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弱郡主专虐不服》 第1章 试药 轩窗紧闭,清苦药香弥漫暖阁,药味中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齐颢然拂开珠帘来到床边,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女人道:“宁儿,这是最后一次,等端仪公主的病治好,你就不必再替她试药了。” 周素宁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虚掩的房门上,透过门缝瞥见一抹女子身影。 那是柔嘉郡主,她是来替公主监视试药的。 为医治端仪公主胎里带来的病,御医研究出一种奇药,但其药性猛烈,服者如焚五内。需血脉体质相似者,替公主试药。反复调试,使药性平和。 而周素宁就是这个人。 是齐颢然亲自去向皇上请的旨,为了试药还亲手给她灌下堕胎药,打掉了腹中三个月大的孩子。 周素宁拂开齐颢然伸过来的手,自己艰难地坐起来,接过他递来的药瓶,仰头尽数倒入口中。 药效发作的极快,蜷缩在床头,额角布满细密冷汗,毫无血色的嘴唇疼得发抖。她死死咬着牙,还是有痛苦的呻吟从齿缝里溢出。 齐颢然紧紧将她抱在怀中:“这是我唯一能想到保全你的法子,宁儿,你一定要撑过去,我们还有以后,还会再有孩子……” 周家曾经权势滔天,与顾家分庭抗礼,视皇权如玩物。 可一朝被顾家陷害谋反,全族皆被处斩。 如今只剩下周素宁一人。 她额头抵着床榻,颤着身子发出冷笑。 齐颢然巴不得她死,这样他便可以娶他青梅竹马的端仪公主为妻。但在那之前,他得利用她医好公主的病,如此他们二人才能天长地久。 周素宁一口鲜血喷出。 齐颢然忙扔下她,去取地上的血。 房门被推开,柔嘉郡主大步走进来,带来一股寒风刺骨。可是周素宁连拉起被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刀子般的冷风往骨缝里钻。 柔嘉郡主劈手夺过齐颢然手中药瓶:“好了没有?磨磨蹭蹭,公主还等着呢!” 她余光瞥向床头,眸中尽是嘲讽:“你这周家余孽,能为公主试药,该感恩戴德才是。若不是公主需要,你早就跟你那些死鬼族人,一起扔在乱葬岗,被野狗分食了!” “够了!”齐颢然厉声喝道。 柔嘉郡主吓了一跳,顿时委屈红了双眼:“冲我吼什么?我哪一句说错了?侯爷公子此时倒是威风,当初怎地没有胆量拒绝周家亲事?平白让公主为你伤心!” 言罢,她气冲冲地离开。 齐颢然来到床边,抱歉地说道:“宁儿,我去趟太医院,很快回来。”转身走了出去。 周素宁艰难地爬起来,将床头外衫披在身上,走到桌边写信。 这封信是写给辅政亲王都云谏的。 皇帝年幼,信王都云谏代理朝政。如今霸权的周家已灭,只剩顾家把持政权。铲除顾家是他与皇帝日夜思忖之事,只待一个契机。 周素宁咬牙熬到如今,就是为了替周家做最后一件事。 她要将自己的性命作为契机,给都云谏铲除顾家的理由,而手里这封信,最终也会让周家作为“忠良”被平反。 写完信,她喝下准备好的毒药。 周素宁死后七个月。 顾家被连根拔除,整个大兆朝堂摧枯拉朽地变革,已经换了天地。 都云谏在凤鸣山为她立碑。 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佩服她的胆识和坚忍。 山风倏乎而过,吹散低低叹息…… 第2章 重生 强光刺目,周素宁下意识地用手遮挡。 她突然怔住,缓缓睁开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绿叶繁茂的树枝,湛蓝的天空、淡薄的流云…… 这是……人间?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有她前世的,还有安阳郡主姜清焰的…… 姜清焰是镇南将军的女儿。 当初周家覆灭后,辅政亲王都云谏就将周家的兵权交给了镇南将军姜安丞,并将他唯一的女儿姜清焰接到宫里。 名为教养,实为人质。 姜清焰入宫时才十二岁,纯稚柔善的小姑娘,在人心险恶的皇宫中无依无靠,受尽欺凌。 已习惯逆来顺受,虽然后来镇南将军立功封王,手握重兵,她也被封为安阳郡主,却仍未能改变她凄惨的命运。 今日她就是被柔嘉郡主捉弄,误食掺了栗子泥的糕饼,过敏而亡。 姜清焰是堂堂安阳郡主,窒息惨死在树林里,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不远处就是皇家春日宴,她在此处痛苦窒息之时,那边笑语欢声,觥筹交错。 从地上爬起来,掸掉衣裙上的泥土落叶,明澈双眸中迸出从未有过的狠意,十五岁娇嫩的容颜,显出超越她年纪的沉冷,一步步朝着宫宴方向走去。 风和日暖,宫宴设在御花园中。 赴宴的大多是皇家人,还有一些外姓公侯及家眷。 太后、皇上,还有辅政亲王都云谏坐在主席。 端仪公主紧挨着太后,十分端庄华美,面色红润,完全瞧不出当年苍白病容。她似乎对宫宴兴趣寥寥,神情淡漠地坐着,有人敬酒也只敷衍应对。 柔嘉郡主坐在一众公侯小姐之间,她是魏侯的独生女,太后的表侄女,娇宠得张狂跋扈,性子又歹毒。平日里,随从似的跟在端仪公主身边献媚讨好,对旁人全然不放在眼中。 其他京中贵女皆知她品性,因不敢得罪太后,只得与她虚与委蛇。 她与几位公侯小姐谈笑,目光却时不时越过她们,痴痴地看着主席上的都云谏。 辅政亲王都云谏,看年纪左不过二十出头,容貌生得极好,一双墨眸澹静幽深,气质矜贵清冷。 这副温润清秀的相貌,总令人生出可以亲近的错觉,忘记他如今把持朝政,野心勃勃,忘记他当初城府深沉,杀伐狠厉。 都云谏慵懒地靠在椅子里,唇边噙着淡淡笑意,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宴席上,对不远处投来的那道灼热视线毫不在意。 众人正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忽然走进一个纤弱亭亭的身影。 雪青色散花云烟裙,稍显素淡的少女裙装,却硬生生被穿出几分雍容端庄。裙裾随着脚步微漾,划出淡紫的波浪起伏,竟有几分步步生莲之态。 姑娘腰板拔得笔直,如瀑乌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衬得肤白胜雪。容貌娇俏清甜,此刻却阴沉似水,眉宇间与生俱来的倨傲,使得她周身散发出一种霸道的威仪。 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谈笑觥筹声渐息。 柔嘉郡主看清来人,不禁愣在原地。 第3章 你可知罪? 想当年,周家权势滔天,周素宁的尊贵与气派更胜公主。 那种来自前世灵魂的威严气势,在安阳郡主十五岁的身体中醒来,她走在众人眼中的每一步,都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威压,单薄娇弱的身影,此刻凛然逼人。 都云谏瞳孔微扩,幽沉眸中泛起一丝波澜,落在姜清焰身上的目光充满探究。 姜清焰来到柔嘉郡主面前,冰冷目光垂落在她扬起的脸上,只这一眼,无形威压就慑得她呼吸一窒。 旁边,兵部侍郎之女林晓芙,出声呵斥道:“放肆,你站在郡主前面发什么呆,还不快闪一边去?” 姜清焰转过脸,看她一眼。 林晓芙倒吸一口凉气,那冷凛的眼神异常威严,仿佛是一个身居高位之人,嗔怒而视。 她闭上嘴,往旁边缩了缩。 这个安阳郡主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可怕? 姜清焰伸手抓住柔嘉郡主发髻,毫不顾忌地往外拖拽,疼得柔嘉郡主惨叫连连,不得不跟着她来到宴席中央。 还未站定,姜清焰一脚踹在她膝窝。 柔嘉郡主惊呼一声,扑通跪倒在地,身体前扑,两手撑住地面,还未等她直起身,眼前出现雪青色裙裾和一双简素绣鞋。 姜清焰一脚将她的头踩在地上。 四周一片惊呼。 姜清焰冷声道:“毒妇,你可知罪?” 柔嘉郡主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发狂般挣扎着,大吼道:“放开我!我扒了你的皮!快来人,把她拉开!” 她越挣扎,姜清焰越用力,将她的头死死踩在地上,脸皮都蹭出了血。 一道冷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阳郡主如此胆大妄为,是仗着镇南王府权势,有恃无恐吗?” 姜清焰心里如一阵阴冷的风拂过,不必回头,也听得出说话之人是端仪公主。 她嘴角缓缓扬起,眸光寒意闪动,语气满是挑衅:“端仪公主如此口无遮拦,是仗着皇亲国戚,有恃无恐吗?” 端仪公主勃然变色:“大胆!” 姜清焰的仰起头:“如何?” 她只有一个背影立在不远处,可端仪公主瞬间呼吸一窒,一个人的面容猛地出现在脑海里。 太像了! 她太像那个人了! 端仪公主定了定神,严厉道:“小小郡主竟敢如此放肆,来人呐,把她给我拿下!” 御花园中并无侍卫,只有侍宴的内侍。几人一拥而上,刚围到姜清焰身边,就听到她碾碎寒冰的声音:“谁敢?” 内侍们一愣,竟真的无人敢上前。 姜清焰目光扫过他们的脸,狠厉而清晰地说道:“谁敢动手,本郡主就剁了他的手脚。” 内侍们面面相觑。 姜清焰冷笑一声:“皇上、太后都在此,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公主下令?小小公主竟敢如此放肆!” 端仪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 太后重重一拍桌子:“安阳郡主如此张狂,看来是该好好管教管教,来人,把她拿下!” 内侍们再要上前。 姜清焰丝毫无惧,故意扬声道:“我再张狂也不敢对太后不敬,但你们……” 话音一顿,字字锋利道:“谁先动手,谁就死。” 第4章 我这人脾气不好! 闻听此言,谁都不敢做出头之人。 柔嘉郡主还在地上痛苦挣扎,屈辱地呜咽。 在座众宾客看得兴致勃勃,无人出来制止。尤其是早对柔嘉郡主心存不满的贵女们,都巴不得看她笑话。 太后忍无可忍,抄起桌上玉盏狠命砸在地上,“啪”一声玉盏摔得粉碎。 转头对身边嬷嬷道:“你去!” 嬷嬷得了命令,气势汹汹地走下台阶。正在此时,都云谏忽然轻飘飘地扔出一句:“成何体统?”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都云谏已经坐直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微微扬起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出闹剧:“何事令安阳郡主如此动怒?” 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安抚,太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脸色铁青。 皇家早已没了实权,凡事都要看都云谏的脸色,此刻也是敢怒不敢言。 内侍们十分自觉地退到旁边。 姜清焰垂目看了眼挣扎的柔嘉郡主,抬起脚站到一旁,转身面对都云谏:“信王殿下……” 丫鬟赶紧上前将柔嘉郡主扶起来。 她发髻散乱,灰头土脸,蹭破的伤口上也沾着泥,还未站稳就一把推开丫鬟,朝姜清焰扑了过去:“我杀了你!” 姜清焰余光瞥见,一把抓住她的腕子,用力往外掰。 柔嘉郡主疼得哇哇直叫,伸出指甲去抓姜清焰钳制她的那只手。 姜清焰手疾眼快,松手时用力一搡。 柔嘉郡主一屁股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叫道:“反了!反了!来人,把她给我乱棍打死!” 太后闭了闭眼睛,柔嘉郡主如此失仪,真是丢尽皇家颜面,对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柔嘉郡主先带下去。 嬷嬷过去安抚了几句,要将柔嘉郡主带走,姜清焰冷声道:“慢着!” 太后神色狠厉地呵斥道:“放肆!哀家的懿旨你也敢顶撞,犯上谋逆,其罪当诛!御林军,把这个妖女绑起来!” “谋逆?”姜清焰不慌不忙,向太后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风淡风轻道:“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太后是打算灭了镇南王府?” 太后一愣。 这种话若是传到南境,动摇十万大军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顿时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呵!”姜清焰转而看向皇上:“陛下以为如何,我镇南王府可有反意?”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皇上深吸一口气,寒着脸道:“镇南王府忠勇无双,是朕的护国良将。” 姜清焰敛眸微笑,福身下拜:“谢陛下赞誉!” 被当众驳了面子,太后气得脸色铁青。 都云谏目光始终在姜清焰身上,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眸中深邃神色变化莫测:“方才安阳郡主有话要说,请!” 方才她所吃糕点已经不见了,显然是柔嘉郡主命人销毁了罪证,此时再提出来,只会自讨没趣,索性不提也罢。 “无他,柔嘉郡主冒犯了我,教训她而已。”姜清焰望着都云谏,微微扬起下颌:“我这人脾气不好,见谅!” 第5章 遇袭 满座一片哗然。 这理由未免太蛮横,蛮横得出人意料! 连都云谏也微微一怔。 太后闻言怒目圆睁,眼角抽搐。 端仪公主桌下捏紧拳头,这死丫头太猖狂了!阴沉地问道:“柔嘉郡主如何得罪了你,你竟然下此毒手?” 姜清焰:“她辱骂我镇南王府。” 端仪公主:“她如何辱骂?” 姜清焰鄙夷地摇摇头:“皆是些污言秽语,本郡主可说不出口。听说柔嘉郡主时常跟随端仪公主身侧,竟学得这般粗鄙浅薄,真是有辱公主名声。” 摆明含沙射影。 端仪公主气得嘴唇发抖:“这是你一面之词,可有人为你作证?” “没有。”姜清焰理直气壮道:“如何?” 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诬陷柔嘉郡主中伤镇南王府?你……”端仪公主以为抓住她的弱点,正准备借题发挥。 姜清焰却截过话头,抢先道:“柔嘉郡主若是不认,也只是一面之词。这种事情本就是各说各的,无法求证。不如就算她没说。我今日打她,就是看她不顺眼,如何?” 端仪公主惊愕:“你……” “大兆律法,斗殴伤人,伤者轻,鞭二十或罚银三两。”姜清焰理直气壮道:“我认罚,待会就让人把钱给她送去。” 端仪公主怒不可遏:“一派胡言!” “哦?”姜清焰一挑眉:“公主觉得大兆律法是一派胡言?” 全场鸦雀无声,都静静地旁观今日这出好戏。 都云谏盯着姜清焰,眸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芒。 坐在主位上的皇帝一直没说话,十五岁少年面色阴沉,默默地看着一切。 此时,肃声开口:“太后,女儿家打打闹闹不是大事,私下管教便是,莫扰了大家的兴致。” 太后看了眼心有不甘的端仪公主,沉吟一瞬,道:“安阳郡主在哀家身边待了三年,今日真叫哀家刮目相看!既然皇上有旨,你便先退下!回去闭门思过,抄《女戒》十遍,自省己身。” 说完,召唤端仪公主陪她离开,说是乏了,先回寝宫。 端仪公主离开时,狠戾地盯着姜清焰,眼神如刀。 后者,迎着她的目光,一派风淡风轻。 随后,皇上让众人也散了。 出了御花园,姜清焰走在阳光下,觉得身体深处的黑雾般的阴冷,都被蒸腾出去。 转过一片柳树背阴的地方,忽然从旁边假山石后,窜出几个内侍,拿着套头的布袋和麻绳,二话不说,就朝她扑了过来。 姜清焰格外镇定,今时不同往昔,周素宁当年烈马骋千里,将门之女矫健敏捷不是寻常闺阁女儿能比,对付几个阉人不在话下。 她刚退后一步准备动手,就听身后有人喝道:“好大的胆子!” 一见有人来了,几个内侍转身就跑。 几道尖锐的破风之声直追而去,他们没跑出两步,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姜清焰回头,就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都云谏和随从谷羽。 第6章 出宫 俊秀少年一身紧衣短打,脸上笑容得意,手里掂着几颗石子,显然方才就是他出手打倒了几个内侍。 都云谏站在后面,高出谷羽半头,颀长身姿玉树临风。 见姜清焰望过来,淡淡问道:“安阳郡主可有受伤?” 姜清焰垂下目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轻声道:“并未受伤,多谢信王殿下搭救。” 都云谏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现在才来装模作样,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冲谷羽使了个眼色,谷羽走过去将那几个内侍拎了过来,让他们一字跪好。 “谁派你们来的?”都云谏沉声问道。 几个内侍低着头,互相看来看去,谁也不敢说话。 “拖出去,乱棍打死。”都云谏冷冷道。 内侍们顿时急了,磕头如捣蒜,连声供认:“我们说,说说……是柔嘉郡主让我们来抓安阳郡主的!” “信王饶命!” “殿下饶命啊!” 都云谏手负在身后,垂目看着他们,对谷羽道:“谋害郡主,死罪难饶。拖出去杖毙,尸体给柔嘉郡主送去。” 谷羽答应一声,唤来一队巡逻的禁军,将哭嚎的几名内侍拖走。 都云谏将目光转向姜清焰,他俊美无俦的容颜,只这般站着就风姿耀眼,眼含笑意地望着她,仿佛方才下那道残酷命令的人不是他。 “安阳郡主入宫已经快三年了?” “两年十个月又十九日。” 都云谏眉目温柔,笑容添了一丝歉意:“这么多时日,你一直不曾出过宫?” “是,从未出宫。” 都云谏柔声道:“本王正要回府,郡主可愿随本王出去走走?” 姜清焰吃了一惊,虽然当初是都云谏从南境将她接入皇宫,但这三年他们没有任何往来,甚至都不曾见过几面。 他今日突然提议带她去宫外转转,着实令人生疑。 可她很想知道周素宁死后发生的事情。 都云谏是最直接的知情人。 姜清焰沉吟一瞬:“好,那就多谢王爷!” 出了宫门,都云谏领着姜清焰来到马车前,并体贴地伸出手臂让她搭手。 姜清焰规矩地颔首谢过,自己提着裙子走了上去。 她钻进马车后,都云谏转头吩咐谷羽:“查清楚安阳郡主和柔嘉郡主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王府的马车十分宽敞,车板清漆檀木,纱轩碧窗。风格与过去周家马车有些相似,尤其是角落里放着一只紫金梅花香炉,与周素宁的那只别无二致。 姜清焰进来之后就有些恍惚,仿若身临旧梦。 “安阳郡主在想什么?”都云谏坐在正座上偏头看她,脸上总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眼中的探究却如暗潮涌动。 “没什么。”姜清焰回过神来,垂下头,掩去自己收敛不及的恍惚神情。 都云谏勾了勾唇角,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今日赴宴郡主为何只身前往,不带一个随侍呢?” 姜清焰道:“我只有一个丫鬟叫兰心,她是低等侍者,不能随侍身侧。” 第7章 闯进来的女子 大兆皇宫的宫规,侍者分高中低三等,等级由内务院赐牌,只有高等侍者才能跟随主子出现在人前,越级行事会被惩罚,严重者杖毙。 “主子身边必须有近身随侍,郡主若只有一个丫鬟,照惯例是可破格提拔的,内务院没有赐牌?” 姜清焰笑笑,没有作声。 都云谏点点头,神情冷了几分:“本王知晓了。” 此后,他不再说话,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姜清焰想打听顾家之事,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今日宫宴上有个宫外的嬷嬷好像是个有趣之人,几家的小姐都围着她听故事,我只听了个开头就被叫走了,心里还挺惦记的……” 都云谏顺口搭音:“什么故事?” 姜清焰:“……好像是关于顾家,当初我刚到京城不久,发生了件很大的事,就是那个顾家吗?” 都云谏缓缓睁开眼,眸光锋锐地扫向姜清焰。 姜清焰心头一颤,强撑着没有心虚地移开视线,装出一副懵懂好奇的模样。 都云谏盯着她看了片刻,沉声道:“陈年旧事,都是朝堂上的风雨,称不上什么故事。” 姜清焰点点头,也没奢望能轻易从都云谏嘴里问出什么,于是也闭上眼睛养神。 马车里安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却听到都云谏仿佛叹息般轻柔的声音:“当年顾家通敌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此事人人避讳,郡主还是莫要再提起。只可惜了……周家小姐。” 姜清焰蓦地睁开眼睛,却见都云谏又已经闭上了眼睛。 周家小姐……他说的莫非是周素宁? 不过从都云谏的话中听出来,顾家确实是“谋逆”之罪,看来当年她的计划是奏效的。 正在她沉思之时,忽然一道厉风扑进来,车窗开合只刹那间。 一个人影落在地上,血腥味扑面而来。 来人身形纤细,乌发高束,玄色紧衣短打,单膝跪地,以手支撑,落地姿势十分帅气。 在来人破窗而入之时,都云谏一把将姜清焰拉离座位。 姜清焰不及防备,被拉得跌坐在都云谏腿上。 入眼的是他俊秀的侧脸,和清晰的下颌轮廓。都云谏一只手托住她的背,另一只手将她护在怀中。 待看清来人之后,他低下头,微微一怔,幽深的墨眸些许光芒浅浅流过。 只顿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温声问道:“郡主无碍?” 姜清焰轻轻点头。 闯进来的人是个美貌女子,目瞪口呆地望着二人。 场面有些许尴尬。 姜清焰想要起身,都云谏动作轻柔地将她推了起来。 待她坐回之前的座位,那女子也坐到她对面。 都云谏对女子道:“看样子你是拿到证据了。” 女子得意地一挑眉:“我出手还有拿不到的东西?” 话音未落,女子突然脸色大变,吐出一大口鲜血,神情痛苦地抓住都云谏的胳膊:“王爷,证据就在城郊城隍庙往东的树林里……” 话未说完,女子两眼一翻,身子往旁边栽倒下去。 第8章 中毒 都云谏出手如电,封住她几处大穴。 姜清焰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 忽然一只温热手掌遮住姜清焰的眼睛,耳畔响起都云谏清凛的声音:“别看,转过身,下车。” 一丝血腥气钻进姜清焰的鼻子,就在她鼻子近在咫尺处,应该是都云谏手上沾了女子的血,而血腥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姜清焰拨开他的手:“她中毒了!” 都云谏本来要让谷羽停车,话还未出口,生生卡在喉咙里,眼中闪过惊讶。 姜清焰俯身凑近那滩血,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鼻下细闻,不由皱了皱眉。撸起女子紧扎的袖口,轻道一声:“果然!” 女子纤细雪白的小臂上,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点沿着血管从手腕蜿蜒至臂弯,犹如虫蚁噬咬出来的。 姜清焰道:“是蛊毒。” 都云谏深邃墨眸中风云翻涌,声音却依然镇定淡然:“郡主可有办法?” 姜清焰目光投向角落里的紫金梅花香炉:“姑且一试。” 刚走进马车,姜清焰就闻出那香炉里烧的香中混有铃兰草,此物有驱虫之效,希望能暂时压住蛊毒。 她回身冲都云谏一伸手:“匕首。” 都云谏沉吟一瞬,从自己锦袍对襟处撕下一片金叶子。金叶子薄如蝉翼,尖角锋锐,叶缘还有倒齿。 她按住女子小臂,金叶子在她腕间一划,动作干脆利落, 都云谏在对面看着,微微眯起双目。 割开手腕放血后,姜清焰走到香炉跟前,打开盖子,伸手进去抓了把香灰,托起女子的头,掰开嘴就往里塞。 都云谏从身后端出一杯茶。 接过茶杯,让女子靠在她肩上,往里面灌水。 好不容易才将满嘴灰送了下去,姜清焰又用金叶子在她臂弯处隔开一道口子,抹了些香灰上去,再用布条将臂弯处扎紧…… “本王今日才知郡主还懂解蛊毒。”都云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口气仿佛漫不经心,眸中却满是狐疑和锋锐光芒。 姜清焰抬眼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低头继续帮女子包扎,心里说道:“巧了,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她忙完后,都云谏坐到女子身旁,探了探鼻息,然后扬声吩咐谷羽回信王府。 “有劳安阳郡主到本王府上稍坐。”都云谏对姜清焰说道。 姜清焰点点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听到女子报出“藏证据”的地方,都云谏必然要将她扣下,不找到那“证据”,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我这法子未必奏效,只是赌一赌运气,就算有用也是暂时的,要救她活命还需请来神医。” 都云谏微微颔首:“能撑到王府即可,有劳安阳郡主。”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都云谏领着姜清焰进门,对下人吩咐道:“请骆大夫过去。” 骆大夫。姜清焰的脑海中划过这三个字,蜀南槐香谷,又称神医谷,那里的人多姓骆。莫非这位骆大夫来自神医谷? 她随都云谏来到会客的前厅,都云谏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她,便准备离开。 姜清焰在他一只脚跨出门口时叫住他:“王爷!” 第9章 宫里来人 都云谏回过头。 “不知可否让我去看看那位中毒的姑娘?”姜清焰神情恳切。 她与周素宁都通医理,擅制毒解毒,想着若真有神医,也能讨教一二。 都云谏点点头,让丫鬟带她过去,便快步离开。 女子的房间。 骆大夫是个白皙俊秀的年轻人,姜清焰进门时,他抬头扫了一眼,一双眼睛沉静幽潭般,有医者独有的沉稳。 忙碌小半个时辰。 骆神医又搭了一次脉,沉声道:“已无性命之忧,但仍需时日拔毒。” 谷羽狠狠松了口气。 骆大夫忽然问道:“你们回来之前,是何人给她处置了蛊毒?” 姜清焰道:“是我。” 骆大夫转过头来:“没想到郡主还懂医理。幸亏处置及时得当,否则等到送回府里医治,已经蛊毒入髓,我也回天无术。” 姜清焰微颔首:“我观骆大夫医术高超,不知日后可否指教一二。” 他神情很淡,却愈发显得他俊秀的脸有一种沉静从容的高深莫测:“不敢当,在下愿与郡主切磋。” …… 夜幕降临,姜清焰坐在桌边,借着灯光看骆大夫开给女子的拔毒药方。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先前领姜清焰来的丫鬟走进来,径直来到她面前:“禀郡主,宫里来人了,说要接郡主回宫。” 丫鬟面有惧色。 姜清焰心想,恐怕来者不善。 定是宫里有人要寻她麻烦,发现她不在宫里,特地借题发挥来了。 她将药方放好,便往外走去。 夜幕繁星,她独自走在回廊里,并未叫下人为她执灯。 雪青色散花烟罗裙,翩然扫过夜色廊沿,没有珠玉环佩之响,倒显得沉稳不迫。 走下回廊时,她俯身将一颗棋子大小的石头捡进手里。 宫里来的人等在前厅。 一进门,就看见娴嬷嬷坐在那,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后站着两个大宫女。 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在宫里耍尽威风,动辄私刑低等宫女太监。 与柔嘉郡主狼狈为奸,以欺负姜清焰主仆为乐。 “安阳郡主,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娴嬷嬷也不起身见礼,大模大样地坐着,装腔作势地教训道:“你身为皇家郡主,还是未出阁的女子,竟在王爷府中逗留至深夜。就算你不顾及名声,也得顾及皇家颜面?” 姜清焰对她视若无睹,从她面前走过,端雅地坐到对面,对站在墙角里的王府丫鬟道:“给我一杯热茶。” 其中一个丫鬟应声福身,出去备茶。 娴嬷嬷见她无视自己,气得眼角抽搐,“啪”地一拍身旁小几:“郡主好大的气派,老奴奉太后懿旨前来,郡主不把老奴放在眼里,就是藐视太后……” 姜清焰眼神淡淡地扫过她的脸,娴嬷嬷没来由地胸口一窒。 “你这老奴见了本郡主不行礼,言语冲撞,是以下犯上之罪。论罪……”姜清焰眸中戾色一闪:“该死。” 娴嬷嬷张狂了小半辈子,此刻忽然没了底气。 第10章 且看日后 不过她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是太后的人,便是冒犯了安阳郡主,要处置也是太后亲自定夺,轮不到你……” 话未说完,她忽然哑了口,神情狰狞,两手死命掐自己喉咙。 她身后两个宫女见此情景也吓傻了,赶紧用力拍她后背。 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咳嗽了几声,脸憋得青紫。 “那么大的石子都能咽下去,嬷嬷喉咙果然粗壮,”姜清焰从头上拔下一根素银坠团花簪,漫不经心地在掌间摩挲:“不知这簪子是否也能吞下呀?” 娴嬷嬷惊恐万状。 这时候,丫鬟端茶进来,奉到姜清焰面前。 她接过茶杯,眸色幽幽地看向娴嬷嬷。 对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姜清焰一扬手,茶杯摔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上。 她朝那一地碎瓷片扬了扬下颌:“跪上去。” 娴嬷嬷惊恐地瞪圆眼睛,颤着嗓子道:“你这是何意?我可是太后的人!” “哦?本郡主以为这宫里的奴才都是皇上的人呢,原来你是太后的人!”姜清焰意有所指地加重了最后一句话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宫里焉有属于他人的奴才? 随口一句话,较起真来就有不臣之心,就有谋反之意。 娴嬷嬷脸色白了白,赶紧找补:“老奴自然是皇上的人,安阳郡主休要污蔑老奴!” “既然如此,我是皇上亲封的安阳郡主,自然有资格处罚你这皇上的奴才。”姜清焰神色威严:“跪下!” 门外,都云谏站在窗下。 他一回府就听说宫里来人,要带安阳郡主回去,知道来者不善,便急匆匆赶来。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砸茶杯的声音,便没有立即进去。 都云谏脸上错落光影,衬得轮廓愈发深邃,听到姜清焰的话,微眯的眼角染上淡淡笑意,对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 娴嬷嬷勉强抑制颤抖,声色俱厉道:“不可能!我可是伺候太后的,你是疯了吗?竟然敢……” 话音未落,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侍卫。走到她身后,拎着后脖领,不由分说里拖至那堆碎瓷片前,一人按着肩膀用力往下压,一人抬腿踢在她膝窝。 娴嬷嬷跪在碎瓷片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尖锐瓷片扎进膝盖里,顿时鲜血渗透了衣裳,她疼得冷汗如雨下。肩头却被两个侍卫死死按着,越挣扎,扎得越深。 后面两个大宫女,吓得脸色惨白,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郡主今日所赐,老奴铭记于心,”娴嬷嬷面目扭曲,咬牙切齿道:“来日一定加倍报答!” 姜清焰漠然望着她:“还不够,你的好处,且看日后。” 都云谏迈步进门。 “安阳郡主久等,本王送你回宫。” 姜清焰欠了欠身,提步往外走。 娴嬷嬷哀求道:“王爷,老奴是奉太后懿旨,来接郡主回宫的,老奴一并回去……” 都云谏脚步没有一丝停滞,丢下一句“你且跪着”,就走了出去。 第11章 大兆律法 都云谏亲自送姜清焰出门。 月色如水,两人并肩而行。 都云谏身材修长,小姑娘只到他肩头,纤细身影在他身旁显得十分单薄。 “今日你得罪了她们,就不怕将来日子不好过?”都云谏轻声问道。 “我忍让之时,也不见日子好过。” 都云谏低下头,身旁这张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唇角绷成一条直线,神情冷然坚毅,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他心中微微一动。 今日的姜清焰果然与过去很不相同。 懦弱可怜的小姑娘变得沉稳大气,好似星芒忽然有了皎月之辉,让人忍不住注目,忍不住心生向往。 “回宫后不必去见太后,她那里我自有交代。”都云谏缓缓收回视线。 姜清焰抬起头,明澈眼眸闪过一丝微讶,却没有多问,只道了声谢。 马车已在府门前等候。 都云谏依旧伸出手臂,虽然明知她不会接受。 姜清焰颔首谢过他的好意,轻提罗裙走上马车。 “郡主!” 姜清焰撩开车帘的手一顿。 “今日宫宴之上,听郡主提起斗殴伤人的刑罚,没想到郡主还熟读大兆律法。”都云谏墨瞳明亮,唇畔笑容颇意味深长。 姜清焰心中莫名一颤:“偶得几眼。” 都云谏道:“等闲没人能熟记律法,更何况是闺阁小姐,安阳郡主真令人敬佩。不过……两年前,当今继位后,着刑部重新修订了律法……” 姜清焰脑中“嗡”的一声。 不知是否错觉,她看到都云谏唇畔闪过一丝窃笑,眼中淡淡挖苦之色。 姜清焰:“……” “时辰不早,安阳郡主请入马车。”都云谏收敛笑容,退后一步。 姜清焰矮身钻进马车。 刚坐稳,马车摇摇而行,朝皇宫驶去。 送走姜清焰,都云谏转身直奔顾锦衣卧房。 回府时,管家便告诉他顾锦衣已无性命之忧。一进门,看见她躺在床上,仍不省人事。 都云谏走到桌边坐下,问骆莲川:“何时会醒?” 谷羽立即上前,给他倒了杯茶。 骆莲川道:“明日差不多,拔毒和调养都需些时日,近来她最好在京中安心休息。” 都云谏又问谷羽:“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离宫时都云谏吩咐他去查今日两位郡主因何起冲突。 “探查之人回报,柔嘉郡主在饮食里放了会让安阳郡主过敏的栗子泥,安阳郡主吃了那些东西……” 都云谏微讶:“她吃了?” 谷羽点头:“探查之人看过所剩的糕饼,和宫宴饮食制式对照过,安阳郡主的确吃了。” 都云谏神色微沉。他记得姜清焰对栗子过敏很严重,若误食恐有性命之忧,这是他到南境接她入宫时,姜将军千叮万嘱的。 她今日若吃下掺了栗子泥的糕饼,怎么会一点儿事都没有呢? 茶杯被他握在手中,修长手指缓缓转动杯子,青花在指间滑过衬得肤白如瓷。沉吟片刻后,都云谏抬起头问骆莲川:“过敏之症可会致人性情大变?” 骆莲川认真地想了想:“并无先例。” 第12章 郡主变了 姜清焰直接回了自己住的棠梨院。 主殿住着舒太嫔,此时已经睡下。 她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配殿。 刚一进门,已经哭成泪人的兰心就跑了过来。 “郡主,你没事,太后为难你了吗?”兰心拉着姜清焰左看右看,见身上没血没伤才松了口气。 姜清焰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无事,她为难不了我。”说完往里走去。 兰心跟着她转身,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家郡主的背影,好像看陌生人一样。 她七岁跟在姜清焰身边,十分了解郡主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郡主,”她跟上去替姜清焰更衣,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今日宫宴,柔嘉郡主被您教训了,是真的吗?” 姜清焰轻“嗯”一声。 兰心几乎跳起来:“她和太后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以后怎么办呀?” 姜清焰微侧过脸,流露出莫名威仪:“兰心,我们镇南王府是大兆的镇国柱石,自有风骨和气度,绝不容人欺凌。从今往后天家威严也得与我让路。” 兰心怔怔点头。 她发现郡主变了。 以前的郡主脆弱敏感,忍气吞声。 可今日出去再回来,她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仿佛从魂魄深处苏醒一种力量,沉稳威严,拥有傲视一切的气势。 兰心服侍姜清焰洗漱就寝,忽然想起件事。 “郡主,午后有人送了几具内侍尸体去碧藻宫,听说直接把尸体堆在了柔嘉郡主的寝殿门口。柔嘉郡主看见了,吓得昏了过去。” 姜清焰微牵嘴角,色厉内荏的草包。 “柔嘉郡主想来是吓得不轻,明日一早我们去探望探望。”她眼中蕴着一片冰冷。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纸洒落满室明媚,床帐垂纱泛着晶莹光晕。姜清焰睁开眼睛,那些于梦中盘桓的前尘往事如潮水般退去。 兰心服侍洗漱梳妆。 从少得可怜的衣裳首饰里,好不容易挑拣出一两件能穿的。 镇南王府军功无数,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布匹,王爷都悉数留给郡主。 可是那些好东西全都被柔嘉郡主私扣下。 简直可恶至极。 “不必生气,”姜清焰扫了镜中兰心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拿起一支步摇递给她:“今日就去将属于我们的东西,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兰心惊疑地睁大眼睛。 此时,门外有人叫了一声,嗓音尖细:“郡主,奴才保有福求见!” 兰心惊讶道:“保公公!他怎么来了?” 保有福是内务院总管,正三品的侍官,依附于太后一党。 是个借职敛财,捧高踩低的小人。 兰心早就应该擢升高等随侍,他故意刁难,迟迟不肯赐牌。 若非如此,昨日姜清焰也不会过敏之时无人理会,惨死在林中。这杀身之仇,也有他一份。 姜清焰脸色骤然冷了下去,眸色幽暗漫出凛然杀意:“叫他进来。” 原本打算晚些料理他,但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便先了结此人。 第13章 你可知是何下场? 保有福带着两个小内侍走进来,满脸堆笑,深揖到地:“拜见安阳郡主,郡主您安康!” 兰心将姜清焰扶起。 她莲步轻移来到保有福面前,垂下冷肃目光。 保有福还揖着,就觉得头顶一道凉意森寒,心下一惊。 “郡主,您上座,别累着您千金贵体!”保有福讨好道。 姜清焰冷哼一声,转身裙裾微荡,轻纱漾出一圈光涟,些许粉末落下。 保有福鼻尖发痒,打了个喷嚏。 “是信王殿下让你来的?”姜清焰在桌边坐下。 保有福一直躬着身,腰都酸了,一听这话,赶紧直起身,从小内侍捧着的托盘里拿过高等宫侍的腰牌,恭恭敬敬地递上前去。 “信王殿下昨夜着人来知会过了。都怪奴才疏忽,兰心姐姐早就该升等了。内务院忙得昏天黑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给忘了!” 保有福赔着笑脸,眼角挤出一堆细皱纹。 兰心翻了个白眼,管谁叫姐姐呢? 姜清焰示意兰心接过腰牌,淡淡道:“既然保公公如此辛苦,那就歇歇罢。” 保有福将腰牌交给兰心,正准备请安退下,刚转身就听到姜清焰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姜清焰淡声道:“关门。” 站在门边的兰心,立即关上门,将门闩一插。 保有福惊疑的瞪大眼睛:“郡主这是何意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神情痛苦地抱住脑袋,手指用力往里抠,好像要将自己的头撕开一样,脸色铁青,五官扭曲,看起来十分狰狞。 后面两个小内侍,惊恐万状地缩在一起,根本不敢上前。 保有福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声,身子栽歪着朝姜清焰走去。 兰心一见,急忙冲过来,挡在她身前。 姜清焰伸手将她拨开,淡漠地望着痛苦万分的保有福:“如今你知道了,得罪本郡主之人,是个什么下场?” 她刚说完,保有福忽然朝屋角冲去,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喷溅,尸体栽倒在地。 两个跟保有福来的小内侍,吓得跌坐在地上,几乎晕厥过去。 姜清焰脸上神情十分平淡,缓缓将目光投向二人,瑟瑟发抖的小内侍,顿时面如土色,其中一个吓得失禁。 “你们说保公公是怎么死的?” 吓得失禁的小内侍,目光呆滞,已经全无反应。另一个缩了缩脖子,片刻后,抬起头,结巴道:“保公公他,他是自己撞死的,他自觉往日苛待郡主,内疚不已,就一头撞柱而亡。” 姜清焰:“本郡主可有苛责于他?” “没有没有!”小内侍连连摆手:“保公公是自尽的,郡主拦也拦不住!” 姜清焰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跪直身子,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回郡主,奴才陈小全。” 姜清焰点点头:“是个机灵的,往后就跟着本郡主!” 陈小全连连磕头:“多谢郡主!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侍奉郡主!” 姜清焰让他起身,出去叫人将保有福的尸体抬出去,并将剩下的下内侍送回内务院。 第14章 你竟敢打我? 那些毒粉是她这些年潜心研制的,昨夜又改良了一下,人死之后,半柱香的工夫就会化入血液,任谁都查不出问题。 尸体抬走后,姜清焰便带着兰心和陈小全出门,直奔碧藻宫。 昨日都云谏派人将尸体堆在碧藻宫门口,将柔嘉郡主吓得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怒不可遏地杀了守门的太监,怪他们没拦住她,才看见那么污秽的东西。 如今,宫内一片愁云惨雾。 太监宫女走路都踮着脚尖,谁弄出一点儿响动,就会被抽一顿鞭子。 姜清焰走进寝殿,就闻到了安神汤的味道,再看宫女太监们蹑手蹑脚的模样,便知道柔嘉郡主吓破了胆,听不得动静。 她朝兰心使了个眼色。 兰心会意立即走到桌边,拿起一只空茶杯,递到她手里。 身后婢女们见此情景,都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姜清焰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杯沿转了转,手一松,茶杯从手中滑落,“咣”一声砸在地上,碎瓷片飞溅。 犹如惊雷炸响。 床榻方向顿时一声惊叫,紧接着纱帐被猛地扯开,柔嘉郡主脸色苍白如纸,双眼赤红,冲外面咆哮:“哪个不知死的,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看见姜清焰,不由一愣。 四目相对,柔嘉郡主眼中恨意汹涌。 “你还敢来?” 姜清焰淡笑望着她:“‘不敢’二字从何说起?害死那些内侍之人是你,他们要索命也只会冲你去,与我无干。我有何不敢来?” 柔嘉郡主满脸惊恐。 姜清焰说完,转身坐下。 兰心出去,须臾端了杯热茶回来。 柔嘉郡主杏眼圆睁,盯着兰心进出,最后目光落在她腰间高等宫侍的牌子上:“你竟然升了等?” 目光转向姜清焰,咬牙切齿道:“你贿赂保有福了?” 姜清焰接过茶杯,眼也不抬道:“贿赂什么,信王殿下传的令,他哪敢不从?” “信王殿下?”柔嘉郡主难以置信:“不可能,信王殿下怎么会帮你?” 姜清焰用杯盖拨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漫不经心道:“可能殿下心悦于我。” 她不觉得都云谏喜欢自己,这样说只是为了刺激柔嘉郡主。 果然,柔嘉郡主脸上闪过刺目的痛楚,眼神有些癫狂:“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 姜清焰浅呷口茶,缓缓撩起眼帘:“我今日来找你另有件事。” 柔嘉郡主神情恍惚,仿佛没听到她说话。 姜清焰放下茶杯,没让兰心搀扶,自己缓步走到床边,抬手扇了她一耳光。 “啪”一声脆响,在殿内回荡。 柔嘉郡主被打懵。 姜清焰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回去,若无其事地又端起茶杯:“现在可以说事了?” “你竟敢打本郡主?!”柔嘉郡主怒不可遏,冲宫女们吼道:“把她给我绑起来!” 姜清焰不由嗤笑:“我又不是第一次打你,何必如此惊讶?” 两个大宫女立即朝姜清焰走去。 还未到近前,就被陈小全挡住。 第15章 你解释一下! 两个宫女想将他推开,被陈小全拧住胳膊,反剪到背后,疼得“哇哇”直叫。 姜清焰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小内侍还懂些拳脚功夫。 柔嘉郡主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宫女偷偷溜出殿门。 姜清焰余光瞥见有人出去,根本不屑理会。 她无非是去向太后搬救兵。 姜清焰暗笑柔嘉郡主愚蠢。 太后比她可聪明得多,绝不会来趟这滩浑水。就算她真来了,她也不怕。只要镇南王府不倒,就连皇上也不敢动她分毫。 “本郡主今日来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姜清焰道。 柔嘉郡主怒道:“这是我的寝殿,哪里有你的东西?” 姜清焰目光落在窗子下面的妆台上。 楠木镶金的梳妆台,上面摆满钗环首饰。 兰心走过去,从妆奁里拿起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 柔嘉郡主瞪大了眼睛:“不许碰!” 兰心不理会她,径直将簪子交给姜清焰。 “你给我放下!若是摔坏了,你百死也不能抵罪!这簪子何等珍贵,你也配碰它?” “我有何不知?”姜清焰漫不经心地在手里把玩,看了兰心一眼。 兰心从袖子里扯出一张纸。 姜清焰将簪子随手往桌上一扔,接过纸念道:“沉雪玉嵌金红宝簪,永安三十六年,胡朔国进贡……” 她边念,边抬眼看柔嘉郡主。 “……我记得,宫里只有这么一支,当今圣上继位后,赐给了镇南王府。”姜清焰抬起目光看向柔嘉郡主:“怎么会在柔嘉郡主手上?你解释一下!” 柔嘉郡主脸色难看,说不出话。 这三年,镇南王府给姜清焰的东西,的确都被她私扣下来。天长日久,她竟忘了这些东西原本属于谁。 姜清焰起身走到她面前,将那张纸在她眼前抖了抖:“这是镇南王府这些年受的皇赏清单……其中之一。 里面将宝物记载得十分详尽,哪个国家进贡,几时赏给我父王,都清清楚楚。 这些东西我父王都留给了我,可是却全部在柔嘉郡主这里,是何道理呢?” 柔嘉郡主眼露惊惧,纸上许多东西,此刻就在她殿内。 此时,殿门边出现一个身影,是那个出去搬救兵的小宫女。 柔嘉郡主眼睛一亮,急切地向她投去目光。 姜清焰余光正好能扫到殿门口。 就见那宫女小脸皱成一团,在柔嘉郡主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艰难地摇了摇头。 柔嘉郡主满脸错愕。 姜清焰差点笑出声,轻轻垂下目光,将物品清单的那张纸递给身后兰心:“搜殿,将清单上的东西全都找出来。” “我看谁敢?”柔嘉郡主几乎要跳起来,“搜我的寝殿,我看你是疯了!谁敢碰这殿里的东西,我就剁了谁的手!” “剁手?”姜清焰目光冷凝,嘴角微扬尽是嘲讽,转头对陈小全道:“先废了她们二人的手。” “是!”陈小全手上使力,一下卸了两人胳膊。 两个大宫女凄厉惨叫。 角落里,原本打算上前的其他宫女,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又都缩了回去。 第16章 算账 柔嘉郡主倒退两步,险些没站住。 姜清焰轻蔑地扫她一眼:“连太后都不敢来为你出头,你这几个欺软怕硬的奴才,就敢为你出头?”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入了在场所有人耳中。 殿里几个宫女面面相觑,更是没了胆气。 姜清焰走到柔嘉郡主面前,眸光锐利地盯着她,冷声道:“还记得昨日宫宴上发生之事,你可想再来一次?” 柔嘉郡主猛地睁大双眼。 姜清焰唇畔掠过一丝嗤笑,扬声道:“搜殿。” 兰心和陈小全转身开始在寝殿各处翻找。 柔嘉郡主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冲门外高声大喊:“来人呐!有刺客,御林军!” 姜清焰回到桌边,拿起小几上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方才来时,我已经将周围的侍卫遣走,你喊也无用。” 柔嘉郡主傻了眼,随即对门口的宫女吼道:“去叫侍卫来!” 那小宫女身影刚一动,就听到姜清焰清凛的声音。 “叫侍卫来作甚,抓刺客?青天白日,柔嘉郡主说我行刺于你,真不怕我到皇上面前告你构陷之罪?依照大兆律法,构陷王爵,是要被问斩的。” 柔嘉郡主面如土色,门边的小宫女也僵住,不知还该不该去叫人。 姜清焰垂下眼眸,故意逗她似的绽开笑容,从袖口里又拿出四张纸,一张张放在小几上,抬眼看她:“这些上面都是被你私扣下的东西,若要面见圣上,正好一起说个清楚。” 柔嘉郡主呆住。 兰心和陈小全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寝殿中央三只大宝箱装得满满的。 “郡主,大部分东西都找到了,有一些不在殿里。”兰心将打了标记的清单奉上。 姜清焰瞥了一眼:“请郡主打开私库。” 柔嘉郡主神情恍惚,颓然地坐在床边,闻听此言,惊愕地抬起头,几乎咆哮道:“姜清焰你不要欺人太甚!” 姜清焰神情冷肃,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自己开,还是我命人砸?” 柔嘉郡主气的浑身颤抖:“你……” “我若命人砸门,可保不准砸坏里面的东西。”姜清焰微扬起下颌,云淡风轻地说着威胁的话。 最终,柔嘉郡主还是亲自打开了私库。 兰心和陈小全进去翻找一遍,只找到了几件玉雕和画轴。 有些东西实在找不到,许是被她送了人。 东西搬到了寝殿里,姜清焰坐在宝箱旁边,对兰心示意,后者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算盘。 姜清焰目光转向柔嘉郡主:“现在我们来算算账!” 柔嘉郡主茫然地站在一旁:“算什么账?” “粉彩六方套瓶、玉尊宝帖、蓝釉白龙纹梅瓶……”姜清焰随手翻了几下清单,念了几个被做标记的宝物:“有些东西并未找到,我也不再追问它们的去向,柔嘉郡主只折合了市价,补偿现银便可。” 她抬手朝三个宝箱一指,云袖划出一道轻巧的弧线:“还有这些东西,我只当郡主是借用的,算清利息,便不再追究。” 第17章 我有一言赠与郡主 兰心在后面,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陈小全拿着清单在旁边给她对照。 没一会儿,兰心道:“郡主,一共两百三十万七千四百四十八两。” 柔嘉郡主目瞪口呆:“胡说什么,你们是不是疯了?” “这些东西中有很多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按万两黄金计价已算是非常良心,若柔嘉郡主有疑议,那我们就去请皇上裁定,如何?”姜清焰言罢起身,吩咐兰心叫人将三只宝箱抬去面圣。 柔嘉郡主惨笑一声,脚步有些虚浮,摆摆手:“罢了罢了,随你是两百万两,还是八百万两,反正我没有这么多银子,你能奈我何?终归是不能将我卖了抵债?呵!” 姜清焰轻轻颔首:“柔嘉郡主所言极是,那我便吃些亏,就将你寝殿和私库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抵给我!” 柔嘉郡主扶着床柱滑坐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她已看清挣扎无用,心中一片死灰。 姜清焰缓步走过去,俯下身,注视她的眼睛:“我有一言赠与郡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柔嘉郡主麻木的眼睛,瞬间闪过惊恐。 姜清焰满意地直起身,朝殿外走去。 谁知道,夜深人静时,会不会有鬼来叫亏人心之门呢? 姜清焰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出了碧藻宫。 姜清焰吩咐陈小全找人将她的东西抬回去,再将柔嘉郡主之物统统拿到宫外当卖。 她和兰心回到棠梨院。 刚至院门,就见里面站了十来个脸生的宫女太监。 众人见到姜清焰,立即下拜行礼,齐声道:“拜见郡主!” 为首是一名大宫女,身形高挑匀称,相貌娟秀温婉,二十多岁却有一种沉稳持重的气质。 她起身走上前,福身再拜:“奴婢卞姿,是信王殿下府中掌事,有幸入宫服侍郡主。” 王府中的女掌事,掌管府中内务,管辖丫鬟婆子,是管家之下,侍者之首。 姜清焰亲自伸手将她扶起:“是信王殿下让你们来的?” 卞姿两手叠在腹前,垂首恭敬道:“都是殿下亲自挑选的人,往后郡主就是我们的主子,我等定尽心竭力服侍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正需要一批可靠的下人,都云谏此举着实贴心。 姜清焰让兰心和卞姿一起,安排这些下人,并将从碧藻宫抬回来的东西登记入库。 晚间,陈小全回来,将账本和五万两银票交上。 “差事办得很好。”姜清焰看过账本,让兰心关上屋门,招陈小全上前来:“白日里我见你会些拳脚功夫,可懂得轻功吗?” 陈小全躬身听着,抬起头道:“轻功不会,不过师父倒是教过一些提气吐息的法子,上房爬树比寻常人灵便些。” “那就够了。”姜清焰满意道。 兰心和卞姿转身去内侍拿出一包东西,里面是张人皮面具、还有一只纸灯笼。 姜清焰让兰心帮他把人皮面具戴上。 面具做得不太真,白惨惨的一张脸,戴在脸上表情麻木。 陈小全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打了个哆嗦:“奴才自己瞧着都瘆得慌!” 第18章 夜半鬼叫门 夜静更深。 陈小全爬到屋顶上,摘下腰间别的香囊,顺着风势扬了出去。 白色细小的粉末,转瞬飘散壁藻宫内。 这是姜清焰给他的迷香粉,闻上一点,便能睡上一个时辰。再醒来,头不疼,眼不花,只会以为打了个盹。 陈小全捏着鼻子,将香囊抖个干净,悄悄溜下屋顶。 不远处,身着玄衣的暗卫将一切尽收眼底,转身没入夜色。 兰心和卞姿躲在大树后,朝陈小全招手。 三人藏在树后,等过一炷香的工夫,探头朝碧藻宫内望。守门的太监已经睡着了。 两人将白纸灯笼点着,交给陈小全提着。 那灯笼里的蜡烛不知混了什么,火苗竟是碧绿色的,映得他戴面具僵硬的脸,越发毛骨悚然。 兰心捂住眼睛,小声嘤道:“太吓人了!” 卞姿嘱咐道:“寝殿里的宫女或许没被迷晕,你出手时千万注意力道,莫要闹出人命,给郡主添麻烦!” “卞姿姐姐放心,我手上有准儿!”陈小全说道。 “哦,对了!”卞姿忽然想到什么:“你说话的时候,变个声音,别叫她日后把你认出来!” 陈小全答应一声,提着纸灯笼往碧藻宫里“飘去”。 一路上顺利,院子里的太监宫女都被迷晕了。 推开寝殿门,一个宫女坐在地上,直直地倒在陈小全脚边。 寝殿里一片漆黑,只有柔嘉郡主床榻前,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陈小全走路无声,碧盈盈地来到内殿。 一个宫女睡在值夜的小榻上,他过去将其拍晕,然后提着灯笼来到床边。 撩开纱帐,立在床头。 柔嘉郡主被灯光晃醒,迷蒙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幽冥绿光,一张僵硬诡异的脸,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穿着宫里太监的衣裳,身上布满血痕。 “还~我~命~来~” “啊!”她疯狂地往床里缩,声嘶力竭地喊:“来人呐,来人呐……” 那张碧绿恐怖的脸,却越来越近。 “是~你~害~死~我~的~” 柔嘉郡主惊惧得手脚乱蹬,任她如何喊叫,都没有人过来救她。恐惧潮水一样将她淹没窒息。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覆在她头顶,阴寒之气钻进天灵盖。 她瞪大双眼,一头栽倒下去。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寝殿。 连外面的兰心和卞姿都听到了。 月光融融,皇上负手立在宫墙下,身后是玄衣暗卫。 “皇上,要不要属下进去救郡主?” 都华卿少年华美,眉宇间仍有一丝稚气未脱,神色却暮霭沉沉如历尽沧桑。 他唇角掠过一丝笑纹:“不必。” 暗卫皱紧眉头:“可万一柔嘉郡主真的吓疯了……” “吓疯了,不就做不了皇后了吗?”都华卿望着碧藻宫的屋顶,眼中尽是寒人的笑意。 暗卫垂首:“皇上英明。” 太后不是他的生母,处处算计他,竟想将那张狂愚蠢的柔嘉郡主推上皇后之位,真是痴心妄想。 收回视线,都华卿带着暗卫转身离去,他大约猜到今夜是谁的手笔。 第19章 内务院易主 翌日一早,姜清焰就听闻柔嘉郡主吓“疯了”。 “昨天夜里,御医被急召进宫,现在阖宫上下都知道了。”兰心难掩雀跃:“现在仍然神志不清,御医说要慢慢调理。” 姜清焰坐在妆台前,由兰心和卞姿服侍梳妆:“还不够。” 兰心没听清,疑道:“主子,您说什么?” 杀身之仇,怎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柔嘉郡主必要以命相抵才行。 用过早膳,姜清焰带兰心和卞姿前往太后的雍和宫。 寝殿内,弥漫着安神香。 端仪公主坐在太后近前。 下首坐着兵部侍郎的夫人刘氏,面色憔悴,双眼微肿泛红,似乎刚哭过。 “给太后请安。”姜清焰福身。 太后不过四十出头,容姿明艳,岁月增添威仪,却并未留下太多沧桑痕迹。 她面色阴沉地盯着姜清焰,随即落到她身后的卞姿脸上。 端仪公主也看出这是张生面孔,见太后神情不虞,立即严厉道:“这个宫女是哪里来的,内务院怎么回事,什么闲杂人等都能入宫吗?” 卞姿福身下拜,不卑不亢道:“奴婢卞姿,是信王殿下亲自挑选入宫,伺候安阳郡主的。” 这着实出人意料,太后原本阴沉着脸,因惊讶僵硬了一瞬。 端仪公主更是脱口而出:“你是信王的人?” 卞姿道:“曾是殿下府中掌事。” 都云谏吩咐过,入宫若有人问起,只管照实说。 太后与端仪公主面面相觑。看来镇南王府是投靠了都云谏,这可大事不好! 一旁,兵部侍郎夫人也是如此想,神色复杂地望着姜清焰。 端仪公主目光扫过卞姿腰间挂着高等宫侍的牌子,不悦地眯起眼睛:“即便是信王殿下送来的婢女,也不能越级升等,保有福怎么办的事?” “卞姿,起来!”姜清焰声音清冽道:“公主若要追究,便去质问信王殿下!保公公已经不在人世,只怕不便回答你了。” 太后和端仪公主俱是一惊。 “保公公前日来向我请罪,说过去未能尽职尽责,怠慢了本郡主,心中甚是愧疚,对不住皇上的恩典,不愿继续尸位素餐,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她说的轻描淡写,听的人都面色难看。 “胡说!他怎么可能因此自尽?”端仪公主又惊又怒。 “你又不是他,”姜清焰目光不屑地掠过她的脸:“怎知他不会?” 端仪公主气得发抖:“你!” 一旁,萤姑姑上前垂首:“启禀太后,内务院昨日呈报,总管保有福自尽身亡,如今已经择人替之。” “自尽身亡?”太后沉声道:“仵作验过了?” “验过了。” 明知保有福死得蹊跷,却拿她没办法,太后怒目盯着姜清焰:“现在的内务总管是何人?” “常鸿义,”萤姑姑低声道:“信王殿下挑的人。” 太后脸色发青,内务院本来是她的人,如今却落到都云谏手里。 姜清焰也没想到,无意之间她还帮了都云谏一个忙。 “我今日过来,一则向太后请安,二则有一事禀明。” 第20章 军马案 “往后每逢朔、望、晦日,本郡主可以自由出宫。”姜清焰道:“以免扰太后清静,到时便不再向太后禀告。” “朔、望、晦日可以出宫,此乃公主之权。此等要求逾越礼法,请安阳郡主自重。”端仪公主厉色申斥道。 她神色鄙夷,暗嘲姜清焰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礼法?”姜清焰面色冷峻,目光讥讽:“本郡主御赐三千邑,享国公礼。若按礼法,端仪公主见了我,应该行礼才是。” 抬手身前示意:“来!” 端仪公主脸色铁青。 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面容有些憔悴,沉声开口:“确实没有郡主出宫之礼,可寻常郡主也不住在宫里,此事难循常例。既然安阳郡主想出宫,便循公主礼行事。” 端仪公主:“太后!” 姜清焰福身道谢,便告辞离去。 端仪公主想叫住她,被太后拦住。 从太后宫中出来,没走几步,遇上了林晓芙。 她是兵部侍郎之女,母亲刘氏是先帝嫡妹平乐长公主的表妹。 自幼常在宫中走动,与柔嘉郡主甚是交好。 见到姜清焰,闪过一丝惧色,但仍然翻了个白眼,与她擦身而过。 “站住!” 姜清焰停住脚步,卞姿立即出声喝止。 林晓芙转过身来:“一个贱婢,竟敢对本小姐如此无礼!信不信我……” 姜清焰打断她:“你见了本郡主为何不拜?” “要我拜你?”林晓芙不忿道:“连柔嘉郡主都没要我下拜,你算什么东西?” 卞姿一步上前,重重扇了她一耳光。 林晓芙捂着脸,大睁的双眼泪水涌出,惊怒交加:“你竟敢打我?” 卞姿挺直腰,冷声道:“你对郡主不敬,此乃小惩大诫。” 姜清焰淡漠地望着她:“还不跪下见礼?” 林晓芙要上前撕扯姜清焰,被卞姿拦住,叫嚷道:“小人得志,我看你是忘了自己以前是条可怜虫!想让我给你下跪,别做梦了!郡主又怎样,你连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 “我撕烂你的嘴!”兰心恼怒,就要上前。 此时,身后有人急呼一声:“安阳郡主!” 兵部侍郎夫人刘氏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扯过女儿林晓芙,抬手就是一耳光。 林晓芙瞬间懵了。 刘氏厉声呵斥道:“你怎敢口无遮拦对安阳郡主不敬?若非郡主在此,我非撕烂你的嘴!” 姜清焰觉得可笑,冷眼看着这对母女演戏,声音清凛道:“夫人不必在意本郡主,撕!” 刘氏面上闪过难堪,随即拉着林晓芙就要跪下。 林晓芙挣扎拒绝,却被刘氏硬按在地上。 “求安阳郡主救救我家老爷!”刘氏也跪下,泣诉道:“军马一案,我家老爷是被人胁迫的,未分得几两银子。求安阳郡主向信王殿下说说情,我们甘愿交出全部赃款,哦不,十倍,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只要能保住我家老爷的命!” 姜清焰垂下目光:“我只是个郡主,朝堂之事我管不着,夫人另寻出路!” 说完,便带着兰心和卞姿走了。 第21章 周家暗桩 姜清焰命人打听军马案。 很快便得到回报。 青州府侵占农田饲养军马,私贩贪墨,已经震动朝堂。许多官员牵连其中,如今正是人人自危。 姜清焰听完禀报,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吟片刻后,问卞姿:“我想见见信王殿下,可有办法传话?” 卞姿垂首道:“禀郡主,奴婢有办法。” 翌日,散朝后。 杨树成荫,姜清焰树下拈花,听到脚步声,转身见都云谏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卞姿。 “拜见信王殿下。”姜清焰福身下拜。 都云谏道:“安阳郡主享国公礼,见本王不必下拜。” 姜清焰目光落到卞姿身上。 “你不必看她,宫里没有本王不知道的事。”都云谏眼中闪过一丝黠光:“就好像安阳郡主说本王心悦于你一样。” 若是换了别的闺中秀女,此刻定是面红耳热,羞赧不已。 可姜清焰面上毫无波澜,平静地迎着他的视线,点点头:“既然王爷什么都知道,那我也不必多做解释了。” 都云谏垂眸一笑。 “青州军马案既然已经开始查办,想来也不需要再隐瞒什么。我有一事想问殿下,魏侯可参与其中?” 都云谏负手,微微颔首:“魏侯乃青州人士,与青州知府过从甚密。我们查到其有可能是幕后主使之一,但没有确凿证据。” 姜清焰神色沉肃,点了点头:“多谢殿下,告辞。” 都云谏一讶:“郡主留步。本王对郡主直言不讳,郡主至少要告知本王为何问及此事?” “不日便有确凿证据,殿下静候。”姜清焰福身拜了拜,带着卞姿离去。 都云谏望着清丽背影翩然远去,眉心微蹙。 她能找到魏侯涉案的证据? 翌日,云来酒楼。 魏侯侍妾曲盈荷带着丫鬟进了酒楼,跟着店小二来到雅间门口。 “你且在此候着。”曲盈荷将丫鬟留下,独自进入。 桌上摆着新煮的茶,一道竹帘后,倩影朦胧坐于榻上,清凛女声传出:“坐!” 曲盈荷戒备地盯着竹帘,缓缓坐下:“你是何人,怎会知道周家传递暗信之道?” “曲盈荷,原名樊玲珑,曾于漱叶乡杀害崔屠户,逃至京城,沦落明香楼为妓……” “够了!”曲盈荷浑身发抖:“你,你究竟是何人?” “你不必猜想我的身份,也不必怀疑,周家暗桩已尽数落入我手。”竹帘后女声犹如深秋的湖水,沉冷幽静:“从今往后,你只管像过去一样听令行事。今日召你来,有任务要交代给你。” 曲盈荷指甲掐着掌心,缓了缓神:“是何任务?” “青州军马案魏侯参与其中,他府中可有来往书信、账目?” 曲盈荷想了一下:“确实有些书信,我偶然看过几眼,似乎与军马案有关。” “给你三日,将书信盗出。事了后,饮下此药,我助你假死脱身。” 话毕,从竹帘后走出一个素衣丫鬟,正是兰心。 她来到曲盈荷面前,将一只泰蓝瓷瓶递了过去。 曲盈荷将小瓷瓶塞进袖中,起身走出雅间。 第22章 酒宴 姜清焰回到宫里,便接到了太后设宴的懿旨。 “此时前朝人心惶惶,太后还有心思办宴?”卞姿觉得此事颇有蹊跷:“郡主要当心,只怕来者不善。” 兰心瞪大眼睛:“卞姿姐姐是说,这次宫宴是冲主子来的?” “这几日,她们连着吃亏,自然是不甘心。”姜清焰道。 兰心“啊”了一声:“那主子不要去了!” 姜清焰准备就寝,起身让二人为她更衣:“别人要算计你,躲是无用的。知己知彼才能及时应对。” 翌日午时,姜清焰前往庆丰殿赴宴。 一进门,所有目光都聚集过来。 这几日,她可谓声名大噪。 姜清焰丝毫不在意,在众人或惊艳,或嫉妒的目光中,从容走到席位上,仪态端雅地落座。 端仪公主脸色阴沉地望着她。 姜清焰只做不见,余光都未瞥她一瞥。 皇上和太后入座,酒宴开席。 “今日乃家宴,大家随意些。”皇上举杯与众人遥敬。 姜清焰目光扫过大殿,除了宫中太妃太嫔,臣子家眷,几位皇叔王爷也在场,唯独缺了都云谏。 她低头吃了几口菜,忽然感到一道灼人的视线。 抬起头,见对面二皇叔瑞王正在看她,目光十分耐人寻味。 瑞王四十来岁,身材肥硕,满脸横肉透着几分凶相。见姜清焰看他,咧嘴一笑,眼睛色眯眯觑起。 姜清焰平静地垂下目光。 今日之宴果然有问题。 她审视着面前几道菜肴。方才她都吃过,并未觉有异。那么……目光落在酒壶上。 她拿起已经倒上酒的玉盏,佯装浅呷,凑到鼻下嗅了嗅,果然加了东西。 看来,太后只怕与瑞王勾结,借酒宴下药,要坏她清白。 真是歹毒至极! 这时候,都云谏走了进来。 一身金绣云鹤墨青锦袍,长身玉立。他生得俊朗不凡,抿唇淡笑间,气度却冷峻。走进殿中,便惹来许多女儿家热切目光。 经过姜清焰面前时,他有意无意地垂目望她一眼。 “七皇叔,今日真是难得,家宴往常你都不来的。”皇上笑容热络,目光却凉。 都云谏落座,又瞥了姜清焰一眼。 这两眼,姜清焰都没回应,好似真的没看见一样。 都云谏淡笑道:“今日无事,来凑个热闹。” 吃了会儿酒,便有女眷上前献艺。 有人弹琴,有人舞蹈。 各位京中贵女都表现得十分卖力,目光殷殷切切地盯着都云谏,若能得个浅笑,抑或眼神,便喜不自胜。 一舞毕,献舞者刚下场。 瑞王突然开口,目光如楔盯着姜清焰:“安阳郡主可学过跳舞?不来展示一下吗?” 偌大殿宇,瞬间安静下来。 姜清焰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不曾学过。” 瑞王丝毫不将她的冷言冷脸当回事,又笑道:“那弹琴、唱歌,总会一样?上来给大家展示展示。” 姜清焰:“都不会。” 瑞王“啧”了一声:“如此身段好,脸蛋也美的小姑娘,什么才艺都不会,真是可惜呀!” “皇叔请自重。”姜清焰眼眸淡然无波,语气凛然道:“您身为长辈,对自家侄女品头论足,实在有伤大雅。” 瑞王恼羞成怒:“竖子无礼!” 姜清焰:“为老不尊。” 第23章 将计就计 瑞王被激怒,刚做起身之势,却被都云谏一声轻咳制住,身子僵了僵,又坐了回去。 本来已经等着看姜清焰笑话的太后,失望又不甘地瞥都云谏一眼。 “皇兄不胜酒力,就不要喝那么多,这杏花酒味甜,后劲儿却大。”都云谏望着瑞王淡笑道:“若是醉了,便回去歇着!” 瑞王欲言又止,目光与太后相触,瞬间会意,对都云谏拱手道:“那本王就先走一步。” 说完,邪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姜清焰一眼,往外走去。 都云谏将一切看在眼中,眸中闪过一抹暗影。 姜清焰看到方才瑞王离开时,看她的那种“有她好看”的眼神,更确定他是与太后勾结,欲行不轨。 他不可能真的离开,应是在外游荡,待她被药迷醉,好趁机下手。 这个瑞王生性淫邪,且十分残暴,床笫之间折磨女人很有手段。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瑞王府里,个把月就往外扔侍妾尸体,皇室都见怪不怪。 太后当真蛇蝎心肠,姜清焰垂目看杯中酒液微晃,心道,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酒过三巡。 姜清焰觉得差不多了,便一手支头,佯装醉酒,闭上了眼睛。 果然,太后立即发话,让宫婢扶她到后殿歇息。 她刚起身,都云谏忽然开口。 “慢着!”他对卞姿和兰心道:“既是醉了,便回去!扶你们郡主回自己宫里歇息。” 太后脸色一僵。 “还是让安阳郡主到后殿歇息一下,等缓过酒劲儿,再回去也不迟。”太后假笑着,冲兰心和卞姿挥手:“去,去后殿歇着。” 端仪公主附和道:“安阳郡主醉得人事不省,两个丫鬟如何能扶回棠梨院?莫要在路上摔倒,受伤便不好了。” 都云谏目光淡淡一扫,卞姿立即道:“公主放心,奴婢能扶。” 端仪公主恼怒地盯她一眼。 皇上此时也察觉有异,目光在太后和姜清焰身上转了转,微微蹙眉。 都云谏毋庸置疑道:“谷羽,送安阳郡主回去。” 谷羽答应一声,跟着姜清焰主仆三人出了庆丰殿。 此时,天已擦黑。 姜清焰醉眼朦胧地转过身,对谷羽道:“你怎么在此,你家王爷呢?” “郡主果然是醉了。”谷羽无奈:“我家王爷还在殿内,王爷让属下送郡主回住处。” 姜清焰往路边大石上一坐:“我走不动了,你去附近借一顶软轿来。” 谷羽应下,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姜清焰立刻敛去醉态,问卞姿道:“谷羽可晓得棠梨院在何处?” 卞姿摇头:“外男不得在宫中擅自行走,谷羽进宫必然跟着王爷,若是王爷没去过棠梨院,他定然不知棠梨院在何处。” “如此说,他也不知碧藻宫在何处了。”姜清焰喃喃低语,随即笑道:“那便叫他做回苦力!” 姜清焰对兰心道:“你去将咱们轿子喊来,停在庆丰殿后面,然后遣散轿夫。” 对卞姿道:“你留在此处,等谷羽回来。” 兰心应声而去。 不多时,姜清焰的软轿就停在了庆丰殿后。 第24章 寝宫 姜清焰在轿帘上抹了些细粉末,然后和兰心躲到不远处假山后面。 不多时,瑞王果真从后殿出来,直奔软轿。 他掀开轿帘,背影顿了一瞬,然后退后一步,四下环顾。 还未等他有下一步举动,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二人上前,将其塞进了轿子里。 片刻后,卞姿带着谷羽过来。 “禀郡主,软轿借来了。”谷羽说着,瞥了眼她身后的轿子。 姜清焰醉醺醺地摆摆手:“抱歉,我忘记了,我们自己抬轿子来的。我还是坐自己的轿子回去!” 谷羽点点头,四下张望,疑道:“轿夫在何处?” 兰心装出一副着恼的模样:“方才就没看到,怕是趁机摸鱼去了,真是两个懒骨头,回去非好好教训不可!” 卞姿对谷羽道:“你去找个人,帮忙抬郡主回去。” 谷羽转身去找人,片刻后,带回一个侍卫。 姜清焰钻进轿子。 谷羽和侍卫抬起轿子,在卞姿的指引下,往“棠梨院”走去。 一路上,谷羽暗自嘀咕,这安阳郡主看着纤纤弱弱,怎么这么重?! 碧藻宫。 宫内弥漫是汤药味,寝殿大门紧闭。 姜清焰的轿子停在宫后面,姜清焰说要透透气,便遣谷羽回去。 谷羽见已经送到了门口,算是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便和侍卫离开了。 姜清焰来到寝殿后窗,轻轻拨开一道缝隙,柔嘉郡主躺在床上,两个宫女在里面伺候。 她从怀里拿出一支细竹管,伸进窗缝内,轻轻一吹。 合上窗,等了片刻,听到两下倒地声。 回到软轿处,她和卞姿兰心一起将瑞王拖出来,借着夜色掩映,将他扔进了寝殿。 姜清焰也跟着跳了进去,拖死猪似的将瑞王拖到床前,然后走到灯盏前,将一些粉末洒进灯油里。 做完这一切,跳出去关紧窗子。 卞姿和兰心已将轿子抬到附近林子里藏起来。 主仆三人返回棠梨院。 寝殿内,火苗烧灯油,青烟徐徐上升飘散满殿。 瑞王片刻就醒了,浑身燥热难当,嗅着清甜的女儿香气摸到了床上。 柔嘉郡主还在昏睡。 油灯里放的药粉只对男子奏效。 灯光隔着纱帐十分朦胧,瑞王神思也不清醒,只觉得手下娇软的身子温香软玉一般,惹得他身上燥热如火。 大手一挥,撕裂衣裳随手扔下床。动作粗暴,口中污言秽语。 柔嘉郡主似有所感,娇弱地哼出声,绵软无力地推拒,倒是更像欲拒还迎的引诱。 片刻后,大床“吱嘎吱嘎”地响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 魏侯夫人带着丫鬟脚步匆匆地从夜色中走来,见院中半个人影也无,气得跺脚直骂。 不当值的宫女太监听见动静,急忙出来迎接。 魏侯夫人气冲冲地往里走,见寝殿大门紧闭,担心惊扰了柔嘉郡主,轻声唤道:“女儿,你睡下了吗?娘来了!” 唤了几声不见有人应,才推开殿门。 门一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飘散出来,两个宫女倒在地上。 床榻上传来的声响,令人脸红心跳。 魏侯夫人瞬间脸色惨白。 第25章 三日之期 姜清焰一回到棠梨院,立即给曲盈荷传信,让她想办法让魏侯夫人今夜入宫,探望柔嘉郡主。 曲盈荷接到密信,便到魏侯夫人院子喝茶。 柔嘉郡主被吓到一事,魏侯瞒着夫人,却对曲盈荷讲过。 她添油加醋一说,魏侯夫人顿时坐不住,立即命人备轿,往皇宫里来。 此时,寝殿里交欢声弥漫。 魏侯夫人慌忙命人将寝殿大门关闭,只留下自己贴身丫鬟。 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扯开纱帐。 床上不堪入目的情景,差点令她昏死过去。好不容易将瑞王扯下床,看他的样子,猜想他神志不清,便将一壶凉茶浇在他头上。 瑞王被激了一下,顿时清醒不少。 魏侯夫人抱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一盏茶后,瑞王整理好衣衫,便匆匆离开了。 魏侯夫人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可是这件事闹大对柔嘉郡主没有好处。 女儿家失了名节,最终不过是嫁入瑞王府。 瑞王玩弄死的女人无数,嫁过去必是生不如死,她绝不能让女儿跳进火坑。 这个哑巴亏,她们不吃也得吃。 翌日,用过早膳。 兰心从外面雀跃地跑进来:“主子,我打听到了,昨夜魏侯夫人果然来了宫里。临走还将柔嘉郡主带回了府。碧藻宫的所有宫侍,全都被换掉了。” 卞姿在服侍姜清焰漱口:“看来郡主的计策是成功了!” 姜清焰接过卞姿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这才刚刚开始。” 兰心惊奇道:“主子还有下一步计划?” 姜清焰垂目笑笑,没有说话。 柔嘉郡主与她有杀身之仇,非死不能抵,她自然不能就此放过。 今日便是与曲盈荷约定的三日之期。 但今日并非出宫之日,所以要避人耳目,偷偷溜出去。 “我担心瑞王今日回来找我麻烦,若发现我不在宫中就糟糕了。”姜清焰坐在镜子前,让卞姿为她梳一个宫女髻。 瑞王被人算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清醒之后,稍微想一想,就会怀疑到姜清焰身上。 所以,今日他极有可能来找到质问。 “那可如何是好?”卞姿忧心道。 “得找个人挡住他。”姜清焰捻起一颗腌杨梅放进嘴里:“全天下能挡住他的人,只有信王殿下。” “卞姿,我出宫之后,你去请殿下来我房中。” 卞姿问道:“以何理由?” 姜清焰道:“不需要说理由,也不需要解释什么。只管告诉殿下,我请他在房中等我,务必与我见上一面。” 转头对兰心道:“杨梅好吃,带上些。” 兰心愉快地答应一声。 早朝快散朝之时,姜清焰和兰心扮作宫女,溜出了皇宫。 直奔云来酒楼。 还是上次的雅间,曲盈荷到来时,姜清焰已经坐到竹帘之后。 “书信我拿到了。”曲盈荷深知自己无法再以这个身份活下去:“贵人要如何助我脱身?” “我给你一日时间,变卖财产收拾细软。”姜清焰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接下来,你就按我说的做。” 第26章 利用 散朝后,卞姿便截住都云谏,将他领到棠梨院。 谷羽进来之后,满脸怀疑人生。 这是我昨天来过的地方吗?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他刚想问出口,被卞姿一个眼神给骇了回去,只得将疑惑憋在肚子里。 “郡主怎么说的?”都云谏站在女儿家闺房里,有些不自在。 卞姿福身道:“郡主说,请王爷今日务必与她在此见上一面。” “就这些?” “就这些。” 都云谏无奈只能坐下等。 姜清焰之前承诺,不日便给他魏侯涉军马案的证据,今日如此神秘将他请到这里,都云谏猜想或与此事有关。 他不等也得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都云谏正自饮茶,忽见卞姿急匆匆走到门口,二话不说,将房门关上。 不多时,就听到院子里有男人粗鲁地喝道:“安阳郡主呢?给我叫出来,本王有话要问她!” 都云谏听出来人是瑞王。 卞姿道:“郡主身子不适,今日不便见王爷。” “不便见,我看她是不敢见?”瑞王气势汹汹道:“本王今日一定要见到她,叫她赶紧出来!” 卞姿道:“郡主今日不见任何人,请王爷回!” 瑞王恼怒地推开卞姿:“滚开!” 院中十来个下人,“呼啦”一下站成一排,挡在房门口。 瑞王脚步一顿,望着房门冷笑起来:“你们如此阻拦,不让本王进去,是安阳郡主根本就不在里面,还是房里私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卞姿面色冷峻地盯着他。 “要么你们现在就将安阳郡主叫出来,要么……”瑞王威胁道:“本王现在就请太后过来,看看安阳郡主房里到底有什么猫腻?” 说完,他就要往里硬闯。 卞姿和下人们与瑞王手下撕打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 都云谏出现在门口。 瑞王一愣:“老七,你怎么在这里?” 都云谏眸光微凉扫过他的脸:“二哥,又为何在此?” 瑞王脸色变了变,沉吟道:“我,我找安阳郡主有话要说。” 都云谏:“何事?” 瑞王:“……” 瑞王心中盘算,都云谏从不管闲事,今日怎么会为安阳郡主出头? “老七,你在安阳郡主房里,做什么?”瑞王睁大双眼,结巴道:“莫非,你二人……” 都云谏冷着脸:“二哥,可否另寻日子再来?” 瑞王后背渗出虚汗,万万没想到姜清焰竟然勾搭上了都云谏。若真如此,太后还让他侮辱姜清焰,岂不是存心要害他? “好!那你们先说话,本王改日再来。” 瑞王带着手下离开。 房门关上,都云谏转身坐回去。 “好个小丫头,本王竟叫你利用了!”都云谏嘴半眯眼角,自嘲地轻笑一声。 此时,他已然明白。 姜清焰非是要见他,而是让他来做挡箭牌。她是知道瑞王今日要来找她麻烦,故意让他在此替她挡驾。 夜幕降临,姜清焰才回到宫里。 一进院门,见自己房里漆黑,便问卞姿:“信王殿下已经离开?” “是,殿下一刻之前离开。”卞姿道。 姜清焰推开门,忽然被人用力拉进去,房门在身后关上。 第27章 交代 姜清焰猝不及防,那股力道将她向墙壁甩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后背撞在一个人的手臂上,还未等她反应,那人便欺身压下,将她禁锢在怀中。 她抬起头,险些撞上那人的下巴,清凛的草木香气淡淡绕在鼻息。 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是都云谏。 “信王殿下。” 卞姿等人急疯了,在外面拼命砸门:“郡主!郡主!” 都云谏脚尖一勾,桌子竟然滑向屋门,“砰”地将门顶住。 “你见过本王?”都云谏语气戏谑:“本王却没见过你这个宫女?” 姜清焰:“……” “这是安阳郡主闺房,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宫女,擅自闯入,可知该当何罪?”身子又往前压了压。 姜清焰被迫扬起脸,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都云谏眸光锋锐,眼中愠色暗涌。 “让殿下久等,是我的不是,殿下息怒。”姜清焰道。 都云谏从她脸上未看出丝毫歉意,这歉道得实在敷衍,冷哼了一声,还是放开了她。 姜清焰推开桌子,打开房门。 与此同时,屋中亮起灯光。 卞姿一眼看见她身后,在桌边点灯的都云谏,惊讶道:“王爷,您怎么在房里,您不是走了吗?” 姜清焰道:“无事,我与殿下说几句话,你们散去!” 关上门,转身回来。 “我这挡箭牌,郡主用着还挺顺手。”都云谏在桌边坐下。 姜清焰十分诚恳道:“除了殿下,这宫里再无人可解我之危,我只好出此下策。” “将我诓来,在此枯耗几个时辰。郡主不做些解释吗?”都云谏上下打量她一眼,示意解释一下这身行头? “不算诓骗。”姜清焰从怀中拿出一叠书信,递了过去:“这里是殿下需要的东西。” 都云谏接过去,翻看了一下,狐疑地抬起眼:“这些魏侯涉案的书信,郡主是从何得来?” 姜清焰神色淡淡:“我自有办法。” 都云谏看出她不想多说,便没再追问。 “时辰不早了,殿下请回。” “这就下逐客令?”都云谏无奈地笑出来:“论过河拆桥,谁都比不过安阳郡主。” 他将书信收起,问道:“你与瑞王发生何事,为何他今日来找你麻烦?” 姜清焰眸光轻闪,唇畔掠过一丝笑纹:“信王殿下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原来……你只知道明面上的事情。” 她敛去笑意:“小事而已。殿下不必挂心。” 意思就是不关你的事,你少惦记。 都云谏无语凝噎,这么拽的丫头,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他起身往外走。 这时,院子里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后驾到!” 两人皆一怔。 姜清焰此时还做宫女打扮:“殿下!” 都云谏回头看她一眼,飞快地背过身去:“你换!”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都云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外面,太后的人催着安阳郡主出去接驾。 卞姿正与她周旋。 姜清焰迅速换好衣裳,将宫女发髻拆散,再梳头肯定来不及,便走过去打开房门。 第28章 对质 房门打开,太后一愣。 姜清焰散发未髻,身旁还站着都云谏。 这一幕,所有人看在眼里,都有些旖旎的想法。 “信王为何在安阳郡主房内?”太后阴沉着脸,目光锐利扫过二人:“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都云谏神色从容,迈步走出来:“二哥有事要找安阳郡主说,觉得独自前来多有不便,就拉上本王一起来了。” “瑞王?”太后惊疑不定:“他人呢?” 都云谏装模作样地四下看了看:“刚才说去方便一下,这会儿人去哪儿了?” “瑞王他……来说些什么?”太后心里发虚,担心之前的勾当被抖出来。 都云谏眯起眼睛:“说些……与昨日酒宴有关之事。” 太后心里一颤。 昨日宴会上的古怪,都云谏都看在眼里,此刻太后的反应,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太后果然勾结瑞王,意图对姜清焰不轨。 “漏夜风凉,太后亲自来棠梨院,所为何事啊?”姜清焰冷声问道。 太后目光怨毒盯着她:“有人禀报前几日夜里,你的人在碧藻宫外面鬼鬼祟祟,当夜柔嘉郡主就被吓到了。” “那人看见是我的人吓唬柔嘉郡主了?” 莹姑姑将一个侍卫叫过来:“你回郡主话。” 侍卫躬身长揖:“卑职那晚当值,巡逻时看见这两位姑娘在碧藻宫外徘徊。” 他抬手一指卞姿和兰心。 “巡逻?”姜清焰察觉他话里有问题:“侍卫巡逻无人一队,只有你自己看见了?” 侍卫嗫喏道:“当时,别人,没注意。” 姜清焰布置周详,特地避开了侍卫巡逻的时辰,此人一定在说谎。 刚要说话,就听到都云谏冷凛的声音:“你是哪个队的?” 侍卫头上冒汗:“御林军丙戌组第五队。” “柔嘉郡主被吓是在五日前,当夜丙戌组并不当值。”都云谏垂下锐光的眸子看他:“你构陷安阳郡主,蒙骗太后,好大的胆子!” 侍卫“扑通”跪下:“王爷饶命!属下那晚确实不当值,但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太后脸色十分难看:“你没在巡逻是如何看见她二人的?” 侍卫支吾道:“那夜,那夜……属下正巧路过……” 太后气的别过脸,这个蠢货! 都云谏哼一声:“御林军驻地与碧藻宫相隔甚远,你如何‘正巧路过’?” 侍卫低着头,瑟瑟发抖。 “不说?”都云谏沉声道:“来人,拖去刑狱司,大刑伺候。” 内侍上前,将人拖走。 都云谏对太后道:“此人居心叵测诬陷郡主,待问出实情,再回禀太后。” 太后讪讪而返。 都云谏转身之时,瞥了兰心和卞姿一眼,对姜清焰道:“往后行事小心些!” 姜清焰:“……多谢殿下提点。” 都云谏离开。 兰心迷糊道:“信王爷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卞姿无奈瞥她一眼:“王爷知道是我们做的了。” 兰心:“啊?!” 姜清焰转身走进屋子。 第29章 魏侯府 魏侯府。 柔嘉郡主被接回府已经几日,依然神志不清。 得知自己被瑞王玷污,几乎发了疯,用剪刀自残了几次后,魏侯夫人只能叫人将她绑起来。 “傻孩子,此事无人知晓,你何必伤害自己?”魏侯夫人抱着女儿哭得眼泪都干了:“你快点好起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你还是太后宠爱的表侄女。你还能做皇后。” 柔嘉郡主痴痴呆呆,被绸带捆着,发髻和衣裳都很凌乱。 这时,曲盈荷带着丫鬟走进来。 “呦!还想着做皇后呢?”曲盈荷嘲讽道:“受军马案牵连,整个魏侯府都摇摇欲坠。老爷在外面四处求告,夫人和大小姐还在这里做梦?” 魏侯夫人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过来:“闭上你的臭嘴!滚出去!” 曲盈荷哼一声,扭着身子走了。 她回到自己小院不久,魏侯便回来了。 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知没人愿意帮他。人人都急着撇清关系,不落井下石已是良善。 曲盈荷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来到榻前,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里:“老爷,你喝口茶!” 魏侯用力将杯子往桌上一放,重重叹了口气:“如今连太后都不能保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曲盈荷面露担忧:“难道我们真的要坐以待毙?” “不坐以待毙又能如何?”魏侯激动道:“信王手握证据,我无法推脱。那些书信到底是怎么落到他手中的?我要彻查,府里定有内鬼!就算是死,我也要先宰了他!” 曲盈荷眉心一跳,急忙道:“老爷,先别忙查什么内鬼。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度过这一难关?” 魏侯怒道:“你说如何渡过?” 曲盈荷手帕抵着下巴,转了转眼睛:“奴家倒有个主意,只是……” 魏侯道:“什么主意?” 曲盈荷欲言又止:“那奴家说了,老爷千万别生气。” 魏侯催促道:“你想到什么,快说!” “或许瑞王也可以帮咱们。”曲盈荷小心觑着魏侯脸色:“柔嘉郡主不是与他已有夫妻之实吗?若是将柔嘉郡主嫁给瑞王,咱们就成了姻亲,瑞王好歹能为我们说句话。” 魏侯蹙眉:“瑞王?” “而且柔嘉郡主成了瑞王妃,就算魏侯府真的保不住,最起码她不会受连累。”曲盈荷道。 魏侯陷入沉思。 曲盈荷的话不无道理,瑞王如果出面保他,就算不能免罪,也能从轻发落。大不了削爵抄家,起码能保住性命。 半盏茶后,魏侯起身往外走。 “老爷,这么晚了,您去哪儿呀?”曲盈荷追在后面问道。 魏侯头也不回道:“去见瑞王。” 翌日,魏侯来到夫人的院子。 一进门,看见柔嘉郡主痴痴傻傻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她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大夫开的药喝了没有?” 魏侯夫人抹泪道:“喝不下,那药实在难喝,一喂药女儿就往外呕。” 魏侯嗅了嗅,屋中果然有酸臭气,脸色愈发难看:“那就硬灌下去,堵住她的嘴!” 第30章 故意激怒 “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她可是我们的女儿啊!”魏侯夫人嘶声道。 “不喝药病怎么会好?”魏侯怒道:“都是你平日娇惯她,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这都是那瑞王造的孽!怎么倒怪起我来了?”魏侯夫人怒道。 魏侯想起自己的来意,厌烦地摆摆手,不再与她争吵。 “我今日来正要与你说此事。女儿如今这副样子,这辈子是很难嫁与旁人。我与瑞王商量过,择日将她嫁入王府。” “不行!”魏侯夫人顿时急了:“瑞王喜欢淫虐女人,连王妃都被他折磨死了,你怎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那些都是传言!” “胡说!” 魏侯拍桌而起,大喝道:“你就知道你女儿,我脑袋都快掉了!若是不能攀上这门皇亲,我们都得死!” “原来你要拿我女儿做交易!”魏侯夫人冲过来抬手就打:“我跟你拼了!” “泼妇!”魏侯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如果我死了,魏侯府倒了,你女儿也得死!” 说完,大踏步离开。 魏侯夫人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两日后,大婚。 魏侯府毫无喜气,瑞王府更全无准备。 只来一顶花轿。 没有喜乐锣鼓,没有鞭炮仪仗,甚至连瑞王都没有露面。 柔嘉郡主被换上喜服,硬塞进轿子里,悄无声息地抬进了瑞王府。 魏侯夫人被关在屋中,哭得昏天黑地。 夜幕降临,她哭得累了,伏在床头歇息。 这时,屋门被打开。 曲盈荷走了进来。 魏侯夫人满脸厌恶:“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曲盈荷拧着柳腰走过去:“夫人应该高兴才是,柔嘉郡主失了贞洁,能成为王妃已经是走运了!” 魏侯夫人怒不可遏:“你!” “我什么?”曲盈荷白她一眼:“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女儿!今夜她入了王府,还指不定要受什么折磨! 我听说瑞王手段极其残忍,那些上了他床的女人,不是被折断手脚,就是被烧烂皮肉,有些甚至被剪掉了那个地方……” 魏侯夫人惊恐万状,两滚带爬地下床,就要往外冲。 “你出不去的,老爷已经派人在门口守着了!”曲盈荷娇笑道:“多亏我想到这个法子,牺牲柔嘉郡主一人,保住了整个侯府。” 魏侯夫人神情逐渐狰狞:“是你?是你给老爷出的主意?” 曲盈荷得意道:“是啊!老爷还夸我聪慧呢!” 魏侯夫人抄起桌上剪刀,扑向曲盈荷:“我杀了你这贱人!” 曲盈荷惊叫一声,夺门而出。 两个人在院子里追逐,忽然曲盈荷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魏侯夫人扑上去,将剪刀狠狠插进她胸口。 鲜血喷出,曲盈荷死了。 丫鬟凄厉叫声响彻魏侯府。 魏侯赶到时,魏侯夫人满身是血,痴呆地坐在地上。 曲盈荷的尸体已经凉了。 他只得命人将尸体抬走,悄悄拉到后山掩埋。将魏侯夫人关了起来。 午夜,曲盈荷从裹尸草席里爬出来,身边放着一身粗布衣裳,和一张通关牒。 第31章 柔嘉郡主之死 数日后,查抄魏侯府的圣旨下。 魏侯下狱,家眷收监,家产抄没入国库。 柔嘉郡主去监中探望魏侯夫人。 隔着木栅栏,母女俩抱头痛哭。 “多亏你嫁入王府,能保住你就好!”魏侯夫人不舍地拉着柔嘉郡主,忽然看到她衣袖掩盖下的青紫斑痕,大惊失色:“他打你了?” 柔嘉郡主痛哭失声:“娘,我生不如死啊!” 魏侯夫人恨道:“那个畜生!” “我一定要救你和爹出去!” 柔嘉郡主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牢房。 瑞王府。 入夜,瑞王推门而入。 柔嘉郡主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王爷不是答应过要救我爹娘吗?” 瑞王脸色驼红,满嘴酒气:“本王替你想了个法子。主审你爹的是刑部尚书范大人,和大理寺卿徐老大人。你若能伺候好他们,说不定你爹能轻判。” 柔嘉郡主惊恐地抱住自己:“不不,不可以……” 瑞王走到床边,捏住下巴逼她扬起脸,轻蔑地垂目看她:“你除了身子能用,还有别的本事吗?” 说完,将她按倒。 夜来暴雨,掩不住凄厉惨叫。 …… 清晨,卞姿推开窗,清新空气涌入屋中。 “军马案查已月余,也快审结了?”姜清焰在剪花盆里的天门冬枝叶。 卞姿转过身,压低声音道:“听说柔嘉郡主,哦不,瑞王妃用身子贿赂了主审的两位大人。” 兰心惊声道:“天呐!李老大人都快七十岁了!受不受得住啊?” 姜清焰微嗔她一眼,淡淡道:“休得胡说!李老大人身体好着呢,去岁才添了幼子。” 卞姿和兰心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清焰将剪下的叶子,放到一只玉盏内轻轻捣磨:“魏侯是信王殿下盯住的犯人,谁也不敢网开一面。” 兰心惊讶道:“那柔嘉郡主怎么还……” 卞姿道:“被骗了呗!” 兰心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案子很快就会了结,魏侯免不了一死。”姜清焰将玉盏里的汁液滴入一只景蓝小瓷瓶,封好盖子交给卞姿:“到时候将这瓶药交给瑞王妃的丫鬟,她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卞姿接过药瓶:“是,郡主。” 三日后,魏侯等一众主犯,在午门外被斩首。 家眷充入官妓,男丁流放边疆。 魏侯夫人在监牢里自缢而亡。 消息很快传到瑞王府。 柔嘉郡主当场晕死过去,再醒过来,变得痴痴傻傻。 瑞王厌弃她,找了个偏僻院落,将人关了起来,只留一个丫鬟照看着。 过了几日,柔嘉郡主死了。 瑞王连死因也未查,叫人封入棺材葬入无主坟岗。 消息传到棠梨院。 姜清焰正修剪花草,听到禀告,低低叹了口气。 卞姿小心翼翼问道:“郡主,是可怜她吗?” “我只是觉得可惜。”姜清焰把剪下的枝条规整地放在一起:“她只怕到死的时候,也不知晓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着实有些……无趣。” “咔嚓”一声,枝条掉在桌上。 外面传来兰心的声音:“郡主,信王府派人送了东西来。” 第32章 先见之明 兰心提一只锦盒进来。 打开盖子,甜香扑鼻,里面是一碟精美的糕点。 兰心将碟子拿出来,从下面飘落一张纸。 姜清焰捡起纸。 纸上写着:多谢郡主搭救之恩,无以为报,亲制糕点,聊表谢意。顾锦衣敬上。 她这才想起月前在信王府的马车上,曾为一个女子解毒。看起来她如今已经痊愈。 姜清焰将纸条放下,瞥一眼碟中糕点,状如各色花卉,惟妙惟肖。 “拿去给大家分了!”姜清焰淡淡收回视线。 兰心知道她家主子不喜甜食,欢快地答应一声,先拿起一块递给卞姿,然后抱着食盒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姜清焰叫住兰心,伸手从食盒里拿起一块:“去!” 毕竟是人家一片心意,看起来定是花费了很大工夫制作而成,多少应该领些情。 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淡淡花香,软糯得宜。 姜清焰不由暗赞,果真好手艺! …… 雍华宫。 太后正在佛堂念经。 端仪公主进门,小声唤道:“母后,瑞王妃殁了。” 太后捻佛珠的动作一顿,缓缓睁开眼,观音像前青烟缭绕,大慈大悲的菩萨面容模糊。 一声极轻,极低的叹息。 “怪只怪她命不好。”太后面对观音像,无比虔诚地祈礼:“偏偏落入瑞王手中。” 端仪公主云袖垂坠,月纱盈臂弯:“果真是命不好吗?瑞王那日是奔着安阳郡主去的,怎么就无缘无故地进了柔嘉郡主的寝宫?” “母后,此事十分蹊跷,我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揭过去。您培养柔嘉郡主许多年,耗费多少心血?怎能被宵小如此算计残害?” 太后回身,瞪了她一眼:“菩萨跟前,休得妄言。” 她转身往外走,端仪公主跟着出了佛堂。 “你以为哀家不怀疑安阳那丫头?”太后由莹姑姑搀扶到罗汉榻边坐下:“可瑞王之事是笔糊涂账,追究起来,摘不清你我。更何况魏侯获罪,柔嘉也做不成皇后,留着也没什么用。” 端仪公主立在榻前:“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安阳郡主?” “那自然是不能。” 端仪公主抬起头。 “当初为了防着镇南王有异心,哀家命人在安阳郡主的饮食里添了些东西,”太后低头理着佛珠穗子:“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 端仪公主睁大眼睛:“什么东西?” 太后语声轻缓,仿佛在念诵佛经:“一些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东西。” 端仪公主会心一笑:“还是母后有先见之明。安阳郡主与母后分心,既然不能立即除去,惩治惩治她也是好的。” “对了母后,柔嘉郡主死了,那皇后的位置该如何是好?” 太后将理好的佛珠递给莹姑姑,莹姑姑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去收藏。 “哀家已和丞相商议好了,让他府里两个孙女入宫。”太后重重地叹口气:“不成想这皇后之位竟从我母族中外落,可恨魏侯太不争气!” 太后闭上双目,缓缓吸了口气:“替哀家给柔嘉郡主烧些纸钱,尽一尽心!” 第33章 要命的秘密 午后,姜清焰小憩醒来。 卞姿进来禀报:“郡主,方才良嫔来求见,不敢打扰郡主休息,奴婢便让她先回去了,但奴婢瞧着她,好像是有急事。” “良嫔?”姜清焰有些意外。 良嫔曾是都华卿的贴身大宫女,年长他五岁,一直悉心照顾在侧。 都华卿继位后,将他册为嫔。 此前,良嫔与姜清焰从未有过来往,在宫里也很少遇到。 她有什么事要来见她? 姜清焰以手撑头,又闭上眼睛:“知道了,若有急事,她必会再来。” 果然,傍晚时分,良嫔再次求见。 姜清焰将人请进来。 良嫔相貌姣好,性子温婉柔顺,一进门,便向姜清焰福身施礼:“嫔妾拜见郡主!” 姜清焰伸手虚扶一把:“娘娘快请起,对我不必如此。” 良嫔谦逊道:“要的,郡主身份高贵,当受此礼。” 兰心端上茶点。 “娘娘来找我,有何事见教?” 良嫔愁眉不展,脸色憔悴:“嫔妾不敢耽误郡主休息,便有话直说。我父亲承蒙皇恩,在地方做个布政使。各县供给的军需都会经过下游布政使之手,但他们只负责清点对账。” “我父亲勤恳谨慎,从未出过差错。可是今年赋广县的军需数量对不上,还有以次充好的情况。我父官微言轻,被上官逼着盖了印放行。” “我父越想越觉得不妥,便修书给嫔妾,让嫔妾想办法补救。” 姜清焰问道:“那批军需是发往南境的?” 良嫔惭愧低下头:“正是。” “此事娘娘应当禀告皇上。” 良嫔显出为难之色,随即在姜清焰面前跪下:“郡主,嫔妾并非厚颜来求郡主包庇我父亲,只希望事情若追查起来,郡主念在我父亲是被逼迫的,且有举报之功。向镇南王求求情,从宽处置于他。” 良嫔是聪明的,她知晓皇上此时并无实权,如果镇南王追究此事,他即便想包庇岳丈也难。于是直接来求姜清焰。 “郡主,嫔妾知道一件要命的秘密,只要郡主答应护住父亲,嫔妾拼着一死,也要将秘密告诉郡主。” 姜清焰眯起眼睛,审视地打量她片刻,寒声道:“此事本郡主不能听娘娘一面之词,待查明事实后,若真与令尊无关,镇南王自会酌情处置。至于娘娘的秘密,本郡主没有兴趣。兰心,送客!” 良嫔起身,缓步向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快步折回来,站到姜清焰面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郡主,嫔妾知您不信任我,但那个秘密嫔妾若不说,恐怕今生良心难安。至于信与不信,郡主自行考量。” “嫔妾无意中知晓了一件事,”她紧张地四下望了望,凑近俯身,低语道:“太后一直在郡主的饮食里下药,郡主只此时中毒已深,应当尽快寻可靠之人拔毒,否则……怕是来不及了。” 姜清焰明澈的大眼睛中戾色一闪:“兰心,送客。” 良嫔走后。 姜清焰传来晚膳,一一试过,并无毒物。 她沉吟片刻,对卞姿道:“我要见信王殿下。” 第34章 中毒已久 信王府。 都云谏收到卞姿的消息,便在花厅等候。 听到脚步声,一转头就见姜清焰做内侍打扮进来。 他起身将她迎入,目光落在她提着的食盒上:“这是什么?” 卞姿只说姜清焰有要紧事要夜访信王府,却没具体说是因为什么。 姜清焰将食盒放下:“骆大夫可在府中?” 都云谏目光微觑,瞬间有了几分猜测,吩咐谷羽:“去请。” 半盏茶的工夫,骆莲川便至。 他边检查姜清焰带过来的饮食,姜清焰边向都云谏简要说明来意。 片刻后,骆莲川直起身:“饭菜里没毒。” 姜清焰柳眉微蹙,她不觉得良嫔在欺骗她,这对她来说没有好处。 骆莲川看向姜清焰:“不怪郡主验不出来,这些东西里面确实没毒,但也确实被人下了药。” “是一种提炼自九枝金菩提的药,焚烧其香可提神醒脑,但不可服食,否则会损伤神经。” “下药之人很有耐心,在每种饮食里都下了极其少量的药,便是医者也很难发现。” 骆莲川走过来,伸手便搭姜清焰的脉。 “郡主体内的药量,少说也服此药两年有余。此时若以雪冬枝为引,可激发滞留体内药性,致使产生幻觉,头痛难忍,甚至疯癫。” “产生幻觉,致人疯癫。”姜清焰喃喃重复道。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致幻?那么眼前一切,是否是幻觉? 念及此处,她忽然遍体生寒,她发现根本无从判断自己是否身在幻境。 “你怎么了?”都云谏看她神情不对,按住她的肩头:“哪里不舒服?” “你问一个只有我知道的问题,”姜清焰眼神急切:“快问!” 都云谏微微一怔。 看惯了从容淡漠的小丫头,突然见她露出些许慌张,竟觉得十分可爱。 但见她如此急切,也不忍心逗弄,便想了下问道:“《大兆律法》你可有重读?” 姜清焰闭上眼睛,松了口气。 “你该不会以为眼前一切皆是幻觉?”都云谏问完,目光转向骆莲川。 “郡主放心,这种药所致幻觉并不真实,周遭一切会变得扭曲狰狞。故而,陷入幻觉者皆有疯癫之态。”骆莲川道。 都云谏问道:“你可能拔除此毒?” “自然,不过需要些时日。”骆莲川虽然年轻,但他沉稳儒雅又有些高深莫测,让人觉得十分可靠:“我先为郡主行一次针。” 一炷香后。 姜清焰和骆莲川从房中出来。 都云谏已经备好马车,立即送姜清焰回宫。 马车上。 都云谏问起她今夜行针感受如何? “今夜时辰已晚,骆大夫只是试了试我体内毒性。”姜清焰道:“他言,往后每次行针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最快也要是三个月方能尽除积毒,而且越到后面,需要施针的时隔越短。” 都云谏沉吟不语。 如此一来,姜清焰便要时常出入信王府,时间久了,难保不被人发现。 姜清焰担忧的也正是此事。 “放心。”都云谏看她面有忧色,安慰道:“此事我来解决。” 第35章 信物 马车停在宫门稍远的地方,避免被人看见。 两人下车走到宫墙外,一个庇荫僻静处。 此时宫门已关,姜清焰不管以什么身份进入,都会被注意到。她有意隐瞒出宫之事,未免打草惊蛇,只能请都云谏帮忙。 都云谏用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立在宫墙下细听片刻,抬头看了眼时辰。 “巡逻侍卫一刻之内不会经过这里,我带你跃进去。” 说完,便将姜清焰打横抱起,垂目看一眼怀中美人,正对上那双明澈的大眼睛,怔忪地望着自己。 他没打招呼就将人抱起来,多少有些故意,或许就是为了看她这副表情?他自己也说不清。 都云谏眼角微弯,染了些许笑意:“月色美吗?” 姜清焰怔了怔,垂下眼帘:“乌云蔽月。” 都云谏轻笑,纵身跃起,在宫墙上垫步,轻巧无声地飘入夜色中。 棠梨院已经熄灯。 卞姿和兰心守在房里,焦急地等待。直到听到轻而缓的叩门声,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赶紧过去开门。 门外,是打扮成内侍的姜清焰,还有都云谏。 两人进了门,都云谏屏退卞姿和兰心,从怀里拿出一本《大兆律法》。 “这是?”姜清焰疑惑地抬头看他。 月光从窗子照进来,都云谏沐一身银辉,如玉面庞白皙得发光,轮廓深邃,眉眼风流。 “我在里面写了一句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若有一日,你辨不清现实幻梦,便来寻我问一问。” 姜清焰伸手接过,眸光微晃:“多谢殿下!” 不管是周素宁,还是姜清焰,都已经许多年未曾因何人动容了。 门扉轻响,都云谏已经离开。 姜清焰将这本《大兆律法》藏在衣箱暗格里,唤回兰心和卞姿为她更衣。 “郡主,此去王爷府可有寻到解决的法子?”卞姿问道。 姜清焰看着镜中自己,怎么也看不出中毒已深的样子:“骆大夫说可以替我拔除积毒,但需要些时日。” 卞姿松了口气:“毒能解就好。” 兰心替她整理衣襟,小脸愁得皱成一团:“主子,这宫里太可怕了,竟然能让人不知不觉中毒。咱们以后要怎么防备,才能不被她们害?” 卞姿在收拾换下的内侍衣裳,闻言也抬头望向姜清焰。 “害人之心防不胜防,想好好活着,就得让她们无暇害我们。”姜清焰低沉眉眼,冷冷盯着镜子:“唯有先发制人。” 翌日。 月逢望日,正是出宫之日。 姜清焰出宫后去了云来酒楼。 一盏茶的工夫,雅间内走进一个体型略微发福的商人,坐下后打量竹帘:“你是何人,为何知道周家传信的法子?” “徐庆福,广渠府人士,来京城已经十七年了。如今做香料生意,当初南下讨债,背了人命官司……” 徐庆福脸色微白。 “周家暗桩如今尽在我手,你只需如从前一样听命行事即可。”竹帘后的清凛女声道:“想办法将这些东西加在法光寺特制的贡香中。” 兰心从竹帘后出来,将一只纸包递了过去。 第36章 国寺祈福 十日后。 法光寺乃大兆国寺,大雄宝殿三座佛像重塑金身,太后去烧第一炷香,随行队伍浩浩荡荡。 想表孝心的嫔妃、命妇众多,本来这种事根本轮不上姜清焰。 谁知,出发前一晚接到太后懿旨,命她随行。 “郡主,其中恐有阴谋,此行多凶险。”卞姿提醒道。 兰心急道:“主子别去了,就称病!” 桌上一排花盆,是姜清焰命人从内务院要来的,准备栽种些药草。 她亲自往里面填土,唇边笑意凉凉:“我原本还怕她们不让我去,如今倒省了不少麻烦。” …… 法光寺在位于龙祁山。 佛像重塑金身后,将其他香客拒之门外,专门等着太后烧第一炷香。 就连贡香也是特制的,提前请了制香高手,加了许多名贵香料,焚烧起来香气幽沉,沾衣弥久。 太后上完香,特地伫立良久,让香灰沾衣服落鬓,以示沐浴佛祖恩赐吉祥。 此时,随行的宫妃诰命都在殿外诚心祝祷。 姜清焰专挑了个清净角落,一眼便能看到所有人的背影。 那些高门深宅里的妇人,此刻手祈佛礼,却不知心里藏着多少腌臜龌龊。若让佛见了,只怕落个雷便是普度了。 正想着,忽然遇上一道冷厉的目光。 端仪公主站在最前排,目光穿越层层人群,与她四目相对。 姜清焰淡然自若地与她对望,忽而勾起一抹笑。 端仪公主眸光沉了沉,转过头去,心里暗道,且叫你再猖狂一日,待今夜更深,有你好看。 昨晚,太后下旨让姜清焰随行国光寺祈福。 她很是不解:“为何给她这等殊荣?母后从来出行都不带她的!” 她打心里厌恶姜清焰。 这种感觉是从那场春日宴开始的,那日姜清焰当众羞辱柔嘉郡主,不知为何让她恍然想起周素宁,那个跋扈张狂至极的女人。 当初依仗周家权势,抢了她的姻缘,虽然老天有眼,周家倾覆,周素宁也自尽,但那女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却永远无法弥补。 太后道:“安阳突然生病,需得有个由头。明日登山,若她不慎摔下山崖,或误食毒果,救回来后留下些病根,也是难免的。” 端仪公主点点头:“还是母后思虑周全。” 她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另有盘算。 出宫登山,若只是受些伤,岂不浪费了大好机会? 明日山下定聚集许多百姓,想要一睹天家尊颜,再得些恩赏。若有个把歹人蒙混上山,潜进禅房,侮辱了安阳郡主,也是合情合理。 思及此,端仪公主眼底漫开笑意。 太后上完香。 众人随她往后殿礼佛听经。 用完午膳后,便分配禅房。 住持和尚亲自将端仪公主引到禅房门前,就听到身后有人娇声道:“我与姐姐住隔壁,夜里若说不着,还能说说体己话。” 住持祈手道:“安阳郡主,有礼!” 姜清焰双手合十:“多谢住持方丈!” 随后,她便在端仪公主恼怒的目光中,欣然住进了她隔壁。 第37章 局中局 端仪公主道:“本宫不住这里,劳烦方丈替我换间禅房。” 住持和尚为难道:“这……这边的禅房是独院,是专为太后祈福准备的,若是要换,只能换到众僧院去了。” 端仪公主咬了咬牙:“转身进了禅房。” 隔壁禅房内。 兰心竖着耳朵听,这时才松一口气:“幸好她没换走,不然主子的计划就落空了。” 姜清焰冷笑一下:“端仪公主怎么肯纡尊降贵,和那些宫妃诰命住一起?不过就算她换走也不怕,我另有办法。” 兰心道:“主子英明。” 入夜。 姜清焰站在禅房门前,仰望星空感叹道:“山里夜色真美,星辰仿佛伸手可摘,鹿台那边高,我们去看看。” 说完,便带着兰心走了。 禅房中,端仪公主眉心微蹙,对宫女花意道:“赶紧知会下去,目标往鹿台去了。” 她原本找人假扮流寇,夜里钻进姜清焰的禅房,将她掳走玷污,然后扔下浅坡。 如此一来,姜清焰受了刺激,进而“头痛发疯”也是情理之中。 谁知姜清焰此刻自己跑出去了,接下来被歹人玷污,便成了她自作自受。 想到这里,端仪公主心中一片畅快,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她。 屋外,有火光闪动,似灯如萤摇摇而上。 端仪公主有些惊讶,起身推开房门,就见寺院外有人放灯。五彩丝绦,燕儿顶,像极了齐颢然所制。 周素宁死后,齐颢然谢绝宫宴,盖不入朝。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难道说山腰间放灯的人是他? 不,这不可能! 一片纸笺从天空飘落,掉在她眼前。 端仪公主拾起一看,上提一首佛缘问礼的小诗,字迹分明是齐颢然的。 他真的来了! 宫女花意正好回来,垂首禀告道:“已经知会下去了。两个年轻女子,一主一仆,在鹿台附近,按计行事。” 纸笺被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端仪公主望着越飘越远的孔明灯,声音轻颤:“随我出去看看。” 花意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往外走。 她们走出院门后,姜清焰和兰心从禅房后面走出来。 夫妻三载,模仿齐颢然的笔迹自是不在话下。 “主子,听她们说的话,好像在给什么人通报我们的位置。”兰心拧紧眉头:“是不是要对主子不利啊?” 姜清焰目光冷如月色,“呵”了一声:“跟出去看看便知道了。” 两人悄然出了院门。 …… 太后在禅房内,捻着佛珠诵念佛经。 莹姑姑面色担忧,望着窗外夜色:“太后,寺院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瞧见……” “其他人住在后山坡,中间隔着几重殿,不会过来的。”太后闭目道:“端仪办事,哀家还是放心的。” 莹姑姑本想派人去盯着点儿,但太后如此说,她便不敢多嘴。 端仪公主带着花意出了寺院,往下山石阶处走。 周围草丛莫名声响。 花意有些害怕:“公主,山里多野兽,咱们还是提一盏灯!” 话音未落,夜色树林间,隐约有黑影朝二人逼近。 第38章 自食恶果 几条黑影从树林间闪出。 衣着粗陋,相貌凶恶,似流寇之状。 为首之人打量端仪公主和花意,旁边有人道:“大哥,两个女子,一主一仆,没错,就是她们。” 端仪公主和花意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来人呐……” 几个大汉见她们喊叫,立即一拥而上,捂住她们的嘴巴。将二人往背阴树林里拖。 此刻,端仪公主才有些回过味儿来,这帮人该不会是她叫来加害姜清焰的?想要解释,却已经被堵住了口。 一想到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禁害怕地瑟瑟发抖。 几个汉子将二人拖到树林里,看着躺在地上涕泪横流,呜呜咽咽的两个女子,嘿嘿笑道:“听说是宫里的娇贵小姐,果然细皮嫩肉,这身衣裳首饰也值不少钱,回头拿去卖了。” 有人催促道:“快点!一会儿有人来了!” 为首者污言秽语地骂了两声:“我看你小子就是憋不住了!” 几个人低声淫笑。 笑声穿不透夜色,姜清焰在远处躲着,只能看到人影晃动。 兰心被她挡在身后,探出脑袋想看:“主子,他们在干嘛?要抢劫公主?” 姜清焰将她脑袋按回去,冷冷地瞥了眼林子方向:“我本来想招来只野兽,给公主解解闷。却不曾想,她们自己招来的‘野兽’更凶。自食恶果,当真与旁人无尤。” 正当她要走的时候,忽然见端仪公主奋力而起,拔下发簪一顿乱刺,随即拼命跑到崖边,纵身跃下。 追赶她的人,眼看着她落下山崖。 几个汉子吓坏了,也顾不上花意,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姜清焰眯起眼睛,盯着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山崖,淡声道:“没想到,她竟这般贞烈。” 花意捂着被撕碎的衣襟,连滚带爬地来到崖边,嘶声叫道:“公主,公主……” 无人回应。 花意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寺院跑来。 姜清焰拉着兰心一闪身,进入院门,快步朝自己禅房走去。 她们进入禅房,约莫一盏茶工夫,禅房另一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似乎有人匆忙出去。 姜清焰拍拍兰心:“睡!” 兰心诧异道:“咱们不过去瞧瞧?” 姜清焰道:“是死是活,全凭造化,与我无干,睡觉。” 兰心起身出去打水,给她洗脸。 姜清焰坐在桌边,忽然窗口一声轻响。 她猛然意识到身后已经站了个人,来不及多想,一股血勇直冲天灵。一把拔下发簪,转身便刺。 身后那人用手一挡,一串血珠飞溅。 漆黑中,一道熟悉的声音道:“郡主防备心如此强,看来本王过来,是多此一举了。” 姜清焰定睛一看,月色朦胧,都云谏长身玉立在暗影中,嘴角噙笑,眸光异常明亮。 “信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都云谏缓步走到她面前:“卞姿告诉我,太后此行恐对你不利,我担心你应付不来,便跟过来看看。” 姜清焰低头看到他手背的伤口:“殿下受伤了,实在对不住!” 第39章 查不出病因 都云谏抬起手,打量一眼:“我伤得可不轻,不是郡主一句‘对不住’就能了事的。” 姜清焰明眸凝着疑惑:“那我该如何补偿殿下?” 都云谏望着她,忽然俯下身,凑近她耳边,呢声道:“先……欠着!” 房门被推开。 人影一闪,都云谏已经不见踪影。 兰心端着水盆进来:“主子,热水来了!” …… 花意狼狈的冲进禅房时,太后正准备睡下。 听了她的禀报之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幸亏被莹姑姑扶住。 端仪公主差点被人侮辱,此事绝不能声张。于是,太后命几个近身的嬷嬷去救人。 但端仪公主落在山崖下,几个老妇人实在抬不上来,只得先给公主整理衣裳,才叫来侍卫过来抬人。 端仪公主昏迷不醒,被直接抬到太后禅房。 太后一见公主惨状,颤抖着手,想摸又不敢摸,最后牵起女儿的手握在掌心,声泪俱下。 “我的女儿呀,可疼煞哀家!” 随行太医过来看诊,端仪公主摔断了几根骨头,一根腿骨折断从腿里刺出来,触目惊心。 后脑有一处伤口,疑似昏迷不醒的原因。 但胸口、腰间有几处青紫,来历甚是古怪。太医心里颤了颤,只当作没看见,并不敢多嘴。 太医忙活了几个时辰,从黑夜一直到天光泛白。 满屋子的血腥气。 太后坚持守在旁边,手撑着头坐在桌前,双目紧闭。 太医给端仪公主接好骨头,包扎好伤口,准备向太后告退时,才发现太后怎么都叫不醒。 众人慌了神儿,七手八脚将太后抬到另一张榻上。 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额角密布冷汗,身子微微发烫。 太医搭脉之后,告诉莹姑姑,太后是惊惧忧思,哀伤过度,突发高热。 莹姑姑派人到方丈处取了些药,熬好给太后灌下,等了一整日,却迟迟不见退热,人也昏迷不醒。 众人不敢再耽搁,连夜起程返回皇宫。 回宫后,太医院会诊,却得不出其他病因。 喝了几副退热汤药后,太后转醒,却头痛欲裂。 太医们束手无策,只得用药缓解疼痛,却无太大效果。 太后日夜疼痛,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就连尚在昏迷中的端仪公主,都顾不上了。 棠梨院。 兰心悄悄地问:“要不要让徐庆福转移,万一查到他……” 姜清焰摇头:“不会,我让他加入供香中的东西只是几种香料,稍微特殊些罢了,再如何查也与太后头痛之症扯不上关系。” 兰心诧异道:“那太后当真是因为端仪公主出事,受了刺激才引发头痛?” “当然不是。”姜清焰在花盆中栽种药苗:“太后身上的香灰才是症结,只不过发病的引子却不在太后身上,故而太医们怎么都查不出原因。” 兰心挠了挠头:“不在太后身上,在哪里呀?” 姜清焰抬眼望着她。 兰心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端仪公主!” 姜清焰笑笑,算是默认。 那自夜空飘落的纸笺上,早已被她涂了药引。 第40章 别以她感觉不到疼 雍华宫。 正值暮春,皇宫冰库里的冰几乎都搬了过来。 太后头痛之症,除了用药镇痛,便是冰块敷额,方能稍稍缓解。 从国光寺回宫已经三日,太后被折磨得憔悴不堪,脾气极为暴躁。 痛极之时,嘶吼着杀太医。 好在皇上都给拦回去了。 她这头痛犯的十分蹊跷,但太后此时也无心思调查,整个后宫一片愁云惨雾。 今日是寒食节。 也是姜清焰去信王府拔毒的日子。 出宫前,她去了一趟端仪公主的寝宫。 端仪公主尚在昏迷,太医言,是头受撞击,颅内血瘀所致。 近身伺候的两个大宫女,戒备地盯着姜清焰,她们深知自家公主极讨厌这位安阳郡主。 只是现在公主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她们也无法赶姜清焰走。 姜清焰倨傲地扫她们一眼,径自来到床边。 端仪公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僵直地躺在床上。一只手从锦被下露出,指骨僵硬皮肤惨白,如尸体一般。 而锦被之下,是更多惨不忍睹的断骨和伤口。 她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临出寝宫门口时,她停住脚步,声音清凛道:“换药、擦身时手脚轻着点,别以为公主感觉不到疼。” 说完,跨过门槛走了。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后脊忽地渗出一层冷汗。 信王府的马车在宫外等着。 姜清焰上车一挑车帘,不由一怔,都云谏在里面坐着。 都云谏似笑非笑望着她:“意外?” 姜清焰坐进车内,神色平淡地点点头:“意外。我以为辅政亲王公务很繁忙。” 都云谏深邃眼眸里波光流淌,专注看人时,总令人生出含情脉脉的错觉:“郡主该不会以为我是特地来接你的?” 他盯着她无动于衷的侧颜,语气中带了点淡笑:“我出门是为了采办些祭祀之物,顺便过来接你。” 姜清焰闭上双眼,不打算再与他交谈。 马车摇摇而行。 沉默了半晌,都云谏忽然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知道郭思明吗?” 姜清焰缓缓撩起眼皮,眸中戾色乍现。 当初用周素宁给端仪公主试药的,便是这个郭思明。他几年前,突然来到皇宫为先帝诊病。 先帝的病并未治好,但他却获得了先帝的赞赏,成了太医令留在宫中。 都云谏凤目微觑,审视地打量着她:“他是宫中太医令,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年前出宫云游,此时太后一定召他回宫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郭思明或许能治太后之病。甚至能查出些太医们没查出的东西。 他在提醒姜清焰。 姜清焰佯装听不懂:“哦,郭太医答应给王爷带礼物了?” 都云谏:“……”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去。 半晌无言。 姜清焰开口打破沉默:“信王殿下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都云谏看了看手背:“嗯,还知道问呢?你再不问都好了。” 姜清焰:“……好了便好。” 到信王府后,骆莲川便开始为姜清焰施针拔毒。 施完针,姜清焰出府时,都云谏跟了上来。 “我送你,正好我也要去拜祭个人。” 第41章 祭拜 马车来到凤鸣山下。 姜清焰从未至此地,下车后便四下环顾。 下人们从车里搬下香烛贡品。 姜清焰扫了一眼,问站在身旁的都云谏:“我在此处等殿下?” 都云谏抬头仰望,微风拂过眼睛:“此山景色甚好,郡主若不觉登山辛苦,便随我走一遭。她独眠此处,想来也希望多见见人。” 凤鸣山苍翠环抱,山间溪水淙淙,景色确实宜人。 姜清焰脚下一块石头松脱,险些摔倒,被都云谏一把捞起。 他衣袖上有清凛的松石淡香,飘入她鼻息,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结实有力的手臂,姜清焰略觉尴尬,便随口问了个问题。 “殿下为何如此慷概,送那些下人给我,尤其是卞姿,她应是王府得用之人?” 借着问问题的工夫,姜清焰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站起身,整了整衣裳。 都云谏眼神含着看透她心思的淡笑:“为了感谢郡主救下顾锦衣。” “马车上的那个姑娘,她是王爷什么人?” 脚下陡坡,都云谏回手将姜清焰拽上来,两人险些撞在一处。 都云谏幽深眸子映出小姑娘微微发怔的脸,唇畔闪过一丝黠笑:“郡主在意她与我的关系?” 姜清焰有一瞬间的不解,随即明白他话中之意,漠然移开视线:“随口一问,殿下莫要见怪。” 说完,便提着裙子,自行往上走去。 都云谏满眼笑意,看着她的背影。 走着走着,忽然林间闪过一道身影。 身形颀长挺拔,淡色锦缎长衫,风雅如玉。只在远处一闪便不见了,像是走的另一条下山路。 姜清焰不由停住脚步。 那人影像极了齐颢然。 “郡主,怎么了?”都云谏跟上来,顺着她视线方向看去,除了树林山石什么都没有。 姜清焰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眼花,见鬼了。” 都云谏一愣。 这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殿下,此山既非皇陵,亦非园寝,是何人竟葬在此处?” 都云谏抬头看了看,马上就要到达山顶:“一位……其实也算不得故人。我只是觉得应该给她立一座坟。山高清净,景色也好,我想她会喜欢。” 看到墓碑时,姜清焰不由愣住。 这里竟是周素宁的坟冢。 下人们摆贡品的时候,都云谏对姜清焰说道:“这是周家姑娘,平璋侯府的少夫人。你来京时,她已经过世。” 孤碑立在山风里。 姜清焰心中浮出微凉的沧桑感,仿佛经年隔世与另一个自己对视…… “我回京时,周家已走到末路。她深居简出,我也未曾见过几面。只是听说,她曾是个鲜衣怒马过长街的潇洒女郎…… 当年,朝廷天翻地覆的变革,能有如今气象,多亏了这位周家姑娘。她的坚毅和胆识,令我钦佩,故而在此为她立碑。今日寒食,便来祭拜一下。” 都云谏接过下人递上的香,虔诚地拜了拜。 下人将香递给姜清焰,她摆手拒绝,望着墓碑道:“哀思只寄活人,枯骨空坟,何需惦念……” 第42章 代子袭爵 都云谏说得对。 太后将郭思明召回了宫。 姜清焰本想利用周家暗桩查到他的行踪,抢在他回宫前将他了结,谁知他身边竟有武功高手保护,暗桩动不了手,眼睁睁看他进了京城。 “属下无能。”刘总镖头单膝跪下,对着竹帘抱拳:“凭主子处置。” 姜清焰在帘后淡淡道:“罢了,非是你之过。” 刘总镖头离开。 姜清焰从竹帘后出来,吩咐兰心给掌柜一笔钱,将云来酒楼盘下。 她时常出入这里,需得有个由头。 兰心担忧道:“姓郭的回宫了,万一真查到主子身上,如何是好?早些告诉信王殿下就好了,他的人一定能截住姓郭的。” 姜清焰余光瞥她一眼:“你就那么信得过他?” 兰心讶然:“他不是一直在帮主子吗?” 极盛的阳光落进眼里,姜清焰眸光明亮得近乎锐利:“他是辅政亲王都云谏,他的城府和手段你我都亲眼见过。切莫见过他几次笑脸,就忘了他的狠绝。” 这话让兰心想起朝堂未稳时,后宫前朝血染焦土,夜夜闻哭的日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谋害太后之事,可能倾覆镇南王府,万万不能轻易被谁拿到把柄。 “我们先回宫。” 自郭思明回宫,不到三日,太后的头痛之症便痊愈了。 端仪公主也苏醒,只是身上伤重,犹要卧床一段时日。 雍华宫。 这小半个月,太后被头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元气损伤大半。她倚靠在床头,隔着珠帘,有气无力道:“此事与安阳郡主脱不了干系。” 郭思明垂首立在帘前,他未着官服,一身土棕色长衫,面白青须,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一双狭长眼睛暗藏阴鸷。 “太后既然认定是她,便除了去,留着也是祸患。” 太后双目半阖,咬牙道:“哪来那么巧的事?” 虽然她不知道姜清焰是如何下的手,但很肯定就是她所为。端仪公主给她下的圈套,怎地就落到自己头上,绝无可能是巧合。 “郭太医,”太后眸光阴鸷怨毒:“哀家要她生不如死。” 郭思明垂下眼睛:“遵旨。” 寝殿门开了,一股潮湿的风涌进来。 太后一阵头晕目眩,错觉头痛要犯,整个人都绷紧了:“何人竟敢……” 话未说完,都华卿走了进来。 郭思明下跪行礼:“臣拜见皇上。” 太后刻毒的声音虚弱地穿过珠帘:“原来是皇帝,朝政如此繁忙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望哀家?” 都华卿缓步来到珠帘前,一眼也未看一直跪着的郭思明,负手而立,面色冷肃道:“南境边陲有敌进犯,镇南王领兵御敌,正值紧要时刻。朕打算加封安阳郡主金册,代子袭爵。” 所谓代子袭爵,就是姜清焰以女儿身成为镇南王府“世子”,往后她若婚配诞子,其子承袭王爷爵位。 都华卿声音清冷:“方才朕在寝宫门口时,吹来一阵风,扰了朕的耳朵。太后大病初愈,还是关严门窗,待在宫中将养。” 说完,拂袖而去。 第43章 面圣谢恩 都华卿离开后,太后气得晕厥过去。 姜清焰被册为镇南王世子,若有差池,必定掀起惊涛骇浪。 太后心知肚明,她平息不了如此大乱,只能咬牙忍下一时之气,图谋他日报复。 三日后,册封的圣旨宣到棠梨院。 姜清焰也十分惊讶,女世子几朝几代都未必出一个。通常是功勋显赫的王爵膝下独女,皇家才会赐此殊荣。 可镇南王膝下还有一庶子,竟直接绕过他,将爵位袭给姜清焰这个郡主,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姜清焰握着圣旨,冷笑一声:“这下那对母子只怕要气死了。” 宣旨的内侍道:“请郡主午后前往御书房谢恩。” “有劳公公。”姜清焰让人给了赏银,送出门去。 …… 用过午膳。 姜清焰前往御书房,还特地带了一盅羹汤。 在夹道上,远远见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男子,身着土棕色长衫,负着手闲庭信步般走在皇宫禁苑之中。 两人擦身而过,四目相对,姜清焰从那双狭长鹰眼中,看到一丝阴鸷笑意。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人施施然远去。 “郭思明。” 兰心疑惑道:“主子,他就是郭思明?” 姜清焰缓缓点头。 虽然不曾见过,但她可以肯定,此人就是郭思明。他的眼神显然不善,估摸是盯上她了。 姜清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继续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外。 内侍拦住兰心:“陛下说了,只请安阳郡主一人见驾。” 兰心便留在外面等。 御书房内。 都华卿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手执书卷。阳光照进来,沐了他大半身,明黄龙袍熠熠生辉。 他白玉似的脸,眉眼十分俊朗,瞳仁漆黑,如山涧幽泉深不见底,轻抬眼帘,眸中波光潋滟似有笑意。 十五岁的面容,尚有一丝少年倨傲,但言行早已沉稳持重。 “安阳,你来啦!” 此前,两人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可他一张口,却像唤一位交情深厚的友人。 姜清焰跪在下面,低着头眼睫轻颤:“安阳来叩谢皇恩。” “起来,近前坐。” 姜清焰站起身,仍低着头,寸步未动:“安阳不敢。” 都华卿眼底笑意绵长,声音轻柔:“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束,那食盒里是给朕的东西吗?” “是。” “拿过来。” 姜清焰提着食盒上前,将汤盅从里面拿出来,放在书案上。 都华卿亲手揭开盅盖,热气徐徐飘出,他凑近嗅了嗅,唇边笑意更浓:“清椰乳炖莲子豆沙,没想到安阳还知道朕喜欢的口味。” 他望着姜清焰,眼中笑意灿若明霞。 姜清焰隐约猜到都华卿如此殷勤的目的,垂下目光,淡淡道:“安阳不知,凑巧罢了。” 都华卿缓缓打量她:“安阳已经及笄,转眼间长成大姑娘了,这般倾国倾城之姿,放眼大兆,未必有人能及。” “陛下谬赞了。” 都华卿伸出手,温热指尖擦过她耳廓,将鬓边碎发捋到耳后:“安阳与朕同年,算得上青梅竹马,理应更亲厚些,不必如此拘谨。” 第44章 他轻薄我 都华卿的手故意停在她脸侧,眼底柔情绵长,细细打量着她。 被这样好看的少年,用温柔灼热的目光望着,换作旁人早就害羞的心如鹿撞了。 可姜清焰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直到都华卿收回手,她才疏离地退开一步,恭谨道:“安阳十二岁才入宫,未曾得见天颜几回,不敢与皇上攀青梅竹马。” 都华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她:“安阳是怪朕照顾你不周。” 姜清焰立即跪倒:“安阳不敢。” “起来!”都华卿有些不悦:“朕说过,在朕面前不必拘谨。” 姜清焰站起身。 都华卿默了默:“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安阳先回去,往后常来陪朕说说话。” 姜清焰告退,转身出去。 都华卿眸光随之变冷,垂目看了眼书案上的汤羹,唤来内侍撤走。 出了御书房。 姜清焰带着兰心往回走,一路上面色不虞。 兰心小心翼翼地探问:“主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姜清焰一脸严肃道:“皇上轻薄我。” 兰心差点叫出声,眼睛瞪得凸出眼眶:“皇上他……他他……主子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姜清焰摇摇头:“无事。” 兰心义愤填膺,自己暗暗较劲,发誓以后一定要护住姜清焰。 姜清焰明白都华卿的心思,他是看重镇南王府的兵权,想要收归己用,便打起了她的主意。 可此人心思深沉,极看重权利。镇南王府若真与他绑在一起,难保日后不会兔死狗烹。 此人,不能托付。 …… 雍华宫。 郭思明给太后施完针,她坐起身觉得神思清明了许多,这几日头也不再疼了。 莹姑姑推门进来,快步走到太后榻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太后脸色一变:“果不其然,他还真是打起镇南王府的主意。如此费尽心力地讨好那小丫头,真是难为他了。” 郭思明正收拾药箱,闻言抬头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也不隐瞒他,没好气地道:“皇帝看上了安阳郡主,只怕是动了封后之念。” 沉吟一瞬,转头吩咐莹姑姑:“派人知会丞相,让他的孙女尽早进宫来,以免迟则生变。” 莹姑姑答应下去。 太后扬起目光向郭思明看去:“郭太医还要出宫吗?” 郭思明背起医箱,狭长眼睛闪动精光:“臣暂且留在宫中,那位安阳郡主有点意思,臣想会会她。” 太后面色凝重地点头:“也好,有郭太医在哀家也放心些,端仪的伤还要劳烦太医。” 郭思明躬身揖道:“臣遵旨。” 三日后,望日。 这日是出宫之日,姜清焰要到信王府找骆莲川拔毒,用过午膳便出了门。 经过御花园时,遇到了太后身边的公公鲁高奇。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官家女子,正与姜清焰走个迎面。 鲁高奇停下脚步,对二人阴阳怪气地介绍道:“这位是安阳郡主,两位成小姐快向郡主行礼问安。咱们郡主脾气大着呢,失了礼数,少不得要降罪咱们。” 第45章 你算个屁 两个女子皆是十五六岁。 靠前些的模样十分俏丽,神情倨傲,不屑地敷衍道:“拜见郡主!” 落后半步的女子,容貌略逊一些,但长相清秀温柔,低着头深福一礼:“拜见郡主!” 姜清焰目光落在倨傲女子脸上:“你,学着她的样子做一次。” 女子诧异地朝身旁看一眼:“凭什么?我已经给你行过礼了!你还想如何?” 姜清焰脸色毫无波澜,淡淡道:“这位小姐听力不大好,卞姿,给小姐清清耳。” 卞姿答应一声。 旁边就是池塘,她捡起一截树枝在水里涮了涮,朝倨傲女子走过去。 女子顿时脸色煞白,但依然梗着脖子道:“你别乱来!本小姐可是丞相府嫡长孙女,你敢动我试试?” 卞姿已经揪住她的衣领,任她挣扎也无济于事。 鲁高奇慌了神儿,立即赔笑脸上前告罪:“安阳郡主您大人大量,成小姐初来乍到不懂宫里规矩,您消消气!” 姜清焰充耳不闻。 卞姿那边眼看树枝扎进了耳朵,倨傲女子尖利一声惨叫:“我做!我做!” 千钧一发,卞姿停了手。 女子心有余悸地瞥她手中树枝一眼,深深地福下身:“民女拜见郡主!” 姜清焰对先前行礼的女子,扬了扬下颌:“你起来。” 女子起身:“多谢郡主!” 姜清焰缓步来到倨傲女子面前,垂下目光,冷冷盯着她低着脸:“本郡主位同国公,便是你祖父见了我,也得这般规规矩矩地见礼……” 说着,冰冷目光扫过鲁高奇。 他打了个激灵,畏缩地避开她的视线。 姜清焰收回视线,一字一句道:“……你算个屁。” 女子脸上闪过惊愕,身子晃了晃。 姜清焰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你且在此行礼,一个时辰不得起身。” 女子求助地看向鲁高奇。 鲁高奇为难道:“郡主,太后还等着见她们呢!要不然晚些时候再罚?” 姜清焰看也不看他,漠然地转过身:“卞姿和陈小全留下守着,一个时辰内,她若敢动,仗责二十。”说完,提步就走。 鲁高奇想拦住她,被兰心挡开。 眼看着姜清焰走远,鲁高奇跺了跺脚,只得带着一位成小姐先行去见太后。 到了信王府,骆莲川已备好一切。 姜清焰先泡了一个多时辰药浴,然后才开始施针。 针灸之时,姜清焰突然问骆莲川:“骆大夫可听说过一个叫郭思明的人?” 骆莲川想都未想:“不认识。” 姜清焰有些意外,像他们这样医术高超的医者凤毛麟角,之间至少应该有所耳闻。 骆莲川手极稳,在头顶下针连发丝都不会碰到。落下一针后,淡淡道:“可能是化名。” 姜清焰微微一怔,这个此前没想过。 医者为何要用化名? 隐藏真身的原因几乎没有好的,郭思明如果真的是化名,那么他隐姓埋名的原因又是什么? 施完针后,天色已经黑了。 姜清焰方至府门前,马车窗口帘子一掀,都云谏露出脸来:“上来,本王送你回去。” 第46章 逛夜市 马车微晃。 都云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对面的姜清焰却毫无察觉,面色微凝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何事心忧?” 被都云谏的声音唤醒,姜清焰笑容浅淡地敷衍道:“回去得有些晚,宫门怕是已经关了。” 都云谏见她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伸手挑起窗口帘子,街上灯火璀璨,行人如织:“既已迟归,不如逛逛夜市再回去。” 透过挑起的帘子,街景人声涌进车内。 自来京城后,她再未无拘无束地逛过街市,姜清焰往外看了看,唇畔浮起淡笑:“也好。” 两人下了马车,沿街而行。 临月河穿城而过,河畔街市格外繁华。 姜清焰在一个皮影戏的小摊前停住脚步,正演的是富家女与穷书生相恋,遭到阻挠,投湖自尽又死而复生的故事。 她看得十分专注。 都云谏往侧挪两步,将她与围观人群隔开。他对这种故事没兴趣,轻摇折扇,目光落在姜清焰侧脸上。 月光如银,映得美人娇嫩盈盈,一双大眼睛尾角上扬,使得眼睛愈发浑圆,目光专注时显得十分天真懵懂。 姜清焰容貌生得娇俏,过去没留意,只当她是个半大孩子,如今美貌的小姑娘,眉宇间平添几分冷意,身量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都云谏才发觉,原来他亲自带回来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他嘴角不自觉地浮起笑意。 “你相信吗,”姜清焰盯着皮影表演,讷声问道:“人可以死而复生?” 都云谏有些诧异:“古籍有载,却无人真的见过。” 姜清焰转头看了他一眼。 都云谏一愣,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正觉得奇怪,姜清焰便叫他走了。 月临河上有不少游船,岸边还有许多百姓在放河灯,祭奠追思先人。 河面波光粼粼,流光溢彩。 姜清焰在桥上驻足,眺望河中景致。身边站了许多观景百姓和来往小贩。 都云谏忽然挨到她身边,伸手到她腰间。 姜清焰低头一看,都云谏手里有一只香包,正往她腰带上系。 “河边多蚊虫,戴上这驱虫香囊,免得被咬。”都云谏低着头,系得很认真。 红布绣鸳鸯的香囊,布料粗糙,针脚却细密。虽然不甚美观,但夜色月光下,却看着十分顺眼。 姜清焰心尖软处被轻轻触动。 “多谢殿下。” 都云谏低着头,忽然轻笑出声:“你喊瑞王皇叔,说他为老不尊,却为何称我殿下?我也是你的皇叔啊!” 抬起头,他满眼明亮笑意,比星河璀璨。 姜清焰晃了晃神。 都云谏俊美无俦的脸,夜色灯火下魅惑众生。他的气度,他的温柔,都令人倾倒。 若姜清焰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必定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周素宁心中苍凉疮痍,如此一来,就说不准谁是谁的情劫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叫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救人呐!” 两人都朝河里望去。 果真有个人在水中挣扎,看衣饰身形是个年轻姑娘。已经有人跳下河,朝落水女子游去。 第47章 救人 姜清焰的目光忽然一凝,河上正有一只游船,距离落水女子很近,却没有去救人。 而船尾上站着的,冷眼看着一切的人,正是今日在宫里被她惩罚的丞相府嫡长孙女。 姜清焰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于是定睛去看水中挣扎的女子。 果然,就是丞相府另一位小姐。 “呵,”姜清焰冷冷地哼一声:“有意思!” 都云谏听到她冷笑,疑惑地转过脸:“郡主认识落水之人?” “算不上认识,”姜清焰抬手一指那条游船:“就是有过节。” 都云谏莫名其妙,顺着她手指方向去看,游船上那女子穿戴华贵满头珠翠,很是惹眼,他一眼就认出来。 “成明霞,丞相府的嫡长孙小姐,在宫宴上见过几次。”都云谏问道:“郡主与她有何过节?” “今日丞相府两位小姐入宫面见太后,我们在御花园起了点冲突。那位落水的女子也是丞相府的小姐。”姜清焰望着河里,淡淡笑容冷意森然:“看来她二人关系不睦。” 都云谏朝水里仔细看了看:“听说丞相府二少爷有位庶女,不曾见过,应该就是她了。看来姐妹二人今日一起游船。” 他“唰”地甩开折扇,言未尽,意已明。 成明芷落水恐怕不是失足意外。 这时,成明芷已被人救上岸,游船也朝岸边划去。 许多人围拢上前,岸边一个公子,不顾自己华贵衣袖落水,将人从水里拉了起来。 跳下水救人者,看样子是他的随从。 姜清焰看到这一幕,突然脸色发寒。 都云谏摇着折扇,轻“呵”一声:“今日还真巧,遇到的都是熟人。救人者乃是平璋侯的长公子齐颢然,凤鸣山上祭拜的便是他的亡妻。” 成明芷并神志清醒,只是受到惊吓,死死抓着齐颢然的衣袖,不停地往外呕水。 齐颢然帮她拍背,柔声安抚着。 成明芷吐完水,精疲力尽地抬起头,看到齐颢然便怔住了。 齐颢然公子如玉,相貌气度十分出众,不然周素宁当年也不会一眼倾心,自此万劫不复。 “小姐,你还好吗?”齐颢然柔声问道,神情关切。 成明芷木然地点点头。 游船靠岸,两个家丁从船上跳下,吆喝着让围观众人让开。 人群一分,船上的成明霞便看到齐颢然,立即下船走了过来:“齐公子,不想竟在此处遇到!” 面对齐颢然,成明霞笑容娇艳。 “成小姐!”齐颢然抬起头。 成明霞垂目见成明芷还抓着齐颢然的袖子,顿时呵斥道:“大庭广众抓着男子衣袖,成何体统,真不知你那姨娘是如何教养的?有辱门楣!” 成明芷立即松了手,难堪地低下头。 成明霞嫌弃地白她一眼,转而对齐颢然娇笑道:“多谢齐公子救了舍妹。” 齐颢然没有搭理她,而是低下头对缩成一小团,身子发颤的成明芷道:“原来是二小姐,幸会!” 成明芷抬起头,满眼诧异,对上齐颢然温柔的笑眼。 第48章 重逢 成明霞碰了一鼻子灰,不悦地翻个白眼,转身往回走:“上船,待在这等什么呢,还嫌不够丢人?” 两个家丁过来将成明芷架起,往游船走去。 走上踏板前,成明芷回头看了一眼。齐颢然依旧站在那里,见她回头,颔首道别。 游船划走,围观百姓也散去。 齐颢然望着游船离开,忽然看见桥上的都云谏和他身边的女子,便冲他点了点头。 都云谏露出笑容,颔首回应。 齐颢然一转眸,目光掠过他身侧的女子,忽然怔住。女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可是目光遥遥相遇的瞬间,他的心猛地一颤。 他竟仿佛看见了周素宁。 神魂在那一刻离体,再也移不开目光。 姜清焰发现他盯着自己,便移开视线,对都云谏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都云谏一收折扇,冲齐颢然拱了拱手,与她一起转身往桥下走。 一见二人走了,齐颢然茫然失措了一瞬,立即拔腿就往桥那边走。随从还在拧湿透的衣裳,吓了一跳,急忙跟了上去。 无奈街上行人太多,等齐颢然来到桥上,早就不见了都云谏和姜清焰的身影。 “公子,您这是在找什么?”随从十分疑惑。 夜色长街,河水映出灯光粼粼。 齐颢然举目四顾,再未见二人踪影。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魔障了,竟从那小姑娘身上看到周素宁的影子,一定是思念过度发疯了。 “无事,回府!”齐颢然落寞地转身。 …… 信王府的马车朝皇宫驶去。 “丞相是送自家两个孙女入宫为妃吗?”姜清焰问道。 都云谏从食盒里拿出一碟糕饼,摆在她面前:“现在咱们皇上后宫只有两个妃子,后位悬空。柔嘉郡主原本是皇后人选,但她死了,就得找人顶上。” 如此说来,丞相也是太后的人。看来除掉柔嘉郡主,无意间倒是帮了都华卿的忙。 他不想被太后控制,想借着皇后之位拉拢自己的势力。可太后也盯着皇后的位置,甚至已经将自己的人招进宫里。 难怪都华卿急了,突然对她大献殷勤。 姜清焰摆摆手:“我不喜欢甜食。” 都云谏了然地点点头,将递过去的糕饼放了回去。 “还未恭喜郡主。”都云谏忽然抬眼看她:“代子袭爵可是百年难遇的殊荣。皇上这是……十分看重郡主。” 他最后一句话含了晦涩的笑意,打量她的眼神也十分复杂。 姜清焰淡淡吐出一句“皇恩浩荡。”就垂下眼睛。 她感觉得到都云谏很在意此事,确切的说是在意她对皇上的态度,因为这可能关系到镇南王府的立场。 “郡主也到了议论婚事的年纪,”都云谏口气有些古怪:“自己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姜清焰有些诧异,朝堂大事本应点到为止,没想到他竟如此不依不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让他急于确定镇南王府的立场? 她郑重地看着他:“殿下安心,镇南王府永远忠于大兆。” 都云谏一愣。 此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气氛很是僵硬。 第49章 敕造郡主府 御书房,灯火通明。 都华卿伏案批改奏折,柔和灯光将他周身描出一圈光晕。 三年前,先帝驾崩前,将帝位传给了他最宠爱的妃子的幼子,世人诟病先帝重色昏庸,不顾江山。 可都华卿始终觉得先帝此举另有深意,只是他尚未寻出端倪。 门被推开,小太监长安进来禀报:“启禀圣上,今日丞相府两位小姐入宫里,先后去面见了太后。” 都华卿抬起头:“先后?为何有先有后?” 长安垂首道:“鲁公公带两位成小姐入宫时,在御花园遇到了安阳郡主。嫡长孙小姐冲撞郡主,被郡主惩罚。” 都华卿神情一亮:“哦?具体经过仔细说说。” “成大小姐对郡主无礼,郡主命人用树枝捅她耳朵。成大小姐服了软,被郡主罚行礼一个时辰,郡主还说……” 都华卿见他吞吞吐吐,好奇道:“安阳说了什么?” 长安小声嘟囔:“郡主说嫡长孙小姐……算个屁。” 都华卿微微一怔,随即笑出了声:“说得好,说到朕心里去了。” 他盯着烛火眯起眼睛:“朕的安阳郡主,原来这般……率真,比朕以为的有意思!” 长安差点翻白眼。 这叫率真?明明是粗鲁好吗!堂堂郡主竟说出这种话,皇上不气恼不怪罪,竟然还夸她说得好?! “朕得奖赏她,赏她些什么好呢?”都华卿修长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就赐她一座府邸!” 说罢,便提笔亲自写圣旨。 翌日,圣旨宣读到棠梨院。 “……安阳郡主敬章守礼,兹训宫规,朕心甚悦。即日于玉莬街敕造安阳郡主府……” 姜清焰着实没想到,皇上竟然因为她教训成明霞,而大肆赏赐于她。 如此一来,等同于向所有人表明,他厌恶成明霞,狠狠打丞相府的脸,甚至包括太后在内。 内侍宣读完圣旨,便离开了。 兰心兴奋地跳起来:“主子,皇上这是给咱们撑腰呢!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 卞姿从姜清焰手里接过圣旨,对兰心道:“咱们郡主的威风,可不是仰仗皇上。” 陈小全在旁边笑着接话道:“对!本来也没人敢欺负咱们郡主!” 镇南王府本就是棵大树,不怕招风。姜清焰自信东西南北邪风,她都能压得住。 她进京为质,虽不能出宫居住,但在京中有座府邸也是好事。 于是,命卞姿吩咐厨房煮一盅甜汤,带着去面圣谢恩。 散朝后,皇上便进了御书房。 姜清焰带着卞姿来到门口,见谷羽在不远处坐着,想来都云谏也在里面。 她上前对守门的内侍说明来意。 内侍进去通禀。 都华卿正与都云谏闲坐对弈。 听到内侍说姜清焰来了,都云谏抬起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都华卿坐在他对面,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瞬,对内侍道:“叫她回去。朕与信王有事商谈,晚点再过来谢恩。” 都云谏有些诧异地望向他。 都华卿低着头,落下一子:“七皇叔,该你了。” 第50章 还是真心喜欢才好 “为何不让她进来?” 都华卿双目半阖,盯着他缓缓开口:“朕与七皇叔下棋,不愿被人打扰。”言罢,举手落子。 都云谏审视着棋盘上的风云,不抬头道:“陛下最近连续大肆封赏安阳郡主,只怕惹人妒恨,给她招来祸事。” 被嫉恨,惹祸事,孤立无援。都华卿唇角极快地掠过一丝笑纹,这正是他想要的,如此一来,姜清焰就只能依靠他了。 “七皇叔安心,”都华卿眼睛盯着对面落子的手道:“那个小丫头强硬得很,你不常在宫里不知道,她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对了,七皇叔可听闻,太后正在为朕物色皇后。” 都云谏道:“皇上若不中意成家小姐,可以另谋人选。” “七皇叔觉得安阳郡主如何?” 都云谏伸到棋篓里取子的手微微一顿:“陛下喜欢她吗?” “镇南王府手握重兵,不管是联合,还是辖制,让安阳郡主成为皇后,都是最省力的法子。” 都云谏严肃地看着他:“皇后之位干系甚重,是该多方考量,但陛下还是要真心喜欢才好。” 都华卿眸光变得沉冷。 …… 姜清焰受赏的消息传到雍华宫。 太后正在喂鸟,气得将盛鸟食的玉盏摔个粉碎。 “大逆不道!他可还将我这个母后放在眼里?这是在赏赐安阳郡主吗?这明明是在打哀家的脸!” 殿内宫婢全都跪下。 郭思明来向太后禀报端仪公主伤势恢复的情况,正赶上这一幕,他睡着眼睛,两手叠在身前,淡淡道:“太后,怒伤肝。” “安阳郡主在御花园惩罚成明霞,皇帝转头就大肆封赏她,兴师动众地建造郡主府,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此事。” “这是摆明了羞辱成明霞,羞辱丞相府!他明知道成明霞是哀家属意的皇后,他如此行径,不就是冲着哀家来的吗?” “他这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看不上哀家选的皇后,要与哀家对着干!” “他这一道圣旨,打了哀家的脸,打了丞相的脸。” 太后胸膛气得起伏。 莹姑姑悄悄起身,撵走了殿里其他宫婢。 “太后息怒!”她扶太后到椅子上坐下:“不管皇上如何想,此事祸根在安阳郡主。您再生气,也不能与皇上翻脸。” 太后攥紧玉佛珠,发出“咯吱”声。 半晌,脸色阴沉地点点头:“你说得对,若非安阳郡主耍威风,在御花园惩罚成明霞,皇上也不会有机会下这道圣旨!” “一个小小郡主竟敢公然与哀家作对!之前的事还没找她算账,她竟敢得寸进尺!” 太后重重地拍在桌上。 莹姑姑倒了杯茶,捧给太后。 郭思明一旁劝道:“气坏身子就不值得了,宫里这些人的小命,哪个不是捏在太后手里?太后若不高兴,处置了她便是。” 太后脸色阴沉,缓缓点头。 