏想要见的,居然是胡羽公主。 两个人正说着,已经来到了华阳宫的门口。 对面迎来了两个侍女,拜了一礼,然后在前面领路。 “一会出来再告诉寡人原因。”嬴政低声说道。 南苏公主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嬴政进了华阳宫。 华阳夫人满脸带笑,嘴角都快挒到了耳根。 南苏公主娇羞地不敢抬头,但嘴角也带着醉人的微笑。 嬴政也觉得有些尴尬,拱手说道:“王祖母,政儿来向您请安了,同时也来……复命。” “呵呵,好,好。”华阳夫人笑着说道,“本宫早就知道了,以后啊,就不用天天过来了,有事的话,让宫女们传个话就行了。” “那王祖母,昨日的那一众宫女,还都守在政儿的寝宫吗?”嬴政试探地问道。 “留下两个,给南苏当做陪嫁丫头,其余的,就都回来。”华阳夫人说道。 “寡人的寝宫有侍女来侍候公主……”嬴政并不想身边留有华阳夫人的人。 华阳夫人摆了摆手,说道:“待王上大婚之后,再召她们回来。去,带着南苏回去好生休息。” 嬴政也不好多说,与南苏公主拜礼之后,便退出了华阳宫,只是这次,只有两个宫女在后面跟着,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嬴政侧身对南苏公主说道:“现在可以说了,你为何要见胡羽公主,依寡人来看,你先于她侍寝,应该尽量不让她知道才对。” “臣妾以为,这件事对其他人藏着不说是对的,可是偏偏对胡羽,应该直言相告,否则,一旦之后被她知晓,可能会对王上以及臣妾有所误会。”南苏公主脸颊微红,看得出,她是真拿胡羽公主当姐妹,一点误会都不想有。 “好,寡人答应你,不过,寡人有个条件。”嬴政一脸严肃地说道。 “王上请讲。”南苏公主略有些紧张。 “你要教寡人弹奏乐器,特别是要多教教寡人五音之律。”嬴政还是一脸严肃。 “呼……”南苏公主舒了口气,道,“还以为是什么艰难的任务,对臣妾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对寡人来讲,可一点都不简单。”嬴政收起了严肃,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这个学生啊,可是有点笨,说真的,这五音都是什么意思?” “这五音啊,是指音律的五个音级,分别是角、徵、宫、商、羽,也分别对应了五行的木、火、土、金、水,所涵盖的还有不同的音域……”说起音律,南苏公主滔滔不绝了起来。 说话声渐远,二人向着宫外赵国使臣驻地行去。 第81章 帮着还 因为要出城,嬴政回到寝宫,带了二更、三更护驾,又差人去古承宫将赵高叫了回来,准备车马。 南苏公主不擅长骑马,回来时还会多了个胡羽公主,所以还是用马车比较方便。 嬴政又对赵高交待一番对赵国使臣宣召的事,毕竟赵王来了封书信,这事也该让赵国使臣知道。 安排妥当,一行人才向着城外的赵国使臣驻地出发。 到了驻地附近,嬴政与南苏公主并没有下马车,只是差赵高去宣召,并且将胡羽公主带进宫。 一国的君主怎可亲自来见他国的使臣,所以还是不露面的好。 赵高办事很麻利,不多时,胡羽公主便跟着赵高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赵国的使臣,以及护卫。 赵高转身又与赵国使臣客套了几句,赵国使臣这才止住脚步,目送胡羽公主上了马车,躬身施礼后,直到马车渐远,才转身回去。 胡羽公主上了马车,先是微微一惊,但转而一笑道:“胡羽见过王上,见过南苏姐姐。” 胡羽公主并没想到嬴政会亲自来接她,并且还带了南苏公主。 “没想到寡人会亲自来么?”嬴政一脸的严肃。 “胡羽以为王上病着,不会出门。”胡羽公主说道。 嬴政板着脸,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不来看望寡人,寡人只好亲自来了。” “王上,吾…”胡羽公主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鼻子微酸,差点哭出来。 “好了,王上,你就别再逗妹妹了。”南苏公主对嬴政说道。 嬴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你急迫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寡人昨日便痊愈了,所以前来告诉你,怕你担心。” “王上,你就知道欺负胡羽,不理你了。”胡羽公主也假装生气地说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好好,是寡人不对。”嬴政赶紧服软,“不要生气嘛。” 自己惹的,自己得哄。 南苏公主出来打圆场,向胡羽公主身边凑了凑,转移了话题:“妹妹,此次王上带姐姐出来,是想接你进宫住上几天,也有几件事情与你商议。” “什么事啊,姐姐?”胡羽公主不是问嬴政,而是问向南苏公主,似乎还在生嬴政的气。 “你父王来信了,看一看。”说完,嬴政将赵王来的书信拿了出来,递给胡羽公主。 胡羽公主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信,紧张兮兮地慢慢将信打开。 看着胡羽公主的表情,嬴政忍不住笑出了声:“放心,是好事,不是宣战。” 虽然听赵国使臣说了赵王的诏命,但毕竟不知嬴政会如何回复,所以胡羽公主的心也一直悬着,两国如今的关系,直接关系着她的人生命运,岂能不担忧。 一字一句的读完了赵王的亲笔手书,胡羽公主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轻声问嬴政道:“父王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嬴政淡然一笑道:“寡人已命王贲从边关撤军回来,古承宫那边也派人加快了工程的进度,如今只等着与你商议之后,便给你父王回复书信了。” 胡羽公主忧容尽散,转而柔和一笑:“既然王上已有了打算,胡羽哪有什么意见,都听王上的便是。” “你父王的信中说道,已经将樊於期驱逐出赵境,这一点,寡人不信。”嬴政平和的说道。 胡羽公主又有些紧张了起来:“那不如王上先不撤兵,待胡羽与使臣共同上奏,让父王将樊於期交于王贲之手,押送回咸阳。” 嬴政却是又笑了笑,说道:“你总这么紧张干什么,寡人只是说不信,并没说要人。如今成蟜已逝,将樊於期捉拿回来又有何用,虽然寡人心中有气,可也不至于因为此人,而坏了秦赵两国的关系。” “王上真的这样想?”胡羽公主问道,“那赵人诋毁王上身世的事,王上也不追究了?” 这些话,胡羽公主早就想问,只是安葬成蟜的路上,嬴政心情不好,也就不便开口,而回来的路上,嬴政又患了病。 “当然。”嬴政斩钉截铁地说道,“赵王已经送给寡人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寡人要是再讨要个樊於期,那岂不是太贪心了。” 胡羽公主面露羞涩,娇嗔道:“王上,你又拿胡羽说笑。” 嬴政笑了笑,说道:“这样,你与寡人分别向你父王修书一封,就说让他缉拿樊於期,若是樊於期真的离开了赵国,便让他打探一下樊於期去了何处。” “胡羽遵命。”胡羽公主清脆的应道,心中的顾虑已然消散的差不多了。 一旁的南苏公主冲胡羽公主笑了笑,说道:“妹妹,吾早就说过,王上他不会难为赵国,更不会难为你的,这回相信了。” 胡羽公主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姐姐,那日回到咸阳时,王上还病的厉害,怎么好的这么快?” “是那位李斯大人,只一夜的功夫,便医好了王上。”南苏公主言语间,满是敬佩之意。 “啊?”胡羽公主不可思议的惊声问道,“只一夜,随行的太医可是好几天都没治好啊。” 嬴政苦笑着说道:“是啊,回城时,寡人还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意遣人只告诉了李斯,未敢惊动朝中的众臣,就连蒙武都没告诉。” “比太医高明了这么多,相必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胡羽公主眨了眨眼睛说道,“王上能让他收吾为徒吗?” 南苏公主在旁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这丫头,遇着能人你就想拜师,听说啊,从小看人家胡服骑射,就说什么都要穿胡服,学骑射,听说人家李牧将军厉害,就缠着人家教武艺,教统兵,如今又见了比太医厉害的,就想学医术了。” 胡羽公主娇嗔道:“姐姐你这都是哪听来的,这两天为了王上的病,吾可是没少研读医书,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你在研读医书?”嬴政好奇地问道。 “是啊,王上,从医术到药书,这两天可是没少看,只不过,有的地方有些看不懂而已。”胡羽公主说道。 “你呀,是有的地方能看懂。”南苏公主说完,又捂着嘴笑起来。 “姐姐,你……”胡羽公主一扭头,“哼!” 看着两个公主拌嘴仗,嬴政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车外传来赵高的声音:“王上,快到宫门口了,是否让二位公主看一下古承宫?” 听到古承宫,两位公主立刻露出期待的神色,这里可是她们出嫁的地方,更可能是后半生的居所。 “你学医术的事,稍候再说,咱们先看一看古承宫。”嬴政看着胡羽公主说道。 “好啊,好啊。”没等胡羽公主开口,南苏公主抢着说道。 “走。”胡羽公主补充道。 马车停了下来,三个人下了马车,跟着赵高进了古承宫。 今日的古承宫又有了些变化,各处的废料余屑已经清理干净,各个屋子内也整洁了许多,看样子,木质框架已经基本构建完毕了。 南苏公主和胡羽公主四处打量着,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王上,这里真的是一个月的时间建造起来的?”南苏公主问道。 “寡人可是派了大秦最顶尖的工匠,不但建造的快速,还异常的坚固,看来,如今只剩一些细节和装饰了。”嬴政说道。 “王上,吾的寝宫可以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装饰吗?”胡羽公主摸着一根木桩说道。 嬴政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你们想怎么装饰,就怎么装饰。” “想必你布置的,也都是各种弓啊,剑啊,马鞭什么的。”南苏公主还不忘了调侃胡羽公主。 “这些哪够,还要有医书,药书,还有兵法。”胡羽公主也不是等着挨欺负的样子了,回敬了回去。 嬴政有些好奇为什么今天南苏公主总要与胡羽公主斗嘴,便转移了话题:“好了,想装饰成什么样子也得先确定了住在哪里才行,还不赶紧挑一处自己的居室。” 两个公主听嬴政这样一说,急匆匆地向后院走去。 古承宫的总面积并不大,除了嬴政自己的寝宫、书房与堂室,后宫的独立院落就那么几套。姐妹两个商量了一下,选了两个挨着的,也是离嬴政寝宫最近的寝宫。 两个公主对赵高交代了一番,也没多留,跟着嬴政回到了王宫。 “胡羽,方才在车中,你说要拜李斯为师?”刚一进门,嬴政就问道。 “是啊,回咸阳的路上,王上病的严重,当时胡羽就想,要是学会了医术,不就是可以帮助王上了吗,再说,习武之人本就都是半个医师。”胡羽公主翘着嘴说道,“李斯大人这么快就治好了王上,医术肯定了得。” 嬴政笑了笑:“李斯并非医术了得,之所以治好了寡人,是因为他给寡人吃了一些神奇的丹药。” “神奇的丹药?”南苏公主也来了兴致。 “是仙丹么?”胡羽公主好奇地问道。 “你们等一下。”嬴政起身进了后书房,两位公主很听话地等在原地。 不多时,嬴政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锦囊一样的袋子。 嬴政打开袋子,从中拿出来两颗红色的丹丸,分别放在南苏公主和胡羽公主的手中。 “这仙丹好漂亮。”胡羽公主盯视着丹药说道。 “就是这个丹丸治好了王上的病?”南苏公主问道。 “这不是什么仙丹,是李斯的祖传秘方制成的丹药,寡人服用了六颗,一夜之间,病就好多了。”嬴政严肃地说道,“之前也是用了这个丹药,才凭借滴血认亲,帮寡人渡过的危机。” “如此说来,倒是也跟仙丹差不多了。”胡羽公主说道。 “王上,这是赐给吾二人的?”南苏公主看着红色丹丸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平时不要用,等你们若是有了病患,便服上一颗,若是不够,寡人再拿给你们便是。” 灵古丹虽然说也是秘密,但嬴政也并不知道其底细,而且也已经被众人所知晓,所以不算是泄露秘密,而从治病消灾这个角度上讲,这两个即将过门的媳妇,嬴政又怎能不爱护。 两个公主分别拿出了随身的小布袋,小心翼翼地将红色丹丸收好。 嬴政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对胡羽公主说道:“胡羽,你南苏姐姐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胡羽公主看了看南苏公主,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啊,姐姐。” “吾……”南苏公主一下脸就红了起来,支吾了半晌才说道,“王上,还是你来说。” 嬴政早知道会是这样,便清了清嗓子,将华阳夫人要求他有借有还的事情简要的说了出来。 听完了嬴政的讲述,胡羽公主眉头微微一紧:“你们……” 南苏公主有些紧张地说道:“妹妹,此事不怨王上,姐姐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 没等南苏公主说完,胡羽公主便打断了她:“胡羽是想问,你们将胡羽接进宫,是想让妹妹帮着还债,然后早日给太王太后一个交待么?” 嬴政的下巴差点砸在脚上。 “这个忙,胡羽倒是能帮,不过,王上要再赏给胡羽三颗丹药。”胡羽公主俏皮地说道。 嬴政:“……” 南苏公主:“……” 第82章 祖母的提醒 晚膳的之前,嬴政领着两位公主拜见了夏夫人,夏夫人一高兴,便又亲自下厨做了些点心。 用膳的时候,夏夫人也是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个冰肌雪颜柔情似水,一个眉清目秀英气十足,喜欢的不得了。 虽然同样是失去了一个孙儿,并且还是亲孙儿,但夏夫人看的却要比华阳夫人淡了很多,那是因为少了许多的利益得失。 嬴政并没有隐瞒什么,将华阳夫人的决定说给夏夫人听。夏夫人也没有什么评价,只是听着,有时也轻轻点头,像是在听故事。 听嬴政将事情讲述完了,夏夫人才缓缓地说道:“这件事,你王祖母的做法虽说是霸道了些,可是于情于理都不为过,更何况木已成舟,便遂了她的心愿。” “政儿也并未计较,只是怕惹人非议。”嬴政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大婚已经近在咫尺,就算有所非议,也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再说人家女儿家都不怕被人非议,你怕什么?”夏夫人说道。 “寡人怕的就是南苏受人非议啊。”嬴政说道。 南苏公主眼神灼灼地看向嬴政,心中颇为感动道:“之前,全天下人对王上的身世非议,王上都不怕,臣妾又怎会在乎这点非议。” “就是,姐姐不怕,胡羽也不怕。”胡羽公主攥紧了粉拳说道,“谁若敢非议,吾射烂他的嘴巴。” 夏夫人到是被胡羽公主的表情逗笑了:“女孩子家,还是不要打打杀杀的,咱们只管照顾好自己的男人就好了,若是祖母当年像你一样啊,怕是活不到今天了。” 胡羽公主微微颔首,低声说道:“胡羽记住祖母的教诲了。” 胡羽公主天生的争强好胜的个性,但从赵国出发的那一刻,她便意识到了自己需要改变,只是尚且需要时间而已。 夏夫人看了看嬴政说道:“王上,太王太后的要求你做到了,可是成蟜的遗愿,你可否能做到?” 嬴政被问的有些突然,回问道:“祖母是说?” “王上不记得了,成蟜向王上要了一丈白绫,并在上面写下了肺腑之言,以劝告后人不可犯上作乱。”夏夫人说道。 “寡人当然记得,那段白绫已被寡人收藏了起来。”嬴政说道。 “王上收藏起来,却如何警示后人?”夏夫人问道。 “这……”嬴政顿了顿说道,“寡人已命赵高用书简誊抄了成蟜的绝笔,给朝中重臣传阅。” “成蟜的用意,是为了警示现世,而非后世。”夏夫人说道,“王上现在尚无王权,虽然称不上危机四伏,但毕竟受制于人,成蟜也是想用他的死,来警告那些别有用心之徒,切莫造次,对否?” “却是如此。”嬴政回答道。 “那王上你说,这别有用心之徒,都包括哪些人?”夏夫人又问道。 “既无外人,寡人就直说了。”嬴政清了清嗓子,说道,“寡人已年过冠礼之龄,却未及冠礼之事,既无王权也无兵权,所以说这别有用心之徒,吕相邦当为首位。” 夏夫人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似乎早就知道嬴政会这么说。两位公主却是吓了一跳,直直地看着嬴政。 嬴福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拱手说道:“老奴去外面守着。” 夏夫人点了点头。 嬴福出了门,从外面关严了门,然后便在屋外四处巡视。 嬴政继续说道:“除了吕相邦,他的那些心腹,也同样是个麻烦。” “难道王上觉得,就只有这些人么?”夏夫人又问道。 “至于王室宗族,寡人觉得,还不至于向成蟜一样造反,毕竟寡人的身世已经真相大白了。”嬴政沉声说道。 夏夫人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王上这样想,恐怕就片面了。远的不提,单说王上在即位时,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王位,你父亲在即位时,就有多少人不甘心,否则,祖母又岂会住到离宫去。” 嬴政沉默了一下,说道:“祖母说的在理,寡人的亲王弟在他人的挑唆之下都能反,更何况其他人,看来对于王公贵族也不可轻视。” “还不只王公贵族。”夏夫人补充道,“只要是封了地,赐了爵的,你都要提防。” “祖母的意思是,寡人要借助成蟜的这件事,来警告大秦境内所有有权有势的人么?”嬴政问道。 “依老身看,这才是成蟜的真正用意。”夏夫人说道,“也只有这样,他的死对王上、对大秦来讲才更有意义。” 嬴政点点头,说道:“政儿明白了,想必成蟜的在天之灵,也希望看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你要让成蟜,再助你一臂之力。”夏夫人说道。 “那寡人便命人多抄写些书简,然后送到每一处封地,每一个官爵的手中。”嬴政说道。 夏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的话,王上莫不如将大婚之期定下,然后一同把请柬递过去,两个事情一起办。” “祖母的这个主意好。”嬴政嘴角微扬着说道。 南苏公主和胡羽公主听着祖孙俩的谈话,一直没有插嘴,可听到要定大婚之日,便齐齐地将目光投向嬴政。 “不过。”嬴政转而说道,“这件事最好还是让太王太后与吕相邦一起商议,至于母后那边……” “这件事啊,你母后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夏夫人顿了一顿说道,“老身觉得,你大婚的时候,你母后都未必会到场。” “怎么会?”嬴政着实吃了一惊,“祖母为何这样说,寡人的大婚可不是小事,她可是寡人的亲娘,当今的太后啊。” 看着嬴政难得显露出的激动之情,夏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老身多虑了,不过老身建议王上,还是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嬴政沉默了下去,夏夫人和两个公主都没有说话,似乎很有默契地在给嬴政一个缓冲的时间。 其实道理很简单,太后赵姬是在嬴政选妃之前离开的王宫,所以在那一刻,赵姬肯定知道嬴政的大婚之日已经不远了,连这段时间都不愿意等的话,那么嬴政在大婚的时候,赵姬能否回来,真的是未知数。 嬴政其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相信而已。 缓和了片刻,嬴政笑了笑说道:“母后近来身体欠佳,并且路途遥远,若是在寡人大婚之日不能赶回来的话,寡人也不会强求。但是,礼数却不能少,寡人要用最高的规格去迎接母后回宫,至于回来与否,那便看母后的了。” 夏夫人欣慰地笑了笑,说道:“王上能想通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嗯,政儿想通了。”嬴政点头说道,“若是母后不回来,寡人带着各国的公主,去看望母后便是了。” “这样也好。”夏夫人说道,“不过老身建议王上,这次去请你母后,也要带着抄录成蟜遗言的书简,以便一视同仁。” “哦?祖母的意思是,竟连母后都要警告一下?”嬴政不解地问道,若是之前,防备着赵姬是应该的,可是如今赵姬已经不在宫中了。 “王上难道忘了,你母后身边还有一个长信侯,还是你亲自册封的。”夏夫人低声说道。 “这件事,寡人倒是没忘,不过有母后在,他岂敢造次。”嬴政说道。 “政儿,也许等你学会了要防备所有人的时候,你才会真正地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夏夫人声音低沉道,“心怀叵测之人,往往会利用与你的关系,来放松你的警惕,这样才有机可乘。包括你的母后,也包括老身。” 说完,夏夫人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也似乎是在给嬴政时间来思考。 要说这普天之下,最在乎嬴政的,而且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的,非夏夫人莫属了。而眼前,夏夫人正用自己几十年来积累的阅历与经验,帮助嬴政,提醒嬴政。 为的,就是让嬴政真正的成长起来。 嬴政的心中已不再纠结自己的母后为何如此狠心,反而是因夏夫人的一番话语生出的一片感动。 “祖母说的,胡羽虽然并不能都听的懂。”胡羽公主说道,“不过好像很有道理。” 嬴政的眉头舒展开来,笑了笑说道:“祖母的道理多着呢,你才看到了几个啊。” “王上怎么跟姐姐轮着班的欺负胡羽。”胡羽公主嘟起嘴,一点没有了女豪杰的架势。 夏夫人睁开眼睛,笑呵呵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老身准备休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嬴政刚要起身问安,却又听夏夫人说道:“王上,两位公主老身甚为喜爱,而王上毕竟还没有大婚,不如王上选择一个公主服侍王上,另一个就留在这里陪陪老身。” 嬴政知道这是夏夫人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免得三个人回去了尴尬,特别是对胡羽公主而言。 不过嬴政却也没法开口,留下一个是上策,但不管带回去哪个,另一个都会有些想法。 “胡羽留下来陪祖母,要不胡羽回去了,自己在屋子里也闷得慌。”胡羽公主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虽然嘴上说要帮嬴政“还债”,可到了关键时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如,你们两个轮着陪祖母。”嬴政有些坏笑道。 胡羽公主脸一红,侧过头去,不再看嬴政了。 “就让胡羽陪老身,你们回去早点休息,明早来这里吃早膳。”夏夫人又来圆场。 嬴政与南苏公主分别施礼,问了安,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第83章 违心的回信 侍女们早已引燃了火炉,将屋子烘烤的很温暖,使本就带些喜气的王寝更显得温馨。 进了门,嬴政使退了侍女,拉着南苏公主坐了下来。 “方才祖母所言,最好不要和外人提及,包括王祖母。”嬴政低声说道。 南苏公主点头说道:“南苏可不是搬弄是非之人,定然懂得分寸,何况祖母大可以单独对王上说这番话,之所以当着胡羽与臣妾的面说出来,自然是不拿吾等当外人。” “明天寡人再叮嘱一下胡羽。”提起胡羽,嬴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而说道,“不过,咱们对胡羽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南苏公主有些愧疚地说道:“起初臣妾想见她,只是想跟她解释明白王上与臣妾的事情,却并未想到,王上会把她带进宫中。” “你也看到了,寡人要对她说的事,不止一件,更何况,将她带进宫中,也可尽量保全你的名节。倘若现在有人知晓此事,也只会以为是寡人要求你们入的宫。”嬴政平和地说道。 嬴政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便是:这样做也是为了制衡华阳夫人,以及楚系势利。 南苏公主却是一声嘤咛,钻到了嬴政的怀里,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不管是哪国的公主,生下来虽然身份尊贵,却几乎注定了自己的命运,十有八九的由于政治婚姻必定嫁到其他国家,而多数的国君,岁数都很大,入宫之后还可能会受其他妃子们的欺负,运气好的话,生了王子,还可以母凭子贵,倘若生了公主,也就是让孩子继承一下自己的命运。 