郭思明道:“可需要臣对她略施惩戒?” 太后摇摇头:“那丫头太张狂,得下下她的面子,让她知道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哀家的手掌心。” 第51章 羞辱 姜清焰刚从御书房回来,太后懿旨便到了。 传口谕的内侍道:“太后有旨,安阳郡主恪守宫规,礼仪规范,获赞于圣上,可为后宫表率。今命安阳郡主教导宫女礼仪……” 内侍走后。 兰心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刚关上的院门就骂:“什么东西?我们主子贵为郡主,凭什么教宫女礼仪?把我们郡主当什么了?” 卞姿也道:“太后此举就是有意羞辱郡主。” 姜清焰倒是十分淡定,让小宫女把带回来的甜汤拿去后厨热一下。 “主子,咱们不去!”兰心掐着腰,脸气得通红:“有镇南王府给咱们撑腰,我们怕她什么?” 姜清焰问卞姿:“教习司上下都是太后的人吗?” 卞姿用力点头:“她们一定会为难郡主,无论如何都不能去!” 教习司是宫女入宫后待的第一个地方。新入宫的宫女在那里要待两个月,受到严格的训练,之后被分配到哪里,也是由教习司安排。 那里是宫女们流向各宫各院的源头,许多人在这里站对结派。所以,新来的宫女到身边时,很有可能已经是别人的眼线了。 这个教习司虽无权势,却是个重要的地方。 姜清焰对卞姿道:“你告诉信王殿下,让他准备好人,接替教习司上下所有管事之职。” 卞姿惊喜地点点头:“是,郡主!” 姜清焰垂目冷笑。太后要羞辱她,那她便要太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翌日,教习司。 姜清焰发髻精致,身着孔雀蓝金丝仙裙高束,既高贵典雅,又衬得体态玲珑生姿。裙摆曳地随步而动,飘逸洒脱。 兰心和卞姿也昂首挺胸,跟在她身后,走进教习司大门。 教习司的几个嬷嬷,垂首在院中站成两列。 “恭迎安阳郡主!” 姜清焰微仰着头,面色端肃,从她们中间走过。 兰心和卞姿跟在后面十分倨傲。 几个嬷嬷暗中对视一眼,皆露出不悦之色。 为首之人,无声冷笑,用眼神暗示众嬷嬷,稍后要给姜清焰点颜色看看。 姜清焰走进屋中,坐在主位上,略带威仪的眸子扫过众嬷嬷:“谁是管事?” 为首的嬷嬷上前:“禀郡主,奴婢姓钟,是这里的总管事。”她年纪不算大,梳着老气的发髻,看着干练却有些凶相。 又上前两个嬷嬷,自称是副管事。 姜清焰问众嬷嬷:“你们可知本郡主为何来此?” 几个嬷嬷暗中偷窃笑。 钟嬷嬷低着头,恭敬地答道:“郡主奉太后懿旨来此教习宫女们宫中礼仪。” “本郡主再问你,教习司的职责为何?” 钟嬷嬷答:“教习宫女规矩和礼仪。” 姜清焰微微颔首,眸光陡然凌厉,轻叱道:“来人呐,将所有嬷嬷拖出去,每人仗责二十!” 众嬷嬷大惊失色。 陈小全在院外守着,听到命令,立即带着人冲进来,将嬷嬷们全都绑了起来。 “郡主凭什么打我们?”钟嬷嬷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们虽为奴婢,但奉职于礼部,非是郡主家奴。郡主怎可随意动刑?” 第52章 先下一城 其他嬷嬷也跟着叫嚷。 陈小全看向姜清焰。 她垂目端起茶杯,轻吹水面浮叶,对嬷嬷们的质问充耳不闻。 陈小全见自家主子如此气势笃定,顿时身板拔直不少,命令侍卫们将众嬷嬷押到院中,按在长凳上,就地开打。 新来的宫女们听到动静,纷纷趴到窗前向外张望。 原本她们得了嬷嬷们的授意,今日准备为难姜清焰。没成想,还没轮到她们上场,平日里气焰嚣张的嬷嬷们,就被按在院子里,打得哀嚎连天。 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异常。 新来的宫女们见此情景,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仗刑完毕。 嬷嬷们被拖死狗似的,拖进屋子,扔在姜清焰面前。个个皮开肉绽,屁股大腿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一时间,屋里血腥味弥漫。 姜清焰面色冷然,略带威仪的眸光扫过众嬷嬷:“本郡主打的是你们失职之罪。” 钟嬷嬷疼得浑身冒冷汗,咬着牙道:“我等为教习司尽心竭力,郡主有什么凭据,说我等失职?” 姜清焰凝目看她,眸中是令人胆寒的冰冷锐利,淡淡道:“来人,掌嘴。” 卞姿冷着脸走过去。 钟嬷嬷惊恐又愤怒,一句“凭什么”未全吐出口,卞姿抡起巴掌重重甩在她脸上。 卞姿也是有些功夫的,手上加了力气,几个耳光就将钟嬷嬷打得口鼻窜血,嘴角肿起。 “宫规七十九条,有问有答,非主子允许不得擅自开口。”姜清焰道:“本郡主方才不曾让你说话,你非但擅自开口,还顶嘴冲撞主子,罪加一等。掌嘴,你委屈吗?” 钟嬷嬷额角青筋暴起,目光怨毒盯着姜清焰,却不敢再开口。 姜清焰轻轻吐出两个字:“说话。” 钟嬷嬷浑身哆嗦着,缓缓将头磕在地上,咬牙切齿道:“不委屈。” 姜清焰脸上闪过满意的微笑。 钟嬷嬷这头磕下去,其他人半点气焰不剩,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姜清焰站起身,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你们身为教习司嬷嬷,职责就是教习宫女们宫规礼仪,如今却要本郡主来替你们教导,难道不是失职吗?” “自己连宫规都不能严守,何谈教导新人?太后就是觉得你们办事不利,才命本郡主前来。本郡主今日是代太后惩治你们。” 肃然命令道:“将新来的宫女们叫出来。” 不多时,新来的宫女们在院中站好队。 姜清焰信步来到院中。 宫女们全都低着头,经过刚才那件事,她们畏惧姜清焰如地狱罗刹。目光所过之处,人人毛骨悚然。 “你们就是新入宫的宫女?” 众宫女蚊蚋般答道:“是。” “你们入宫已有几日,该学的礼仪都学完了吗?”姜清焰声音微寒。 此时,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没”字。众人异口同声道:“学完了。” “好。”姜清焰点点头:“今日本郡主乏了,明日再来抽考你们。”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教习司。 第53章 太后大怒 消息传到雍华宫。 太后拂袖扫落面前茶盏果盘,瓷片碎了一地:“好大的胆子!” 丞相成济斐此时正在太后宫内。 皇上嘉奖姜清焰的圣旨传到丞相府,成明霞大哭大闹,不依不饶,差点把丞相府给掀了。 老爷子心疼孙女,特地进宫跑一趟。 “太后息怒。”成济斐劝慰道。 莹姑姑将今日在教习司发生的事,简要描述一遍。 “这位安阳郡主好生厉害,过去没听说她有如此手段。”成济斐捋着胡须,看姜清焰这做派,昨日成明霞受罚也不足为奇。 “之前确实性子柔顺,入宫三载从未生出什么事端。”莹姑姑道:“不知近来是怎么了,屡次三番冒犯太后。” “镇南王府这几年贪功自大,女儿也跟着张狂。”成济斐面色阴沉:“听闻她与信王走得很近,这可不太妙。” 一个都云谏已经很难对付,若再加上镇南王府,他们筹谋的“大事”恐怕难上加难。 太后喝了宫女送上的清神茶,火气稍稍压下去些,冷哼一声“方及笄就和男人牵扯不清,真是不知廉耻。” “丞相回去只管劝大小姐安心,皇后这个位置非她莫属。皇上那边有哀家在,翻不起什么浪花。” “姜清焰那丫头张狂过了头,哀家定要好好惩治她,替成小姐讨回公道。” 成济斐行了礼,告退离去。 莹姑姑接过太后手里的茶杯:“安阳郡主手段着实狠辣,教习司的嬷嬷都受了仗刑,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奴婢问过在场之人,她抓住钟嬷嬷的一丁点疏忽,还说是替太后惩罚她们,没留下把柄,太狡猾了。” 太后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此事还未完,她明日还要去教习司教导礼仪。传哀家令,让那些新来的宫女,明日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 翌日,姜清焰再次来到教习司。 昨日那种噤若寒蝉的气氛已经不在,她一踏进门,就知道昨日她离开后,一定有人给她们撑腰出主意。 那人不用问,一定是太后。 她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位熟人。 娴嬷嬷正大模大样地坐在屋里喝茶,看见她进门,假装没看见,闭上眼哼起了小曲。 上次在信王府,她在碎瓷片上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疼晕过去,被送回宫里。 膝盖的伤养了一个来月,虽能走路却有些跛脚,太医说永远都好不了了。 她心里恨毒了姜清焰,恨不能将她剥皮抽筋。 “大胆奴婢,没见到郡主来了吗?还不起来拜见!”兰心过去没少被娴嬷嬷欺凌,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娴嬷嬷缓缓撩起眼皮,佯装刚看到姜清焰,惊讶道:“呦,是安阳郡主啊!老奴不知郡主驾到,没有出迎,还请郡主不要怪罪。” 说着,慢吞吞地起身行礼。 姜清焰没理会她,走过去坐下,转身时云袖一拂,方才娴嬷嬷喝茶的杯子,“啪”一声摔在地上。 娴嬷嬷吓得一激灵。 她有心理阴影,害怕摔杯子,尤其害怕姜清焰摔杯子,膝盖疼。 第54章 教导礼仪 姜清焰淡声吩咐:“将宫女们都叫出来。” 娴嬷嬷转身去叫人。 姜清焰看着她不利索的腿脚,唇畔闪过一丝冷意。 很快宫女们都在院中站好。虽然有太后撑腰,但看到姜清焰还是不自觉地害怕。 姜清焰坐在屋中,透过屋门远远地看着她们:“宫中礼仪,你们都已学完。一个一个展示给我看。” 话说完半晌,没有一个人动。 娴嬷嬷阴阳怪气道:“太后命郡主来教导她们礼仪。即是教导,理应由郡主先示范一遍。” 兰心气得青筋直蹦,拳头捏得“咯咯”响:“嬷嬷说的是什么话,郡主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给宫女示范行礼?” 卞姿低声道:“郡主,奴婢去!” “不必。”姜清焰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你们有谁不懂如何向主子行礼,站出来。” 宫女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出头。 娴嬷嬷恼恨地瞪着她们,最后将她身边的一个宫女推了出去。 “哦?”姜清焰眯了眯眼睛:“你不会?” 宫女缩着脖子,战战兢兢道:“奴婢不会。” 姜清焰命令道:“去把她的教习嬷嬷带过来。” 不多时,人来了,是架出来扔在地上的。 人疼得嗷嗷直叫。 姜清焰端坐屋中,神色威严:“这个宫女说她没学会向主子行礼。教不严师之惰,嬷嬷理当受罚。来人呐,五宫棍。” 宫棍是一根三尺长的木棍,一头包铅。打在肉上,皮开肉绽,打在筋骨上,骨断筋折。 两个侍卫过来,按住嬷嬷就打。 惨叫声异常凄厉。 宫女吓得瘫坐在地上,抱着脑袋直叫“饶命”。 “本郡主最后问你一次,你可会吗?” “会会会,奴婢会……” “好。”姜清焰点点头:“做来我看。” 宫女行了个规范的宫礼,深蹲屈膝,上身直立。 这个姿势十分辛苦,没一会儿,她身子已经颤抖。可姜清焰丝毫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还有哪个不会行礼,上前一步。” 姜清焰声音清凛,扫过众人,却如一阵削骨寒风。 没人敢动。 “那就一个接一个上前行礼。”姜清焰道。 宫女们一个个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丝毫不敢敷衍。娴嬷嬷在一旁,阴沉着脸,却也没有办法。 接下来,便是端水。 宫女手要稳,脚下要稳,心神要稳。 不管手上的东西多烫多满,走得多快,遇到什么意外,端着的东西不能洒溅,更不能落地。 娴嬷嬷命人从小屋抬出暖炉,一只大铜壶坐在上面。上前一个宫女,她便拎起壶,在茶盏里倒满热水。 兰心盯着那些滚开的水,心中突突直跳,下意识地挡在姜清焰身前。 姜清焰轻轻拍拍她手臂,示意她安心,站回旁边。 宫女一个接一个地端着热水,跨过门槛,上前行礼敬茶。 轮到一个身量高挑,长脸凤眼的宫女时,娴嬷嬷边倒水,边冲她使眼色。 宫女低着头,悄悄的眼神回应,接过滚烫的茶盏,向屋里走去。 第55章 教习司易主 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姜清焰冷冷道:“站住!” 宫女心虚地一哆嗦。 姜清焰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一眼,将娴嬷嬷叫了进来:“这杯茶敬给嬷嬷。” 娴嬷嬷连忙摆手:“不不,怎么能敬给老奴呢?郡主在此,老奴哪儿敢受这杯茶?” “不敢受茶,却敢违逆本郡主的意思?”姜清焰余光睨着她。 娴嬷嬷咽了口吐沫:“老奴不敢。” 长脸宫女只得将茶端到娴嬷嬷面前,深深行敬茶礼,起身时突然小腿抽筋似的疼,一盏热水泼在娴嬷嬷身上,茶盏也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娴嬷嬷烫得嗷嗷直叫。 姜清焰面色一凛,严厉道:“学得这般差,如何侍奉宫中贵人?拉出去,打五棍,轰出宫去。” 这宫女是太后的人,原本是要将这盏滚水泼到姜清焰脸上,就算不毁容,也要让她受些活罪。 结果没伤到姜清焰,还损失了个人。 院子里,响起宫女的惨叫声。 姜清焰对娴嬷嬷道:“本郡主替嬷嬷出气。” 娴嬷嬷咬牙切齿道:“多谢郡主!” 姜清焰勾唇一笑,转过脸去。 她不打算理会娴嬷嬷,她办事不力,回去太后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她。 余下的宫女敬茶完毕。 姜清焰起身来到院中,目光扫过众人:“本郡主代太后检验教习司宫规礼仪的教习情况。你们记住,若是日后出了差错,你和你们的教习嬷嬷都会受罚。” 姜清焰的意思是,我只是来检验的,不是我教的,往后出了问题也找不上我。 宫女们齐声道:“谨遵郡主教诲。” 被罚行礼的宫女依然在受罚。两腿发抖,额角渗汗,身子控制不住地歪倒。 姜清焰往院门走,经过她身边时,停住脚步:“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道:“花林。” 姜清焰:“你可恨我?” 宫女连忙摇头:“奴婢不敢。” 姜清焰垂下眼睛:“最好如此,你若心中记恨本郡主,迟早会折在本郡主手里。”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晌午过后,内务院总管常弘义亲自来到教习司。 他带着太医亲自验看了一遍嬷嬷们的伤势,太医断言,没有一两个月,这些人都下不了床。 常弘义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下一批新宫女马上就要入宫,这一批也等着配发出去,教习司这么多事务待办,不能没人可用啊!” 钟嬷嬷艰难地想要爬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常总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耽误正事。” 常弘义冷眼睨着她:“不耽误?你现在把裤子提上,下床走一圈,让咱家看看。” 钟嬷嬷臊得低下头。 常弘义冷哼一声,话里有话地数落了几句,带着太医离开。 转天。 教习司所有嬷嬷被革职,并被转移到别处养伤,内务院选了一批新嬷嬷顶上。 姜清焰让卞姿提前知会都云谏,他便让常弘义一早做了准备,等事情一结束,便以最快的速度接管教习司。 太后没捞到一点机会,教习司就全部换上了都云谏的人。 自此,教习司易主。 第56章 酬谢 都云谏的人接管教习司后,按照其内名册详录,循踪捋迹清查出各宫暗桩眼线。 该拔除的拔除,该留待后用的,就深埋不理。 此一役,都云谏受益极大。 这一日,棠梨院。 姜清焰命人搬了把藤椅,躺在树下小憩。 阳光透过交叠枝叶,洒落斑驳光影在脸上,随风轻摇。姜清焰闭目养神,觉得十分惬意。 忽然身前光线一暗。 她睁开眼,便看到都云谏逆光而立,眉眼风流地笑望着她。 “郡主好雅兴,在此乘凉。” 姜清焰看了眼不远处,无奈摊手的兰心,转回目光道:“殿下与我私下来往多有不妥。” 都云谏:“叫皇叔。” 姜清焰看着他:“皇叔被人瞧见也不好。” 都云谏低头轻笑,不知从何处变出个绣墩,坐了下来:“清者自清,即便我们不来往,想要造谣中伤你的人也会凭空捏造。” 姜清焰刚想说话,被都云谏抬手拦住:“郡主放心,我今日过来,绝对无人瞧见。” 姜清焰无奈地坐直身子:“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都云谏从地上提起一只食盒:“顾锦衣做的糕饼,非要让我给你带来。” 姜清焰微微皱眉。 “放心,我告诉她了,郡主不喜甜食。”都云谏打开盒盖,将碟子端出来,放到她藤椅旁小几上:“这次她做了椒盐、香酥、加梅子的。” 姜清焰看着那碟子糕饼,莫名有些感动。十二岁入宫后,除了兰心,再没有人待她好过。 那些精致糕饼,看得出是极用心的。 而且她只是凑巧赶上,顺手帮点小忙,那位姑娘就如此感恩,千方百计地报答,着实让人动容。 虽然没有胃口,但姜清焰还是伸手拿起一块糕饼。 都云谏见她吃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以为以姜清焰冷淡的性子,最给面子也就是让下人收起来。 “她说,郡主若有喜欢的口味,她以后便多做些。” 姜清焰轻声道:“有劳顾小姐。其实不必为我劳心费力。” 都云谏俊颜落满阳光,嘴角笑意绵长,眼底温柔暖色流溢:“那丫头若听你说一声喜欢,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姜清焰还是没忍住,问道:“顾小姐究竟是殿下什么人?” 这次都云谏没打哑谜,也没逗她:“顾锦衣原本是世家小姐,幼失怙恃,流落江湖,被我师父收做义女,是我的师妹。” “我回京后,她也跟了过来。她功夫不错,在江湖上又有些朋友,故而有时会帮我办一些事情。” “她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兄妹。那次郡主帮她压制蛊毒,救她性命,与我也是大恩一件。” 姜清焰了然颔首:“原来如此。” 都云谏自幼不在宫里,这个周素宁是知道的。 他是先帝驾崩前,匆忙赶回来的。不过他在江湖有门派,有师承,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今日来也不是只为给你送点心,”都云谏收敛笑容,正色问道:“郡主这次帮了本王如此大的一个忙,本王要如何感谢郡主?” 姜清焰知道他指的是教习司一事,沉吟道:“殿下若真想谢我,就烦请殿下制造些机会让我见到齐公子。” 第57章 惊马 都云谏微微一怔,眼中闪过晦暗流光:“平璋侯长公子?郡主与他是旧相识?” 姜清焰摇头:“那晚长街,初次见到。” “就因为那天夜里远远地看了一眼,郡主就对他上了心?” 姜清焰有些茫然:“并非上心,只是我有要见他的理由。” 都云谏很明显想要说什么,却咽了回去。 “好,我答应郡主。” 说完,便起身告辞。 不知是否是错觉,姜清焰觉得都云谏突然有些不高兴。 都云谏走后,卞姿拿进来一张请柬。 启王大婚,三日后婚宴,邀请姜清焰出席。 “启王?”姜清焰看着大红喜帖疑惑起来:“启王不是已经有王妃了吗?” 启王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兄,几年前已经娶了内阁大学士的嫡女林可馨为正妃。外界传闻二人十分恩爱。 大兆皇室只有娶正妻才能办婚宴,请宾朋。纳妾只写一张文书,递到太湖皇册库入档。 卞姿道:“听说这次是娶平妻。” 姜清焰将请柬递给卞姿:“备一份贺礼。” …… 三日后。 启王府宾客盈门。 姜清焰下马车时,后面还跟着几辆其他府邸的马车。 忽然,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卞姿身上有工夫,手疾眼快,拉着姜清焰闪到自家马车前面。 冲过来的马车与她们擦身而过。 其他几辆马车下来的人,见到方才的情景,都吓了一跳。 那辆马车往前跑十来步就停下来,又掉头回来,停在姜清焰马车前面,车帘一掀开,成明霞从里面走出来。 她笑盈盈,端着千金小姐的仪态:“安阳郡主,真是对不住。方才我府里的马不知怎么受了惊,差点撞到你。” “不过看郡主毫发无伤,我就安心了。真是郡主的造化,那头畜生的福气。若真伤了郡主,它只怕是活不成了。” 兰心从车里出来,听到她的话,大怒道:“你会不会说人话?拿我们郡主和畜生相提并论,嘴这么臭,你那匹马就是被你熏惊的!” 周围一阵哄笑。 成明霞恼羞成怒:“你一个贱婢,竟敢污言秽语冲撞本小姐,我扒了你的皮!” 姜清焰从马车前缓步走出:“成小姐张口贱婢,闭口扒皮,果然是书香门第的好教养。”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成明霞咬牙切齿道:“那日在御花园,你还说我……” 话音戛然而止,她脸色一白。 姜清焰勾唇一笑:“我说你什么?” 成明霞咬了咬嘴唇,拂袖便走。 姜清焰朝成府那匹马伸出手,摸了摸马头:“好乖的马儿。” 忽然,马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凌空一阵乱踢。 车夫急忙勒紧缰绳,却被马甩下车。成明霞和丫鬟正好在马蹄附近,吓得失声惊叫,连滚带爬。 她今日打扮得特别华丽,华服金缕,珠翠满头。 为的就是显示她未来皇后的尊贵。 结果,现在就地打滚,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车夫摔得不轻,爬不起来。最后,还是启王府的家丁过来将马勒住。 第58章 毒蛇 姜清焰站在一旁看热闹,闲闲道:“这马还真是容易受惊,不过见成大小姐毫发无伤,本郡主就安心了。是成大小姐的造化,也是这匹马的福气。” 说完,便带着卞姿和兰心走进启王府。 成明霞气得撕烂手帕,跺烂绣鞋。 婚宴尚早。 许多客人都在水榭和凉亭附近闲谈。 姜清焰瞥见齐颢然在不远处与人说话。 她目光扫了半圈,见都云谏坐在凉亭内,便冲他颔首道谢。 都云谏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齐颢然还真不是都云谏带来的。 平璋侯府收到婚宴邀请,都云谏只是顺口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去?” 没想到齐颢然爽快道:“自然是要去的。” 都云谏有些惊讶:“少夫人过世后,齐公子再未出席过任何宴会,宫里的年宴你都称病推了,为何这次想去?” 齐颢然沉吟了片刻:“那天晚上,与王爷在桥上的女子,可是安阳郡主?” 都云谏撩起眼帘:“你派人打听过了?” 齐颢然干咳一声:“也不是故意打听,就是随口问了一下。王爷和安阳郡主很熟吗?” 都云谏眼里闪过一丝锐光:“她是我从南境带回来的。” 齐颢然:“再无其他关系?” 都云谏盯着他:“算是……叔侄。” 齐颢然点点头。 婚宴当日。 连启王都没想到他会来,别的宾客更是惊讶。 不过再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他夫人已经过世一年,齐颢然就算再深情难忘,也该走出悲伤重新生活。 姜清焰进门时,齐颢然就看见了她。 和友人聊天开始心不在焉,不时悄悄瞥一眼姜清焰。 这时,一个嬷嬷走到姜清焰身旁,行礼道:“郡主,请随老奴来这边坐。” 姜清焰便跟着嬷嬷来到水榭边。 这里许多桌椅空着,比别处清静不少,倒和姜清焰心意。 她落座后,身后传来一阵清淡幽香,回头看到水榭边生着几丛兰草。 周围人的闲谈声传入耳中。 “新娘子叫楚含翠,是户部楚侍郎的嫡女。” “一个侍郎的女儿也能做王妃?” “听说已经怀了身孕。她的生母曾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是太后赐婚给楚侍郎的。” “我听说,当初太后还要启王休妻再娶呢,启王不肯,这才做了平妻。” 姜清焰对这些内闺八卦不感兴趣,手支着头,盯着那几丛兰草瞧着玩儿。 片刻后,一片阴影从遮住阳光:“见过安阳郡主。” 姜清焰瞳孔微扩,是齐颢然的声音。 缓缓转过身,微笑颔首:“齐公子有礼。” 齐颢然微微有些惊讶:“郡主认识我?” 姜清焰淡淡道:“信王殿下向我提起过公子。” 齐颢然刚想再说什么,忽然院子里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道墨绿色的暗影,闪电般朝姜清焰而来。 毒蛇! 那条蛇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张开嘴呲着毒牙,朝姜清焰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齐颢然挡在她身前。 “嗖”一道尖锐的破风之声。 毒蛇凌空被什么东西刺穿,掉落在地翻滚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第59章 出手相救 众人长出一口气。 齐颢然闭了闭眼睛,额角渗出细细薄汗,暗道好险! 姜清焰仔细看蛇身上扎的东西,竟是一支竹扇骨,不由抬头朝凉亭方向看去。 果然,都云谏正看着这边,手里的折扇被撕掉了一折。 有人顺着扇骨飞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都云谏出的手,不由赞叹起信王殿下功夫了得。 都云谏不甚在意众人投来的崇拜目光,只在姜清焰看过来时,刻意地看向了别处。 一个王府的嬷嬷连滚带爬地过来,扑倒在地,拼命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老奴不知道那食盒里是这种东西,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兰心气恼道:“你说什么呢,语无伦次的,把话说清楚!” 嬷嬷颤颤巍巍地指了指,不远处落在地上的一只食盒:“方才启王妃命老奴将这食盒送去给新娘子。经过这里时,老奴无意间打开了食盒盖子,那蛇就从里面窜出来。老奴实在不知,老奴不知啊……” 众人哗然。 启王妃竟然命人将毒蛇送给楚含翠,明摆着是想害死她。 这也太恶毒了。 “王妃既然如此心狠手辣……” “妒嫉的女人真可怕……” “还不快告诉你家王爷去……” 这时,启王妃被丫鬟搀着,匆匆从内院走了过来。 看到地上的死蛇,一张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娟秀的眉,深深蹙起,问跪着的嬷嬷:“你说这蛇是我让你送给楚王妃的食盒里的?” 嬷嬷低着头:“是,王妃。” 启王妃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厨房送来的时候说是甜饼,我才让你拿给楚王妃的。怎么会变成毒蛇?” 她虚弱得摇摇欲坠。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启王分开围观众人,大步走过来。 嬷嬷连连磕头:“王爷,的确是王妃吩咐老奴的,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启王神情十分痛心:“馨儿,真的是你吗?” 启王妃踉跄一步,眼底漫出无尽的绝望:“王爷也觉得是我?好,那便是我!” 她转过脸,面对姜清焰道:“安阳郡主千金贵体,险些被毒蛇所伤,林可馨难辞其咎,甘愿以死谢罪!” 说着,一头撞向石桌角。 启王爷眼疾手快,一把将林可馨抱住:“馨儿,别做傻事!” 他抬起头:“今日之事让郡主受惊,郡主若要怪罪,本王一力承担。改日本王登门请罪!” 说完,不顾林可馨挣扎,将她扛上肩头,就往后院走。 “且慢!”姜清焰声音清凛。 众人都朝她看去。 启王停住脚步:“安阳郡主,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姜清焰截过话头:“王妃何必替人受过?既然有隐情,不如即刻辩个清楚,也好不令恶人奸计得逞。” 林可馨被放下来,怔然望着她。 姜清焰缓步来到那嬷嬷身边:“本郡主不想管闲事,要怪就怪你们胆大包天,把主意打到本郡主身上。” “这院中这么多人,这条毒蛇怎么就直奔本郡主而来?”姜清焰问出这句话,嬷嬷身子哆嗦了一下。 第60章 一石二鸟 她这一问,其他人也起了疑惑。 食盒打开时,离着最近的并非姜清焰,毒蛇怎么就朝她去了? 姜清焰看了眼水榭边丛生的兰草:“因为是你们故意引蛇袭击我。卞姿,将人带过来。” 话音一落,卞姿便押着一个嬷嬷走了过来。 此人便是将姜清焰带到水榭边落座之人。 方才,姜清焰发现其他宾客来了之后,并没有下人引路安排座位。唯独她被刻意安排到水榭边,必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她正在琢磨那人目的为何时,就突然窜出毒蛇,想要袭击她。 原本,她以为此事是冲着她来的,但现在看起来,幕后主使是打算一石二鸟。 “启王妃,这人可是你安排在此迎候本郡主的?” 林可馨摇头:“我并未安排任何人迎候郡主。” 启王问道:“毒蛇袭击郡主,与这嬷嬷有何关系?” 姜清焰转身,抬手指向水榭边的兰草:“此人将我引到这里,故意让我坐在那些兰草附近。这些兰草气味幽微,却能吸引蛇。” “事先安排了这些,足见毒蛇也不是意外掉落,而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 “之所以选择此时此地,就是为了当着众宾客的面,掀起一场风波,然后借嬷嬷之口,让所有人知道,启王妃想要加害未过门的新娘子。” 众人一片哗然。 启王阴沉着脸,厉声喝问:“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两个嬷嬷矢口否认。 姜清焰扬起略带锐光的眸子,扫过二人:“你二人有谋害郡主之嫌,若是在此处不肯说,那便去刑部大牢里说!” 领路的嬷嬷吓得脸色铁青,立刻招了:“我说!是楚王妃命老奴在此等候郡主,将郡主领到水榭边的座位。其他老奴什么都不知道,求郡主饶命!”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这出内宅阴谋算计的好戏,可比看人成亲有意思多了! 姜清焰转头对启王道:“劳烦王爷将新娘子请出来,本郡主要问清楚,她为何要谋害我?” 启王吩咐下人:“去把她带过来!” 不多时,楚含翠一身大红喜服,跟着下人走进水榭。 她扫了眼地上的死蛇,还有两个嬷嬷,倨傲地扬起脸:“你们有何证据说是我陷害林可馨?我还说是她让这个老奴故意诬陷我呢!” 姜清焰道:“王妃不可能当众栽赃自己。而且你要证据也不是没有。豢养毒蛇难免有被咬的危险,所以必定会备有解药。王爷可以即刻派人去搜,看解药现在何处?” 启王厉喝一声:“搜!” 楚含翠脸色大变:“不必搜了,就是我,那又如何?” 姜清焰:“为何是我?” 楚含翠神情满不在乎,娇媚一笑:“蛇咬了旁人,肯定碍于王爷面子,不会追究。但安阳郡主身份尊贵,脾气又大。蛇咬了你,说不定你一怒之下,把林可馨给杀了。” 姜清焰眸光森冷地盯着她。 楚含翠冷哼一声,依然扬着头:“输便是输了,成王败寇,我认!” 第61章 齐公子可愿陪我走走? 启王朝众宾客拱手道:“今日婚宴取消,劳动诸位尊驾前来,实在对不住!稍后小王在花厅备下酒席,向诸位赔罪!” 他转头对姜清焰道:“多谢安阳郡主揭破真相,还馨儿清白!” 林可馨欠身行礼,向姜清焰致谢。 启王目光怨毒地扫了楚含翠一眼:“这个女人就交给郡主处置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转头,拦林可馨入怀,头也不回地走了。 卞姿向凉亭里都云谏投去询问目光,都云谏脸色微沉,点了点头。 她上前将楚含翠按跪在地上,兰心抡圆胳膊,狂扇她耳光:“毒妇,竟敢算计郡主!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清脆的耳光声传得老远。 楚含翠始终一声不吭,目光却追着启王的背影,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王妃护在怀里,没有一丝迟疑地走远…… 启王派人向宫里传信,婚宴取消。 原本要出席婚宴的皇上就没有过来,而内侍带着太后懿旨,将楚含翠召入宫中。 启王向姜清焰保证,会彻查此事,给姜清焰一个交代。 宾客差不多都散了。 齐颢然陪姜清焰走到王府门口:“我送郡主回宫?” 话音刚落,门前一辆马车窗口帘子被掀开,露出都云谏端肃的脸。 “还是本王送郡主回宫,今日甚是不太平,有本王在安全些。” 姜清焰福身道:“多谢殿下方才出手相救。” 都云谏神色淡淡:“举手之劳。郡主上车。” 姜清焰看了眼齐颢然:“王府与皇宫并不顺路,不劳烦殿下了。” 都云谏脸色一沉,默然片刻,有些生硬地开口:“那郡主多保重。”说完,帘子落下,马车扬长而去。 齐颢然有些欣喜:“我送郡主回宫,平璋侯府的马车在那边,郡主稍后,我命人赶过来……” “不必了。”姜清焰已经难以压制内心翻涌的恨意,一刻也不想再与他相处:“本郡主自己有马车。” 说完,转身便走。 齐颢然愣在原地。 他实在不明白姜清焰为何突然变脸。 姜清焰来到马车前,兰心搬下脚踏。 忽然,一股油墨味似有若无飘进鼻子,姜清焰动作一顿。 那种味道像是工匠墨斗里的油墨。 姜清焰很肯定,来之时还没有这股味道。 “你们看到成明霞进王府了吗?”她问身后卞姿和兰心。 两人都道没有见到。 以成明霞的个性,一定会想要报仇,她没有进启王府,说不定就是利用那段时间在马车上做了手脚。 “郡主,怎么了?”齐颢然走到她身边问道。 姜清焰转头看他,心中盘算出一个“将计就计”,于是道:“难得出宫一趟,齐公子可愿陪本郡主走走?” 齐颢然一头雾水,这安阳郡主实在是变化无常。 他茫然点头:“郡主有命,齐某自当奉陪。” 姜清焰转头对卞姿和兰心道:“你们不必跟来,先回宫里等我,马车就留在这里,我稍后有用。叫车夫与你们一并回去。” 第62章 被劫持 卞姿和兰心对视一眼,请求道:“郡主,还是让我们随侍!” “是啊主子,”兰心急道:“您一个人怎么行,方才信王殿下还说今日不太平。” 姜清焰道:“放心,有齐公子在,不会有事。” 她打发两人回宫,看着卞姿和兰心三步一回头地走远,自己才和齐颢然离开。 因为姜清焰说要在街上逛逛,所以,齐颢然也让马车先回府。 长街繁华。 两人并肩而行,齐颢然一直与她说话。 他博学广识,为人也风趣,挑的话题十分吸引人。 可是,姜清焰一路上都板着脸。 走了一会儿,姜清焰开始出入一些冷清偏僻的铺子。当他们从一个小巷口的铺子刚出来,忽然兜头两只麻袋罩下,将二人捆走。 两人被扔进马车里。 上身被麻袋照着,手脚被绑了起来。马车在向前走,周遭越来越安静,似乎已经出了城。 一切都按着姜清焰的猜测发展着。 成明霞发现她没有上马车,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派人沿途袭击。 而姜清焰想借刀杀人,利用成明霞的计划,要了齐颢然的命。 于是,她将计就计带着齐颢然往僻静地方走,给他们机会下手。 果不其然,他们被绑了。 姜清焰身上带着迷药,以她敏捷的身手,从几个莽夫和一个临时起意的报复中逃脱,易如反掌。但现在还不是逃走的时候,她得找个机会,不着痕迹地干掉齐颢然。 “郡主,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齐颢然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慰姜清焰。 姜清焰冷冷道:“我不怕。” 齐颢然坐起来,靠着车板:“听声音我们已经出城了。郡主知道绑我们的是何人吗?” 姜清焰道:“是齐公子的仇人,我又没得罪过人。” 齐颢然:“……或许!” 他这辈子从没这么无语过。 沉默了片刻。 齐颢然发现这个小郡主极其安静,除非回答他的话,不然一句话都不会主动对他说。也不知道是真的如此冷静,还是已经吓傻了。 “歹徒绑人,无非是为了钱财,不会轻易伤害我们。”齐颢然安慰她道:“现在拉我们出城,肯定是找个偏僻地方将我们藏起来。等他们收到钱,自然会放我们回去。” 姜清焰声音淡漠:“说不定是拉我们去郊外活埋呢。” 齐颢然:“……不会的,郡主莫怕。” 姜清焰:“我不怕。” 马车缓缓停下。 有人进来将姜清焰和齐颢然弄下马车,扔进了一间屋子,然后就传来关门上锁的声音。 那些人在门外交谈,隔着门板听不真切,似乎在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办? 姜清焰无声嗤笑,果然是临时起意的报复,把人抓来了,却没想好怎么办。 成明霞绝对不敢真的要了她和齐颢然的命,所以,还得靠她自己找机会动手。 过了一会儿,外面那些人似乎已经离开。 姜清焰喊了齐颢然一声:“齐公子。” 齐颢然急忙应声,心里惊讶她竟然主动和他说话。 第63章 逃脱 “你腰带后面有块金镶玉,金托边缘锋利,你将它取下来试试能否划断绳子。” 齐颢然恍然,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随即又愣住,脑海里响起周素宁曾说过的一句玩笑:“相公,你这腰带上的金托很是锋利,万一遇到险情倒是可以用来防身。” “齐公子,金托取得下来吗?” 姜清焰的声音唤回他的神志,此刻不容多想,他费力扭着手去扣嵌玉的金托,几下子还真抠了下来。 “取下来了!” 齐颢然使劲割了很久,才将绑手的绳子割断。 他摘下套在身上的麻袋,急忙过去帮姜清焰松绑。 两人被锁在一间废弃茅屋里,门虽然上了锁,但窗户已经腐朽,几脚就能踹开。 很轻易地从屋里逃了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 半天残阳如血浸染,飞鸟掠过树林,嘎鸣声苍凉地回荡在上空。 绑他们来的那些人,不知去了哪里。 他们觉得这对儿贵公子娇小姐,绝对逃不出去。所以,干脆连个守门的人都没留。 齐颢然将姜清焰从窗口扶下来:“郡主能走得动吗?我们得走出这片林子,等天黑了,就更难走出去了。” 姜清焰点点头:“可以。” 齐颢然辨别了一下方向,在前面领路。 姜清焰走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明澈眼眸中寒气缓缓溢出。 紧张地走了一阵子,发现没人追上来。 两个人便放慢了步伐。 “郡主,你是怎么发现我腰带上金托锋利的?”齐颢然忍不住问道。 姜清焰:“看到的。” 齐颢然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他在心里自嘲,难不成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怪力乱神的答案吗? “郡主很像我的一位故人。”齐颢然淡淡笑容透着些微苦涩。 “像齐公子的亡妻。”姜清焰眼望苍茫天色,声音冷淡。 齐颢然满目愕然:“郡主你……你怎么知道?” 姜清焰冷着脸:“宫里的嬷嬷告诉我,凡是说本郡主像亡妻、像故友,像初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齐颢然:“……” 他急忙解释,但不管说什么,姜清焰都冷着脸不理会。 最终发现越抹越黑,就只好闭上嘴。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 姜清焰目光一直在观察周围,忽然斜前方有一块草地吸引了她的目光。进宫之前,她在南境时常随父亲进山打猎,对山林里的情况十分熟悉。 一眼就看出那地方有个猎人的陷阱。 她不着痕迹地将齐颢然带往那个方向,为了不让齐颢然提前发现陷阱,她便走在他身前,与他闲谈。 “齐公子今年贵庚?” “二十有四。” “齐公子府中有几房姬妾?” “并无妾室。我与发妻感情甚笃,她在世时我不曾纳妾。她过世后,我也无心再与旁人谈情。” “那你怎么不出家?” “……” 齐颢然发现安阳郡主特别擅长把天聊死。 几步之外便是陷阱,姜清焰眼中万年风雪翻涌,放慢步子悄然闪到旁边。 第64章 掉进陷阱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人声叱咤。 “他们追来了!”齐颢然大惊失色,一把拉起姜清焰手腕撒腿就跑。 姜清焰蓦地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叫停,两人已经一脚踩空,掉进了陷阱。 万幸陷阱内没有竹签、木刺。 两人摔在一起,齐颢然垫在下面,姜清焰摔得不算重。 追赶的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声音越来越远,一会儿便完全听不见。 齐颢然咬牙忍着疼,站起来掸了掸身上泥土,仰望陷阱口:“咱们得赶紧爬上去,等下他们找不到我们,一定会折回来的。” 姜清焰抱膝而坐,仰头看了眼。心说,尽说废话,这么高如何上去? 陷阱有一丈来高,土壁光滑,无法攀爬。 齐颢然转了几圈,又坐回姜清焰身边。 “可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姜清焰压着怒气,冷冷问道。 齐颢然抬手指着陷阱口:“这陷阱约莫丈来高,近井口处土石粗糙,可以借力。” 他转头看着姜清焰:“郡主踩在我肩上,应当够得到井口。” 姜清焰问道:“我上去了,齐公子怎么办?” 齐颢然道:“掉下来之前,我见附近林中有许多大石。郡主上去之后,拣能推动的扔下来。我叠几块石头,郡主在上面拉我一下,应该能够出去。” 姜清焰盯着他,幽深瞳色近乎妖异的亮,缓缓颔首:“好!” 齐颢然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心底莫名的不安。 他赶忙挥去这种奇怪的感觉,只当自己是担心过度生了错觉。 说干就干。 齐颢然蹲下身,让姜清焰踩上去,然后两手撑墙,艰难地站起来。 这样做很困难,以他养尊处优的身体是做不到的,但临危之时,他咬紧牙关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姜清焰攀住陷阱口爬了上去。 齐颢然松了口气,全身脱力,撑着坑壁才没有坐下:“郡主,看到周围的石头了吗?” 姜清焰没有回应。 他正疑惑,一抬头,见姜清焰将头探了出来。 她趴在地上,只露出一张脸,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乌金落山,天色灰蒙蒙的。 姜清焰的脸在灰白天空下,眼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一张勾画精致的面具,阴森渗人。 四目相对,齐颢然浑身僵硬,心停跳一拍。 还没等他反应,陷阱口那张脸一瞬间消失了。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齐颢然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壮着胆子喊了一声:“郡主?” 无人回应。 夜幕降落,山林里响起野狼长嚎。 姜清焰只后悔身上没有杀人无形的毒药,今日参加喜宴,便没有带在身上,才会如此麻烦地折腾了这一场。 齐颢然被扔在陷阱里,自己无论如何也上不来。 这山里必定有猛兽,但愿夜里发现他,跳进坑中将他撕咬粉碎。 姜清焰冷笑一下,加快脚步往外走。 忽然,不远处有火光闪动,人影重重。 她一下子闪身躲到树后,似乎来了许多人,仔细听了听发现是来找她和齐颢然的人。 第65章 夜闯香闺 姜清焰蹙起眉头,来得这么快?! 她从树后走出,朝火光移动的方向快步走去。 都云谏站在最前面,看到有人从林子里走来,一把拿过侍卫手中火把照亮:“安阳郡主!”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她:“受伤了吗?” 姜清焰摇摇头。 都云谏绷紧的面容,微微松了些:“齐公子呢,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他被困在陷阱里。”姜清焰抬手往身后一指:“在那边。” 都云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吩咐人道:“往那边去找!” 转头,对姜清焰道:“我的马在林子外,让谷羽先送你回宫。” 姜清焰点点头,跟着谷羽朝林外走去。 而都云谏带着侍卫朝齐颢然的相反方向搜索而去。 …… 姜清焰回来时,宫门已经关了。 兰心和卞姿急疯了,见她回来,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准备些吃的,我饿了。” 兰心答应一声,跑去厨房备饭。 卞姿帮她更衣净手。 吃饭的时候,她才知道是卞姿觉得不妥,通知了都云谏。他才会那么快出现在山林里。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上也没有齐颢然的消息传入宫。 姜清焰向兰心问起,兰心摇头:“没听说齐公子的什么消息,我帮主子打听一下?” “好。” 兰心出去打听,小半天后回来禀报:“主子,齐公子平安无恙。昨夜信王殿下找到他,送回了平璋侯府。一点伤都没受,您就放心!” 卞姿也道:“齐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郡主可以安心了。” 姜清焰点了点头:“你们下去,我乏了,想睡一会儿。” 卞姿和兰心出去,关上房门。 姜清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真是天意弄人。虽然不甘心,也只得认命。 入夜后,姜清焰正准备就寝。 忽然,一股夜风涌进来。 她一转身,都云谏已安坐在桌边,提着茶壶给自己倒茶。 “殿下,漏夜更深,私闯女子闺阁按律当斩。”姜清焰脸色微寒。她心里责怪都云谏坏了她的好事,掩饰不住的不悦。 都云谏抬眸端详她,风流俊逸的眉目,映着灯光温柔浅浅流溢。勾着的唇角,显出几分轻佻:“郡主这是拿我当采花贼了?” 大兆律法,私闯闺阁,奸淫女子,按律当斩。 姜清焰薄唇绷成一条直线,眼中愠色难掩。 都云谏道:“按辈分,我是你皇叔。” 姜清焰咬牙切齿道:“为老不尊。” 都云谏微微一怔,随即笑出声来:“郡主怎么总觉得本王对你图谋不轨?放心,你这豆荚青青的身体,本王着实提不起兴趣。” 姜清焰目光凌厉,气沉丹田道:“卞姿,兰心……” 人影一闪。 都云谏眨眼已到她面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温软湿润的唇瓣贴在掌心,都云谏眸色暗了暗,垂目盯着姜清焰明澈眼眸,顿了顿:“还真打算把人叫来?真不想要自己的清誉了?” 姜清焰眸中寒光点点。 都云谏缓缓放下手。 两人近在咫尺,空气沉默流动。 第66章 他怎么说? “我来是探望你的,昨日吓坏了?”都云谏开口打破沉默。 姜清焰:“没有。” 都云谏轻笑一声:“小丫头,嘴真硬。” 他转身往回走,姜清焰问道:“齐公子怎么样?” 都云谏背对着她,面色一沉,淡淡道:“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两日便好。” “说起这个,”都云谏在桌边坐下,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分锋锐:“你昨夜给我指的路,害我们绕了好大的弯子。” 姜清焰知道都云谏对她起了疑,但面上依旧淡然无波,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是吗?天黑林密,可能是我记错了方向。” 都云谏盯着她:“齐颢然也是这样说的。” 姜清焰眉心一跳:“他……还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都云谏修长手指摩挲杯子:“我问他你们被绑的经过,还有为何他会与郡主分开?他说你们原本是一起掉进陷阱里的……” 他抬起眼,眸中有几分审视:“但郡主先逃出去了,去找人回来救他。” 姜清焰不动声色,心中掠过一丝惊讶,他竟然如此说? “齐公子平安无事就好。”她淡淡道。 都云谏没看出什么,只觉得她态度过于冷漠:“郡主对绑你们的人可有猜测?” 姜清焰道:“昨日我得罪的人是成明霞和楚含翠。不过,楚含翠被太后宣召入宫,似乎没有这个机会。” 都云谏也觉得成明霞的可能性极大:“我会继续调查此事,但愿能抓到幕后主使。” 姜清焰点头表示理解。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太长时间,主使之人恐怕早已做了应对,将自己摘干净了。此时追查,也只是尽尽心力,不太可能有结果。 翌日。 天气晴和,院中几棵树上莺啼雀鸣。 姜清焰用过早膳,命人将她栽种的药苗搬进来,打算修剪枝叶。 兰心从外面进来,交给她一封信。 她接过信,拆开一看,是齐颢然写来的。 他在信里问她安好,对那日遇险表达安慰,并且告知自己安然无恙。字里行间透着谦谦公子的温润有礼,体贴关怀。 而对她弃他于不顾之事,信里只字未提。 这在姜清焰的意料之中,她还是了解齐颢然为人的,自恃君子,惺惺作态。既然他当时没对都云谏说,之后也不会再提起。 看完信,姜清焰将信纸扔到一旁。 兰心侍立在侧:“主子要不要给齐公子回信?” 姜清焰:“不回。” 等修剪完盆栽枝条,收拾桌子时,顺便把那封信和泥土残叶一起扔掉了。 兰心抱着土篓子在廊下,低着头在里面扒拉。 陈小全经过,好奇地探头:“兰心姐姐在翻什么,灰堆里有宝贝啊?” 兰心嗔他一眼:“去去,这里头能有什么宝贝?” “信?”陈小全往里面看了看:“这里头有封信啊,谁给郡主写的呀?” “平璋侯的长公子写来的。”兰心哀怨地叹口气:“那人看着挺好,长相俊朗,斯文有礼,看着像是对主子有心思的。可惜主子好像对他……”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第67章 有所交代 两人猛地回头。 卞姿板着脸走过来,在他俩头上各敲了一记拳头:“不许私下议论郡主!” “哦,”兰心抱着篓子转身:“我去把这些倒了。” 卞姿急忙叫住她,伸手从土篓里将信拿出来:“这信可不能随意扔在外面,若是被居心不良的人拿到,说不定生出什么是非。” 兰心惊觉,连连点头。 卞姿暂且将信收下,想着一会儿烧掉,便顺手揣在了身上。 这时一个内侍走进院中,与兰心擦肩而过。 卞姿见到便迎了上去:“公公,有事吗?” 内侍道:“启王殿下让奴才传话,王爷想见郡主一面,请郡主移步春锦园。” 卞姿赶紧进去禀告。 姜清焰便带着她一起往春锦园去。 春锦园离棠梨院不远,启王应该是特地挑了这个地方与她相见。他来找她,多半是为了昨日婚宴上的事。 园中有座凉亭。 启王穿一身淡金色锦袍,负手站在亭口,姜清焰隔着很远就瞧见了,到了近前才发现他身后还坐着个人。 水青色锦衣靛蓝嵌金丝的衣领,衬得肤白如玉,他微侧头望着亭外花木,下颌线十分清晰,一张极为出挑的脸。 正是都云谏。 他手里悠闲的倒提折扇,似乎毫不在意有人到来,一眼也没往这边看。 倒是姜清焰有些惊讶:“信王殿下也在。” 她向二人微微欠身。 启王道:“哦,七皇叔他……” 都云谏漫不经心地转过脸,截下他的话头:“本王与皇上商议些事情,从御书房出来,刚好遇见启王,便被他拉到这儿来了。” 启王:“???” 姜清焰略点了点头,问启王道:“殿下寻我来所为何事?” 启王将她让到亭子里坐下。 “昨日之事,本王十分愧疚。审问过所有牵扯其中的人,确定此事是楚含翠一手策划。本王已将那些下人打了板子,赶出王府,或是发卖了。至于楚含翠……” 启王表现出些许为难。 昨日兰心和卞姿已经教训过楚含翠,姜清焰本来也没打算继续追究。 “我并未受伤,王爷不必自责。楚小姐被太后召入宫中,相信太后自有处置。” 提起太后,启王脸色不太好看。 他与王妃鹣鲽情深,本就容不得旁人。太后不仅逼着他娶那个女人,还要她让做平妻,与王妃平起平坐。 对他和林可馨都是莫大的羞辱。 “太后肯定会护短,指望她处置楚含翠,怕是安阳郡主很难得到一个交代。” 姜清焰眉心微蹙:“楚小姐毕竟怀了身孕,王爷似乎并不在意她腹中孩儿,你们的婚事难道就此作罢?” 启王轻蔑地摇摇头:“她腹中是否真的有孩子尚未可知,就算有,本王也不会认他。楚含翠用龌龊手段,企图逼本王就范,若不是太后……” 后面的话,沉没在他一声恼恨的冷哼里。 姜清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管生母有何过错,孩子终是无辜。但人家的私事,她不便多嘴。 都云谏忽然轻咳一声:“华瑜,慎言。” 第68章 信掉出来了 启王虽然比都云谏年长几岁,但到底是晚辈,对都云谏十分恭敬。 “这次多亏郡主揭破楚含翠的阴谋,让馨儿免遭陷害,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尽。”启王道:“馨儿很想当面感谢郡主,无奈她身体不好不便入宫。若郡主得空,请去我府上坐坐。” 姜清焰客套的回应。 起风了,夏风浸润潮湿带着花香穿亭而过。 卞姿赶忙抬起手,用袖子替姜清焰遮风。 清风拂袖间,一张纸从袖中飘落,在石桌上被风推着滑向启王,掉落到他脚边。 启王俯身捡起。 无意间目光扫过纸面黑字,脱口而出:“齐颢然敬……” 都云谏脸色一沉。 启王怔了一瞬,猛然想起“齐颢然”这三个字是平璋侯长公子的名讳,字里行间皆是“郡主”二字,顿时明白自己发现了了不得之事。 手足无措地将信推回姜清焰面前,干笑道:“郡主,失礼了,快收好!” 姜清焰拿起信,疑惑地抬头看向卞姿。 卞姿死的心都有。 姜清焰将信折好,递给卞姿,她急忙塞回袖子里。 “启王殿下莫要误会,”姜清焰觉得还是应该解释清楚:“昨日我与齐公子一同遇险,事后分别获救,他来信问候而已。” 启王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昨日在王府,郡主险些被蛇咬,齐公子也是护在郡主身前,本王都看到了。” 都云谏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看到什么了?” 启王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向他:“我,我看到……” 都云谏冷着脸:“事关郡主清誉,休要胡言!” 启王连忙点头。 姜清焰看向都云谏,也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话说回来,齐公子真是深情专一之人,少夫人过世有一年多了,他一直很悲伤,在府里闭门不出。”启王感叹道:“昨日来我王府,我还觉得奇怪,原来是……” 他说到这里,看着姜清焰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云谏冷冷道:“呵,真深情专一,至少该为发妻守丧三年。” 姜清焰深以为然,不由得点了点头。 启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说,你今儿怎么总拆我台呢? “好了!”都云谏站起身:“郡主出来许久,该回去了,你我也该出宫回府。”说完,沉着脸大步离开。 启王乖乖地起身,跟着都云谏往外走。 姜清焰向二人欠身为礼。 回到棠梨院。 姜清焰坐到书案后,卞姿“扑通”跪倒在地。 “郡主,奴婢该死,请郡主责罚!” 姜清焰问清楚事情经过,摆摆手叫她起来:“你也是替我着想,只是凑巧掉出来罢了。启王应该有分寸,不会对外人乱说。” 卞姿愧疚难当。 姜清焰安慰了几句,让她快去把信烧掉。 “是,郡主。”卞姿转身出去,立即一把火将信烧掉。 刚烧完信,便有一个小纸团打在身上。 她拾起展开一看,是暗卫扔进来的,上面是都云谏的密令。让她立即到棠梨院外见他。 第69章 秘密召见 卞姿从棠梨院出来,往北走了一段路,就见到都云谏站在一片树荫下。 她快步上前行礼。 都云谏面无表情:“你出来没被人看见?” 卞姿心中忐忑,不知都云谏叫她出来,有什么任务交代。 头顶都云谏声音微沉:“今日是怎么回事?” 卞姿低着头道:“齐公子的信,郡主原本是要扔掉的。奴婢担心信被人拾去,借此大做文章,伤害郡主。便私自决定将信烧掉。不成想信还未烧,启王殿下就派人来传话,约郡主见面。于是我……” 都云谏打断她:“那封信呢?” 卞姿道:“烧了。” “烧了?”都云谏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这么快?” 卞姿心中惴惴,不敢接话。 顿了顿,都云谏问道:“那封信你看了吗?” 卞姿急忙道:“不曾看。” 都云谏眉心微蹙:“当真?” 卞姿道:“当真!” 都云谏俯下身:“一眼都没看,一个字都没看,不经意扫一眼都没有?” 卞姿满心疑惑,抬起头看他,迟疑道:“倒是扫了一眼。” 都云谏直起身:“说,信里写了什么?” 卞姿回忆道:“奴婢只看到一两句话,听闻郡主安好吾心稍安……郡主聪颖果敢……盼能再见,就这几句。” 都云谏沉默片刻:“好,你回去!” 卞姿这才起身。 都云谏一直板着脸,她瞧不出他的心思,心中却战战兢兢,转身往棠梨院走。 …… 入夏后,宫人们清理荷塘。 御书房后堂,都华卿站在窗前,望着宫人们从荷塘里捞出一些枯枝烂叶。 阳光照进屋中,他整个人被笼在光里。 他喜欢这种扑面而来,将身体紧紧包裹的温暖,像是能将他四肢百骸里的阴冷都驱赶出去。 闭上双目,俊秀少年白皙得略显缺少血色的脸,露出一丝轻浅的笑容。 “皇上,丞相府两位小姐求见。”内侍在门口躬身禀报。 都华卿笑容消失,缓缓睁开眼睛:“叫进来!” “是!”内侍应声转身。 “等一下,”都华卿叫住内侍:“你去棠梨院传朕口谕,叫安阳郡主即刻前来面圣。” “遵旨!”内侍转身而去。 不多时,成明霞和成明芷走了进来,行礼问安。 都华卿仍站在窗前,仿若未闻,负手望着窗外宫人清理荷塘,仿佛在看一件极有趣的事。 成明霞和成明芷,一前一后地跪着,不敢起身,亦不敢出声。 半晌,都华卿忽然轻笑:“丞相府有荷塘吗?” 成明霞立即回道:“回皇上,丞相府不仅有荷塘,还有假山奇石,水榭亭台。园子是请园林大家设计建造,连工匠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巧手。” 成明芷在后面直皱眉。 都华卿面上带笑,声音却发寒:“呵,丞相府好景致,看来改日朕得亲眼去见识见识。” 成明霞惊觉自己失言。 都华卿淡淡道:“起来!” 二人起身。 都华卿转身往书案走,慵懒地坐在椅子里,目光扫过一脸娇笑,殷殷望着他的成明霞,和她身后低着头的成明芷。 这时,姜清焰跟着内侍走了进来。 第70章 冤种工具人 都华卿支着头靠在椅背上,原本神情慵懒地觑着双目,漫不经心地打量成家两位小姐。 一见姜清焰进来,“噌”地坐直身子,展露比阳光更明媚的笑容:“安阳来了,不必行礼!” “朕都说了,你与朕不必如此拘礼!” “好了,快起来!” 姜清焰行完礼,站起身。 成明霞和成明芷向她福身施礼。 姜清焰淡淡道:“起身!” 都华卿已经从书案后绕出来,亲昵地牵起姜清焰的手腕,将她拉到窗前,按坐在椅子上。 转头吩咐内侍:“来人,去把朕特地命人给郡主煮椰乳桂花茶拿来。” 成明霞脸色铁青,暗暗捏紧拳头。 姜清焰很是无奈,漫无目的地游走目光,懒得理会都华卿虚假的殷勤。 从进来看到成明霞和成明芷,她就知道都华卿是叫她来当挡箭牌的。她今日的职责就是坐在这里,让这两个姑娘恨她。 妥妥的冤种工具人。 内侍端来甜乳茶。 都华卿亲手接过茶盅,捧到姜清焰面前:“安阳尝尝,朕知道你喜爱甜食,特地命人给你煮的。小心烫。” 他旁若无人地凝目望着她,眼神柔情又缠绵,好似真的打心底深爱着姜清焰似的。 姜清焰手里被他塞了汤匙,面对热气腾腾的甜茶,使劲咬了咬舌尖,才忍下“我不爱吃甜的”这句话。 “好吃吗?”都华卿目光殷切,像盼一句夸奖的孩子。 姜清焰点点头:“甜。” 都华卿笑容灿烂:“你喜欢就好!” 成明霞实在看不下去,咬了咬下唇:“陛下,臣女擅长厨艺,尤其甜食做的极好。陛下如果喜欢,臣女下次带些亲手做的糕饼,请陛下品鉴。” 都华卿支着头,望着姜清焰:“朕只吃安阳做的糕饼。” 姜清焰也盯着他:“我不会做。” 都华卿神情一顿,随即干笑道:“安阳身份尊贵,何须自己动手?名门闺秀就该远庖厨!” 成明霞瞬间白了脸。 都华卿一眼也不看成氏姐妹,只拉着姜清焰说话。 成明霞和成明芷被晾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姜清焰被烦得没了耐性,转头问二人:“二位入宫面圣所为何事?” 都华卿讪讪地收回想拉她腕子的手,目光转向成氏姐妹。 成明霞将姜清焰这句话当成了挑衅,恨意在心中汹涌翻腾,指甲掐着掌心,勉强掩饰下去。 “太后命我与妹妹各绣一件东西献给皇上,我们日夜赶工,今日终于绣好。”成明霞媚眼含情地望着都华卿:“今日特来呈给皇上。” 都华卿刚想说“不必了”。 姜清焰看他口型,猜到他要拒绝,抢先开口:“呈上来!” 成明霞心中更恨。 两人从袖中拿出绣品,双手捧了放到桌上。 成明霞的是一只香囊,双面绣金龙腾云。成明芷的是一方汗巾,上绣青竹团花。 成明霞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只香囊是重金请京城第一绣公孙怡所绣,便是比之龙袍上的五爪金龙也不逊丝毫。 第71章 如何阻止她入宫 都华卿目光在桌上两件绣品上扫过,伸手拿起成明芷绣的汗巾,递到姜清焰面前:“安阳觉得绣得如何?” 姜清焰狠狠瞪他一眼,这也要让她背锅?!面无表情地点点:“不错。” 都华卿看她要吃人的眼神,忽然觉得很有趣,眸中浮出明亮笑意:“安阳说好,便是好,赏!” 言罢,随手将汗巾放下。眼睛不错珠地望着姜清焰。 姜清焰将目光移向窗外,后脑勺都感觉得成明霞剜肉剔骨的目光。 “好了,你们两个东西也呈上了。”都华卿转头对成氏姐妹道:“回去!” 内侍进来,请二人出去。 成明霞强压着哭腔,福身告退。 出了御书房,没走出多远。 成明霞一把抢过都华卿赏赐给成明芷的玉簪,狠狠摔在地上,还泄愤似的踩在破碎的玉块上用力碾。 成明芷眼圈微红,委屈地抿紧嘴角。 “庶出的贱种也配用这么好的簪子?别糟蹋皇家的东西!”说完,成明霞拂袖而去。 成明芷蹲在地上,将碎玉一块一块捡起来,用手帕包好。抹了一把眼泪,揣进了怀里。 御书房内堂。 都华卿靠在椅子扶手上,不知不觉间,拉开了和姜清焰的距离。挑着唇角笑望着她:“安阳真是越看越美。” 姜清焰对他的夸赞毫无反应,眸色淡淡地回视他:“陛下为何为难成明霞?” 都华卿俊俏眉眼,笑得分外迷人:“安阳不喜欢的人,朕也不喜欢。” 姜清焰不想再陪他演戏,直言问道:“皇上既然不喜欢成明霞,打算如何阻止她入宫?” 都华卿唇边笑容渐失,垂下了目光。 姜清焰却松了口气,她并不关心谁会成为都华卿的皇后。她这样问,只是怕他在此事上想要利用她。 都华卿默了默:“此事安阳可有主意?” 姜清焰想了想,抬起眼道:“钦天监或可成事。” “钦天监?” “八字不祥之说虽然无稽,但足以否定一个女人入宫的资格,更何况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 都华卿点点头:“言之有理。原来安阳这般聪慧,真是难得的秀外慧中。” 姜清焰准备起身告退。 都华卿却先一步开口:“听说安阳将教习司的人从上到下换了个干净,真是雷霆手段,朕都不得不钦佩你的魄力。” 他抹着下巴,微觑双目,唇边笑意森寒:“换上的人都是七皇叔的,安阳与七皇叔关系很好?” 姜清焰心里忐忑一下,面上依旧淡然:“换上的都是皇上的人,这宫里哪个人不是皇上的?” 都华卿眼中瞬间乍现冷意,随即便被一层薄笑掩盖。他忽然倾身凑近,以一种压迫之势与她四目相对。 “那安阳是朕的人吗?” 近在咫尺,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姜清焰唇瓣上。 姜清焰从容起身,退后两步,福身下拜:“镇南王府永远忠于陛下,忠于大兆。” 都华卿垂眼看她,脸色寒霜般的冷白,半晌,幽幽道:“起身!” 第72章 破解困局之法 本月晦日,亦是拔毒之日。 清早,姜清焰便大大方地出了宫,来到信王府。 骆莲川已准备好一切,姜清焰一到,便开始施针。 因为不能被打扰,所以每次拔毒都只有姜清焰和骆莲川两个人。 “郡主,近来身体可有异样之感?”骆莲川在她背后施针,淡声问道。 姜清焰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太后对她用了药引,激发她体内药性发作,她没有察觉? “没有。”姜清焰道:“未觉有何异常。” “那就好。雪冬枝并非毒药,郡主体内九枝金菩提亦非毒药,皆是难以察觉之物。在下只是担心郡主不知不觉被人害了。” “要拔除郡主体内参与药性,尚需些时日,郡主还需多加提防。” 骆莲川的声音和他为人一样,温润却淡漠,即便是关怀之语,也因过于平静而显得疏离。 姜清焰不由问道:“岐黄药理我也略知一二,可从未听说过雪冬枝此物,骆大夫可否指教一二?” 骆莲川在她颈后连扎三针,手指未曾沾到丁点肌肤:“那东西无甚大用,又极难生长,所以存世不多,用的人便更少。” “恐怕用以激发九枝金菩提的药性,是它仅有的用处了。” “九枝金菩提常用作制香,其性无毒,又需极特殊的药引。寻常人绝不会想到用它来下毒。” 姜清焰了然道:“那么此人必定是专门设计此毒来害人的。” 骆莲川点了点头。 姜清焰道:“居心何其毒也。” 这一刻,姜清焰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太后之所以迟迟没对她动手,必定是在寻找一个由头,让她的发疯有理有据。这样才能给镇南王府一个交代。 “骆大夫可见过雪冬枝?”姜清焰问道:“能否描述一下它的样子?” 骆莲川道:“其形如指,黑环红芯,外皮如枯树。煮水提炼,可出白色粉末,无味。” “多谢骆大夫。” 方才骆莲川说“雪冬枝”极罕见,让她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破解眼下困局之法。 施针完毕。 姜清焰起身对骆莲川深施一礼:“我有一事相求。宫中有一位太医名唤郭思明,或许就是研制此毒之人,我想查出他的真实身份,烦请骆大夫相助。”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递给骆莲川。 骆莲川接过画像,表示并未见过此人,但会帮她问一问族中长者。 “郡主,为何怀疑此人?” “此人据闻医术高超,行踪诡秘,而且很可能用的是化名。悬壶济世的医者,即便不欲流芳千古,也没有使用化名的理由。” 骆莲川忽然露出一个很深沉的神情:“郡主此言差矣。” 姜清焰微微一怔。 骆莲川严肃道:“使用化名的理由很多,说不定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原名,比如说他原来叫……郭秀莲。” 姜清焰抿紧唇角,才憋住笑。 而骆莲川一本正经的神情,表明他并非在说笑。 姜清焰好不容易压下笑意,认真地点点头:“骆大夫此言有理。” 第73章 闹别扭 打开房门,外面站着两个人。 都云谏和顾锦衣。 门开的瞬间,顾锦衣打算跑过去,被都云谏一把揪住衣领。 姜清焰站在门口被这一幕怔住了。 都云谏凉凉地瞥一眼手里拎着的顾锦衣:“她非要来见你,本王担心她闯进去误事,便在此看着她。” 顾锦衣相貌极美,身上有股英侠之气。长发束在头顶,未黛半点珠翠,打扮得干净利落。 她拍开都云谏的手,笑盈盈上前,对姜清焰抱拳道:“在下顾锦衣,郡主可还记得我吗?” 姜清焰神色浅淡地点点头。 顾锦衣笑容有些僵硬:“郡主似乎不大高兴?” 都云谏也看过去。 姜清焰开口道:“并非不悦,只是惊讶。” “惊讶?”顾锦衣疑惑道:“为何惊讶?” 姜清焰道:“那些精致的糕点竟出自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侠之手,着实令人吃惊。” 顾锦衣平生两大爱好,一是喜欢别人赞她糕点做的好,二是喜欢别人称她女侠。 听了姜清焰这句话,顿时好感蹭蹭往上涨。 “我倒是觉得遗憾,”顾锦衣凑上前:“郡主长得这样美,又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个男子,我定以身相许。” “呵,恩将仇报。”都云谏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锦衣回头,横眉立目地冲他挥挥拳头。 这时,屋里的骆莲川背着医箱出来。 顾锦衣一见,立即转到他身前,笑靥如花:“骆大夫辛苦了!” 骆莲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准备绕过她离开。 顾锦衣赶忙往侧迈一步,挡在他身前:“干嘛着急走呢,留下一起说说话嘛,你整日待在屋子里看书,也该出来透透气。” 骆莲川目不斜视,淡淡道:“多谢,我不闷。” 见他还要走,顾锦衣有些急了。 姜清焰见此情景,心中了然,洒脱女侠遇上冷面神医,只怕追爱之路会多有辛苦。 她识趣地从二人身旁走开,来到都云谏面前:“殿下可见到兰心了?” 都云谏冷淡道:“在前厅等候。” 姜清焰有些奇怪他的态度,但也没往心里去,福了福身,便要离开。 顾锦衣一回头,见姜清焰走了,急忙追过来拦住她:“郡主这是要回去了?” 姜清焰点头。 顾锦衣神情有些失望:“此前几次都是入夜方至,匆匆离去。难得今日时辰早,郡主多留一会儿,可好?” 姜清焰有些为难道:“恐有不便。” 顾锦衣想了想,眼睛一亮:“那我陪郡主上街走走,可好?你终日在宫里不得自由,也挺闷的!” 姜清焰知道她是善意,但她实在不喜与人亲近,便婉拒道:“街市吵闹,我不大喜欢。” 都云谏冷笑一声:“郡主与齐公子逛街时怎地不嫌弃街市吵闹?” 姜清焰和顾锦衣觉得奇怪,向他看去,不知他为何突然不悦。 都云谏面色不虞地扭过脸去。 气氛凝滞之时,骆莲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郡主多出去走走,沾沾人气是好的。” “瞧,大夫都发话了!”顾锦衣挑挑眉:“郡主总得遵医嘱?” 第74章 王爷这该死的魅力 最终,姜清焰还是跟着顾锦衣上了街市。 她本来还想叫骆莲川一起,但那块木头着实叫不动。 于是,只剩姜清焰、顾锦衣、还有都云谏一起上了街。 长街十分热闹,临街有许多小摊贩,还有杂耍卖艺。顾锦衣护花使者似的,将姜清焰护在里侧,与她并肩而行。 都云谏跟在两人身后。 “郡主,那家的酸梅杏仁酥很好吃,我去给你买些尝尝。”顾锦衣抬手指向前方斜对面的铺子。 “我随你同去。”姜清焰朝那边看去,很多人在铺前排队。 顾锦衣摆摆手:“人太多,会挤到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说完就朝糕点铺子快步走去。 她们刚好停在一个卖簪花璎珞的小摊子前。 姜清焰打量摊子上的各色东西,目光十分专注,似乎在认真的挑选。 一旁,都云谏也跟着看了起来,伸手拿起一只团扇:“阳光炽烈,买把扇子,遮遮眼。” 姜清焰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不觉耀目。” 都云谏讪讪地放下扇子。 “老板,这个多少钱?”姜清焰拎起一枚青竹色的络子,托在手里问道。 老板笑脸迎人:“五文钱。” 姜清焰一怔,脸上露出复杂交织的神情。 老板也一愣,没想到看着如此富贵的姑娘这都嫌贵:“我见姑娘真心喜欢,要不……四文?四文你拿走!” 姜清焰神情更加纠结。 都云谏从腰间捏出一块碎银,随手抛过去:“不必找了。” 老板接住二两碎银,眉开眼笑,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多谢少爷!多谢小姐!” 姜清焰捧着络子抬起头,问他道:“殿下觉得如何,好看吗?” 都云谏瞧着那竹青色络子,分明是男人用的东西,猜她是打算送给齐颢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差强人意。”他扭过脸去,不想多看。 姜清焰点点头,差强人意就是还可以,还可以就行,四文钱,要什么独轮车? 这时候,天上忽然飘落一方手帕。 樱粉色轻纱帕子,飘飘摇摇落到都云谏身前,附近人都抬头往上看去。 上面是一座茶楼的二层,几个年轻女子挤在栏杆处,衣着打扮都是千金小姐,都看热闹似的望着下面。 站在最中间的女子,容貌最为出挑,柳眉杏目,樱唇含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都云谏,神色略显倨傲,只是紧抿的薄唇透露出她的紧张。 街上行人一阵起哄。 大兆民风开化,对女子亦无诸多拘束,遇到喜欢之人大胆追求,亦不失为一段佳话。 当街抛落帕子,若男方有意,拾起帕子便算定情。 楼上的女子紧紧盯着都云谏,脸颊从微微染红逐渐通红滚烫,握着栏杆的手几乎要抠进木头里。 都云谏却还是没有一丝要捡起帕子的意思,抬头扫了她一眼后,便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周围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从乐见其成的助兴,慢慢变成看笑话的兴奋。 女子咬着嘴唇,再也维持不住那份骄傲,几乎要落下眼泪。 第75章 挺会哄人的 这女子一看就是世家小姐,被众星捧月长大,从未尝过挫败滋味,但她不识得都云谏身份,应该不是要臣子女。 姜清焰仰着头看热闹,心说,这出戏难得一见,今日真是宜出门。 下一刻,那女子怨毒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仿佛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姜清焰愣了愣,莫名其妙地四下环顾,旁人也都这样看热闹,为何独独把她恨上了? 她忘了自己是都云谏的同路人,人家把她当成了情敌,以为她在嘲讽羞辱自己。 这时,顾锦衣捧着油纸包兴冲冲跑回来,却见气氛十分不对劲,奇怪道:“怎么回事,他们在看什么?” 姜清焰将竹青络子揣进怀里,冲她笑了笑:“看天降姻缘。” 都云谏顿时脸色一黑。 顾锦衣还在迷糊着,都云谏冷声说了句“走”,提步便走。 姜清焰和顾锦衣随后跟上,也没来得及看一眼那楼上女子的反应,只听到身后又一阵起哄。 顾锦衣看出都云谏心情不虞,不敢上前触霉头,便拉着姜清焰落后几步,悄声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就走了一会儿,发生什么了?” 姜清焰将方才发生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顾锦衣见怪不怪地“哦”了一声:“就这呀!王爷他每个月不得遇上七回八回的?” 说完又顿觉奇怪:“可他平时不会如此不悦,今日是怎么了?是那女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姜清焰摇头:“并未,人家姑娘一言未发。” 都云谏走在前面,将二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顾锦衣摸摸脑袋,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块酸梅杏仁酥,献宝似的递到姜清焰眼前:“郡主你尝尝,不甜!” 姜清焰接过来,咬上一口,酥脆甘香有股梅子的酸味,综合了酥皮油腻很是清爽:“嗯,很好吃。” 顾锦衣开心道:“以后我再给你买,你若不能出来,我便让王爷带进宫里给你。” 姜清焰心里一暖,便想哄她更开心:“但不如你做得好吃。” 顾锦衣微微一怔,美目乍然亮如星子:“好,那以后我常做给你吃!” 都云谏冷哼一声,低声嘀咕道:“这不是挺会哄人的吗?” 前面不远处有杂耍卖艺的,围了一大圈百姓。 顾锦衣拉着两人看热闹,便在此处停了下来。她看得十分专注,都云谏和姜清焰却没什么兴趣。 “方才之事殿下可是觉得被冒犯了?”姜清焰仰脸看他,轻声问道。 都云谏负手而立,心不在焉地看着杂耍表演,闻言,面无表情道:“习以为常,何来冒犯?” 姜清焰点点头,目光从他脸上移到圈中的吞火表演,淡淡道:“信王殿下天人之姿,被女子倾慕是再寻常不过之事,殿下定不是因此事不虞。” 都云谏眉梢微挑,脸色顿时缓和不少:“郡主觉得本王相貌还不错?” 姜清焰语气郑重:“英俊不凡。” 都云谏绷了崩唇角,还是没抑制住笑意,好在没人看到。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语气惊喜的声音:“安阳郡主!” 姜清焰一回头,见齐颢然站在不远处。 第76章 吃个饭吧 都云谏脸上笑容顿失。 姜清焰不着痕迹地深深吸入一口气,维持住平静的表情。 齐颢然显得很欣喜,走到二人面前:“信王殿下,郡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都云谏淡笑颔首:“齐公子,好巧。” 齐颢然与他客套地对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姜清焰:“那日分别后,齐某一直记挂郡主是否安好,没想到今日如此有幸,能在此遇到郡主。” 姜清焰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但随即想起都云谏还在场,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齐公子挂念,安阳都好。” 树林遇险之事,都云谏已对她起疑,若再察觉她厌恶齐颢然,恐怕以后她难以再对齐颢然下手。 顾锦衣发现多了个人便走过来。 都云谏介绍道:“这位是平璋侯长公子齐公子,这位是本王故人之女顾锦衣。” 两人拱了拱手,互道一声:“幸会。” “齐公子有事便先去忙,我们改日再会。”都云谏温声道。 齐颢然立即道:“我无事可忙,出来只是闲逛罢了。今日是出宫之日,王爷和顾小姐是陪郡主出来散心的吗?已经午时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他们站的地方,再往前不远便是云来酒楼,于是姜清焰便道:“也好,那便去云来酒楼,就在前面不远。” 顾锦衣开心应道:“太好了,我好久没好好吃一顿了!” 之前,她身中蛊毒,休养了一个多月。骆莲川严格控制她的饮食,不但酒不给喝,连肉也限制。 她快馋死了。 都云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顾锦衣却莫名后心一阵发寒。 齐颢然打发小厮将买的东西先带回府,四人一起到了云来酒楼。 齐颢然俨然是做东的架势,看着墙上挂的菜牌,跟小二点菜。因为有两个姑娘在,他便想多点些甜的菜。 “烧甜鸭……” 顾锦衣立即对小二道:“不,要酱闷鸭。” “杏仁山药……” 顾锦衣:“不,要竹笋炒山药。” “桂花虾仁豆腐……” 顾锦衣:“不,要麻婆豆腐,越辣越好。” 齐颢然看她一眼,端方君子也控住不住眼角微微抽搐。 小二在一旁尴尬地笑:“二位谁说的算,小的记下谁的菜?” 齐颢然瞥了眼一声不吭看戏的两个人,斟酌了一下字句,温和笑道:“顾小姐喜好咸辣,咱们可以多点些菜,也给郡主点几道甜的可好?” 顾锦衣夸张地做了个惊讶的表情:“我以为齐公子和郡主是旧友呢,原来根本不熟啊!” 齐颢然脸色尴尬,瞥一眼面无表情的姜清焰。 或许是不喜欢齐颢然讨好姜清焰的样子,顾锦衣看他有点不顺眼,于是毫不留情面道:“郡主不喜欢甜食,这你都不知道?” 姜清焰适时地点了点头,以证她所言。 都云谏抱着胳膊,低头掩饰笑意。 齐颢然淡笑掩饰尴尬,客气地对顾锦衣道:“顾小姐知道郡主口味,那便由顾小姐来点!” 第77章 礼轻情意重 酒菜很快上来。 姜清焰暗自琢磨,如果当着都云谏的面毒死齐颢然,有几成把握能蒙混过去。她想得太过专注,面色不知不觉凝重起来。 都云谏余光瞥见她脸色不好,想来是方才齐颢然出丑,她心里不好受。念及此,他的心沉了几分。 一桌上,顾锦衣举着酒杯,茫然扫过三张黑脸,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郡主,菜不合口味吗?”顾锦衣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清焰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随即发觉自己失态,担心心思被发现,便下意识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齐颢然碗里,以示友好:“齐公子,吃菜。” 顾锦衣和都云谏脸色一黑。 齐颢然脸上闪过惊讶,眼底慢慢聚起笑意:“多谢郡主。”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姜清焰敷衍一笑,便垂下眼睛,担心露出凛冽杀意。 “其实我一直想向郡主道个歉,”齐颢然见了一筷子菜,放进姜清焰面前碗中:“上次是齐某考虑不周,以郡主的力气,根本不可能将我拉出陷阱,反而还会伤到自己。幸好,郡主聪敏果断,做了正确的决定。” 都云谏面色冷峻,这一段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双目微觑看向姜清焰:“郡主做了什么决定?” 姜清焰波澜不惊地瞥他一眼:“殿下有必要知道吗?” 都云谏眉心微蹙。 齐颢然急忙道:“信王殿下,此事是我与郡主的私事,不劳殿下费心。” 都云谏脸色难看地转过去。 一顿饭吃得十分不愉快。 走出云来酒楼,齐颢然便先回去了。 姜清焰回到信王府接兰心一起回宫,出门时,都云谏已在马车上等候。 一路上,都云谏都一言不发。 姜清焰本来也不是多话的性子,此时想着心事,脸色并不好看。 “主子,喝口水!”兰心怯怯地递了杯茶过去,马车颠簸一下,茶杯脱手:“啊!” 都云谏和姜清焰同时伸手去接。 抬头之际,近在咫尺的地方,四目相对。 都云谏心中的不快,在那双湿漉漉小鹿般的眼睛映入眸中的瞬间,消散殆尽。像是有人在他心上轻拨一下。 悸动轻颤。 “你没事?” 都云谏目光微凝,深邃黑眸中映出姜清焰微怔的脸,眼看着她脸颊染上薄薄红润,都云谏心情忽然大好。 姜清焰恍然回神,坐直身子:“我没事,多谢殿下。” 都云谏轻轻将茶杯放到一边,闭起了眼睛。虽然神情平淡,但比起之前冷峻的面色已缓和了许多,唇角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马车停下。 兰心先下了马车。 都云谏刚准备起身往外走,却被姜清焰叫住。 她从怀里拿出那枚竹青色络子,神情有些纠结:“殿下在启王府救我,安阳不知该如何感谢。见殿下时常执扇,便想为殿下寻枚扇坠。只是这东西实在是太过廉价,配不上殿下身……” 都云谏开口打断她:“郡主有心了。”伸手过去拿起那枚络子,往外走去。 转身的瞬间,眼中淡淡的讶异化作极亮的光芒,将络子往掌心攥紧。 第78章 命数不祥 傍晚,残阳如血染红天空。 信王府书房里,弥漫纸墨清香,木头桌椅被染上金红色的光芒,散发出温暖的木质味道。 都云谏坐在书案后,修长手指捏着络子扇坠在眼前晃荡,唇角笑意温柔绵长,眼底暖色拦不住地溢出来。 盯着看了半晌,才动作轻柔地将络子握住,拿过折扇系在尾端。 刚想拿起扇子,动作却僵住,略思索了一下,唤来谷羽。 “把冰髓扇拿过来。”说着拿出私库的钥匙扔给谷羽。 冰髓扇是大月国百年才得的珍宝,十年前进贡而来。都云谏荡平朝乱后,皇上让他在国库里随意挑选,他只挑了这一把扇子。 谷羽很快捧着镶金嵌玉的锦匣进来,小心翼翼地掀开匣盖。 温润清凉的气息散出来,金红色的暖光洒在上面,似灵物般光泽流淌。 都云谏拿起扇子,将络子扇坠系上去,心满意足地提起扇子,看着青竹色的穗子在莹白色扇子下悠闲摇晃。 谷羽好奇地打量那坠子,心里猜测这究竟是件什么来历的奇宝? “王爷,宫里传出一个消息。”谷羽看了一会儿,没看出名堂,便收回目光禀告正事。 都云谏随口道:“说。” “太后要让丞相府两位小姐入宫为妃,钦天监上报天象有异,与其中一位成小姐命数相克,有危及大兆国运之象。” 都云谏冷笑一声:“帽子扣得够大,这不得杀了了事?” 谷羽道:“太后将她保下了,只说永不近帝身,便无碍国运。” 都云谏看向他:“成明霞?” 谷羽垂首:“是。” 都云谏明白皇帝的心思,庶女不能为后,他或许根本就没考虑过成明芷要不要入宫。 他的计划里就没有过成明芷。 扇骨在他手心里沁肤生凉,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扇面,神情冷峻。 视人心如草芥,终会祸乱自身。 …… 圣旨宣到丞相府。 成明霞跌坐在地上,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我的命数怎么会不好?一定是弄错了!是成明芷的命数有问题,皇上弄错了!” 她拂开丫鬟伸来扶她的手,拉住丞相的衣摆:“祖父,您去跟皇上说说,一定是弄错了。该进宫的人是我,相士说我是母仪天下的金鸾命!” 丞相俯下身,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将她拉起来:“孩子,认命!圣旨已下,万难更改。” 成明霞苍白着脸,甩开丞相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大夫人听到消息,赶到成明霞闺房门前。 里面哭声撕心裂肺,推门进去,屋中一片狼藉。 母女俩抱头痛哭。 “一定是那个庶女命数不好,是皇上弄错了,母亲你去替我跟太后说说……” “傻孩子,钦天监不过是一个推搪的借口。你入不了宫,与命数无关。” 成明霞呆在原地。 “为娘听说,是安阳郡主给皇上出的主意,用命数不祥做借口,阻止你入宫。” 成明霞眼中怨毒阴冷,用力捏紧了拳头:“又是她!我与她不共戴天!” 第79章 害人石蛊 翌日,成明霞秘密派人向宫里递了一个条子。 夜半三更。 她依约来到院子里,夜色中站着一个身披斗篷之人。风帽之下,一张棱角凌厉的脸,鹰隼似的双目透着精光。 “郭神医,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成明霞深深一礼。 郭思明无动于衷,假惺惺的客气道:“丞相千金不必多礼,不知郭某能帮上小姐什么忙?” 成明霞猛地抬起头,双眼血红,眼神愤恨怨毒:“我要安阳郡主生不如死,求先生助我!” 郭思明并无意外之色:“这倒不难,只是与我有何好处呢?”狭长双目闪动淫欲色,微觑着打量成明霞。 成明霞被看得几欲作呕,若非此刻有求于他,她定扇他几个耳光。 别开目光,略思索一番,她抬起头道:“事成之后,我为先生在城南购置一处别院,买十名容色绝佳的女侍。” 郭思明挑起稀疏的眉梢,举手比划个二:“二十个。” 成明霞一口答应:“好!” 郭思明满意地露出笑容,从怀里拿出一只小铁匣子,递给成明霞。 “这里面是腐蛊蛆,将它放在石头里,便得蛊石。触摸蛊石者,全身长疹生疮,皮肤溃烂。不会死,却也不会好。” 成明霞如获至宝:“多谢先生!” 郭思明叮嘱道:“接触腐蛊蛆者也会中毒。成小姐千万要让别人来放蛊虫!” 成明霞眸光闪过一丝兴奋,不知是想到了何人。 她伸手要拿匣子,郭思明却抢先撤回了手。 成明霞狐疑地望向他:“先生此举何意?” 郭思明伸出三根手指:“三日,蛊虫放入石头需三日成蛊石。三日之内,城南别院和女侍要备好。” 成明霞脱口问道:“先生为何这般着急?”问完,见郭思明神色不虞,便只得答应下来。 她拿着小铁匣进了屋子。 郭思明站在院中,看着透出灯光的窗子,扯着唇角冷冷一笑:“为何?因为你斗不过那丫头!哪儿还有什么‘事成之后’?” 身子一转,没入黑夜。 …… 姜清焰原以为启王妃说让她有空去王府坐坐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成想她极是认真。 请柬一封接一封地往宫里送。 执着得让姜清焰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可是每月三次出宫的日子,她还要留着去信王府拔毒,便只得去太后那里告了个假,出宫去启王府。 太后连寝宫门都没让她进,直接说随她如何。 姜清焰便欣然出宫去了。 启王妃性情柔顺,学识渊博,与姜清焰一见如故,硬留她用过晚膳才放她回宫。 一进门,卞姿便禀告道:“今日内务院送来一件矮松盆景,舒太妃见了说喜欢,奴婢便做主送与太妃了。” 舒太妃是姜清焰入宫后,唯一待她好的人。平时得用有趣的物什姜清焰如流水的送给舒太妃,卞姿知晓两人的情谊,才敢做这个主。 姜清焰点点头:“好,以后这类东西都先拿给太妃看,喜欢便留下。” 这时候,对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第80章 舒太妃中蛊毒 舒太妃寝殿里传出宫女的惊叫。 姜清焰端茶杯的动作一顿,眼神陡然凌厉,屏息静听外面动静。 卞姿神情愕然中透出惊恐。 惊叫只有一声,但随后对面寝殿就乱了起来。 果然是出事了! 姜清焰搁下茶杯,带着卞姿匆匆往过走去。 一进殿门,险些与一个宫女撞上,卞姿急声喝止:“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差点撞上郡主!” 姜清焰神色凛然,一摆手,问宫女:“出了什么事,说。” 宫女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太妃突然出了急疹,还全身发热,人已经昏过去了。奴婢急着去请太医,无意冲撞郡主,奴婢该死!” 姜清焰丢下一句“快去!”就转身往内殿走。 殿内,一个嬷嬷守在床边,见姜清焰进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郡主,您快来看看,太妃突然就全身起红疹,抽搐了几下就晕过去了。” 姜清焰来到床边,见舒太妃果然脸上起了许多红疹,虽然人事不省但神情十分痛苦。伸手覆上额头,体温高得烫手。 “太妃今日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全都细细禀来。” 嬷嬷焦急地回忆着:“太妃今日没什么胃口,今日只吃了些水果,还有小厨房做的糕点,一杯牛乳茶,还有一些高山银针。” 姜清焰一边检查舒太妃身上红疹,一边吩咐道:“将太妃今日所用的杯盘碗盏统统拿来。” 很快桌子摆上许多东西,有吃剩的果品点心,半壶高山银针,还有盛牛乳茶的杯子…… 姜清焰一一检查,并无毒性。 卞姿已经将她的小锦匣取来,姜清焰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颗清凉丸塞进太妃口中,并挥手拒绝嬷嬷端来的清水。 “这药含在口中,有退热醒神之效。太妃今日可碰过之前不曾碰过的东西吗?” 嬷嬷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面露恍然之色,回头一指桌上那盆矮松奇石:“那件盆栽是今日送进来的!” 姜清焰起身来到桌边,面色冷峻地打量这件盆景。 身旁,卞姿伸手要摸,被她一把按住:“别动!去拿艾草和火折子来!” 卞姿很快将东西拿来。 姜清焰将手指放进嘴里用力一咬,血珠瞬间冒出,卞姿看着她将血滴在艾草上,心都揪了起来:“郡主,这种事让奴婢来就是,您怎么能伤了自己?” 姜清焰不甚在意,伸手要来火折子,将艾草点着凑近盆景里一块底座石头。 燃烧的艾草冒出青烟,很快将盆景包裹。 那块黝黑粗糙的石头,在青烟朦胧中,竟然飞快地蠕动起来。 卞姿和嬷嬷都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活物,但等了片刻才发现是石头的表面有东西在蠕动。 姜清焰面色森寒,挥手扇开烟雾。那块石头上似有密密麻麻的蛆虫,不停蠕动恶心至极。但细看之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腐蛊蛆,好恶毒的手段!”姜清焰咬着牙,眼中极度厌恶裹着愤怒。 卞姿声音轻颤:“太妃就是中了这个东西的毒?” 第81章 乱棍打出宫去 “这东西先放一放,谁都不要碰它。” 姜清焰回到床边,从锦匣里取出银针,封住舒太妃的几处穴道。 腐蛊蛆之毒并不致命,却也无法可解,眼下她只能施针延缓蛊毒发作。争取时间,再求他解。 直到姜清焰施完针,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孙太医才慢吞吞地走进来。 “急什么急,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出疹子要不了命……”孙太医十分不耐烦地数落宫女,转过屏风见到姜清焰,不由一愣,随即换上谄媚笑脸:“安阳郡主也在,老臣给您见礼!” 姜清焰脸色寒如冰霜:“给太妃看病耽搁你休息了?” 孙太医撩袍跪下,急忙辩解:“安阳郡主息怒,老臣只是随口抱怨,心中绝无怠慢之意!” 去请她的宫女垂手立在旁边,委屈又愤怒的神情,眼圈又红又肿。想来,不知道如何恳求才将这位大爷请来。 舒太妃无子嗣,无家族背景,在宫里这些年没少受这帮人欺辱。 姜清焰扬起锐光锋利的眸子,冷声道:“从太医院到这里,孙太医足足走了三炷香的工夫,看来是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了,如此你便回家休息去!” 孙太医懵了:“可是老臣还不到五十岁……” “来人呐!”姜清焰扬声道:“乱棍给我打出宫去!” 孙太医彻底吓傻了,哆哆嗦嗦地往前爬,哭嚎着求饶。 陈小全很快带着人进来,将孙太医拖了出去,紧接着院子里传来棍棒打在身上的声音,伴随着孙太医惨叫声。 宫女和嬷嬷都向姜清焰投去感激的目光。 卞姿却忧心忡忡:“郡主,舒太妃病了,太医院若无脉案记载,万一……” “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姜清焰望着舒太妃,转念想起件要紧事,问卞姿道:“你说那盆矮松奇石是内务院送来的?” 卞姿点头,心中十分后怕。 这东西原本是送给姜清焰的,无意间被舒太妃拿去。所以,设计这个东西的人处心积虑要害的其实是姜清焰。 姜清焰道:“你立即去内务院,无论如何要找到送东西来的人,扣押起来,我亲自审问。” 卞姿转身出去。 姜清焰命人在院中挖了一个深坑,将盆景抬出去扔进坑里,浇上火油烧掉。 夜色中,火光冲天。 滚滚浓烟中,很快飘出刺鼻令人作呕的焦腐气味。 等坑里的东西化作灰烬,将土回填深深掩埋。 姜清焰取来一直长颈碎纹蓝瓷瓶,将里面的药汁倒在坑土上,白色热气从泥土下冒出来。 不多时,卞姿回来,一脸凝重地对姜清焰摇了摇头。 姜清焰眉心微蹙:“没找到?” 卞姿道:“死了。” 姜清焰眼中闪过错愕,随即化作一片沉冷:“尸体呢?” 卞姿道:“奴婢扣下了。” 姜清焰点点头,冷声道:“查清此人的所有关系,家人、朋友、在宫中与何人亲近,近几日接触过哪些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主使找出来!” 第82章 骆莲川入宫 翌日,都华卿上朝前,便听说了棠梨院的事情。 “呵,竟如此热闹!”都华卿嗤笑一声,望着镜中被内侍围着更衣的自己,吩咐道:“派人去给太后传个话,兔子急了,小心它咬人。” 长安垂首道:“是。” 雍华宫。 太后正准备传召姜清焰,就纵火和殴打太医之事,惩戒她一番。 长安便跟着娴嬷嬷进来,将皇上的话说了一遍。 太后蹙眉思索了片刻,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哀家懒得管她。” 便打发长安回去。 …… 一夜未眠。 姜清焰坐在桌边,一手支头,面色憔悴倦懒,熬夜发红的眼睛透着焦虑。 卞姿进来禀报:“郡主,信王殿下来了,在院中等您。” 姜清焰起身来到外面。 阳光极盛,照在她脸上面色愈发显得苍白。 都云谏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正准备派人去王府请骆大夫。”姜清焰与他对面而站,微扬起脸看他道。 都云谏负着手,面色冷峻:“昨夜之事我已听闻,骆莲川现就在宫门外。我知你想救舒太妃,但有一事要先问你。” 姜清焰微微眯起眼睛,阳光有些刺目:“何事?” “若是骆莲川入宫替舒太妃看诊,他与你相识的事情便会暴露于人前。太后他们一定会想查骆莲川身份,那么他为你拔毒之事很有可能会被他们知晓……” 都云谏顿了顿,眼睛盯着姜清焰波澜不惊的明澈眼眸,极严肃地说道:“他们会提前对你下手,而你毫无防备之法。” 姜清焰似乎早就想到了,神情平静地问道:“我也有个问题要先问殿下,骆大夫可是蜀南槐香谷的人?” 都云谏看着她,没有回答。 “舒太妃所中之毒乃腐蛊蛆,据我所知无法可解。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蜀南槐香谷收藏的古籍孤本中有解毒之法。”姜清焰神色郑重,仿佛将一副性命托付于都云谏:“殿下,请骆大夫入宫!” 都云谏深吸一口气:“等上三天,我有办法让骆莲川名正言顺进宫为舒太妃看诊。” 姜清焰平静却坚决地道:“等不了。” 都云谏闭了闭眼,他其实早知道她会如此决定,所以才将骆莲川一起带来。可他还是想尽力劝一劝,毕竟一旦骆莲川暴露身份,她的处境就极其危险。 “好!”都云谏点了点头,吩咐谷羽道:“去将骆莲川带来。” 一盏茶后。 骆莲川走进舒太妃寝殿,姜清焰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都云谏抱着胳膊立在窗前。 一看到舒太妃的样子,骆莲川就不由皱眉:“中毒多久了?” 旁边的宫女答道:“十五六个时辰了。” 骆莲川伸手搭脉,片刻后,神情沉郁道:“腐蛊蛆。” 他抬头看向姜清焰,语气含怒地责备道:“万物生克有理,腐蛊蛆阴毒厉害,却有异味,容易被发现。郡主既然懂医理药毒,为何连这都没发觉?” 都云谏严肃的声音传来:“骆莲川,你放肆了!” 第83章 无毒可解 卞姿愧疚道:“昨日郡主根本不在宫中,是我做主将盆栽送给舒太妃的,都是我的错!” 姜清焰被指责,却也未恼怒。骆莲川心性至纯,医者仁心,他是真心替舒太妃难过才会指责她的。 “抱歉!”骆莲川垂下眸色浅淡的眼睛:“封穴手法像是郡主所为。” 姜清焰神色一紧:“可有不妥?” 骆莲川摇头:“封穴是对的,否则现在皮肤已经开始溃烂,而不是红疹。这腐蛊蛆之毒发作十分快,若是烂后结痂,就彻底回天无术。” 姜清焰不由一喜:“这么说果然有法可解!” 骆莲川眼神微凉:“有,也没有。” 都云谏沉声问道:“这是何意?” “简单来说,解毒最根本的是有毒可解,但腐蛊蛆的毒接触皮肤后,便如活物一般侵入皮肤,使人长疹生疮,皮肤溃烂。可是它却已经不是‘毒’了,成为了皮肤的一部分。” “因此,这种可怕的症状也永远不会消失,溃烂的皮肤成为这个人皮肤最正常的状态。这也就是腐蛊蛆无法可解的原因。” 骆莲川打量周围人的神色,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懂他的解释。 大部分人满脸茫然,只有都云谏面色凝重,姜清焰低头不语。 “解毒要有毒可解。”姜清焰喃喃重复这句话,眸中复杂神色纠结了片刻,忽然闪过一瞬流光:“如果将它再变成毒,骆大夫便能解毒?” 骆莲川虽然不懂她的意思,但十分笃定道:“在下不才,世间之毒,无不能解者。” 在场所有人都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谦逊之语,说如此狂妄的话。 姜清焰眼中却全是信任和欣喜,珍重地点点头:“我试试将入体的腐蛊蛆再变成毒,剩下解毒之事就交给骆大夫了!” 说完,便起身带着卞姿走了。 骆莲川又给舒太妃喂下一些药,施了一次针,尽力拖延出现皮肤溃烂的时间,才和都云谏出宫回府。 …… 雍华宫。 太后在佛堂诵经,直到夕阳西斜才走出来。 莹姑姑将她搀扶到软榻坐下,浑身沾染幽沉佛香,让她看起来像尊原来凡俗的菩萨塑像。莹姑姑递上一直新鲜水灵的果子。 “太后,舒太妃病情未有好转,听说全身起疹,似乎是中了可怕的毒。” 太后微微睁开眼,余光瞥到果子,拿过来在手中搓:“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漫不经心的语气,似乎早知会如此一样。 “听说有人给安阳郡主送了个毒盆景,恰好被舒太妃拿去。” “哼,废物。”太后不屑地眯起眼:“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来做不了皇后也不可惜。” 莹姑姑又道:“今日信王带了一个人去棠梨院,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们进了舒太妃的寝殿,好半晌才出来。” 太后幽幽问道:“是什么人,进去做什么?” 莹姑姑低下头:“棠梨院内没有我们的眼线。” 太后眸光骤然凌厉,锋刃般扫向她。 莹姑姑“扑通”跪在地上:“奴婢该死!” 太后冷冷道:“查清楚!” 第84章 缺一样东西 姜清焰将自己在房里关了两日。 送进去的饭菜几乎没动过。 她也不是忙到废寝忘食,只是研制毒药多有不便,她不想平添麻烦。而且心中担忧焦虑,确实也无甚胃口。 第三日早上,她终于出关,吩咐小厨房备膳。 “主子,你成功了吗?”兰心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知道她一定在努力完成某件事。以前姜清焰也会这样把自己关起来研究东西。 卞姿神情紧张,眼巴巴地望着她。 姜清焰吃得有些急,含着饭菜摇了摇头,直到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道:“差一点,我需要一样东西。” 兰心、卞姿异口同声:“什么东西?” 姜清焰低头夹菜:“海东珠。” 卞姿讶然:“东海国进贡的那枚夜明珠?可是那东西在国库里,想要它需得皇上恩准。郡主是要让王爷去向皇上讨吗?” 姜清焰道:“不,我自己去讨。” 都云谏虽然权倾朝野,但身份其实尴尬。皇上对他充满防备和敌意,朝臣也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强行讨要国宝,必定落人口实。 兰心神情突然纠结,她想起之前姜清焰说皇上轻薄她的事,觉得姜清焰去找他要东西很危险。 “主子,要不还是找王爷帮忙!一颗珠子而已,王爷出面皇上一定会给的。” 姜清焰放下碗筷:“不必,皇上会给我的。” “郡主,这两日王爷时常派人来询问郡主的情况,知道郡主不吃不喝很是担忧,”卞姿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给王爷传个信儿,好叫他安心。” 姜清焰闻言神色微凛:“看来骆莲川着急了,你派人捎个信儿,说我这边很顺利,马上就能完成。” 卞姿神情纠结:“郡主,其实是……” 姜清焰站起身,吩咐二人沐浴更衣。 陈小全打听回来,说都华卿下了朝,便到温妃宫里用膳,此刻人还在那里。 姜清焰一听,不由皱起眉头。 卞姿在旁边惊讶不已,她极少看见姜清焰露出这般鲜明的表情,而且其中厌恶情绪之强,让人不由担心:“郡主,怎么了?” 姜清焰收敛情绪,默然摇头。 温妃闺名顾温茹,是陷害周家谋逆的顾家族长的嫡孙女。她与都华卿是青梅竹马,当年顾家满门抄斩,都华卿却保下了她,甚至接入宫中为妃。 此人心机深重,表面温婉可人,实际阴狠恶毒。 姜清焰受过她不少欺辱,再加上周素宁对顾家的怨恨,此刻想起此人便内息翻涌。 可是舒太妃那边刻不容缓,她只得定了定神,起身去往祈祥宫。 到了寝宫门前,内侍上前行礼。 “去通秉一声,我要见皇上。” 内侍偷眼打量姜清焰,神色十分古怪:“郡主,皇上与娘娘在一起,奴才不方便进去打扰。”言罢,露出“你懂的”窃笑。 姜清焰懒得与他费口舌,袖子往他脸前一甩。 内侍顿时两眼发直,微晃了晃,转身朝寝宫里走去。 不多时,他直挺挺地走出来,双目无焦道:“皇上请郡主进去。” 第85章 我要那颗夜明珠 内殿,都华卿和温妃在桌边说话。 顾温茹容貌秀美,眉眼天生带着三分媚态,声音娇如莺啼。她比都华卿年长三岁,却总是娇娇柔柔地向他撒娇卖乖。 都华卿只放了杯茶在面前,神情温柔地望着温妃往他嘴边递各种蜜饯,然后笑着摇摇头,再看她娇笑着放进自己嘴里。 姜清焰一进门,便低头行礼:“拜见皇上。” 都华卿瞥她一眼,挑着唇角淡笑:“安阳来了。” 这回他不说“在朕面前不必拘礼”了。 故意拖着不叫姜清焰起身,一手撑着头,神情闲适地打量她:“几日不见,安阳消瘦了。怎么,下人伺候的不好吗?要不要朕给你换一批宫人?” 姜清焰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劳陛下费心。” “皇上一片好心,怎地安阳郡主这般冷言冷语的拒绝?”顾温茹娇声不满道:“对皇上不敬,可是欺君之罪!” 姜清焰猛地抬起眼,碾碎寒冰的眼神:“温妃一个罪臣之女,皇上都能容你为妃,气量大得很,怎会因为安阳一句话而治罪?” 顾温茹一下苍白了脸,伸手拉着都华卿手腕摇晃:“皇上,你看安阳郡主说的什么话?”说着,装模作样地以帕拭泪。 都华卿黑着脸,眸光威严地盯着姜清焰:“你未免太放肆了?” 姜清焰直起身,迎着他的目光倨傲地扬起脸:“放肆是个什么罪名,皇上要如何处置安阳?” 都华卿目光幽沉,眸中却隐隐光点微闪。 顾温茹目光在二人中间逡巡,心中涌起不祥预感。 果然,都华卿忽然笑了出来:“安阳长大了,性子也烈了,不过朕喜欢。说,你来找朕有何事啊?” 姜清焰收回目光:“安阳想向皇上求一件东西。” “何物?” “东海国进贡的夜明珠。” 都云谏微微挑眉:“你要此物何用?” “喜欢。” 一旁,顾温茹讪笑一声:“郡主来晚了,皇上早就答应将那颗夜明珠赏给我了。” 姜清焰打听过了,那颗海东珠仍在国库中。于是,看向她问道:“珠子在你手上?” 顾温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是没在我手上,不过皇上答应我,今年我生辰时便将珠子送于我做贺礼。” 姜清焰淡然道:“换个贺礼。” 顾温茹横眉立目:“凭什么?” 姜清焰看也不看她:“珠子我要了。” 顾温茹都愣了,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抢人东西的。转头又去向都华卿撒娇:“皇上,你看安阳郡主太霸道了,皇上你快说说她!” 都华卿看了半晌的戏,似笑非笑地问姜清焰:“你跟朕老实说,你要那颗夜明珠到底要做什么?” “我喜欢。” 都华卿沉吟一瞬:“国库里有不少夜明珠,你随意选,朕赏给你。” “就要那颗。” 顾温茹发出一声不屑的“切”声。 都华卿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姜清焰面前,垂目盯着她的眼睛:“好,朕给你,但是……” 他低下头,温热吐息擦过她耳廓:“你要记得报答朕。” 第86章 一瓶毒药 姜清焰拿着海东珠离开,走出殿外还能听到顾温茹的哭闹声。 回到棠梨院后,她立即将自己又关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毒药”终于完成。 姜清焰卞姿立即通知都云谏,自己则先去了舒太妃寝殿。 两日过去。 舒太妃身上的红疹已经开始化疮,程度还算轻,但看起来已经很可怕。 姜清焰看了不由揪心,若是真的医不好,往后几十年都要如此全身溃烂结疤,真是生不如死。 想到此处,对那个恶毒的幕后主使,愈发恨之入骨。 骆莲川来得很快。 姜清焰拿出自己这两日制的药膏,简单介绍了药材和药理。 “……实际上,这就是一瓶毒药。将它抹在皮肤上,药性会渗入腐烂的肌肤,激发腐蛊蛆的毒性。骆大夫能同时解这两种毒吗?” 骆莲川目光怔忪地望着她,半晌才回过神,低头思索片刻,郑重点头:“可以。” 姜清焰狠狠松了口气。 宫女和嬷嬷将药膏抹遍舒太妃全身。 一盏茶的工夫,昏迷不醒的舒太妃忽然痛苦地呻吟起来,浑身腐疮开始发红,呈现出一种剥皮露出嫩肉的鲜红。 宫人要上前,被骆莲川喝止。 他在手上套上特制的薄膜,用布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命令所有人退出去。 姜清焰出去之前,深深看了他一眼:“骆大夫,多谢了!” 拔毒的过程很危险,腐蛊蛆的毒性如果真的被重新激发,那么他若不慎碰到肌肤也会中毒。 可是骆莲川眼睛也未眨一下,就接下了这件事。 姜清焰站在院中,神情紧绷地盯着屋门。 都云谏拍了拍她的肩头:“相信骆莲川。” 姜清焰被唤回神,垂眸缓缓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扬起脸:“有件事,还请殿下帮忙。” 都云谏知道她要说什么:“放心,我一定查出是谁做的。” 姜清焰抿了抿嘴角:“多谢殿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着些许嘲弄的声音:“好热闹啊,怎么都在院里站着?” 姜清焰回头,见都华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内侍。 她心中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把顾温茹哄好了?这么快就能脱身? 满院子人行礼问安。 都华卿挥挥手:“都起来!” 他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幽沉凛泠:“朕听闻舒太妃病了,过来探望,七皇叔也是来探病的?怎么不进去?” 都云谏道:“大夫正在为太妃拔毒,不宜有人在侧。” 都华卿敏锐地眯起眼睛:“大夫?不是太医?” 都云谏和姜清焰对视一眼,实话实说:“是臣府中的大夫。” 都华卿眼神冰冷地挑了挑眉:“宫里的太医治不了舒太妃,七皇叔府上的大夫却能,看来朕的太医院着实无能。” 都云谏和姜清焰都沉默低头。 “哦,对了,朕已经让孙太医告老还乡了。”都华卿扬起唇角,目光殷切又热烈地望着姜清焰:“安阳高兴吗?” 姜清焰抿了抿嘴角:“皇上英明。” 都华卿朗声一笑,倾身凑近她:“朕说过,安阳不喜欢的人,朕也不喜欢。” 第87章 在想郡主 都云谏神色微冷,缓缓开口:“郡主已经两天三夜不眠不休,赶快回去休息,太妃那边有了结果,我立即派人知会你。” 话是对姜清焰说的,但看的却是都华卿。 姜清焰正好借坡下驴,向都华卿福了福身,便带着兰心卞姿回对面去了。 都华卿转过脸,冷白的面容似乎笼着一层阴沉,嘴角却偏还挂着笑:“七皇叔,是不是没有你的允许,朕就不能进去探望舒太妃?” 都华卿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里面很危险。” 都华卿冷冷一笑:“好,朕明白了。”言罢,转身往外走去。 都云谏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是淡淡的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后。 屋门打开,骆莲川走了出来。 都云谏投去询问的目光,骆莲川面色疲惫,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都松了口气。 嬷嬷和宫女立即跑进去。 都云谏派人转告姜清焰,便和骆莲川一起出宫回府。 马车上。 骆莲川一直沉着脸,目光失焦地盯着脚下。 都云谏有些担心地唤他:“在想些什么?” 骆莲川头也不抬道:“在想郡主。” 都云谏眼角微微抽搐。 骆莲川抬起头,眼中有奇异的光在闪动:“太不可思议了,短短两日,她竟制出那样精妙的毒。郡主于制毒一事上,竟有如此天纵之资,实在是叫人……羡慕。” 都云谏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能制奇毒,你无毒不能解。你还是胜她一筹。” 骆莲川怔了怔,随即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也对!” 夏风吹过长夜。 宫中灯火通明,烛影微晃。 郭思明坐在案后,喝着太后宫里的雨前龙井。 旁边一位年轻太医垂手站着:“……孙太医就拿着圣旨回乡了,连挂职的俸禄都没有。” 郭思明狭长眼中光影明灭,十分不屑地哼一声,心道,小皇帝,且由你逞威风,有你哭的一日。 年轻太医道:“舒太妃听说是中了毒,但安阳郡主将孙太医赶走后,就没再让太医院其他人去看过。” 郭思明有些意外:“哦?我原以为……” 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他知道姜清焰不会中腐蛊蛆的招,但没想到舒太妃竟然成了替死鬼。 “不让太医院看诊,日后出什么问题,与太医院无关。”郭思明垂目,吹水上浮叶。 年轻太医道:“舒太妃的毒已经解了,应该也不会来找太医院麻烦。” 郭思明猛地抬起眼:“你说什么?” 年轻太医吓了一跳:“舒太妃的毒已解了,应该不会来找……” 郭思明神色狰狞:“谁说她的毒解了,谁看到了?” 年轻太医哆嗦着道:“很多人都知道,皇上今日去探病,信王殿下带了个大夫去给舒太妃解毒,一个时辰就解了……” 郭思明神色惊疑不定,沉默了半晌,重重地放下茶杯:“那个大夫是什么人?” 年轻太医摇头:“不知,匆匆而来,解完毒就走了。” “查!”郭思明腮边肌肉颤抖:“查出他的来历!” 第88章 我是来采花的 夏夜闷热。 兰心离开前特地关上的窗子,姜清焰又打开了。 这几日几乎没合眼,但此刻却毫无睡意。或许是舒太妃的毒解了,太高兴的缘故。 姜清焰坐在桌前,借着烛光翻看从博古斋淘来的医书,这本书有些年头,带着些传奇色彩,她希望能在其中找到雪冬枝的记载。 烛火颤动几下,她察觉身后气流有异动。猛地回过头,就见都云谏站在她身后,垂眼淡笑着看她。 “为何用这么暗的光,多伤眼睛。” 姜清焰回过头,目光重新投回书上:“太晚了,不想惊动她们。殿下,巡夜路过?” “不是,”都云谏走到她身边坐下:“我是来采花的。” 姜清焰面色一凛,这玩笑开得有些冒犯了。 可还没等她生气,就见都云谏从身后拿出一只淡粉色的垂丝海棠。 他望着花,一脸正经:“骆莲川非要它入药,这个颜色这个品种的海棠只有荣太妃宫里有。她对这些花宝贝得不行,我若向她讨,九成不肯给,我只好趁夜偷摘一朵。” 姜清焰面上有些尴尬。 都云谏余光瞥见,唇角飞快地掠过一丝笑纹。 “王府中没有轻功好的侍卫?”姜清焰语气有些生硬:“殿下还需亲自跑一趟?” “有,只是有件事想告诉你,就自己过来了。” “何事?” “我查到那件有蛊虫的盆景是谁送来的。” 姜清焰转过脸:“是谁?” “成明霞。”都云谏道:“送矮松盆景来的内侍是被她买通的。内侍的家人得到了五十两银子,是一个同乡给的。这个同乡和成明霞的贴身丫鬟相熟。我命人抓了他审问,他也全都招供了。” “原本酬金是一百两,此人私扣下一半,拿到赌场挥霍。他手上的银子我检查过,烫印是宫里的东西。制银年月也与丞相的薪俸相符。” 姜清焰脸色沉郁,缓缓点了下头:“知道了。” 都云谏凝目将她望着:“你打算如何对付她?” 姜清焰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殿下是来劝我忍一时之气的,就请殿下免开尊口。” 她知道成明霞是丞相嫡孙女,若是出事定然会掀起风浪。可是她丝毫不惧,任何风浪她都能压得下去。 丞相又如何?犯我者,便是太后她也不曾手软。 都云谏声音温润:“非也。我来是想对郡主说,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不必有任何顾虑,出了事,我帮你兜底。” 姜清焰惊讶地看向他。 都云谏眼中浅浅流光,温柔笑意绵长。 他想将她宠得骄纵任性,乐见她有恃无恐。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护住她。 她才十五岁,本就是最该肆无忌惮的年纪,可她眼中的幽沉的心事,让他心疼。 这三年,他一直忙于平定朝乱,收拢政权,无暇顾及她。没想到她却置身险境,备受欺凌。 是他将她从南境带入宫中,他还对她父亲承诺会照顾她,可他失言了,他万分愧疚。 如今,只能尽力弥补一二。 “多谢殿下。”姜清焰注视他片刻,缓缓点头。 第89章 想尝尝名门千金的滋味 腐蛊蛆的计划失败了。 成明霞十分恼怒,打算不再用如此迂回的法子,直接找人杀掉姜清焰。她派人联络上江湖中一个暗杀组织,出一千两银子,买姜清焰的命。 暗杀组织的首领答应接下这笔买卖,但条件是要见一见雇主本人。 “荒唐!”成明霞恼怒地拍桌子:“本小姐凭什么见一帮匪寇?” 联络者是丞相府一个护院,他十分为难道:“这行是有不见雇主的规矩,可是他们说从未见过高门千金,想一睹小姐芳容。若是小姐不肯见,他们就不接这笔生意,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要大肆宣扬丞相府千金买凶杀安阳郡主。” 成明霞咬牙切齿:“可恶,他们竟敢威胁我!” 她在屋中踱步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丫鬟燕容。 燕容瑟缩了一下。 “燕容,本小姐平日待你不薄,这次轮到你报答本小姐了。”成明霞眼神含着威胁。 燕容咬牙点了点头。 翌日,燕容便扮做成明霞的样子,跟着护院出城去见那些杀手。 傍晚时分,却只有护院回到丞相府。 “小姐,出事了!”护院神色惶恐,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 “出什么事了?”成明霞扫了一眼他空空荡荡的身后,不由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燕容呢?” “燕容姑娘她……她被杀了。” 成明霞惊恐万状。 “她见到那些杀手之后,装了没一会儿就漏了陷。那些杀手一怒之下,就把她给杀了。”护院脸色苍白:“他们说一定要见到小姐本人,如若再敢找人糊弄他们,就杀上丞相府,拼个鱼死网破。” 成明霞脸色苍白如纸,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越想越恨:“废物,真是个废物!” 翌日,她悄悄跟着护院出城,来到郊外一片树林。 走到深处,忽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七八个男子。他们都是粗布衣裳,紧身短打,黑布遮面,手里抱着大刀。 为首之人眯着眼睛,从头到脚将成明霞打量了几个来回:“你就是丞相府的千金?” 成明霞被他看得寒毛直竖:“是,你们见到我了,可以接下这笔买卖了?” 为首之人上前围着她转了一圈,成明霞感觉像被剥光衣裳示众,抱紧胳膊缩着肩。 “好,说到做到!”为首之人道:“大小姐答应的银子,先付一半定金。” 成明霞松了口气:“可以。” 她向护院使了个眼色,护院掏出一叠银票送了过去。 成明霞看着那人点银票,忽然冒出个念头:“她每月朔望晦日会出宫,你们可以在外面劫走她。安阳郡主不仅身份高贵,而且是个大美人。你们若是有兴趣,大可不必客气。” 为首之人抬眼看向她,冷笑一声:“我们一群贱民,确实想尝尝你们这些名门千金的滋味,我看大小姐长得就不错,不如先让我们兄弟乐呵乐呵?” 成明霞惊恐万状。 护院上前阻拦,被为首之人一刀柄,击晕倒地。 第90章 招不怕老管用就行 成明霞步步后退:“你们不要乱来,我可是丞相府的嫡孙小姐,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丞相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为首之人嘲弄地笑了一声:“我们无根无籍,连长相和名字你都不知道。玩完便走了,丞相府即便手眼通天,也没处找我们去。” 成明霞彻底绝望,痛哭着哀求。 几个杀手不为所动,将她围了起来,淫笑着步步逼近。 百步来远的地方,姜清焰站在一棵大树后,将一切看在眼中。 身旁是一身男装打扮,手提宝剑的顾锦衣。 她长相秀气,身量也高,扮成男人风度翩翩,俊秀潇洒。 风吹过树林,将成明霞的哀求与咒骂声传得更清晰。 顾锦衣冷眼看着,低声道:“这帮人本就是她找来杀你的,何必救她呢?” 姜清焰微微摇头,目光沉冷,似叹息般充满惋惜地说道:“让她倒在这里多无趣啊!” 顾锦衣将剑抱在怀里:“信王府那么多男人,你为何偏偏找我假扮?” “因为你长得美,扮成男人勾引她万无一失,而且你是最值得信任之人。”姜清焰回答得真诚又坦荡。 顾锦衣听她如此说,心中十分欢喜。低头看她的侧颜,粉雕玉砌似的,湿漉漉的眼睛,偏生透着几分格格不入的沉静冰冷。 “郡主外表虽冷,说话却着实招人喜欢。”忍不住凑到她脸侧,耳鬓厮磨道:“我若真是个男人,无论如何都要娶到你!” 姜清焰淡淡道:“我也万分遗憾。” 顾锦衣轻笑一声,握住她的肩膀,抬头看向成明霞那边:“差不多了,我过去你就走。” 姜清焰点头。 顾锦衣飞身而出,几下点步就来到那群人后身,拔剑出鞘,白光在空中横扫而过,鲜血四溅。 正对着成明霞的两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哼”一声都没来得及。 狼狈不堪的成明霞,惊得呆住了,被鲜血溅了一脸。 顾锦衣落地一旋,顺势挥出两剑,又抹了两个人的脖子。 剩下三个人,吓得落荒而逃。 顾锦衣提步要追,成明霞却一屁股坐在地上,颤巍巍地叫了声“公子!” 她顿住脚步,回身来到成明霞身边:“小姐,你没事?” 成明霞满脸血污泪痕,发髻散乱,窘迫地捂着被撕破的衣裳。听到顾锦衣温柔的声音,不由抬起头。 惊魂未定的脸上,流露出别样的情愫,痴痴地看着顾锦衣:“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来得及时,明霞……” 说着,她低头哭了起来,身子颤抖。 顾锦衣抬手在她背上轻轻安抚,柔声安慰道:“小姐莫怕,都过去了!” 成明霞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她:“敢问公子姓名,也好让明霞来日报答公子大恩。” 顾锦衣面露难色,突然站起身:“在下无名之辈,报恩就不必了。”一块腰牌,在她起身的瞬间掉在地上。 成明霞伸手拾起,喃喃念道:“慕?” 这块腰牌她有些眼熟,分明是王侯之物,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愕地抬起头:“你是北境慕王府的人?” 第91章 假扮世子 顾锦衣慌张地一把夺过腰牌,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成明霞连连点头。 “小姐切莫声张,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快些回去!”顾锦衣说完,起身要走。 成明霞一把拉住她的衣襟:“不行,你不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顾锦衣做出为难之色。 成明霞打量她的相貌衣着,还有手中镶金嵌玉的宝剑,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世子?” 顾锦衣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表情,既惊讶又无奈:“既然小姐猜到了,那我也不再隐瞒。在下正是慕言。” 成明霞又惊又喜:“早就听闻慕世子英俊潇洒,武功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锦衣将腰牌揣回怀里,压低声音道:“世子未得传召,不可入京。若是让人知道我来了京城,皇上必定降罪,还请小姐切莫将今日见过我之事对他人说起。” 成明霞脱口而出:“那世子是为何事入京?”问完,就发觉问了不该问的话,连忙道:“世子不方便说就算了。” 顾锦衣佯装沉吟了一下,便将姜清焰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前些日子送往北境的军需出了些问题,父王担心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便派我秘密地来调查一下。” 这件事成明霞是有耳闻的,良妃的父亲也牵扯进此事,最后还是镇南王姜安丞网开一面,从轻处置的。 “明霞知道了,一定替世子保密。” 顾锦衣谢过她,扫了眼地上尸体,劝成明霞赶紧离开。 两人一起朝林边走去,丞相府的马车等在那里。 顾锦衣又将昏迷不醒的护院拖过来,扔上了马车。 成明霞扒着车帘,担忧地朝尸体的方向望了一眼。 顾锦衣心领神会:“放心,交给我。” “世……公子,可否告知明霞您如今下榻何处,明霞好登门拜谢。”成明霞目光殷切地望着顾锦衣。 顾锦衣抱拳道:“好悦客栈,小姐保重。”说完,转身离去。 丞相府的马车也朝城门驶去。 回到树林里。 四具尸体还在地上躺着,顾锦衣上前踹了几脚,几个人都蹦了起来。 “少爷您想英雄救美,可是苦了我们兄弟。”为首之人摸了把后颈的血。 顾锦衣从怀里掏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扔过去。 四个人满脸堆笑,连连道谢。 顾锦衣抱着剑,冷冷警告道:“成家小姐不知道你们是谁,可本少爷却知道,今日之事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你们全都得死,包括你们的一家老小。” 为首之人立即指天发誓,绝不外泄。 他们走了之后,顾锦衣才离开了树林。 此时,姜清焰已经回到好悦客栈。 为了这次计划,她先将客栈买下来,从掌柜到后厨全都换上信王府之人。 那块慕王府的腰牌,是根据周素宁的记忆打造的,除了慕王爷的私印是假的,其他足以乱真,糊弄成明霞足够。 她在天字一号房,沏了壶茶,闲闲地翻看那本医书。 不多时,便有人敲响了房门。 第92章 盗药 “进来。”姜清焰翻一页书,淡淡道。 房门推开,都云谏迈步进门,身后跟着骆莲川。 “堂而皇之地在此见面真的可以吗?”都云谏在她对面坐下:“不怕成明霞发现?” 姜清焰不甚在意道:“她今日无暇发现,刚刚虎口脱险,又遇到倾心之人,顾不上来这里打探。明日之后,我们不在此处出现便是。” 都云谏听不懂她说什么。 实际上,姜清焰只跟他借了些心腹,安排在客栈之中,其他事情并未告知。 骆莲川瞟到她手中医书,拿过去翻了翻:“这本书当个乐子看罢了,郡主若是想看医书,骆某那里有很多……绝世孤本。” 听到最后四个字,姜清焰眼睛一亮:“多谢骆大夫。” 骆莲川微微颔首:“下次拔毒,给郡主打包带些回去。” 都云谏干咳一声。 姜清焰将目光转向他:“今日邀殿下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盗药。” 都云谏和骆莲川对视一眼,皆是满脸不解。 姜清焰神色一沉:“太后和郭思明一定已经查出骆大夫的身份,也知道了我发现自己中毒之事,骆大夫为我拔毒之事。他们应该在计划对我下手了。” 都云谏听到这里,便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你想将药引‘雪冬枝’盗走?” “正是。”姜清焰道:“若按骆大夫所说,雪冬枝十分罕有,那太后或郭思明处也不会有许多,而且极大可能手里的便是全部。如果将它们盗走……” 都云谏点头道:“至少短时间内无法补给,他们即使想对你动手,也不能够。” 姜清焰神色清明地望着他:“与其日夜提防,不如永绝后患。”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轻缓且有律。 “进来!”姜清焰知道是谁。 顾锦衣推门而入,反手又把门关上。 都云谏微微一讶:“你怎么这身打扮?” 顾锦衣抱着剑,得意地转了个圈儿:“是不是英俊潇洒?” 都云谏面无表情,骆莲川翻了个白眼。 顾锦衣见二人如此不捧场,哼了一声,转而去问姜清焰:“郡主觉得我这身如何?” 姜清焰认真道:“好生俊俏的小公子。” 都云谏余光瞟着姜清焰,口气微酸:“这也叫俊俏?” 顾锦衣抢白道:“你就是嫉妒郡主夸我好看!” 都云谏哄苍蝇似的挥挥手。 …… 长更入夜。 窗子被推开一道缝隙,从外面伸入一支迷香,片刻后,窗子瞬间开合,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 都云谏穿着夜行衣,黑布遮面。 床上,郭思明睡得很沉,呼吸声均匀。 都云谏借着月光环顾四周,思索了一番,直奔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仔细地翻找了一遍。果然在一些书卷下,找到一只木匣。 打开一看,里面就是骆莲川描述的那种药材,雪冬枝。 他将一切复原,又从窗子翻了出去。 然后来到太后寝宫,如法炮制,搜索了一遍。没找到雪冬枝,却找到一些可疑的药粉,便一同带走了。 第93章 神医的欲言又止 骆莲川看过都云谏拿回来的药,确实是雪冬枝,包括太后宫中药粉,也是雪冬枝磨成的粉末。 “太医院里的药太多,我没办法一一查看。”都云谏道。 姜清焰摇摇头:“这种东西郭思明应当不会放在太医院,找到这些足够了,多谢殿下。” 都云谏微微一笑:“不必言谢。” 四目相对,都云谏温润眼底里仿若有流光,浅浅流溢。 姜清焰微怔了怔,移开视线。 骆莲川抱着七八本医书走进来,放在二人中间:“这些书郡主先带回去看,若是有不懂之处,尽管来问我。” 姜清焰目光落在面前一摞书上。 书皮发黄斑驳,散发着陈纸旧墨的气味,果然是绝本古籍。 “我有个疑问想请教郡主,”骆莲川在她身旁坐下:“郡主制毒手段高明,是从何处习得?” 对方如此慷概坦诚,姜清焰也不好隐瞒,便如实道:“入宫之前,镇南王府曾来过一位神医。当时我母亲已因病昏睡两载有余,是那位神医将她唤醒。” “可是神医说母亲根基已伤,命不久矣,已是回天无术。不过也多亏那位神医,我才能与母亲又度过半年时光。” “神医离开前,给了我那本药毒之书,叫我勤加学习,说不定日后可以有用。”姜清焰神情缥缈,似乎回忆起什么:“现在想来,他恐怕是话里有话。” 都云谏和骆莲川对视一眼,问道:“那位神医想告诉你什么?” 姜清焰缓缓垂下眼帘,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显出一丝纠结表情:“没什么。” 沉吟片刻,她抬起眼望向骆莲川:“我记得那位神医来自蜀南槐香谷,他还给我讲了一些那里的事情。只可惜我年幼无知,对那本药毒之书一知半解,直到……” 直到周素宁在她身上重生,凭借她生前通晓岐黄,博览医书的根基,研究出许多此前看不懂的制毒之法。 都云谏发现姜清焰说话总是吞吞吐吐,一说起过去,就好像被一层阴霾笼罩。 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发顶揉了揉:“都过去了。” 姜清焰往后闪了闪,避开他的手。 此刻,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透着些许惊疑,更像只无辜的小鹿。都云谏心头一软,抿了抿嘴角:“你还小,有事就跟皇叔说。” 姜清焰像看病人一样看着他。 骆莲川虚握拳头,抵唇干咳一声,起身道:“你们聊,我去找个包袱把书包起来。” 沉默了片刻。 都云谏开口道:“再过些日子便是清凉宴了,你的计划能在此之前完成吗?” 姜清焰知道他问的是对付成明霞的事:“这就要看顾姑娘的魅力如何了。” 都云谏问道:“你让她扮作男子接近成明霞,肯定不只是想戏耍她?你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戏耍,呵,也是一部分。”姜清焰眸色森冷:“被心爱之人伤害,足以击垮一个人的意志,之后……” 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自然是生不如死。” 第94章 深山幽会 七日过后。 姜清焰起了个大早,来到信王府。 反正太后已经知道她是去拔毒的,也就没什么可躲躲藏藏。 骆莲川有些担忧,问她太后和郭思明是否发现雪冬枝丢失。 姜清焰端着他给配的汤药,摇了摇头:“应该还未发现,他们要制造个我自己发疯的理由,所以应该在等待时机。” 都云谏瞥了眼她手里黑乎乎的药汤,隔着很远似乎都闻到了苦味。 “再过几日便是清凉宴,他们可能会挑那个时候下手。”都云谏提醒道:“到时发现雪冬枝丢失,他们可能会狗急跳墙,你要小心。” 姜清焰轻“嗯”一声,仰头将药一饮而尽。放下碗,一只手掌摊开在眼前,掌心放着一颗糖。 都云谏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吃!” 姜清焰看着糖有些晃神,第一次对甜的东西产生渴望,或许是药真的太苦了! 她伸手捏起糖,放进嘴里,甜味在嘴里化开瞬间驱走苦涩。 “多谢。” 都云谏收回手,垂下的眼中尽是绵密笑意。 这时候,顾锦衣迈步走了进来,仍是一身男装,身上带着暑热的风尘仆仆。 “我刚从郊外湖边回来。”顾锦衣一屁股坐到桌边,拿起茶杯就喝:“成明霞非拉着我游船。” 姜清焰问道:“进展如何?” 顾锦衣手里转着水杯,颇为得意:“她现在对我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旁边,传来骆莲川一声嗤笑。 姜清焰看着顾锦衣眼风凌厉地扫过去,见是骆莲川又立马缓和了脸色。 她觉得若刚才发笑之人换作旁人,顾锦衣已经一杯茶水泼过去了。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姜清焰道:“你约她明日登山游玩。” 顾锦衣应下。 翌日。 山中幽静,树林中莺啼鸟鸣。 成明霞找个借口出府,然后支走丫鬟,独自来到山脚下等顾锦衣。 不多时,顾锦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唤了她一声,笑着朝她走来。 “让成小姐久等了。” 成明霞羞涩又娇媚:“是我来得早。世子就叫我明霞,叫成小姐未免生疏。” 顾锦衣笑眼温柔:“好,明霞。” 两人一起并肩上山。 沿途景色不错,最重要的是此山幽静,原本山上有间寺庙,后来寺庙搬走,来登山的人也就少了许多。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才到山顶。 顾锦衣抬手为她拭去额角汗水:“前面有几间空置房舍,我们过去歇息一下。” 成明霞沉溺在他的温柔中,点头应好。 这间房是原来的僧舍,里面桌椅床榻都有。虽然落满尘土,但将床榻上旧被褥撤掉,床榻便干净了。 顾锦衣从腰间取下水壶,递给正擦汗的成明霞:“喝点水!” 成明霞接过水壶,一想到这是慕言自己用过的东西,心中就一阵悸动。喝了一口,有些不舍地还给她。 忽然,她发觉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在深山之中。 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第95章 春风一度 成明霞心中躁动不安,脸颊发烫。 正在手足无措之际,顾锦衣忽然转过身,捧起她的脸。 顾锦衣俊俏的脸越凑越近,呼吸灼热落在她脸上,她心跳得飞快。两手死死攥着顾锦衣胸前衣襟,紧张得身子轻颤。 柔软的唇瓣贴上她的,舌头撬开她的牙齿,顺势滑了进去。成明霞羞涩地回应,拦着她后背的手,开始在身上游走,探进里衣…… 顾锦衣和姜清焰站在一旁,看着成明霞自己动情地在榻上滚来滚去,红透的脸微微冒汗,撕扯着衣裳,发出难耐的娇吟声。 “水里你放了什么药,她怎么这样了?”顾锦衣问姜清焰。 姜清焰淡淡道:“迷情散,加一些致幻的药。” 顾锦衣瞬间觉得手里的水壶十分烫手。 “用不了多久,药效就会退去。等她醒来,就按之前准备好的说。”姜清焰说完,将手指放进嘴里,准备咬下去。 顾锦衣急忙按住她的手:“我来!” 说着,一弹剑柄,雪刃出鞘半寸,锋利刀刃在指尖一划,鲜血瞬间涌出。 她走上前,扯过成明霞的亵裤,将血蹭了上去。 姜清焰从怀里拿出一只景蓝小瓷瓶,抓起她的受伤的手,往伤口上撒上药粉。血一下就凝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上。 “真不疼了,”顾锦衣惊奇地打量手指上线细伤口:“竟有如此奇效!” 姜清焰将剩下的药塞进她怀中,叮嘱道:“十二个时辰不可沾水。无论药有多神奇,伤口还是要仔细照看。” 顾锦衣摸着胸前的药瓶:“有了这瓶药,以后再受伤也不怕了。” 姜清焰唇角微弯:“等用完了,我再给你配。” 顾锦衣欢喜极道:“多谢郡主!” 待了一炷香的工夫,见药效散得差不多了,姜清焰便先行离开。 成明霞轻声呻吟,眼看要转醒。 顾锦衣赶紧将自己的衣裳头发也扯凌乱,往榻边一坐。 片刻后,成明霞睁开眼睛,微微有些发愣。 “明霞。”顾锦衣试探着轻声唤道。 成明霞坐起身,发现自己衣裳凌乱,亵裤上一抹鲜红十分刺目,脸颊顿时烧了起来,一下子扑进顾锦衣怀里:“世子,我们……” 她回忆起方才发生之事,羞涩中还夹杂一丝甜蜜,将脸往她怀里埋得更深。 “世子,你不会对明霞始乱终弃?”成明霞额头抵在顾锦衣前胸,一脸娇羞地问道。 顾锦衣将她的手在掌心轻揉:“自然不会。” “那你何时去丞相府提亲?” “明霞,你知道的,皇上若知道我擅自入京,会降罪整个慕王府。”顾锦衣低下头,深情望着她道:“不如你与我先回北境,我们成了婚,再以省亲的名义回来拜见祖父,还有岳丈岳母。” 成明霞有些犹豫,这样一走岂不成了私奔? 顾锦衣立即道:“我知道你有顾虑,不若这样,我先回北境,等皇上下旨传召我入京时,我便上门提亲。” 成明霞心中“咯噔”一下,瞬间觉得这厮要逃,放他回北境,他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咬了咬牙:“好,我跟你走!” 第96章 私奔 顾锦衣告诉成明霞,她来京城的公务已经办完,即日就要启程回北境。 当天夜里,成明霞简单收拾了包袱,藏在衣柜中。 “小婉,你出去,今晚不必值夜。”成明霞佯装要就寝:“告诉其他丫鬟,今夜不我唤人,谁也不许进来。” 丫鬟小婉答应一声,出去将门关上。 成明霞穿好衣裳,屏息静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了。从衣柜里拿出包袱,将留给母亲的信压在妆奁下,偷偷溜出了丞相府。 一盏茶后。 窗子被推开,谷羽悄无声息地跳进屋中。 借着月光,他找到压在妆奁下的信,抽出来放进袖中,又从怀里拿出另一封信,塞到妆奁下面。 然后,转身离开。 …… 月光如水,长街上寂静空荡。 成明霞步履轻盈地走在青石砖上,心中忐忑又兴奋。平生她头一次做这样离经叛道之事,但只要想到是为了“慕言”,她就满心欢喜和甜蜜。 即便祖父和爹娘知道她与人私奔会生气,但那人是慕世子啊,他们一定会原谅她的。 一想到“慕言”那样英俊潇洒,一想到她马上就会成为世子妃,成明霞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北城门。 城门已经关了,成明霞拿出通关牒,守门打开边门放她出去。 城郊树林边。 夜色笼罩树林,斑驳诡影显得有些恐怖,偶尔有几声突兀的鸦鸣。 成明霞四下环顾,小声唤道:“世子,你在哪儿?” 忽然,顾锦衣不知从哪里闪出来,拍了下她的肩头。 “世子!”成明霞扑过去抱住她,头搁在颈窝处:“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 顾锦衣轻抚她的脊背:“你给家里留信了吗?” 成明霞嗯了一声:“留了,我告诉他们我要和世子去北境成婚,月余便归。到时携手夫君,一同拜见他们。” 她抬起头:“世子,咱们走!” 顾锦衣凝目望着她,唇角弯起一抹森寒的笑:“好!” 话音未落,抬手在她后颈一劈,成明霞愕然了一瞬,便倒在地上。 她俯下身,从怀里拿出姜清焰给她的迷香,放到成明霞鼻子下面晃了晃,然后从她肩上拿下包袱自己挎上。 做完这一切,她打了个呼哨。 一个人影从林深处跑出来,与她合力将成明霞抬着,往林子深处走。 林深处,停着一辆马车。 男人穿着像个生意人,一身玄色绣金纹的长袍,身上却有把子力气。将成明霞搬上马车,掀开车帘,里面露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 顾锦衣跳上马车,两人扒掉成明霞的衣裳钗环,换上一身满是补丁的麻衣,捆住手脚,赌上嘴,扔进了铁笼里。 将成明霞包袱中所有银票都交给此人,顾锦衣跳下马车。 男人对她拱了拱手,自始至终未发一言,驾着马车走远。 顾锦衣回到树林边,见谷羽等在那里:“成了?” 谷羽从袖中拿出那封信晃了晃:“换出来了。” 两人走到僻静处,挖坑点火将从成明霞的衣裳和信都烧掉,首饰带回去融掉。 第97章 成明霞的结局 翌日,丫鬟发现成明霞不见了,并在妆奁下发现一封书信。 信中言,半月前她在郊外树林中,险遭数个江湖游匪侵犯,幸而遇到一位江湖侠士相救。此人年少英俊,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惜良人难觅,叹阶级难逾。唯恐家中阻挠二人婚事,遂携身家私奔。 待风波定,便携夫与子归。望祖父爹娘成全。 其母徐氏检查了成明霞的闺房,少了些衣物和数百两银票。 丫鬟也言,这几日成明霞举止有异,像是在隐瞒什么事情。如今想来,昨夜她也是刻意将下人支开。 派人去城门打听,守门人证实昨夜的确是成明霞自己背着包袱,拿着通关牒出了城。 私奔之事,与勋贵世家乃奇耻大辱。丞相成济斐大发雷霆,封锁消息,命人沿路悄悄追寻,却数日无果。 徐氏伤心欲绝,哭晕过去好几次。 半月之后,发现确实追回无望。丞相府对外宣布,成明霞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 成明霞睁开眼时,喉咙干疼几乎要裂开。四周黑漆漆,似乎身在马车上,不停摇晃。 她坐起身,却惊觉自己被关在笼子里,手脚都拴着铁链。 惊恐万状的双手抓着笼子,想喊人来救,却只发出嘶哑的吼声,像只发狂的野兽。 她不能说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慕言”去了哪里,她为何被关起来,关她的是什么人,又要将她带去哪里? 太多疑问,实在想不明白。 巨大的恐惧像洪水将她淹没,令她窒息痛苦。 马车也会停下,有人扔进馒头和水,像喂狗一样。 她起先觉得屈辱,拼命嘶吼,敲打笼子。那些人被吵得烦了,会拎着鞭子进来抽打她。被打得遍体鳞伤,也没有药,只能强忍疼硬撑着。 日日夜夜,她在恐惧和痛苦中煎熬,只盼着“慕言”能来救她。 几日后,马车换成了船。 他们好像要把她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顺水漂流了十几日,再次上岸,那帮人将她卖了。 卖给了穿异域服饰,口音古怪的杂耍班。 她的笼子被放在一头老虎的笼子旁边。四周还有猴子、蛇等各种动物。腥臭之气,熏得她一直作呕。 那个长胡子,蓝眼睛的班主说,以后要让她和老虎一起表演。 他看她的眼神色眯眯,让她恶心。 她彻底绝望,再也不想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于是开始绝食。 可是饿了几日,渴了几日,在极度痛苦中求生本能让她又将那些肮脏的馒头塞进嘴里。 几次绝食失败后,她知道,她连死都不配。 她将去到遥远的异域,有生之年再也回不了京城。 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就是丞相府的人发现她失踪,能找到她解救她。 成明霞所在的地方,夏季干燥炎热,很少下雨。 京城却一场骤雨,涤去万物尘埃。 姜清焰坐在打开的窗前,空气十分清新,屋檐上水滴下来溅起水花。 “郡主,丞相府今日为成明霞发丧。”卞姿垂首在身旁禀报。 姜清焰神色疏淡,点了点头:“好。” 第98章 如你这般才真叫人耻笑 盛夏酷热。 每年大暑之日,皇上会在清凉台办宴,饮冰酿果酒,赏繁花盛景,以消夏暑,故称清凉宴。 清凉台在避暑山庄内,三面花海,一面临湖。不仅景色美不胜收,而且湖风携凉着实消暑怡人。 宫人随侍皆从东面陆路走过去,宾客们则乘船前往。 姜清焰与几位京中贵女同在一条船上。 她不愿与人攀谈,坐在船舷处便扭头望着湖面。其余几个都是相熟之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听闻南境荒蛮,民风彪悍,安阳郡主却出落得如咱们京中女子般温婉,着实不易。” 姜清焰回过头,看到平璋侯府的嫡女齐映萱一脸挑衅地望着她。 她是齐颢然的嫡妹,自恃世家贵女清高,十分看不起因军功封王的镇南王府。 “南境将士守疆卫土,与边敌血战荒川野原,若不强悍勇猛,如何守住边境安稳,如何有京中的岁月静好,齐小姐又如何能在此阴阳怪气?” 姜清焰口气淡淡,不急也不恼,这让想看笑话的几个人很是失望。 齐映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一阵红一阵白。 “齐小姐出身簪缨世家,不体恤百姓疾苦,却耻笑南境贫荒。这就是世家的教养和风骨?”姜清焰鄙夷地摇了摇头:“还好我没有生在京中与你这般世家小姐为伍,否则‘出落’成齐小姐这般模样,才当真叫人耻笑。” “你……”齐映萱愤怒地瞪着姜清焰。 姜清焰已将头转过去,不再理会她和另几个贵女。 船很快靠岸。 齐映萱率先站起来,从姜清焰身旁硬挤过去,回头凶狠地瞪上一眼。 其他几个贵女也跟随其后,对姜清焰冷眼嗤之。 姜清焰哭笑不得,真是小家子气。 起身走到船头,不经意抬起头一瞥,见齐颢然在几十步外,看到了她,显然想要走过来,却被齐映萱扯着袖子拉走了。 上岸后,忽闻身后有人唤她。 回头,见启王妃林可馨坐在后面一条船上,正冲她挥手。 待她上岸后,两人便相携往宴席走去。 姜清焰之前为林可馨开过几副调养的药方,近来她身体好了许多,这次清凉宴是她近几年为数不多出席的宴会。 宴席还未开始,宾客已到得差不多了。 远远就见都云谏坐在那里,清俊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阳光从他身后沿着侧脸照过去,如玉面庞格外好看。 他手里轻摇着一把折扇,如玉质般泛着莹白光泽。 许多人都在悄声赞叹。 “信王手中那把折扇是大月国的国宝,名唤冰髓扇。”林可馨在姜清焰耳畔说道:“据说大月国独有的冰泉下挖出的百年玉髓,打磨成十四股扇骨。扇面是传说中的月莹纱。” 姜清焰微颔首,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下他不能再拆下扇骨当暗器了。 随即,她便瞥见那柄国宝折扇下面,明晃晃缀着一枚竹青络子扇坠。 姜清焰蓦然睁大眼睛。 第99章 友人所赠价值连城 心绪忽然莫名起伏。 姜清焰垂下目光,扫到桌上盛冰酿果酒的杯子,便拿起来浅呷一口。 冰凉的液体触及舌尖,却还是无法让心绪平静。 这时候,一众悄声议论都云谏的世家贵女中,飘出一道清亮的声音。 “信王殿下手中扇子虽是国宝,但我却瞧着那扇坠也不是凡品,只怕比扇子还要更加价值连城。” 姜清焰险些把酒喷出去。 说话之人正是齐映萱,众人目光“唰”地集中到她身上,而她只是明眸生媚地望着都云谏。 可对方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落到不远处姜清焰那里。 都云谏眯眼轻笑,声音格外清朗:“扇坠是位友人所赠,虽是几分钱之物,但于本王而言确实价值连城。” 齐映萱脸色难看至极。 在场之人纷纷猜测起扇坠究竟是谁送的,最终得出一致结论——是位佳人。 “你觉得呢,”林可馨兴致盎然地问姜清焰:“赠扇坠的是个怎样的姑娘?” 姜清焰捏着酒杯,目光游离:“说不定是个大娘呢。” 林可馨怔了怔,随即想到了什么,敛眸轻笑着凑过去:“七皇叔天纵英才,倾慕他的姑娘自然很多。不过郡主倾国倾城,就算七皇叔已对某人有心,郡主也未尝不可尽力一争。” 姜清焰:“……” 不多时,皇上和太后相携而至。 清凉宴正式开始。 宫中舞姬们乘舟于湖上起舞,丝竹之声飘扬于空中。宾客们男女分席而坐,离得不远。 都云谏坐在皇上身侧,时不时朝女席这厢瞟一眼,众多炙热目光,却唯独他看之人毫无回应。 姜清焰盯着湖面,似乎专注地欣赏歌舞。 舞姬们退场后,世家小姐们便一个接一个地出来献艺。 皇帝后宫虚空,有心人跃跃欲试,更何况在座还有不少世家公子尚未婚配,所以,每次皇宫宴会几乎都成了各家择媳选婿的良机。 一众抚琴弄乐的表演过后,女席后侧突然站起一人。 女子身量纤长,脸庞尖削颧骨微凸,一双狭长凤眼颇为凌厉。正是御林军统领之女,孙梦英。 孙梦英向上座拱了拱手:“臣女不会琴歌舞蹈,但自幼随父亲习武,今日斗胆献丑,想为皇上和太后舞一段剑。” 太后似乎兴致颇高,还未等皇帝开口,便点头应允:“看了许久歌舞,这舞剑倒是难得一见,你且舞来,舞得好哀家有赏。” 内侍捧来一柄剑。 孙梦英取来提在手中,凌空绾了几个炫目的花式,旋即弹剑出鞘,身姿轻盈地舞起剑来。 身法十分漂亮,引得在场一片叫好声。 都云谏挑了挑眉:“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她丹田无气,脚下无根。若是真刀真枪打起来,几招便会败下阵来。 一套剑法舞下来,眼见到末尾。 孙梦英腾空跃起,接连几个利落的旋身,落地之时,剑锋向身侧扫去。凌厉剑锋划破空气,直指姜清焰面门。 全场一片惊呼。 剑尖堪堪停在姜清焰眼前半分处。 第100章 你我比试一场 姜清焰缓缓抬起眼,看到孙梦英眸含嗤笑。 她是故意的。 姜清焰面色沉冷,眼底染了霜色透出逼人的威仪,直直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孙梦英的笑容僵住,心底窜上一股莫名的恐惧。 都云谏冰冷的声音传来:“孙小姐这是何意啊?” 孙梦英收了剑,正要解释,太后突然开口:“刀剑无眼,还好孙小姐收住了剑式,不然安阳郡主就被误伤了。” 都云谏阴沉地望过去。 姜清焰心里冷笑,让太后这样一说,听起来倒像是她的错,难道她还要感谢孙梦英最后收住了剑,没有捅死她不成? 话音未落,太后便扬声道:“安阳郡主受惊了,来人呐,将安阳郡主扶到清凉殿歇息。” 姜清焰和都云谏同时一凛。 原来这一切都是太后的安排,她是要借此次事件,为日后姜清焰服下雪冬枝中毒发疯做铺垫。 安阳郡主疯了,被孙梦英吓疯的。 姜清焰目光扫过还提剑立在场中的孙梦英,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替罪羊,还在暗自得意帮太后办了件事。 “慢着!”姜清焰抬手止住已经来到她身旁,准备伸手架起她的两个内侍,望着孙梦英道:“孙小姐自幼习武,本郡主恰巧也生在将门,不如今日就比试一下。” 说着,她已经站起身走到场中央。 姜清焰目光冷冽扫视在场众人,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别说受惊,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太后面沉似水,搁在桌上的手缓缓攥紧。 孙梦英知道姜清焰从未习武,不屑地挑眼看她:“刀剑无眼,我若不小心伤了郡主,大家可都看到了,是郡主主动寻我比试,可不能怪罪于我。” 说着,将手中剑举了起来:“郡主,取剑!” 姜清焰垂目瞥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将剑拨开:“咱们不比这个,孙小姐是习武之人,胆子一定不小。咱们今日就比比胆量,如何?” 孙梦英疑惑道:“胆量,如何比试?” 姜清焰朗声问道:“可有弓箭?” 太后立即不悦道:“皇家设宴,哪来的弓箭?” 话音未落,都云谏的声音响起:“有,取弓箭来。” 太后被当众撅了面子,脸色十分难看。 不多时,内侍抱着弓挎着箭囊上来。 姜清焰道:“你我相距五十步站定,为靶者头顶酒盏,轮流对射。” 孙梦英面露犹豫,这比试未免太危险了。稍有不慎,顶盏者非死即伤。 “怎么,”姜清焰挑衅一笑:“孙小姐不敢?方才孙小姐用剑指着本郡主时,胆色过人,此刻却退缩了?” “可置旁人于险境,却不愿以身犯险,孙统领教导出这样的女儿,可见他自己也无护卫宫廷之能,不如挂冠还乡!” 孙梦英顿时急了:“休要侮辱家父,比就比,真当我怕你不成!” 太后想要阻拦,刚开口就被都云谏截住,他唇角微扬,眼中却尽是冷然:“太后,小姑娘家闹着玩,咱们看个热闹就是。” 第101章 幸亏我射得偏些 孙梦英咬了咬牙:“比试总有意外,郡主身份尊贵,若是被臣女误伤,可不要事后追究!” “好。”姜清焰郑重点头:“在场之人皆可为证,你我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 孙梦英看了眼旁边端着两盏酒的内侍,问道:“谁先射箭?” 姜清焰冲孙梦英一抬手:“孙小姐先请。” 转身从内侍手中接过酒盏,稳稳置于头顶,目光沉静地与太后对视,唇角隐隐闪过一丝笑纹。 孙梦英搭弓引箭指向姜清焰。 众宾客都屏住呼吸。 姜清焰站得笔直,神情平静得出奇,气度沉稳得不似个年轻姑娘。 “嗖”一声轻响,羽箭破空而去。 姜清焰看着那支箭头直指自己眉心,带着死亡的凌厉,呼啸而至。她未动分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酒盏“咣”一声落地,酒液向后泼洒出去,没有一滴溅到姜清焰罗裙之上。 四周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孙小姐好箭法!” 都云谏将捏在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 众人都在为孙梦英叫好,可她却如脱力一般垂下弓,胸口起伏,脸上没有丝毫喜色。 姜清焰望着她,轻飘飘道:“该我了!” 内侍过去将酒盏奉上,孙梦英此时才后悔不已,以姜清焰的身份,即便一箭将她射死,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更何况,方才二人还约定生死无尤。 她手指颤抖着将酒盏放在头上,眼看姜清焰撘弓引箭,干脆闭上双目。 忽然,姜清焰又将弓箭放下,对内侍道:“取黑布来。” 孙梦英愕然地睁开眼,看着姜清焰欲将黑布蒙在眼上,惊叫道:“这是作甚?” 姜清焰凉凉一笑:“增添些趣味。” 孙梦英明白了,她根本不是想要比试,是想要杀她泄愤。 姜清焰深深看了眼她,余光扫过太后,飞快地将黑布系在眼睛上。 撘弓便射。 孙梦英甚至来不及叫停,利箭破风而来,箭头旋转着直刺双眼。 “啊!”一声惊叫。 酒盏落地,孙梦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裙下亵裤一片濡湿。 羽箭钉在太后宴桌上,铮然有声。 太后背靠椅子,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全场一片死寂。 姜清焰扯下蒙眼黑布,故作惊讶地“呀”一声:“竟然射到太后那去了,意外意外!刀剑无眼,幸亏我射得偏些,不然太后就被误伤了!” 太后方才的原话。 众人听在耳中,不由脊背渗出冷汗。要说她不是故意报复太后,都没人信。 忽然一声清朗笑声,都云谏的声音响起:“安阳箭法不精,回去还得勤加练习。” 姜清焰淡笑道:“信王殿下说的是。”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刺杀太后罪同谋逆,怎能就这么算了?她怒声喝道:“来人呐!” 都云谏冷下脸,截过话头:“来人,太后受惊,扶去清凉殿歇息。” 都云谏的人立即上来,架起太后就走。 太后又惊又怒:“你们……” 众宾客噤若寒蝉。 第102章 被齐颢然追着跑 太后被架走。 空气一时凝固。 宾客们心知肚明,都云谏名为辅政亲王,实际却掌握着朝政实权。即便有些人看不顺眼,也敢怒不敢言。 半晌,皇帝阴沉地笑了笑,轻拊掌道:“真是精彩,今日这场比试朕看得十分过瘾,比歌舞有趣多了。” 有人先反应过来跟着鼓掌附和,随即稀落的掌声热烈起来。 席间一片赞叹叫好声。 “孙小姐箭法真好!” “有百步穿杨之功!” “赢得漂亮!” 孙梦英已经站起来,方才的尴尬在众人的赞颂声中,稍解了些许。 这时候,都云谏一折一折轻缓地合上扇子:“若本王没记错,这局比的非是箭法,而是胆量?” 孙梦英顿时脸色惨白。 场面安静了一瞬,随即众声附和道:“对对对,比的是胆量,是安阳郡主胜!” 姜清焰本也不在意孰胜孰败,已经坐回了自己席上。 经此一役,没人会觉得她今日在清凉宴上受惊,太后的阴谋也就落空了。 酒宴继续。 皇上方才说射箭比试远比歌舞有趣,后面没上场的世家小姐们,便都识趣地没再出来抚琴歌舞。 之后便都是宫中舞姬们表演。 酒过三巡,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谈,各处敬酒。 姜清焰坐得闷了,便借口方便,带着兰心和卞姿出去往僻静的地方走,想清静一会儿。 刚走到一片回廊假山石中间,便听到有人在后面唤她。一转身,就见齐颢然追了上来。 “郡主,且留步。”齐颢然快步走近。 “齐公子,”姜清焰被打扰了清静,有些不虞:“何事啊?” 齐颢然拱手长揖:“舍妹冒犯郡主之事,齐某都听说了。是舍妹无礼,冲撞郡主,齐某替她向郡主道歉。” “不必。要道歉让令妹自己来。”姜清焰毫不留情地拒绝。 齐颢然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姜清焰转身要走,齐颢然情急之下,伸手拦住她。 他难得见到姜清焰,好不容易才有个单独说话的机会,若是让她走了,再见面不知何时。 姜清焰眸光一凛:“齐公子这是何意,本郡主不接受道歉,便不能离开?” “不不,齐某不敢。”齐颢然急忙解释:“只是……心中实在愧疚,不知如何向郡主赔罪。” 姜清焰后撤一步,疏淡地望着他:“那是齐公子自己的事,本郡主要到前面去走走,就不奉陪了。” 说着,便绕过他往前面走去。 齐颢然感觉得到姜清焰的冷漠与排斥,沉默了一瞬,但还是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回廊上,都云谏缓步而行,远远望着姜清焰和齐颢然在说话,然后一起往前走去。 最终驻足,望着他们走远。 阳光透过回廊顶瓦,照得他身上光影斑驳,垂下眼帘羽睫在脸上投下阴影。 “王爷,怎么不叫住郡主?”谷羽猜到他是出来找姜清焰的。 都云谏目光盯着手中扇坠,淡声道:“难得有相处的机会,她应该是欢喜的,本王若去搅了,她会失望?” 第103章 你当真一点不动心? 姜清焰对齐颢然烦不胜烦,干脆返回了宴席。 刚回到座位,就看到齐映萱在与都云谏说话,虽然只看到背影,但还是能从她的举止中,感受到娇羞的小女儿情态。 都云谏似乎有些微醺,手撑着头,慵懒地眯着眼睛,好像专注地听着对她的喋喋不休,唇角挂着淡笑。 姜清焰盯着齐映萱的背影,眼神冷了下来。 林可馨扯了扯她的袖子,仰脸问她:“郡主,为何不坐?” 姜清焰点头坐下。 都云谏朝那边扫了一眼,旋即目光又落下,冲齐映萱敷衍地笑笑。 林可馨将一碟冰镇梅子端到姜清焰面前:“吃颗梅子。” 姜清焰心不在焉地捏起一颗放进嘴里。 林可馨眨眨眼:“酸吗?” 姜清焰看她眼中的笑别有深意,疑惑地蹙起眉心。 林可馨朝台子那边递了个眼神,意味深长道:“好东西自然有人抢,郡主若是喜欢,千万别错过。” 姜清焰叹了口气:“王妃误会了。” 林可馨挑挑眉:“误会?我倒不觉得。七皇叔偏爱郡主,大家有目共睹。七皇叔那样风度翩翩的人,难道郡主……” 她凑近压低声音道:“当真一点不动心?” 姜清焰垂下眼帘遮住眸中幽暗,捏起一颗梅子放进口中,冰凉从舌尖一路蔓延道心里。 周素宁痛心彻骨的教训,让她不再幻想男女之爱。这一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镇南王府的平安长远。 若是有需要,她到时候是可以择一人相互扶持,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从清凉台归来。 太后怒火难息,派人传来郭思明。 “不必找什么由头,立刻下药引,哀家现在就要让安阳那丫头生不如死!” 郭思明垂手立在窗前,神色平静道:“药引没了。” 他也是昨晚才发现的,原计划清凉宴归来便对姜清焰动手,于是他着手准备药引,却发现放在房里的雪冬枝不见了。 “你说什么?”太后愕然道。 “臣收藏的药引全部不见了,想来应该是被贼人窃走。” 他昨夜已经大发过脾气,冷静下来之后,恼怒化作欲杀之而后快的阴郁。 太后让莹姑姑扶她起来,亲自来到她藏药粉的地方,拉开抽屉翻找,药粉也不见了。 “怎会如此?!”太后又惊又怒:“一定是她,安阳郡主,竟然偷到哀家宫里来了!” 一拂袖,抽屉里的东西“叮叮当当”撒落一地。 郭思明早猜到会这样。那人能偷走他的雪冬枝,还能希望他能留下那些药粉? “现在如何是好?”太后问道。 郭思明道:“宫中已无药引,若想再寻来需得一两个月,到时只怕安阳郡主已经彻底清除体内药毒,派不上用场了。” “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不成?”太后双目通红。 之前她头痛半月生不如死,端仪公主折断那么多骨头现在还躺在床上,昨日清凉宴当众羞辱于她,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太后莫急,”郭思明狭长眼中闪动阴鸷光芒:“微臣自有别的办法。” 第104章 又生毒计 这日清晨,天青云悠。 内务院送来几盆花,内侍捧着花盆在院中站一排,姹紫嫣红十分艳丽。 卞姿走上前,一脸戒备地打量那些花。 内务院总管常弘义亲自过来,陪笑脸道:“卞姿姑娘放心,这回这些花是咱家亲自挑选的,从栽苗到开花,都在咱家眼皮子底下,绝对没问题。” 卞姿回头去看姜清焰。 她正捋着一片药株叶子,随意地扫了一眼:“送些去舒太妃那,剩下的就摆在院中!” 午后。 姜清焰在房中小憩。 被几声猫叫吵醒,起身来到院中,就见兰心抱着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欢喜地抚摸着。 卞姿背对着她,对兰心道:“不可以,不明来路的畜生很危险,万一伤了郡主怎么办?” 兰心央求地唤了一声“卞姿姐~” 一抬头,见姜清焰站在门口:“主子,你醒了!” 姜清焰走下来,兰心立刻抱着猫上前:“主子,你看它多乖呀,我们就留下!” 小猫像是知道该讨好谁,睁大无辜的圆眼,冲姜清焰软着嗓子“喵喵”叫了几声,还试图扑到她怀里。 卞姿立刻挡在中间,沉着脸道:“还没洗澡呢,不能让她砰郡主!” 姜清焰打量白猫虽身有泥土,但体型浑圆,毛色发亮,并不像被丢弃的野猫:“怎么来的?” 兰心道:“它自己跳进院子里,一点都不怕人。” 姜清焰淡淡瞥猫一眼:“看起来像是走丢的,去打听一下,哪个宫里丢了猫。” 陈小全应声而去。 打听了一下午,也没找到猫主人。白猫只好暂时留在棠梨院,由兰心照看。 晚上,兰心要给猫洗澡,姜清焰站在远处看,递给卞姿一包药粉:“把这个加在洗澡水里。” “是!”卞姿接过纸包,朝兰心走去。 白猫似乎很喜欢院子里的花,总是在花盆间钻来钻去。卞姿严禁白猫靠近姜清焰,连屋子都不准进。 兰心忍不住问她为何如此提防一只小猫。 卞姿满目担忧:“因为郡主每每盯着猫看,神情都似乎在担心什么。郡主聪慧机敏,她都在提防的东西,我们更得谨慎。” 这天夜里。 姜清焰睡得正沉,忽然似有所感般,蓦地睁开眼睛。 夜色中,一对碧绿眼睛极亮,幽魂一般盯着她。 她猛地坐起来,骤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声,黑夜中一团黑影猛地扑向她。 姜清焰抬手去挡,里衣袖子被撕裂,胳膊一疼。有重物落在她身上,紧接着那黑影窜向门口,撞开门逃了出去。 它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毛色雪白的波斯猫。 她低头一看,小臂上几道血痕,立即起身追到院中:“来人呐!” 下人们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 姜清焰厉色道:“那只猫抓伤了我,无论如何都要将猫找到。” 下人们应声出去找猫。 卞姿和兰心来到姜清焰身旁:“郡主,哪里受伤了?” 姜清焰抬起手臂,伤口隐隐传来怪异的麻痒,她不由皱了皱眉。 第105章 尸蛊毒 安阳郡主让下人们找了一夜猫,第二天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郭思明坐在太医院里,手指夹着一枚香片,放在鼻下嗅,露出得意的笑容:“小姑娘都喜欢那些长毛圆眼的畜生,被自己养的畜生抓伤,怨得了谁呢?” 他起身拉开一只药柜,露出一团红白相间的东西,拎出来竟是具血淋淋的猫尸。 他找出剖尸刀,开始划开猫腹。 “呵,你以为我会在猫身上下毒?”郭思明阴恻恻地笑着,自言自语:“那种烂招只有成明霞那样的蠢女人才会用,我怎么会让你猜到呢?” “这些日子你一定很困惑?既觉得猫很奇怪,却又看不出染了什么毒。” “猫抓伤了你,你一定很害怕,在急着处理伤口?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会儿,将胃取了出来,扔进一只小铜盘里。 转头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只密封的瓦罐,打开泥封,将猫胃扔了进去,飞快地盖上盖子。 里面传出虫子爬动的沙沙声。 做完这一切,郭思明满意地望着瓦罐,露出笑容:“本来想与你多玩玩,无奈太后不肯留你。” 两日后。 棠梨院下人急慌慌跑到太医院,请人去给安阳郡主诊治。 郭思明按住当值太医,自己站了起来,理了理官服:“走,本太医令随你去!” 这是他与姜清焰第一次正面接触,也是最后一次。他想亲口告诉她,她到底是怎么落到这般田地的。 来到棠梨院。 一进屋子,就看到床边围着几个婢女,郭思明信步走过去分开众人。 姜清焰躺在床上,面色泛红遍布星星点点的烂疮,十分恐怖。 郭思明“啧啧”两声:“可惜啊,那么美的姑娘变成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真叫人伤心!” 兰心怒目而视,通红眼睛噙满泪水:“大胆,竟敢侮辱郡主……” 姜清焰原本闭着眼睛,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灰败如死的眼中瞬间射出凌厉的光:“是你,是你害我!” 郭思明坦然点头:“是,对聪明人不必兜圈子,我也不怕你知道。而且我也不怕你背后之人知道,就算现在信王藏在你床帐中,我也不怕。” 他狭长眼中尽是狂傲得意:“先帝有旨,免我死罪,没人能杀我。” 姜清焰不甘地瞪着他,骤然咳出一口血,脱力地倒回枕头上。刚刚因愤怒生出几分活气,瞬间灰败下去。 “你用了什么,那只猫明明没有毒……”她费力地说道。 郭思明抬手做了个捋须的动作,手却蓦地将在光洁的下颌前,脸色瞬间阴沉,随即将手负到身后:“猫确实无毒,可它抓伤你就中了你体内的毒。” “院中的紫藤罗也无毒,可吃到猫胃里,便与我喂食它的七星草混成了毒。这两种毒刚好能喂成尸蛊。” “你以为偷走了雪冬枝就万事大吉?呵,想收拾你个黄毛丫头,办法多得是!”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床帐后传出:“知道是什么毒就可以了,此毒不难解。” 随着话音,骆莲川从后面走了出来。 第106章 你挺有趣,留着玩玩 郭思明一愣,看着走出的清俊斯文的年轻人,竟也穿着太医院的官服。 “你是何人?” 骆莲川面无表情地端详着对方,过于从容平淡的神情,倒让对方觉得高深莫测:“太医,给郡主诊病的,看不出来吗?”说着,扯了扯自己官服胸前的补子。 郭思明鹰隼般的眸子盯着他:“太医?我这太医令竟不知有你这么一号!” “现在知道了。”骆莲川漠然地下逐客令:“郭太医走,郡主的病交给我,稍后会有完整的医案递交太医院,请!” 郭思明眼角抽搐,对面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莫名的沉稳,让人不得不信他说“此毒不难解”,是真的有把握解毒。 “你究竟是何人?”他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骆莲川抬眼看过去,眼神让他心头一颤,瞬间想到了一个地方——蜀南槐香谷。 郭思明深吸一口气,拂袖而走。 “留步!”一个清凛的声音响起。 郭思明脚步一顿,愕然地回过头,就见姜清焰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丝毫不见虚弱。 郭思明怒目圆睁:“你……” 姜清焰接过卞姿递来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涂妆:“如你所见,我并未中蛊毒,骗你罢了。” 郭思明阴沉地摇头:“绝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姜清焰嗤笑一声:“莫名其妙出现的猫,我怎能不防备?它是没毒,但不妨碍我给它下毒。” “猫若不死,毒便不发。可猫一旦死了,猫尸不消一刻便会产生剧毒,你用猫胃喂食蛊虫,蛊虫应当都被毒死了。” 郭思明瞳孔骤然紧缩。 “对了,你也碰过猫尸?不过看起来你戴了手套,真幸运,否则你早就死了。”姜清焰擦完后,露出白皙红润的脸:“不过,你应该还是多少沾了些毒,回去自查一下,若是解不了,我这有好大夫。” 她眼中含笑朝骆莲川一瞥。 郭思明阴鸷地盯了她一眼:“为何告诉我?” 姜清焰眸子明澈望着他:“你挺有趣的,舍不得你死,留着多玩玩。” 那眼神分明像是在看一只逗趣的老鼠。 郭思明眼中尽是刻毒,勾起阴冷笑容:“咱们走着瞧!”言罢,拂袖而去。 他离开后,兰心不甘地问:“主子为何要告诉他,由得他毒发身亡不好吗?” 姜清焰垂着眼,擦拭手上沾到的胭脂:“不告诉他,他很快也会发现,那点毒要不了他的命。” “郡主既然没有中毒,为何还要骗他套话?”清冷声音中带着薄怒。 姜清焰抬起头,见骆莲川瞪着她,歉意一笑:“想知道他用的是何毒,如何使用,学习学习。” 骆莲川:“……” “拔毒已到末期,三日便需一次。往后我在太医院奉职,方便为郡主拔毒。眼下我要先回一趟王府,将情况禀明王爷,免得他担忧。”骆莲川转身要走。 “等一下!”姜清焰下床来,对骆莲川深施一礼。 众人都是一惊,骆莲川讶然道:“郡主,这是作甚?” 第107章 初夜都不能成全? “以骆大夫的医术和品性,本不必被拘束在这宫禁之中,但骆大夫还是进了太医院,安阳知道这完全是为了替我拔毒,安阳感激不尽。” 姜清焰目光真挚,骆莲川不禁有些动容,微微点了点头:“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医者之责罢了。” 他拱手揖了揖,转身离开。 长更入夜。 御书房灯火通明,都华卿坐在椅子里,手里卷着本兵书看得专注。琉璃盏的光照在他侧脸,眉目清俊深邃,好看极了。 长安垂首道:“陛下,该歇息了。” 都华卿摆摆手,目光并未离开书卷。 长安默了默,又道:“今日丞相府成明芷入宫。” 都华卿抬起眼,神色有些恍惚:“成明芷。”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起她长什么模样。 他摇摇头,放下书卷,有些疲惫地站起身:“走!” 成明芷被安排到永福宫西侧配殿。 一进门,成明芷正坐在床榻上。 她飞快地抬眼扫了下进门的都华卿,旋即又低下头,紧张地掐着罗裙。 “在等朕?”都华卿轻飘飘地开口,语气含了几分笑意,来到床边挨着她坐下。 成明芷拘紧地点点头。 都华卿本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但见她如此紧张,眼中些许兴致黯淡下去。 烛火在他余光中跳动,漫不经心道:“听说前两日安阳郡主满皇宫找猫,也不知找到了没有。” 成明芷觉得莫名其妙,也不敢搭话。 “一只猫有什么可找的,走丢了再养一只就是,也不知她喜欢什么品种、什么颜色……” 自言自语完,都华卿转头看向成明芷,她的肌肤白皙,柳眉细长,唇色浅淡。称得上秀美,却让人记不住的容貌。 他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凑近,看着她吓得睫毛轻颤,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角,朝她柔软湿润的唇贴了过去…… 外面忽然响起长安的声音:“皇上,温妃病了,派人来请皇上过去。” 都华卿刚要开口拒绝,忽然心窝处传来一股锋利的寒气,瞬间就蔓延到四肢百骸,寒气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筋脉。 嘴唇冷得青白,他强忍住颤抖,蓦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成明芷惊讶看着他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泪水逐渐盈满眼眶,无声地滚落下来。 都华卿出了永福宫,直奔自己寝宫。 屏退所有宫侍,倒在床上瑟瑟发抖,寒冷与疼痛让他蜷缩成一团。他咬紧牙关,倔强地不发出一声呻吟。 这种痛苦已经伴随他三年。 他继承皇位不久后,就发现自己中了毒。这毫无疑问是太后的手段,但他也不敢告诉都云谏。 他对都云谏的感情很矛盾,既依赖又提防。他害怕这位亲叔叔若知道他中毒,会生出不臣之心。 这三年,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中毒之事,每次毒发都只能自己硬撑。 不知道这毒何时会要了他的命,也不知道能否在死之前找到解毒的法子。 这一次已经是第十次毒发,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第108章 朕如何才能得你一个笑脸? 郡主府建成。 都华卿亲自登门,告知姜清焰此事。 话说完,他却没有走的意思。负手立在屋中,四下环顾:“朕可否向安阳讨碗清茶?” 姜清焰转头吩咐下人备茶。 都华卿撩袍坐下,笑眼明亮,示意姜清焰坐到身旁:“听说安阳在找猫,可找到了?” “没有。” “是什么样子的猫?”都华卿道:“这几日都不曾找到,兴许是跑出宫去了。安阳也不必伤心,朕再寻一只更好的送你。” 姜清焰淡淡看他一眼:“猫亦如友,相伴情长,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它既然去了,便是与我缘分已尽。安阳暂时不想再养猫,多谢陛下好意。” 都华卿看她神色微凉,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兰心端来茶。 都华卿拿起一盏,轻嗅了一下,赞叹道:“好清香啊,安阳这里的茶倒比朕的还香。” “茶是内务府送的份例,各宫都一样。”姜清焰神色疏淡:“安阳绝无僭越之举。” 都华卿脸色一僵,无奈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待你如何你会不知?安阳你是故意刁难朕!” 姜清焰淡淡道:“安阳不敢。” 都华卿端着茶盏,垂下眼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哀哀地叹了口气:“朕如何做,才能得你一个笑脸?” 姜清焰假装没听到。 都华卿放下茶盏,柔声道:“郡主府建好了,安阳得空去看看。若是有哪里不满意,回来跟朕说,朕让他们修改。” “多谢陛下。” 都华卿起身离开。 姜清焰行完礼,起身目光落在桌角那盏茶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都华卿从未碰过她任何东西。 他打从心底的防备她,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表现得热切温柔,真是不能不叫人佩服。 兰心在旁边小声问道:“主子,咱们去看看郡主府吗?” 姜清焰斜眼瞄她:“你想去?” 兰心连连点头。 姜清焰笑了出来:“那就去!” “好耶!” 郡主府建在玉莬街。 此处皆是王公贵胄的府邸。 安阳郡主府是在一处旧宅上重建的,对门便是秦公府。 姜清焰站在“安阳郡主府”门匾之下,面色阴沉似水盯着对面朱红大门,兰心脸色也很难看。 卞姿察觉有异,轻声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兰心开口道:“冤家路窄,也不知选址的人是否故意。对门是我家二娘的母家。” 秦公秦孝德是先帝的太傅,世代簪缨,书香门第。岂料养出个离经叛道,又胆大妄为的女儿——秦怜云。 姜安丞当年还是校尉监军时,一次随将军回京述职,被秦怜云看上眼,闹着非君不嫁。 可是那时姜安丞已有夫人,恩爱非常,自然不肯娶她。 谁知秦怜云竟自己跑去南境,扮成兵卒混在军中,企图接近姜安丞。在一次围剿战中,姜安丞身陷敌军,秦怜云舍身相救,瞎了一只眼。 夫人听闻此事,虽然伤心却不能对她置之不理,逼着姜安丞娶她。 按理说,以秦怜云的出身当为嫡妻,但姜安丞坚持不肯娶平妻,最终她只得做了妾室。 第109章 冤家对门 秦太傅不齿女儿行径,气得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 先帝追念秦太傅,给其嫡长子赐了一个虚名享禄的侯爷爵位。 姜清焰收回目光,示意陈小全推开大门。 他手刚碰到门板,身后的朱漆大门却“吱呀”开了,一个粗壮的嬷嬷跨出门槛,耷拉着眼皮道:“安阳郡主是,我家老夫人有请!” 兰心悄悄扯了扯姜清焰袖子,小声道:“主子,咱们不理她!” 姜清焰看不出喜怒,只用下颌点了点那嬷嬷:“你知道我是安阳郡主?” “知道。” 姜清焰淡淡道:“那便是明知故犯,大兆律法,对上不敬者,鞭二十。” 话音未落,陈小全已经带着两个侍卫,上去将人按跪在地,反剪双臂。嬷嬷顿时吓得脸白如纸,却仍嘴硬:“我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请郡主,何来不敬……” 姜清焰冷声道:“掌嘴。” 陈小全撸起袖管,左右开弓,足抽了二三十个巴掌。 姜清焰叫了停,走到她身前,垂下目光:“念你年纪大,免了鞭刑,就当街跪着。哦,在郡主府门前。” 言罢,迈步进了秦公府大门。 院子里,几个下人听到动静,都跑到门口看热闹。见姜清焰进来,慌忙低头规矩地站好。 姜清焰带着人,目不斜视地往里走。 卞姿顺手拽过一个丫鬟:“老夫人在哪儿,头前带路。” 荣锦堂。 秦老夫人正在饮茶,旁边站着秦家嫡长孙——秦文柏。 姜清焰一脚踏进门。 秦老夫人面色冷沉,有些倨傲地微微仰着头。年近花甲,灰白头发在脑后绾髻,束以玉簪,一丝乱发也无。脸颊已经塌憋,松弛的皮有些下垂,一双浑浊发黄眼睛,眸光不善。 “你就是姜家丫头?”秦老夫人端着姿态,倚老卖老。 姜清焰眯着眼,抬起下颌:“老太太说的是谁?” 秦老夫人蓦地沉下脸:“放肆!你也太没有教养了,竟敢对长辈如此无礼!” “长辈,你的确是长辈,”姜清焰点点头:“本郡主在路边遇到像你这样的老人家,也是叫一声‘老太太’,如何无礼?” 秦老夫咬着牙面相愈发凶恶:“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外祖母,论身份老身身有诰命。你见我不行礼,已是不敬之罪,竟还狂妄至此!” “论身份,本郡主袭王爵、享国公礼,该老太太向我问安行礼才是。论辈分,你是我家妾室之母,与下人无异,本郡主称你一声‘老太太’已是天大的抬举。” 秦老夫人面色铁青,眼角皱纹抽搐。 她最忌讳有人提秦怜云妾室身份,既替女儿委屈,又觉得丢人。如今姜清焰如此狂妄将她视作下人,她活了六十来年,从未曾受过如此侮辱! 而且姜清焰代子袭爵,抢夺她亲外孙的爵位,她也怨恨至极。 可碍于身份她却不能与姜清焰对骂,正气得浑身发抖之际, 秦文柏怒喝道:“住口!没有家教的东西,你站在这里简直是脏了秦公府!” 第110章 非要扒你一层皮 秦文柏比姜清焰大三岁,是秦侯嫡子,秦怜云的亲侄子。 他虽然没见过秦怜云这个姑姑,却甚怜其不幸,对姜清焰代子袭爵之事,非常愤慨。 觉得姜清焰的母亲害姑姑为妾室,她又抢了表弟的爵位。 如今姜清焰又对他祖母不敬,秦文柏胸中怒火狂飙,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卑劣的丫头,真是不知廉耻,做过的丑事竟还四处炫耀!” 姜清焰眸色森冷。 兰心气得跳脚,指着秦文柏的鼻子:“你胡说八道,我家主子做过什么,你信口污蔑,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秦文柏好像站到理似的,抱着肩膀,转过脸冷声嗤笑:“果然是没家教,上梁不正下梁歪,连侍女都如此粗鄙张狂。” 姜清焰勾了勾唇角,轻飘飘道:“秦怜云私奔为妾,这种无耻至极的行径,不知是随了哪根上梁?” “啊,秦太傅为人正直守礼,因为她这种女儿被活活气死,应当不是随秦太傅了。” 秦老夫人抬手指姜清焰,手指气得哆嗦:“小小年纪如此猖狂,姜安丞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 姜清焰冷声抢白道:“本郡主十二岁入宫,是太后教导于我。秦老夫人对太后的微词,本郡主一定代为转达。” 秦老夫人:“你……” 她抚着胸口,几乎要背过气去。 秦文柏急忙跑过去,和嬷嬷一起给她拍背顺气,好半晌才缓过来。 “祖母若被你气出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秦文柏几乎想冲过去抽她姜清焰几个嘴巴。 姜清焰点头:“担待得起,不过就是一副棺木,本郡主包下了!” “你!”秦文柏大喊道:“来人呐,把她给我拿下!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连敬老尊贤都不懂,让你进门都脏了我秦家的地方!” 姜清焰瞳孔骤缩,眼底狂风卷起万年风雪,沉声道:“把他给我拿下!” 她知道秦老夫人叫她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为自己女儿和外孙提气。 秦家对皇上“代子袭爵”的圣旨极其不满,所以,有火要撒在她身上。 她本想看在秦太傅的面子上,怼他们几句就完了。 可是秦文柏辱及她娘的话,激起了她心中狂澜倾厦般的怒意,今日不扒下他一层皮,绝不能罢休。 姜清焰带来的侍卫冲进院子,秦府的下人手持棍棒跑了出来。 虽然秦府人多势众,但慑于皇宫侍卫的威势,不敢轻举妄动。 两方陷入对峙。 这时候,一道声音含笑语气却凌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本王来看望秦老夫人,秦府今日当真……好客!” 众人回首,见辅政亲王都云谏从外面进来,唇角噙着微凉笑意,缓缓摇着折扇,犀利目光扫过众人。 “如此迎接本王?” 秦老夫人扯了扯发愣的秦文栢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秦文柏不甘地深吸一口气,挥手令众家丁退下,上前向都云谏行礼:“小侄,拜见七皇叔。” 他话音未落,姜清焰一个眼神,陈小全上去就将秦文柏反剪双臂,按在了地上。 第111章 王爷又来拉偏架了 秦文柏的母亲是先帝一位不受宠的公主,下嫁给他父亲秦侯,他尚未袭爵,但众人都称他一声小侯爷。 他与都云谏算得上亲叔侄。 陈小全出手猝不及防,秦文柏脸被按在土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秦老夫人骤然见此情景,惊得站了起来:“狗胆包天的奴才,竟敢犯上!”她身子颤巍巍,旁边嬷嬷急忙上前搀扶。 “放开我!狗奴才我扒了你的皮!”秦文柏嘶吼道。 话音未落,姜清焰一脚踹在他脸上:“狗奴才,你在骂我是狗?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秦老夫人看向都云谏,你不管管? 都云谏假装没看见,转过脸去,抬眼望天。 秦老夫人:“……” 秦文柏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这下贱女人,凭什么在我府中耀武扬威?代子袭爵,何等荒唐的圣旨,一定是你用狐媚功夫迷惑了皇上……” 他恼羞成怒,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羞辱之词都扔在姜清焰身上。 都云谏面色凛冽,声音比神色更冷:“小侯爷慎言,侮辱皇上,可是死罪。” 秦文柏骂声戛然而止,脸涨得通红,手指深深扣进土里。 “让他起来。”姜清焰冷声道。 陈小全一松力,秦文柏便从地上蹦起来,怒不可遏地想要冲上去,却忌惮着都云谏,最终放下了拳头。 秦老夫人由嬷嬷搀扶过来:“信王殿下,你也都看到了,安阳郡主竟然命下人殴打文柏,你一定要还老身个公道!” “打他怎么了?”姜清焰倨傲地仰着头:“不过是个世家子弟,如此猖狂无礼,你们不教训他,本郡主替你们教训。” 秦老夫人气得发抖:“你教训他,你有什么资格教训他,文柏可是……” 话音戛然而止。 姜清焰冷笑一声:“他是什么?真以为叫他一声小侯爷,就真的是侯爷了?他还未袭爵呢,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 秦老夫人脸色难看。 姜清焰踏前一步,逼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就打了,如何?” 秦老夫人:“你……” “秦家若是不服气,大可以面圣告御状。”姜清焰瞥了眼都云谏:“正好有信王殿下作证,让皇上听听秦文柏是如何辱骂他的。” 秦老夫人脸色苍白,神情颓败。 她知道秦文柏这顿打是白挨了。 姜清焰冷笑着扫了眼秦老夫人,目光落到秦文柏脸上,她走过去,抬起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尘土肮脏,秦公子细皮嫩肉,脸在土里蹭破了皮,怕是要染病的。” 秦文柏强压怒火,闻言眼中现出疑惑,不知她突然说这些。 姜清焰转身往外走。 都云谏看看秦家祖孙,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秦公府。 “原来郡主府已经建好,郡主进去看过了吗?”都云谏问道。 “还未进门,便被对面请去了。”姜清焰道。 “那不如我随郡主一起进去参观一下……”都云谏话未说完,身后秦府内传来一声惊叫。 第112章 顺手给你毁个容 声音尖细,十分短促,随后就听到丫鬟惊恐的声音:“少爷,你的脸……” 都云谏目光从对门收回来,望向姜清焰:“秦文柏的脸……” 姜清焰神色自若:“不只是脸,身上也有。不过是奇痒无比,会抓掉层皮罢了。” 都云谏点点头:“那就好。” 身后一众随从目瞪口呆。 姜清焰觉得有些奇怪:“殿下不惊讶吗?” “不惊讶。骆莲川说过,郡主制毒的本事无人能及,让秦文柏遭这点罪算不得大事。”都云谏说得理所当然。 姜清焰刚要在说话,谷羽凑过来小声道:“二位主子,咱能不能进府里再说?” 当街讨论给秦小侯爷下毒这事,属实有点目无王法了。 都云谏笑眼微弯:“可以请本王进去坐坐吗?” 姜清焰已经往前走去:“还用请?殿下哪次不是不请自来。” 都云谏无奈笑笑,跟着她走进郡主府。 秦公府的嬷嬷还在郡主府门前跪着,众人谁也没瞧一眼,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郡主府修建的精致风雅,长庭廊榭,石雕水渠,都透着温润闲静。 一边往里面走,姜清焰一边问道:“殿下今日怎会突然过来?” 都云谏随她一起迈过门槛:“信王府在这条街,我听下人禀报说郡主进了秦公府,担心出事,便过去看看。” 姜清焰神色清冷:“殿下多虑了,没人能欺负我。” 都云谏脸上显出微微讶然:“我是担心秦家人出事。” 姜清焰:“……” 来到迎客正厅。 两人分别落座,都云谏眼角染笑望着姜清焰:“本王今日若不来,你打算如何对付秦文柏?” 姜清焰正对敞开厅门,望着院中青天流云:“毒打一顿,扔进护城河。” 都云谏挑眉道:“看,本王去得及时,确实救了他一命。”言罢,潇洒地甩开折扇在身前轻摇。 姜清焰朝他一瞥,看到那枚竹青络子坠在国宝冰髓扇下悠闲晃荡,心头不禁涌起一股莫名起伏。 她知道都云谏是担心她才去的。 她并非迟钝之人,对于他的心思能猜测一二,只是她无法判断他接近她的目的,只关乎情爱,还是更偏重军权。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她根本不会计较对方情感是否纯粹,一段婚姻能使双方得益,才是最稳固的。 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好,都云谏究竟能否替她护住镇南王府,而姜安丞是忠义之人,他绝不会做出背叛皇上之事,他又能否依附于这位辅政亲王,皆是犹未可知。 所以,暂时她只能装傻。 “秦文柏是殿下亲侄儿,我打伤他,又对他下毒,殿下不生气?” “呵,唤我一声七皇叔的人多的是,”都云谏转过脸,眸色幽邃地瞄着她:“郡主亦是我的侄女,皇叔自会一碗水端平。” 坐了片刻,姜清焰便回宫去了。 路过长明殿时,水榭边的巨石上坐着一个人,身旁站着许多宫人侍奉。 姜清焰一行刚走近,那人便站起身转了过来。 “端仪公主。” 第113章 公主伤了子宫 端仪公主淡笑望着姜清焰,眼中却一片怨毒。 姜清焰面无表情打量她,口气极淡:“公主回来了。” 郭思明回来后,将端仪公主救醒,但她身上的伤需要静养。太后便将她挪到宫外别院,对外只说端仪公主入国寺诵经祈福。 端仪公主冷笑一声:“是,本公主回来了。你的好日子也结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国光寺那晚是你捣的鬼,你害本公主的,定要你百倍奉还!” 她没有证据,却认定是姜清焰。出事的本该是姜清焰,但她却毫发无伤,这其中必定是她做了手脚。 姜清焰凝目望着她,忽然轻轻一笑。 端仪公主神情一凛,对方轻慢的态度勾起她心中无名火,那些疼痛难免的深夜,她死死咬着嘴唇,一遍又一遍问自己的问题一股脑涌了上来。 “为何落在那些男人手里的不是姜清焰?” “为何那些男人的脏手砰的不是姜清焰的身体?” “为何被逼跳崖摔断骨头的不是姜清焰?” “为何……” 二人站得很近,近到抬手就能打到对方的脸,端仪公主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朝姜清焰的脸打去。 可是手没能落下,在半空就被姜清焰钳住。 这时她才清醒过来,在身旁的湖水上看到自己愤怒狰狞的面目。 下一刻,姜清焰唇角一挑:“果然,你那里伤了根本。” 她抓着端仪公主的腕子,手指正搭在她的脉上。 方才,打量她脸色不对,猜测她身体有恙,或许是那方面出了问题,便趁着钳制她的时候,顺手搭了个脉。 端仪公主脸色剧变,意识到她给自己诊了脉,发疯似的想抽出手腕。 姜清焰任她挣扎了几下,忽然一松手。 端仪公主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捂着自己手腕,像是遮掩着羞于见人的秘密,惊恐万状地往后退。 旁边宫女们惊叫一声,上前挡在她身后:“公主小心,后面是湖。” 姜清焰踩着鹅卵石,走到退无可退的端仪公主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公主这毛病可不小,尤忌寒凉,可莫要掉进水里了。” “你且小心珍重,仔细调养,说不定……”她顿了顿,叹息似地摇摇头:“也不必宽慰你,铁定是好不了的。” 说完,轻笑一声,站起身离开了。 端仪公主双眼血红,盯着她渐远的背影,内心涌上被绝望填满的愤怒,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入夜。 雍华宫烛火摇曳。 太后神色紧绷,端仪公主颓然坐在一旁。 郭思明面色凝重地沉思着,半晌,他抬起头对太后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此举太过凶险,若有闪失恐怕公主性命不保,而且只有五成的几率能够恢复如初。” 太后转头看向端仪公主,见她神色萎靡,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太后不虞地转回视线,对郭思明道:“那也要治,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日后如何在夫家立足?端仪你听到了吗?” 端仪公主神色恹恹:“就听母后的。” 第114章 他根本不喜欢你 太后见她同意,脸色才算缓和些:“郭太医,你着手准备!” 郭思明离开后,太后阴沉着脸对端仪公主道:“过几日,哀家让皇上在宫里办一场考校会,你在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中挑选中意之人,今年将婚事办妥。” 端仪公主神情蓦地一紧。 太后不悦地瞪了过去:“你切莫存些不该有的心思,若是齐颢然心里真有你,怎么会拖至今时今日还不向你求亲?” “他,他夫人刚过世……” “别自欺欺人了!”太后怒道:“这一年多他连你的面都不见,你还好意思替他申辩?他们齐家分明是看皇权旁落,不愿与你患难罢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乖乖照哀家的意思办,趁早打消那些痴心妄想,别逼哀家说出更难听的话。” 说完,由嬷嬷搀扶着往内殿走去。 端仪公主脸白如纸,忽然觉得十分寒冷,忍不住瑟缩抱紧身子。 翌日。 皇上便在朝堂上提起此事,为检验大兆年轻一辈的才能,五日后在宫中举行一次考校会,世家子弟年满十五者尽数参加,文韬武略皆在其中。 有心之人不难猜到这才考校会的真实目的,宫中几位公主和郡主皆到婚配年纪,有意者自然卖力准备,届时大展拳脚。 五日转眼便过。 天气晴和,流云几缕。 考校会在南乾宫举行,广阔草地上摆了擂台,周围搭一圈席棚。皇上、太后还有都云谏坐在正中,其他人分坐两侧。 宫中女眷到场许多,几位公主和郡主全都在席。 太后不能让她的目的太过直白显眼,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 姜清焰在棠梨院用过早膳,才不紧不慢地往考校场去。她知道太后心急为端仪公主选驸马,才办了这场考校会,其余人只是陪衬遮掩而已。 走到南乾宫附近,忽然前面闪出个人。 来人一身墨青色锦衣金线绣纹饰,身量修长瘦削,世家公子衣着,却头上戴着一只黑纱帷帽。看起来十分怪异可笑。 卞姿和兰心戒备地挡在姜清焰身前。 姜清焰端详了一下:“秦文柏。” 对面之人冷笑一声:“你竟然看出是我!” 姜清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除了你脸烂了,谁还需要如此遮掩。” “果然是你!”秦文柏咬牙切齿道:“好啊,你竟敢对我下毒,我非告到太后面前不可。” 姜清焰有些无语:“时至今日竟还有人对本郡主说‘你竟敢’三个字?我有何不敢?” 秦文柏攥紧拳头,杀气腾腾的样子。 卞姿和兰心正想要叫侍卫,他却转身走了,许是心里忌惮姜清焰的毒。 “秦文柏,”姜清焰扬声道:“小心站上擂台时,风吹起面纱。我劝你还是扯下来,蒙在脸上稳妥些。” 卞姿和兰心忍不住笑声。 前面秦文柏身影愈发悲愤,并且加快了脚步。 “他为何会来呢?”姜清焰喃喃自语。 以秦文柏这种情况,他必是不会来才对。可他仍顶着一张烂脸来参加考校,是有什么不得不出现的理由? 第115章 秦小侯爷又丢脸了 翰林院士和御林军统领主持考校。 世家子弟们依次上场,自愿展示才学武艺。经史策论赋诗可以,拳脚兵刃功法亦可,唯独射箭不行。姜清焰觉得太后可能是被她那一箭射出心理阴影。 端仪公主神色端肃地坐在太后身边,但眉间眼底残存倦怠,脸色也略显苍白。她无意间瞥过来,见姜清焰在看她,神色蓦地一紧,扭过脸去。 武陵公主和祁辉公主坐在离姜清焰不远的地方,也在看端仪公主。 “四姐,我听嬷嬷说今日这场考校会是专门为三姐选驸马的。”武陵公主娇声中透着天真无邪。 她今年十四岁,总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懵懂模样。 祁辉公主讪笑一声:“人家是嫡公主,选驸马可以把所有世家子弟都召来,在面前文武比试任凭挑选。你我这样的,只能等着指婚,还得等着人家嫁出去才能轮到我们。” 祁辉公主今年已经十八岁,因为端仪公主迟迟不嫁,她序齿在后就只能干等着,生生等到标梅已过,心中怨愤至极。 “那我们也能在其中挑选中意之人吗?”武陵公主竟有几分雀跃。 祁辉公主瞥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明年才及笄,着急什么?” 武陵公主撅着嘴,四下张望,见到姜清焰朝这边看,兴奋地朝她挥手。 祁辉公主不悦地捅了她一下。 姜清焰不愿与人亲近,尤其是这几位公主,巴不得躲远些。考校已经开始了,她便将目光投向场中擂台。 内侍官报名字,应名者上擂台,展示策论书画,便由韩林院士裴修文出题点评。展示武艺,便由御林军统领孙兴达考校。 大部分世家子弟才能平庸,考校一整个上午,只有御史大夫之子柳经略,户部侍郎之子郎玉安,略胜众人一筹。 柳经略一手丹青妙笔,裴修文都拍案叫绝。 郎玉安剑法超群,孙兴达亦赞不绝口。 只是姜清焰觉得他剑法身姿都有些眼熟,不过并未在意,她视线越过层层身影,落在人群中头戴帷帽的秦文柏身上。 下一个,便到他上场。 台下响起一阵议论。 武陵公主娇细的声音钻进众人耳中:“四姐你看那个人,怎么戴着帷帽,是没脸见人吗?” 祁辉公主瞪她一眼,不止不想与她搭话,甚至后悔和她坐在一起。 都华卿蹙眉打量道:“秦小侯爷,为何作此打扮?” 秦文柏长揖道:“启禀皇上,文栢偶染疹疾,尚未痊愈,大夫叮嘱不能晒到日光。” 都华卿挥挥手,示意开始考校。 秦文柏不懂武功,请裴修文出题作画。裴修文便让他画一幅山水,一盏茶的工夫,作画完毕。 他提起画纸向上展示,画中是山间亭台,阶下桃花成林。亭子里立着一个女子,华服披帛身姿绰约,手中执一枝桃花。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能知晓是位美人。 画旁还提了两句诗:癸未春暮国寺中,人面桃花相迎红。 裴修文险些气死,这画不对题,诗不成诗,自己竟教出这等庸才,实在无颜面对众人。 第116章 冒出一心机男 裴修文强撑着点评了几句,多少留些面子给他。 皇上看了亦很无奈,可是秦文柏似乎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始终盯着太后身边的端仪公主。 只可惜,端仪公主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略带痴妄地望着齐颢然。根本没注意到他和他的画。 但太后却微微蹙起眉头,心中回忆着癸未年春暮,她曾到国光寺祈福,端仪公主随行。 她如此一想,画中之人越发看着像端仪公主。 这时候,旁边席棚里,姜清焰挪到武陵公主身旁坐下。 “咦,安阳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武陵公主眉开眼笑。 她身旁的祁辉公主,冷冷地往过瞥了一眼,嫌弃地扭过身子。 姜清焰冲她笑笑:“这里看得清楚。” 忽倏一阵风吹过,秦文柏帷帽和手中画纸都飘扬起来。裴修文打发他下台,话音未落,秦文柏的帷帽毫无征兆地翻了出去,“啪叽”掉在台上。 台下一片哗然。 秦文柏的脸上分明是抓痕,数道血红的印子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端仪公主,接触到她漠然的目光,然后慌忙去捡帷帽,无奈手上还珍而重之地拿着那幅画,一时有些窘迫。 姜清焰在武陵公主耳边说:“啧啧,秦小侯爷这一脸伤痕,不知是哪个女子下手这般狠!” 武陵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在一众窃窃私语中,娇细声音尤为突出:“小侯爷,你的脸是姑娘抓伤的吗?” 她说的话,就是众人小声议论的内容,被她这么宣扬出来,有好事者就跟着起哄。 “这哪里是起疹子,分明是被人抓伤的……” “小侯爷说说,调戏了谁家姑娘啊?” “怕不是哪位花魁娘子?” 众人一片哄笑。 最后,还是裴修文看不过去帮他捡起帷帽,秦文柏戴上帽子,抱着画仓皇地下了擂台。 姜清焰目光追随着他回到自己席棚里,嘴角微微翘了翘,一回头,就见都云谏正玩味地望着她。 心照不宣,只作不见。 时辰已近晌午, 都华卿便宣布考校暂且为止,让众人皆去休息用午膳,午后再进行后半场。 武陵公主一把挽住祁辉公主的胳膊:“四姐,咱们一起用膳,去你宫里还是我宫里?” 祁辉公主挣了两下没挣脱,只好认命。 “安阳姐姐……”武陵公主一回头,却见姜清焰已经走远。 南乾宫内安排了膳食,来考校的子弟不能出宫,便在这里用膳休息。 姜清焰不觉得饿,便带着兰心和卞姿走到一处僻静的凉亭,本想躲清静,没想到刚坐下便有人走了过来。 来人身影颀长,月白长衫青丝绣纹,腰间金丝嵌玉腰带,儒雅清俊的年轻公子,正是御史大夫之子柳经略。 “见过安阳郡主。”他从另一个方向来,见到姜清焰显出些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拱手为礼。 姜清焰略点点头:“柳公子。” 柳经略笑眼微弯:“在下本来想寻个清净处坐坐,一路走来只有这里合适,却不曾想安阳郡主先至一步。” 第117章 总有人想抢亭子 姜清焰慵懒地垂下眼,心中顿生不悦,他竟然想跟她抢地盘?! 一处亭子原本无甚要紧,可她一个姑娘家,凭什么让着他? 我就不走! “是吗?”姜清焰冷笑:“还真是巧啊!” 柳经略笑意愈深,缓缓颔首:“是,着实有缘。” 姜清焰淡淡道:“既然本郡主先至,那柳公子只好另寻去处了。我瞧着南乾殿西北角往前有处林子,那里凉快,不如柳公子去那边歇着。” 柳经略神色微微一怔,随即干笑道:“不必,若是安阳郡主不介意,柳某就在亭外站一会儿。” 他本来想进去说话的,没成想还未开口,就已经被姜清焰下了逐客令,只好委曲求全。 身后小厮扁扁嘴,我家公子忒惨了点儿! 姜清焰轻靠在亭柱上,眯着眼看外面阳光极盛地照下来,将柳经略整个人笼在刺目的光中,语气微凉道:“柳公子是端方君子,但毕竟男女有别,若被人瞧见少不得造谣生事,还是避嫌的好。” 柳经略无奈苦笑,拱手揖道:“是在下考虑不周,这便离去,还请安阳郡主勿怪。” 姜清焰点点头。 等他带着小厮走远,兰心“哼”了一声:“想跟我们主子抢亭子,挺大个人,还饱读诗书呢,这点事都不懂!” 卞姿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姜清焰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惬意清静。 只是,这清静还不消半刻,兰心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些惊喜:“信王殿下!” 卞姿也道:“拜见王爷!” 姜清焰睁开眼,见都云谏正走进凉亭,身后跟着谷羽。 “王爷怎么来了?” 都云谏摇着折扇,往凉亭内的石桌边一坐,放眼四周景色:“南乾殿里太吵了,想寻个地方清净一下,走了半晌,就这个亭子不错。” 姜清焰:“……殿下,此处我先来的。” 都云谏望着她:“那又如何?” 姜清焰无语:“孤男寡女在此处,不免惹人口舌,还请殿下换个地方。” 都云谏显出些许诧异,用扇子扫过卞姿、兰心和谷羽:“这些人你看不见吗,何言孤男寡女?还有方才郡主没听本王说吗,只有此处清净。” 他目光微凉,投向亭外:“这宫里还没人能驱赶本王。” 姜清焰:“……” 她此刻觉得,与眼前这个无赖相比,柳经略简直是个圣人。 兰心撇撇嘴,偷瞧姜清焰一眼,小声道:“王爷,您还是请,宫里人私下都传您与我们主子关系匪浅,有些话说得怪难听的……” 都云谏冷峻的脸瞬间阴沉:“何人谣传?” 兰心瑟缩了一下:“许多宫人私下传的,不知源头何处。” 都云谏目光扫过姜清焰,微微颔首:“本王知晓了。”言罢,便起身往外走。 兰心和卞姿福身恭送,无意间往外一瞥,见亭外柳经略方才站的地方,遗落下一块玉佩。 “咦,这玉佩是柳公子落下的吗?” 都云谏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哪位柳公子?” 第118章 可敢一试? 兰心道:“御史大夫柳大人的公子,方才也想跟我们主子抢亭子来着,被主子赶走了。” 都云谏双目微眯。 谷羽已经将玉佩捡回来。 都云谏拿过玉佩,放在手里打量一番,这是一枚双鱼吐珠玉佩,质地极好的美玉,上面还刻也有御赐标志,显然价值不菲。 他唇角勾起一抹比眼神还冷的笑,自语道:“真是下了血本,这玉佩本王拿走了,考校结束后,本王亲自还他。” 姜清焰懒得理会,都云谏不拿走,她也不会捡起来。 于是,淡淡道:“有劳殿下。” 都云谏走后,卞姿去寻了些吃食,三人用了些,便到了下半场考校的时辰。 上午考校是个人展示才学武艺,下午则是挑战形式,世家子弟们随意挑战,应战与否全凭自愿。 大家早知有这个环节,便提早做了准备。找关系好之人,相互约作对手,你来我往地相互展示一下擅长之艺。 互惠互利,和和气气。 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着实没有看头。 柳经略上场后,挑了户部侍郎的公子,仍是各赢一场的结果。 太后在端仪公主耳边低声道:“柳家嫡子才学出众,相貌也不错,你留意着。” 话音未落,忽然席棚里站起一人,对台上道:“柳公子留步,在下尚亦欢想请教一二。” 众人目光“唰”地聚了过去。 无聊半晌,终于有看头了,大家眼中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 尚亦欢是御林军左翊中郎将的儿子,他一身紧衬短打,显然今日是来考校武艺的,突然出来挑战柳经略,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经略怔了怔,抱拳道:“不知尚公子想挑战在下什么?” 御林军统领孙兴达威严道:“柳公子长文不擅武,你休要嬉闹。” 尚亦欢是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跳下席棚,边朝擂台走边说道:“那我便与柳公子比文。” 他从台侧一跃而上,抱着双肩笑望着他:“柳公子想比什么?” 规矩如此,被挑战者可以决定比试什么。 柳经略打量对面比他小三岁的少年,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跳出来挑战自己,但着实没将他放在眼中。 他笑笑道:“咱们只比一场,既然是比文,就由尚公子选题。” 尚亦欢也不推辞,抱拳称谢,然后目光四下扫过:“就比……记性如何?” 柳经略失笑,他三岁背百首诗,六岁读经史,不说过目不忘,千八百字的文章,看上两遍便能默出十之八九。 “尚公子,当真要比记性?” “岂有儿戏?” 柳经略点点头:“那恭敬不如从命,请教尚公子,如何比法?” “在下知晓柳公子熟读经史文章,若比默书,在下无疑自取其辱,不如我们换个新鲜的比法,”他抬手一指围着擂台搭起的席棚:“这里约莫有七八十人,我们请每个人将一件自己的东西拿在手上。你我各挑一侧看过,然后让他们将东西收起,由我们说出每个人方才手里的是何物。柳公子,可敢一试?” 第119章 高下立判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这倒是个新奇的法子,听起来很有难度,而且每个人都能参与其中,大家都跃跃欲试。 “这个好,就比这个!” 台下几乎是一水的赞同声音。 柳经略听完尚亦欢说的话,心下便是一沉,这种比法难度太大,自己毫无把握。可是此时想说不比已经来不及,只好咬了咬牙:“好,就按你说的比。” 尚亦欢面带微笑:“请!” 席棚中,众人自行调整位置,下人们插缝站立,露出脸和手里的东西。 甚至主位上三个人都参与进来。 两个人约莫平分了一下人数,以擂台正对的席棚为界,一人择一侧开始识记人和东西。 擂台中间燃起三炷香。 考校到现在,枯燥了整日,终于迎来最有趣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每个人脸上隐约都显出兴奋之色。 尚亦欢神情轻松,目光扫过众人,速度很快,几乎不做停留。 柳经略稍显严肃,眉心微微蹙起,认真地辨别人脸与东西。 香烧尽。 识记结束,柳经略脸色愈发凝重,目光仍在席棚中来回逡巡,反观尚亦欢神情淡然,漫不经心地捏着腰间丝绦甩动。 方才识记过程中,他显然余力过剩,早早就结束了观察,为了显得不那么自负,又佯装识记地扫了这边人们几眼。 姜清焰微微扬起目光,端详这个清秀少年,喃喃道:“这么自信,看来是赢定了。” 内侍官扬声宣布考校开始。 柳经略和尚亦欢轮流按顺序说出每个人手中的东西。前二十多人,进行得十分顺利,两个人能准确并迅速地说出。 从三十人往后,柳经略便开始出错,需要更长时间回忆。而他很大程度上是靠猜测,因为下人手执的东西,只那么几样,多有重复。 尚亦欢却十分从容,往往脱口而出,而且一次错误都没有。 其实此时已经高下立判,众人更多将期待集中到尚亦欢身上,都想知道他能否做到全部答对。 他一路指点着答过来,每说到一个人,那人便将藏于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展示,到最后一个席棚时,几乎每一次回答都会迎来一次热烈的叫好声。 柳经略显得已经疲惫不堪,但仍然坚持到了最后。 尚亦欢答出了他这侧所有人的东西,无一错误。 柳经略这边只剩最后一人——都云谏。 “信王殿下,方才手中……”柳经略蹙眉思索了一下,便道:“是国宝冰髓扇。” 尚亦欢在台角站着,挑了挑眉。 都云谏看见了,将目光转向他:“你说。” 尚亦欢瞥了眼柳经略,冲上拱手道:“回王爷,我方才恰好扫了一眼,印象中王爷手中拿的是……一片金叶子。” 都云谏垂眸一笑,压在桌面的手掌向上一翻,夹在两指之间的果然是一片薄如蝉翼,光泽闪闪的金叶子。 座下一片吸气声。 因为大家都以为是国宝冰髓扇,都云谏扇子不离手,所以很容易令人先入为主。 第120章 醋劲大发 姜清焰看着那片叶缘锋利的金叶子,一眼就认出来,是那日马车上她用来割开顾锦衣手腕的东西。 这么锋利的东西随身戴着……是当暗器吗? 早在两人准备比试之时,御林军统领孙兴达的府邸,便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宫中送来,一位与孙梦英交好的女史写的。 丫鬟将信交给孙梦英,她看了几眼,便蹭地站了起来。 信中说,今日考校大会,端仪公主看中户部侍郎之子郎玉安,准备招他为驸马。郎家已经应允。 郎玉安与孙梦英年少相遇,情投意合,早就私定了终身,两家父母也知晓此事,只待来年上报太湖黄册库,为二人准备婚事。 只是此事并无几人知晓。 孙梦英一看信,顿时急了,立即出府直奔皇宫。她父亲是御林军统领,她进出有腰牌,入宫之后,便朝南乾宫考校场走去。 …… 此时比试结束,尚亦欢冲柳经略抱了抱拳:“柳公子,承让!” 柳经略自己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虽然狼狈,但还是强撑着风度,回了个礼:“尚公子,技高一筹!” 两人刚下擂台,忽然一道人影风般掠进考校场。 孙梦英目光在席棚中扫过,一眼便看到郎玉安。 场边有为考校武艺准备的兵器架,她上前一把抽出一柄剑,纵身跃上席棚,拔剑便向郎玉安刺去。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席棚中人尖叫着躲避,郎玉安手无兵刃,只得纵跃闪躲:“梦英,你这是做什么?” 孙梦英凶神恶煞一般,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剑风凌厉,出招凶狠,仿佛真想一剑要了他的命似的。 都云谏冷眼望着对面的混乱,唇畔隐约有一丝似笑非笑的快意。 孙梦英很快被冲上来的侍卫制服。 孙兴达亲自带着侍卫来到她面前,抬手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你疯了吗?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胡闹!” 孙梦英被押到皇上面前,连郎玉安一同跪在下面。 “皇上开恩!”孙梦英伏地磕头:“臣女并非有意冒犯天威,只是一时伤心欲绝,才犯下大错。” 都华卿扫了眼她身旁的郎玉安:“为何伤心?” 孙梦英涕泪横流:“臣女与郎玉安早有婚约,可如今他却要悔婚另娶他人……” 郎玉安惊愕道:“我何时要另娶他人?” 孙梦英抬起头,满脸泪水映着凶光:“你不是被人家公主看上了,马上要做驸马了吗?” 郎玉安一脸懵然。 座下一片安静,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微妙的表情。 考校大会是端仪公主的选婿大会,此事大家心照不宣,突然被这样当众揭露出来,众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端仪公主窘迫难当,眼圈发红,几乎委屈得要落下泪来。 身边太后脸色阴沉似水,目光锐利地盯着孙梦英。 孙兴达在一旁,几乎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女儿,慌忙上前拱手揖道:“小女不知受了何人蒙骗,闯下弥天大祸,还请皇上恕罪!” 第121章 郡主不是你能肖想之人 都华卿沉吟着,正考虑要如何处置孙梦英,一旁的都云谏却开了口。 “孙家小姐和郎公子早有婚约啊,”他轻笑道:“这是好事,为何不早早上报太湖黄册库?” 此刻,立在台下的孙兴达,和远处席棚之中的户部侍郎同时一哆嗦。 大兆有规矩,重臣互结姻亲,督察院要清查双方是否有结党之嫌,这一过程中,难免牵扯出一些旧事。 没人能一辈子不犯任何错,身居高位,总有些时候不得已。 所以上报太湖黄册库之前,两家都会积极打点,督察院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孙梦英当众猝不及防地公布了婚事,孙郎两家还来不及打点。 “既然孙小姐和郎公子两相情愿,又都到了婚娶的年纪,便不要再拖了。”都云谏笑得温和:“传令下去,督察院即刻清查孙郎两家,将所有查证呈到御前。若无问题,本王给你们做主婚人。” 孙兴达和郎侍郎如遭雷劈,却只能强撑着行礼谢恩。 都华卿看了眼都云谏,既然他已经如此说,就不能再追究孙梦英搅闹考校场之罪,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命孙、郎两位大人,各自将子女带走。 考校大会到此结束。 众人意犹未尽地讨论着散场。 端仪公主早就如坐针毡,都华卿宣布结束,她立即转身离去,连太后都没有理会。 柳经略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忽听背后有人唤他:“柳公子留步。” 他一回头,见都云谏朝他走过来,说话的是跟在他身后的谷羽。 “信王殿下!”柳经略拱手长揖。 都云谏来到他面前,面色冷峻地垂下目光:“这是柳公子的吗?” 柳经略一抬眼,见他手中的双鱼吐珠玉佩,登时一愣。 这是他故意掉在凉亭那里的,就是希望姜清焰能发现,然后给他送回来,借此与她来往。 就算她没有拾起玉佩,他也能隔日以寻玉佩为由,登门拜访。 可是……如今这玉佩却在都云谏手上。 “这是御赐之物,若是遗失,可是大罪。”都云谏声音平淡,却像数九寒风一样吹进他心里。 柳经略再拜:“多谢信王殿下拾到,在下今日不小心将其遗失,正在心急……” 都云谏打断他:“柳公子聪慧过人,但需知天外有天,莫要存不该有的心思。安阳郡主不是你能肖想之人。” 言罢,将玉佩拍在他胸前。 柳经略手忙脚乱地接住玉佩,都云谏已扬长而去。 姜清焰走出南乾宫,刚拐过宫殿墙角,就看到齐颢然站在那里。 “郡主!”齐颢然笑着走过来:“正好我要去拜访荣太妃,顺路一起走!” 荣太妃是齐颢然的表姑姑,他偶尔进宫会去问安。 姜清焰淡淡扫他一眼:“本郡主要去御花园,不顺路。” 齐颢然抬头看天,夕阳残血染了半边天空,疑惑道:“天快黑了,郡主去御花园作甚?” 姜清焰刚要说你管得着吗?一个小宫女出现,对二人福了福身:“拜见郡主,齐公子,公主有请公子!” 第122章 齐颢然心思不纯 齐颢然面上顿显尴尬,他瞥向姜清焰,似乎想解释什么。 小宫女打断道:“公主等着呢,请齐公子速速与我来。” 姜清焰面无表情道:“齐公子快去,别让端仪公主久候。” 齐颢然无奈地揖了揖,与姜清焰道别,跟着小宫女离开。走出不远,他忽然一怔,姜清焰怎么知道是端仪公主找他?莫非她听说了什么? 如此一想,心中不免愈发不安。 一进寝殿,端仪公主便从窗前转过身,双眼微红似刚刚哭过:“齐……公子,烦劳你前来,请坐!” 年少时,她总是唤他齐哥哥,如今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齐颢然看了看一旁的桌椅,没有过去:“公主,不知何事唤微臣前来?” 端仪公主听他这般疏离的称呼,心中热切顿时凉了不少:“许久未见,齐公子自夫人过世便不入宫,不上朝,难得今日相见,怎么竟不愿与本宫说上几句话?” 齐颢然垂首:“微臣不敢。” 端仪公主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今日考校大会,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齐颢然装糊涂:“不知。” “是太后为了给我选驸马。”端仪公主声音微颤,又红了眼圈:“本宫二十有一尚未婚配,沦为京城笑柄,太后心急这才召来众家子弟,让我挑选。” “公主年华灿烂,身份高贵,嫁娶之事随缘而至,何以沦为笑柄?公主多虑了!” 端仪公主听他如此推诿回避之词,心中愈发悲愤:“那齐公子觉得今日考校场上,哪位公子可为本宫良人?” 齐颢然目光低垂,盯着地面:“柳经略出类拔萃。” “啪”一声响,瓷片飞溅。 端仪公主将茶盏砸在齐颢然脚下,摔了个粉碎,虽然热水茶叶溅到他衣摆和鞋子,但他纹丝未动。 “别再与本宫装傻,你当知我叫你来的目的。” 大宫女花意悄悄屏退所有下人,殿中只剩下端仪公主和齐颢然。 “公主,你我虽有年少之谊,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臣娶了周家女,公主也当忘记前尘,寻良人相守。”齐颢然沉声恳切。 端仪公主声音悲切:“为何呀,齐哥哥?当初你也是迫于周家威势才娶周素宁,可她已经死了,你为何不愿与我重新来过?” 齐颢然道:“微臣是真心爱着夫人的。最初,确实是迫于周家威势成亲,但婚后微臣便将心放在夫人身上,想要与她一生相守。谁知……” 端仪公主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当初还请旨让她为我试药……” 齐颢然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是唯一能保住夫人的法子。” 端仪公主踉跄后退,撑住桌子才没有摔倒。 齐颢然没有多待,唯恐被人知晓,传出谣言。 回到平璋侯府。 齐侯爷正在正厅等着他,一进门便问道:“听说你被端仪公主请去了,她还是对你余情未了?” 齐颢然点点头。 齐侯爷面色冷沉,捋着颌下青须道:“你该知道,皇家大权旁落,公主的爱慕与平璋侯府并无助益……” 齐颢然正色道:“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知道谁才能助侯府恢复昔日荣光。” 第123章 孙家倾覆 棠梨院。 考校大会结束的第二天傍晚,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姜清焰刚拔毒结束,骆莲川正在收拾医箱,兰心就敲门进来。 “主子,孙家和郎家出事了!” 姜清焰看她兴奋的样子,宠溺地笑笑:“先给骆大夫倒杯茶。” “是!”兰心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端给骆莲川:“昨日信王殿下让督察院即刻查清两家既往,结果这么一查不要紧,查出好多乌七八糟的事。听说皇上震怒,已经将孙大人革职下狱,郎大人连降两级。” 姜清焰并不意外,昨日都云谏下令即刻清查孙郎两家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家铁定要倒霉。 都云谏看起来和颜悦色,定是震怒于孙梦英冒犯天威,搅闹考校场,才会下了那样一道相当于催命符的命令。 兰心捂着嘴嘻嘻的笑:“这下孙小姐和郎公子的婚事也吹了!” 骆莲川奇怪地看她:“你为何如此高兴,他们是你的仇敌?” “没错!”兰心郑重点头:“那个孙梦英找我家主子麻烦,就是兰心的仇敌。看到她倒霉,我自然高兴。” 姜清焰眉梢微挑。 兰心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孙梦英刚在清凉宴上挑衅于她,转眼就落得这般凄惨境地,并且连带整个孙家一起倾覆,就连心上人也受累不少。 这是巧合吗? “是何人告知孙梦英,郎公子被选做驸马的?”姜清焰问道。 兰心道:“宫中一位女史,她写了封信给孙小姐,但是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 摆明是有人故意设局,姜清焰抬眼看她:“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兰心摇摇头:“那就不太清楚了,似乎刑部接手此事,或许还在调查。” 姜清焰垂目思索一下:“去打听一下,顶替孙统领上任者何人?” 兰心领命而去。 骆莲川收拾好东西,将药箱背了起来,姜清焰叫住他,问道:“骆大夫在太医院,可被人为难?” 骆莲川总是副不理俗事的表情:“何为为难?不与我说话,不排我当值,不给我药材……” 他极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摇头:“这些皆不算为难。我乐得清静,本也不愿与那些人为伍。” “没人对骆大夫恶言相向,或是举止粗鲁?” 骆莲川道:“他们不敢。” 太医院皆知骆莲川是都云谏送进来的,就算顺郭思明之意孤立排挤他,也断断没人敢真欺负到他头上。 姜清焰安心些许,又道了谢。 “王爷让我转告郡主,乞巧节姑娘们都结伴出游,外面热闹得很,郡主若是有兴趣,也出宫去转转。”骆莲川道。 姜清焰淡淡道:“也请骆大夫替我转告王爷,我不爱热闹,不打算出宫转转。” 骆莲川是个合格的传话者,只负责将话带到,一点游说的作用也不起。点点头,便开门出去了。 与此同时,都云谏下朝往宫外走。谷羽来到他身边,低声道:“禀王爷,给郡主下毒的嬷嬷找到了。” 都云谏脚步一顿。 第124章 当众杖毙 当年姜清焰刚入宫,年纪尚小,有位嬷嬷近身照顾她起居。 一年前嬷嬷被调走,之后姜清焰就没再见过她。 后来知道自己被人下毒,姜清焰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个嬷嬷,便拜托都云谏调查。 都云谏转过头:“查证属实?” 谷羽道:“此人是太后的心腹,当年郡主刚入宫,她便经太后授意,向郡主饮食中下药,约有两年之久。” “如今人在何处?” “尚服局。从郡主那里离开,她便入尚服局做了掌事。” “呵,倒是个清闲的好差事。”都云谏微微扬起头,脸色冷峻:“走,去尚服局。” 尚服局。 一进院子,便听到女官们的说笑声。 都云谏走路带风,径直走到正堂门口,锋凛的目光扫过堂中三个女官,其中一个年纪偏大,应当就是那位嬷嬷。 三个女官急忙起身下拜:“拜见信王殿下!” 谷羽冷声道:“哪个是扈春娘?” 年纪偏大的女官应声道:“我,我是。” 都云谏垂下目光:“带走。” 谷羽上前不由分说,将嬷嬷胳膊拧到身后,押着就往外走。 出了尚服局,都云谏吩咐侍卫将内务府总管常弘义叫来。 不多时,常弘义小跑着来到面前。 都云谏负手立在阳光下,颀长身姿却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召集所有不当值的宫人到勤政殿前去。” 常弘义长揖道:“是!” 三炷香的工夫。 殿前空旷之地聚集了数百人,内侍、宫女、嬷嬷们整齐列队,放眼望去人海浩荡。 都云谏搬了把椅子,坐在长阶之上。身旁跪堵住嘴,涕泪横流的扈嬷嬷。 常弘义手持浮尘,威严立在人群前:“宫里的规矩大家都知晓,每个人都是从教习司和首领内官手下熬过来的,犯口舌是什么罪过,你们心里都清楚!” “奴婢就是奴婢,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今日奉信王殿下之命,处置这个私下议论主子的奴婢,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好生瞧着,给我打!” 两个内侍将扈嬷嬷按在地上就打,灌了铅的庭仗,落在身上就是皮开肉绽。很快她背后鲜血染透了衣裳,痛苦的呜咽声在众人头上回荡。 许多人闭着眼睛不敢看,有胆小者随着仗责声,一下下哆嗦。 “这就是背后嚼舌头的下场,往后管住自己的嘴,否则下一个就是你们!”常弘义道。 宫人齐声应道:“多谢公公教诲!” 都云谏坐在旁边,看着扈嬷嬷活活被打死,眼睛都没眨一下。 昨日考校大会,兰心说起宫中有人私下非议姜清焰与他的关系,他便做了个打算,正好查出下毒之人,便借由她杀鸡儆猴。 经此一事,宫中再无人敢私议都云谏,他与姜清焰的是非也就此烟消云散。 在众人看来,一个女官只因说了几句主子的闲话,就被当众活活打死,都云谏着实是个冷血残忍之人。 对此,都云谏向来一笑置之。 荡平朝堂,收拢政权,必然腥风血雨。贤名要留给皇上,恶人只能由他来做。信王酷烈之名也非一日两日了。 第125章 乞巧节之约 信王当着全宫的面,杖毙了尚服局一位女官。 这消息顷刻就传遍宫中。 兰心绘声绘色地将听来的场面讲给姜清焰,陈小全都在一旁搓胳膊:“听着都疼!” 姜清焰拿起茶盏又放下:“那女官姓扈?” 兰心点头:“是,尚服局的。大家连她说了什么闲话都不知道,信王殿下也没说,直接就让人把她打死了。” 姜清焰忽然笑了一下:“她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兰心、陈小全:“啊?” 姜清焰自言自语道:“只怕只有太后知道这位扈女官是因何惨死。” 正如姜清焰所说,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摔碎了茶盏。 她知道都云谏定是查出扈嬷嬷就是当年下药之人,所以找了个借口将她杖毙。 他心知肚明扈嬷嬷是她的人,却丝毫不留情面,甚至特地召集全宫奴婢,当众将她打死,分明是在打她这个太后的脸。 “母后,消消气。”端仪公主小心翼翼地劝慰道。 太后冷厉地瞪了她一眼,一句没用的东西冲到嘴边,但顿了顿,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她闭上双目,叹了口气,再睁开眼睛已尽是无奈疲惫:“明日是乞巧节,哀家已派人知会秦小侯爷在临月河等你,你们好好相处,尽早成婚。” 太后原本是看中柳经略和郎玉安的,两人皆是出类拔萃的才俊,家族在朝中也有实权。 无奈郎玉安与孙梦英私定终身,而且郎侍郎如今已被连累得降了官职。 而她派人调查柳经略,发现他对姜清焰有意,私下已经在接近她。 太后气得七窍生烟,虽然不甘心,但眼下剩下的只有秦小侯爷——秦文柏。 此人虽不怎么出色,但胜在对端仪公主痴心一片。 “那幅画的事,哀家已经派人查清楚,他确实在国光寺见过你,自那便放在了心上。”太后道:“秦家虽然势微,但只要他真心待你好,哀家也就不多求什么。” 端仪公主急道:“母后,我不想……” 太后瞪眼打断她:“什么不想,如今还由得你想不想?休要存什么痴心妄念,否则你这一生都要赔进去,人家也未必领情!” 言罢,太后拂袖而去。 端仪公主呆坐在原地。 翌日,姜清焰正在屋里看医书,兰心在一旁打扇。 卞姿走进来,禀报道:“郡主,祁辉公主和武陵公主在外求见。” 姜清焰抬起眼:“她们来做什么?” 卞姿道:“说是邀郡主一起出门游玩。” 姜清焰垂下眼:“不去。” 卞姿福了福身,转身而去。 片刻后,外面传来武陵公主娇细又不知分寸的声音:“安阳姐姐,我和四姐来找你玩了!” 卞姿的声音:“五公主,郡主她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祁辉公主阴阳怪气道:“安阳郡主如今架子真大,咱们正儿八经的公主要见她,还得被下人挡驾。” 武陵公主喊道:“安阳姐姐,安阳姐姐……” 姜清焰放下书,神色冷淡道:“进来!” 第126章 邀请出游 武陵公主一身娇嫩的粉锦罗裙,发髻簪着东珠步摇,显得天真烂漫:“安阳姐姐,你身体还好?” 祁辉公主碧色罗裙,衬得肤白如雪,端庄华贵,冷睨姜清焰一眼:“呵,分明好好的,让奴婢推说身体不适,故意摆架子给我们看。” “我身子不适,你们仍执意邀我出去玩,硬闯进来,拦都拦不住……”姜清焰冷冷一笑。 祁辉公主讪讪地扭过脸去。 武陵公主装傻道:“安阳姐姐,既然身体没什么大碍,便和我们一道出宫走走,今日可是乞巧节,外面一定非常热闹!” “太热闹的地方两位公主不便去。”姜清焰道。 武陵公主脱口而出:“无妨,咱们去临月河……” 祁辉公主捅她一下,她才惊觉失言。 姜清焰就知道她们定是带着目的来找她的,两人没安什么好心。 “你们去临月河作甚?” 武陵公主“嘻嘻”一笑:“去游船啊,今日很多官宦小姐都会去游船,岸边有许多青年才俊赏秋作诗……” “我问‘你们’去做甚?”姜清焰加重了语气,目光凛然地望着她们:“若是不说,那本郡主就是身体不适,恕不奉陪。” 祁辉公主恼怒地转过脸:“我们俩好歹是公主,你一个小小郡主竟敢对我们无礼……” 姜清焰扬了扬眉头:“如何?卞姿,轰出去!” 卞姿冷脸顿沉,上前推搡二人:“两位公主请!” 武陵公主连忙摆手:“别别别,我说!安阳姐姐,我和四姐听说三姐今日要出宫去临月河相亲,心里好奇边想跟去看看,又……” “又怕惹恼端仪公主,所以拉我去背黑锅。” 武陵公主不好意思地笑笑。 “相亲?”姜清焰垂下眼睫,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即抬眼一笑:“走,如此有趣之事,怎能错过?” 姜清焰站起身:“二位外间稍后,我换件衣裳。” 祁辉公主恶狠狠剜她一眼,拉着武陵公主出去。 姜清焰让兰心和卞姿替她更衣,染桃花水蓝锦裙罗纱披帛,金丝宝蓝束腰,衬得体态婀娜,身姿飘逸。 “卞姿,告诉信王殿下我与二位公主往临月河去。” “兰心,想办法通知齐颢然,端仪公主去临月河与男子幽会。” 卞姿和兰心齐声应道:“是!” 水搅得越混越好,够乱才能趁机下手,说不定今日能有大收获。姜清焰望着镜中自己,缓缓翘起唇角。 秋日金阳。 临月河上波光粼粼,许多游船来往,时而飘出丝竹之声。 乞巧节这日,闺阁女子大多出门游玩,年轻男子们便在街市或郊外、河边逗留,希望能邂逅佳人,得一段姻缘。 姜清焰一行租游船,在河上缓缓漂流。 她上了船便进里面喝茶吃蜜饯,任由两位公主趴在船舷上寻找端仪公主。船前行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低低的惊呼声。 “看,那不是三姐吗?” “她身旁的是谁,好像是秦小侯爷!” 第127章 游船相遇 船朝端仪公主那边驶去,姜清焰也从里面走出来。 很快,两条船并行,相隔两丈来远。 武陵公主挥手叫道:“三姐,你怎么在这里呀?” 端仪公主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她身旁的秦文柏也十分尴尬。 “你们为何在此?”端仪公主目光阴沉地扫过船舷边三人。 “今儿是乞巧节,安阳姐姐说外面很热闹,便提议与我和四姐出宫游船。”武陵公主笑容纯真:“原来三姐也要游船,怎么不早与妹妹们说,如此也可一道同行!” 祁辉公主惊讶地看向她。 姜清焰却没什么反应,微微翘了翘唇角,低语道:“你倒真不客气!” 武陵公主偏过头,小声说:“安阳姐姐既然跟来了,就是同意背锅了嘛,好人做到底!” 端仪公主和秦文柏都看向姜清焰,仿佛这场“偶遇”是她捣的鬼。 “二位怎么在一条船上?”姜清焰漫不经心地问道:“莫非是……碰巧遇到?” 秦文柏窘了窘,急忙附和:“对对,刚好遇到端仪公主。” 武陵公主掩嘴“噗呲”一笑,十分刻意,对面二人愈发窘迫。 临月河畔,聚集许多人,这两条船隔空对话十分惹人瞩目。 端仪公主忍无可忍,转身进了船内。秦文柏冲对面拱了拱手,也跟了进去。 “船家,靠到对面那条船上去。”武陵公主欢快地叫道。 两条船中间搭上跳板,姜清焰三个人走了过去。 一进船内,端仪公主怒目而视:“谁让你们上来的,马上回去!” 武陵公主摆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一屁股就坐到她对面:“三姐你为何发脾气?秦小侯爷都上得你的船,为何我们上不得?” 一句话把端仪公主问得面红耳赤。 秦文柏见此情景,只好打圆场道:“既然这么巧遇到,不如就一起游船,人多也热闹。” 闻言,祁辉公主和姜清焰便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端仪公主狠狠瞪他一眼。 姜清焰扫了眼桌上酒菜,淡笑道:“二位好兴致,在船内对饮。偶遇还能备好酒菜,连杯盏都是双份的,真是好巧啊!” 武陵公主在旁边夸张地附和。 端仪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秦文柏恼怒道:“你给我闭……”,嘴字还未出口,被姜清焰一个冷凛眼神扫过来,瞬间就没看来声息。 “秦小侯爷脸上的伤还未好,阳光如此毒辣还出门,仔细留下疤痕。”姜清焰声音比眼神还冷。 秦文柏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抹了抹脸颊。 武陵公主哪肯放过他,拉开他的手,边追问是何人抓伤他的脸,边无情取笑。 秦文柏窘迫不堪。 端仪公主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愈发厌恶,蹭地站起身冷声道:“你们游船,我要回去了。”言罢,往船外走去。 秦文柏急忙起身追出去。 姜清焰喊出他,抄起旁边帷帽扔过去:“阁下尊容,还是莫见人的好。” 秦文柏接住帷帽,又羞又恨,但想到晒日光会留疤,又不得不戴上。 第128章 落水 “公主!” 秦文柏追到船外:“我在天鸿楼定了酒菜,眼看也快到晌午,不如我们去那里坐坐?” 他盼了许久才等来与心上人相处的机会,自然十分不舍得她这么快回宫。 端仪公主对他并无好感,被武陵公主她们一搅合,更是心烦意乱,看秦文柏愈发不顺眼。 “你以为她们真是凑巧遇到我们?你以为她们会让我们离开不硬要跟去?”端仪公主恼恨地瞪着他:“还吃什么吃!” 秦文柏皱眉:“公主是说她们知道我们在这里,特地来寻我们。” 端仪公主没搭理他。 秦文柏心中生恨,定然是姜清焰专门与他过不去,才携两位公主来破坏他和端仪公主幽会。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此刻恨不得撕碎了姜清焰。 这时,船内三人也走了出来。 “三姐,别走嘛,你若此时便回宫,如何向太后交代呢?”武陵公主眨眨眼睛,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尖利如刃,专往人软肋上扎。 端仪公主脸白了白,原来她们什么都知道,就是故意来嘲笑戏弄她的。 祁辉公主抱着肩,满眼嘲讽:“是啊,三姐还是从了太后之命,早些嫁出去!莫要一直挡路,四妹如今已十八岁,可不想最终蹉跎成三姐这般境地……” 说着不屑地瞥了眼秦文柏:“最终只能下嫁庸才。” 端仪公主恼羞成怒,上前给了祁辉公主一巴掌。 祁辉公主哪肯吃亏,尖叫一声,扑上去与她厮打起来。 武陵公主抱头尖叫,嘴里嚷嚷着“别打了,别打了!”脚下却飞快远离。 船上乱成一团。 岸边百姓都被吸引了目光,他们是不知船上扭打在一起的是当朝两位公主,不然这热闹看得会更加有激动。 姜清焰站在船尾,任河风轻拂发丝,十分悠哉地旁观这出闹剧。 秦文柏试图拉架,可是男女有别,两位又贵为公主,他一时不知从何下手。余光瞥见姜清焰站在一旁幸灾乐祸,顿时怒从心头起。 怒气冲冲地来到姜清焰面前:“卑鄙下贱……” 他话刚出口,姜清焰就冷笑一声,截过话头去:“张口卑鄙,闭口下贱,秦家家风果然粗鄙,难怪养出你姑姑那样的女子,私逃离家上赶着给人做妾。” 秦文柏怒不可遏:“你……” “你什么?”姜清焰步步向前,逼得秦文柏步步倒退:“你要才华没才华,要权势没权势,如今连脸都没了。端仪公主打心里看不上你,若非迫不得已,她只怕连看你一眼都觉得厌恶……” 眼看秦文柏已经退到厮打的二人身边,姜清焰眸光倏地一凛,飞起一脚朝他小腹踹去。 她用了十成力气,落脚时抓住身边栏杆才没有坐倒在地。 秦文柏猝不及防,连退几步撞上端仪公主,直接将她从船上撞了下去,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船板上。 “救命,救……” 端仪公主猝然坠河,灌了好几口水,险些呛昏过去,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浮上水面。 第129章 把他扔进河里 姜清焰站在船舷边,若无其事地望着河里挣扎的端仪公主。 秦文柏吓傻了,半晌才站起来,趴在围栏边往下望:“公主,别怕我来救你……” 话虽如此说,但他也不识水性。好在已经围观百姓跳下水,朝端仪公主游去。 船家放下搭板,秦文柏过去帮手,合力将端仪公主拽上了船。 她浑身湿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秦文柏上前想要安慰,却被又羞又恼的端仪公主一把推开:“离我远点,你竟敢谋害本宫……” “不是我,”秦文柏慌张地解释:“是安阳郡主,是她将我踢倒才撞到公主的!” 经方才这一闹,姜清焰原来那只船飞快地追了上来,兰心、卞姿,还有两位公主带来的宫婢,一起跳上船。 众人见端仪公主这般狼狈模样,都在暗自窃笑。 端仪公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死死抱着自己湿透的身子。她自己的宫婢被留在岸上,此刻,连个给她披衣遮体的人都没有。 “安阳郡主,”端仪公主红着眼,咬牙切齿地盯着姜清焰:“你谋害本宫,咱们回去找太后和皇上评理,镇南王府也保不住你!” 姜清焰神色淡然,等她说完,回头冲卞姿和兰心使个眼色:“拿下秦文柏。” 两人动作极快,卞姿一下就闪到秦文柏身后,出手反拧着胳膊,将人踢跪在船板上。 姜清焰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害端仪公主落水……” “公主落水你不救……” “反倒攀扯诬陷本郡主……” “无勇无德……” “不仁不义……” 她每说一句话就抽秦文柏一耳光,响亮的掌掴声一下接一下,将满船人都打得呆在原地,不敢出声。 秦文柏有心反抗,却发觉自己手脚使不上力,转眼就被抽得嘴角流血。 姜清焰打累了,对卞姿和兰心扬了扬下颌:“扔下船去。” 满船的宫婢都手无缚鸡之力,而且都是武陵公主和祁辉公主的人,根本没人上前阻拦,众人眼睁睁看着,卞姿和兰心将秦文柏推下了船。 “扑通”一声巨响,秦文博落进水里。 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明目张胆的杀人啊! 两位公主都吓傻了眼,宫婢们更是瑟瑟发抖。 姜清焰莲步轻移,姿态端雅地走向端仪公主,把她吓得连连往后挪:“你,你要作甚?” 姜清焰俯下身,望着她惨白惊恐的脸,忽而一笑:“安阳替公主报仇。” 此时,已经有人将秦文博救上了岸。他入水后,被冰冷的河水一激,发现手脚恢复知觉,挣扎着浮上水面,然后就被人拖到岸边。 姜清焰有分寸,如此多人围观自然有人救援,将秦文博扔下水,多半是出于羞辱,也叫他吃些苦头。 她直起身,看到船上这些人被吓成这样,心情十分畅快:“端仪公主落水受了惊吓,想必是不能继续游玩了,船靠岸,送公主回宫。” 她目光扫过河岸,有些失望,齐颢然竟然没来。 第130章 说到做到 船靠岸。 姜清焰在岸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都云谏站在人群前面,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船上之人陆续下来,三位公主上前见礼:“拜见七皇叔。” 都云谏让人拿了件衣裳给端仪公主披在身上。 姜清焰走在最后,隔着三人福身道:“见过信王殿下。” 秦文柏已经昏死过去,都云谏派人将他送回秦公府。 “好好的出来游船,怎地都往水里掉?”都云谏端起长辈的架子:“还好人没事,往后可要当心些。” 端仪公主回头指着姜清焰:“本宫与秦小侯爷落水,皆是安阳郡主所为。方才大家都亲眼看到了,是她将秦小侯爷推入河中!” 都云谏脸色微沉,目光扫过两位公主和一群宫婢,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端仪公主见此情景,气得浑身哆嗦:“你们……好,你们不作证也无妨,此处这么多百姓看到了,容不得她抵赖!” 姜清焰若无其事,仿佛说的不是她一样。 都云谏垂下眼帘,随即轻笑一声:“方才本王就在此处,船上发生的事都看到了。安阳郡主与秦小侯爷堂兄妹之间相互打闹,无伤大雅。” 他看向姜清焰,抬手点指她:“不过安阳确实过分了些,下回注意。” 众人目瞪口呆。 都将人扔下河了,还叫相互打闹?竟然无伤大雅? 这岂是“过分”二字能够承担的? “时近晌午,你们都饿了,跟七皇叔去用午膳。”都云谏轻描淡写地应付了端仪公主的指控,对她们道:“走,临月河附近就有家不错的酒楼。” 端仪公主阴沉道:“端仪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宫。” 都云谏打量她,点点头:“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端仪公主拂袖而去。 祁辉公主和武陵公主想要推辞,她们是真的害怕了。姜清焰之前做的事,她们也知道,但真没想到她对秦文柏下毒手,连眼都不眨。 而这无法无天的行径,竟有都云谏做靠山。 她俩诓姜清焰出来,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都云谏略带锐光的眸子看向二人:“怎么,不愿与七皇叔一起用膳?” 两位公主摇头如拨浪鼓:“饿了,饿了,快走七皇叔!” 都云谏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祁辉公主,武陵公主非常自觉地往前走去。都云谏走到姜清焰身旁,轻声道:“他怎么得罪你了,发这么大火?” 姜清焰眨眨眼:“秦小侯爷?他今日并未得罪我,我只是了却那日未完之事罢了。” “未完之事?”都云谏微微蹙眉,随即恍然想起,那日姜清焰大闹秦公府,自己早去了一步,她说若他不去,便要将秦文柏毒打一顿,扔进护城河。 姜清焰已经提步往前走去,都云谏望着她的背影,赞赏地点点头:“好姑娘,真是言出必行!” 谷羽满脸震惊。 王爷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今日风大闪了脑子? 谷羽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人的理解,好像和他家王爷不太一样! 第131章 酒楼吃饭,冤家路窄 都云谏一行找了家临街的酒楼。 正值晌午,宾客满座。 祁辉公主刚想说“没位子,不如回宫”,掌柜的就迎了出来,恭敬地赔笑道:“信王殿下,桌子给您留好了,您各位二楼请!” 酒席也似乎早就备好,四人入座没多久,菜肴便上齐了。 姜清焰扫了一眼,皆是自己喜欢的菜。想起都云谏之前托骆莲川传话,让她乞巧节出宫转转。 莫非她拒绝之后,他仍准备了这桌酒菜? 武陵公主先给自己倒了杯酒,暗红清亮的酒液,细嗅还有丝丝果香甜味,浅呷一口:“哇,这酒真清甜!” 她母妃管得严,从不让她喝酒。武陵公主虽然在宫里也偶尔偷喝,但倒了外面还是忍不住馋嘴。 祁辉公主白她一眼,自顾自地吃菜。 都云谏倒不怎么吃,手里摇着冰髓扇,偶尔瞥一眼窗外街面。脸上虽无甚显露,但眼中却纠缠着重重思绪。 “七皇叔,你这扇坠子究竟是何人所赠?”武陵公主忍不住好奇。 自从那日都云谏在清凉宴上,说这是友人所赠,价值连城之后,众人便纷纷纭纭地猜测起来。 都云谏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瞥了眼姜清焰。 她充耳不闻,依旧姿态优雅地夹菜。 见都云谏不说话,武陵公主堆出一脸好事的笑容,凑过去问道:“是未来七婶婶送的吗?” 都云谏似笑非笑地垂下目光,手里扇子缓缓摇动:“谁说得准未来之事,你问本王,不若去问算命先生。” 武陵公主悻悻地退回去:“故意吊人胃口,我看八成就是姑娘送的!那个姑娘也真是奇怪,竟然送个几分钱的摊货给你,她难道不知七皇叔的身份吗?” 祁辉公主道:“应是不知晓,否则定然送不出手。” “与身份有何关系?心意无价。”都云谏转过头,黑曜石般的眸子含着明澈笑意:“安阳说呢?” 姜清焰筷子一停,抬起眼道:“赠扇坠者若是知道殿下将它系于国宝冰髓扇上,估计也会觉得万分抱歉。” “抱歉?”武陵公主大眼睛天真懵懂:“对七皇叔?” 姜清焰:“对冰髓扇。” 都云谏哑然失笑。 几人正吃着,忽然觉得周围气氛有些低沉,不由同时抬起头。 桌边不知何时站了两个女子,皆是华锦罗裙,满头珠翠。 其中一个是绥丰王府的宁湘郡主,肌肤白皙,五官轮廓深邃,她母妃有夷族血统,是个略带异域韵味的美人。 她身旁的女子正是楚含翠,宽松罗裙未束腰,小腹微微隆起。 宁湘郡主目光阴沉地盯着都云谏:“王爷今日不是有政务要处理吗,怎会在此出现?” 都云谏面色冷峻,疏淡一笑:“陪美人吃饭,便是本王的‘正务’。”对他心存幻想的女子,他向来不假辞色。 即便今日确实是他对不住人家,他也不打算虚与逶迤。 宁湘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王爷若是不愿与我同游,大可以像之前那般拒绝,何必如此戏耍于我?” 第132章 丝毫不留情面 听了宁湘郡主所言,武陵公主和祁辉公主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她们这位七皇叔,传闻中不近女色,虽有众多倾慕者,但这些年没有丝毫艳闻传出。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尽实。 姜清焰面无表情,轻轻放下筷子。 人家当桌兴师问罪,她若埋头只顾着吃,未免失了礼数。 都云谏瞥了她一眼,他私心倒是希望她表现出不悦,她若吃醋说明心里有他,可是她此时脸上淡淡不虞的神情,看起来多半是因为被耽误了吃。 目光只飞快地往旁边扫了一下,便重新看向宁湘郡主:“今日是本王的不是,改日备份礼,向郡主致歉。” 宁湘郡主眼眶微红:“王爷就不解释一句?” 她虽气恼都云谏失信于她,但仍希望他能解释一二,哪怕是编个理由,她也愿意相信他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 “事实如此,没什么可解释的。”都云谏有些心烦,瞥一眼街市上,他等待的人就快要出现,若是被她绊住,只怕要误事。 楚含翠挽住宁湘郡主的胳膊,以示安慰。 “王爷今日为何要先答应宁湘出游,随后又借政务推辞?”她尤是不甘心,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都云谏毫不留情面:“因为半途接到了其他美人的邀约,在本王心中,那人分量远重于郡主,可以了吗?” 宁湘郡主羞愤难当,泪水夺眶而出,目光扫过在座三个女子,两个公主是都云谏的亲侄女,那么他所说之人还不明显吗? 姜清焰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一抬头,果然遇上宁湘郡主怨毒的目光,还有楚含翠复杂的眼神。 “好,宁湘姿色不如人,身份不如人,没什么可抱怨。”转身抹着眼泪飞奔下楼。 楚含翠扶着腰肢,紧赶慢赶地追上去:“郡主,等等我!” 武陵公主从精彩戏码中回过神,问都云谏:“七皇叔,你为何要骗宁湘郡主?太羞辱人了!” 她和祁辉公主都看到都云谏实在临月河边与她们“偶遇”的,并不知姜清焰提前传信,透露了行踪。 都云谏一折折打开方才合拢的扇子:“免得她日后纠缠不休。” 姜清焰口气微凉道:“可王爷答应宁湘郡主同游也是事实。” 都云谏眉梢一挑:“哦?安阳郡主介怀?” 姜清焰没说话,执起筷子继续吃菜。 祁辉公主不怎么说话,看着两人无声嗤笑。谁不知道都云谏偏爱安阳郡主,他方才对宁湘郡主所言,未必是假的。 武陵公主伸手点指都云谏:“哦,七皇叔玩弄人家姑娘感情,四处沾花惹草,我回宫要大肆宣扬一番。除非七皇叔允我些好处。” 都云谏转过脸看她:“端太妃好像不准你喝酒,找个机会我得好好向她说道说道。” 武陵公主气恼得直叫:“啊啊啊,七皇叔你太坏了!” 这时候,长街上热闹起来,乞巧节花车游街正好路过酒楼下面。 都云谏转头望着街面,眼中凝着冷光。 第133章 他待我并无多少不同 车被鲜花满满装点,上面站着一位轻纱遮面的美人翩然起舞,周围有许多扮相仙气的女子随行,后面还跟着一车吹奏丝竹的乐师。 乞巧节花车游街是多年俗例。 花车上起舞的也非良家女子,皆是当年最红的头牌娘子担任,花车也是由青楼出资装扮。 街市上因花车到来,一时间人声鼎沸。 都云谏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街上所有人,旁边谷羽面色沉肃,悄然藏身到窗后。 这时候,一直聒噪的武陵公主终于也发现了不对劲,试图用口型问对面祁辉公主,发生了什么事,被祁辉公主用眼神制止。 片刻后,都云谏沉声道:“抓人。” 谷羽身影一闪,人已经落到街上。 与此同时,从街市隐蔽处一下子冒出许多穿百姓衣裳的官差,跟着谷羽一拥而上,将一个戴面纱的女子制服。 人群一阵骚乱。 谷羽他们抓住了人,转身就押着进入小巷,眨眼功夫就没了踪影。 都云谏站起身,面色沉肃对三人道:“你们在此用饭,稍后谷羽会回来,由他送你们回宫。”言罢,便匆匆地离开了。 酒楼里吃饭的客人都被楼下的骚动吸引到床边瞧热闹,虽然议论纷纷,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清焰三人安静地坐在桌边。 很显然,都云谏今日真正的目的并非带她们来吃饭,而是在此伏击抓捕,而她们似乎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七皇叔是不是……利用我们?”武陵公主小心翼翼地问道。 祁辉公主嗔她一眼:“辅政亲王的公事,你少管!” 姜清焰坐直身子望着窗外,她早上给都云谏传信,他也确实来了,如今看起来不过是凑巧相互利用罢了。 如此一想,都云谏今日原本答应与宁湘郡主同游,多半也是为了利用她做掩护在此抓捕。 想来也是,辅政亲王威名赫赫,怎么会是个围着罗裙转的纨绔呢? 如今看来也未见得他待自己与旁人有多么不同,那些和颜悦色与偏袒纵容或许只是因为她比旁人更得用些,思及此处,姜清焰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谷羽很快回来,三人也都吃完了,便随他一起返回皇宫。 姜清焰刚回到棠梨院,太后传召的口谕便至。 她便带人去了雍华宫。 一踏进殿中,就看到秦老夫人坐在那里,浑浊双目浸满怒意,好似要扑过来将她撕碎一样。 这倒与她所料不差。 秦文柏不省人事被送回府中,家里人肯定要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知道是她将秦文柏扔下河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秦侯爷不会与她一个小辈女子攀扯不清,肯定是秦老夫人进宫求太后处置。 “拜见太后。”姜清焰按宫规行礼。 太后半阖双目:“你今日出宫遇到秦文柏?” “是,遇到秦小侯爷与端仪公主在船上幽会。随行还有祁辉和武陵两位公主,她们吵闹着要上船与二人同游,秦小侯爷见我们坏了他与端仪公主的好事,恼羞成怒与安阳发生冲突。” 第134章 就是要仗势张狂 她毫不避讳地揭出秦文柏与端仪公主幽会之事,让太后和秦老夫人面上都十分难堪。 太后厉色道:“休要胡乱攀扯,说你自己的事情。” 姜清焰佯装疑惑:“我有何事,请太后明示。” 秦老夫人看她装傻充愣,胸中怒火压不住:“你毒打我孙儿,又命人将他推入河中。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行凶杀人,你……” 姜清焰冷冷望过去:“秦小侯爷死了?” 秦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孙儿吉人自有天相,从你这歹毒的女人手中逃过一劫。” “哦,”姜清焰道:“既然他没死,那秦老夫人何以指责本郡主杀人?秦小侯爷堕入河中,确实是本郡主一时不慎,撞了他一下。” “若如此便是杀人,那今日秦小侯爷还将端仪公主撞入河中,也是杀人大罪了!” 秦老夫人气得发抖:“你说不慎就不慎?” 姜清焰打断她道:“非是我说,是信王殿下说的。他当时就在岸边亲眼目睹了经过,他也说是我与秦小侯爷打闹,不慎将他撞下了船。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太后眸光阴鸷,笑了一声:“你以为砌词狡辩便可逃脱罪责?你将秦小侯爷推入河中是事实,今日不管有谁偏袒,都救不了你!来人呐,将安阳郡主拿下!” 两个体型健硕的嬷嬷上前,伸手来拧姜清焰的胳膊。 兰心和卞姿上前阻拦,与嬷嬷扭打在一起。 太后厉声喝道:“好啊,你这是要造反!” 姜清焰面色沉敛,微扬下颌望着前方:“太后动辄将造反谋逆的罪名扣在本郡主头上,是对镇南王府有什么非议吗?” “本郡主执金册,身份是镇南王府世子,若是有罪可以由刑部关押审理,无论如何也没有被后宫羁押私刑的道理。” 她目光咄咄逼视太后:“父王镇守南境,是无法及时赶来护佑安阳,但消息总归会传到南境,父王也总有上京之时。” 太后手中玉质念珠被攥得“咯吱咯吱”响。 姜清焰冷眼扫过正与兰心和卞姿撕打的两个嬷嬷,语气不屑道:“太后还是叫她们住手,本郡主也不会逃走,就在此等着刑部羁押。” 太后死死瞪着她,运了几口气:“你们退下。” 秦老夫人一看这种阵势,太后只怕也拿姜清焰没辙,心中极是不甘。秦文柏是她的心尖肉,险些被姜清焰害死,他们却讨不回一个公道。 太后沉着脸:“你休要猖狂,待哀家查到实证,非让刑部拿你法办!天子脚下,岂容你无法无天!” 姜清焰福了福身:“安阳等着。” 言罢,她起身朝秦老夫人走去,望着她激怒的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模样,姜清焰轻蔑一笑:“父王怜安阳幼年丧母,待安阳如珍似宝,若父王知晓安阳在京中被姨娘的家人欺辱,不知会不会迁怒姨娘和弟弟?” 秦老夫人顿时一愣。 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心中涌起难抑的不安。 第135章 王爷很有正事 秦老夫人最挂心的便是远在南境的秦怜云。 前次将姜清焰叫进秦府教训,也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不敢与秦怜云母子为难。但如今看来是适得其反了。 姜清焰这个丫头,不仅没有畏惧秦家,反倒被激怒。 她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威胁要让镇南王对付她们母子,而镇南王思念亡妻,宠溺长女也是出了名的,否则也不会夫人过世多年,也不愿扶正秦怜云。 “你敢……”秦老夫人声色俱厉,心中却是没底。 姜清焰微微一笑:“我有何不敢?”言罢,转身朝殿外走去。 经过兰心身边,她停住脚步,方才撕扯中兰心体力不敌嬷嬷,被她抓伤了脖颈。姜清焰眸子一转,森寒的眼神射向那个垂手立在旁边的嬷嬷。 嬷嬷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姜清焰抬手点了点她:“本郡主记得你了。” 嬷嬷脸上“唰”一下没了血色。 “走!”姜清焰带着兰心卞姿扬长而去。 太后在后面气得厉声呵斥:“竟敢威胁哀家的人,好你个安阳郡主,待你……” 后面的话,姜清焰走得原来便听不到。 都云谏亲自将抓来之人到刑部。 刑部主审官员一刻不敢怠慢,立即审问起来,他便在偏院等着。 此次抓来的人是户部尚书的一个姬妾,她奉命带着一本账簿出逃,本想借着乞巧节花车游街的机会离开京城,却不想还是被都云谏抓到了。 户部贪墨一事,都云谏早有察觉。 他一直隐忍不发,便是在寻一个合适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将他们一网打尽,尽可能多地追回亏空赃款。 清凉宴上孙梦英挑衅姜清焰,让都云谏注意到她与户部侍郎之子的隐秘关系,所以才布了个局引孙梦英醋意大发,在考校大会上揭露她与郎玉安的婚约。 猝不及防地调查两家既往,为了假装没有发现户部贪墨,还只是寻了小过将郎侍郎官降两级。 户部众人心虚,亦有所行动,慌乱中难免露出马脚,被都云谏揪住尾巴扯出了全局。 此一役,一则调查贪墨安,肃清户部;二则替姜清焰出气,可谓一石二鸟。 小半日的工夫,刑部便审完那姬妾,给都云谏呈递一份供状。 都云谏仔细看过后,将供状一放:“抓人!” 官差们列队而出,朝户部尚书府跑去。 夕阳浮在云层上,半天残血殷红。 户部尚书府,二三十口人惊慌奔走,哭嚎声传出半条街。 今日在长街上目睹都云谏抓人的百姓们,总算知道了是谁犯了事。 消息传到棠梨院。 姜清焰正摆弄草药,白皙纤细的手指一下下划过碧绿叶片,听兰心说完,不由轻笑一下。 孙兴达被下狱后,御林军统领换成了尚亦欢之父,显然也是都云谏的人。 如今户部又因郎侍郎一事牵连出贪墨大案,户部尚书也势必换人,谁的人能顶上这个肥缺,显而易见。 呵,好一个辅政亲王! 这一局,他着实收益颇丰,若是没有后续这些事情,她还真会以为,他整治孙家是替自己出气呢! 第136章 郡主,你有戏! 夜色阑珊。 雍华宫灯火通明。 端仪公主落水受凉,回宫后喝了驱寒茶睡了一觉,此时裹上一条锦帛坐在桌前,腕子搭在郭思明的脉枕上。 太后在罗汉榻上坐着,觑着眼睛打量郭思明的神情,手里佛珠缓缓捻动。 片刻后,郭思明收回手,面色凝重。 “如何?”太后开口声音微哑:“可有大碍?” 郭思明捋须似的抬手摸了摸下巴,耷拉下眼皮:“公主只是受惊着凉,喝两副汤药,发发汗,身体便无碍。只是寒气侵入受损的胞宫,我们再想医治就难上加难。” 太后神色寒凛:“怎么说?” “公主胞宫受损,原本就是不治之症,微臣强行逆转伤势,使公主能得一胎,已是凶险万分。而如今胞宫被寒气侵入,所行之法更难成功。” 太后气声微颤:“如今能有几成把握?” 郭思明看看端仪公主,又看看太后,叹了口气:“三成。” 太后愕然。 端仪公主面无表情,恹恹地将头搭在肩上。 她其实已不太在乎能否生育,不能嫁与心上良人,后半生注定昏昏碌碌,能否生育子女又有何关系? 太后深吸一口气,脸色凶厉骇人:“安阳郡主,哀家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郭思明沉吟道:“太后,那凶险之法还行吗?” “行!”太后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都要让端仪能生出孩子!” 郭思明应下,言配药需要些时日,便收拾医箱离开了。 本月望日。 姜清焰提前接到了启王妃的邀约,请她出宫一聚,京郊秋游。 因为乞巧节在酒楼遇到楚含翠,姜清焰便一直惦记着要不要告诉启王妃,所以,这次启王妃邀约她便应允同去。 用过早膳,便带人出宫来到京郊,结果远远就见湖边亭子里坐着不少人,显然都是在等她。 启王妃林可馨见她走来,便起身相迎:“郡主来了!” “王妃。”姜清焰冲她笑笑,目光扫到桌边满眼欢喜的顾锦衣,对视一眼,略略点了个头。便将目光转向都云谏:“殿下也在。” 都云谏与她视线相交一瞬,便立即错开,轻轻点点头。 姜清焰看他神情有些别扭,一转头却见林可馨正对她挤眉弄眼,还拉着她特地坐到都云谏身边。 这目的就有些明显了…… 看来这次林可馨将她约出来,是特地给她制造机会与都云谏接触。林可馨不仅误会她对都云谏有意思,还乐在其中地想撮合他们。 “今日天气真好,我原先身子病弱,总是在府里闷着,如今出来看看天蓝水青心情都好上许多……”林可馨笑道:“难得今日七皇叔也有空,我以为户部案还在审理,七皇叔抽不出身呢。” “可不嘛,这几日王爷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一听今儿郡主也来,立马就有空了!”顾锦衣笑盈盈地说道。 都云谏回头瞪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 林可馨悄悄摇摇姜清焰的胳膊,冲她挤眉弄眼,意思是郡主,你有戏! 姜清焰:“……” 第137章 表白后的焦虑等待 户部案尚未审结,都云谏原本今日要往刑部去一趟,可是接到启王妃的邀约,说与安阳郡主出游赏秋,心中立即就按捺不住,派人安排了刑部之事,便带着顾锦衣一起来赴约。 乞巧节那日,他在酒楼里将话已经说得那么直白,一方面是为了断绝宁湘郡主对他的念想,另一方面是说给姜清焰听的。 那样的话可以算是表明心意了?这几日他一直在等姜清焰给他回应,可是迟迟没有一点动静。 他也不愿去想没有回应是否代表着拒绝,是否代表她对他没有一丝好感,好在这几日忙得昏天暗地,他也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些。 “七皇叔,平时不忙政务时您都喜欢做些什么?” 林可馨的声音唤回都云谏的思绪。 他抬眼看了看姜清焰,答非所问:“启王妃气色好了很多。” 林可馨回眸笑望一眼姜清焰:“多亏了郡主,她给我配的药方极好,大夫医治数年都不见好的体弱之症,才两个多月就有了起色。虽然现在还不能疾行、骑马,但至少可以出门透透气。” 旁边,姜清焰一本正经道:“慢慢调养,沿息子嗣也不是问题。” 林可馨面颊一红,但还是十分高兴地拉着她问:“真的?” 姜清焰点点头。 都云谏看着她一脸平淡,丝毫没有将那日他所言放在心上,心里莫名堵得慌,这些日夜原来只有他自己焦躁难安。 他白白等待回应,人家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啪”的一声响,冰髓扇在掌心合拢,都云谏脸色阴沉地望着远处。 姜清焰三人都看向他,冰髓扇被摔在掌心,拢得参差不齐,玉质莹莹的宝扇看起来有些可怜。 姜清焰疑惑地看向顾锦衣,对方眼中是同样的迷茫。 他为何发火? “大家都渴了,我带了些水果。”林可馨招呼丫鬟将食盒里冰镇的水果拿出来,一盘盘摆在桌上。 顾锦衣遗憾道:“今日来得太匆忙,来不及做糕点。郡主如今也不来王府,我都不能亲眼看着你吃我做的糕点了!” 林可馨脱口问道:“郡主以前常去信王府吗?” 姜清焰没说话,顾锦衣忙不迭点头:“是啊,郡主之前日就会去王府一趟……” 话未说完,都云谏沉冷地轻斥道:“休要胡言,与信王府扯上关系,恐会有损郡主清誉。” 他白了顾锦衣一眼,顺带捎上姜清焰。 这回三人面面相觑,林可馨连忙打圆场:“是我不好,不该乱问,咱们吃水果!” 姜清焰奇怪地打量都云谏,今日他着实有些古怪,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是因为来赴约耽搁了正事,所以心中烦躁? “顾小姐,我看那边荷花开得极好,你陪我去近前看看可好?”林可馨冲顾锦衣眨眨眼。 顾锦衣没有接收到,欢快地对姜清焰道:“好啊,郡主我们一块去!” 林可馨起身拉起她胳膊:“我听闻顾小姐轻功了得,不如你展示给我看看?” 顾锦衣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致:“走!” 第138章 哄哄王爷 顾锦衣和林可馨相携走出亭子后,卞姿也福身道:“郡主,奴婢看湖中莲花开得极好,想去采些莲花莲子,回宫为郡主装点院子,做些小食。” 姜清焰点点头:“去。” 卞姿拉着兰心也出了亭子,朝湖边走去。 亭子里只剩下姜清焰和都云谏二人。 姜清焰见他面色冷沉,有心关切一下:“殿下可是为了户部一案犯愁?” 都云谏听了心里更堵,转头冷睇她一眼:“朝堂之事,郡主不必操心。” 姜清焰:“……是。” 都云谏心里窝火,看着那枚竹青色的扇坠,忍不住捏在手里揉搓。 姜清焰余光瞥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殿下,几分钱的东西,再搓几下便要散了。” 闻言,都云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这扇坠他系在冰髓扇下每日招摇过市,有眼睛都该看见了。她却好像未见着一样,毫无反应。 将她所赠之物如此珍视,还不能表明他的心意吗?她是有多迟钝才一点感觉都没有? “原来郡主看得到啊,”都云谏阴阳怪气地一笑:“本王还以为郡主眼睛都看着别的地方,根本没注意呢!” 姜清焰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又不傻,怎会不知道他想要亲近她的心思? 可是她也不觉得都云谏真的是因为男女之情才如此做。御林军统领换人,户部贪墨案事发之后,就更加肯定都云谏非是将男女之情看得很重的人。便是真想替她出气,他也时刻在谋算自己的政权利益。 这没什么不好,如此她也能更坦然地面对他。 镇南王府,辅政亲王,若真有一日要牢牢绑在一起,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关系远比情爱稳固得多。 姜清焰垂下眼睛,面前盘中苹果红润可爱,便在指尖下轻轻摩挲:“殿下你看,顾姑娘轻功真好。” 都云谏正望着前方,顾锦衣轻巧一跃,便从湖岸飞入莲池,飘然在接天碧色间掠过,轻盈地在荷叶上一点,俯身采下一朵碗口大的粉莲,身子飞旋着落回岸上。 引得林可馨和兰心一阵拍手叫好。 都云谏以为她有意顾左右而言他,沉着脸没有搭话。 姜清焰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生在将门,幼时也想习武。可是爹爹说女儿家身子弱,晚些时候再学不迟。其实我知晓他是不舍得我吃苦。” 都云谏听出她语气中淡淡的哀伤,不由转过脸去看她。 “等我长到七八岁,府里来了神医,他将因病昏迷数年的母亲救醒。因为知道母亲寿数不多,所以那两年我便时时刻刻守在母亲身旁,也就没再提习武之事。” “再后来母亲便撒手而去,我要守孝,习武之事便继续搁置,那两年父亲常带我到山里骑马,再后来……”姜清焰抬起眼:“我便随殿下来了京城。” 都云谏一触到她的目光,心瞬间软了下来:“这三年我应该多照看你的……” 姜清焰倒不责怪他此事,这三年前朝腥风血雨她都有耳闻,他无暇顾及她有情可原。她正要说话,忽闻身后有人唤道:“郡主!” 第139章 一颗毒苹果 姜清焰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他对南境的打算,看看二人是否能同路而行。谁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了。 闻声看去,就见齐颢然正朝这边走来。 两人同时黑了脸。 齐颢然带着随从来到近前:“好巧,竟能遇到郡主和王爷。” 哪儿来那么多巧合,不过是知道姜清焰今日会出宫,派人打听到她的行踪,特地跑来这里见她罢了。 齐颢然也不用人让,自己便坐下了。 “满京城数这湖里荷花开得最好,郡主也是来赏花的吗?”齐颢然眼底笑意温柔,侧身映着荷塘碧叶端是翩翩公子斯文俊秀。 可身旁两人看在眼里都心情欠佳。 姜清焰脸色沉郁道:“只是应约而至。” 齐颢然“哦”了一声:“那王爷呢?” 都云谏:“应约而至。” “那今日可真是好日子,齐某有幸能在此遇到二位一同赏花。”齐颢然说道,顺手拿起方才姜清焰摸过的苹果,用自己袖子仔细擦拭,然后递到她面前:“郡主,吃个苹果解解渴,看起来就很甜。” 都云谏脸色愈发难看。 姜清焰垂目盯着手里的苹果,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将指尖一点细微药粉抹散。她心里清楚,如果齐颢然咬一口苹果,当场暴毙而亡,那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但是缓慢发作之毒,若不一日不间断地累积,很难致命。 所以,即便她再想,也不能随手将齐颢然毒死。 姜清焰抬起头,换上一副娇笑模样,将手里的苹果递到齐颢然嘴边:“我不喜欢甜食,齐公子替我尝尝。” 都云谏蓦然看向二人。 姜清焰举着鲜红苹果,笑意温柔娇美。齐颢然有些发怔,小心翼翼地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小口,眼神却留恋地凝望着她。 任谁看了都是郎情妾意的和美画面。 都云谏几乎要将冰髓扇攥碎。 姜清焰见齐颢然咬下了苹果,眼中浮出满意笑,将苹果递给他:“多吃点。” 齐颢然着实受宠若惊,拿着苹果腼腆笑道:“真甜,这是齐某平生吃过最甜的苹果。” 姜清焰笑容敛去,漠然地“嗯”了一声:“那就都吃了。” 这时候,林可馨四人从湖边回来,兰心和卞姿怀里都抱着几株荷花和莲蓬。 几人见到齐颢然都很惊讶。 林可馨叫了一声“齐公子”,扫见都云谏面如锅底,直觉有些不对劲儿。 齐颢然回应道:“听说荷花开得好,我也是过来随意看看,没想到会遇见各位。” 他转头对姜清焰道:“郡主,我们也去湖边赏花,如何?” 姜清焰冷冷道:“赏花也要看身边人是谁,若是扫兴之人,倒失了赏花的兴致。” 都云谏豁然起身,冷笑一声:“是本王在此扫了郡主的雅兴,朝中还有政务要处理,本王先告辞了。”后面两句他是对林可馨说的,言罢,拂袖而去。 顾锦衣满眼惊疑,看了姜清焰一眼,急忙转身追了上去。 林可馨走到姜清焰身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七皇叔为何生气?” 第140章 自古痴情多自扰 姜清焰理解他的不悦,但着实没想到他竟如此生气。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奈地看林可馨一眼,随口道:“无碍,过些日子再哄,他很好哄的。” 齐颢然有些茫然。 姜清焰冷冷瞥他手中苹果一眼:“吃啊!” 齐颢然吓一跳,赶紧咬了几口。 姜清焰站起身,向林可馨告辞,说身体不适要先回宫。 齐颢然想送她回去,被她拒绝了。 看着姜清焰带着两个丫鬟扬长而去,林可馨打量齐颢然,试探着问道:“齐公子可是特地来此‘偶遇’郡主的?” 齐颢然诧异了一瞬,便坦然承认了。 林可馨道:“齐公子为人坦荡,端方君子。对郡主如此上心,想来是有倾慕之意。” 齐颢然垂目笑笑:“郡主容色倾城,心思灵慧,齐某自知高攀,却忍不住想搏一搏缘分。” 林可馨目光审视:“仅此而已?” 齐颢然顿了顿,苦笑一下:“郡主……确实有些像我过世的夫人。” 齐颢然深爱发妻,痴情之名大兆人尽皆知。而且林可馨也觉得,姜清焰身上多少有些周家姑娘当年的影子。 她点点头,沉吟道:“齐公子对亡妻的深情令人动容,只是身为女子,绝不会想成为他人替身。若付真心,伤人伤己。” 齐颢然默了默,起身告辞。 都云谏路上一言不发,脸色难看至极。 顾锦衣几次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被他冷厉骇人的眼神吓了回去。 回到王府之后,他换了朝服,便直奔刑部。 一直忙到一更天,回到王府之后,又去了书房。 琉璃盏光芒柔和。 谷羽侍立在窗下,偶尔偷眼看一看都云谏,这一下午王爷脸色沉郁,心绪也十分烦躁。刑部大小官员从他身边经过,大气都不敢喘。 “我还有些公文要看,你先回去休息!”都云谏执笔批改着公文。 谷羽垂首道:“属下不累,陪着王爷。” 他转身出去,给都云谏沏了盏新茶。 都云谏放下笔,伸手去拿茶盏,无意间碰到案边的冰髓扇,瞥见那枚竹青扇坠,眼神蓦地一沉。 谷羽瞧见,壮着胆子问道:“王爷,今日可是与郡主闹别扭了?”午后顾锦衣跟他说了湖边之事,他大概能猜到王爷心情不好的原因, 都云谏心口一阵刺痛,脸色骤然冷沉许多。 谷羽有些后悔多嘴。 都云谏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默然盯着桌案。 不管是之前逍遥山水间,还是后来迫不得已踏入朝堂风雨,他都自以为是个洒脱之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卑微至此。 年少懵懂时也曾想,若有一人能入他的心,便要捧在掌心视若珍宝。可是到头来才知道,不是他喜欢的人,就会喜欢他。 人家或许连正眼都不愿多瞧他一眼。 “我陪在她身边做了那么多事,却不抵长夜灯河下,她看了那人一眼。”都云谏鼻息发出短促的一声自嘲。 他无数次后悔那夜带她逛夜市,否则她也不会见到齐颢然。 若是让她再晚些见到他,自己会不会还有机会先抓住她的心? 第141章 皇上你孟浪了 翌日。 姜清焰梳洗后,丫鬟们陆续将早膳摆上桌。 兰心一早出去了,只剩卞姿打点一切。 用完早膳后,兰心才回来,进门时还有些气喘不匀:“主子,我打听到了,昨夜平璋侯府果然传了太医入府。我问了出诊的太医,是齐大公子得了疾病,夜里突然抽搐,然后就发热昏迷。” “太医诊断是邪风侵体,说不准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也未可知。但是太医没敢对府里人说实话。一切还得看齐大公子醒了之后才知晓。” 姜清焰勾了勾唇角,不必等他醒来,她现在就知道他会瞎。 昨日她给他下的毒,并无特定后遗症,只是那毒极为猛烈,会攻击人体最薄弱之处。 齐颢然素有眼疾,时常干涩疼痛,服下此毒注定他瞎眼。 只是如此猛烈之毒,辛辣之味无法去除,且离开密闭药瓶几息便失效。所以,她昨日才不得已,几乎是用色诱之法,才令他乖乖吃下苹果。 此时,卞姿走了进来,微笑道:“郡主,今日绾个什么发髻?” 姜清焰心情舒畅,起身坐到铜镜前:“你决定就好。” 卞姿手艺极好,自从她来了,兰心便主动将给姜清焰梳头之事交给了她。 “那今日就梳个揽月髻?” “好。” 卞姿动作轻柔地梳着姜清焰的头发:“郡主,恕奴婢多嘴,奴婢在王府伺候了六年,从未见王爷待哪个女子像郡主这般用心……” 她偷瞧一眼镜中姜清焰的脸色,心中甚是惴惴不安。她从不是多嘴之人,自从被都云谏送给姜清焰,她便只认姜清焰为主。 可正因为她一心为着姜清焰好,才希望她能多了解都云谏一些,在她眼里都云谏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姜清焰微微颔首:“我知道。这是自然的,我与旁人不同。” 卞姿有些惊讶地抬起眼。 姜清焰从镜中望着她,一本正经道:“镇南王府手握重兵,我的身份自然非寻常女子可比。殿下志在朝堂,待我用心,是情理之中。” 卞姿下意识地摇头:“不,郡主误会王爷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姜清焰眼中现出些许疑惑:“那他是何等样人?” 卞姿抿抿嘴,这个她可说不清楚。 都云谏非是她能了解的人,但六年朝夕相处的直觉错不了,都云谏一定是真心喜欢郡主的,他绝不会为了兵权故意接近郡主。 她刚要说话,外面响起内侍的声音:“皇上驾到!” 都华卿迈步走进来,姜清焰起身行礼:“拜见皇上。” “朕来早了,”都华卿打量她发髻未梳,如瀑乌发柔顺披散在肩的模样,倒比平时柔软惹人怜爱,不由眼底笑意温柔了些:“安阳还未梳头。” 姜清焰垂首道:“是安阳起晚了,请陛下到厢房稍坐,待安阳梳完头再去请罪。” 都华卿却撩袍坐下:“朕瞧着你梳。” 男子见女子未梳模样,本就不合礼法,他还要留下看着她梳头,这要求实在孟浪。 姜清焰脸色顿沉。 第142章 宫里的一切都是皇上的 “恐有不便。”姜清焰冷着脸道。 都华卿笑望着她:“若觉得不便,就不必梳了。朕难得见安阳清晨方起模样,小猫似的娇娇软软,朕喜欢,如此就好。” 姜清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直勾勾地瞪着他。 都华卿却毫不在意,依旧笑意盈盈。 姜清焰察觉他是故意的,便福了个身,让卞姿带上东西去厢房梳头。 都华卿也不阻拦。 出了屋门,姜清焰便瞧见院子外有人行踪鬼祟,一个丫鬟藏身在绿植后,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 她见姜清焰发现了她,急忙躲到了灌木后。 卞姿厉声喝道:“什么人?” 姜清焰抬手拦住她:“温妃宫里的婢女,人已经跑了,我们走。” 两人到厢房梳头。 卞姿担忧道:“不知那宫女来窥探有何目的,会不会对郡主不利?” “多半是因为皇上在这,”姜清焰道:“你们最近都警惕些。” “是。” 梳完头,姜清焰便返回去见都华卿。 跨进门槛时,都华卿脸上还是阴沉神情,见她进来便瞬间换上笑颜。 “方才外面是何人?”他听到卞姿那声喝。 姜清焰:“有狗趴门。” 都华卿的笑容僵了一瞬。 姜清焰假装看不见:“御驾亲临所为何事?” 都华卿拿起旁边的茶盏:“安阳可去看过郡主府了,还满意吗?” “满意。” 都华卿抬眼示意:“别站着,坐下说话。” 姜清焰坐下便道:“皇上政务繁忙,安阳不敢久扰,若有可为皇上分忧之事,请皇上明示。” 都华卿眯眼目光锋锐:“安阳这是在赶朕走?” 姜清焰神情淡然自若:“皇宫无处不属于陛下,何言驱赶,安阳惶恐。” 都华卿忍不住笑出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打量她:“朕可未看出你惶恐。有句话安阳说的对,皇宫无一处不属于朕,这宫里的东西、人,也都属于朕。” 说到最后,他加重语气,意有所指地盯着姜清焰。 他棱角分明的脸,在窗口照进的阳光中微微发光,分明是带笑的眉眼,却透着冷凛的霸道。 方才姜清焰违逆他的意思出去梳发,他心中生怒,他不能看她梳发吗?只要他一道圣旨,人都是他的,有什么他不能看? 姜清焰眼中那种有恃无恐的倔强,让他想狠狠的揉碎。 姜清焰看着他,脸上并无波澜,但眼底分明是近乎嘲笑的无所谓:“皇上所言极是。” 她不怕。 她觉得他根本左右不了他。 都华卿眼中掠过一丝阴影。 “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都华卿放下茶盏。 姜清焰余光瞥了一眼,他又一次没有喝她这里的茶。 “钦天监正使刘长有被革职了。” 姜清焰微微一讶:“为何?” 都华卿道:“秽乱后宫。他与一名宫婢在钦天监外草丛中颠鸾倒凤被人发现。” 这种事,一听就是后宫的腌臜手段,是谁出手并不难猜。 “如此荒唐的招数。”姜清焰眉峰微蹙:“可是因为成明霞之事?” 第143章 敢打我的人? 都华卿没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陛下想让安阳做什么?”姜清焰问道。 都华卿牵了牵嘴角:“朕能让安阳做什么?只不过觉得这是件新鲜事,说与安阳听罢了。” 他垂目盯着自己明黄龙袍上繁复的绣纹,漫不经心道:“刘长有被革职,钦天监两位副使倒是忙得不亦乐乎,呵,到处钻营想借机爬上正使的位置。” 都华卿的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厌恶,看来两个副使皆非他的人,姜清焰直言道:“皇上觉得两位副使存心不正,那钦天监内可有更适合之人?” 都华卿佯装思索,随即道:“朕觉得五官灵台郎崔世佳年纪虽小,但是个灵秀人物,可堪大任。” 姜清焰缓缓点头:“皇上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钦天监虽无实权,但掌管天象历法、律历卜筮。成明霞本是皇后之选,钦天监一句话便毁了她。这等利剑不握在手中,皇帝哪儿能安寝? 姜清焰正想着,都华卿忽然俯下身,俊秀的脸近在咫尺,幽邃深眸凝着点点笑意:“安阳说的话总是这般好听,没错,朕看中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姜清焰猛然后撤,拉开距离。 都华卿唇角噙笑,直起身子:“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回去了,安阳还是不梳发更好看。” 他离开之后,姜清焰冷着脸盯着门口,沉声对卞姿道:“钦天监里殿下有可用之人吗?” 卞姿眼睛一亮:“奴婢去传信于王爷。” 姜清焰深吸口气,都华卿想要她帮忙夺回钦天监的控制权,可她打算按兵不动,看他先出什么招。 此时,太后一定也想推自己的人上位。 鹬蚌相争,她就坐等做个渔夫。 昨日惹恼了都云谏,既然有合作的可能,那还是得哄一哄他,就拿钦天监做礼!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微弱的抽泣声。 姜清焰看了卞姿一眼,卞姿立即出去查看。 不多时,卞姿回来,身后跟着宫女春桃。她无声地抹着眼泪,来到姜清焰面前立即下跪行礼:“拜见郡主!” 姜清焰:“抬起头来。” 春桃抬起头,脸颊红肿,嘴角挂着血。 姜清焰微微蹙眉:“何人打的?” “回禀郡主,奴婢刚才去御膳房取糖渍梅子,遇上了温妃娘娘的大宫女诗情。她非说奴婢撞了她,可是奴婢真的没有……”春桃拼命摇头,眼泪簌簌落下。 姜清焰眸光沉敛:“便是撞了也无妨,你继续说。” “她逼着奴婢给她下跪认错,不仅打奴婢耳光,还说,还说……”春桃吞吞吐吐,显然后面的话很难听,而且涉及姜清焰。 姜清焰道:“别怕,如实说。” 春桃蚊蚋般道:“她说棠梨院都是下贱东西,主子披头散发勾引皇上,下面人个个都是惑乱后宫的贱胚……” 兰心正好跨进门,听到春桃所言,当即就气炸了:“主子,我这就去把她抓回来,撕烂她的嘴!” 卞姿一把拉住她:“你先别冲动,听郡主如何吩咐。” 第144章 替你出气 姜清焰垂眼望着春桃:“挨了打,可生气吗?” 春桃低着头,抽噎道:“奴婢是下等宫女,不配有气。” 姜清焰看兰心一眼,心头划过一丝感慨,那些无助的岁月她们何曾不难熬。 “起来,你是我的人,受了委屈,本郡主自然要为你讨回公道。”姜清焰对兰心道:“你去找内侍官给皇上传句话,我要温妃宫里全部的糖渍梅子,让宫女诗情即刻送来。” 兰心领命而去。 姜清焰端起卞姿递来的茶,听到卞姿忧心道:“皇上素来宠爱温妃,他会帮郡主吗?” “呵,平时自然不会,”姜清焰喝了口茶,抬眼道:“可他现在有求于我。” 兰心回来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诗情便提着一只篮子,里面是一整罐糖渍梅子,来到棠梨院。 “奴婢奉旨送糖渍梅子给安阳郡主。”她心中忐忑,方在路上掌掴了棠梨院的宫女,这会儿就被指名来送东西,说不是故意都没人信。 陈小全忽然闪到她身边,一手按着她肩膀,一脚踢在她膝窝上。 诗情毫无防备,膝盖重重砸在青石砖上,疼得她痛呼一声。 姜清焰出现在门口,跨过门槛威仪端庄地立在阶上,垂目看她。 诗情被她冷冽的眼神看着,心虚地低下头。 姜清焰扫了眼地上的篮子,给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上前将罐子从篮中拿出来,捧到姜清焰面前。 姜清焰接到手中瞧了眼,忽而勾起一侧唇角,罐子就贴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落下去,“砰”地一声摔个稀碎。 梅子洒落一地,糖褐色汁液四溅。 诗情吓得哆嗦了一下。 “你说我如果往这罐梅子里放些毒药,说是你意欲毒害本郡主,皇上他可会信?”姜清焰的声音清泠泠。 诗情愕然地抬起头:“不,我没有!” “你有没有投毒不重要,没人在乎。”姜清焰满眼不屑,接过陈小全递上的一支药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洒在地上的梅子里。 “本郡主想要你死,你就绝活不了。你今日与我宫中婢女发生争执,就有投毒害我的理由。这等罪名,温妃也不敢保你。” 诗情一屁股坐在地上。 “来人,”姜清焰微微扬起脸,冷冷吩咐道:“拿上梅子,押着她去见皇上。” 诗情扑在地上拼命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姜清焰垂目看她:“你想活?” 诗情抬起头满脸泪水:“想活!郡主高抬贵手留奴婢一命,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姜清焰将春桃招出来,对她道:“于春和宫门前,跪着向春桃赔礼认错,自己掌嘴一百个。若有一个字不清楚,一个耳光不响亮,本郡主让你活不过三日。” 春和宫是温妃的寝殿,紧挨着皇上寝宫。 宫前甬道四通八达,时时都有宫人路过。 午后整整一个时辰,小半个皇宫的人都看到,大宫女诗情跪在下等宫女面前,一边狠命扇自己耳光,一边大声说道:“奴婢心脏,奴婢嘴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是兰心给她编的词。 第145章 温妃暴怒 诗情在春和宫外丢人现眼,顾温茹在宫内气得七窍生烟。 她派人去将诗情拉回来,可是诗情死活不肯,非要跪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扇耳光,说那些混账话。 她有心亲自去将人拎回来,可是满宫上下都瞧着,她再出去闹一场更加丢人。 “她抢我的海东珠,抢我糖渍梅子,她还想抢走什么?”顾温茹扯着嗓子吼,顺带把桌上东西扫落在地。 “叮咣”声响成一片,瓷片飞溅,水洒了一地,果子到处乱滚。 宫女们都缩着脖子,没人敢上前劝慰。 “她是专门与我过不去……”顾温茹胸口剧烈起伏,手撑着桌面,望着院子脸上露出凶厉神情:“现在就连皇上都偏袒她!” 皇上竟然传口谕让她将宫里所有糖渍梅子都送去给那小贱人,这是她最伤心之处。 以前无论何事他都宠着她,纵着她,如今竟为了那个小贱人叫她忍让。 一想到这个,顾温茹心口一阵绞痛。 这时候,一个宫女从外面进来,贴着门小心翼翼道:“启禀娘娘,诗情回来了。” 顾温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她还有脸回来?让她去后院跪着,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起身!” 她眼中闪过狠绝光芒:“没骨气的东西,留你何用?” 大宫女画意走近顾温茹身边:“娘娘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消气?”顾温茹咬牙道:“这口恶气不出,我怎能消气?” 画意抬眸看她:“娘娘的意思是?” 顾温茹冷冷勾起唇角:“真当本宫是好欺负的吗?安阳郡主,咱们走着瞧!” …… 一连等了几日,姜清焰那边不见一点动静。 都华卿有些坐不住了。 历代钦天监的规矩便是监正被空缺,便由监副顶上。他想越级任命,需得有理由才行。 大臣也不断上奏折催促他尽快让新监正上任。 都华卿恼怒地将奏折扔了出去,手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上,这帮大臣真是闲得要命,钦天监监正之事,他们也没完没了地上书催促! 长安在一旁担忧地望着他。 都华卿自己生了半晌闷气,低沉地开口:“传旨下去,近来朕亲自考核钦天监政务,监正一事,待考核之后再行定夺。” 棠梨院。 姜清焰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将手伸到窗外,接了些屋檐落下的雨滴:“政务考核,呵,倒也是个法子。卞姿,你知会殿准备好顶替监正的人选了吗?” 卞姿两手叠在身前:“奴婢已经传信回王府了。” 姜清焰转过身,将一只小银碗交给她:“放到雨中,接满后,将水封到罐子里。” “是!”卞姿接过碗,撑伞来到院中。 无根之水可以入药。 姜清焰手指着下颌,望着窗外斜飞雨丝细细密密,卞姿身姿窈窕,撑着油纸伞在雨中翩然而行…… “顾温茹那个女人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应该是在等待时机,”唇角勾起一抹轻巧的笑:“也该到时候帮帮她了……” 第146章 巨贾谢家 非出宫之日,姜清焰带着兰心偷偷溜出宫去。 近来太后特别安生,似乎连眼线也放松了。 姜清焰猜测或许与端仪公主的病有关,但纳闷的是,端仪公主是摔伤了胞宫,根本无法医治,那太后又在忙活些什么呢? 云来酒楼。 依旧是那个雅间,姜清焰坐到竹帘后,不多时一人推门而入。 隔着竹帘那人影十分模糊,但看得出身材修长挺拔,穿一袭长衫,负手立在房中与她隔帘对望。 帘外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闻周家暗桩重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今日才召谢家来见,不知尊驾究竟何许人也。” 姜清焰冷冷吐出两个字:“多事。” 帘外男子微微一怔。 姜清焰知道他是谢家三公子——谢轻旋,只是没想到谢家会派他来接任暗桩。 谢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早年谢老爷白手起家时,恰巧得了周家扶持,所以成了谢家暗桩。但因谢家生意大半见不得光,所以与周家明面上素无往来,也因此在周家倾覆时,才能逃过一劫。 谢轻旋今年也就二十出头,周素宁曾见过他几面。 “周家暗桩如今尽在我手,谢家只管听令行事便是。” 帘外,谢轻旋低头盯着脚下,忽而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当年谢家听命于周家,是因为周家权势遮天,能庇护扶持谢家。可如今周家已经不复存在,谢家又凭什么继续做暗桩,更凭什么听命于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姜清焰早知道收复暗桩不会轻而易举,那些有把柄在手上的,还能继续使用,但那些利益勾连者,定会如谢家这般翻脸无情。 “其实今日我大可不必来,只是本少爷好奇的紧,重启周家暗桩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话时,步步向竹帘靠近。 兰心见此欲动,被姜清焰按住。 谢轻旋来到竹帘前,一把将竹帘扯落。 在竹帘落下的时候,谢轻旋神情也凝固了,他怔然望着端坐的姜清焰,瞳孔微微扩大,甚至忘了呼吸。 然后,姜清焰袖子一抖,他就真的不能呼吸了。 谢轻旋脸憋得发青,痛苦地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 姜清焰不紧不慢地起身,捏着他的下巴,将一颗药丸按进他嘴里,然后捂住他的嘴迫使他吞下去。 谢轻旋咽下药丸,呼吸突然顺畅,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你现在有了,”姜清焰转身坐回榻上,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听命与我的理由。” 谢轻旋喘着粗气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毒药。”姜清焰一脸云淡风轻:“这毒每月发作一次,万虫噬心,生不如死,发作三次没有解药便会一命呜呼。你也不要妄想找别人解毒,那毒由八种毒草,外加四种我自制的毒药合练而成。不知配毒之方,永远配不出解药。” 谢轻旋脸色煞白。 “只要你听命于我,我自然会给你解药。”姜清焰道:“当然,每个月都给。” 她展颜一笑。 第147章 两件事交给你办 姜清焰平时多冷着脸,但长得却娇俏可人,如此展颜一笑,看得谢轻旋微微失神。 方才初见姜清焰,他也是被美色所惑才让她有可乘之机,给自己下毒。 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姜清焰敛去笑容,正色道:“眼下非是年节,谢公子不必行此大礼,坐下说话。” 谢轻旋:“……” 他起身掸了掸衣衫,发现身上并无不适之处,不禁有些怀疑姜清焰说的话。 那么玄乎的毒药,他听都未听说过,这黄毛丫头竟说自己能制出,未免令人匪夷所思。 他转身坐到姜清焰对面,两人隔着半丈来远。 姜清焰淡淡道:“谢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今晚便是第一次毒发之时。” 谢轻旋脸色沉了沉。 “我今日召你来是有两件事,其一,你帮我通知淮淮阴府知州,火油矿是我们主动交出去的,叫他不必担忧。朝廷来收,只装作从不知情便可。” 谢轻旋脸色一变。 他虽然不知什么火油矿,但也知此事干系重大,眼前这个女子竟能轻易操纵此事,显然身份非比寻常。 “其二,我要一家膳坊,位置要选城中心却隐蔽处、装潢精巧雅致,一应器物都要贵而不俗。此事,我给你半月去办,本月晦日我来找你。” 谢轻旋有些气闷,她这命令的口味,着实叫他难受。 姜清焰懒得理会他的脸色,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瓷瓶,递给兰心。 兰心接过瓷瓶,送到谢轻旋面前。 “这里是今晚的解药,谢公子若是不信我说的话,大可等毒发后再服下。”姜清焰说完,抬手朝门口示意:“请!” 谢轻旋握着瓷瓶,抬眼看了看她:“还未请教小姐尊姓大名?” 姜清焰淡淡一笑:“叫主子就可以了。” 谢轻旋一张俊脸忽青忽白。 回到宫里。 卞姿禀告道:“郡主,今日又有人在院外窥探。” 一连几日,都有人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十分鬼祟。 他们早就发现了,但是姜清焰吩咐他们装作没看见,便一直由着那些人偷窥。 姜清焰抬着胳膊,让卞姿和兰心给她更衣:“他们一直想找机会下手,但咱们院子里的看守太严,他们一直寻不到机会……” 院外,内侍一声“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都华卿就迈步进了门,正撞见姜清焰裙裳未抿,腰封不束的模样。 他微微觑眼,唇畔浮起一丝笑:“这次又是朕来早了?” 姜清焰冷脸望着他,卞姿和兰心迅速帮她穿好衣裳,才给都华卿行礼。 都华卿摆摆手,径直走进屋中,自顾自坐下:“平身!” 姜清焰转过身:“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 “这时候?”都华卿笑一声,朝他们外望一眼天空:“这不早不晚的,朕过来有什么不合适吗?倒是安阳说说,你为何此时换衣裳?” 姜清焰也不隐瞒:“出宫玩了。” 都华卿微微一怔,旋即无奈笑笑:“你倒是悠闲得很,只有朕独自心焦。” 姜清焰明知故问:“皇上为何事心焦?” 都华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凝目望着她:“你说呢?” 第148章 朕会心疼的 两人近在咫尺,都华卿温热呼吸几乎能落在她鼻尖。 姜清焰别过脸,走到桌边坐下:“钦天监之事,安阳本来束手无策,但皇上想出考核政务的法子,倒是给了安阳一些提点。” 都华卿也转身坐回墙边扶椅里:“安阳有何想法?” “钦天监向来有测天象,卜卦筮之职,若那位五官灵台郎能据天象,预知宫中有走水之事,不仅政务上是光耀一笔,皇上奖赏他救火有功,越级擢升监正也可服众。” “宫中走水?”都华卿眯起眼睛。 姜清焰抬眼看他:“皇上意下如何?” 都华卿凝目打量她,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勾起唇角问道:“安阳想让宫中哪里走水?” “自然是……”姜清焰玩味一笑:“皇上最在意的人宫里走水,众臣才不会怀疑此事与皇上有关。” 都华卿眉梢轻挑:“哦?安阳说的是哪里?” 姜清焰移开目光,很不耐烦他这样明知故问,淡淡道:“请皇上告知五官灵台郎,这两日宫中西南方向将有火情,令他择良机宣之于众。” 都华卿点点头。 他离开之时,经过姜清焰身侧停住脚步,俯身在她脸侧道:“水火无情,安阳自己也要小心些,若是受伤了,朕会心疼的。”言罢,跨出门去。 兰心眉头紧皱:“皇上什么意思,我们主子怎么会受伤?” 姜清焰望着门口,轻哼一声:“他是在警告我,把握分寸,莫要伤了他的温妃。” 入夜后,姜清焰提笔写了一封信。 信中说明西南淮阴县有一处火油矿,发现已有三载,但并未开采,也未上报朝廷。 待宫中走水之事结束,皇上准备论功嘉奖五官灵台郎催世佳之时,由都云谏的人在朝堂上,向皇上进言此事。 就说是依天象和宫中走水之事推算出,该地地藏烈火,脉髓沸腾。 皇上派人探查后,发现火油矿,必然要将此人擢升监正。 发现火油矿这等大功,皇上即使想偏袒崔世佳也做不到。 写完后,姜清焰封好信封,递给卞姿:“马上由稳妥之人交给殿下,嘱咐殿下阅后即焚。” 卞姿接过信,转身出门。 夜凉如水,姜清焰手撑着头眺望窗外。 这火油矿是当地周府发现的,当年周家当权,便将此事隐瞒下来。 火油矿藏地不深,矿量也不大。在大兆私采矿脉是犯法的,火油贩卖转运都需要官府批文,姜清焰留着也无法私采获利,迟早也还是要上报朝廷,不如就以它换取钦天监。 翌日傍晚,姜清焰以各种理由,遣走院中一半人。 入夜之后。 姜清焰躺在床上假寐,便听到窗口有轻微响动,她转身朝床内,用被子捂住口鼻。 过了约莫半盏茶工夫,窗口一阵响动,有人翻窗进来。 落地声音颇为沉重,一听就身手就不怎么样。 姜清焰继续装作沉睡,那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伸手握住她的肩头将人扳过来,举起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 就在匕首朝着姜清焰的脸落下之际,她猛地一睁眼。 第149章 夜黑风高放火天 床边手持匕首之人蒙着脸,借着透进屋中的月光,看得出是个身材瘦弱的男人。 他猛然见姜清焰睁开眼,吓得惊呼一声,连匕首都掉在地上。 早已埋伏在门外的陈小全等人,立即破门而入,将蒙面人按在地上,绳捆索绑。 姜清焰扯过外衫披上,陈小全已经扯掉他脸上的黑布,捏着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果然是温妃宫中之人。”姜清焰走到他面前,垂目打量一眼:“说,温妃派你来作甚?” 内监梗着脖子,还想狡辩:“不是娘娘派我来的……” 姜清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陈小全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这一下用了全力,直接把内侍打得口鼻窜血,牙都松动了。 内侍眼冒金星。 姜清焰冰冷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说不说?” 内侍犹豫了一瞬。 陈小全又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姜清焰的声音再次响起:“说不说?” 内侍脸已经肿得老高,连忙用胳膊护住脑袋:“我说我说……” 陈小全已经抬起的手,这才放下来。 “娘娘派我来,”内侍心惊胆战地抬头瞥姜清焰一眼:“划花郡主的脸。” 兰心一听,气得扑上去拳打脚踢:“好大的狗胆,竟敢对郡主下手……” 姜清焰袖手看着,等兰心打累了,让陈小全将人关起来,好生看管。 陈小全领命,带着几个内侍将人押了出去。 姜清焰换好衣裳,命人带上东西,直奔春和宫。 此时,时进二更。 春和宫周围一个人影也无,月光洒落如水,照得漆黑宫殿朱墙如血,瓦楞闪动清辉。 姜清焰站在紧闭的宫门前,冲众人挥挥手。 棠梨院的内侍和宫女十来人,抱着干燥柴火围着宫墙摆了一圈,然后有人提着火油桶,在宫墙和柴火上都泼上火油。 姜清焰抬一声令下,几个内侍同时点燃火折子,扔进了柴火堆。 眨眼的工夫,春和宫烧成了一个火球。 浓烟滚滚,火光直冲夜空。 “来人,”姜清焰冷喝一声:“钉门!” 几个人抱着半寸厚的木板,纵横交错钉在两扇门板中间,将宫门牢牢封死。 此时,宫内响起惊恐的叫声。 有人高喊“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有人试图开门出来,发现门被从外面钉死了,恐慌瞬间剧烈。 纷乱惊恐的求救声,伴随着烈火中木头爆裂的“劈啪”声,在灼热的热浪中,眼前一切宛如人间地狱。 姜清焰隔着一丈远,冷眼看着一切。 棠梨院的宫女内侍们提着火油桶,站在她身后,火光映出一张张冷然的脸。 潜火队很快就赶到了,看到姜清焰带着宫人站在外面,吓得连救火都忘了。 姜清焰冷冽的眼神扫过队长,漠然道:“救火呀,再烧下去,房子要塌了。” 潜火队长这才回过神,一声令下,开始向烈火中撒水。 周围的宫人被冲天火光惊醒,也纷纷提着桶、端着盆,赶过来救火。 一直折腾到天际泛白,才算将火扑灭。 此时,春和宫已经烧成了一副焦黑的架子。 第150章 皇上面前讨公道 春和宫十来个人,将顾温茹围在中间,蹲在院子里躲火。 除了几个意图破门的人,手臂有些烫伤外,无人伤亡。只是一群人被黑烟熏得满脸黢黑,一身灰烬。 姜清焰没有让人点着柴火往院子里扔,就是想给他们留条活路。 有人去开宫门,发现宫门被木板封死,回头看姜清焰的眼神复杂而惊恐。 踹了几脚,焦黑的宫门便发出艰涩的声响,缓缓地脱离门轴,摔在地上腾起一阵烟尘。 里面的人痛哭着往外跑,两个宫女架着中衣外胡乱披着罩衫的顾温茹,跌跌撞撞走出来。 她惊魂未定,满是黑灰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呆滞。 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鲁高奇,上前询问道:“呦,娘娘您无碍?可有哪儿不舒服,咱家去给您请太医?” 皇上身边的长安也在旁边。 顾温茹僵硬地转动目光,猛然在人群中扫到姜清焰,瞬间眼中迸出狠厉的光,整个人猛兽扑食一样,朝姜清焰扑去。 可惜她吓得腿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被身旁人扶住后,指着姜清焰撕心裂肺地吼:“是她,是她放的火!” 众人都朝姜清焰看去。 姜清焰面上毫无波澜:“对,就是我放的!” 一四周片吸气声。 顾温茹像头发狂的野兽,挣扎着还要扑过去,双目通红要吃人一般。 鲁高奇嘬嘬牙花子,十分为难地走到姜清焰面前:“郡主,此事事关重大,咱家不好向太后和皇上交代,要不您跟咱家走一趟?” 姜清焰盯着发狂的顾温茹,轻巧地勾勾唇角,转身道:“走,咱们去见皇上。”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皇上寝宫前。 此时天已蒙蒙亮。 都华卿早已被大火吵醒,所以派了长安去查看情况,此时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正殿。 鲁高奇带人走进来。 都华卿看到花了脸狼狈不堪的顾温茹,目光闪了闪,落在姜清焰面无表情的脸上。 顾温茹和姜清焰在他面前跪下。 “昨日朝堂上五官灵台郎才说宫里会走水,没想到夜里春和宫就起火,谁给朕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都华卿俊脸冷沉,威严望下。 顾温茹磕了个头,指着姜清焰激愤道:“是安阳郡主,她昨夜在我宫外放火,还把宫门封死,想将臣妾满宫上下,活活烧死在里面!” 都华卿瞳孔紧缩,蓦地看向姜清焰:“温妃所言属实?” 姜清焰缓缓抬眸,毫不回避地迎上他的目光:“属实。安阳的确命人放火烧了春和宫,宫门也是安阳命人封死的。大家都看着呢,没什么可推脱的。” 顾温茹激动道:“皇上你听到了吗,她承认了!她谋害臣妾,这是死罪……” 都华卿眸光锋锐渗着寒气。 这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他是同意她放火烧春和宫,却没让她封死宫门。 “安阳郡主,你为何放火烧春和宫?”他面沉似水:“又为何封死宫门?” 鲁高奇敏锐地挑挑眉,这不是一个事吗,皇上为何竟分开问? 姜清焰神色淡淡,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想让她死。” 第151章 跟皇上叫板 在场之人脸色各异,但不由都吸了口气。 安阳郡主是真的张狂! 都华卿脸色发青,暗自掐了掐掌心:“你与温妃有何恩怨,为何非要至她于死地?” 姜清焰回头看了眼陈小全:“将人带进来。” 陈小全领命而去,片刻后,押进一个穿夜行衣的内监。 顾温茹脸色一白。 都华卿威仪冷凛地看向跪在下面的黑衣内侍:“安阳,这是何意?” “此人是春和宫中内侍,奉温妃之命今夜闯入安阳房中,意欲用匕首划烂安阳的脸。”姜清焰语气平静,置身事外般解释道。 都华卿看向顾温茹。 顾温茹拼命摇头:“臣妾冤枉,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她转头目光威胁地盯着那个内侍。 姜清焰冷哼一声:“温妃宫里的人深夜潜入我房中持刀行凶,温妃却说不知情,这种鬼话谁信谁是傻子。” 空气顿时一僵。 姜清焰知道都华卿最后一定会偏袒顾温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先骂了出出气再说。 顾温茹也不甘示弱:“说不定是你与他私下结怨,他自己想要报复你呢?”言罢向上磕头:“皇上明鉴,臣妾真的不知情啊!” 姜清焰道:“皇上,这内侍在棠梨院已经招认,就是顾温茹指使他的。” “皇上,你看他被打成这样,”顾温茹指着内侍红肿的脸颊:“定是屈打成招!” 都华卿呵斥道:“好了!都给朕闭嘴!” 他心里很清楚,以顾温茹的性子,此事绝对是她指使的。而纵火烧宫本就是他与姜清焰定下的计,就算封死宫门有错,但他根本无法追究。 此事闹将下去,终归动不得姜清焰,吃亏的还是顾温茹。 都华卿沉吟道:“内监夜闯安阳郡主卧房,意欲行凶,其罪当诛,立即拖出去杖毙。安阳郡主纵火烧宫,罚禁足寝宫,无旨不得外出。” 顾温如满目愕然,嘶声道:“皇上,臣妾差点烧死在宫里,怎能就罚她禁足,皇上……” 皇上不耐烦地挥挥手。 两个侍卫进来,拖着黑衣内侍往外走:“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慢着!”姜清焰一声断喝,殿中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她。 姜清焰站了起来,逼视着都华卿:“纵火烧宫,禁足我认。温妃命人毁我容貌,此事皇上不闻不问?” 都华卿抬手指向顾温茹:“你都把她烧成这样了,你还想如何?” 姜清焰冷声道:“烧死是她活该,没烧死就得严惩。今日皇上若不给我一个公道,此事决不罢休。” 都华卿危险地眯起眼:“不罢休,你待如何?” 姜清焰眼中尽是霜寒笑意:“宫里走水也是寻常,下一次,她绝活不了。” 都华卿霍然起身:“你威胁朕!” 他与姜清焰同岁,却已经高出她一头多,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地瞪着她。 姜清焰毫不畏缩仰起头:“皇上言重了,安阳只知天理昭彰,若不予温妃恶行严惩,待老天爷收拾她,只怕连命都留不住。” 第152章 出了什么差池? 都华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此时若说姜清焰怪力乱神,早朝时还如何以“测天象,预知宫中走水”越级提拔崔世佳? 姜清焰目中冷然决绝,那句“绝不罢休”不是空话,这丫头狠绝异常,若不允她,只怕钦天监一事都恐出纰漏。 都华卿咬了咬牙,将天家脸面扔在一边,低头看着顾温茹:“温妃纵仆行凶,其心歹毒,罪不容赦。擢降为答应,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言罢,拂袖而去。 顾温茹扑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 鲁高奇暗自打量姜清焰,这位安阳郡主今日着实让他开了眼,在宫里伺候几十年,她真真是独一份的张狂跋扈! 