可这些在嬴政这里全都不存在。 嬴政二十岁刚过,风华正茂,俊朗威凌,而她又是嬴政的第一个女人,能不能被立为王后暂且不说,最起码不至于被欺负,要是自己努力一些,所生下的也会是嬴政的第一个孩子。 一切对于南苏公主来说,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而嬴政又对她如此呵护,让她怎能不感动。 唯独,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下意识的把胡羽公主当作了对手,只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两人沉溺了一会,这才分开。南苏公主缓声说道:“臣妾服侍王上是有王祖母主持,可是胡羽妹妹却没有人帮持,她能说出那样的话,也是难得,王上将她留在祖母那里,不怕她难过吗?” “寡人倒是觉得,将她暂且留在祖母那里,反倒是最恰当的。”嬴政顿了顿说道,“若是将你留在那里,倒是无所谓,但寡人若是把她带了回来,却是无比尴尬,还不叫人误以为寡人是个好色之徒。” 南苏公主捂嘴一笑,说道:“自古各国的帝王家,又有哪个君王不好色呢,否则不是断了香火。” 嬴政瞪大了眼睛辩解道:“似乎香火旺盛跟好不好色,也是两码事?” 南苏公主不止捂住了嘴,还捂住了肚子,呵呵地笑了起来。 “想笑就笑。”嬴政也笑了笑,然后将南苏公主捂在嘴上的手拿了下来,放在南苏的肚子上。 南苏公主被嬴政的动作又逗的笑了一阵。 嬴政像是想到了什么,松开南苏公主的手,说道:“差点忘了件事情,寡人还要给赵王回信呢。” 南苏公主知道正事要紧,便止住了笑声,随即说道:“臣妾为王上砚墨。” 嬴政拉住了南苏公主,说道:“这事有赵高呢,寡人还是去书房,你暂且休息一下,寡人去去就回。” 南苏公主轻轻点头,将嬴政送出寝室。 赵高准备好了笔墨与锦帛,放在了书桌上,询问嬴政是否需要代笔。 嬴政摇了摇头,然后亲自写信给赵王。 既然赵王的来信是亲笔信,信中还以翁婿相称,那么回信若是代笔,反而失了礼数。 嬴政略微思索,给赵王写了封内容颇多的信。 嬴政先是同样以翁婿相称,然后又提到秦赵两家本是同宗,一为嬴姓,一为赵氏,断不可互相蚕食。至于长平一战,昭襄先王也早已斩杀白起,为赵国出了气,平了民怨。 嬴政还提到幼年在赵国长大,颇受赵国王室的关照,十分感激,如今又幸得胡羽公主相随,更是无比开怀。 至于此次樊於期之事,也是事出突然,若是赵国能追寻的到,便押回秦国,若是失去了讯息,便由他而去,秦国自会想办法。 王贲已被遣回,边关也已恢复正常,两国边界与商业恢复以往。 临末,嬴政还不忘夸一夸赵国的太子迁和权臣郭开,说早在嬴政为质子时,便听说太子迁宅心仁厚,胸怀大志,而郭开更是贤臣良才,国之柱石。 最后还说待大婚之后,要带着胡羽公主回去赵国。 嬴政对赵王废长立幼的事只字未提,也并未提及李牧将军丝毫。信中的违心之言着实不少,大有虚捧赵王之意,这样的外交策略,其实就是缓兵,稳兵之计。 要做到十年之内不与赵国大动干戈,嬴政必须这样做。更何况赵王年迈,若是驾鹤,那么下一任赵王对大秦的态度便很关键,所以让太子迁知道嬴政对他的赞赏,是非常有必要的。 嬴政写完了书信,并未让南苏过目,而是交给了赵高,让赵高交给李斯看一看,提提意见。 赵高暗叹一声,却想不出为何嬴政对李斯如此看中,刚转过身,嬴政又将他叫住,回身进了内室。 嬴政将成蟜自缢所用的白绫找了出来,递给赵高,说道:“多找些人,将上面的内容誊写下来,然后送往各地,要确保各州府或封地都递到,并传命下去,不管什么官阶、爵位,都统统传阅。” “奴臣遵命。”赵高接过白绫说道。 “还有,将寡人大婚的请柬,也一并递过去。”嬴政补充道。 “王上,这样妥当么?”赵高皱了皱眉,说道。 “虽然稍有不妥,但却节省人力,所以也不必受什么约束。”嬴政摆了摆手,说道。 “是,王上。”赵高退步出门,向李斯的住处走去。 嬴政没有直接回到寝室,而是坐在那里思索了一番,转身走进书房的后室。打开暗格,嬴政将《易经》的上部和中部拿了出来。 嬴政一边用两只手分别拂拭着两部书的青铜封面,一边琢磨着:“若是景窑那边动作快些,便马上可以进入周武王陵的第三层了,那里还会与前两层一样么?《易经》的下部到底在不在那里,这第三层的任务又到底会是复制些什么?若是《易经》下部不在这一层的话,那么寻找‘我器’的事情,岂不是又要拖延,九鼎的秘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所进展。九鼎尚在吕不韦的手里,而祖母说要警示世人,想必是做给吕不韦看的,可目前来看,他倒是颇为顺从,难道他已经发觉了什么,故意表现的如此?” 成蟜的事情已了,对南苏公主又木已成舟,嬴政的心思又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嬴政怕看到《易经》而入迷,忍住了没有打开铜盖,但将两部《易经》放回去的时候,又顺手拿起了轩辕剑。 金灿灿的光芒映入眼中,直叫人觉得美轮美奂,光彩夺目。嬴政细细抚着剑鞘上面的雕纹,端详着弯弯曲曲的图形,还有类似野兽的图案,却不知是哪一类神兽,如此威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 嬴政看着剑鞘上的神兽,居然不敢与它的目光对视,随即将目光移开,可手指却依然轻抚着那些怪异的图案。 “《易经》还没有凑全,而这些图案想必也是与九鼎一样的文字,现在倒是能解开一部分,但若留下看不懂的而不去解密,反而更叫人惦记,还不如等上一等。这轩辕剑是上古神兵,除了削铁如泥之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途,单是解开这些雕纹,想必也不会了解的太多,上次看李斯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太多的样子,看来只能等那位白衣前辈来指点了。”嬴政心里想着,手上不自觉的将轩辕剑拔起了几寸。 金芒映目,慑人心魄。 剑刃的光芒凌厉,与剑鞘的光芒互相映衬,交织如梦幻。 嬴政有些恍惚,依然不敢久视,还剑入鞘。 定了定神之后,嬴政将轩辕剑放回暗格之中,又扫视了一周,视线又落在装有玄铁螺的盒子上面。 “这个玄铁螺,除了打开武王陵的机关之外,还没怎么用过,打开来看一看倒是不打紧。”想到此处,嬴政将玄铁螺盒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来看。 嬴政将玄铁螺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拧动玄铁螺下部的凸起,变换了玄铁螺的形态。 究竟是什么原理能够让这样一个东西变化形状,嬴政之前也考虑过,只不过之前得到的奇异东西不少,也就见怪不怪了,如今将它握在手里,却也觉得有趣的很。 把玩了一阵,嬴政将玄铁螺放在了罗盘上,岂料玄铁螺竟然缓慢地动了起来,先是颤抖了几下,然后顺时针转了起来。 嬴政随之一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玄铁螺,观察着变化。 玄铁螺在罗盘上转了小半周后,停了下来,再无动静。 嬴政突然想起白衣老者所说的玄铁螺的用处,随机顺着玄铁螺尖端的指向看去,不由得又惊又喜。 玄铁螺所指向的,正是暗格的所在,定是轩辕剑以及《易经》引起了玄铁螺的反应,从而指向了方位。 嬴政好奇之余,又将玄铁螺拿起,换了个角度,又将玄铁螺放在罗盘上,不出所料,玄铁螺的尖端又指向了暗格的方向。 嬴政将罗盘整个地捧起,在内室中走了一周,眼睛始终没离开玄铁螺。而不管嬴政如何走动,如何变化方位,玄铁螺的尖端都指向的是暗格的位置。 嬴政大喜,心道这玄铁螺果然大有妙用,将来若是寻找一些古之异宝,定能派上大用。 放下罗盘,嬴政将玄铁螺恢复了形状,盖上了盖子,放回到暗格之中,然后要将暗格上了锁。现在的寝宫中多了一些人,虽然不会有人来偷盗什么东西,但在正是搬入古承宫之前,还是小心些为妙。 缓步回到寝室的时候,眼前的画面让嬴政仿若又回到了昨日。 只见南苏公主正在梳理头发,看样子,又是刚刚沐浴完毕。南苏故意没有让侍女来帮着梳理头发,似乎是在等着嬴政。 嬴政心中顿时被激荡起万千柔情,快步走了过去,用手扶起南苏幽香的发丝。 黄金剑与黑发丝,一刚一柔,手感各异。可更柔滑的,却是南苏公主的葇夷。 南苏公主伸手握住了嬴政的手,转过身来,四目相对,蜜意四溢,屋子里顿时春意更浓。 虽然已经不是初夜,但无论是嬴政还是南苏公主,心中的甜蜜感觉更胜于昨日。便如在干柴上又浇了油一样,使火焰烧的更旺。 第84章 次序初定 半夜的时候,下了场小雨,滋润万物,清晨的空气有些湿润,但也让人感觉舒服。 赵高来到门外,轻唤嬴政。 嬴政又忙了大半夜,还未睡醒,迷迷糊糊中闭眼问道:“何事?” 赵高轻声道:“王上,司马鸿大人和蒙毅求见,说是已经准备妥当,向王上请命出行。” 嬴政这才睁开双眼,想到定是关于培种谷种一事,翻转起身。 南苏公主也睁开了眼睛,慌慌张张地去帮嬴政拿衣服,口中说道:“臣妾侍候王上起身。” 入眼一片美景,嬴政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片,比脸更红的,似乎是眼中的血丝,不知是熬夜的影响,还是血脉喷张所致。 嬴政忙将南苏公主按了回去,说道:“你多歇息会,有赵高在,寡人出去看看便回。” 嬴政随机快速整理好衣衫,快步出门,由赵高帮着梳洗了一下,向书房行去。 嬴政没有急着吃早膳,只是喝了口水便直接来到书房,见司马鸿与蒙毅二人早已在门口等候。 “王上。”司马鸿和蒙毅齐身见礼。 嬴政抬了下手,说道:“进来坐。” 三个人落座后,司马鸿拱手说道:“时辰尚早,打扰王上休息了。” 司马鸿入宫求见嬴政,但听赵高说道嬴政还没有睡醒,便在书房外等候。赵高虽不知司马鸿所为何事,便简单询问了一下,又怕事情紧急,这才壮着胆子在嬴政的门外轻唤,看嬴政是否已经睡醒。 “无妨,无妨。”嬴政笑了笑说道,“你二人可是准备妥当,打算启程了?” 司马鸿微笑着说道:“回王上,吾等已准备妥当,特来请奏启程,不知王上还有何嘱托。” 嬴政略一思虑,说道:“还有一事,劳请你二位留心。” “王上尽管吩咐。”司马杰说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这一路上,若是遇见或者听说当地有什么深山密谷,王侯陵墓,都记录下来,若是当地因此而有什么民间的传说,也一并记下来。” “臣,遵王命。”司马鸿应了一声,随即又说道,“想必王上此举,是与文擂居有关。” 蒙毅在一旁对嬴政所说的也感觉好奇,本想开口询问,但司马鸿这么说了,也就没有问出口。 “有这个原因。”嬴政说道,“但也不全是,以后,你们自会知晓。” 嬴政没有具体说明,司马鸿也不好深问。 嬴政又说道:“司马大人所操劳的乃是国事,这开销自然由国库而出,寡人命赵高拨些银钱,司马大人带着上路,赏给那些育种的农夫,务必使其尽心尽力。” “王上放心,微臣之前的巴蜀一行,皆已安置妥当,各地的乡农定会尽心竭力。”司马鸿说道。 司马鸿是个老江湖,这些事怎会想不到,虽说土地是自己的,但若要乡农用心耕耘,岂可不给些额外的好处。 “既然如此,那便一并领了。”嬴政说道,“之前因成蟜之事而焦头烂额,寡人没想得那么精细。” 司马鸿知道嬴政不喜欢客套,便拱手说道:“谢王上恩赐。” 嬴政命赵高划拨给司马鸿五万银钱,司马鸿觉得所赐过多,只领两万足矣。 嬴政命其用多余的钱财为王室暗中收拢些耕地,不可声张。 司马鸿知道嬴政不想公开的心思,这才领了五万银钱。 其实就目前的谷种数量来看,确实是用不了这么多的钱财,可随着谷种的增加,以后用钱的地方较多,嬴政也就索性多给了些,够个几年的花销。 嬴政又叮嘱了蒙毅,定要确保司马鸿的安全。蒙毅领命,并称已备好了军马。 二人齐向嬴政请辞后,出了宫门。 赵高命两个侍女端了些点心拿进了书房,随后便跟着司马鸿与蒙毅出了宫门,划拨银钱去了。 嬴政也确实有些饿了,也不等南苏公主,在书房吃了起来。 还未等吃完,便看李斯手中拿着一副竹简进了门。 李斯拱手问了安,但见嬴政在吃糕点,便站在门旁等候。 嬴政紧吃了几口后,喝了一大口水,然后走到李斯身边,拉着李斯坐了下来。 “寡人写给赵王的信,先生看了?”嬴政擦了擦嘴角问道。 “微臣看过了。”李斯答道。 嬴政示意李斯坐下说话,然后问道:“这样写给赵王,可行吗?” “书信的内容,倒是没什么问题。”李斯从怀中掏出锦帛,双手递给嬴政。 嬴政接过了书信,问道:“听先生之意,似乎另有所指。”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王上写给赵王的信,是谁都瞧的出是在做戏,若是想叫人信以为真,便要多下些功夫。” “难道寡人迎娶了胡羽公主,又命王贲撤军回来,还不去追究樊於期的去向,难道这些还不够么?”嬴政不解地问道。 “迎娶胡羽公主,是王上在选妃之时便决定的事,也正是秦赵互相得以下台阶的基础。撤回王贲,意为罢兵,却是走到了赵国之后。”李斯顿了一顿,说道:“王上若是意欲麻痹赵国,使其放松警惕,便要再加把火候。” 嬴政眉头一动,当即问道:“该如何做?” “据臣所知,王上对于各国的聘礼,尚未遣派,不如多加些数目。”李斯说道,“并且,以缉拿樊於期的名义相送,这样一来,便会使赵王确信,王上的确相信樊於期不在赵国,如此的话,赵王既会放松警惕,又不至于真的驱赶樊於期。” 嬴政拍了一下桌角,笑道:“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各国也会相信樊於期不在赵国,对于秦赵之间的矛盾,也就看的淡了,妄想渔翁得利的心思,自然也会收敛。” 说到这里,嬴政想起了楚王屯兵边境之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斯继续分析道:“而樊於期安居于赵国,既掀不起什么风浪,又可使咱们日后的计划得以实行了。” 嬴政喃喃地说道:“只可惜,再让他多活上几年,便宜了这只老狐狸。” “王上可知,为何微臣主张一定要让樊於期安居于赵?”李斯问道。 嬴政略一思忖,说道:“寡人明白,樊於期是寡人向诸国开启征程的一个借口,莫非…先生的意思,是将来第一个出击的,便是赵国?” 李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此意。诸国之中,以韩国为最弱,到时可以说信手而灭之。而其他强国,则需要各个击破,切不可使他们联合起来。这样一来,征战各国便一定要有个次序。” 嬴政眼珠转了转,说道:“自从先祖称王以来,便多以远交而近攻的策略为主,先生且说一说,与大秦交界的这几国之中,为何先攻赵国,而非魏,楚。” “魏国的军力,虽然已经不具当年魏武卒之勇,但位置却是诸国的最中央,倘若各国出兵来援,即便大秦灭了魏国,也势必身处被四方夹击的境地,能不能坚守的住,实在不敢断言。”李斯分析道。 “魏国的位置,的确是四面受敌,不宜先取。”嬴政认同地说道,“那么,楚国呢?” 李斯笑了笑,说道:“至于楚国,虽说国力渐衰,然而其领土过于广阔,想要一下子吞并,定然不易,待到后期,战线延长,补给可能会中断。更何况,若是楚国聚齐军力殊死一战,吾大秦也未必能够速战速决。” 嬴政连连点头,对于李斯的分析颇为赞同,不过还是没太想明白,赵国与楚国相比,弱在哪里,却要找赵国先下手。 李斯继续说道:“说到赵国,经长平之战后,其军力大不如前,这是其一;其二,正如王上所知,赵王如今年迈,而又废长立幼,偏偏这个太子迁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成不得大事,而如今的朝中重臣郭开,又是个贪财重利之徒。若是等到太子迁即位,想必赵国的朝政定会混乱不堪。” “寡人自幼在赵国长大,当时只晓得赵人民风彪悍,善于骑射,又人才辈出,如今看来,赵国也并非是个难啃的骨头。”嬴政说道。 “所以说,在王上开启一统之战的时候,还需从边陲之地的乱国开始着手。”李斯沉稳地说道。 李斯说的是乱国,而不是弱国。弱国如果是众志成城,却还要比乱国更难对付一些。 李斯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先拿赵国开刀,也是师尊他老人家的意思。” “哦?”嬴政吃了一惊,心道老前辈有此嘱托,道理定不简单,随机问道,“前辈有此意,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具体的原因,师尊没有详细的说过,是要亲自告知王上。”李斯表情严肃了起来,说道,“师尊只是说了个大概,微臣也只是知道一些线索而已。” 嬴政听出李斯的话中还隐含一些隐秘的信息,便追问道:“先生说知的线索,是指何意?” 李斯向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一些,说道:“赵国以北,便是胡地,赵人的胡服骑射,便是向胡地学来的,而胡人的以游牧为主,民风却比赵人更加彪悍,赵国一直内抵诸侯,外抗北胡,胡地以匈奴势大,所以赵国便在重要的隘口修建了几道防御性的长城,以御胡人之袭。如果王上先灭了赵国,便可以尽可能的防备于匈奴,以免胡地外邦趁乱攻袭。” “却是这个道理。”嬴政点点头,但话锋一转,“只不过,如此见识,便是先生也会明晰,想必老前辈另有所意。” 李斯微微笑了笑,说道:“终还是瞒不过王上,微臣只知道,师尊所在意的,确是与那城墙和烽火台有关。” “哦?”嬴政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一想,与白衣前辈有关的,可能便会与九鼎有所关联,那么跟赵国的御敌城墙有关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上可知,北面的胡地,为何只长草,不长树呢?”爱问问题的李斯问道。 嬴政想都没想地说道:“难道不是气候的关系么?” 李斯却淡淡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与寒暑无关,即便是再往北,也是有树生长的。这草原只长草的原因,不是气候,而是与土质有关。” “土质?”嬴政疑惑地问道。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因为那里的土质都是火山灰,而那里,集中了世界上最密集的火山群。而那里也是九幽之中能量最强的地方。“ 嬴政:”……“ 见到嬴政欲言又止,李斯猜到了嬴政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关于这具体的原因,微臣便不敢猜测了,还请王上等些时日,到时师尊自会指点王上。” 对于李斯所说的“指点”二字,嬴政并没觉得哪里不妥。 嬴政收回了思绪,平和地说道:“依先生所见,将来一统的顺序,是如何排列?” 李斯拿了一卷空白的书简,平铺开来,又拿来了笔墨,在上面工工整整地依次写下了六个字:“韩、赵、燕、魏、楚、齐。” 第85章 选国礼 嬴政看着李斯在竹简上写的六个字,凝视了良久,结合着白衣老者给他的精致地图,在脑海中推演秦军的进军路线,以及攻打每个国家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李斯见嬴政想的入神,并没出声打扰,只是不时地喝一口茶水。 嬴政收回思绪的时候,嘴角挂着笑意,然后将这个竹简卷好了,放在了书架上。 “先生,征战列国尚需时日,可日后慢慢商议。”嬴政转回身说道,“当务之急,是速命吕相邦备好厚礼,送至列国。” 李斯俯首说道:“如此,还需王上先给吕相邦降一道旨意,说明缘由,再向各国之君王修书一封,以表诚意。” 嬴政点点头道:“应该的,寡人先给吕相邦写道旨意,你送了去,顺便探探他的口风,然后让他将出行的使臣选拔出来。” “微臣领命。”李斯拱手说道。 嬴政拿出了王玺,写了道旨意,并将王玺盖在了上面,又叮嘱道:“帮寡人留意着,吕相邦选了哪些人做了使臣。” 李斯哪能不明白嬴政的心思,历来的使臣都是个肥差,虽然也偶有风险,但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若是表现的够好,两国的君主都会有所赏赐,若是自己在本国不得志,却也为转投他国架好了桥路。 所以吕不韦选人做使臣,必然是其心腹。知道了哪些人是吕不韦的党羽,日后若是对付吕不韦,也容易了许多。 李斯接过旨意,出门去了相府。 嬴政想那吕不韦不会不同意,但是筹备国礼却需要些时间,向各国致信,也就不急于一时,于是稍作整理,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南苏公主早已梳洗完毕,正等着嬴政回来共进早膳。 嬴政道自己已经吃过了,但还是陪着南苏公主一起用了早膳,自己只是喝些热汤。 “南苏,寡人要向你父王下些聘礼,你说送些什么才好?”嬴政试探地问道。 南苏公主喜上眉梢,笑嘻嘻地说道:“王宫深院,哪还缺得了财物,王上派些下人,随便送些便是了。” “那怎么行。”嬴政一脸诚挚地说道,“若是他国,寡人随随便便送些什么尚可,可是对于你的母国,却随便不得。” 南苏公主心里十几头小鹿四处乱撞,直撞得心神荡漾,嘴角上的笑意想掩饰都掩饰不下。 嬴政想了想,又说道:“寡人会专为楚王备些厚礼,还要亲笔修书一封,以致谢意。” “谢父王什么呀?”南苏公主明知故问,似是期待着嬴政说些什么。 嬴政握着南苏公主的葇夷,温声说道:“一谢楚王嫁女,使寡人终偿所愿;二谢楚王驻兵,帮寡人平定叛乱;这三谢嘛,则谢楚国人杰地灵,有若干人才为寡人所用,此次若无昌平君等人,局势势必很难控制。” 嬴政本是想说楚国出现了李斯,景凡这样的人为他所用,却觉得不大合适,临时改了口。 “既是自家人,王上何必客气。”南苏公主轻声说道,“不知父王派到边境的驻军,撤兵了没有。” “寡人先派人查探一下,然后便给你父王写信,如果边境没事的话,就让楚王撤军回去,毕竟赵、魏两国都已经退兵了。”嬴政说道。 嬴政知道吕不韦定然密切关注着楚军的动向,所以问一下吕不韦便是了,至于楚王不撤军的居心,也就不必要关注了,反正楚王是不敢打过来,虽然楚王对于郢城仍然耿耿于怀。 用罢了早膳,嬴政带着南苏公主一起到华阳宫向华阳夫人请安。 嬴政对华阳夫人说明了想要向列国赠送国聘一事,并请求华阳夫人尽早将大婚之日定了下来,以便向诸国言明。 华阳夫人笑了笑,说道:“王上大婚的日子,哀家早就挑选好啦,吕相邦那边,也已经通了气,就定在四月十九,王上意下如何。” 嬴政心里盘算,还有四十余天的时间,倒是足够处理各国的事情了,想必古承宫的修缮工期也会更加宽裕,随即应道:“一切悉听王祖母旨意。” 华阳夫人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南苏公主的肚子,笑不自收,随即聊起了家常。 看着华阳夫人的状态,嬴政心安了许多,减少了一丝愧疚,也少了一份担忧。 从华阳宫出来,二人均记挂着胡羽公主,嬴政便带着南苏公主直接来到夏夫人的住处。 夏夫人与胡羽公主正在闲聊,谈论着一些赵国的风土人情,胡羽公主嬉笑着描述,但眉宇间也偶现着一些思乡之情。见了嬴政进门,胡羽公主起身让了座位。 向夏夫人请了安后,嬴政微笑着说道:“不知胡羽在祖母这里,可还乖巧?” “乖,当然乖。”夏夫人笑着看了看胡羽公主,又看了看南苏公主,说道,“这两个孙媳啊,是真的不错。” 南苏公主淡笑着轻轻垂首,胡羽公主却颇为顽皮地侧首斜视嬴政。 “祖母喜欢就好了。”嬴政顿了一顿,说道,“昨日祖母说的事,孙儿已经差人去办了,并且借此向诸国行国聘之礼,方才太王太后也定下了大婚的日子,是四月十九。” “四月十九。”夏夫人低念一声道,“倒是个好日子,操办各项事情也正来的急。” 嬴政见夏夫人也赞成,更无半点疑虑,喜道:“如此,寡人便昭告天下,四月十九,大秦的王,便要大婚纳妃啦!” 说罢,嬴政又欣然看了看南苏公主,又看了胡羽公主。 两人更是美滋滋的,面范红润,娇艳欲滴。 南苏公主毕竟不像胡羽公主那样难为情,轻声说道:“今日该由南苏陪伴祖母了,王上还是尽早准备胡羽妹妹的事,太王太后的侍婢也都留在华阳宫了,眼下正是时候。” 胡羽公主闻听此言,耳根更红了一片,不作声响。 嬴政想起胡羽骑马射箭的风姿,再看她现在的娇羞模样,不禁暗笑。 夏夫人知道南苏公主说的虽是实情,但暗有调侃之意,何况这种事情由平辈所促成毕竟不妥,忙解围道:“王上,这也不是小事,回去准备妥当,待到晚些时候,让嬴福将胡羽送了过去,现如今,便让两位公主共陪老身片刻。” 嬴政有了台阶,自然要下:“孙儿遵命,这便回去准备。” 出了门,嬴政思索的倒不是胡羽公主的事,而是该如何给列国致信。与他国的外交不是小事,还是应该听听吕不韦的意见。 回到寝宫,吕不韦却正等在书房门口。 之前李斯带着嬴政的旨意去了吕府,吕不韦心知由嬴政亲笔致信固然显得诚恳,但又怕嬴政忙中出错,所以与李斯一同进了宫。 “仲父倒是来的快啊。”嬴政一边向吕不韦看坐,一边说道。 吕不韦也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老臣对于列国的事情知道的还算清楚,特来助王上一臂之力。” 嬴政点了点头,转身拿出写给赵王的信帛,递给吕不韦:“这是寡人写给赵王的信,请仲父先过目。” 吕不韦恭敬地接过了信,看了起来。 趁着吕不韦看信的功夫,嬴政出了门,向赵高交待了些什么,才回到书房之中。 吕不韦看完了信,问向嬴政:“这封书信,是王上亲笔所写么?” “写封书信,有何难事。”嬴政有些不解地问道。 吕不韦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分寸掌握的极好,想必在这赵王的有生之年,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到也未必,想那赵王耳根软,做事不太有原则。”嬴政说道。 “这倒是不打紧,老臣会安排使臣先与郭开见面,其他的事情自有郭开安排。”吕不韦底气十足地说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仲父说的法子倒是可行,将国礼分出一些给到列国的众臣,以便日后待用。” 吕不韦应声称是,神色笃定。 嬴政心里暗自高兴,如此一来,既洞悉了吕不韦的嫡系,又买通了列国的权臣,一举两得,花些钱财实在是划算的很。 “不如这样。”嬴政面上却颇为平和地说道:“寡人对赵国颇为了解,所以写信写的顺畅,但其他几国却不敢说,现下寡人先用竹简写了初稿,由仲父审阅,修整了之后,寡人再抄写到锦帛上。” “如此甚好。”吕不韦点头说道,“老臣为王上砚墨。” 整理了竹简,嬴政一封接着一封的写了起来,偶有思顿,但也颇为迅速。 吕不韦在旁一封接着一封地修改,但整体的改动都不是很大。 吕不韦将改动好的竹简放在一边,又亲自向各国的某位重臣分别写了封书信。 嬴政拿过吕不韦修改后的竹简,略微过了一目便抄写在锦帛之上。 两人各自奋笔,忙的不亦乐乎。 晌午时候,嬴政与吕不韦共用了些午膳,又合计了一下,命赵高将李斯叫了来,一起整理信函。 李斯对信函的内容并无太多异议,只是大体看了一下,毕竟吕不韦用心修改过的东西,如果自己再提出些别的看法,终究不妥,更何况嬴政所写的内容,是之前跟李斯商议过的。 “王上,吕相邦,微臣觉得,既然预计增加国礼的数目,那么此番所选的国礼类别,便应花费些心思,否则这书信也无非哄得列国开心一时罢了。”李斯说道。 嬴政思忖了一下,问道:“所谓国礼,无非是些金银珠宝,玉器骏马之类,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吕不韦也疑惑地看着李斯,等着他的回答。 李斯却笑了笑说道:“这些财物,若是送了出去,便会耗大秦之国力,而充实列国之谷仓,此消彼长之间,总是大秦在吃亏。微臣建议,咱们应该送一些造价不高,但各国却见所未见之物。” 听李斯这么一说,嬴政下意识地望了书房的内室一眼,明知李斯不会将内室那些各国未曾所见的东西当着吕不韦的面说出来,却也在疑惑李斯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李斯看了看吕不韦,说道:“昔日吕相邦府中的那些工匠,如今聚在景窑之中,为报大秦之恩,合众工匠之才智,打制了一些器具,样子还算精美,想必诸国是未曾见过的。” 吕不韦皱了皱眉,心道:何等器具,还会比金樽银杯来得高贵。 嬴政似乎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寡人倒是见过,不知先生那里可有样品。” “王上,吕相邦请稍候。”李斯说罢,转身出了书房的门。 不多时,李斯提着一个木箱进了屋子,放在地上,随即打开。 嬴政和吕不韦同时凑上来观看,这一看,不由得令二人目瞪口呆。 第86章 不同的味道 李斯将木箱打开,只见木箱里塞着许多的棉花,显然是为了起到防震的作用。各式各样的白色器具横躺在箱中,晶莹剔透,闪闪发亮,观其表面,却要比金器圆润,比银器还要夺目。 吕不韦盯着瓷器问道:“这……这是何物?” 李斯拿起了一个茶壶,递给吕不韦,说道:“吕相邦,这当然是一个茶壶。” 吕不韦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瓷壶,却感觉入手一片润滑,更是一片清凉。 嬴政也伸手拿过了一个汤勺,仔细观看。 “此乃由陶器添加了一些工匠们偶得的一种釉质,制作而成,因时日尚短,所以各项工艺均未成熟,并未雕琢和染色,不过也颇为赏心悦目了。”李斯解释道。 嬴政虽然见过这种瓷器,却并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样式,不禁放下汤勺,拿起了一个酒杯,又端详起来。 吕不韦却仍在仔细观察瓷壶,见其壶身微泛青光,接口处平滑工整,重量也不似金银铜铁一般沉重,手感极好,且极具观赏性,不由得赞了声好! 李斯接着说道:“既然吕相邦觉得好,想必诸国的王公贵族也会颇为赞叹,而这样的技巧,却唯独大秦独有,难道这样的国礼,不甚贵重么?” 嬴政笑着说道:“这便是以铜铁的价值所制作,而金银却难能买到。” 吕不韦这才收回了视线,说道:“美玉虽美,却不实用,这瓷器却将陶器的品质提升了一大截,想必那些王公贵族必会争先获得,却不知此物的产量如何。” 李斯笑着对吕不韦说道:“即便是产量足够,也不宜多送,常言物以稀为贵,叫那王公贵族抢破了头脑才好。” “哈哈哈……”吕不韦笑道,“此言不错。” “既然如此,明日便叫景凡多带些制好的瓷器进宫,本来寡人是想在大婚之时使用,这下更有用处啦。”嬴政高兴地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王上莫不如将这一套瓷器送与吕相邦。”李斯见吕不韦十分喜爱这些瓷器,提醒嬴政道。 嬴政也早看出了吕不韦的心思,随即说道:“这是自然,虽说这瓷器日后多的是,但这第一套物件的意义却是非凡,不如就送了仲父。” 吕不韦喜出望外,但也假意推却。 嬴政坚持要送,吕不韦也就不再推脱,谢了王恩便收了。 嬴政和李斯都看得出,吕不韦是故作镇定,实际心中早乐开了花。 三个人又核算了一下所需瓷器的数量,然后又由李斯执笔,整理出了列国国礼的详单。 吕不韦于是又整理了一份出使列国的使臣名单,请嬴政参详。嬴政哪会有什么异议,当即定下了这些人选。 吕不韦心中又是一阵暗喜,却不知道自己的嫡系下属已然暴露无疑。 一切整理就绪,吕不韦请辞后,提着装有瓷器的木箱回了相府。 嬴政笑着对李斯说道:“先生,这步棋咱们走的可是妙了。” “如此一来,一举多得,实是王上的幸事。”李斯拱手回应道。 “只不过,寡人之前见过景凡他们所造的瓷器,并非如此精美啊?”嬴政对于瓷器的事确实颇感意外。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之前见到的,是各种类型的涂料与陶碗相互融合的样子,而涂料的成分一旦固定使用,瓷釉的制作便不是难事,制陶的模具也都是现成的,这些瓷器制作的也就不费什么事了。” 嬴政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依先生看来,这涂料可算是复制出了?” “真正的涂料,也不算是一模一样的复制出了,景凡所制出的瓷釉,不过是将少了几种成份的涂料结合陶器烧制成了瓷器而已。”李斯略微摇了摇头,说道。 “是这样。”嬴政并不显得怎么急迫,“那就不必着急了,先办了寡人的婚事,再说其它。” 李斯对于嬴政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眼看着达到复制物品的要求的话,就可以再进入武王陵的下一层,《易经》也会跟着凑齐了,嬴政反而放稳了心态,不那样焦急了。 但李斯却没有多问,见天色已然不早,请辞去了景窑。 嬴政跟着李斯走到了书房门口,将赵高叫了过来。 “寡人命你准备的,你都准备好了么?”嬴政问向赵高。 “回王上,都准备好了。”赵高拱手说道。 “好,去将胡羽公主迎来,然后安排几个婢女服侍。”嬴政低声说道,“之后,你去一趟景窑,嗯…最好每天都了解好那里的详细进展,方才李斯拿出的瓷器,着实叫寡人吃了一惊。” 这时李斯已经走远,赵高见四下无人,也是低声说道:“回王上,那一木箱的瓷器,便是奴臣在晌午之前取回来的。” “哦?”嬴政倒是颇感意外。 “那时王上正在与吕相邦整理书信,奴臣不敢打扰,便拿给李斯大人看了一下,谁知李大人却拿了过来,送与了吕相邦。”赵高语气忿忿,似乎心有不甘。 “哈哈哈…”嬴政笑道,“原来如此,安心,别人不会抢了你的功劳,至于送给吕相邦,也自有其用意。” 赵高怔了一下,显然没明白嬴政的意思。 虽然周围没人,只他们两个,但嬴政还是向赵高凑了凑,低声说道:“这瓷器虽然刚研究出来,数量稀罕,但有景凡这帮子工匠,原料又不罕见,以后想必想要多少便可做多少,而吕相邦又明显的及其喜爱,倘若寡人不送,他也会想着法的得到。而寡人不仅送他这一箱,还要多多送他,然后再调查他都送给了谁。” 赵高恍然大悟,说道:“王上是说,顺藤摸瓜,引出吕相邦的党羽?” “不仅是朝中的。”嬴政拿出了吕不韦写给他的使臣名单和列国的众臣名单,说道,“想法子盯紧了这些人,包括列国的,必要的时候,暗中去找蒙武将军协助。” “奴臣遵王命。”赵高收起了写有名单的竹简,退步出门。 不多时,赵高将胡羽公主送到了书房门口,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胡羽公主俏丽地现在门口,羞怯怯地摆弄着头发。 嬴政迎了过来,笑着说道:“你这样羞答答的,倒叫寡人不习惯了。” 听嬴政这样一说,屋子也只有他们两个,胡羽公主随即放松了下来,嗔道:“王上整天就围着南苏姐姐转,哪里还想得起人家。” 嬴政知她心有妒意,于是假装沉声道:“依你说来,寡人到真成了好色之徒,整天围着女人转了。” 胡羽还以为嬴政真生气了,连忙解释道:“胡羽并非此意,王上切莫动气。” 嬴政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拉着胡羽公主的手,坐了下来。 “寡人没有那么小气,哪有那么容易生气。”嬴政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胡羽见嬴政没有生气,便笑着说道:“王上,胡羽也没有那么小气,更没有想要跟南苏姐姐争些什么。” “这才像你。”嬴政笑道,“其实,寡人是不急的,只是王祖母迫着寡人,说是要有借有还,她失了成蟜,便要寡人赔她一个曾王孙来,于是便叫南苏来侍寝的。” 这个原因,之前向胡羽解释过,只不过是南苏所述,如今嬴政亲口说出来,心中才感觉通畅了许多。 “如此说来,太王太后是亏了。”胡羽说道。 “何以见得?”嬴政问道。 “若是得了个曾孙女,太王太后不是亏的吗。”胡羽公主低声说道。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 说笑了一阵,嬴政问道:“南苏的琴声甚是美妙,你会抚琴吗?” 胡羽摇了摇头,说道:“胡羽只会舞刀弄枪,不如,再跟王上比比射箭。” 嬴政想起了上次游猎输给她的情景,便推脱说道:“这是王宫,哪能胡乱射箭,不如你给寡人舞剑。” “好。”胡羽起身去拿剑,可将佩剑从剑鞘中拔出的时候,却看见这柄佩剑只剩了半截。 嬴政这才想起,刚得到轩辕剑的那天,与李斯试剑,而将此柄佩剑砍断了,之后却忘了更换,这柄断剑便一直放在那里,被遗忘在了角落。 胡羽却盯着断刃,喃喃地问道:“王上,是何利刃斩断了此剑?” 胡羽天生爱武,怎会看不出这柄剑是被斩断。 “这剑在之前出了个豁口,后来与别的利刃碰在一起,便崩断了。”嬴政随口说道。 “王上当胡羽是小孩子么。”胡羽撅起小嘴说道,“这剑哪有断口,分明是被斩断的,想必那另一口剑及其锋利。” 女人刨根问底起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嬴政见瞒她不住,便说道:“那剑确实锋利了些,不过也不稀罕。” 胡羽放回了断剑,来到嬴政身边,伸出一只小手,说道:“王上,拿来看看。” 嬴政面露难色,说道:“没什么好看的,寡人命人再拿来把剑,替换了便是。” 哪知嬴政越是这样说,胡羽便越是好奇,心想嬴政定是藏了什么宝刃,不舍得拿出来给她瞧瞧,于是缠着嬴政没完。 嬴政扭她不过,只好说道:“看看可以,不过你千万不可向别人提起,任何人都不可以。” 见嬴政说的郑重,胡羽心知嬴政并非说笑,反而好奇心更为强烈。 嬴政让胡羽等在原地,转身进了内室,将轩辕剑取了出来。 嬴政的衣袖遮住的半个轩辕剑的剑身,但还是遮挡不住耀眼的金色光芒。 胡羽在看见轩辕剑的刹那间,不由得呆在那里,不只目光无法移动,就连嘴都僵在那里,无法言语。 嬴政走到胡羽的跟前,用轩辕剑在胡羽的眼前晃了几晃。只见胡羽头虽未动,眼珠却跟着轩辕剑转了几圈,一瞬也不肯离开。 嬴政不禁觉得好笑,将轩辕剑放在了胡羽的手中,又抓着她的肩膀摇了摇。 胡羽这才缓过神来,双手用力握着轩辕剑,自上至下的打量着轩辕剑,口中喃喃道:“好一口金色宝剑!” “金色的倒是不假,却也没什么稀奇的。”嬴政尽量压低着轩辕剑的身价。 “王上,这宝剑叫做什么名字?”胡羽的灼灼目光盯视着剑鞘上的怪异纹路,还有那类似怪兽模样的图案。 “一柄剑而已,还取什么名字。”嬴政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被胡羽知道了这是上古至宝,还不被她索要了去。 锵的一声,胡羽抽剑出鞘。只见剑刃同样是金色,而且是比剑鞘还要耀眼的亮金色,直看得叫人目眩神迷,如临梦幻。 嬴政知道胡羽尚武,遇得宝剑,就是看上一夜,也并非不可能,便随即说道:“不如,你就用这把剑来为寡人舞剑。” “好!”胡羽喜道,然后将剑鞘递给嬴政,转身快步出门。 嬴政也是快步跟了上去,刚到门口已见胡羽舞了起来,利剑刷刷地划破气空,西沉的日头映照在金色的剑芒上,显得更为耀眼。 映入嬴政眼中的,是世所难见的美景,身着红色胡服,舞动金色利剑,宛若天仙舞剑一般,剑随人动,人随剑舞。 嬴政不由的呆了。 与南苏相比,真乃一静一动,一文一武,一个似柔风细雨,一个似骄火艳阳。 一个娇柔,一个矫健,味道果然不同。 第87章 金银替代品 次日清晨,嬴政早早地醒来。 有了与南苏的先例,嬴政将夜晚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睡眠上,天天不休息,可是不成。 看着身侧的胡羽,没了胡服的装扮,头发也散落下来,这本就是个十七岁妙龄的俊俏公主,却又如此与众不同。 嬴政起身穿好了衣服,悄悄将胡羽身侧的轩辕剑拿了过来,又怕光线将她晃醒,连忙找了块锦缎,将轩辕剑缠裹上了,放在了一旁。 想起昨夜,胡羽舞完了轩辕剑,竟然始终不舍得撒手,嬴政要了几次都没能要回来。 最后胡羽实在是爱不释手,竟然睡觉的时候,也放在了枕边。 这让嬴政感觉怪怪的,却也得以养足了精神。 嬴政没有敢惊动胡羽,拿着包裹好的轩辕剑,向书房走去,边走边想道:看来是要找景凡先仿制一把轩辕剑了,这丫头见了好剑却比见了娘还要亲,正好景凡今日会入宫,赶紧提及了此事。 来到了书房内室,嬴政也没将外面的锦绸拿掉,毕竟轩辕剑太多显眼,还是包裹上的好。放进了暗格,却还是不放心,于是嬴政在外面又上了把锁。 长舒一口气,嬴政这才去用了早膳。 没过多久,赵高带着景凡来见嬴政,两人手中分别拎着一个木箱,竟与昨日装瓷器的木箱一模一样。 嬴政喜出望外,知道里面装的定然也是瓷器,便命二人轻轻地放在地上,亲自上前打开了第一个。 小心地拿出了一个物件,见是一个瓷碗,却不由得目瞪口呆。 碗身与昨日所见相仿,但碗的底座和边沿的下面却是雕上了水波形的花纹,而且还上了颜色,比粉深邃,比红淡雅,翻过碗底,还见到一个红色的喜字,颇具美感。 嬴政小心地放下瓷碗,又拿起了一个瓷壶,却见到花纹和色泽与瓷碗无异,不禁赞道:“妙啊,妙!” 景凡拱手问道:“今日所造,却比昨日的那些更有了些改进,不知王上喜爱否?” 喜不喜爱早就写在嬴政的脸上,哪还用问了。 “着实喜爱。”嬴政的嘴角始终没有合拢,说道,“吕相邦昨日还以为自己得了宝贝,若是见了今日这一套,还不找寡人来还了。” 几个人相视而笑。 李斯听见书房的动静,料想是景凡来了,便跟着进了门。 嬴政见李斯来了,便将手里的茶壶递给李斯,回手又拿起了一个瓷盘。瓷盘的体积比其它物件大了些,所以上面雕了两层的水波花纹,甚是好看。 “不错,看来景家班的进展颇为迅速啊。”李斯也赞叹道。 听到李斯夸奖别人着实不易,几个人都看着李斯,心中暗笑。 李斯却像没看到一样,双手用力,只听咔崩一声,瓷碗被掰成了两半。 几个人被李斯的举动惊得愣在了那里,嬴政手中的瓷盘都差点掉在地上。 “先生,你这是……”嬴政不解地问道。 “王上,看来这瓷器精美是有所进步,但坚实的程度,可就不敢恭维了,想必是烧制的工艺尚需改进。”李斯将瓷碗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面。 景凡听道李斯原是此意,便拱手说道:“李大人说的即是,回去之后,吾等自会改进其韧性。” “可惜了。”嬴政看着碎碗说道,“若是吕相邦见了,还不心疼的要了命。” 李斯也被嬴政逗笑了,轻声说道:“若是吕相邦见了,再送他一套便是,每改进一次,便送他一套,倒是有趣的很。” “那景家班还不被他抢了回去。”嬴政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 嬴政命赵高将之前与吕不韦整理的礼单拿了过来,交给景凡。 “一个月内,按这上面的数量造出来,有问题么?”嬴政问道。 景凡大体算了一下所需瓷器的数量,苦笑着道:“王上,咱们这班子工匠,有半数以上都去了古承宫,这人手不够,可实在说不准啊。” 嬴政微微点头,刚要说话,却听李斯说道:“王上似乎算漏了一事。” 嬴政看向李斯,问道:“何事?” 李斯笑着说道:“咱们用瓷器代替了金银珠宝,固然省下了大笔钱财,可这些瓷器却是极易损坏之物,方才微臣折断了一只碗,便是要说明此点。” 嬴政略一思量,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这些瓷器在路上经遇颠簸,极易损毁么?” “正是。”李斯点了点头,说道,“越远的路途,损毁的数量可能就越多,若是按正好的数量运送过去,等到到达目的时,数量定然不足,所以需要多备一些,以防损毁。” 嬴政面露难色,说道:“方才景凡已说人手不够了,若再增加数量,怕是时间不够了。” 李斯却底气十足地说道:“王上莫要心急,咱们从几个方面入手,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嬴政知道李斯是在卖关子,喃喃说道:“总之这送瓷器的建议是你提的,能不能行得通,便全依了先生。” “好说。”李斯笑着看向景凡,说道,“景班主,在你看来,这瓷器还可以再坚固一些么?” 景凡思量了一下,说道:“若是原料的配制没问题得话,那便是火候和流程上的事了,多些时日倒是可以试将出来。” 李斯清了清嗓子,说道:“制造这瓷器,与制作陶器可不相同,制瓷必须要用瓷土,并且需在练泥时尽可能地去除杂质,火候的温度也要提高一些,对于釉质也要把控的均匀,你依照此法,回去再试一试。” 嬴政好奇地问道:“若是依先生所言,再制出的瓷器,岂不比眼前的这些更为美妙?” 李斯说道:“定然如此。” 嬴政摩拳擦掌,很是期待的样子。 李斯又看向赵高说道:“赵总管,古承宫那边,能抽调回多少景窑的工匠?” 赵高颔首说道:“依工期来看,便是都抽调了回去,时间也是充裕,毕竟可以补充普通的工匠进行善后。” “好,那便将古承宫那边的工匠们都尽数送回景窑。”李斯说道。 赵高没有答话,看向嬴政,心道:这工匠们才征调过来几天,却要全都抽调了回去,毕竟古承宫也不是小事,且看看王上怎么说罢。 嬴政却是想都没想,很爽快地说道:“就照先生说的办。” 赵高这才领了命。 李斯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事,需要劳烦赵总管。” “李大人请讲。”赵高拱手说道。 “这古承宫已在收尾的阶段,需命人多收集些木头的碎屑,然后打磨成细粉,宫中所用的棉花,碎布之类的,也尽可能的多准备些。”李斯说道。 这次没等嬴政询问,赵高便好奇的问道:“要来这些物事,是为何用?” 李斯指了指面前木箱中的棉花说道:“这不是就在眼前么,这些瓷器的旅途遥远,放了这点棉花可不够用,只怕打碎的更多。咱们用木条将每样瓷器隔了开,再将木屑、棉花、碎布填满了木箱,瓷器四周碰不到硬物,自然破碎的几率就小了许多。” 众人这才顿悟,连声称妙。 李斯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列国的都城,距离咸阳各不相同,先做出的瓷器应先送往最远的燕、齐两国,其次是中距离的赵、楚,最后才是魏、韩。而每个使臣队伍后面都应多跟着两组车辆,进城之前开箱检验,将碎掉的换回即可,这样损耗小的后备车辆也可补充距离较近的损耗较大的使臣队伍。最后定要将碎片也带回来,且不可丢弃在途中。” 景凡连连点头道:“若是留了碎片,列国便可能会去研究制法。” 赵高问道:“难道送了这么多的成品,列国却不能研究制法么?” 嬴政用手指点了点赵高,笑道:“亏你还自诩是个聪明人,这么稀罕的物件,谁舍得打碎了,不打碎,便没法研究。再说即使打碎了,也不见得会弄清楚什么。” 赵高略显尴尬,连连称是。 “即便研究了,倒也不怕,料他们十年八年的也未必有所进展,而到那个时候……”李斯说到这里停住了。 嬴政与李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嬴政又问向景凡道:“按照先生所说的方式,可能制出足够的数量么?” 景凡思量了一下,说道:“若是在古承宫的工匠都回来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好!”嬴政说道,“就按先生说的办,不过,只送瓷器毕竟不妥,珠宝,马匹也送一些,若是瓷器的数量不足,最后的魏,韩两国便送些其它的凑数。” 提到魏国,赵高在旁边提醒道:“王上之前将魏国公主送回了魏国,聘礼之中并未涵盖魏国,可国礼却又带上了魏国,不知这是为何。” 这是昨日吕不韦的意思,嬴政想到虽说这次没娶魏国的公主,但事情却不能做的太绝,请帖和国礼该送还是得送。 “此次对于魏、赵的战事未曾开启,而如今寡人欲想这几年内积蓄国力,不再对外征战,所以这国礼嘛,算是双方的一个台阶罢,图个喜庆。”嬴政平和地说道。 赵高明白了嬴政的用意,也就不再说什么。 嬴政对景凡说道:“仿制物件的事,等到备齐了国礼之后,再运行,不可误了政事。” 景凡知道此时赵高在场,有些事嬴政可能不便言明,没再多问,躬身领旨。 叩拜了嬴政,三个人各忙各的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嬴政暗自窃喜。 用瓷器代替了金银,便减少了一大笔的国库支出,吕不韦的私党终于即将浮出水面,而列国也会出现秦国可以利用的贪财之人,唯独是所娶的公主有些过多,想想南苏和胡羽两位公主,嬴政不由得腰间一酸。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小太监常顺拜礼道:“禀王上,吕相邦送来消息,王贲将军从边境班师回来了,还带回了蒙恬将军,预计未时过半到达城外。” 嬴政心中奇怪:算日子,王贲是该抵达咸阳了,不过蒙恬与他怎会遇到了一起。 第88章 西楚之地 嬴政听闻王贲率军归来,早有预料,但听说蒙恬跟着一起回来了,便心生惦念,也颇为奇怪蒙恬怎么跟王贲遇到了一起。 早早地用了些午膳,嬴政命赵高备车,并将三套完整的瓷器都拿到了车驾上,来到了吕府。 吕不韦慌忙出来迎接,躬身说道:“老臣正要动身入宫,邀王上到城门外迎接王贲将军凯旋。却没想王上先到了老臣府上。” 嬴政笑了笑说道:“谁邀谁还不都是一样,寡人为仲父带了些宝贝过来,所以提前了些。” 吕不韦将嬴政请进屋内,但瞧见赵高和随从的两个小太监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木箱,不由得双眼放光。这个木箱他见过,正是存放瓷器的箱子。 坐定了之后吕不韦便问道:“王上所说的宝贝,可是瓷器么?” 嬴政知道吕不韦早就注意到了箱子,便抬手将赵高招呼过来,赵高将木箱放在桌子上,小心地打开了箱子。 吕不韦起身疾步走了过去,拿出了一个瓷碗,仔细观察,却不由得呆住了。 昨日吕不韦拿回府中的那箱瓷器,已经被他视若珍宝了,如今看到眼前的这些瓷器比昨日的还要精美细致,简直高兴地合不拢嘴。 “仲父觉得怎么样?”嬴政笑着问道。 吕不韦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看来这景家班的功底还真是不错,才一天的功夫,竟有了如此改进,想必这花纹是可以随心怎么雕上去都行了。” “这是自然。”嬴政说道。 吕不韦眼睛瞪圆了,一副发现了金矿的表情。 嬴政却颇为平和地说道:“这三箱瓷器,寡人送仲父一箱,另外两箱是想赏给吕文和吕武的,他们为寡人修建古承宫,辛苦得紧,由你亲手赏给他们。” 嬴政轻描淡写地送了顺水人情。 吕文、吕武督建古承宫,确实有功,也应该赏赐,可嬴政却借吕不韦之手来赏赐,这既给足了吕不韦颜面,又足以让吕不韦突显赏赐之物的价值。 至于赏不赏于吕文和吕武,那便是吕不韦的一念之间了。 吕不韦喜出望外,代吕文、吕武谢了恩,命侍从将三箱瓷器拿了下去,连连叮嘱务必要轻拿轻放。 嬴政心中暗喜,这类的瓷器以后可是取之不尽,到可以办到许多大事。 安置好了三箱瓷器,吕不韦看了看时辰,然后整装备马,陪同嬴政一起向南门行去。 两个人骑着马并肩而行,后面跟着赵高与吕不韦的侍从。 “仲父,寡人听说蒙恬是跟随王贲一起回来的。”嬴政说道。 “确实如此,王贲传来书信,说道蒙恬正在他军中,至于缘由,却并未提及。”吕不韦说道。 嬴政有了一丝疑惑,自言自语道:“蒙恬出行的路线,应该与王贲归朝的路线重叠不到一处啊,莫非出了什么变数?” 吕不韦心情尚好,便安慰道:“王上不必疑虑,见了面问清楚便是了。” 嬴政点了点头,骑马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到达南城门的时候,传令兵早已在城门口等候,见两人走近,忙上前跪拜道:“禀王上,吕相邦,王贲将军已抵达城外,等候王上诏命。” 吕不韦挥了挥手,说道:“传命接驾。” 传令官领命,向城外骑马奔驰而去。 嬴政和吕不韦等人也加快了些速度,向着点兵场行去。 嬴政登上点兵场高台的时候,台下的两万余名军士齐齐跪拜。 嬴政抬手高声说道:“众将士平身。” 军士们起身,方阵前方走出一位将领,正是王贲。 王贲走到点将台下,拱手道:“末将受元帅之命,平乱殿后,后领王上旨意班师而归,特此复命。” 