皇上宠妃让她修理得没了人样,末了还得严惩给她出气。 “郡主,温答应,老奴先告辞了,还得回去向太后复命!”鲁高奇拱手揖了揖,转身离去。 殿里只剩顾温茹和姜清焰,还有她们带来的宫人。 姜清焰俯下身,直视顾温茹那张被泪水冲出几道沟的黑灰脸,突然顾温茹抬手朝她打了过来,却被一把擒住手腕。 “呵,就凭你也想打我?”姜清焰看着她惊恐的眼神,冷笑一下,扔开她的手:“你有没有想过,皇上平时夜夜宿在你宫里,为何偏巧昨夜不在,嗯?” 顾温茹神情瞬间风起云涌。 姜清焰满意地笑笑,带着人离开。 折腾一夜未睡,回到棠梨院,姜清焰一觉睡到傍晚,睁开眼睛时,满屋暖红色的夕阳余晖。 她起身唤人。 卞姿替她更衣梳头,兰心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 姜清焰坐到桌边,拿起筷子,问道:“早朝可有关于钦天监的消息?” 兰心回道:“有,钦天监的监正定下来了。昨日五官灵台郎崔世佳上奏说夜里宫中会有一场大火,结果咱们那把火正应了他的话。今儿早朝,皇上就擢升他为监正了。” 姜清焰夹菜的动作一顿:“什么,崔世佳擢升监正?” 兰心点点头:“皇上亲下的圣旨,他已经走马上任了。” 怎么会是他?都云谏的人呢?火油矿呢? 她的计划怎么只进行了一半?后面不是应该由都云谏的人上报天象现西南有地火,然后发现火油矿吗? “早朝可有人提到火油矿?” 兰心摇头:“没听说。” 姜清焰转头看卞姿:“怎么回事,我的信殿下没收到吗?” 卞姿忙点头:“信送到了,派去的人说是亲手交给谷羽的。” 姜清焰若有所思地放下碗筷,如果都云谏看到信,却并未按她的计划做,那么他定然是另有打算。 可是怎么没有知会她一声,是来不及吗,难道出了什么差池? 她抬起头对卞姿道:“传信给殿下,我想见他。” …… 信王府。 都云谏坐在书案后,夕阳余晖渐渐从窗户撤离,光线逐暗。 谷羽举着一盏油灯进来,轻轻放在案头。 “王爷,宫里传信说郡主想见您。” 都云谏眼也不抬道:“不见。” 第153章 齐颢然瞎了 姜清焰等了一夜,都云谏也没有来。 于是更加怀疑是出了差池,而且情况不乐观。 可是她被皇上禁足宫中,也不能去找都云谏,只得派人打听,可是却传不回任何消息。 “主子,有个消息……”兰心快步走进屋子。 姜清焰正在窗边摆弄花叶,转过身问道:“信王府的消息吗?” “不是,是平璋侯府的消息。”兰心道:“齐大公子醒了,他眼睛瞎了。” “哦。”姜清焰失望地转回身,又去看那叶子。 兰心奇怪道:“主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姜清焰没回答她,指指桌上的青花小盏:“拿过来。” 兰心将小盏递给她,看她悠闲浇水,忍不住问道:“主子,您怎么都不问问大夫怎么说?” “与我无关。” 兰心识趣地闭上嘴。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信王府。 “殿下,齐公子双目失明了。” 都云谏下朝回来,下人正为他更衣,听到谷羽的话猛然转过身:“你说什么?齐颢然?” 谷羽道:“是。” 都云谏挥退下人:“什么时候的事,大夫怎么说?” “属下是今日才知道的,但听说齐公子已经病了四日,那天他去仙荷湖游玩,回到府里傍晚就腹痛如绞,呕吐发热。从宫里请去太医看诊,说是邪风侵体。” “太医说此病无法医治,只开了药减轻疼痛,但是可能会留下后遗症。齐公子昏迷了三日,昨晚醒来,发现眼睛看不见了。” 都云谏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四日,仙荷湖……” 他在默默推算了一下,正是他们在湖边遇到那日。 谷羽感慨道:“怎么会有如此怪异之症,齐公子平日看着身体好好的,突然就瞎了,这也太可怕了……” 都云谏眉心一跳,不知为何,眼前忽然闪过姜清焰举着苹果喂齐颢然的画面……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入夜。 姜清焰正打算就寝,忽然窗口掠进一丝夜风。 她回过身就见都云谏在桌旁逆光而立,周身漾着一圈光晕,轮廓分明的脸,神情略显冷峻。 其实他的相貌是温润俊秀的,只是骨子里散发出天潢贵胄的威严,板着脸孔时令人生畏。 “殿下可算是来了。”姜清焰问道:“钦天监监正之事,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何最后还是成全了崔世佳?” 都云谏面无表情道:“钦天监监正是皇上任命的,能有什么问题?” 姜清焰不知该说什么,怔然望着他。 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都云谏坐了下来,垂敛目光:“郡主说要见我,所为何事?” 姜清焰抬起眼,她叫他来就是为了钦天监一事,但他已经这样说了,她还能再问什么? 默了默,摇头道:“无事。” 空气近乎凝固。 烛火“劈啪”爆出一串灯花。 “本王倒有一事要告诉郡主,”都云谏盯着桌面,漫不经心道:“齐颢然眼睛看不见了。” 姜清焰点点头:“知道了。” 都云谏蓦地抬起头,奇怪地打量她。 第154章 王爷真的很好哄 姜清焰的反应未免过于平淡。 都云谏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如此而已?” 姜清焰抬眼看他:“不然呢?” 都云谏眉心微蹙:“你不伤心?” 姜清焰无奈道:“世上人这么多,每日生老病死无数,我都要伤心,我伤心得过来吗?” “可,可他不同,他不是……” “有何不同?”姜清焰淡淡道:“不过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罢了。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非要为他伤心?殿下是觉得我太冷血了?”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都云谏摸了摸鼻子,心里忽然畅快许多,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极力地掩饰。 “你之前不是……不是对他挺有好感的……” 姜清焰在床边坐下:“殿下何出此言?齐公子是殿下友人,我见了不得不客气几句。他用亡妻博深情之名,颇有沽名钓誉之嫌,我一向不喜欢此人。” 都云谏一脸懵:“是这样吗?” 怎么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真是他误会了? 都云谏直觉哪里不对,但有些不愿细想。 她说她一向讨厌齐颢然,这让他郁积在心底许久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说谎。 “齐公子是那日与我们在湖边见面后生的病,太医也束手无策。他的眼睛恐怕短时间好不了……”都云谏道。 “我被皇上禁足宫中,不能亲自去探望,殿下代我问候一下!”姜清焰不咸不淡地说道。 都云谏看向她:“郡主受委屈了。” 姜清焰意外地挑挑眉,王爷画风与方才颇为不同呦! “不委屈,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姜清焰道:“温妃心怀怨怼,一直想对我下手,正好借此机会教训她一下。” 都云谏干脆转过身来:“你的信我看到了。火油矿不必此时交出去,钦天监监正一职,由皇上的人担任未尝不可。” 姜清焰虽然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但该做的事她都做了。 “你禁足这段时日,便好生歇着,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命人知会我。”都云谏站起身,准备离开。 姜清焰心说,我知会你,你也不来啊! 但她什么都没说,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多谢殿下。” 都云谏深深望她一眼,垂下目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了别,便又翻窗出去了。 望着微微有些晃动的窗子,姜清焰面无表情,低声自语:“我就说他很好哄!” …… 雍华宫 莹姑姑领着郭思明,走进内殿的一间密室之中。 密室中灯火通明。 布置虽然简单,却床榻桌椅都有,靠墙还放着一只柜子,旁边书架上摆着不少书籍和摆件。 太后和端仪公主已经等在里面。 见郭思明来了,太后有些焦躁地问:“为何要来密室医治?” 听到郭思明提的这个要求,她直觉端仪这病治起来恐怕要遭不少罪。 郭思明放下医箱,看向面色忐忑的端仪公主:“医治之时,最好不要有人打扰,而且微臣怕公主忍不了疼,会喊叫出声,被人听到。” 第155章 蚕织蛊 太后和端仪公主都傻了眼。 “郭太医,要如何为端仪医治,该不会要开膛剖腹?”端仪公主声音颤抖。 郭思明低头摆弄医箱:“那倒不必,只是医治过程也十分痛苦,而且成功的可能只有三成,公主可要想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太后沉吟道:“到底要如何医治?” 郭思明从医箱里拿出一只广口瓦罐,巴掌大小,红布封盖。 他将罐子伸到太后和端仪公主面前,拔掉封盖,里面似乎有东西,见到光后开始活动。 太后和端仪公主伸头往里面,罐子里七八只小指大的肉虫爬来爬去,撞击罐壁发出“滋滋”声。 端仪公主“啊”一声,猛地退开。 太后也不由掩着口鼻,往后躲了躲:“这是何物?” 郭思明:“蚕织蛊。” 他将盖子盖了回去。 “这东西能治好端仪的伤?”太后脸色十分难看:“要怎么个治法?” 郭思明道:“这蚕织蛊能吐出一种特殊的黏液,是疗伤圣物,可修复不可逆的伤势。传说生死人肉白骨,肉白骨指的就是它。” “只是这法子最多只有五成的机会,端仪公主本来身子养得极好,微沉才敢斗胆一试。可是上次公主落水,寒气侵体,成功的可能就大大降低。” 端仪公主厌恶地盯着那罐子,忍不住打断他:“到底要如何医治?” 郭思明看她一眼,眼神复杂:“将蛊虫放入受伤处,让蛊虫吐出黏液,修复伤口。” 端仪公主脸色一白,险些晕过去。莹姑姑伸手扶住她,才没有倒下。 太后脸色也极其难看。 一想到要将这些活虫塞进端仪公主胞宫内,她浑身不自在。 “如何失败会如何?”太后问道。 郭思明道:“胞宫不会好,蛊虫会钻进体内,与生者共存,与死者同灭。蛊虫并不会伤害宿主性命,只是分食营养,使宿主虚弱。” 太后转头看向端仪公主。 端仪公主一屁股坐在地上,拉着她的袖子声泪俱下:“母后,我不治了!不能生子我也无所谓,我不要用那些虫子,母后……” 太后脸色阴晴不定。 沉默半晌,再开口嗓音喑哑:“郭太医,若是日后再医治……” 郭思明立即道:“不影响成功的几率。” 太后脸色稍缓:“那就日后再说,反正端仪现在未嫁人,还不急着怀孕生子。就趁这段时日好好休养身体,说不定成功的几率还能大些。” 郭思明拱手揖道:“太后英明。” 端仪公主脱力般垂下手,神情颓然呆滞。 着实是吓坏了。 太后沉吟片刻,对郭思明道:“安阳郡主之事,郭太医办得如何?她将端仪害成这样,哀家是绝对不能放过她的。” “太后放心,安阳郡主身上的毒是微臣制的,微臣自有办法治她。” 太后微微皱眉:“可是她不是已经在拔毒了吗?” 郭思明脸上露出阴毒的笑意:“呵,拔毒?她若是不拔毒,还死不了这么快呢!” 第156章 跟皇上撒个娇 禁足的日子里,姜清焰每日种草药,看医书,配毒方……倒是清闲自在。 转眼十余日过去,她与谢轻旋约定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 她需得出宫一趟。 晦日一早,晴空无云。 姜清焰从棠梨院出来,避人耳目悄悄来到御书房。 兰心已经打听过,皇上此时就在里面。 她来到后窗前,推开窗就跳了进去。 都华卿闻声抬头,眼看着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翻窗进了自己的御书房。他搁下笔,冷峻地望着她:“擅闯御书房是死罪。” 姜清焰回手关上窗子,不紧不慢地来到书案前,行了个万福礼:“安阳拜见皇上。” 都华卿沉声道:“朕记得安阳还在禁足,违抗圣旨擅自外出,罪加一等。” 姜清焰自己起身,正色望着他:“安阳是来请陛下论功行赏的。” 都华卿一挑眉:“哦,安阳有何功劳?” “春和宫那把火将崔世佳烧上了钦天监监正之位,皇上还不该奖赏安阳吗?”姜清焰问得理直气壮。 都华卿眯起双目,语气森寒:“你威胁朕上瘾是,真当朕能一直纵容你不成?” 姜清焰原冷着脸,忽而灿然一笑。 她本就生得好看,平日里不常笑,偶尔露出这样撒娇似的笑容,眼神也娇滴滴的,叫人心尖一软。 都华卿心口一股闷气瞬间就消散了。 “皇上自然不能一直纵容安阳,”姜清焰凑上前放软了口气:“但这次就纵容纵容,安阳在宫里闷坏了,想出宫转转。” 都华卿心里有些惊讶,这是姜清焰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她扬着小脸,明澈的大眼睛小猫似的无辜,唇角却噙着一丝坏笑。娇俏的模样,让他心里痒痒的。 “你出宫去做什么?”他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姜清焰答非所问道:“我保证不惹事。” 都华卿嗤笑了一声,她连个瞎话都懒得编,是有多笃定他一定会放她出去! “好,朕就当不知情,你有本事瞒过守门侍卫,就悄悄出去!” “多谢皇上!”姜清焰转身要走。 “等一下!” 都华卿忽然想起件事,之前他命人调查都云谏冰髓扇上坠子究竟是何人所赠,查出那人竟是姜清焰。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意外,毕竟都云谏从不掩饰他对姜清焰的喜爱与偏袒。 只是这个结果,莫名让他有些堵心。 都华卿抬起眼睛,望着姜清焰疑惑的脸,顿了顿,道:“你出宫给朕带样东西回来,要能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不必贵重心意到就好,几文钱也可以。” 姜清焰:“???” 都华卿垂下目光,摆摆手:“走!” 姜清焰一头雾水,走到窗边正打算翻出去,忽然又被叫住。 都华卿严肃道:“不能少于四文钱。” 姜清焰:“???” 等她翻出窗户,正好与巡逻到此处的侍卫队长来了个四目相对。姜清焰干咳一声,掸了掸罗裙,端起郡主的威仪转身离开。 巡逻侍卫长小心翼翼地,在都华卿冷峻的目光下,低着头上前将窗子关好。 第157章 皆醉坊 小时候在南境,姜清焰常对爹爹撒娇,这招百试百灵,爹爹有求必应。 自从来了皇宫,没了可以撒娇的人,便再也没用过。 今日重新拾起来,发现对都华卿也十分管用。 姜清焰受益之后,深深感悟到,以后这招可以多用,有机会在都云谏身上试试。 姜清焰带着兰心出了宫。 来到约定地点时,谢轻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到二人,也不多废话,直接将她们请上马车,来到一条安静的巷子口。 姜清焰下车后,环顾四周。 这里是五柳街,位于皇城中心,又称王府巷。 许多亲王府邸都在这附近,自然权贵重臣的府邸也有不少,离自己的郡主府也只隔一条街。所以,此地几乎没有商铺,因为地价贵得离谱。 姜清焰看了谢轻旋一眼,果然是皇城巨贾,出手这般阔绰。 “就在巷子深处,小姐请!”谢轻旋一抬手。他实在开不了口叫姜清焰主子。 姜清焰也不与他计较这些,让他头前领路,一起进了巷子。 小巷深处,一间宅邸改建的膳坊,门廊中间挂着黑漆牌匾,上面三个鎏金大字——皆醉坊。 门前两只石狮子,楠木金饰门柱,檐廊精工雕刻云海纹。走进店内,装潢也十分精致,大堂只有四张桌椅。 谢轻旋道:“里面隔出八个雅间,依照小姐的要求,这间膳坊招待的应不是普通百姓,所以雅间多备了一些。” 姜清焰点点头,谢家在商场长袖善舞,不是没有道理的。 整个膳坊都看了一遍,姜清焰对谢轻旋的布置很满意。 谢轻旋从怀里掏出房契地契,递到姜清焰面前。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转手交给兰心,对谢轻旋微微一笑:“看来谢公子是尝过那毒药的滋味了。” 谢轻旋脸色变了变。 他如此听话,如此配合,必然是知道自己的小命,的的确确是握在姜清焰手中。 “厨子也要请最好的,谢公子可有门路?” “没有门路,有钱就行。”谢轻旋负手道:“高价从别的酒楼挖来就是。” 姜清焰满意地笑笑:“那就交给谢公子办!” “何时开业?” “我再派人知会你。” 姜清焰从五柳街离开,到云来酒楼用了午膳,然后便在街上逛了逛。 “主子,你想买什么呀?”兰心见她盯着小摊子转悠,像是要买东西的样子。 姜清焰柳眉微颦,在满街的叫卖声中,有些犯难。 真的要给皇上买个几文钱的东西? 卖香囊的大婶热情地招呼她:“小姐,您是买东西送人,还是自己用?” 姜清焰:“送人。” “是送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大婶高兴地指着自己摊子上一溜儿香囊:“这几个都合适,送给心上人,保证他喜欢!” 姜清焰拿起一只紫色绣飞鹤的香囊,目光沉了沉,不行,香囊之中能塞东西,留在皇上身边是个隐患,万一有人往里面塞些东西嫁祸于她…… 她立即将香囊放下,顺手拿起边上旁边一条木珠手钏:“就要这个,多少钱?” 第158章 朕的东西呢? 姜清焰堂而皇之地走进宫门,守门侍卫见了,直接两眼一闭装作没看见。 回到棠梨院,就见卞姿在院门口等候。 姜清焰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 卞姿低声道:“皇上在里面。” 姜清焰微微一讶,都华卿来作甚? 卞姿摇摇头。 一进院门,屋门敞开着,都华卿坐在桌前正摆弄一排小药瓶。 姜清焰来到门前行礼:“拜见陛下!” 都华卿抬眼扫了她一眼:“回来了,进来!” 姜清焰迈进屋门,都华卿起身来到她面前,垂眼看她:“太阳都快落山了,怎么才回来?去哪儿玩了,和谁玩的,这般乐不思蜀?” 他贴得太近,姜清焰想往后退,可鞋跟踢到门槛,身子往后仰去。 都华卿一把将她捞起,手臂揽着纤细腰肢,将人往怀里带。 目光垂落,刚好看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不由扬起唇角,故意不让她直起身。 姜清焰心头恼火,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拉开距离借力直起身子:“皇上请自重!” 都华卿向后踉跄了一步,眸光锐利的盯着她:“早上有求于朕之时,安阳可不是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姜清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正是如此。下次安阳再有求于皇上时,皇上当心就是。” 都华卿哭笑不得。 这丫头似乎笃定得很,不管她如何过河拆桥,“下次”他仍然会帮她。 都华卿冷笑一声,也不知晓哪儿来的自信? “安阳这些小瓶子都挺好看的,”都华卿跟着她转身,看她坐在桌前查看那几只他随手摆弄的药瓶:“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瓶瓶罐罐?” 姜清焰随口道:“我喜欢,就收了些。” 桌上这些药瓶都是空的,她随手摆在置宝阁上,装药的瓶子都被她藏了起来,以防下人误碰受伤。 都华卿点点头,随手拿起一只景泰蓝碎纹的小瓶子,在手里把玩:“以后朕得了好看的瓶子,都赏给你。” “多谢皇上。” 都华卿侧头端详她,夕阳余晖落在她身上,给她晕了圈毛茸茸的光,白皙净瓷般的脸庞也染了红润,看起来娇软惹人怜。 “皇上,为何在安阳这里?”姜清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回过神来:“哦,朕的东西呢?” 姜清焰从怀里拿出那条木珠手钏,头也不回的递了过去。 都华卿接过手钏,仔细打量几眼,便心满意足地戴在手腕上:“这东西多少银子?” 姜清焰淡淡道:“不值几个钱,皇上不必给了。” 都华卿脸色一黑。 姜清焰察觉身侧空气骤然冰冷,转头一看,疑惑地皱皱眉:“皇上……” “到底多少银子?” “十五文。” 都华卿面色一缓,眼中浮出笑意,将手负到身后微扬起头:“很好,下次出宫,还要给朕买东西。”言罢,转身离去。 姜清焰起身,施礼恭送。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不由嘀咕:“到底给不给钱啊?” 第159章 探望齐颢然 暮色四合。 平璋侯府,各处开始陆续掌灯。 丫鬟举着点亮的油灯进屋,看到端坐桌边的齐颢然,不由放轻脚步。 他就像一座好看又脆弱的塑像,令人不忍惊扰。 失明之后,齐颢然从未崩溃大闹过,他就那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原是那样一位惊才绝艳的翩翩公子,变成如今这样愈发令人扼腕。 随侍走进来,挥手让丫鬟退下。 “少爷,安阳郡主今日的确出宫了。” 齐颢然平静得宛如面具般的脸,骤然涌起波澜:“她……都去了哪里?” 随侍道:“先去了五柳巷,然后到云来酒楼用饭,之后在街上转了转,走到一家茶馆前,便进去听了一段书。茶馆出来就回宫去了。” 齐颢然搁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喉头上下滚动,声音有些喑哑:“去了那么多地方,看来应是开心的……” 随侍看出他的难过,于心不忍,劝慰道:“许是郡主有事耽搁了,才没来探望少爷。” 齐颢然苦笑摇头:“她心里没我,从来都没有。” 平璋侯已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屋里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不由有些惊讶。 原本他以为齐颢然接近姜清焰,单纯是看中镇南王府的权势,可如今看来,他是真对安阳郡主动了心。 随侍发现侯爷在门口,刚要行礼,被平璋侯摆手制止。 他走到齐颢然身边坐下,用力握住他的手臂:“然儿,你放心,爹就是请尽天下名医,也一定会医好你的眼睛。” 一名家丁快步来到门前:“禀告侯爷,大少爷,信王殿下带着太医来了。” 平璋侯豁然起身:“快请!” 少顷,都云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骆莲川。 双方寒暄了一下。 骆莲川便拿出脉枕,给齐颢然把脉。 片刻工夫,他面色显出些许凝重,看得平璋侯心里一沉。 骆莲川收回手,从医箱里拿出一支银质薄刃的小刀,划破齐颢然指尖,取了几点鲜血,然后又将一些药粉撒进血里。 鲜血与药粉相融,慢慢变成淡粉色。 骆莲川抬起头,对面前三人道:“齐公子中毒了。” 众人吃了一惊。 之前也请了御医和京城里有名的大夫,可没有一人说是中毒。 平璋侯不禁有些怀疑,都云谏看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骆太医是不世出的神医,他说是中毒,一定错不了。” 平璋侯闻言,立即深揖一礼:“请神医救救然儿!” 骆莲川看他一眼,淡淡道:“此毒很难解,不是完全不能,但恐怕旷日持久。而且我也不能保证,毒解了之后,齐公子的眼睛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平璋侯一听,有些失落。 齐颢然却十分平静:“如此已经很好了,多谢骆太医。” 骆莲川点点头,并不与他客套。 两人待了一会儿,便从平璋侯府离开。 马车上,骆莲川打量都云谏脸色,问道:“王爷在想齐公子的毒?” 都云谏沉着脸:“既是中毒,便是有人故意加害齐颢然,凶手会是何人?” 骆莲川随口道:“这种毒非是寻常人能制出来的。” 都云谏眉心一跳。 第160章 最后一次拔毒万分凶险 拔毒之日。 姜清焰虽在禁足,但太医还是可以出入棠梨院。 骆莲川边准备拔毒用的药和针,边和姜清焰闲聊起来:“昨晚我和王爷去了平璋侯府……” 姜清焰心里一沉,表面不动声色:“哦,齐公子病情如何?” “齐公子中了毒,毒性至猛,拔毒需要许多时日。毒性滞留体内时间越长,对他的眼睛越不利。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他视物如初。” 其实姜清焰并不十分意外,都云谏与齐颢然相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骆莲川能解天下毒,他出手齐颢然就有救。 她情不自禁地低低叹息一声,齐颢然到底是命不该绝。 “怎么了?”骆莲川听到她叹气,转头看过来。 姜清焰将喝完的药碗放下,轻拭唇角:“药太苦。” 骆莲川不疑有他,便开始为她施针。 快结束时,骆莲川开口道:“再过几日,便是最后一次拔毒,也是凶险万分的一次。” 姜清焰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个,不由有些诧异:“如何说?” “这些日子我为郡主拔毒,实际是将毒素逼到一处,真正排出体外的量极少,而最后一次,会将所有毒素清除。” “用药也非猛烈不可行,到时郡主气血翻涌,切不可能乱了心神,否则有性命之忧。” “既然如此……”姜清焰听出他话中有个漏洞:“为何不直接服用迷药,让我睡死过去,不就乱不了心神了?” 骆莲川投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若能如此,何须郡主提醒?拔毒之时,郡主必须意识清醒,否则毒素可能会侵蚀神经,这也是不能乱心神的缘由。” 姜清焰点点头,你是神医,你说的都对。 骆莲川离开前,她起身从妆奁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只小瓷瓶交给他。 “这些日子,我采了自己的血,研究出与体内之毒相克的毒。”姜清焰道:“听骆大夫说最后拔毒凶险,此药交给你,若有万一,或可派上用场。” 骆莲川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直看得姜清焰心里发毛,才伸手接过药瓶,塞进自己袖中,转身离开。 御书房。 都华卿召了几位亲王商议宗庙翻修之事。 三皇子康王都华胤、四皇子启王都华瑜、六皇子惠王都华澈,在朝中的只有他们三位同辈亲王。 其余皇子要么请命戍边,要么封地享清福,要么护国寺出家为僧。 “两位皇叔可还有什么意见?”都华卿问瑞王和都云谏。 瑞王摆摆手:“一切由陛下做主。”他此生只剩纵情享乐,才懒得理这些事情。 都云谏也道:“陛下所言极是,就按陛下说的办。” 三位皇兄更是没有异议。 都华卿提起御笔,故意伸手拢了拢袖子,露出腕上木珠手钏。 惠王眼尖瞧见,心直口快道:“陛下手上戴的何物?看着不似御用之物!” 都华卿往手腕上看了眼,弯起一抹温柔浅笑:“这个呀,是安阳出宫玩耍时,给朕买回来的小礼物。” 第161章 夜闯闺房的毛病 都云谏一怔,朝都华卿手腕看去。 “安阳郡主?”惠王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这女儿家送男子东西,心思不简单?” 康王笑一声:“安阳郡主只怕是对皇上有意思呀!” 都华卿笑道:“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十五文钱买的,随手相赠的小东西罢了。”说话间,看了都云谏一眼。 惠王不以为然:“诶,礼轻情意重,不管多少钱都是姑娘家的一片心。” 康王也随声附和。 都华卿笑容愈发灿烂。 启王悄悄回头看都云谏,见他站得笔直,一手负在背后,面无表情地将冰髓扇在掌心转来转去。 林可馨私下跟他说起过姜清焰爱慕都云谏,可眼下的情况他有些无法理解,看都云谏的脸色,他隐约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安。 “既然宗庙修缮之事诸位没有异议,那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各位回!”都华卿目光盈笑,穿过众人,望着都云谏。 五位亲王拱手长揖:“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 启王追上都云谏:“七皇叔,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他……” 都云谏面色冷峻:“幼稚!” 启王不明所以:“什么?” 惠王和康王还在聊手钏之事:“七皇叔,你说安阳郡主是不是看上陛下了?” 都云谏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这一眼,将惠王钉在原地,掌心瞬间渗出冷汗。 “休要议论此事。”都云谏神色严肃。 两位亲王乖巧地点头。 他回过头,大步向前走去。 一声更鼓响。 姜清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骆莲川给她的药,要在最后拔毒前连续服用几日。 她放下药碗,微微蹙眉,这药着实苦涩难咽。 “原来郡主还嫌药苦啊,小孩子吗?”一道带着些许奚落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姜清焰惊讶地抬起头,就见都云谏身姿潇洒地坐在窗上,神情有些迷离,淡淡酒气随风飘进姜清焰鼻息。 兰心走时明明关了窗,他何时打开窗子,竟毫无声息。 “药苦,我又不是没有味觉,怎会不嫌?”姜清焰淡淡地白他一眼:“殿下,这夜闯闺房的毛病,几时才能好?” 都云谏轻笑一声:“病要好,也得有药才行!” 说着,他跳下窗台走到她面前,俯身凝视她的眼睛,幽邃瞳仁映着跃动烛火:“郡主,可愿做我的药?” 他英俊眉眼近在咫尺,清冽酒香和着温热气息落在她脸上,姜清焰脸颊也不免染了一抹醉红,微微往后仰了仰,垂下目光:“殿下,喝醉了。” 都云谏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不屑,直起身子坐到旁边,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这点酒算什么,本王多少年未尝一醉。” “殿下,深夜来寻我,所为何事?” 都云谏举着杯,斜眼瞟她:“无事,就是夜闯闺房的毛病犯了,想想闯别人的不大好,便来郡主这过过瘾。” 姜清焰:“……” 要不是打不过他,都云谏此刻已经被从窗户扔出去了。 第162章 拔毒之日被暗算 默了默,姜清焰打量他脸色,问道:“殿下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都云谏情绪不太好,像他这样将朝堂风云握在掌中之人,会为何事心烦到借酒浇愁,她实在猜不到。 “难事?”都云谏醉意朦胧的摇摇头:“这世上无难事,只有人心难懂。” 姜清焰:“何人心难懂?” 都云谏指指自己心口,眼睛有些发直:“明知道是小孩子的把戏,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计较,忍不住赌气……” 他越说越委屈,偏过头来看她:“其实本不必跑这一趟,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 姜清焰眉心微拢:“你说我这儿?” 都云谏将冰髓扇拿到眼前,竹青色的扇坠在两人眼前晃悠:“这个都不是你送我的,是我自己买的,钱是我付的,我付的!” 姜清焰:“……要不我把钱还你?” 他“啪”地将扇子拍在桌上,看得姜清焰心抽着疼:“怎么跟你就说不明白呢?” 姜清焰:“……”咱俩到底谁跟谁说不明白? 都云谏泄气似的趴在桌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烛光朦胧,他脸庞如玉泛光,俊秀眉目惹人心醉。 姜清焰静静望着他,眼看着他缓缓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唉,竟是来耍酒疯的。 棠梨院里,没人有本事背着一个大男人穿越宫禁不被察觉,别无他法,姜清焰只能将他留在房里。 她找了件披风给他盖上,然后吹灭蜡烛,自己去床上睡觉。 翌日,清晨。 姜清焰睁开眼睛,发现都云谏已经离开了。 给他盖在身上的披风,被叠得十分规整,放在她的床头。 转眼到了拔毒之日。 骆莲川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给她。 姜清焰接过碗,就不由皱眉,药的苦味随水汽蒸腾直冲鼻子。虽然这几日她也在喝药,但加在一起也没有这碗苦。 骆莲川见她磨蹭,催促道:“快点,趁热喝!” 姜清焰十分真诚地发问:“药为何要趁热喝,这也不是鱼汤?” 骆莲川淡漠地望着她:“凉了不仅苦,还会臭。” 姜清焰仰头干了。 众臣散朝。 都云谏和启王正往外走,就见一骑快马在侧甬上飞驰而过。 两人脚步俱是一顿。 宫内禁骑乘,尤是都云谏这位辅政亲王也要在宫门外下马,唯一能骑马在宫中疾驰的,只有战灾急报。 两人心中第一反应都是——出事了! 都云谏转身往回走,启王愣了一下,追了上去。 “七皇叔,现在去肯定见不到皇上,我们还是等候传召!” 急报直接送入御书房。 不到一炷香,都云谏就知道了送回来的是什么消息。 都云谏和几位要臣都被召到御书房,皇上面色沉郁地对众人道:“南境传来急报,镇南王率军抗敌,身陷敌阵,生死未卜。” 众人面面相觑。 都云谏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皇上,臣有要事先走一步,稍后再来请罪!” 言罢,也不等皇上允准,转身快步而去。 第163章 险些送命 棠梨院。 房门关着,卞姿和兰心在旁边伺候。 姜清焰喝完药后,骆莲川就开始施针。 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灌下去的药就如骆莲川所说,药性异常刚猛,若非有之前那么多碗药垫底,只怕她此刻已无法承受。 体内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滚。一阵阵疼痛在四肢百骸生出,仿佛万千股冲向脑中。 骆莲川额角也渗出细密汗珠。 就在此时,院中一声嘶吼:“边夷突袭,镇南王战死沙场!” 这句话如闪电般劈在姜清焰脑中,她顿觉胸口猛烈疼痛,一股腥甜翻涌着冲上喉咙,她咬了咬牙,还是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随之而来的是天旋地转,和扑面而来的黑暗。 姜清焰知道自己倒在桌上,耳朵像塞进棉花,骆莲川和兰心卞姿的呼喊声嗡嗡闷响,而且渐渐遥远模糊。 都云谏赶到时,陈小全已将喊话之人制住。 他匆忙从旁边经过,余光扫到那人脸被压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血。 他心知此人多半已服毒自尽,但他无暇他顾,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而入。 屋中一幕,让他心猛地下沉。 姜清焰昏迷不醒,桌面一滩殷红鲜血触目惊心。骆莲川正要将她翻过身,兰心和卞姿在旁协助。 都云谏两步来到近前,一把抱起姜清焰放到床上。 骆莲川拿出一粒药,按进她嘴里,然后立即将身上的银针拔出来,换了穴位,飞快地扎进去。 忙活了半柱香的工夫,姜清焰紊乱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骆莲川伸手按住她的脉门,几息的工夫,脸色越来越难看。 都云谏一阵窒息。 他从未见过骆莲川这种神情,那种束手无策到绝望的神情。 之前,他听骆莲川说过今日拔毒的凶险,所以,一听到镇南王出了事,便想到姜清焰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顾一切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究竟如何?”都云谏几乎暴怒。 骆莲川惨白着脸,摇了摇头。 兰心“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到姜清焰身上,拼命摇晃呼喊。卞姿傻了眼,踉跄了一步,险些坐在地上。 都云谏拉过姜清焰的手腕,自己搭脉,脉象急乱时有时无。他一把按住骆莲川的肩头:“这不是还有脉吗,你倒是想办法啊!” 骆莲川无奈摇头,可只摇了半下,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伸手进怀里乱摸,把好好的太医官服揉皱了,才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 拔掉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褐色药丸。 都云谏不禁皱眉,这药丸看着就不像好东西。随后就听到骆莲川说道:“死马当活马医!” 说着,将药丸塞进姜清焰嘴里。 她此时已经无法自己吞咽,卞姿拿来清水,好不容易将药灌下去。 半刻后,姜清焰神情扭曲,痛苦地揪着胸前衣裳,蜷缩成一团。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又过了一刻,她渐渐平静下来。 骆莲川伸手搭脉,片刻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服了,真的服了。” 第164章 他知道她最在意什么 都云谏看到骆莲川松了口气的模样,知道姜清焰情况稳住了,虽然不知他在说什么,还是感激地拍拍他的肩头。 兰心抹着红肿的眼睛,焦急地问:“怎么样了,主子怎么样了?” 骆莲川报了平安,嘱咐她和卞姿一些照顾姜清焰要注意的事情…… 都云谏已经起身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还有个害姜清焰险些丧命的人要处理。 陈小全已经将人搬到了后院柴房,不出都云谏所料,在陈小全擒住他的时候,他立即就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自尽了。 “此人瞧着眼生,许是才进宫不久。”陈小全道。 都云谏负手立在尸体旁,目光沉冷:“查出他是哪个宫里的,先不要打草惊蛇。稍后让骆太医过来验尸,看看能否查到什么线索。” 陈小全揖道:“是!” “本王要先离开,你们守好郡主。”都云谏冷冷道:“若再有疏忽,让人伤了郡主,你们都得死。” “是!” 都云谏大步走了出去。 镇南王之事,他觉得十分蹊跷,怎么会如此凑巧,偏偏在姜清焰拔毒之日,急报送抵京城? 他不相信巧合,从来都不信。 御书房。 几位大臣已经散去。 都华卿在书案后,慵懒地望着他:“七皇叔回来了,要事办妥了?” “办妥了。”都云谏只当做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镇南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都华卿将军中送来的急报递给他。 都云谏接过来看了一遍,消息只说镇南王生死未卜,并未有后续情况。 “朕已派督卫监军去查看军情,南境十万大军,镇压一些蛮夷不成问题。”都华卿显然没放在心上:“七皇叔不必忧心,静待结果便可。” 都云谏从御书房离开。 便派人去查这封急报的来源,途经的所有驿站,送急报的传令使,都细细地查了一遍。 当晚就得到回报。 这封急报在途中一个驿站滞留过三日,送抵京城后换过一个传令使。 显然,有人将急报扣下,等到姜清焰拔毒之日才送进宫,为的就是借此扰乱她的心神。 会如此行事之人,必定是知晓拔毒凶险,和确切拔毒日子的人。 骆莲川那边也传来消息。 那个服毒自尽的内侍,是春和宫的人。所中之毒是寻常烈毒,他已在太医院追查毒的来源和去向。 “是温答应害郡主?”谷羽在旁边道:“春和宫被烧,她又被降为答应,禁足废院,所以心生怨恨。” 都云谏摇头:“太看得起她了,她没有这个本事。” 顾温茹是罪臣之女,顾家被连根拔起,她孤立无援,没有一丝力量可以相助她完成此事。 “那会是谁呢?” 都云谏心里已有猜测,可是还需要确凿证据。 “能够提前得到消息,扣下军中急报的人,为数不多。”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都云谏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落在书案上:“还有,派人去南境探查,我要尽快知道镇南王的情况。” “是!” 她醒来,最想知道的。定是她爹是否安好。 第165章 郡主救了自己 姜清焰昏睡了三日。 醒来时,傍晚的天空一片残血浸染。 兰心见她睁开眼,跳起来扑到床边:“主子,你醒了!”说着话,眼泪漱漱落下。 姜清焰想叹口气,却没发出声音,开口喑哑道:“你如此爱哭,我怎么敢把你嫁出去呀?” 兰心抹着眼泪,羞赧道:“主子笑话我!” 卞姿端着热水进来,看见姜清焰醒了,立即唤人道:“快去请骆太医!” 骆莲川急匆匆赶来,见姜清焰已经换了衣裳,坐在床上,不由松了口气。 “我当你情况不好,吓死我了!”骆莲川将医箱放下,埋怨道:“报信的人也不说清楚!” 卞姿笑着上前给他递茶:“是我没说清楚,太高兴了,就急着叫人去请您。” 骆莲川拿出脉枕,给姜清焰搭脉,片刻后,点了点头:“不错,身体已经在恢复了。不过这段日子,你身子可能大不如前,要好好调理一阵子。” “我都听兰心和卞姿说了,那日情况万分危急,多亏骆大夫救我……”姜清焰仍然很虚弱。 骆莲川闻言脸色微变,避开她的视线。 姜清焰微微蹙眉:“骆大夫,你怎么了?” “非是我救郡主,是郡主救了自己。”骆莲川深深叹一口气,有些懊恼:“郡主身陷危险,我却束手无策,最终是猛然想起郡主放在我这的毒药,情急之下,胡乱喂你吃了,这才救了郡主的命。” 他并非自责,而是挫败。 身为神医谷传人,他一向自恃颇高,这一次对他打击不小。 不只是他对姜清焰的危机束手无策,更是他竟败给了并非学医的郡主。 “我不会安慰人,”姜清焰咬了咬嘴唇,斟酌着道:“骆大夫不是想起那毒药了吗,也算是你救我……” 骆莲川抬眼看她:“你果真不会安慰人。” 姜清焰:“……我就说。” 骆莲川:“你别说了。” 姜清焰:“……” 骆莲川走后,姜清焰又躺下闭目养神。 实则她并不困倦,只是心中担忧镇南王安危,却又不愿让兰心卞姿她们担忧。 骆莲川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心情舒畅,切莫多思多想。 可怎么能不想呢? 夜里,疾风卷着树枝沙沙作响,似有一场暴雨将至。 窗子一开,风汹涌而入。 都云谏急忙回身关好窗子。 他点燃火折子,豆大火苗跃动如魅。 姜清焰睡得很沉,直到他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才微微动了动。 若是往常她早就惊醒了,看来身子真的十分虚弱,都云谏想到此处,心中有些刺痛。 他走到床边,看她睡梦中还紧皱眉头,小脸苍白透着病容,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手未及收回,就被她抓住了腕子。 柔弱无骨的小手覆上他手背,她迷迷糊糊道:“爹,你回来了……” 都云谏叹了口气,就知道今晚来一趟是对的。 他轻轻将她摇醒,看到她睁开眼时,目中点点泪花,心里揪紧。 “你爹平安无事。” 第166章 我要他的命 姜清焰眼睛乍然一亮。 “你说我爹还活着?”她一把抓住都云谏的衣袖。 都云谏垂眼看着那只紧抓自己衣袖的小手,蓦然有种被依赖的满足感,抬起眼满是温柔笑意:“镇南王带军杀出重围,受了点皮肉伤,但情况很好。我派去的探子回报,王爷已经能在院中练拳了。” 欣喜的神情在姜清焰脸色一闪而过,随即她皱起眉头:“不对,你唬我的!我只睡了三日,我爹就算真的带军杀出重围,也不可能好得这样快!你快说实话,我爹到底怎么样了?” “按你算的日子,我说的话的确有问题,但你算的日子不对。姜王爷已经突围回府十余日了。” “什么,十余日?”姜清焰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可能,就算算上急报在路上的日子,也不对呀!” 都云谏敛了笑容:“急报被人半路截下,扣了几日才送抵京中。” 姜清焰神色几变:“你是说……有人故意害我。” 都云谏点点头。 姜清焰面沉似水,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你怀疑何人?”都云谏问道。 姜清焰毫不犹豫道:“郭思明。只有他最了解我体内的毒,定然知晓拔毒时的危险,以及如何能置我于死地。” 都云谏也是如此想,但他还是进行了细致的调查,不愿放过任何参与此事之人。 “我调查过了,截住军中急报的是兵部侍郎林乘德。” 姜清焰隐约记得此人,他是林晓芙之父:“可他不是被牵连进军马案了吗?竟一点事都没有,还在任兵部侍郎?” “成丞相保住了他。” 姜清焰缓缓点头:“如此说来,他也是太后一党。” 这是一条完整的阴谋,郭思明知道她在拔毒之日不能分神,所以,丞相便授意林承德扣下军中急报,待到拔毒之日给她致命一击。 等她丧命的消息传到南境,他们只要混淆一下时间,便可瞒过镇南王。 只当她是听到噩耗,气血攻心,不幸殒命。 姜清焰咬了咬牙,眼中闪过杀意。 都云谏问道:“你有何打算?” 烛光映着姜清焰的侧颜,惨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每间眼底都是气血虚亏的倦弱。他心里恨不得早早了结那些人,可是他知晓姜清焰的性子,她应该想要自己动手。 所以,他来问她的意思,只要她希望他出手,那不管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他都能让他们死得不留痕迹。 姜清焰一字一句道:“我要他的命。” “可需要我动手?” “不亲手了结他,我恨意难平。” 都云谏也不强求,只叮嘱道:“将养身体才是要务,若有什么需要,不必与我客气。” “多谢殿下。” 话音刚落,屋外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子上“噼啪”作响,狂风卷着雨呼嚎而过,树枝在风中狂乱地舞动,几乎要被吹折了树干。 都云谏干咳一声:“我该走了。” 姜清焰看看窗外,又看看他:“殿下留步。” 第167章 郡主吃醋了? 姜清焰靠着软枕坐着,看都云谏将被子帮她拉高一些。 他低着头,直挺的鼻梁和纤长羽睫,都在脸上落下影子,暖黄朦胧的光线下,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迷人。 姜清焰淡淡道:“殿下来时没有起风吗?” 都云谏微微一顿,随即抬起眼笑道:“我知晓今夜有大雨,但听说你醒了,知晓你记挂姜王爷,所以便顶着大风赶来。” 姜清焰抿抿嘴角:“多谢殿下。” 她本来想揭穿他赶在雨夜过来,故意赖在她这里不走,但被他这么一说,她的心思就显得十分忘恩负义。 “时辰不早了,你睡,雨停了我就走。” “你在此处,我睡不着。” 都云谏沉吟道:“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哄人睡觉的故事,我会很多。” 姜清焰皱起眉头:“殿下哄过别人睡觉?” 都云谏一挑眉:“郡主不是说我有私闯闺房的毛病吗?其实是真的,我以前总趁夜闯进别人卧房……哄人睡觉。” 姜清焰脸色一沉。 都云谏眸中凝笑,左右端详她:“郡主……吃醋了?” 姜清焰闭上眼睛,扭过脸去,头靠在床柱上假装睡觉。 随即,听到都云谏轻声一笑,和紧接着的一句话“以前我常哄皇上睡觉。” 姜清焰诧异地睁开眼,就看到都云谏望着烛火,神情似在回忆过往。 “那时皇上十二岁,先帝遗诏传位于他。他母妃早亡,年幼无党,于前朝后宫皆是孤立无援,数不清的人想要他的命。” “先帝临终前,让他信任我,倚靠我,所以我一回来他便紧紧跟在我身边。到了晚上,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他身为皇上,必须住在寝宫。所以,我就偷偷翻窗进去,讲故事哄他睡觉。” “小小少年,被那些腌臜阴险的手段折磨怕了,便是睡着了也不肯松开抓着我衣袖的手……” 姜清焰轻声道:“那时殿下也未及弱冠。” 她忽而想起三年前,都云谏出现在姜府,要带她离开的情景。 少年英姿,丰神俊朗。只是那时她丝毫不觉得,只认为他是强行带走她的坏人。 此时回想起来,这一路上他都待她很温柔。 姜清焰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的时候,都云谏已经不见了。 天光放亮,雨不知何时停了。 用过早膳,骆莲川来为她诊脉。 “郡主那毒虽能救命,但两种毒性相冲,对身体损伤极大,想要恢复如初非是一时半刻之功。”骆莲川道:“郡主切忌多思多虑,定要好生将养。” 姜清焰心里想,若如此就更要抓紧解决郭思明,他若在,必然还会想办法要她的命。 “之前郡主托我调查郭思明的身份,”骆莲川道:“我将此人的画像,以及一些特征,做过的一些事写成信,派人送去蜀南槐香谷,昨日收到了回信。” 姜清焰抬眼道:“怎么说?” “还真被郡主说着了,郭思明确实曾是槐香谷中人,他原名叫骆阳曜。后来他……做了一些事情,被逐出谷。”骆莲川竟有些难以启齿。 第168章 郭思明的身世 姜清焰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他做了什么?” 骆莲川表情有些古怪,抿了抿嘴角:“不是不能说,是不好跟你一个姑娘家说。” 姜清焰点点头,扬声唤道:“兰心、卞姿进来。” 兰心和卞姿立即跑进来,站到骆莲川身后。 姜清焰抬抬下颌:“现在不是我一个姑娘家了,说!” 骆莲川:“……” 我上辈子造孽,这辈子遇见你。 骆莲川虚握拳,抵唇干咳了两声,扭捏地开口:“这故事姑娘家不宜听,我已提前说了,是你们坚持要听的,若有不堪入耳的可不能怨我。” 兰心和卞姿满脸茫然。 姜清焰面无表情道:“真会吊人胃口,骆大夫不去茶馆说书,真乃曲艺界一大损失。” 骆莲川无奈叹气,这便说起了郭思明的身世。 “骆阳曜算起来应是我叔辈的同乡,但家族分支不同,我并未见过他。据说他十来年前,曾喜欢上族里的另一个叔辈骆清明。” 兰心忍不住插嘴道:“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是男人?” 骆莲川瞥她一眼:“就是男人。” 兰心和卞姿目瞪口呆。 姜清焰倒没什么反应,催促道:“继续说。” “断袖之癖为家族所不容,而且骆清明是天资极高,极受族中几位掌事看重,而骆阳曜天资平平,父母早亡,在谷中是孤身一人,所以受尽排挤打压。” “但是骆阳曜对骆清明情根深种,一再被拒绝后,他竟为了骆清明试图变成女子。” 姜清焰三个人瞪大眼睛。 骆莲川不卖关子,继续道:“据说,骆阳曜当时研制出了一种可以让男人变成女人的蛊毒,他甚至为此切掉了男根,但这是传说,信中并未确证。” 兰心好奇地追问道:“他成功了吗?” 卞姿替骆莲川答道:“很显然,没有。” 兰心竟还有些失望。 “骆阳曜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又几乎疯狂地纠缠骆清明。最后,被族中几位掌事赶出了谷。”骆莲川道:“现在看来,他更名换姓,进宫当了太医。” 故事很短,但讲完后,屋中陷入了一片静默。 片刻后,姜清焰低低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痴情专一之人。他改名郭思明,分明就是还惦记着骆清明。” 骆莲川神情一顿。 他之前并未细想,原来郭“思明”还有这层含义,原以为只是改个名字而已。 “那个骆清明……”姜清焰沉吟道:“真的不喜欢骆阳曜吗?” 骆莲川疑惑看向她:“郡主为何有此一问?骆师叔现在已是族中掌事,自然是不喜欢骆阳曜的。” “我只是随口一问。” 她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呀,我听说郭思明在京郊私宅仰着几十个妙龄女子寻欢取乐,怎么会是断袖呢?” 骆莲川一本正经道:“断袖也可以既喜欢男,又喜欢女。莫要歧视断袖。” 姜清焰淡淡道:“我不歧视断袖,只是觉得他若真的男女皆可,竟能为骆清明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当真是爱他入骨。” 第169章 兵部的对策 姜清焰给父亲姜安丞写了封信,托都云谏以他的渠道送到镇南王府。 数日后,镇南王上表,向皇上举发军需以次充好。 都华卿雷霆震怒,将镇南王的奏折摔在兵部尚书身前:“镇南王说与边夷交战,正因为这批兵器出了问题,才使我军陷入敌阵,先锋军折损过半!” 兵部尚书伏跪在地:“臣万死,可此事臣的确不知情,军需兵器都有专人管理,实情如何还需查证。” 都华卿冷声道:“朕给你十日,查清上报。” 兵部尚书磕头:“臣遵旨。” 军需物品以次充好是惯例,大家心照不宣。只要不过分,不影响使用,下不举,上不纠。各处领军也不会与兵部为难。 而这一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兵部尚书也想不通。 回到兵部,兵部尚书就召来侍郎林承德。 “上一批发往南境的兵器是你经手的,”兵部尚书怒喝道:“你从中捣了什么鬼?” 林承德哆嗦了一下,支吾道:“怎么了大人,和以往一样啊!” “一样个屁!”兵书尚书一巴掌拍在桌上:“镇南王上书皇上,说之前先锋军陷敌被困,全因兵器出了问题。矛不利,盾不坚,戟被夷刀砍断!皇上今日大发雷霆,限我们十日查明实情!” 林承德五官扭成一团,他时不常会从打造兵器的银子里贪墨一些,但数量都不大,出问题的兵器应该也不多,他自信不会被察觉。 “大人,可能是兵器打造出了问题……”他战战兢兢道:“不如我们把同一期兵器销毁,加紧重铸一匹,这样皇上查起来,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销毁,重铸?”兵部尚书瞪圆眼睛:“你不知道私铸兵器是谋反之罪吗,你是要拉本官九族与你陪葬?” 林承德扇自己两个耳光:“卑职糊涂了,卑职该死!” 他偷眼看尚书怒气平息了一些,才敢再说:“大人,如果丞相能批下铸造一批新兵器,那咱们就可以借此机会多造一些,将之前有问题的换出来。” 兵部尚书脸色阴沉,但显然已经听进了他的话。 林承德继续劝说:“这批兵器真验查起来,肯定过不了关。到时皇上追究,牵扯颇多啊!” 他言外之意,兵部历年克扣国库拨银,追查起来他这个兵部尚书恐怕乌纱保不住。 兵部尚书沉吟片刻:“可是重铸需得银子,我们哪儿来的钱啊?” 林承德咬牙想了想:“大人,咱们把现有的这批兵器融掉,铸造的铁便有了,剩下短缺的银子,卑职变卖房产地契能补上。” 并非林承德大公无私,他心知此事若瞒不过去,他不仅会丢官,还会被抄没家产,到时就真的没有翻身之日。 不如先破财免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等继续留任兵部侍郎,还怕往后捞不回来吗? 兵部尚书叹了口气,此时也无其他办法,只好按林承德说的做。 他立即前往丞相府,请丞相批下一批兵器铸造。 第170章 私宅中的女子 棠梨院。 姜清焰正在喝补汤,兰心就一路小跑进来:“主子,兵部真的接到批令,给北境新铸一批兵器。你是怎么猜到的,真是神了!” “他们别无他法。”姜清焰放下碗道:“兵部开炉熔铸都需要批令,所铸兵器都要记录在案,有铸号可查。私下开炉铸造兵器是谋逆之罪。” “爹爹向皇上举发兵器有问题,皇上势必要查,兵部想要将有问题的兵器回炉重铸,必须得申请一道新批令。” 兰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呢,主子的计划是什么?” 姜清焰淡淡一笑,苍白脸色残存些许倦懒:“他们想瞒天过海,我们便釜底抽薪。” 林承德早在军马案时就该死了,让他苟活了这么久,这一次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午后。 姜清焰坐在云来酒楼,靠窗的一张桌边,对面是一身男装打扮的顾锦衣。 “慕世子,又见面了。”姜清焰轻笑着打趣道。 顾锦衣却没笑,盯着她的目光里许多心疼:“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我听骆莲川说你不好,可是没想到这么不好!” 姜清焰温柔笑道:“无事,我只是有些气血亏虚,补一补就好了。”这世上真心在意她的人不多,顾锦衣当算一个。而她只是救过她一次,她就毫无保留地将她放在心上。 “你唬我,骆莲川都说了,你伤得不轻。”顾锦衣气恼地瞪着她,但还是招呼小二煮一壶红糖枣茶。 片刻后,小二将热茶送上来。 姜清焰手握着滚热的茶杯:“这次还得劳烦你扮作男子,替我去向一个姑娘打听些事。” “没问题!”顾锦衣捏着自己前襟扯了扯:“上次女扮男装后,我发觉其中乐趣,私下里自己也扮男装出去玩。说,这次什么任务?” “京郊有一座私宅,其中有二十几个女子,被人圈养取乐。”姜清焰道:“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她们主人的事,劳你帮我打听。” 顾锦衣问道:“如何打听?” “我让人调查过那些女子,其中有两个算是管事,可以出入宅邸采买东西。其中一个名唤宫夏云,相依为命的弟弟,前年被兵部侍郎的妻弟打死,她变卖家产却上告无门,最终沦落风尘。” “我猜想她应会对如她弟弟一般年纪,俊俏的小公子有亲近之感,所以,让你扮作男装以便接近。今日她会出来采买东西,我们去京郊等她。” 两人乘马车来到京郊,未免暴露便遣马车离开。 顾锦衣本不同意姜清焰跟来,担心她劳累伤身,但姜清焰还是执意跟来了。 顾锦衣换了一套粗布旧衣,卞姿还给她画了个面黄肌瘦的妆,往路边一卧,看着挺像逃荒至此的灾民。 不远处,姜清焰找了棵树藏身。 约莫过了一刻,一个身着紫衣纱裙,身姿婀娜的女子朝这边走来。 顾锦衣悄悄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土,闭着眼睛假装昏迷。 宫夏云走到近处,小心翼翼地探头打量卧在树下之人,那少年面色蜡黄,脸颊凹陷,看着是饿晕过去了。 第171章 露馅了 宫夏云本来不欲多事,但那少年纤纤弱弱的样子,让她想起自己弟弟。 她快步离开后,又忍不住转头回来,来到顾锦衣面前。这一近看,发现少年虽然面黄肌瘦,但掩不住眉清目秀,心下更是不忍。 “喂,小哥醒醒!”宫夏云轻轻摇着顾锦衣胳膊。 顾锦衣费力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水!” 宫夏云赶忙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颗柿子:“快吃!” 顾锦衣努力演出双目放光的模样,一把抓过柿子就啃,边啃心里边想,早知道就饿两天再来了,还能再演得逼真些。 宫夏云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要走。 顾锦衣赶忙咽了嘴里的柿子,放沉嗓音道:“多谢姐姐!” 宫夏云一顿,垂下眼睛望着她。 这一句“姐姐”叫得她,心内悲情涌动。 她又蹲下来,问顾锦衣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为何昏倒在这里?” “我叫顾川,淮阴人士,家里良田被官家强征放牧军马,没有收成,便逃荒到了这里。”顾锦衣按姜清焰教她的说了一遍,顺手用袖子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 宫夏云心里一疼:“你也是淮阴人,竟与我是同乡。家里还有什么人?” 顾锦衣低下头,晃了晃脑袋。 宫夏云想到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更加心疼她的遭遇。 待顾锦衣吃完,宫夏云扶她站起来:“走,前面有间弃屋,你先去住下,起码有个落脚的地方。” 姜清焰远远看着,也悄悄跟了上去。 树林间有一座废弃的屋子。 里面有竹子扎的床,虽然四面木板漏风,窗子也破了,但是总比睡在露天强。 宫夏云扶顾锦衣坐到床上,自己替她收拾床上的落叶和尘土:“我就住在这附近,待会儿想办法给你弄床铺盖来,你先将就住下。吃两天饱饭,好进城找个活计。” 顾锦衣看着她忙碌,想到这样一个善良女人的遭遇,心下不免唏嘘。 收拾完,宫夏云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走到顾锦衣面前:“你看你这脸脏的,姐姐先给你擦擦。” 顾锦衣一愣,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不必了,我,我自己来!” 宫夏云微微皱眉,看着她的眼中涌现疑惑。 这少年的手劲太大了,一个饿晕的灾民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顾锦衣惊觉露馅,不由一松手,身子下意识地后仰:“姐姐手帕这么干净,莫要弄脏,我自己擦擦就好。”说着用袖子胡乱蹭了蹭脸。 宫夏云狐疑地往前凑了凑,提鼻子一嗅,顿时皱眉:“脂粉味,你是女子!” 顾锦衣暗叫糟糕!“我怎么会是女子,姐姐你看错了!” 宫夏云神色凛厉道:“你究竟是何人,接近我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宫姑娘不必惊慌,我们接近你确实有所企图,但对你只有好处。” 宫夏云愕然回头,见一个清丽出尘的少女站在门口,周身清贵威仪,一看就非是寻常富贵人家小姐。 第172章 我替你弟弟报仇 顾锦衣有些抱歉地望向姜清焰。 姜清焰踏进屋门,任凭宫夏云打量,走到床边与顾锦衣站到一处:“宫姑娘,我知道你如今身居何处,你的主子带你们可好?” 闻言,宫夏云脸色变了变。 一想到郭思明,那些被他凌虐的画面涌入脑海,她抑制不住地呼吸急促。 见她如此,姜清焰便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若果你想摆脱现在的困境,我可以帮你。” “帮我,两位千金小姐要行侠仗义吗?”宫夏云眼中有轻视之色:“你们出门寻乐子,便是玩闹过了头,家里也能帮忙善后。可我若帮你,会落得什么下场你想过吗?我那主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我知道。”姜清焰神色冷然,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是宫中太医令,是太后的心腹。此人与我有仇,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宫姑娘不必担心他秋后算账,我一定能了结他的性命。” 宫夏云难掩惊讶之色。 眼前这个弱质纤纤的姑娘,竟然知道那个人的身份,还说要了结他的性命。而这些狂妄荒唐的话,从她口中说出,竟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便知道,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宫夏云在她口气里听出一丝威胁的意味,皱皱眉道:“你什么都不说,我凭什么帮你!” 姜清焰迎着她的目光,正色道:“我能为你弟弟报仇。” 宫夏云:“你说什么?” “你弟弟与朱庆发生争执,当街被他家仆打死。你数次上告官府,却无法为弟弟申冤,只因为朱庆是兵部侍郎林承德的妻弟。” “五日内,林承德斩首,家族被株连,到时你再去京兆衙门报案,我向你保证,朱庆定会给你弟弟赔命。” 姜清焰的话,一字一句像道道惊雷劈下来,惊得宫夏云呆在原地。 半晌,她才恍惚地问道:“我,我如何,相信你?” “你不必信我,只要等着看便是。”姜清焰道:“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五日后便能看到林家灭门。” 宫夏云点头:“小姐请问。” 姜清焰看了看身旁顾锦衣,然后踮起脚尖,伸手捂住她的耳朵:“郭思明是否不能人道?” 顾锦衣满脸茫然。 宫夏云闻言愣了愣,面上显出一丝尴尬:“确实如此,他没有那个东西。” 姜清焰问道:“那他为何将你们养在宅子里?” “他有正常男子的欲望,想要寻欢之时,便用各种可怕的手段折磨我们。”宫夏云神情痛苦,恐惧地搓着胳膊,露出袖子下面手臂青紫伤痕:“因为不能人道,所以他非常暴躁……” “好了,我知道了。”姜清焰放开顾锦衣的耳朵:“宫姑娘先回去,五日之后我们在此相见。” 宫夏云离开后,姜清焰和顾锦衣也朝林外走去 因为没有马车,二人只能徒步而行。 走了一半路程,姜清焰已经脸色苍白,顾锦衣拉住她的胳膊:“我背你!” 第173章 被训不敢顶嘴 姜清焰摆摆手:“不打紧,我还好。” 顾锦衣拗不过她,只好尽力搀扶着,让她倚靠着自己。 两人来到城边,马车在那里等候。 马车一路摇晃着进了城门。 姜清焰额角细密汗珠,嘴唇都没了血色,靠在车上几乎是强撑睁着眼睛。 顾锦衣心中慌乱,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郡主,这里离王府近,我们先回王府。” 姜清焰点点头。 马车停在信王府门前。 顾锦衣将姜清焰扶下车,便对迎出来的小厮喊道:“快去叫王爷。” 小厮转身往前厅跑去。 姜清焰几乎整个人都靠在顾锦衣身上,血气在胸膛里翻涌,四肢却像被抽干了血,冰凉发软。 迈进王府门槛后,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都云谏正好赶到,几步上前将姜清焰打横抱起,丢下一句“马上把骆莲川叫回来”便快步往内院走去。 骆莲川回来时,姜清焰已经醒了。 他黑着脸,怒目瞪着她。 “为何不听话,我不是嘱咐过你要静养吗?” 姜清焰靠着软枕,脸色苍白倦懒:“我有要紧事……” 骆莲川打断她:“比命还要紧?” 姜清焰垂下眼睛,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多辩解。 骆莲川转头看向顾锦衣,责怪道:“你纵着她不尊医嘱?”然后又看向都云谏:“还有你?” 全屋人都不敢顶嘴。 骆莲川自己运了半晌气,伸手搭脉,然后起身开药方。脸黑得比笔下的墨还黑。 他写完之后,顾锦衣上前伸手去接,他往回一撤手,瞪着姜清焰没好气地道:“再有下次,别再来找我,直接埋了就行。” 言罢,赌气地将药方递给顾锦衣。 等药煎完,顾锦衣端来给她,心疼地望着她道:“郡主,你要杀那个太医令,让我去就行了。就算皇宫大内,我也能一剑抹了他脖子。” 姜清焰喝完药,立时就觉得内息平稳下来,血漫向四肢,手脚渐渐温暖有力。 “我知道,你武功好,杀个人不是难事。”顾锦衣从她手里拿走空碗,姜清焰嘴角牵起虚弱笑容:“可有些事,我若不亲力亲为,心中郁结总是难平。” 顾锦衣还要说什么,都云谏走过去,拍拍她肩头,示意她起开。 顾锦衣和骆莲川一起出了门。 就听到外面,骆莲川冷言冷语道:“还一剑抹了脖子,你真当皇宫守卫是吃素的,到时王爷都保不住你……” 两人渐渐走远。 都云谏望着她,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姜清焰急忙岔开话题:“有件事要麻烦殿下,郭思明身边有为高手,还需要殿下派人先解决掉,但切莫打草惊蛇。” 都云谏其实早就察觉此人存在,但惊讶的是姜清焰为何会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清焰如实道:“当初我担忧郭思明回宫会对我不利,便派人在他回京路上截杀,但我的人不敌那位高手,还是让他顺利回宫了。” 都云谏顿了顿:“为何那时不向我求助?” 姜清焰抿了抿唇角。 若那时能信任都云谏,便没有往后这么多祸事。 第174章 皇上吃醋了 姜清焰的身体不宜挪动,便先留在信王府休养。 正好她在禁足,不在宫里露面也没人会怀疑。 傍晚,都华卿来到棠梨院。 卞姿率一众宫人行礼问安,低头行礼时,暗自掐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都华卿摆摆手,径直往屋里走。 卞姿急忙上前拦住:“皇上,郡主她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都华卿听说姜清焰病得很重,但不知其中原因,他特地来探病,怎么可能到门口就打道回府。 他抬起头,微沉下脸威仪冷肃:“进去禀告,就说朕来了。” 卞姿挡在门前:“太医吩咐郡主需得静养。” 都华卿眉心微拢,略沉吟了一瞬,斜眼看她:“郡主不在里面。” 不是问句,语气平静而笃定。 卞姿强撑着不动声色:“郡主歇下了。” 都华卿冷冷道:“去哪儿了?是出去玩了,还是去见什么人?” 卞姿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都华卿点点头,眸中闪现薄怒,转身拂袖而去。快走到院门时,冷声吩咐道:“传旨下去,安阳郡主身体抱恙,任何人不得探望。” 他走之后,卞姿狠狠松了口气。 兰心从屋里开门出来,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还好皇上没发现!” 卞姿道:“他不是没发现,而是心里顾念着郡主。有皇上这道圣旨,郡主不在宫里,我们还能再撑一阵子。” 都华卿从棠梨院出来,便派随侍的内侍去太医院,查问众太医出诊情况。 等他回到御书房不久,内侍便进来回禀:“回皇上,黄太医上去去过荣太妃宫中请脉,郭太医去过太后宫中请脉,骆太医被召去信王府……” “啪”一声,奏折被拍在书案上。 内侍吓得哆嗦一下,不敢再出声。 都华卿面沉似水,脸颊绷紧,姜清焰果然在信王府! …… 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下了一道圣旨,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她,姜清焰可以放心留在信王府休养。 姜清焰颇感意外:“没想到皇上竟会帮我。” 顾锦衣刚剥好一片柚子,撕下一片塞进她嘴里:“帮你还不好?既然皇上都默许你留在信王府了,你就什么都别想,好好休养身子。” 微风拂过,树影间隙落下细碎阳光随风摇曳。 晃乱二人一身光影斑驳。 “我一直想对你说抱歉,”姜清焰望着顾锦衣:“因为我的关系,害你与骆大夫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顾锦衣剥柚子的动作一顿,愕然抬起头:“这么明显吗?” 姜清焰淡笑着点头:“骆大夫为人正直,医术高明,可不知是不是贴心良人?” 顾锦衣豪爽地一摆手:“管他是不是,我喜欢就行!” 姜清焰钦佩她的豁达心性,和她在一起,是旁人没有的舒畅。 不远处,都云谏抱着肩膀倚在墙边,温润眼底仿若有光浅浅流溢,眼角染了笑意。 谷羽在身后问:“王爷为何不过去?” 都云谏淡淡道:“总围着转,姑娘就烦了。” 谷羽一脸莫名,是这样吗? 都云谏:“……你看骆莲川,锦衣不就总追着他跑。” 第175章 有冤诉不出! 转眼三日过去。 林承德紧急变卖房产地契,凑够四万两银子。 兵部尚书也算松了口气,命令铸炉开封起火,将库里残次的兵器偷偷给熔了。接下来就是重新铸造一批合格的兵器,打上上一批的印记。 正在他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可以松口气的时候,都云谏忽然来到兵部。 兵部尚书和侍郎林承德将他请到正堂,两人忐忑地站在下面。 都云谏略带威仪地眸子,在二人身上扫过:“账本拿来。” 二人一惊。 “信王殿下,皇上下旨命兵部调查一批有问题的兵器,账目眼下不便交出……”兵部尚书越说越没底气。 都云谏微觑着眼:“本王不能查账?” 兵部尚书两腿发软:“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林承德在后面站着,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他变卖房产地契那四万两银子,刚归入兵部账目,要等那批替换的兵器铸完才能抹平。现在查账,必然会发现这笔多出来的钱,本根无法解释。 都云谏失去耐性,沉声道:“尚书如此推诿,是账目有什么见不得光?本王一贯的做法你也是知道的,要先去刑部大牢住几日吗?” 当初都云谏收拢政权之时,众大臣各自为政,他以铁腕强势镇压,凡事不配合的官员,无论官阶,一律投入大狱。 然后分丝捋晰地调查,但凡查出丁点错处,便很难再活着出来。便是那些罪不至死的,在狱中也得扒下一层皮。 兵部尚书闻言,吓得差点跪在地上:“来人,把账本拿来!” 有人将账本取来,呈到都云谏面前。 他打开仔细翻看,半盏茶的工夫,尚书和林承德只觉得如漫长的几年。 “账目不平,账本上多出足有四万两银子。”都云谏从账本里抬起眼,锐利地扫向下面站着的两个人。 兵部尚书正不知如何解释,都云谏将账本往桌上一扔:“你们可知本王为何今日来查账?” “卑职不知。” 都云谏仰靠在椅背上,目光从眼缝中垂下:“有人举发兵部私下倒卖军造兵器。” 兵部尚书和林承德惊愕抬起头。 “没有,这绝对没有!”兵部尚书凛然道:“信王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库房查……” 话音戛然而止,他脸色顿时铁青。 他猛然想起,库房里那批残次兵器刚刚被融掉了。 都云谏撑着桌面站起身,嘴角噙着冰冷笑意:“好,就依尚书所言,开库房!” 林承德眼前一阵眩晕,不知自己是如何跟着走到了库房门前。 库房打开,谷羽带人进去清点。 不消半个时辰,清点完毕,回禀道:“王爷,少了一批兵器,与镇南王举发以次充好的是同一批。” 都云谏缓缓转过身,极盛的阳光照下来,丰神俊朗的脸威严冷厉:“证据确凿,尚书大人还有何话要讲?” 兵部尚书瘫跪在地,眼神恍惚地望着库房洞开的大门,声音颤抖道:“殿下,卑职冤枉啊!” 第176章 林家覆灭 都云谏在兵部查到了“脏银”,兵器库中缺失一批兵器,这就坐实了兵部私自倒卖兵器之罪。 兵部上下有冤说不出。 兵部上下主事官员全部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皇上震怒,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 兵部尚书将事情全都推给侍郎林承德,兵器制造是他监管,国库拨银经他之手,兵器库存由他核验…… 总之,这批兵器凭空消失,都是林承德的责任。 林承德自然不能再咬牙死守秘密,将他与尚书打算回炉重铸那批兵器的事,全都和盘托出。 “卑职自己凑上四万两银子,打算重铸那批兵器。”林承德身穿囚服,手脚被拷:“账上那多出来的钱,正是卑职那变卖家产的四万两,三位大人明察啊!” 三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刑部尚书悄悄将林承德的口供呈给都云谏。 都云谏看罢之后,冷笑一声,起身向刑部大牢走去。 幽暗石壁,油灯昏黄。 都云谏踩着潮湿生出青苔的地砖,一阶阶下到死囚牢。穿越幽森的走廊,最终停在一间牢房门前。 昏暗烛火跳动,在墙上摇曳出诡异光影。 林承德双手扒着木栅栏,神情激动:“信王殿下,卑职所言皆是事实,您可以派人查证,买下卑职房产地契的那些人,卑职都列在供状上了……” 都云谏负手背后,面色冷峻地垂下目光:“林承德,你好糊涂啊!” 林承德一愣。 “你拼命证实自己和兵部尚书私熔重铸兵器,是想拉着全家一起死吗?”都云谏冷声道:“私铸兵器可是谋逆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兵部尚书就比你聪明多了,他压根就没提此事。他知道贩卖兵器是死罪,但是只死他一个人。” 林承德满脸死灰,颓然滑坐在地。 都云谏挑了挑眉,在晦暗光影中显出几分邪气:“你好好想想,是自己死,还是拉上全家陪葬。” 言罢,将他的供状扔在地上,转身而去。 林承德呆坐了半晌,神情麻木地隔着栅栏捡起地上的供状,撕下一条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又撕下一条塞进嘴里…… 短短两日,兵部私贩兵器案审结,虽然被贩出的兵器未能追回,但所有犯案官员全都供认不讳。 三司判决,刑部尚书贪墨军需拨款,罢官,罚银三万两,两年监禁。侍郎林承德,私自倒卖兵器,立时问斩。 林承德是罪官,家眷按律没入掖庭。 问斩之时,连个送行之人都没有。 法场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顾锦衣也在其中。姜清焰被骆莲川禁足在院子里,她便替她来看结果。 人头攒动,顾锦衣身材高挑,一眼看到挤在人群中的宫夏云,对方也看到了她,微微点了点头。 午时三刻,监斩官将令牌扔在地上:“斩!” 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四溅,人头在地上滚出老远。百姓们一阵欢呼。他们不知此人为何被斩首,但是斩了的多半是贪官。 人群散去后,宫夏云给顾锦衣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往小巷走去。 第177章 以身诱之 小巷深处。 “那位小姐呢?”宫夏云问道。 顾锦衣抱着剑道:“她的事你不要打听。” 宫夏云心里明白,那是一位能搅弄朝堂风云的人物,身份定然特殊,不是她能探究的。 “林承德被斩首,她的诺言兑现了,你可愿助她一臂之力?”顾锦衣盯着她问道。 宫夏云迟疑道:“那位小姐当真能为我弟弟报仇?” 顾锦衣微扬起头:“你说呢?” 林承德的死,让她相信那位神秘的小姐绝对有这个本事让朱庆死,而她别无申冤之法,只能依靠这个仿若天降的救星。 无论如何,她得赌一赌。 “我愿意!” “那位小姐让你问出郭思明的那个东西藏在何处?” 顾锦衣不知道“那个东西”是指什么,姜清焰也不愿向她说明。 但宫夏云一听就明白了:“这怎么可能问得出?” 男子自宫之后,通常会将离体的部分保留下来。郭思明既然还将自己当做男子,必然更加珍视那个东西。他一定将它藏在极秘之地。 这也是他绝不会对外人道的秘密。 像是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顾锦衣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递给她:“这是吐真药,让郭思明服下它,他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此药味道有些重,郭思明精通药毒之物,你得想想办法。” 宫夏云握着药包,脸上神色复杂,最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用力点头:“好,我一定问出来。”言罢,转身就走。 顾锦衣急忙拉住她:“你等等!”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小令牌,只有手指粗细,玄铁打造上面烫着金字:“事成之后,你拿着它到五柳街皆醉坊找谢轻旋,他会将消息传给那位小姐,也会护你周全。” 宫夏云愣住,张了张嘴:“护我……周全?” 郭思明清醒过来,一定会扒了她的皮,她本已抱有必死的决心,听到顾锦衣说那位小姐给她准备了活路,心中感激难以言喻。 …… 京郊私宅。 四进的大宅院,里面厢房十几间。 入夜后,许多房间都亮着灯,里面三两个年轻姑娘聚在一起,忐忑地等待着。不知那恶魔之手,今夜会降临在哪些人头上。 郭思明哼着小曲,迈步跨进门槛,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诡异。 走进二重院子,迎面人影一闪,形色极是仓皇。 郭思明眯起眼睛:“回来。” 那人影缓缓退回来。 宫夏云身着裹胸罗裙,外罩紫色轻纱。月光下美人香肩微露,窈窕曲线若隐若现,勾得人心里发痒。 夜风中,香气幽若袭人。 郭思明揽住她纤细腰肢,一把将她带进怀里:“今夜就你来陪我。” 言罢,将宫夏云夹在腋下,拖着走进旁边一间空置的厢房。 房中夜色昏暗,月光淡淡透进窗子。 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郭思明扯落紫色轻纱,一股幽香钻进鼻子:“太香了,刺鼻,以后不准用这种香粉。” 言罢,吻上宫夏云的肩头,细腻肌肤惹得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舐。 第178章 你死我活 缠绵了片刻,郭思明忽然精神恍惚,从宫夏云身上摔到床上。 宫夏云扯落床上纱帐,借着月光,看到郭思明眼神迷离,躺着不动。 她心道,那药果真有效?! 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郭思明喃喃道:“骆阳曜,神医谷,宫中太医令。” 宫夏云虽然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显然她混合香粉涂在身上的药起效了,为能确保万无一失,她甚至还在衣裳上熏了些迷情香。 郭思明在她身上舔来舔去,就把药吃了下去。 “你的命根子藏在哪里?” “赤云峰太虚观。” “如何能拿到?” “真阳道长。” 宫夏云把需要知道的事都问完,准备下床离开。月光照在男人面目可憎的脸上,往日那些被他折磨羞辱的记忆涌到眼前,心中顿时涌起杀意。 双手颤抖紧抓着被子,只要捂下去,捂下去就能要了他的命! 她死死盯着他,天人交战了半晌,最终还是转身下了床。 郭思明死了容易,但宫里定会追究,到时不仅她要死,这院子里所有女人都得跟着陪葬。 她不能死,她得亲眼看着朱庆给弟弟赔命。 宫夏云什么都没拿,径直跑出院子,不要命地朝五柳街奔去。 翌日。 郭思明醒来暴跳如雷,他记得昨晚发生之事,发狂似的在院子搜寻宫夏云无果,气得几乎要掀了屋顶。 他竟一时大意中了吐真药的招数。 若非急着前往赤云峰保住他那东西,定要一把火烧了院子,把所有人都烧死! 他从宫里借一匹千里马,飞奔向赤云峰。可是赶到之后,那东西早已被人盗走。 真阳道长看着空空如也的宝函惊愕不已。 郭思明暴怒之下,砸了道长的寝屋,又星夜兼程往皇宫赶。 算计他的人一定在宫里,一定会拿着他的东西来找他。 所以,当他在自己寝屋中看到字条,邀他前往春和宫一叙之时,没有半点犹豫,立即出门往那里赶去。 夜静更深。 春和宫焦黑废墟矗立在夜色里,像一张妖兽的巨口,狰狞地仰天张嘴。 姜清焰站在废墟里,水蓝罗裙飘逸轻盈,纤弱单薄身影于夜色中十分显眼。 郭思明步步走近,踩着满地砂砾碳渣脚下发出“咯吱”声,周围堆着许多木头和工具,春和宫被烧毁后,正在修缮。 “是你做的。”郭思明在相距几步远的地方站住脚步。 姜清焰淡淡一笑:“不然还有谁?” 目光落在她背向身后的胳膊上,鹰隼般的眼睛闪动锐光:“你我此一回势必不死不休。” 姜清焰鼻息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蔑。 “说,你如何才肯交出来?” “这么恶心的东西,我才懒得留,”姜清焰从身后拿出手,提着一只长绳扎口的红绒袋子:“正好与你陪葬,你也算有个全尸。” 郭思明眼角剧烈抽搐,眼中迸出凶厉的光。 “也不知道骆清明见到你与拥着那些女子淫乐的模样,还能不能相信你曾对他说的那些海誓山盟。” 郭思明猛地瞪大双眼。 第179章 郭思明之死 姜清焰露出满意的微笑,骆清明果然是他的死穴。 她猜的没错,郭思明对骆清明用情至深,即便时至今日也无法忘怀。 “你应该想到的呀!”姜清焰挑衅地望着他:“骆莲川既然是槐香谷的人,自然能查出你们当年的往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骆莲川在槐香谷的特殊地位,也就不能理解的郭思明惊愕。 “听说骆清明至今未娶,你说有无可能,其实他心里亦有你?” “你说有无可能,他亦是断袖,只是碍于世人眼光才拒绝了你?” “你说有无可能,你为他不再做男人,可他其实喜欢的就是男人?” 郭思明被她几句话说得神思恍惚,过往种种涌到眼前,那些昔日光影,如今依然锥心刺骨。 胸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气翻涌到嗓子眼。 姜清焰言罢,随手将红绒袋子扔到两人中间的一块木板上,砸出灰尘飞扬。 眼看东西掉在那么脏的地方,郭思明怒不可遏,几步跑了过去。 就在他踏上木板的瞬间,脚下木板猛然碎裂,他一下子陷了进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宫中巡逻的侍卫队停住脚步,队长竖起耳朵,朝春和宫方向望去:“是不是有人叫?” 身后的侍卫们也隐约听到。 这时候,都云谏从夜色中走来。 众侍卫拱手揖道:“拜见信王殿下!” 都云谏微颔首,经过他们身前时,随口吩咐道:“随本王来搬些东西。” 众侍卫跟着他走了。 …… 春和宫的废墟里,不知何时被挖出一个半人高的坑,里面填满滚烫粘稠的沥青。 坑上盖了片薄木板,郭思明踩碎木板掉进坑里。 腰部以下都陷在沥青里,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爬出来。滚烫粘稠的沥青紧紧裹住下半身,眨眼就将皮肉烫熟。 郭思明瘆人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姜清焰站在不远处,冷眼望着他:“有一句话你说的对,此一回你我不死不休。” 她说完立即走出废墟,对着空茫夜色命令道:“动手!” 谷羽从焦黑的房梁上跳下,用力踹在斜搭着的梁柱上。 已经炭化的柱子被他一脚踹断,同时压倒了横梁,连同工匠立起的几根木架,铺天盖地向废墟中砸去。 一声轰然巨响,灰尘暴起。 姜清焰拍拍谷羽,低声道:“走!” 二人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听到巨响,附近巡逻的侍卫队,还有临近的宫人,都跑过来查看情况。发现只是废墟倒塌,便没有管它。 翌日。 来重修春和宫的工匠们发现前院塌方,便开始着手清理废墟。整整忙活了大半日,才在傍晚时抬起横梁,发现下面一具压变形的尸体。 残阳如血,殷红的余晖将春和宫废墟笼罩,一片血光中尸体诡异地扭曲着。 腰几乎被扭断,上半身肉饼似贴在地上,下半身凝固在沥青里。 这可怕的消息很快传遍皇宫。 胆小的宫女几乎被吓哭。 姜清焰靠在窗边,苍白的脸被夕阳染了些许红润。 第180章 皇上你别摸摸嗖嗖的 郭思明之死,最终被当成意外。 他深夜误入春和宫废墟,不小心掉进沥青坑里,凑巧前院屋梁倒塌,将他砸死在里面。 一切都只是不幸的巧合。 太后自然不会相信。郭思明刚算计过姜清焰,紧接着就死相恐怖地倒毙在废墟之内,凶手是谁毫无疑问。 失去一大助力,太后痛心又震怒,可是最让她追悔莫及的是郭思明一死,端仪公主受伤的胞宫便无人可以医治。 “当真是她吗?”端仪公主听闻郭思明的死状,吓得不轻。 太后面色沉冷:“还会有谁?安阳那丫头,过去真是小瞧了她!” “我听说郭太医死得极惨,”端仪公主脸色苍白:“他只是动了点手脚,安阳郡主也没有怎么样,她竟然下那样的毒手,真是太恶毒了!” 郭思明一死,想再对付姜清焰就更加困难。 “我们得想个法子,”太后头痛地揉着额角:“硬来不是不行的,安阳郡主不好对付,她背后的镇南王府更是不能得罪,哀家要与丞相好好商议一下。” 因为兵部私贩兵器一案,丞相在这节骨眼上的一道铸兵批令,将他也牵连进去。 皇上虽然没有直接向他问罪,但下旨让他去边陲小城查访民情,实际就是一种惩治。 姜清焰回到宫里休养。 这一日,兰心气哼哼地从外面回来,卞姿在院中将她拦住:“怎么了,谁惹你生气?” 兰心掐着腰,回身指着门口就骂:“你们才活不长了,嘴这么脏,早晚被雷劈死!” 卞姿赶紧捂她嘴:“你小点声,别惊扰到郡主!你这是骂谁呢?” 兰心瞪圆眼睛:“不知哪个宫里的婢女在门外嚼舌根,说我们主子生了重病,没有几日好活了了,呸呸呸!”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吉利,急忙冲地上吐口水。 这时候,院门开了。 都华卿迈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内侍。像是听到了兰心的话,进门便笑道:“看来朕也该让你禁足,省得你去外面惹闲气。” 院中人行礼见驾。 都华卿摆摆手:“都起来!” 言罢,往屋子走去。 姜清焰今日精神好,便起来摆弄摆弄花草,刚让人将院中盆栽挪进屋,都华卿就到了。 她没有听到有人进来,背对着门口站在窗下,专注地修剪枝叶。 都华卿也没有出声,负手立在门口,阳光明亮地从窗子透进来,将姑娘纤细玲珑的曲线勾勒得清晰诱人。 片刻后,姜清焰一转身,猛然看见门口站了个人,剪刀差点划到手。 都华卿快步走进来,一把捉起她的手腕端详:“伤到没有?” 姜清焰微微蹙眉,将手抽出来:“拜见皇上。”行了个规规矩矩的万福礼。 都华卿感觉到她的排斥,有些不悦地将手背到身后:“起来!安阳身子虚弱,不必拘礼。” 他转身坐到桌旁,自己倒了杯茶:“这些日子在院内禁足,安阳可觉得烦闷?” 姜清焰看他一眼,他明知故问是敲打她擅自外出?可他不是都默许了吗,为何还来兴师问罪? 第181章 逾礼 姜清焰想了想,垂首答道:“多谢皇上挂念,安阳这些日子身体抱恙,太医叮嘱卧床不宜挪动。皇上体恤安阳病情,下旨恩准静养,如今已经好了许多,安阳万分感激。” 言外之意,我知道你知道这段日子我不在宫里,你不拆穿,还下旨帮我,我领你的情。 “感激,”都华卿捏着水杯在眼前转动:“安阳要如何感激朕?” 姜清焰抬起眼帘。 “朕也不为难你,你就告诉朕,这段日子你在何处静养,”都华卿看向她:“如何?” “皇上不知道?”姜清焰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却猜不到他的用意。 都华卿放下水杯,起身朝她走去:“朕要听你亲口说。” 他一直将姜清焰逼到退无可退之处,她后腰抵着桌沿,不得不抬头看他。 两人近在咫尺,都华卿低下头,目光正好落在她曲线优美的脖颈,一路延伸至领口内。白皙如瓷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脆弱而诱惑。 鞋尖相抵,都华卿鬼使神差地又向前迈了一步,腿抵在姜清焰两腿之间,身子几乎贴在一起。 姜清焰蓦然瞪大眼睛,身子下意识往后仰,都华卿两手一下撑住桌沿,将她环在怀中。 这个姿势就显得极其暧昧。 都华卿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纾解一下胸中郁结,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姜清焰绝美的脸就在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少女柔软身体散发出的幽若香气与温热。 他眼神暗了暗,喉头上下滚动。 姜清焰猛地将他推开,面覆寒霜地瞪着他:“皇上请自重。” 都华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信王府。不知怎的胸中顿觉憋闷至极,仿佛一口浊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自重?”他眼神冷下来,本就英俊的一张脸,英挺长眉,鼻梁高挺,双唇薄而微翘,此时勾起一抹冷笑,愈发透出一股邪气:“郡主可知自重?未出阁的女子,在外男府中逗留数日,连礼义廉耻都不顾,还与朕说什么自重?” 姜清焰缓缓挺直身子,眼神冷冽地望着他,竟有些居高临下之感:“出去!” 已经许多年,没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都华卿脸上现出震怒,但随即又阴郁地一笑。 他一把揽住姜清焰的不盈一握的腰,将她带入怀中,任凭她如何挣扎,紧紧钳制着不放手:“告诉朕,你和七皇叔都做了些什么?” 姜清焰用尽全力想推开他,无奈身体大不如前,挣扎了几下已经血气上涌,眼前发黑。 她咬了咬舌尖,强撑着不晕过去。 挣扎之间,轻薄的衣襟滑落开来,露出锁骨下一片雪白肌肤,从裹胸裙缝隙里,似乎隐约能看到里面绣鹤的肚兜。 都华卿呼吸微微一窒,眼神愈发幽沉。 姜清焰发现他在看哪里,气急攻心,狠命地将他推了出去。她自己往后撑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都华卿神色晦暗地看了她一眼,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走出屋子。 卞姿和兰心见情况不对,立即跑进来,就见姜清焰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虚弱道:“传太医。” 第182章 成了真正的嫔妃 都华卿疾步走出棠梨院,一直来到岔路口才停住脚步。 身后几个内侍跟着一路小跑。 他体内一股燥热难耐,身体的反应竟到达无法自控的地步,便是以前与顾温茹缠绵时,也不曾这般剧烈过。 难道是太久没有进过后宫的原因? 都华卿捏紧拳头压制那股冲动,抬眼看去,东边一条路通往顾温茹禁足的院子,但起码要走上两刻工夫。西边一条路通往永福宫,在此便能看到屋顶。 没多犹豫,他大踏步朝西边走去。 永福宫配殿住着成明芷。 入宫初夜,都华卿突然拂袖而去后,就再也没来过,像是忘记有她这么个人似的。 宫里的奴才们也不待见这位不得宠的妃嫔,永福宫里总是冷冷清清。 两个低等宫女正在院中打扫落叶。 都华卿带着一队人,行色匆匆地走进来。 两个宫女从未见过皇上,急忙扔了扫帚跪在一旁,头也不敢抬。 都华卿沉着脸,不等通报,径直大踏步走进寝屋。一进门,就挥手让伺候的宫女退下。 成明芷正坐在妆台前,见都华卿突然到来十分惊讶,但他的脸色又让她心生恐惧。 宫女低着头,快步离开。 都华卿走上前,二话不说打横将成明芷抱起,朝床走去。 “皇上,皇上……”成明芷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到都华卿紧绷的下颌线,脸色阴沉的可怕。 都华卿将人扔在床上,身子便压了上去。 身上难受非常,他只想快点纾解这股不适,忽然一只手抓住他的肩头,微微发着抖。 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见成明芷脸色苍白,满眼惊恐地望着他。 他皱了皱眉,伸手扯下一条纱帐,覆在她脸上。 都华卿脑中尽是姜清焰柔软的身子,纤细的腰肢,绝美清冷的眼神……他埋头吻着身下少女,忘情地喃喃唤道:“安阳……” 身下人的身子一僵。 紧接着,便如一叶轻舟荡漾在云雨翻覆之中。 成明芷初经人事,有些承受不住都华卿的热烈,但也无从拒绝只能任他折腾。 寝屋的门没关。 院子里站了十来个奴才,都被屋里的声音,羞得面红耳赤。 一个时辰后,都华卿整理好衣衫,带着人离开。 宫女进门便行万福礼,向躺在床上的成明芷道喜。 半晌,床上却没有一丝动静。 成明芷衣衫凌乱,苍白着脸,目光空洞地盯着屋顶。雪白的肌肤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红痕。 宫女过来给她更衣,见此情景,又羞又喜地掩嘴偷笑。 成明芷缓缓坐起身,神情木然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宫女欢喜地应声,出去叫人烧水。 片刻后,热水备好。 宫女轻柔地给成明芷擦洗身体:“娘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皇上能来一次,以后就会日日来。” 成明芷神色黯然,目光落在浴桶边沿,脑中尽是缠绵之时,都华卿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唤着“安阳,安阳……” 水下面,指尖狠狠地抠进木板里。 第183章 解禁复位 骆莲川匆忙赶来,给姜清焰扎了几针。 等她彻底缓过来后,盯着她皱起眉头:“发生了何事,郡主何以如此动怒?” 姜清焰默然摇头。 兰心想说话,被卞姿悄悄按住, 骆莲川无奈地叹口气:“郡主,好生养身,莫要砸了本大夫的招牌。”言罢,起身去开安神宁气的药方,并嘱咐她少思少虑,多吃多睡。 “这是顾锦衣托我带来的。”骆莲川命人去太医院取来食盒,方才来得匆忙没有一同带上。 “怎么最近都没见王爷?”姜清焰看了眼食盒。 顾锦衣虽然嘴上说食补无用,但还是不间断地给她做各种红枣黑糖的糕点,每次都托骆莲川送来。 “王爷挺忙的,似乎兵部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姜清焰点点头。 骆莲川没有多留,开完药方便离开了。 之后一段时日,都华卿未再登门,都云谏也始终不见身影。姜清焰落得清静,好好休养身体。 转眼中秋节将至。 宫中历年都要举办中秋宴。宴请公卿大臣及家眷,是个盛大的宴会。今年宫中也早早准备了起来。 八月十五。 皇上一早上下旨,解除安阳郡主和顾温茹的禁足,并将顾温茹升回了妃位。 消息传到棠梨院。 兰心气得跺脚:“这才降为答应几日,就给她升回来了?这不是欺负我们主子吗?皇上太过分了!” 卞姿阴沉着脸,出声制止她:“休要胡言,小心隔墙有耳,给郡主招祸!” “你不生气吗?太欺负人了!”兰心咬牙切齿道:“她命人毁我们主子的容,凭什么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她烧死!” 卞姿安抚道:“怎能不生气?可是事已至此,我们说再多也无用,若是被外人听见,反而会被当做把柄。你就少说两句!” 姜清焰心知都华卿是故意为之,就是不知其中有几分是对顾温茹的情谊难舍,几分是对她的恼恨报复? 她倒是十分平静,顾温茹复位是迟早之事,她不惊讶也不生气。 目前为止,顾温茹只是在眼前乱蹦的小丑,一些阴损伎俩也无法实际伤害到自己,姜清焰还未曾想过真正对付她。 “好啦!”姜清焰拿起一块顾锦衣做的糕点,塞进兰心嘴里:“你消消气,待会儿咱们出去转转,我也好些日子没出门了。” 兰心嘴里嚼着糕点,含糊不清道:“顾小姐最近的糕点一点都不甜,嗯……不过也挺好吃的!” 姜清焰更衣梳妆,带着一队侍从出门。 宫里各处一片秋意盎然。 穿过一道回廊时,兰心忽然指着前面道:“主子你看,那不是明嫔吗,她怎么被人泼水……啊,温妃也在那里!” 姜清焰朝她手指方向看去,目光从一片假山间隙穿过,见成明芷和一个宫女站在湖边,不停有水朝她们泼去。 假山之间,隐约能看到顾温茹的侧脸。 姜清焰眯了眯眼睛,淡声道:“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言罢,带着人浩浩荡荡朝湖边走去。 第184章 只是一条可怜虫 湖边十分热闹, 成明芷和一位宫女畏缩地站着,任由一旁两个大宫女往身上泼水,顾温茹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姜清焰走到近前时,二人身上已经湿透,头发往下滴水,衣裳湿哒哒贴在身上。 看到有人过来,两个大宫女动作一顿,顾温茹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姜清焰扫了成明芷一眼,微凉目光转向顾温茹:“温妃这是在作甚?” 顾温茹怨毒地盯着她,唇边勾起一抹讥讽:“怎么,安阳郡主何时如此爱管闲事了?本宫与明嫔在此嬉水,你管得着吗?” 她被禁足在废弃宫院,听闻成明芷被临幸,气得暴跳如雷。她不仅恨成明芷趁虚而入,更恨姜清焰害她禁足。 若非她被禁在偏废宫院,许久见不到皇上,也不会让成明芷这个贱人有机会爬上龙床。 “哦,嬉水?”姜清焰扬起略带锐光的眸子看她:“本郡主同你们一起。” 脸色骤然一沉,冷声吩咐道:“来人,将温妃按进湖里。” 此言一出,对面五个人都呆在原地。 陈小全和另一个内侍上前,一人抓住她一条胳膊,顾温茹惊怒地挣扎:“放开本宫,你们好大的狗胆!” 两个大宫女要上前帮忙,被另外几个内侍拦住。 顾温茹胳膊被反拧到背后,压跪在湖边卵石地上,嘶声叫骂:“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安阳郡主,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 陈小全将她脑袋按进水里。 顾温茹呜咽一声,猛灌进一大口水,呛得差点晕死过去。随之而来的窒息,疼得胸口几乎炸裂,她手脚乱踢地挣扎起来。 成明芷和她的宫女吓傻了眼。 姜清焰却一脸平静无澜,明澈眼眸微转,淡淡看向那两个大宫女:“来人,掌嘴。” 内侍们将二人按跪在地上,响亮的耳光声响了起来。 陈小全掐算着时候,在顾温茹快憋死之前,将人从水里拽了出来。 顾温茹一出水,猛地喘了几口气,就又被压入水中。反复折腾了几次,姜清焰才示意陈小全停下。 顾温茹脸白如纸,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直咳得干呕,像是要将心肝肺都吐出来一样。 “你,你给我记着,今日之辱,本宫一定要你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姜清焰莲步轻移,来到她面前,垂目冷锐目光:“你凭什么?” 清冷的声音像一道萧瑟秋风扫过。 “一个罪臣之女,家族都亡了,孤身一人背负谋逆大罪于这世上苟活,你与蝼蚁何异?” 顾温茹惨白的脸透出一片死寂的灰败。 “我镇南王府乃镇国柱石,天家也要礼遇几分。你如何与我斗,真是痴心妄想。我今日就是在此打杀了你,皇上会赐死我吗?” 顾温茹缓缓垂下头。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里生出,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姜清焰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沉溺在都华卿的保护中的她猛然清醒。 她几乎忘记自己于这世间,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虫。 第185章 她没来,好多人失望 姜清焰抬起手,掌嘴的内侍才停下来。 两个大宫女已经被打得口鼻窜血,脸颊红肿。平日里都是责打别人,没想到自己也能尝到这种滋味。 成明芷还站在一旁,姜清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今日中秋宴,明嫔还是回宫整理一下。” 成明芷头也不抬,敷衍地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秋阳高照,湿衣衫贴在身上仍冷得她遍体生寒。那寒气沁入肌肤丝丝缕缕地钻进心里。 她走了很远才抬起头,阴翳的眼眸中铺满晦暗怨愤。 湖边,兰心不满地撇嘴,小声嘀咕道:“主子救了她,不道谢也就罢了,怎地还跟欠了她似的!” 姜清焰并不放在心上,她原本也并非想管成明芷的闲事,只是恰好凌辱者是顾温茹,她才出手教训罢了。 “你若不服,只管放马过来。” 姜清焰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便带着人离开。 晚上宫中夜宴。 姜清焰不愿凑这个热闹,便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出席。 舒太妃也没有去,两人便在一处聊天喝茶,悠闲自在。 殊不知,她没有去宫宴让许多人空等失望。 谢轻旋平时不能入宫,中秋宴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大型宫宴,宴请群臣,他得以随父亲入宫参宴。 所以早早便在棠梨院通往宫宴的路上徘徊,想着能有机会与姜清焰说上几句话。 可是一直到宫宴开始,也没见她出现。 最后,他爹柳御史派人来寻,才不得不回到宫宴上。 自从发生那件事,都华卿便再没去过棠梨院。今日宫宴他将姜、顾二人同时解禁,就是想让她们出席宫宴。 将顾温茹升回妃位,他也是故意的。 其实他私心里希望姜清焰来找他闹。想看她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生气着急,想看她在自己面前耍性子,发脾气。 在去往宫宴前,他甚至在想象姜清焰不开心的模样。可等他与太后来到宫宴上时,却听宫人回禀,安阳郡主身体不适,不出席宫宴。 他心里忽然很失落,就连顾温茹在席间笑着冲他眨眼,也没心情理会。 “宣个太医去看看。” 嬷嬷领命而去。 坐在旁边的都云谏往过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整场宴会,他一直自斟自饮,因着脸色不佳,也没人敢上前敬酒。 这段日子,兵部的事情缠住他无法脱身。原本人员关系盘根错节的兵部,他正好借机清理一下。 算起来半个月没见到姜清焰,本以为宫宴能见面,结果她却没有来。 倒是不担心她的身体,骆莲川每日都去诊脉,他即便再忙,晚上回到府里也会问她的情况。 只是今日没能见到人,心中不免失望。 翌日。 一个消息传到棠梨院。 兰心从外面跑回来,迎面差点撞上卞姿。 “你怎么总是莽莽撞撞的?” “我听说一件大事,”兰心道:“赶紧回来告诉主子。” 卞姿戳戳她脑袋:“包打听!快去!” 兰心拉着卞姿进寝屋,见到姜清焰便嚷道:“主子,太后要逼你嫁人了!” 第186章 安阳郡主议亲 昨日中秋宫宴,太后向各位公侯夫人们透露,她有意为安阳郡主择一门亲事。 “安阳郡主已经及笄,来年就十六了,是该考虑亲事。” 其他夫人们纷纷应和,心里却各有想法。 姜清焰身份特殊,镇南王府重兵在握,娶了她便是与兵权绑在一起。 亲王与权臣担心皇家猜忌,不敢与她扯上关系。寻常官宦人家却不敢高攀镇南王府。 姜清焰听到兰心的话,看着手里的医书,讪笑一声:“竟打这种主意。” 兰心莫名兴奋:“咱们得准备准备,来求亲的人太多,主子一个人应付不来,骆大夫嘱咐她不能操劳。” 卞姿也笑道:“是呢,还不得把门槛踏破!” 姜清焰看着书道:“放心,不会有人来的。” 兰心和卞姿都很诧异:“怎么会没人来?我们主子长得美,身份又尊贵,大兆哪户人家不想高攀我们镇南王府?” “正是因为镇南王府,才不敢有人上门求亲。”姜清焰漫不经心道:“你们当太后真的想给我物色一门好亲事?” “不过是想以亲事牵制住镇南王府,人她早就给我选好了,昭告天下只是为不落人口实。而且她是有把握没人会上门求亲,才会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姜清焰的话正是太后所想,可她们都没料想到,还真就有人上门求亲,而且不止一两个。 第一个上门之人是柳御史的夫人和柳经略。 午后,太后传召姜清焰去雍华宫。 她一进正殿,就看见御史夫人和柳经略坐在里面。 “拜见太后。” 太后摆出慈祥亲切的笑容:“快起来,你身子不好,不必这么拘礼。来人,给安阳郡主搬把椅子。” 姜清焰转身向御史夫人行了个晚辈里,又对柳经略点点头:“柳夫人安,柳公子。” 自从她进门,柳经略热切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她。 柳夫人之前在宫宴上见过姜清焰,但今日打量她的目光格外和蔼:“安阳郡主真是漂亮又知礼,我一见就极喜欢。我们今日来,是听闻太后想给郡主选一门亲事,便厚着脸皮上门自荐。” “夫人哪里话,柳家世代簪缨,柳公子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便是尚公主也堪匹配。” 太后表面维持端庄雍容的笑脸,实则心里早已将柳家恨上。 她已打算好让姜清焰嫁给郑南伯世子,如此一来,镇南王就算站到她这一派。如意算盘原本打得很好,谁承想柳家出来横插一杠。 “安阳意下如何?”太后转头问姜清焰。 姜清焰略一沉吟,对面柳经略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身旁的柳夫人看不下去,悄悄用手肘杵了杵他。 “婚姻大事,安阳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要请父王定夺。”姜清焰神色淡淡,说起自己的婚事没有半点娇羞扭捏。 她话说得明白,亲事要镇南王定夺,太后说的也不算。 太后心里咬牙切齿,表面还是笑得通情达理:“安阳说的有理,这件事还得问过镇南王的意思。” 第187章 柳经略的心意 从雍华宫出来。 柳夫人并未直接离去,而是拉着姜清焰攀谈起来。 两人并肩而行,柳经略隔着段距离跟在后面。 “我们母子今日来得唐突,还请郡主不要见怪。”柳夫人生得秀美温柔,书香门第出身,气质温雅端庄:“镇南王府位高权重,我们自知厚颜高攀,我家老爷其实也不同意我们来求亲,怕旁人笑话柳家没有自知之明,但最后还是扭不过经略,才勉强同意我们来试试。” “经略这孩子是个死脑筋,今年二十岁了,却从未亲近过哪位姑娘。这次他是真心喜欢郡主,才央求我们上门求亲。” “他这孩子心眼实,认准了谁便再难改变。我怕他求而不得,会钻牛角尖,才豁出这张脸巴巴地跑来,还请郡主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的心意。” 姜清焰以晚辈的姿态道:“安阳自知身份特殊,求亲者难免会有诸多顾虑,柳家家风正直坦荡,安阳自然相信夫人和公子的真心。” 柳夫人愈发喜欢姜清焰,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起初听经略说他心悦郡主,我还真有些担心。郡主身份高贵又长在深宫,怕会难以亲近。如今我是明白经略为何喜欢郡主了。” 姜清焰柔柔地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有周素宁的记忆,姜清焰对于婚事并无寻常少女的期许与羞涩。 她很清楚对她来说镇南王府的长久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而婚事若是需要,不妨作为筹码。 走到岔路口,柳夫人招呼儿子与姜清焰道别。 柳经略看姜清焰一眼,转头对柳夫人道:“母亲,我想与郡主说几句话。” 柳夫人体贴地带着丫鬟先走一步,到前面树荫下等候。 秋日高阳,俊朗公子矗立阳光下,秀骨青松,风华不凡。面对心仪的姑娘,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郡主或许奇怪我为何会来,”柳经略垂下头有些羞涩:“只有一面之缘之人,贸然登门求亲未免荒唐,但在下其实心仪郡主已久。” “清凉宴上,郡主风姿令在下一见倾心,自那之后魂牵梦萦,只是苦无机会再见卿面。今日此言,皆是在下真心,希望郡主不要觉得经略孟浪。” 言罢,柳经略匆匆揖了揖,一眼也没敢看姜清焰,快步向柳夫人走去。 姜清焰目送柳家母子走远,心中衡量柳家是否该列入考虑的范围,镇南王府的未来可有助益? 第二个来求亲的是郑南伯夫人。 太后依然召姜清焰过去。 郑南伯是太后的人,夫人与太后有些远亲。世子徐昊筠是太后选定的人,她自然极力撮合。 可姜清焰听闻了一些关于徐昊筠的事情,他与一个青楼花魁纠缠不清,十分痴心专情,不仅为她花钱如流水,还曾几度与人发生争执,甚至闹上过公堂。 而且登门求亲的只有郑南伯夫人,徐昊筠说是染了风寒,并没有来。 姜清焰略坐坐就离开了,并未给她什么好脸色。 第三个来求亲的是姜清焰万万没想到之人。 第188章 意想不到之人 议亲消息传出去的第三日,太后又传口谕召姜清焰去雍华宫。 兰心不满地嘟起嘴:“明知道我们主子身体虚弱,还日日召她往雍华宫跑。今日八成又是哪个求亲的,她们怎么就不能来棠梨院见主子,非得折腾主子跑那么远!” 姜清焰也有些无奈。 求亲之人自然不能直接来见姜清焰,但她也确实跑烦了。 卞姿掩嘴轻笑:“当初郡主还说不会有人上门求亲,这三日人就没断过。” 姜清焰幽幽叹了口气,这次她是真的料错了。 兰心从柜子里找出一件雪青色金丝软烟罗裙,宝纹绿桂齐胸高束,衬得身形修长,体态婀娜。 云霏霜花披帛搭在臂弯,腰间系上环佩,珍珠络子,走起路来轻灵有声。 卞姿为姜清焰梳堕马髻,簪一对银梳流珠步摇,行止间风流飘逸。 陈小全趴在门口往里瞧,轻笑道:“咱们郡主可真是仙女下凡,难怪求亲之人快把门槛踩烂了!” 兰心骄傲道:“那还用说!” 去往雍华宫的路上,姜清焰还在猜今日求亲的会是哪一家,等进了门不由万分惊讶。 御林军尚统领和其子尚亦欢坐在里面。 见到姜清焰进来,俊俏少年冲她挑了挑眉,很轻挑的动作,他却显得天真无邪。 长得清纯可爱,真是占了大便宜。 尚统领与太后谈亲事,姜清焰便和尚亦欢对眼。 两人正对面坐着,十七岁少年神情十分活跃,像是诚心想逗姜清焰笑,变着法的挤眉弄眼。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姜清焰起身告退。 她刚走到殿外,尚亦欢竟然追了出来。 “郡主请留步。” 姜清焰回身打量他,一脸漠然:“尚公子有何见教?” 尚亦欢不笑时,神情也有三分笑意:“我陪郡主走走,在里面坐了半晌,腰背都僵了。” 姜清焰有些哭笑不得,她完全感觉不到尚亦欢对她有男女那方面的心思,对此人也并不反感。 考校大会他一鸣惊人,惊人的记忆力至今令姜清焰难忘。 “好,那便走走!” 俊秀少年身姿挺拔,美丽少女玲珑飘逸,两人走在一起画面十分美好。 “郡主不要介意,我家老头子脑袋不好使,”尚亦欢说得浑不在意:“他就是跟柳御史较劲,听说柳家来求亲,他就非要拽着我也来求。这不是胡闹吗?” 姜清焰眯眼看他:“你不打算娶我。” 尚亦欢眼中惊讶裹着笑意:“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也就我家老头子猪油蒙了眼,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信王殿下知道他带我来向郡主求亲,肯定有他喝一壶的!” 他提到都云谏,姜清焰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她议亲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三日了,都云谏却连面都没露。 还没等她想清楚心中掠过的是什么情绪,就听尚亦欢说道:“信王殿下在前面等郡主呢,我就先回去把老头子带走了!” 姜清焰一抬头,都云谏面朝这边,站在前面一棵大树下,两手负在背后。 尚亦欢已经没了人影。 两人朝彼此走去。 第189章 郡主可有喜欢之人 秋日阳光明媚,却不炙热。 都云谏白皙如玉的脸,五官出挑,轮廓清晰,几分慵懒笑意,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睛。 一身水青色的锦袍,缠丝金线熠熠生辉,身姿挺拔修长,举步之间意态风流飘逸。 灿烂阳光下,公子俊美得炫目。 “许久不见。” 那双微眯的眼睛,黑瞳隐闪着锋锐凛冽的光芒,看向人时,会让人觉得那几分笑意也带着讥讽。 姜清焰行万福礼:“殿下安好。” 都云谏背着手,冰髓扇倒提着打转:“郡主这几日相看了不少人家,可有中意的?” “也不是不少,只有三家而已。” “三家,而已,看来郡主是嫌不够啊!” 姜清焰眉心微蹙,她听得出都云谏语气不善,心中也有些不悦。 “殿下在此等我所为何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与郡主见面说几句话?”都云谏道:“以为这么久不见,郡主多少会有些挂念本王,看来是我多想了。” “殿下为何与我置气?”姜清焰抬起头,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议亲之事是太后提出的,她作何打算,殿下应当清楚。我每日被召去雍华宫与人虚与逶迤,也不情愿。” “不情愿吗?我怎么听说郡主与御史夫人相谈甚欢,口口声声说相信柳家真心。”话虽如此,但到底态度缓和不少。 姜清焰瞪着眼睛看他:“殿下怎知我与柳夫人谈话内容,莫非殿下派人监视我?” 都云谏眼风朝她一瞟,丝毫没有愧色:“本王说过,这宫里没有本王不知道的事。我派人到你身边,只是保护,并非监视。” “郡主近来身体大不如前,脾气又坏,树敌无数,本王让人跟着你是为你安全着想。” 说得理所当然。 姜清焰深吸一口气,压下和他辩理的冲动,咬着牙问:“殿下派来的是何人?” 都云谏随口唤道:“若风。”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凭空出现,姜清焰几乎没看清他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人就已经单膝跪在面前。 “侍卫若风,拜见王爷、郡主。” 都云谏对她道:“若风轻功极好,他隐身暗处保护你。日后若有事寻我,也可以叫他传话,会比卞姿快得多。” “隐身暗处保护我?是否我沐浴,就寝也都在他的‘保护’之下?”姜清焰当真恼怒。 “若风不敢。” 都云谏道:“郡主不必多虑,若风绝不会做逾礼之事。”言罢一挥手,若风又倏地消失。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倒是真叫姜清焰叹为观止。 她犹在出神之际,都云谏走到她面前,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既已开始议亲,郡主心中可以喜欢之人?” 那双好看的眼睛,天生带着几分风流多情,此时专注地凝着她,姜清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垂下眼:“并无。” 都云谏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失望,随即倨傲地微扬目光:“没有也好。那郡主便等着,等到真心喜欢上某个人再嫁。你放心,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不能决定你的婚事。” 第190章 卿知我心 这话说得像她爹一样! 什么叫没有他的允许,没人能决定她的婚事? 可还未等她质疑,人家已经开口说要走了:“本王还有事,要先回去。郡主如今身子虚弱,每日往雍华宫跑太过劳累。本王会传话下去,不许人再进宫求亲。郡主安心休养。” 言罢,转身就走。 姜清焰微怔之际,都云谏腿长步快,已经走远。 他今日的霸道着实让姜清焰感到意外,相处至今,她还是头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辅政亲王的只手遮天。 之后数日,果真再没人进宫求亲。 都云谏就这样不由否决了太后的决定,一点情面都不留。太后敢怒不敢言,气得犯了头晕症,召太医前去看诊。 端仪公主陪在身旁劝解:“安阳郡主到了议亲的年纪,信王没有理由阻拦。议亲之事还得继续,母后不必忧思。” 太后手撑着头,斜卧于榻上,缓缓睁开眼睛:“近来你与秦文柏可有来往?” 端仪公主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太后深吸口气:“他有没有说秦怜云母子何时抵京?” “就在这两日。” 太后又闭上眼睛:“好戏就要开场,哀家等着热闹。” 日子过得太平静,仿佛少了些趣味。 棠梨宫传出消息,安阳郡主有意想养只猫。没过两日,便有人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巴巴地来献宝。 内侍尖细的嗓音在院中响起:“皇上驾到!” 姜清焰正盯着桌上香炉里徐徐冒出的白烟,嘴角微弯,眉梢轻轻一挑,果然是来了。 她率领宫人到院中接驾。 都华卿负手立于阳光下,白皙脸庞泛着一层冷色,让他似笑非笑的神态看着有些虚假。 长安站在他斜后方,怀里抱着一只两个月大的猫,毛色由金渐淡,柔顺油光。看起来柔软可爱。 “听说安阳想要只猫,朕着人仔细挑选,这只猫是进贡的明种,性情温顺。” 长安抱着猫上前,卞姿过去接到怀里。 “多谢皇上。” “朕说过要送你一只更好的猫,喜欢吗?” “喜欢。” 都华卿缓步来到姜清焰面前,故意站得很近:“可朕怎么瞧着安阳没个欢喜的模样?” “安阳天生冷脸,不爱笑。”姜清焰淡漠地回视他:“若是惹皇上不悦,还请皇上降罪。” 都华卿忽然捏住姜清焰下巴,她蓦地瞳孔紧缩。 卞姿等人皆是一惊。 他凝目端详片刻,锐利眸中浮出星星点点笑意,唇角微勾:“降罪,朕怎么舍得?只是俏生生的一个美人,总是冷着脸岂不可惜?你若不爱笑,朕便想法子逗你开心,总归能见到安阳的笑脸。” 姜清焰后退一步,眸光寒凛地瞪着他。 这明目张胆的当众调戏,看得院中宫人们大气不敢喘。 “好了,朕该走了。”都华卿转身后,又回过头来看了眼猫:“朕已给他取了名字,唤做卿卿。‘卿知我心’的卿,算是朕与安阳共同养的。” 姜清焰呆了一呆,这世上竟有用自己名字给宠物起名的奇葩?! 第191章 远道而来的母子 卿卿这只小公猫滑头得很,知道该讨谁的欢心。总是想往姜清焰身边蹭,睁着湿漉漉的圆眼,软着嗓子“喵喵”叫。 对待旁人傲慢又凶狠,谁若不得姜清焰的授意就靠近,它抬手就是一爪,动作敏捷迅猛,管保见血。 因着是皇上送来的猫,又有一个惊世骇俗的名字,卿卿的地位极特殊,谁也不敢惹它。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太后又一道口谕召姜清焰去雍华宫。 卞姿见姜清焰神色肃然,望着门外似乎想思索什么:“郡主,太后召您过去,可有不妥?” “若我猜的没错,太后等的人应该到了。”姜清焰一抬手,卿卿就窜上桌子,将头拱到她掌心下磨蹭:“若风,你去看看雍华宫里是否有客人。” 片刻后,屋里忽然出现一个侍卫,吓了卞姿一跳。 “回禀郡主,一位夫人一个少年。” 姜清焰点点头:“去。” 若风眨眼消失。 “咱们去雍华宫。”说着站起身一抬手,卿卿跳进她怀里。 雍华宫外。 鲁高奇挡在殿门前,为难地看着她怀中的猫:“郡主,觐见太后还是不要带猫进去?” 姜清焰抚摸猫头,淡淡瞥他一眼:“那我将卿卿交给鲁公公照顾?” 鲁高奇满脸堆笑,伸手去接:“郡主放心,老奴一定照顾好猫。” 姜清焰笑意微凉:“皇上为他取名卿卿,用的是自己的小字,这猫顽皮得很,若是跑了,公公唤他名字就好。” 鲁高奇的手僵在半空,满脸愕然。 姜清焰忍不住想笑,她觉得鲁高奇之所以这副表情,多少是因为皇上这种给宠物起自己名字的荒唐行为。 “鲁公公,卿卿就托你照看了。” “不不不,”鲁高奇连连摆手:“猫怕生人,老奴担心伺候不好,您还是带进去!”言罢,躬身退到一边。 姜清焰抱着猫,施施然走进殿门。 太后背靠软垫,手捧着茶杯正与一个独眼妇人说话。 妇人衣着华贵,脸上戴着银面具遮住一只眼睛,容貌清丽端庄,有些淡淡岁月痕迹。 闻声转头望过来,神情冷峻中裹藏着敌意。 她身旁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锦衣高束云靴,腰间别着短剑,神态与妇人别无二致。正是其子姜岑。 “安阳郡主来了。”太后淡笑道:“你姨娘和弟弟从南境过来,千里迢迢一路奔波,没有休息就进宫来探望你,快来见礼。” 姜清焰故作惊讶地扬起眉:“见礼?给我爹的妾室?大兆何时有这样的规矩,让主子给下人见礼?” 话虽刻薄,但没有错处。 妾室是下人,是玩物,是家主可以随意赠卖之物。达官贵人间常有以美妾相赠的交际手段。 秦怜云脸色顿时铁青,厉声喝道:“放肆,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竟然对我口出恶言,如此没教养,真是丢尽镇南王府的脸!” 与她的恼羞成怒不同,姜清焰平静得不屑一顾,冷声道:“来人,掌嘴。” 兰心领命上前。 姜岑猛地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短剑指向兰心:“贱婢无礼!退下!” 第192章 教训秦怜云母子 姜岑自幼被秦怜云洗脑,将过世的夫人和姜清焰视作仇敌。 认为自己亲娘不能扶正,皆因姜清焰从中作梗。害得他这个镇南王府唯一的男丁,不能成为嫡子。 而姜清焰代子袭爵,成为镇南王府的世子,更是让这对母子颜面扫地,对她恨之入骨。 “安阳郡主未免张狂过了头,在太后面前竟敢命下人动手,真是无法无天。”秦怜云挑衅地望着她。 姜清焰将卞姿召回,面色极是平静,早有准备似的转头对殿外吩咐一声:“御林军!” 秦怜云得意的神情一僵,转头去看太后,却见她也微微一怔。 此时,尚亦欢率领一队御林军正在殿外,听到里面姜清焰召唤,便要闯进去。 鲁高奇急忙拦住:“大胆!这是太后寝宫,岂是你等可以擅入的?” 尚亦欢从怀里掏出令牌,往他脸上一怼。 此令牌乃先皇敕造,授命御林军勤王保驾,便宜行事。先皇驾崩前,将这枚金敕令牌特地留给都云谏。 鲁高奇慌忙跪下磕头,山呼万岁。 尚亦欢率众推门而入。 太后和秦怜云脸色都十分难看,没想到姜清焰真的叫来御林军。 “大胆!”太后怒斥道:“竟敢擅闯哀家寝宫,你们是要造反吗?” 姜清焰丝毫不在意她的暴怒,手捋着卿卿柔顺的毛,“太后息怒,先皇授命御林军便宜行事,就是为维护皇家天威。秦氏包藏祸心,污蔑太后,罪不可赦。御林军,将她拿下。” 尚亦欢一挥手,两个御林军上前,扒拉开姜岑,将秦怜云反剪双臂。 姜岑要动手救母,被另外两个御林军擒住。 “你胡说八道,我几时污蔑太后?”秦怜云挣扎着冲姜清焰低吼。 “太后当初将本郡主从南境接入宫中,为的就是教养我。这些年不可谓不悉心。”姜清焰言辞一凛:“你却辱骂我没有教养,摆明是对太后不敬。”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本郡主今日为太后尽孝,非得教训你这口不择言的无知妇人,掌嘴!”姜清焰扬起下颌,居高临下般的目光睨着她。 兰心上前抡圆胳膊,重重的耳光声响彻大殿。 她自幼跟在姜清焰身边,没少受秦怜云母子欺辱。今日得到这个机会,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待挨完这顿巴掌,你再向太后请罪。”姜清焰淡淡道。 太后冷眼瞧着,也不好阻拦。本打算看姜家人窝里斗,没成想竟将她牵扯进来。 “你们放开我娘!”姜岑被死死按住,狂怒嘶吼。 那少年盯着姜清焰的目光淬了毒,恨不得冲上来,将她生吞活剥。 姜清焰从小便知道,这个弟弟与她注定成不了亲人。她眸中凛光闪动,那便做仇人! 她从容地走到姜岑,扬起唇角尽是嘲讽:“秦氏只是镇南王府的下人,我若再听你喊她一声娘,你也不必再姓姜了。” 说话间,一些极细粉末落在他身上。 姜岑双目充血,大喝一声拼命挣扎。 卿卿像是被吓到,叫了一声从姜清焰怀里跳出,扑到姜岑身上,一爪挠在他脖子上。 第193章 刚入京就疯了 姜岑脖子被挠出几道血痕。 卿卿落地一蹿,在殿中四处乱跑。 “快捉猫!”姜清焰指挥按住姜岑的两个御林军:“快去,别伤了它。” 两个御林军放开姜岑,开始追着卿卿到处跑,眨眼间殿内乱成一团。 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又顾及威仪不便发作。 这时候,姜岑好似气得浑身颤抖,双目赤红,忽然拔出短剑朝太后冲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尚亦欢正要追上去拦截,却被惊恐退避的姜清焰恰好挡了一下。与此同时,就听姜清焰飞快地说道:“别动!” 她声音极轻,尚亦欢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莹姑姑扑过去,将太后挡在身后。秦怜云的嘶吼:“岑儿,不要!” 眼看时机到了,姜清焰侧开一步,低声短促地命令道:“去!” 尚亦欢反应极快,几乎在姜清焰下达命令的瞬间,人就纵身而去,落到姜岑身前,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两个御林军上前将摔倒在地的姜岑制服。 殿内寂静片刻,随即响起秦怜云的失声痛哭。 她跪爬到太后面前,涕泪横流:“太后明鉴,岑儿绝不会刺杀太后。一定是安阳郡主的猫伤了岑儿,他才突然发狂。” 姜岑被两个御林军架着,人已经昏了过去。 卿卿已经跳回姜清焰怀里,她施施然走到秦怜云身边:“明明是姜岑惊发狂吓到我的猫,怎地秦姨娘还要倒打一耙?” 秦怜云目眦尽裂:“一定是你的猫有什么病,抓伤岑儿,才令他发狂!” 姜清焰抚着猫,垂下不屑的目光:“秦姨娘,你信口胡说的毛病怎么还不改?你可知这猫为何叫卿卿?因为它是皇上的爱宠,还赐它自己的小字为名。皇上千挑万选出来的猫,你竟说它有病!” 说完,姜清焰瞥了眼太后,见她果不其然地一脸错愕,心中甚觉好笑。 估计明日,阖宫上下都会知道,皇上用自己名字给猫取名。 秦怜云满脸不甘,却也不敢再往猫身上赖。伏在地上,一时不知如何地姜岑辩解。 却没想到,姜清焰开了口。 “我这弟弟自幼就有发狂的毛病,一旦病发暴戾难控,不认得人,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太后明鉴,姜岑属实不是有意刺杀太后。” 秦怜云脸色变了几变。 她自然不愿承认这莫须有的疯病,但眼下这是唯一能帮他脱罪的说辞。挣扎几许,最终还是只能认下姜清焰的说法。 “岑儿许多年没有发病过,妾身以为他的病已痊愈,没想到今日在太后面前失仪,还犯下如此大错,求太后开恩!” 太后猜疑的目光落到姜清焰怀里的猫身上,她根本不相信姜清焰的说辞,能在腥风血雨的后宫中登顶权力之巅,她的心智非常人能及。 姜清焰风轻云淡地迎上她的目光。 太后虽然恼火,但并不能为难秦怜云母子,毕竟他们也算是她这头的人:“回去让他好生休养,切莫再闹出事端。” 姜清焰冷声道:“慢着。” 第194章 我必不叫你赔本 众人目光皆聚到她身上。 姜清焰瞥一眼秦怜云:“既有疯病,就该严加约束。以免发作起来伤人。若闹出祸端,恐世人诟病我镇南王府仗势猖狂。” “姜清焰你莫要欺人太甚!”秦怜云被打得脸颊高肿,姜清焰的轻蔑的目光让她愈发愤怒。 “按律法,姜岑是要被关进疯人塔的。我只说要将他约束起来,已是徇私情,秦姨娘还说我欺人太甚,当真不识好歹。” 太后已经被她们吵烦了,想赶快打发她们离开:“安阳郡主觉得当如何约束?” “秦姨娘与姜岑住在何处?” “秦公府。” “那便派人在秦公府看守姜岑,离京之前,不准出府。” 这法子尚能接受,秦怜云没再说什么,太后便允准,让她们都回去。 她等的好戏确实上演了,但并非她期待的那种。姜清焰这个丫头这是越发让她头疼。 本来打算与秦怜云提一下姜清焰的婚事,结果也被搅合了,只能等以后再说。 出了雍华宫。 两个御林军将秦怜云母子送回秦公府,并留下贴身监视姜岑。 因这是太后的懿旨,秦怜云也无话可说。 他们走后,姜清焰发觉尚亦欢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吓坏了?” 尚亦欢微微一怔,那语气神态分明像一个长者对孩子的关怀,他撇撇嘴:“郡主小瞧我。” 姜清焰浅浅一笑:“我不会让姜岑伤到太后,他毕竟是我爹的儿子,若是背上谋逆大罪,镇南王府也会被牵连。” 这道理尚亦欢明白,只是方才千钧一发,他确实惊吓到了。若是太后在御林军眼皮子地下被刺伤,他们都活不了。 “信王殿下让我们听郡主差遣,我们自然对郡主唯命是从。”尚亦欢拱手揖礼:“属下告退。” 姜清焰抱着卿卿,目送他们走远,对这个少年又有新的认识。方才殿中他展现出的身手远胜那日殿前考校,看来那时他是有所保留的。 秦怜云母子回京,必定要寻她麻烦。她虽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姜岑禁锢起来,能省去她许多麻烦,而且她还要借此筹谋另一件大事。 午后,姜清焰出宫去了皆醉坊。 月前她已派人传信让皆醉坊开业,今日到店时,却门庭冷落,店内一个客人也无。 “最近生意如何?”姜清焰问出来迎接她的谢轻旋。 “你在意吗?”语气颇为不满,谢轻旋走在她身旁,随手摆正椅子。尽管在姜清焰看来,那椅子原本就端端正正。 姜清焰将店铺选在这种深巷之中,菜价又高得离谱,谢轻旋打从心里不赞成,他从未相信姜清焰这笔生意能赚钱。 若非小命攥在人家手里,他才没闲工夫陪她在此玩闹。 二人来到内庭雅间门口,姜清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木匣递给他:“这个月的解药。” 谢轻旋接过来,打开匣子,直接将药丸吞了下去。 那种决绝的态度,似乎是再也不想经历毒发。 “你放心,”姜清焰回身扫视店内:“我必不叫你赔本,稍后就有一笔不错的生意。” 第195章 留下吧 姜清焰早在太后提出为她议亲之事时,就猜到她会召秦怜云母子入京。 所以,她一早就让暗桩悄悄散布这一消息。 大兆朝廷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镇南王府从来都是众多势力紧盯的目标。 而今日御林军押送秦怜云母子回秦公府,势必会引起多方关注。有心之人,会急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姜清焰对有些惊讶的谢轻旋道:“我到里面歇息片刻,待会儿若有人来寻老板,你便领他到那里找我。” 言罢,带着兰心往里面走去。 她要等这个“有心人”来找她。 这时候,一个女人从后厨出来,快步追上去唤道:“小姐!” 姜清焰停住脚步,转头见是宫夏云:“宫姑娘,别来无恙。” 宫夏云妆容浅淡,腰间系着围裙,袖口也卷到手肘。望着姜清焰,她显得很激动,二话不说便跪下磕了个头。 “多谢小姐替我弟弟报仇!” 因为姜清焰派人知会了京兆尹府,所以宫夏云去告状时,京兆尹立即接下状纸,传来朱庆,眨眼的工夫就审结判了处斩。 姜清焰垂目看她,淡淡道:“不必言谢,一场交易,你我各有所得。”她看兰心一眼。 兰心上前将宫夏云扶起。 “宫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感谢小姐让谢掌柜庇护我,如今我已当面谢过小姐,再无挂念,也该离开了。宫夏云身若浮萍,不在意往后如何。” 姜清焰看了眼谢轻旋,又将目光转回来:“若是宫姑娘愿意,就留在皆醉坊。做些活计赚钱,虽无富贵,一饮一食却得自在。” 宫夏云惊讶地抬起眼:“小姐不嫌弃我出身风尘?” 姜清焰转身往前走去:“工钱与谢掌柜定。” 姜清焰休息的地方,是膳坊的后院中一间空房。改造铺面时,她特地让谢轻旋在后院造了暗门。 她不想让人知晓皆醉坊与她的关系。 约有半个时辰。 谢轻旋就带着她等的人进了屋子。 屋中有一道山水屏风,几乎将屋子隔成两半。外间放着桌椅,像是早知道会有客人。 谢轻旋将人送到便离开了。 来人五十多岁,玄青长衫看似普通,但面料极好。举止打扮气派富贵,却端不起架子,应是一户大人物府上的管家。 他落座在屏风前,不由打量起来,似乎想要透过阻隔看清后面之人。 兰心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者有何事要问我家主人?” 管家沉吟着,回想主子交代的事:“听说镇南王的家眷会入京的消息是从这间膳坊传出去的?” 等了半晌,里面没有应声。他只好继续道:“贵人既知此事,不晓得清不清楚今日御林军何故押送镇南王家眷出宫,禁闭在秦公府?” 兰心清冽冽的笑声从屏风后传出:“你问得有趣,这世间事就没有我家主子不知道的。” 管家心中嗤之以鼻,这人未免太过狂妄,但他仍谦恭地问道:“不知贵人能否告知在下?” 第196章 皆醉坊不止卖酒菜 “你想买这个消息?”兰心问道。 买?管家和他主子想过很多对方会提出的条件,最简单的不过是花些银子,若是能买消息,那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管家立即问道:“贵人出价多少。” 兰心看了眼姜清焰的手势:“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一个消息,这个着实不便宜。管家吸了口气,迟疑道:“这个我需得回去问主子的意思……” 姜清焰冲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便道:“随你,但此消息我主子只卖给一个人。倘若有人先于你们付钱,你们也别怨怪。” 管家屁股都抬起来了,闻言又坐了回去。左思右想之后,一咬牙:“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他从怀中掏出银票,就见一个戴着面纱的丫鬟从屏风后走出,将银票收了进去。 片刻后,丫鬟送出一张纸条。 管家将纸条塞进袖中,起身离去。 谢轻旋坐在柜台后走神,见管家出来,便起身送客,然后转身去了后院。 姜清焰刚从屋中出来,阳光灿烂,婆娑树影落她满身,显出几分安静温柔,像清朗秋日中含苞待放的木芙蓉。 少女娇俏可人的模样,却浑身散发着清冷,两种迥然的气质在她身上融合成一种奇妙的魅力。 她望过来时,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似有流光,谢轻旋心中微微一动,快步朝她走去。 姜清焰将银票递了过去:“这是今日的进账,虽然不是很多,但膳坊生意很快会好起来的。” 谢轻旋捏住银票,目光却没有离开她:“你气色不好,可是病了?” 姜清焰收回手:“前段日子发生些事,伤了根基。” 谢轻旋口气急切:“需要什么药材可与我说!”话一出口,顿觉不妥,看到姜清焰奇怪的眼神,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谢家有药材生意,寻些罕见的药会方便些。” 姜清焰微颔首:“多谢,暂不劳谢掌柜费心。” 言罢,便携兰心从后院暗门离开。 谢轻旋立在清风树荫下,一身光影斑驳,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有些失落。心中划过一个念头,再见面恐怕要再等一个月。 他拿起手中银票一看,蓦地瞪大眼睛,一千两?! 离开皆醉坊。 姜清焰和兰心从暗门进入隔壁空宅,开门便是另一条街市。这里也是谢轻旋买下的,为的就是姜清焰可以“来无影去无踪”。 回皇宫的路上,马车忽然停下来。 车夫在外面禀告:“郡主,御史夫人求见。” 兰心撩起车帘,就见柳夫人站在马车前,身后跟着丫鬟,不远处是御史府的马车。 姜清焰起身钻出马车,颔首为礼:“柳夫人。”扶着兰心下了马车。 柳夫人面色沉冷,并不正眼瞧她:“郡主有礼,我想与郡主说几句话,不知郡主可否借一步?” 姜清焰有些奇怪,柳夫人对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但也没有拒绝,随着她来到御史府的马车上。 一进去,就见柳经略坐在车里。 第197章 痴情公子 姜清焰多少有些惊讶。 柳夫人跟着上了马车,在门口的地方,背对着二人坐下。一副当我不存在的模样。 “是柳公子找我?”姜清焰坐到柳经略对面。 柳经略微微有些脸红,目光飞快地打量她几眼:“听闻郡主近来身体不适,可要紧吗?” 闻言,姜清焰忽然想起了什么:“柳公子也听到传言了,本郡主身患恶疾,命不久矣。” 自从她被郭思明算计拔毒重伤,宫里就开始有这样的传言。她自己不当一回事,而她的虚弱显露于人前,变相证实了谣言。 “确实有所耳闻,”柳经略小心翼翼地问:“传言属实吗?” 姜清焰没有立即否认,想到柳经略之前对她表明心意,便觉得此事当做一个了断。 柳经略身为御史大夫的嫡公子,并无能力助她保护镇南王府,所以他已经不在夫婿的考虑范围。 而她命不久矣的谣言,似乎正合适做回绝他的借口。 “我的确病重体弱,太医虽未明言,但寿数确实不多。” 柳经略微微一怔,脸上显出复杂的情绪。也是这一瞬间,他才自姜清焰进入马车后第一次直视她,沉默片刻,他忽然鼓足勇气似的开口:“那郡主嫁于我!” 柳夫人的背影一僵。 僵住的还有姜清焰的神情,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 柳经略低头苦笑:“我今日央求母亲寻郡主来,本是想问问郡主与信王殿下的关系,可如今传言竟然是真,那我便不必问了。” 姜清焰一脸疑惑,为何要问她与都云谏的关系,为何又不用问了? “郡主若肯下嫁,柳经略保证待郡主全心全意。一生只有郡主一人,绝不二色。”柳经略说得极快,像是想向她证明似的。 柳夫人脸色极难看,但强忍住没有回头说话。 这是姜清焰始料未及的状况,柳经略对她竟如此情深?她不是很懂,但大受震撼。 躲在隐蔽处,耳力极佳的若风,将柳经略的话在心里重复一遍,怕禀告王爷时漏了字句。 “柳公子,本郡主身体虚弱,命不久矣,恐不能为柳家开枝散叶。公子身为嫡子当考虑柳家香火。姜清焰并非良人,公子还请三思。” 一番话说得柳经略面红耳赤,姜清焰倒是坦然平静。 “我不在意!”柳经略强撑着直视她,脸已经红透:“没有孩子又如何,我只要你就够了!” 背对着的柳夫人听到这句话,无语地闭上眼睛。 儿大不中留! 姜清焰沉默了一下,终于决定还是直接拒绝他:“可我并不喜欢你。” 柳经略愣住。 柳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神情异常复杂。 “对不住,我对公子毫无好感,不可能嫁与公子。”姜清焰道:“请公子另觅良人。”言罢,起身走出马车。 柳夫人回头看儿子一眼,也跟着下去。 姜清焰给柳夫人行了晚辈之礼:“多有冒犯,还请夫人原谅。” 柳夫人脸色缓和许多,目光复杂透着难过,伸手拉住姜清焰的腕子。 第198章 辅政亲王怒了 “不瞒郡主,原本听闻信王下令不许人进宫向你提亲,我们是有过怀疑的。但是……”柳夫人顿了顿,眼中神色一紧:“看来信王说郡主身体不适,不宜操劳是真的。” 柳夫人心疼地将姜清焰的手攥在手里:“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经略好,郡主的恩情我们柳家会记在心上。” 姜清焰心里无奈叹了口气,但觉得不必解释,便点了点头:“夫人好生劝劝柳公子。” 言罢,便带着兰心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柳夫人回到马车上,见柳经略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儿子,莫要太伤心了。你与郡主有缘无分,日后还会遇到其他心仪的姑娘。” “娘!”柳经略抬起头,眼眶微红,目光却坚定:“郡主那样说,定是因为不想连累我。” 柳夫人不知说什么好。 “娘,不管郡主能活几年,儿子此生非她不娶。” 这番话当晚就传到都云谏耳中。 信王府内,若风单膝跪地,将今日姜清焰遇到柳经略的事详细地禀报。 都云谏靠着椅背,手在桌上摆弄着一枚白玉章,眸色寒凛道:“好大的胆子,将本王的警告当做耳边风!他还说了什么?” “柳公子说只要郡主肯下嫁,定待她全心全意,此生唯她一人,绝不二色。” 都云谏脸色阴沉:“郡主如何说?” “郡主说……”若风一丝不苟地学着姜清焰的语气,将她在马车上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着姜清焰严肃决绝的拒绝柳经略,都云谏脸色缓和许多:“安阳郡主也是他能肖想的,可笑不自量!” 他挥挥手,若风就从眼前消失。 他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谷羽唤进来。 “传令礼部,北境呼延沙漠附近挖出一尊鼎,让他们派人去看看。就派祠部侍郎柳经略去。”他将手中白玉章递给谷羽:“将此物交给世子慕言,告诉他对待来人,不必太客气。” 谷羽领命退下。 灯光柔和,映着他俊美容颜,漆黑双眸深邃如渊,唇畔浮起一抹冷笑:“非卿不娶?呵!” 第二日,柳经略便接到命令,即刻前往呼延沙漠。 他急匆匆给姜清焰写了封信,大意是说他非卿不娶,请她务必等他回来。此行任务寥寥,月余便归。随信还附了一枚玉佩做信物。 信送入宫已是夜里,兰心便将信放在寝屋桌上,用玉佩压好。 都云谏“闲逛”到棠梨院,得知姜清焰已经歇下,便转到院外,叫来若风:“把桌上的东西拿出来。” 若风片刻回来。 都云谏伸手拿过玉佩,嫌弃地睨了一眼,然后点燃火折子,就着若风的手直接烧了信。 翌日。 兰心没有看到信和玉佩,以为是姜清焰收起来了,毕竟是外男送的“定情之物”,她便没有多嘴再问。 中秋过后,很快到了朝贡之日。 各国互派使臣携珍宝、特产,甚至有时还有美人,互赠礼物以示友好。 令大兆没想到的是,今年齐国派来的朝贡使臣竟是太子乌文朔和公主乌雪岚。 第199章 婚后我就折腾死她 为了迎接齐国的太子和公主,皇上举办了一场接风宴。 姜清焰没兴趣参加,却在宫里意外遇到郑南伯的公子徐昊筠。 当时她正穿过风华园准备去见启王妃林可馨,却偶然听到回廊边一座假山后有人声。 原本并未在意,却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停下脚步,示意兰心等人噤声。 “安阳郡主真的活不久了?到底有无医案可查,能确定吗?” “公子放心,已经让人查过医案了,说是非常凶险,只怕活不过一两载。” “若真如此,倒是可以照定好的计策行事。”那人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就算婚后她拖着不死,我也有的是手段折腾她。” “就是,女人成了婚就攥进男人手里,还不由着公子折腾?安阳郡主虚弱成那样,定然承受不住,嘿嘿……” 末了这个“嘿嘿”显得尤其猥琐。 兰心等人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姜清焰用眼神示意,众人悄声离开。走出几步,姜清焰轻声吩咐:“若风,去看看说话之人是谁?” 其实不查,她也猜到是郑南伯的公子徐昊筠 若风片刻回来,禀报的结果证实确实是他。 “主子,此人用心歹毒,咱们告诉王爷!”兰心愤怒得眼睛通红。 姜清焰瞥她一眼,这丫头如今如此依赖都云谏,发生什么事总想让他帮着解决。 “不必,这点小事,本郡主陪他玩玩,权当解闷。” 原本不打算参加接风宴,如此一来,姜清焰倒是想会会这个徐昊筠。 宴会还未开始。 受邀的皆是公卿王侯及家眷,还有后宫三位嫔妃。 林可馨欢喜地凑到姜清焰耳边:“郡主不是说不来的吗?” 话音未落,就见都云谏走进来。英俊挺拔,神色闲适地举步前行,毫不在意那些姑娘们热切的目光。 林可馨了然地“哦”一声,在她耳边小声道:“七皇叔来了!” 姜清焰无奈叹了口气。 不多时,皇上和太后驾到,接风宴开始。 皇上举杯与齐太子和公子遥敬,二人举着杯,站起身。 姜清焰的目光却在对面,徐昊筠坐在相对靠后的地方,今日她第一次注意到此人,相貌中人之上,生得一双桃花眼,下颌尖削,整个人气质轻佻浅薄。 徐昊筠似有所感,目光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姜清焰清冷得透出寒气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对方,忽然勾唇一笑。 徐昊筠原本还觉得姜清焰可能是看上他了,忽然被她这一笑,寒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有些心慌地躲开对面的视线。 可是姜清焰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拿起桌上酒盏,递到嘴边浅啄,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他,好似要用眼神给他剥层皮似的。 酒宴开始了半晌,太后忽然轻声笑道:“安阳是在看谁啊?哀家瞧着都盯着瞅一刻了,好像是郑南伯家的世子?” 她声音不大,身旁的都华卿和都云谏刚好听到。 两人一齐朝徐昊筠望去。 徐昊筠正低头夹菜,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寒,筷子一哆嗦,菜掉回盘子里。 第200章 一见信王误终身 林可馨也察觉不对劲,悄悄用手肘杵杵姜清焰:“郡主,你在看什么?皇上他们都朝这边看过来了,太惹眼了,你收敛些呀!” 闻言,姜清焰朝前面瞥一眼,果然见叔侄二人黑着脸盯着她。 她收回目光,低头吃菜。 林可馨实在好奇:“郡主,你是在看郑南伯世子吗?我听说他向你提亲了,你该不会是看中了?” 姜清焰鼻息发出一声短促的嘲讽:“看中他长得猥琐?” 林可馨:“……虽然徐世子远不如七皇叔英俊,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般不堪?” 她觉得姜清焰就是心悦都云谏,旁人都入不了眼。 姜清焰眼中殊无笑意,没有与她多解释。 这时候,乌文朔刚敬完酒坐下。乌雪岚就站起来,举着杯对上座三位敬了敬,目光却最终落在都云谏身上。 “素闻大兆山灵水秀,城邦华美,这次本宫随皇兄一同来朝贡,就是希望能领略一下大兆的美景美食。” 这位齐国公主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鹅蛋脸十分白皙,衬得目黑如描,红唇似焰,是十分浓烈艳丽的容貌。 她腰封高束,罗裙以锦缎为主,包裹得身材凹凸有致,与大兆女子衣裙飘逸的风格迥然不同。 林可馨眼神戒备,轻哼一声:“我看她是来领略美人的,郡主,她好像是看上七皇叔了!你看她的眼睛粘在七皇叔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姜清焰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不足为奇。” 都云谏招蜂引蝶的程度她又不是没见识过。一见信王误终身,百姓也不是瞎传的。 “你怎么不着急呀?”林可馨恨铁不成钢道:“又多了一个情敌!” 姜清焰差点憋不住笑,放眼满殿女眷:“这殿中未出阁的姑娘,有几个没看上信王殿下?虱子多了不怕咬。” 林可馨微微蹙眉:“这话是这个意思吗?” 都华卿举着酒盏道:“那这段日子公主便尽情领略!”他眼神往身旁一瞟,忽然计上心头:“不如就让信王陪伴公主游览,定让公主不虚此行。” 都云谏脸色一黑。 乌雪岚顿时眼睛一亮,笑容越发明艳:“那便有劳信王殿下!” 都云谏略抬起眼,点了点头。 他总不能当众抗旨,再不情愿也只能先应下,低下头掩饰不悦神色时,悄悄地朝姜清焰望去。 果不其然,人家与启王妃谈笑甚欢,根本没将此事放在眼里。 心下难免失落,他苦笑一下,这又能怪谁,谁叫他喜欢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而且他如今的身份诸多束缚,让他也不能表露真性情。 很多时候气得他心口疼,恨不得把不解风情的丫头按在墙上,狠狠欺负一下。 接风宴结束后,姜清焰回到棠梨院,便传信给谢轻旋,让他调查郑南伯世子身边的女人。 既然娶她,又盼她早死,姜清焰猜测此事很可能与女人有关。 两日的工夫,谢轻旋就将徐昊筠身边关系暧昧的女人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同时,徐昊筠歹毒的计策和背后的原因也浮上水面。 第201章 狗男女 徐昊筠钟情于凝香楼的花魁风霏艳,两人山盟海誓,爱得要死要活。但郑南伯不允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便是做妾也不行。 无论徐昊筠如何折腾,甚至以死相逼,都不能让郑南伯松口。 前不久,太后有意将姜清焰嫁给徐昊筠,风霏艳听闻此事非但不恼,反倒给徐昊筠出了个主意。 “听说那个安阳郡主大病一场,已命不久矣。”风霏艳依偎在徐昊筠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他的喉结:“不如世子就先应下这门亲事,作为交换条件,纳我为妾。” 徐昊筠立即表明忠心:“不可能,我此生绝不会辜负艳娘!” 风霏艳娇笑道:“世子别急,安阳郡主活不了多久,等她一死,世子再扶立我为正室不就行了!” 风霏艳算计得很清楚,郑南伯不肯让她进门,她便只能做徐昊筠的外室,即便有朝一日生下孩子,她仍然没有名分。 只要能让她入府做妾,还愁成不了世子妃?莫说安阳郡主本来就命不久矣,就算她身子健朗,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早死。 徐昊筠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以退为进的法子,于是以与姜清焰的婚事为要挟,逼郑南伯答应婚后,纳风霏艳为妾。 “真是太不要脸了,他们的腌臜烂事竟然算计到我们主子头上,”兰心气得现在就想把他们暴打一顿:“气死我了!” 卞姿恼怒道:“郑南伯一家好大的胆子,这事若被王爷知道,非杀了他们满门!” “对!”兰心赞同道:“告诉信王殿下,把他们满门抄斩!” 姜清焰觉得好笑:“看把你们气的,就好像我已经嫁过去了一样。他们如意算盘打得再响,我根本就不会嫁给徐昊筠,筹谋什么都无用。” 兰心皱起一张小脸,担忧地望着姜清焰:“主子你别生气,骆太医说你不能动气,保重身子要紧。” “我的气都被你们生完了,我哪儿还需要生气?”姜清焰将谢轻旋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不过,他们竟然敢算计我,我也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他们。” 兰心深表赞同。 卞姿问道:“郡主要想办法接近他们?” 信纸烧得很快,姜清焰一松手,便化作一团碳灰闪着火星飘向地面:“不必我想办法,太后自然会想办法让我与徐昊筠接触。今日接风宴上,我那般盯着徐昊筠瞧,太后一定以为我与他的婚事有戏。” 果不其然,两日后,太后便在御花园举办赏菊宴。 邀请各位公卿夫人和公子小姐入宫。 徐昊筠一早就被郑南伯夫人拖起来梳洗打扮,然后被塞进马车,一起来到宫里。 时辰尚早,徐昊筠便带着小厮四处闲逛。 “本少爷这般玉树临风,还需要刻意打扮吗?”徐昊筠鄙夷地掸了掸衣摆。 小厮奉承道:“少爷不打扮已经将那安阳郡主迷得魂不守舍,如今稍微拾掇一下,等会儿安阳郡主见了,还不得扑过来,哭着喊着要嫁给少爷?” 都云谏就在几步之外,冷眼瞧着他们。 第202章 你不配! 