说罢,王贲从怀中掏出了前军先锋的兵符,双手捧至头顶。 赵高上前接过兵符,走上高台,以同样的姿势交给嬴政。 嬴政接过兵符看了看,便交给了吕不韦。 交接完毕,吕不韦派亲信安置两万军马回军营,并加以犒赏。 这时,蒙恬也从阵前走到王贲旁边,拱手说道:“臣蒙恬随同王贲将军回城。” 嬴政刚想问些什么,可转念一想,派出蒙恬的真实缘由且不可当众说出,于是说道:“都随寡人回宫。” 众人遵命,纷纷上马,跟着嬴政来到王宫。 嬴政命人去蒙府和王翦的府上,将蒙武与王翦也传入王宫,又让赵高去叫了李斯。 议事大殿后堂,嬴政、吕不韦、王贲和蒙恬刚刚坐定,蒙武和王翦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李斯也随后赶到。 众人坐定,嬴政冲蒙武和王翦笑了笑说道:“你们的将门虎子今日一同归朝,所以邀你们同来。” 蒙武和王翦一同拱手道:“末将谢王上。” 嬴政点了点头,看向王贲,说道:“先说要紧的事,边关情况怎么样。” 王贲拱手道:“禀王上,赵国那边已经撤军多日,小将得到诏令,才知已与赵国讲和。但究其缘由却因魏国而起,故而魏国方面却不得不防,于是便移师魏国边关观察动静,过了几日见魏国似乎也并无交战的意向,刚要请奏王上是否班师,却探听到魏、楚交界处,楚国居然囤聚了十万大军,想必魏国定是忌惮这楚国的大军,所以才没有动作。但这楚军是敌是友实难分清,所以末将才又多驻扎了几日,以便观察楚军。” “你回来的时候,楚军撤退了么?”嬴政急问道。 众人也都关心这个问题,目光齐看向王贲。 “并没有。”王贲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末将搭救了蒙恬与几个司马家的族人后,又接到王上旨意,心想若是楚国真的攻了过来,末将的这点人马也是抵挡不住,所以便奉旨班师回朝了。” “搭救?”嬴政吃了一惊,看向蒙恬,忙问道:“路途中遇险了么?” 众人也都是一惊,蒙武更是眉头一紧,虽说蒙恬就在眼前,但也是迫切地想知道当时的情形。 蒙恬自知这种场合不宜说的过多,平缓地说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末将奉了舅父之命,前往巴地送些物品,然后顺江东下,来到了郢城。却不想这楚国古都明着是大秦的土地,暗地里却楚匪横行。” 蒙武急问道:“楚匪?何为楚匪?” 蒙恬解释道:“当年大秦虽攻下了楚都郢城,可双方却均是伤亡惨重,楚军奋死抵抗之余,被击溃的余部分散于各个山头,做了匪盗。” 吕不韦眉头一凝,说道:“若是溃军转做了山贼,那么数量可是不少啊,怎得咱们都不晓得。” “这些匪患较为分散,也很少扰民,只见了富户,才有所举动。”蒙恬说道,“也正是没什么防备,吾与司马家的人,险些被捉了去。” 嬴政脸色一沉,说道:“居然有这等事,此地虽然并未封赐出去,但也有太守所镇守,怎么匪患如此猖獗。” 蒙恬轻轻摇头道:“此地多为楚民,之前的几位先王仁爱,并未下令驱赶,更不许官民对他们有所欺凌,但他们却心系楚国,仍以楚人自居,口中称此地,仍为西楚,意为位于楚国西面的楚地。” 吕不韦听到先王的字样,仿佛想到了什么,说道:“不对啊,攻占郢城,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那时的楚国溃军,如今想必已经六十多岁了。” “不错。”蒙恬点了点头,面色阴沉地说道,“如今的山匪,其实是那些老山匪的子孙,曾经的那些溃军做了老山匪,也都娶妻生子,圈地封山,过着部族一样的生活。” 众人听了,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事情,与国中之国有什么区别。 “难怪那些当年的残军会各自占据山林,有恃无恐,想必是有不少的乡绅和百姓,暗中维护他们,保证他们的供给和安全。”吕不韦在一旁分析道。 “正是如此。”蒙恬说道。 蒙武看着蒙恬,明知他并无事,却不免担心地问道:“当时的情形可否凶险,司马家的人都没事。” 蒙恬的面色虽然平和,却也似心有余悸:“险情倒是有的,吾带着司马家的人一路奔逃,险遭敌手,情急之下一路向北,这才遇到王贲兄弟的队伍,化解了险情。” 王贲在一旁说道:“是啊,末将见蒙恬被追赶,于是率军剿灭了追击的来匪。” 嬴政忿忿地说道:“可恨,若不是王贲,蒙恬岂不是遭了毒手,李信是干什么的,他的人马都是白吃饭的么?” 李信与蒙恬自幼陪伴嬴政读书练武,三个人关系十分要好,而就在去年,李信刚行了冠礼,被派往郢城做了太守。 蒙恬见嬴政动了怒,忙说道:“王上切莫动怒,微臣此次是私下出行,李信太守并未知晓,何况险情来的突然,李信便是知道了讯息,怕是也追赶不及。” 嬴政平静了一些,想到蒙恬出行的原因,沉声说道:“即便如此,纵容盗匪也是过错。” “李信确实有过,只是不知道他对匪患之事了解多少。”吕不韦在旁说道,“只是治罪,终究解决不了匪患的问题。” 嬴政看了看吕不韦,问道:“那依仲父看来,眼下该如何去做?” 吕不韦略微思量了一下,语气颇为严谨地说道:“现下王上大婚在即,想必李信也定会回到咸阳,王上可传命于他,命他在回朝之前,务必查清各地山匪的底细,共有多少分支,每支有多少人马,有没有招降的可能,这些都要探查清楚,否则,可真要治他个失职治罪。” 吕不韦终究是老江湖,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早就心中有数。 “仲父说的极是。”嬴政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蒙武和王翦,说道,“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蒙武看了看王翦,拱手说道:“末将也觉得先是查清了情形,再做打算才是。” 王翦跟着说道:“王翦是个粗人,只懂阵法,不懂政事,王上若想清剿匪患,派老臣带兵过去便是。” “王上,还是弄清楚了再说罢。”吕不韦仍然行事颇为小心。 嬴政的目光扫视了一周,看见一直没有作声的李斯,便问道:“先生如今身居廷尉一职,现今怎是一言不发?” 李斯拱手道:“微臣虽然见识浅薄,但王上已然问及,只好发表些愚见。” “先生请讲。”嬴政抬手示意道。 李斯清了清嗓子,说道:“依微臣看来,动用军力来解决此事,非但不会排除隐患,反而会变本加利。若是这些楚国之人一门心思地对抗大秦,即便是杀净了一批,还会再涌进一批来与楚军里应外合,夺回失地。微臣也是楚人,却甘愿为王上赴汤蹈火,为何?” 吕不韦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李大人说的,确有些道理。” 众人也思索这李斯说的原因。 李斯继续说道:“如今之计,莫不如在朝中选定一位楚籍的功臣,或将此地封赐于他,或任命其为刺史,前去广施恩泽,收服山匪,收拢百姓之心,这才是长久之计。” 硬抢过来的地盘,哪会那么好管理,何况郢城还曾是楚国的国都。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众臣,众臣也互相看了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而后齐声说道:“昌平君!” 第89章 野心 昌平君无疑是最适合治理郢城的人选,他毕竟是楚国王室的后裔,定然会令当地的楚人所信服,所以众人才同时想到了昌平君。 嬴政略微思量了一下,便问向李斯道:“依先生看呢,昌平君是否能解决此事?” 李斯淡淡地说道:“昌平君固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否重用,还要王上多做计较。” 李斯的意思也很明显,用昌平君来解决郢城的事没有问题,但与跟前这几个人相比,却未必可信。 嬴政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感到有些可惜,不过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 这时,蒙恬说道:“王上,微臣还打听到一事,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也该说出来。” “何事?”嬴政问道。 蒙恬思量了一下,说道:“微臣在郢城时曾经打听过,听说这些山匪也并非一盘散沙,临近郢城的楚国边界,据说有一个家族,很是受人尊敬,也收容了不少郢城附近的楚人,而这些山匪也多与此家族有所瓜葛。” “哦?”嬴政问道:“这个家族姓什么?” “姓项。”蒙恬说道,“这个项家,原本是楚国旧都郢城的一户权贵,有自己的私兵,郢城沦陷之后,便迁到了如今的楚境之内,但这些年仍对故土耿耿于怀,暗地里一直有所活动,若是将昌平君派过去,还要多多提防这个项家。”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这个项家的家主,叫什么?” “名叫项燕。”蒙恬答道。 “项燕?”蒙武急声道,“项燕在楚国的庙堂也是颇为出名。” 吕不韦也说道:“项家的确是楚国的大族,而这个项燕也颇有本领,只是楚国今年来没什么战事,所以名气没那么大而已。” “确实。”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寡人也听说过此人,仲父觉得,此人能帮上忙吗?” 吕不韦在一旁说道:“这些事情,现在议论还有些早,需待李信回来,视情形而议。” “那便待李信回来,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行定夺。”嬴政平和地说道。 吕不韦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请辞去整顿归来的军队和安排给李信写信。 吕不韦走了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了,嬴政看了看蒙武父子,又看了看王翦父子,心情无比畅快。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这郢城的事,还是待日后处理,蒙恬此次是为了培育谷种,这件事,说给王将军父子,到也无妨。” 李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已经将孰近孰远明明白白的表达给嬴政了。 嬴政点了点头。 李斯向王翦父子拱了拱手,便简要地将培育原谷种的事说给他们听。 王贲边听边笑,乐得合不拢嘴,还不住地擦拳磨掌,眼中闪着神光,似乎憧憬着带着足够的军粮带兵征战的场景,想象着可以将对手拖垮,还足以安抚百姓的大把的粮食。 王翦倒是比王贲沉稳的多,可也是面带笑容,深邃的眼神中,似乎另有深意。 连吕不韦都不想告知的事,如今说给了他们父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蒙武父子也是美滋滋地听着李斯的讲述,似乎这件事听多少遍都听不够一样。 等李斯说完,嬴政笑了笑,说道:“这粮食,本就是天下最重要的东西,君王攻击他国,是想多抢占些地盘,为的是多种些粮食,军士们参军,为的也是养家糊口,百姓们四季劳作,辛苦耕耘,为的也是粮食,有了这些谷种,寡人不仅要让大秦的子民富足,还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不再饱受战祸之苦。” 嬴政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几个人听的也是热血沸腾。 又是议论了一番,嬴政高兴地说道:“时候不早了,王贲与蒙恬刚刚回城,寡人要好好犒劳你们。”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相视一笑,特别的是蒙恬和王贲,嘴就没合上过。 人虽然不算多,但酒宴颇为丰盛。 喜事连连,嬴政本来这几天心情就好,几杯酒下肚,越喝越高兴,不过似乎酒量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 同一时间请别人喝酒的,不止嬴政,并且酒菜比咸阳宫中的还要奢靡。 雍城,蕲年宫。 悠扬的琴乐声中,几个舞娘翩翩起舞,身材婀娜,舞姿曼妙,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动作也稍有些迟缓,显然是已经跳了一阵,有些累了。 长信侯嫪毐已经有些醉意,半倚在桌后,似乎并没有全神地观赏眼前的歌舞。 座下的一个学士也是没有全神观赏歌舞,而是在偷瞄着嫪毐。 又过了一阵,这曲完毕,这个学士轻声问道:“侯爷,似乎是有心事?” 嫪毐正了正身姿,挥手示意舞女退下。 几个舞女施礼后,快步退了出去。 嫪毐从侧旁拿出了一个锦帛,招了招手说道:“这是秦王给各个封地的信帛,里面的内容,是成蟜自缢之前写的警示录,你们传看。” 嫪毐身旁的一个内侍接过锦帛,然后交给各学士传看。 这几个学士显然是嫪毐的心腹,而嫪毐这样做,也是想问问几个人是什么意见。 第一个学士看完了之后,递给了第二个学士。 不等第二个学士多看几眼,嫪毐便问向第一个学士道:“刘元,你怎么看。” 被称作刘元的学士的地位明显要高于其他人,位置也离嫪毐最近。 沉思了一下,刘元说道:“侯爷说这锦帛是送到每个封地和郡县的,想必并非是针对某个人,而单看成蟜的遗言,大有悔过之意,可能是无言面对自己,才会自缢。” “应该是这样,本侯料想,嬴政这样费心思,大概多是做给吕不韦看的。”嫪毐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刘元微微点头,说道:“现在的嬴政并未行冠礼,他对吕不韦的忌惮,天下人都知道,如今太后又来到了雍城,想必嬴政更要委屈求全了。” 嫪毐眉头一凝,说道:“听说本侯被嬴政封侯之后,吕不韦颇为不满,若是他一直大权在握,对本侯倒也不是好事。” “吕不韦对侯爷的不满,其实也本就是嫉妒而已,如今脱离了咸阳,终年不得一见,他也没什么侯爷的把柄,所以定然不会随便找侯爷的麻烦。”刘元说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嫪毐说道。 “依在下看,这长久之计,便是侯爷丰满自己的羽翼,拥有足以与吕不韦抗衡的实力。”刘元拱手说道。 “本侯在到达雍城的那天起,不是就已经这样做了么。”嫪毐眯起了眼,语气低沉地说道,“更何况,要忌惮的可不只是吕不韦。” 这句话一说出,五个宾客都齐齐地抬起头,看向嫪毐,包括手中捧着锦帛的那一个。 “侯爷的意思是?……”刘元率先问道。 “本侯要了这雍城,而这雍城,是秦国的旧都。”嫪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 几个宾客没人接话。 嫪毐有野心,他们知道,但却不曾想到嫪毐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将吕不韦看作追赶的目标已经是叫人望尘莫及了,现在看来,嫪毐的野心还不仅于此。 嫪毐扫视了几个宾客,肃然说道:“你们都是本侯的心腹,若是对本侯一片赤城,绝无二心,本侯自会给你们富贵,但若是……” 刘元哪能听不出嫪毐的意思,立即拱手说道:“吾等早已誓死追随侯爷,若有异心,愿身首异处,遭万世唾弃。” 其他的几个人也都跟着立了同样的誓言。 嫪毐抬起左手摆了摆,说道:“诸位不用立此重誓,本侯岂会信不过你们,只是这要成大事,光靠誓言可不够。” 其中一个宾客心直口快,说道:“侯爷有何吩咐,但讲无妨,吾等皆听侯爷号令。” 嫪毐笑了笑,说道:“古有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可见,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就有成为诸侯,甚至君王的资本,显而易见,如今的吕不韦,便有资格成为这样的人物。” 刘元颔首说道:“依在下看来,侯爷若是要赶超吕不韦,还需从基础做起。” 嫪毐看了看刘元,颇为诚然道:“说说你的看法。” 刘元拱手说道:“侯爷,如今的吕不韦确实如日中天,而其强硬并不只在于官职和权势,而在于对贤士的收拢,和对各国局势的把控,再加上军权在手,所以嬴政也不得不畏惧。” “你的意思,是本侯从这几方面着手?”嫪毐问道。 “正是。”刘元说道。 嫪毐眼珠转了一转,说道:“这招慕贤才倒是可以,只是这雍城不比咸阳啊。” 雍城无论是地位还是位置,哪方面都比不过咸阳。 “侯爷不用招募大才之士,只需要招募忠义之士即可,然后派遣出去,安插在咸阳的文擂居,相府,以及其它的地方,甚至是列国也都把人安插进去,然后重金收买一些贤士,也可多获得一些可靠的消息。”刘元平和地说道。 “呵呵,好计。”嫪毐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看来,先生早就胸有成竹了。” “至于军队吗。”刘元继续说道,“当初太后移宫时带来了一些人马,侯爷也可借此为由,招募更多的兵勇。相信只要舍得出钱财,军队的数量应该不成问题。” 嫪毐的笑容更加绽放,说道:“本侯果然没有看错人,先生果然足智多谋啊。有了钱财,自然好办事,而这敛财,却是本侯最擅长的。” 见嫪毐开怀一笑,几个门客也都长舒一口气。 嫪毐转过身,走到一个书架前面,拿起了一个盒子,走回到酒桌前。 “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嫪毐将盒子的盖子打开。 几个门客走到近前,看到盒子里的东西的时候,集体呆住了。 “这,这是……”其中一个声音有些打结地说道。 嫪毐气定神闲地说道:“这是秦王的王玺。” 刘元颇有些疑惑地问道:“侯爷,在下听闻太后在移宫之时,将王玺还给了秦王,怎么却在侯爷的手里。” 嫪毐笑了笑说道:“这个当然不是嬴政手中那个,这是本侯当初用太后手中的王玺仿制的赝品,不过足以以假乱真了。” 王玺居然都已经仿造了,这只能证明,嫪毐早就决议谋反,并且不计后果。 几个门客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言语。 “这件事,就连太后都不知晓,你们且不可宣扬出去。”嫪毐依旧显得颇为平和,“既然大家都决议要共谋大事,就要生死相依,荣辱与共,从今日起,你们就搬来寝宫住,把你们的家眷也都接来。” 几个人心里同时一咯噔。 荣辱与共的之前,家人先变成了人质。 第90章 试射飞弩 清晨,晚春的和风轻柔吹拂着托着露水的嫩叶,阳光朦胧地笼罩着这片沃土,似乎同样没有睡醒。 嬴政坐在书桌旁,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昨夜,胡羽公主又嚷着要耍一耍轩辕剑,嬴政说会给她仿造一把金剑,再给她一把上成的飞弩,这才好不容易将胡羽公主哄睡了。 早上没等胡羽醒来,嬴政便独自来到书房。 “赵高,瓷器的事怎么样了,这几天进度如何?”嬴政问道。 赵高俯身道:“回王上,进度很快,估计第一批货品在这一两日就会完成,准备好了就可以送往齐、燕两国了。” “这么快……”嬴政吃惊地说道。 离上次景凡拿来瓷器,才过去短短四天。 “王上的这批工匠,可是宝啊,比什么都要珍贵。”赵高笑着说道。 “呵呵,是啊。”嬴政欣然道,“今天随寡人去景窑看一看。” “是,王上。”赵高应道。 嬴政带着赵高,叫上了李斯,出了西城门,来到景窑。 与上次不同,景窑的工匠们个个精神抖擞,并且井然有序,显然这段时间,景凡或者李斯对他们进行了一番调教。 嬴政叫工匠们各忙各的,只把景凡留在屋子里。 “听说你的进度非常快。”嬴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景凡拱手说道:“回王上,工匠们既然都回到了景窑,自然各方面都进行的很快,并且品质也很有保证。”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稍候带寡人去看看。” “是,王上。”景凡说道,“不过微臣想给王上先看两样东西。” “哦?何物?”嬴政以为又有什么新样式的瓷器。 “王上看到就明白了。”景凡卖了个关子,转身出了门。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李斯。 李斯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神却落在了赵高身上。 不多时,景凡领着几个人回来了。 四个人抬着一个类似织布机的物事跟在景凡的后面,在他们后面,两个人挑着一个小一些的木架跟了过来。 看见前面四个人抬着的东西时,嬴政腾的站了起来,目光直盯着他们抬的物事,因为这不是别的,是制作飞弩的器械。 “禀王上,制作飞弩的器械,已经仿制好了,请王上过目。”景凡面带笑容。 嬴政没有说话,快步走到器械前,蹲下身,轻抚着仔细打量起来。 看到嬴政认真的样子,景凡的笑容更盛,不过没有再出声打扰。 围着器械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个角落之后,嬴政这才将目光移开,笑着看向景凡说道:“看着是不错,不知这飞弩机做出来的飞弩怎么样?” 景凡转身,从另一个工匠手中拿过了一把飞弩,又直接递给了嬴政,说道:“请王上过目。” 嬴政接过飞弩,翻来覆去打量个遍。 “看样子是很像,走,咱们试试去。”嬴政说道。 嬴政拿着飞弩,向门外走,李斯、景凡等人跟在后面。 景凡指引着来到一块空地,只见远处靠围墙的树上,一上一下绑着两个射靶,看样子是试射飞弩的靶区。 嬴政装上了一枚弩箭,抬手略一瞄准,这枚弩箭就飞射了出去,速度极快。 一声轻响,弩箭射中了靶心下方大约一寸左右的距离。 “呵呵,不错,比弓箭要准一些。”嬴政自知自己的射术如何,对这样的成绩还算满意。 “王上。”景凡拱手说道,“下臣一共制作了五个飞弩机,每个飞弩机又造了两个飞弩,现在共有十个飞弩可用,若是王上想要测试,不如找些弓箭手进行试射,以便于调试。” 嬴政一副吃惊的表情,这飞弩机居然造了五台,还生产了十个飞弩! 没等嬴政说话,李斯在旁说道:“这样也好,不如就找些护卫景窑的蒙家军士来,也好看看军士们对飞弩的评价。” 嬴政点点头,示意赵高找些弓箭手过来。 没多久,赵高带着二十几个军士来到了靶场,景凡也差人将所有的飞弩拿了过来。 众军士向嬴政见过礼之后,每五人一组,对飞弩进行试射。 这些军士中,有的是专门的弓箭手,有的是普通的步兵,不过即使刚参军的军士,射术也要比嬴政强。 射距不是很远,第一轮,弩箭无一偏差,都射中靶心的圈内,只是距正中心的位置略有差异。 试射完毕的军士将飞弩交给其他军士,站到后面之后,却又互相窃窃私语悄悄议论起来。 所有的军士试射完毕,仅有几个从未碰触过弩箭的军士没射中靶心。 领头的军士长冲嬴政俯身拱手道:“禀告王上,所有军士已经试射完毕。” 嬴政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所试射的弩,与军中现有的比起来,如何?” 军士长将飞弩递给赵高,说道:“回王上,军中目前使用的弩,相比列国来讲,属于上乘,但相比于弓箭而言,射程较近,杀伤力不强,且只能平直的射击,若是敌方前排用护盾抵挡,则弩箭便派不上用场了。而此样的弩箭,箭矢要更长一些,速度也更快,想必射程也会更远,精准度也是强了不只一分。” 嬴政接过赵高手中飞弩,说道:“这弩箭的名字叫做飞弩,你感觉它与弓箭相比,又是如何?” 军士长思量了一下,说道:“王上,若是相比较的话,不如去更宽敞的敌方,用上乘的弓箭与之相比较一番。” “这个提议好。”嬴政笑着说道,“让你的兵士准备一下,咱们去外面比较比较。” “是,王上。”军士长拱手,然后领着二十几个军士出了大门。 嬴政带着李斯、赵高、景凡等人也跟着军士们走在后面,景凡还带了一些工匠,有的拿着飞弩,有的带着箭矢。 来到一个山坡的脚下,军士们做了一些临时的标靶,远近高低各不同。 嬴政没有让工匠们上前,所有的飞弩都交给了军士们,毕竟这是兵器的较量,不是男人之间的比武。 参加测试的军士们分成了两伙,左边的手持弓箭,右边的手握飞弩。 守卫景窑的军士,都是蒙家军的近卫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配备的弓箭都是射程很远的硬弓。 首先是精准度的比较,两边所射的标靶的距离几乎相同,靶心的大小也相差无几。 放箭的号令由赵高施放,标靶的附近也有兵士在旁查看中的的结果。 随着赵高的一声高喝,两排箭矢疾射而出。 参加试射的军士都是一流的弓箭手,而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短距离的施射,两边都全部命中靶心,而使用飞弩的一侧,箭矢到达靶心的时间要比弓箭那面要早了一点点。 第一轮的测试相差无几。 下面是更远距离的射击。 弓箭射出去后,都是抛线运行,所以每每都比弩箭慢上一些才命中目标,并且距离目标越远,所需要运行的时间就越长。 而精准度方面,仍是相差无几,但使用飞弩的军士是第一次使用,这些军士对飞弩还不是很熟悉,而长弓对于他们来说,确是形影不离的伙伴。 射完了标靶,嬴政又命这些军士进行了骑射,但这一次,飞弩的优势就明显的显露了出来。 骑射需要控制马匹,需要双手,而拉弓射箭也需要双手,射手在骑射的时候,双手松开缰绳,则需要有很强的平衡感和相当熟练的骑射技巧。 飞弩的优势就在于,装好箭矢之后,用单手便可以发准度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并且也可以用抛线的技巧进行施射,射程比之弓箭也毫不逊色,但要知道蒙家军所用的,可是大秦最上乘的弓箭,远比普通弓箭的性能要好的多。 几番施射之后,两边的队伍归位,查点标靶与弓箭、飞弩的数量。却就在整队的过程中,两个队伍的状态却有所不同。 使用飞弩的队伍,神采飞扬,并且都对新式的弩箭议论纷纷。 再看使用弓箭的队伍,一个个呼吸比较深沉,有的晃动着手腕,有的揉捏着臂膀,都是一副疲累的样子。 这情景,嬴政、李斯等人自然看在眼里,包括那个军士长。 嬴政没有说话,坐在马上,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斯对军士长说道:“问一问各军士,这飞弩与弓箭比起来,孰优孰劣?” 军士长恭敬地拱手说道:“李大人,不用问了,吾等心中早有了打算,这弓箭虽然用着顺手,却不如飞弩轻巧,若是兄弟们使用飞弩像弓箭一样顺手,想必精准度会更高一些。” “若是在战场上,由你来选,你会选择哪个去杀敌?”李斯问道。 “当然是飞弩。”军士长想都没想的答道。 “那若是将全军的弓箭都换成飞弩,你感觉可行吗?”李斯又问道。 军士长思量了片刻,却也就在这时,嬴政也将目光投向军士长,似乎他刚才思考的就是李斯问的问题。 “在下职位低微,此等大事,不敢妄言。”军士长顿了一下,说道,“不过若是将在下的兄弟们都配备上飞弩,想必他们都会十分欣喜。” 军士长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以让众军士听见了。 后面一片赞同的声音,包括刚才使用弓箭的那些军士,他们因为好奇,与使用飞弩的那些军士的交流就没停过。 嬴政下了马,来到军士长的面前,笑着说道:“你说的,寡人都听到了,既然如此,寡人会认真考虑这件事,不过,今天的有关飞弩的事,暂时先不要对外宣扬,你们换岗回去之后,告诉蒙恬明天进宫来找寡人。” 军士长知道保守机密的重要性,应声施礼后,去众军士之中布置去了。 嬴政满脸笑容地带着李斯、景凡等人回到了景窑的厅堂。 刚进门口,嬴政又看到那个飞弩机,更是从心里往外的喜欢。 不过他同时看见还有一个类似的物事放在飞弩机的不远处,只是个头比飞弩机要小了一半还多。 “这是何物?”嬴政的注意力刚才都在飞弩机上,到现在才想起问景凡。 “回王上,这是制作箭矢的器械。”景凡拱手道,“同样也是按那卷轴的记载所制作,方才咱们施射的箭矢,均出自这样的弩矢机,这些弩矢的规格完全相同,比手工制作的箭矢要更整齐,更能提高射击的精准度,也比人工生产的数量更多,对于军队的消耗来讲,补充的更快。” 嬴政双眼放光,又一次俯下身,仔细看起了弩矢机。 景凡又补充道:“方才咱们试射用的箭矢,箭头上还都涂了王上命咱们仿制的涂料,据李大人说,涂了那涂料,这箭头就算一百年不打磨,也仍会锋利无比,一点锈都不会生。” 嬴政抬起头,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 景凡笑了笑,说道:“回王上,那些涂料也都仿制出来了。” 嬴政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有些疼,然后又看向李斯。 李斯会心一笑,这次没有躲避嬴政的目光。 第91章 三层武王陵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让嬴政有些迷迷糊糊的。 对于景凡来讲,只是提前完成了嬴政布置下来的任务,可对于嬴政来讲,意义就远不一样了。 仿制完成了,就意味着可以进入下一层的武王陵中,也就能拿到《易经》的下卷, 凑齐了《易经》,他就可以解开“我器”,以及更多的遗迹中的秘密,未来会不会有如同炎帝,黄帝还有大禹等前辈的奇遇是未知数,但却叫人充满了期待和想象。 平缓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嬴政才说道:“你们制作出了瓷器,本已经叫寡人很是意外了,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两项任务,本来寡人在大婚之前,都没指望着能如此快速地完成仿制,说,景窑要什么奖励。” 立了功就行赏,这是帝王该有的姿态。 景凡拱手道:“王上将吾等的家眷都接来与吾等团聚,这就是对景窑最大的奖励,完成王上的王命,本就是景窑的分内之事。” 嬴政摆了摆手道:“该奖赏还是要奖赏的,回头赵高会多送些钱银过来,你再想想,现在景窑还需要什么帮助。” 嬴政换了方式来奖励景凡,却真给景凡提了个醒。 “王上,若是真的奖励景窑,就再招募些工匠,现在的人手,确是忙的很。”景凡说道。 “呵呵。”嬴政笑道,“这个好说,不过,新招募的工匠不能知晓太多的机密,寡人会命蒙恬统管飞弩的制作,新招募的工匠就都去做飞弩,你们只要教会他们怎么使用这飞弩机就行了。” “是,王上。”景凡应道,“如此一来,王上便可以将飞弩的制作,放在军工坊中进行了。” 军工坊是专为军队制作武器的工坊,蒙家军就有自己的军工坊。 嬴政点了点头,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转而说道:“景凡,你能否为寡人打造一把黄金色的佩剑?” “黄金?”景凡吃惊地说道,“王上用黄金铸剑,造价可是不斐啊,况且只可观赏,并无实用。” 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说的是黄金色的剑,不是用黄金铸剑,那涂料你都研究出来了,想办法弄成黄金色的,涂在剑身上就是了。” 景凡这才明白嬴政的意思:“这……倒是应该不难,不过,王上可有剑的样式?” 嬴政看了看李斯,说道:“李斯大人知道剑的样式,待李大人画好了样子,你照图来制造就行了。” 李斯苦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嬴政想直接将轩辕剑拿过来仿造,后来仔细一想,李斯同不同意不说,若是仿造的太逼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那就遭了,更何况还有可能被人偷梁换柱,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所以才让李斯画了图来仿造,应付应付胡羽公主了事。 不多时,李斯画好了轩辕剑的图,交给景凡,不过李斯和嬴政都没有说出这把剑的名字。 景凡也命人准备了午膳,这些工匠之中,不乏擅长烹饪之人,做出来的菜的味道,一点不比宫里的差。 嬴政还叫景凡派人给参加试射飞弩的军士们多送些餐食,想叫人保守秘密,不堵住人家的嘴怎么行。 吃饱喝足后,嬴政又亲自看了一下飞弩和涂料的制作过程,然后带着两把飞弩和几捆弩箭,离开了景窑。 回去的路上,嬴政与李斯并排,赵高等人跟在后面。 “先生,飞弩和涂料仿造的如此之快,是你暗中在帮助?”嬴政轻声问道。 李斯微微点了点头。 见李斯承认了,嬴政颇为疑惑地问道:“之前先生很明确的表示不会参与其中,如今又出手相助,莫非,另有什么原因?” 飞弩和涂料提早仿造出来固然让人欣喜,可其中的原因,嬴政也颇为好奇。 “王上难道不想早点进入第三层武王陵,找到《易经》的下卷吗?”李斯也是很轻声地一句反问。 “想是想,不过之前不是商定过,大婚之后,再作此打算么。”嬴政说道。 李斯笑了笑说道:“微臣是怕王上大婚之后,就无心去想这些事了,毕竟王妃有些多了。” 这个理由恰当。 嬴政看了看手中的飞弩,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这次之所以提前了一些,是因为这次咱们要去完成的,与以前可能不同。”李斯慢慢说道。 “哦?”嬴政有些惊讶地问道,“有何不同?” “具体的,微臣也不清楚,要去了才知道。”李斯说道。 嬴政没有出声,疑惑地看向李斯。 李斯苦笑着摇了摇头:“王上,微臣是真的不知道。” 嬴政收回了视线,说道:“好,找到最后一部《易经》,是寡人惦念了很长时间的事情,既然没什么意外的情况,那么今晚咱们就进去。” “如此便好。”李斯答道。 嬴政点了点头,放慢了骑马的速度,靠近了赵高,然后低声交待了些话,赵高连连点头。 回到了宫中,胡羽公主并没有在嬴政的寝室,而是去了夏夫人那里,估计是自己在屋子里很无聊的原因。 嬴政来到夏夫人的寝室,两个公主夫人都在。 向夏夫人请了安,嬴政直接从赵高手中接过了飞弩,递给胡羽公主。 胡羽公主接过飞弩,翻来覆去地看来看去,小嘴就没合上过。 “喜欢吗?”嬴政问道。 胡羽公主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喜欢。在王上身边,什么刀枪啊,弓箭啊,都不能玩,都闷死了。” 嬴政:“……” “你啊,就知道玩。”南苏公主笑着说道,“王上送你的弩箭,可不是用来玩的。” “是啊,这弩名叫飞弩,可是比最上乘的弓都好用的弩。”嬴政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的?”胡羽公主瞪大了双眼。 “寡人什么时候骗过你。”嬴政说道。 “那吾出去试试去。”胡羽公主起身,急匆匆地往外走。 嬴政与夏夫人,南苏公主互相看了看,一同笑了起来。 在夏夫人的住处用过了晚膳,嬴政才回到书房,李斯正等在这里。 “先生,准备好了么?”嬴政问道。 李斯点了点头。 嬴政对赵高说道:“赵高,去准备马匹。” 赵高领命出了门,嬴政转身进了书房的内室。 一个时辰之后,五匹马来到武王陵的门前。 老规矩,赵高带着二更、三更在大门内等着,嬴政与李斯进了密室。 每次来周武王陵,嬴政的感受都不一样。 第一次比较紧张,还充满了期待,看什么都新鲜,还带着一些胆怯。 第二次就不那么紧张了,新鲜感也有所下降,期待感却更加强烈。 而这一次,更多的却是急迫,《易经》马上就要凑全了,怎么能不着急。要知道每往下走一层,就相当于开启了一个宝藏。 来到圆形的井坑一样的入口,嬴政伸手去掏随身带的匕首。 李斯却先走到了前面,说道:“王上,不必流血了。” 然后李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对准了那个相当于门锁的空洞,将里面的红色的液体倒进了空洞。 “看来先生是早有准备。”嬴政笑着说道。 收起了瓷瓶,李斯说道:“这红色的液体,也并非是血水,而是将灵古丹融进了水中,王上以后来的话,用这种方式开门就行了。” 几道黑线出现在嬴政的额头,他问道:“原来此中的关键,是红色的丹丸,那为何前两次荆良开门都是用的血水?” 李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他懒。” 嬴政:“……” 看来,以前的刀子白挨了。 两人来到第一层的密室门口,嬴政刚想去开启进入第二层的石门,却被李斯抬手挡住了。 “王上,从第三层开始,便与前两层不同了,所需要走的通道与最外面的有所不同,王上跟着微臣的后面,待需要玄铁螺时,王上再出手。”李斯语气淡然。 嬴政点了点头,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玄铁螺。 嬴政本以为李斯会去开启去往第二层的石门,却不了李斯指了指密室,说道:“王上可以打开密室的门,咱们从密室可以直接进入第三层,不用走第二层了。” 嬴政略一迟疑,不过还是用玄铁螺打开了密室的门。 李斯在嬴政前面进了密室的门,嬴政跟着走了进去。 李斯走到石桌后面,摸了摸石壁,在原来放置轩辕剑的位置的正后方,他摸到了一块微微凸起的圆石,然后用力转了半圈。 嬴政这才发现这石壁之上左右各有一个圆石,而这圆石的位置,正是当初轩辕剑所放置的剑尖所对的位置。 嬴政颇有些吃惊地看着李斯的手,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里还有机关。”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李斯并没有将这个圆形的石头拧下来,而是用另一只手摸向了另一个旁边的圆形石头。 向相反的方向转动了大半圈,这第二个圆形石头掉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圆形的空洞,不用问,这是玄铁螺的钥匙孔。 嬴政掏出玄铁螺,走到跟前,以钥匙的形态将玄铁螺放进孔洞,又是一拧。 嘎嘎嘎…… 石板转动,眼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李斯举着冒着蓝色火焰的火把率先进入了通道,嬴政四处看了看,也跟着走了进去。 没走出多远,眼前是一个与一层入口一模一样的圆形井坑。 “这……”嬴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李斯又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瓷瓶,将里面的红色液体倒入井坑旁边的小圆洞之中。 不出意料,李斯的下一个动作是跳进了井坑之中,嬴政也没半点犹豫,跟着跳了进去。 嘎吱吱……嘎嘎…… 井坑开始下沉。 “先生,这个井坑可以通到第三层么?”嬴政还没站稳,便急着问道。 李斯扶住嬴政,说道:“这个井坑可以通往任何一层。” 嬴政眉头一动,急声道:“先生是说,这九层武王陵,利用这井坑可以随意到达?” “正是。”李斯诚然答道。 不多时,井梯停住,而随即又旋转起来。这就比入口那个要高级了许多。 随着井梯的转动,一个缺口由窄及宽地显露出来,奇怪的是,那空隙之中的光线也越来越强。 里面有光? 当空隙达到可以容下一个人的时候,李斯率先钻了进去,嬴政紧跟其后。 两个人完全在外面站稳的时候,李斯愣了一下,嬴政则完全呆住了。 这是个广阔的空间,四周不再是山壁,而是一排排的木头修叠起来的“木壁”,而这些木壁有显得很是光滑,还有一些反光,仿佛金属一般。 照亮木壁的光线,是木壁上的油灯,这些油灯排列的非常整齐,四周都有。 嬴政转头看了看李斯,喃喃道:“这些油灯,点了多少年了?” 李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 第92章 山海经 还没等嬴政想明白这个问题,李斯就拉了他一下。 “王上,快看。”李斯说道。 嬴政向李斯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层层叠叠地站着一排排的兵俑。 让嬴政吃惊的,是眼前的这些兵俑不同于之前两层,每个兵俑都有着五彩缤纷的颜色,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若真人一般,犹如一个方阵的军士正严阵以待。 若不是之前在前面两层见过这样阵势的兵俑,肯定会被吓一个趔趄。 嬴政呆呆地望了半晌,不是李斯拉着他往前走,他还回不过神来。 走到彩色兵俑的跟前,嬴政仔细的端详。这些兵俑的样式、表情、穿着与他仿制的那些没有区别,差异只在于这各种颜色了。 “先生,难道是那些涂料?”嬴政问道。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若是王上可以将普通的佩剑仿制成轩辕剑的颜色,那眼前的这些兵俑便不足为奇了。” 嬴政恍然大悟,为胡羽公主仿制轩辕剑,将涂料改成金黄色,涂刷上去,这个主意还是他自己想的,如果涂料有办法制成金黄色,那么各种颜色当然都可以。 嬴政伸手摸了摸兵俑,触手一片光滑,而且并不感觉冰冷,与抚摸九鼎的感觉很是类似。 “如此一来,这些兵俑能保存个几百,上千年,也是没什么问题了。”嬴政说道。 “正是,若是按照周武王建陵的那个年代推算,也已经八百多年了。”李斯说道,“王上,咱们向前走。” 嬴政点了点头,跟着李斯在兵俑阵中穿行。 穿过兵俑阵,并没有看到类似于前两层的那五口棺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木质建筑的厅室,没有门,李斯直接走了进去。 厅室中摆放着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各种兵器,虽然看着还算新,可无论样式还是做工,在嬴政看来,却只能用来打猎。 不过这也难怪,想想当初这些兵器放在这里的年代,那么这些兵器无疑在那个时候是最出色的。 而这些兵器与其它那些金银珠宝的作用都是一样的,是用于掩人耳目的。 李斯走到了一柄长剑的前面,顺着长剑所指的方向往前走,来到一个木质的桌台前。 嬴政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兵器是代替了那些棺材,摆在这里指引方向。 几乎是同样的操作,李斯找到了玄铁螺的钥匙孔。 玄铁螺似乎是万能的,哪里的锁都能开,不过嬴政也没时间多问,迅速地转动了玄铁螺。 墙壁上的一块木板松动了一下,一点点下沉了下去,露出了一扇石门。 这扇石门似乎用不到钥匙,李斯拧动了一下侧面一个类似于扳手的东西,石门开了。 石门内没有光亮,李斯进到里面点亮了油灯,才叫嬴政进了门。 石门里也是一间密室,空间要比前两层大了一些,不过格局是差不多的,散放的珠宝也要多了一些。 嬴政没心思看别的地方,目光直接盯在中间的石台上。 只见石台上放着一个大了一圈的青铜盒子,一个卷轴,还有一个布袋。 嬴政想都没想,走到青铜盒子前,拿出了玄铁螺。 嬴政本想将青铜盒子搬近一点再打开,可错估计了它的重量,一只手居然没推动。 “这么沉?”嬴政自言自语道。 李斯没说什么,放好火把后帮嬴政将青铜盒子搬到近前。 嬴政很麻利的打开青铜盖子,可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却呆住了。 青铜盒子里面,并不是嬴政朝思暮想的《易经》下部,而是一块块白色的金属片,分三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盒子里,金属片的表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图形。 “这是什么?”嬴政看向李斯,颇有些失落地问道。 “王上,这可不是《易经》的下卷。”李斯指了指旁边的布袋,说道,“据师尊说,他给你留了封信在这里,咱们还是看看信中怎么说。” 嬴政这才看向那个布袋,伸手拿了过来。 布袋里是有两叠锦帛,嬴政打开上面的那个来看,确实是白衣老者给他留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 秦王政启: “来到这第三层的武王陵墓,才算是真的进入了武王陵,而对你的言,真正的考验也就正式开始了,这里任何东西,任意的角落,你都要尽可能的去了解,去熟悉。面对每一个任务,或者需要你解决的问题,你都要不留余力地去解决,不过你也放心,这些需要解决的问题都没有多难,更没有性命之忧,但大多需要你亲自去完成。” 看到这里,嬴政抬头看了看李斯。 李斯笑了笑,虽然没看到书信的内容,但不难猜出嬴政在想些什么。 嬴政被接着看到的一句惊的不轻,只见信中写道: “你所朝思暮想的《易经》下卷,并未在这第三层陵墓中,甚至,并未在这武王陵之中。” 嬴政急声问向李斯道:“先生,这信中说,《易经》的下卷并未在这武王陵中。” 说完,嬴政还将锦帛递到李斯面前,给他看这句话。 李斯看了锦帛一眼,拱手说道:“王上不要着急,看完了师尊的信再说,后面定会说原因的。” 嬴政定了定神,继续看信的内容。 “之前你在岐山见到的天目,本应是由龙族所看守,为了让你见到天目,老夫这才用《易经》的下卷换来了天目,而若想换回《易经》,你需要亲自去见那个守卫,他就在骊山,旁边的那个卷轴是去到那里的地图。这个守卫非吾族类,你需要满足他提出的条件,他才会将《易经》的下卷交给你,至于他的喜好,李斯会告诉你的。” 第一封信到此,没有落款。 “先生,信中所说的天目守卫,身在骊山,你可知道他是谁?”嬴政问道。 “骊山?”李斯顿了一下,说道,“它的名字,王上应该听闻过,叫做睚眦。” “睚眦?”嬴政瞪圆了双眼,“神兽?” 什么情况? 李斯苦笑了一下,说道:”王上,信中应该提到了,那个守卫非吾族类,它是龙族。“ 嬴政想象着睚眦的样子,还未缓过神来。 ”王上,以后你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还是看看下一封信写的什么。“李斯说道。 嬴政这才收回了心思,边打开第二封信,边念低声叨着:”难道世间真的有神兽?“ ”王上,你现在已经并非普通的世人了,对未曾知道的东西不要胆怯。“李斯提醒道。 嬴政定了定心思,打开第二封信,然后与李斯并排一起看。 上面写道: “这个铜盒里面的银片,是历代天承者的传承,名叫《山海经》,所记载的,是历代天承者去到九幽之地后,一路上对地况,气象,见闻的记载,在你拿回《易经》之后,将其翻译成华夏文字,然后一定要牢记于心,待日后你去到九幽之地,定有大用,切记。” 《山海经》? 这封信很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大。 看完了书信,嬴政转头看了看李斯,他实在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李斯替嬴政将书信收好,然后说道:“王上,带上东西,咱们先返回去,有话咱们路上说,至于这层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仿制带颜色的涂料,然后制出带有各种色彩的兵俑;另一个是熟读并且背诵《山海经》。” 嬴政看了看已经变得微弱的蓝色火把,点了点头。 李斯捧起了青铜盒子,嬴政收好了卷轴和信帛,两人关好了密室的门,从原路往回返。 “先生,这《山海经》,想必很重要。”嬴政一边走路,一边问道。 “当然。”李斯肃然说道,“这可是历任天承者所凝结的心血,代代相传,视为珍籍。” 嬴政心中一颤,问道:“难道,这里面隐藏着诸多隐秘?” 李斯却摇了摇头,说道:“倒也并非什么隐秘,据说都是历任前辈在九幽之中的所见,所闻。但这些经验积累起来,却足以让王上以后去往九幽的时候,用于保命,不至于危险重重。” 嬴政面露惊色道:“难道……九幽真的那么凶险?” “最大的凶险,在于未知。”李斯苦笑道,“身处九幽,或许随便吃一个果子,也会被毒死。” 嬴政不禁打了个寒颤。 “时候不早了,王上咱们回宫再说。”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两个人走出武王陵的大门,回到地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然后骑马赶回王宫,一路上嬴政都在想白衣老者在信中所说的事情。 回到寝宫,嬴政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便拉着李斯进了书房的内室。 “先生,快再给寡人讲讲,关于那睚眦的事情。”嬴政急切地说道。 李斯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嬴政给李斯倒了杯水,递到李斯面前,眼神中充满期待。 李斯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师尊应该对王上说过,天目对应着九鼎,并且一共有九个。” 嬴政点了点头。 “九鼎由咱们人族制造,而天目却是由龙族来保护,以便维持天目的能量,而每个天目则分散在九霄的不同地方,而每一个天目都有一个龙族护卫进行守护。”李斯慢条斯理地说道。 “九大龙兽?”嬴政惊然问道,语速与李斯截然相反。 李斯微微点头道:“若是骊山的天目守卫的话,应该就是睚眦了,他在九个龙兽中排行第二。” 原来九大龙兽,并非是神话所杜撰。 “可那只是传说中的异兽啊,就算他们真的存在,要寡人去找他们,到时候怎么交流啊。”嬴政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李斯知道嬴政有些胆怯,便安慰道:“王上,其实龙族并非是人们想象中的凶兽,他们是卵族中的智慧之主,甚至比人类更聪明,也更懂得对能量的运用,如今在九幽之地也是至高无上的主宰,而咱们与他们也可以直接交流,他们懂咱们的语言。” 提到九幽之地,嬴政的目光投向刚拿回来的青铜盒子,伸手去拿玄铁螺,打开盖子,拿出了一个银片,仔细地端详起来。 ”王上,师尊在信中说道,要去找睚眦来换回《易经》的最后一卷,虽然师尊没有提及需要满足他的什么条件,但微臣想来,投其所好是必须的。“李斯仍旧慢慢地说道。 ”投其所好?那么它会喜好什么,咱们又没见过它。“嬴政苦笑着说道。 ”见过。“李斯淡然道,”微臣见过,王上也见过。“ ”啊?“嬴政吃惊道,”见过?寡人怎么不记得何时见过什么龙兽。“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的轩辕剑呢,拿出来看看。“ 嬴政似有所悟道:”难道?“ 李斯做了个请的手势。 嬴政从暗格中拿出轩辕剑,放在桌上。 李斯用手指了指轩辕剑上的异兽的图案说道:”这不就是他么,龙兽睚眦。“ ”这就是睚眦?“嬴政拿起剑,仔细地看那剑柄上的异兽图腾。 看是看,嬴政并没有伸手去摸那个图腾。 ”传说,黄帝当年造完了九鼎,与每一个守护神兽都定下了一些盟约,由于睚眦喜欢争斗,于是便在铸造轩辕剑时,将睚眦的形象铸于剑身,以表崇敬之意。“李斯说道。 ”先生的意思是……“嬴政的话说了一半,等着李斯的回答。 ”王上不是为胡羽公主仿造了一把轩辕剑嘛,那么不如多仿造一把。“李斯笑道。 嬴政长舒一口气,笑着冲李斯竖起了拇指。 为睚眦铸一把黄金剑,这个礼物能不能换得回《易经》的最后一卷还不清楚,但至少有机会。 第93章 另一个世界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咸阳城里安静了许多,嬴政的内书房中,两个人还继续聊着。 嬴政看了看轩辕剑,说道:“这可真是巧了,今日刚叫景凡给胡羽公主仿造一把轩辕剑,如今多造一把便是了。” 李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微臣的意思,并不是仿造轩辕剑。” “哦?