徐昊筠很是受用,得意道:“她就是跪下来为我舔鞋,我都不愿看她一眼。要不是为了能与艳娘双宿双栖,我才不会娶她呢!” 小厮“啧”了一声:“其实那安阳郡主长得也不错,少爷为何瞧不上她?” “呵,你懂什么?”徐昊筠负手背后,扬起下颌:“她那样死板沉闷,只知纲常礼教的女人有什么趣味?女人呀,还是得懂风情,有手段才好!” 说完,两人一阵大笑。 “等我娶她过门,便能纳艳娘为妾,”徐昊筠想到什么,摸着下巴神情荡漾:“到时候让艳娘教教她,如何伺候夫婿。” 小厮陪着笑了一会儿,担忧道:“可是安阳郡主毕竟是镇南王的独女,她若死了,万一镇南王追究起来……” “追究什么?”徐昊筠白他一眼:“那安阳郡主本就气虚体弱,本少爷只要折腾她几个晚上,还怕她不死?床笫之间的事,能追究出什么来?” 小厮竖起大拇指:“少爷英明!” 谷羽站在都云谏身后,感受到主子浑身散发出的煞气,他觉得这个郑南伯世子是活到头了。 轻风吹过,都云谏发丝被微微撩动,背着手向前踏出一步。阴沉的脸色,眸中惊云狂卷的暴怒。 就在此时,一道清泠愉悦的声音响起:“殿下,你也在这里呀!” 廊上廊下四个人皆循声望去,就见姜清焰一身水蓝罗裙,轻纱披帛搭在臂弯,身姿飘逸地朝他们走来。 都云谏敛起周身暴怒的煞气,露出温和笑容:“郡主来了。” 徐昊筠猛然回头,见都云谏立在身后,顿时浑身彻骨冰寒。他不知道都云谏在身后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都云谏微扬起略带威严的眸眼睛,锋锐眸光扫过他的脸。 徐昊筠心如坠无底深渊,他全都听到了! 此时,姜清焰已走到近前,徐昊筠脸色惨白勉强地笑着:“郡主,如此巧在这里遇见你。” 姜清焰挑眉:“巧吗?这赏花宴不就是太后专门为我们办的吗?” 徐昊筠一愣。 他想过姜清焰古板冷脸,娇羞扭捏,不知所措等等反应,就是没成想她如此直白地挑明此事。 徐昊筠故作深沉地低头一笑:“这是太后对我们的厚爱,宴会快开始了,郡主与我一同过去!” 他瞥了眼身后的都云谏,心里急着将姜清焰带走,免得他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告诉她。 言罢,侧过身子,示意姜清焰与他并肩而行。露出自以为潇洒的笑容,眸中还刻意蕴出似水柔情。 “不要。”姜清焰漠然望着他:“你不配。” 徐昊筠笑容僵住。 姜清焰上下扫了他一眼,满脸嫌弃:“腿短、脸挺长,钱少、毛病多。徒有一个世子虚名,除了你身边的狗奴才,哪有一个人待敬你?就凭你,还想与本郡主同行?” 徐昊筠恼羞成怒,刚要开口还击,就见姜清焰挑了挑眉:“啊,眼小,脾气大!” 都云谏笑出声音。 徐昊筠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第203章 你得了脏病吧? “方才你都听到了?” 都云谏其实不愿姜清焰听到徐昊筠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如果她不出现,他也不会告诉她。 他已经打算自己解决此人。 “没听到,但我知晓此人的阴谋。”姜清焰望着宴会的方向,目光穿越重重花木:“殿下不必理会此事,我自有打算。” 都云谏忽然有些不快,似乎不管发生何事,她都不愿依靠他。 他转过身看着她:“那种无耻之徒不值得你劳心费神,现在你仍需好生静养,此事就交给本王。” 姜清焰斜眼瞧他:“不,我要自己来。” 都云谏深吸口气:“我告诉骆莲川了啊!” 姜清焰:“……” 赏花宴设在芳菲园中,宫人早就将几十盆花色各异,娇艳盛开的菊花搬到园中。 此时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只是几位公卿夫人去拜见太后,还没有回来。 齐国公主乌雪岚也受邀前来,她独自坐在桌前饮酒,神情倨傲,似乎不屑与大兆这些官宦小姐们聚在一起。 看到都云谏和姜清焰一起进来,她脸色顿时难看。 “信王殿下!”二人经过面前时,乌雪岚站起身。 “公主。”都云谏略打了个招呼,就想继续往前走。 “殿下何时代本宫游览大兆山水?” 都云谏不得不停住脚步:“本王事务繁忙,脱不开身,我安排礼部派人陪同公主。” “使不得,你们皇帝下旨让你陪我,怎能换作旁人?”乌雪岚十分霸道。 都云谏心生不悦。 姜清焰见他们似乎得聊一会儿,就自己往前走了。 都云谏余光瞥见,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她而去,乌雪岚看在眼中,心里越发别扭:“那位小姐是何许人?” 都云谏收回目光,冷冷道:“不日便还有礼部官员陪公主游览。”言罢,提步便走。 乌雪岚想叫住他,却见大兆贵女们都瞧着这边,窃窃私语。她涨红了脸,愤愤地坐下。 徐昊筠与其他侯府公子坐在一起,他们都听说徐昊筠向安阳郡主提亲,见姜清焰进来,故意调侃他。 徐昊筠强颜欢笑。边扒拉那些起哄的人,边伸手抓脖子。 进来之后,他就觉得脖子痒,起先也没在意,但身上越来越痒,从脖子蔓延到身上。 周围之人也察觉他不对劲:“徐世子你怎么了,脖子都被你抓破了!” 徐昊筠难受得扭动身子。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呦,不会是得了脏病?” 围着他的公子哥们瞬间散开了,避瘟疫似的打量他。 徐昊筠和青楼花魁的事人尽皆知,他得花柳病不足为奇。 “谁,胡说什么?”徐昊筠又羞又恼,却忍不住将手伸进衣裳里抓,动作猴子似的滑稽。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看他的眼神皆是鄙夷嘲讽,没有半分同情。 徐昊筠身上奇痒难耐,又被看得如芒在背,转身疾步往离开了宴会。 姜清焰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她明眸含笑,微一转,却看见都云谏冷着脸。 第204章 王爷霸气护妻 她立刻敛去笑容,举起酒盏遮在脸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不多时,太后便携众公卿夫人来到园中。 女眷们跟着莹姑姑在园中观赏菊花,听她介绍品种花名。姜清焰漫不经心地走在人群之中,忽然乌雪岚挤到她身边。 “你就是镇南王的女儿?” 姜清焰闻声回头。 “没想到镇南王威名赫赫,女儿却这般弱不禁风。”乌雪岚一脸不屑地打量她:“你们大兆都把女子养成废物?” 此言一出,其他士族贵女们纷纷投来愤慨目光。 姜清焰转过身,肃然望着她:“公主作客大兆,傲慢无礼诋毁主人家,齐国皇室都把女儿养成怪物?” 乌雪岚勃然大怒:“你竟敢辱骂本宫!”抬手便朝姜清焰脸上打去。 姜清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乌雪岚微微一怔,没想到她竟如此敏捷,但稍一用力便挣脱钳制,顺势一掌击在姜清焰肩头。 瞬间,一股血气翻涌而上,姜清焰咬紧牙关,才压下口中腥甜,向后踉跄了几步,却跌入一个人怀中。 那股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几乎能隔着衣料感受到肌肉坚实的胸膛。 都云谏接住姜清焰,神色冷厉地盯着对面:“这是在大兆,不是你们齐国,岂容你撒野?来人呐,把明安公主关入刑部大牢!” 乌雪岚傻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云谏竟要将她关进大牢?! “我是齐国公主是使臣,你们不能关押我!”她在御林军手下挣扎:“我做了什么,你们凭什么关我?” “信王,你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她瞪着都云谏嘶吼,被御林军拖走。 太后在不远处冷眼瞧着,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冲冠一怒为红颜?看你如何像齐国皇室交代! 姜清焰分开人群,朝园子深处走去,走出众人视线后,突然加快脚步拐入殿宇后,扶着柱子,吐出一口鲜血。 若是过去,她不会挨着一掌,更不会受伤。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郭思明的算计,毁了她身体根基。现在行动不如以前敏捷,力气更是所剩无几。 越想越生气,姜清焰蓦地攥紧拳头。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云靴,以及金线绣水云纹的衣襟下摆。 姜清焰抬起头,都云谏站在面前,垂目盯着地上她吐出的血,面色森寒道:“方才为何忍着?” 姜清焰手背蹭去唇边血迹:“当众吐血就更丢脸了。” 都云谏幽幽道:“我若知道你伤得这样重,就不把她关进大牢了。” 直接一掌劈了她!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姜清焰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也没有多问。 经这么一闹,菊花宴不得不匆匆散场。 郑南伯夫人没见到徐昊筠,便拉着其他公子询问,结果那些公子们看她的眼神都十分怪异。 她正要离开芳菲园,姜清焰从后面追了上来。 “夫人,我见公子开宴之前便离开了,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郑南伯夫人心里一紧,以为徐昊筠不满婚事闹脾气,暗中骂儿子不懂事。拉着姜清焰说了半晌好话。 都云谏从园中走出,正看见这一幕,不由皱眉。 第205章 全京城都知道你得了脏病 郑南伯夫人离开后,都云谏走到姜清焰身旁:“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姜清焰抬头看他:“知我者殿下也。” 郑南伯夫人回到府中,发现徐昊筠的确早回来了,正在房中抓痒,脖子身上挠出无数血痕,皮都快抓烂了。 “这是怎么回事,请大夫没有?” 丫鬟在旁回道:“请过大夫了,说是秋日皮疹,可能是花粉过敏。给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少爷说不管用。” “那就再去请别的大夫!”郑南伯夫人很是心疼。 丫鬟答应一声跑出门去。 “今日为娘见到安阳郡主……” “别跟我提她!”徐昊筠一听暴跳如雷:“那个臭女人,我死也不会娶她!” “休得胡言!”郑南伯夫人道:“安阳郡主十分关心你,为娘看她对你有好感,你可不能太任性!” 离开芳菲园之前,姜清焰故意找郑南伯夫人说话,表现得对徐昊筠很在意。 “她才不是,你没听到她说我说得有多难听,她根本就没想嫁给我!” “我看你就是想着那个青楼女子,故意从中作梗!”郑南伯夫人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拍着桌子道:“你别忘了,你娶不到安阳郡主,你爹打死都不会让那个风尘女进门!” 徐昊筠气炸了,坐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 他不知道姜清焰在耍什么花样,但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报复她。 傍晚,骆莲川来到棠梨院。 一进门就伸手搭脉,脸色难看非常。 姜清焰心知自己伤得不重,他脸色如此难看,难道是都云谏当真向他告状了? 诊完脉,骆莲川神色凝重地望着她,眼神欲言又止。 “骆大夫,有话请直言。” 骆莲川似乎做了个决定:“我有个法子可以帮郡主快速恢复身体,但此法有一定风险,且并未有太多人试过。所以,之前我并未提起。” 姜清焰并未激动,而是打量他问道:“那为何现在提起?” “午后王爷来找过我,说你被人打伤,让我来看看。方才我诊脉,发觉郡主伤得不重,但心气郁结。” 他望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郡主今日想必是被气着了。你脾气这么大,拖着这样一副虚弱的身体,若是被气出好歹,还不如试试那个法子。” 姜清焰:“……”我觉得你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骆莲川拿出一只小盒放在桌上:“吃了药,我会行针护住你的心脉。过去服用过此药之人,都出现后遗症,但症状因人而异。我调整配方,缓和了药性,应当问题不大。” 姜清焰拿起一药丸,问道:“你是拿我试药,对?” 骆莲川十分坦然地点头:“确有此意。” 姜清焰将药丸扔进嘴里,她终于明白一件事,骆莲川并非高深莫测,而是单纯的呆萌。 入夜,徐昊筠去凝香楼找风霏艳。 刚进门就被打了出去。 老鸨叉腰站在街上,指着他鼻子开骂:“臭不要脸的东西,你在哪儿惹一身脏病,竟然诬赖到凝香楼头上!” 第206章 生米煮成熟饭 凝香楼背后主人十分神秘,据说是个暗杀组织的头目。徐昊筠这种徒有虚爵的世家子弟,根本不敢得罪。 老鸨站在街头,不住嘴地骂。 “徐世子逛窑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京城里哪个青楼妓馆你没光顾过?怎么得了脏病就说是我凝香楼的姑娘过给你的?” “你个倒霉货,自己染了病,还要连累我们凝香楼的名声!大家都来看看,我们凝香楼每个姑娘都干干净净,绝对没有脏病……” 许多人驻足围观,对徐昊筠指指点点。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分开人群,逃也似的跑了。 短短半日,徐昊筠流连烟花之地,染上脏病的消息竟然传得街知巷闻,本来那些世家公子只是打趣他,如今都信以为真。 就连风霏艳都受到牵连,她迟迟没有从凝香楼离开,一则是因为郑南伯扣了徐昊筠的银子,没钱替她赎身,二则是她有意为自己寻一条后路,万一做不成世子妃,也好嫁给别人。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她将脏病过给徐昊筠,谁还肯登她的门?就连老鸨都看她不顺眼,弄了一大桶盐水,将她浸在里面玩命折腾。 消息传得如此快,自然少不了姜清焰的功劳。 周家暗桩效率就是高! 两日后。 姜清焰接到启王妃的帖子,邀她在天官楼见面。 她拿着帖子对着阳光照了一会儿,眉心微微蹙起,心中疑惑愈甚。 “郡主,请帖有问题?”卞姿问道。 红色烫金的帖子,是亲王妃常用的规制,里面的字迹也像林可馨的,但姜清焰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你派人去启王府问问,王妃今日有送帖子来吗?” 小半个时辰,派去的人回话,林可馨今日的确送帖子入宫,而且人已经出发赴约。 姜清焰起身道:“那我们也出发。” 临出门时,她又看了眼那张帖子,从妆奁下翻出一瓶药揣进袖中。 …… 天官楼。 徐昊筠坐在雅间里,摆弄着桌上的香炉。他特地带来混了迷情香的香块,待会儿等姜清焰一到,就放进去点燃。 这香劲极大,起效又快。 稍微幻想一下姜清焰吸入迷香的样子,徐昊筠浑身燥热,伸手解开领口。 之前以为姜清焰心悦于他,将她娶过门易如反掌。可是赏花宴后,他知道姜清焰是不可能主动嫁过来的。 为了能让计划顺利进行,他便打定主意,要生米煮成熟饭,逼着她不得不嫁过来。 走廊里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徐昊筠赶忙将香块扔进香炉点燃,然后飞快躲到屏风后面,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雅间门被推开,姜清焰走了进来。 在桌边坐下后,她的目光就落到桌上冒出徐徐白烟的香炉上,蹙了蹙眉,眸光陡然凌厉一闪。 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在屏风上。 她从怀里拿出一小粒药丸含入口中,然后趴在桌上装晕。 片刻后,徐昊悄悄探出头,见姜清焰躺在桌上不动,便从屏风后走出来。 走到姜清焰身边,伸手勾起她一缕头发,狞笑道:“让你再嚣张!过了今日,你就得跪下求我娶你!” 第207章 信王中了迷情香 徐昊筠拿起茶壶,浇灭炉中的熏香,捏着鼻子,扇开白烟。 然后转身要将姜清焰抱起,手刚伸过去,忽然腕子被姜清焰一把捉住,用力往前一带。 徐昊筠毫无防备,姜清焰力气又极大,他一头撞在桌沿上。 捂着脑袋惨叫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姜清焰出手如电,立掌劈在他后脖颈,徐昊筠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骆莲川的药还挺有效!”姜清焰看着自己劈晕徐昊筠的手:“比以前力气还大得多。” 她拿起香炉来到徐昊筠身边,看他那副嘴脸,不由冷笑:“就凭你那点心计还想算计我?” 发觉请柬不对劲,派去的人又没有见到林可馨本人,姜清焰便派人去天官楼打听,果真发现徐昊筠在此订了个雅间。 于是做好准备才过来。 她俯下身,用发簪将迷情香挑出来,用火折子去烤。因为香块被水打湿,烤了一会儿才重新燃烧起来。 用簪子将香块拨到徐昊筠鼻子底下,姜清焰起身站开些,抱着双臂等待。不多时,徐昊筠扭动起来,嘴里哼哼唧唧地呻吟。 看药效差不多了,姜清焰轻声唤道:“若风。” 雅间窗子一开,一个人跳进来,却不是若风。 “本王手下的人,郡主倒是用得顺手。” 姜清焰回过头,见都云谏长身玉立在窗前,阳光从身后照进来,侧脸映得轮廓清晰英俊非凡。 “王爷怎么来了?” 都云谏目光扫过她,落到躺在地上的徐昊筠身上:“若风告诉我的,担心你会被人算计,便过来看看。” 姜清焰背过脸去挑了挑眉,心说,殿下真是多虑了,论算计人,本郡主是祖宗! 徐昊筠扭动得愈发销魂,嘴里不停呻吟,都云谏莫名觉得内体有些燥热:“你打算怎么办?” “离这里三条街,有一间蓄兽馆,是瑞王的产业。” 都云谏眉心一跳:“你该不会是想将他扔进去?” 话音未落,徐昊筠药效彻底发作,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嗅到姜清焰清甜的女儿香,双目赤红地朝她扑了过去。 姜清焰刚准备一脚将他踢开,都云谏已经先一步将她拉到身边。 “若风。” 都云谏一声轻唤,若风立即出现在屋中。 “将此人扔进瑞王的蓄兽馆……就山羊圈里!”都云谏一脚将扑过来的徐昊筠踹开。 若风应一声,起身点了徐昊筠的穴道,背着他从窗户飞了出去。 都云谏身子僵硬地站着,姜清焰贴得他很近,一股清甜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仿佛带着某种蛊惑,撩动他心旌摇曳。 体内愈发燥热难耐,当他终于意识到这屋里有问题时,却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只要一张嘴,那些耗费全部意志才勉强压制住的冲动,就会冲破束缚狂涌而出。 “殿下还是太心软了,若是我就将他扔进牛圈了。”姜清焰望着窗口,唇角扯起一抹微凉的笑意。 转过身,看到都云谏双手撑着桌子,脸色泛红,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浑身一震,坏了,迷情香还燃着! 第208章 亲吻 姜清焰快步走到桌边,抄起茶壶浇在地上燃烧的迷情香。 香块熄灭,滋滋地冒出白烟。 她吃了避毒清神丸,都云谏却没有。他在屋里待得太久,吸入了太多迷情香,药似乎已经开始起效。 “殿下,快把这个吃了!”她掏出药瓶,往掌心倒出一颗避毒清神丸,递了过去。 都云谏一抬手,竟然将药丸打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怀里带。 姜清焰被他拉入怀中,瞬间感觉到他身体炙热,连呼吸都灼人。心中的慌乱顿时强烈起来,小手抵着他的胸膛,声音竟有些发颤:“殿下,你先放开我,我拿药给……” 话未说完,忽然被他打横抱起。 都云谏扯掉桌布,上面茶壶碗盏“叮呤咣啷”地摔落一地,旋即倾身将人压在桌上。 外面卞姿和兰心听到动静闯进来。 一进门,就被眼前一幕惊得呆住。 都云谏一抬手,两道短促的破风之声,二人晕倒在地。 他双眼充血,额角布满细密汗珠,两手撑在姜清焰脸侧,视线不由自主地缓缓向下,划过她的脸颊、脖颈,停在束胸紧裹之处。 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神情显出隐忍的痛苦。 姜清焰知道此时反抗挣扎毫无意义,自己绝非都云谏的对手,她不清楚他还有几分理智,所以必须趁他不备,将避毒清神丸塞进他嘴里。 她强压下心中慌乱,悄悄又倒出一颗药丸,看准机会正要出手,都云谏忽然起身退开两步,背过身去,声音沙哑又痛苦:“快走!” “不行,这迷情香药劲很大,你会彻底失去理智。我若走了,你定会闯出祸来!”姜清焰从桌上下来,试图向她靠近:“殿下,把这药吃下就没事了。” 她身上的气息,在这时候格外强烈诱人,只靠近了一点,就险些令都云谏再次失去理智。 他咬破舌尖,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瞬,低吼道:“走啊!” 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她。 这些年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此刻荡然无存,欲望强势地压倒理智,他几乎已经看不清,听不见,只剩下原始的冲动和身后诱人的清甜香气。 姜清焰强迫自己镇定,心间转了几十个念头,到底如何才能将药丸塞进他嘴里? 就在她思索之时,都云谏转过身朝她走来,英俊的脸泛着潮红,目光迷离像蒙着一层水雾,身上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姜清焰忽然计上心头,只是这个法子,令她的心难以抑制的剧烈跳动。 都云谏越来越近。 她把心一横,将药丸塞进嘴里,扑上去将他抱住,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都云谏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按着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姜清焰蓦地睁大眼睛,但还没忘记将药丸推进他嘴里。 他的吻灼热,霸道,甚至带着一丝血腥味,但却仍有克制的意味。薄唇碾转着她柔软的唇瓣,掠夺她所有气息。 她身子发软,攥紧他胸前衣襟才没有滑下去。 第209章 不急,本王可以等 避毒清神丸在唇齿纠缠间融化。 都云谏体内的燥热渐渐褪去,姜清焰感觉到那些灼人的滚烫在消退,可是缠绵的吻却没有停下。 他甚至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嘴唇的碾转却愈发温柔。 “唔……”姜清焰试着推了他一下,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他推开了。 都云谏转过身,似乎筋疲力尽地滑坐在窗下,胸口剧烈起伏,眼中仍有已到崩溃边缘的隐忍。 “殿下。”姜清焰走过去,俯身搭上他的脉:“没事了,还难受吗?” 都云谏忽然手一翻,反手抓住她的腕子,轻轻往前一拉。 姜清焰踉跄了一步,被他按坐在地上。 沉默片刻,都云谏嗓音沙哑地开口:“你怎么不走?” “怕你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姜清焰脑中闪过方才亲吻的情景,脸颊发烫,强撑着不动声色。 “比如说……”都云谏从目光从眼角扫向她:“欺负了某个姑娘,不得不将她娶回府?” 姜清焰:“……” 都云谏盯着她看,似乎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郡主不希望我娶别的姑娘?” 姜清焰脸颊绷了绷:“我是不希望殿下被迫娶谁。” “那现在呢?” “现在?” 都云谏瞧着她,英俊的脸上极认真的表情:“我方才好像欺负了一个姑娘,是不是应该娶她回去?” 姜清焰移开视线,心剧烈地跳动。 他逐渐凑近,她下意识地低头:“方才为何不推开我?药已经送到了,为何不推开呢?是真的推不开吗?” 他这几个问题,将她拉回方才热烈的亲吻里,那些细小微末的情绪浮了出来,姜清焰扪心自问,自己难道没一丝留恋,没有一丝欢喜? 是真的被强迫,还是半推半就的迎合? 都云谏心里清楚,那个时候他虽然已不知理智为何物,但仍有一分克制。如何她拒绝,他是不会强迫的。 姜清焰微微往后撤了些,拉开二人的距离。 她虽然脸红心跳,却没有因为害羞,不管不顾地否认。 都云谏也不相逼,手支着头撑在膝上,凝目望着她,容颜俊美,漆黑双眸深邃如渊:“不必回答,清楚自己的心意比说出口更重要。不急,本王可以等。你才十五岁,最快也要过了十六才能嫁过来。” 姜清焰:“……” 这话听起来有点无赖,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无法生气。 都云谏站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理了理衣袍:“也不知徐世子怎样了?” “估计已经被山羊踢得断子绝孙。”姜清焰十分平淡地说道。 都云谏转头看她,似笑非笑:“若为没听说,你还打算把他扔进牛圈?” 姜清焰道:“牛可以踩死他,反正扔一会,解决得彻底一些。” “这么狠?” “狠吗?” “狠。”都云谏点头,眸中波光潋滟,薄唇轻勾:“看来让你自己解决是对的。” 姜清焰:“……” 徐昊筠被扔进羊圈。 他已经失去理智,只剩下原始冲动,圈里三只山羊遭了殃。 第210章 泄火 被激怒的山羊也没有蹄下留情,将徐昊筠踢得吐了血。 那迷情香药效十分强劲,而且姜清焰还是放在他鼻子底下烧,他吸入的药量过于大,不发泄几个时辰是不会结束的。 好在蓄兽馆里的人听见动静,跑进来查看,才救下徐世子和羊。 彼时,圈里羊粪、草料和鲜血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加上强烈的画面冲击,馆里的几个人差点吐出来。 他们将徐昊筠拉出羊圈,发现控制不住,只好将他用绳子捆了起来。 虽然没人认识他,但看他身上的衣料,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们担心事有蹊跷,便没敢声张,悄悄让人禀告了瑞王。 瑞王赶到,认出是徐昊筠,这才请大夫过来看诊。 但是大夫也束手无策。 “公子中的迷情药实在太凶悍,吸入的量应该也极大,这种情况不发泄出去,恐怕有暴毙的危险。” 瑞王看着被困在床上,仍不停扭动呻吟,双目通红凶戾的徐昊筠,确实也担心他会出事。 “诶,他不是有个相好的妓女吗?”瑞王一拍肚子:“来人,去打听一下是哪个青楼的?” 不多时,小厮回来禀报,那人是凝香楼的头牌——风霏艳。 “甭管是飞燕,还是麻雀,赶紧送过去!”瑞王一刻都不想留他,万一一会儿死在他的蓄兽馆,总是件麻烦事。 瑞王府的几个家丁,抬着徐昊筠扔上马车,往凝香楼驶去。 老鸨迎出来看到徐昊筠这副样子,吓得捂住嘴脸退两步:“他这是怎么了?” 赶车的家丁露出鄙夷之色:“他怎么了,黄花闺女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老鸨剜他一眼:“少作践老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她冲楼里喊了一嗓子,招呼出来两个龟奴,将徐昊筠抬了进去,直接送到风霏艳的屋里。 见到徐昊筠的样子,风霏艳也吓了一跳。 老鸨命人解开捆着的绳索,对风霏艳道:“好女儿,这是你的福气,你得自己受着。徐世子好歹不能死在我这凝香楼里,你好自为之。” 风霏艳惊愕的工夫,老鸨已经带人出去,反手将门锁死。 “妈妈!”她扑到门口叫了一声,就被徐昊筠从后面抱住。 他身上有股奇怪的气味,非常刺鼻,她差点吐出来。 “徐郎,你先等……”话未说完,人已经被徐昊筠拦腰抱起,几步来到床边往上一扔,旋即欺身压上,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裳…… 风霏艳最清楚这些药的凶猛,恐惧得浑身颤抖。 徐昊筠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一把扯下她的裙子。 足足几个时辰,风霏艳的房间传出凄厉的呻吟,周围人听了都不敢在屋中待,纷纷躲了出去。 大家都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甚至能想象出风霏艳的惨象,但是没人会去干涉。 老鸨嫌她吓走客人,掐着腰在一楼咒骂。 直到徐昊筠发泄完,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风霏艳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满身伤痕地趴在床上。 第211章 挑拨 回宫的马车上。 都云谏忽然问起谢轻旋的事。 “听说你开了家膳坊?” 姜清焰点点头,也没想过能瞒住他,毕竟有个若风整日贴身盯梢。 “好像有个人在帮你打理生意,”都云谏问道:“他是什么人?” “殿下不知道?”姜清焰挑眉。 他绝对相信都云谏在明知故问,他既然知道谢轻旋在帮自己打理生意,就不可能不去调查。 谢家富可敌国,嫡三公子谢轻旋的身份都不必细查,路边找个人打听就能知道。 都云谏的确是调查过了,干咳一声:“谢家三公子……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姜清焰既然能放心将生意交给他打理,说明二人关系匪浅,可就连他也查不出究竟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偶然相识,”姜清焰不想让他追问这个,她无法解释周家暗桩之事:“殿下不必在意此人,我与他只是合伙经营,他不敢骗我银子。” 都云谏心说,我是担心他骗你银子吗?我是担心他骗你人啊! 但看着姜清焰明澈纯挚的眼睛,有些话他若是问出口,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于是移开目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马车停在宫门前,姜清焰告别都云谏,带着卞姿和兰心往回走。 经过御花园附近时,正被在凉亭中闲坐的齐国太子乌文朔看见。他盯着姜清焰的身影,抹着下颌。 “太子可认识那人?” 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见端仪公主带着婢女走进凉亭。 “端仪公主,这么巧!”乌文朔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他面容瘦削,鼻梁高挺,细长的五官显得有些阴柔,看不出喜怒。 “是啊,本宫正巧经过。”端仪公主看了看面前空着的石凳。 她就是特地来找他说话的,但乌文朔却没有请她坐,她又恃矜持不肯自己坐下。 于是端仪公主便在旁边站着。 乌文朔抹着下颌,目送姜清焰走远:“那位就是安阳郡主,镇南王的女儿。” 端仪公主道:“正是,就是她将贵国公主送进了刑部大牢。” 明安公主到现在还被刑部关着,这不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还相当于打了齐国的脸。 “太子和公主是齐国使臣,身份又异常尊贵,公主竟被关进大牢,真是荒唐至极!”端仪公主表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愤慨。 乌文朔回头看她一眼,这才道:“公主请坐。” 端仪公主微颔首,十分端庄地坐了下去。 “那日虽然我不在场,但听说是辅政信王将命人明安关进大牢的。”乌文朔说道。 “命令是辅政亲王所下,但始作俑者却是安阳郡主。”端仪公主道:“那日我在场,亲眼看见明安公主因赏花时无意间的刮碰,与安阳郡主口角几句,结果安阳郡主却动起手来。” “辅政亲王向来与安阳郡主亲厚,不问是非黑白,只听安阳郡主一面之词就大发雷霆,将明安公主送去了刑部。” 乌文朔一挑眉:“哦,明安不曾动手?” 第212章 你得去好好教训她 他了解自己妹妹的为人,在齐国宫中也是横行霸道,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之事司空见惯,而且端仪公主说的话,与他之前听到的也完全不一样。 端仪公主摇头道:“明安公主乃是真真正正的公主,教养礼仪皆是极好的,怎么会与一个粗鄙的郡主动手?” “安阳郡主出身武将之家,身上那些粗野的习气,就算封了郡主也改不掉,动起手来也没个分寸,不知明安公主有无受伤?” “刑部大牢那种地方阴暗湿冷,明安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受得住?我去求过太后和皇上想将公主放出来,可是……”端仪公主楚楚可怜低下头:“如今辅政亲王一手遮天,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乌文朔目光玩味地望着她,一直在猜想她故意来说这些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原来是不满辅政亲王把持政权,想要挑唆齐国与他为难。 就是不知这是她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大兆皇室的意思? “端仪公主好像不太喜欢安阳郡主?”乌文朔故意说道。 端仪公主窘了窘:“不瞒太子,安阳郡主自恃镇南将军重兵在握,十分嚣张跋扈,我们正经皇家公主都要受她欺凌。” 乌文朔轻笑一声:“若是如此,那她与明安发生争执就不足为奇了。” 端仪公主道:“明安公主好歹是齐国的公主,竟被大兆关进牢里,传出去多不好听!” “端仪公主的意思是,我齐国软弱可欺,该被人耻笑了?” “端仪并非此意,只是为殿下和公主抱不平!” 端仪公主脸色讪了讪,她本以为乌文朔会怒不可遏,冲到棠梨院教训姜清焰一顿,谁知他始终不温不火,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不出生气还是不生气。 这让她自己显得像个小人,故意来挑拨似的! 乌文朔勾了勾唇:“多谢端仪公主替齐国着想,公主的好意本太子会记在心里。” 明安公主虽与他是一母同胞,但他早就看不惯她的骄纵跋扈,让她在牢里关些日子也好,正好磨磨锐气。 她早晚会放出来,若能借此事做些文章,那就更好不过了。 而且乌文朔也没傻到让人当筏子使,端仪公主想挑唆他对付安阳郡主和辅政亲王,他才不上当。 不过大兆皇室内乱,对于齐国倒是件好事。 “我看安阳郡主方才走的方向,应该是回棠梨院了,不如我们去问问她,看她准备何时放明安公主出来?” “问她?” 端仪公主冷笑一下:“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辅政亲王对安阳郡主的偏爱可是有些不同寻常呢,既然明安公主是因为她被关进牢里的,能不能放出来自然也是她说了算。” 乌文朔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一趟!” 端仪公主舒了口气,露出欣慰笑容,没白费她这么多心思和口舌,乌文朔去找姜清焰定有一出好戏看。 于是,二人一起往棠梨院走去。 姜清焰折腾了大半日,觉得很疲惫,正想休息一下,就听外面有人禀报齐国太子和端仪公主来了。 第213章 枉做小人 姜清焰对卞姿道:“去应付一下,我有些累了。” 卞姿领命出去。 端仪公主和乌文朔已经站在院中,见从屋里出来的是卞姿,不禁沉了脸色。 “奴婢给太子、公主请安,郡主她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不方便见客。”卞姿福身施礼道。 “不方便见客?”端仪公主气得冷笑:“她一个郡主竟然在本公主和齐国太子面前摆起架子,我看她是疯了,马上去把她给本宫叫出来!” 卞姿冷着脸:“郡主身体不适,太医嘱咐不能受惊扰,端仪公主见谅!” 在乌文朔面前被驳了面子,端仪公主恼羞成怒:“贱婢!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我今日倒要看看,安阳公主到底是怎么个不能惊扰!” 说着,她一把推开卞姿往寝屋走去。 乌文朔看好戏似的,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 姜清焰在屋中已经都听见了,支着头望着门口,见端仪公主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还未等她开口,便笑道:“公主气色不错吗,小脸儿红扑扑的,一点都不像身体亏虚之人。” 端仪公主脸色一白。 她知道姜清焰在讽刺她胞宫受损之事,这对她来说是个绝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可它却偏偏成了攥在姜清焰手里的把柄。 “你胡说什么?”端仪公主咬牙道:“再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姜清焰笑得讽刺:“不信。” “你!” 这时乌文朔也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打量姜清焰,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淡笑。 端仪公主立即来了劲头儿:“你害明安公主被抓进监牢,以为自己就能安然自在?你嚣张跋扈之时,可想过有今日的报应?” “太子殿下,这就是安阳郡主,那日便是她欺辱了明安公主!” 她又转头对姜清焰道:“齐国乃是巍巍大国,明安公主何等尊贵?她出使大兆代表的就是齐国国威,皇室的尊严,岂容你欺辱?” 话是对着姜清焰说的,目的却是说给乌文朔听。意思就是安阳郡主打了齐国的脸,践踏了齐国皇室的尊严,你赶紧教训她! 姜清焰丝毫没在怕的,目光转向乌文朔:“太子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端仪公主冷笑,心中再叫嚣,你完了!姜清焰你死定了! 若说以前她只是讨厌姜清焰,单纯不想见她好过,但只从她胞宫受损,再不能生育后,她对姜清焰的厌恶腐烂发酵成怨毒的恨。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姜清焰造成的,这些痛苦本来都该她来承受! 乌文朔眨了眨眼,忽而勾起一抹微笑,拱手道:“郡主言重了,明安那丫头被娇宠坏了,得罪郡主自该受些惩罚。” “本太子听说镇南王的掌上明珠在大兆皇宫,此来便是想拜会一下。镇南王威名赫赫,本太子仰慕已久。” 端仪公主傻了眼,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用看叛徒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说好来教训姜清焰的吗?! 姜清焰抿唇一笑:“幸会太子,荣幸之至!” 说着,目光瞥向端仪公主:“看来公主枉做小人了!” 端仪公主脸色铁青。 第214章 端仪公主伤心 端仪公主无地自容,咬着下唇,明眸含着幽怨望着乌文朔。用眼神拷问他为何背叛她? 乌文朔只当没看见。 这时候,骆莲川走到门外,讶然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两个背影:“今日竟这么多人!” 门口两人回头看,端仪公主一瞬怔住。 门外,骆莲川搀扶着齐颢然,而他眼睛上竟然蒙着一条白布! “齐哥哥,你眼睛怎么了?” 姜清焰在屋中只听到骆莲川的声音,听到端仪公主一声惊呼,不由挑了挑眉,齐颢然竟然也来了? 骆莲川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端仪公主和乌文朔:“二位借过。”扶着齐颢然走进寝屋。 姜清焰依旧坐在桌边,单手支头,脸覆寒霜地打量齐颢然。 “我今日带齐公子入宫药浴,他非让我带他来见你。”骆莲川毫不顾忌地说道。 齐颢然脸一红,旁边端仪公主却呆在原地。 她今日第一次知道齐颢然竟与姜清焰是这种关系! 齐颢然干咳一声,伸出手在半空摸索,然后被骆莲川扶着坐了下来:“今日进宫来,因许久没见郡主,有些话想对郡主说,便求着骆大夫带我过来。实在唐突,还请郡主见谅。” 端仪公主深吸口气,暂且压下纷乱的心思,追问道:“齐……公子的眼睛怎么了?” 骆莲川如实道:“中毒,瞎了。” 端仪公主瞬间红了眼眶:“怎么会这样?是谁下的毒?” 骆莲川一副冷脸:“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是大夫,不是官差。” 齐颢然生怕端仪公主做出什么举动,让姜清焰误会,便开口划清界限:“多谢公主关心,微臣的身体无碍。若是再无其他事情,微臣想与郡主说几句话。” 姜清焰慵懒地支着头,望着眼前一幕,不由回想起当年一些事情。 大婚之夜,新郎迟迟未进新房,她忍不住想去寻找,却在院子里看到齐颢然与端仪公主相对而立,月光下端仪公主哭得梨花带雨,齐颢然扶着她的肩头,满脸心疼。 她的生辰,周家大摆宴席庆祝,酒宴途中不见了夫君,她带着丫鬟出去寻找,却在府门外见到端仪公主的马车。 大夫诊出她有了身孕,她欢喜地跑去书房想第一时间告诉齐颢然,却见他慌里慌张地将一封信藏进书堆下。 一些陈年旧事带来一丝沁凉,缓缓渗入心尖。 姜清焰抬起头,对满脸愕然的端仪公主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神却冰冷:“既然如此,端仪公主就请回,别如此没眼色,赖在这里碍事。” 端仪公主眼中闪过痛色,盯着齐颢然凉薄的脸看来几眼,转身跑了出去。 乌文朔一脸意犹未尽,拱手道:“那我也告辞了,改日再来拜会郡主!” 齐颢然微微一怔,待他走了之后,才问道:“方才那位是?” 姜清焰道:“齐国太子。” 齐颢然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沉吟了一下,对骆莲川道:“骆大夫,我想与郡主单独说几句话。” 骆莲川转身出去。 “齐公子有何事要对我说?” 齐颢然顿了顿,道:“听说郡主近来在议亲。” 第215章 杀人不如诛心 姜清焰盯着他,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不知道郡主可有中意的人家?” 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前些日子都云谏也这样问过她。 “齐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齐颢然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嘴道:“之前听说郡主在议亲,齐某有些怅然,却不能做什么。郡主身份尊贵,倾国倾城,性情又好,自然该有一位能匹配郡主的青年才俊。” “齐某双目失明,已是个废人,虽然倾慕郡主,却不敢妄想……” 姜清焰危险地眯起双眼,心道,倾慕我?你是倾慕镇南王府的权势? 当初他毫不犹豫地抛弃端仪公主,娶了周素宁,不也是因为看中了周家权势倾天吗? 齐颢然继续道:“可是前几日,骆大夫为我看诊,说我的眼睛很快就能痊愈,可以恢复如初。所以,齐某又燃起一丝希望,不知郡主可否给齐某一点时间,等齐某双目痊愈再决定亲事?” 姜清焰脸冷下来,目光冰棱一般射向屋门外,她从未像这一刻觉得骆莲川这么招人恨。 齐颢然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应,而且他现在看不见,心里更加慌乱。忍不住问道:“郡主,你在听吗?” 姜清焰将目光转回他脸上,她一直想要报复当年他对她的伤害,之前只想着干脆取了他的性命了事,但仔细想想,什么都不知道就死了,未免太便宜他和端仪公主。 还有什么比希望破灭,心死命不竭,余生都被活在痛苦之中更好的报复呢? 姜清焰缓缓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好啊!那我就等齐公子眼睛痊愈。” 齐颢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地答应,猜想她是否对他有些好感,正开心之时,忽然又听姜清焰道:“只是,如今太后急着帮我选定夫婿,她看中了郑南伯的公子,极力地撮合我们。” “郑南伯的公子?徐昊筠?”齐颢然急道:“万万不可,此人心术不正,流连烟花柳巷,还与一个青楼女子私定终身。郡主绝对不能下嫁这种纨绔!” “是呢,我亦知道徐世子并非良人。”姜清焰装出委屈的声音:“可是太后执意要我嫁给他,而且想要我们尽快完婚。若是有别的更重要之事,能挡一挡就好了。” “端仪公主是太后的嫡出公主,标梅早过,还未出嫁。太后却着急我的婚事,真是奇怪得很。” 她看着齐颢然的神情变化,知道他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沉默片刻,齐颢然郑重说道:“郡主放心,此事我会想办法。” 他走后,姜清焰轻轻唤了一声:“若风。” 眨眼间,屋内多了一个人。 若风拱手揖道:“郡主有何吩咐?” 姜清焰正色道:“方才我与齐公子的谈话,你一个字都不许告诉王爷。如若不然……你应当知道我的本事。” 她从袖子里掏出几个小瓷瓶,依次摆在桌上:“这是哑药,这是盲药,这是烂脸药,这是散功药……” 若风咽了口吐沫:“属下明白!” 第216章 端仪公主选婿宴 齐颢然走后,姜清焰便启动了周家在平璋侯府的暗桩——方姨娘,让她随时汇报齐颢然的动向。 没出两日,方姨娘便传来消息,齐颢然去拜访阁老许泰风,请他出面向太后施压,尽快将端仪公主嫁出去,以免耽误其他公主的婚期。 因为祁辉公主确实过了婚龄,被压着迟迟不能议亲,祁辉公主的母妃项太妃早有不满,借此机会大闹一场,逼得太后不得不将端仪公主的婚事拿到明面上。 姜清焰心情畅快地让兰心泡了杯牛乳茶。 兰心端来茶壶,倒了一杯:“我多放了茶酥,不会太甜。主子今日怎么想喝甜的?” “心情好!”姜清焰边喝边道:“今日端仪公主的选婿大会,咱们得去凑凑热闹。到时候说不定有什么好戏看,就顾不上吃喝,我先垫垫肚子。” 卞姿笑道:“郡主说的好像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生似的?莫非郡主知道了什么?” 姜清焰淡淡一笑:“不知,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卞姿和兰心:“……” 太后在撷芳宫设宴,给有资格做端仪公主驸马的人家都下了帖子。秦家自然也收到了邀请。 姜清焰来到撷芳宫,迎面就碰上秦文柏和秦怜云。 二人看到她,脸色自然十分难看。 “你来做什么?”秦怜云故意羞辱道:“太后为公主办选婿宴,你该不会也想趁机为自己挑一个夫婿?跑来这种场合勾搭男人,真是丢尽镇南王府的脸面!” 姜清焰冷睨着她:“龌龊之人,龌龊之想。难怪秦姨娘当年那般无耻,千里追着父亲求嫁。送上门人家都不要,舍了一只眼才混上个妾室,还全靠主母发善心。” 周围有不少夫人小姐们在聊天,姜清焰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引来一圈人的侧目。 她们大多数知道秦怜云的过往,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被当众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鄙夷。 秦怜云恼羞成怒:“你竟敢用如此恶毒言语羞辱长辈?简直毫无礼……” 姜清焰伸出一只手指,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她:“莫要再往下说了,你忘了前些时日在太后宫中挨的那顿耳光?” 秦怜云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神情难看至极。 她刚进宫就因为说姜清焰毫无礼数教养,被她抓住把柄,以羞辱太后之罪狠狠掌了嘴。 周围看热闹的夫人小姐却不知道此事,听说秦怜云在太后那里挨了一顿耳光,觉得太后也不待见她,更是肆无忌惮地投来鄙视目光。 秦文柏低声劝道:“姑姑,不要理会她!咱们到别处去!” “不去!我难道还要躲着她不成?”秦怜云性格强硬又倔,否则当年也做不出那种气死秦太傅之事:“再怎么说我也是她长辈,今日她不给我道歉,我如何在京城立足?” “长辈?”姜清焰嗤笑一声,鄙夷地望着她:“一个妾室还敢在嫡女面前称长辈?” 受邀来的夫人小姐都是正室嫡出,在府里少不得受妾的气,今日姜清焰的话将秦怜云推到风口浪尖。 第217章 秦怜云母子都有疯病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讨伐声。 “就是嘛,妾室怎么好意思自称长辈?” “妾室是玩物,是下人,竟敢在嫡小姐面前耍威风?” “秦太傅那样的高学大儒,怎地教养出这种不懂规矩的女儿?” “秦太傅就是被她气死的!” 秦怜云听着那些议论指责,大怒道:“都给我闭嘴!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指指点点?正室嫡出又如何,还不是一群蠢货只知道嚼人舌根!” 她这话一出立时犯了众怒。 一片指责声中,有个知道些内情的夫人冷笑道:“我看秦姨娘这副模样像是不能控制心绪,二少爷的发狂之症,莫不是娘亲传下来的?” 场面顿时一片哗然。 秦怜云正狂怒,忽然被人兜头浇下一桶冷水。 她最害怕姜岑“发疯”之事被人知道,此事若传出去,日后姜岑还如何议亲?哪个名门望族肯将女儿嫁给一个疯子? “你,你胡说什么?”秦怜云明显没了底气,强撑着凶悍吼道。 那位夫人丝毫不留面子:“你儿子发了疯,在宫里险些刺伤太后,被御林军押送回府监禁。此时御林军都还在秦公府内看守你儿子,你敢说不是吗?” 秦怜云脸色惨白。 姜清焰带着卞姿和兰心,在旁边找个位置坐下,闲闲地看这一出好戏。 秦怜云母子从未视她为家人,幼年时暗中下了不少绊子,她也不打算对他们客气。 只是姜岑毕竟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也没想在人前揭露他“发疯”一事,不过别人揭出来,就怪不得她了。 秦怜云百口莫辩,怒不可遏的神情十分狰狞,攥紧拳头发抖。 周围的小姐夫人见此情景,愈发信了她有疯病,都吓得往后缩。 姜清焰的轻笑声从人群里传出:“秦公子可要看好了你姑姑,若是她在宴会上出手伤人,惹恼了太后和公主,那你的驸马梦就彻底没戏了。” 秦文柏此刻都觉得无地自容,死死拉住秦怜云,小声劝道:“姑姑,我们还是先走!” 秦怜云分外恼怒,想甩开他的手,可越用力秦文柏抓的越紧。外人看来,两人似乎要动手。 秦怜云恨他怎么这么不懂事,不能站出来替她辩解,一点不像个男人! 秦文柏却着实害怕她搅闹宴会,毁了自己娶端仪公主的机会。 最终,秦怜云没有挣扎过秦文柏,被他硬拖着往偏殿走去。边走边不甘心地为自己和姜岑辩解:“我儿子没疯,我也没疯,你们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她是诬蔑,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边的动静引来更多人的瞩目,很快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秦怜云母子有疯病了。 此事,成了整个宫宴热议的话题。 兰心凑到姜清焰耳边,欢快道:“看秦氏那副模样我就想笑,真是太解气了!主子你说的热闹就是这个?” 姜清焰勾唇一笑:“一会儿还有更热闹的。” 话音未落,太后和端仪公主相携走进殿中。 第218章 公主很暴躁 太后原本属意秦文柏,但无奈端仪公主实在不喜欢他,只好又办宴选婿,将家世稍微匹配的世家子弟都邀请来。 为了顾全端仪公主的脸面,便以宴饮为名,将各个世家的女眷也都请来,但众人心里都有数。 端仪公主选个驸马,太后特地办了两场大会,先一次考校才华武艺,这一次相看相貌品性。 众人表面都说太后宠爱端仪公主,心里却鄙夷得很。世家公子更是没一个想要成为驸马,除了秦文柏。 他们大多是走马章台的顽劣纨绔,怎么肯娶个祖宗回去供着,一生妻尊夫卑,不能二色。 他们巴不得不要选中自己。 端仪公主和太后走进殿,众人起身行礼。 端仪公主四下环顾,目光在众人中穿梭,看了几眼后露出失望的表情。 姜清焰知道她在找齐颢然。 选婿宴还未开始,太后让端仪公主自己行动,方便接触那些世家公子,她与几位公卿夫人到后殿说话。 端仪公主神色恹恹地坐到一边。刚坐定,秦文柏就凑了上来。 “公主,多日不见,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欠佳?” 端仪公主不耐烦地白他一眼,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本宫无恙,不劳秦公子惦记。” 秦文柏看不出眼色,居然径自在对面坐下:“公主千万不要讳疾忌医,你的脸色着实不好,还是让太医瞧瞧!” 一句话勾起了端仪公主的伤心事,她胞宫受伤是事实,顿时越发看他不顺眼,横眉立目道:“谁让你坐下的,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走开!” 秦文柏委屈极了,灰溜溜地走开。 端仪公主心绪烦乱,随手抓起一壶酒,自斟自饮。忽然眼前出现鹅黄罗裙襟摆和一双钉珠绣鞋。 她抬起头,姜清焰站在面前。 “公主独坐孤单,安阳陪陪你。”说着就径自坐下,也不等她反应。 “走开!休要招惹本宫!”端仪公主本就憎恨她,那日发现齐颢然与她走得很近,恨意愈发浓烈。 姜清焰像没听见似的,拿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酒:“我听说公主与齐公子是青梅竹马,就算后来他另娶他人,可那位夫人已经过世。为何公主没有与他走到一起?” 她开门见山,直戳端仪公主肺管子。 果然,对方脸色顿时山雨欲来的阴沉。 这是她心中的痛,也是最忌讳的事。偶尔听别人提起,她都会大发雷霆,更何况从姜清焰嘴里说出来,本身就带着一种羞辱的意味。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议论本宫!” 姜清焰也不恼,淡笑着扬起眼睛,眸中尽是讽刺:“我见公主对齐公子痴心一片,担心你深情错付,故而来劝劝你,公主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知道什么,在此胡说八道,马上从本宫眼前消失!” 端仪公主的恼怒的呵斥,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姜清焰满不在意地笑笑:“公主还是端庄得体些。今日是你的选婿宴,你未来夫家可都看着呢,而且旁人见堂堂公主如此粗鲁暴躁,日后少不得笑话你夫家。” 第219章 为了别的女人牺牲你 在端仪公主怨毒的目光中,姜清焰风淡风轻地执起酒壶,给她斟满一杯:“公主可知为何阁老会突然逼着你尽快嫁人?” 端仪公主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姜清焰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问道:“公主应该知道许阁老是齐公子的授业恩师?” 端仪公主脸色一白:“你此言何意?” “公主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姜清焰淡笑:“我听闻前日,齐公子亲自登门拜访许阁老,求她向太后谏言,让你尽快出嫁。” “绝不可能!你有何凭据在此胡说八道?” “我扯谎有用吗?”姜清焰朝不远处望了一眼:“许阁老的长孙今日也在此,公主若不信,去问问他便是。” 端仪公主受极大打击,身子微微摇晃,目光灰败死寂。 姜清焰轻轻勾起唇角。 逼端仪公主出嫁,她自己就可以办到,但她来促成,哪儿比得过齐颢然来做效果好? 被心爱之人逼着嫁给别人,这种打击不异于剜心刮骨。端仪公主颤抖着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沉默了片刻,仍是不愿接受:“不可能!他为何这么做?他没有理由!” “理由!”姜清焰挑眉看她:“不就是我吗?” 端仪公主愕然。 “齐公子倾慕本郡主很久了,一再向我表明心意。听说太后要逼着我嫁人,心中生急,便推公主出来挡一挡。” “上次公主在棠梨院遇见他,便是他来同我商量此事。唉,我也劝过他不要如此,这样做会令端仪公主伤心。可他非是不听,一回去就请许阁老出马。” “公主一片痴情,他却毫不珍惜,甚至还用公主做挡箭牌,丝毫不顾及公主终身幸福。我都替公主不值。” 端仪公主神情瞬间狰狞,咬牙切齿道:“一定是你出的主意!你怂恿齐颢然这样做的,不然他不会这样对我!” 姜清焰扬了扬眉:“我知你不会信,那就权当是我的主意好了!可是你心爱的男子,为了另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牺牲你,想想也是十分令人难过呀!” 这番羞辱直中要害,要命的是她说的句句是事实,端仪公主又羞又恼,心却伤得鲜血淋漓。 这时候,武陵公主拉着祁辉公主走过来,一见端仪公主的脸色,武陵公主心中窃笑,表面却装作天真的打招呼:“三姐,你这是怎么了?今日太后为你选驸马,你怎么不开心啊!” 周围人听到这话,都向这里投来嘲笑的目光。 端仪公主蹭地站起身往外走,经过许阁老嫡孙身旁时,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拽了出去。 这一幕引来众人的议论。 武陵公主眨着天真的大眼睛问:“三姐这是看上许阁老的孙子了?这就拉他出去谈亲事?也太大胆了!” 周围响起克制的笑声。 不多时,太后和几位太妃,还有夫人从后殿出来,宴席便开始。 太后发现端仪公主不见踪影,派人去寻,好一会儿才将人寻来,却是与许家嫡子一起进的门。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太后脸色顿时难看。 第220章 你们谁都别想嫁人 端仪公主失魂落魄地坐在席位上,丝毫没有理会太后的目光。 太后强颜欢笑,举杯与大家共饮,开启宴席。 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宴会的主角却愁眉不展,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太后余光一直盯着端仪公主,见她如此惆怅,以为她是对突然被逼婚不满,心中愈发恨许阁老和项太妃,捎带着看祁辉公主也格外扎眼。 项太妃看着满殿青年才俊,心中欢喜得不行,悄声对祁辉公主道:“你也留意着些,有没有中意的公子。等端仪公主完婚,便到你选驸马了。” 端仪公主在旁边刚好听见,不知为何心里窜出一股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指着祁辉公主道:“你这么着急嫁人啊?就如此缺男人吗?” 殿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她和祁辉公主身上。 祁辉公主羞得满脸通红,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项太妃哪儿容得她这样羞辱自己女儿,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你好歹是个公主,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污言秽语?祁辉她虽然不是嫡公主,可也不容你这般羞辱!” “你想嫁你嫁啊,逼我作甚?”端仪公主又哭又笑:“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嫁不了人!本公主谁都不嫁,一辈子不嫁。你们排在我后面,就都得给我憋着,朽着,烂在这宫里!” 太后暴怒:“端仪,住口!” 端仪公主转过身,看着自己母后眼神充满怨恨,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越发炽烈。 “哗啦”一声,她拂落满桌碗盏,瞅着满殿众人冷笑:“你们都想看我笑话是?我知道你们在背后都嚼我舌根,本宫告诉你们,嫁不嫁人本宫说了算!谁也做不了本宫的主!” 言罢,她一手执酒壶,踉踉跄跄地往殿外走去。 满殿众人都傻了眼,向来高冷端庄的公主,今日醉酒闹事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唯有姜清焰不觉得惊讶,低头拿起酒杯晃了晃,摇晃酒液映出她勾起的唇角。方才和端仪公主交谈时,她给她倒的那杯酒里下了药,让她心绪不宁,烦躁易怒。 再加上得知齐颢然做的事,后来又喝了那么多酒,就发疯似的闹将起来。 “太后听到了吗,端仪公主说的是什么话?”项太妃捂着心口痛哭:“您要给我们做主啊!若是不还我们一个公道,祁辉日后如何做人?” 当着众人的面,太后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偏袒端仪公主,只好耐着性子好言哄她,答应一定重罚端仪公主。 闹了许久项太妃才在祁辉公主和宫女的搀扶下离开,宫宴也无法继续,太后便命令众人各自散去。 她自己匆匆去寻端仪公主算账。 端仪公主从撷芳宫出来,赶走所有跟着她的宫女内侍,跌跌撞撞地独自往园子深处走去。 走到一片林子处,酒劲上头找了块大石趴在上面,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时,秦文柏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想推醒她:“公主……” 端仪公主一把握住他的手:“齐哥哥……” 第221章 一场荒唐 秦文柏想抽出手,却被端仪公主抓得更紧。 她睁开眼睛,神色十分迷离,望着他笑起来:“齐哥哥你来找我了!” 秦文柏寒着脸道:“公主,你认错人了!” 他关注端仪公主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与齐颢然的过往。她张口闭口齐哥哥,傻子猜不出来她唤的是谁。 端仪公主将他的手拉到脸上,撒娇地磨蹭掌心:“七岁时你就答应会娶我,这么多年我都等着你,等你来向我求亲。” “今日母后为我选婿,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怎么舍得我嫁给别人呢?那个女人说的都是假的,我根本不相信!” “齐哥哥除了你我谁都不嫁。我是属于你的,只属于你!” 说着,端仪公主伸手搂住秦文柏的脖颈,用力将他拉到身前,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秦文柏本想推开她,可是当温柔的唇瓣贴上他的一瞬,体内的冲动便击败了理智。 他僵硬了片刻,一把将端仪公主搂紧。 等端仪公主清醒过来,一切已经发生了。 好在位置偏僻,又有树林遮挡,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她睁开眼睛后,短暂的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将她压在身下的人正对她做什么,又用了片刻才看清他是谁。 “啊!”她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秦文柏急忙捂住她的嘴:“别这么大声,会被人听到的!” 端仪公主拼命推开他,抓起地上散落的衣衫挡在身前,看着满地狼藉和下身撕裂的痛楚,她如坠冰窟。 “浑蛋!我杀了你!” 秦文柏想解释,可是看到端仪公主怨恨和悲愤,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胡乱地穿上衣裳,恶狠狠瞪秦文柏一眼,仓惶地往树林外跑去。 从撷芳宫回来,兰心就十分开心。 “端仪公主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在宫宴上耍酒疯!这下丢人丢大了,阖宫上下都知道了!” “而且今日还是她的选婿宴,士族重臣的家眷都来了,全都亲眼看到她发疯的样子,谁还敢娶她?我看她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好在我们主子是郡主,不必等在她后面,不过祁辉公主就可怜了,今年已经十八了,还不能议亲,端仪公主真是坑人!” 卞姿捅了她腰眼一下:“快别说了,郡主,你怎么了?” 兰心这才发现姜清焰脸色不好。 姜清焰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去窗边桌上拿来一支火折子,将桌布给点燃了。 火光一下子窜起来。 兰心和卞姿吓了一大跳。 姜清焰却拧着眉,盯着那迅速焦黑卷曲的锦缎绣线,火光中冒出的黑烟:“你们闻到什么味道?” 卞姿道:“烧焦的味道,郡主怎么了?” 兰心盯着火势越来越大,急道:“主子,再烧下去桌子就着了!” 姜清焰退后一步,命令道:“灭火。” 兰心和卞姿急忙拿起水盆和茶壶,泼到燃烧的桌布上将火熄灭,回头见姜清焰脸色沉冷:“去请骆太医,快去!” 第222章 都云谏只是半个我 姜清焰失去了嗅觉。 看着骆莲川专心给她诊脉,姜清焰神色十分凝重。换了其他人,失去嗅觉或许很不方便,但仍可以照常生活,而对于她来说却是致命打击。 与毒物接触需要敏锐的嗅觉,闻不到气味,她不仅不能再用毒,甚至不能防备别人对她下毒。 这太可怕了。 半晌,骆莲川收回诊脉的手,不出她所料地说道:“那种恢复体能药的后遗症。” 他抬手制止她问话,斩钉截铁道:“小事,我能医好,不必担心!” 姜清焰松了口气:“需要多久能复原?” 骆莲川边低头开药方边道:“因人而异,这个可说不好。” 姜清焰:“……要是我去世当日才能医好,就不必麻烦了。” 骆莲川抬起头,不悦地望着她:“你怀疑我的医术?” 姜清焰干笑:“不敢。” 骆莲川白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开方。 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独拿骆莲川没辙,姜清焰在心里盘算着,早晚得想个法子治治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骆莲川走后,姜清焰坐在夜色星光的院子里出神。 卞姿走过来,将披风披在她肩上:“郡主,骆太医不是说了可以医好吗?您就不要太忧心了!” 其实姜清焰倒不是忧心这个,骆莲川的医术她信得过,他说能医好就绝对可以。 只是这件事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脆弱,若有一日不能用毒,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而想要害她性命之人又那么多。 “卞姿,你教我功夫!” 卞姿一愣:“啊?” “我知道现在练功已经晚了,我只是想有些自保之力,教我些简单的拳脚就好。” 话音刚落,头顶就飘下一道声音:“我来教你!” 紧接着,都云谏就身姿翩然地落在地上,如水月光落了满身。 “殿下怎么来了?”姜清焰在台阶上坐直身子。 卞姿行礼后就很有眼色地离开。 “听骆莲川说你没了嗅觉,过来看看你。”都云谏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姜清焰有些惊讶,金尊玉贵的辅政亲王,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席地而坐:“平日只看到殿下威严的样子,没想到殿下还有这样随性的一面。” 都云谏听了哭笑不得:“我护短的时候,哪次不随性?” 随性的可以说是任性了。不管多大的事,他都毫无底线,毫不顾忌地护着姜清焰。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确实如此。 “郡主还不了解我,都云谏只是半个我,或者说是不得不伪装出来的我。”都云谏眸中含笑:“有机会介绍另外半个我给你认识。” 姜清焰只当他是说笑,点点头称“好”。 “骆莲川说你的嗅觉不用了多久就能恢复,这段日子我会加紧对你的保护,不必太担心。” “多谢王爷。” 其实她没有害怕,只是都云谏能猜到她的心思,着实让她惊讶。 “来!”都云谏起身,向她伸出手:“本王教你武功。” 姜清焰迟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 第223章 郡主心悦本王吗? 都云谏有些许惊讶,这是第一次姜清焰握住他伸向她的手。 他明显感觉到,自从上次二人有过亲密接触后,她开始接受自己。 “学功夫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且郡主身份所限,不能舞刀弄枪,学些花拳绣腿足以自保。” 她还没学呢,师父就已经给她定性为花拳绣腿,姜清焰失笑,觉得他在鄙视她,而且她有证据。 都云谏随手打了几个招式,看起来十分飘逸潇洒,姜清焰开始明白他口中“花拳绣腿”的意思了。 “我还以为得从扎马步开始练。”姜清焰道。 他轻笑一声,眸光明亮地看着她:“怎么能让小美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扎马步,粗鲁笨重地打拳踢腿呢?” 他绕到她身后,握着她两只手腕打算手把手地教,吐息落在她耳根:“来,第一式,梅香如故。” 自从那一吻过后,他说话行事越发轻佻,但仍尊重她的意愿,从不强行接近。 姜清焰由着他摆布自己,背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都被他温热的气息包裹,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她担心会被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当他引着她手腕向外推出一掌时,决定说点什么,分散注意:“殿下想娶我?” 都云谏垂下眼睛:“我以为你不想与我谈这个。” 这种话怎么能让姑娘家先开口,如果知道她在等他提出来,他早就挑明了。 “是,我想娶郡主为妻。” 姜清焰怔了怔,抬头看他:“怎么停下了?” 都云谏不由拧眉,不解地看着她一脸茫然,似乎谈论二人婚姻大事的时候,还应该一边打着拳? 姜清焰看他不打算继续教,便只好与他继续这个话题,本来她只是想转移注意力,以为都云谏会开几句玩笑,或是同她打太极。 “殿下,坐。”她又坐回台阶上。 都云谏挨着她坐下,看她严肃的模样,心中有些忐忑,她该不会是要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殿下对镇南王府如何看待?” “重兵在握,将帅骁勇,是把双刃剑。这也是你在宫里的理由。” 都云谏回答的十分坦诚。 “殿下说得没错,镇南王府手握重兵,如今荣光万丈,但若有一日皇上担心这柄双刃剑会伤到自己,镇南王府恐会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 “镇南王府树大招风,难保不会有人阴私算计,我父亲又是忠厚之人,一心只知效忠朝廷和皇上,不懂这些权术钻营,定然防不住小人的暗算。” “我有心保住镇南王府平安长远,不知殿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都云谏眼中的光黯淡下去:“郡主今日想与我说的是这个?” “郡主考量自己的婚事,首要条件是夫君能够助你保住镇南王府?” “若本王没有这个本事,郡主是否就另选他人了?” 姜清焰感受到他的不虞,心知自己话说得有些急躁,忙道:“殿下天纵英才,是全京城姑娘的春闺梦中人,能得殿下倾心,清焰十分欢喜。” 都云谏目光幽沉:“欢喜?那郡主心悦本王吗?” 第224章 人是我的,心早晚是我的 姜清焰垂下眼睛。 都云谏冷笑一声,霍然起身:“今夜就教到此处,郡主早些休息。”言罢,人就消失在夜色中。 姜清焰缓缓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话题?嗅觉没了,脑子也没了不成? 都云谏回到王府便一个人坐在屋中擦佩剑。 银柄雕刻繁复纹饰,握在掌心能感觉到粗粝的触感,银剑鞘也刻着同样的纹路,再无其他多余的宝石点缀。 这把剑他已经很久没用了,自从回来京城做了这个辅政亲王,它就一直挂在卧房墙上。 油灯明亮,暖黄光芒在剑刃上流淌。 顾锦衣端着糕点走进来:“王爷,心情不好?” 都云谏瞥她一眼,没有回答。 她将手里的点心放在桌上,在旁边坐下:“王爷,师兄,我许久没见你擦剑了,今日是遇到什么事让你如此烦心?” “我还挺讨姑娘喜欢的?”都云谏不抬头地问道。 顾锦衣皱眉想了想,好像说“是”会好一点,于是点头:“那还用说,从前在百里山庄,就常有外面的姑娘过来寻你。回来京城,那些士族贵女不也对你趋之若鹜……” 都云谏瞥她一眼:“没学问就别用成语,该打!” 顾锦衣吐了吐舌头,但她猜到都云谏今晚心情不好,大约是与姜清焰有关:“和郡主吵架了?” 都云谏没有回答,仔细地擦着剑。 “郡主和别的姑娘不大一样,小小年纪身上就有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沉稳劲儿,这样特别的姑娘,应该特别难追。” “师兄你若真心喜欢,就耐心些,上心些,时间久了她知道你有多好,自然就会喜欢你了。” 都云谏口气微凉:“我还不上心吗?” 顾锦衣摆弄着她的糕点:“上心,我师兄就快把心剜出来,放人家郡主枕头边了。” “对了,”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得眼睛发光:“她还不认识萧锦白,说不定她会喜欢萧锦白。” 都云谏神情复杂:“她若真的喜欢萧锦白,我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顾锦衣:“……总之,师兄你就不要担忧了,来日方长,郡主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不担忧。”都云谏放下擦剑布,还剑入鞘:“信王妃她做定了,只要人是我的,心早晚也是我的。” …… 翌日。 姜清焰一早便让若风去端仪公主寝宫盯梢,若是她有外出的意思,立即回来告诉她。 然后,她便动手写了一封帖子,派人送去平璋侯府。 “你记着,拿着帖子在平璋侯府外悄悄地等,莫要被府里人看到,等我发信号给你再送进去。” 内侍换了身小厮的衣裳,领命而去。 半个多时辰,若风回来禀报:“郡主,端仪公主换了便装,动身离宫了。” 姜清焰道:“知会送帖子的人,可以送进去了。” 她给齐颢然下了个帖子,邀请他到酒楼喝茶,他定不会拒绝。端仪公主经过昨日之事,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去问个清楚。 在侯府见不到他,自然会去酒楼寻找。 第225章 公主还是死心吧! 姜清焰让兰心和卞姿为她梳妆打扮,却不急着出门,翻来覆去地挑拣簪花、坠子…… “今日并非出宫之日,主子要这样明目张胆的出去吗?” “是啊,郡主不怕太后来寻是非?” “不怕,”姜清焰拿起一只珍珠步摇放在发间比了比:“端仪公主都出去了,太后没道理寻我麻烦。”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她站起身道:“走,带你们出去吃茶看戏。” 兰心高兴得直跳,卞姿哭笑不得。 马车来到云来茶楼附近,停在一个正好能看到二楼靠窗一排桌子的小巷口。 兰心挑开车帘往外看,疑惑道:“主子,我们为何不下去呀?” 姜清焰靠着软垫闭目养神:“不到时候。” 兰心脑袋搁在窗框上:“什么时候呀?诶,那不是端仪公主吗,她也来这里喝茶?诶,二楼那个不是齐公子吗?” 姜清焰缓缓睁开眼:“你盯着,等他们吵起来,咱们就去喝茶。” 端仪公主出宫前,命人去打探过,齐颢然今日在侯府中。谁知一到侯府,却被告知他出门了。 “公子去了哪里?” “公子收到了请帖,出去与友人吃茶。” “哪位友人,哪家茶肆?” “这个不清楚,但公子眼睛不好,应该不会去得很远。附近有家云来茶肆,公主可以去那里找找。” 端仪公主给了小厮几两碎银。 小厮千恩万谢地走了。 端仪公主立即出门往云来茶肆去,到了那里果然看到齐颢然独自坐在二楼靠窗的桌前。 她走进茶肆,来到二楼。 看到空荡的桌子,齐颢然端坐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小厮站在他身后,先看到了她:“端仪公主!” 齐颢然闻声,朝她这边转过脸,虽然眼睛上没蒙着白布,但眼神空茫无焦。端仪公主心里一疼,快步走过去。 “齐哥哥,约你出来的人还未到吗?” 齐颢然不想让她与姜清焰在此相遇,不由皱起眉头:“端仪公主怎知我在此?” “我去了侯府,是下人告诉我的。我今日出宫就是为了找你。” “公主,今齐某约的友人稍后就到,若见公主在此恐引起误会,改日我去宫中见你。现下公主先回去!” 端仪公主委屈地望着他:“你都不问我为何来找你?” 齐颢然心中叹气:“为何?” 端仪公主见他如此冷漠,忽然觉得自己好生无趣,一股无名火窜上来:“许阁老向太后谏言逼我出嫁,可是齐哥哥所为?” 齐颢然顿了顿:“是。” 端仪公主原本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是姜清焰联合许阁老爷孙陷害齐颢然,挑拨他们的关系。 可是他却承认了。 她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化作利剑扎进心窝。 “为何?”她声音都疼得颤抖:“你为何要这么做?” 齐颢然眼神空洞,神情也显得木然冷漠:“我是为了你好,公主早就过了婚嫁之龄,迟迟不嫁人只会遭人诟病指责。” “若对齐某再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继续蹉跎青春。公主还是对齐某死心!” 第226章 不知廉耻的事你一件没落下 姜清焰从挑起的窗帘看出去,见两人似乎已经争执起来,便带着兰心和卞姿下马车,往茶肆走去。 她施施然走上楼梯,罗裙衬得身姿婀娜,裙摆随着脚步漾动,腰间环佩叮当。 她立在那里,娇俏少女如鲜花盈满生机, 与转过头来,满脸绝望,眼神死灰一片的端仪公主形成鲜明对比。 “这么巧,端仪公主今日也违反宫规,偷溜出来。”她淡淡笑容中满是讥讽。 端仪公主愕然了一瞬,看向齐颢然:“原来是她约的你!” 齐颢然沉默不语。 端仪公主脸上现出一瞬间的崩溃,但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缓缓坐直身子,目光冷然地盯着她。 姜清焰还以为她会气得大哭大闹,然后拂袖而去呢!但此刻看来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走过去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她故意定了窗口的桌子,没要单间,一是为了能在外面看到齐颢然,二是为了这场好戏有观众。 “你下帖约齐哥哥出来,不觉得不妥吗?”端仪公主咬牙道:“尚未婚配的闺阁女子,约外男私会,传出去别人会说你不知廉耻。” 姜清焰嗤笑道:“端仪公主口中这几件不知廉耻的事,你一件没落地做着。反过来教训我,倒是理直气壮,真叫人大开眼界,原来女子的脸皮也能这么厚。” “我与你怎么相同?我和齐哥哥自幼一起长大,早年就议论过亲事!” “哦,那怎么还没成亲呢?” “你!” 端仪公主被戳中伤口,气得脸色铁青。 姜清焰故意搓了搓胳膊,满脸嫌弃:“还什么‘齐哥哥’,我听着就牙碜,也亏得公主一把年纪还叫得出口!” 周围客人不少,几乎都坐满了。一早就见这边热闹,都伸长脖子瞧着,听到姜清焰一口一个“公主”的叫,便纷纷议论起来。 “大胆!”端仪个公主横眉立目:“你太放肆了,以为皇家真拿你没办法?你们镇南王府再如何也是臣,君要臣死,你敢不死就是谋反!” 姜清焰眼神一暗,幽沉的眸中翻涌起狂风暴雪:“君要臣死,端仪公主觉得自己是‘君’,还是觉得自己能做‘君’的主?” 端仪公主倒吸一口凉气,前者是谋逆,后者是欺君,都是掉脑袋的大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休要诬蔑我!” “我镇南王府忠君爱国,血战沙场保卫疆土,你一句‘君要臣死’就想灭掉镇南王府,皇家心肠当真冷得令人发指。” “这番话传到南境十万大军耳中,不知会让多少将士心寒,就算皇上也不得不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以为身为公主,就能信口胡说,不必付出代价吗?” 端仪公主被她盯得浑身发冷:“安阳郡主牙尖嘴利,什么话被你一说就变了样,我没有说过那种话,就算你闹到皇上那里,我也不会承认。” 姜清焰扬起满是嘲讽的眸子:“不承认又如何?我有证人!” 端仪公主冷笑:“齐哥哥?他怎么会向皇上指证我?” 第227章 公主自作多情 “安阳郡主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本宫与齐哥哥自幼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非是你能相比的。” “无论到什么时候,齐哥哥都会站在本宫这边,护着本宫。就算他与旁人成亲,本宫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任何人都超越不了的。” 她的意思是想告诉姜清焰,就算和齐颢然成亲,她也是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障碍。 女人最计较的就是自己在夫君心中是否独一无二,越是爱得深,越是计较。 可是这话对姜清焰毫无杀伤力,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齐颢然心里有谁,爱有谁有谁! 她还没说话,齐颢然先忍不住了。 “齐某幼时不懂事,曾以兄长自居,如今你我皆已成年,人生殊途,不便再提起往事。” 姜清焰轻笑出声:“原来齐哥哥当真只是‘哥哥’,人家一直只对公主有兄妹之情,而且这辈子不愿和公主有交集,往事也不想再提起。这样看起来,是公主自作多情,沉溺过去,纠缠齐公子不放。” 周围客人听闻这出宫中艳事,小声议论起来。 “原来公主是一厢情愿呀!” “缠着人家侯府公子不放!” “真是不要脸呢!” 端仪公主窘迫极了,咬着牙道:“你知道什么?当初本宫体弱需要人试药,齐哥哥……” 话未说完,齐颢然“啪”地一拍桌子。 声音之大,不仅当桌人吓了一跳,就连周围人的议论声都戛然而止。 他冷漠的脸上忽然山雨欲来,阴沉得令人心惊:“不要再提起此事!”他拍在桌上的手攥成拳,微微发着抖。 姜清焰余光瞥见,心中冷笑,别人或许以为他是生气所致,但她知道,那颤抖是因为恐惧。 他当年那般残忍绝情害死周素宁,想必心中压力不小。这些年来,周素宁若能入梦,必是面目狰狞,嘶吼着让他偿命? 而且他定然不愿让她知道当年他的所作所为,那种事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禽兽不如,傻子才会跟他! “公主,你早些回宫,莫要叫太后担忧,齐某就不远送了。”齐颢然冷声下逐客令。 端仪公主从未被他这般冷言冷语过,委屈得眼泪簌簌:“齐哥哥,今日是我不好,口不择言,你莫要生气了!” 姜清焰在旁冷嘲热讽:“齐公子眼睛看不见,公主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瞧呢?眼泪还是留着等他复明再流!” “你给我闭嘴!本宫与齐哥哥说话,哪儿轮得到你插嘴!” “你以为你是谁?你说话别人不能插嘴?”姜清焰冷笑:“本郡主享国公礼,你这么对本郡主说话,乃是以下犯上,身为公主如此没有规矩教养,真是丢尽皇家脸面。” “你!”端仪公主恼羞成怒,手扬起来,却在姜清焰挑衅的目光中,又放了下去。 她过去在姜清焰身上吃的亏,已经积累了成一种潜移默化的恐惧。 周围看客又议论纷纷,指责端仪公主暴躁无礼。 齐颢然冷声道:“公主,回去!” 第228章 罚跪 端仪公主实在坐不下去,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姜清焰从窗户望出去,见她仓惶地钻进马车,弯了弯唇角,眸光却冰冷一片。 齐颢然有些惶然,担心姜清焰会迁怒于他,毁了她好不容易对他释放的一点善意。 “郡主,对不住搅了你喝茶的雅兴。端仪公主她为人有些骄纵,你不要与她计较。” 姜清焰斜眼看他:“听齐公子这话的意思,是替公主说情,看来二位当真感情不一般呀!” “不不,郡主误会了,我并非此意。” “误会?齐公子是觉得本郡主心眼儿歪,故意曲解你和公主的关系?” “齐某不敢……” “不敢?齐公子是觉得本郡主骄横跋扈,仗势欺人?” “齐某……” 齐颢然快哭了。说什么都不对,这个安阳郡主怎么如此牙尖嘴利? 姜清焰看他这副窘相,心中就畅快。她本就不是来与他喝茶的,眼下好戏结束,一刻都不想与这个男人多待。 于是冷哼一声,佯装恼怒:“本郡主今日是没什么心情吃茶了,齐公子自己待着!” 言罢,起身便走。 “郡主,留步!” 齐颢然想挽留,惶急地伸手去拉,却扑了个空,人被长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身旁小厮急忙扶住。 姜清焰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丝毫不停,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小厮扶着齐颢然,望着姜清焰绝情的背影,心中替自家公子不值:“公子,郡主喜怒无常,心思难测,太委屈公子了!” 齐颢然蹙眉:“住口!” 姜清焰虽然比端仪公主晚回宫,但早已传消息派人知会项太妃了。端仪公主因为昨日选婿宴醉酒大闹,被罚禁足思过。 项太妃本就不满太后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置,让她知道端仪公主在受罚期间私自外出,定会抓住把柄大闹一场。 祁辉公主当众受了那么大的羞辱,她岂能善罢甘休? 所以,端仪公主一进宫门就被埋伏的项太妃逮个正着。 “好啊!公主昨日刚失态于人前被罚禁足,今日就大摇大摆地出宫玩乐,这还有没有宫规?” 端仪公主满肚子气,此时就算知道理亏,也拿不出好脸色:“项太妃还管好自家女儿,对本宫指手画脚,也不看看自己是何身份?” 项太妃气得浑身发抖:“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你以为自己是嫡公主就能无法无天吗?今日我非要讨个说法!” 于是,不由分说拉着端仪公主往雍华宫走。 一路上,两人拉拉扯扯,经过的宫女内侍都瞧在眼里。等姜清焰回宫,就听说项太妃拽着端仪公主到太后面前大闹一通。 以死相逼,非要太后严惩公主。 最后,太后没有办法,只得罚端仪公主在宫门前跪一个时辰。项太妃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监视。 端仪公主算是又在阖宫上下丢了次人,项太妃心里憋的气,稍稍出了一点儿。 选婿宴之后,没有哪个士族想让端仪公主嫁进家门,就连秦家长辈反对的态度都更加坚决。 第229章 秦怜云使绊子 明安公主被关进刑部大牢七八日。 齐国发难了。 齐国军队兵临冀州城,逼迫大兆释放明安公主,并将两座城池送给齐国以示歉意,否则就要攻打冀州城。 御书房里,都华卿脸色阴沉:“七皇叔的英明之举,如今该如何解决?” 当初都云谏将明安公主关进大牢,他就担心会有今日,只是他身为皇帝却做不了主,只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都云谏端着茶杯,神色悠闲:“陛下放心,小事而已。” “小事?”都华卿恼怒:“齐国兵临城下,若是开战便是生灵涂炭,七皇叔竟然说小事?” 都云谏道:“齐国不敢开战。” “不敢?” “陛下,”都云谏放下茶盏站起身:“此事交给本王,齐国几日必定撤兵。”言罢,转身离去。 都华卿胸膛起伏,片刻后,抄起桌上杯子狠狠砸在门口。 午后,秦怜云入宫。 替姜清焰向太后请罪,把齐国扬言攻打大兆,勒索两座城池的罪过,都替姜清焰揽到身上。 一下子,姜清焰众矢之的。 消息传到棠梨院。 姜清焰摸着卿卿的头,冷笑道:“她应该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只怕是明安公主被抓进大牢的时候,她就盼着这一日呢!” “太恶毒了这个女人!”兰心气愤道:“以前在姜府她也是这样明里暗里给我们使绊子,还要装出一副贤德的样子!这回坑了我们主子,她自己倒得个深明大义的名声。” 卞姿和陈小全在旁边听得咬牙切齿。 姜清焰漫不经心地逗弄着卿卿:“若风。” 若风应声出现。 姜清焰拿出一支迷香递给他:“这是迷香,点燃后几息就能迷晕一间屋子的人。你去秦公府将姜岑掳走,送到这个地址。” 她写了个地址,连同迷香解药递给他:“行动前自己先服下解药。” 若风握着东西,心中叫苦不迭。王爷派他来当贴身保镖,结果不仅要听墙根,包打听,现在连掳截人口都要干。 他拱了拱手:“是,郡主!” 转身消失无踪。 姜清焰站起身:“走,咱们去太后宫中,会会我那秦姨娘。” 秦怜云在太后面前表演了一出大义灭亲,哭哭啼啼地将罪魁祸首按在姜清焰头上。 太后对她自然大加赞赏。 旁边几位太妃心里明镜似的,但还是得随声附和。 正在此时,内侍通报安阳公主到了。 姜清焰走进殿中,目光冷凛地扫过秦怜云。 “你怎么来了?”太后威仪十足地沉着脸。 “听说秦姨娘入宫替我请罪,本郡主自然要看看她打算把什么罪名扣到我头上。” 秦怜云冷哼一声:“郡主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很无辜似的,明安公主被抓进大牢,不是因为郡主吗?” “如今齐国兵临冀州城,要挟两座城池,否则就要让冀州城生灵涂炭。郡主因一己私怨,闯下这等滔天大祸,难道不该承担罪责?” 话说得义愤填膺,仿佛她真的忧国忧民似的。 太后深以为然,正色点头。 第230章 郡主牙尖嘴利 姜清焰面对指责,丝毫不慌,扬起略带威仪的眸子,目光凛然地看着她。 “那日明安公主出手打伤我,因此被关入刑部大牢。我不曾还手,在场众人都看在眼中,太后也能作证。” 太后刚想说她没看见,姜清焰就截过话头,丝毫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本郡主位同国公,被他国使者无故打伤,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不把她抓进大牢,难道要卑躬屈膝的把脸凑过去任她打?” “那样丢的非是本郡主的脸,而是皇家的颜面,是整个大兆的骨气!我相信太后定然赞同信王殿下的处置!” 她将目光转向太后,这话实在没法反驳,对方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阳郡主说得对,我泱泱大国,岂能容他人羞辱?” 秦怜云被堵得说不出话,但又不甘心道:“可是如今齐国兵临冀州城……” “那又如何?”姜清焰陡然拔高声调,气势逼人道:“我大兆兵强马壮岂会怕他国来犯?” “齐国师出无名,犯我国威,若不迎头痛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大兆软弱可欺?” “他日,随便哪个国家寻个理由,就能索要几座城池,我大兆还如何立国?” 秦怜云不甘示弱:“你说得轻巧,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调援兵到冀州城抗敌,如今这种困局要如何解决?” 姜清焰眸光冷厉地盯着她:“两国交战乃朝堂大事,你问我如何解决,是要后宫干政,让本郡主背上欺君大罪吗?” 秦怜云气得咬牙切齿:“安阳郡主牙尖嘴利,颠倒是非黑白,推卸责任!请太后现在就将她拿下,交给齐国处置,解救冀州百姓于水火!” 此时,都云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看秦姨娘才是颠倒是非黑白。” 他信步走到众人面前,冲太后和太妃们拱了拱手:“齐国公主伤人在先,举兵勒索城池在后。秦姨娘乃我大兆百姓,非但没有义愤填膺,准备为国报效,反而要将受害之人推出去担责。” “此等品性真是有辱镇南王府的气节,难怪王妃过世多年,秦姨娘仍旧只是个姨娘。姜二公子有你这种生母,只怕近墨者黑。” 秦怜云又羞又恼,却不敢对都云谏不敬,只得低头缄口。 可都云谏并未打算这样轻易的放过她:“就让姜二公子去冀州城御敌守土,远离生母或许能长出几分骨气。” 秦怜云顿时傻眼,冀州城危在旦夕,姜岑若是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 “岑儿只有十二岁,他还是个孩子!” “少年当立志,他父亲十二岁时已随军赴前线。”都云谏负手而立,面色冷然。 “冀州凶险万分,岑儿不能去,他不可以死!” 都云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可知冀州城中有多少十二岁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可以死,为何你的孩子不能死?” 秦怜云身子晃了晃,“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信王殿下,求您放过岑儿!我去,我去冀州城还不行吗?” 都云谏漠然道:“你不配。” 第231章 又得哄王爷 都云谏道:“不要想将姜岑藏起来,他不可能躲一辈子。他若匿而避战,以军法处置。” 姜岑是镇南王之子,出生便在军中挂职。 秦怜云痛哭哀求,太后看不下去,想替她说说情,还未张嘴就被都云谏堵了回去。 “本王还有要事与太后相商,这点小事不要来搅扰了,你们都退下!” 两个内侍上前将秦怜云架起,拖了出去,出了殿门仍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姜清焰看了都云谏半晌,他一个眼神都没有回应,几位太妃已经往门口走去,她不得不转身往外走。 出了雍华宫,秦怜云仍瘫跪在地上,痛哭不止,不肯离去。 荣太妃叹了口气:“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她心里只有自己儿子,却不把正室的女儿当自家人,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端太妃看了眼走出来的姜清焰:“谁说不是呢?把罪过推到孩子头上,给自己博名声,这种缺德事,很难不遭报应。” 她的话正好被姜清焰听见,她心里一阵唏嘘,若真有“报应”,那些欺凌她的人怎么会逍遥十几年,而她却惨死在窒息中? 如今这些人所为的“报应”,还不都是她重生一世,奋起反击的结果? 几位太妃相携离去,谁都没有搭理秦怜云。 姜清焰看她这个样子八成是在此堵都云谏,便唤来旁边内侍,耳语了几句,自己转身朝殿后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都云谏从后殿出来。 姜清焰迎了上去:“殿下!” 都云谏神色漠然,装作没看见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他身高腿长,大步流星,姜清焰在后面小跑着追赶:“殿下……殿下……” 见都云谏是打定主意不搭理她,姜清焰停住脚步,无奈地冲前面喊道:“姜岑在我手里。” 都云谏站住了。 姜清焰赶紧追上前:“我让若风将他掳走了。” 都云谏低头看她,一脸不知说什么才好的表情,顿了顿道:“人在何处?” 两人出了宫门,坐上马车。 都云谏冷着脸一言不发。 姜清焰觉得说多错多,干脆也不开口。 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眼看快到五柳街,都云谏终于忍不住问道:“郡主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姜清焰已经昏昏欲睡,微微一惊:“殿下,我……” 心念电转,猜想都云谏估计想让自己哄他,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不太会说话,性子也急,经常说出口的话与心中所想不同,殿下体谅。” 都云谏心情稍畅快了些,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哄他才这样说的,但好歹是哄了,总比不理不睬强。 他轻哼一声:“郡主这么伶牙俐齿,家国大义,是非公理,将秦怜云说得痛哭流涕,还说自己不会说话?” 姜清焰认真纠正道:“秦姨娘是被殿下弄哭的,你要祸害她儿子,她才那样哭。” 都云谏:“……” 我是为了谁出气呀? 马车停了下来,两人下车,面前是一座偏僻宅院。 “我以为你将姜岑藏到皆醉坊。”都云谏有些惊讶。 “殿下猜得没错,这是皆醉坊的暗门。” 第232章 一起去皆醉坊 此处偏僻,也是房价极高,大白天也不见附近有人。 姜清焰推开院门,当先走了进去。 都云谏跟进去后,关上院门后,车夫便将马车赶到附近茶肆,吃茶喂马。 两人进去后,穿过两重院子,在最里面的厢房里找到一扇暗门,推开便是另一间屋子。姜清焰介绍道:“这里便是皆醉坊后院的一间厢房。” “两套院子在两条街,两个正门直观距离非常远,要绕好到一圈路,所以很难想到它们其实是连通的。” 都云谏看她:“这是谁的主意?” “是我。” 都云谏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 两人走出房间,就来到院子里。事先得到消息的谢轻旋迎了过来:“小姐,你送来的人……”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姜清焰身后的都云谏,不由一愣。 都云谏负手背后,缓缓向他走来。 谢轻旋愕然地深揖到地:“拜见信王殿下!” 都云谏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虽然不认识谢轻旋,但已经调查过他的身份。首富谢家的三公子,在宴会祭礼上见过他不足为奇。 谢轻旋此时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知道姜清焰身份不简单,却不曾想到她竟与辅政亲王相熟。 她将他带来皆醉坊,莫非都云谏才是背后真正的老板? “我派人送来的人在哪儿,可醒了吗?”姜清焰问道。 谢轻旋引着二人往旁边屋子走:“未曾醒来,我将他手脚绑了起来,堵住了嘴,放在这间屋里。” 前面殿里有谈笑声,姜清焰在屋门口停住脚步:“店里有客?” 谢轻旋本想将此事告诉她,以为她月末才回来,没想到今日突然来了。 “小姐,店里的生意最近不错。” 姜清焰挑眉:“不错?” 谢轻有些不好意思:“是非常好。” 他原本笃定这个膳房会把亵裤都赔进去,对姜清焰那句“必不叫你折本”也是嗤之以鼻,没想到姜清焰上次离开之后,没过两日店里生意突然红火起来。 而且来的都是京中官员,不管菜价定的多离谱,都照吃不误。经常有人明里暗里的打听,膳房老板是谁,何时会来店里,怎么能联络上? 姜清焰满意地笑了笑:“若有人问老板,你含糊其辞就好,不必与他们说什么。” 谢轻旋心中一惊,她怎么知道那些客人总打听老板? 这个美貌娇柔的少女到底是何身份?他越来越好奇了。 都云谏在旁边看着谢轻旋盯着姜清焰,眼中有光,冷冷地睨他一眼,当先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姜清焰和谢轻旋跟着走进去。 姜岑还是昏迷不醒,被绑成颗粽子扔在榻上。 都云谏一回身,冷冷对刚跟进来,来没站定的谢轻旋道:“你出去。” 谢轻旋一愣,看了姜清焰一眼,无奈转身走了出去,在外面把屋门关上。 他站在门口,没有马上离开。 不是想偷听什么,只是心里突然很不舒服,一种无力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就像儿时,他最喜欢的东西眼看着被旁人拿走的感觉。 第233章 谢轻旋与都云谏 都云谏上前查看了一下姜岑。 姜清焰在后面看着,讪讪道:“殿下觉得我会对他下毒手?” “非也。”都云谏道:“我怕他突然醒过来,见到你我就不好了。那时候,你不下毒手,本王也得下毒手。” 姜清焰:“……” 都云谏从榻上跳下,问道:“你打算拿他如何?” “原本是打算暗中将他送回南境,让秦怜云着着急,然后自己回南境去,省得在京里给我惹事。” “但如今殿下已下令让姜岑赴冀州城,便不能将他送走了。” “殿下,”姜清焰迟疑道:“真的要让姜岑冀州吗?他毕竟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他若死了,姜家血脉就断了。” 都云谏挑眉看她:“你不也是姜家血脉吗?” “可我是女子,即便将来生下子女,也不再姓姜。” “谁说不行?” 姜清焰满脸问号??? 都云谏拳抵在唇边干咳一声,转过脸去转移话题:“即便姜岑去到冀州城也不会死。郡主真以为齐国和大兆会开战?” 姜清焰没说话。 都云谏继续道:“本王当初既然敢将明安公主关起来,自然有把握解决此事。我即便想惩罚秦怜云,可也不能不顾及镇南王。” “不过,既然你先下手将姜岑掳走,那么就将计就计。暂且将他藏在此处。秦家找不到他,就无法让他去冀州城。等到齐国撤军之后,再以此为由处罚他们母子。” 如此一来,秦怜云母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商量完,二人出了屋子。 谢轻旋正在院中等候。每次姜清焰出现,都是办完事就走,一刻不曾多待。 他这次想留她多待一会儿,于是在她还未开口说要走之前,抢先说道:“小姐,账本你过目一下。最近生意好了很多,收支多了不少。” 姜清焰本来觉得半个月的账目,没必要看,但他既然说了,便只好点头应允。 他们回到暗门那间屋子,谢轻旋取来账本,宫夏云泡了壶茶送进来。 她见到都云谏,不由自主地悄悄打量好几眼,出门时拉住谢轻旋悄声问道:“里面那位公子与小姐是什么关系?” 谢轻旋摇头:“我也不知。” 宫夏云将托盘抱在胸前:“那位公子器宇不凡,看起来非是寻常人物,与小姐好般配啊!” 谢轻旋脸一黑:“厨房需要人手,你快去帮忙!” 宫夏云原本以为能与姜清焰说上几句话,被支去厨房就没机会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厨房走去。 谢轻旋走进屋子,越看都云谏越不顺眼,便问道:“小姐,信王殿下是这间膳房的真正老板吗?” 姜清焰从账本里抬起头:“不是啊!老板是我,为何这样问?” 谢轻旋松了口气,心情舒畅许多:“只是问问。” 不是就好,至少他不是在为都云谏做事。他与姜清焰的联系,只要皆醉坊在,就不会断。 都云谏看着他,浅淡眸中铺着一层寒凉之色。 谢轻旋看姜清焰的眼神令他不舒服。 第234章 郡主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谢轻旋走到姜清焰身后,将窗子上挂的络子移开,好让她这边的光线更明亮些。 然后站到她身旁,一起看账本,时不时地指点其中一些地方做解释。事无巨细,细致到姜清焰觉得他有些多余。 她觉得这可能是生意人的谨慎,谢家长袖善舞,经商之事自然有些独到之处,便没有说什么。 谢轻旋身子越弯越低,鼻子几乎快要碰到姜清焰的发丝,清淡栀子花的香气萦绕鼻息,他眼中不由自主地浮起笑意。 这时就听到都云谏微凉的声音。 “谢公子为何会在此帮忙?” 谢轻旋看向他,不知他是在问姜清焰,还是问自己。 姜清焰抬眼看过去,极平淡的道:“我给谢公子下了毒,要挟他帮我打理膳坊。” 都云谏饶是见过不少世面,此刻还是被惊讶到了。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二人“亲昵”的模样,很难想象谢轻旋的心态,他身旁的不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吗? 这……三观跟着五官走了? 谢轻旋被说的有些汗颜,转过脸摸了摸鼻子。 姜清焰看出都云谏的惊讶和疑惑,将账本合上:“性命相托的关系最可靠,谢掌柜将命交到我手里,我就能相信他绝不会害我。” 都云谏和谢轻旋:“……” “小姐这话说的,好像是谢某自愿交托了性命似的。”谢轻旋直起身,讪笑着道。 “不重要。”姜清焰道:“结果是一样的。” 谢轻旋:“……” “我信任谢掌柜,许多采买购置的事情不必与我说,谢掌柜可以自行决定。”姜清焰起身,将账本递给他。 谢轻旋接过账本问:“为何生意会突然间好起来,小姐做了什么?” 姜清焰道:“此事日后你会慢慢知道,你只管照料好店铺,生意的事情交给我。殿下,我们走!” 谢轻旋听她要离开了,心情瞬间低落。 姜清焰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他:“里面是这个月的解药,等到了日子再服下。” 谢轻旋难掩失落,慢慢吞吞伸出手:“你月末不来了?” 都云谏眯起双目。 姜清焰没在意他的反应,只是回答道:“或许,先把解药给你。” 言罢,便叫上都云谏往暗门走去。 车夫已经得到消息赶着马车回来了。 回皇宫的路上,都云谏脸色一直不阴不晴,但姜清焰直觉他不是很高兴,因为他太爱生气了,所以也不好确定究竟是因为什么。 “殿下……” “郡主……” 姜清焰赶忙道:“殿下先说。” 都云谏沉吟了一下:“郡主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姜清焰眼珠一转:“脾气好,不爱生气的。” 这句话让都云谏心里一沉,莫不是他这些年在朝堂的所作所为,让她误会自己是个残忍暴戾之人? “其实本王心性并不如你所见,我之前说过,都云谏只是我的一部分。”都云谏有些气闷:“辅政亲王的身份与我有诸多束缚,朝堂诸事我亦有许多不得已。” 第235章 王爷很知足 姜清焰点头:“我虽不懂朝堂之事,但亦能想象辅政亲王的不易。人皆有多面,因事因时而变换。” “所以,不会有人一直好脾气。”都云谏立即说道。 “的确。”姜清焰望着他,清澈眸中微光闪动:“所以,有的时候我会以保护镇南王府为重,有的时候会以自己喜欢为重。毕竟是相伴余生之人,我不会草率行事。” 都云谏有点惊讶,她是在为那天夜里说的话找补?她是在告诉他选婿会以喜欢为重?她是在哄他? 这么一想,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虽然他心里清楚,姜清焰并不在意男女之情,她这样说多半是为了哄他高兴,但至少说明她肯为他花心思,这点就已经比所有人都强。 他从未见过她对别的男子上心。 这一刻,他挺知足的。 窗帘随着马车抖动,午后阳光泼洒进来,明明暗暗跳跃在姜清焰脸上。显得她轮廓格外分明,五官精致娇俏。 “郡主不阴着脸的时候,看起来善良可爱。”都云谏目光盯着那双樱唇柔润,挑了挑眉。 姜清焰:“……” 他一脚踩在座位上,手支着头抵在膝上,笑盈盈地打量她:“不过阴着脸的样子特别霸气,我喜欢。” 姜清焰:“……” 她现在不知该阴着脸,还是该笑。 自从那次亲吻后,她明显感觉到都云谏身上有些完全不符合辅政亲王身份的气质显露出来。 或许这就是他说的,另外一个他?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姜清焰下车时,都云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晚上,我去教你功夫。” 他吐息温热,让她想起那天夜里,他将她环在怀中,握着她手腕的情景,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她挣开他的手,跳下马车。 都云谏瞥见她脸颊微红,扬唇勾出一抹笑。 虽然现在她不一定喜欢他,但她也不喜欢别人。 这很好,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她喜欢自己。 天色将晚,西边云火烧了半天。 满院夕阳红晕下,一个不速之客闯进来。 秦怜云比姜清焰想的来的还要早。 陈小全几人没能拦住她,让她一直闯到寝屋门前:“姜清焰你给我出来,你把我儿子掳到哪儿去了?给我说清楚……” 她在外面吵吵,姜清焰听到便走了出来。 “姜清焰,岑儿呢,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他可是你弟弟啊,你竟然能对他下毒手,你还是人吗?” 姜清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若不是人,我弟弟能是人吗?” 秦怜云气得脸色铁青:“你休要与我扯这些,告诉我,岑儿在哪儿?” “我如何知道?” “说谎!岑儿一定是你掳走的,除了你还会有谁?” 姜清焰冷冷扔出两个字:“你呀!” 秦怜云一愣。 “呵,秦姨娘是不想让姜岑去冀州城,所以故意演这出戏贼喊捉贼?” “你这种伎俩,任谁都能看透。休要打这种主意,乖乖将姜岑送到冀州城去,他还能有条活路。” “否则临阵退缩,以军法处置,他必死无疑。” 第236章 郡主成了众矢之的 秦怜云呆立在原地。 姜清焰的话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她回府发现姜岑不见了,急火攻心只想找回儿子,完全没意识到还有这一节。 姜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见了,都云谏肯定认为是她将人藏起来,逃避去冀州城。 “我没有演戏,岑儿是真的不见了!” 姜清焰冷笑一声:“你与我说不着,去向信王殿下解释,看他信不信你。”她对陈小全吩咐道:“轰出去。” 陈小全得到命令,便无所顾忌了,连推带桑地将人赶出院子。 入夜。 姜清焰独自坐在桌前,烛火跳跃在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都云谏进门她竟然都没有察觉。 “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方才秦怜云来过。” 都云谏动作一顿:“这么快,看来一出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你。” 姜清焰笑了笑:“自打我有记忆起,她就是那副嘴脸。在我爹面前极力讨好我,背地就阴阳怪气。等姜岑出生后,她连表面工夫都不做了。” 都云谏蹙眉:“过去在府里受她欺负?” 姜清焰摇头:“爹将我保护得很好,就算她讨好我,爹也没给过她好脸色。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爹不喜欢她才会如此。直到近几年,我越发觉得事情不像我想的那般简单。” 都云谏问:“你觉得有什么隐情?” “我爹是个有情义的人,就算不喜欢秦怜云,也不该如此薄待她们母子,除非有特殊的理由。” “我记忆中,爹从来不让秦怜云接近我,有一次秦怜云给我糕点被爹看见,他发了好大的火。” 都云谏:“王爷怕她害你?” 姜清焰幽沉眸光闪动:“只能这样想了。可我爹不会凭空臆想秦怜云会对我不利,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防范秦怜云?” “如今回忆起来,一些细节反倒变得清晰。我怀疑秦怜云与我娘生病和过世脱不了关系。” “我一直想弄清这件事,可是被困在皇宫里,南境迢迢千里,如何查起?” 都云谏伸手握住她的肩头。 此事说到这里,他就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了。若不是当初他将军权交给姜安丞,用她女儿做人质,她也不会被困在皇宫里。 “我帮你查,一定会弄清楚真相的。” 翌日。 姜清焰在兰亭溜猫。 卿卿从不出门乱跑,只在姜清焰身边待着。 姜清焰怕他憋出病,便时常带他出来转转,卿卿很喜欢兰亭这里,一来就在周围撒欢。 她正在亭子里闲坐,就见端仪公主与几位贵女相携朝这边走来。 她们有说有笑,好像原本也是要到兰亭里来,见到姜清焰坐在里面,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安阳郡主也在这里,”尚书嫡女尤雁菱冷笑道:“闯了那么大的祸,还能这般悠闲自在地坐着赏景,恐怕也只有安阳郡主一人了。” “换作旁人恐怕早以死谢罪了!”齐颢然嫡妹齐映萱道:“也只有安阳郡主满不在乎!” 其他人看姜清焰的目光都带了几分鄙夷。 第237章 下饭的一章 端仪公主嘴角噙着嘲讽,眼神好像在说,“你也有今日。” 姜清焰原本觉得枯坐有些无趣,这会儿倒是有人送上门给她解闷。 她慵懒地以手支头,看戏似的打量站在亭外的众人,樱唇勾起一抹笑:“昨日遇到钦天监监正,他说本郡主今日会遇污秽,本郡主便让人把附近的阴沟粪渠都清了,没想到监正的预言是应到你们身上。” 对面众人气得不行。 “我等虽不如安阳郡主尊贵,但也都是官家正经小姐,岂容你如此羞辱?”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其他小姐们纷纷应和。 “羞辱?”姜清焰幽沉眸子微敛,淡淡一笑:“看来你们对羞辱一词理解的有些偏颇,陈小全。” “奴才在。” “把今早清理出来的东西拿过来。” 陈小全应声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做什么。端仪公主站出来道:“好了,一会儿还要见皇上呢,休要胡闹了。” 闻言,姜清焰恍然想起,她们进宫是为了让皇上选妃。 太后想安插眼线在都华卿身边,准备再为他添几位妃嫔,但眼下边境有威胁,她也不好逼着都华卿大肆选妃,只得暗中叫人进宫来走个过场。 “我等要在此小聚,请安阳郡主移步别处。”端仪公主道。 “呵,道貌岸然。”姜清焰不由冷笑:“我当众位真的忧国忧民呢,原来在冀州城面临战火之时,你们心里想的也不过是男欢女爱。” “你胡说什么?” “堂堂郡主竟然污言秽语?” “真是毫无廉耻!” 对面顿时群情激奋。 姜清焰懒得与她们争吵,陈小全带着人赶了回来,几个内侍拎着两筐大粪,臭味熏得众小姐直作呕。 “安阳郡主,这是作甚?”端仪公主脸色十分难看,她猜到姜清焰要做什么,但是不信她真的敢。 姜清焰毫不废话,抬手一挥:“泼。” 陈小全特地让人带来几只大水瓢,四个内侍舀出大粪,齐往对面泼去。一瞬间,粪便横飞,臭味熏天。 对面,小姐连同丫鬟十几个人都吓傻了眼,还来不及跑,就被大粪兜头盖脸泼了一身。 尖叫声伴着铺天盖地的粪便屎汤,场面一片混乱,有些人甚至吃到嘴里,恶臭刺鼻,好多人当场吐了出来。 这场面,姜清焰看着都想吐,把脸转了过去。 都华卿此时正好走到渠塘边,也被眼前一幕惊到,那冲天的恶臭和呕吐声,他都想掉头回去了。 好不容易压下胃里的翻腾,带着人来到近前,远远地绕过她们,走到亭子边:“这是怎么回事?” 姜清焰风淡风轻道:“安阳与几位小姐玩闹。” 都华卿眼角抽搐。 对面的被害人们想说话,却实在张不开嘴。 都华卿实在不想多待,空气中弥漫的气味熏得他也要吐出来,于是挥手道:“你们都退下,赶紧出宫去!” 谁也顾不上仪态,丫鬟搀扶小姐们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都想尽快回去清理。 这可怕的一幕可能会成为这些人,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第238章 朕后宫空虚如何是好? 姜清焰也站起身,带着人快步离开。 都华卿跟着她一起走,走出百来步,才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这是作甚?”都华卿眉头紧拧:“竟然在宫里……泼那种东西!”他现在一想起那个场面,又差点吐出来。 姜清焰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打开在鼻子下嗅了嗅,脸色瞬间缓和许多。 都云谏强压着恶心问:“那是什么?” 姜清焰道:“清新丸。” 都华卿劈手夺过,使劲嗅了嗅,极清淡的一点香气,说不出是什么香,但胸中瞬间一片清凉,移位的五脏六腑顿时各归各位。 他吐出一口气,终于不恶心了。 姜清焰将瓶子拿回来,递给卞姿,让她闻了之后传给别人。 “她们如何得罪你了,竟然朝她们泼粪?那些可都是重臣之女,还有端仪公主在场,你一点都没有顾忌吗?” “你就不怕那些大臣联合起来对付你,不怕他们弹劾镇南王?” 姜清焰看着他:“皇上会因为此事处罚安阳,处罚父王吗?” 都云谏负手盯着她,咬着牙点点头:“你是吃定朕了,觉得无论你怎么闹,朕都不会罚你是不是?” “姑娘家玩闹而已,皇上怎么会放在心上?”姜清焰满不在乎道:“那些重臣也不会因为这些出来闹事,否则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都华卿:“……” “而且安阳也为皇上解决了难题,不是吗?”姜清焰勾起一抹笑:“今日在场之人,往后都不可能入宫为妃了。皇上之前没理由不允,但如今有理由。” 她往前倾身,凑近都云谏道:“太恶心了,一想到就想吐,如何能陪伴皇上呢?” 都华卿挑眉。 他的确不想选妃,尤其是太后安排的人,不得不承认,姜清焰今日这样一闹,太后选的这几个人是再也进不了宫了。 “原来安阳这么做都是为了朕?”都华卿含笑望着她:“你不想让那些女子做朕的妃嫔,莫不是吃醋了?” 姜清焰面无表情地拉开距离。 都华卿却凑上去,语气轻柔暧昧:“安阳搅黄了朕选妃,朕后宫空虚,要如何才好呢?” 姜清焰冷冷道:“齐国兵临冀州城,战事当前,皇上还是将心思放在朝政上,少想些男女之事。” 言罢,大步往前走去。 都华卿负手盯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她倒教训起朕来了。” 午后,姜清焰小睡方醒。 院中便传来吵闹声,她坐起身问卞姿:“外面怎么了?” 卞姿回道:“秦怜云又来了,死赖着不走,陈小全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 姜清焰起身,让宫女更衣:“让她进来,到厢房候着。” 她换完衣裳过去,秦怜云正坐在桌旁,脸色十分难看,但已没有上次那般激动。 “你又来做甚?”姜清焰接过宫女奉上的茶,垂眸问道。 “是你将岑儿藏起来的,对?”秦怜云双眼布满血丝,神色疲惫憔悴:“他到底在哪儿,你对他做了什么?” 姜清焰冷凝的眸轻挑:“我砍了他的手脚,剜了他的眼。” 第239章 无耻小三 秦怜云被吓傻了,愣了片刻后,拼命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姜清焰收回目光,冷哼一声。 秦怜云看她如此,知道方才所言是假,颓然瘫坐在椅子上:“你掳走岑儿,将他藏起来,就是想让他背上逃兵的罪名,让他被军法处置。” “他好歹是你弟弟,你用心太恶毒了!你已经抢走了他的世子之位,现在竟连条生路都不肯给他留!” 姜清焰微扬起眸子,目光犀利:“秦姨娘这话的意思想送姜岑去冀州城?” 秦怜云神色一僵。 她这两日心绪大乱,只希望能将儿子找到,却没有去想找到之后的事。 眼下,姜岑不出现是死罪,出现送去冀州城也是个死。被逼到这种境地,她忽然被绝望掐住喉咙。 “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他可是你亲弟弟啊!就算你恨我,讨厌我,你也不该害他!” “你抢走了他的一切,他本该有父亲疼爱,本该有尊贵的出身,本该是镇南王世子!”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了,都被你抢走了,你还要置他于死地!”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嘶吼着,露出的一只眼目光凶狠,好似随时要扑过来扼住姜清焰的喉咙,卞姿和兰心都戒备起来。 姜清焰嗤笑一声:“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怎么反倒赖在我头上?是你硬要嫁给我爹做妾,否则姜岑哪儿来这么多委屈?” 秦怜云被踩到痛处,顿时红了眼:“我只是追求自己的爱情,我有什么错?世人胆小懦弱,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来指责我,你们凭什么?” “我不想与你论理,你不配。”姜清焰觉得她这副嘴脸十分恶心:“我只想说,你真无耻。卞姿兰心,赶出去。” 两人刚上前,就被秦怜云甩开:“你说,如何才能放了岑儿,你想要我怎样都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姜清焰不耐烦地挥挥手。 卞姿和兰心一人抓住她一只胳膊往外推。 秦怜云拼命挣扎,冲姜清焰嘶吼:“岑儿是你弟弟,你竟然如此坑害他,太恶毒了,你会遭报应的!” 秦怜云刚被赶走,鲁高奇就来了。 他一进门,脸上就挂着冷笑:“安阳郡主,太后召你去雍华宫。” 姜清焰站在窗前,头也不回道:“不去。” 鲁高奇一愣,觉得自己是听差了,问道:“您说什么?” 姜清焰回头冷冷地望他一眼:“告诉太后,本郡主身子不适,不能去见她。” 太后得知今日姜清焰的所作所为,极为震怒,就连端仪公主都被泼了一身污秽,到现在还在宫里吐呢! 鲁高奇知道太后肯定要处置姜清焰,所以来时态度十分倨傲,但没成想姜清焰竟如此张狂?! “可是,太后说……” 姜清焰眼神一挑,如冷刃划过心头,鲁高奇一惊,话戛然而止。 “本郡主身体不适不宜挪动,太后如果一定要见我,”姜清焰淡淡道:“那就让她来!” 鲁高奇:“!!!” 第240章 我只娶郡主一人 鲁高奇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回去了。 太后听闻姜清焰的话,勃然大怒,气得连摔了几只茶盏:“反了,她真是要反了!来人呐,御林军把安阳郡主绑了,押进天牢!” 莹姑姑劝道:“太后息怒,安阳郡主心狠手辣,真惹急了她恐怕不好善后。” 太后怒目圆睁:“哀家怕她?” 莹姑姑扑通跪在地上:“太后恕罪,奴婢口不择言,是担心太后气坏了身子!”说着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 太后喘息片刻,心绪平稳了许多。姜清焰此时的确动不了,一来镇南王府势强,即便将她关进天牢迟早也得放出来,无异打自己的脸;二来,姜清焰的手段她是知道的,郭思明死的太惨了,她着实有些害怕。 “行了,起来!”太后缓缓坐下。 莹姑姑磕头谢恩。 思来想去,太后最终下了一道口谕。 传口谕的时候,鲁高奇嫌丢人,遣了个小内侍去。 小内侍站在院子里,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自己扯着脖子宣旨道:“传太后口谕,安阳郡主今日于宫中行止不端,污秽园林,念在其年幼不知礼,罚抄《女德》十遍,于院中跪两个时辰。” 宣完口谕,也没人理会他,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太后下旨在自己院中罚跪,也没留个人监罚,那和不罚也没什么区别。这道口谕只是给那些官家小姐们一个交代,给自己找找脸面。 转天夜里,都云谏和骆莲川一起来了。 “听说齐国那边逼得很紧,殿下可想到解困之策?”姜清焰边让骆莲川把脉边问道。 都云谏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郡主放心,不日齐国必将撤兵。对了,说起此事,本王也该给秦公府下最后通牒了。” “齐国撤兵后,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姜岑?” “郡主有何想法?” 姜清焰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睛:“还是殿下决定!” 都云谏点点头。 骆莲川收回手,脸上是一贯高深莫测的表情:“郡主放心,再针灸几次,嗅觉自会恢复。” 都云谏将一只小锦盒放在桌上推给姜清焰:“顾锦衣送你的,说是在街上看见觉得你会喜欢。” 姜清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机关雀,拉动尾巴会扇翅张喙。 姜清焰会心一笑,顾锦衣真是将她放在心上,总是换着法子逗她开心。她抬头望向骆莲川:“骆大夫已至弱冠?” 骆莲川:“二十有一。” “为何还不成亲?”姜清焰问道:“可有中意的姑娘?” 骆莲川正拿出银针,抬头看她:“你怎么跟王府里那些大婶一样,打听我做什么?反正我不喜欢郡主这样的姑娘。” 姜清焰:“……” 都云谏憋着笑,扭过脸去。 姜清焰心想,下次见到顾锦衣一定要问问,她到底喜欢骆莲川什么?脾气大,性子倔,嘴损吗? 等骆莲川将姜清焰的脑袋扎成仙人球后,他坐下来,忽然十分认真地说道:“若是非要娶妻不可,我也只娶郡主一人。” 第241章 你要始乱终弃? 姜清焰闻言,头“嗡”的一声,她就算不怕都云谏杀人,还怕失去顾锦衣呢! “你有话好好说,自杀的方式有很多,不必麻烦别人。”姜清焰被扎得肌肉僵硬,这话说出来透着股面瘫的霸气。 都云谏本来黑了脸,听姜清焰如此说,心里舒坦了一些,到底她还是在意他的感受。 不过他了解骆莲川,知道他肯定不是因为男女之情才说出这句话,便问道:“骆神医何出此言呀?” 骆莲川没听懂姜清焰说什么,也懒得理会:“郡主制毒天赋极高,是这世间少有能入我眼的女子。” 姜清焰:“……”听我说谢谢你~~ 都云谏轻笑一声,多半是无奈,却无嘲讽之意。 他知道,骆莲川心性纯挚,而且他确实有资格倨傲。 扎完针后,骆莲川便先离开了。 都云谏留下继续教她功夫。 他总是站在她背后,将人环进怀中,握着她两只手腕领着她打出一招一式,还时常贴着她耳廓,低声讲述招式要领。 温热气息撩过耳边,微微的痒一路传进心里。 “郡主很有悟性,日后我教你一些轻功路数,遇到事情避祸为上。” 姜清焰眼睛一亮:“飞檐走壁?” 都云谏笑出声:“那恐怕是不行的,不过可以让你跑得快些。” 姜清焰:“……” 练完功,两人坐到台阶上。 都云谏毫不顾忌地侧头盯着她看,眼中漾着幽然月色,温柔得似春水轻波,“郡主问骆莲川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是为了顾锦衣?” 姜清焰侧脸被她盯得几乎要烧起来,却又不肯输了气势,硬挺着坐得笔直:“是。” “你还有心思操心旁人,”都云谏目光灼灼:“齐国撤兵后,估摸着太后又要重提你的婚事了。你想好要嫁谁了吗?” 姜清焰眨了眨眼,作势思索起来。 都云谏眼睛一横:“你还真的想啊?亲了我,抱了我,还想始乱终弃?” 姜清焰脸颊发烫,蹭地站起身走进屋子,把门关上。 都云谏坐在原地,心情却很好,望着皎皎明月浮起一抹淡笑。 翌日,午后。 秦怜云第三次来找姜清焰。 这一次她神色极是憔悴,眼中的血丝和眼下乌青,显露出疲惫。 一进门,就跪在姜清焰面前。 “秦姨娘这是作甚?”姜清焰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秦怜云两眼空茫:“我求你了,把岑儿还回来!你要杀要剐都可以,把岑儿还给我!” 这几日她几乎未眠,稍微合下眼就噩梦连篇,梦中都是姜清焰折磨姜岑的情景。 而且都云谏今日下了最后通牒,若再不交出姜岑就要按逃兵处置。她不打算让姜岑去冀州城,她想把他远远地送走,但也要先找到姜岑才行。 “我说过多次,姜岑失踪与我无关。” 秦怜云发疯般嘶吼:“不可能!除了你没人恨我们母子,一定是你掳走了岑儿,你把他还给我!” 姜清焰唤人要赶她走。 秦怜云几步爬过去,一把抱住姜清焰的脚,扬起泪流满面的脸:“我求你,求求你了……” 第242章 等姜清焰死了,一切都是你的 “你就算不把岑儿当做弟弟,也得为你爹着想?他是你爹唯一的儿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姜家就断了香火……” 姜清焰冷笑道:“秦姨娘似乎忘了,本郡主代子袭爵,本郡主未来的孩子才是姜家的香火。” 秦怜云身子一颤。 姜清焰垂目看着她,神情漠然。 秦怜云好似被抽干了力气,缓缓栽到姜清焰脚下,抱着她的腿抽噎:“你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依你,要杀要剐都行……” “你抓走岑儿不就是为了报复我吗,你恨的是我,与岑儿无关……” “我求你了,求你了……” 姜清焰俯身将她拉开,手抵着她的肩头,直视她的眼睛:“信王殿下命姜岑去冀州城,完全是因为你进宫帮我揽罪,事发突然我如何能提前预料?” “彼时我亦在雍华宫中,不比你先离开几时,如何能安排人将姜岑掳走?” 秦怜云瘫坐在地上:“那会是谁,除了你还能有谁?” 姜清焰缓缓直起身子:“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你们母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秦怜云离开时,背影微驼,仿佛就要被绝望压垮。 兰心关上屋门,姜清焰沉思片刻,命人传两道消息,分别去信王府和皆醉坊。 傍晚时分,秦公府门前被人丢下一只大麻袋。 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被下人发现。 下人打开麻袋看了一眼,就转身往府里跑去。 片刻后,秦怜云带着几个家丁冲出来,发现麻袋里果真是姜岑,忙让人将他抬进府里。好不容易才将人弄醒,一问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是谁掳走了他、 姜岑却一问三不知。 “我睡了多久,头好疼。”姜岑捂着脑袋,神情痛苦。 秦怜云看他这个样子,八成是这几日一直被人用药迷晕,所以问也问不出什么。 “岑儿,你现在要立即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为何?” 秦怜云将这几日发生之事大致讲述了一遍,抱着儿子痛哭流涕:“岑儿,委屈你了,你先躲些日子,等风头过去,娘会让你爹想法子保你。” 姜岑脸色阴冷:“爹,他会保我吗?他心里只有姜清焰那个女儿,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 “岑儿,都是娘不好,是娘没用,害你不得宠。”秦怜云搂紧儿子。 姜岑咬牙道:“是爹偏心!” 秦怜云拼命摇头:“不,你不能怨你爹!是姜清焰母女太恶毒,她们抢走了我们的一切!” “她娘已经死了,等她也死了,爹就是你一个人的,世子是你的,镇南王府是你的!” “你且忍一忍,先去北边躲上一阵子,娘一定尽快接你回来!” 秦怜云收拾好东西,等夜色降临便带着姜岑悄悄来到后门。马车不敢停在秦公府门口,怕引起怀疑,只得等在隔壁街的巷子里。 姜岑换了深色衣裳,头上戴着帷帽,跟着秦怜云刚来到街面上,忽然空无一人的长街闪出一群人影。 火把闪动,来人皆是宫中侍卫,二话不说上前将秦怜云母子擒住。 第243章 齐国撤兵 侍卫们将秦怜云母子押到信王府。 都云谏就坐在厅里喝茶,侍卫们从秦氏母子包袱里搜出了通关文牒,而且已经加盖好了官印,出逃之举,铁证如山。 院子里秦怜云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地求饶,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求都云谏饶过姜岑一命。 都云谏也不与她们废话,直接让侍卫将二人押到刑部,收监候审。 消息传到棠梨院时,姜清焰刚准备就寝。 兰心幸灾乐祸道:“秦氏母子真是蠢,儿子丢了好几日,突然莫名其妙地给送回来,她们竟不怀疑是圈套,还真就直眉瞪眼就往外逃!” 卞姿道:“其实去冀州城未必是死路一条,他好歹是镇南王的儿子,守城将领也不会让他上前线的。他这样一逃,反倒成了逃兵,非死不可了。” “姜岑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疆场厮杀之苦?”姜清焰道:“秦怜云是万万舍不得将他送去战场的。” “信王的逼迫让她急昏了头,也顾不上思考这些得失。” 其实就算秦怜云不把姜岑送走也没用,都云谏还是会带人进府搜查,到时搜出姜岑和通关文牒,一样是逃兵之罪。 翌日。 乌文朔大摇大摆地走进御书房:“皇上,考虑得如何?” 都华卿命人上茶:“太子殿下坐下说话。” 乌文朔往旁边一坐,大咧咧接过内侍奉上的茶盏,挑眉一笑:“大兆的茶就是比齐国清香,多谢皇上。” 他笃定齐国定会交出城池,冀州城是大兆的重镇,而齐国索要的城池只是贫瘠小城,根本没有开战的理由。 这次出使能得回两座城池,他的太子位又稳固了一些,可谓收获颇丰。 都华卿脸色阴沉,笑容不善道:“太子归国时,朕命人备上几罐给太子带回去。” 乌文朔垂眸轻笑:“等明安的事情了结,我们便起程。只是仅带走几罐茶叶,无法向我国主交代。” “齐国要的不多,那两座城池本就在边境上,百姓少土地贫,当作对明安的补偿不足为过。” 都华卿脸色愈发难看。 不管城池大小贫富,都是大兆的国土,裂土与人,对不起列祖列宗,这是一个国家的尊严。 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小小公主也配以城池抵偿?” 随着话音,殿门被内侍推开,都云谏迈步而入。 他先向都华卿行礼,然后转过身,面对乌文朔义正言辞道:“明安公主在大兆伤人,依律处以鞭刑,收监候审并无不妥。齐国以何理由索要赔偿?” 乌文朔掉下脸:“明安她是齐国公主……” 都云谏挑眉:“那又如何?” 乌文朔气结,放下茶盏,转头对都华卿道:“皇上,那两座城池到底给不给,若是……” 他话未说完,都云谏就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不给。我大兆国土,寸土不让。” 乌文朔冷笑一声,站起身:“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战场见!” 殿门被推开,内侍小跑进来:“启禀皇上,冀州城外大军撤走了。” 第244章 明安公主还有鞭刑 都华卿愣住:“你说什么?” 内侍又重复一遍:“齐国撤兵了。” 乌文朔神色变了变,随即嗤笑一声:“怎么可能,齐国为何要撤兵?这是辅政亲王的把戏?” 都云谏勾起一抹讥笑:“这种事岂能儿戏?太子殿下真是说笑了。” 乌文朔脸色难看至极。 都华卿端坐在上,问道:“前线可传回军情?” 内侍躬身道:“有口信传回,昨夜冀州城外大火,将齐国粮草被烧毁,有一众武林侠士在余林官道截击齐国军队,火力凶猛,战力极高。冀州守军趁机出兵,合力围剿了一部分齐军。” 乌文朔如遭雷击,从哪里冒出一众武林人士?这难道真是天意? 都华卿朝他望去,眼中尽是幸灾乐祸:“太子殿下,既然齐国已经撤兵了,那城池之事就算了。你若愿意便再大兆多留些时日,好好领略下大兆风光。” 乌文朔气得捏紧拳头:“多谢陛下!” 言罢,拂袖欲走。 “慢着!”都云谏已经在他对面落座,闲闲倚在椅背上打量他:“太子似乎忘了,本王方才说过,明安公主在大兆伤人,伤得还是位同国公的安阳郡主,此事按律最轻也要处以鞭刑。” 乌文朔眼角抽搐:“信王此言何意?” 都云谏挑眉:“本王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明安公主在大牢里也关了十来日,是该按律处置的时候了,本王已命人将她押到殿前,太子可要出去监刑?” 乌文朔难以置信:“信王,明安可是齐国公主!” 都云谏挑眉:“那又如何?” 这番对话适才就有过,不过此时重复一遍,心境又有不同。 乌文朔咬牙切齿,他倒不是心疼明安公主,只是她挨了这顿鞭子,齐国就更没脸了。传出去,非得被其他国家耻笑不可。 “不必了,本太子还有要事在身。”他脸色阴沉道。心里却打的是另一个主意,只要今日都云谏打了明安公主,他就说大兆对明安用刑。 明安公主一身伤,齐国就占住了理,到时候那再举兵压境,就不是那两座贫瘠小城的代价了。 都云谏哪能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太子还是亲眼监刑,也好给做个见证,省得说大兆私下动刑。” 乌文朔想挣脱,却发现都云谏的钳制如铁壁牢笼,他也有些身手,却完全无法与之抗衡。挺高大一个男人,被他挟着往外走,像夹了只小鸡崽一样。 御书房外,明安公主跪着,两侧站着侍卫。 被关在大牢里十来日,她已经瘦脱了相,身着囚服发髻脏乱,半点没有公主的气派。 周围已经聚了许多宫人,游廊里,假山旁,荷塘边凑在一起指指点点。 都云谏和乌文朔相携走出来,众人都噤了声。 明安公主抬起头,乱发遮挡下,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凶恶地瞪着前面。 “齐国明安公主在我大兆宫中伤人,以律本该处以极刑,但念在两国睦邻多年,酌施以鞭刑以示惩戒。” 第245章 狠狠打脸 都云谏转头对乌文朔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殿下是否要先检查一下,明安公主可有在狱中受刑?” 乌文朔木着脸摇头。 “那好,”都云谏扬声道:“太子既然确认明安公主受刑前并无其他的伤,那就行刑!” 乌文朔脸色铁青,不敢往对面看。 站在明安公主旁边的侍卫,手里提着鞭子,作势要开打。 她吓得嘶声尖叫:“我是齐国公主,你们凭什么打我?我是朝贡使臣,你们不能对我用刑……” 话音未落,鞭子抽在背上。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染红衣裳,明安公主疼得差点背过气,所有话卡在嗓子眼,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不等她缓过来,第二鞭已经落下来。 她疼得浑身一抖,冷汗冒了出来,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喊都喊不出声。 紧接着一鞭又一鞭落下,眨眼间她背上血肉模糊,鲜红一片。 挨了四五鞭,她终于倒过口气,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伴着响亮的鞭声,格外毛骨悚然。 周围宫人们看得惊心,有些胆小的闭上眼睛,捂紧了耳朵。 乌文朔也转过脸去,他非是心疼妹妹,而是觉得丢人。那一鞭又一鞭无异于抽在齐国脸上。 行刑完毕,明安公主已经昏死过去。 一共打了二十鞭,行刑人得了都云谏的授意,使了些暗活,鞭鞭都皮开肉绽。 前两日被姜清焰教训的几位贵女今日进宫,与端仪公主商量如何向姜清焰报复,经过附近时,见宫人们都往这边跑,于是也过来看热闹。 谁承想,正巧几个内侍抬着血肉模糊的明安公主从身边经过,吓得魂儿都飞了。 尚书嫡女尤雁菱脸色惨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移动,被齐映萱扯了袖子,吓得差点跳起来:“你做什么?” 齐映萱哆嗦着问道:“那是齐国明安公主?” 不知哪个贵女说了一句:“听说齐国撤兵了,辅政亲王说明安公主伤了安阳郡主,以律处以鞭刑。” 众人面面相觑。 她们来的时候还憋着以祸国殃民为由,逼着皇上处置姜清焰呢,结果转眼齐国撤兵了,连明安公主都落得这般田地。 不知谁怯怯地说道:“多亏我们还未去找皇上,否则真是自取其辱。” 尤雁菱恼恨地瞪过去:“闭嘴!” 众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们不仅被泼了一身粪,还狠狠地被打了脸。 “难道就这么算了?”有人问道。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色都不好看,却没人敢出头。 明安公主都被打成这样,何况是她们! 过去都听说过安阳郡主不能惹,可是总觉得上面还有太后和皇上,总有说理的地方。可如今看起来,有辅政亲王护着,根本没有道理公正可言了。 这时候,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 “呦,这不是前日被泼粪的小姐们吗?今日又入宫了,可洗干净了吗?” 几位小姐顿时黑了脸,循声看去,就见兰心和两个小宫女站在不远处。 第246章 这不是被泼粪的小姐吗? 兰心带着两个小宫女朝她们走来。 “我闻着怎么这么臭啊?”兰心故意皱紧眉头,用手扇风:“一股大粪味儿,真是恶心!” 小宫女机灵道:“我闻着是从对面飘过来的。” 兰心一脸嫌弃:“几位小姐还是别再宫里闲逛了,快些回去再洗洗,回头熏到皇上太后就要被治罪了!” 对面都是官家小姐,哪儿受过这种羞辱? 尤雁菱顿时急了:“贱婢,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说着就要上前掌她们嘴。 兰心丝毫不怕,扬起脸倨傲道:“明安公主被打成什么样子你们也看到了,还敢与我家主子叫嚣吗?” 一句话将尤雁菱钉在原地。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地瞪着对面三人,最终还是没敢上前。 有人小声劝了句:“咱们走!” 几个人扯着尤雁菱,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望着她们走远,另一个小宫女犹犹豫豫道:“兰心姐,咱们方才有点像坏人啊!” 兰心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以为她们进宫是看景来的吗?还不是憋着害我们主子!不把她们轰走,留着作妖啊?” 小宫女连连点头:“兰心姐英明!” 三人回到棠梨院。 兰心将看到的大略讲了一遍。 “主子你是没看到,明安公主被打的那叫一个惨,后背全抽烂了,没一块好肉。” “我看那衣裳一条条都粘在血肉里,等揭出来的时候,还得再疼晕过去一回!” 卞姿在旁边整理姜清焰的衣裳:“王爷这次是真生气了。敢动我们郡主,不管她是谁,都别想有好下场!” 兰心深以为然,连连点赞。 姜清焰一手支头,翻着骆莲川送来的医书,无奈地笑了笑。 兰心已经彻底成为都云谏的拥趸,巴不得自家主子能嫁给他做信王妃。卞姿本来就是都云谏的人,在积极促成这件事上更不用说。 午后,都云谏来到棠梨院。 姜清焰见到他并不惊讶,而且已经命兰心备好了他喜欢的茶。 都云谏捏着茶杯轻晃,淡淡茶香萦绕鼻息:“郡主与本王真是心有灵犀。”望着她,眸中笑意点点。 姜清焰看他一眼,并不接茬:“王爷早就知道会有武林人士偷袭齐国军队?” 从他之前笃定的态度看,他定是早就知道,甚至有可能是他安排的。 果不其然,都云谏点头:“是我安排的。那武林人士来自百里山庄,是我师门的人。齐国驱兵而来,粮草就那些,屯粮处也不难找。” “百里山庄派出几个武林高手,烧毁齐国的粮草,又使计利用地形将齐国军队分隔成几部分。百里山庄与冀州城守军合力围剿,将一部分齐军歼灭。” “齐国本就只是威胁大兆,根本没有作战的准备。此时遭遇袭击阵脚大乱,军心一散,不撤兵就只等着全军覆没。” 都云谏放下茶杯,往前倾身:“我这次来是想与你商量,秦怜云母子要如何处置?” 人已经关在大牢里了,都云谏觉得她对姜岑还是有一分顾念,便先来问她的意思。 第247章 羞辱是最大的惩罚 姜清焰垂目沉吟片刻:“如何处置殿下做主就好,只有一条,我希望她们母子能够留在京城。我想调查母亲生病过世是否有隐情,是否与秦怜云有关?” 都云谏点头:“知晓了。” 翌日。 京兆尹衙门前,姜岑身着囚服,戴手铐脚镣当街跪着。 来往百姓不知他是何人,所犯何罪,围了一圈指指点点。 谷羽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怜云:“辅政亲王有令,看在镇南王的份上,就不军法处置了。姜二少爷年纪还小,动刑也不合适,就罚他在京兆衙门前跪上一月,每日一个时辰,以示惩戒。” 秦怜云低着头,捏紧了拳头:“多谢王爷开恩。” 谷羽一勒缰绳,拔转马头离去。 周围百姓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一个少年能犯什么罪,扒窃?” “少年怎么了,照样杀人!” “小小年纪不学好!” “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穷人家孩子!” “大户人家腌臜事更多,说不定是祸害了哪家小姐!”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骂什么的都有,越说越难听。 姜岑低着头,眼中凶狠的光毕现,死死攥着拳头。 忽然,秦怜云冲进人群中,发疯似地驱赶围观百姓:“你们胡说什么,我儿子没犯罪!” “你们才有娘生没娘养,混账东西,一群” “别看了,都给我滚啊!” 围观的百姓被惹怒,秦怜云毫不示弱,如泼妇一般与人当街对骂。无数难听的话,劈天盖地砸下来。 姜岑觉得更加难堪,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可他仍是一动不动地跪着,掌心被掐出血,脸色越发阴郁狠厉。 姜清焰听到这些,端起茶杯,淡淡地叹了口气:“当初也是名门贵女中拔尖的人物,如今却落得这副模样,真不知她心中可有悔意?” 兰心想要说什么,却见卞姿冲她摆手。 下一刻,都华卿跨进门来。 众人行礼。 姜清焰心想,似乎最近都华卿上门都不让内侍通传,不知他有何目的。 “平身!” 都华卿往窗下一坐,自己吩咐兰心泡茶,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姜清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默默无语,这对叔侄这一点倒是如出一辙,是都家的传统吗? “安阳,你可知今日早朝多少大臣上书,要朕惩罚你?” 姜清焰也不惊讶:“算起来少说也有六位?” 那日在兰亭被泼粪的是六位小姐加端仪公主。 都华卿凤眸微抬:“五位,平璋侯没有上书。朕听说,齐大公子似乎与安阳走得很近。” 姜清焰漠然道:“皇上慎言,安阳是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男走得近像话吗?这般闲言碎语,我以为只有婆子爱传。” 都华卿脸色一沉:“放肆!” 姜清焰扭过脸去,顺便翻了个白眼。 换作旁人早该跪下请罪,可是姜清焰这般倨傲,都华卿却也没有办法。被晾在那里,半晌,不得不自己找个台阶下。 “那些让朕罚你的折子,朕都打回去了,也申斥了他们。朕这般袒护你,安阳如何报答朕?” 第248章 明安公主的恨意 姜清焰行了个万福礼:“多谢皇上庇护。” “少与朕敷衍,嘴上一句谢就够了?” “那皇上想要安阳如何报答?” 都华卿眸光轻闪地打量她:“朕……” 这时,兰心端着茶走进来,奉到他面前。都华卿拿过茶盏,挥手让她退下。 “这次齐国突然撤兵,缘由为何,可有人告诉过你?” 姜清焰敛着眸,闻言,转了转眼珠:“皇上想告诉安阳?” 都华卿冷笑,这丫头鬼的很,不正面回答他的问话。他的眼线探到都华卿来过棠梨院,估计该说的都说了。 “是一个叫百里山庄的江湖帮派出手相助,击退了齐军。朕已经下旨,让百里山庄的首领萧锦白进京受赏。” “皇上想让安阳做什么?” 都华卿叹了口气:“安阳误会朕了,朕今日来只是想看看你。这些日子政务繁忙,未能见到安阳,朕心中甚念。” 姜清焰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起身朝这边走来,快至她身前时,门外传来一声猫叫。 门口,探进一颗猫头。 都华卿站住,笑着冲猫伸出手:“来,卿卿。” 卿卿跳到他怀里,乖顺地趴在他臂弯上,软着嗓子叫了两声。 都华卿轻柔的抚摸着它的头,笑着说道:“安阳也送朕一只猫,就叫清清。” 姜清焰:“……不要。” 都华卿抬起头,不知是否错觉,姜清焰竟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失落。 “朕还有政务就不多留了。”都华卿将卿卿交给姜清焰。 “送皇上。” 都华卿跨出一步,贴到她身前,姜清焰行完礼差点撞到他身上,下意识退后一步。 都华卿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小心呐!” 姜清焰心说,我也没站不住啊,你占什么便宜?略显生硬地挣开他的手。 都华卿眸光一暗。 他将手背到身后,微扬起下颌:“朕听说太后最近要操持端仪公主和你的亲事,安阳年纪还小,不必急着议亲,朕会与太后说的。” “而且,你的亲事也要问镇南王的意思,怎能草率呢?” 他将“镇南王”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意思很明显,警告她不能随便嫁人,她的亲事干系重大。 姜清焰点头称是。 都华卿这才满意地离开。 齐国的事了了,但明安公主与太子却暂时走不了。 明安公主的伤虽然只是皮肉伤,但她疼得下不了床,更不用说长途跋涉回齐国。 她苏醒之后,乌文朔来看过她一次。 “你被关起来之后,我便尽力斡旋想救你出来,可是辅政亲王很难缠,他较着劲,非要折磨你不可!” 明安公主怨恨地盯着他:“多谢大哥。” 乌文朔是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他巴不得借着自己被关捞些好处,齐国举兵威胁两座城池之事,她也听说了。 “你好好养伤,过个十天半月,能下床了咱们就回去。” “回去?”明安公主趴在床上,咬牙切齿:“大仇不报,我绝不回去!安阳郡主、信王,我遭的这些罪,非要他们十倍百倍还回来!” 第249章 遇险 姜清焰想调查母亲生病的真相,但无从下手,想了许久,唯有那本神医留下的医书勉强可成为线索。 她带着兰心出宫,来到博古斋。 “我要见你们掌柜。” 店小二答应一声,跑去后堂叫人。博古斋的掌柜是位见识广博的老者,他年轻时游历四方,手中还有一本祖辈手札,知道很多寻常人不知道的事。 掌柜慈眉善目,两鬓花白,但双目炯炯有神,和蔼地笑着问:“小姐何事要见老朽?” “我有一件东西想请掌柜过目。”姜清焰拿出那本医书递了过去。 掌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又拿到窗下借着阳光细瞧,折返回来时不由摇头:“小姐,这东西它非是古籍,不值几个钱。” “我非是典当,只是想问问掌柜是否知道这本书的来历。” 掌柜走进柜台拿出透镜,将书摊开仔细地看,半晌,将书交还给姜清焰:“这本书应该是二十年前,北境仙桃一带有人手着。” “这纸是平沙纸,二十年前北境用的比较多,书上有一些痕迹,还有内容提及的一些药材,老朽推测着书之人若非仙桃人,也曾在仙桃待过不少日子。” 姜清焰又惊又喜。 “掌柜果然名不虚传,见识如此广博。”姜清焰道:“多谢您了,今日帮了我大忙。” 兰心掏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 掌柜惊讶道:“小姐,这实在太多了,老朽受不起啊!” 姜清焰站起身,将书交给兰心:“收下,您能看出此书的出处,对我的助益不是钱财能衡量的。一点心意,望您不要推辞。” 掌柜见她诚挚,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姜清焰和兰心转身离去。 谢轻旋此时正在二楼选摆件,踱步到外面,一眼扫到姜清焰的背影,不由一愣。 再想仔细看,人已经不见了。 他顾不上身后伙计的呼喊,疾步跑下楼梯。出门四下张望,却再没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看错了? 他心中有些懊恼,自己莫非是想她想疯了,看见个相似的背影就以为是她。 姜清焰出了博古斋,便拐进巷子上了马车。 回宫的途中,马车忽然停住。 姜清焰心中一凛,冷声问:“什么事?” 车帘被挑开,徐昊筠出现在眼前,嘴角挑着阴鸷的笑,身后还站着一群打手。 “好久不见呀,安阳郡主!” 兰心将姜清焰护在身后,戒备地盯着他。 “徐世子。”姜清焰神色镇定:“别来无恙吗?” 徐昊筠微微一怔,姜清焰总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似乎他的威胁,她完全不放在眼中。 那种从容镇定透着一股讽刺,让他十分不爽,尤其是她这句阴阳怪气的问话,一下子勾起他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徐昊筠咬了咬牙:“前些日子受郡主那么大的恩惠,今日本世子特地在此候着,就是为了报答郡主。” 姜清焰听明白了,是有人泄露给他自己的行踪,让他在此堵截自己。那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后。 第250章 狗男女出来蹦跶 姜清焰非但不怕,还自己走出了马车。 这倒让徐昊筠有些惊讶,警惕地盯着她们主仆二人:“安阳郡主倒是有几分胆识。” 她手里有迷药,但他们人多,在马车里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人迷晕,还是外面方便施展。 “不仅有胆识,还会玩儿呢!”姜清焰四下环顾,风淡风轻道:“否则怎会把中了烈性春药的徐世子扔进羊圈呢?” 周围站了六个打手,听闻此言,都露出震惊的眼神。 徐昊筠无地自容,简直想把地扒个缝儿钻进去,暴怒道:“闭嘴!你这个贱人!本世子今日就要跟你算清这笔账!”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郡主还真是愚蠢,这种时候竟还敢激怒世子,活该受罪!” 巷子里停着另一辆马车,从上面走下一个罗裙艳丽的妩媚女子,正是风霏艳。 她妆容浓艳,头簪几件金饰,扭着身子走过来,顾盼之间眼神魅惑勾人,真应了那句烟视媚行。 徐昊筠向她伸出手,将人揽到怀里:“不是叫你在马车里等着吗?” 风霏艳顺势靠在他肩头:“我想见识一下安阳郡主的尊容,看看高贵女子与我们风尘中人有何不同。” 徐昊筠不屑地哼一声:“一群自以为是的木头罢了,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 风霏艳掩嘴娇笑:“世子又取笑我。” 她转过脸,不由一愣。 对面女子竟有倾城容颜,五官秀美精致,一双大眼睛眼尾微翘,显出几分少女娇俏。神色却很从容,尤其一双眼睛沉静深邃。 娇俏与沉静混合成一种奇妙的气质,莫名地勾人心魂。 风霏艳听到自己喃喃的声音:“这就是安阳郡主?” 徐昊筠道:“就是她。” 风霏艳是青楼花魁,对自己的容貌自然十分自信,此时却感到自惭形秽,而且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恐惧。 当初她出主意让徐昊筠娶安阳郡主,是因为根本不将呆板守礼的名门贵女放在眼中,这样的女子哪里能得到夫君的宠爱呢? 可是此时,她已没有这种自信。失去掌控的感觉滋生出一股恨意,她眼中暗暗涌动起恶毒阴影。 “你就是那个妓女?”姜清焰望着她道。 风霏艳身子一僵,虽然她确实是,但被人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心里不舒服,而且她也没想到姜清焰竟然早就知道她。 “安阳郡主,原先我真是小瞧了你。不过任你有再大的本事,今日你也落在我们手里。” “世子,咱们还得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安阳郡主必须得嫁进郑南伯府。” “我看郡主应该是不会自愿嫁过来了,不如就先生米煮成熟饭!” 她盯着姜清焰,脸上笑容阴险:“咱们这些兄弟都是粗人,从未尝过名门闺秀的滋味,不如今日就犒劳犒劳他们。” 几个打手一听,顿时双眼冒光,看向姜清焰的眼神淫邪恶心。 徐昊筠一想到那种场面,心中顿生报复的快感:“过了今日,金尊玉贵的安阳郡主就是破鞋了,不过本世子会大发慈悲娶你回去的。” 第251章 走,告状去! 姜清焰无声地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破鞋这个词很有趣,本郡主第一次听到,不过大概能理解它的意思。”姜清焰朝他怀里的风霏艳瞟了一眼:“那她也是破鞋,被踩得烂根没帮的那种。” 徐昊筠和风霏艳脸色都极为难看。 “你就说,待会儿就让你生不如死!”徐昊筠恶狠狠地说道。 他回头对后面的打手道:“交给你们了,不必客气!” 风霏艳盯着姜清焰冷笑,有了今日这件事,她再也不怕这个安阳郡主了。 往后就算她是夫人,自己是妾,只要这个把柄握在手中,她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 哪儿知她一个念头没想完,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姜清焰一甩袖子,将手负到背后。 兰心跑上前,对着徐昊筠和风霏艳使劲踢了几脚:“不要脸,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无耻恶毒的人,呸,就不是人,狗男女去死!” 姜清焰淡淡道:“男的别踢脸。” 兰心不解:“为何,主子留着这张脸有用?” 姜清焰点点头,轻声唤道:“若风。” 躲在暗处的若风现身出来,给姜清焰行礼:“郡主!”他方才原本打算出手,结果不需要他,人家自己解决了。 他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姜清焰用迷药,极为震惊,他自诩眼力极佳,却连她如何用毒都没看清。 “将这些人都搬到马车上去。”姜清焰看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车夫:“兰心,去把车夫叫醒,一起抬人。” 若风将徐昊筠的马车赶过来,和车夫一起往里面抬人。马车空间有限,实在装不下这么多人。 不过若风他们不管这些,抬起来往里一扔,一个摞一个,跟堆死猪一样。 不多时,满地人全都扔进马车里。 姜清焰和兰心回到自己马车上,另一辆车由若风赶着,一起往郑南伯府去。 郑南伯和夫人都在。 听到小厮通报,安阳郡主到访,不由十分诧异,忙让人请进来。 结果,安阳郡主进来之后,家丁们开始往厅里抬人,一个接一个…… “这是什么?”夫人以为抬进来的是尸体,吓得直往后躲。 郑南伯脸色难看:“郡主,这是何意啊?” 话音刚落,就见徐昊筠被抬了进来,夫人怪叫一声扑了上去:“筠儿,我的儿子,你怎么了?” 扑上去一抹,徐昊筠身体温热,呼吸均匀,这才松了口气,两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夫人放心,世子只是晕了过去。”姜清焰站在一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清焰缓步走到厅中间,她身后满地躺人,看着格外壮观。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安阳出宫,被徐世子带人堵在了巷子里……” 姜清焰将今日之事大致说了一遍,着重将风霏艳在其中起的作用说了一下。 她边说边抹眼泪,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郑南伯和夫人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好我带了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否则不堪设想。” 第252章 都怪这个风尘女 兰心眼睛一转,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们主子命苦啊,还没过门徐世子就弄了个青楼女子做姘头!” “他们还要合伙害我们主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丧尽天良啊!” “我们主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这事要是被我们王爷知道了,非得上京城来和徐世子拼命不可!” “我~的~主~子~啊~” 郑南伯和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大半辈子没这么丢人过,可是人都给你抬来摆在眼前了,想否认都无从否认。 夫人上前将拉着姜清焰的手:“郡主,委屈你了,我们一定好好管教这个不肖子!” “等他醒了,随你打骂,只要能出气,郡主怎么处置他都行!” 姜清焰抽回手,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道:“我也的确没有损伤,此事就作罢了,不必再追究。” 夫人松了口气,刚要夸她贤惠明理。 姜清焰接着说道:“但经此一事,我与徐世子是此生无缘了,婚事就不要再提了。” “郑南伯府如果还想存一份体面,就主动去向太后说明此事!” 言罢,转身往外走。 夫人想拉住她,刚好被从地上窜起来的兰心挡住:“夫人,好好管教你儿子,竟然钟情一个青楼女子,捡个破鞋当宝贝!” 兰心“切”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跟着离开。 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又咽不下,也不知该从谁发火。 “老爷,这可怎么办?让筠儿娶安阳郡主可是太后的旨意,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我们如何向太后交代?” “你问我,我问谁?都是你把这个不肖子纵容成这个德行!”郑南伯暴躁的大吼。 夫人委屈地哭起来:“他这么大人了,我哪儿能管得了,你怪我作甚?” 郑南伯目光落在风霏艳身上,咬牙道:“都怪这个女人,今日之事全坏在她身上!” 夫人立即道:“对!都怪她勾引筠儿!还给他出这种恶毒的主意,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这时候,管家请的大夫到了。 给徐昊筠把完脉,说是吸入了迷药,浇一盆冷水就好。 于是,郑南伯让管家挨个将人浇醒。 徐昊筠醒来之后,见回到了家中,还在发懵之时,郑南伯走到面前,抬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他被打得耳中一阵嗡鸣,嘴角留下鲜血:“爹,你打我作甚?” 郑南伯脸色铁青:“打你?我打死你!”言罢,上去就是两脚,直接将徐昊筠踹倒在地。 夫人忙上前拦住:“老爷,消消气,筠儿只是年轻受歹人蛊惑罢了!” 郑南伯胸膛起伏,瞪了徐昊筠一眼,转身坐了回去。 他目光落在风霏艳身上,眼神阴鸷恶毒:“你就是那个妓女?” 风霏艳打了个哆嗦。 “来人呐,给我打!” 家丁拿着荆条进来,吓得风霏艳扑到徐昊筠身上:“世子救我!” 夫人一见,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将她拉开,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这个贱人,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儿子,呸!” 第253章 技能点满 “娘,你这是作甚?”徐昊筠想拦,被夫人推开。 “作甚?都是这个贱女人,害得我们和安阳郡主的亲事吹了!”夫人又踢了风霏艳几脚泄愤。 “吹了就吹了,反正我也不想娶她!”徐昊筠嘶吼道。 “混账!”郑南伯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直跳:“太后指定的婚事,你给搅黄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这种浑话!” “都是为了这个女人,这个心思歹毒的破鞋,你是眼瞎吗,竟然看上这种货色!” “我告诉你,今日你们所做之事我们全都知道了,等明日太后知道,你们全都活不了!” 徐昊筠和风霏艳都傻了眼。 夫人对拿荆条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抬起手,用力抽下去。 风霏艳一声凄厉的惨叫。 后背瞬间鲜血直流,荆条上布满细密倒刺,抽在身上勾皮连肉,伤口里肉丝细伤无数,被血浸染,表面看不出来,却很难愈合。 家丁手下不停,一下接一下地抽在风霏艳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前厅。 那些粗壮的打手们,都听得不寒而栗。 徐昊筠吓得瘫在地上。 直到风霏艳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连惨叫都发不出声,夫人才让人停手。 郑南伯寒着脸:“这个女人坏我大事,留下一条贱命已是大发慈悲,将人打发到吴水巷去,看见她我就心烦。” 吴水巷是京中下三流的地方,那里的妓馆也是最低级的,主顾都是屠夫苦力之流。接一次客,只有几分钱,还会被老鸨截留大半。 妓子们被迫不停接客,最肮脏的环境,最粗暴的客人,妓子们最终都逃不过得病的下场。重病不起后,就被扔到街上自生自灭。 那些妓馆可谓是人间地狱。 徐昊筠惨白着脸,哀求道:“爹,不要啊!求您放过艳娘!” 郑南伯根本不理会。 两个家丁进来,将风霏艳抬了出去。 姜清焰回到宫中,很快消息就传进来。 郑南伯处置了风霏艳,兰心听得直搓胳膊:“听着都疼,郑南伯手段也太歹毒了!” 卞姿道:“吴水巷那种地方,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也算是那女人的报应。” 姜清焰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们二人,直到她们看得心里发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主子,您到底在看什么呢?” 姜清焰揉了揉鼻子,在去郑南伯府的路上,她就觉出不对劲儿了,嗅觉恢复了,而且好像不止是恢复了。 她此刻隔着半丈远,竟能清楚地分辨兰心和卞姿身上不同的气味。 “你们随便拿几样东西来,分别藏在盅里,快去。” 二人领命而去,片刻,桌前摆上五只倒扣的银盅。 姜清焰轻轻嗅了嗅,挨个指点道:“这是檀香,这是糕点,这是苦瓜,这是木头,这是卞姿身上的东西。” 兰心和卞姿听得目瞪口呆,银盅一一揭开,最后两样分别是小木匣和手帕。 “天呐,郡主你怎么知道这手帕是我的?” 姜清焰轻勾唇角,她的嗅觉不仅恢复,而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骆莲川你可以呀! 第254章 谢轻旋不开心 骆莲川来看了一下,也对姜清焰身上出现的这种情况表示震惊。 “这是郡主的造化。”骆莲川黑着脸,盯着自己的药瓶:“这药还得再研究,下次把人吃坏就麻烦了。” 姜清焰:“……” 看来感谢骆莲川之余,还得感激老天爷,这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姜清焰让人传信给谢轻旋,让他在皆醉坊挂上,“东主有喜,三日后歇业”的牌子。 “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徐昊筠之事还未了,他那样算计我,怎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姜清焰将烘干的草药分类:“郑南伯是太后的人,心狠手辣行了不少恶事,就拿他祭皆醉坊的灶火!” “主子要对付郑南伯?” “呵,这次不必我们动手,自有他的对头收拾他。” 三日后,姜清焰再次出宫去了皆醉坊。 这一次,她特地让若风提防有人跟踪。 皆醉坊今日歇业,前院店中空无一人,十分寂静。她一进后院,就见谢轻旋早已在院中等候。 阳光下,玉树临风的公子落了满身叶影光斑,于这街市院落相称得秋意惬然。 谢轻旋似乎一直呆在皆醉坊,他如此尽心尽力,让姜清焰意外之余,又有些不忍:“谢掌柜,你若有自己的生意要忙,可以不必每日都在这里。” 迎上来的谢轻旋,原本满眼的欢喜,听到这话眼中光芒瞬间暗淡,神情有些僵硬道:“生意刚有起色,小姐此时就想撵我走,不怕生意一落千丈?” 姜清焰无奈:“我非是此意。” 谢轻旋冷着脸:“那小姐是什么意思?” “我并未要求你一直留在这里,你偶尔回来照料一下便可。” 她的意思是虽以性命相胁,但她并未霸道地想占据他所有时间为己用,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哪儿知谢轻旋听完脸更黑:“谢某无才,但自认为经营有道,小姐这家膳坊若没谢某支撑,用不了几日就会倒闭。” 姜清焰:“……”我谢谢你啊! 不由在心里叹气,这世间男子怎么都如此难相处?他们的想法总是与她合不来! 自己一片好意,好像是被他当成驴肝肺了,无奈道:“算了,你喜欢就待着。” 言罢,转身朝待客厢房走去。 谢轻旋立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满心委屈。 难道他如此努力帮她经营皆醉坊,在她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吗? 厢房里。 姜清焰喝着茶,不到半个时辰,谢轻旋便领进一个人。 来者是个中年男子,也是个大户人家的仆人模样,进来便坐到竹帘之后。 兰心按着姜清焰的吩咐说道:“消息有关私盐,三千两纹银。” 来者十分痛快地给了银票。 兰心则递上一张字条。 他离开后,不久又有人来,消息依然是有关私盐,价值三千两。 如此一整日下来,前后来了五拨人,有三拨人掏了钱。 姜清焰将九千两银票交给谢轻旋:“明日便照常开业。”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谢轻旋出声叫住她。 第255章 殴打徐昊筠 姜清焰转回身:“何事?” 谢轻旋欲言又止,迟疑得姜清焰已经皱眉,才慌忙开口:“若是皆醉坊有急事,我如何联络小姐?” 姜清焰垂目思索:“给信王亲随谷羽传信,他自会告知我。” 谢轻旋神色一暗,信王的亲随能联络上她,果然她与信王关系匪浅。 “还有其他事吗?” 谢轻旋摇头。 “辛苦谢掌柜。”言罢,姜清焰带着兰心离开。 皆醉坊卖出的消息,自然与郑南伯有关。 多年来,他私下运贩私盐,营私无数。太后为其提供庇护,因此分到大半收益。郑南伯俨然成了她的摇钱树。 之前,姜清焰并未注意到,直到太后想要促成她与徐昊筠的亲事,她派人彻底清查,才发现私盐生意。 消息卖出去之后,朝廷立即暗流涌动。 与郑南伯有勾连者,迅速彻底斩断联系,而仇家则趁机落井下石。一池水瞬间被搅浑。 都云谏根据情报,截获一批私盐,顺藤摸瓜将郑南伯揪了出来。 雍华宫。 徐昊筠已经在宫门前跪了一个时辰,太后仍闭门不见。 “徐世子,回,太后身子不适今日谁都不见。” “公公,我爹下狱了,如今能救他的只有太后了,求您让我进去!” 鲁高奇觉得此人很不懂事:“太后从不插手朝政,郑南伯若有冤情皇上和辅政亲王自会查清,你不必在此跪着,快些回去!” “我爹这么多年为太后效力,这会子出了事,太后不能弃他于不顾啊!”徐昊筠激动道。 鲁高奇瞳孔骤缩,四下看了看没人,沉下脸道:“徐世子慎言,仔细祸从口出!”一甩拂尘,转身走进寝殿。 徐昊筠跪爬上前,连声呼喊,也没能叫住他。 这几日,他寻遍门路,却四处碰壁。 往日那些与他交好之人,如今避他如瘟疫,甚至有人出言讥讽,往日情分半点也无。 那些与郑南伯府利益关联者,都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仿佛一瞬间,郑南伯府就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失魂落魄地从雍华宫离开,迎面遇上他最不想见之人。 “徐世子,如此匆忙要去哪里?”姜清焰见他要绕路躲开,出言叫住他。 徐昊筠怒不可遏道:“贱人,想看老子笑话,老子扒了你的皮!你这个扫把星,自从和你扯上关系,郑南伯府就霉运连连,都特娘的怪你!” 姜清焰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还真是愚蠢,事到如今都不知为何落到这般田地,活该你们有今日。” 徐昊筠恼羞成怒:“你……” 姜清焰挥手打断他:“你刚才说本郡主什么,贱人,扫把星?来人呐,此人辱骂本郡主,给我打!” 徐昊筠大惊失色:“你敢!这里可是皇宫大内,让太后知道了……” “那又如何?”姜清焰讥讽地望着他:“你不就刚从太后寝宫出来吗,见到她老人家了?” 徐昊筠脸色难看至极。 姜清焰从不废话,一挥手,陈小全带着几个内侍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第256章 斩草要除根 姜清焰坐到旁边的山石上,悠闲地观赏徐昊筠挨揍,旁边不时路过内侍或宫女,都伸着脖子看几眼热闹。 徐昊筠这辈子除了他爹,没挨过别人揍。 那些拳脚落在身上,除了疼痛,更多是一种羞辱。他想反抗,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他毫无还手之力。 打了好一会儿,姜清焰听烦他的惨叫,喃喃念句“没骨气”,就让陈小全他们停了手。 她起身翩然来到他面前,揪着他的发髻,迫使他抬起头。 打量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啧”了一声:“本来长得就难看,如今更没法看了。” “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等什么,等郑南伯定罪杀头,还是等你褫封为奴?” 徐昊筠倒吸一口凉气。 姜清焰垂下怜悯的目光:“你以为你还有翻身之日吗?运贩私盐是死罪,证据确凿,郑南伯死定了。” “到时抄没家产,削爵褫封,你要么流放千里,要么掖庭为奴。” “听说风霏艳被送去吴水巷,到时本郡主发发善心,把你从掖庭要出来,送到吴水巷做龟奴,可好?” “如此一来,你们二人也算双宿双栖了。” 姜清焰直起身子,冷冷道:“不要指望有人会为了自保而帮你们,所有人都已经摘清自己,这颗雷只炸在你们头上,郑南伯府已经穷途末路。” 徐昊筠像被抽干力气,瘫坐在地上。 姜清焰带人离开。 私盐案证据确凿,审结极快。郑南伯被判斩立决,抄没家产,府中十四岁以上女子充入官妓,男子流放千里。 姜清焰交给卞姿一包药:“找个稳妥的人办。” 卞姿领命。 兰心小心翼翼问道:“主子,留着他在流放路上受罪,不是更好?” 姜清焰摇头:“斩草要除根,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后患。” 数日后。 押解犯人的官差传回消息,徐昊筠不耐流放之苦,突发急病暴毙了。 流放路上,常有这种事。死的都是犯人,尸体随便找个乱葬岗掩埋,或者干脆往山野一丢,没几日便被野狗分食,根本没人会追究死因。 兰心将消息带回来,姜清焰正在一只木匣里翻拣,最终拿起一块玉佩,朝她递了过去。 “找个人去吴水巷,把这块玉佩交给风霏艳,跟她说这是徐世子给她的。” “徐世子有法子翻案,很快就能回京,让她等着,他一定救她出去。” 兰心接过玉佩:“主子,为何要骗她?让她知道徐昊筠已经死了,彻底绝望多好!” “她若知道永远无法脱身,就会麻木,会破罐破摔。只有心存希望,又不断失望,才会一直痛苦。” 兰心似懂非懂。 姜清焰让人将木匣送回国库,这是从郑南伯府抄没的东西,她见徐昊筠戴过那枚玉佩,便拿来当做信物。 内侍端着木匣刚出门,外面就响起一道声音:“私拿抄没财物可是犯法的。” 姜清焰朝门看去,见都云谏走进来。 “殿下,难得走门。” 第257章 我带你出去玩 都云谏往她对面一坐,目光落在兰心手中玉佩上,兰心惊觉,慌忙往身后藏。 “我就知道郑南伯倒霉,准与你脱不了干系。” “事发如万钧直下,郑南伯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被推上了断头台。” “本王还真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清焰垂目拿起杯子,给他倒茶:“郑南伯行事不仁,墙倒众人推罢了。” “抓人、审案、定罪都是王爷,怎么如今却说是我将郑南伯推上断头台?” 抬头淡淡看他一眼:“我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 都云谏挑眉:“你说不是就不是!” 知道她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他若想查轻而易举,但他并不想刺探她的秘密。若有朝一日她愿意主动向他坦诚,说明他在她心目中至少有了一席之地。 “殿下今晚过来是教我功夫的?”姜清焰问道:“如今我能学些轻功了吗?” 都云谏狡黠一笑:“可以,今晚就教你轻功。” 姜清焰很高兴,就忽略了他别有用心的笑容。 天已经黑下来。 都云谏起身往外走,经过兰心面前时,从她手里拿走了那块玉佩。 姜清焰跟在后面也看到了,对惊讶的兰心摇了摇头,虽然她也不知都云谏要做什么。 夜色清朗,星河璀璨。 都云谏先一步来到院中,微扬起脸,唇畔不由自主地浮起笑意:“夜色甚美。” 姜清焰低头打量自己罗裙繁复,正打算问需不需要换身紧趁利落的衣裳,忽然被他搂住腰。 她抬起头,还来不及说话,就随着他纵跃而起。 飞上天的感觉十分刺激,上次都云谏是抱着她飞跃宫墙,和这次的感觉又不一样。 眨眼间,两人已稳稳落在屋檐上。 都云谏笑眼如月:“在高处看得更清些。” 姜清焰:“……” “殿下,我们何时开始来练功?” “轻功重在悟性,练习步法心诀之前,要先感受。” “如何感受?” “多飞几次就感受了呀,抱紧我。” 话音未落,都云谏揽着她从屋顶跳了下去。姜清焰有些畏高,一把抱住他,忍不住叫出声。 隐在树上的若风:“……” 他怎么没听说过练轻功之前要先“感受感受”。 都云谏带着姜清焰一路翻越宫墙,出了宫门,小厮牵着马正等着。 他今夜带姜清焰出来是临时起意,眼下只有一匹马,二人只好同乘。 长街无人,都云谏策马疾驰。 风拂过脸颊,两侧店铺飞快地掠去,一种久违的自由自在让她发自内心的欢喜。 都云谏一低头,就看到她唇角洋溢的笑容,就知道带她出来是对的。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儿?” “等下你就知道了。” 骏马一路飞奔,不久,前面便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起来。 都云谏将勒紧缰绳,马停了下来。 姜清焰好奇地望着前面闹市:“这么晚了,这里竟还这般热闹。” 都云谏道:“这里只有晚上才会如此,因为是几条街都是销金场,入夜才开始迎客。” 第258章 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 都云谏作势要往里走,姜清焰急忙叫住他:“殿下等等,这种地方我可以进去吗?” “怎么,郡主嫌弃?” “那倒不是,只是听说这种地方只有男子才能进入,若是他们瞧见我,会不会招惹麻烦?” 都云谏见她说的一本正经,不由笑出声:“你从哪儿听说的?那人定是唬你!” 姜清焰疑惑:“不是吗?” “这条街男女皆可进入内,不少姑娘家好奇,进来看个新鲜热闹,没有那么多规矩。”都云谏道:“而且里面也有不少女客。” 姜清焰:“……女客?” 都云谏笑笑:“你还小,往后……也不需要懂。” 说着,一带缰绳,驱马往街市里面走去。 街两侧店铺的林立,不光只有青楼,也有几家酒馆、赌坊,十分热闹。 一路上,灯火盈动,歌乐飘飘。路边揽客的人,见到他们一男一女骑马经过,都不觉得惊讶。 “公子、小姐进来玩儿呀!” “我们家的糕点蜜饯顶尖好!” “我们家有姑娘唱曲跳舞!” 都云谏的马徐徐地穿过长街,一直往前走,再往前似乎到了尽头,光线暗了下来,喧嚣也落在身后。 “殿下,还往前走吗?” “前面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姜清焰举目望去,前面也有店铺开着门,但是光线昏暗许多,几只红色灯笼飘浮在黑夜中,犹如幽冥引灯。 马往前走了一段路,才来到方才看见的地方。 都云谏将马拴在一间店铺外的柱子上,与姜清焰走进一间比较大的酒馆。 在二楼要一张桌,还特地让小二打开窗子。 “这里就是吴水巷。” 姜清焰惊讶地看都云谏一眼,朝窗外看去,不远处有家妓馆,门口站着揽客的妓子。 昏暗光线下,妓子们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倚靠在墙壁上无精打采。 “殿下带我来此,是为了风霏艳?” “郡主不想亲眼看看吗?” 都云谏要了壶酒,却没打算碰。 那日姜清焰在宫外被堵截之事,若风已经告诉他了。他如今想来都很后怕,还好姜清焰有能力自保,还好有若风跟着。 若是那种事真的发生…… 他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就恨不得将风霏艳和徐昊筠千刀万剐。 都云谏招来一个小厮,将那枚玉佩交给他,并让他将姜清焰那番话带给风霏艳。 小厮拿着玉佩下楼去。 不多时,那家妓馆里走出一个女人,瘦削邋遢,衣衫凌乱,几乎看不出是风霏艳。 她扶着墙走出来,脊背微躬,似乎行动不便。 小厮将玉佩递给她,她捧着玉佩浑身颤抖,听完小厮说的话,哭得泣不成声。 小厮转身离去。 风霏艳还倚着墙根哭泣,这时一个系着围裙,满是油污的粗壮男子从门前经过,停住脚步。 他上前抬起风霏艳的下巴,端详了几眼,便拉起她的胳膊往里面拖去。 姜清焰看着这一切,听到都云谏说:“这里与她之前待的地方截然不同,没人会听她抚琴念诗,遇到粗暴的客人,还会挨打……” 第259章 逛妓院 姜清焰神色漠然:“殿下同情她?” “同情?”都云谏眼底一片冷凛:“若这里是无间地狱,本王希望她永世不得超生。” 姜清焰转头看他,不知他为何如此痛恨风霏艳。 “事情办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殿下,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我们到前面玩玩?” 都云谏见她从窗子往后面张望,似乎对那片灯火通明的销金场很感兴趣。 “殿下不是说,有不少姑娘会去瞧热闹吗?我也去瞧瞧,应该不会麻烦?”姜清焰转过头,大眼睛里星光点点,殷切地将他望着。 都云谏无奈,暗自叹了口气,带喜欢的姑娘去逛妓院,他恐怕是天下独一份了。 “走!” 两人骑马回到方才那条街上。 都云谏在她耳边轻声问:“咱们找家酒馆听说书可好?那位先生的书说得十分精彩,酒菜味道也好……” 姜清焰充耳不闻,抬手指向前面一家妓馆:“就那家。” 都云谏:“……” 两人下马,有伙计将马牵走。老鸨迎出来,打量二人穿着打扮就知道是贵客,十分热情地将他们领到二楼。 “这里位置好,一会儿有歌舞,在这儿正好得看。”老鸨小心翼翼问道:“二位是?” 都云谏道:“我带妹妹出来瞧个热闹,坐坐就走,不点姑娘。” “自家妹子怕什么,叫个姑娘来陪着喝两杯嘛,”老鸨转头对姜清焰道:“咱们家的小倌可俊呢,还能吟诗作对。” “咣当”一声,都云谏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冷声道:“上些蜜饯茶水,别的不要。” 老鸨拿了银子,笑开了花,转头招呼丫鬟:“小琴,去拿最好的蜜饯,沏最好的茶。” 此时,楼下开始表演歌舞,舞姬们踝系铃铛,身披彩帛,伴着乐声翩翩起舞。台下围着许多人,边看边叫好。 门口,一个中年女子走进来,丰腴的身子裹在华丽的锦缎里,满头珠翠,在店里明亮的灯火下分外晃眼。 旁边正与人交谈的俊俏小倌看见,忙迎了上去。 两人似乎相熟,中年女子毫不见外地挽起小倌清瘦的胳膊,整个人挂在他肩上,说笑着朝房间走去。 “看什么呢,如此入神?”都云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人太多,也不知她看的是什么。 “我看到你说的女客了。”姜清焰道:“原来真的有女人来这里寻欢,是家里没有丈夫吗?” 她打量那中年女子不像未出阁的老姑娘,不禁有些疑惑。 她这话正好被来送蜜饯茶水的老鸨听见,便笑着搭茬道:“不是家里没男人,只是男人没用而已。” “回来我们这里找乐子的女人,要么是丈夫妾室太多,要么是入赘的夫婿不行,反正都是那什么没被满足。” 老鸨放下东西道:“小姐以后若是觉得夫婿不行,就来我这儿,我一定给小姐找个最俊俏最厉害的小倌。” 姜清焰点头:“好,多谢老板。” 都云谏脸黑的要杀人:“你不会来的。” 姜清焰疑道:“未来之事,你如何知晓?” 都云谏咬牙:“莫论其他,此事我肯定得很。” 第260章 千金小姐受困妓院 “二位不是兄妹?”老鸨打量二人,掩嘴笑道:“公子竟带着自己的小情人来逛窑子,真是……大度!” 都云谏:“……” 他的脸色,惹得姜清焰忍不住笑出来,赶紧扭过脸去,假装看楼下歌舞。 都云谏又拿出一锭银子,扔给老鸨:“行了,我们坐坐就走,招呼别人去!” 老鸨拿着银子,千恩万谢,临走对二人挤眉弄眼道:“二位真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这句话让都云谏心里舒服了不少,这一百两银子花的还算值得。 姜清焰拿起茶杯,轻嗅了一下,并未加奇怪的“料”,是杯干干净净的好茶。便放心喝了起来。 “如何,新鲜热闹都瞧了,该回宫了?”都云谏问道。 姜清焰却手捧茶杯,望着楼下:“看来今晚不只我想看热闹,这地方来的姑娘家还真不少。” 都云谏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尤雁菱和齐映蓉在楼下坐着,两人女扮男装,打扮得像公子哥,但一眼就能看穿。 姜清焰问道:“她们不知道女子也可以来此地吗,为何扮成这样?” 都云谏望着楼下:“应该是不想被人认出身份,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来这种地方玩乐,被宣扬出去,怕是没法嫁人了。” 他一回头,见姜清焰目光凛凛地盯着他。 赶紧笑着安抚:“你没关系,你是家里大人陪着来的,与她们不同。” 姜清焰:“……你是谁家大人?” 都云谏正色道:“我是你皇叔。” 两人正说话,楼下忽然起了一阵喧闹。 尤雁菱和齐映萱不知为何与人发生了争执,一个衣着华贵,身材肥腻的中年男子,正与二人指着鼻子吵架。 “小王八羔子,不自量力,想跟老爷我抢女人?”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今天晚上你俩谁也别想走出这家妓馆!” 尤雁菱和齐映萱哪儿见识过这种场面,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小厮,得了命令便上前准备动手。 尤雁菱和齐映萱与他们撕扯起来,没几下就扯掉了束发的簪子,衣裳也挣扎得凌乱。 中年男子眼睛顿时一亮:“呦呵,原来是两个小丫头!” 他推开怀里的妓女,朝两人走过去:“模样还挺俊俏,你们是新来的妓女?” 两个千金小姐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我们不是妓女!” “我们只是来玩儿的!” “你别乱来!” 中年男子一把将站在前面的尤雁菱拉到身边:“我管你们是不是,今晚进了这里,不伺候本老爷高兴,休想离开!”淫笑着上下其手。 周围客人妓女们都在起哄。 尤雁菱吓得又哭又叫,拼命反抗。 都云谏拉起姜清焰就走,姜清焰有些诧异:“殿下,你不管她们吗?” 都云谏拉着她走下楼梯,径直朝大门走去:“管,但我得先安置好你。” 走出妓馆,都云谏往远处巷子口望去,果然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他拉着姜清焰来到马车前,车夫是礼部尚书府的,见到都云谏急忙行礼。 都云谏脸色微沉,低声说了句“果然”。 第261章 我要把她们带走 都云谏转身对姜清焰道:“你先在车里等,我去把她们俩带回来……” 他话未说完,一队官差就冲进了那家妓馆。 都云谏脸色微微一沉,这下可麻烦了! 姜清焰也看到了,不由惊讶:“有人报官?可是怎么能来得如此之快?” 都云谏解释道:“他们是在附近巡逻的,也可以说是蹲守。这条街有许多家赌坊妓院酒馆,经常有打架斗殴之事,将闹事双方抓回衙门,让家人带银子来赎。” 姜清焰点点头,原来是为了赚赎金。 她走上马车,都云谏便转身朝妓馆走去。 此时,妓馆里已经乱作一团。 领头的衙差见闹事双方穿着打扮都是富贵相,就知道今儿晚这趟差事肥的流油,高兴极了,吩咐衙差抓人。 尤雁菱又惊又吓,边抽泣边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齐映萱看到官差到来愈发绝望,事情若是闹到衙门,她和尤雁菱逛妓院的事铁定瞒不住,两个人名声就毁了,日后恐怕很难嫁出去。 “不,我们不去衙门!”齐映萱连连后退:“我们又没闹事,凭什么抓我们?” 领头官差嗤笑一声:“少说废话,让你们走就乖乖跟着。若是不识抬举,就按拘捕论处。戴上手铐脚链再走,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可受不了!” 衙差们上前,不理会二人哭求,将二人往外推搡。 这时候,人群外传来一道清亮声音:“住手!” 人群自动分开,都云谏沉着脸,风姿卓然,举步从容地走进来,齐映萱和尤雁菱见到他,人都呆在原地。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丰神俊朗的公子,浑身透着一股凛然贵气,尤其是此时他沉着脸,那种与妓馆格格不入的清冷霸道,让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是何人?”领头的官差打量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都云谏略带威仪的眸光转向他:“我是这两名女子的兄长,带她们回府去。” 此时,在齐映萱和尤雁菱眼中,都云谏犹如天神一般,有他在就觉得很安心,知道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望着都云谏齐映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眼泪几乎要流下来。 领头官差“啧”一声,十分为难:“她们二人在此闹事,是要带回衙门处理的。你把她们领走,我们如何交差啊?” 他瞥一眼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这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都云谏问道:“你把他们领回衙门之后要如何处置?” 领头官差道:“看看他们有无损坏财物,有无伤人,定损定罪,然后让家人来交罚金领人……” 他话音未落,都云谏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领头官差登时傻了眼,这一叠银票少说有一千两。 “够了吗?” “够了够了!”官差抱着银票乐得嘴角咧到耳根。 都云谏转头打量齐映萱二人一眼,暗自叹了口气:“走!” 他无奈的眼神落在齐映萱眼中,却是充满怜爱,带着些许温柔的责备。她心里一甜,不由悸动不已。 第262章 齐映萱失落 领头官差急忙伸手拦住:“等一下!你们都留个姓名住址,我们回去的备案。” 他瞥一眼那个愤愤不平的中年男子:“也不能只有闹事一方的姓名。” 齐映萱和尤雁菱一听要在衙门备案,顿时慌了,惊恐地使劲摇头。 都云谏心知不能与官差纠缠,若是发现他这个辅政亲王也在妓馆里,不仅两位小姐的身份瞒不住,就连他也有麻烦。 深吸一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往领头官差怀里一扔:“拿着它到京畿卫找统领宋子骞说话。” 言罢,带着齐映萱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领头官差抱着腰牌如烫手的山芋一般,瞪圆眼睛,几乎要哭出来:“你,你是……哎呦喂,祖宗啊!坏了菜了!” 虽然觉得此人气派不凡,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官,这下仕途保不住了! 三人出了妓馆。 齐映萱快步赶上都云谏:“信王殿下,多亏您来了,不然我和尤小姐真被带到衙门去就惨了。” 都云谏无心对二人说教,略点点头。 “王爷,我们的马车在那边。”齐映萱抬手指向远处巷子口停着的马车。 三人朝那边走去。 齐映萱红着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都云谏,边走边道:“王爷,多谢您今日救了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您。” 都云谏面无表情:“不必客气。” 齐映萱语声柔婉:“您给了衙差多少银子,我回头送到您府上。” “不必” “要的,要的,怎么能让信王殿下为我们破费?” 都云谏懒得与她多说话,脚下加快的速度。 齐映萱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完全不顾跟在后面失魂落魄的尤雁菱。 “王爷,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那种地方?”齐映萱想到他有可能是去逛妓院的,心中就冒出根刺,十分不舒服:“您不是来逛妓院的,对不对?” 都云谏顿住脚步,猛地转回身:“不是来逛妓院的?那齐小姐觉得本王来此是为了什么?” 他隐约觉得所怀疑之事,恐怕要从齐映萱口中获得一些线索。 齐映萱被问得一愣,又被他盯着看得小鹿乱撞,低下头羞涩道:“王爷是正人君子,肯定不是来做那种事的,或许,或许是有人约王爷在此处见面?” 都云谏眼睛眯起,喃喃道:“约在此处见面。”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朝马车走去。车夫见他们回来,立即搬来脚踏。都云谏直接走上去,钻进马车里。 齐映萱这才想起尤雁菱,跑回去将浑浑噩噩的她拉过来,推上马车。 两人一进马车,就见到姜清焰在里面,都云谏紧挨着她坐在旁边。 齐映萱拉下脸,将尤雁菱推到座位上,在她身边坐下,不善地望着姜清焰:“安阳郡主怎么在这里?” 姜清焰道:“齐小姐指的是尤府马车,还是那家妓馆?” 齐映萱顿时脸色大变:“你,难道你也看到了?” 姜清焰点点头:“两位小姐女扮男装逛妓院,真是有想法,遇到心仪的小倌了吗?” 第263章 被喜欢的人怼很受伤 齐映萱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你休要胡说,我们只是去看个新鲜而已,我们不是去做那种事的!” 姜清焰故意问道:“哪儿种事啊?” “你!”齐映萱余光瞥了眼都云谏,脸都要烧着了:“你不也去了吗?否则怎么会看到我们?” 姜清焰点点头:“我也是去看个新鲜。” “呵!”齐映萱冷笑一声:“谁知道呢,反正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没有做什么无耻之事,只有你自己清楚!” 都云谏沉着脸:“本王也知道,本王与郡主一起去的。” 齐映萱被都云谏抢白,委屈得想哭,又听到他今晚是陪姜清焰去妓院玩的,心里更加难受。 凭什么他做了姜清焰的护花使者,她和尤雁菱就要遇到那么可怕之事? 此时,尤雁菱抱着胳膊“呜呜”地哭了起来:“那个人碰了我,我以后还怎么嫁人?这事若被我爹知道,定会说我辱没门楣,非打死我不可!” 齐映萱只得转头安抚她:“不会的,信王殿下救我们出来,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的!” 她说完,目光投向姜清焰,眼神怨愤:“就是不知道某人会不会故意宣扬出去。” 姜清焰:“……” 齐映萱轻抚尤雁菱脊背:“不过也不用怕,反正人家也有把柄在我们手中。都是去过那种地方之人,要传出去大家一起身败名裂。” 听到“身败名裂”这个词,尤雁菱又哭了起来:“我嫁不出去了,不会有人要我了!” 齐映萱有些不耐烦:“不会的,要嫁不出去,大家一起嫁不出去。” 姜清焰还未开口,都云谏抢先说道:“你们是你们,郡主是郡主,被人知道也无所谓,她是未来夫君陪着去的,与清誉无损。” 姜清焰脖子僵硬地转过去,一脸“你说什么呢?”表情。 都云谏只当没看见她眼中的质问,一脸淡定自若。 齐映萱呆住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你说什么,什么未来夫君?” 又听到这个词,姜清焰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脸上火烧般滚烫。 都云谏不耐烦道:“很难理解吗?本王与郡主两情相悦,只待来日成婚。今夜郡主想出宫玩玩,本王便带她去那个地方坐了坐,看看歌舞。” “此事你们二人知道便好,莫要出去胡说。本王不想在成婚前听到流言蜚语。” 都云谏冰冷的语气,和对姜清焰的维护,如同刀子剜在心上,从那鲜血汩汩涌出的洞里,一起冒出的还有巨大的委屈。 齐映萱瞬间红了眼眶,忙转过头去,使劲儿洗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马车先去了平璋侯府,将齐映萱放了下去。 等她抱着一丝期待转过身,马车已经扬长而去,而她期待的都云谏能目送她入府,也并没有出现。 失落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窒息。 她一路抹着眼泪朝自己房间跑去。 齐颢然的小厮看见,立即向他汇报了此事。 第264章 齐颢然知道了 齐颢然听小厮说,齐映萱刚才外面回来,还一路哭着往房间跑。很担心她出事,便立即起身让小厮替他穿衣。他要去看看。 他与齐映萱是一母同胞,自然真心担忧她。 小厮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扶着齐颢然出了门。 如今齐颢然已经能看清人和物的大致轮廓,光线好的时候,已能隐约辨物。只是晚上还看不清东西。 来到齐映萱住房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门没有闩上,一推就开了。 屋中一片漆黑,小厮扶齐颢然坐下,然后点燃油灯,退了出去。 “萱儿,出了什么事?” 齐映萱人趴在床上,脸埋在胳膊里,抽噎道:“无事,惊动兄长了,我出门摔了一跤。” 齐颢然知道她不愿意说,便扬声吩咐门外小厮:“江声,去请大夫。” 门外,小厮应了一声。 齐映萱急忙坐起来:“不要,不必请大夫,我没伤到。” 她看到齐颢然板着脸孔,就知道今晚不说清楚,他是不会走的。她一直敬畏齐颢然,此时也不敢胡搅蛮缠,只得走到桌边,在他身边坐下。 “今夜我和尤小姐出门逛街,遇到了信王和安阳郡主。” 齐颢然神色一僵。 “我们一起回来的,在马车上信王说……说他与安阳郡主就要成亲了,我心里难过。” 齐颢然知道她喜欢都云谏,所以便没有隐瞒。 齐颢然心中惊涛骇浪,勉强维持表面平静,但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们还说了什么?” 齐映萱怔了怔:“没说别的了。” “没说几时成亲吗?” “没有。” 齐颢然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好,为兄知晓了。你也不必太难过,说不准是信王殿下的一句戏言。他与郡主身份都很特殊,想要结亲不是件简单之事。” 齐映萱一想确实如此,心中纾解了不少。 齐颢然离开,在回去的路上对小厮江声道:“明日我要进宫一趟,备一份礼给荣太妃。还有,将那只百年何首乌一并带去。” 江声失声道:“少爷,那何首乌可是老爷千辛万苦得到的,专门寻来给你补身子……” 齐颢然道:“休得多言。” “是。” 马车先将尤雁菱送回府,又往皇宫赶去。 “她们既然如此害怕被人知道去过妓院,为何还要去呢?”姜清焰盯着都云谏问,她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都云谏有些惊讶,本以为她会质问“未婚夫君”之事,却没想到竟问起这个。 她的敏锐和与众不同,又让他刮目相看。 “确实有问题。”都云谏道:“事情应该出在尤府,今夜应该也是尤小姐邀齐映萱去那家妓馆的。” “那家,”姜清焰微微蹙眉:“那家妓馆有问题?那今夜你出现会不会打草惊蛇?” 都云谏饶有兴致地端详她:“和你说话真是省力气,很多事情不必解释,你说这是因为你太聪明……” 他缓缓凑近她,贴到一个呼吸可闻的暧昧距离,他微沉的声音充满魅惑:“还是你我心有灵犀?” 第265章 问上一句都不敢 姜清焰对他这种抓紧一切机会调戏她的行为非常不齿,微微后仰拉开距离,冷着脸道:“应是因为本郡主聪明过人。” 都云谏垂目低笑。 “殿下似乎变了许多,与我印象中的信王相距甚远。”姜清焰淡淡道。 都云谏坐直身子,唇边笑意微凉:“只是郡主眼中的本王变了,在其他人眼中我仍旧是那个冷酷危险的辅政亲王。” 他如此评价自己,就算真的不在意,她听了多少也有些心酸。不过,也无可奈何,摄政王这个位置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任谁坐上都不会有好名声,能够善终已是不易。 都云谏见她若有所思,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不必担心本王,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姜清焰羞恼之余,也十分惊讶,他竟然真的猜到她在想什么。 翌日。 齐颢然一早便进了宫,先去探望荣太妃,然后便让人传信,约姜清焰在御花园见面。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温暖。 他坐在凉亭里,模模糊糊能看出景物轮廓,小厮江声抱着装百年何首乌的盒子站在他身后。 “少爷,这何首乌当真要送给郡主吗?她又用不上!” “不必多言。” 江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成明芷带着宫女经过此处,来到亭子附近:“齐公子!”语气中难掩一丝欣喜。 自从他在河里救起她,这还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齐颢然循声问道:“请问是哪位贵人?” 成明芷一愣:“是我,成明芷。” 齐颢然恍然:“原来是明妃,失礼了。” 成明芷听到他的称呼神色一黯:“公子,你的眼睛?” 齐颢然笑道:“前些日子生了场病,影响双目视物,幸得骆太医诊治,如今已经在逐渐康复。” 成明芷松了口气。 两人都沉默了,空气一时寂静。 最终,还是齐颢然先开了口:“齐某进宫看望荣太妃,稍后约了骆太医看诊,就不耽搁明妃了。” 成明芷听出他在赶她走,心中虽不舍,但还是欠了欠身,告辞离去。 她前脚刚走,姜清焰后脚便至。 “郡主来了!”齐颢然站起身。 “齐公子能看见了?”姜清焰诧异问道。 齐颢然没听出她这句话中有半分欢喜,甚至好像还有些不悦,但并不愿细想:“暂时视物不清,不过骆大夫说很快就能康复。” 姜清焰在他对面坐下:“齐公子唤我来所为何事?” 齐颢然手在石桌下,松开又攥紧。 姜清焰眸光冷然盯着他,看他如此纠结,就知道他定是听说了她要与都云谏成婚之事,特地跑来质问。 “我……偶得一只百年何首乌,想着郡主喜欢岐黄药理,或许能够用得上,便给郡主送来。” 齐颢然让江声将何首乌送上。 他挣扎半晌,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质问她婚约之事。 她明明答应过他要等他复明,却又与都云谏定下婚约,他本该生气,可是他却连问上一句都不敢。 生怕惹恼了她,连争一争的机会都被抹杀。 第266章 风水轮流转 姜清焰扫了眼放到面前的盒子:“多谢齐公子,兰心,收下。” 齐颢然知道送别的东西,她很可能会拒绝,唯有珍贵药材,她才会收。 “我与郡主不必如此见外。”齐颢然微笑道。 姜清焰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似乎在看亭外景色。 她没有答话,齐颢然有些尴尬,不得不再找别的话题。 “郡主,骆太医说再过不久,我的眼睛就可康复如初。” “哦。” “桃巫山北坡有一片水田种满五色稻,有风拂过时稻浪缤纷如虹,美丽壮观。到时郡主与我一起去看,可好?” 姜清焰神情微动,这句话齐颢然曾对周素宁说过,她无比期待与他携手去看那片美丽的五色稻海,可等来的却是他亲自请旨,让她为端仪公主试药。 那年秋天,她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爱人。 “那样一大片稻田,种五色稻用来观赏真是浪费。”姜清焰冷冷道:“现在多少百姓吃不饱饭,回头本郡主上书皇上,请他下旨将日后不准再将稻谷染色。” 齐颢然尴尬至极:“郡主所言有理。” 姜清焰一刻也不想多待,站起身道:“齐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言罢,也不等他反应,就往外走去。 齐颢然也急忙起身,扶着江声追上去:“郡主,是我说错什么,惹恼了郡主吗?” 姜清焰本不欲理会他,但看到端仪公主正往这边走来,于是站住脚步。 定是她听说齐颢然今日进宫,所以特地过来寻他。 姜清焰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她也是这般在花园偶遇他们二人,端仪公主假装脚滑,摔进齐颢然怀里。 那时,她便知道端仪公主是故意让她看到的,只是心仍然会痛。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若是不让她也感同身受一下,岂不辜负老天爷的美意? 姜清焰转过身,假意朝着齐颢然走去:“齐公子,你视物不便,莫要走得这样快,当心摔……” 话未说完,她故意扭了下脚。 齐颢然急忙伸手接她:“郡主小心!” 在两人接触的瞬间,姜清焰用手撑了一下他的胳膊,差点将他按倒,自己借力站稳身子。 她不想真的与他有亲密接触,那让她觉得恶心。 端仪公主正走到近处,从背后看就是二人贴在一起,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她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冷声喝斥道:“真是不知廉耻,竟敢在宫里这样举止轻浮,秽乱后宫该当何罪?” 姜清焰立即后撤一步,拉开与齐颢然的距离。 齐颢然眉头深锁:“公主,方才郡主险些滑倒,齐某只是扶了她一下,并无逾礼之举。” 端仪公主见他替姜清焰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扶她?她没有宫女吗,用得着你扶?” 话音未落,她忽然膝盖刺痛,人朝齐颢然摔去。 齐颢然下意识想伸手,却被姜清焰拦住。 端仪公主摔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卵石上。 “哎呀!”姜清焰故意道:“公主的宫女怎么没扶住你?” 第267章 公主曾用此法算计过别人? 端仪公主跪趴在姜清焰面前,深感被羞辱,等宫女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抬手就朝姜清焰打去。 不出所料,被对方擒住手腕。 姜清焰冷冷盯着她:“公主仗着嫡出身份,就如此骄纵跋扈,本郡主你都敢打,旁人岂有活路?” 端仪公主很在意自己在齐颢然心目中的形象,恼羞成怒:“你休要污蔑本宫!” “诬蔑?”姜清焰勾起一抹嘲笑,晃了晃她的手腕。 端仪公主使劲挣扎,却抽不出手:“明明是你行为不端,勾引齐哥哥,本宫才对你略施惩戒!” “齐公子已经说了,方才本郡主只是不小心扭到脚,怎么落在公主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我看是公主心思污秽,才会误会本郡主与齐公子。” “你这般揣度他人,是否曾用这招算计过人?” 端仪公主被揭穿心底隐秘,瞬间慌乱:“你,你血口喷人!” 姜清焰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人离开。 “郡主!”齐颢然举步要追上去,端仪公主伸手去拦,被他毫不留情地拂开:“郡主等等!” 端仪公主呆立在原地,望着他追着姜清焰而去,心口疼得窒息。 他亲眼看着她被人欺凌,却没有半分疼惜,最后还弃她于不顾地随别人离开。 不远处的树后,成明芷阴沉着脸,暗暗捏紧拳头。 她方才离开之后,发现耳坠丢了,便折回来寻找。正好看到齐颢然与姜清焰在凉亭中说话。不久之后,端仪公主也来了。 她站在不远处,目睹一切,明白了三人的关系。 若说都华卿对她的伤害使她怨恨姜清焰,那齐颢然对姜清焰的喜欢,便让原本波涛汹涌的恨意,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与她而言,齐颢然是她黯淡人生里开出的唯一一朵鲜亮的花,如今却被人扯落尘泥,踩于脚下蹂躏。 姜清焰要回棠梨院,齐颢然却追了上来。 “郡主,公主娇纵了些,言语失礼也是常事,郡主莫要与她置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齐公子很了解端仪公主,不愧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齐颢然慌忙辩解:“郡主误会了,我只是不想郡主生气。” 姜清焰冷冷道:“齐公子想要袒护公主,不必向本郡主解释。她毕竟是公主,我又不能对她如何。” “郡主莫要这样误会齐某,我真的只是关心郡主。” “不必多言。” 姜清焰神情漠然地从他面前走过。 “郡主!”齐颢然心急道:“之前郡主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姜清焰脚步一顿,眼中浮起森冷笑意:“见齐公子与端仪公主这般纠缠不清,本郡主真的要重新考虑了。” 言罢,扬长而去。 齐颢然的心猛地下沉。 江声见他脸色极难看,担忧地扶住他的胳膊:“少爷……” 齐颢然缓缓摇头,看来必须要和端仪公主断得干干净净才行。 翌日,姜清焰出宫去了郡主府。 之前,她写信给父亲,让他将伺候母亲的老仆送来京城,前日便到了。 她要问问当年之事。 第268章 被污蔑不能忍 姜清焰的马车经过京兆衙门,正瞧见姜岑戴着镣铐,跪在衙门门口。秦怜云陪在一旁,为他撑伞遮阳。 兰心挑着车帘:“主子,咱们下去看看?” 姜清焰闭目养神:“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趣,我没这个心神与他们浪费,往郡主府去。” 兰心遗憾地放下车帘。 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秦怜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就知道你会来,你陷害我们母子在此受难,又怎会不来落井下石?” 周围百姓停下脚步,转眼的工夫,马车就被看热闹的人围住。 秦怜云指着马车道:“大家看看,这车里坐着的就是安阳郡主,镇南王的嫡长女。” “她瞧不起我是妾室,容不下同父异母的弟弟,竟然陷害他是逃兵,与人合谋做局。” “平素里你娇纵跋扈,肆意凌辱我们也就罢了。可岑儿毕竟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置他于死地?” 秦怜云瞎了一只眼,显得凄惨可怜。 周围百姓不明真相,纷纷指责姜清焰。 兰心气得挑起车帘:“你胡说八道,我们主子几时欺负过你们,几时陷害过你们?” 秦怜云指着她道:“你们看,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如此凶悍,对我大吼大叫,可见我们母子的日子有多艰难!” 兰心气结:“你!” 姜清焰伸手按住她肩头,钻出了马车。 面对周遭百姓的指指点点,她波澜不惊,居高临下地望着秦怜云:“秦姨娘一厢情愿痴恋我父,自奔千里,挟恩强嫁,又下药怀上孩子。” “本郡主十二岁就离府入京,秦姨娘这般有血性有手段的女子,竟会被一个孩子欺凌,真是荒唐至极!” 围观百姓听到秦怜云过往的风流韵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原本可怜她的大婶大嫂,纷纷指责她不知廉耻。 秦怜云咬碎牙:“大家别听她胡说八道!” 姜清焰冷声质问:“我哪一句话是假?” 百姓们一阵起哄:“说啊,哪句是假的!” 秦怜云说不出话。 姜清焰义正言辞道:“秦姨娘方才说我陷害你儿子是逃兵,你们母子趁夜出逃,被官差当场抓住。却说我陷害?” “前方战局危急,你舍不得儿子死,就怂恿他出逃避战,那些阵前将士就该死吗,百姓的儿子就可以死吗?” 一句话惹来群情激愤。 “你儿子是人,我们的儿子就不是人吗?” “凭什么你儿子不能死?” “把他儿子送去战场!” 围观百姓蜂拥上前要对秦怜云动手,府衙官差冲出来阻止,场面一时混乱。 姜清焰转身的时候,与姜岑的目光相遇。 少年跪在府衙门口,脸色阴郁地盯着她,目光像淬了毒。 四目相对了一瞬,姜清焰面无表情地收视线,矮身钻进马车里。马车辘辘而行,朝郡主府驶去。 “本就是她理亏,还拦住马车挑衅,污蔑主子!”出了口恶气,兰心舒畅极了:“看她们母子的狼狈相,真是活该!” 姜清焰闭上眼睛,本不想浪费精神,可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马车到了郡主府,可老仆却并不在府里。 第269章 秦公府找茬 “主子,许嬷嬷是自己离开的吗?”兰心道:“她年纪这么大了,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一个人能到哪儿去?” 姜清焰眉心微蹙。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小厮。 “安阳郡主,我家老夫人有请。” 姜清焰转过身,盯着那躬身立在院中的小厮:“答案这不就送上门了。” 兰心瞪大眼睛:“许嬷嬷被秦府的人带走了?” 姜清焰没说话,冷着脸往外走去。 秦公府。 秦老夫人坐在正堂内,斜倚着软垫,慵懒地眯着双目,端着茶杯摆架子,见姜清焰进门也不理会。 姜清焰毫不客气,径直走进来,往椅子里一坐。 秦老夫人脸色一沉,刚要开口,便被姜清焰截断话头。 “我开门见山,不想与老夫人闲扯。老夫人也莫要与我说什么敬老尊贤的废话,以本郡主的身份,你不配在我面前卖老。” 秦老夫人一句话没说,气得脸颊赘肉颤抖:“你好无礼!” 姜清焰冷睨她一眼:“许嬷嬷人在何处?” 秦老夫人装糊涂:“什么嬷嬷,什么人?郡主丢了人,怎么跑到我秦府来寻?” “老夫人叫我过来,不就是想以许嬷嬷相要挟,向我提条件吗?”姜清焰转头看向她:“此般否认,还如何提条件呢?” 秦老夫人脸色一僵。 她笑了笑:“许嬷嬷不过是个伺候我娘的旧仆,没了她我也可以再寻旁人,秦老夫人若是不想谈,那本郡主便告辞了。” 她说着,站起身。 秦老夫人好不尴尬地叫住她:“你说的许嬷嬷是郡主府里那个老妇?她刚来京城说是想四处转转,过几日便回来。” 姜清焰眼中浮现一丝奚落:“话已至此,还遮掩什么?真是虚伪惯了,做何事都难以坦诚。” 秦老夫人恼羞成怒:“安阳郡主,看在是一家亲戚面上,老身已对你多方忍让,休要得寸进尺!” “亲戚?”姜清焰语气嘲讽:“我说过多次了,秦怜云只是姜家妾室,不配与我为亲。你是她娘,你也不配。” 一道火冒三丈的声音从外面闯进来:“你竟敢对我祖母不敬!” 伴着声音,秦文柏快步走进来,恶狠狠地瞪着姜清焰走到秦老夫人身旁。 秦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扶着秦文柏的胳膊,一副要背过气的模样:“气煞老身,文柏啊,你再不来祖母就要被活活气死!” 秦文柏替她拍背顺气:“祖母您消消气,有我呢!” 他面向姜清焰:“安阳郡主,这里是我秦府,不管你多大人物,外来是客,好歹懂一点做人的礼数!” 姜清焰冷笑出声:“方才说是亲,现在又说客,秦家人嘴脸变得可真快!你们都不做人了,我为何要对你们有礼数?” 秦文柏:“你!” 姜清焰不耐烦道:“无需多言,许嬷嬷在哪里,你们要如何才肯把人交出来?” 秦文柏立刻拿起乔来:“想知道,求我啊!本少爷若时高兴,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姜清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望着他。 秦文柏被她看得脊背生凉,却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第270章 笑死你 秦文柏笑得直不起身,捂着肚子,眼泪直流。 秦老夫人在一旁看得发愣:“文柏,你这是怎么了?” 姜清焰坐回椅子里,手支着头,慵懒地望着他:“秦小侯爷方才说心情好,这会子就笑起来了,真是性情中人啊!” 秦文柏单膝跪地,抬手指她,笑得气喘不匀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姜清焰微眯双目,唇边勾起一丝笑:“你不是说如果心情好,就告诉我许嬷嬷在哪里吗?如何,笑成这样,心情一定不错?” 秦老夫人也明白了,这定是姜清焰搞的鬼。 “你快让文柏停下来,他这样笑怎么受得了?”秦老夫人急道。 姜清焰充耳不闻,懒懒地说道:“我到这里也半晌了,连杯茶都没有吗?” 秦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别无他法,只得吩咐上茶。 丫鬟慌慌忙忙端上一杯茶。 姜清焰接过来,闻了一下,便放在旁边桌上:“不香,换茶。” 秦老夫人知道她故意刁难,挥手让丫鬟换茶。 “太浓。” “太淡。” “水不好,换成山泉水。” “太烫。” “太凉。” “茶具太丑。” 一连换了七盏茶,丫鬟跑得满头是汗,秦文柏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嗓子已经笑劈,声音都嘶哑了。 秦老夫人心疼又焦急,看姜清焰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恨不能过去撕碎她:“你到底有完没完,要折磨文柏到何时?” 姜清焰端起新换来的茶,淡淡道:“那就要看你们何时把许嬷嬷交出来了!” 秦老夫人神色一顿。 她本来想以此要挟姜清焰,想办法免除外孙姜岑的刑罚,若是这样就将人交出去,姜岑还得在府衙门前跪着。 可是秦文柏被折磨成这样,再笑下去只怕肠子都要断了,她又怎么能不管? 思来想去,秦老夫人咬了咬牙:“来人,把许嬷嬷带过来。” 不多时,丫鬟带着许嬷嬷进来。 嬷嬷看上去受了些惊吓,但是并未有任何损伤。见到姜清焰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大小姐,可算见到您了!” 姜清焰拍拍她的手背:“随我回去。” 秦老夫人急道:“人交给你了,还不快让文柏停下!” 姜清焰不疾不徐地转过身:“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老夫人倚老卖老也该分分对象,本郡主岂是你能喝令之人?” 秦老夫人不得不放软口气:“郡主答应要放过文柏的,不会反悔?” 姜清焰面无表情:“反悔又如何?” 秦老夫人横眉立目:“你敢!” 姜清焰蹙眉:“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这两个字,你觉得我有何不敢?这种笑法不会出人命,也就是遭些罪罢了,难道皇上还能因此处置本郡主不成?” 秦老夫人气得直哆嗦,被嬷嬷搀扶起来,指着姜清焰道:“你这妖女,用了什么邪术害我文柏,今日你休想走出秦公府大门!” 话音未落,门外眨眼间聚集一群家丁,个个手执棍棒。 姜清焰不屑冷笑:“真是老糊涂了。” 第271章 为老者需自重 姜清焰本没打算反悔,只是话赶话说到那里。 可是秦老夫人当了真,叫来家丁将门口围住,摆出杀人灭口的架势。如此一来,此事完全不一样了。 姜清焰冷眼扫过围住门口的人:“老夫人好糊涂啊!今日我登门是老夫人相请,此刻喊打喊杀,便是蓄意谋害。” “本郡主位同国公,谋害我是死罪。” 秦老夫人也是气糊涂了,此刻清醒一些,心中十分后悔。 可是事已至此,哪还有退路? “郡主以为你今日还能活着走出去吗?”秦老夫人神情阴狠。 “自然能。”姜清焰回眸冷笑:“就凭他们也想杀我?” 秦老夫人自然不信她的话,但心中还是涌起一丝疑虑:“口出狂言!黄毛丫头,你死就死在狂妄自大!” “你以为这些人都普通家丁?老身倒要看看,你如何放到这些人,从这里全身而退!” 姜清焰淡淡道:“你都叫我妖女了,竟觉得我会怕他们?” 话音未落,对面家丁悉数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得益于她异常敏锐的嗅觉,早在进入秦公府时,就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是杀人如麻的江湖血腥气,那时还不知那种味道意味着什么,只是直觉觉得危险,便提前做好准备。 秦老夫人满脸惊愕:“你,你做了什么?” 姜清焰眸光闪动杀意,一步步朝她走去:“你猜猜。” 秦老夫人吓得摔坐在地上,惊恐万状地瞪着她:“你不要过来!你这个妖女!” 姜清焰俯身凑近她,声音轻柔却充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希望你能明白,我对那些人做的事,对老夫人也是轻而易举。” “你年纪这么大了,若真得个疾病暴毙,任谁也不会觉得蹊跷。” “为老者自重,少存些阴私毒辣的心思,算计得多,折福折寿。” 言罢,她伸手往秦文柏嘴上一拍。 对方猛地瞪大双眼,像是被噎住一般,片刻后才“咕噜”一声吞下什么东西,笑声渐渐小下去。 姜清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笑声太刺耳,我还要在对面待一阵,不想被你这魔音穿耳。” 言罢,转身而去。 秦文柏一时还不能完全停下来,抽搐似的笑着,过去将秦老夫人扶起:“祖母,呵呵呵,郡主她会,呵呵呵呵呵,不会告御状,呵呵呵呵呵……” 秦老夫人吓得神色恍惚。 姜清焰带着人回到郡主府。 先安排许嬷嬷沐浴用饭,休息好了,才向她问起当年之事。 “夫人当年病的突然,但大夫们也查不出原因。秦怜云当时有什么异动……”许嬷嬷摇头:“老奴没有留意,而且就算注意到过,年长日久也记不得了。” 这也在姜清焰的意料之中,如果真的是秦怜云加害她娘,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大小姐,哦不,郡主!”许嬷嬷从包袱里拿出一件东西:“这是夫人当年常放在身边的,我这次一起带来,或许郡主想要留个念想。” 第272章 你以前都是哄本王的? 许嬷嬷递过来一只荷包,看起来有些陈旧。 还未伸手去接,姜清焰已经闻到一股药味,那是几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打开来抖了抖,里面掉出一些草药细末。 看来这只荷包曾经装过草药。 “我也有印象,似乎是娘亲从病中醒来之后,就随身戴着。”姜清焰抚摸着荷包上的绣纹:“难道是那位神医交给娘亲的?” 许嬷嬷并不清楚此事。 时近申时,夕阳已经漫开半天红晕。 姜清焰和许嬷嬷上了马车,一路往信王府驶去。 王府里只有顾锦衣在。 她见到姜清焰欢喜得不行,亲自下厨做了晚膳,非要姜清焰尝一尝。 “不等殿下和骆大夫回来一起吃吗?”姜清焰被她拉到桌边,按坐下来。 “不必,他们不知何时回来,王爷几乎不在府里用饭。”顾锦衣给她夹一块红烧鱼肉:“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姜清焰将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顾锦衣满眼期盼地望着她:“如何?” “其实我不喜欢吃鱼。” 顾锦衣顿感抱歉:“对不住,我不知你不吃鱼……” 话音未落,姜清焰又夹起一筷子鱼肉,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放进嘴里:“但你做的格外好吃。” 顾锦衣高兴极了,忙不迭地给她夹菜:“那你再多吃点。”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两人转头去看,见都云谏抱着胳膊,眸中含笑,随后骆莲川也出现在他身边。 “你们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吃?”顾锦衣看见骆莲川眼睛一亮。 骆莲川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桌上饭菜:“我和王爷在外面吃过了。”言罢,转身走了。 顾锦衣放下筷子就追了出去。 都云谏走进来,施施然在顾锦衣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对丫鬟道:“加副碗筷。” “王爷不是刚吃过了?”姜清焰问道。 都云谏偏头看她:“我若知道郡主今日来,便不再外面吃了。” 姜清焰收回目光,心中有一丝甜。 等丫鬟送来碗筷,都云谏拿着筷子问:“顾锦衣味觉时灵时不灵,对甜食还敏感些,咸辣便没个分寸,烧的菜经常难以下咽。郡主是怎么做到口是心非,还能面不改色的?” 姜清焰淡淡道:“顾小姐一片心意,说句好吃,也不为难。这是身为友人应尽之义。” 她抬眼看他:“王爷不也没有揭穿过此事吗?” 一定没人告诉过顾锦衣她味觉失灵这件事,否则她也不会执意做饭给她吃。 都云谏凝目望着她:“郡主不仅只是说句好吃,还变着花样夸她。郡主如此会哄人开心,怎么从不哄哄本王?” 姜清焰:“……” 我没哄过你吗?我经常哄你呀! “有没有可能……”姜清焰眼神意味深长:“被哄的人都不自知。” 都云谏神情一顿,微微蹙起眉心,片刻后忽然凑近她。 厅内灯火明亮,从侧面照过来,映出他清晰的轮廓深邃俊美,眼中光芒凛冽:“以前郡主对本王说的话都是哄本王的?” 姜清焰被他逼视得呼吸一窒。 第273章 处处遇故人 姜清焰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是想哄殿下开心,但所言却也皆属实。” 都云谏凝目盯着她片刻,才缓缓退开,轻哼一声,口气微凉:“这句也是哄本王的。” 姜清焰:“……” 都云谏夹了一口菜,觉得实在难以下咽,便放下筷子拉着姜清焰上了街。 长街灯火阑珊。 都云谏带她去了一家膳坊,幽静雅致。二楼风景好,已经客满。 二人便在一楼找了张桌子。 “郡主在此稍等,我去买些东西。”都云谏说完便离开。 他刚走,二楼就起了争执,似乎是两个女子争吵起来,隐约有人劝架。 一楼几桌客人纷纷朝楼上张望,姜清焰不想凑热闹,自顾自地喝茶等上菜。 “那姑娘好凶悍啊,看着不像咱们大兆的人!” “穿着打扮都不像,是不是别国来的?” 闻言,姜清焰微微蹙眉,抬头往上看,正好从楼梯口看到客人口中“那位姑娘”的半个身子,果然是明安公主。 她正与人面红耳赤地争吵,手里握着鞭子,似乎随时会打起来。 姜清焰想躲开麻烦,换个地方吃饭,但都云谏还没回来,她又走不了。只好往里挪了挪,尽量避免被她看到。 众人忽然一阵惊呼,劝架的掌柜被明安公主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太过分了,竟然出手伤人!” “欺负我们国家没人?” 众食客都义愤填膺。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明安公主,这里是大兆,你休得撒野!” 姜清焰循声望去,见一个年轻姑娘朝楼梯走去,一身华服锦翠,气质高贵。 众食客纷纷向她投去钦佩赞赏的目光。 姜清焰却微微皱起眉,此人十分面善,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在她努力回忆时,那姑娘竟朝她看了过来。 那神情和目光透着鄙夷,似乎在讽刺她胆小懦弱,在责怪她没有挺身而出。 年轻姑娘径直走上楼梯,和其他客人一起将掌柜扶了起来,幸好他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擦破了皮肉。 店小二扶他下来,在柜台后上药。 姜清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位姑娘,直到她走上二楼,与明安公主对峙起来时,才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乞巧节那日,在河畔酒楼里,向都云谏兴师问罪的那位宁湘郡主。 此时,楼上两人已经争执起来。 宁湘郡主大义凛然地指责明安郡主不该动手伤人,慷慨激昂地申明这是大兆国土,由不得她一个外族放肆。 “哼,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本公主?” “就算是你们大兆皇帝,也要敬本宫三分,你一个小小郡主敢对本宫无礼!” 宁湘郡主冷笑一声,嘲讽道:“敬你三分?明安公主莫不是忘了,你刚被辅政亲王处以鞭刑,打得皮开肉绽!怎么,背上的伤痊愈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明安公主顿时火冒三丈,手里的鞭子攥得“咯吱”响:“这是你自己找死!” 话音未落,鞭子已经甩出去。 第274章 毁容 只听楼上一声惨叫。 鞭子抽在宁湘郡主的肩上,衣裳从肩头撕裂一条口子,隐约能看到肌肤上手指粗的血痕。 她着实没想到明安公主真的会动手。 挨了鞭子后人都懵了,低头看着肩上伤口,五官拧在一起:“你,你竟然敢……” 以明安公主火爆的脾气,哪里会顾及她是何身份,没等她把话说完,第二鞭子已经到了。 宁湘郡主眼前一花,鞭子如蛇一样窜到面前,顿时脸颊火辣辣的疼,伸手摸了一把,竟满手鲜血。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食坊。 姜清焰吓了一跳,那叫声太过揪心,令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起身走到视线好的位置,仰头往二楼看,宁湘郡主惊恐万状,似乎在寻找什么,脸颊上伤口狰狞。 明安公主在对面,握着鞭子冷笑。 姜清焰不由皱眉,明安公主未免太过歹毒,女儿家珍视容貌重于性命,她竟出手就毁了人家的脸。 “你竟然打伤我的脸!”宁湘郡主痛苦的嘶吼。 “是你自己讨打,本宫不仅可以毁了你的脸,还能毁了你的名节。”明安公主眼中阴鸷笑意,手腕一抖,鞭子再次甩向宁湘郡主。 伴随响亮的鞭声,宁湘郡主的衣裳被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紧接着又是一鞭,又撕开一道口子。 宁湘郡主手抱在胸前,尖叫着躲闪。 眨眼的工夫,身上的衣裳几乎被撕成布条,雪白香肩袒露无遗,红色肚兜也露出边缘。 众目睽睽之下,她裸露身子,还被当成老鼠般戏耍。 宁湘郡主羞愤难当,咬了咬牙,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众人一片惊呼。 可是她没能撞上柱子,而是被人一把按住肩头。 她抬起头,就见姜清焰站在身前,脸色冰冷地望着对面。 “明安公主。”姜清焰走到二人中间,将宁湘郡主挡在身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明安公主咬牙道:“安阳郡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怎么,你与她是朋友?” “不重要,你出手伤人就会有人管。更何况这里是大兆,容不得你一个齐国人撒野。” “你们大兆的女子都喜欢多管闲事是?她落得什么下场你已看到,竟还敢跳出来?” “有何不敢?” “找死!今日可是在宫外,我看谁能救你!” 说着,明安公主将手里的鞭子在地上甩开,“啪”的一声脆响。 姜清焰为仰起头,眸光锐利冰冷:“你这般阴毒狠辣的性子,能活到今日,就算老天不收你,也该有人收你了。” 明安公主手腕一转,鞭子朝姜清焰甩去。 姜清焰往旁边一闪身,顺势将站在身后的宁湘郡主也推开,鞭稍抽在柱子上,黑漆柱面崩开一道裂口,木屑飞溅。 随即鞭稍落地,被姜清焰一脚踩住。 明安公主杏目圆睁,用力扯动鞭子,姜清焰抄起身旁凳子扔了过去,同时一松脚。 明安公主用力过猛,踉跄着后退几步,抬手用胳膊挡开砸来的凳子。 她满脸震惊,当初交手时,姜清焰明明孱弱非常。 第275章 仇,自己报! 她不明白姜清焰今晚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一个人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体能有如此大的提升。 “你怎么……”她咬牙望着她,被凳子砸到的手臂疼得钻心:“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大兆医学昌明,神医奇药有的是。”姜清焰面无表情,但在明安公主看来却透着鄙夷。 她淡淡道:“就比如现在,你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明安公主冷笑一下:“我堂堂齐国公主,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岂是你们这些弱不禁风的大兆郡主可比?这点小伤,本宫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说着,便要抬起手臂给姜清焰瞧瞧。谁知一动,疼痛如钉子锲进骨头里,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冷汗。 糟糕!骨头断了! 姜清焰望着她疼得扭曲的脸,扬了扬眉:“这点小伤,公主竟疼成这样,是自小到大从未自马背上摔下来过?” 其实她方才扔凳子过去时,已经下了毒。 此时,明安公主胳膊上的疼,并非砸伤而是中毒。 明安公主想回击,却连张嘴的气力都没有。那疼痛即便不动弹,也毫不缓解,像是有人用铁锤一下下将钉子敲进骨头里。 姜清焰朝她走过去。 周围看热闹的客人纷纷出声阻止。 他们虽然都不认识,但却知道姜清焰是自己国家的郡主,而打人的是齐国公主。 姜清焰充耳不闻,走到明安公主面前,一把夺下她手中鞭子。 明安公主“扑通”一下跪坐在地上。 姜清焰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走回去,将鞭子递向宁湘郡主:“自己来,她打你多少鞭,就还回去多少鞭。” 宁湘郡主满脸泪痕和斑斑血迹,垂目盯着鞭子,最终缓缓地伸出了手。 响亮的鞭声在此响起。 宁湘郡主边流泪,边挥动鞭子,咬紧牙关将满腔恨意都发泄出来,一鞭又一鞭地抽在明安公主身上。 明安公主躺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任由鞭子抽在身上。 这时候,都云谏走了上来。 宁湘郡主看到他,瞬间鞭子脱手落地,转身跑到柱子后面,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都云谏面色冷峻,目光扫过现场,心中大概猜到了几分。 他几步来到姜清焰面前,蹙眉打量她:“可有受伤?” 姜清焰摇摇头。 他转头看向明安公主:“是你放倒的?” 姜清焰点点头。 都云谏将手里提着的东西交给她,走到柱子后,看着宁湘郡主如此狼狈,便脱下衣裳为她披上。 宁湘郡主抬起头,心中的委屈全涌上来,一头扎到他怀里痛哭失声。 都云谏身子一僵,转头去看姜清焰。 姜清焰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别扭,但在他转过来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都云谏脸色微沉,想推开宁湘郡主的手,最终落在她肩头,安抚般轻轻拍了拍。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群京畿卫。 为首的一人身着官服,体形颀长,面如冠玉,英俊五官轮廓深邃,显得此人斯文中透着一股正义刚直。 正是统领宋子骞。 第276章 今日之仇本宫记住了! 这边发生争执,掌柜就派人去报官了。宋子骞听说闹事之人是齐国公主,担心属下处理不当,便带队前来。 他面色威正地走上楼。 明安公主痛苦万分地躺在地上,安阳郡主冷冷立在旁边,不远处宁湘郡主趴在辅政亲王怀里痛哭不止。 周围还聚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这个场面……真是见鬼了! 他来之前也没想到事情能复杂到这个地步,但脸上却波澜不惊,拱手向都云谏揖了揖,肃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掌柜的提着袍子小跑上来,将方才发生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宋子骞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可有异议?” 姜清焰道:“皆是实情。” 宋子骞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先将明安公主送去最近的医馆,着两人陪同。处理好伤势,带回京兆衙门。” “宁湘郡主、安阳郡主,也随下官往衙门走一趟!” 两个京畿卫上来准备抬走明安公主。 “等一下。”姜清焰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放在她鼻下晃了晃:“不必去医馆了。” 姜清焰起身退开。 方才还痛苦呻吟的明安公主,深吸了几口气,神情缓和许多,似乎一下子疼痛消失了。 宋子骞看得目瞪口呆。 都云谏想起身,衣角被却宁湘郡主攥在手里,一下子竟没站起来,只好就这样开口:“既然两位苦主都能说话了,宋大人问问,她们是否要到衙门解决。” 宋子骞一回头,明安公主已经从地上坐起来,虽然脸色苍白,额角布满细密薄汗,但显然是缓过劲来。 “明安公主,宁湘郡主,衙门公堂非是各位皇家贵女应去的地方。”宋子骞晓之以理道:“我看你们之间也并无大矛盾,若能私下解决,还是莫上公堂为好。” 围观食客:“……” 这还没什么大矛盾?但凡有把刀,现在都未必有人能站着说话。 明安公主目眦尽裂,牙几乎要咬出血:“你们大兆的官衙,肯定会袒护她们,你们当本宫傻吗?” 宋子骞转向宁湘郡主:“郡主呢?” 宁湘郡主整个人缩在都云谏衣裳里,使劲摇摇头。 “那好。”宋子骞昂首挺胸,官威严正:“此事就此了结,双方自认,事后不得寻衅。” 明安公主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鞭子,恶狠狠地扫过几人:“今日之仇本宫记在心里了,有朝一日你们落在本宫手里,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话,她瞪着姜清焰,从牙缝里挤出来。 言罢,转身下楼离去。 姜清焰神情冷漠,目光跟着她一直到消失在门口。 都云谏从宁湘郡主手中拽出衣角,起身对宋子骞道:“劳烦宋大人,派人送宁湘郡主回府。” 宁湘郡主抬起头,满眼泪水地望着他。 都云谏只当没看到。 她将都云谏的衣裳裹紧,跟着两个京畿卫往外走,一步三回头地看都云谏。在经过姜清焰面前时,被她伸手拦住。 “且慢,郡主脸上的伤需得处理。” 宁湘郡主冷冷道:“不必了!” 第277章 我说治就得治 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人鞭打,毁了脸,还被这么多人看到身子。 如此屈辱之事,她最不愿被姜清焰见到。 可偏偏就被她撞见,宁湘郡主觉得她的目光如万千根针扎在她脸上,恨不得她立刻消失。 “你伤在脸上,若此刻不处理,定会留下疤痕。”姜清焰蹙眉道。 “我不要你管。”宁湘郡主转头瞪她一眼:“你听不见吗,让开!” 姜清焰冷冷道:“你分不清轻重吗?没有我帮你处理伤口,你的脸就毁了。” “毁就毁了,我自己的脸,你凭什么多管闲事!”宁湘郡主回头看一眼都云谏,心中委屈翻涌。 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要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又有何用? 她赌气去推姜清焰。 谁知手刚伸出,就被对方一把握住手腕,猛地拉向前面。身子往前摔去,膝窝却一疼,“扑通”跪趴在地上。 姜清焰将她放倒,转头对那两个京畿卫道:“按住她。” 京畿卫忙上前将宁湘郡主按在地上。 “你们放开我!” “安阳郡主,你欺人太甚!” “王爷,救我!” 宁湘郡主哭得泣不成声,声嘶力竭,竭尽全力反抗,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过两个京畿卫。 周围食客对这场后续的热闹议论纷纷。 宋子骞转头看都云谏,发现辅政亲王摆明是要冷眼旁观,他便也不识趣地仰头望天。 姜清焰转到她脸受伤的一侧,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瓶,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四下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刀。”她朝京畿卫伸出手。 京畿卫回头向宋子骞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允许才抽出佩刀递给姜清焰。 她接在手中,毫不客气地将宁湘郡主身上披着的都云谏的外袍划破,“嘶啦”一声扯下布条。 宁湘郡主心在滴血,她原本还想珍藏这件衣裳。 姜清焰将布条在她脸上缠了一圈,将伤口和药粉包住,然后又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这两瓶药都给你,每日内服一颗,四个时辰外敷一换。”言罢,直接将药瓶塞进她衣袖里。 京畿卫将宁湘郡主从地上扶起来。 她朝着姜清焰,抬手就是一巴掌。 手还未落下,却被都云谏抓住。她诧异地转过头,见都云谏黑着脸,眸中怒意翻涌,心中不禁委屈至极。 她甩开都云谏的手,哭着跑下楼去。 接连两场热闹终于散了,众食客纷纷回到自己桌前,津津乐道地议论起来。 都云谏回身,与姜清焰四目相对,却都冷着脸,没有说话。 宋子骞这时走过来,对二人道:“信王殿下,安阳郡主,咱们楼下坐一坐!” 京畿卫们都到门口守门。 三人在一楼找了张桌子,姜清焰之前点的酒菜,店里重新上了一遍。 “下官今日能遇到二位真是有幸。”宋子骞端起酒杯:“这杯酒尤其要敬信王殿下,您去妓院玩儿,报下官的名字,给真是给下官造福不少。” 都云谏:“……” 第278章 我有两个法子 两人关系不错,也正因如此,宋子骞才敢出言讽刺。 都云谏自知理亏:“本王不是去玩儿,是去救人。不得已才拿出宋大人腰牌,给大人惹麻烦了,本王自罚一杯。” 宋子骞伸手挡下他的酒杯:“下官并非责怪王爷,是真心表示感谢。王爷此举虽令本官名誉扫地,但着实也帮了本官一个大忙。” 姜清焰好奇道:“是什么大忙,大人都名誉扫地了,竟还要感谢信王殿下?” 她的口气过于平淡,平淡到宋子骞觉得她话里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 “家中对下官婚事逼得很紧,这段日子实在不得安宁。” “爹娘已经选了几户人家的小姐,正等着一个个相看。” “结果下官去妓院的事情传开,想要议亲的人家全都反悔了。” 宋子骞举杯一饮而尽,又倒满一杯:“如今下官可算能清净清净,正是要多谢王爷仗义相助。” 都云谏怎么听,怎么觉得他阴阳怪气。 “你今年二十了,也该成婚了。”都云谏道:“为何这般抗拒?” 宋子骞望着他:“王爷今年二十有二了,也该成婚了,怎么不见王爷纳妃啊?” 都云谏:“……” 我理亏,我不说话。 姜清焰低头笑出来,一抬眼,遇上都云谏微嗔的目光,愈发憋不住笑。 “下官今年刚升任京畿卫统领,许多政务要忙,实在无心风月。”宋子骞道:“暂时不想考虑娶亲之事。” “这次虽因王爷之举,得以拖延议亲,但爹娘必然不肯罢休。”他叹口气:“今日又开始张罗姑娘给我相看。” 姜清焰转着酒杯:“宋大人当真不想娶亲?” 宋子骞惊讶地望过去:“自然是真。” “若大人真有避婚之意,我倒是有两个法子。”姜清焰道:“一个是暂避之法,可让大人清净些日子;” “另一个是一劳永逸之法,直到大人有意娶亲,否则令尊令堂再不会提起此事。” 宋子骞瞪大眼睛:“郡主竟有这等办法?愿闻其详!” 姜清焰目光扫过对面两个男人:“大人若想暂时避婚,可以进宫向本郡主提亲。” 都云谏正喝酒,差点喷出口,呛得直咳嗽。 宋子骞不明就里:“向郡主提亲?” 姜清焰点头:“太后早就放出话,要为我选夫婿。大人进宫提亲,也算给令尊令堂一个交代。” “本郡主的婚事,一时半刻定不下来,这段时日大人家中应当不会再逼你相看姑娘。” 宋子骞缓缓点头,随即提出疑问:“可若夫婿人选若真的定了我,那如何是好?” “轮不到你。”都云谏、姜清焰异口同声。 宋子骞:“……” “那么另一个法子是什么?”宋子骞问道:“何为一劳永逸之法?” 姜清焰神色变了变,目光有些复杂地瞥向都云谏。 对方被她看得心头一跳,直觉她没安什么好心。 “一劳永逸之法就是……”姜清焰顿了顿:“告诉令尊令堂,宋大人已有喜欢之人,那人便是信王殿下。” 第279章 郡主可敢与我赌一局? 对面两个男人表情十分精彩。 “此法……此法恐怕不妥。”宋子骞说话都不利索了。 “宋大人的父母绝不会将此事外传,只要向他们说明你是断袖,不必让旁人知晓。”姜清焰说得一本正经。 宋子骞心说,我为何要凭白给自己扣个断袖的帽子? 都云谏开口道:“如此未必能解决宋大人爹娘逼婚之事,说不定二老听闻他有断袖之癖,更着急让他成婚。” 宋子骞深以为然。 姜清焰道:“所以,与宋大人两情相悦之人才要是信王殿下。” 对面二人投来不解目光。 姜清焰解释道:“对象换作旁人,令尊令堂必定反对。可若是辅政亲王,他们即便心里不赞成,不高兴,也不敢再给你相看姑娘,逼你成亲了。” “还是那句话,此事天知地知,你爹娘知。不会外传,不会影响宋大人名誉。” “等到宋大人遇到心仪的姑娘,再同二老解释清楚,到时亦是皆大欢喜。” 宋子骞一脸严肃地点头:“言之有理,我不同意。” 都云谏放下酒杯:“本王也不赞成。” 姜清焰蹙眉:“为何?” 对面二人对视一眼,宋子骞拿起酒杯:“王爷,前日您让下官查的那件事,如今已经有些眉目了……” 都云谏点点头:“好,辛苦宋大人,此事还得继续追查……” 两人聊起公事,将姜清焰晾在一旁。 姜清焰:“……” 吃完饭,宋子骞带着京畿卫离开。 都云谏和姜清焰并肩而行,街边有许多卖东西的小摊,行人来往不绝。 姜清焰手里提着一只油纸包,她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但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想开口问他。 她悄悄瞥一眼都云谏,他脸色微沉,似乎也在生气。 有些摸不准他在气什么,不过她此刻心中也不痛快,不想哄他。 两人沉默前行,来到临月河畔。 一些年轻男女围在河边,水面上漂着十多盏河灯。烛火在各色纸灯中闪烁,如长夜星河般灿烂。 “今日是什么日子吗?”姜清焰喃喃自语。 “不是什么日子,”都云谏负手望着前面:“每月十五,总有人来此放河灯,祈求愿望成真。” 姜清焰瞥他一眼,没想到她说得那么小声,他竟听得一清二楚。 言罢,他径直朝河边走去。 姜清焰只得随后跟着。 河边有许多卖河灯的小摊,都云谏随手买了一盏,回身递给姜清焰:“郡主也放一盏。” 姜清焰垂目看着他手中河灯:“我……” 她本想说,她没有愿望。实际上是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幼稚,若是放河灯就能愿望成真,那这人间早就不复存在了。 “河灯若是能顺利漂到那棵树下,放灯人的愿望便能成真。”都云谏说着,抬手指向河畔一棵几人合抱的垂柳。 姜清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树下几只河灯被柳枝挂住,有些年长日久只剩残骸。 都云谏拿起小摊上的火折子,点燃手里的河灯:“郡主敢不敢与本王赌一局?” 第280章 郡主,愿赌服输! 姜清焰抬眼看他:“王爷要与我赌什么?” 都云谏看着手中河灯:“若这灯不能漂到树下,郡主随意向本王提要求,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抬起眼,漆黑深邃眸中火光盈动:“若是灯漂到树下,郡主便答应本王一件事。” “何事?”姜清焰立即问道。 都云谏失笑:“郡主太小心了,这么怕我占你便宜吗?” 姜清焰道:“我只是怕无法做到,岂不是对殿下食言?” 都云谏笑笑没说话,将河灯递到她手上,拉着她的腕子走到河边:“就在此处放,没有其他河灯阻碍,能漂得顺利些。” 姜清焰望着那棵垂柳:“河灯能飘过去的可能很小,看起来许久才能有一只进到树下,殿下此局胜算很小。” 都云谏抿着嘴角,眼中含一丝笑意,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姜清焰无可奈何,俯身将灯放进河中,莲花形状的灯盏里火光盈动,顺着水波摇摇曳曳地漂了出去。 今夜无风,河水平静流向下游,河灯还未漂到中心已经开始顺流而下。 姜清焰无奈的笑笑,起身说道:“看来殿下是输了。” 都云谏似笑非笑地望着河中那盏灯,手垂在身侧,腕子翻转,暗中激出一道掌风。 平静水面忽然起了一道皱纹,姜清焰的莲花河灯,几乎逆流而上朝着垂柳方向漂去。 姜清焰瞳孔微扩。 围在河边放灯的男女,都盯着那棵垂柳,见一只河灯逆波而行,极快的速度漂了过去,都惊讶极了。 “你们看那只莲花灯!” “它怎么过去的?” “快了,快到了!” “啊,它漂进去了!” 众人眼看着莲花河灯撞开水面上的柳枝,飘飘悠悠地来到树下,直到撞上河岸边才停下来。 大家互相询问那是谁的河灯。 姜清焰抬起头,就见都云谏正抱着胳膊,眸含笑意地望着她。 “我赢了。” “王爷作弊了?” 都云谏轻笑:“如何算是作弊?你我的赌局本就只有赌注,没有规则。” 姜清焰:“……” 原来不管什么男人耍无赖都是一个样子! 都云谏转身往回走,姜清焰跟了上去。 “郡主,方才许了什么愿?” “希望能赢殿下。” 都云谏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轻笑出声:“郡主这是将我一军,本王才不相信,你会许这种冤枉。” “你一定是许愿,”他侧头靠近她:“嫁个如意郎君。” 姜清焰:“……” 两人走回长街,都云谏去雇了辆马车,打道回信王府。 坐在车上,姜清焰一直在等他提赢了赌局的要求,心中莫名竟有些期盼,有些忐忑。 都云谏却一路都没有说话。 直到马车停在信王府门前,他才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种眸中含笑的打量,让姜清焰心中有些悸动。 “殿下,想说什么?” “郡主,愿赌服输。” 都云谏倾身向前,迫使她也抬起头,脸停在她面前几寸处,幽邃眸中情潮涌动。 姜清焰心跳漏了一下。 第281章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近在咫尺,都云谏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脸上,他身上干燥温暖的草木清香,萦绕在鼻息间。 因为嗅觉特别灵敏,可以从中嗅分辨出一丝独属于他的味道,清幽淡雅像是山谷幽径旁的兰花。 “殿下……”姜清焰手撑在身后,微微后仰,嗓子有些干哑:“的要求是什么?” 都云谏轻笑一下:“郡主认吗?” 姜清焰垂下视线,“嗯”了一声。 都云谏凑到她耳边:“现在还不是时候,本王将要求先留着,等到到时候再告诉郡主。” 言罢,他猛然拉开距离,起身走出马车。 姜清焰被他的气息包裹,他离开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发觉方才几乎忘记呼吸。 回到王府。 姜清焰凭借嗅觉,将她娘随身佩戴的荷包内装过的药材写了下来,交给骆莲川。 “这药方我好像见过。”骆莲川眉头深锁。 “在哪里?”姜清焰问道。 骆莲川沉吟道:“必定是在槐香谷无疑,我知道的药方,都是在谷里典籍中看到的。但这药方我印象极弱,似乎是幼时看过一次,之后再没见过。” 姜清焰不由质疑:“如此肯定?那么久远之事,谁能记得那这么清楚?” 骆莲川冷脸道:“我的记性极好,郡主莫要拿自己与我比较。” 姜清焰:“……” 要不是他连都云谏都怼,她都要怀疑他对自己有意见了。 “郡主,这药方先放在我这里,我送回槐香谷去问问族中长辈,是否有人知道这药方的来历。”骆莲川道。 姜清焰点头:“多谢骆大夫。” 顾锦衣一直在旁边,等他们说完话,便提议道:“过几日皇宫秋猎,我跟王爷说好了,想办法带我混进去,到时候你也去,一定很好玩。” 骆莲川边折药方边道:“我不去。” “那日你不是太医院不当值吗?”顾锦衣问道:“为何不能去。” 骆莲川抬起头:“不是不能去,是不愿去。有那个工夫,我宁愿看几页医书,不想平白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去嘛!去嘛!你一个人在府里闷啊!”顾锦衣劝道。 “一个人?”骆莲川朝门外望一眼:“府里上下二十来个下人,你看不到吗?” 他站起身对都云谏拱了拱手:“我先回去了王爷。”言罢,就出了门。 顾锦衣不甘心地追了出去。 姜清焰望着门口,半晌,才收回视线。 骆莲川那样又冷又硬的性子,顾锦衣这样追着他跑,不知那样炙烈的热情能坚持多久。 “郡主在担心顾锦衣?”都云谏忽然道:“命里有时终须有,他们二人若是有缘分,最终定能走到一起。” “今日在膳坊,你为何一定要给宁湘郡主医伤?”都云谏问道:“她不会感激你的。” 姜清焰嗤笑一下:“她不仅不感激我,还很恨我。我眼睛又不瞎,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为何还非要给她上药?你已言之意尽,她自己选择不医,你又何必……强求?” 都云谏本想说“你又何必枉做恶人”,但还是将“恶人”两个字咽了下去。 第282章 本王绝不纳妾 都云谏倒了杯水递给她。 姜清焰接过杯子,水波倒映出她的眼睛:“她站出来是为了替自己国家的百姓做主,因此与明安公主发生冲突。” 她抬起头,与都云谏对视:“这不是件错事啊,她不该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容貌对于一个女子太重要了,她此时赌气不肯医治,只是发发孩子脾气。” “当时我想了一下,这也不该成为她毁容的理由。既然没有理由任由她毁容,那就应该给她医治。” 都云谏平静的眼中,兴起一丝波澜。 他才发现,这个小姑娘比他以为的成熟很多,她不是出于义气或是情感做一件事,而是出于理智考量。 他挑了挑眉:“可是宁湘郡主离开时的模样,说明她心中对你仍然有气,她会用你给的药吗?若是不用,她岂非还是要毁容。” “殿下用词太委婉了。”姜清焰一脸淡然:“她哪里是对我‘仍然有气’,分明是更加怨恨了。” 都云谏哑然失笑,心说,原来你还知道啊! 姜清焰道:“我给她的药有奇效,她回去后就会发现,到时就舍不得不用。” 她用手在面前假装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就会害怕脸上留下伤疤,恐惧也会促使她继续用药。” 她放下手,看向都云谏:“如果她真的不用,那就是神医救不了该死鬼,我也问心无愧。” 都云谏心里觉得她说得很对,但嘴上却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郡主非要给宁湘公主上药,还把人放倒按在地上,是因为吃醋呢!” 姜清焰心头微微一跳,转过脸去:“我为何吃醋?” 都云谏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因为宁湘郡主喜欢我。” 姜清焰面无表情道:“喜欢殿下的姑娘多了,她不算什么。” 都云谏笑了出来:“原来有那么多姑娘喜欢本王,我竟不知,那郡主喜不喜欢呢?” 姜清焰不知该怎么回答,目光有些游离。 “郡主,”都云谏一本正经道:“那么多姑娘喜欢本王,说明本王还是不错的,你也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姜清焰深吸一口气:“不好。” 都云谏震惊:“为何?” 姜清焰道:“殿下与我是个好选择,若以后我嫁于殿下,也定会尽心做个贤惠的王妃。” “殿下日后会有很多妾室,若你愿意可以将宁湘郡主,齐小姐等等,喜欢殿下的女子都娶回府里。” “可是我若真心喜欢上殿下,就不可能做个贤惠大度的王妃,那样殿下就休想纳妾。” 都云谏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谁说本王以后要纳妾?还什么宁湘郡主,什么齐小姐……” “难道郡主一直不喜欢本王,就是因为这个?” 姜清焰看着他:“自古以来,有哪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府中只有一位王妃?” 都云谏哭笑不得:“这跟摄政王有何关系?我都云谏只想与一人偕老,此生绝不纳妾。” 他伸手扣着姜清焰桌上的手腕:“郡主,你可信我?” 第283章 表白却不欢而散 姜清焰望着他认真的眼睛:“此事对殿下重要吗?” “重要!”都云谏斩钉截铁道:“我心悦郡主,自然希望能够两厢情悦。若不能让郡主信我,如何解开心中芥蒂,终成眷属?” 姜清焰微微蹙眉,上辈子她活了二十年,得到了心仪的公子,却没能两厢情悦。 这辈子,她十来岁就困在皇宫中受人欺凌,从未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 面对都云谏的坦诚与炽烈,她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喜欢我,只要我嫁给殿下,便是偿殿下之愿。”姜清焰被他灼灼逼人的眼神烫了眼,低下头道:“喜欢的东西,只要拥有不就好了吗?” 都云谏真不知她这种偏执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郡主与我怎同于物件?我想要的是一个爱我的妻子,不是收藏一件爱物。” 这句话刺到周素宁的痛处,姜清焰顿时冷下脸:“我若不喜欢殿下,殿下就不会娶我,是这个意思吗?” 都云谏一怔。 他认定姜清焰,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想再收回来谈何容易?所以,他早已打定主意,就算她暂时不喜欢他,也要娶回来,慢慢让她爱上自己。 “我……”都云谏沉吟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呵!”姜清焰冷笑:“那么殿下所想,与我所言有和不同?” 她说道:“殿下不必向我承诺什么,人的感情很容易改变,谁也确定不了将来之事。” 都云谏真的被气到了:“郡主怎知人的感情易变,为何不相信有人能情坚不移?” 姜清焰淡淡道:“殿下若真的相信人的感情不会改变,又如何能期盼有朝一日,我会喜欢殿下?” 都云谏哑然:“这如何相同?” 姜清焰已经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宫了。” 都云谏无奈,只得命人备马车,将她和兰心送回皇宫。 一路上,车里死气沉沉,两个人都沉着脸不开口。 兰心不知发生了什么,心惊胆战了一路。 下了马车,守门的侍卫二话不说就打开宫门。他们早就习惯安阳郡主没事就出宫溜达,天黑才姗姗迟归。 姜清焰和兰心走进宫门,没走几步,就迎面遇上都华卿。 他负手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长安,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们。毫不意外,似乎早知道姜清焰出宫,特地在此等她。 宫门缓缓合上,都华卿瞥到门外信王府的马车,脸色更沉一分。 姜清焰脚步顿了顿,就继续朝前走去,到了都华卿面前行礼:“拜见皇上。” 都华卿冷声问:“做什么去了?” “去郡主府见了个人,镇南王府昔年旧仆。” “为何见她?” “嬷嬷曾服侍过我娘,安阳思念娘亲,寻嬷嬷叙旧。” 都华卿脸色稍缓和了些:“就没见其他人吗?” 姜清焰实话实说:“嬷嬷被秦公府扣押,安阳去闹了一通,才接回嬷嬷。” “嗯。”都华卿没听到想听的答案,接着又问:“还见了谁?” 姜清焰:“……去了信王府。” 都华卿一步来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颌:“去信王府做什么?” 第284章 明妃的心机 姜清焰猛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陛下,请自重!” 都华卿脸色极是难看:“朕不能碰你,为何七皇叔就可以?” 姜清焰蹙眉:“皇上在说些什么?” “哼,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都华卿目光凶狠:“数月前你出宫夜归,七皇叔抱着你翻墙回来。” “几日前你趁夜离宫,也是他抱着你一路出去。” 姜清焰没想到都华卿也到处都有眼线,看来之前小看了他的实力。 她没什么好辩驳的,打算绕过他离开。 都华卿哪儿肯让她走,拦在面前冷冷瞪着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与外男私会,搂搂抱抱,传出去你还想嫁人吗?” 姜清焰抬起头:“安阳嫁不嫁人,嫁与何人,不劳殿下费心。” 言罢,欲绕过他,却被都华卿一把抓住手腕,拽到面前。 “不劳朕费心?你当你的婚事,是你自己能做主的?” “镇南王府手握重兵,朕岂能容你落到旁人手中?” 都华卿眼中晦暗之色,片刻间,沉沦为翻滚的情欲。 抓着她的手腕向怀里一带,另一只手搂住她纤细腰肢。 姜清焰眉头一拧,心说,这就怪不得我了!抬腿朝他胯下用力顶去。 都华卿从未经历过这种暴力袭击,一时不防,疼得松了手,单膝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姜清焰居高临下盯着他,低声嘀咕道:“又菜又爱耍流氓。” 拉着吓傻的兰心,快步离去。 平安想叫侍卫抓住她们,被都华卿拦住,他神情痛苦地摆摆手,根本说不出话。 一个女子的手从背后伸来,扶住他的胳膊:“皇上,这是怎么了?” 都华卿一抬头,见成明芷带着宫女站在身后,正担忧地望着他:“是不是不舒服,我去请太医来!” 她起身要走,却被都华卿抓住胳膊。 “明妃,”他缓过来不少,缓缓起身:“随朕来。” 成明芷低头怯生生地应道:“遵旨。”眼中却一片幽沉晦暗。 都华卿走在前面,成明芷跟着他,一路来到皇上的寝宫。一进门,都华卿便打横将她抱起,朝宫内走去。 平安将宫门关上,和宫女留在外面。 灯火柔黄,芙蓉帐暖。 都云谏连灯都懒得熄,就将人放到榻上,重重幔帐拉开又合拢。 成明芷闭上眼睛,任由他索取。 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方才在宫门前发生的一切,她恰好路过,都看在眼里。 自从上次她做了姜清焰的替身,被都华卿临幸,至今他再未入过她的寝屋。 今夜,她恰巧路过,将宫门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于是主动凑上去。 如她所料,都华卿再一次将她当做姜清焰的替身临幸了她。 床榻间,她予取予求,竭尽所能让他满意。 不是因为她爱他,想要得到他的恩宠,而是她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她是个可有可无的卑微之人,想要报仇,就要先得到报仇的资本。 翌日,她醒来时,都华卿已经上朝去了。 平安传口谕,皇上赏赐她一些珠宝布匹。而她在都华卿寝宫留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 第285章 破天荒的恩宠 太后听闻此事颇为惊讶。 成明芷入宫数月,只被临幸过一次。都华卿几乎当此人不存在,她与丞相都已经弃了她这枚棋子。 没想到都华卿突然让她在寝宫留宿一整夜,这可是破天荒的稀罕事。 都华卿平素从不让人在他寝宫过夜,要么是宿在顾温茹宫里,要么结束之后让内侍将人送回去。 这件事着实让太后和丞相对成明芷刮目相看。 而另一个听闻此事的人,却气得发疯。 顾温茹扫落桌上的汤盅,满地狼藉:“凭什么留她过夜?我都不曾在皇上寝宫留宿!” “那个贱人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怎么就让皇上留宿她了?” 满寝屋的宫女都跪下,一个大宫女低着头,胆怯回道:“此事来得突然,我们眼下还不知道。” “不知道?”顾温茹怒道:“我要你们何用?” 她双目血红:“原以为后宫这么两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还是没防住明妃那个贱人!” “派人去查昨晚发生的事,明妃身边也要安插眼线。”她捏紧拳头:“过去倒是我小瞧了她!” 宫女领命而去。 顾温茹深吸几口气,坐到妆台前,让宫女给她精心打扮一番,便去御书房找都华卿。 下朝后,都华卿照例在御书房批奏折。 他提着笔有些走神,满脑子都是昨夜之事。那句“又菜又爱耍流氓”,在耳畔挥之不去。 古怪的事,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有种隐晦的暧昧,令他莫名兴奋。 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何姜清焰总能莫名勾起他的情欲,而且强烈到无法自控。 他虽然对镇南王府的支持志在必得,却也打算徐徐图之,可每次得知姜清焰在于七皇叔亲近,他都控制不住想要立刻占她为己有。 这时候,内侍进来通禀:“温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都华卿放下笔,对长安道:“沏杯茶来。” “是!” 顾温茹提着一只食盒进来,眉间有些凄哀,嘴角却挂着笑:“参见皇上!” 都华卿淡笑望着她:“平身!” 顾温茹将食盒提到书案上:“臣妾亲手为皇上炖了补汤,都是太医院开的方子,臣妾在厨房里盯着火,盯了几个时辰。” 这时,长安端着茶上来。 “汤先放着,朕待会儿再喝。”伸手接过长安奉上的茶。 顾温茹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暗暗瞪了长安一眼。 “温妃来见朕,有何事呀?” “臣妾只是多日不见皇上,心中甚是思念。”顾温茹低着头,状似委屈地强颜欢笑道:“就想来见见皇上,没打扰皇上忙政务?” 都华卿知道她的小心思,往常也愿意纵容,今日见她这般扭捏作态,却突然感到一丝厌烦,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姜清焰。 心不在焉地应付走顾温茹,都华卿看着书案上那只食盒,命长安打开。 一股浓厚的汤鲜混着清淡药香,随着水汽飘出来。 “都是好药材,真是够补的。”长安探头往里面看。 都华卿起身,吩咐道:“带上它,摆驾棠梨院。” 第286章 我不跟畜生计较 都华卿一进院子,陈小全便要扬声通报。 他抬手制止,径直往寝屋走去。 陈小全躬身低头立着,悄悄瞥了眼他的背影,暗自咂嘴。 皇上真是的,从来不让通报,郡主毕竟是女儿家,万一看到些不该看的可如何是好? 都华卿进门时,姜清焰正在逗猫。 他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卿卿!” 猫听到都华卿唤它,转头跳下桌子,朝他跑了过去。 姜清焰直起身,面色不善定看着他。 都华卿将猫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口气宠溺:“跟随郡主这么久,你有乖乖听她的话吗?” 说着,抱着猫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姜清焰:“……” 都云谏让长安将食盒放下:“这是朕命御膳房特地给你炖的补汤,你身子虚弱,得多补补。” 姜清焰瞥一眼食盒,心中冷笑,她早闻出来那盅补汤里的药材,都是补阳益气的。 八成是哪个妃嫔炖给他的,他不愿喝,拿过来借花献佛。 “多谢陛下!”虽然心里明白,嘴上还是要谢恩。 “卿卿在安阳这里还好吗?”都华卿笑盈盈地望着她:“可有给你添麻烦?” 姜清焰微敛眸光:“最近在发情,有些吵人,打算把它阉了。” 都华卿听着有些不对味,卿卿才三个月大,怎么就会发情呢?她莫不是在含沙射影? 他抬起眼,见姜清焰冷着脸,胯下莫名一阵隐痛。 “它还小,不懂事,”都华卿强颜欢笑道:“安阳宽宏大量,就原谅它!” 姜清焰一挑眉,呦呵,自比为猫,请她原谅?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嘴下无情。 她干笑一下:“没什么,本郡主怎么会和一个畜生计较?” 都华卿顿时黑了脸。 这时候,门外陈小全喊道:“温妃娘娘到!” 话音未落,顾温茹就闯了进来。 “皇上也在呀!”她敷衍地行了个礼,目光中充斥不满:“臣妾来寻安阳公主说话,没想到会在此遇见皇上!” 她刚回自己寝宫,就听说都华卿来了棠梨院,立即气冲冲地赶来, 都华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顾温茹看到他怀里的猫,伸手去摸:“哎呀,这只猫可真好看,它好乖啊!” 卿卿抬爪就是一挠。 顾温茹“哎呀”一声,手背上被抓出几道血痕,委屈巴巴地望着都华卿:“皇上你看,郡主养的猫将臣妾抓伤了!” 都华卿抚摸着卿卿道:“猫怕生人,在怎会叫你摸呢?回去叫太医去看看!” 顾温茹脸色一僵,没想到他竟如此冷漠。 而且什么叫猫怕生人,她是生人,他就不是吗?这猫怎么肯让他抱着,却独独抓伤她? 看来这只猫和它主子一样心机重! “臣妾只是见它可爱,想摸一摸,谁知郡主养的猫脾气这样大!”顾温茹哀怨道:“皇上抱着它不也没事,怎么地只怕我这一个生人?” 都华卿没好脸色瞥她一眼:“这只猫是朕送给安阳的,朕自然不是生人。” 顾温茹一听,心中更憋屈,这猫竟还是都华卿送的?! 她看向姜清焰的眼神愈发怨恨。 第287章 明妃暗中布局 姜清焰看到她的怨恨的眼神,但不屑理会,漠然地与她对视。 她这副神情,让顾温茹愈发恨得牙痒,指甲往掌心里抠。 “原来是皇上送的猫,难怪这样伶俐乖觉。”顾温茹咬着牙挤出笑容,说话却忍不住阴阳怪气。 都华卿知道她心中有怨气,瞥了她一眼:“你若喜欢,朕也命人寻一只给你。” 顾温茹这才心里畅快些:“多谢皇上!” 她福了福身,目光正巧扫到桌上放的食盒,蓦地瞪大眼睛。 这不就是她方才送到御书房的补汤吗?竟然被都华卿拿来给姜清焰? 这一瞬间,她委屈又愤怒,红了眼眶的同时也捏紧了拳头。 “臣妾身体忽感不适,就先回去了。”顾温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不能当众给都华卿难堪。 都华卿点点头,让她离开。 顾温茹走后。 都华卿将猫还给姜清焰,她不想与他接触,便给卞姿使了个眼色。 卞姿上前将猫接了过去。 都华卿眸中危险地暗了暗:“朕的东西呢?” 隔着一张圆桌,姜清焰坐在窗下抬头看他:“什么东西?” 都华卿负手身后,目光微垂:“朕不是说过吗?以后你出宫玩,朕不约束,但你每次出宫都要带礼物给朕。” 姜清焰十分无语:“……我忘了。” 都华卿冷声道:“答应朕的事情你也敢忘,只这一次,下次再忘记带礼物回来,朕定要罚你。私自溜出宫可是重罪。” 言罢,都华卿转身离去。 姜清焰哑然望着他的背影,万万没想到揪着她出宫为难她的竟然不是太后,而是都华卿! 顾温茹离开棠梨院,在半路碰上成明芷。 她正憋一肚子气没处撒,这送上门来的冤家,岂有放过之理? “站住!”她冷笑着将人拦住:“这不是明妃吗,昨夜在皇上寝宫留宿,今儿就趾高气扬了?” 成明芷谨小慎微地低着头:“姐姐误会了,我……” 顾温茹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误会?你是说本宫冤枉你了?” 耳光声又脆又响,成明芷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流出鲜血。 她捂着脸,强忍眼泪:“姐姐息怒,我只是想去见安阳郡主,提醒她明安公主想要对她不利。心里想着此事,才对姐姐失了礼数。” 顾温茹神色一变:“明安公主要对安阳郡主不利?你如何知晓?” 成明芷道:“我无意间听见的,明安公主放眼要对付安阳郡主,说是几番受郡主欺辱,此仇不报,绝不回齐国。” 顾温茹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浮现出某种快意:“行了,此事我会告知郡主的。皇上此时正在郡主那,你就不要去打扰了!” 成明芷恭敬道:“是!” 顾温茹走到她身边,嘲讽道:“别以为爬上过一次龙榻就能张狂起来,与本宫的恩宠相比你差远了。” “皇上是男子,男子薄性,他眼下把心思都放在安阳郡主身上。你……呵,回去照照镜子,你拿什么与安阳郡主争?” 她嗤笑着一声,带着宫女离开。 第288章 祸水东引,你引,我也引 这一手连打压带挑拨使得很好,只是对成明芷没用。 顾温茹走远后,成明芷的宫女朝地上“呸”一口:“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戴罪之身,还敢挤兑我们主子!” 成明芷一扫之前的胆小怯懦,一脸冷厉:“愚蠢张狂,迟早会生不如死的。” 转眼到了秋猎之日。 皇上带着宫人和群臣来到春山猎场。 搭建的歇息帐篷,几位公主嫔妃共用一间。 姜清焰一进去,就见端仪公主、明安公主、还有皇上的三个妃嫔都在,简直犹如是人间地狱。 里面众人都朝她看来,姜清焰不理会任何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喝茶。 顾温茹为了彰显她在后宫超然的地位,放着宫女不使唤,对成明芷和良嫔颐指气使,又是倒茶又是端糕点。 “温妃如此得皇上宠爱,看来日后皇后之位非温妃莫属!”明安公主挑着唇笑。 顾温茹十分得意,嘴上谦虚道:“明安公主可别这么说,我怎敢觊觎皇后之位?能在皇上身边服侍,我已经很知足。” 话音未落,成明芷失手将茶水打翻。 热水连茶叶洒在顾温茹身上,她尖叫一声跳起来,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帐篷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二人。 成明芷红着眼睛看了顾温茹一眼,突然朝姜清焰跑去。 “郡主,我好害怕!”她躲到姜清焰身后,瑟缩地抽噎着:“你帮帮我!” 姜清焰:“……” 顾温茹脸色瞬间难看,成明芷如此做派,显得她是个恶人欺负了她。 “你给我过来!”顾温茹恼羞成怒:“你把热水泼到我身上,你还有理了,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成明芷摆出一副委屈相,话却是对姜清焰说:“我不是故意的,同是妃子,温妃怎能随意打我?” 顾温茹本就理亏,被她当着众人面说出来,气得跳脚:“安阳郡主,这不关你的事,你休要多管闲事!” 姜清焰抬起眼,眼底一片森然冷意。 就在众人都以为姜清焰和顾温茹要掐起来之时,姜清焰却幽幽开口:“明妃,别抓着我衣裳,很贵的,会弄皱。” 众人:“……” 成明芷张了张嘴:“郡主……” 话未说出口,姜清焰接着道:“你与温妃发生争执,理应找太后做主,今日太后不在,你也该向端仪公主求助。我一个郡主,于情于理都不便参与。” 成明芷这招祸水东引,挑拨离间没能奏效。不知所措地被卞姿将手,从姜清焰衣裳上扒下来,被推着往外走:“明妃娘娘,去问端仪公主该如何处置!” 成明芷被推到端仪公主面前。 几个人面面相觑。 端仪公主怨怒的瞪向姜清焰,余光瞥到顾温茹,冷声道:“温妃太过分了,明妃与你位分相同,岂是你可随意打骂的?” 顾温茹咬着牙,恼恨地扭过脸。 丞相和太后一党,端仪公主自然会偏向成明芷。 “你出去,在帐篷外站着反省一下。”端仪公主命令道。 顾温茹急了:“你凭什么罚我?即便是嫡公主,也没资格罚皇上的妃子!” 端仪公主面露尴尬。 第289章 顾温茹受罚 她是身份尊贵的嫡公主,大兆独一无二的存在。尤其是明安公主在场,她岂能输了面子? 端仪公主重重一拍桌子:“本宫代表的是太后,太后罚你,你也敢顶撞?” 顾温茹是皇上一党,自然与太后她们势不两立,冷笑道:“公主是公主,太后是太后,就凭公主空口白牙一说就能代表太后了?” 端仪公主怒不可遏,誓要处置了她,命宫女花意将顾温茹推出帐篷。 两方人几乎撕打起来。 成明芷站在一旁倒落得置身事外。 没能将祸水引向姜清焰,她十分不甘心,回头去看姜清焰,却正好遇上她审视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太犀利,仿佛看透她的内心,成明芷慌张地转回头,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这时候,帐篷帘被挑开,都华卿走了进来。 他阴沉的目光扫过来,顾温茹和宫女们立即停了手。 “皇上!”顾温茹见到救星般冲过去:“臣妾与明妃发生一点冲突,明妃就央求端仪公主惩罚臣妾……”说着抹起眼泪。 都华卿锋锐目光微扬,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成明芷。 成明芷立即跪下,诚惶诚恐道:“都是臣妾不好,请皇上责罚!” 姜清焰远远看着,微微勾起唇角。 这女人倒是聪明,知道端仪公主绝不会任人污蔑,自己会向都华卿解释。她不辩解,倒给都华卿留个好印象。 果然,端仪公主愤然反驳顾温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吵起来。 都华卿冷声呵斥:“都给朕住口!” 顾温茹闭上嘴,得意地望着端仪公主,她觉得都华卿一定会护着她。因为他本来就与太后和端仪公主势不两立。 没想到,都华卿阴沉着脸沉吟片刻:“温妃欺辱明妃,冒犯公主,到帐篷外罚立一个时辰。” 顾温茹傻了眼:“皇上,我……” 都华卿厉声喝道:“出去!” 顾温茹眼中涌出泪水,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都华卿眸光冰冷地扫到成明芷:“明妃,起身!” 成明芷谢恩起身。 都华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姜清焰端起茶杯垂眸浅呷,顾温茹败在自己愚蠢,今日群臣毕至,都华卿无论如何都要给丞相面子。 更何况她还是戴罪之人,若今日都华卿袒护她,太后和丞相必定借题发挥,再掀起风浪。 来往的下人、侍卫、群臣和家眷都要看顾温茹一眼。 她真是丢尽了颜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武陵公主和祁辉公主回来,见到帐篷外站着的顾温茹十分诧异。 武陵公主声音响亮地问道:“温妃,你为何站在这里,怎么不进去啊?” 附近的人都朝这边看来,顾温茹简直想上去给她一巴掌。 帐篷里,众人听到她的声音也都朝门口看去。 祁辉公主无奈地拉着她进来,一进门,她就兴奋地嚷道:“七皇叔带来一个年轻人说是他朋友,长得特别俊俏,姐姐们也去看看呀!” 端仪公主鄙夷地“哼”一声:“小小年纪张口男人闭口男人,一点公主的矜持都没有,荣太妃平时怎么教你的?” 第290章 俊俏少侠 武陵公主委屈地扁起嘴。 祁辉公主在一旁冷笑:“端仪公主倒是矜持得很,二十有二了还不成婚,当真清心寡欲就去庵里当姑子,别挡着别人的路!” 端仪公主眼睛一横:“你说什么?” 武陵公主赶紧挡在中间劝架,祁辉公主气哼哼地将脸扭过一边。 姜清焰低声呢喃:“年轻公子……长得很俊……” 忽然,她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辅政亲王有自己单独的帐篷,她还未走到近处,就见都云谏和顾锦衣站在树林边。 “我听说信王殿下带来位年轻英俊的朋友,一猜就是你。”姜清焰笑着走过去。 顾锦衣今日一身男装。 她在女子中身量算很高,劲装束腕束腰,尤为显出她秀骨风姿。 “郡主看我今日这身如何?”顾锦衣伸开胳膊转了一圈。 姜清焰赞赏道:“果真是一等一的俊俏,今日我可要看紧些,免得被哪个公主小姐掳了去。” 都云谏在一旁,不爽地“哼”一声。 他在此站了半晌,仿佛一团空气,姜清焰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你们都在这里啊!”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姜清焰一回头,就见齐颢然走了过来。 他来到近前,对都云谏拱了拱手:“见过王爷!” 都云谏打量他道:“你眼睛痊愈了?” 齐颢然笑道:“已经恢复如初,这还要多谢王爷让骆神医为我医治,本该登门拜谢,只是一直未得机会。” 都云谏皮笑肉不笑:“是吗?本王竟不知,自己的府门如此难登。” 齐颢然不自然地笑笑,转而看向姜清焰:“郡主,之前你说过等齐某复明,便考虑我们的婚事,我如今已痊愈了。” 都云谏猛地看向姜清焰。 姜清焰心虚地移开视线,目光刀子似的刮齐颢然一眼,心说:“我真是谢谢你!” 顾锦衣清楚地感觉到,身子一侧空气骤然冰冷,她半边身子都发麻。 这是什么修罗场? 为何我要在这里?? 救命啊!!! 好在僵持的局面马上被打破,武陵公主拉着祁辉公主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齐公子也在此呀?” 祁辉公主像是被她硬拖过来的,但眼睛一直盯在顾锦衣身上,清亮眸中光灼灼有光。 齐颢然向二人施礼。 “安阳姐姐原来你也来看俊俏公子!”武陵公主欢快道。 齐颢然听了脸色一黑,朝顾锦衣看去。方才他就在好奇此人身份,只是还未来得及问。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武陵公主忽闪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 祁辉公主竖起耳朵。 “在下,顾锦衣。”她的名字可男可女,省得现编。 “这名字真好听,你是京城人士吗,家中是做什么的?”武陵公主连珠炮似地问。 顾锦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都云谏沉着脸道:“你问这些作甚?顾少侠是本王的朋友,要你来查底细?” 武陵不满地撅起嘴:“我只是好奇吗?顾公子是七皇叔的朋友,武陵也想与他做朋友。七皇叔真凶!” 第291章 鸡飞狗跳的开始 一个嬷嬷小跑着过来,见了一圈礼,然后对武陵公主道:“荣太妃四处寻您呢,快随老奴过去!” 武陵公主无奈只得跟着嬷嬷离开,祁辉公主有些不舍,但也跟着走了。 齐颢然提议道:“春山后面有片湖,不如我们过去走走,好过杵在这里。” 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附近来往之人总要朝这里瞥上一眼。 四人于是朝后山走去。 一路上,齐颢然对姜清焰的关心过于刻意,事无巨细地显示自己的存在。 姜清焰十分反感,都云谏更是脸色难看。 顾锦衣凑到都云谏耳边轻声问道:“王爷是不是讨厌那个齐公子?” 都云谏瞥她一眼。 “我也讨厌他,不如一会儿我趁他不备,把他推湖里?”顾锦衣道。 都云谏道:“……” 顾锦衣笑出声:“行了,王爷注意一下自己的表情,小心被郡主看出来你在吃醋。” 都云谏脸一沉:“你才吃醋呢!” “是啊,我就是吃醋!”顾锦衣坦然道:“他老缠着郡主,真是烦人,一会儿我非整整他不可!” 都云谏瞪她一眼:“你别乱来,他一个文弱公子经不起你折腾。” 顾锦衣豪气干云地一摆手:“不怕,只要有口气,骆莲川就能救活!” 都云谏有点后悔带她来了,不过眼下还只是个开头,后面还有更多鸡飞狗跳之事等着。 走到一段上坡处,齐颢然向姜清焰伸出手:“郡主……” 顾锦衣没让他把话说完,也伸出手:“郡主我拉你上来。” 姜清焰无语地看着面前两只手,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人拉,但知道顾锦衣是故意想气齐颢然,便握住她的手,借力登上斜坡。 坡上人多,她落脚不稳,顾锦衣一把揽住她的腰。 看到她眼中坏笑,姜清焰猜她是故意的。 一旁,齐颢然脸色十分难看。 “顾公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继续往前走时齐颢然说道。 顾锦衣不以为意:“很多人这么说,但都是姑娘,男人里齐公子是头一个。” 齐颢然:“……” 被她这样调侃,齐颢然也不便再说什么,但他的确觉得顾锦衣十分眼熟,而且名字也很熟悉。 后山的湖很大,其他并无特别之处。 今日天气晴朗,清澈湖水映着蓝天白云,幽幽如画,望之心旷神怡。 “王爷,齐颢然竟然真的不记得我了。”顾锦衣小声道:“虽然我易了一点容,但真就完全看不出来吗?” “或许是眼疾影响了记忆,而且他只见过你一面,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 “不正常。” 都云谏挑眉:“为何?” 顾锦衣拍了拍自己胸口:“我这么美貌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一定是眼疾影响的!” 都云谏:“……” “听说齐公子死过一个老婆!”顾锦衣探出头,故意扬声问道。 齐颢然看了姜清焰一眼:“齐某发妻确实已过世。” “素问齐公子爱妻情深,可是妻子过世还不满两年,就想要另寻新欢,是不是不太好啊?”顾锦衣讽刺道。 第292章 齐颢然被怼 齐颢然尴尬又紧张地看向姜清焰,却见她在笑,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眼中一片凛然寒意。 他的心猛然下坠,原来姜清焰也是这样看他的。 “顾少侠并不了解齐某,何以妄加论断?”齐颢然平生少有的言辞激烈:“人与人的缘分难得,正因为失去过挚爱之人,才会更加珍惜后来人。” “亡妻是齐公子的挚爱,那未来的齐夫人呢?”顾锦衣追问。 齐颢然看了眼姜清焰:“自然也是挚爱。” 姜清焰闻言,不知该不该高兴,只觉得无限讽刺。 “哦,”顾锦衣不放过他:“更爱哪一个呢?” 齐颢然咬牙切齿,这种问题无论如何回答都是错,他反问道:“顾公子如何与齐某一样遭遇,该如何选择?” “我?”顾锦衣故意气他:“我殉情!” 齐颢然脸色阴沉,嗤笑一声:“但愿顾公子言出必行。” 身旁,姜清焰却突然道:“说得好!顾公子所言极是,既然爱妻至深就该以身殉之!” 齐颢然惊愕地看向她。 “怎么,齐公子不同意本郡主的话?”姜清焰冷眼挑眉:“日后我成婚,就要夫君写下契书。若将来我先死,便要夫君殉葬。齐公子,可有胆量?” 齐颢然神色勉强:“那,那是自然。” 姜清焰一下敛了笑容,冷冷道:“你若迟疑一下,说不定我还会信你一分。” 说完,朝都云谏他们走过去。 “殿下,我们回去,这湖也没什么好看的。”姜清焰一抬眼,撞上都云谏沉冷的目光,心头一跳。 她怎么忘了他在生气? 现在想来,齐颢然方才当着他的面提起“婚约”之事,就显得有几分刻意,说不定就是故意刺激都云谏,挑拨他们的关系。 一路过来,都云谏都离她很远,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原来是一直憋着气。 姜清焰心说完了,这下她下不来台了。 还没等这个念头完全闪过脑海,都云谏向她伸出手:“湖边湿滑,郡主小心摔倒。” 姜清焰顿时松了口气,抬手搭上他的腕子,一起往回走去。 齐颢然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 顾锦衣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看他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一走进林子,都云谏便撤回手,负在身后,冷着脸快步往前走去。 姜清焰站住脚步,望着他的背影。 顾锦衣赶上来:“这次我也不帮你,突然冒出个什么婚约,王爷该多难受?我都觉得你不像好人了!” 姜清焰无话可说,她的所作所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像好人。 顾锦衣叹口气,到底舍不得扔下她,挽起她的胳膊边走边道:“那个齐颢然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总与他牵扯不清?” 姜清焰轻叹道:“可能是前世有怨。” 走在前面的都云谏停下,正与林子边的两个人说话,姜清焰只能看到是一男一女。 走到近处,才看清男的正是京畿卫统领宋子骞,女子看着有些眼熟,应是哪位官家小姐。 姜清焰忽然想起那日宋子骞在膳坊说的话,此女子应该就是家里给他安排的亲事。 第293章 顾家幸存者 见姜清焰过来,宋子骞和身旁小姐向她行礼:“见过安阳郡主!” “这位是小姐是?”姜清焰问道。 “小女子左都御史之女,辛语柔。”辛语柔人如其名,语声温柔,举止端庄优雅。 姜清焰淡笑道:“辛小姐,宋大人可有冷落你?” 辛语柔羞赧地低下头。 宋子骞别过脸去,面露尴尬。 “宋大人掌管京畿卫,平时不苟言笑,却是正直干练之人。”姜清焰道:“在年轻一辈官员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宋大人年轻有为,家中也该有位贤内助替他操持。辛小姐秀外慧中,二位当真般配。” 辛语柔抿唇笑,羞涩又欢喜。 宋子骞眼角突突直跳,转过脸,遇上姜清焰含笑的目光。 她是故意的!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姜清焰说完,便与都云谏和顾锦衣一起离开。 走出一段路,顾锦衣奇怪道:“他们二人与郡主有特别的交情吗?以郡主的性子,竟然会替他们说合!” 姜清焰弯了弯嘴角:“交情没有,过节也谈不上,只是觉得有趣。” 顾锦衣觉得莫名其妙。 都云谏瞥姜清焰一眼,知道她是因为宋子骞拒绝她的提议,所以故意整他。 辛语柔被她那样一说,看起来对宋子骞更加满意,看来这回他有的麻烦了。 都云谏和顾锦衣陪姜清焰一起走到公主们的帐篷。 “一会儿狩猎开始,我们再来接郡主。”顾锦衣笑道。 姜清焰点点头,看向都云谏,对方冷着脸移开视线。 她无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帐篷。 都云谏转身要走,就听到顾锦衣小声问道:“王爷,门口站着的人是谁?” 他往过瞥一眼:“顾温茹。” 顾锦衣神色变了变:“就是她吗?” 都云谏“嗯”一声:“顾家幸存下来的只有你们二人,她应该不认得你?” 顾锦衣摇头:“她是大伯的嫡女,幼时一起玩耍过,但我不到十岁就离开顾府了,她肯定记不得我。” 都云谏自言自语道:“不认识就好。” 二人一起离开。 顾温茹看见都云谏和一个俊俏少年,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说些什么。 觉得他们一定是在嘲笑她,恨不得将脸转到脖子后面。 姜清焰一进帐篷,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远处明安公主靠着帐篷,一脚踩在凳子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知道此来春山,必不会是趟安宁之行。 忽然,一只杯子朝她砸来。 她余光瞥见,侧身躲过,杯子砸在她脚边碎片飞溅。 卞姿和兰心惊叫一声,冲过来想要与扔杯子的端仪公主对峙,被姜清焰抬手拦住。 “公主何意?”姜清焰扬起下颌,眸中凝着寒光。 端仪公主瞪着她,满脸怨气。她身旁坐着武陵公主和祁辉公主,两人有些不敢看她,武陵公主低着头,嘴边挂着窃笑。 不用问,一定是她们告诉端仪公主她方才见了齐颢然,所以她才发这么大脾气。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看你不顺眼,如何?” 第294章 他说他恨你 姜清焰也不恼,勾起一侧嘴角:“方才我见到齐公子,和他聊了一会儿。” 端仪公主两颊绷紧,眼神越发愤怒。 “他提起亡妻很感慨,说当年妻子便是为端仪公主试药才死的。”姜清焰看到端仪公主眼中掀起波澜,才转身到对面坐下。 “周素宁是被顾家害死的,与我何干,你休要血口喷人!”端仪公主怒喝道。 “公主怎么冲我来了?”姜清焰漫不经心地接过卞姿递来的茶:“是齐公子说的,你找他算账去呀!” 端仪公主咬紧嘴唇。 “齐公子还说,他深爱发妻,心中怨恨公主,所以妻子过世后他对公主避而不见。” “你胡说!”端仪公主嘶声道。 姜清焰的话像刀子扎进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你可知道?”姜清焰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像在讲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当初齐公子的妻子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为了给公主试药,不得不打掉孩子。” 这件事端仪公主知晓,其他人却不知,都瞪大了眼睛。 当初是齐颢然主动请旨,让妻子为端仪公主试药,这些她们都有耳闻。但竟然为此还牺牲了一个孩子,这就骇人听闻了。 齐颢然在她们心中骤然成了极恶之人,而端仪公主则是吃人血肉的得益者。 “提起这些做什么?”端仪公主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 姜清焰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道:“齐公子说他恨你,后悔救你。若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妻儿。” 端仪公主勃然变色,“砰”一声将面前桌子掀翻在地,不顾宫女阻拦夺门而出。 众人都震惊又不知所措。 姜清焰缓缓靠在身后帐篷上,用和明安公主一样的姿势,一脚踩着桌沿,悠哉地喝茶。 端仪公主冲出帐篷后,就四处寻找齐颢然。 不多时,就在观猎台下面的宴席上看到他。 她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走到他面前,红着眼睛道:“你跟我来!” 齐颢然皱眉,扫了眼周围,低声道:“公主,不要闹了,有话回去再说!” 端仪公主不依,伸手来拉他胳膊。 周围桌席坐满公卿及家眷,秦侯爷和秦文柏也在其中。 看到这一幕,秦侯爷狠狠瞪秦文柏一眼,低声呵斥:“瞧瞧你看上的女人!” 秦文柏低下头。 齐颢然知道他此时若跟端仪公主离开,便是一辈子解释不清的话柄,他骤然冷下脸,用力甩开她的手:“公主自重!” 端仪公主愕然。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嘲笑和讥讽的目光,让她无地自容。 项太妃自然不能放过这种机会,冷嘲热讽道:“我们还以为端仪公主清心寡欲才迟迟不出嫁,原来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情。”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端仪公主和齐大公子不是青梅竹马吗?” 项太妃故意扬声道:“谁说不是呢?可是齐大公子当初娶了周大小姐,看来是对公主没有那个心思。” “周大小姐死了两年,齐大公子痴心不改,这些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公主就不要执着不放了。” 第295章 原来公主单相思 众人都觉得项太妃说得有理,小声议论起来。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端仪公主转身红着眼睛,冲项太妃大吼:“当初是周素宁逼齐哥哥成婚的,齐哥哥根本就不喜欢她!” 项太妃抚着胸口往后缩:“哎呦,端仪公主你可是嫡公主,怎么如此凶悍粗鲁?人家夫妻俩的事,你怎么知道?” 端仪公主吼道:“我当然知道,我都亲眼看见了!” 项太妃故作惊愕:“哎呀,这话可不敢说啊!人家都成婚了,公主怎能跑到人家府里去盯梢?这像话吗?” 众人也是这般想,只是被她说出来,便都无所顾忌地议论开了。 “你!”端仪公主气急败坏,就要冲过去。 胳膊忽然被人拉住,一回头,见齐颢然站了起来。 他面沉似水,冰冷目光透着怒气:“够了,公主要闹到何时?群臣世家都在此,还嫌不够丢脸?” 原本在众人眼中,端仪公主身份尊贵,倨傲冷艳,如今才发现竟痴恋失智,举止如此失仪,而且还是单相思。 端仪公主耳畔响起姜清焰那句话“他恨你”,心如刀绞,他竟然不维护她,不替她说话,甚至还嫌弃她丢人。 莫非他真的……后悔了?恨她吗? 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端仪公主转身朝树林方向跑去。 众人都伸头张望,见宫女们追了上去。 齐颢然坐下来,却如坐针毡,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经过方才一出闹剧,他和端仪公主已然成为众人的谈资,那些议论声飘进他耳中。 很多人都在质疑他对亡妻的深情,诟病他沽名钓誉,毕竟端仪公主说当初他娶周素宁是被迫的。 不久后,皇上到来,宣布秋猎开始。 都云谏和顾锦衣接到姜清焰,三人一起骑马朝林子里走去。 顾锦衣将方才宴席上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给姜清焰讲了一遍,末了问都云谏:“王爷,你说齐公子对他亡妻究竟是不是真心?” 都云谏看了姜清焰一眼,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 说是真心,姜清焰就会觉得他在故意挑拨他与齐颢然的关系。 说不是真心,她又会觉得他在诋毁齐颢然。 姜清焰却没有他想的这么多,鼻息发出一声短促的嘲讽:“自然没有真心,只怕他早盼着周素宁死呢!” 顾锦衣拧眉望过去:“郡主,你好奇怪啊!你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齐公子啊?” 都云谏也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姜清焰刚想说话,齐颢然忽骑马追了上来:“郡主,我有话想对你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都云谏沉下脸,移开目光。 他本以为姜清焰会和齐颢然走,没想到却听到她说:“我不想听。”言罢,催马而去。 齐颢然十分尴尬,对都云谏和顾锦衣干笑:“郡主怕是多心了,我想要同她解释方才之事,可是小姑娘闹起脾气来,真是让人没办法。” “就有劳王爷替齐某看顾一下郡主,猎场危险,莫要让她受伤。” 这话说的,好像姜清焰是他的人一样。 第296章 被扔进湖里 都云谏心中不悦,冷淡地瞥他一眼,催马向前。 顾锦衣不咸不淡道:“郡主本就与我们一路,自然会看顾好,肯定不会让她受伤。齐公子就不必操别人的心了。”言罢,也跟了上去。 齐颢然提着缰绳立在原地,脸色阴沉。 姜清焰的马跑得很快,在林子里转了几个弯儿,再回头身后已经没人。 她拍拍马头:“咱俩跑丢了。” 好在林子里到处都是狩猎之人,也不怕找不回去,于是便催马在林中转悠。 一阵轻风吹过。 姜清焰面色一凛,一股熟悉的香气钻进她异于常人灵敏的鼻子……明安公主在附近! 她直觉这不是巧合,一种危险逼近的感觉让她的心狂跳起来。 她立刻从袖中摸出一粒药,刚塞进嘴里,就听到周围响起破风之声,像是有东西朝她飞来。 瞬间,后脑被东西砸到,疼痛令她眼前一黑,人便栽下了马。 晕眩只有刹那工夫,她口中之药,立即让她清醒过来。 姜清焰躺在地上没有动,因为她听到有脚步声向她靠近,她闭上眼睛假装昏了过去。 “哼,你到底是落在我的手里!”明安公主的声音。 她将姜清焰搬起来,扔到马背上,牵着马边走边道:“原本我是打算把你沉进后山湖里的,但是今天端仪公主闹了那么一出,倒是让我有了个新主意。” “等你的尸体被发现,而端仪公主就在旁边。你说,大家会不会认为是你们二女争一男,大打出手闹出人命?” 明安公主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以后你们三个人的风流韵事就会广为流传,安阳郡主为抢男人,与人厮打,坠湖溺亡,哈哈哈哈……” 她不仅要让姜清焰死,还要让她死得难看,死后也不得安宁。 很快,马驮着姜清焰来到湖边,她将人卸下来扔进水里。 亲眼看着姜清焰沉入水中,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姜清焰一下水就闭气下沉,从水面下看着岸上,直到明安公主走远,才浮上水面。 多亏事先含了清神药在嘴里,不然真的昏过去,现在已经死透了。 她爬上岸,浑身湿透,山中秋风萧瑟,冷得她直打哆嗦。 沿着山路往上走了一段,找到一个山阴的洞口,姜清焰拾些柴火钻进去,一直走到洞深处,才点火烘衣。 此时,都云谏和顾锦衣转遍整个树林,都没有见到姜清焰的影子。 宋子骞从旁边骑马过来:“王爷,出什么事了?” 都云谏道:“方才安阳郡主与我们走散,一直没能找到。”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匹马悠哉游哉地走了过来。都云谏瞳孔骤缩,催马过去,将那匹马缰绳牵住。 顾锦衣追上来,讶然道:“这是郡主的马!她会不会出事了,不如告诉皇上,派兵一起搜山!” 都云谏眉头深锁:“不可!郡主身份特殊,想要对她不利的人太多。若是知道她行踪不明,恐怕有人会趁机下毒手,我们得自己找到她。” 宋子骞催马过来:“我与你们一起找。” 第297章 他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 三人分头寻找。 明安公主那边,悄悄摸到端仪公主的帐篷,并未见到人。 她在猎场里四处寻找,最终发现端仪公主在一个隐蔽处哭泣,身旁围着几个宫女,正七嘴八舌地劝慰。 “公主,莫要伤心了,齐公子不会说那些话,定是安阳郡主故意气您!” “都是项太妃嘴坏,等回宫之后禀告太后,好好收拾她!” “还有安阳郡主,也不能放过她!” 人这么多实在不好下手。 明安公主藏身不远处的树后,抱着肩膀盯着那边,不耐烦地紧咬下唇,只能等人少些在动手。 都云谏顺着马走来的方向,一路寻到湖边,仔细检查岸边,只有一处石头有移位的痕迹。 他绝不会自欺欺人,冷静分析了一下,这一处的确有可能是人被推下水造成的。 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有人溺水的迹象。 明晃晃的湖水在阳光下令人眼晕。 他脸色阴沉地盯着水面,心中恐慌像水波一样晃动,片刻后,他一头扎进了水中。 湖水不算很深,但是水域极广。 他在里面游了许久,才确定里面没人。 爬上岸时,虽然已经筋疲力尽,浑身湿透,但却狠狠松了一口气。 衣裳湿透发丝滴水,但他没有心思去管自己,继续向前寻找。 如果姜清焰的确遇险,若有机会逃脱,她会向哪里走呢? 都云谏抬头看,巍巍山峦绵延,他举步向上走去。 山风吹过,他浑身冰凉,却抵不过心中寒意。自责、懊恼一起涌上心头,肠子都悔青了。他赌的什么气,闹的什么别扭? 若是他一直跟着,怎么会叫她一个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掌劈死自己算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与失去姜清焰相比,他宁可吃醋,宁可受伤。 只要她好好的回来,他什么都能承受,哪怕她就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他也心甘情愿。 秋猎场在半山腰不到的一片树林,湖水在后山地势更低处。 都云谏不能使用轻功,只能一步步踏遍山间,仔细搜寻,连大声唤她都不敢。 这一走,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就在他以为找错了方向,姜清焰根本不在山上时,忽然不远处山壁有淡淡白烟飘出。 他快步走过去,发现此处是一个山洞。 白烟若有似无,若不是洞口有青苔根本看不出来,他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一直走到洞深处。 就见姜清焰靠在石壁上,头歪在一旁,似乎已没有意识。 她身前一小堆枯枝搭的火堆已经熄灭,有白烟徐徐冒出。 “郡主!”都云谏疾步上前,颤抖着手探向她鼻下,感受到温热呼吸才松了口气。 他将人抱在怀里,姜清焰一张脸毫无血色,嘴唇惨白发干,看得他心里刀割般疼。 手摸到她后背潮乎乎的衣裳,心中不由诧异。 原来她真的掉进过湖里。 可是她爬出水后,却没有回去找他们,而是自己来到这山洞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298章 有了过命的交情 宋子骞在树林里找了一阵,每每遇到打猎的同僚,都要问他战果如何?他不得不敷衍搪塞。 后来想了想,安阳郡主如果在林子里,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于是便催马出了林子往后山跑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瞧见人影。 马跑到一处断崖边,他勒住缰绳,自己走到崖口向下张望,就见一条彩布挂在崖间矮松的树枝上,随风飘摇。 宋子骞心头一紧,那布条像从衣裳上撕下来的,莫非安阳郡主从这里掉下去了? “郡主!郡主!郡主!” 山风簌簌,并无回音。 宋子骞不由捏紧了拳头。 悬崖陡峭近乎直壁,虽统领京畿卫可他却是个文官,想徒手爬下去简直就是找死。 