为何?”嬴政问道。 “这把轩辕剑,传说是黄帝为了感激睚眦而造,所以才铸有睚眦的图腾,所以那睚眦对这轩辕剑又怎么会不熟悉,即使仿造的再像,也难免会有破绽,而如果睚眦若是认为王上在敷衍他,反到适得其反。”李斯淡然说道。 “那该如何?”嬴政问道。 李斯说道:“微臣的意思,是王上只需要模仿黄帝的做法,为睚眦造一把铸有他图腾的剑就可以了,以表敬意,想必它定会欣喜。” “这样妥当吗?”嬴政没有底气地问道。 “王上。”李斯说道,“不要忘了,你也是天承者。虽说年岁,辈分远远不及,但毕竟身份尊贵,要说这睚眦,其实算是九幽的来使,本也不敢对王上不敬,至于剑的样式,王上亲自设计了就好。”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那除了造一把剑,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至于他还有什么其它喜好,微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料想他也不会提出什么太难的要求。” 嬴政沉默了一下,又问道:“方才先生说到年岁,而这轩辕剑又是为他而造,那这睚眦的年岁,又是多少?” 李斯笑了笑,说道:“如今的这个睚眦,还是不是黄帝当年的那一个,微臣也不清楚,不过龙族的寿命都很漫长,这倒是真的,而且记忆还可以传承,所以说这一点倒是不必担心。“ 嬴政表面上淡然地点了点头,内心却一阵翻腾。 活的那么久也就算了,记忆居然也能传承。 ”先生,那九幽之地,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嬴政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李斯看着嬴政,轻轻地长舒一口气,说道:”现在也是时候对王上说说相关的事情了,想必这段时间,王上已经做好了足够地心思准备了。“ 嬴政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 李斯顿了一顿,才说道:”王上已经知道咱们生活的这土地,还有远方的海洋,其实是在一个球体表面?“ ”这个寡人知道。“嬴政答道。 ”如果举个例子来说明的话,这个球体就好比一个桃子。“李斯说道,”桃子有桃皮,有桃肉,还有桃核。而咱们就生活在这桃子的桃皮表面,但这桃皮却也有里面挨着桃肉的一面,那个内面与表面互为里表,相符相称,如果用手在桃子上按下一个坑的话,那么桃皮的内面便会相应地凸起出来。“ 嬴政眨了眨眼,认真想着李斯说的话。 ”那桃皮的内面,就相当于九幽之地,而那桃肉,则是其生活的空间,最里面的桃核,则是想太阳一样的发光的物体,供应着九幽之地的光能,并且维持着整个星体的运转法则。“李斯说道。 ”也就是说……“嬴政说道,”咱们所在的土地下面,还有另一个世界?“ 李斯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与咱们这里截然相反的世界,咱们这里的山,便是那里的海,咱们这里的海,便是那里的山,并且那里没有四季,始终恒温,是卵族生物最适合的居所。“ ”山与海相反……“嬴政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想象着将桃皮按下一个坑的情景,因为他没见过大海,更没看到过整个星球的全貌,当然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情形。 见嬴政有些难以理解,李斯接着解释道:”只要是活物,活着就离不开水,九幽之地当然水也不少,但却是三分是海水,七分是陆地,那里的海水与咱们这里的海水以淡水为媒,互相转换。“ 嬴政挠了挠头,似乎越听越糊涂。 李斯看出嬴政又有些不明所以,于是说道:”王上,不如老规矩。“ 嬴政苦笑着点了点头。 李斯顿了一顿,才问道:”所谓‘水向低处流’,这个道理,王上懂?“ 嬴政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个道理,刚会说话的娃娃都晓得。” “这看似浅显的自然规律,其实却大含深意。”李斯说道,“王上,水又从和而来?” “水当然是从天上来。”嬴政想也没想,直接答道。 李斯却摇了摇头,说道:“王上说的是下雨,那不过是人眼看到的自然景观而已,王上可以想一想,若要汇聚成如此的汪洋,那需要不停地下多少的雨啊,其实源源不断汇入海洋的大江大河,才是海水的真正来源。” 嬴政略有所悟地说道:“江河汇入大海,而江河是由数条溪流汇入,而溪流,则又是由数条山泉所汇聚。” 李斯笑了笑,说道:“泉汇聚成溪,溪汇聚成江河,江河汇入海洋。这也是常识的自然道理,可问题来了,既然水往低处流,那么最高处的山泉是从何而来?而江河汇入海洋,却未曾让海面上升,淹没更多的土地,这又是何道理?” “这……”李斯的问题把嬴政难住了。 水向低处流,那么源头的泉水,是从哪里流上去的…… 江河汇入海洋,却没有使海面上升,说明海水的总量始终保持不变,那么多余的海水去了哪里? “之前微臣说过,咱们九霄与九幽互为表里,咱们这里的海,便是那里的山,所以咱们的海水通过特殊的通道,去到了那里的山顶,在穿越土地的过程中,被过滤成了淡水,从而形成了山泉水,在九幽之地汇聚成溪水与江河最后汇入那里的海洋。”李斯说道。 嬴政思量了一番,说道:“而那里的海水,同样是经过特定的通道,被滤成淡水,穿过土地,在山间被挤压出来,形成了咱们这里的山泉。” “不错。”李斯笑道,“整个就是一个大的循环过程,就如同咱们身体中的血液,通过心脏的挤压,在身体各处不断地循环着。” “那维持水在循环的‘心脏’,又在哪里?”嬴政问道。 李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微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王上以后会有机会见到,毕竟那九幽之地,王上以后是必然要去的。” 想着以后要去那么神秘的地方,嬴政心里有些发毛,不自觉的看向眼前的银片。 “前辈说这些银片叫做《山海经》,是之前几代天承者所对九幽的见闻记载,却不知里面究竟记录了些什么。”嬴政低声说道。 “这就要看王上何时拿回最后一卷《易经》了。”李斯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这《山海经》的名字,倒是提示了与王上的责任不无关系,微臣之所以拿海洋举例,也正是因为天承者需要治水的原因。” “那就只能等拿回了最后的一卷,才能翻译得出了。”嬴政喃喃说道。 “类似这样的记载,倒叫微臣想起了西方的一些传说。”李斯说道。 “西方?”嬴政问道,“是羌地么,是什么传说?” 李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微臣所说的西方,是在更远的地方,是这片大陆的西端,与咱们这里分列整片大陆的两侧。” “哦?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嬴政的兴趣更浓了。 李斯说道:“那里同样是一片沃土,也同样有着悠久的文明,而这个传说是关于第三次大洪水时期的事情,那部与《山海经》相似的古籍,叫做《圣之经》。” ”快跟寡人说说。“嬴政有些急切地说道。 李斯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三次大洪水之前,被称为远古时代,那个时代的文明,要远强于现在千百倍。那时的人非常团结,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那便是找寻到自己的祖先,也就是当时被称为‘神’的存在,因为他们不甘心被遗弃。” ”这个寡人曾听前辈说过,他们造了很多个塔,想通过这些塔来实现愿望。“嬴政说道。 李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些塔,名字叫做‘圣塔’,据说现世也有所存留。微臣所说的那个西方的领域,按咱们这里的语言来说,叫做‘亚特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嬴政低念道,”好奇怪的名字。“ ”这只是为了便于王上理解,发音上的解读。“李斯说道,”师尊应该也说过,后来龙族因此震怒,在九幽之地引发了洪水,从而将远古文明覆灭。“ 嬴政点了点头。 ”那师尊有没有说,龙族是如何引发洪水的?“李斯问道。 这一次,嬴政摇了摇头。 李斯轻叹了一声,说道:”传说,龙族用九幽之能,改变了地貌,使那片土地不断地下陷,而地动山摇之际,所有建筑都被摧毁,后来陆地终于低于了海面,海水疯狂地涌入,最终淹没了这个地方,形成了一片汪洋。“ 听到这里,嬴政的表情有些痛苦,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那个时代就是这样被终结的?“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地方现在仍是海洋,由于是因大陆下沉而形成的海洋,所以后人称之为地中之海,王上若是有机会,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嬴政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李斯继续说道:”龙族这样做,自身的代价也是不小,它们将那片土地下沉,也就意味着在九幽之地,相对应的那片海域需要上升,成为陆地或者山峰,而海水同样需要处理,于是龙族又选择一块九幽的贫瘠之地,同样使之下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海沟,而九幽之地下陷的地方,又在咱们的九霄之地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山脉。这个山脉离咱们不远,川地的群山,便是那里的余脉,而川地再向西南的方向,便是这个现世最庞大的山脉,人称喜马拉雅山脉。“ 嬴政的情绪缓和了许多,沉声说道:”这个大山脉,寡人倒是听说过,过了昆仑山,再往西南就是连绵不断的皑皑雪山。不过先生,你说当时龙族这一招玉石俱焚,真的有必要么?“ “具体的缘由,没有人知晓。”李斯的语气却显得颇为平和,“后来,人族接受了神的旨意,带着契约去到了九幽之地与龙族和谈,去的使者,便是最初的天承之人。据说最终达成了协定后,龙族才停止了地况的变动。” 嬴政思索着说道:“这个协定的内容,前辈曾经提起过,那便是不许人族再造类似圣塔一样的东西,然后将人类分成了许多的部族,每个部族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使他们不再那么团结。”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应该不止这些,还有一些传说与那个契约有关,据说龙族要求人族,建造一艘大船,并且将那里被淹的鸡鸭蛇虫等卵族都救起来运往陆地,至于猫狗熊豹那些胎族的兽类却不许搭救,可想而知,那时的人族该有多么痛恨龙族,直到现在,那里的后人依旧十分痛恨龙族,但因为不敢再招惹龙族,却将实情隐瞒,只为后世留下了‘诺亚方舟’的传说。” 嬴政眉头一紧,恨恨地说道:“龙族的确是过分,毁人家园,还不许搭救。” “其实被隐瞒的还不止这些,灾难过后,文明被摧毁,人类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而所有相关的记载几乎也都被抹除,《圣之经》更是不知所踪。后来在那片海域的沿岸,一些部族零零散散地整理着一些记忆,编辑成册,代替了原来的《圣之经》。所以微臣见到这《山海经》,这才想起了这些久远的传说。”李斯说道。 李斯的故事讲完,嬴政却呆在那里,久久无言。 第94章 天目的位置 嬴政思索着李斯的每一句话,眉头始终皱在一起。 李斯见状没再说话,坐在旁边喝水,大概是嘴巴说干了。 “先生,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咱们的这块土地上?”沉默了半晌,嬴政终于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这就要看王上的了。”李斯不紧不慢地说道。 “寡人?”嬴政问道。 “王上难道忘了,天承者的主要任务便是治水,确保世人平安。”李斯说道,“而治水可并非治理治理黄河,减少些汛情那么简单,其核心,便是与龙族搞好交际,以防再次发生什么大的灾难,要不怎么说,王上以后一定会去到九幽之地呢。” 嬴政一拍脑门,这才恍然大悟:“可不是嘛,寡人一时没想明白,看来这救天下于水火,还真不只是刀枪能解决的问题。” 前几任的天承者,治水是有更深层的含义,那便是防治九幽之水。 嬴政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然后长舒了一口气,问道:“先生方才说,那个西方的远古文明派了天承之人去九幽之地谈判,那么如今,西方也会有天承之人的传承规矩?” 李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自那之后,远古文明就被迫中断了,几乎是一切痕迹都被抹除了,世界的中心,也从西方迁移到了咱们脚下的这块土体,神灵,或者称作造物主彻底隐匿,这也是与龙族的条约之一,龙族与造物主的纽带,便是后来的天承者,于是才出现了伏羲。” “后来的事,寡人听前辈讲过一些。”嬴政说道,“伏羲将远古的文字记录下来,编辑出了《易经》,然后四处找寻远古遗迹,想着一点点的恢复远古的文明。” ”恢复是不可能了,眼前发现的这些,过于零散,除了那几本经书,也就是武王陵的这些东西了。“李斯感叹道。 嬴政想到从武王陵中发现,并且得到的东西,又想起《神农经》,《黄帝经》,以及九鼎和天目,突然笑了笑,说道:”即使是这些,也教寡人受用无穷了。“ 看到嬴政很是欣然,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能够这么想,那是最好,至于王上日后会有什么发现,那就看运气。“ 嬴政微笑着点了点头。 放平心态很重要。 ”先生还知不知道当时与龙族谈判,都有什么其它条款?“嬴政问道。 ”其它的……“李斯若有所思的样子,”微臣也不知道了,这些都是听师尊说的,想必师尊知道的定会全面一些,日后见了面,师尊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王上。“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寡人也是一时好奇而已,那如今,咱们与龙族的关系又是怎样?” “其实在伏羲的那个年代,咱们与龙族的关系就已经稳定了下来。”李斯说道,“经过几代天承者的努力,龙族的故事都便成了传说和神话故事,更无人知道九幽的事,就如同世人都知道大禹是在治水,却不知道大禹是为何而治水,又真正治的是哪里的水。” 说到这里,嬴政看了看轩辕剑上的睚眦图腾,微笑着说道:“想必当初黄帝也是为世人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寡人觉得,寡人虽不敢去与先祖相比,却自认不会令世人失望。” 这一刻,嬴政的眼神变得极为坚定,作为一个心中有苍生的君王,自己的责任更为明晰。 嬴政看了看时辰,说道:“时候不早了,先生回去休息。” 李斯起身,施了礼后,退出了房门。 嬴政却还坐在那里反复琢磨李斯所说的这些。 以前的嬴政,可能会把这些当做神话来听,可如今,他却没有理由怀疑这些都是虚构的故事。 想了一通之后,嬴政哪里还睡的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于是拿起笔,在一块锦帛上又是一阵图画。 第二天一早,嬴政与李斯来到景家班。 一间内室里面,只有嬴政、李斯、景凡三人。 嬴政交给景凡一个锦帛。 景凡打开锦帛,原来是一把宝剑的图样,这是嬴政用了将近一夜的时间所画。 嬴政又拿出一个长形的布袋,从中拿出一把通体金色的长剑——轩辕剑。微弱的金色光芒似乎从剑体中向外散发,彰显着无尽的高贵与威严。 见到轩辕剑的刹那,景凡的眼睛都不会眨了,嘴巴也合不拢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如临梦幻。 对于天下顶尖的工匠来讲,如此奇珍异宝摆在自己的面前,怎么淡定的下来。 而对于嬴政来讲,很多事都要景家班去做,所以也没必要隐瞒景凡什么。 嬴政带着些许神秘感的语气说道:“这把黄金剑,同样是在武王陵中所获得,不知班主可否能将其复制。” 景凡这才回过神来,小心地拿起轩辕剑,仔细打量一番,然后拔剑出窍,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剑刃和剑鞘。 “好剑!”景凡不由得赞叹,“真是把绝世好剑!” “当然是好剑。”嬴政笑了笑,说道,“不知班主,有没有把握?” “这……”景凡犹豫了一下,说道,“王上,如今的锻造工艺,造出这样一把长剑,不是难事,只是这材质却不一定完全相同,而材质的不同,便会导致其坚度、韧度,以及色泽都会不同。” 没等嬴政开口,李斯在旁说道:“王上需要的这个仿品,只是一个观赏用的礼物,并不会用于实战,所以对于坚韧度的要求,并不是太高,至于颜色吗……” 景凡抬头看向李斯,似乎已经知道李斯要说什么。 “可以用涂料去解决。”李斯顿了一顿,说道。 景凡略微思量了一下,说道:“若是按照廷尉所说,但是造出这外形一模一样的一把剑来,没有任何问题。” 嬴政笑了笑,说道:“如此便好,那就帮寡人仿制一把跟这个长剑一样的金色的剑,再按照这个锦帛上的图样,另造一把金剑。” 说完,嬴政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个锦帛。 昨夜嬴政所绘制的图样,这个是要送给睚眦的,而所要仿制的与轩辕剑一模一样的那个,是要送给胡羽公主的。 “臣,遵王命。”景凡拱手说道。 “那么这把剑,就暂且放在这里。”嬴政很是认真的说道,“切记,一定要保护好,不要弄丢,或者损坏。” “王上放心,景凡定然将其视如己命!”景凡知道这把金剑定非凡物,也对嬴政很是重要,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黄金剑包裹好,放在怀里。 嬴政又问道:“需要几日?” 景凡很有底气地说道:“最多三日。” “好!”嬴政站起身,说道,“三日后,寡人再来。” 说完,嬴政向门外走去。 景凡抱着轩辕剑,将嬴政与李斯送到门外,目送嬴政两人走远,便转身,急匆匆地找到副班主田义,并将他拉到一个内室之中。 回宫的路上,嬴政默然骑着马,似乎在凝神思考着什么问题。 “先生,请教你个问题。”嬴政看向李斯,说道。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请讲。” 嬴政呼了一口气,说道:“寡人想知道,这九个天目,分布的位置,都是在什么地方。” 李斯清楚,自从得知要去骊山找睚眦,嬴政就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 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李斯压低声音说道:“回王上,这九个天目,分别藏在九座名山的山腹之中。而这九座名山,想必王上都知晓。” “哦?”嬴政急问道,“是哪些名山?”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华夏的名山,不难猜。” 又是猜…… 嬴政略一思索,说道:“要说华夏名山,最着名的,要属五岳了。” “不错。”李斯说道,“王上应该知道,五岳,是黄帝所命名,而据说当时,黄帝之所以将这五座名山合称为五岳,便是为了纪念这天目中的五行之力。当然,世人却并不会知晓,九鼎与天目的真相。” “五岳……”虽然嬴政早已隐隐猜到,但还是细细思索着五岳名山各自的位置。 李斯继续说道:“东岳泰山,位于齐,南岳衡山,位于楚,中越嵩山,位于魏,北岳恒山,位于赵,而西岳华山,现在位于吾大秦。” 嬴政抬起头,说道:“怪不得,在集齐天目之前,必须先要一统天下,原来是为了更便于集齐天目。” 李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一统天下,确实会更便利于集齐天目。” 嬴政也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接着问道:“那其余的几个天目呢,又在哪些名山?” “其余的,都在……” “等等,让寡人猜猜。”嬴政来了兴致,打断了李斯。 李斯笑了笑,等着嬴政说出答案。 嬴政稍作停顿,说道:“九鼎与天目,都与历任的天承者所集,那么既然五岳是由黄帝所命名,寡人倒是想到了另一个因黄帝而得名的名山。” 李斯依旧微笑,点了点头。 “黄山。”说完,嬴政看着李斯,似乎在等待着答案。 “哈哈。”李斯终于笑出声,“不错,王上猜的很对,黄山因黄帝而命名,传说是黄帝炼丹升仙的地方,也是存放天目的地点之一。” 嬴政见猜对了,心里美滋滋的,继续说道:“按照这个思路推理的话,那么还有一个地方,也很是明显,便是位于武当山的神农架。” 说完,嬴政又看向李斯,等待答案。 “呵呵,王上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李斯依旧笑道。 这句话,几乎是默认了。 五岳,骊山,黄山,神农架,一共八个了。 “这最后一个,寡人还真没想到,是在哪里。”嬴政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是在一切的,这座山,王上也去过。”李斯没有直说,卖了个官子。 “一切的?”嬴政快速思索着,“寡人还去过?” 李斯笑着点点头。 嬴政自言自语道:“寡人去过的名山可不多,既然成为,难不成是——岐山?” “不错。”李斯说道,“据说,原本九个天目都放在岐山,是从神农开始,才分放在各处的,而在岐山留了一个,所以说,那里是。” “原来如此。”嬴政了然于胸地说道,“那这样看来,在大秦境内,竟然独占其三,何不近水楼台,先取之呢。” “王上,不可。”李斯说道,“还是待师尊与王上在约定之期见了面后再说。” 对于这方面,李斯一向严谨。 嬴政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便点点头,与李斯并排向王宫方向归去。 第95章 独眼巨蛇! 三天转眼过去,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景凡送来仿制的金剑,就可以出发了。 没有让嬴政失望,景凡与田义两个人,一早便送来了三把宝剑。 一把原版轩辕剑,一把仿制的赝品,一把是嬴政自己设计的黄金剑。 嬴政将三柄利剑用布袋分别装起来,带着那两把真假轩辕剑前往夏夫人的住处。 向夏夫人请了安之后,嬴政将手中的装有金剑的布袋递给胡羽公主。 “送你了。”嬴政笑嘻嘻地说道。 胡羽公主打开布袋,在看见里面的东西后,不禁的娇躯一颤,呆住了。 要知道胡羽公主向嬴政索要这把黄金宝剑,可不只一次了,嬴政都没有松口。 而每次借来玩,嬴政不是早早地要了回去,就是偷偷地拿了回去,今天怎么主动送来了。 胡羽公主利索地拔出剑,仔细地端详起来。 没错,正是之前的那一把金剑! “王上……真的,送吾了?”胡羽公主高兴的嘴都不太利索了。 “当然。”嬴政笑着说道。 胡羽公主却是撇了撇嘴,说道:“骗人的,之前要了那么多次,王上你都不给。这次给了,回头又会要回去。” “怎么会呢,说了送你,就送你。”嬴政依然笑嘻嘻地说道,“寡人可是大秦王上,说话哪能不算数啊。” 胡羽公主举起宝剑,舞了两下,却还是不放心地说道:“那王上你说,突然将这黄金剑送给胡羽的原因是什么。” “聘礼啊。”嬴政说道。 “聘礼?”胡羽公主眼睛转了一圈,说道,“那以后你要是休了胡羽,岂不是又要了回去。” 嬴政:“……” 总之,胡羽公主就是担心宝剑被嬴政要回去。 “好,实话实说。”嬴政收起了笑容,他意识到只要是笑着对胡羽说,她就不会信,“寡人不是告诉过你,这把黄金剑是寡人在一处古墓中发现的。” 胡羽公主点点头,手中还紧紧攥着黄金剑。 “最近啊,寡人又去了一次,结果……”嬴政故意顿了一顿,然后将另一个布袋打开。 胡羽公主好奇地探身看去,顿时一个激灵。 什么?还有一把? 嬴政将真的轩辕剑拔出鞘,然后将剑刃与胡羽公主手中的剑刃搭在一起,这才说道:“结果寡人又找到了一把,据说,这两把剑,是一对,是雌雄双剑,寡人这把是雄的,而你手上的这把雌的,自然就送你了,寡人又岂会要回去。” 胡羽公主看看嬴政手中的黄金剑,又看看自己手中的这把,终于高兴地跳了起来。 自己终于有了朝思暮想的黄金剑,王上再不会要回去了,哈哈。 看着胡羽公主像个孩子一样,冲出门去,挥舞着黄金剑,嬴政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骗了就骗了,这一关总是过去了。 向夏夫人请辞出来后,嬴政派赵高给华阳宫送了三大箱的瓷器,名义上是送给华阳夫人的,但实际却是给南苏公主的。毕竟,只送给胡羽公主礼物,不送给南苏公主,终究不妥。 安排完了后宫的事,嬴政又来到吕不韦的府邸。 两日前,嬴政便已经告诉吕不韦,自己要出去巡游几天,不需要护驾随行,特此来打个招呼。 吕不韦拿了些银两,眼中显出了些许担忧,若不是嬴政坚持,吕不韦还真不放心让嬴政独自出行。直到嬴政说有李斯随行,吕不韦才没有阻拦。 