可他若回去叫人,等他回来姜清焰只怕都凉透了。 纠结片刻,他把心一横。 下! 转过身,手攀着山崖往下爬,下去两步,落脚的石块就没有了。他回头一看,最近的一块岩石凸起,离他也有两尺来远。 他咬了咬牙,伸脚去够那石头,眼看就差一点时,手下岩石突然一松。 整个人往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手腕猛地被人抓住。 他抬起头,顾锦衣单膝跪在悬崖边,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拉着他。 “顾少侠!” “别废话,往上爬!”顾锦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就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上提。 宋子骞被拉上来一些,拼命伸手抓住崖边,脚踩着岩壁爬了上来。 两人都力竭倒在地上。 “顾少侠,多谢救命之恩!”宋子骞喘着粗气,惊吓多过疲惫。 顾锦衣着实脱力,她虽一身武艺,但毕竟是女子。单手拉一个大男人上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她软塌塌地摆摆手:“不必,客气。你,下去,干什么?” 宋子骞猛地坐了起来:“安阳郡主可能掉下去了!” 顾锦衣也坐起来:“什么?!” 她翻身而起,扑到悬崖:“郡主,郡主……” “我喊过了,没有回应。”宋子骞指着那缕布条:“那是不是郡主衣服上的?” 顾锦衣定睛去看:“好像不是,郡主今日穿的是湖蓝色的衣裳,那布条偏粉,应该不是……” 宋子骞舒了口气:“不是就好。可是也许有其他人掉下去了,还是派人下去搜一搜稳妥。” “说得有理,等一下……”顾锦衣转头看他,满脸狐疑:“你为何看错郡主的衣裳。蓝色粉色相差很明显!” 宋子骞沉默了一下:“我忘记了,没留神郡主穿什么衣裳。” 顾锦衣蹙眉:“怎么可能?郡主那么美丽的女子,任何人看一眼都不会忘记,你竟然会不记得她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宋子骞神情变化莫测。 这个顾少侠莫非是喜欢安阳郡主,可他不是信王殿下的友人吗? 这……怎么还看上朋友妻了呢? 顾锦衣站起来,伸手将宋子骞拉起:“你回去叫人过来搜搜崖底,我得继续去找郡主。” 宋子骞点点头:“你要小心!” 第299章 未来夫婿要哄着 姜清焰没过多久便苏醒过来,脑后那一下撞击属实不轻,再加上落水着凉,醒神药效过去后,她还是昏睡过去。 一睁眼就看见都云谏坐在旁边,火堆重新燃起,他只着里衣,外袍在她身下垫着。 “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都云谏已经走过来,伸手探上她的额头:“有些发热,你感觉如何?” 她如今身体很好,着点凉也不碍事:“我无碍。殿下是发现我出事,过来寻我的?” 都云谏温和目光中透着心疼与无奈:“你既能脱险,为何不回去找我们,而要独自跑到这山洞里来?” “是明安公主。” 都云谏并不意外,他猜测了许多可能,明安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要杀我,她想要我的命,”姜清焰凝着他的眼眸,平静而冷凛地重复道:“她想要我的命啊。” 她每说一次,就像在都云谏心头扎一刀,他眼中显出痛色。 “我若不还击,难道任由她伤害?”姜清焰道:“我不要养虎为患,留着她继续害我。我要将计就计,永绝后患。” 最后一句话,她沉敛平静的眸中倏地迸出杀意。 都云谏心里漫溢出无力感,他本有掌控一切之力,可是却无用武之力。 姜清焰太自强,从不愿依靠他。他想宠她骄纵任性,她却总自己提着刀披荆斩棘。 而这话他现在属实没脸说,若不是她有能力自救,就已经遭明安公主暗算。 他有什么脸要求她依靠他这个靠不住的皇叔? “好,既然你已有计划,就按你的想法来。可需要我帮手?” 意料之中,姜清焰摇头。 都云谏心里沮丧至极,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姜清焰拉住手腕。 他回头,就见她一双湿漉漉映着火光异常明亮的眼睛,小鹿般纯真地望着他:“殿下,没有话要问我?” 都云谏怔了怔,继而摇头。 她不是不想告知他计划吗?不是不要他帮忙吗? 姜清焰显得有些促狭,低下头,声音很低:“齐公子说与我有婚约之事,是他一厢情愿。” “之前他双目失明,听闻太后为我议亲,便来宫中见我。央求着我等他痊愈。” “我并未应允,只是见他生病,就拒绝得委婉了些,许是叫他误会了。” “我也不知为何齐公子对我生出这种心思,我对他却是毫无想法。” 言罢,她抬起头,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都云谏完全呆住,她竟然主动与他解释,说明她在意他的感受,把他放在心上。 喜悦像煮沸的水在里面冒着泡,飘着气,溢满整个胸膛。 都云谏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柔的笑容,俯身摸了摸她的发顶:“知道了,不是你的错。即便你严词拒绝,他该有那种心思,还是会有。” 柳经略就是个例子,虽然姜清焰明确拒绝,但他还是自欺欺人地认定她心里有他。 姜清焰垂下眼眸:“殿下不怪我就好。” 都云谏此时已经乐飞了,哪里还会怪她? 姜清焰暗自松了口气,都云谏是他未来夫婿最好的人选,她必须得哄着才行。 第300章 颠倒了死者与凶手 都云谏穿好外袍,在姜清焰反复承诺她绝不会有危险后,才依依不舍地下山去。 明安公主费了不少力气,才将端仪公主弄晕带到湖边。 将人扔到地上,用脚尖拨正她的脸:“安阳郡主丢了足有一个时辰,现在所有人肯定满山找她。” “你的侍女们也应该很快会发现你不见了,跟着找过来。” 她特地留下一些线索,让宫女们以为端仪公主自己去了湖边。 她俯身捡起一块手掌大的石头,照着端仪公主脑袋砸去,用力不轻不重,刚好砸出一个血包。 然后,弄了些细沙和水抹在端仪公主鞋底,并将砸她的石头,放在她脑袋下面。 伪装成她失足摔倒,撞在石头上晕过去。 做完这一切,明安公主站起身拍了拍手,从怀里掏出从姜清焰身上取下的手帕,扔进湖里。 “待会儿人们找过来,看到你晕倒在湖边,安阳郡主溺死在水里,你就成了杀她的凶手。” “虽然证据并不确凿,但听闻镇南王爱女心切,皇上无论如何都得给他一个交代。” “到时候你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突然,一道清冷的有些阴森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可若是安阳郡主化作水鬼爬上来,要取你狗命呢?” 明安公主猛地回过身,就见姜清焰手掌摊在嘴边,向她吹了口气。 虽然没闻到气味,也不见有烟雾,但她心中仍骇,惊退数步拼命在脸前挥动胳膊。 姜清焰一早闻到明安公主的气味,从山洞出来,躲在附近准备伏击她。 明安公主觉得自己并未吸入迷烟迷香,却开始神志不清,光影混乱,脑中嗡嗡作响,但直觉让她觉得危险。 抽出腰间皮鞭,私下乱抽起来。 姜清焰走过去,将端仪公主踢进水里。然后就站在对面,漠然看着明安公主发疯。 过了没有半柱香的工夫,姜清焰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丝熟悉的气味,而且越来越浓。 顾锦衣来了,而且正飞快地朝她这边赶来,而且风中还有另一个人的气味。 姜清焰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挪,抱着头做出惊恐的闪躲状。 果不其然,三两息的工夫,顾锦衣飞身而至,一剑挑开挥到姜清焰面前的鞭梢。 “明安公主,你好大胆子,竟敢掳劫郡主!”顾锦衣一手执剑指着明安公主,一手将姜清焰护在身后。 宋子骞随后赶到,气喘吁吁,一眼看到湖里漂着的端仪公主。大惊失色,一头扎进水里,将人捞了上来。 他刚爬上岸,树林边就出现了许多人,都是来找端仪公主的。 姜清焰趁顾锦衣和宋子骞回头之时,用药将明安公主放倒。 宫女们亲眼看到宋子骞将端仪公主从湖里捞起,吓得连哭带嚎地跑过来:“公主,你醒醒!醒醒啊!” 几个内侍过来,抬起端仪公主,和大队人马一起往回返。 又有两个侍卫,过来架起昏迷的明安公主。 “郡主,我还能走吗?”顾锦衣看她脸色苍白,似乎还有些发热,以为她是吓坏了:“我背你!” 宋子骞听得眉心一跳。 第301章 盘问家世 “不必,我可以自己走。”姜清焰虽然着了凉,但其他都是装的。 顾锦衣执意要背她,拉着她胳膊就往肩上拽。 宋子骞实在看不下去,干咳一声:“顾公子,你这样不妥?” 顾锦衣瞪了瞪眼:“要不你来背?” 宋子骞一凛,退后一步,摆出自便不扰的架势。 最终,顾锦衣和姜清焰各退一步,相携而行。顾锦衣紧紧搂着她胳膊,让她把身子重量全都靠在她身上。 端仪公主失踪,闹的动静很大。很多人都等着看热闹,听说人已找回来,便都跑出帐篷里瞧。 人马分成三波,最前面的抬着昏迷不醒的端仪公主,慌里慌张地跑回来,鬼哭狼嚎地喊太医。 中间一波,两个侍卫架着明安公主,拖着往都华卿的皇帐走去。 最后,顾锦衣搀着姜清焰回来,后面跟着湿淋淋的宋子骞。 祁辉公主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下来,身旁的武陵公主凑近,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就说安阳郡主不检点,勾搭七皇叔,还勾搭他身边的朋友!” 顾锦衣扶着姜清焰走到她们面前:“借过。” 祁辉公主满眼愤然盯着顾锦衣,被武陵公主拉开,才让她们走了进去。 宋子骞自己回去换衣裳。 武陵公主和祁辉公主跟着进了帐篷。 顾锦衣安排姜清焰坐好,卞姿和兰心根本不知道姜清焰失踪之事,见她脸色不好,被搀扶回来,吓坏了,急忙倒热茶,拿软靠垫。 顾锦衣亲自捧着热茶,细心吹了吹才递到姜清焰手上,单膝跪在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喝。 帐篷里三位妃嫔,两位公主都看得牙酸。 凭什么青年才俊都蜜蜂围着鲜花似的,跟着姜清焰转? 这时候,内侍在门外禀报:“皇上请安阳郡主过去。” 姜清焰应一声,便走出帐篷,跟着往皇帐去。 顾锦衣心里骂,什么皇帝,连休息都不让休息一下!黑着脸,也想离开,却被武陵公主拦住。 “顾少侠,你坐嘛!”伸手拉着她坐下。 顾锦衣不常扮作男子,心里没有男女大防,便顺着她坐下来。 “本宫问你,你是哪里人氏,家中是做什么的?”武陵公主问道。 顾锦衣眉心微皱,随口敷衍:“我西南人,家里有个帮派,百里山庄,各种营生都有。” 武陵公主回头瞄一眼祁辉公主:“那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家室,定亲了吗?” 顾锦衣心说,这聊的什么乱七八糟,不耐烦道:“今年十九了,没有家室,没有定亲。” 她还想再问,顾锦衣却不愿在逗留,起身告辞。 她们拦不住,只得看着人离开。 顾温茹在旁边捏着茶杯,调侃道:“哟,两位公主是看上人家顾少侠了?” “他既然能成为七皇叔的朋友,自然身家不菲。不过他是民籍,怎能尚公主呢?” 祁辉公主阴着脸:“你是山风没喝够,皇上让你回来了吗?” 武陵公主“噗呲”一笑:“我看是山风喝多了,放屁呢!” 其他人也都没忍住笑出声,顾温茹脸一阵红一阵白,呵斥成明芷和良嫔:“不许笑,闭嘴!” 第302章 受伤了,为何瞒朕? 姜清焰来到皇帐,都云谏也在。 都华卿面容冷肃,待她行完礼后,吩咐内侍赐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与明安公主、端仪公主会在湖边?”都华卿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充满怀疑。 “明安公主将我与端仪公主弄晕掳到湖边,我迷糊之间,听到她说要杀了端仪公主,然后嫁祸给我。” “我拼命爬起来的时候,端仪公主已经被她丢进湖里。” “她见我醒来,就要杀我灭口。幸好信王殿下的友人和宋子骞大人及时赶到,才救下了我。” 都华卿脸色依旧阴沉:“那为何明安公主会晕倒?” 姜清焰缓缓抬起眼,打量他的神色。猜测他应该只是怀疑,但太医并未查出什么不妥。 “大约是吓到了。” 都华卿眯起双目,眼中尽是冰冷的质疑。 “明安公主要害端仪公主与安阳郡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轻易饶过。”都云谏端沉声开口:“既然她尚未苏醒,便看押起来,待回宫审讯。” 都华卿凉凉看他一眼:“就依七皇叔所言。” 都云谏起身欲往外走:“郡主受惊了,早些回去歇息,叫太医去瞧瞧。” 姜清焰打算与他同行,却被都华卿拦住:“安阳留下,朕有话说。” 都云谏离开后,他走下来,站到姜清焰面前,目中凝着冷光将她打量:“你可有受伤?” 姜清焰垂目:“不曾。” 都华卿眼中划过一丝冷笑:“不曾受伤,明安公主如何将你弄晕?” 姜清焰抬眼,对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忽然伸手拉起他的手腕。 都华卿一愣,心没来由地跳得很快。 他被拉着的手,最终落在姜清焰的后脑上,掌心下一个凸起的包不甚明显,但能摸出来。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抽回手:“受伤了,为何要瞒朕?”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原以为陛下是关心安阳,便不欲告知。”姜清焰眸光沉敛,声音淡漠:“却不成想被陛下怀疑,只得说出来。” 都华卿更窘:“咳,传个太医给你看看,回去休息!” 姜清焰行礼,转身离去。 都华卿背对着帐篷,抬手看着微蜷的手,方才她秀发柔软的触感仍在,撩得他心中微痒:“长安,那瓶西域进宫的祛瘀膏带来了吗?” “回陛下,带来了。” “给安阳郡主送去。”都华卿吩咐道:“再送些补血、定惊的药材过去。” “遵旨。” 姜清焰走出皇帐,心知回去公主嫔妃的帐篷,她们定不会让她安宁,于是转了个身朝太妃们的帐篷走去。 谁知一进去,就看到齐颢然在里面,正与各位太妃交谈。 她有心想退出去,却已被叫住。 齐颢然站起身,看着她眼睛都亮起:“拜见安阳郡主!” 姜清焰冲他微微颔首,转而向几位太妃问安。 “快坐下,听说郡主被明安郡主掳走了,可有受伤啊?”舒太妃关切地问道。 姜清焰坐下后,太妃们便你一嘴她一嘴,打听今日之事。 齐颢然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姜清焰,眼中痴深情意都快溢出来。 第303章 哪怕她是三心二意之人 姜清焰感觉到斜后方,有一道灼灼目光始终盯着自己,她刻意忽视只当他不存在。 可是她能忽略,太妃们却都看在眼里。 荣太妃打趣道:“颢儿,你方才不是说要走吗,怎么坐着不动?” 齐颢然顿显尴尬:“我……那个……” 他余光瞄向看姜清焰,落在太妃们眼中,引来一阵掩嘴偷笑。 项太妃摆了摆手:“行啦,别为难齐大公子了,人家堵到一回心上人容易吗?” 舒太妃看姜清焰脸色不好,忙制止道:“郡主和齐大公子君子之交,清白坦荡,你可别乱说!” “你又知道了!”项太妃转向齐颢然:“齐大公子对郡主果真没有半点心思?” 齐颢然赧然低头,并不否认。 太妃们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到了她们这个年纪,深宫寂寞久了,愈发对这些年轻人情情爱爱之事有兴趣。 姜清焰站起身,向太妃们告辞:“安阳特地前来问安,现下要回去了。” 齐颢然也站起身:“我同你一起。”说着,拱手给太妃们揖礼。 二人出了帐篷。 齐颢然欲言又止:“今日宴席上之事,郡主可有听闻?” 姜清焰冷着脸:“有关端仪公主?” 齐颢然默然点头,顿了顿:“齐某与公主虽幼年相识,却并无儿女私情,郡主千万不要误会。” 她今日对他冷言冷语,齐颢然只当她是使小性与他赌气,并未多做他想。 他胞妹齐映萱性子便是如此,忽而高兴忽而生气,女孩子大抵都是这般难以捉摸。 姜清焰冷声道:“这话齐公子之前说过。” 都云谏担心姜清焰回公主帐会被为难,便亲自过去看看,谁知去了得知她并未回来。 刚才那里出来,迎面就碰上并肩而来的二人。 他停在原地,面色微僵。背到身后的手指甲掐进肉里,试图让自己平静。 姜清焰失踪时,他明明已经想好,只要她平平安安,不论什么他都能承受。 哪怕她真是个三心二意之人,他也甘愿隐忍,徐徐图之。 可是真事到临头,心里还是堵的厉害。 “殿下。”姜清焰见到他,停住脚步。 齐颢然拱手见礼:“拜见王爷。” 都云谏垂眸点点头,竟然转身要走,姜清焰不由一愣:“殿下,去哪儿?” 他并未停留,好像没听见似的径直走了。 姜清焰望着他离开,心里犯嘀咕,难道在山洞里没把他哄好?莫非这次是真的气坏了? 齐颢然倒是开心,还能再与姜清焰独处一会儿。 “郡主,我……” “齐公子,你自幼与端仪公主相识,既无儿女私情,又当她做何人?”姜清焰有些冷硬地打断他。 齐颢然张了张嘴:“当做……妹妹看待。” 姜清焰抬手指向远处一间帐篷:“你妹妹此刻正躺在那里不省人事,你这做兄长的,不闻不问吗?” 齐颢然被噎的尴尬。 姜清焰举步便走,齐颢然在身后将她唤住:“郡主,你可还好吗,有无受伤?” “并无。”姜清焰丢下两个字,转身朝自己帐篷走去。 第304章 开始清算 夜幕降临。 草场中央点起篝火。 按照惯例,狩猎当晚要举办全炙宴。将打猎来的动物烤熟分食,以祈来年物阜民丰。 众人都在前面忙活,姜清焰趁机潜入关明安公主的帐篷。 她掏出一只小瓶,在她鼻子下晃了晃。 明安公主很快悠悠转醒。 待看清眼前人,蓦地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满脸惊恐,挣扎着后退。 “端仪公主死了。”姜清焰平静地吐出这句话。 明安公主却像被雷劈中一样,用口型呐喊:是你杀了她! 她亲眼看到姜清焰将端仪公主踢入湖中。 姜清焰挑眉:“不,是你杀了她。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你死定了。” 你陷害我!明安公主眼睛几乎瞪出血。 “没用的,不要觉得你是齐国公主,就不会死。”姜清焰道:“齐国刚与大兆兵戎相见,且大败而归。” “听说楚国已经蠢蠢欲动,齐国不想腹背受敌,只能会牺牲你,维持两国邦交。” 明安公主低着头,身子颤抖。 她虽然冲动鲁莽,但头脑还算聪明。姜清焰说的没错,大兆死了嫡公主,齐国必然要赔一条命。 楚国虎视眈眈已久,此时齐国绝不能失去大兆这个盟友。 她死定了! 姜清焰站起身,慢悠悠地朝帐篷走去,慢条斯理地撩开篷布,远处篝火光芒漫进来,人声嘈杂。 而帐篷附近并无守卫。 明安公主心中忽然激荡无比,一股血勇直冲天灵,连呼吸都异常急促。 她猛地站起身,拨开帐篷,像黑夜深处狂奔。 脑海里只不断重复着一个念头,我不能死! 姜清焰并未走远,她见明安公主跑出来,便迅速闪身躲到暗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篝火附近的人听到声音,紧张地望过去,正看见明安公主在月色下狂奔。 侍卫们立刻冲了过去。 姜清焰躲在另一间帐篷后,侍卫们从前面经过,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溜边抹回篝火旁。 她方才给明安公主下了扰乱心神的药,再加上言语刺激,以至她激愤之下做出逃跑之举。 这一下,她杀人未遂的罪名就坐实了。 这个时候,夜幕中忽然传来狼嚎声。 围坐在篝火边的女眷们都吓得花容失色。 皇上听到侍卫禀报明安公主逃跑,匆匆赶来,还未走到篝火边就听到狼嚎。 “怎么回事,猎场里怎么会有狼?”他俊颜冷沉:“派人去查看。” 顾温茹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皇上,臣妾好怕!” 都华卿搂住她,轻声安抚:“放心,无事。即便有狼群,也不敢靠近我们。” 顾温茹收紧搂着都华卿腰的手臂,将脸贴在他胸口,得意地看向成明芷和良嫔,随后又将挑衅目光投向姜清焰。 姜清焰白她一眼,用口型道:有病。 顾温茹蓦地瞪大眼睛。 这一切都被都华卿看在眼中,忍不住勾起唇角,漆黑眼眸映着火光异常明亮。 成明芷漠然收回视线,眼中晦暗翻滚。 不多时,一个侍卫飞奔回来禀报:“皇上,没有追到明安公主,她逃往山林深处。” 第305章 狼群是我引来的 夜色中,适时地又传来一阵狼嚎。 都华卿推开顾温茹,沉着脸思索片刻:“派人继续搜寻,调一部分侍卫回来,守卫行宫。” “明安公主深夜出逃,想必定然躲藏起来。搜索时莫要入山太深,以免被野兽攻击。” 众人立刻明白皇上的意思,搜寻做做样子即可,明安公主能否活着回来并不重要。 她自己出逃,若遇到野兽袭击丧命,便是她自己的过失,也省得与齐国扯皮。 “遵旨!” 出了这样的事,篝火宴持续没多久便散了,众人前往半山腰行宫夜宿。 顾温茹又缠上都华卿,挽着他胳膊央求与他同宿。 姜清焰刚好从后面过来,都华卿余光扫见她,拒绝之言到了嘴边,却换成:“爱妃想让朕去你那?” 顾温茹娇声道:“臣妾害怕得紧,只有陛下在,臣妾方能入眠。” 都华卿宠溺地搂着她的肩膀,故意语气暧昧:“好,今晚朕守着你。” 姜清焰好似完全没瞧见,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径直走了过去。 都华卿转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冷下来。 顾温茹揪着他衣襟撒娇,被他轻轻推开,疑惑地看着他负手背后,大步朝前走去。 她唤了一声“皇上”,小跑着去追。 回到自己住的寝屋。 姜清焰便坐在桌边,手指心不在焉地敲击桌面,卞姿从带来的东西里,翻出几只小巧荷包,双手捧过去。 姜清焰看一眼:“你留一只贴身放着,其他分给咱们的人。这荷包里我调的药,可避猛兽。” 卞姿柔声问道:“郡主,可是因为出现狼群,才睡不着吗?” 姜清焰笑笑:“狼群是我引来的,我不怕。” 卞姿瞪大眼睛。 这时候,窗子被小石子砸到,发出“砰砰”轻响。 卞姿回头的工夫,姜清焰已经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你和兰心熄掉灯,莫要让人知晓我不在。” 卞姿急忙将一只小荷包系在她腰间:“郡主,千万小心!” 姜清焰微微点头:“好。” 出了寝屋,顾锦衣便带着她往后山去。 到达那处山洞,就见明安公主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逃跑进林子里,就被埋伏的顾锦衣打晕带来。姜清焰走到她面前,用脚尖踢了踢,明安公主皱眉睁开眼睛。 看清站在面前之人,她张了张嘴,仍旧发不出声音。脸上露出痛苦不已的表情。 姜清焰好心安慰道:“你在担心是否会永远哑下去吗?” 明安公主直勾勾地望着她,似在等一个答案。 姜清焰摇摇头:“不重要,你马上就死了,哑不哑又有什么关系?” 明安公主猛地瞪大眼睛。 “你说怎么死比较好呢?”姜清焰微微蹙起眉头。 洞口照进来的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平静的面容显得冰冷而鬼气森森。 “我想过将你投入湖中溺死,就像你对我所做的一样。” “但又觉得不够残忍,于是我用引兽药招来狼群。” “待会儿,把你扔进狼群可好?” “哦,对了,得先在你身上划几刀,见了血才好引狼过来。” 第306章 明安公主惨烈下场 姜清焰站起身,躲开她抓过来的手,对抱着剑站在洞口的顾锦衣道:“动手。” 顾锦衣走进来,挑眉问她:“这么快?不多折磨折磨她?” 姜清焰垂目:“不了,夜长梦多。” 顾锦衣扛起明安公主往外走,她惊恐地挣扎,绝望到了极点。 她此刻才发现,姜清焰是个疯子,她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是真要将自己喂狼。 夜里山路难行,顾锦衣扛着个人却走得很稳健,姜清焰在身后跟着,看着明安公主绝望挣扎。 “你很不甘?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 “待会儿就好了,野狼撕咬的痛苦和恐惧,会抵消这种不甘。” 明安公主在心里嘶吼,这个疯子!疯子! 到了地方,顾锦衣将人扔在地上,姜清焰淡淡道:‘你放心,没人会来救你,皇上巴不得你被野狼分食,命令侍卫只在外缘搜寻。’ 明安公主眼睛睁了睁。 顾锦衣抽出剑,捅在她大腿内侧,鲜血汩汩从伤口涌出。明安公主捂着腿,疼得浑身抽搐。 “要不要多捅几个窟窿?”顾锦衣问。 “不必。”姜清焰掏出一只小瓶,撒药粉在地上:“再放些引兽药,可保万无一失。尸体万一被分食得不干净,太多剑伤恐被察觉。” 顾锦衣收起剑,施展轻功将姜清焰带走。 二人躲在远处树上,看着明安公主在地上费力爬行。 天太黑,否则还能看到她身后大片拖行的血迹。 一声狼嚎响彻夜空,明安公主僵了一下,开始疯狂地向前爬。黑夜中几只黑影敏捷地窜出来将她围住。 黑夜中,那些碧绿的眼睛恶毒凶残,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一声狼嚎,群狼扑向明安公主。 姜清焰拍了下顾锦衣,示意离开。顾锦衣揽着她跳下树,飞快地朝山下跑去。二人避开搜寻的侍卫,从小路去行宫。 “为何来找我,你怎么不让王爷帮你?”顾锦衣在路上问道。 “出了事,我第一个想到向你求助,于是就去找你了。”姜清焰回答。 顾锦衣有些意外,以为她会说王爷是男子不太方便,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令人心甜的理由。 原来姜清焰如此信任她,在她心里自己竟能排在王爷前面,顾锦衣心里乐开了花。 “找我就对了,我办事,绝对靠谱!” 姜清焰冲她微笑。 其实是因为她得罪了都云谏,还没有哄好,不能找他帮忙。 另一边,卞姿和兰心一内一外,守着寝屋等姜清焰回来。 都华卿在顾温茹那里坐了一会儿,越琢磨越觉得今日之事,姜清焰绝对没说实话,便起身往外走。 顾温茹煮牛乳茶去,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都华卿负手踱步而来,站在门口的卞姿看到他,强装镇定地行礼:“拜见皇上!” 屋里,兰心一惊。 都华卿看屋里漆黑:“你们郡主这么早就睡下了?” “是,郡主说今日疲惫,便早早歇下。” 都华卿眉心微蹙:“去叫她起来接驾。” 第307章 皇上惹恼郡主 卞姿暗暗掐掌心,强装镇定:“皇上,郡主今日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才安歇,太医说不宜惊扰,请陛下宽仁!” 都华卿盯着黑漆漆的窗子,直觉告诉他姜清焰根本不在里面:“宽仁?你是指责朕刻薄?” 卞姿“扑通”跪倒在地:“奴婢万死,奴婢非是此意!” 都华卿根本不想与她多言:“要么叫你主子起来接驾,要么拉你出去斩首。” 卞姿伏地,紧咬嘴唇。 兰心在屋里听得真切,急得团团转。 都华卿危险地眯起眼睛:“看来你是不打算进去叫你主子了。” 他背着手,一步步到门前,唇角勾起阴冷笑:“她不在里面对不对?你们这些下人倒是忠心,如果你因她而死,你说你主子会不会内疚?” 言罢,他抬脚将门踹开。 “砰”一声巨响,他迈步走进,就看见姜清焰站在桌前,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都华卿一愣,她竟然在? “皇上,深夜擅闯进女子闺房,是何道理?” 都华卿盯着她片刻,扫了眼兰心:“出去!” 兰心紧张地看向姜清焰,见她点头,才低着头出去。 “你去哪儿了?”屋门关上后,都华卿沉声问。 “一直在房里。”姜清焰擦亮火折子,将油灯点燃。 都华卿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垂视:“你当朕会信?” 姜清焰抬起头:“不信,你问我作甚?” 他怒火上蹿,捏住她的下巴:“姜清焰,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她没明白是什么激怒他,让他如此咬牙切齿。 她瞪着他,一言不发。 都华卿越发生气,指尖用力,看到姜清焰吃痛皱起眉头,心里才痛快些许:“你是质子,牢记自己的本分。从今日起,不许擅自离开朕的视线,否则镇南王府都将受你牵连。” 言罢,他松开手。 姜清焰后撤一步,拉开距离,满眼愤怒地瞪着他。 他心口微微一窒,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你……离朕那么远作甚,朕还能吃了你吗?” 话越说越没底气。 都华卿偏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神。 姜清焰冷声下逐客令:“陛下,请!” 都华卿深深看她一眼,大步往门口走去,卞姿还在门前跪着。 他原本打算重重罚她,让姜清焰张点教训,可是现在却完全不想。 姜清焰最后那眼神是真的恼了他,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有些后悔今夜过来寻她麻烦。 顾锦衣把姜清焰送回来,担心都华卿为难她,便在屋外听了一会儿,都华卿走后她才离开。 正巧,宋子骞带卫队巡逻经过,看见她走进夜色。 宋子骞停住脚步,讶然地看向她出来的地方,那不是安阳郡主的寝屋吗? 翌日,明安公主在山里被发现。 尸体被狼群撕咬碎,遍地残肢血污,一颗头颅被咬去大半边脸,已看不出模样。只能根据附近散落的衣裳饰物辨认身份。 都华卿命人收敛尸块带回皇宫。 路上,姜清焰与公主嫔妃们乘一辆撵车。 第308章 宋子骞被碰瓷 端仪公主已经醒了。 她后脑被砸,伤势并不重,主要是溺水伤了肺,高热不退。 “我听说明安公主死得可惨了!”武陵公主状似惊恐,但眼中兴奋的冒光:“脑袋和身子就连着一块皮,半张脸都没了,遍地都是嚼碎的骨头和肉……” “哎呀,你快别说了!”顾温茹恼怒地打断她:“多恶心呀!” 端仪公主脸色苍白斜躺着,看着对面事不关己的姜清焰:“明安公主只怕是你的替死鬼?” 众人目光都朝她看去。 端仪公主冷笑:“明安公主与我无仇无怨,凭什么杀我?依我看是你想杀我,然后嫁祸给明安公主!” 所有目光又都转向姜清焰。 她依旧不动如山,望着前面神色淡淡:“哦,你说是便是,你说了也不算。” 端仪公主欲发火,却使不出力气:“我一定查清此事,还明安公主公道,让真凶伏法。” 姜清焰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你!”端仪公主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差点从座上摔下来,被成明芷及时扶住,温声安抚。 回宫之后。 一道圣旨紧跟着到来。 皇上赏赐卞姿绸缎五匹,斛珠三罐,嘉奖她忠勇护主。 “郡主,这……”卞姿十分惶恐,昨夜都华卿扬言要斩首,今日就嘉奖她,为的还是同一件事。 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姜清焰也不太明白都华卿是何用意:“赏你的便收着,不要白不要。” 内侍传旨回去,都华卿亲自询问:“如何,郡主开心吗?” 内侍战战兢兢:“未看出郡主开心……也没看出不开心。”他心想,赏赐的是卞姿,郡主开心什么? 都华卿有些郁闷,到底是哄好了,还是没哄好? 接下来几日,姜清焰想找机会再哄哄都云谏,却始终没能见到人。 都华卿刚刚警告过她,身为质子,不得随意出宫,她也不好顶风作案。 五日后。 一个消息突然传来,太后有意将端仪公主许配给宋子骞。 姜清焰有些惊讶,宋子骞是都云谏的人,难道太后是想与都云谏抢夺京畿卫的控制权? “我听宫人们说,那日是宋大人从湖里救端仪公主上来,公主湿了身,被他碰了身子,所以只能嫁给他。”兰心八卦道。 卞姿皱眉:“人在水里,难道还能不救,怎么救人倒成了罪过?” 兰心用力点头:“宋大人真惨,现在所有世家子弟都不愿尚端仪公主,这下可算赖上他了!” 这都不算什么,最大的问题还是京畿卫。 宋子骞是都云谏的属下,可若是成为端仪公主的驸马,就算他不叛变,都云谏也无法再信任他。 绝对不能让这婚事成。 外面同样在发愁。 宋子骞今日不当值,来找都云谏商议对策,端坐着好似一尊罗刹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 都云谏也是无奈:“你先别急,总归有法子。” 宋子骞绷着脸:“我爹娘都快气死了!我救人还救出错了,早知就该……”他一拳捶在桌上,将后面的话咽下去。 谷羽走进来:“王爷,项太妃下帖,请您入宫有事相商。” 第309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宋子骞当初为躲避端仪公主选婿,被都云谏外派出京巡查盐路。 万万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 宋家虽非位极人臣,但簪缨传世,最是清贵崇礼。且不论党派纷争,单单是端仪公主声名狼藉,宋家也不愿让儿子尚公主。 都云谏知晓他为难,尽力安抚:“你既不愿,这桩婚事本王绝不成全,你就放宽心。” 其实都云谏这回也犯难,换做其他的事他都能做主,唯独这次扯上了端仪公主的清誉,人家完全占着理。 硬要宋子骞抗婚,只怕他被世俗礼教压垮。 “本王要进宫见一见项太妃,你先回府,莫要多思。” 宋子骞生无可恋地站起身,拱手告辞。 都云谏进宫,一见项太妃就被拉着问起顾锦衣之事。 “那位顾少侠自言是百里山庄的少主,家里营生无数,亿万家财,可是真的?” 自武林人士助大兆退敌之后,百里山庄在大兆声名鹊起。关于它的流言喧嚣尘上,其中就有说百里山庄富可敌国的。 都云谏微微蹙眉,这话听着不像从顾锦衣嘴里说出来的:“她确实是庄主的义子。” “义子?”项太妃迟疑,眉头拧了起来:“那庄主有亲儿子吗?” 都云谏摇头:“并无。” 项太妃豁然开朗:“那就行,义子也是子,他到底是要继承山庄的。” 都云谏心中划过一丝不祥预感。 项太妃眉开眼笑:“顾少侠能与王爷结交,品性才能自是不会差,那日我看见他相貌堂堂,功夫也好,与我们祁辉也算相配。” 都云谏无语至极,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不可,”他正色否决:“顾锦衣是白衣,如何能尚公主?” “白衣又如何,百里山庄助我们逼退齐国大军,皇上本来就有意封赏。”项太妃早就想好了:“随便赐他个官职还不容易?” 此后,无论都云谏怎么说,项太妃都认定顾锦衣做驸马。 “端仪公主眼看着就要出嫁,她的婚事一完,马上就轮到我们祁辉。”项太妃美滋滋道:“最好是今年内成婚。” 离开寝宫。 都云谏本该直接出宫,但不知不觉走到棠梨院附近,意识到时已经能望见院门。 他有些懊恼,转身想离开,却听到卞姿唤他。 “王爷!”卞姿快步走近,行了个礼:“您可算来了,郡主一直等您呐!” “等我?”都云谏有些意外,还有些不自觉的开心:“郡主有事找我?” 卞姿道:“您亲自问她!” 姜清焰听到宫人禀报都云谏来了,便放下书起身相迎。 “殿下,可是为宋大人尚公主之事来的?” 都云谏径自坐下:“郡主也听说了,宋子骞正为此事发愁。” 多日不见,开口就是正事,都云谏心里有些失落。果然,他出不出现,与她并无所谓。 “此事有些难办,太后拿端仪公主清誉说事,宋大人吃定这哑巴亏。”姜清焰认真分析道:“除非端仪公主自己不愿,否则宋大人很难推迟。” “还有更麻烦之事。”都云谏面色微沉。 第310章 又哄王爷 都云谏将祁辉公主看上顾锦衣,要招她为驸马之事说了一遍。 姜清焰蹙眉沉吟:“殿下来之前,我还未有头绪,但此时两件事碰到一起,我这倒是有个馊主意。” 都云谏挑眉:“馊主意?愿闻其详。” 姜清焰说出两个字:“断袖”。 这主意之前姜清焰就说过,只是那时有半开玩笑之意,谁都没放在心上。可此时再提出来,却是个正经法子。 虽然法子不太正经。 “若要他们二人都不尚公主,这法子是最能快刀斩乱麻的。”姜清焰道:“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招一个好男风的驸马,必会主动作罢此事。” 都云谏沉目道:“顺便也解决了顾锦衣这边的事。” 想借断袖摆脱尚公主,最大的难题的就是做戏的对象,必得万分可靠才行。其实极不好找。恰巧两件事赶到一起,二人互相做戏,简直就是天意。 “我与他们二人商议一下。”都云谏说完,起身要走。 “殿下,就这样走了?” 都云谏转身的动作一顿:“郡主还有其他事?” 姜清焰仰着脸,幽幽望着他:“无事,只是想念殿下,想与殿下多待片刻。殿下若无急事,可否再陪我坐一坐?” 都云谏没回答,也没看她,但又坐了下来。 听她说想念他,意外又欢喜,一时间指尖都有些发麻。可他尽量绷着脸,不想让姜清焰看出来。 “郡主,头上的伤可好了?” “嗯,已无碍。” 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沉默。 都云谏转过脸,就见姜清焰手支着头,目不转睛地正将他望着:“郡主,为何这般看我?” “殿下好看,就想多看几眼。”姜清焰含笑道。 这一波接一波可谓情话,如此直白,令都云谏有些招架不住:“郡主,这是在哄本王吗?” “是。”姜清焰答得坦诚。 都云谏苦笑:“郡主哄人的本领本王领教过,话是很好听,却并未几句发自真心。” “是否真心又如何?”姜清焰撤了手,坐直身子:“我为何哄殿下,殿下可知?” 都云谏侧头望她:“为何?” 姜清焰正色道:“因为在意殿下。” 都云谏呼吸一窒,原先心里那点自怨自艾,那点不如意,瞬间烟消云散。心随之鲜活热烈起来。 姜清焰看到他眼底绽放的明亮,心里松了口气,她自己也未察觉,其实很担心都云谏会冷淡她,疏远她。 都云谏弯了弯唇角:“本王也很……在意郡主。” 在意和喜欢一步之遥,先要在意,才会喜欢。 都云谏很知足,很欢喜。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临走时,姜清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青蓝灰蚕丝编的手绳,递给都云谏。 他看到的时候,眼中光芒乍亮。 “劳烦殿下转交给锦衣,”姜清焰道:“她助我良多,想送份回礼。” 都云谏眼眸瞬间暗淡:“……” “哦,”姜清焰补充道:“这是我亲手编的。” 都云谏:“……” 不说这句,他心里还能好受点。 他到现在都没有一件真正是姜清焰送的东西,更别说是“亲手”做的。 第311章 重提断袖之法 都云谏木着脸,将手绳揣进怀里,转身离去。 兰心偷偷瞄着,等他走远,小心翼翼地问姜清焰:“主子,我看王爷走的时候好像不太开心。” 姜清焰忍不住笑出来。 都云谏回到王府,正好迎面遇上顾锦衣。 他从怀里掏出手绳,直接扔在她身上,阴沉着脸径自走进厅里。 顾锦衣一脸懵,跟在他后面问:“王爷,这是什么呀?” 都云谏头也不回道:“郡主送你的,说是谢礼。” “郡主送我的?”顾锦衣喜笑颜开:“真是的,一点小忙而已,郡主真是太客气了。” 她捧在手里左右端详,越看越喜欢:“真好看,这是蚕丝编的吗?光闪闪的!” “这蚕丝很贵重,等闲谁会拿它编手绳,该不会是郡主亲手编的?” 她越说,都云谏脸越黑。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帮了郡主什么忙?” 顾锦衣将明安公主的事说了一遍,都云谏眼角抽搐:“她为何找你,不找我?” 顾锦衣低头费力系手绳,耸耸肩:“不知道,可能是信得过我呗,王爷你帮我系一下!”说着把手递过去。 都云谏无情拂开,扬声唤谷羽进来:“去请宋大人过府一叙。” 谷羽领命而去。 顾锦衣不满地白他一眼,小声不知嘟囔什么。 都云谏让顾锦衣换上男装。 虽然宋子骞是他的心腹,但女扮男装之事已然闹大,一不小心就是欺君之罪,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宋子骞由下人引着来到正厅,就看见男装的顾锦衣和都云谏坐在一起。 “拜见王爷!”宋子骞见过礼后,转头冲顾锦衣拱了拱手:“顾少侠!” “宋大人,坐。”都云谏抬手指向对面椅子。 丫鬟端上茶水。 “今日请你过来,是想商量二位尚公主之事。”都云谏直言。 宋子骞一愣,看向顾锦衣:“顾少侠也被选做驸马?” 都云谏方才将事情都告诉了顾锦衣,她无奈叹口气:“祁辉公主想嫁我,项太妃今日找王爷说了此事,还要让皇上给我封官。” 宋子骞若有所思道:“这倒不是坏事,只要顾少侠情愿,也算一桩好姻缘。总好过我……” 都云谏斩钉截铁道:“顾锦衣不能做驸马。” 宋子骞讶然抬头。 “你们俩现在有同样的难处,”都云谏道:“恰好可以互相帮助,共渡难关。” 宋子骞诧异的目光在对面二人间逡巡:“互相帮助?我们俩要怎么做,才能都不当驸马?” 都云谏与顾锦衣对视一眼,肃色道:“让两位公主知道,你们才是一对。” 宋子骞一时没反应过来,眸中满是茫然之色。 都云谏无奈道:“断袖。” 宋子骞倏地瞪大眼睛,但他并没跳脚,只是震惊了一瞬后,立即开始思索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道:“若行此法,必会有流言传入爹娘耳中,我先得与他们商议,请王爷恕罪!” 这是自然的,都云谏应允后,宋子骞心事重重地离开。 第312章 只要不娶端仪怎么都行 反观顾锦衣,兴奋得不行。她觉得此事甚是有趣,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她都有事打发时日。 “王爷,这法子是郡主想出来的?”顾锦衣喝着茶水问:“她竟能想出这样稀奇鬼怪的招数,太厉害了!” 都云谏白她一眼:“高兴什么吗?这个法子有个很大的问题。” 顾锦衣睁大眼睛:“什么问题?” 都云谏忧心忡忡道:“齐颢然见过你女装。” 顾锦衣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她怎么把此事给忘了?虽然他一时没想起她,但时间久了还能一直想不起吗? “这怎么办,郡主怎么说?” 都云谏面色微沉:“平璋侯府是站在本王这边的,即便齐颢然想起来,应该也不会揭穿。” 这件事姜清焰自然记得,她觉得齐颢然不足为惧,只要顾锦衣不接受封官,即便日后恢复女儿身,也不算欺君,更何况还有都云谏护着。 翌日,都云谏邀她到芳园小坐。 将他们商议的结果告诉她。 “我原以为宋家二老不会应允,却没想到他们答应得那么痛快。”都云谏道。 宋子骞当晚将事情一说,宋老大人沉吟片刻,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可行,就按信王殿下说的办,只要能不娶端仪公主,怎么都行!” 宋老夫人有些担忧:“可是骞儿的名声坏了,日后如何娶妻?” 宋老大夫急道:“难道你想让骞儿娶那样一个媳妇回来?骄纵无礼,不守妇道,对一个鳏夫死缠烂打,宋家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宋子骞也道:“娘你放心,此事不会传出去,也就是皇家人知道罢了。” 宋老夫人也没再反对。 第二日一早,宋子骞便将结果告诉都云谏。 “现在要想的是,如何让两位公主知道他们二人是断袖。”都云谏道:“不能做的太刻意,却也不能拖延。” 两个公主都标梅已过,急着嫁人,赐婚的圣旨随时会下,所以必须即刻实施。 姜清焰想了想:“皇上要给顾锦衣封官,便会召她入宫。就选在那一日,最好是让她们亲眼看见。” 都云谏敲敲石桌,若有所思:“看见……” 姜清焰直言:“越刺激越好。” 这话让他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心中绮念一动,顿时有些不自在。 “殿下,那食盒是给我的?”姜清焰瞥见地上放着食盒,猜想是顾锦衣给她做的糕点。 都云谏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卞姿将食盒打开,姜清焰探头看了眼,称赞道:“好精致。” 都云谏脸色不虞:“芙蓉楼厨子做得更精致,味道也更好,这有什么?” 姜清焰莫名其妙,不知又怎么惹到他:“锦衣一片心意,自然比厨子做给所有客人吃的要好,我这是独一份。” “是啊,独一份就是好。”都云谏阴阳怪气道:“郡主编的手绳也是独一份,顾锦衣戴着非常开心。” “有人能相赠一件独一无二之物,这样的情谊,真真叫人羡煞。” “不似本王,自幼在外闯荡,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第313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都云谏这话若是被他师父听到,只怕要提上家法追着打,这些年师门上下待他掏心掏肺的好都白费。 众星捧月的少庄主,到头来落个“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姜清焰假装没听懂他的阴阳怪气,起身与他告辞。 都云谏心塞地望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远,脸黑如锅底,吓得谷羽都不敢靠近他。 一切都计划周详,但事情远比他们计划的要复杂许多。 翌日。 皇上传顾锦衣入宫。 兰心听到消息,立即回去告诉姜清焰:“主子,皇上封官,顾小姐一定要拒绝吗?” 姜清焰眼神淡淡责备,兰心赶紧改口:“顾……少侠。” “定要拒绝,否则日后就是欺君大罪。”顾锦衣不可能一直女扮男装下去。等祁辉公主出嫁,她便可恢复女儿身。 “可是,皇上会轻易收回成命吗?”兰心担忧。 姜清焰笑笑:“自然不会,不过太后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帮我们的。” 兰心疑道:“太后?” 太后早就知道项太妃打的主意,她心里记恨着之前逼迫羞辱端仪公主之事,哪儿肯让项太妃母女如愿? 不出姜清焰所料,此时勤政殿里,顾锦衣正百般推辞皇上的封官。 都华卿已经有些不悦。 他想收百里山庄为他所用,便顺水推舟,应允项太妃的请求,给顾锦衣封官,让他成为祁辉公主的驸马。 “草民山野草莽,无才无德,实在不配为官。” 都华卿沉着脸:“顾少侠过谦了……” 话音未落,殿门被推开,太后迈步而入。 “既然顾少侠不想为官,皇上何必勉强?”太后站在顾锦衣面前,目光冷厉地打量她:“年纪轻轻尚需磨炼,不必急于一时。” 都华卿愠怒盯着她:“母后,朝堂之事,后宫不便干预。” 太后满不在乎:“封官是皇上之事,哀家自不会插手,但祁辉公主选驸马就是后宫之事。” “人选的家世品性需得细细考量,这一关哀家是要牢牢把住的,岂是一朝一夕能决定的?” 言外之意,皇上封了官,也休想让他立刻成为驸马,变数握在本太后手中。 都华卿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才道:“那就请母后仔细把关,封官之事,日后再议。” 顾锦衣暗自松口气,不管怎样,封官之事算是暂时避过去了。 走出勤政殿,顾锦衣刚要迈步离开,就被莹姑姑叫住。 “顾少侠,太后请您到雍华宫坐坐。”莹姑姑追上来道。 顾锦衣回头,见太后站在不远处阴沉着脸盯着她,不由脊背一阵发寒。 宋子骞按照计划今日也入宫,在勤政殿外等候顾锦衣,却见她被太后派人拦住。 他藏身在游廊柱子后,正想着是否要出去解围,就看见水塘假山方向走来一抹曼妙身影。 正是祁辉公主。 今日顾锦衣入宫,祁辉公主听说后,便精心打扮一番,准备在宫里与她来场“偶遇”。 这也在他们计划之中,原本想要让她“无意间”撞见顾锦衣与宋子骞“卿卿我我”,没成想她听闻太后来阻止顾锦衣封官,急匆匆赶到勤政殿来。 宋子骞一看计划全乱了,不由心沉,这可如何是好? 第314章 我们已有夫妻之实 而今日入宫的却不只是顾锦衣和宋子骞,秦文柏也来了。 听闻端仪公主要嫁给宋子骞,他寝食难安,背着家人私自入宫,想找端仪公主说清楚。 用过早膳,端仪公主正在宫中闲坐,宫女进来禀报:“公主,平璋侯府齐公子请您到携芳园相见。” 端仪公主不疑有他,立即让宫女为自己重新梳妆,换上齐颢然喜欢的颜色罗裙和钗环,兴冲冲地前去赴约。 谁知到了撷芳园,见到的却是秦文柏。 “怎么是你?”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被诓骗。 秦文柏臊眉耷眼:“若公主知道是我求见,根本不会来?” 看到心爱的女人精心打扮,欢欢喜喜地来见别的男人,秦文柏心里很不是滋味。 端仪公主恼羞成怒:“你给本宫滚出去,别再让我见到你!”言罢,转身便走。 秦文柏上前将她拦住。 因为要见齐颢然,所以她将宫女留在园子外面,只身进来的。此刻看到秦文柏双目泛红,翻涌着怒气,心底不由害怕。 “你要做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后退。 “我今日来是想问清楚,公主当真要嫁给宋子骞?”秦文柏紧盯着她。 “关你什么事?”端仪公主怒喝。 “公主不是心仪齐颢然吗,为何现在又要嫁给宋子骞?”秦文柏道:“是太后逼迫于你?” 一句话扎到端仪公主心头伤口:“我嫁给谁你管不着,反正我在意的人,根本不在意我,嫁给谁又能如何?” 秦文柏眼中闪过痛色,咬了咬牙:“那公主嫁给我!” “你?”端仪公主面露讥讽:“不可能!” “为何?”秦文柏不甘心:“公主不是说嫁给谁都无所谓吗?既然谁都行,为何不能是我?” “而且……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端仪公主面色一白,一些她拼命想忘记的东西,忽然全涌至眼前。心中厌恶至极,浑身都发颤。 “闭嘴!”她目眦尽裂地怒喝:“我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你再敢用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污蔑本宫清誉,本宫杀了你!” 言罢,她捂着胸口仓惶地逃走。 秦文柏呆在原地,像受了剜心酷刑一样疼。 不知呆立了多久,秦文柏失魂落魄地走出撷芳园。巧的是,迎面竟然遇上宋子骞。 宋子骞见顾锦衣那边有麻烦,自己又不方便现身,只想到去找姜清焰出面解围。 正往棠梨院去的路上,差点被秦文柏撞上。 “秦小侯爷!”宋子骞略打个招呼,就急匆匆要离开。 不成想却被秦文柏扣住肩膀。 “你喜欢端仪公主吗?”秦文柏眼神阴郁如鬼,直愣愣地盯着宋子骞:“你保证成亲后会对她好!” 宋子骞莫名其妙:“我与端仪公主之事尚未有定论,还请秦小侯爷慎言。”说着,挣脱他的钳制欲走。 秦文柏抬手拦在他面前:“端仪公主要嫁你,你竟然还拿乔起来,真是不知好歹!” 宋子骞面色微沉,他出身清贵世家,一向端方知礼,可也不容人无理冒犯。当即推开他拦路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秦文柏恶狠狠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扑上前扭打起来。 第315章 怨种小侯爷 姜清焰得到消息,匆忙赶往雍华殿。 事情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前的计划一点没用上。 路上,兰心把打听到的消息详细说给她听。 “顾少侠从勤政殿出来,就碰上了祁辉公主。她也不知如何开罪了太后,被太后带去了雍华宫。” “顾少侠也跟着去了,还没等太后发落祁辉公主,就传来消息,秦小侯爷和宋大人在宫里大打出手。” “两个人也被带到了雍华宫,眼下都在等太后发落。” 到了雍华宫,姜清焰对守门内侍道:“皇上让我来向太后请安,有事向太后禀明。” 内侍进去通传,片刻回来,将姜清焰引进殿中。 殿里跪着秦文柏、宋子骞还有祁辉公主,只有顾锦衣事不关己,站在一旁。 太后阴沉着脸,垂目盯着祁辉公主:“越来越没有礼数,你母妃就是这么教你的?如此品行不端怎配为大兆公主?” 祁辉公主身子挺得笔直,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你母妃不会教你,哀家替她管教。”太后命令道:“来人呐,给哀家掌嘴。” 一个嬷嬷上前,咬着牙憋足劲儿,重重地扇起耳光。 顾锦衣在旁边看得直皱眉,下意识地往后躲。余光瞥见姜清焰进来,刚要眉开眼笑,被姜清焰一个眼神制止。 太后端坐在上,眯着眼睛冷笑。 打了足有二十个耳光,太后才叫停。 祁辉公主脸颊红肿,嘴角挂着鲜血,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手在袖子里捏紧拳头。 她受罚是一回事,在顾锦衣面前丢脸,却更让她难受。太后也是看准了她这般心思,才故意羞辱她。 太后冷声道:“皮肉之痛希望能让你长记性,回去闭门思过,抄《女经》百遍自省。” 言罢,她将目光转向秦文柏和宋子骞。 “说罢,你们二人为何动手?” 姜清焰探头看了眼,两个人脸上都带伤,可见打得还挺激烈。 秦文柏扭捏着不肯开口。 宋子骞毫不客气道:“太后,秦小侯爷因端仪公主要下嫁微臣的传言,在宫中截住微臣。” “说了些莫名其妙之言,微臣不想理会,他便对微臣动手。” 太后眼角突突直跳。 秦文柏对端仪的心思,她是知道的,此时找上宋子骞是因为什么,她也能猜得到。 此事牵扯端仪公主,一不小心就会损害她的名誉。所以,必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时,姜清焰悄悄走到顾锦衣身后,压低声音道:“维护宋子骞。” 顾锦衣略思索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抢在太后开口前,三两步冲到秦文柏身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众人都傻了眼。 顾锦衣还不罢休,上去又补两脚,指着趴在地上发懵的秦文柏,怒斥道:“你竟然敢对宋大人动手,你伤他一分,我要你的命!” 说着,作势还要打。 太后赶紧让人拦住。 顾锦衣被两个内侍架住拉开,还悄悄冲姜清焰飞眼儿,意思是你看我做得对吗? 姜清焰眨了眨眼。 其实她只是让顾锦衣出言维护,没想让她动手。 秦文柏真是……怨种啊! 第316章 该不会是断袖吧? 宋子骞发懵一瞬,随即明白过来,立即配合演起戏来。拉住顾锦衣的手腕,蹙眉摇头:“锦衣,莫要冲动!” 语气很是温柔,带着些许无奈,与其说是劝阻,不如说更像安抚。 顾锦衣看他一眼,隐忍着怒气道:“我是江湖草莽,不懂宫里的规矩,只是谁都不能欺负你!” 她目光转向秦文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秦小侯爷是?你好自为之!” 言罢,甩开拉扯她的两个内侍,冷哼一声,阴沉着脸走到姜清焰身旁。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莫名其妙。 内侍将秦文柏扶起,他恼怒地向上磕头:“太后,此人在您凤驾前无礼,这是大不敬之罪!” 太后也心有不悦,只是若再纠缠下去,担心会牵扯出端仪公主,所以没接秦文柏的话茬,转而问顾锦衣:“顾少侠,对此有何解释?” 顾锦衣抱着肩膀,一副混不吝的架势:“宋大人是草民的朋友、知己,他被人欺负,草民岂能坐视不理?” “我就打他了又如何?就算是个侯爷,草民也无惧,要杀要剐冲我来!” 太后神色一凛。 宋子骞看见,立即道:“太后开恩,顾少侠不懂宫里规矩,所有罪责草民一力承担,求太后不要怪罪顾少侠!” 太后心中疑惑已大于怒气:“你们二人是故交旧友?感情如此深厚?” 想来端方君子的宋子骞,闻言颇为难地低下头,顾锦衣抢着开口:“我们二人是一见……如故。” 姜清焰手里捏一把冷汗,真担心她嘴顺说出“一见钟情”。 宋子骞适时地朝顾锦衣看去,二人四目相对,隐秘的情感在彼此之间流动。 在场之人都察觉出不对劲儿。 太后被心里一闪即逝的念头吓了一跳,缓了缓神,出言安抚了秦文柏,便草草了结此事。 其他人都往外走,姜清焰却得留下,她还得善后。 祁辉公主起身后,想走过去与顾锦衣说话,顾锦衣先她一步拉住宋子骞,装模作样地打量他脸上的伤,紧张地追问:“伤得重吗,还疼不疼,身上可还有伤?” 宋子骞感觉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有些尴尬的咳一声:“无碍,我不疼,你放心。” 顾锦衣没放手,拉着他的腕子,两人相携走了出去。 秦文柏揉着肩头,一脸厌恶地嘀咕:“该不会是断袖,真他娘的恶心!” 本已呆在原地的祁辉公主,脸色“刷”地一白。 等她也被宫女拉走后,太后目光幽沉复杂地收回视线,问姜清焰:“安阳郡主有何事禀告?” 姜清焰上前行礼:“下月寒霜节,安阳想出宫游览灯会,因非是出宫之日,所以特来向太后禀告。” 太后冷笑:“安阳郡主出宫,几时还要向哀家禀告?” 姜清焰面无表情道:“安阳惶恐。” 太后白了她一眼:“寒霜节灯会,其他人应该也想去看,就破例让你们出去,不过外面鱼龙混杂,你好自为之。” 顾锦衣出宫回信王府,为将戏演得逼真,宋子骞也跟她一起回去。 第317章 寒霜节灯会 二人一进门,就遇上骆莲川。 他脚步一顿,有些惊讶地打量一身男装的顾锦衣。 宋子骞在宫里见过骆莲川,打招呼道:“骆太医,有礼!” 骆莲川拱手回礼。 顾锦衣害怕他将事情说漏,连忙拉着宋子骞慌里慌张地绕过他,干笑着招呼一声“骆大夫”,就扔下他进了待客的正厅。 骆莲川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木着脸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原本他是要出门的,可是突然兴致全无,往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决定回自己的住处。 顾锦衣坐下后,伸头往门外张望,确定骆莲川不会跟进来,才松了口气。 宋子骞看着有些纳闷:“顾少侠在看什么?” “哦,”顾锦衣干笑一下:“在看王爷何时回来。” 宋子骞也没多想,丫鬟送上茶水,两人便闲聊等都云谏回来。 一直到傍晚,都云谏也没有回府。宋子骞看待得也差不多,便先告辞离去。 他出门时,瞥见街角有人鬼鬼祟祟,似乎在盯梢,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入来往人流。 雍华宫 鲁高奇来到太后面前,压低声音道:“太后,跟踪的人说宋大人和顾少侠一起回了信王府,一直待到日落西山才离开。” 太后眯着眼睛,深吸口气。 心中怨气郁结,自己的女儿为何婚事如此艰难?蹉跎这么多岁月, 鲁高奇见太后脸色不好,便劝道:“只是去信王府坐了坐,也不能说明二人真是那什么。” “宋大人年轻有为,朝堂里也从未听闻过他有这等特殊的喜好。先前宋家还张罗着给他成亲呢!” 太后眸色阴冷:“最怕就是不确定。万一成了婚才发现他真是个断袖,端仪岂非要守一辈子活寡?” 鲁高奇不敢再多言。 太后吩咐道:“此事务必尽快查清楚,派人盯紧二人,他们若见面,事无巨细都要回报。” “是,太后。” 寒霜节灯会。 入冬前的最后一个节日,旧俗里,百姓会在门前挂上灯笼,彻夜明亮,祈求这个冬季平安食足,不被野兽侵扰。 如今,这个风俗演化成灯会。 寒霜节时,各色各样灯笼挂满长街,如斑斓星河璀璨明亮。 姜清焰获准出宫,与启王妃相约赏灯会。 二人相约在东市哨楼下面相聚,因为这里稍后会有一个特殊的点火仪式,所以百姓们也都聚集到这里观看。 她走进约定的酒楼,启王夫妇已经在等候。 还没坐多一会儿,启王妃林可馨就满脸惊喜地看向她身后:“那不是信王殿下吗?” 启王起身招呼一声,都云谏便朝他们走过来。 “真巧,竟然在此相遇。”林可馨边说边朝姜清焰挤眉弄眼。 都云谏站在桌边道:“不算巧,这里是观仪式最好的地方,大家都往这里来。” “是啊!”启王四下环顾:“店里都坐满了,七皇叔不如与我们同坐?” 都云谏撩袍坐下:“那我定的位置就留给旁人,看谁如此走运。” 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响起:“既然如此,那就便宜我!” 第318章 又遇宁湘郡主 其他三人都寻声去看,姜清焰却眼皮也没抬,她已经闻到那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是宁湘郡主。 都云谏看到她,脸颊上已经全然看不出受伤痕迹,看来她还是按照姜清焰的嘱咐用了药。 他神情漠然,略点了下头:“自便。” 宁湘郡主伪装出的笑容,瞬间有点撑不下去,立即转身去找掌柜。她身边还有两位官家小姐,应是结伴而来。 林可馨看出点端倪,暗戳戳的冲姜清焰使眼色,无奈姜清焰假装看不见。 都云谏倒是看在眼里,瞥姜清焰一眼,心下无奈叹息。也不知何时她才会在意他,才会因他吃味。 他以前十分厌恶争风吃醋之事,觉得如果日后他身边的女人这样,他定会烦死。可如今却盼着喜欢的姑娘因他吃味,哪怕是表现出一点介意也好。 他定的桌子就在旁边,宁湘郡主很快和另两位小姐坐到隔壁。 时不时从隔壁桌飘过来的眼神,让林可馨都觉得不自在,她悄声与姜清焰嘀咕:“那个宁湘郡主是不是对七皇叔有意思呀?” 姜清焰伸手去拿筷子,十分肯定道:“是。” 林可馨睁大眼睛:“你知道?” “知道,之前遇见过几次。”姜清焰边夹菜边道:“对殿下十分倾心,闹得要死要活。” 她自己知道这话有些不实,但此刻偏想这么说,仿佛这样说了心里有口气就能吐出来。 都云谏和林可馨都露出惊讶之色。 不过林可馨不知真相,朝隔壁桌瞥了一眼:“七皇叔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不喜欢她,竟然还追着不放,啧啧……” 启王没听她们在说什么,专注给林可馨夹菜,一会儿工夫她一低头,自己面前的碟子已经摞成小山。 都云谏支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姜清焰。 宁湘郡主忽然起身走到她们这桌,从她进来到现在,都云谏的眼睛一刻没离开姜清焰,她心里有些吃味,一股扭劲儿过不去,便不由自主地走过来。 “安阳郡主,多谢你了!”她阴阳怪气道。 姜清焰抬起头:“何事谢我?” “是你杀了明安公主?大家私下都是这么传的!”宁湘郡主手握酒杯,朝她敬了敬:“我与明安公主的私怨也就此了断,还要多谢你替我报仇。”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周围客人都纷纷侧目。 都云谏脸色沉冷:“此事与安阳郡主无关,莫要让本王再听到这种谣言,否则休怪本王治你的罪。” 宁湘郡主被都云谏如此疾言厉色的斥责,委屈极了,泪水瞬间充满眼眶。她不想被人看到,尤其是姜清焰,于是蓦地转身走开。 就在此时,点火仪式开始。 有人将火把伸到燃索上,一条几十丈长穿越街市上面挂满各色灯笼的灯索被点燃,顷刻之间,灯笼一盏接一盏地迅速亮起。 宛如一条五彩灯龙凌空而来。 宁湘郡主走开,身后一张阴鸷的脸蓦然出现。 乌文朔被灯笼映得五颜六色的脸,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怨毒地死死盯着姜清焰。 第319章 我无意挑拨 谢轻旋靠在皆醉坊的门柱上,望着远处高悬的灯索,迅速地亮起五颜六色的灯笼。 夜空都仿佛映出斑斓色彩。 百姓的欢呼声如潮水一般。 皆醉坊里亮着灯,但没有一个客人,今晚是寒霜节,大家都陪着妻女上街看灯了。 他仰望天空,神情些许落寞。 今晚她应该也会上街看灯?此刻是也在灯索之下仰望赞叹吗?她会想到要来自己的膳坊看一看吗? 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丝丝期待。 宫夏云在收拾桌子,看到谢轻旋落寞的背影,有些不忍心:“谢掌柜,今夜应该不会有客人了,你若是想看灯便去,店里有我看着。” 谢轻旋垂下眼睛,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宫夏云抱起水盆打算回后院,转身之后,想了想又回头对他说:“小姐今夜应该不会来,今日寒霜节,她定是与家人一起上街看灯。” 谢轻旋也知道她不会来,但别人这样说,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知道了,你去休息!” 宫夏云轻叹口气,转身走向后院。 酒楼里。 乌文朔看姜清焰的眼神,仿佛薄而锋锐的刀刮着皮肉。 姜清焰冷着脸回视他,没有一丝躲避,即便能感受到他周身危险的气息,也没露出惧色。 都云谏起身挡在他们中间:“太子,流言皆是无稽之谈,安阳郡主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加害明安公主?” “那晚她一直与其他人在一起,从未离开过。而且很多人亲眼看到明安公主自己跑向山中。” “没能看护好明安公主我们很歉疚,但请你相信,此事绝非有人蓄意加害。” 乌文朔脸色始终阴沉,他一言未发,转身坐到角落里一张桌边,目光却仍盯着姜清焰不放。 林可馨神色悚然:“齐国太子来大兆这么久,明安公主已死,他怎么还不走,在等什么?” 这话让人整桌人心里一沉。 “郡主,咱们走,那人的眼神我看着害怕。”林可馨轻摇姜清焰的手。 她本来不想此时就走,显得心虚胆怯似的,但林可馨害怕,启王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她只好点头答应。 四人起身离开酒楼。 启王夫妇先行回府。 都云谏陪着姜清焰在街上走。 “往后在宫里也要小心提防,乌文朔此人不好对付。”都云谏倒不怕他,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不能不错眼地看着姜清焰,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姜清焰随意“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受制于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身后有人追了上来,脚步声快接近时,都云谏警觉地一把将姜清焰揽到怀里。 回过头,见宁湘郡主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看到他如此护着姜清焰,眼神明显地黯淡,两颊绷紧。 “何事?”都云谏冷声问。 “对不住!”宁湘郡主低着头,生硬地说道:“我并非有意挑拨,我也不知齐国太子在那里。” 姜清焰还未开口,都云谏抢先道:“道歉有何用?若因你的挑拨,连累郡主,本王定不饶你!” 言罢,拉着姜清焰就走。 宁湘郡主杵在原地,眼泪终于落下。 第320章 骆神医有些不对劲 另一边,顾锦衣和宋子骞在街上赏灯。 自从那日从信王府离开,宋子骞就发现有人暗中盯着他,知道已经成功引起宫里的注意。 今晚这种好机会,自然要出来演场戏。 两人先在街边酒肆要了酒和小菜。 顾锦衣给两人倒满酒,举起杯子:“宋大人,你我共饮一杯。” 宋子骞坐得笔直,一身端雅方正显得与小酒肆格格不入,他显出为难之色:“这……我酒量不是很好。” 顾锦衣凑近他,压低声音:“肯定有人在盯着我们,好歹喝一点。” 宋子骞盯着杯中酒,咬了咬牙:“好!” 举起酒杯,与顾锦衣碰了下,浅酌一口就放下了。 酒肆里进来几个人,在旁边桌子坐下,要了酒菜后开始闲聊。 “听说了吗,方才在碧罗酒楼齐国太子和安阳郡主打起来了。” “为何呀?” “听说安阳郡主杀了明安公主!” 顾锦衣脸色越听越难看,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被宋子骞一把按住。 “你做什么?”宋子骞低声问。 “放开我,我得去找郡主!”顾锦衣急声道。 “郡主和王爷在一起,能有什么危险,你不必担心!”宋子骞极力安抚。 顾锦衣手握着桌上佩剑,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松开手。 都云谏与姜清焰原就有约,恰好林可馨也来相约,便顺水推舟假装偶遇,其实哪来那么多巧合? 顾锦衣也知道今晚他们会在一起,但还是放心不下。 宋子骞瞧着她心神不宁的模样,想她对安阳郡主确实有情,只是郡主是王爷看上的人,她这份情注定没有结果。 两人在酒肆喝完酒,便找了间客栈,要了一间房。 掌柜登记时,多看了二人几眼,宋子骞总觉得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一张俊脸红到耳根,恨不得土遁消失。 两人在房间待了一个时辰,然后离开各自回府。 探子在客栈外盯梢,见二人分道扬镳,立刻回宫复命。 顾锦衣回到王府,迎面差点撞上骆莲川。 他站在大门口,不知是想出去,还是刚回来。 “你去了哪里?王爷呢,怎么没和王爷一起回来?”他冷声开口,一张沉肃的脸被黑夜掩去神色。 “我……出去见个朋友。”顾锦衣道:“王爷应该和郡主在一起。” “什么朋友,宋大人?”骆莲川追问道。 顾锦衣心里记挂姜清焰安危,听说都云谏也还未归,心里更是不安。 根本没听见去他问的什么,咬了咬嘴唇,蓦地又转身往外跑:“我去找找他们。” 骆莲川“诶”一声,她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他想追上去,迈出一步后,就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 姜清焰回到宫里。 兰心出去找别的宫女玩耍,卞姿独自留在院子里等她。 “我有些累了,你去烧些热水沐浴。”姜清焰边吩咐边往寝屋走。 卞姿答应一声,转身去烧水。 姜清焰推开门,黑暗扑面而来,清亮月光映出一个人影坐在桌前。 正是都华卿。 第321章 冒犯 姜清焰推门见屋内坐着个人,吓了一跳,在门口僵了一下。 “回来得还算早,朕当你要玩闹到三更才肯回宫呢!”都华卿抬起头,月光从身侧照过来,半边脸被映得发白。 姜清焰听出他阴阳怪气,反手将门关上,快步走到桌边,伸手去拿火折子,想要点灯。 一只手拦住她:“朕的礼物呢?” 姜清焰皱眉。 都华卿有些不悦:“忘了?” 姜清焰无奈道:“今日是太后恩准我出宫的。” 都华卿站了起来,边向她靠近边道:“朕说过只要你出宫玩,就要给朕带礼物回来,与是否偷溜出宫无关!” 姜清焰:“……我以为皇上要的是封口费。” 他手拦在她面前,月光下明黄衣袖间露出一截木手串,正是之前给他的那条。 姜清焰十分惊讶。 忽然,都华卿伸手捏住她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他欺身过来,几乎要压在她身上,脸停在她鼻尖寸余处,一双漆黑眸子明亮而危险:“这次你没有给朕带东西,如何补偿朕?嗯?” 姜清焰猛地退后。 都华卿一把抓住她的腕子,用力拉向自己:“不如以身相许?” 姜清焰倏地睁大眼睛,用尽全力一脚跺在他脚上。 都华卿惨叫一声,松开手。 姜清焰退后两步,冷着脸垂目看他疼得弓身吸气,她本不想闹出动静让人知道屋中有男子。 但都华卿今晚举动太过冒犯,不出口恶气,晚上只怕会睡不着。 门外响起卞姿紧张的声音:“郡主出了什么事?” 姜清焰冷声道:“无事,我不叫,不必进来。” 卞姿答应一声,守在门边并不离开。 都华卿缓过来,火冒三丈地吼道:“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想让朕诛你九族吗?” “什么罪名?皇上是要昭告天下,你企图轻薄我不成,便恼羞成怒诛杀功臣吗?” “你有恃无恐是,真当朕不敢动你?” “大兆都是皇上的,皇上有何人动不得?不过今夜安阳累了要休息,要杀要剐明日!” 姜清焰走到门口,拉开屋门:“皇上慢走!” 都华卿瞪着她,牙槽都要咬陷。他大步经过她身前,愤然跨出门去。 他走远后,卞姿急忙进屋,此时姜清焰已经点燃油灯。 “郡主,奴婢不知皇上何时进来的,奴婢该死!”卞姿惶然又自责。 “不怪你,他想进来谁也拦不住。”姜清焰道。 她算看透了,他们叔侄都是翻窗越户的高手,就爱好这个。 “皇上没有对您如何?” “没有。准备沐浴,我累了。” 卞姿伺候姜清焰沐浴,然后便睡下了。 当晚,都云谏就增派人手,暗中护卫棠梨院,也加强了宫中巡逻。 两日后,谷羽来寻她,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皆醉坊来了一个人,说要见她,有重要之事要当年告诉她。 姜清焰想了想,让谷羽给谢轻旋回信,安排明日与那人在店里相见。 翌日。 姜清焰乔装了一下,带着兰心悄悄溜出宫。 第322章 建立信息网 来到皆醉坊,宫夏云出来迎接她。 “谢掌柜呢?”姜清焰朝她身后望了眼,店里白天客人很少。 “谢掌柜府里有事,没在店里。”宫夏云道。 姜清焰也没在意,告知她稍后将客人带到后院厢房,便去里面坐等。 约莫过了一刻,宫夏云将人带过来。 来人四十多岁,穿着普通,相貌也平平无奇。 进屋后在竹帘外落座,试图透过光线打量对面,但什么都看不出:“这位贵人,小人有个消息不知贵人可有兴趣?” “关于什么?”兰心的声音响起。 来人沉吟了一下:“有关年终祭礼。” 帘子后,姜清焰用口型示意兰心:“详说。” 来人很小心,斟酌一下才道:“此事有关礼部,若是传出去恐怕有人会倒大霉。” 兰心问:“什么价?” 男子答:“一千两银。” 对面沉默片刻,走出一个戴面纱的年轻女子。 兰心来到男子面前,伸出手白皙掌心有一颗黑色药丸:“吃了它,我们好谈生意。” 男子愕然:“这是何物?” 兰心道:“毒药。你的消息我主子买了,三个月内证实为真,你再回来取解药。” 男子登时变脸:“这叫什么买卖?简直欺人太甚,鬼才吃你的毒药!” 兰心将手收回腹前:“不送!” 男子见她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心中也慌神。 主子派他来,就是要将消息卖给皆醉坊,若是没完成差事,回去只怕也无好果子吃。 “慢着!”男子一咬牙:“我吃!” 兰心折身递上药丸,男子迟疑片刻,还是塞进了嘴里。 兰心看他咽下,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然后转身回到竹帘后。 男子揣好银票道:“礼部侍郎徐凯正将一批查封的黑市烟火,充做年终祭祀用物,中饱私囊。” 姜清焰让兰心问道:“可有证据?”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黑市烟火的名目数量在此。” 兰心收下账本,让宫夏云带人离开。 姜清焰随手翻看,皆醉坊不仅要卖消息,也买消息。如此来往循环才能真正形成信息网。 赚钱只是一方面,她想等皆醉坊成为信息流通的中心,倚靠它寻找当年那位神医的下落,查明母亲生病和死亡的原因。 回宫路上。 马车在长街上行驶缓慢,车帘随着马车抖动,兰心瞥见一间布庄里雕花镂空的窗后站着谢轻旋,面色铁青地,似正与人争执。 “主子,是谢掌柜!”兰心说着挑起车帘。 姜清焰略探头看了眼,谢轻旋站的地方是谢家布庄,他对面几个泼皮正厮闹,扬言要砸了布庄。 周围围了许多百姓看热闹。 姜清焰淡淡道:“若风,去请宋大人带人过来。” 若风行动如风。 一炷香的工夫,宋子骞便亲自带京畿卫赶来,将闹事的泼皮混混抓起来。 谢轻旋上前感谢,宋子骞客套两句,便带人押着人离开。 谢轻旋送出门,一抬头,就看见姜清焰的马车停在街对面。 第323章 布庄抢生意 谢轻旋来到马车前,低声唤了一声“小姐!” 姜清焰起身打算出去相见,兰心担忧道:“主子,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与谢家的关系吗?” 姜清焰道:“姑娘家到布庄买布制衣,再寻常不过。谢家产业占了京城商铺一小半,若是刻意全部回避,才显得可疑。” 她矮身出了马车。 谢轻旋见到她眼睛顿时笑意明亮。 他伸手过去,想让她扶着下来,但姜清焰提着裙子自己往下走,垂眸淡淡一声“多谢。” 谢轻旋眼神黯淡些许。 进到布庄内。 伙计端来香茶,谢轻旋在进门时,特地小声嘱咐掌柜将香铺寄存在此的上品香燃上。 “那些闹事的是何人,竟敢到谢家铺子寻衅?”姜清焰问道。 提起这个谢轻旋有些无奈:“那些人是青山布庄雇来的。” 姜清焰蹙眉:“青山布庄?” 谢轻旋惊讶道:“小姐不知?” 姜清焰心里一沉,看他的反应,她不知道青山布庄似乎是件不可思议之事。 她可能露了马脚,便立即找补道:“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与谢家结怨。” 谢轻旋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青山布庄想要垄断京城的制衣生意,暗地里使了很多龌龊手段,已经整垮数家小布庄。” 姜清焰不解道:“他们何以如此强势?” 谢轻旋道:“据说是一个礼部高官的私产,财力雄厚,将价钱压得非常低。” “一些小布庄无力与之拼价,时间久了难以维持,只能看着生意倒闭” “谢家虽有能力与之周旋,可是……” “可是这绝非良策。”姜清焰面沉似水:“骤然降价扰乱平衡,后患无穷。” 谢轻旋瞳仁微扩,惊讶于她竟然还懂得这些。 “青山布庄见无法将谢家挤垮,便想出别的阴损招数。雇地痞来闹事,堵着门不让客人进,用次品冒充谢家铺子的东西造谣污蔑……” 姜清焰冷声道:“真是无法无天。” “布庄这块生意是由我负责打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得不亲自回来,”谢轻旋抱歉地看她:“皆醉坊那边有难免会有疏漏。” 姜清焰微微摇头,示意无妨。 沉默了须臾,正色开口道:“耗下去不是办法,不如直接将生意都抢过来,将青山布庄赶出京城。” “如果有一家要垄断京城布匹生意,那么由谢家来垄断不就得了?” 谢轻旋十分无语,心想,这话怎么让你说得这么轻松?你说抢过来就抢过来,你是皇上吗?下旨让所有人都到谢家布庄买布? 他不好表露出真实想法,尴尬地笑笑:“此事并非如此简单,还需从长计议。” 姜清焰蹙眉:“计议什么?拿纸笔来。” 伙计拿来笔墨纸砚,兰心研磨。 姜清焰起身来到桌边,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起来。谢轻旋在旁边看着,不由慢慢睁大了眼睛。 片刻后,姜清焰搁下笔,将写完的东西递给谢轻旋:“现在就吩咐下去,叫伙计按这上面写的办。” 第324章 小试牛刀 谢家布庄前,伙计拎着铜锣敲得惊天动地。 附近百姓一下子就围拢过来。 伙计踩在几只木箱上面,大声宣布:“今日只要进入布庄,就送香帕一条,限量一百条,大家快进去领啊!” 百姓一听说有东西领,立即蜂蛹而入。 姜清焰提前让谢轻旋从其他店铺调来许多人手,边维持秩序,边发放香帕。 “今日购买布匹者,留下你的生辰月日。往后每年生辰,在谢家名下任意店铺购买东西,均享半价!” 谢家名下店铺遍布京城,酒肆、香楼、粮庄、药铺应有尽有,百姓一听说买什么都半价,多少都会挑件东西买走。 掌柜的忙着登记造册。 姜清焰和谢轻旋站在雕花镂屏后,店里人人都在挑选东西,门外长队已经排到街对面。 “那些册子留好,上面详录的客人年纪、喜好和住址,布庄或许用处不大,但可以给谢家其他生意提供参考。”姜清焰淡淡道。 谢轻旋惊讶地转头,眼中光亮乍然璀璨。 她竟然还为谢家其他生意想到了这些! 姜清焰余光瞥见他震惊的神情,唇边勾起一抹轻笑:“没错,我确实很厉害。” 谢轻旋讶然一瞬,随即低笑,语气温柔宠溺:“是,小姐真的很厉害!” 姜清焰转身返回内堂,边走边道:“你明日弄一只大箱,上面留一个手能伸入的圆洞,箱子里放上‘减一成’‘减两成’直至‘减五成’的字条。” “来买布的客人,可以请三位朋友帮忙抽纸,抽出“减几成”就在原价上减几成。” 跨过门槛时,她转头道:“对了,放一张‘免单’在里面,让掌柜当众亲手放进去。” 回到内堂后,伙计急匆匆进来禀报:“三少爷,香帕快送完了,外面百姓排了好长的队,要不要再加一些。” 姜清焰先开口道:“不加,告诉他们,明日还有明日再来。” 伙计看向谢轻旋,见他点头,便转身快步离去。 眼看乌金西落,姜清焰也该回宫去。 “订制一批小瓷瓶,”姜清焰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里面装上谢家香楼的香粉,等香帕送完后,再来买布的客人送一只。” “这样客人如果觉得香粉不错,日后便会去香楼买原装瓶。” “还有,既然登记了客人详录,就再记录每人花费的银钱数目。达到一定数额,便可在谢家其他产业以低价购买其他东西。” “此事需得你们详细算过成本,再来确定详细规则。” 谢轻旋不得不拿来纸笔,将姜清焰说的这些法子,一一记到纸上。 “今日就说这些,你们要准备也需些时日。”姜清焰起身道:“看效果如何,再商定日后的计划。” 谢轻旋抬起头:“你还有计划?” 姜清焰轻挑眉梢:“这些不算什么,小试牛刀罢了。” 谢轻旋搁笔起身:“你要走了?快到夕食之时,不如与我用了饭再回去?”有些恋恋不舍。 姜清焰淡淡道:“不了,家中规矩大,不好晚归。” 谢轻旋垂目掩饰落寞,忽又听她道:“对了,谢掌柜可否赠我一件东西?” 第325章 我想见他,你帮我 谢轻旋心中一动,想着能送她一件东西,不由有点开心。 “自然可以,小姐想要什么?” 姜清焰目光望向铺子方向有些茫然:“何物都可。” 她原想要一条香帕,但转念一想,送帕子意味颇多,给都华卿不甚妥当。 谢轻旋脑子飞快地转,有什么精巧雅致又有心意的东西,可以赠给姜清焰? 这是他第一次送东西给她,想了好几样都不满意。 还没想好,忽然见她提步朝前铺面走去,不由一惊:“小姐,你去哪儿?” 姜清焰来到前面,铺子里有许多客人在挑选布匹。谢轻旋赶忙追上去,用身体将她与其他人挡开。 姜清焰四下环顾,目光落在柜台上,走上前拿起压纸的墨石:“这块镇纸送与我!” 谢轻旋下意识摇头:“不可,这只是块镇纸啊!” 姜清焰:“……”我看出来了。 说完,谢轻旋才发觉自己说了傻话,上前解释道:“我送你其他东西,钗环玉佩,罗裙绣鞋,古玩珠宝什么都可以!” “不。”姜清焰打量手中石头,墨黑发青,没有任何雕饰,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是它,它很好。” 将镇纸递给兰心,转头向谢轻旋告辞,走出布庄上了马车。 谢轻旋呆在原地,这才意识到,他似乎想太多,误解了她的意思。 回到宫里,天还没黑。 姜清焰将镇纸交给陈小全,命他给皇上送去。 都华卿拿到镇纸蹙眉盯半晌,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最后用灯照着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半个时辰后,他抬起头道:“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镇纸?” 长安垂首不敢搭腔。 都云谏恼怒地往龙书案上一拍:“她敷衍朕!” 姜清焰那边打了个寒战:“卞姿,门关紧些。” 话音未落,就听到卞姿惊讶的声音:“拜见公主!” 姜清焰抬起眼,一股微凉晚风涌进来,一个人影从外间往里走。她本以为是端仪公主,探出屏风的脸竟是祁辉公主。 “请坐。”姜清焰淡淡道。 祁辉公主脸色不佳,坐到她对面,似乎有话难以启齿。 “公主可是为顾锦衣来的?” “你,你如何知道?” 姜清焰:“……公主想问什么。” 祁辉公主见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她猜到,便咬了咬牙:“本宫见你与顾少侠似乎相熟,他,他可有什么特殊癖好?” 姜清焰清明眸子望着她:“公主嫁一人,是想枕畔无人生如枯草,还是想柔情蜜意相扶相持?” 祁辉公主微嗔瞪她:“你此言何意?” 姜清焰神情如平湖无波:“希望公主择一爱惜你之人相伴,莫要因执念负累一生,这世间最为轻贱的是真心。” 祁辉公主咬着下唇,沉默半晌,抬起头目光微晃:“我想见他,你帮我!” 姜清焰默了默,点头应允。 翌日。 姜清焰便带着祁辉公主悄悄溜出宫,马车来到仙荷湖畔,顾锦衣一身男装已经等在不远处的凉亭里。 第326章 变着花样闹事 姜清焰站在马车边对祁辉公主道:“过去。” 祁辉公主眼中流露感激,她没有多说任何话,也没有凑热闹跟过去,让她觉得姜清焰表面虽冷,但心还是很细。 迈步朝凉亭走去。 都云谏不知从哪走出来,站到姜清焰身旁,负手眺望凉亭方向:“有用吗?” 姜清焰神色淡淡,风吹起鬓边发丝:“不知,她自己要见顾锦衣,姑且一试。” 忽然,她看见凉亭外只剩秃枝的树下站着宋子骞。 他站得笔直,面朝前方,神色平静地等候着。 “连宋大人也来了?”姜清焰着实有点惊讶。 都云谏一笑:“做戏做全套。” 祁辉公主走进凉亭,与顾锦衣对面而坐。 都云谏道:“咱们别在这里喝风了,稍后让车夫送她回宫。” 姜清焰点点头,跟着他走上信王府的马车。 马车驶回长街。 外面人群熙攘,人声之中一个妇人嚎哭声传进马车,姜清焰从晃动的车帘漏进的街景中,忽然意识到什么,挑开车帘望出去。 果然,那妇人坐在谢家布庄前号哭不止。 “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都云谏疑道:“为何停下?” 姜清焰已经走出马车,他只得跟了出去。 布庄前围着许多看热闹之人,中间留出一块空地,中年妇人坐在地上边哭边骂:“你们这帮黑心鬼,赚我们穷苦百姓的钱,还卖假货给我们!” “你们不得好死啊……” “你们赔我的脸啊……” 姜清焰挤进去,问一个大婶:“她这是怎么了?” 都云谏跟进来,站在她身后隔开人群。 大婶兴致勃勃道:“这家布庄买布送小香粉,结果这大嫂子用了香粉脸烂了,这不来找布庄要个说法。” 姜清焰伸头看那妇人,脸上果然通红长疹,看起来着实骇人。 可是她知道,昨日她才向谢轻旋提出此事,香粉最早也是今早巳时(九点)才开始送的。 眼下巳时未过(没超过11点),即便此人真对谢家香粉过敏,也不可能发作得如此快,如此严重。 此人定是找茬闹事的。 此时,谢轻旋从皆醉坊匆匆赶来,挤进人群走上前:“这位妇人,你的脸当真是因我家香粉所致?” 妇人怒冲冲道:“当然了!你还想说我讹你不成?” “你可有我家香粉?” 妇人从怀里拿出一只比铜钱大三圈的小扁瓷瓶,愤怒地扔在地上。 谢轻旋俯身拾起,仔细确认,的确是谢家的东西。 于是转身对掌柜道:“去请大夫来,若诊断出真是我家香粉所致,医药费我全出!” 妇人一听请大夫看诊,开始呼天抢地:“我脸都这样了,还请什么大夫?我只用了你家香粉,你们还想不承认!大夫是你们花钱请来,肯定向着你们说话!” 围观百姓纷纷赞同。 谢轻旋沉着脸,站在那里等大夫。 一道女声在人群中响起:“大嫂,布庄赠的香粉你除了脸,还用在了何处?” 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 姜清焰缓步越众而出。 第327章 为谢家出头 都云谏目光沉了沉,他觉得以姜清焰清冷的性子,事不关己,她根本不会插手。 可她却为谢家出头,不能不说谢轻旋对她来说,或许是特别的,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不悦。 谢轻旋转眸见到姜清焰,十分惊讶,眸中亦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闹事的妇人抬头看她:“当然只用在脸上,否则还能用在哪里?” 她别处没有化妆作假,自然不能说还用在别处。 姜清焰点点头,平心静气道:“女子容颜珍贵,尤其伤在脸上拖不得,我动2一点医术,这就帮大嫂看看。” 妇人面露惊慌,想要推迟躲避,姜清焰向谢轻旋使了个眼色,谢轻旋立刻会意,让人上前将妇人按住。 姜清焰拿出一只细颈瓷瓶,往掌心倒出清水状液体,俯身抹在妇人脸上:“我看大嫂这脸上并非出疹,而是颜料呀!” 话音未落,妇人脸上的红肿“疹子”已经被抹化,姜清焰掏出手帕大略一擦,便露出正常的肌肤。 围观百姓顿时哗然。 “原来是假的呀!” “跑来讹人家布庄!” “我就说嘛,谢家香楼的东西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 “人家白送你东西,还被你陷害,真是太不要脸了!” 谢轻旋冷着脸道:“此妇人讹诈我们布庄,需得送交官府处置!” 妇人惊慌失措,爬到谢轻旋脚下不住磕头:“是青山布庄的人给我钱,让我来谢家布庄闹事的。” “我家中有老人孩子要吃喝,也是走投无路才收了他们的钱,求谢老板饶我一次!” 谢轻旋挥挥手,两个伙计架起妇人,拖去京兆府衙。 掌柜趁着围观的人还未散,赶紧出来解释此事,并让人搬来木箱,当众将写有“免单”的纸条放里进去。 众人一听买布可以寻朋友抽奖打折,还有免单的可能,热情十分高涨。原地就拉三结两准备去买布。 都云谏在人群中听到这些,不由挑眉。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能想出这些新奇的法子,谢轻旋此人不可小觑。 掌柜让伙计维持秩序,布庄门前立刻排起长队。 谢轻旋兴冲冲上前,先给都云谏行礼,然后满眼欢喜地转向姜清焰:“方才多谢小姐帮忙解围。” 姜清焰淡淡道:“我要净手。” 谢轻旋连忙引着二人入了布庄后堂。 伙计打来温水,姜清焰洗干净手。 “小姐,方才你用的是什么,竟一下子就擦掉了妇人脸上的妆?” 谢轻旋也知道她是伪装的,但既然来讹人,脸上的妆必定难以去掉。所以,一时不敢冒然出手。 姜清焰边擦手边道:“我自制的东西,平时摆弄毒药,桌椅器物难免粘上些,那瓶中之水可以极快的溶解许多东西。” 谢轻旋:“……” 时间长了,他几乎忘了她说过自己制毒之事。 姜清焰不以为意:“除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青山布庄定还会效仿谢家现在所为。” “你们不能懈怠,还需不断出新招,直到将青山布庄彻底击垮。” 谢轻旋殷切切地望着她:“小姐还有什么法子?” 姜清焰目光在他身上打转,眸中现出意味不明的神采。 第328章 选美比赛 谢轻旋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都云谏在旁边,不悦地咳了一声。 “谢家办一场选美。”姜清焰收回目光道。 “选美?”谢轻旋疑惑,他只听说过青楼选花魁。 姜清焰继续说道:“百姓人人可以参加,不只是相貌,还可以展示才华,最终由百姓投票选出优胜者。” “百姓参与投票,便可得到谢家送的小物件,香粉、手帕、避寒药包等等,诸如此类。” “最终在比赛中胜出者,可以得到谢氏布庄每批最新样式的衣裳一套,为时一年。” 谢轻旋越听眼睛越亮:“如此一来,不仅让谢氏名声更响,还可以让大家看到布庄每批新衣的样式。” 被百姓选出来的获胜者,大家自然爱戴并关注。他穿的谢氏布庄的新衣出门,百姓们肯定会看到。 姜清焰道:“若是大家看着衣裳好看,自然会来布庄买。” 都云谏也点头:“借着送小物件,让百姓们都有机会试用谢家的各种东西,若觉得好,自然也会去买。” 他转眸看向姜清焰:“布庄之前那些揽客的招数,也是你想出来的?” 姜清焰点点头。 都云谏笑意难掩,眸中尽是赞赏。 此刻心情与方才以为那些法子出自谢轻旋时完全不同,十分骄傲地想,我看中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事不宜迟,我回去同家里商量一下,尽早办妥。”谢轻旋道。 顿了顿,他问道:“小姐既有如此多新奇有效的揽客手段,为何不用在皆醉坊?” 姜清焰道:“这些手段都是扩大商铺名气的,皆醉坊的名声不在坊间,用不上这些手段。” 谢轻旋不解,看向都云谏,见他一脸高深莫测,猜不透他到底知不知道内情,心里有点失落。 “选美之事,请谢掌柜务必参与。”姜清焰忽然说道。 谢轻旋惊讶:“我?” 他虽非官宦世家的公子,但好歹是有头有脸之人,怎能被百姓评头论足呢? 姜清焰点头:“没听茬,就是你,你一定要参加选美。” “这次选美的目的是为谢氏布庄宣传,谢氏布庄的顾客富贵者多,穷苦百姓少。” “获胜者需得符合谢氏布庄大多数顾客的身份,否则如何让那些达官贵人买你布庄的衣裳?” “世家公子大多如谢掌柜一般,不会主动参与选美,就需得有人牵头。” 谢轻旋倒没想到这些,听她如此说,觉得确实有道理。 姜清焰道:“所以,谢掌柜务必想法子让更多世家公子参与此事。” 谢轻旋点头:“我定尽力而为。” 姜清焰笑笑:“说不定谢掌柜一举夺魁,日后替家中生意做宣传,倒是更方便了。” 谢轻旋摸了摸鼻子:“我如何能夺魁,小姐取笑我。” 姜清焰很坦诚地道:“谢掌柜长得这般俊俏,我也没见过几人能越过你去,夺魁是很有可能的。” 谢轻旋心花怒放。 一声杯盖磕茶盏的脆响,吓了姜清焰一跳。 都云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手将茶盏扔到旁边小几上,“砰”的一声茶盏晃了几晃。 第329章 不知道第几次哄王爷 姜清焰暗自深吸口气,她怎么顺嘴就说出这种话?顺势夸人这个毛病真是要不得! 刚哄好的人,又得罪了! 真是欲哭无泪! “我们在此逗留许久,也该走了。”都云谏说着站起身。 没有商量的意思,就是告诉你要走了。 姜清焰也起身,拿出药丸交给谢轻旋:“这个月的解药。” 谢轻旋恋恋不舍地望着她:“月末不去皆醉坊了吗?” 姜清焰:“不确定。” “小姐,家父和两位兄长听了小姐揽客的法子,觉得甚是精妙。想要用在谢家其他生意上,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姜清焰不会藏私,既然教了他,自然随他们用。 谢轻旋将二人送出布庄,为掩人耳目还给戴上两匹尚好布料。 马车上。 都云谏沉着脸,一言不发。 “殿下,喝茶吗?”姜清焰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布庄喝了许多。”都云谏语气冷硬。 “那我们吃些东西再回宫,我肚子有些饿。”姜清焰眨着眼,可怜巴巴将他望着。 “吃糕点,顾锦衣做的。”都云谏将一个食盒拎出来,放在她面前。 姜清焰:“……” 车内又陷入沉默。 马车摇摇晃晃,姜清焰顿了顿,一脸严肃道:“我只是随口夸赞谢掌柜一句,为的是让他能参与选美,并无其他意思。” “呵,”都云谏嗤笑一下:“他为谢家生意自然会去参与,和你夸不夸他长得俊俏无关。” 姜清焰默了默,冷声道:“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都云谏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满眼写着“凭什么”。 “我对谢掌柜说的话,都是为了生意,没有半点私人感情。”姜清焰不满地嘟起嘴,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都云谏心头一软。 姜清焰平时都是漠然沉着的模样,偶尔也会温言软语的哄他,可是却从未向他撒过娇。 姜清焰接着说道:“谢掌柜长得确实俊俏,比之寻常人可称得上风姿卓然。” 都云谏刚稍稍缓和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下来。 姜清焰见了,立时瞪圆眼睛:“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都云谏赌气扭过脸去。 “可他俊不俊俏与我何关,又与殿下何关?”姜清焰放软语气道:“殿下与我说未来,说喜欢,说婚事,我都听进心里面。” “谢掌柜与我只说生意,不论其他。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都云谏心里微讶,她竟然说想过他们的未来,他的喜欢,他期盼的婚事,她都想过。 忽然,一只温软的小手覆上他的腕子,隔着衣料也能令他怦然心动。 都云谏抬起眼,就见她殷切切盯着他,清亮眼睛小鹿一般:“别生气了可好?在安阳眼中,无人比殿下英俊。” 都云谏竭力克制将她揽进怀里的冲动,伸手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往后不许单独见他,你若要去皆醉坊,需得我陪着。” 姜清焰没把这话当回事,敷衍地应下,弯着笑眼娇声道:“好。” 第330章 被牵连罚跪 姜清焰回到棠梨院,就让兰心去打听祁辉公主那边的情况。她在谢家布庄耽搁许久,祁辉公主应该早就回宫了。 兰心出去没多久,急匆匆跑回来:“主子,不好了,祁辉公主被太后罚跪在雍华宫外。说是……” 话未说完,鲁高奇走进院子:“安阳郡主,太后传你过去。” 兰心苦着脸,小声将话说完:“……因为祁辉公主与主子私自出宫。” 姜清焰二话没说,跟着鲁高奇往雍华宫去。 这回被抓个现行,实在没什么辩驳的余地,错在自己只能认罚。 上一次,项太妃揪住端仪公主私自出宫不放,让太后罚她在雍华宫跪了一个时辰。 这回太后逮到机会,必然要加倍报复。 “你有何话好说?”太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无话可说。”姜清焰淡淡道。 太后冷哼一声:“出去和祁辉一起跪着,没有哀家的允许,不得起身。” 姜清焰转身出来,跪到祁辉公主身旁,身子挺得笔直。 “不是我告发你的。”祁辉公主说道:“太后派人跟踪,发现你我出宫。” 姜清焰丝毫不惊讶:“我知道。” 项太妃闻讯赶来,心疼的在祁辉公主身边哭了一通,又找太后厮闹,差点让太后也罚来跪着。 祁辉公主好不容易劝走项太妃。 “你们谈得如何?”姜清焰垂目盯着地面。 “没什么好谈的。”祁辉公主话中带着怨气:“他不肯承认是断袖,却和宋大人亲密无间,当真荒唐。” “亲密无间?”姜清焰很难想象出来,不由皱眉。 “他们二人携腕而行。”祁辉公主脸黑如锅底。 姜清焰:“……” 两人从午后跪到乌金向西。 膝盖疼得又胀又麻,头昏眼花。 此时,都华卿出现在不远处,手背在身后悠哉地踱步至二人面前。 “如何,知错否?”他垂眼,似笑非笑。 祁辉楚楚可怜地将仰脸望着:“知错了,求皇上开恩。” 都华卿满意地点点头:“你起来。” 祁辉公主艰难地站起来,看向身旁还跪着直视前方无动于衷的姜清焰。 都华卿目光沉沉盯着姜清焰,对祁辉公主道:“你先回去。” 祁辉公主被宫女搀扶,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都华卿背着手,缓步靠前:“你呢?” 姜清焰抬眼看他:“我说知错,皇上就会放我走吗?” 都华卿笑出来:“你倒聪明,知道朕没这么容易放过你!这样,你向朕撒个娇,说句软话,说不定朕心一软就让你起身。” 姜清焰冷淡的直视前方。 都华卿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恼怒地直起身:“那你就在这儿跪着!” “安阳郡主为何在此跪着?”一道冷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都华卿愕然一瞬,随即冷了脸。 姜清焰听出是都云谏的声音,卞姿小跑上前,将姜清焰搀扶起来。 都云谏停在她身边,心疼地垂目扫过她的膝盖:“快扶你们主子回去,把骆莲川叫去。” 卞姿扶着姜清焰离开。 都云谏面沉似水:“今日是本王邀郡主出宫。” 第331章 假意受伤 都华卿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皇叔不必与我解释,皇叔想如何便如何,谁敢忤逆皇叔的意思?” 言罢,转身便走。 都云谏望着他的赌气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朝棠梨院走去。 骆莲川检查了姜清焰的膝盖并无大碍。 “被监视的应该不是我和祁辉公主,太后是派人盯着顾锦衣和宋子骞?”姜清焰问。 都云谏点头:“应是如此。祁辉公主今日约顾锦衣见面正好被探子看到,而你则是单纯被连累。” 姜清焰笑笑:“不算被连累,太后想整治我也不是一日两日。” 骆莲川不声不响地起身,提着医箱走过来告辞,脸色阴沉得好像有人欠他五百万两:“王爷,郡主,我告退了。” 言罢,也不等二人反应径直走了。 “骆大夫似乎心有怨气。”姜清焰语气有些幸灾乐祸:“锦衣和宋大人的事他知道了?” 都云谏道:“本王没说过,他不来问,谁主动找他说?” 姜清焰觉得以骆莲川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打听,凭自己瞎琢磨。 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不像是不在意,或许他对顾锦衣,有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感情。 “想什么呢?”都云谏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人家都走没影了,还看?” 姜清焰哭笑不得,令人畏惧退避的辅政亲王,怎么竟会是个醋坛子呢?她若出去说,只怕也没人会信。 “下次再有这种事,早早让卞姿知会我。”都云谏语气有些责备:“我若不来你要跪到几时,膝盖不要了?” “殿下放心,我心里有数。”姜清焰道:“有了今日这件事,往后的事才好下手。” 乌文朔明显在打算对她不利,不能留着这个隐忧。她不会等着他出手再自救,她要先下手为强。 都云谏担忧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姜清焰笑笑:“小事,需要殿下相帮时我会开口。” 她的轻描淡写,却没有然都云谏安心。他深深觉得,这丫头计划的事情,都不会是“小事”。 “如果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翌日。 姜清焰就放出风去,说自己膝盖受伤,行动不便要休养一段日子。 太后听说后火冒三丈:“祁辉没事,怎么就她受伤?这是公然对抗哀家,告诉所有人哀家心狠手辣!” 端仪公主在旁边劝道:“母后莫要动怒,当心气坏身子。母后的通情达理、赏罚分明宫里人都知道。” “这次罚她师出有名,她连辩驳的借口都没有,只能乖乖跪了一个多时辰。” “如今她这般做派,别人只会说她无理取闹。” 太后听了觉得有理,心里舒服一些。 “你代哀家去棠梨院看看她,”太后冷笑道:“也让别人知道哀家不与她计较。” 端仪公主道:“是,母后宽宏大量。” 姜清焰靠坐在床上,正看医书,就听到外面通报“端仪公主到!” 她走进来带着一身深秋寒意,瞥了眼姜清焰手中的书:“听说安阳郡主昨日跪伤了膝盖,本宫特代太后过来探望。” 第332章 端仪公主来探病 姜清焰漠然地瞥她一眼,就将视线投回书上:“那便坐!” 她如此怠慢,端仪公主自然不能容忍:“我代太后来探望你,你这是应有的礼数吗?” 姜清焰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哦?那端仪公主的意思是要我下床向你行礼?” “逼迫一个膝伤卧床之人下床行礼,来探病却盛气凌人,这就是你的教养?” 端仪公主怒道:“你大胆!放肆!本宫是嫡公主,自幼受太后教导,你竟然贬低本宫,这是污蔑太后!” “是你自己丢了太后的脸。”姜清焰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竟敢出言冒犯本宫,这是不敬皇族之罪,来人呐,把安阳郡主押起来!”端仪公主恼羞成怒。 可跟着她来的几个宫女,谁也不敢上前。 端仪公主怒不可遏。 姜清焰嗤笑一声:“主子不怎么聪明,下人倒是乖觉。这里是棠梨院,公主当真觉得你能押走我?” 端仪公主气得胸膛起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一把抓住姜清焰的胳膊,用力往地上拽。 旁边,卞姿和兰心立刻上前将她拽开。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公主动手,我要杖毙了你们!”端仪公主被掰疼手腕,更加恼怒,对她带来的人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来帮忙?” 她的宫女们马上冲过来帮忙。 兰心可不惯着她们,暗下黑手,把几个宫女掐的惨叫连连。 见自己手下如此怯懦无用,端仪公主气得直跺脚。 姜清焰慵懒的声音响起:“好了好了,像什么样子,有失体统。” 兰心和卞姿听到,将宫女们推开,回到床边。 端仪公主怒气冲冲,抬手指姜清焰,还没等开口,忽然屋子角落传来一声猫叫。 一道浅金流光的影子“蹭”凌空跃来。 端仪公主惨叫一声,手上多了几道抓痕。 伤口很深,皮肉被抓掉,血流出来。 卿卿落在地上,弓起身子冲她“喵喵”直叫,似乎被激怒的样子。 “安阳郡主,你的猫竟然抓伤公主,你罪责难逃等着下大狱!”一个宫女嗓门极高的喊:“快,把这只猫抓住,它抓伤公主处死它!” 另外几个宫女扑过去抓猫。 卿卿左钻右跳,她们不但人撞人摔倒一地,还被挠了好几下。 “卿卿。”姜清焰轻唤一声。 卿卿敏捷地从两个宫女胳膊间一跃而出,几步窜上床,那两个宫女扑在一起,撞到了头,摔得人仰马翻。 姜清焰抚摸卿卿的头:“我听到有人说要处死我的猫,来人呀,将说这话的人拖出去,仗责二十。” 两个内侍进来,卞姿抬手一指那宫女,内侍上前将她反拧胳膊。 “你们凭什么打我,放开我!”宫女挣扎道。 端仪公主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子:“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责打本宫的下人?” “你的猫抓伤本宫,你竟还如此张狂,你是真的要反了!” “本宫这就禀明太后治你得罪,这次谁也救不了你!” 第333章 姜清焰的布置 姜清焰笑了出来:“我的猫伤了你又如何,治罪?真是异想天开。” “你惊吓到我的猫,你受的那点伤,还不足够给猫赔罪。” 端仪公主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夺过猫摔死在地上,但又畏惧卿卿不敢上前:“你竟敢口出狂言羞辱本公主……” 姜清焰望着她正色道:“还真不是狂言,不信你去问问皇上。” 目光越过端仪公主,对内侍道:“还等什么,拉出去打。” 两个内侍将宫女拖出去,按在地上就打。庭仗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混着宫女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端仪公主想阻拦,却无奈只带来几名宫女,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打。 打了二十板子后,宫女下身皮开肉绽,鲜血染透衣裳。 端仪公主让两个宫女去架起她,转身恶狠狠道:“安阳郡主,今日之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你” 言罢,带着人气冲冲地离开。 她们走后,卞姿对姜清焰道:“郡主,太后若见公主受伤,会不会气急了,不管不顾地要处置您?” 姜清焰毫不在意:“处置我什么,是端仪公主自己身上的香粉刺激了猫,太医去查也查不出问题。” 她摸着卿卿的头道:“卿卿又不是普通的猫,不能处置,她们连撒气的对象都没有,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姜清焰买通了一个宫女叫花意,就是当初在教习司受罚之人。让她趁机换掉了端仪公主的香粉,香粉里被姜清焰放了些刺激猫的东西。 “后面的事情安排好了吗?”姜清焰问道。 卞姿道:“郡主放心,人已经安排好了。” 兰心得意道:“猫也都赶过去了。” 姜清焰点点头,将卿卿交给卞姿,让她去和它洗澡喂食。 端仪公主从棠梨院出来,因为拖着个受伤的宫女,走得很慢。 拐过院墙后,就见两个内侍躲在石山后面偷嘴吃,边吃边聊:“咱郡主是真伤了膝盖吗?” 另一个内侍道:“什么呀,就跪那一会儿就能伤到?人家祁辉公主跪的更久,都没事呢!” “那郡主这是闹的哪儿一出啊?” “为了过几天溜出宫玩呗!过几天外面有个选美大会,郡主想去看。这不是刚被太后抓到私自出宫,不敢顶风作案吗?” “哦,所以假装膝盖受伤,到时候就没人盯着她了。” “可不嘛!” 端仪公主恰好走得慢,全都听在了耳中,心里不由冷笑,真是连老爷也看不惯那女人如此气焰嚣张,想要收拾她! 既然被她知道此事,定要借此机会给她好看! 刚离开棠梨院不远,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猫叫,紧接着凭空窜出许多猫,几乎以合围之势,朝端仪公主她们靠拢。 那一声声凄厉猫叫,令人心惊肉跳,端仪公主刚被猫抓伤,见到这种骇人的场面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软。 不知谁喊了一句“公主快跑!” 端仪公主下意识地撒腿就跑,宫女们在身后紧跟。 猫群立刻追了上去。 第334章 鱼儿上钩 姜清焰从床上下来,活动一下身体。 乌文朔如果想对付她,必然要挑她出宫之日,在宫里他根本不可能下手。 而且他必然要将事情伪装成意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否则皇家为了向镇南王姜安丞交代,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乌文朔。 就算他能活着回齐国,他的太子之位也休想保住。 所以,让他以为自己“偷溜”出宫,就是最好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 端仪公主知道她何时要“偷溜”出宫,乌文朔必然会知道。 兰心欢天喜地的跑进来:“主子,端仪公主被猫追着跑,五六只猫把她们几个挠的浑身是伤。” “端仪公主跑的披头散发,还崴了脚,摔了好几跤。” 卞姿笑着回头冲姜清焰竖起大拇指。 姜清焰无奈地笑笑。 太后见到狼狈不堪的端仪公主吓了一跳:“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出了什么事?” 身后宫女一个一个惨,有脸上被抓伤,有衣裳被撕烂,还有一个趴在地上血肉模糊的。 这副样子不像是去探病,倒像是去打仗的。 端仪公主惊吓过度,趴在太后身边只知道哭,太后立即命人传御医来。 宫女把在棠梨院和出来遇到猫群被攻击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太后大发雷霆,刚要命人将姜清焰传来,突然想起来什么,顿时泄了气似的脸色一讪:“唉,你怎么惹了那只猫呢?” 太医正给端仪公主伤口上药,一听这话,端仪公主顿时急了:“怎么是我招惹了那只猫?它抓伤我,难道还是我的不是?” 太后忙安抚道:“哀家非是此意。抓伤你的若是其他猫,哀家定要将它处死,也会责罚让安阳郡主给你出气,可是偏偏这只猫动不得。” 端仪公主满脸泪痕:“一只畜生而已,如何就动不得?” 太后重重叹口气:“那只猫是皇上送给安阳郡主的,猫的名字也是皇上取得。” 端仪公主不忿道:“那又如何?” 太后道:“‘卿卿’二字取自皇上名讳呀!” 端仪公主顿时傻了眼:“皇上怎么会……” 皇帝名讳连其他皇子都要避忌,都华卿竟然给一只猫取自己的名字,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下面几个宫女也傻了眼,原本还想报仇出气,现在看来是白白糟了这场罪。挨打的宫女更是憋屈,没想到冒犯了只畜生,就挨了二十板子。 端仪公主缓缓神,不甘心地牙槽都要咬陷:“还有件事,儿臣回来的路上无意间听说安阳郡主假装受伤,是为了过几日再溜出宫去。” 太后点点头:“若是如此,那便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哀家定要好好修理她!” “不,母后!”端仪公主忽然按住太后的手。 太后疑惑看向她。 端仪公主使了个眼色,太后会意便屏退所有人。 “母后,安阳郡主有七皇叔护着,即便抓到她偷溜出宫顶多就是罚跪禁足,这点惩罚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有个更好的法子,说不定可以借他人之手,除去这个祸害!” 太后蹙眉:“什么法子?” 端仪公主眸光阴鸷:“齐国太子,乌文朔。” 第335章 京城选美大赛 五日后。 夜色浓沉,月光幽微。 乌文朔埋伏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附近草丛后藏着他从齐国带来的几名侍卫。 明安公主死得太惨,他最初听到消息,就无法接受她是自己跑进深山被狼群咬死的说法。 太荒唐了,明安怎么可能明知有狼群,还会自己往山里跑? 一定是安阳郡主下的毒手! 他屏息静神地藏在大石后,紧紧盯着路上,不多时一辆马车驶过。他认得那是姜清焰的。 看来端仪公主没有骗他,安阳郡主今夜果真出宫了。 今夜是他为明安报仇的最佳机会。 他一挥手,几个侍卫跟上他朝藏起的马跑去。 长街闹市,许多百姓聚集在此,因为今晚有一场闻所未闻的热闹。 京城巨贾谢家设擂台要选出京城第一美男子。 无论出身贫富,只要年纪在十五至二十五岁之间,皆可参与评选。获胜者可获得纹银五百两,以及一年内谢氏布庄所有新式衣裳一套。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而“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更是诱人。 由于获胜者是由百姓票选出来的,所以可谓实至名归。 谢轻旋还鼓动了京畿学堂他昔日几位同窗,还有如今几个师弟参与,其他世家子弟见此也都动了心思。 所以,最后京城里凡是自认为长相不错的男子,凡符合条件的全都来了。 “真是盛况空前啊!”兰心扒着车帘往外看,不住地感慨道。 她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坐在车里的“姜清焰”那张呆板麻木,十分诡异的脸孔,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抚着心口道:“你这张脸,天黑光线弱,远远看着还是那么回事,离近了看真真骇人!” 贴着姜清焰面具的若风,无奈道:“人皮面具能做成四五分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求不要太高。” 兰心道:“我知道了,你待会儿在窗前露个脸就得了,千万别停留太长时间,免得被人发现破绽。” 若风身量太高,只能坐在车里假装姜清焰。 擂台两侧立着两张百孔竹架,每个方孔里都有一只点燃的蜡烛,台两侧还挂着许多灯孔,照得舞台亮如白昼。 (别问我为什么不白天举办,劳动人民白天要干活吃饭,不会因为小赠品就不去赚钱。) 谢家的管家上台讲了几句,大意是凡有所长皆可展示,会让百姓们对你印象更好。谢家选了五十个百姓,由他们最终投票选出优胜者。 紧接着来参选的人便一个接一个上台,前面几人还都只是走到台前,让下面的百姓看一看相貌。 台下除了谢家选出的五十人,看热闹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 几乎上台之人都会迎来一片嘘声,总有人觉得自己长得比台上之人英俊潇洒得多。 后来上台之人,开始吟诗作对,耍枪弄棒,比赛变得热闹好看得多。 台下阵阵叫好声。 轮到谢轻旋上台,他只是走到台前,目光却在人群中搜索,直到看到停在光影交界处的那辆熟悉的马车,才露出一点笑容。 第336章 郡主说叫你死得明白 待他下台之后,后面上场的许公子是位世家纨绔。 他带了几个乐师在台上吹拉弹,他自己站在中间半真半假的吹笛子。 不过这番热闹倒是效果拔群,台下好多年轻姑娘看得如痴如醉,其他人也纷纷叫好。 这边正是热闹之际,忽然人群之外响起一声马儿嘶鸣,紧接着一辆马车飞速地冲进黑暗之中。 由于擂台这边太热闹,没人注意到那辆马车的异常。 谢轻旋在擂台后听到隐约的马鸣声,心中有些不安,等他挤出去查看,马车早已不见踪影。 难道是看完他上台,小姐就回去了? 他这样想,心中不安却没有减少,可是没有毫无根据也无法追寻。 拉车的马受了惊,拉着车一路狂奔。 正巧百姓都去谢家擂台看热闹,街上十分空旷,所以一路冲出百来米也无人发现。 忽然一道白光从旁边射来,一下刺入马脖子。 马长嘶一声,轰然倒地,将马车也拽翻在地上。 若风及时出手护住兰心,两人都没有受伤。 车帘猛地被掀开,乌文朔脸上挂着阴鸷的笑容,望着漆黑一片的车内,借着幽暗月光看到里面二人。 兰心和女子倒在一起,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衣裳就能看出是姜清焰。 “今晚咱们好好聊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害死明安的,安阳郡主。” 言罢,他退到一边,命几个侍卫将二人拖出来。 马倒毙在临月河畔一处偏僻无人的之处,河边已经停着一只小舟。 乌文朔打算将姜清焰绑到船上审问,她害得明安公主那么惨,必然要折磨够了再弄死。 然后,将尸体绑上重物沉到河中。 几个侍卫一起钻进马车,正准备将车内二人拖出去,若风忽然坐起来,一手捂住兰心口鼻,一手将药粉朝他们扬了出去。 车内狭窄,他们几个人想躲闪都来不及。 等他们好不容易退出来,乌文朔惊觉不对劲,刚问了一句“怎么了”,若风紧跟着出来,一颗石子打在他穴道上。 乌文朔立刻动弹不得。 几个中了毒药的侍卫身形微晃,步履踉跄,像是喝醉一般。忽然,有人被撞了一下,那人顿时发起疯给了对面一圈。 对面好像也忘了他们是自己人,下了死手回击。 很快几个人打作一团,招招致命,拳拳到肉。 眨眼工夫,几个人伤的十分严重。 乌文朔不能动不能言,只得在旁看着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若风定住乌文朔之后,立即发了信号。不多时,从远处悄然赶来一队人马,动作迅速地将到底的马车和死马抬走。 又从另一辆马车里,抬出几具死尸放在地上,同样浑身是拳脚伤,还有刀伤。 布置好一切,齐国的侍卫们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嘴里都吐出大量鲜血,内脏破裂活不了多久。 谷羽拎着一把脏旧的大刀,对着齐国侍卫们砍了几刀,却都不致命。 最后,走到乌文朔面前,面无表情道:“郡主说让你死得明白……” 第337章 宫门前对峙 乌文朔僵直站着神色惊恐万状。 谷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这伙人是一群流寇,刀也是他们的。待会儿我会用这把刀将你砍死,等官府来人发现你们的尸体,就会以为你们是与流寇交手,两败俱伤。” 乌文朔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张不开嘴。 谷羽说完,没有一丝拖延,挥刀砍向对面。 乌文朔脖颈中刀,鲜血喷射而出,瞪大了不甘的眼睛,向后栽倒在地。 谷羽将刀往流寇尸体堆里一扔,厌恶地擦掉身上溅上的血迹,挥手让所有人撤走。 宋子骞得到都云谏的授意,特地在这个时候将这边的巡防调开,再过不久巡防就会经过这里,一切未必毫无破绽,但注定无人追究。 皇宫内。 端仪公主派人盯梢,眼看着“姜清焰”溜出宫门,坐马车离开。 她命人堵在宫门前,如果乌文朔今晚没有动手,她也要将姜清焰拉去给太后治罪。 一直等到亥时(晚上九点),宫女急匆匆跑来传信,姜清焰的马车回来了。 端仪公主蹭地站起来,正编络子的彩线和玉珠掉了一地:“回来了?” 宫女:“是,快到宫门了。” 端仪公主脸上现出怒意,这个乌文朔怎么搞的,竟然没有动手! “走,去看看。” 她急赶慢赶来到宫门前,就见兰心站在那里,手上提着一只食盒。正与她的宫女内侍们对峙。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将内侍也派来堵门。 “我说了,马车里没有郡主,只有我一个人出去买东西!”兰心似乎重复了很多遍这句话,已经不十分耐烦。 端仪公主端着架子走过去,冷笑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一个小小宫女,也敢气焰如此嚣张。这般不懂规矩,就该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兰心丝毫无惧:“奴婢并未犯错,公主也不能随意处罚奴婢!” 端仪公主眸光冷厉的扫过去:“没有犯错?你们私自出宫,犯了宫规,还不是错?” 兰心从怀里掏出腰牌:“我主子命我出宫买些吃的,给了我腰牌,出宫之时我也给守门侍卫过目了,怎么能叫私自出宫呢?” 大兆宫规公主只有朔望晦三日可以出宫,下人只要拿了主子腰牌,过了明路,是可以随时出宫的。 “买吃的,”端仪公主确信她手里食盒只是障眼法,她目光扫过去时,兰心就下意识地将食盒往后藏:“打开看看。” “不行,不能打开!”兰心慌张地拒绝。 端仪公主对旁边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上前一把夺过食盒,捧到端仪公主面前。 端仪公主盯着兰心的紧张劲儿,心里尽是鄙夷,这丫头遇事如此紧张,也是个没出息的。 她让宫女打开食盒。 盒盖打开的一瞬间,一股火光直冲而出,差点烧到端仪公主的脸,吓得她花容失色险些摔倒。 “这是什么?”端仪公主怒不可遏。 食盒被宫女惊慌之中扔在地上,里面的糕点摔了一地,火柱燃烧片刻后熄灭。 兰心翻了个白眼,嘀咕道:“都说了不能开!” 第338章 你赔我东西 端仪公主深感被戏弄,恼羞成怒:“意图谋害本宫,你活得不耐烦了,把她给我抓起来!” 兰心甩开上前扭她胳膊的内侍:“奴婢没有谋害公主,奴婢早就说过这食盒不能开!” 端仪公主咬牙切齿道:“你往食盒里放这种东西,就是想要谋害本宫!” 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夜色传来:“端仪公主这话就奇怪了,我的宫女拿着给我的食盒,里面不管放了什么,也谈不上谋害公主?” 端仪公主如遭雷劈定在原地。 姜清焰带着人走到近前,目光扫了眼摔在地上的食盒,抬眼时眸光冷凛如闪着寒光的刃。 “兰心,”她盯着端仪公主,语气不悦道:“让你买东西,怎么摔在地上?” 兰心立即道:“回主子,我刚进宫门,端仪公主就堵着我要看食盒,我说这个主子您的东西不能打开。” “结果公主不听劝阻,打开食盒后喷出火焰,宫女恐惧失手将东西都扔在地上。” 姜清焰为扬起下颌:“哪个宫?” 方才打翻食盒的宫女“扑通”跪在地上:“奴婢一时失手,请郡主饶命!” 姜清焰垂眸,冷声道:“你知道本郡主的为人?本郡主从不饶人。来人,给我掌嘴。” 一个宫女上前抽她巴掌。 端仪公主怒喝道:“住手!你凭什么打本宫的下人?” 姜清焰不屑一顾道:“也不是没打过,大惊小怪。” “你!”端仪公主气结,瞥见地上撒落的食盒,指着质问:“这是什么东西,你故意放在里面,为了烧伤我的脸,这是谋害皇室之罪!” 姜清焰蹙眉看她,就差在脸上写上“你是傻子”。 “这是我的东西,要害也是有人害我,与你何干?”姜清焰道:“我还没问公主,本郡主的食盒,你凭什么打开?” 端仪公主被怼得说不出话,一时情急,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话音戛然而止,她自知失言。 “我为何不在这里?”姜清焰冷眸凝着她:“今日非是出宫之日,我不在宫里,难道还能出去不成?” “怎么,端仪公主是以为我出宫了,所以特地在此堵我?”姜清焰语气微凉带着嘲讽。 端仪公主气哼哼地一拂袖,转身欲走。 姜清焰怎么可能这样放她走,一个眼色,内侍宫女哗啦一下将她们的去路挡住。 “安阳郡主,你这是做什么?”端仪公主怒喝。 “公主砸了我的食盒,就想这么走了?”姜清焰冷声道。 端仪公主看了眼脸被打肿如馒头的宫女:“是她失手打翻的,你不是已经惩罚了吗?还想怎样?” 姜清焰道:“食盒是被公主截下的,自然应当公主负责。” “什么?”端仪公主怒极反笑:“你该不会也想掌本宫嘴?” 姜清焰一脸漠然:“安阳可不敢这样做,只是公主弄翻了我的食盒,赔我一份总是要的?” 端仪公主气的胸膛起伏:“好!来人,出去给她买!” 姜清焰冷声喝止:“慢着,公主亲自去!” 第339章 乌文朔死 端仪公主觉得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姜清一脸焰理所当然:“请端仪公主亲自去,买份一模一样的食盒赔给本郡主。” 端仪公主难以置信盯着她:“你是疯了吗?要本公主亲自去?!” 姜清焰点头:“公主弄翻我的食盒,自然要亲自赔给我,方显诚意。” 端仪公主冷笑着一甩衣袖,怒目逼视着她:“本公主就不赔你,你能如何?” 姜清焰慢条斯理道:“那本郡主就与公主一起去皇上和太后面前评评理。” “顺便公主也解释一下,为何这么晚了,要在宫门前堵截本郡主的宫女,拦住检查食盒。” “若公主没有一个合理说法,本郡主就要向父王说说,在宫里都受了怎样的欺负。” 端仪公主嘴唇气得颤抖。 如果闹到皇上和太后面前,她无法解释此事,若是在牵扯出乌文朔要暗害姜清焰之事,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就算没有乌文朔之事,姜清焰握着她这个把柄向镇南王告状,皇上为了安抚镇南王也会惩罚她。 端仪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咬了咬牙:“好,本公主亲自去给你买。” 言罢,拂袖朝宫门走去。 姜清焰吩咐一声:“兰心,陪着端仪公主一道去。” 端仪公主不愿意坐姜清焰的马车,让人将自己马车赶来,带着人坐了上去。兰心跟着她们,为她们指路。 半个时辰后,兰心提着食盒兴高采烈的回来。 “主子,我们到时已经铺子打烊,我们叫开门,同样的糕点也没有了,就换了些别的样式回来。” 姜清焰瞥一眼那食盒:“给端仪公主送去。” 兰心:“啊?” 姜清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扔在她宫门口,就说不一样的糕点本郡主不要,请她尝尝鲜。” 兰心答应一声,拎着食盒跑了出去。 那边端仪公主刚回到宫里,屁股还没坐稳。 宫女提着食盒进来,禀报道:“公主,兰心将食盒扔在了门口,说安阳郡主不要不一样的糕点,这些就给您送来了。” 端仪公主怒不可遏,挥手将宫女手中食盒打翻:“这个贱人,本公主迟早要她好看!” 翌日。 都华卿早朝时,得到了一个消息——齐国太子乌文朔死在宫外,其随行侍卫无一幸免。 疑似与人械斗。对方是一群流寇,近来为祸城外百姓,京兆尹府早下了海捕文书。 都华卿面色阴沉,百官不知其作何想法,不敢轻易开口。 就在朝堂里蔓延着令人难受窒息的寂静之时。 都云谏忽然轻笑一声:“齐国太子夜与流寇,与之血战,为民除害,实乃高义。” 众大臣闻言纷纷附和。 都华卿清亮眸子闪着寒意,盯着都云谏,唇边笑意微凉:“七皇叔所言极是。齐国太子如此高义之举,我大兆当以最高礼节将他的遗体送回齐国。” “就劳烦七皇叔代朕走一趟!” 都云谏回视着他的目光,缓缓拱手揖道:“臣遵旨。” 第340章 你想要的我都能办得到 乌文朔的死讯传到后宫,端仪公主正在屋中做女红,手一抖,剪刀差点剪到手指。 “死了?”端仪公主愕然抬起头。 她方才还抱怨乌文朔昨夜没在宫外解决掉姜清焰,转眼就听到他的死讯。 “说是与一伙流寇斗殴致死。太子被砍了一刀,伤口从颈侧划到胸前,隔断了血脉,官府到的时候,血都流干了。” 剪刀从手中滑落,端仪公主脸色惨白,一股恐惧自内心生出,眼前闪过昨晚姜清焰的脸。 她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她杀了乌文朔,一定是她! 棠梨院 兰心将乌文朔死讯传遍前朝后宫之事告诉姜清焰:“信王殿下说齐国太子是为民除害。” 姜清焰正在浇花:“嗯,给他个好名声,如此也好向齐国交代。” 兰心道:“皇上说要以最高礼节送尸体回齐国,还要让信王殿下亲自押送。” 姜清焰转过头:“殿下去送?” 话音未落,卞姿走进来:“郡主,王爷请您移步院外凉亭。” 姜清焰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即往出门往凉亭去。 都云谏已经等在那里,远远就见长身玉立的身影挺拔笔直,英俊白皙的面庞,秋日暖阳下微微泛光。 看见她出现,便露出微笑。 “殿下,你要去齐国?”姜清焰一进凉亭,还未落座便问道。 都云谏将她拉到凳子边,上面已经放着一只厚实的垫子:“是,你知道了。” 姜清焰担忧地望着他:“此行可有危险?” 都云谏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笑意遮掩:“放心,齐国再不高兴,也不会为难本王。” 姜清焰眉头微蹙,这话她不相信。 齐国太子公主均殒命于此,齐国又刚战败,怒气怎么可能不波及他? 如果他死在齐国,或是回程路上,那么大兆会因此向齐国开战吗? 姜清焰觉得不会。 那么他的死,也会像乌文朔和乌雪岚一样不了了之。 都云谏见她拧着眉不说话,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在想什么呢?” 姜清焰木着脸道:“想你可能会死。” 都云谏:“……你盼着我点好!” 姜清焰担忧地低叹了一口气。 都云谏不愿让她多想,岔开话题:“这段日子我发现你还挺厉害的,以前总担心你被人欺负,现在我放心多了。” 姜清焰抬眼看他:“殿下是说我心狠手辣吗?” 都云谏失笑:“我是说你很适合做辅政亲王的夫人,明枪暗箭都能防得住。本王的王妃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你非常合适。” 姜清焰神色微微一沉,都云谏以为他所言引她不悦,却听到她说:“做辅政亲王妃就得一辈子关在这京城中了。” 语气似有良多无可奈何。 都云谏神色温柔:“郡主不想留在京城,是想回南境吗?” 姜清焰叹息似的说道:“儿时与父亲常在山野放马,我喜欢那种在山水间的自由,也曾想游历山河,可是注定要困守这繁华囚笼一生。” 忽然,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握住她腕子,抬起头见都云谏望着她,目光至诚:“你想要的,我都能办得到。” 第341章 再见楚含翠 姜清焰心尖轻颤。 那样满含情意的目光,落入心底如热流滚烫。 都云谏这样风姿卓然的男子,引得无数少女倾慕,偏又洁身自好没有一丁点艳闻,又对她千般好,哪个少女能丝毫不动心? 只是她仍不能确定,他的心意到底几分出于真情,几分裹挟政治。 她不愿去想这些,不愿去分辨,因为在她心里始终认为利益关系最稳定。二人现在的关系就是最佳状态。 若是有一日,她全心全意恋慕都云谏,又发现他不能予她真情时,她发起狂来只怕会有不智之举。 她肩上压着镇南王府的未来,不容有半点差错。 “嗯,”姜清焰收回目光:“我信。” 都云谏眼神一暗,他看得出来,她根本不信。 “其实这次皇上不说,我也会送乌文朔的尸体回齐国。”都云谏收回手,望着前方说道:“事关重大,拍其他人去根本解决不了,我无论如何都得亲自去一趟。” 只是都华卿在朝堂上说出来,令他有些心寒。 都华卿打的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劳烦郡主照看顾锦衣。”都云谏道。 “放心,我会留心的。”姜清焰知道他担心尚公主之事还未解决。 临别时,都云谏并未说什么,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好像他只是寻常下朝回王府一般。 可姜清焰在凉亭中坐了很久,心中强烈的不安挥之不去。 都云谏一走,太后就将姜清焰传都雍华宫,明里暗里的训诫一番。大概觉得都云谏不在,是整治她的好时机。 “安阳向来安守本分,若是年轻淘气犯些小错,太后宽仁慈爱,定然不忍责罚。”姜清焰面无表情,这波马屁拍的索然无味。 “倘若安阳无心犯了大错,父王知道了,定然会惩戒。必不敢劳太后烦心。” 她的意思很明白,小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也轮不到你管。 太后气得眼角抽搐。 姜清焰福身行礼,也不等她说话,转身就走。 太后叫她来本打算给她个下马威,谁知没能威吓住她,自己还惹一肚子气。 从雍华宫出来,迎面遇到楚含翠。 她穿着翠色华服,头上簪金戴珠十分华贵。孕肚已经非常大,连走路都有些摇摆。 之前,姜清焰将遇到楚含翠一事告知启王妃林可馨。 林可馨虽然难以接受启王即将有一个别人的孩子,但也无可奈何。 夫妻俩决定若楚含翠同意,便将孩子过继到林可馨名下,给他一个嫡出身份。 姜清焰也相信,以林可馨的为人必定会将孩子视为己出。 两人走到对面,楚含翠扶着腰给姜清焰行礼:“拜见安阳郡主。” 姜清焰立即道:“罢了,你身子不便,不必多礼。” 刚要提步往前走,楚含翠却叫住她:“郡主,近日可见过启王殿下?他可好吗?” 姜清焰目光寒凉地望着她:“启王与王妃整日出双入对,感情甚笃。” 楚含翠垂首苦笑:“我知郡主视王妃为友,想令我知难而退,但我对王爷一片痴心,绝不会放手。” 第342章 设宴排挤姜清焰 姜清焰看着她步履蹒跚地走远。 兰心在旁边小声嘀咕:“看起来就快生了,身子这么不便,怎么也没个宫女照顾?” 姜清焰微微蹙眉。 太后将楚含翠留在身边,显然是要让她生下孩子,利用孩子牵制启王。日后,启王夫妇的路恐怕会很艰辛。 路棠梨院的路上,遇到了几位公卿府上小姐和公子。 卞姿不禁奇怪:“今日怎么会这么多外人入宫?” 兰心也正好奇,便道:“我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言罢转身就跑。 等姜清焰回到棠梨院,没过多久兰心跑了回来:“主子,今日太后在宫中宴请各府小姐公子,宫里的嫔妃和公主们都受邀了。” 卞姿讶然:“怎么没人知会我们?” 今日姜清焰被太后叫去训话,都没告诉她今日宫中有宴会。 兰心叉着腰骂道:“这帮人明摆着针对我们主子,真不是东西!” 姜清焰却不在意:“正好偷闲,来帮我换衣裳,我想歇一下。” 两人过去为姜清焰更衣,兰心气不过,嘟囔个不停:“破宴会有什么好,规矩又多,又吃不饱,我们才不稀罕去呢!” “只是她们不知会我们就太过分了,虽然知会了主子也不会去……” “我们主子身份如此尊贵,竟然被她们排挤,真是气死我了……” 姜清焰任她念叨,换好衣裳便躺下小憩,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嗅到一丝铃兰草的气味。 铃兰草又名引蛇草,气味能招来蛇。 当初在启王府,她便被楚含翠用这东西算计过。 她睁开眼,下床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 院外,有一个女子正往里面扔铃兰草。姜清焰不记得她是何人,但必定是哪位大臣之女。 扔完草之后,女子解气似的拍了拍手,提着裙子踮着脚跑了。 姜清焰放下窗子,不由失笑。 这铃兰草没有那么大的效果,莫说附近少有蛇出没,就算真引来一两条蛇,也会被陈小全他们抓住打死。 那女子定是听了谁说铃兰草能引蛇,想借此捉弄她,真是无知又可笑。 她命陈小全将后院扔进来的铃兰草都收拾起来,装在一个油纸包里,然后往里面撒了些药粉,将油纸包扎严,带着它出了门。 太后的宴会刚开始不久,刚举起第一杯酒,就见姜清焰带着人,臻首微扬,气势凛凛地走了进来。 太后觉得以姜清焰的脾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过来。 没成想,她还真的来了。 如此尴尬的场面,太后眼角突突直跳,放下酒盏扯出假笑:“安阳来了!怎地来迟了?快落座!” 姜清焰目光扫过前面的席位,心中不由冷笑。 以她的身份应该坐在上首,可是此时那里坐满人。太后也不说让人给她腾地方,就一句“快落座”,让她往哪儿坐? 坐在后面,自降身份,让人耻笑? 众人目光都聚在她身上,等着看笑话。 姜清焰神情威严道:“不必了,我只是来找个人。” 第343章 不认?当场验证! 太后有些惊讶:“找人,你要找何人?” “方才安阳在屋中小憩,无意间看到一个女子往院子里扔引蛇草……”她故意将引蛇草这个名字说出来,让人立即明白那女子的目的是什么。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幸好被我及时发现,便让下人将引蛇草收拾起来。” “于是安阳便紧随其后,追到了这里。” “如此歹毒的居心,意图谋害本郡主,绝对不能轻饶。” 姜清焰略带威仪的眸光扫过宴席,落在那个低着头瑟瑟发抖坐在人群中的女子身上。 “那位小姐,不知你是哪位大人的千金?”姜清焰声音清凛,听在众人耳中却像带着冰碴。 那个女子浑身一震。 众人顺着姜清焰的目光看过去,神色各异却都带着看热闹的兴奋。 女子身旁的夫人大惊失色:“安阳郡主,你定是认错人了,瑶儿绝不会做这种事!” “哦?”姜清焰挑眉:“夫人难道没见你的宝贝女儿是刚刚进来的吗?” 那位夫人哑然,缓缓转动目光:“瑶儿,你说话呀,你方才是贪玩迷路了,对不对?” 姜清焰此时有点印象,这个名唤瑶儿的女子,应该是礼部四司郎中邵大人之女,邵妙瑶。 她是那日被泼粪的官家小姐之一,难怪会想要报复。 邵妙瑶事到临头胆子小得可怜,她苍白着脸忙不迭点头:“对,我是走迷路才来迟的!” “迷路到我棠梨院去了?”姜清焰眼含讽刺。 “不曾!”邵妙瑶断然否定:“我进宫之后在长亭回廊与母亲走散,绕的是另外一条路,绝对没有到过棠梨院。” 姜清焰朝她招手:“你来!” 邵妙瑶畏缩到母亲身后。 邵夫人护着她:“安阳郡主,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叫令爱出来,证实一下她的话。”姜清焰言辞犀利:“众目睽睽,难道我还能掐死她不成?” 夫人脸色难看,她说的也对,大庭广众她再跋扈狠辣,也不能伤害她女儿,于是让邵妙瑶出去。 邵妙瑶站到大殿当中,姜清焰绕着她,边行边说:“你当真从未踏足过棠梨院附近?” 邵妙瑶心虚道:“从未。” 姜清焰围着她转了一圈,停在她身侧,对在座众人道:“棠梨院位置偏僻,常有虫蚁,于是我在屋墙下埋了驱虫的草药。” “那草药气味人闻不到,猫狗却能,且气味沾衣弥久不散。邵小姐若是往我寝屋下扔过引蛇草,鞋子必然会沾到气味。” 邵妙瑶此时脸上已经没了血色,神情紧张惊恐。 太后见状,心中已然明了,不由暗骂她无用,狐狸没打到却弄得自己一身骚。 姜清焰看她吓的样子,挑唇轻笑:“随便弄只猫狗来,邵小姐是否到过棠梨院,立刻便知。” “为表公正,就请太后派人去寻只猫狗!” 太后看姜清焰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已经猜到结果了。弄来猫狗当场试验,邵妙瑶只会更丢人。 “邵家丫头,”太后目光沉沉望向她:“你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路过棠梨院?” 第344章 他身上有催情香味 邵妙姚眼中噙着眼泪:“我,我,我也许不小心在附近走过……” 姜清焰冷凛的声音:“方才邵小姐还信誓旦旦地说绕的是另一条路,绝对没有到过棠梨院。此刻又说不也许经过……” “我,我一时记差了,又怎么了?”邵妙瑶道。 姜清焰眸光转动,寒刃一样扫过对方的脸:“那邵小姐究竟是到过,还是没到过?” 邵妙瑶望着太后,对方隐晦地冲她点点头,于是将心一横:“我确实路过棠梨院,方才忘记了,现在想起来了。” “总不能说我曾经到过那里,这些铃兰草就是我扔的?” “呦,邵小姐还知道引蛇草又名铃兰草,”姜清焰讽刺道:“在座各位也未必有几人知道,邵小姐真是见多识广。” 这纯属意外收获,姜清焰没想到她蠢到这个地步。 所有人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看向邵妙瑶的目光多了几分嘲弄与鄙夷。 邵妙瑶在看到太后气得差点翻白眼后,觉得无地自容,旁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 眼泪几乎越涌越多模糊了视线。 “其实我屋墙下什么都没有。”姜清焰轻蔑一笑。 邵妙瑶瞪大眼睛,被当众戏耍简直是奇耻大辱,再也绷不住眼泪,用袖子挡着脸委屈地哭起来。 太后实在心烦,姜清焰这么一闹将她的宴会给搅和了,不耐烦地道:“好啦!一点小事,闹到众人面前成何体统!” “既然谁都没受伤,此事就此作罢!邵丫头回去,安阳郡主也坐下!” 这明摆着拉偏架,姜清焰把要害她之人揪出来,太后一句话就烟消云散了。 邵妙瑶哭着跑回母亲身边。 姜清焰冷笑一声,丁点情面也不留:“太后如此偏袒邵小姐,安阳很不高兴。坐就不坐了,安阳没心情吃太后的宴席。” 太后气得脸色铁青,拍着桌子怒喝:“你给哀家回来!” 姜清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出了殿门,姜清焰吩咐陈小全:“将油纸袋子扔到邵家马车上,记得打开袋口。” 陈小全领命而去。 走出没多远,身后有人唤她:“郡主!” 齐颢然从后面追上来,满目关切地端详她:“你有无受伤,可有吓到?” 姜清焰蹙起眉头,齐颢然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味,那是催情之物会有的刺激的香气。 他身上味道很淡,一定是近距离接触过。可以她的了解,齐颢然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而且在宫里,他想算计别人也没有机会。 那就是有人要算计他。 那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我无碍,劳齐公子费心。”姜清焰忽而一笑,意味深长道:“今日在宫中饮宴,齐公子切莫贪杯。” 齐颢然不疑有他,只当姜清焰是关心他,立即心花怒放:“多谢郡主关怀,齐某绝不会多喝。” 姜清焰敛去笑容:“不是不要多喝,是一滴都不要沾。” 齐颢然一头雾水,姜清焰已绕过他离开。 “郡主,郡主……”他叫了几声,姜清焰没有理他。 第345章 诱骗齐颢然 齐颢然回到宴席上,端仪公主方才看他出去,猜他定是去追姜清焰,气得咬牙切齿。 目光愠怒地瞪着他,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悦,但齐颢然一眼也未看她。 他盯着面前就被琢磨姜清焰的话,“一滴也不能沾”,其中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虽然不知她为何这样说,但却愿意相信她。 此后,齐颢然一次都没碰过酒盏,有人敬酒他也借故推迟。 邵夫人早早就带着邵妙姚离开,乘马车回府的路上,忽然一条花斑蛇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正好游到邵妙瑶脚下。 她惊叫一声差点蹦起来,却见蛇缠上她脚踝,攀着小腿而上钻进她裙底。 邵妙瑶脸色一白,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邵夫人吓得连连尖叫,马车停在路边,车夫废了好大力气才抓住蛇。 蛇受惊还咬了邵妙瑶一口。 邵夫人吓得差点发疯,嘶吼着让车夫立即将马车赶去医馆。 雍华宫的酒宴已经过半,太后说身子乏了,提前离席。其他人开始到处敬酒。 这时,一个宫女走到齐颢然身后,压低声音道:“齐公子,安阳郡主有请。” 齐颢然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姜清焰不是刚见过他吗,为何此时又来请?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他放下筷子,跟随宫女悄然从后面离开大殿。 宫女引着他一直往前走,齐颢然忍不住问道:“郡主在哪儿里?” 宫女头也不回,却加快了脚步:“就在前面了,齐公子随我来便是。” 齐颢然的疑虑更重,也起了戒备之心。 前面是雍华宫一座侧殿,过去住过其他妃子,但已空置许久。来到殿门前,宫女停住脚步:“郡主在里面等着呢,齐公子请进去!” 殿门半开半掩,宫女躬身立在旁边,始终低着头。 齐颢然盯着她:“你不是安阳郡主的宫女?” 宫女明显身子颤了一下:“我是中等宫女,平时在院子里伺候,很少见外人。” 齐颢然眯起眼睛:“那你怎会认得我?” 宫女有些慌张:“公子去过棠梨院,所以,奴婢见过公子。” 他确实去过,却也对棠梨院内中下等宫女没有印象,但他还是隐约觉得不对劲。 再加上姜清焰今日的警告,齐颢然思量了一下:“孤男寡女不便相见,改日齐某再登门探望郡主。” 言罢,转身便走。 引他来的宫女悄悄从殿门后摸出一根木棍,趁他不备,冲过去抡起木棍砸在他头上。 齐颢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宫女吓得浑身发抖,扔掉木棍转身进殿内叫人,片刻工夫,出来两个宫女一起将齐颢然拖拽进殿内。 躲在暗处的若风将一切看在眼中,转身回去向姜清焰禀告。 兰心不明白为何姜清焰要派若风盯着齐颢然,直到若风回来将事情说了一遍。 “齐公子被拖进殿里了?”兰心惊讶地捂住嘴:“是谁做的,谁要害他?” 姜清焰冷冷一笑,起身道:“走,咱们去看看。” 第346章 这也能被他撞上 姜清焰倒不是为了救齐颢然,她只是不希望端仪公主的计划得逞。 端仪公主想生米煮成熟饭,逼迫齐颢然娶她。 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 她绝不允许这两个人在一起,即便终成怨偶也不行。 若风施展轻功,带着姜清焰来到雍华宫后面的侧殿。姜清焰轻轻将窗纸捅破,刚刚靠近就嗅到一股催情香的味道。 香味浓烈刺激,姜清焰忍不住闭气后仰。她现在嗅觉异常敏锐,实在受不了这样刺鼻的气味。 缓了片刻,她捏紧鼻子凑近往里看。 殿内挂着纱帐,床上躺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衣着身形来看确实是齐颢然。 端仪公主坐在床边,背对着姜清焰的方向,不知在等什么。 姜清焰忍不住低声嘟囔:“看起来那一棍子没把他打死。若是打死,这件事就更荒唐了,那时端仪公主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若风:“……” 他家未来王妃真是……又毒又怪! “郡主,我们要做什么?”若风压低声音问道、 姜清焰刚要说话,忽然有个人闯了进去,她蓦然睁大眼睛。忘了是从小窟窿里看,睁大眼睛反而什么都看不见。 赶紧又眯起眼睛,就见秦文柏走了进来,似乎喝了不少酒,踉踉跄跄的来到内殿门口。 为了方便行事,端仪将宫女都赶走了,倒是方便了秦文柏这个醉鬼误打误撞闯进来。 “嘿,她俩是真有缘分啊!”姜清焰忍不住感叹道。 这也能让秦文柏撞上?! 若风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也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只知道她看得津津有味。一想到里面可能是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若风老脸一红。 殿里面,端仪公主已经和秦文柏纠缠起来。她想将他赶出去,可是一个柔弱女子哪里能摆布一个醉鬼? 两人拉拉扯扯的反而进了殿内。 姜清焰从袖里拿出一条手帕递给若风:“挡一下,进去将醒着的两个人放倒,昏迷的那个人扛出来。” 若风接过手帕就往眼睛上蒙。 姜清焰一回头:“……你干嘛?谁让你挡眼睛?遮住口鼻!” 若风“哦”一声,系上手帕,翻身进了内殿。轻松放倒秦文柏和端仪公主,然后将齐颢然抗在肩上,跳了出来。 姜清焰道:“里面那两个人多久会醒?” 若风:“一炷香!” 姜清焰点点头:“你先去把齐颢然送到平璋侯府的马车上,然后回来接我。” 若风:“郡主为何留在此处?” 姜清焰:“我看看热闹。” 若风:“……” 他扛着齐颢然离开后,过了不久,殿内的两个人苏醒过来。两人躺在那里吸了许多催情香,尤其是端仪公主吸入的更多。 两人很快摸索到一处,便开始干柴烈火,颠鸾倒凤…… 姜清焰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辣眼睛,就退到一旁枯草丛里站着。可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的声音,实在让人心烦意乱。 好在若风很快回来,带着她翻墙出去。 殿内两人折腾了许久,最后都疲惫的睡了过去。 不久后,宫女回来了。 第347章 事后发疯 宫女秋叶按照端仪公主的吩咐,回来先叫醒她,好有时间伪造落红。 可是进来看到床榻上的两个人,秋叶顿时傻了眼。 “这,这,这……”秋叶控制住自己尖叫的冲动,蹑手蹑脚上前轻推端仪公主的胳膊:“公主,公主……” 端仪公主缓缓苏醒,撑着床榻坐起来,缓了片刻才看清睡在身旁之人。 “啊!”端仪公主撕心裂肺的惊叫,扑上去拼命捶打秦文柏:“怎么会是你……你这禽兽,我杀了你!” 秦文柏被打醒,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陌生的地方,端仪公主也赤裸着身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胳膊护着脸,头疼欲裂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任何事情:“公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宫女秋叶吓傻了,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端仪公主满心的怒气和羞愤,不仅被这个家伙破坏了计划,还再一次和他做了这种事。她简直想找把刀捅死他。 一直到她打累了,瘫坐在床榻上哭泣,秦文柏胳膊和身上已经被挠的满是伤痕。 秦文柏赶紧抓起衣裳递过去:“公主,先穿上,不然要着凉的!” 端仪公主狠命地将衣服扔在地上,抓狂的大叫“啊!” 秋叶战战兢兢地捡起衣裳,抱到端仪公主身边,颤抖着手为她一件件穿上。 秦文柏自己慌慌张张地穿。 穿完衣裳,端仪公主终于冷静下来,寒着一张脸对秦文柏道:“你马上离开,出去时绝对不能被人看见。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若是传扬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秦文柏站在床榻下,低着头伸手去够自己的腰带,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端仪公主一人,转身往外走去。 端仪公主冰冷的扬起眸子:“齐公子呢?” 秋叶满脸恐惧的摇头:“奴婢不知,奴婢来时就只看到……”她越说声音越小,秦小侯爷几个字没敢说出口。 主子这种见不得人之事被她撞破,还能容她活着吗?秋叶恐惧得胆快要裂开。 端仪公主阴沉着脸,思索了片刻,起身朝外面走去。 姜清焰回到棠梨院,就将事情告诉了兰心和卞姿。 “竟然有这种事!”兰心惊讶的大眼睛里充满兴奋:“那端仪公主非得嫁给秦小侯爷不可了!” 姜清焰摇头:“未必,以端仪公主的性子,不会轻易妥协。” 她若是不执拗,怎么会等到今日,不惜用下药的手段也要嫁给齐颢然? “可她不是已经失身给秦小侯爷了吗?”兰心问道。 姜清焰接过卞姿递来的茶杯,眸光微寒:“端仪公主这般志向坚定的要嫁给齐颢然,想来不会因为失身就改变主意。她应当会想要隐瞒此事。” 她缓缓将茶杯放到嘴边,忽然想到什么,唤来若风:“继续盯着端仪公主,若她要对宫里的宫女下毒手,速来报我。” 若风领命而去。 不出姜清焰所料,当晚端仪公主就寻了个由头,要将宫女秋叶打杀。 第348章 搭救秋叶 暮色四合。 若风突然出现:“郡主,端仪公主命人打一个叫秋叶的宫女五十庭仗。” 兰心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五十庭仗?那岂不是要将人打死?” 卞姿垂手侍立在侧:“只怕端仪公主正是此意,想来那个叫秋叶的宫女是撞见她主子与秦小侯爷做那事。” 兰心转头问姜清焰:“主子,如何是好,我们要救她吗?” 姜清焰沉吟道:“此事我不宜出面,否则端仪公主定会起疑。荣太妃吃斋念佛,最忌讳杀生。” 她抬起头:“兰心,你去荣太妃院中,将她最宝贝的那几朵菊花摘了。” 兰心震惊的张大嘴:“什么?去摘荣太妃的花,那我不是找死吗?荣太妃非打死我不可!” 姜清焰继续说道:“你摘下花就往端仪公主那跑,将荣太妃引过去,她见了宫女该打定然会阻拦。” “切记,莫要让端仪公主的人看见你。” 兰心小脸皱成一团:“主子,你不想要奴婢了?奴婢会被荣太妃打死的!” 姜清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往外推:“快去,再迟些秋叶就要被打死了!放心,本郡主会向荣太妃求情的!” 兰心认命地叹了口气,撒腿往外跑去。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荣太妃揪着兰心的后脖领,拎着进了棠梨院。 “安阳郡主,你给本宫一个解释,为何要让这丫头摘我的花?”荣太妃脸色山雨欲来。 姜清焰从寝屋出来,给她行了晚辈礼,然后向兰心投去询问的目光。 兰心点了点头,意思是宫女救下了。 姜清焰亲自搀着荣太妃进屋,又端茶又递水。 “太妃有所不知,安阳最近得了个制香膏的方子,用此方制出的香膏涂于面颊,可使肌肤娇嫩白皙,淡去斑点,还留香持久。” 荣太妃顿时眼睛一亮:“哦,果真有此奇效?” 姜清焰连连点头:“安阳想制出香膏献给几位太妃,进一进孝心。” 荣太妃满意点头。 姜清焰:“只是这方中有一样重要东西白毛菊,除了您院中,再无处可寻,所以,安阳只得出此下策。这不正打算亲自去向您赔罪嘛!” 她又拍了几句马屁,顺便将今晚救下宫女之事盛赞一番:“太妃您功德无量。说不定,就是佛祖让您去救人的!” 荣太妃心里舒服了,便不再追究摘花之事。 临走时交代,香膏制出来,第一个得给她送去。 姜清焰连声答应。 送走荣太妃,姜清焰又吩咐若风继续盯着宫女秋叶,若是端仪公主要暗害她,尽可能救她性命。 卞姿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为何这般维护那个宫女?” 姜清焰道:“端仪公主想要杀人灭口,定然是为了欺骗齐颢然,我猜她还有下一步行动。