但嬴政心里也纳闷,在吕不韦眼里,李斯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怎么一说有李斯陪同,吕不韦便松了口。 嬴政急着去往骊山,从吕府出来,便直接出了东城门,与李斯策马狂奔。 由于速度颇快,嬴政几乎没怎么与李斯说话,也没怎么休息。 直到傍晚,二人才停下来露营。 李斯找了个山洞晚上露宿,又去打了个野兔,然后架起火堆,准备晚餐。 这一场景,让嬴政全身一颤,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荆大哥…… 之前去岐山,嬴政与荆良在一起很多天,经历了对于嬴政来说最大的转折。 “先生,荆大哥,现在还好吗,他在何处啊?”嬴政想念荆良,不自觉的问向李斯。 “他啊,挺好的。”李斯添了些柴,说道,“现在应该是在齐国呢。” “齐国?”嬴政眉头一动,“他在那里干嘛?” 李斯又转动了一下串着野兔的木棍,说道:“当然是为王上办事。” “为寡人办事?”嬴政大感不解,“在齐国为寡人办什么事?” “王上到时候就知道了,具体的,微臣也说不清楚,毕竟,师尊他不告诉微臣啊。”李斯有些为难的说道。 看李斯的样子,似乎确实也不知道,就算知道,若是他不想说,嬴政也不好多问。 嬴政没有再问荆良的近况,只是跟李斯说之前与荆良的一些经历,特别说到关于“我器”的故事。 李斯时不时的问一些问题,然后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嬴政也没在意李斯的表情,喝酒吃肉,讲故事。 第二日晌午,两个人来到骊山脚下。 骊山不是什么大山,也没什么太高的山峰,但却有不少的山谷,横七竖八,深浅不一,有的沟中还有壑,壑中还有沟。 嬴政将早已准备好的路线图拿了出来,找到了标志点的。 嬴政又将玄铁螺拿了出来,转换成了指针的方式,用以确定这个的具体位置。 玄铁指针在罗盘上快速转了三圈,然后颤颤地停了下来,指向了东北的方向。 嬴政和李斯看向那个方向,前方是一个山坡,树木茂密,看似没有道路。 两个人下了马,将马栓在两颗树上,但栓马的缰绳留的足够长,以便马匹可以吃到更远处的草。 带上挂在马鞍上的几个布袋,嬴政和李斯顺着玄铁罗盘的指针徒步向前。 爬过了一个缓坡,树林变得茂密,坡路也变得陡峭起来。 李斯背着大部分的布袋,让嬴政专心地拿着玄铁罗盘,不过,李斯的速度却依然比嬴政要快。 “先生。”嬴政有些喘着气地说道,“你的功夫,是跟荆大哥差不多。” 这句话,嬴政早就想问了。 李斯回头笑了笑,说道:“差不多,王上。” 李斯比以前爱笑了,难道是出行的原因? 绕过了这个山峰,开始向下走,玄铁指针也不时的摆动,一会指向左前方,一会指向右前方,两个人也随着指针的指向,不断地调整前进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个山谷,玄铁指针也逆着转了三圈,之后不再是水平的,而是斜着向下定在那里。 “王上,咱们到了,该按着地图走了,应该没有多远了。”李斯看着山谷说道。 嬴政长呼了口气,说道:“那走。” 嬴政将玄铁螺收了起来,开始顺着地图所指的路线前行。 起初这山谷还算平缓,坡度不大,可走了一会,就逐渐陡峭了起来。 李斯拿出几段绳子,连接在一起,结成了一条长长的绳子,一端绑在嬴政的腰上,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这么做,主要是怕嬴政摔倒,滚下山坡。 不知走了多久,两个人来到谷底,然后顺着谷底一直向前走。 地图上显示的路线,确实是沿着谷底一直走,但走一段之后,就向右拐了。可是,两侧都是山壁,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山路。 到了地图上显示的拐弯的地点,还是没有见到有上山的路,而且两侧的山壁非常陡峭,也几乎攀爬不上去。 李斯一直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同时解开了系在腰间的绳子,然后向右侧俯下身,像是寻找着什么。 嬴政也解开绳子,跟了上去。 转了个弯,一个山洞的洞口出现在面前。 这个洞口不大,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去。 李斯点燃了一个火把,率先爬了进去。嬴政也点燃了一个火把,跟在后面。 洞穴的走向缓缓向下,走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洞穴逐渐变宽阔了起来,也感觉不到坡度了,地势变得平缓。 拐了一个弯角,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圆形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嬴政感觉这洞穴似曾相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洞穴与见到白衣老者时的那个洞穴很是相似。 圆形洞穴的另一侧,似乎也有着一个洞口,像是出口。 李斯加快了步伐,向那个出口走去,嬴政也没多问,紧紧跟着李斯。 走进这个出口,是另一个通道式的洞穴,但是与来时相反,是向上的走向。 嬴政时不时将火把靠近地图,地图上的路线,已经走了大半,看来,终点不远了,大概这个洞穴的尽头便是出口。 斜上方,一束光线从前面投射下来,虽然非常微弱,但两个人还是高兴地互相看了看,向着出口攀爬上去。 突然,从洞口投射来的光线消失了。 “怎么回事?”嬴政不明所以地问道。 李斯摇了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两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向着那个方向前行,只是稍微放慢了脚步。 离洞口越来越近,两个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气氛透着异样的诡异。 沙沙……沙沙…… 似乎是沙粒滚动的声音从洞口的方向传来,李斯在前面一抬手,示意嬴政停下。 嬴政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往李斯的身后躲了躲,眼睛紧盯着那个出口的方向。 沙沙声没有停,但是光亮又重新出现了,由弱变强。由于两个人的位置已经距离洞口很近了,当光线完全显露出来之后,还显得有些刺眼。 李斯并没有熄灭火把,拉着嬴政向洞口走去。 来到了洞口,两人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但他们还是在洞口停了下来,李斯将火把举出了洞口,停滞了片刻。 洞外没有一丝动静,似乎刚才经历的都是错觉。 李斯没有放松警惕,但也没有让嬴政在此等待,而是带着嬴政迅速爬出洞口。 两个人站稳的那一颗,迅速四处观察。 然而,除了树木和杂草,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是错觉? 嬴政放松了下来,熄灭了手中的火把。李斯也同样熄灭了火把。 可就在二人熄灭火把之后,那沙沙声又响了起来。 前面,后面,左面,右面,似乎都有,却只闻其声,不见有任何异样。 未知的恐惧,让嬴政的额头流下了冷汗。 李斯似乎心里有所准备,并未显出多么紧张。 呼…… 只感觉一阵疾风卷来,二人感觉小腿像是被一颗树干扫中,同时摔倒在地。 本能的反应,手臂撑地,两人同时看向后方,而眼前的景象,恐怖至极,吓得嬴政脸色煞白。 他们见到的,是一颗巨大的眼球,眼球的下面,是一颗同样巨大的嘴巴,从这个大嘴巴里,一条细软的人字形的舌头还在外颤动着。 眼前分明是一条一只眼睛的巨蛇,它的嘴巴若是张开,十个嬴政也放不满! 大蛇的大眼睛瞪着嬴政和李斯,一点点地向他们靠近过来,地面上发出了那种沙沙声。 第96章 夕与烛九幽 巨大的眼眸之中,是黑如深渊的眼瞳,漆黑的眼瞳之中,倒映着嬴政瑟瑟颤抖的身影。 嬴政不自觉地后退,李斯伸出手,挡在嬴政的前面。 就连一向沉稳的李斯,鬓角也流下了滴滴冷汗。 这么巨大的蛇,本就让人毛骨悚然,更何况那巨大的嘴巴上面,只有一只眼睛。 巨蛇除了那只白色的眼睛,通体黝黑,身上的鳞片还不停地在涌动,就像是黑色的波浪拥簇着那个巨眼和那张血缸大口。 独眼巨蛇晃动着身躯,吐着细舌,依旧缓缓向前移动,那长长的尾巴环绕四周,封堵了两个人的所有退路。 这个缓慢的过程,简直是太煎熬了。 大蛇缓缓地张开了那张大嘴,只是才微微张开,似乎就能塞进一头健壮的公牛。 嬴政又是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攥紧轩辕剑,颤颤地拔剑出鞘。 锵…… 一缕金芒映入大蛇漆黑的眼瞳中,不知是因为刺眼,还是什么原因,大蛇闭上眼睛,后退了一段距离。 看见大蛇的反应,嬴政心中低语了声:机会!然后本能地举剑向大蛇刺去。 虽然双腿有些打颤,但嬴政出手的速度也不算慢。 可是,大蛇躲避的速度,要比嬴政快的多,还没等嬴政将轩辕剑刺出,便躲避到一旁,重新睁开眼眸,用阴寒的目光看着嬴政。 “等等。” 嬴政一击刺空,又听见李斯喊他,回头看向李斯。 李斯却耸了耸肩,说道:“王上,不是微臣喊你。” 嬴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声音,与李斯的声音并不一样,显得很是浑厚,也并不是李斯的那个方向传来的。 “那是谁在叫寡人?”嬴政问向李斯。 “是本岁。” 这个声音再次响起,而传来的方向,分明是独眼巨蛇的那个方向。 难道是独眼大蛇在说话?难道它就是睚眦? 不像啊,跟轩辕剑上的图腾长得一点不像啊。 嬴政更加紧张地攥紧了轩辕剑。 只听独眼巨蛇的方向又传来沉闷的声音:“你手上的,是什么剑?” 真的是大蛇在说话!! 嬴政是第一次听见兽类说人语,恐慌的感觉尤胜之前,一下呆在那里。 李斯终于动了,上前几步走到嬴政近前,说道:“这把金剑,自然是轩辕剑,敢问阁下,可是烛九幽?” 烛九幽? 难道是照亮九幽的意思? 独眼巨蛇没有出声,眼睛半眯了起来,似乎在判断李斯说的是真是假。 嬴政回过神来,看向李斯。 看来李斯认识这个独眼大蛇,怪不得,李斯并不那么紧张,似乎还很笃定的样子。 独眼巨蛇的细舌颤了颤:“能到达这里,并且知晓本岁,看来你们不是常人,想必,这轩辕剑……是真的。” 李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吾等是来拜会睚眦前辈的,还望通禀一下,天承之使求见。” 天承之使? 嬴政转身看向李斯,这是第一次听见李斯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从字面来理解,应该是天承之人的使者。 独眼巨蛇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说是天承之使,就是天承之使吗,本岁到要试试,若是假的,看见了本岁,那就死。” 它又提到了“本岁”,难道这卵族里面,稍微有点本事的,都以“岁”自称? 话音刚落,匍匐在李斯身侧的蛇尾突然扫向李斯,快如闪电,势如破竹。 李斯一个转身,躲过了蛇尾的攻击,却顺势一抓,将蛇尾的尾尖抓在手中。 蛇尾本来很粗,可尾端却比较细,颜色也比较浅,刚好可以被抓住。 见蛇尾被抓住,独眼大蛇一个翻身,蛇腹用力,将蛇尾向天空甩去。 如此形态的巨蛇,该是何样的巨力,嬴政本以为李斯会被率到空中,却不想,李斯一较力,却是蚊丝未动。 双方正在较力,却不料,蛇尾那部分浅色的细尾突然断裂。惯性使然,粗尾向空中甩去,李斯则后退了两步。 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那截断尾,李斯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截蛇蜕。 李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将蛇蜕利索地揣进了怀里。 独眼大蛇调整好了身形后,似乎被激怒了,大嘴微开,露出四颗锋利的獠牙,向李斯冲了过来。 嬴政慌了,握紧轩辕剑,来到李斯的身边。 李斯见嬴政过来了,也抽出佩剑,上前一步,护住嬴政。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更为浑厚的声音,从另一侧的山岭上传来:“都停手。” 独眼大蛇停了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嬴政和李斯也顺着那个声音看去。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一颗大石后面走了出来,双眼炯炯,鼻如牛,口若虎,额头上还有一个角,红棕色的毛发散落在颈间,不怒自威,神采奕奕。 嬴政以为睚眦出现了,低头看了看轩辕剑上的图腾,却也并不相像。 巨兽几个蹿跃,非常灵活地来到嬴政面前。 距离拉近,巨兽的身形显得更为庞大,嬴政又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双目紧盯着眼前的巨兽。 巨兽看了看嬴政手中的轩辕剑,眼睛眯了眯,又看向嬴政,发出声音:“你说你是天承之人,那你叫什么名字?” “寡人……”嬴政觉得这个场合这样称呼自己不太妥当,转而说道,“在下嬴政,来此拜会睚眦前辈。”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巨兽的声音传来。 独眼巨蛇这时游走到巨兽身旁,但依旧警惕地盯着嬴政二人,细舌也不住地在颤动。 细舌虽细,可也比嬴政的腰还粗。 嬴政从怀中拿出了那个地图和玄铁螺母,说道:“是按照这个地图上所示,还有这个玄铁螺母,才来到此处。” “你手中的,是什么剑?”巨兽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轩辕剑。”嬴政将轩辕剑高高举起,然后倒转剑尖向下,扎进了脚旁的土地之中。 这一举动,既是证明金剑的锋利,又是表明他们二人并不想争斗。 巨兽走了过来,脚步沉稳,那锋利的爪,慑人心魄。 巨兽在嬴政三丈开外站定,近距离地打量着嬴政。 面对着眼前巨兽的气势,嬴政的颈后不住地冒出冷汗,但还是直挺地站在巨兽的面前。 气势不能输! “看来,真的是天承者,吾等冒犯了。”巨兽的嘴幅动不大,声音略显沉闷,但很清晰,“本岁名为夕,这位是烛九幽。” 看来神兽还真是一般以岁为自称。 夕转头看向烛九幽,烛九幽也收起了细舌,略微点头,向嬴政二人示意。 嬴政稳定下情绪,拱手说道:“在下是天承者的继承人,亦是秦国的国主,嬴政。这位是天承之使,亦是大秦的廷尉,李斯。” 刚从李斯口中知道了这个称呼,立马就用上了。 夕点了点头,声音明亮了几分:“吾乃尊上睚眦的守护使,这位烛九幽,是九幽的使者。吾等受睚眦之命,已经在此等候二位多时了。” 嬴政眉头一凝,心里一阵抱怨:原来是早就知道吾等要来,又何必动手呢。 不过嬴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客客气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刚才发生的都是误会,便有劳尊驾带路。” 夕点点头,伸出利爪指了指插在地上的轩辕剑,说道:“好,带上你的宝物,咱们走。” 嬴政拔了两下,因为刚才太过用力,插的太深,没拔动。 李斯上前,将轩辕剑拔出来,递给嬴政,然后拾起地上的几个包裹。 之前因为要与烛九幽搏杀,所以身上的重物被李斯扔在一边。 嬴政将轩辕剑收好,只见夕与烛九幽已经转身向前走了,两个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嬴政没有跟的太紧,与前面的两个神兽保持了些距离,但李斯却快步走到烛九幽的跟前。 只见李斯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到烛九幽的身侧。 “烛岁,您的蛇蜕。”李斯很是客气地说道。 烛九幽侧过头,大眼睛斜了斜,声音也变得缓和:“你留着,这东西对本岁没什么用,而对你们却大有用处。” 李斯也没有客气:“那就多谢了。” 微微拱手谢礼,李斯又将蛇蜕放进了怀里,嘴角扬起一抹暗笑。 烛九幽的蛇蜕!顶级的药材。 “年轻人,身手不错啊。”烛九幽说道,看不出表情。 “是前辈承让了。”李斯微笑着说道,“不过,若不使用武器,吾等定然不是尊岁的对手。” 烛九幽斜了嬴政手中的轩辕剑一眼,低声说道:“可是,你们却有神兵利器啊。” 看来,烛九幽对人类的兵器,多少有些忌惮。 李斯略有些尴尬,转移了话题:“听闻前辈可以畅通于九幽与九霄之间,不知是何手段?” 嬴政听闻此言,眼神灼热地看向烛九幽的背影,似乎在期待着答案。 “不过是本能罢了,没有什么稀奇。”烛九幽淡淡地说道。 嬴政听烛九幽这么一说,不由得好奇心大盛,也不顾心里对两个神兽的忌惮,快步走到了李斯的身侧。 “敢问前辈,九幽……是什么样子啊?”嬴政摸了摸自己的头,憨憨地问道。 虽然刚才跟眼前这两个人交了手,可是烛九幽似乎很是欣赏他们两个,颇为耐心的说道:“九幽的环境,和这里没什么不同的,只不过,那里没有四季,始终都是夏天。这次也是因为九霄春天来到变暖了,本岁才过来的。” 看得出来,烛九幽还很健谈。 嬴政见烛九幽并不排斥与自己交流,便继续问道:“那去往九幽,是用什么方式呢?” “去往九幽,当然是有特殊的通道。”烛九幽的声音传来,“你若是天承者的继承人,那么你以后必然是要去往九幽的,到时你就体会得到了。” 烛九幽似乎卖了个关子,虽然看不出表情,但嬴政感觉它在暗笑。 难道这个过程很难? 嬴政继续追问道:“既然去往九幽有特殊的通道,想必路途也相当遥远,时间一定很久。” “要说距离,是远了点。”烛九幽说道,“不过,以本岁的速度,也用不上半日,日后,你若要去,也是必须本岁载你过去。” 想像着那样快得速度,嬴政不由得有些紧张:“那样快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会。”烛九幽说道,“只需要钻进本岁的肚子里。” 嬴政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了看烛九幽那不知多长,几个人才能环抱住的身体。 进到它肚子里,那不是被它吃了? 嬴政正琢磨着,前面的夕停了下来。 正前方出现一个很大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 夕向洞口走去,边走边说道:“走,咱们去见尊上。” 第97章 血色双瞳 守护兽夕率先走进了那个巨大的山洞,烛九幽跟在后面。 嬴政与李斯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进了洞中。 刚进去山洞,光线瞬间就暗了下来,似乎所有的光线都被隔绝了,进入了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 本能的反应,嬴政停了下来,小心地用脚尖试探前面。 李斯伸手去拿火把,想要点燃了为嬴政引路。 烛九幽察觉到二人的情况,声音在山洞中响起:“不用点火了,本岁给你们照明。” 说罢,只见烛九幽的身上逐渐变了颜色,从暗黑色,逐渐变为暗红色,并且逐渐发出了光亮,才几步的距离,便已经将山洞里映衬出了光彩。 还有这本事? 嬴政张大了嘴巴,就连李斯也是惊得呆住了。 刹那恍惚后,李斯才又放回了火把,拉起嬴政跟了上去。 快走了几步,两人又来到烛九幽身侧。 但两个都感觉到,烛九幽发光的身体,似乎小了一大圈。 “本岁不太喜欢火,所以,能不点火,就别点。”烛九幽的声音传来。 嬴政看着烛九幽的皮肤,那种通体暗红的质感给人一种玄幻的感觉,不觉地叹道:“前辈,这本事也太厉害了。” 烛九幽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听本岁的名字,这也只是本能而已。” 烛……九幽…… 意思就是,点亮九幽? 原来是这样。 嬴政好奇地用手去摸烛九幽暗红的皮肤,却在触碰到的刹那,立即就将手缩了回来。 烫的? “发光的时候,自然是热的,呵呵。”烛九幽的声音。 嬴政摸了它一下,它自然知道。 这神兽身上的秘密还真是多,不知道那个夕的身上有多少秘密。 有了光亮,嬴政的恐惧感大减,四处打量着这处山洞。 这山洞是半圆形的,上圆下平,容积不小,像烛九幽这样的庞大身躯,也可以轻易转身。 夕没怎么跟嬴政和李斯说话,那冷峻的身躯只管向前走,烛九幽却时不时地跟嬴政说说话,大概是知道在嬴政的认知中,有跟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在故意打消他的恐惧与疑惑。 走了很长一段,转了几处弯角,又来到一个溶洞,洞中钟乳石交错,右侧还有水潭。 不过,这水潭上水雾缭绕,看不清全景。 这个洞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出很多,似乎这个水潭的水是温水,再加上烛九幽散发的热度,让嬴政感觉很不适应。 绕过溶洞,眼前出现一个山体的裂缝,很宽,足够夕和烛九幽通过。 进入了山体裂缝,似乎是一个旋转向下的通道,石壁比较平滑,没什么棱角,似乎被打磨过一样。 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嬴政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但也没要求休息,咬牙坚持着。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空间越来越小,也更加闷热,嬴政终于坚持不住,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夕和烛九幽知道这里的环境不比外面,于是也停了下来。 “两位前辈,还有多远啊?”嬴政喘匀了气,问道。 夕也是后蹲在地上,悠然说道:“不远了,刚好你们休息一下,调整好了之后,咱们马上就能见到尊上。” “这里怎么这么热啊。”嬴政擦了一下汗,说道,“烛前辈,你恢复回来。” 烛九幽的大眼睛眨了一下,说道:“这里的温度,可不是本岁造成的,快到火眼了,所以会越来越热。” “火眼?”嬴政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什么?” 夕与烛九幽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无语。 李斯在旁解释道:“王上,据说去往九幽的入口,便是在火眼之下,想必睚眦前辈作为守护者,必然是守护在火眼之侧的,所以要想见到睚眦前辈,必然要到达火眼。” “原来是这样。”嬴政微微点头,随即眼中闪烁着神光,“那里真的是九幽的入口?” 李斯点点头,说道:“不错,所谓火眼,其实是一个地下火山的火山口,下面便是滚滚熔岩,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么高的温度。” 嬴政的鬓角流下一滴汗珠,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热的:“进入九幽的入口……居然是火山口?” 李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想要进入九幽,这特殊的通道,指的便是这火眼,而九处火眼分别由九个守护者所守护,王上已经知道它们都在哪里了。” 嬴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休息了一阵,嬴政起身说道:“走,在下的体力恢复些了。” 两人两兽都站了起来,接着向前行进。 又走了一段距离,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光亮。 嬴政感觉更热了,似乎每走一步就会掉下一颗汗珠。 奇怪的是,李斯却不像嬴政那样辛苦,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烛九幽身上的暗红色消失了,周围暗了下来,只剩前方的那束光亮,不过也不显得昏暗。 烛九幽的身体不再散热,周围的温度降了不少,可是还是高于平常。 而且还是越往前走就越热,看来,火眼已经很近了,那光亮应该就是火眼发出的。 这时,烛九幽的身上又有了变化,只见恢复为灰黑色的皮肤逐渐变成了蓝色,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就像是海水凝结成了烛九幽的皮肉。 周围的温度也瞬间降下了不少。 嬴政又再次被震惊到了,这美感让人目眩,这能力叫人神迷。 “不用惊讶,正是因为这天赋,本岁才能往返于九幽和九霄之间。”烛九幽的声音传来。 想到去往九幽的入口是火山口,那么必定是与熔岩有关,嬴政似乎意识到了烛九幽的这天赋的作用。 空气不再那么湿热,嬴政感觉好受了许多,便加快脚步紧跟住夕和烛九幽。 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强,终于来到了火眼近前,温度也出奇的高,但有烛九幽在侧,嬴政却感觉不出多么难受,只是脸上有热气扑面的感觉。 这里仍旧是一个半圆形的空间,但比之前的那个,似乎要大一些。 中间是一个高出地面的圆形高台,旁边还有两条斜着向上的石阶。石阶只有五个,夕率先走了上去。 烛九幽跟在后面,李斯紧随,嬴政跟在最后,全都走上高台。 向高台内望去,暗红色的岩浆,就在下方大约三丈的距离,表面还不时的冒出一个个气泡,就如同沸水一般。 热浪扑面而来,似乎能把身体中的水分都烤干了出去,那感觉是真的难受,嬴政又将身子缩了回来,不再探头去看那岩浆。 “这便是火眼了。”夕的声音。 “平常的人,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烛九幽补充道,“这便是通往九幽的入口了。” 普通人即使到了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根本不可能进入这个入口。 谁会跳进这火山口? 嬴政有些受不了这里的温度,率先走下了高台,然后坐在一处角落大口喘了几口气。 这岩浆的高温,似乎连空气都蒸发的干干净净。 烛九幽来到嬴政的身边,为嬴政降温,嬴政瞬间就感觉好受了许多。 夕也走了过来,看着嬴政说道:“去见尊上,你进了前面那个洞口,就可以看到了。” 守护者守护火眼,自然就在附近。 嬴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跟着夕往那个洞口走去。 烛九幽为了给嬴政降温,也跟在后面,李斯没有跟的太紧,保持了些距离。 夕带着嬴政在洞口前停足,发声道:“尊上,他们来了。” 呼……呼…… 洞口里面传出声音。 嬴政盯着洞口,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这时,一双血色的眼瞳在洞口之中映现了出来,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更令人毛骨悚然。 血色的眼瞳眨了眨,浑厚的声音从山洞里传出:“年轻人,你若是天承者,请拿出你的信物。” 嬴政颇有些紧张,将轩辕剑放在洞口前,还将玄铁螺和地图也都平放在旁边。 放好之后,嬴政退了两步,虽然忐忑,但还是盯着那双血色眼瞳。 突然,一团金黄的光团将轩辕剑包裹起来,忽明忽暗,并且引得剑身有些微颤。 正在嬴政愣神的刹那,一团同样的金黄光团将嬴政也包裹起来,本就忐忑的嬴政更加紧张了,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然而,嬴政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逐渐感应到了轩辕剑与他的联系,就好像这金色光团激活了轩辕剑的灵性。 果然,一束金色的光线从轩辕剑上向嬴政投射过来,似乎将轩辕剑的金色光团和嬴政身上的光团连接成了一体。 嬴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确是与轩辕剑建立了联系,并且是那种很玄妙的精神联系。 金色光团闪了几闪,消失了。 嬴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诧异。 洞口里面传出声音:“看来你真的是黄帝的后人,这把轩辕剑,也确实是黄帝之物。本尊便是睚眦,刚才的光晕,也只是鉴别你的血脉,你不要紧张。” 嬴政的不安感减少了数分,听出洞里的声音并没有恶意,一颗心也安稳下来。 “本尊因为某些原因,便不现身了。”睚眦说道,“你此次前来,可是索要那最后一部《易经》?” 嬴政定了定心神,说道:“回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正是此意,只有将那《易经》凑齐,才能获得真正的传承,还望前辈成全。” 那双血色的瞳眸眯了眯:“之前,你们用这最后一部《易经》,换走了天目,若不是涉及到天承者的传承,本尊定然不会轻易允诺,而如今,若是没有足够的筹码,本尊也定然不会换给你。” 嬴政知道会是这样,之前也有所准备,蹲下来打开一个包裹,然后说道:“前辈,在下效仿先祖,为前辈打造了一把金剑,虽然比不上这轩辕剑,可也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嬴政将自己造的金剑拔出鞘,双手捧着递到山洞前。 山洞之中的血色双瞳似乎睁大了几分,沉默了片刻,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这造剑的能耐,可是要比你先祖差的多了,这金剑,一点灵性也没有。” 嬴政尴尬地挤出了点笑容,心里却毛毛的。 只听睚眦又说道:“这个你自己造的剑,你就留着自己用,那轩辕剑,不如就留在这里,只有那把剑,才能换回你那部《易经》。” 什么? 嬴政瞪圆了眼睛,冷汗又流了下来。 第98章 找到神兵 听到睚眦说,只能用轩辕剑来交换最后一部《易经》,嬴政的脸就像苦瓜一样挤在了一起。 似乎知道嬴政心里在想什么,睚眦一声低笑道:“本尊知道,你还没有完全继任天承者一职。”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若是你完全继任了,你就会知晓,这轩辕剑,本就是本尊的东西。”睚眦的声音传来。 “啊?”嬴政刚把自己造的剑放在地上,却又被惊到。 睚眦的血色双瞳眯了起来,似乎是回想起了曾经的往事:“想必你也知道,这轩辕剑是黄帝所造。这剑上的图腾,便是本尊的模样。当时,黄帝也是刚刚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便四处找寻一统江山的办法,同时也在搜寻天目的所在。” 这些故事嬴政都听说过,还知道龙族不赞成天承者寻找古迹。 “而那时,本尊也是刚刚成为守护者,对于离开九幽,也是有些怨气,所以脾气很是火爆。”睚眦接着讲述道,“而当时,黄帝找到这里的时候,本尊着实为难了他一番,不管他如何做,都不将天目交给他。” “可是,黄帝却很是执着,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直到,他找寻到了一处遗迹,并且发现了很高超的锻造工艺,同时也锻造了一批异常厉害的神兵武器。最终,他依靠这种神兵,打败了他所有的对手。然后,他为了讨好本尊,这才利用那种锻造技艺,打造了这把轩辕剑,送给本尊。”睚眦说道。 听到这里,嬴政眉头一动,问道:“前辈所说的武器,莫非叫做‘我器’?” “正是。”睚眦的声音依旧感觉不到任何感情,“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黄帝又将所有锻造的‘我器’全都销毁了,而本尊知道了此事,便将轩辕剑还给了黄帝。” 原来是这样,这轩辕剑本就是黄帝专门为睚眦所打造。 但黄帝为何销毁“我器”,似乎睚眦不太知道原因,而嬴政却听说过,那是因为黄帝又找寻到了另一处古迹,在编译《黄帝经》的过程中,意识到救人强于杀人,所以才销毁了所有的“我器”。 等等…… 不是说,黄帝将“我器”销毁于发现之地吗?而且,那锻造的工艺也是埋葬于那个地方…… 嬴政定了定神,问道:“前辈,敢问吾之先祖黄帝,可是将‘我器’销毁于此处?” 嬴政将“先祖”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正是。”睚眦答道,“他还叮嘱过,若是他的后人,需要这种武器来征战天下,便可以再次启用。只是可惜啊,后来的尧舜禹汤等人,都没有启用过。” 踏破铁鞋无觅处!! 不过,嬴政虽然心中窃喜,口中却一阵感叹:“唉!只可惜啊,寡人要是早知晓这锻造的工艺,也不至于造出这让前辈看不上眼的剑了。” 说完,嬴政一脸嫌弃的地看了看自己造的那把剑。 睚眦一声冷笑:“你造的这一把,也确实不怎么样。” 嬴政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方才听前辈说,黄帝的继任者,可以用那种神兵来一统江山,不知是不是真的。” “当然。”睚眦果断说道,“你是黄帝的嫡传血脉,还是天承的继任者,会继承所有的黄帝遗志。方才,本尊已将你与轩辕剑建立了能量联系,你感觉不到吗。” 原来刚才那金色的光团是这个作用,看来嬴政身上的,是在验证血脉,而轩辕剑上那光团,则是在验证真伪,而后来两者之间的那一束光团,则是建立了联系。 嬴政略作思虑,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将轩辕剑献给前辈。” 说罢,嬴政将轩辕剑拿起,双手捧着,向前几步,将轩辕剑规规整整地放在了洞口。 短暂的沉默,睚眦的声音传来:“想必,你是想得到那神兵的锻造方法,这样一来,既能便于一统山河,又可以打造出与轩辕剑一样的宝剑。” 嬴政也不好隐瞒,直言道:“如前辈所言,晚辈正是这样的想法,不知,可否?” 既然“我器”就暗藏在这里,那么想要得到,就必须征询睚眦的同意。 “呵呵。”只听睚眦似乎低声一笑,“那神兵,本就是你们人族之物,黄帝又早就有所交待,你若想取,随时都可以取了回去。更何况,这轩辕剑,也并非是本尊想占有,而是代你保管,若是你用自己的能力一统了山河,便可以来想本尊索要。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你有资格拥有这把轩辕剑。” 听到这里,嬴政一颗心彻底安放下来,原来在一统山河之后,就可以索要回去,这个不难。 “既然如此,那就请前辈来保管这轩辕剑。”嬴政说道。 “那就一言为定,在你一统了乱世之后,便取回去。”睚眦的声音传来。 话音刚落,只见轩辕剑一点点地没入了山洞的黑暗之中。 虽然约定已经达成,但眼见轩辕剑消失于视线之中,嬴政还是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山洞的黑暗之中,一个青色泛黄的金属盒子一点点的在阴影下呈现出来。 嬴政凝目盯着渐渐映现出来的盒子,只见那外观与另两部的《易经》一模一样,是一个方正的青铜盒子。 等到青铜书完全从洞口呈现的时候,嬴政快步上前,将青铜书捧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还特意向那漆黑的洞口探视了两眼。 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嬴政又将青铜书放在了地上,然后半跪下去,用玄铁螺将上面的青铜盖子打开。 最后一部《易经》终于显露出来,与嬴政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嬴政并没有再将青铜书打开检验,而是直接盖上了盖子,将青铜盒子放进了之前装轩辕剑的布袋之中,然后又从另一个布袋中拿出了几个物件。 嬴政一样一样摆放在身前,原来是一块龟甲,三块兽骨。正是之前在岐山找到的龟甲兽骨。 之所以带着龟甲和兽骨,嬴政本想是拿到了最后一部《易经》,马上翻译出来,直接奔往甲骨上标示的地点,寻找“我器”。 整齐地摆放好了龟甲和兽骨,嬴政看向洞中,拱手说道:“前辈,之前在岐山,晚辈找寻到了一些刻在龟甲兽骨上的碑文,据说,这是记载那神兵的碑文和路线图,请问前辈,这是真的吗?” 睚眦那浑厚的声音传来:“若是在岐山的碑文,那应该是真的。不过,不管真假,都已经不重要了,你若是想得到那神兵,本尊命夕带领你们去到那里就是了。” 听闻此言,嬴政心中大喜,但面上只是微笑道:“如此,便谢过前辈了。” 却不料睚眦话锋一转,肃然说道:“但本尊一向公正严明,帮了你的忙,你没有条件来交换,可是不行的。” 嬴政看向洞口,问道:“敢问是何条件?” 睚眦没有回答嬴政,而是说道:“你先去把你想要的取了过来,若是你真的决定动用那神兵,咱们再谈谈条件。” “那好。”嬴政没有片刻犹豫,说道,“便请先辈等上一等。” 夕转过身,说道:“咱们走。” 山洞之中的血色双瞳消失,似乎是闭合了。 嬴政收拾了一下包裹,拱手告辞。 依旧是夕和烛九幽在前面走,嬴政和李斯在后面跟着。 马上就能找到神兵“我器”了,嬴政心里说不出的兴奋。毕竟已经朝思暮想了许久,就连这次出行都带着那龟甲。 不过,这龟甲已经失去了作用,嬴政正走在找寻神兵的路上,还有着引路的神兽。 两人两兽回到了那个溶洞,又从另一个洞口向斜上方走去。 离开了火眼,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这一次,嬴政没有让烛九幽燃亮身体,而是点燃了一个火把来照明。 顺着地下河的河床逆流上行,地下河的水面上,水气缭绕,也许是火眼的关系,看起来这整个的河水都是温的。 想必,跳进去洗个澡,会很舒服。 在火眼那里体力消耗的有些大,嬴政按捺住洗温泉的冲动,拿出了些干粮边走边吃。 吃完了干粮,嬴政有些口渴,便走向那个地下河,想要喝几口水,顺便把携带的水袋灌满。 夕却阻拦道:“这水喝不得,你若是口渴,前面有一处山泉,那里的泉水可以喝,还很甜。” 嬴政点了点头,收起了水袋。 不过,这夕的话好像比之前多了一些。 出了洞口,来到一处山坳,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过月光却很明亮。 翻过了一个山坡,来到了一处山泉近前。 “是这里了,这里的泉水没有杂质,口感还好,吾等饮水都基本是在这里。”夕说道。 嬴政笑了笑,说道:“多谢。” 嬴政实在是渴坏了,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又将自己的水袋灌的满满的。 等嬴政喝足了,灌满了水,李斯也同样喝了个痛快,将水袋灌满。 又歇息了一阵,这才向前走去。 又进了一个山洞,绕到了另一侧的山腹之中。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个石门,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嬴政一拍脑门,这石门与周武王陵的石门很是相似,怪不得这么眼熟。 嬴政上前,拿出玄铁螺,熟练地将石门打开。 石门后是一条廊道,廊道的尽头,是另一道石门。 打开了第二道石门,里面是一个密室,而这个密室,居然也和武王陵的密室一个样子。 这密室的正中是个石台,石台上是一个木架,木架上,竖着摆放着一个兵器,最顶端是一个棱状的尖刺,尖刺的内侧有一个弯钩,下端是类似于盾牌的轮廓,下端还有个类似护手的结构,看得出,这兵器做工精致,就连盾的边沿都锋利无比,而从外形上看,于图示上的基本一致。 眼前的神兵,便是“我器”无疑。 嬴政心中大喜,但却按奈着冲动,转头看向李斯。 李斯走上前去,查探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机关后,伸手将“我器”从木架上取了下来,递给嬴政。 嬴政接过“我器”,双手有些颤抖地将这神兵翻转了几次,仔细地看了又看。 李斯走到深处的一处角落,俯下身,又找到了一个机关。开启了机关,侧墙上显露出一个暗室。 李斯从暗室中取了一些东西,然后回到了嬴政的身侧。 李斯拿过来的,也是一个青铜的盒子。 嬴政用玄铁螺将其打开,盒子里面是大小不等的几组铜箔,上面是弯弯曲曲的与九鼎和甲骨上一样的远古文字。 这铜箔,应该就是记述制造神兵的秘籍! 第99章 三个条件 终于得到了朝思暮想的神兵“我器”,嬴政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而重点,不是摆在这里的一把“我器”,而是制造这种神兵的方法和技艺。有了这种技艺,想要造多少这样的武器,都能造的出来,并且,说不定还能改进成更优越的兵器。 因为这个密室空间不大,门又不是很宽,所以夕与烛九幽都在廊道中等候。 嬴政不好让它们等的太久,所以四下又打量了一番,便握着“我器”走出石门外,李斯则捧着青铜盒子跟在后面。 “拿到了吗?”夕见嬴政走了出来,上前问道,语气也不再那么冰冷。 嬴政将手中的“我器”向上举了举,说道:“拿到了,看起来很威武,重量也没想象中那么沉,只是不知道实战的效果怎么样。” 夕的目光盯在“我器”身上,移不开了。 神兽没有手,使用不了什么兵器,不过看夕的眼神,似乎很是喜爱这个神兵。 “前辈,咱们回去。”嬴政摆了下手,说道。 夕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在前面引路。 出了洞口,夕又转头说道:“既然得了神兵,不妨试试威力。” 嬴政也是跃跃欲试,想知道传说中得神兵是什么样的威力,于是,走到一棵碗口粗的杨树旁边,双手握住把手,双膀用力,斜着劈砍过去。 嬴政是用盾刃砍上去的,这样力量更大一些,不过,嬴政也没用全力,只是试探性的一砍。 咔…… 寒光一闪,只见那盾刃没入了这棵树一半还多,若是再用些力,定然会齐齐砍断。 并且,只见那树的切面非常平整,连一点碎末都没飘舞起来,这充分说明了盾刃的锋利。 嬴政将“我器”左右晃了晃,才从树中将这把神兵利器抽了出来,然后赶紧去看那刃口。 刃口一点变化都没有,别说卷刃,就连一点颜色都没有变化。 这可是两千多年前的东西啊! 单单是年龄来讲,这都是国宝级的古董,更何况,还和新的一样,坚韧而且锋利,还不腐不朽不风化。 嬴政长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还真是不错。”夕在一旁说道,“虽说,本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神兵,不过,单从年月上看来,就不简单。” 嬴政点了点头,虽然这“我器”在材料和工艺上甚至观赏性上可能比不上轩辕剑,可是,在实战方面的实用性,却要比轩辕剑强,因为毕竟这是军队作战所使用的兵器。 烛九幽对兵器没什么兴趣,催促道:“咱们还是先回去见尊上,路上你要考虑好尊上刚才说的建议。” 嬴政点点头,收好了神兵,跟着往回走。 夕放慢了脚步,让烛九幽在前面引路,自己却来到嬴政的身前。 “秦王,吾等带着二位找到了神兵,而这神兵又对以后的统一大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那吾等算不算的上有功劳?”夕慢吞吞地说道。 “当然算啊。”嬴政果断地说道,“若不是二位前辈引路,吾二人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这里。” 夕看了看嬴政,低声说道:“那吾等向秦王讨要些嘉赏,不算过分。” 嬴政笑了笑,说道:“等在下回到咸阳,便命人多送些牛羊,供奉给二位,如何?” “不错。”前面的烛九幽笑了声说道。 对于烛九幽来说,有牛羊进肚,是个很不错的奖赏。 却不料夕在一旁说道:“本岁对牛羊到不是很感兴趣。” “哦?”嬴政问道,“那前辈想要些什么。” “这个嘛……”夕有些犹豫了起来。 嬴政笑着说道:“前辈但说无妨。” 夕停下了脚步,顿了顿,说道:“当初,你的先祖黄帝,为尊上造了轩辕剑,还将尊上的图腾铸刻于剑身之上。方才你拿出轩辕剑,本岁便羡慕的不得了,于是便想,若是秦王在锻造这‘我器’的时候,也能将本岁的图腾也铸刻上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这才是夕的心中所愿。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这样,待在下将锻造的工艺研究明白,若是可行,那前辈提的要求也并无不可。” “哈哈哈……”见嬴政应允,夕高兴地很,“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好。”嬴政微笑道。 不过多铸刻一个图腾而已,嬴政不是太在意。 却不料,嬴政的这个决定,却埋下了一个隐患。 两人两兽再次穿过溶洞,来到了火眼之处。 嬴政将身上的东西都放在地上,然后来到洞口前,拱手说道:“前辈,吾等将神兵取来了。” 呼…… 一声喘息声之后,那双血色眼瞳又缓缓睁开,威严但不可怖,肃重但不狰狞。 “两千多年了,终于又见到这东西了。”睚眦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进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自黄帝之后,从没有人开启过那个密室,更没人动用过“我器”。 “前辈,晚辈试过了,这神兵果然好用。”嬴政面带喜色地说道。 血色的双瞳眨了眨,睚眦的声音传来:“既然拿到手了,那么告诉本尊,你的决定,本尊给你点时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前辈。”嬴政果断地说道,“不用再考虑了,在下已经决定启用‘我器’,用以征战天下,这造剑的技艺,对在下来讲,也是至关重要。” 血色的眼瞳上下动了动,似乎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的约定算是达成了。” 嬴政拱手说道:“前辈有何要求的话,若是晚辈能做到的,定然不留余力,还望前辈告之在下。” “那好。”睚眦缓缓说道,“本尊将这神兵赠予看你,也将最后的一部《易经》还给了你,又帮你保管轩辕剑,这三件要事,本尊便提出三个条件。” 嬴政:“……” 不是说一个吗,怎么变三个了,况且,轩辕剑是被换去的,怎么就变成保管了。 不过,嬴政并没有生气,因为即便与轩辕剑没关系的话,睚眦提出三个条件与一个条件也没什么区别。 “那请问前辈,这三个条件是什么?”嬴政说道。 血色的双瞳睁大了几分,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你可能会是最后的一任天承者,在你之后,可能会开启一个崭新的世代,而到那时,这九霄的秩序也可能会有所改变。所以,本尊的第一个条件,便是为龙族正名。” “为龙族正名?”嬴政不解地问道。 “不错。”睚眦说道,“因为之前,龙族在九幽动用自然之力,使得九幽与九霄都经受了很多磨难,你们天承者用天目治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从古至今,九霄的世人,便对龙族没什么好印象,特别是一些知道真相的统治阶层。” 嬴政摸了摸自己脑袋,说道:“在下对龙族的印象还算不错,不会像前辈所说。” 睚眦沉声说道:“那是因为你这个年代,距离那个时代已经颇为久远,并且,你还未曾治理过水患,体会不到那样的艰辛。” 嬴政略微沉默了一下,问道:“那晚辈需要怎么做?” “不难。”睚眦说道,“你只需要想办法使龙族受世人称赞,万灵敬仰就可以了。” 这还不难? 嬴政忍着将“我器”还回去的冲动,低声说道:“这个条件,在下需要想一想方法,现在还不能答复前辈。” “那就等三个条件都说完了,你一起答复。”睚眦说道。 “好。”嬴政点头道,“那前辈请说第二个条件。” 睚眦提高了声音:“这第二个嘛,是想为这天目的九个守护者也讨个说法。” 夕和烛九幽互相看了看,却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用眼神交流什么。 嬴政点了点头:“九位守护者,世代守护天目,的确辛苦,然而,却不敢让世人知晓,所以整个九霄,也甚为亏欠,前辈的心情,在下也很理解。” “至于这第三个嘛……”睚眦缓缓说道,“本尊想要你把你的九层陵墓,建在这骊山之中。” 嬴政看着那双血色瞳眸,说道:“这陵墓建在何处无所谓,让人为难的是,现在晚辈还不会建造啊。” “你迟早会学到,或者说会找到建造的方法。”睚眦见嬴政没有推辞,便说道,“而将陵穴建于此处,也是为了更好的掩饰火眼的位置。日后,你可能还会修建很多类似的建筑,都可以使用这个方法,将建筑建在需要隐藏的隐秘之上,后世打不开那陵穴,当然就到不了这火眼。”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启发。 血色的眼瞳眯了眯,睚眦威严的声音传来:“这便是本尊的三个条件,该如何解决,你想出办法后,便可以离开了。” 睚眦说的是想出办法,而并非答不答应。 “容吾二人商议一下。”嬴政说完,回身走到李斯跟前,与李斯商讨了起来。 血色的双瞳缓缓闭上,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暂时离开。 夕与烛九幽也没有去打扰嬴政二人,但烛九幽知道嬴政受不了这高温,爬到嬴政跟前,缠坐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嬴政与李斯商议妥当后,又来到那个洞口。 “前辈,吾等已经商议了个大概,不知可行否。”嬴政拱手说道。 血色双瞳缓缓睁开:“说,你会怎么做。” 嬴政清了清嗓子,说道:“若是将来在下一统了河山,便会称帝,然后将帝位流传万世,从在下开始,所有继承帝位的子孙,都会以真龙天子自称。而普天下的世人,都会以龙的传人自居。整个华夏,也会以龙为图腾。不知这样……可否?” 睚眦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错,这第一个条件算是通过了。” 听到睚眦这么一说,嬴政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至于这第二个条件,在下建议将前辈等九个守护者,定名为龙之九子,并公诸于世。而且,每一个都单独编撰传记,若是其余八位各有喜好,也可像前辈一样,将其图腾铸刻于其喜好的物件上面。” 这个思路,是刚才夕所提出的建议,嬴政这就用上了。 “这个也不错。”睚眦似乎很是高兴,“之前本尊的图腾被铸刻在轩辕剑上,它们八个还羡慕的不得了,如今正好随了它们的心愿。” 嬴政见睚眦很高兴,便更有了底气:“至于第三个条件,在下会尽快解开所有关于九层周武王陵的秘密,并学会仿建,并将在下的帝陵建在这骊山中的火眼之上。” “好……好……”似乎是出于兴奋,睚眦的声音有些颤抖,“若是如此的话,本尊便可以回到九幽了,哈哈……” 原来是这样。 将王陵建在火眼之上,便是对火眼最好的保护,其作用还要大于守护者,所以,守护者便可以回到九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