秋叶是证人,能留下自然要留下。” 翌日。 端仪公主出宫。 姜清焰得到消息,便也跟着出去。一路跟着端仪公主的马车,出宫直奔平璋侯府。 她的马车停在巷子口,不多时,就见端仪公主出来,身后跟着齐颢然。 第349章 当场验身?震惊我郡主! 姜清焰透过马车窗子,望着端仪公主和齐颢然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 “同路不同车,呵,这一定是齐颢然的主意。” “你们说他是顾及规矩礼数,还是担心端仪公主霸王硬上弓?” 姜清焰的语气像是在问馅饼是买牛肉大葱的,还是买韭菜鸡蛋的。 兰心和卞姿都被她说得有些害羞。 两人的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去,姜清焰放下车帘,淡声道:“跟上去。” 端仪公主的马车穿过街市,最终停在一家酒楼面前。装潢奢华,菜价奇高,少有人至的那种。 姜清焰的马车甚至比齐颢然的先到,在巷子口停了半柱香的工夫,才见他姗姗来迟。 “故意绕路。”姜清焰嗤笑一声:“竟这般小心。” 齐颢然确实非常在意名声,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婚后端仪公主纠缠他,却也从未有什么谣言生出。 齐颢然下了马车,走进酒楼。 姜清焰便带着兰心和卞姿随后跟了进去。要了二人一墙之隔的雅间。 在屋里静等了片刻,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姜清焰皱了皱眉,这雅间隔音也太好了。目光在屋内环顾一圈,发现桌上放着几本附庸风雅的诗集。 于是拿来一本,卷成一个筒,一端紧压在墙上,另一端贴上耳朵。 对面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过来。 “齐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 “公主之言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齐哥哥,我难道会用这种事情骗你?”端仪公主又惊又悲,声音明显拔高。 “昨日醒来,我人就在侯府,公主所言之事齐某一概不知,也绝不会做。”齐颢然也在生气。 “昨日你定是喝醉了酒,才对我做了那种事,又全都不记得了。” “酒?”齐颢然顿了顿,语气充满嘲讽:“昨日宴席齐某滴酒未沾。” 端仪公主半晌没说话,想来应该是没有想到他会不喝酒。 原本酒后乱性这种事,只要喝了便说不清,谁也无法证明自己醉没醉。 可是人家滴酒未沾,这个事情就没法往人家身上赖了。 “齐哥哥,你不能这样负我!”端仪公主声音悲戚,姜清焰都能想象到她楚楚可怜的矫造之态。 “你是要逼死我吗?” “你若不信,我可以验身以证!” 紧接着对面一阵混乱,似乎端仪公主当即就要宽衣解带验明正身,齐颢然吓得连忙阻止。 最终以齐颢然落荒而逃结束。 端仪公主掩面哭泣了好一会儿,姜清焰早就扔下诗经,坐回桌子边。 方才端仪公主一番举动,着实令她吃惊不小。竟然要“验身以证”! 知道真相的姜清焰不得不惊叹,真是不要脸她娘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等从窗口看到端仪公主的马车离开,姜清焰才从酒楼离开。 回宫路上。 端仪公主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宫女们都噤若寒蝉。 她知道此事齐颢然不会轻易认下,她已经做好准备,并且打算好了之后要做的事。 回到寝宫,一个丫鬟慌慌张张来报:“公主,秋叶服毒自尽了。” 第350章 皇上和齐颢然撞上 端仪公主柳眉微微动了下,心中暗道:“还算是聪明,懂得被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好过被人折磨致死。” 端仪公主并未多说什么,只让人将尸体给内务府送去。 内务府有处理此类事情的职责。 接到尸体后,录名详记,随口问下死因,便收了尸体。 总管常鸿义命人将尸体抬到后院,用草席裹了。等内侍们退出去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俯身塞进尸体口中。 半盏茶的工夫,秋叶胸口起伏,缓缓睁开眼睛。 “起来,别在这儿挺尸了!”常鸿义拂尘往臂弯一搭:“郡主要你活,你就死不了。往后躲好了,等着听郡主差遣。” 若风那边知道事情办妥,回去向姜清焰禀报。 他刚离开,都华卿便至。 “卿卿!” 都华卿站在寝屋门口唤一声,俯身让从屋里冲出来的猫跳进怀里,然后便抱着猫自然而然地走进去。 姜清焰:“……” “你这是什么眼神?见了朕为何不行礼?”都华卿抚摸着猫背,看姜清焰一眼。 “我是看这只猫怎么一副狗样?”姜清焰站起身敷衍地福了福身。 都华卿木着脸转动眸子:“安阳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卿卿太听话,不似猫更像狗。”姜清焰一脸漠然。 都华卿冷哼一声,不想与她计较。 “皇上为何来此?”姜清焰问道。 “怎么,朕不能来探望你?”都华卿径自坐下:“听说礼部四司郎中邵爱卿的女儿往你院中扔了引蛇草。” 姜清焰淡声道:“多谢皇上关怀,安阳无碍。” “你是无碍,邵府马车里突然出现毒蛇,将邵小姐咬伤,她现在人还高烧昏迷!”都华卿没好气地盯着她:“你干的?” 姜清焰毫不掩饰地抿嘴微笑,拿起茶杯喝水:“非也。” 都华卿:“……”你倒是把笑容藏藏再否认啊! “你报复心够重的,下手也狠辣。多亏没闹出人命,否则……”都华卿正教训她。 姜清焰一转眸,冷声打断他:“皇上今日若是专门来教训我,且容安阳找些棉花塞耳。” “皇上若有事相求,就别用这种开场白,本郡主已然不悦。” 都华卿呆住了。 似乎应该大发雷霆,但心里却无怒气。可能除了她没人这么跟他说话,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胆!”最终板起脸说出这两个字,却威严不足,虚了口气。 姜清焰瞥他一眼,猜他今日多半是有事需要她帮忙,才这样毫不顾忌地怼他。 正在此时,内侍在外面扬声通禀:“平璋侯府齐公子到。” 都华卿瞬间黑脸,眸光凌锐地看向姜清焰,阴阳怪气道:“齐公子与郡主关系很好啊,时常进宫看望郡主?” 姜清焰也很诧异,齐颢然来作甚? 看到姜清焰盯着门口,都华卿脸色更难看:“看来朕在此有些碍眼,朕该给齐公子腾地方吗?” 姜清焰淡淡道:“随便。” 第351章 今夜来朕寝宫 姜清焰猜测齐颢然此时来找她,应当是因为端仪公主之事。 齐颢然出现门口,见到都华卿不由一愣,随即连忙行礼:“拜见皇上,拜见郡主。” 都华卿微眯双目,轻柔地抚摸着猫:“齐公子平身,进来坐。” 对于他摆出主人家的姿态,姜清焰不满地瞥一眼,她发觉都华卿此人喜欢较劲,越想推远越往身边凑,所以干脆不搭理他。 齐颢然进门有些不自在地坐到对面。 “没听说齐公子与郡主有私交,常来探望郡主吗?”都华卿语气不善。 齐颢然看了姜清焰一眼:“回皇上,齐某今日有事想向郡主请教,所以才入宫求见。” 都华卿点点头:“如此倒是情有可原,但齐公子是外男,不宜与郡主单独见面,日后还是避嫌为好。” 他说得如此直接令人心里生刺,但又不能表现出来,齐颢然尴尬地看一眼姜清焰,却见她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在听他们说话。 “是,齐某会谨遵圣谕。”齐颢然垂下目光道。 都华卿满意地点点头:“齐公子今日来找郡主所为何事?” 齐颢然有些失措,他是来问端仪公主之事,怎么能让皇上知道?他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都华卿的眼神逐渐狐疑。 “齐公子是想问我昨日说起移栽虚尾草的法子?”姜清焰忽然淡声开口:“我也是偶然听旁人提过,转头便忘了,你现在问我,我什么都说不出。” 齐颢然听懂了她的意思,昨日之事,她没什么可说的。许是偶然听旁人说起端仪公主想算计他,便好意提醒一下。 “如此,我便没有什么再问的。”齐颢然起身告退,转身走了出去。 姜清焰一回头,就见都华卿眸中凝着冷光正盯着她:“为何这般瞧我?” 都华卿道:“你和齐颢然何时有这等交情,之间竟然还有秘密?” 姜清焰收回目光:“皇上与安阳是君臣,臣子好用忠心即可,皇上少干涉臣下的私事。” 都华卿神色骤然一凛:“君臣?朕的妃子也是臣,她们的私事朕就干涉得了。偏巧,安阳的私事,朕就是想管。” 他将卿卿往地上一扔,起身站到姜清焰面前,捏起她的下颌:“臣子要忠心,那朕就要看看你的忠心。今晚戌时到朕寝宫来,这是圣旨!” 他冷凛的眸中透着狠戾光芒,逼视着姜清焰的眼睛,似乎怕她听漏一个字似的。 言罢,转身离开。 姜清焰望着敞开往里涌入深秋寒意的屋门,眸中闪过凶光,若都华卿不是皇上,只怕早死几个来回了。 是夜。 姜清焰收拾了一下,准备到时辰就往都华卿寝宫去。 圣旨她不得不听,去了便是个交代。都华卿也不能对她如何。他若真想硬来,大不了让他昏迷一夜。 姜清焰将药粉带好,带着卞姿、兰心和四个宫女,浩浩荡荡往都华卿寝宫去。 到寝殿前,内侍拦住路:“禀安阳郡主,皇上有旨您只能一个人进去。” 第352章 去寝宫 姜清焰听完转身就走。 内侍吓坏了,急忙跑上前去拦:“郡主,您这是做什么?皇上还在里面等着您呢!” 姜清焰冷脸道:“我接到的圣旨是叫我来寝宫,我来了,没进去怨不得我。” 内侍“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郡主,您别为难奴才,您若是这么走了,皇上会砍了奴才的脑袋!” 姜清焰垂下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内侍茫然答道:“小起子。” 姜清焰转头对卞姿道:“记下来,清明寒食给他烧纸。”言罢,绕过他就走。 内侍连哭带嚎地追上去,扯着姜清焰的衣襟不撒手。 这时候,寝宫大门打开,长安站在门槛里面:“皇上有旨,请安阳郡主进去。” 姜清焰眸光微扬:“我的随侍呢?” 长安:“可随郡主同入。” 于是,姜清焰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大张旗鼓地进了都华卿的寝宫。 这大晚上往皇上寝宫跑,不可能不被人知道,若是偷偷摸摸自己进去,才真的会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指不定传出多么难听的话。 灯火暖黄,映着殿内黄梨刻屏,轻纱罗帐。 都云谏穿着便服坐在桌前看书,姜清焰进来行礼,他头也不抬道:“在外面闹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 姜清焰淡淡道:“哭闹之人非是安阳。” 都华卿抬起头,目光扫过她身后一众随侍:“带这么多人来作甚,知道你是来面君,不知道还以为你要与人械斗。” 姜清焰眸光微敛,并不接茬。 “过来。”都华卿将书扔在桌上:“给朕研磨。” 姜清焰莲步轻移,曳地的裙摆在烛光中漾出一圈金色光晕,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她揽袖研磨。 都华卿手支在桌边,歪头看她,目不转睛,仿佛她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值得观赏。 姜清焰任由他看,眼观鼻鼻观口,只当他不存在。 “磨好了。”姜清焰放下墨块,退开一步。 都华卿瞥了眼砚台,吩咐道:“给郡主搬把椅子。” 片刻,内侍搬来一张椅子,都华卿抬手指了个位置将椅子放下,然后让姜清焰坐了上去。 “向左侧一些,好,就这样。” 都华卿起身,在桌上铺一张很大的纸,提起笔开始勾勾画画,不时抬头看姜清焰一眼。 姜清焰有些无语,他竟然给她画起像来,这要耗到什么时辰? “你笑笑,就算心中不欢喜,也不要板着脸。”都华卿边画边道:“朕画的是美人图,又不是海捕公文。” 姜清焰勉强牵了牵嘴角,心说救兵怎么还不到? 刚思及此处,殿外便响起内侍的声音:“温妃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吩咐了今晚谁都不见!” 顾温茹的声音尖锐而愤怒:“皇上说本宫随时可以出入,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本宫?” “温妃娘娘,您真的不能进去……” “滚开!” 都华卿脸色阴沉得可怕,沉声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在里面什么都听不见?” 姜清焰挑挑眉。 殿门被推开,顾温茹带着宫女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第353章 吃个蛤蚧 姜清焰松了口气,救兵终于到了。 她来之前,就让人透漏消息给顾温茹,知道她一准儿会杀过来。 都华卿搁下笔,从旁边扯过另一张纸盖在画像上,脸色阴沉地望向门口匆匆走进之人。 顾温茹闯进来,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已经准备好要大闹一场,羞辱姜清焰的话都打好了腹稿。 可进来却发现,寝殿里一群人杵在旁边,姜清焰离着都华卿八丈远,端坐在椅子上,冷着脸打量她。 顾温茹顿时万分尴尬,见都华卿脸色黑如锅底,赶紧行礼:“拜见皇上!” “温妃,有何事要见朕?”都华卿语气不善。 “臣妾,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心里想念皇上难以入眠,便过来想见皇上一面。”顾温茹赶紧装出胸口疼的样子。 都华卿心里一清二楚,她定是听说姜清焰来了寝宫,特地赶来捉奸。 “既然身子不适,就不要到处乱跑。召太医去看看,回去好好歇着。” 顾温茹自然不肯,姜清焰还在这里,她怎么可能离开。 “皇上陪臣妾一会儿,臣妾心慌的很。”顾温茹转头问姜清焰:“这么晚了,安阳郡主为何在此呀?” 姜清焰等着她这句话,径直起身向皇上福身:“安阳告退。”转身就走。 顾温茹碰了一鼻子灰,恼羞成怒,声音不大不小地骂了一句:“不要脸的东西……” 姜清焰停住脚步,回头目光冷厉地看她,顾温茹顿时心里一颤,心虚地移开视线。 姜清焰说道:“温妃娘娘既然心悸气虚,那么应该吃些蛤蚧补气,正对娘娘病症。” “卞姿,去太医院要一只蛤蚧来。” 卞姿答应一声,快步而去。 顾温茹满脸莫名,不知什么是蛤蚧。直到卞姿回来,手中拿着一只壁虎,她吓得顿时花容失色。 那壁虎被剥了皮,风筝似的撑在一支木棍上,头和尾完好栩栩如生,嘴里两列小牙齿清晰可见。 “拿开!拿开!”顾温茹吓得直往后躲。 姜清焰冷声道:“这东西补阳定气,娘娘的病吃了它便好,安阳一片心意,娘娘可不能推辞。” 顾温茹脸色惨白,她看着那东西都害怕,现在竟叫她生吃下去,简直疯了!“我不吃!太恶心了!” 姜清焰垂目道:“温妃不肯吃药,是没病吗?若是没病,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顾温茹一顿,转头看向都华卿。 若是在往常,都华卿定会偏袒她,可是今日她搅了他的事,他正在气头上,况且蛤蚧确实是滋补的好东西。 于是,都华卿冷冷瞪她一眼,扭过脸去。 顾温茹心往下坠,脸都华卿也恼了她,若是她不吃只怕他不会消气。于是,含着眼泪接过那只蛤蚧。 “臣妾吃就是,皇上莫要生气。”她楚楚可怜地望向都华卿。 见他完全不搭理自己,委屈的眼泪漱漱落下,闭上眼睛,强忍着恶心将蛤蚧头放进嘴里。 “呕……” 刚咬了一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顾温茹捂住嘴,顾不上行礼告退,拔腿就往外跑。 第354章 与皇上置气 姜清焰唇角勾起冷笑,提步欲走。 “站住!”背后立刻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朕允许你走了吗?” 姜清焰回身望着他:“皇上还有何吩咐?” 都华卿神色冷峻盯着她:“就因为温妃骂了你一句,你就逼着她生吃蛤蚧?安阳郡主,你未免有些太霸道张狂了?” 姜清焰冷笑一声:“我让温妃吃蛤蚧,是为她身体好,我又不是逼她吃毒药。” “更何况,皇上若是心疼,方才制止就行,为何现在才来指责我?” “是借我之手出了气,回过头来又想装好人吗?” 都华卿脸一阵青一阵白:“放肆!” 气氛剑拔弩张。 卞姿等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你是真觉得朕不敢将你如何是?”都华卿咬牙切齿:“来人呐!” 长安闻声小跑着进来。 都华卿沉着脸道:“安阳郡主屡次三番冒犯天威,罪不可恕,拉出去仗责二十。” 卞姿等人大惊失色。 都华卿盯着姜清焰,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畏惧,哪怕是一丁点服软,他都会立刻收回成命。 可是姜清焰面上毫无波澜,望着他的眼神甚至带着冷笑。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挑衅他! 都华卿气得拳头捏得骨节泛白,眼中怒火滔天。 长安心里清楚皇上对安阳郡主的心思,这是未来的皇后,两人置气僵在这里,他夹在中间,一个不小心日后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低声劝道:“郡主,说句软话!” 姜清焰“呵”一声:“皇上心疼温妃受了委屈,要给温妃出气,我一个小小郡主哪能违抗皇命?” 都华卿微微一怔,原来她是误会自己替顾温茹教训她,心里的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 可是他话已经说出口,现在后悔,也没法收回去了。 “安阳,你可知错?”都华卿缓和了语气,心想她应该看得出火候,该给他个台阶下了。 “安阳不知。”姜清焰冷冷道。 都华卿:“……” 长安:“……” 卞姿等人:“……” 姜清焰根本不在乎,反正也没有下人敢打她,就算万一碰到不懂事的,她也有的是法子,让执刑人打不得她。 想要台阶下,哼,门都没有! 长安转头朝卞姿等人使眼色,卞姿心思伶俐,立即会意,跪下向上叩头:“皇上开恩,郡主无心顶撞皇上,就饶了郡主这一次!”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磕头求情。 本来这种事轮不到宫女求情,她们多嘴是僭越之罪,也要被施以庭仗。但此时却解了都华卿的难。 都华卿顺势一摆手:“既然有人为你求情,念在你无知初犯,就饶你这一次。出去跪着,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起身。” 言罢,他往椅子里一坐,扭过脸不看姜清焰。 长安悄悄用袖子擦了把汗,躬身上前:“安阳郡主,请!” 姜清焰盯了都华卿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都华卿这才转眸,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恨道:“服个软就不行?” 他也没真打算让她在殿前跪着。 第355章 皇上想要个台阶这么难 他身为皇帝本该金口玉言,他现在已经不要求说一不二了,至少得给他个台阶下? 可是姜清焰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都华卿一口气憋得胸口生疼。 长安片刻后回来,他侧身手搭着椅子扶手,侧头问道:“如何,她当真在门前跪着?” 长安躬身垂首:“是。” 都华卿此刻长长叹了口气,姜清焰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今日受罚她非恨他不可。 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好,往后只怕更加恶劣。 都华卿伸手扯过一个垫子扔给长安:“给她送去,知道怎么说吗?” 长安道:“知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劝劝郡主。” 都华卿摆手让他退下,两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女人就是叫人心累! 长安从寝殿出来,姜清焰在门口跪得笔直,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戾气。 长安捧着软垫来到她面前:“郡主,皇上特地吩咐奴才给您送来的,您垫着膝盖,可千万别伤着。” 姜清焰望着前方,纹丝不动:“劳公公替我向皇上谢恩。” 长安手捧软垫,见她毫无接受的意思,只得好言好语地劝道:“郡主您消消气,地上又硬又凉,可别为了置一口气,伤着身子。” “皇上其实也不想罚您,那不是话赶话说到那了吗?知道您在外面跪着,皇上心疼得不行。” “皇上待郡主的好,郡主您能不知道吗?您就说句软话,皇上保准立马撤了这罚。” 不管他怎么说,姜清焰都无动于衷。 长安劝得口干舌燥,只得将软垫放下,无功而返。 都华卿坐在桌边,心烦意乱地敲着桌子,听到寝殿门开的声音,立即转过头盯着门口,长安已出现就迫不及待地问:“如何,郡主还跪着吗?” 长安点点头。 “她怎么说的?”都华卿急问道。 长安躬身道:“回皇上,郡主让奴才代她谢恩。” “然后呢?”都华卿又问。 长安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都华卿蹙起眉头:“郡主,没说什么吗?” 长安没敢把姜清焰连软垫都没接说出来,只是道:“没说任何话。” 都华卿深一口吸,突然拍了下桌子:“这个倔丫头,真是不知好歹!让她跪跪也好,磋磨磋磨性子。” 他从旁边拽过一本书,随手翻开一页,眉头却始终紧锁。书拿在手里好一会儿,也没翻动一页。 “什么时辰了?”都华卿语气有些焦躁。 长安:“回皇上,亥时(晚上九点)。” “郡主跪了半个时辰了?”都华卿道。 “回皇上,还不到一炷香呢。”长安十分无语。 都华卿微微有些惊讶,才这么一会儿吗?他感觉已经过了许久,他烦躁地将书扔在桌上,起身吩咐长安:“更衣,朕要就寝。” 长安小心翼翼地问:“那郡主……” 都华卿没好气道:“让她跪着,跪到天亮!” 等更衣完,长安抱着他的袍子转身时,他又沉吟道:“朕歇下后,估计一觉就睡到天大亮,任何事都别来打搅,朕都不管。” 第356章 碰巧遇上毒发 长安是都华卿的心腹,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他这边歇下,姜清焰那边就可以起来了。 “奴才明白。”长安应道。 等都华卿拉上纱帐,躺在床榻上后,长安便退了出去。 姜清焰在寝宫外跪着,她知道许多眼线盯着都华卿,这个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去。 太后、丞相,还有一些立场暂时不明的重臣,得知皇上惩罚她,必然认为镇南王府尚未站队皇上。 如此能将那些她要做皇后的谣言压一压,也让那些打算浑水摸鱼之人,暂时不敢妄动。 最先知道此事的是顾温茹,她走后就命人盯着寝宫的动静,所以姜清焰一出来跪着,便有人向她报信。 顾温茹一边漱口,一边冷哼:“活该!让她逼我吃那么恶心的东西,呕……”一想起来,还是想吐。 “皇上到底还是向着我的,只是罚跪也太便宜她了,应该把那东西全塞进她嘴里,呕……” 宫女帮她拍背,又端来漱口茶。 寝宫那边,长安从寝殿出来,轻轻合拢殿门,走到姜清焰身边道:“郡主,您可以起身了。” 姜清焰转眸看他:“皇上的旨意?” 长安闭着眼睛使劲点头,心说:“祖宗啊,差不多得了,您快些起来!皇上还等着我回话呢!” 卞姿和兰心已经上前搀扶姜清焰。 就在此时,寝殿大门打开,一个小内侍从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长安公公,不好了,皇上突然身子不适!” 长安顿时一惊,赶忙往回跑。 姜清焰神色微沉,二话没说,紧跟在长安身后进了寝殿。等长安发现她跟进来,面前已经见到龙床。 “郡主,您不能在此,您快出去!”长安焦急道。他知道都华卿不愿让任何人知道他中毒。 此时,都华卿忽然从床榻上滚落下来。 他紧闭双目,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不满细密汗珠,神情极为痛苦。 长安也顾不上驱赶姜清焰,急忙跑上前去扶都华卿:“皇上,皇上……” 这一次毒发,比往日更加严重。长安从未见过都华卿如此痛苦的模样,一时慌了手脚。 姜清焰上前将他推开,扯过都华卿的腕子按住脉门,她脸色逐渐阴沉,扔掉都华卿的手腕,又去扒开他紧闭的眼皮。 连眼皮上都有一层薄汗。 姜清焰转头问长安:“以前这种时候,都是请的哪位太医?” 长安惊讶地望着她,没想到安阳郡主竟然考虑到这一层,立即答道:“吴丙耀吴太医。” 姜清焰身后招呼人,将都华卿抬到床榻上,对长安道:“去请,若是吴太医不在,就请骆太医来。” 长安应了一声,转身亲自往太医院跑。 姜清焰让人将纱帐收起,她坐到床边,再次按住都华卿的脉。 这一次,她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都华卿体内不止有一种毒,都是慢发性的。他中毒的时间应该很久了。 都华卿躺在床上,已经面无人色,完全失去了意识。 好不容易,长安气喘吁吁跑回来,却没带回一个太医。 第357章 不能请太医,郡主亲解毒 姜清焰见到长安只身返回,不由心下一沉:“太医呢?” 长安愁眉苦脸地摇头:“两位太医都不在。” 不当值的太医可以出宫回府,以往毒发不会失去意识,都华卿都是自己硬抗过去。 姜清焰微微蹙眉:“现在出宫去叫太医行不通,对不对?” 叫太医回宫,一则耗时太久,二则引人注目。 太医院明明有当值太医,而且不止一人,何故要从宫外特地叫吴丙耀回来?这一定会引起太后等人的怀疑。 长安拼命点头。 姜清焰转头对卞姿道:“去取我的药箱来。” 卞姿领命而去。 不多时,便提着一只装满药瓶的箱子回来。长安看着姜清焰从里面拿出银针和薄刃刀,吓了一大跳。 “郡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姜清焰取下灯罩,将刀刃伸到火焰上烤:“我得先知道皇上中了什么毒,才好想办法压制。” “什么?”长安惊恐地瞪大眼睛:“皇上龙体怎么伤害?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姜清焰专注看着刀刃变色,淡声道:“皇上今夜驾崩,你我都活不了。” 长安差点被口水呛死。皇上驾崩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吐口吐沫一样轻松。 姜清焰拿着烫得通红的刀,走到床边拉起都华卿的手腕,毫不迟疑地割了下去。 长安瞪了个眼的工夫,再想来已经来不及。 鲜血涌了出来,姜清焰命人拿来银碗接着,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瓷瓶,倒了些褐色粉末进银碗中。 “郡主,您懂医术?”长安看得心惊胆战。 “略懂皮毛。”姜清焰淡淡道。 长安一颗心向坠入无底深渊,他觉得自己离满门抄斩不远了,但此刻除了让姜清焰试试,也没有其他法子。 姜清焰给都华卿验了血,喂了药,然后开始施针。忙活了半个时辰,都华卿终于安稳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安走进床榻,看到皇上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神情已经舒缓,呼吸均匀沉稳,感到两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 姜清焰也筋疲力尽,收拾了药箱打算离开,却被长安拦住。 “郡主,劳您守着皇上!”长安目中尽是乞求。姜清焰此刻成了他的主心骨。而且万一皇上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能一人背锅。 “应无大碍。”姜清焰瞥一眼床榻上沉睡之人。 长安一听只是“应无大碍”更不敢放她走了,死说活说非要姜清焰留下不可。 姜清焰其实也不能完全肯定都华卿彻底稳定下来,于是便答应留下照看。 镇南王府到底是忠君爱国的,姜安丞是皇上的忠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上出事。 于是姜清焰让宫女扮作自己的模样,披着斗篷,带着棠梨院的宫人们先行回去以掩人耳目。 都华卿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一股隐约的钝痛在体内蔓延,他睁开眼睛,眼前明黄光晕朦胧。 隐约间,见到姜清焰坐在不远处,手支着头似乎睡着了。 第358章 好像有一点动心 朦胧光晕笼罩着她的身影,闭着眼睛的姜清焰,敛尽冷漠倨傲的神情,显出十分恬淡柔软。娇俏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一直凝望。 她怎么会在这里? 都华卿记得他突然毒发,莫非她撞见了?可吓着她了? 他强撑着坐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此刻外面仍是黑夜,但不知距离他毒发过去了多久? 是一个时辰,还是一整日,甚至已经好几日? 他有心叫人进来问清楚,但又怕吵醒姜清焰。 他靠在床柱上,脸色惨白地望着她,她连衣裳都换了,可能他真的晕了很久。 他中毒之事本不欲被其他人知道,但如今姜清焰知道了,那么他更要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才行。 过了一会儿,姜清焰的头从手上滑下来,一下子惊醒。 她一睁眼就看到都华卿正倚着床看她。 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随即发觉自己失态,急忙收敛惊讶的神色。 可是都华卿却爱极了她那一瞬间像林中迷路小鹿惊讶懵懂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皇上醒了,可有不适之处?”姜清焰淡声问道。 都华卿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包扎的手腕:“这是你干的?” 姜清焰点头:“皇上毒发,吴太医不在宫里当值,不便出宫去请。安阳略懂一点医术,便为皇上取血验毒。” 都华卿望着她:“你还有这等本事?朕以前竟不知!如今你可知道朕中的是何毒?” 姜清焰道:“皇上体内不止一种毒,两毒互相牵制,才保住皇上性命。想来是吴太医用了非常之法。” “若想解皇上体内之毒,先中之毒是关键。可是那毒安阳暂时也解不了,需要一些极罕见的药材。” 都华卿愕然,他没想到姜清焰这么大本事,竟然已知晓了这么多内情。甚至她还说…… “暂时解不了?莫非你已知道朕中的毒需要什么药材可解?”都云谏难以置信地问道。 姜清焰微微仰起头,神色严肃:“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但慢发之毒有一个通病——毒性不猛,这样的毒都可以解。” 都华卿眯起眼睛盯着她:“你能解朕的毒吗?” 姜清焰:“需有那几味药材,可是奇药难寻。” 都华卿默然点头,这些话吴太医也对他说过,这些年他费尽心力派人踏遍天涯,正是在寻找那些药材。 这时候,长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温妃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已经歇下了。” 顾温茹急切道:“我听说皇上派你去太医院,可是龙体欠安?” 都华卿脸色一沉,顾温茹在他身旁安插了眼线,连他也敢盯着。 姜清焰看他脸色难看,便劝道:“别人的眼线是为了窥探,温妃却当真是关心皇上。” 都华卿瞥她一眼,姜清焰替顾温茹说话,让他有些恼火。 他唤来外面廊上值守的内侍,冷声道:“出去告诉温妃,滚。” 内侍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殿门打开,内侍垂着头出来:“皇上有话对温妃娘娘说。” 第359章 王爷也在找药 长安十分惊讶,皇上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顾温茹上前急着问:“皇上对我说什么?” 内侍怯怯地瞥了她一眼,小声道:“滚。” 顾温茹没听清:“你说什么?” 内侍不得不大声道:“滚!” 顾温茹如遭雷劈,转身哭着跑了。 姜清焰在里面听到顾温茹“哇”一声大哭,心说,这回想把她哄好,只怕皇上要费些心思,无奈地摇头。 都华卿见她如此,心里更气:“安阳觉得朕该如何,让她进来吗?” 姜清焰听出他在置气,她在寝宫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顾温茹进来。或许都华卿是生气她不懂感恩! “皇上的家事,安阳不便多嘴。”姜清焰福了福身,提起药箱往外走。 “等一下!”都华卿叫住她。 “皇上还有吩咐?”姜清焰回头问道。 “朕中毒之事,你绝对不能告知七皇叔。”都华卿神色冷峻,眼中甚至透着一丝威胁。 姜清焰默然与他对望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都华卿望着她冷淡的背影,心里莫名的堵。 姜清焰回到棠梨宫时,天边已经泛起一线白光。 她更衣睡下,直接到午后才醒来。立即让人去太医院叫骆莲川过来,询问他那几种药材神医谷是否有。 “你怎么也问这些药材?”骆莲川有些诧异。 “还有谁问过?”姜清焰也很诧异。 “王爷。” “信王殿下?” 骆莲川点头,姜清焰更加疑惑。都云谏也在找这几种药,难道也是为了皇上? “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找这些药材?”骆莲川看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最近看到医书上记载过这几种药,说是很罕见,就想看看藏进天下珍稀药材的神医谷有没有。”姜清焰随口道。 “曾经有几种,但现在一种都没有。” “此言何意?” “当初王爷也要找这几种药,神医谷有其中三种熟莲箕、风化硝、甘露子,都给了王爷。” “剩下寒水石和龙骨,神医谷也没有。这些年王爷托神医谷寻找另两味药,但一直没有消息。” “王爷有说过为何要这几味药吗?”姜清焰问道。 “并未。”骆莲川道。 姜清焰本来也想拜托神医谷找药的,但晚了都云谏一步,就无法再求助神医谷了。 她正发愁之际,骆莲川突然道:“顾锦衣今日入宫了。” 姜清焰看向他:“所为何事?” 骆莲川道:“太后传召,此时应该还在宫里。” 姜清焰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我这就过去看看,有我在,你放心。” 骆莲川起身谢过,转身离开。 姜清焰整理一下,立即往雍华宫去。 还没走近,就看到几个人在雍华宫外散步,端仪公主陪着太后走在前面,顾锦衣和宋子骞紧随在后。 这时候,顾温茹从另一个方向走过去,上前给太后行礼。 等姜清焰走过去,正听见顾温茹背对着她,向太后诉苦:“……安阳郡主意图勾引皇上,太不知廉耻了!” 第360章 诋毁与维护 姜清焰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就停在顾温茹背后,行礼道:“安阳拜见太后!” 顾温茹整个人僵住。 太后沉着脸,敷衍地应了一声:“平身!你怎么来了?” 姜清焰走到顾温茹身侧,挨着她站定,身旁之人忍不住瑟缩,心虚地瞥她一眼。 “安阳只是路过此处,刚巧听到温妃在骂我,便过来听个究竟。” 她说得过于直白,顾温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没想到她连个场面话也不肯编,上来就撕破脸。 顾温茹虽然心里虚,但表面还强撑着气势:“我骂你怎么了,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之事,还不让别人说?” 姜清焰也不恼,神色淡淡道:“让说,来,温妃娘娘给仔细说说。” 顾温茹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你昨晚去了皇上寝宫,是也不是?”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大晚上跑到男人卧榻边,不是勾引是什么?” “身为郡主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之事,与勾栏女子何异?” 姜清焰不怒反笑:“温妃吃了如此中气十足,情绪激动也不见心疾发作,看来吃蛤蚧当真有效。我一会儿禀明皇上,再给你送一盒过去,你一日三顿的吃。” 顾温茹差点吐出来,脸色顿时煞白。 太后蹙眉:“蛤蚧为何物?” 顾锦衣接话道:“就是壁虎留下首尾,剥皮风干。娘娘喜欢这一口?一般人是吃不下去!” 她方才听顾温茹诋毁姜清焰,脸色已经非常难看,见到姜清焰过来才有点笑模样。 太后和端仪公主顿时表情难看,一想到顾温茹生吃壁虎的画面,就像吞了苍蝇般恶心。 “昨夜安阳言语冒犯皇上,皇上叫安阳去寝宫训斥。刚好遇上温妃心疾发作,安阳便出了这个法子。”姜清焰一句话,解释了前因后果,也反驳了顾温茹的污蔑。 “你一面之词谁会信,明明就是去勾引皇上的,训斥你白天不能吗……”顾温茹恼羞成怒地吼道。 她话音未落,一道冷峻的声音传来。 “非是安阳一面之词,朕可作证。”都华卿沉着脸,负手大步而来。 众人行礼。 都华卿随意摆了摆手,面色不虞地瞪了顾温茹一眼:“温妃,既然心疾未愈,便在宫里歇着,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顾温茹一脸委屈,行礼之后转身欲走。 姜清焰勾起一侧唇角,眼中涌出冷光,都华卿到底是偏袒顾温茹,她污蔑她之事,就一字不提的过去了。 “慢着!”姜清焰冷声道:“卞姿,去太医院将所有蛤蚧都给温妃送去,每日去盯着她吃。” 顾温茹有都华卿撑腰,觉得不用怕姜清焰,冲她横眉立目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让我吃我就得吃?我偏不吃,你能拿我怎样?” 姜清焰冷眸凝着她:“卞姿,温妃若不肯吃,每日舀一瓢粪水给她灌下去。” 太后闻言,顿时眼睛一立。这后宫还是她做主呢!姜清焰当着她的面欺压嫔妃,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都华卿一看太后要说话,抢在她前面开口道:“安阳,放肆!” 第361章 我劝你选鞭刑 都华卿沉声开口:“太后在此,你怎能如此霸道?你们二人的恩怨,过后再说,莫要惹太后生气!” 虽是训斥,语气却无奈多过严厉。 太后听完更生气,什么叫哀家在此,过后再说?当着她的面教姜清焰阳奉阴违是? 一个两个都没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可是姜清焰却不领情:“温妃往我身上泼脏水,若就此揭过,那别人岂不是以为我确实勾引皇上?” “就是,血口喷人在我家乡可是要被当众抽藤条的,怎么在皇宫这种最讲规矩的地方,却能不了了之呢?”顾锦衣抱着胳膊阴阳怪气道。 顾温茹恶狠狠地瞪过去,哪儿来的山野小子,竟帮着姜清焰说话? 顾锦衣用手肘碰了碰宋子骞:“子骞,你熟读律法,你说污蔑他人清誉是个什么罪?” 宋子骞一本正经道:“依律该向苦主道歉,恢复名誉,若苦主不肯谅解,处鞭刑二十。” 姜清焰道:“我不谅解。要么按我说的每日三顿蛤蚧,要么按律二十鞭子。” 这边抬出了律法,太后想发威震慑就名不正言不顺,只得将牙咬得咯咯直响。 顾温茹望向都华卿撒娇道:“皇上,你看他们欺负臣妾!您可得为臣妾做主!” 都华卿无奈走到姜清焰身边,低声道:“安阳宽宏大量,这一次就饶过她的,朕保证绝无下次。” 姜清焰面无表情:“皇上取笑了,安阳是有仇必报之人,何谈宽宏大量?” 都华卿蹙眉:“安阳,连朕的面子你也不给?” 姜清焰漠然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无法可依,国将不国,安阳是为皇上的社稷着想。” 都华卿火气也上来了:“若朕今日就是不让你罚温妃呢?你还敢抗旨不成?” 姜清焰面无表情道:“安阳自然不敢。” 她忽然压低声音道:“凡是得罪我之人,我都会略施薄惩,但若有人从中作梗,即便那人暂时逃过一劫,之后的下场只会更惨。” 都华卿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姜清焰说得出做得到,今日他若硬要袒护顾温茹,明日她把顾温茹弄死都有可能。 他心里有火,却对姜清焰发不起脾气,反而觉得无奈更甚。想了想,转头往旁边走开两步。 姜清焰勾起唇角,望向顾温茹:“温妃,你选哪一个?吃蛤蚧,还是挨鞭子?” 顾温茹惊恐地瞪大眼睛,凄声唤道:“皇上!太后!” 都华卿背过身去,太后也懒得为她蹚浑水。 顾温茹顿时孤立无援,面前的姜清焰恶魔般恐怖,冲她露出阴森的笑:“不不不,我哪个也不选!” 姜清焰好心劝道:“我劝你选鞭刑,受了伤还能卖惨,博取同情。若是喂你吃蛤蚧,你就只剩下身子强健,恶心自己了。” 不等顾温茹做决定,姜清焰转头吩咐内侍取来刑鞭。 两个内侍将她拉到稍远的地方,就开始行刑。鞭子抽下去,顾温茹的惨叫声无比凄厉。 皇上太后公主,再加两个外男,就这样看着她挨鞭子。 第362章 莫名其妙的醋 顾温茹被打得趴在地上,背后血痕道道,叫声撕心裂肺。 太后实在听得心烦,便招呼端仪公主离开。 顾锦衣却凑到姜清焰身边,抱着胳膊一站,十分神清气爽的模样。 端仪公主一回头,发现顾锦衣人没跟上来,便唤道:“顾少侠,这边来。” 顾锦衣冲她道:“我陪郡主观刑,稍后去追你们,你们先行。” 端仪公主满脸不悦,不过顾锦衣来自江湖,也没法责怪她怠慢之罪。 宋子骞也停住脚步,冲太后和端仪公主揖道:“微臣等顾少侠一道。” 他一个外男和太后公主单独相处有些不妥,恰好借此机会将亲疏远近表现的明明白白,太后和端仪公主还没法责怪他。 太后和端仪公主仿佛被孤立了,却没法发火,阴沉着脸离开。 顾温茹被鞭子抽的满地翻滚,惨叫声实在令人心里发毛。顾锦衣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姜清焰耳朵:“不听!不听!要做噩梦的!” 她忘记自己女扮男装,在别人眼里是个男子。 旁边,都华卿和宋子骞都是一愣,脸色同时黑了下来。 姜清焰冲顾锦衣使眼色,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慌忙放下手,干笑着在衣襟上搓:“冒犯郡主!对不住!” 鞭刑结束,顾温茹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都华卿吩咐人将她抬回自己宫里,传御医去给她治伤。 “这回你满意了?”都华卿目光冰冷地瞪着姜清焰:“一个女儿家,怎么如此歹毒?” 姜清焰满不在乎:“我不与人为善,却从不主动挑衅。犯我者,我也绝不轻饶。镇南王府若是任人欺凌的孬种,如何为皇上镇守南境?”言罢,提步便走。 顾锦衣紧跟着她走了,宋子骞向都华卿行了礼,也追了上去。 “郡主,别生气了!”顾锦衣走在姜清焰身旁,看她沉着脸,便哄道:“你一点都不歹毒,是顾温茹先诋毁你的,你以牙还牙又有什么错?皇上就是偏心,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子骞知道都华卿在后面跟着,急忙去扯她袖子。 顾锦衣不耐烦地甩开:“干嘛?没看我哄郡主呢?” 走在最后的都华卿脸色黑如锅底。 姜清焰淡淡道:“我没有不悦,无关紧要之人的评论,我并不在意。” 这话落到都华卿耳中,眸光都冷厉了。 “不生气就好,郡主这般大气之人,不与他们一般见识。”顾锦衣道:“上次我送郡主的机关雀,郡主喜欢吗?” “喜欢。” “后来我又见到一只会跑的老虎,下次买来送你。” “多谢。” 宋子骞在两人身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一块石头堵在心里。 和他脸色一样难看的还有后面的都华卿。 姜清焰对着他,永远一张被冰冻住的脸,面对顾锦衣却言笑晏晏,温柔小意。他越看顾锦衣那个野小子越心中生厌。 太后在前面花园等着他们,端仪公主坐在旁边,花园里竟还有祁辉公主和武陵公主。 第363章 顾锦衣和宋子骞 武陵公主拉着祁辉公主的手,扯了扯对方却纹丝不动,她奇怪地抬起头,就见她直勾勾地望着对面。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姜清焰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 姜清焰她们晚一步看到多了两位公主。 顾锦衣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惊慌:“郡主,我要先走了!”言罢,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转身就跑。 宋子骞见她跑了,急忙回身向都华卿揖了揖,追了上去。 姜清焰看到祁辉公主眼神瞬间暗淡,心里不由叹气,无意间招惹一颗女儿心,也说不清是谁的冤孽。 顾锦衣一走,她也没有留下的意义。上前与太后行礼,便转身离去。 经过都华卿身边时,就听他冷声道:“怎么,姓顾的一走,你就不待了?” 姜清焰脚步顿住,抬头看他:“皇上竟不去看看温妃?” 都华卿负手冷哼:“朕的事,何时轮到你管?” 姜清焰提步便走,只扔下一句:“本郡主也是这个意思。” 都华卿气得头顶冒火。 顾锦衣一溜烟跑出雍华宫,才停下来回头张望。 宋子骞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跑什么呀?” 顾锦衣道:“你没看到祁辉公主也在吗?多吓人啊,我魂儿都吓飞了!” 上次凉亭一叙,祁辉公主见顾锦衣对她一丁点好感也无,恼羞成怒,疾言厉色将她一顿数落。 什么大好男儿不应沉溺情爱,什么好男风是不对的,劝她遵守礼教世俗…… 以至于如今顾锦衣一见她,就心慌出汗头疼目眩。 “方才你帮腔郡主对付温妃时,没见你胆怯,一个公主你至于怕成这样?”宋子骞语气微酸。 顾锦衣心大,并未听出什么不对味:“那能一样吗?那个温妃欺负郡主,我岂能容她?” 宋子骞脸色一沉:“你对郡主倒是上心。” 顾锦衣边走边道:“那当然,郡主可是我……朋友!”她将到嘴边的“救命恩人”咽了回去,说出来不好解释。 宋子骞心说我什么,心上人? 他心里莫名一股火,伸手拉住顾锦衣:“顾少侠,你为人坦荡仗义,什么都好,只是你不该打郡主的主意。” 顾锦衣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恍然道:“我说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原来是吃醋了!” 宋子骞心头一跳,急声道:“你胡说什么?” “啧啧啧……”顾锦衣围着他转了一圈:“子骞兄,我知道郡主人美,性子又好,确实招人喜欢……” 宋子骞眼角突突直跳,他可没看出来姜清焰性子好,她那性子若能称好,火药桶都能立地成佛了。 “……但你肯定没戏,郡主不会喜欢你的,你别一厢情愿陷得太深,最后受伤吃苦的都是自己!”言罢,在他胸口拍了两下。 宋子骞气得闭眼,她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及。 不愿意和她多说,宋子骞径直往前走去。 顾锦衣抱着胳膊,冲他背影“哼”一声,想和王爷抢女人,还朋友呢?真不像话! 第364章 萧锦白 这一日。 骆莲川来棠梨院,就算看诊,他偶尔也来与姜清焰探讨制毒。姜清焰也乐于向他请教医术。 “殿下有消息传回来吗?”姜清焰一边调药一边问道。 “怎么,你担心王爷?”骆莲川面无表情道:“此行虽然凶险,但他不会出事的。” 他顿了顿道:“听说百里山庄那位庄主今日入宫。” 姜清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是锦衣的师父,师徒见面她一定开心坏了。” 骆莲川抬头看她一眼:“听说是师兄。” 姜清焰微微惊讶,却也没有多问。觉得人家师门之事,骆莲川也未必知道多少。 骆莲川道:“顾锦衣今日也进宫,你若想见她,午时应当能庆延宫见到。” 姜清焰手里动作一顿,抬起头问他:“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此事?是锦衣托你传话的?” 骆莲川没应声。 姜清焰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以你的性子,怎么会特地跑一趟替她传句话呢?” 骆莲川身子僵一下:“她每次入宫前都惦记着想见你。” 姜清焰手里的小玉杵轻轻搅动,盯着他的神情端详:“所以你是自己来告诉我的,不是锦衣托你的?” 骆莲川木着脸,将医书合上,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午时皇上在庆延宫设宴,你想着过去。”言罢,转身就走。 姜清焰不打算留在庆延宫饮宴,于是未到午时便过去,想要见一见顾锦衣便回去。 来到庆延宫附近,让卞姿去殿内寻人,她自己留在外面等候。 一个男子从殿内走出来,与卞姿擦肩而过。 极盛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一身水青色锦袍银光缕缕,弱冠之年,相貌清秀俊雅,举步间一派风流洒脱。 是副极生的面孔,姜清焰心中微微有些惊讶,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她目光在男子身上短暂地停留,随后自然地移向别处。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顾锦衣的声音:“郡主!” 姜清焰回身,就见顾锦衣朝她跑来:“我去棠梨院找你了,你怎么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今日见不到你了!” 姜清焰微笑:“骆莲川叫我来此处寻你。” “骆莲川?”顾锦衣惊讶了一下,歪头看向姜清焰身后:“师兄,快来,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安阳郡主!” 男子眸中含笑,来到近前拱手揖道:“萧锦白,拜见安阳郡主!” 姜清焰多少有些惊讶,百里山庄的庄主竟然如此年轻! 她欠身回礼:“萧庄主有礼!” 打过招呼,姜清焰便将目光转回顾锦衣身上,完全没有理会萧锦白的意思。 他也不主动搭话,就在一旁眸中凝笑望着姜清焰,这种无礼之举,他却十分坦然。 姜清焰感觉到他的目光,虽然有些不自在,却并未觉得冒犯。与顾锦衣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回去。 “啊,郡主不一起饮宴吗?”顾锦衣有些失落。 “待出宫之日,我去看你。”姜清焰笑笑。 顾锦衣恋恋不舍地和萧锦白往庆延殿走去。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一丝极熟悉的气味飘进姜清焰鼻中,她蓦然转身——都云谏的味道。 第365章 都云谏的味道 微凉秋风携带清新草木气息拂过身边,就像雨后深山幽谷中树木与兰草混合的味道。 姜清焰惊讶极了,那是都云谏身上的气味,绝不会错。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味,即便使用香料,姜清焰异于常人的灵敏嗅觉也能分辨出来。 她震惊地看着萧锦白和顾锦衣并肩走远,那气味难道是从萧锦白身上传出来的? 环顾四周也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心中对萧锦白的怀疑更加重,可是那明明是另外一个人! 姜清焰站在原地片刻,提步往庆延殿走去。 一进殿门,许多人目光都聚过来。 皇上设宴招待萧锦白,太后、丞相与一众要臣也都出席。 姜清焰的出现有些突兀,她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走上前向皇上、太后行礼:“安阳正巧路过,进来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都华卿道:“既然来了,便一起入席!” 姜清焰福了福身,来到太后身旁的位置坐下。一抬起头,就遇上萧锦白的目光。 被姜清焰察觉,他也并未觉得尴尬,而是坦然地露出一个微笑,还冲她点了点头。 姜清焰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就移开了目光。 顾锦衣凑到萧锦白身边,低声道:“郡主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萧锦白侧头道:“可能是想多看你几眼。” 顾锦衣眼中顿时光芒闪亮,望着姜清焰,不自觉地笑容满面。 宋子骞见她一直盯着姜清焰傻笑,脸色黑如锅底。 殿中丝竹声声,舞姬们在场中翩翩起舞。 一曲舞罢,都华卿对萧锦白道:“齐国退兵,百里山庄功不可没。萧庄主义薄云天,年轻有为,可想在朝中任职一展抱负?” 萧锦白相貌清俊,一双凤眼微挑,弯眸噙笑时显得有些玩世不恭:“乡野之人,并无抱负,萧某在山水间逍遥惯了,胜任不了朝廷命官的职责。” 都华卿脸色不悦。 顾锦衣当时拒绝的还很委婉,这个萧锦白竟然倨傲至此,连虚与逶迤都免了,直接拒绝的彻底。 姜清焰目光一转,又对上萧锦白含笑的眼,不由微微讶异。这家伙是一直盯着她在看? 都华卿客套了两句,便命人复又奏乐起舞。 几曲舞罢,丞相成济斐起身道:“皇上,方才荆州刺史传来消息,事情紧急容臣即刻禀报。” 都华卿颔首:“丞相请说。” 成济斐道:“荆州以西两府秋粮欠收,皇恩浩荡免除他们今年赋税,还命荆州各府开仓赈灾。” “本来赈灾粮不日便能抵达受灾两府,谁料嘉兰江突发洪灾,冲断运粮之路。” “赈灾粮半数毁于洪水,剩下的也被阻在荆州。受灾两府百姓朝不保夕,故而荆州刺史急递消息回京。” 众人一片哗然。 此事十分棘手,一则赈灾粮被毁,短时间无法凑齐;二则嘉兰江水患非一朝一夕可退,即便筹齐赈灾粮也送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都华卿提出这两个问题,问众大臣何解?众人皆是一筹莫展。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百里山庄不是在嘉兰江以西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萧锦白。 第366章 刺探实力 都华卿望着萧锦白沉吟道:“萧庄主,不知百里山庄可否帮忙解此燃眉之急?” 姜清焰不由蹙眉,朝廷向百里山庄借赈灾粮,这不是打劫吗?这话怎么说得出口,皇帝当的还能更无耻些吗? 所有人都盯着萧锦白的反应。 他倒是风淡风轻,捏着酒杯挑了挑眉:“小事,我会知会庄里筹粮,五日内定会送到受灾两府,六十万石可够?” 众人大吃一惊,六十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拿出来,百里山庄当真富可敌国! 都华卿说着客套话,但脸色阴沉,眸中冷光凛冽。 姜清焰暗暗摇头,这回百里山庄惹上麻烦了。 宴会在众人对萧锦白歌功颂德中结束。姜清焰提前离开,给顾锦衣使了眼色,在回棠梨宫的路上等候。 宾客散尽后,萧锦白和顾锦衣出现在小径上,朝她走来。 “我就知道你冲我使眼色是让我去找你,怎么样我聪明?”顾锦衣求夸奖。 姜清焰连连点头:“就知你我心有灵犀。” 顾锦衣更开心。 她此刻是少年模样,站在姜清焰面前高出大半头,外人看到便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柔美画面。 萧锦白在一旁噙笑望着二人,直到姜清焰看向他,才问道:“郡主找我何事?” 顾锦衣惊讶地回头看他,便听姜清焰对她道:“锦衣,我有话想对萧庄主说。” 顾锦衣忙点头:“好,那你们聊,我到前面给你们把风。” 她转身往小径口走去。 “初次相见,未曾想郡主就对萧某如此感兴趣。”萧锦白脸上始终挂着笑:“若萧某没猜错,郡主今日到庆延宫赴宴,也是因为萧某?” 此时,二人之间一步之遥,姜清焰已经完全确定那熟悉的味道就是从萧锦白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抬眸端详此人,面容五官没有一处与都云谏相似,但他绝对就是都云谏。 她不知他用何种办法改变容貌和声音,但身上的气味骗不了人。 没有两个人的体味完全相同。 萧锦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虚地干咳一声:“郡主为何这般看我?” 姜清焰心里嗤笑一声,眸光微凉道:“看你好看。” 萧锦白微微一怔,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萧庄主,今日赈灾粮之事,你不该包揽在身。”姜清焰肃色道:“皇上有意刺探百里山庄实力,你如此轻易暴露,会惹朝廷忌惮。” 一个江湖门派竟然富可敌国,还有不知数量的武功高手听命,在地方又有声望,如此一支势力盘踞地方,皇帝怎能不担忧? 萧锦白敛了笑容望着她:“荆州两府受灾,百姓倒悬,朝廷赈灾粮送不到。郡主莫非是要萧某见死不救?” 姜清焰也沉了脸:“萧庄主可以暗中相助。我知你不畏朝廷,但让山庄置于险境,也非是一庄之主应为之事。” 萧锦白垂目望着一脸愠怒的小丫头,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欺身一步凝着她的眼睛:“郡主为何这般关心我?” 第367章 吃自己的醋 姜清焰并不回避他的凝视:“我在意的是山庄安危,百里山庄是锦衣的家,我不希望山庄有任何闪失。” 萧锦白目光灼灼:“郡主口是心非,你在意的明明就是萧某,今日初见之时,你看萧某的眼神就很不同寻常。” 姜清焰盯着他的眼睛,心中惊讶万分,改了容貌和声音,竟然连脾性也能完全换了个人。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思?”萧锦白眸中狡黠的笑意轻闪,又倾身靠近了些许。 姜清焰微不可查地吸了口气,如果他不是都云谏,此刻已经倒地呻吟了。 “萧庄主调戏姑娘倒是驾轻就熟,这倒让本郡主意外。”姜清焰不悦道。 “非也,萧某从不调戏姑娘,郡主是第一个。”萧锦白站直身子,扬起头道。 “呵,”姜清焰冷笑:“如此真是不甚荣幸。” “萧某见郡主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萧锦白抿唇一笑,墨眸闪亮:“格外亲切。” 姜清焰忽然问道:“萧庄主可认识都云谏?” 萧锦白眉心一跳:“辅政亲王,自然认得,都是自家师兄弟。郡主觉得他与我……相似?” 姜清焰:“迥然不同。” “哦?”萧锦白挑眉看她:“那萧某比之辅政亲王如何?” 姜清焰淡淡道:“各有千秋。” 萧锦白问出这话时本是有些紧张的,听到姜清焰的回答,说不上欢喜,莫名有些失落。 “皇上忌惮百里山庄,萧庄主又不肯被招安,皇上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你们。”姜清焰道:“萧庄主还需多加提防。” 萧锦白收敛调笑的表情:“郡主未免对萧某太过信任,这种话也敢对一个陌生之人说,就不怕萧某泄露出去?” 姜清焰懒得和他打哑谜,带着卞姿离开。 顾锦衣走到萧锦白身边,问他们方才说了什么,怎么他们俩脸色都不太好看? “锦衣,郡主待萧锦白很不同。”萧锦白望着姜清焰离开的方向,眸中神采黯淡:“以她的性子,竟然会主动为他着想。” “不好吗?”顾锦衣不解道。 “都云谏在她身边这么久掏心掏肺,都没让她完全卸下防备,她竟对陌生的萧锦白如此信任!”萧锦白语气微凉。 顾锦衣皱眉:“可都云谏和萧锦白就是一个人呀!” 都云谏少年离京,拜入师门后就有了“萧锦白”这个名字。百里山庄有位师伯极擅捏骨推相,可以将人的相貌改变。 但此法也是循着人的骨相改变容貌,至多就能变换一张脸,不如人皮面具可以随意换脸,但真实自然是任何换脸术无法比拟。 都云谏常用萧锦白这张脸行走江湖,所以山庄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他以不同面目出现。连声音他也练成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 都云谏白她一眼,只觉得在对牛弹琴,提步便走。 顾锦衣追着他,问道:“师兄,我们这样瞒着郡主,她日后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都云谏神色一顿,继续往前走去。 第368章 声势浩大的选美 是夜,信王府传来消息,皆醉坊请她回去一趟,有人要见老板。 于是,翌日姜清焰便悄悄出宫,乘马车前往皆醉坊。 姜清焰担心有人盯着她,便特地到长街绕上一圈。 外面热闹喧哗,兰心挑着窗帘往外看,正好街边有个赌局围了好多人,看对赌的牌面似乎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局。 “主子,选美大会竟然开赌了!”兰心惊讶道:“那上面写的都是赢面大之人?还有谢掌柜的名字!” 姜清焰看她兴奋的样子不由失笑:“你只看了半场,可认得那些名牌上的人?” 兰心摇头:“不认得。” 姜清焰笑道:“连你都这般兴奋,看来这次选美势头很强,难怪有人开了赌局。”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说道:“主子,前面人太多,过不去了。” 兰心将头探出车窗,向前面张望:“主子,好像是那座芙蓉酒楼在街上搭了台子,有位公子在上面作画呢!” “先将马车赶到边上,别阻了旁人的路。”姜清焰吩咐道。 芙蓉酒楼的台子前围着许多百姓,其中不少是年轻姑娘。台上的公子玉人风姿,提笔在竖起的画纸上挥毫泼墨。 “安公子的丹青乃京城数一数二的妙手,今日这幅画,就送给本店打烊前,花费最高的客人……” “安公子?”兰心想了想道:“奴婢方才在赌局的名牌上见过姓安的,好像叫安玉宸。” 姜清焰透过窗子看到许多女子往台上扔手帕,也有男子拍手叫好。看来这位安公子很受欢迎。 “安公子应当是无望夺魁的,不过芙蓉楼看中他人气高,于是请来为自己酒楼揽客。”姜清焰点点头:“倒是聪明!” 兰心好奇地问:“我瞧很多人喜欢这位安公子,他不能夺魁吗?” 姜清焰解释道:“若是夺魁,就要依约为谢家揽客,自然不能成为旁人的招牌。此人必然不是票选人气最高者,甚至不是第二,如此看这次选美大会当真成功极了。”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听说这位安玉宸公子排名第四,赔率高达二十。” 姜清焰垂下目光,就见都云谏站在她马车边,望着台子方向。侧颜下颌线清晰,精致五官清俊如画,嘴角微弯噙着倨傲的笑意。 果然,下一句他就说道:“这般普通的才貌,也能在‘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选拔中排到第四,京城是没人了吗?” 姜清焰戏谑道:“萧庄主这般俊美,若去参选,定能夺魁。” 可能是她的口气过于正经,都云谏当了真,脸色顿时一沉:“郡主觉得萧某相貌比之信王如何?” 姜清焰:“……各有千秋。” 都云谏不说话,木着脸看不出喜怒。 姜清焰心里叹气,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到底怎么说才对呀? 都云谏忽然提步朝人群走去,分开阻拦的酒楼伙计,从侧面走上台子。 台下围观百姓都看向他,一时间竟安静下来。 第369章 酒楼请了代言人 都云谏不管顶着哪张脸都令人瞩目,身形挺拔地负手立在台中央,玉人仙姿风华绝代。 若说往日百姓看到这样俊美的男子,只是暗中赞叹,或者多看两眼,如今被“京城第一美男子”大会洗礼了半个月,见到美男都特别兴奋。 台下立即有人问:“你是谁,也是参加第一美男子比赛的吗?” “好俊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比安玉宸还英俊呢!” “何止,我瞧着比庄飞扬还清秀!” 不远处,兰心趴在窗边和姜清焰一起往那边看,纳闷道:“萧庄主这是要干嘛?” 姜清焰微微摇头,她是真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台上。 安玉宸停下笔有些不悦地回身打量都云谏:“这位兄台,请问有何贵干?” 芙蓉酒楼老板急匆匆跑上台,说话便没有这般客气:“这位爷,我们这儿办正事呢,您先台下请,有什么话咱们店里说!” 都云谏负着手,瞥一眼还未画完的画:“这幅画要送给今日在酒楼花费最高者?” 老板眼睛一亮:“原来您也是安公子的支持者啊,没错,今日打烊之前,在店里花费最高者可得到安……” 他话未说完,都云谏打断他:“不必等打烊了!” 老板为难道:“看得出公子您有钱,可是方才我已经说了,到等到打烊之时,万一有别人也看中了这幅画……总得给人家留个机会不是?” 台下看热闹一阵起哄。 “可不是吗,财大气粗也不兴强取呀!” “京城有钱人多的是,怎么就知道你出价最高?” “公子你要出多少银子,说说看!” “对对,你要出多少……” 都云谏轻笑一声,转眸看向老板:“你这芙蓉楼多少银子肯卖?” 老板觉得他有病,要么就是专门来闹事的,嗤笑一声:“对不住公子,我们酒楼不卖!” 都云谏淡淡道:“十万两。” 老板顿时傻眼,十万两?他经营两辈子酒楼也赚不来十万两! 可随即他就冷静下来,认定眼前之人是个疯子:“十万两?你是真敢说啊!你怎么不说你是玉皇大帝,给我封个仙官呢?走走走,赶紧下去……” 老板说着朝台下伙计招手,让人上来将这个捣乱的家伙拉走。 这时候,都云谏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在手里一晃。 台上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老板眼睛都直了,拿过银票一看,真的有十万两,两腿一软朝着都云谏就跪了下去。 正好跑上台的两个伙计一人一边将他架住。 “公,公子……”老板颤抖着声音道:“您真要买下这,这芙蓉酒楼?”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众人都不敢相信此人当真出手就甩出十万两银子? 都云谏云淡风轻地一伸手:“房契。” 老板的答应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店里跑。 站在旁边的安玉宸,手里还握着画笔,看得傻了眼。 芙蓉楼这就易主了?他刚成为这里的活招牌还不过一日,新东家还用他吗?他在这儿算什么? 第370章 都云谏抢风头 台下围观百姓也反应不过来,直到老板的提着衣襟小跑回来,将房契交到都云谏手里,他们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清秀的少年郎,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雪花银,随手就将芙蓉楼买下了。 台下响起一阵尖叫。 男子们拍手叫好,姑娘们挥着手帕,想让都云谏在众人之中看她一眼,有些人甚至哭了起来。 “公子你也参加选美比赛!” “对,我们都支持你!” “你一定能夺魁!” 马车里,兰心激动得差点跟着尖叫:“太潇洒了!萧庄主出手真阔绰,十万两啊!” 姜清焰瞥她一眼:“你起什么哄?” 兰心兴奋道:“主子,你不觉得很激动人心吗?挥金如土的公子,还这么英俊潇洒,简直就是画本子里说的那样!你看那边好些姑娘都快晕过去了!” 姜清焰默了默,一本正经道:“十万两,我也可以。” 兰心:“……” 台上。老板的抱着十万两银票,激动得眼中都泛着泪花:“公子,这酒楼是您的了,您有什么吩咐,我帮您处置。” 都云谏瞥一眼众伙计道:“愿意留下的,月钱照旧。” 他回头看一眼安玉宸,缓步来到他的画前,伸手将还未完成之作取下,在众人目光中来到台边,挥手将画抛落下去。 台下众人拼命争抢,将画纸撕成几块。 安玉宸眉头紧蹙,眸中愠色难掩地盯着他,都云谏下颌一扬,对他道:“今日事毕,劳驾了。去找掌柜结账,往后不必来了。” 安玉宸一拂袖,愤然地下台往酒楼里走去。 都云谏站到台边,对众人道:“今日萧某请各位吃酒,芙蓉楼所有酒水,听者有份,大家里面请!” 围观百姓一听喝酒不要钱,蜂拥一般往酒楼里挤。 酒楼里掌柜和伙计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都云谏趁大家都去酒楼里了,转身下台走到姜清焰马车旁边:“郡主,可否让萧某借乘一段?” 车帘此时落着,姜清焰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萧庄主请上车。” 都云谏单手撑车辕,一跃而上,矮身钻进车内。 马车转了个方向,摇摇而行。 车内,都云谏长腿一伸,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若此时手上有把折扇,完全就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 “郡主以为如何?”他侧头望着姜清焰。 姜清焰很真诚地道:“买贵了,那酒楼五万两就能出手。” 都云谏“噗呲”笑出了声,面容如玉,凤眼噙笑,剑眉却凌厉,让清俊的脸显出一丝桀骜,看得兰心心神荡漾。 “郡主真是贤惠,若是日后谁娶了郡主,定能过上好日子。”都云谏边说自己边笑。 “萧庄主何故要出这个风头?”姜清焰不理会他话中揶揄。 “为了让郡主看看萧某的魅力,”都云谏挑眉看她:“喏,那么多女子为萧某痴迷,郡主还觉得萧某比不过信王吗?” 姜清焰一头雾水:“你为何要与信王殿下争个高低?” 心说,跟自己较什么劲呢? 第371章 带你看看我的秘密 都云谏被问得沉默一瞬,随即抬起头望着前方:“我与信王同在师门,常被拿来比较,相貌、性情、才学武功……” 他转头看向她,调笑道:“郡主觉得萧某与信王谁更讨人喜欢?” 姜清焰刚要张嘴,就被他打断:“莫要再说各有千秋!” 姜清焰叹了口气,打量着面前这个顽劣少年笑容中透着些许紧张,忽然意识到他为何一直逼着她在“都云谏”与“萧锦白”中做选择。 或许,萧锦白才是真正的他自己? 当初他临危受命回到朝廷,就将那个洒脱少年从身上剥离,抛弃在往昔旧梦里。 朝廷需要一个威严强悍的摄政王,皇上需要一个沉稳可靠的七皇叔,他只能抛弃自己成为他们需要之人。 姜清焰望着他满是紧张期待的眼睛,郑重道:“信王殿下身负重任,有许多不得已,不如萧庄主恣意潇洒,但他为大兆安稳付出的一切令人敬佩。二位……都非常招人喜欢。” 都云谏心中如有一股温泉流淌,她的眼神那般明澈真诚,而她说的话……让他不由怀疑她已经知道他就是都云谏。 可是这绝不可能,他过去经常扮作萧锦白,自信能骗过任何人。他的伪装不会有破绽,姜清焰不可能察觉! 都云谏收敛心绪:“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姜清焰道:“皆醉坊,我名下的一家膳坊。萧庄主若无事,可随我同去。” 都云谏惊讶至极,皆醉坊是姜清焰的秘密,就连谢轻旋至今也不知道姜清焰的身份。她竟然如此轻易地告诉萧锦白,还邀他同去! 她对萧锦白的信任也太不可思议了! 姜清焰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唇畔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萧庄主,要一同去吗?”姜清焰问道。 “哦,反正萧某无事,就随郡主走一趟!”都云谏回过神来说道。 姜清焰扭脸望向窗外,唇角忍不住翘起。知道自己要去皆醉坊,他不跟着才怪呢? 与其让他绞尽脑汁想借口,不如主动邀请他。 马车到了皆醉坊对街的小巷内,都云谏跟着她从空置的宅院穿过,来到皆醉坊后院的厢房。 谢轻旋已经等了许久,见人从厢房出来,忙迎上去。 “小姐,你来了!”他话音未落就看见跟在姜清焰身后的都云谏,不由愣住。 “这位是萧庄主,我的朋友。”姜清焰随口介绍,紧跟着问道:“要见我的是何人?” 谢轻旋收回目光,却有些回不过神来:“哦,他,他说是蒲南县一个生意人,有重要之事要当面对老板说。” 姜清焰点点头:“我到厢房等他。”言罢,便转身带着兰心往回走。 都云谏负手站在院中,目光四下打量,他之前来过其实也没什么可看,只是做做样子。 谢轻旋同时也在打量他:“萧庄主是,随我到前面坐坐!” 都云谏点头应允,跟着他来到膳房大堂。 此时没有客人,二人便拣了张桌子坐下,伙计送上茶水点心。 第372章 茶言茶语 谢轻旋给他倒茶:“萧庄主不是京城人士,与我家小姐几时相识的?” “我家小姐”四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都云谏抬眼看他,谢轻旋将茶杯递过来,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若不是知道他与姜清焰的关系,只怕真会误以为二人关系很亲密呢! 都云谏勾起一抹冷笑:“昨日相识,小姐说与萧某一见如故,今日特邀萧某前来做客。” 谢轻旋顿时脸一黑。 都云谏假装没看见,低头暗笑。 不多时,一个衣着富贵的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走进店内,谢轻旋应是认识,迎上去说了两句话,便引着男子往后院走去。 等他回来,宫夏云已经在与都云谏说话。 “……原来您就是百里山庄的庄主,真没想到这般年轻!”宫夏云惊讶极了:“原以为是位器宇轩昂的长者,没想到却是个英俊潇洒的少年!” 都云谏轻笑:“萧某已加冠,不是少年了。” 宫夏云人美嘴甜:“似少年青俊,又比少年沉稳成熟。” 二人一抬头,见谢轻旋黑着脸站在旁边,宫夏云一下就反应过来,谢轻旋怕是吃醋了。 他对姜清焰有心,见到她身边骤然出现萧锦白这等青年才俊,心里定不舒服。 “哦,后厨还有事忙,我先过去了。”宫夏云赶忙溜之大吉。 谢轻旋坐下:“原来阁下是百里山庄的庄主,久仰大名,贵庄助大兆退齐兵,名扬天下。” 都云谏淡淡道:“不敢当。” 谢轻旋低头笑道:“我就说嘛,我家小姐身份尊贵,怎么会轻易与什么山野之人结交。” 都云谏扯起唇角,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你知道你家小姐的身份吗?” 谢轻旋一僵。小姐来这个都告诉他了?他们才认识一日,就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而他为小姐做事这么久,就连她的身份都不配知道! 谢轻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他仍能装作云淡风轻道:“既然小姐什么都告诉你,看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对都云谏露出微笑,却毫不掩饰眼中敌意:“谢家算得上京城首富,我堂堂嫡公子会在这小小膳房做掌柜,自是因为与小姐早有约定……” 他说的暧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私定了终身。 都云谏望着他淡淡道:“你留下不是因为她给你下了毒吗?” 谢轻旋:“……” 这时,之前进去的那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谢轻旋起身送客。折身回来,见都云谏悠哉地喝着茶水。 他木着脸走过去:“小姐在厢房等我们。” 两人回到厢房,竹帘已经撤掉。姜清焰见谢轻旋脸色很差,却也没过问。 “小姐,这就要走是?”谢轻旋实在压不住心里的憋屈,口气不善地问道。 姜清焰有些讶然,却也没计较:“是。选美大会声势不错,比我预想的更好,谢家果然长袖善舞。” 谢轻旋委委屈屈道:“原来小姐还记得有这么件事,初选你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中选根本就没来,我当小姐不记得了。” 第373章 项太妃设宴 姜清焰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抱怨她,但还是耐着性子问:“终选是哪一日?” 谢轻旋有些扭捏道:“本月晦日。” 姜清焰点点头:“刚巧那一日我可以来看。” 谢轻旋随意“嗯”了一声。 都云谏在一旁无声翻白眼,哪里是“刚巧”,明明就是谢轻旋特地将日子定在月末,为了让姜清焰去看。 这点小心思才瞒不过他!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都云谏口气冷硬道。 “好。”姜清焰点头。 都云谏当前朝暗门走去,姜清焰和兰心跟着后面。谢轻旋心里不舍,也没理由挽留,只得看着人离开。 马车上,都云谏冷着脸问道:“郡主晦日当真要去看选美?” 姜清焰道:“嗯,想看看京城第一美男子长什么样。” 言罢,感觉对面空气骤然冷下来,连忙找补:“可惜信王殿下不在京中,不然第一美男子也不必选了。” 都云谏脸色稍缓和些。 回到宫里。 二人迎面见顾锦衣跑来,因为皇上邀请萧锦白在宫中小住几日,于是顾锦衣也有了时常进宫的理由。 “你们可算回来了,救命啊!”顾锦衣躲到姜清焰身后,推着她往棠梨院方向走。 都云谏一把揪住她衣领:“休要玩闹,当心伤了郡主!” 姜清焰对满脸歉疚的顾锦衣道:“无妨,说说你在躲什么?” 她话音未落,就见祁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跑了过来。 姜清焰撇撇嘴,心说我都多余问,除了祁辉公主能把她吓成这样,也没有别人了。 宫女来到近处给姜清焰行礼:“拜见安阳郡主,项太妃请萧庄主与顾少侠到庆福宫赴宴。” 都云谏对顾锦衣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顾锦衣咬了咬牙,回头对姜清焰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拉着她的袖子央求:“郡主,你也一起去!” 姜清焰无奈地笑:“好,我随你同去。” 顾锦衣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挽姜清焰胳膊,都云谏在旁边干咳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子,赶紧放开手。 三人跟着宫女来到庆福宫。 项太妃见姜清焰也来了,不由神情有些僵硬,干笑着道:“可算来了,快坐!” 姜清焰行晚辈礼:“安阳不请自来,请项太妃见谅。” 项太妃笑道:“哪儿的话,巴巴的盼你都盼不来呢,小厨房正在备酒菜,咱们先坐下聊聊天。” 祁辉公主从他们进门,眼睛就一直盯着顾锦衣,幽沉目光带着些哀怨,看得顾锦衣头皮发麻,脸都快扭到脖子后面。 众人落座后,项太妃含笑打量都云谏:“听闻萧庄主少年英雄,英俊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都云谏敷衍一笑:“太妃过奖。” 项太妃继续道:“荆州两府遭灾,听说是百里山庄拿出六十万石粮食送去赈灾?” 都云谏道:“确有此事。” 项太妃虽之前听闻,但此刻仍很惊讶,同时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庄主当真大仁大义!” 百里山庄当真如此富有,庄主又这般年轻英俊,真真是佳婿之选。 第374章 觊觎庄主夫人之位 项太妃真是越看这个“萧锦白”心里越爱,这般年轻有为的才俊,才配得上她的女儿。 “对了,”项太妃随口问道:“百里山庄的名字何来?是老庄主姓百里吗?” 她想打听“萧锦白”与原庄主的关系。 都云谏淡淡道:“非也,是因为山庄占地百里,故而得名。” 项太妃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百里山庄竟然那么大,宫里都传百里山庄富可敌国,如此看来果真财力不凡。 还有那么多能退齐军的能人异士效命于山庄。 如此这庄主夫人,某种程度上比皇后也不差分毫。 项太妃高兴极了,心中已经将“萧锦白”认定为祁辉的驸马。暗自庆幸,还好萧锦白来得及时,祁辉才没被顾锦衣这个断袖骗子骗了去! 酒宴开始,项太妃就一直与都云谏说话,问的都是百里山庄的情况。 可祁辉公主却由始至终盯着顾锦衣,顾锦衣觉得脸皮都被她看薄一层。 酒宴结束,三人离开庆福宫,祁辉公主追了出来,要与顾锦衣说话。 顾锦衣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往旁边走去。 “项太妃似乎有意招萧庄主为驸马。”姜清焰望着远远站在树下说话的二人道。 “是,我看出来了。”都云谏十分无语。他可是祁辉的亲叔叔。 “项太妃不会善罢甘休,萧庄主住在宫中千万小心,提防那些阴私手段。”姜清焰提醒道。 都云谏一挑眉:“听郡主的意思,好像我一定会拒绝一样?” 姜清焰无语:“你难道还要接受不成?” 都云谏促狭地望着她:“祁辉好歹是个公主,也不算辱没了百里山庄。更何况我若接受,正好替顾锦衣解围。” 姜清焰心说,还替顾锦衣解围呢,你替自己好好向列祖列宗解释! 她沉了脸道:“萧庄主自己看着办!” 那边,顾锦衣垂头站着,祁辉公主满脸幽怨,虽然不知在说什么,但气势逼人。 好不容易,顾锦衣才脱身回来,拉着二人快步往外走。 出了庆福宫,她才抱怨道:“这个祁辉公主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呀,为何偏偏钟情于我?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姜清焰看她愁眉苦脸,便哄道:“看上你俊俏斯文,武艺高强。我若不知你是女子,也会钟情于你。” 顾锦衣这才露出些笑容:“郡主你最好了,我若真是个男子,要娶也只娶你!” 姜清焰笑笑,随即道:“没想到祁辉公主对你如此痴情,若她执意求皇上赐婚,只怕到时会很麻烦。” 顾锦衣顿时垮了脸:“那我如何是好?郡主,你帮我想想法子!” 姜清焰沉吟道:“你与宋大人的戏得再真些,得找个机会把台子搭到太后面前,让她亲自否定你与宋大人尚公主的可能。你下次再入宫,叫着宋大人一起。” 顾锦衣连连点头。 “对了,”顾锦衣猛然想起什么:“我今日在宫里乱转的时候,见到秦氏了,郡主那位姨娘。我跟了她一段路,似乎是往太后宫中去了。” 姜清焰冷笑:“终于要动手了。” 第375章 秦怜云母子要报仇 秦怜云母子受了这么久的羞辱,一定想要报复。 姜清焰一直派人盯着她们的动向,而今日她在皆醉坊买到的消息,也是关于南境的。来人告诉她,有一支商队从南境过来,每个人都身负武功。 卖消息的人觉得是南靖有异动,所以将消息卖给了皆醉坊。 而姜清焰却从这条消息中听出自己身处险境,姜安丞不可能派兵来京城,这支商队一定是秦怜云从南境秘密调来的。其目的可想而知是对付她。 “那她进宫找太后做什么?”顾锦衣不解。 “寻求帮助,或是谈条件。”姜清焰道:“她知道太后也想我死,所以让太后助她一臂之力,或是问我死之后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顾锦衣轻抚她的脊背。愁眉苦脸地安慰她:“郡主真是怪可怜的,从小生活在豺狼窝里,十来岁又被迫入京为质,都没被人宠过。” 这话说的都云谏心虚,被迫入京为质,确实是他迫的。 姜清焰被她过于动情的安慰惊到了,不自在地干笑:“还好,我没觉得可怜,我也不用人宠。” 是夜,秦公府。 姜岑在房中擦自己那把短剑,灯光照在剑上雪亮,这把剑杀过山中动物,却还未沾过人血。 他听到秦怜云开门进来,边擦剑边说道:“我要用这把剑亲手抹了姜清焰的脖子,如果爹知道他给我的剑,杀了他的宝贝女儿,他会不会气死?” 秦怜云赶紧关紧门,快步走到他面前:“岑儿,这种话还是要当心,万一被人听去可不得了。” 姜岑不以为意:“都是自家人,听到又有什么?外祖母不也恨不得杀了姜清焰吗?” 秦怜云沉着脸道:“还是小心些好,你舅舅若是知道,定然不会陪我们冒这个险,肯定要从中作梗。” 一提起舅舅,姜岑眼中闪过戾色,之前让他向皇上谏言扶正自己母亲他也不肯,这个胆小的自私鬼,有朝一日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岑儿,你放心,所有应该属于你的东西,娘一定都替你夺回来。”秦怜云爱怜的摸着姜岑的头。 “娘,我一定要亲手宰了姜清焰。”灯光照亮他冷漠森寒的脸。 秦怜云心里一阵锐痛,姜清焰那个人贱人,把她的岑儿祸害成什么样子,逼得孩子一定要手刃她才解恨! “好,冬至那日咱们就去宰了她。”秦怜云温柔地哄着她的儿子:“你的爹爹,嫡子的身份,世子爵位,一切一切都让她还给你!” 冬至。 太后广搭粥棚,施粥救济穷人,并命令公主公主妃子随她一起到城东楼观看。姜清焰也在随行之列。 傍晚,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城东楼,姜清焰随行队尾。 晚霞满天,暖红光芒笼罩长街,每个街口的粥棚前都排着长队。 太后很满意地点头,看着她自己的功德,听着周围人的恭维,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她百年之后必登仙界一样。 这时候,街上忽然一阵骚乱。 第376章 演一出生死情深 街上的骚乱就发生在城东楼下不远。 为了一睹太后和宫妃风采,楼下本来就聚集许多百姓,这一下就乱了套。 秦怜云找来的人暗藏在人群之中,领头人不由奇怪,怎么提前闹上了?这不是他们约定的时机呀! 他们的人也被人流松散,艰难地往城东楼下挤。 太后凭栏往下望,就见乱成一团的百姓当中,忽然有人拔出长刀在人群中左劈右砍。 周围百姓惊恐地往外挤,一时间尖叫声四起,本就拥挤的街面乱作一团。 “啊,有刺客!”武陵公主一声尖叫。 所有人回头看她,太后没好脸色地瞪她一眼:“慌什么,冲你去了吗?” 武陵公主被训斥,小声嘀咕道:“当然不会冲我,要冲也是冲太后呀!” 太后怒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武陵公主惊觉失言,赶忙解释:“不不,我的意思是太后您在,刺客的目标肯定是您,哦不,太后在,刺客怎么会冲别人去呢?也不是,我是说……” “够了,不会说话就闭嘴!”太后呵斥道,知道她口无遮拦,也懒得与她计较。 武陵公主委屈地低下头。 此时,闻讯赶来的京畿卫正奋力往械斗的地方冲,无奈惊慌失措的百姓将街面挤得水泄不通。 宋子骞骑在马上,指挥京畿卫疏散百姓。这时候,一道暗器不知从何处飞出,直奔宋子骞后心而去。 城东楼上众人只见一道黑影划空而过,都来不及惊呼,知道宋子骞凶多吉少。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顾锦衣,在暗器射中宋子骞之前,将他从马上扑了下去。 两人一起滚落在地上。 还未等二人起身,一柄长刀凌空劈下。 顾锦衣飞起一脚踢中那人手腕,长刀飞出差点削到另一个的腿。 她立刻翻身跃起,抓住宋子骞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扯起来,抬脚将迎面冲来之人踹倒。 紧跟着一把按下宋子骞的脑袋,躲过横扫而来的一刀。顺势向后一踢,正中袭击者裆下。 顾锦衣就这样护着宋子骞,与好几个歹徒缠斗起来。 太后等人在楼上看得目瞪口呆,祁辉公主更是急得直捶栏杆,冲下面京畿卫吼道:“你们快去帮顾少侠,快去啊!” 眨眼的工夫,第二枚暗器又至,被顾锦衣用夺来的刀扫掉。紧接着第三枚,第四枚暗器连发。 她一边对付周围敌人,一边要盯着暗器,有些应接不暇,不得不放开宋子骞的手。 就在此时,一只不同方向的暗器射向宋子骞。 顾锦衣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挥刀去挡,只得飞身扑了上去。 今日一切在姜清焰的计划之内,但闹事之人有一半是秦怜云的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让顾锦衣穿了金丝铠甲。 所以,顾锦衣毫不犹豫地替宋子骞挡暗器。 这也是在计划之中,为的就是在太后和众公主面前演一出生死情深的戏码。 可是…… 千钧一发之时,本来被护住的宋子骞突然转身将顾锦衣挡在身下。 兵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宋子骞脸色惨白地倒了下去。 第377章 只身赴险 姜清焰站在众人身后,看到这一幕,蓦地瞪大眼睛。 宋子骞竟然舍身救顾锦衣! 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一变故,他怎么会?他怎么会!他怎么会…… 同样的疑问,顾锦衣也在一遍遍问自己。看着倒在她怀里脸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的宋子骞,她浑身都在颤抖。 这时候,鲁高奇跑过来:“太后,下面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太后立即率领众人往楼下走,姜清焰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一转身又回到楼里。 顾锦衣想将宋子骞带出去,可是惊慌的人群挤在前面,实在出动弹不得。好在一波京畿卫强势分开一条路,帮忙将宋子骞抬进了城东楼。 姜清焰已经让人用桌子拼出床榻,立即为宋子骞把脉。为防有人受伤,她特地提前在这里备下银针和止血金疮药。 “他怎么样?”顾锦衣身上溅了许多血,慌张地问道。 “不知道暗器扎得有多深,有没有伤到血脉,只能拔出来试试。”姜清焰让人烧了热水,边说边准备针药。 “如果伤了血脉呢?”顾锦衣问道。 “伤了血脉,你就立即封住他的穴道,我尽可能为他止血,希望能保住命。”姜清焰一脸严肃。 准备好东西,不敢耽搁,姜清焰立即准备拔除暗器。 顾锦衣趴在宋子骞身边,带着哭腔喃喃道:“早知道就告诉他我穿了金丝铠甲,他也不必为我挡暗器了……” 姜清焰看她一眼,沉声道:“准备。” 顾锦衣一抹眼泪,袖子上的血蹭在脸颊上,点头道:“嗯!” 京畿卫在外面守着,里面只有她们二人。就在姜清焰捏住暗器,正要发力时,忽然一只手按住她的手。 她猛然抬头,见都云谏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 顾锦衣惊讶道:“师兄!” 都云谏瞥一眼昏迷的宋子骞,对姜清焰道:“我手稳,我来拔。” 他武功高强,力气大手更稳,的确比姜清焰来拔安全得多。姜清焰二话不说,立即退开让出位置。 都云谏出手如电,瞬间就将暗器拔了出来,然后立即封住宋子骞的穴道,转身对姜清焰道:“交给郡主了。” 暗器无毒,伤口虽深,但恰好避开血脉。姜清焰忙活了两刻工夫,处理好伤口。 “你要办的事还来得及吗?”都云谏问道。 “劳烦萧庄主送我过去。”姜清焰擦干净手上的血,将干布扔在一旁。 都云谏答应一声,带着姜清焰下了楼,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 他抓着她的手腕,隔着厚重冬衣也不盈一握,都云谏心里愈发忐忑,要将这样纤细脆弱的人儿送进虎穴狼窝,真的不会出事吗? “你真的要亲自去?”都云谏低声问道。 “是。”姜清焰回答道:“如果秦怜云发现他们绑走的是端仪公主,会立刻将人送回去,还会说是自己救的人。只有让人看到他们要杀公主才能治罪。” 两人很快来到关端仪公主的地方。 第378章 丢了两个人 同一时间,太后等人转移到京兆衙门。 太后与京兆尹说了会儿话,京兆尹刚一离开,就听武陵公主“咦”一声:“怎么半日没看到安阳姐姐了,她去哪儿了?” 众人闻言也都四下张望。 有人担心道:“不会是方才走散了?会不会被歹人抓了去?” 太后闻言暗暗勾起唇角,眼中闪动得逞的笑意。 她与秦怜云计划好了,在冬至日策划一场骚动,派人暗中掳走姜清焰。等到找到人,她已经被人侮辱,在荒屋中上吊自尽。 镇南王问起来,也是姜清焰自己走丢,遭歹人凌辱羞愤自尽,他也怪不着任何人。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端仪公主也不见了!” 太后闻言一愣,四下看了看,果真没见到端仪公主。 方才从城东楼撤离的时候太混乱,并未注意到她,此刻才发现已经不知是何时失踪的。 “快,四处找找!”太后站起身急声吩咐道。 …… 都云谏带姜清焰来到一座老旧空宅外。 有几个身着百姓衣裳,暗藏兵刃的人把守。 “我就在外面守着,若有危险就大声叫。”都云谏蹙眉叮嘱道。 姜清焰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冒险。” 都云谏捡起一颗石子朝屋顶打了过去,“啪”一声轻响,把守之人立即飞身上房。 趁此机会,都云谏将姜清焰从窗子送进屋中。 端仪公主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姜清焰今日特地穿了和她相似的衣裳,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她俯身将端仪公主头发扯散,又抹了两把湿灰蹭在她脸上,然后将人拖到角落,用杂物挡住。 自己也将头发扯散,将脸抹上灰,在方才端仪公主的地方躺下。 刚做完这一切,门就被推开,秦怜云走进来,身后跟着姜岑。 她来到姜清焰身旁,俯身挑开盖在脸上的头发,看到姜清焰的脸,满意点点头。 姜岑握住腰间短剑:“娘,你让开!” 秦怜云拦住他:“岑儿,我们得按计划来,得让她看起来是自杀。这一次,你且忍下这口气,往后全是你的风光。” 姜岑盯着姜清焰,目光中尽是怨毒,咬牙绷紧两颊。 秦怜云将儿子揽在怀里,退到门口,对那几个把守道:“你们快些,得在官兵搜到这里前解决她。” 言罢,揽着姜岑出了屋子。 她知道待会儿里面会发生什么,不想让儿子听见那些污秽之声,便拉着儿子往远处走。 四个男子进屋关上门,互相对视一眼,露出淫邪笑容,朝姜清焰走去。 刚到她身边,还未等伸出手,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坐了起来,紧接着白色粉末一片烟雾似的扑面而来。 四个人猝不及防都中了招,眼前开始光影混乱,脚下虚浮摇晃。 姜清焰赶忙站起身,将藏起来的端仪公主拖出来,从怀里掏出醒神药,放在她鼻子下晃了晃,然后跑到窗边给都云谏打暗号。 眨眼的工夫,都云谏就进来,看了眼屋里的状况:“端仪公主不会有事?” 姜清焰边抹掉脸上灰边道:“不会。” 第379章 不声不响之人最可怕 都云谏立刻带着姜清焰从窗子翻了出去,一路来到街上,通知守在附近的京畿卫过去抓人。 恰好这时鲁高奇带着人从前面过来。 他看到姜清焰和都云谏在一起,不由有些惊讶,走上前行礼:“拜见安阳郡主,萧庄主。二位怎么在这里?” 姜清焰道:“方才从城东楼出来时,我被人群冲散,幸好遇到萧庄主。太后她们可回宫了?” 鲁高奇道:“还未,太后和公主嫔妃们眼下正在京兆衙门,郡主快些过去,大家都在找你!对了,郡主可见到端仪公主了?” 姜清焰露出惊讶神情:“没有,端仪公主也和你们走散了?” 鲁高奇心急如焚,大致说了下情况,便带着人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姜清焰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他能否恰巧找到端仪公主。” 都云谏道:“瞧着方向是往废屋那边去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京兆衙门,外面全是衙差把守。 姜清焰上前亮明身份,便和都云谏一起进了衙门。 太后等人坐在府衙大堂里,焦急地等待出去找人的消息,见到姜清焰回来,大家立即围上来。 武陵公主拉着姜清焰的胳膊:“安阳姐姐,你去哪里了?” 姜清焰道:“从城东楼出来被人群挤散了,幸好遇到萧庄主。” 武陵公主长出一口气:“幸好!幸好!端仪姐姐也不见了,现在还不知下落呢!外面那么危险想想都害怕!” 姜清焰目光穿过众人,落在不远处端坐的太后脸上,对上那双怨毒中隐藏担忧的眼睛,姜清焰露出一丝笑容。 太后蓦然一惊,瞪大了眼睛。 姜清焰的笑容一闪而逝,但等她定睛再看时,她已经移开目光与旁人说话。 她不由怀疑自己眼花看错,可是后脊背却已渗出一层冷汗。那笑容就好像她知道了一切,并且做了些什么。 端仪公主下落不明,太后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秦怜云的计划,不由一阵胆战心惊。 别人都散了,武陵公主拉着姜清焰,偷偷瞥一眼靠着柱子站在角落的都云谏,小声笑道:“安阳姐姐你命真好,这么危险的时候也有人英雄救美,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是不是他一直跟着你呀?” 姜清焰眉心一跳,第一反应是这个丫头发现了她的计划:“为何这样说?” 武陵公主凑近她:“我瞧着萧庄主看姐姐的眼神不对劲,他是不是喜欢姐姐呀?” 姜清焰狠狠松一口气:“可能是!” 武陵公主愕然,女子遇到这种事不都应该含羞害臊,慌忙否认吗?怎么姜清焰承认得这般坦然? 姜清焰抽出手臂,朝旁边的椅子走去。 武陵公主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疑惑地想,难道男子就喜欢安阳郡主这样坦率直接的女子? 成明芷走到姜清焰身边,柔声道:“郡主,你发髻乱了,我帮你理理可好?” 姜清焰在路上自己收拾了一下,但头发还是凌乱些,抬头道了声谢。 成明芷站到她身后帮她整理头发,悄悄将从她发丝上取下的一根草丝揣进袖中。 第380章 公主的秘密被发现 小半个时辰后,鲁高奇带着端仪公主一起回来。 一进门,大家就被端仪公主狼狈的模样惊到了,太后迎上去,却被她惊恐地推开,嘴里叫着:“救命!救命!”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大概都猜到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敢多嘴。 太后立即命人将端仪公主送到后院,派人出去请大夫过来。 姜清焰望着端仪公主似曾相识的发疯模样,似乎每次太后对她下手,遭殃的都是端仪公主。 鲁高奇跟着太后来到后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恼怒地低声喝问。 鲁高奇道:“您先别急,奴才带着人一路找过去,路过一间废弃屋子听到里面有女子尖叫声,便过去看个究竟。” “结果一破开门,就看到公主在屋子里,还有几个男人神神叨叨的,公主吓坏了,我们只好先将人带回来。” 太后神情缓和下来:“这么说端仪她并没有……” 鲁高奇点点头。 太后转身让随行嬷嬷去给端仪公主检查身子。不多时,大夫也到了。 太后问鲁高奇:“那几个男子呢,查出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人已经关在府衙大牢里,身份尚未查清。” 太后沉了脸道:“彻查,哀家一定要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捣鬼!” “是!” 一盏茶后,给端仪公主检查身体的嬷嬷出来,神色慌张地欲言又止。 太后不耐烦地瞪她:“怎么了,有话就说!” 嬷嬷咬了咬牙,凑到太后身边,压低声音道:“回禀太后,公主身上全无伤痕,但是……但是……” 太后急道:“但是什么?” 嬷嬷蚊蚋般道:“……已非完璧之身。” 太后如遭雷劈。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恶狠狠盯着嬷嬷:“你说什么?胆敢污蔑公主,好歹毒啊你!说,你受了何人指使?!” 嬷嬷“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鲁高奇连忙上前,压低声音提醒:“太后莫要动怒,以免被人瞧见,先去看看公主!” 太后深吸口气,快步往厢房走去。 大夫给端仪公主服了定惊安神的汤药,又施了针,此刻她已经昏睡过去。太后命鲁高奇在外面守着,她亲自给端仪公主验身。 验完之后,她瘫坐在床榻边,目光呆滞,像被人抽走魂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恨极了,狠命打了端仪公主几下,最终重重地捶在床榻上。 黄昏时分,太后率领众人起驾回宫。 一路上,大家都在悄悄议论端仪公主之事,虽然说得隐晦,但大家心知肚明端仪公主八成是被人糟蹋了。 也不免有人提起姜清焰被“萧锦白”救回来之事,话里话外尽是暧昧不清。 姜清焰也懒得与她们多说。 她靠坐在旁边,透过抖动窗帘看着外面。忽然,一个巷子口秦怜云母子的身影一闪。 姜清焰将帘子挑起一脚,往方才的巷子口望去,果然那对母子还站在那里,二人脸上怨愤和不甘太显眼,几乎能看到咬牙绷紧的肌肉。 姜清焰放下帘子,快意地笑了出来。 第381章 成明芷揭发 被抓住的几个男人身份很快查了出来,都是有籍无户的游民。几个人口径统一是从蜀地来到京城。 秦怜云敢用他们,就有信心查不到镇南王府头上。 端仪公主之事不能对外宣扬,只能以寻衅滋事定罪。而秦怜云当晚就被太后召进宫。 进门见太后端坐在上,立即上前行礼:“拜见太后!” 话未说完,一只茶盏迎面飞来。她下意识一偏头,茶杯砸在她肩头,落在地上摔成几瓣。 “你干的好事!”太后一声怒喝。 “臣妇,臣妇知罪!今日事败,放跑了姜清焰……”秦怜云惶恐地低下头,她没想到太后会发这么大火。 “姜清焰?”太后五官被愤怒扭曲:“你抓的是端仪你不知道?” 秦怜云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抓的是姜清焰,怎么会是端仪公主呢?” “有眼无珠的东西,留着这一只眼也无用,不如也挖出来!”太后咬牙切齿。 秦怜云真的吓破了胆,太后的凶恶发狠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吓唬她。 鲁高奇赶忙上前劝道:“太后息怒,秦氏应该是不知情,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秦怜云急声道:“臣妇真的去查看过,抓来的人的确是姜清焰,怎么会变成端仪公主臣妇确实不知,但这里面一定是姜清焰在捣鬼!” 这时候,内侍进来通报:“明妃求见。” 太后阴沉着脸:“叫她进来。” 内侍出去将明妃引进来,她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怜云,上前给太后请安。 “你来作甚?”太后冷声问。 “嫔妾有一件关于端仪公主之事,要面禀太后。”成明芷低着头道。 “何事?”太后脸色愈发难看。 “今日端仪公主被歹人掳走,嫔妾觉得事有蹊跷,”成明芷抬起头看向鲁高奇:“敢问鲁公公,找到公主的地方可有这种稻草?” 她抬手亮出指尖捏着的一根草丝。 鲁高奇快步跑下来,接过草丝仔细看:“关公主的地方,确实有稻草,但奴才当时走得急也没太注意。敢问明妃这稻草从何而来?” 秦怜云抬眼看了一眼。 成明芷道:“是嫔妾在安阳郡主发间拾到的。” 秦怜云顿时来了精神,指着那根草丝急切道:“就是这种稻草,我关姜清焰的地方就铺着这种稻草!” 成明芷不动声色地敛眸垂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话一出口,秦怜云才惊觉失言。 太后狠狠瞪她一眼,随即沉下目光:“安阳郡主,哀家就知道是她!你们都退下!” 秦怜云还想再说什么,被鲁高奇拦住带了下去。 太后起身去了端仪公主寝宫,她已经苏醒,情绪稳定了许多。见到太后起身见礼,却被狠狠扇了个耳光。 端仪公主捂着脸,惊愕又委屈:“母后,你为何打我?” 太后恶狠狠道:“你还有脸问?说,你是和谁有了首尾?” 端仪公主浑身一震。 太后几乎想上去掐死她:“是齐颢然吗,啊?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献身!” 第382章 下马威 端仪公主咬着嘴唇,泪水在眼中打转。不是因为挨打,而是因为太后的话刺到她心中痛处。 若那个人是齐颢然就好了,可惜她连失身都错付了旁人。 端仪公主咬了咬牙:“对,就是齐颢然。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辈子我非他不嫁!” 太后怒不可遏地抬起手,最终在端仪公主倔强的眼神中,没能落下去。 秦怜云离开皇宫,颓丧地返回秦公府。 本以为这次计划天衣无缝,能彻底除掉姜清焰这个祸患,谁知道又被她躲过一劫! 她恨老天如此不公,那个贱人做了那么多恶事,不收了她,却还要帮着她! 回到她与姜岑住的小院。 房中亮着灯,她没多想就推门走了进去,刚跨进门槛就被人点了几个穴道。 她惊愕地看着姜清焰从容地关上房门,旁边那位萧庄主抱肩而立,一脸闲闲看戏的表情,方才就是他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姜清焰走到床榻边,伸手拉开幔帐,露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姜岑。 秦怜云瞬间瞪大眼睛,无奈她既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姜清焰看出她心中惊疑,体贴地回答道:“他死了。” 秦怜云看向姜清焰,神情几乎要扑上去将她撕碎,姜清焰闲庭信步地负手走到都云谏身边,抬了抬下颌:“给她解开!” 都云谏出手,在秦怜云身上点了一下。 秦怜云立即冲过去,扑到儿子身上,慌乱地试探鼻息,抚摸身体。 姜岑气息全无,肌肤一片冰冷。 秦怜云仰天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抄起桌上一把剪刀,扑过去要和姜清焰拼命,被都云谏一掌拍飞剪刀,人也趴在地上。 姜清焰冷着脸,垂目望着她:“你今日所为我全都知晓,你儿子死了,这是对你的惩罚,害人终害己。” 秦怜云趴在地上,理智被绝望吞没,她爬过去捡起剪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姜清焰看出她要自尽,一脚踩在她小臂上用力碾,直到她吃痛扔了剪刀。 “秦怜云,今日我本可以杀了你们母子,但看在我爹的面上,暂且放过你们这次。” 姜清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在地上:“这是解药,你给姜岑服下,三刻之内就会醒来。” 秦怜云拿起药瓶,怔然望着她,脸上充满疑问。 姜清焰垂目凝着她的眼睛:“今日这一切只是一个警告,我随时可以要了你们母子的命,所以,日后你给我老实些!” 言罢,她朝都云谏看了一眼。 都云谏走过去,出手解开她的哑穴,带着姜清焰离开了。 秦怜云趴在地上,木然望着洞开屋门,久久回不过神来。 回皇宫的路上,都云谏问姜清焰为何不干脆斩草除根? 姜清焰眼神古怪地盯着他:“在萧庄主眼里我是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都云谏沉吟道:“非常事当行非常法,秦氏母子要害你性命,你以牙还牙不算心狠手辣。” 姜清焰轻声道了句谢,她不能杀了秦氏母子,她们毕竟是她爹的至亲。为了爹爹,这点委屈她可以忍受。 “不知宋大人伤势如何,他今日……”姜清焰看向都云谏欲言又止。 第383章 宋子骞醒了 提起这个,都云谏也十分费解。 “我都看到了,也很诧异,你们没有告诉宋子骞计划吗?”都云谏问道。 “没有。”姜清焰道:“不知宋大人演技如何怕露馅,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承想……” 沉默了片刻。 姜清焰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大人是否真有特殊的喜好?” 都云谏脑子绕在此事上,下意识否定:“应该没有,从未觉得他有那方面……” 姜清焰挑挑眉。 话音戛然而止,都云谏猛地看向姜清焰,果然见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萧锦白又不熟悉宋子骞,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姜清焰这样问他,本身就不合情理。 她是故意的! 她猜到萧锦白就是都云谏了? 这怎么可能呢? 都云谏移开目光,干咳一声:“这几日与宋大人接触,并未觉得他有好男风的表现,应该不是真的断袖。” 姜清焰也不戳破:“劳萧庄主稍后去看望宋大人,给安阳传个消息。” 都云谏点点头:“好。” 宋子骞被送回自己府邸,顾锦衣也跟着去了。 他一直昏迷直到天黑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顾锦衣守在床旁边。 “你醒了!”顾锦衣坐到床边:“要喝水吗?” 见宋子骞要起身,连忙按住他的肩头:“你伤口挺深的,暂时不宜活动,就躺着,我倒水给你。” 顾锦衣起身倒水,端到宋子骞嘴边。他艰难地侧过头喝了一口,抬眼看到近在咫尺顾锦衣的脸,立刻垂下目光。 顾锦衣将水杯放回桌上,又坐到床边:“你吓死我了,为什么要替我挡下暗器?我救你是安阳郡主一早安排好的,我穿着金丝铠甲呢!你傻不拉几的逞什么英雄,真以为自己不会死吗?” 宋子骞脸依旧苍白,嘴唇颤了颤:“我不知道……” 顾锦衣叹了口气:“早知道应该告诉你的,谁承想你会见义勇为啊!不过,你动作那么迅捷我是真的没想到,眨眼的工夫你竟能转到我前面去,你不是个文官吗?竟有这样的身手!” 宋子骞垂着眼睛,喃喃自语:“我自己也没想到。” 顾锦衣一拍脑门:“对了,是不是应该叫大夫来给你看看?不对,我得先给你爹娘报信,他们定是急坏了!” 她自说自话,忙忙叨叨地起身走了。 宋子骞看着她离开,神情无限落寞。 等都云谏赶到宋府时,宋子骞床前围了一堆人,大夫正给他把脉。 他便拉过顾锦衣询问情况“宋大人伤势如何?” 顾锦衣道:“半个时辰前醒了,大夫说已无大碍,但需休养一阵子。郡主那边如何?” 都云谏点点头,示意一切都顺利。 顾锦衣挤到床前,对宋子骞道:“宋大人,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宋子骞微颔首:“慢走。” 出了宋府之后,顾锦衣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得宋大人好像不大高兴?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都云谏侧过头看她:“那你都说了什么?” 第384章 闭门羹 顾锦衣回忆了一下,将宋子骞醒来后她说的话重复一遍。 都云谏想了想道:“可能是觉得你有些忘恩负义。” 顾锦衣惊疑地瞪大眼睛:“我怎么忘恩负义了?” 都云谏道:“人家毕竟舍命救你,虽然实无必要,但他却是真心实意为你拼命。你那么说话有些伤人。” 顾锦衣觉得他说得有理:“那我明日登门给他道歉,再谢谢他救我的恩情。” 翌日,顾锦衣亲手做了些糕点,提着食盒到宋府探望宋子骞,却被门房拦了下来。 “对不住顾少侠,我们公子吩咐了,谁也不见,他要好好休息。” 顾锦衣吃了闭门羹,只得将食盒交给门房:“那就劳你交给宋大人!” 门房接过食盒:“您放心,一定送到公子手上。” 顾锦衣三步一回头,看着宋府大门关上,心里很不好受。 看来宋子骞的确是生气了,昨日自己真不该说那些忘恩负义的话,人家好心好意救她,末了还被她数落!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真是不像话! 门房提着食盒送到宋子骞房门口:“公子,顾少侠方才来了,给您送了些吃的。” 屋里传来一道清冷声音:“拿走。” 门房应道:“是!” 棠梨院。 姜清焰闲来无事,便会翻看那本神医留给她的医书,希望能从中寻到些蛛丝马迹。 有内侍过来传她去雍华宫。 姜清焰不由蹙眉:“太后何事唤我去?” 内侍垂首道:“奴才不知。” 姜清焰猜不到太后此时叫她过去有何目的,心里有些忐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提起笔在手边的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合上书,起身对内侍道:“走!” 卞姿想要随她一起去,刚转身跟上来,姜清焰就停下脚步,回头对她道:“不必跟去,你帮我收拾一下书案。” 言罢,就跟着内侍离开。 卞姿听出姜清焰言外之意,等二人出门,立即折身去翻那本书,果然在里面看到姜清焰留下的字条。 一进雍华宫,姜清焰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太后端坐在上面,她走近行礼,忽然身后闪出一群身强体壮的嬷嬷。 每个人都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堵在身后,截断她的退路。 姜清焰不动声色,回头扫了她们一眼,转头问太后:“太后这是何意呀?” 太后阴沉着脸:“何意?你不是很聪明吗,鬼把戏玩的那么好,现在竟然不知哀家是何用意?” 姜清焰神色平静道:“安阳听不懂太后的意思。” 太后怒喝道:“昨日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对端仪公主做的事你当哀家不知道?就凭你设计陷害公主,就该千刀万剐!” 姜清焰忍不住冷笑:“区区公主,算计她就该千刀万剐?大兆律历是皇家自己定的?” 太后咬牙切齿道:“你承认了?” 姜清焰微扬起脸:“承认什么?太后说我谋害端仪公主,可有证据?” 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姜清焰那个傲慢无礼的劲儿,让她想掐住脖子扼死:“把她给我拿下!” 第385章 你如何报答朕? 姜清焰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她大可以用药将这些人放倒,但等于向太后亮出底牌,就今日这个局势来说并不值得。 在来之前,她已经为自己留了后手,现在她打算等一等救兵。 嬷嬷们一拥而上,按住姜清焰肩头,擒住双手反拧到身后。 姜清焰也不反抗,顺着她们的力气免得受罪,冷笑道:“抓我一个人,竟动用这么多嬷嬷,太后未免太看得起安阳了。” 太后怒喝道:“少废话,今日你落到哀家手里,就休想活着出去。” 以前她太瞻前顾后,现在想来,弄死她就弄死了,伪装成意外,镇南王也说不出什么。 姜安丞就算心怀不满,他还真敢造反不成? 太后沉声吩咐:“将她押到后殿密室里。” 正在这时,殿门被推开,都华卿面沉似水迈步进来,内侍慌张地跟在后面想拦却不敢。 太后神色一顿。 都华卿进门,冷厉目光扫过众嬷嬷和被反拧双手的姜清焰:“这是在做什么?” 众嬷嬷面面相觑,可没得到太后命令也放手。 都华卿冷白阴郁的脸上闪过戾色:“你们好大的胆子!” 嬷嬷们大惊失色,全都跪倒在地。 “皇帝!”太后沉声道:“安阳郡主谋害端仪,是哀家下旨抓她的。” “谋害端仪?”都华卿冷脸道:“人证是谁,物证何在?劳烦母后唤出来当场对峙。”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的话就是证据,皇帝是怀疑哀家吗?” 都华卿道:“这话对镇南王说,看他如何做想?” 太后被激怒:“皇帝!” 都华卿同样疾言厉色:“母后,朝廷倚重镇南王府,安阳郡主安危干系重大,您身为国母,当知轻重!” 太后气得浑身哆嗦:“你!” 都华卿走过去,一把拉住揉着手腕看戏正酣的姜清焰,转身就走:“安阳郡主安危在朕手上,我看谁往后再敢动她分毫?” 太后胸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一头栽在莹姑姑怀里。 “皇上,太后气晕了,皇上……”莹姑姑大喊,却没能让都华卿回头。 离开雍华宫,都华卿拉着姜清焰来到不远处一片竹林下,将她甩出两步远。 “你对端仪做了什么?”都华卿声音满是恼怒。 “重要吗,她现在人好好的不就得了?”姜清焰踉跄两步才站住,不以为意道。 “你倒是不瞒朕,一个女儿家这般算计歹毒,真是令人不齿!”都华卿肺都快气炸。 姜清焰在他面前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真的是完全不在乎他如何看待她。 意识到这个,他胸中怒火更盛。 “多谢皇上赶去救我。”姜清焰混不在意他的恶言恶语。 “呵,遇到危险倒是知道向朕求救,平日里那股傲劲哪儿去了?”都华卿一步步逼到她眼前。 “安阳是臣,皇上是君,安阳怎敢对皇上倨傲?”姜清焰漠然一张脸,向后退开。 都华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拉向自己,含怒的眸子盯着她:“朕今日救了你,你如何报答朕?” 第386章 我赌你前三 姜清焰手腕被他抓疼,咬着牙道:“臣女……一腔忠心……效忠陛下……” 都华卿看到她吃痛强忍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又将人拉近些,姜清焰几乎被提起来。 两人近在咫尺,都华卿故意低沉声音,带着股魅惑:“如何效忠?让朕看看你的忠心!” 姜清焰忍了又忍,盯着对方最脆弱的部位,觉得已经无需再忍了。 还未等她行动,头顶忽然飘下一道慵懒的声音:“这青天白日的,找个地方乘凉也有戏看。” 都华卿和姜清焰都循声抬头。 就见都云谏靠坐在不远处一棵竹子上,柔韧的枝叶仿佛坚实一般,他悠哉地支着一条腿,嘴里还叼着根草叶。 这吊儿郎当的姿势,硬是被他做出落拓侠士的潇洒不羁来。 “萧庄主!”都华卿脸色沉郁,松开姜清焰,将手负到背后:“你为何在此?” “萧某嫌屋子太拥挤,便出来找个地方小憩一下,谁知打扰了皇上和郡主。”都云谏笑道。 他刚在宫里住下,皇上就赏赐了好几个美人,不由分说塞进他暂住的地方。弄得他有居所不能回,有床榻不能睡。 “萧某本不想出声,只是怕再继续下去,会有不能看的东西,只好出声叫停。”都云谏戏谑道。 都华卿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都云谏跳下来,走到姜清焰身前:“发生何事,皇上为何说救了你?” 姜清焰轻描淡写道:“太后要杀我,我让宫女去请皇上来,他及时出现救了我。” 都云谏惊讶:“太后竟然……难道她知道昨日之事是你所为?” 姜清焰满不在乎道:“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太后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她要杀我不需要理由。只是……这次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都云谏蹙眉:“可需要我帮你调查?” 姜清焰摇摇头,抬手摸了摸头发:“我心中大概有猜测,以后我会多加提防。” 都云谏见她很有把握,便也没有强求。 月末晦日。 姜清焰正大光明地出宫,来到“京城第一美男子”大会搭擂台的地方。 虽然是白日,擂台边还是围了许多人。 擂台对面便是一家酒楼,谢轻旋在此等候多时,在二楼窗边看到姜清焰从马车下来,便冲她挥手。 姜清焰带着兰心走进酒楼,店里已经满客,若不是谢轻旋早早定下桌子,她们此时来定然没位置。 “这酒楼生意这般好,可见这次选美大会办得成功。”姜清焰坐到桌边。 “都是小姐的主意好!”谢轻旋边倒茶边说道:“按小姐的意思,将后两次擂台的位置竞卖出去,谢家这次办盛会,不但没花钱,还赚了不少。” 楼下擂台上,谢氏管家已经在宣布终选大会开始。 姜清焰问谢轻旋:“谢掌柜不下去准备吗?” 谢轻旋有些赧然:“准备什么,我只是助兴而已。” 姜清焰拿起茶杯放到嘴边:“莫要如此说,我可花了一百两银子赌你前三。” 第387章 谢公子的未婚妻? 谢轻旋既惊讶又难掩欣喜:“小姐为我下注?就这么看好我吗,这可是选京城第一美男子,小姐觉得我能得前三,是不是有些……” 他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嘴角扬着笑意。 就听到姜清焰淡漠的声音:“输了你得赔我钱。” 谢轻旋:“……” “前两次大会小姐都没来,如今只剩下十个人,”谢轻旋往后面雅间望了一眼:“他们此刻都在这酒楼里。” 酒楼周围聚集许多百姓,只为看一眼这些人,谢家不得不调来许多伙计维持秩序。 更有人为了能近距离接触一下喜欢的公子,不惜花大价钱进来包桌,今日这间酒楼是赚疯了。 她们这桌因为谢轻旋成了焦点,周围许多达官贵人的女眷都望着她们窃窃私语。 “那是谢家三公子,真的好俊俏啊!” “这次京城第一美男子肯定是他!” “和他坐在一桌的是何人?” “那位小姐也好美呀,会不会是他定的亲事?” “美什么,你眼瞎了吗?” 谢轻旋听到那些议论,忍不住唇角上扬。 这时候,从雅间里走出一位公子,引起一阵骚动。小姐们兴奋地翘首,激动道:“是宁远星,真的好英俊啊!我待会儿一定投给他!” 谢轻旋看了一眼,低声对姜清焰道:“此人是这次比赛最受欢迎的,翰林院侍书郎,宁远星。” 姜清焰不感兴趣,一眼也未看,只点头道:“身份尚可,若是夺魁,堪任谢氏揽客之务。” 谢轻旋刚想说什么,宁远星忽然走到他身边:“谢公子,宁某可方便坐下?” 其他地方已经坐满人,而且他的身份也不适合与旁人拼桌,谢轻旋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向姜清焰投去询问的目光。 宁远星见此情景,忽而一笑:“谢公子还要看这位小姐的脸色,看来这位小姐来头不小!” 姜清焰抬眼看他。 宁远星灿然微笑,拱了拱手:“小姐有礼。” 姜清焰一脸漠然:“雅间坐不下你?” 宁远星微微一讶,没想到她这般不客气,笑容有些尴尬:“雅间人多,谈不来,不愿强融。” 看在谢轻旋的面子上,姜清焰默许他留下。 “宁公子最受人喜欢,今日必能夺魁。”谢轻旋恭维道。 “宁某虽然不敢以京城第一自居,但在今日终选这些人中,除了谢公子,旁人的确不放在眼里。”宁远星满脸自傲。 谢轻旋干笑:“宁公子过奖,谢某何德何能入公子之眼?” 宁远星笑容轻蔑:“这选美大会本就是谢家办的,谢公子想要夺魁,自然容易。” 谢轻旋:“……” 姜清焰无语望向窗外,他这样确实跟别人聊不来。 “谢公子,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呀?”宁远星八卦又没眼色地凑过去问:“可是你的未婚小娘子,来给你助威的?” “她不是……”谢轻旋尴尬又不知如何解释。 “我瞧着你有些怕她,将来也是个惧内的。”宁远星低笑起来。 谢轻旋更加尴尬。 “我是这次大会的主办之一。”姜清焰凉凉开口。 第388章 被逮个正着 宁远星看向她,刚露出诧异的表情,就见姜清焰一脸严肃道:“这大会就是我用来选夫婿的,哪个夺了魁首,便要与我拜堂成亲。” 姜清焰挑眉看他:“怎么,谢家没与你们说明吗?” 谢轻旋一脸懵望着她。 宁远星目瞪口呆:“不,不曾说,说过。” 姜清焰转过脸去,留谢宁二人面面相觑。 这时候,雅间门打开,走出好几位英俊的年轻男子,引来二楼一阵尖叫。 这些人大多衣冠楚楚,玉树临风,唯有走在最后的一人,衣着朴素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那人微低着头,看起来十六七岁,长相格外清秀,姜清焰扫了一眼,觉得他是这些人中看着最顺眼的一个。 有人喊了一句“曾公子”,那人抬头看一眼,又飞快地敛眸低头。 “曾公子?”宁远星嗤笑一声:“一个打柴卖菜的也配称公子?” 姜清焰瞥他一眼,问谢轻旋:“走在最后的是何人?” 谢轻旋道:“他叫曾翰音,听说是舅舅替他报的名。家中只有一个母亲,身体不好,他想得到奖金给母亲治病。” 能进入终选之人,都是符合谢家利益有身份的公子,这位也能入选想必喜欢他的人很多。只是他这个身份,注定他今日得不到名次。 “人贵有自知之明,明知自己不配与我们平起平坐,还来厚着脸皮来参选,和他同台相竞都是自辱。”宁远星不悦地瞥谢轻旋一眼,好像责怪他没把曾翰音早早淘汰。 姜清焰语气微凉道:“别人都下去了,你们还不去吗?” 宁远星起身拱了拱手,走到楼梯口时,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姜清焰一眼。 等他下了楼,谢轻旋才问:“小姐方才为何那样说?什么成亲,之前可没说有这回事啊?” 姜清焰拿起茶杯准备喝水:“那人说话有些不中听,我吓唬吓唬他。” 谢轻旋的表情难以形容:“你那是吓唬他?若是他真的夺魁,要小姐兑现承诺,可如何是好?” 姜清焰不以为意:“只有他一人听到,到时你们否认就是了。” 谢轻旋:“……” 时辰到了,下面第一个人已经走上台,楼下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谢轻旋不得不赶过去。 店里的人都聚到窗口,谢轻旋给她定了个最好的位置,桌子顶着窗子,没人能挤到她这里。 姜清焰正悠闲吃着蜜饯,望着下面的盛况,突然感觉身旁有人,她一抬头,就见都云谏负手而立,脸色微沉,旁边跟着顾锦衣。 “你们怎么来了?”姜清焰有些惊讶。 “郡主今日出宫,却不见人影,萧某大胆猜测你会在此,便过来寻一寻。”都云谏口味微凉。 “师兄说你准是来这里看美男了,就拉着我过来找。”顾锦衣说道。 都云谏一记眼刀,顾锦衣赶忙闭嘴。 姜清焰知道这个祖宗又恼了,只好干笑道:“我就是来关心一下比赛结果,好奇而已。你们快坐,一起看!” 顾锦衣也好奇得紧,直接凑到姜清焰身边,探头往下面看。 第389章 路见不平就出手 这次终选,热闹至极。 经过前两次比试,大家发现热闹的场面会更受欢迎,所以每个人都请来乐师助兴。 登台不管是写诗还是作画,都有几位乐师在旁边奏乐。 都云谏伸手拎着顾锦衣后衣领,将她从姜清焰身边拉开:“你离郡主远些!” 顾锦衣看了看四周投来复杂眼神,干笑着点头,她又忘记自己现在是男子。 都云谏沉着脸坐在对面,姜清焰也不敢多往下面看,便低头喝茶:“锦衣,你为何神色恹恹,可有不适?” 顾锦衣耷拉着脑袋,双目无神的蔫样:“我得罪了宋子骞。” 姜清焰奇怪:“何时之事,如何得罪的?”虽然接触不多,但她印象中宋子骞是个方正守礼,性子辒辌之人。 顾锦衣叹了口气,捏起掉在桌上一粒花生扔着玩儿:“前几日他受伤,我说他逞英雄,多余救我,然后他就生气了。这几日我去探望他,连府门都没让我进。” 姜清焰不由蹙眉,直觉这事不像她说的这么简单。 “宋大人性情宽厚,应是不会因为几句无心之言就恼你至此,你再想想还有无其他错处?” 顾锦衣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缓缓摇头:“真的没了。那日之前他还好好的,就是受伤之后翻脸的。” 姜清焰也陷入沉思。 台下喧闹之声此时小了许多,姜清焰注意到是发现少了乐师的丝竹之声,转头往窗外看去。 台上站的正是曾翰音,少年似乎没什么才华可展示,有些窘迫地站在台上。他本想转一圈就下去,谁知有人故意想让他难堪。 “公子们展示才华武艺,皆是最终评选的参考,曾公子什么都不展示,未免有失公平。” “是啊,曾公子画幅丹青,要么赋诗一首,再不济吟一首旁人的诗也成。” “曾公子平日里要卖菜,哪有工夫念学堂,吟诗他哪儿会啊?” 台下许多人起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曾翰音脸涨得通红,抬不起头来。 谢轻旋让管家上台打圆场。 谁知闹事之人还不肯罢休,高声嚷道:“曾公子,我们可是花了两钱银子买你夺魁,你可不能让我们输钱啊!” “对呀,都没人买你赢,你可不能辜负我们啊!” 几个人哈哈大笑。 曾翰音咬着牙,眼睛通红,可是他没有转身就跑。因为若是跑了,他失去资格与奖金无缘。 这时候,从酒楼二楼飘下一道清凛的女声:“我出一千两买曾公子胜。” 姜清焰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个有孝心的孩子,不该被这样刁难。 楼下一片惊呼声,众人都伸着脖子往楼上看。 姜清焰坐在窗边,高贵冷艳地睨着下面那几个起哄之人,抽出一几张银票递给酒楼伙计。 满酒楼的人都望了过来,伙计提着笔问道:“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姜清焰淡淡道:“萧锦白。” 伙计提笔写下,将银票带走投注。 对面都云谏翻了个大白眼。 擂台之上,曾翰音收回目光,暗暗捏紧了拳头。 第390章 打翻醋坛子 姜清焰此举之后,没人再为难曾翰音。 他拱手冲着姜清焰的方向,深施一礼,然后转身下台。 姜清焰并未在意,转头与顾锦衣说话。下面擂台上又开始奏乐,重新热闹起来。 不多时,曾翰音走上楼来,众目睽睽之下,给姜清焰深施一礼。 “感激小姐方才救我于窘境,曾翰音无以为报,只能将小姐恩情记在心里,他日若有机会必定结草衔环。” “你读过书啊?”姜清焰问道。听他谈吐不像白丁。 “不曾读过。”曾翰音虽是来致谢,但神色黯然中透着一股不忿。 “举手之劳,曾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无事,便回。”姜清焰喝着茶头也不抬道。 曾翰音眼中闪过惊讶,盯着姜清焰看了几眼,面色沉冷地转身而去。 顾锦衣小声嘀咕:“这位公子怎么这副模样,像我们欠了他钱似的!” 姜清焰笑笑道:“他当我是看上他的人,想用钱收买,觉得受了屈辱,所以如此怨怼。” 顾锦衣哼了一声:“帮他还帮出罪过了?这么有傲骨,倒是别接受人家小姐的好意啊!” 都云谏将酒杯举在眼前,阴阳怪气道:“谁让郡主如此仗义,出手就是一千两,谁能不误会她别有居心?” 姜清焰忙解释道:“方才听谢轻旋说起,曾公子来参选是想赢得奖金为母亲治病,所以才不忍见他被奚落。” 都云谏转头看着窗外:“郡主还真是菩萨心肠,世间受苦之人万万千,郡主都要去帮?” 这一坛子醋味,连顾锦衣都闻出来了。赶紧岔开话题:“郡主若想帮他,为何不直接将那一千两银子给他呢?” “直接给他银子,岂非更让他觉得受辱?”姜清焰无奈道。她也是不曾想到这个曾翰音这么清高。 顾锦衣想想也是。 这时候,外面有人高喊谢轻旋的名字,姜清焰就转头看向外面,就见谢轻旋从台侧拾级而上。 他走到台中间,脸色阴沉得山雨欲来。抬起头,一双幽深眼眸,在与姜清焰目光接触的刹那,顿时怨气与不满丛生。 姜清焰有些惊讶,他这是怎么了? 顾锦衣在旁边抻着脖子道:“那个人怎么这副表情,这是上来选美男的,还是来讨债的?” 台上乐师们已经开始奏乐,谢轻旋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忽然转身就下了台。 所有人都懵了,乐师们尴尬四顾,这还奏不奏乐?银子都收了! 管家吓了一跳,赶紧迎上来问出了什么事。谢轻旋沉着脸,摆摆手,一言不发地转去台后。 管家只好上台打圆场,请上下一位公子。 “她怎么走了?”顾锦衣皱眉问道。 “不知。”姜清焰同样费解。 都云谏暗哼一声,谢轻旋定是因为方才姜清焰为曾翰音下注吃醋,不过他一点都不想提醒姜清焰。 她不明白更好。 最终,夺魁者是宁远星。 他在台上笑得十分骄傲,比起奖金和谢氏给的好处,显然“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更受用。 谢轻旋上来,依旧沉着脸。 第391章 误会了 本来他在下面看到“萧锦白”来了,心里就很不舒服。 后来又发生曾翰音之事,姜清焰为给他解围,拿出一千两买他胜出。 而前一刻,他还在为她花一百两下注自己赢而沾沾自喜。 自己真是荒唐可笑又可悲。 “这次选美大会办得十分成功,谢氏布庄的宣传该开始筹划了,这段日子谢掌柜辛苦了。”姜清焰淡笑道。 “都是为了自家生意,不敢称辛苦。”谢轻旋板着脸,也不抬眼看她:“劳烦小姐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不必客气。”姜清焰看出他情绪不好,也不便多问。 萧锦白起身道:“咱们也走!” 谢轻旋退开两步,让出路来,垂着眼睛立在旁边,一眼也未看姜清焰。 “对了,有件事劳烦谢掌柜。”姜清焰经过他面前时停下来。 谢轻旋抬起眼睛。 “从皆醉坊账上拨百两银子给曾公子,就说是谢家给入终选之人的奖赏。” 谢轻旋瞳孔骤然紧缩,两颊绷了绷:“皆醉坊的账上都是有条目的银子,怎可随意调拨?” 姜清焰眯起双眸:“稍后我会补上。” 谢轻旋分毫不让:“生意就是生意,账目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擅自挪用。” 姜清焰深吸一口气,这家伙打哪儿受的闲气,往她身上撒火? 看姜清焰面有愠色,谢轻旋赌气道:“若是小姐觉得谢某刻板不懂变通,便辞了谢某。反正小姐也不在意掌柜是谁,随便找个人便能顶替!” 姜清焰哭笑不得,怎么就跟孩童似的,有点不顺心就乱使性子。 谢轻旋毕竟是皆醉坊的掌柜,他与她计较账目之事,她也着实没辙。更不能因为一个不相干的曾翰音,与他闹不和。 “好,就依谢掌柜。”言罢,姜清焰提步便走。 谢轻旋脸色一白,她……她的意思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想叫住她,可是人已经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他两颊发酸,心坠入无底深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谢轻旋僵立了许久,直到谢家掌柜进来找他,才失魂落魄地跟着下楼。 一出酒楼,就见曾翰音在人群之中,旁人都在说笑,只他神色落寞。 谢轻旋叫住管家,让他去将人叫过来。 不多时,曾翰音跟着管家来到酒楼侧面屋檐下。 “谢公子,您唤我来何事?”曾翰音问道。 “曾公子……” “别,您别再唤我公子了。”曾翰音神色窘迫道。 谢轻旋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这是给你的,这次大会入终选者,有此奖赏。” 曾翰音惊讶地接过银票,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感激得双眼泛红:“多谢谢公子,我知道这不是入选的奖赏,是您的好意。” 谢轻旋想告诉他,这其实是今日那位小姐的好意,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曾翰音连连道谢,揣好银票,转身离开。 谢轻旋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皆醉坊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以后怕是再难见到她了。 第392章 托人寻药 从酒楼离开,姜清焰找了个借口,与都云谏和顾锦衣分开,带着兰心去了一家偏僻的小医馆。 一进门,药香混着陈旧的木头气味,一位布衣泛白的男子坐在狭小的柜台后,正提笔写着什么。 男子见有人进门,有些惊讶,放下笔起身道:“小姐,买药还是看诊?” 男子容貌端正斯文,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但鬓发却见斑白。他这小医馆,平日看诊抓药的都是街坊邻居,突然出现这样一位富贵千金,着实奇怪。 姜清焰坐到柜台前,男子也坐下来。 “我来抓药,劳烦先生。”姜清焰不着痕迹地打量这间小医馆。 “小姐可有药方?”男子准备起身,却见姜清焰摇头:“那小姐想要什么药?” “寒水石和龙骨。”姜清焰道。 男子不由摇头:“这两种药鄙人只在医书上见过,小店可没有。” 姜清焰也知道不可能有:“我这次来是想劳烦先生帮我寻找这两味药材,我知此事艰难,但请先生莫要推辞。若能寻到这两味药材,我必有重谢。” 男子苦笑:“小姐太看得起鄙人了,我只是个市井大夫,为邻里街坊医个头疼脑热,哪有本事为小姐寻奇珍灵药?小姐还是令寻……” 姜清焰截过他的话头:“若先生为我寻得这两味药材,我可助先生重拾凌云志。” 男子怔住。 姜清焰目光真诚凝望着他:“先生有治国安邦之才,难道真的甘心蜗居于此,庸碌一生吗?” 男子声音颤抖:“你是何人?” 姜清焰起身冲他拱了拱手:“我的身份,待药材寻得之日,自会让先生知晓。我言出必行,望先生尽力而为。” 言罢,姜清焰转身离开。 回宫的马车上,兰心一直欲言又止。 “你想知道那医馆里的人是谁?”姜清焰望向她。 “奴婢不敢打听,只是觉得主子变了很多,知道很多奴婢怎么也想不明白之事。”兰心垂下眼睛。 “不必多想,你永远是我信任之人。”姜清焰伸手摸摸她的头。 听到这话,兰心露出笑容。 小医馆中的大夫名唤沈安,是当年周家的第一客卿,才智过人学识渊博,后来周家覆灭,他隐姓埋名逃过一劫,在偏僻穷巷开家医馆为生。 姜清焰其实也没抱希望,那两味药材神医谷都找不到,沈安也不太可能找到,但总要尽人事才行。 马车驶过长街,忽然停了下来。 一群江湖打扮的人,手持长刀将马车围住。 车夫被拽下马车打晕扔在一旁,为首之人跳上马车,刀尖挑开车帘。见到里面坐着的姜清焰和兰心狞笑一声:“二位是我请出来,还是自己出来?” 若风隐身在暗处,正准备跳出去救人。 忽然,斜对面的屋墙上有人弹了一道指风过来,他这才惊觉附近竟然还有人,心中不由大骇! 他刚要拔剑,就见“萧锦白”冲他摆摆手,示意不要现身。 若风思索一瞬,转身没入阴影。 第393章 遇袭被救 姜清焰知道若风会跟着她,也不害怕,从容地走下马车。 “你们是何人派来的?”姜清焰目光扫过这群匪徒。 匪首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这小女子还挺镇定,竟没吓得屁滚尿流。我们是谁派来的你不必知道,反正到了阎王你告状也没用,咱们兄弟手下亡魂太多,轮不上给你申冤。” 姜清焰缓缓点头:“看来各位都是死士,是问不出什么了,那我就不多废话,各位安心死在这里,我会通知衙门为尔等收尸。” 一群匪徒愣了愣,下意识地四下张望。 可是等了片刻,却全无动静。 “你耍我们!”匪首横眉立目,刀尖点指姜清焰:“你以为虚张声势就能将我们吓跑?想得倒美!” “我告诉你,别再耍花样,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谁也救不了你!” 姜清焰微微蹙眉:“你话真多!” 她方才已经示意若风出来结果这些人,可是他却没出现。难道他今日并未跟着? 姜清焰振袖将迷药囊握在手中,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正在这时,都云谏从屋墙跃下,抱着剑朝他们走去。一袭青衫腰扎锦带,俊脸冷沉,目光却锐利。 群匪看到他,都露出惊骇之色。 竟然真的有人来救! 姜清焰直到都云谏站到她身侧才发现:“你怎么在这儿?” 都云谏微扬凤眼尽是轻蔑,抬了抬下颌:“你们是一个一个受死,还是共赴黄泉?” 匪首面露凶狠:“口出狂言!我们这么多人会怕你?兄弟们,把他给我砍成肉酱!” 言罢,群匪一拥而上。 都云谏拔剑时,顺势将姜清焰推到后面。剑身在阳光下银光闪动,不过几招,匪徒已经全都躺倒在地。 匪首捂着受伤的肚腹,惊恐地瞪大眼睛。 都云谏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剑尖直指喉咙:“说,谁派你来的?” 匪首脸颊肌肉抽搐,血沫从嘴角涌出:“休,休想,知道……” 话音未落,都云谏一剑割断了他的脖子。 匪首死不瞑目地断了气,都云谏踩着尸身,就着他的衣裳蹭掉剑上的血,还剑入鞘。 他一转身,见姜清焰一脸平静地望着这一切,并向他走来。 “检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证明这些人的身份。”姜清焰说着就要动手去翻尸体。 兰心吓坏了,赶紧去拦。都云谏也伸手挡在她面前:“我来。” 他仔细检查了匪首尸体,有查看了其余人的胸口手臂,都没有纹身标记。 姜清焰微微叹了口气:“报京兆衙门!” 回宫时,都云谏坐上姜清焰的马车。 “萧庄主为何突然出现?”姜清焰亲自端一杯茶递过去。 都云谏接过茶,挑眉看她:“郡主故意避开我和顾锦衣,萧某好奇你是否私会情郎去了,所以就跟过来看看。” 姜清焰双眸微觑:“你一路都跟着我?” 都云谏凝目望着她眼睛,片刻后,勾唇一笑:“我以为你会恼我说你‘私会情郎’,没想到你在意的却是我是否一直跟着你。” 他忽然凑近,停在她脸前两寸处,温热呼吸落在她唇上:“你果真有事瞒着我们!” 第394章 萧锦白发怒 这个暧昧的姿势。 兰心在一旁都脸红心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 两人近在咫尺,都云谏的温热呼吸,撩得姜清焰心弦轻颤,面颊微烫:“是,那又如何?我的事情一定要告诉萧庄主吗?” 其实都云谏只是逗她,比起这个,目光里那微微翕动的红唇,才更吸引他的注意。 曾经品尝过那份甜美,感受过的柔软,此刻像羽毛轻扫心尖。骤然回味起那时的滋味,才发现原来过了这么久,丁点都不曾忘记。 都云谏强压下将唇碾上去的冲动,拉开距离。 兰心松了一口气,生怕下面发生她不该看的事情。 “当然不必。”都云谏坐正身子,抬起一条腿踩在对面座边上,仰头往后一靠:“萧某方才是说笑的,其实我是半路遇到郡主的马车,见有可疑之人尾随,才跟上去的。” 姜清焰眸光转动,斜睨着他:“萧庄主这动不动就往人脸前凑的毛病倒是和皇上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都云谏微微一怔,随即问道:“那辅政亲王也会如此吗?” “不会。”姜清焰严肃道:“他是皇叔,不可为老不尊。” 都云谏手里的茶杯,跟着马车抖动一下,发出清脆的瓷器相撞声:“都云谏很老吗?” 他的表情差点让姜清焰没憋住笑,她抿了抿嘴角:“老,他都二十二了。若是早些成亲,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都云谏生无可恋地靠在车板上。 看到他这副模样,姜清焰终于忍不住,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 回到宫里。 二人下马车并肩而行。 “说起来,郡主已经及笄,婚事已经开始考虑了,可有中意的夫婿人选?” “前些日子,太后的确为我物色了几门亲事。” “哦?”都云谏挑眉:“郡主中意哪个?” 姜清焰知道他在试探自己,故意沉吟道:“礼部祠部侍郎柳经略,御林军副统领尚亦欢,都是青年才俊,相貌好,有才学,人品应该也不错……” 都云谏口气微凉:“怎么,郡主还难以抉择了?” 姜清焰点点头:“确实难以抉择。” 话音未落,姜清焰忽然被抓住手腕,推到旁边一块石屏上,头撞在都云谏垫在她脑后的手上。 兰心惊呼一声,刚想上前,被都云谏一记冰冷的眸光吓退。 “郡主既然有心选驸马,不如多考虑一个人。”虽然换了张脸,但他紧绷起的轮廓依然清晰姣好,微扬的凤眼中怒气喷薄:“不知萧某可能入郡主的眼?” “萧庄主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自是佳婿之选。”姜清焰目光微冷,挣了挣被他钳住的手腕:“你先放开。” 兰心捂着眼睛退后几步,背过身去把风。 都云谏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口气尖锐地问:“比之那二人如何?” 姜清焰深吸口气,心里也有些恼了:“我若说比不过,萧庄主要如何?” 都云谏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居高临下的目光像望着自己的猎物:“那他们就有麻烦了!” 第395章 除了我,你谁都嫁不了 都云谏逼视着她:“萧某有法子让他们二人不敢向郡主求亲,不光是他们,往后都不会再有人向郡主求亲。” “郡主看上谁都没用,除了我,你谁都嫁不了。” 姜清焰不喜欢被人俯视,又挣不开他的钳制,火气也上来了:“我若就是不嫁你,你还能用强不成?” 都云谏冷笑一下:“自然是不能,不过我有的是耐心陪你耗,你不嫁,我不娶,纵使一生也无妨。” 都家人血脉里那股蛮横霸道倒是一脉相传,姜清焰算是看明白了,都云谏是辅政亲王时不得不稳重自持,如今变成萧锦白,倒是可以肆无忌惮了。 “我倒不知,萧庄主对我如此情深!”姜清焰恼怒地揭穿道:“若没记错,我与萧庄主只见过几面而已?” 都云谏眸光微微一顿。心里那股醋劲窜上来,他一时竟忘了萧锦白与姜清焰并无深交,方才那些话着实让人起疑。 沉声道:“萧某对郡主一见倾心,见第一面时就已爱慕郡主。” 姜清焰勾唇冷笑:“原来萧庄主是见色起意。” 本来只想逗逗趣,没想到挑起对方火气,自己也恼了。 姜清焰有些后悔,但心里生着气也不愿意哄他。正僵持着,兰心突然高声道:“拜见项太妃!” 都云谏立刻松开手,退后两步。 “萧庄主,安阳郡主,你们怎么在这儿?”项太妃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顿时脸色难看。 姜清焰想说是刚巧遇到,还未开口,都云谏就冷着脸道:“今日郡主出宫,萧某随行保护,刚回来准备送郡主回棠梨院。” 项太妃想招萧锦白为驸马,此刻见到他与姜清焰走得近,心里十分不悦:“萧庄主与安阳郡主交情不一般呀,还陪她出宫去玩。” 姜清焰瞪都云谏一眼,这家伙诚心给她找麻烦。 都云谏懒得敷衍项太妃,拱了拱手:“太妃无事,萧某和郡主就先行一步。” 言罢,冲姜清焰使了个眼色,姜清焰行了个礼,和他一起离开。 项太妃想再说什么,人家一点机会都不给。气得叉着腰,抬手指着他们背影,差点骂出口。 “小妖精,谁都勾搭!”项太妃咬牙切齿:“真是不要脸!” 走出一段距离,姜清焰不悦道:“你嫌想要我命的人少是吗?又替我招惹项太妃!” 都云谏笑出声:“放心,不管谁想要你命,我都能护住你。” 姜清焰白他一眼。 都云谏自知理亏,温声道:“我得尽早打消项太妃的念头,借郡主做挡箭牌是萧某的不是,来日一定补偿。” 这件事上,都云谏的确为难得很。祁辉公主是他亲侄女,不想闹得难看,必须尽早摆脱这一尴尬处境,所以姜清焰也没有计较。 “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还是尽快想办法脱身!”姜清焰余怒未消,声音冷淡道。 百里山庄若不能收为己用,以一颗帝王之心,断不能留它为患。都华卿不让萧锦白离开,就足以说明一切。 姜清焰准备走进院子,却被都云谏拉住。 第396章 公主配不上我 都云谏深施一礼:“方才萧某失礼,冒犯郡主,请郡主恕罪!” 冷静下来,他不由气恼自己方才那般冲动。之前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她真的是个二心二意之人也要徐徐图之。 怎么遇到一点事,又吃起醋来? 姜清焰自知此事是她故意挑起的,也并未真有多么生气,便缓和了口气道:“我也有错,萧庄主不必介怀。”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当时就起了逗他的心思,而且他那样冒犯的举动,她竟也不怎么生气,很是不可思议。 姜清焰有些困惑,却也没多想。 回到寝屋,卿卿“喵喵”叫了两声,扑到她怀里。 姜清焰讶然抬起头:“忘了给皇上买东西了!” 御书房。 都华卿正看齐国传回来消息,齐王强留使团暂住,却也没有撕破脸。暂时都云谏回不来,但尚无性命之忧。 长安进来禀告道:“皇上,安阳郡主回宫了,与萧庄主一起。” 都华卿合上奏折,阴沉地抬起眼:“他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两人何时开始来往?” 长安低着头,回答不出。 都华卿将奏折拍在书案上,压着怒气道:“传萧锦白来见朕。” 长安领命出去。 传口谕的内侍在棠梨院外堵住都云谏:“皇上有请萧庄主。” 都云谏心说,那个小丫头嘴开过光,说完就应。 跟着内侍来道御书房。 都华卿背对着门负手而立,略显年少单薄的背影,却已散发着帝王的威严。都云谏有一瞬间的失神。 当年那个只到自己肩膀,满眼惊惶不安,寸步不离跟在身后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不仅不再需要他的保护,而且急于挣脱,甚至将他视作仇敌。 “萧锦白拜见皇上。”都云谏拱手揖道。 “萧庄主来了,赐座。”都华卿回身,唇边挂着淡笑,眼中却殊无笑意。 “萧庄主入京也有一段时日,不知庄内事务可会耽误?”都华卿也坐到书案后。 “萧某常闲游在外,庄里一切有人打理。”都云谏道。 “朕听说项太妃有意将祁辉公主许配给你,萧庄主年轻有为,与祁辉郎才女貌,朕也觉得很般配。” “萧某对公主无意,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都云谏拒绝的毫不犹豫,都华卿脸色阴沉得山雨欲来:“为何,祁辉年轻貌美,又贵为公主,难道配不上萧庄主?” 都华卿知道他打的算盘。既然他不同意做官,那就结亲来束缚,都华卿想要百里山庄为其所用。 都云谏既然敢将山庄暴露出来,自然也不怕朝廷惦记。 他悠哉地翘起二郎腿,手肘抵在椅子上支着头:“嗯,配不上。” 都华卿强忍着没有翻脸:“公主都配不上萧庄主,真是口气不小,不知萧庄主将来的夫人会是何样人物?” 都云谏凤眼噙笑:“到时皇上见了,一定也会觉得是独一无二的女子。” 都华卿冷笑,心里觉得此人自大得可笑。 “过两日,朕要举宫迁居温泉宫过冬,萧庄主也一同去。” 第397章 误闯鸳鸯宫 每年冬天,皇室都会迁居温泉行宫。 内务院给姜清焰安排到濯芳阁,与三位公主同住。 卞姿和兰心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端仪公主与随侍们从屋门前经过,见姜清焰坐在桌前。 她悠然自得的模样,顿时在端仪公主心里激起一团怒火。自己污糟一身,如陷泥淖挣脱不出。凭什么姜清焰却独善其身? 姜清焰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视,挑衅地扬了扬眉。 端仪公主愤怒得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姜清焰片刻,但最终一言未发,拂袖而去。 她刚走,祁辉公主和武陵公主就一起进来,见到姜清焰,武陵公主欢喜地打招呼:“安阳姐姐,你也住在这!” 姜清焰淡笑点头。 祁辉公主脸色阴沉,扯了扯武陵公主的袖子:“你傻啊,那是能轻易招惹的人吗?还不快走!” 武陵公主茫然地被拽走。 兰心走到门前“呸”了一口:“自己也不照照镜子,怎么好意思说我们主子!” 卞姿走过来道:“郡主,咱们住进是非之地,这段日子怕是要谨慎提防。” 姜清焰点点头:“是该谨慎提防,不过是非从来就没少过,也不必太过烦忧。” 这话说完不到半日,果真就出了事。 温泉附近泥土异于别处,且环境温暖湿润,常有奇珍草木生长。姜清焰便到后山散步,想看看是否会有意外收获。 正在山间走着,忽然一道尖锐声破空而来,待姜清焰察觉时,若风已经用石子将飞来的暗器打偏。 那两寸来长的铁锥扎与她擦身而过,扎进满是枯叶的地上。 姜清焰微讶了一瞬,走上前将铁锥拔出,刃未见血看不出是否淬毒。正在她仔细研究之时,凌空又是几道尖啸声。 若风的声音在空旷树林间响起:“郡主快走,往西南方向跑。” 姜清焰连头都未回,起身就按着他说的方向跑了出去,就听身后暗器飞掠的声音一道接一道。 她脚下不停,边跑边从袖中摸出手帕将暗器包裹,揣进怀里。 知道自己在那里只会碍事,只有她走远,若风才能度势而动,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没跑多远,就看到宫殿一角。 这里应该就是叠翠宫,温泉就在这宫里。太后极喜欢后山这眼温泉,据说可以青春驻颜,每年冬天都常在此处泡泉。 姜清焰是第一次来温泉行宫,但猜到若风就是让她来这里寻求庇护,于是一路跑了过去。 殿里山坡陡峭湿泞,姜清焰跑得急了些,被大石绊倒划伤了脚踝。 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到宫门处,却不见有守卫,可能太后还没有打算过来。 姜清焰想了想,还是先进去处理一下伤口,再做计较。 她走进宫里,顺着青石路往前走,不远处就是一间配殿,姜清焰打算进去稍作休息,可刚走到近前,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这是哪个宫女和侍卫在此私会? 姜清焰驻足呆立了几息的工夫,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候从远处宫墙后走出一个人,竟是鲁高奇,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 第398章 辣眼一幕 姜清焰下意识地后退,转身朝那间配殿一瘸一拐地走去,她想藏起来,心中莫名不安,有种被发现会很危险的感觉。 躲到配殿墙角后,果然鲁高奇并未往这边来,而是从前面绕过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姜清焰背贴屋墙松了口气,但是殿内的声音不可避免地钻进她耳中,那颠鸾倒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呻吟的声线有些熟悉,而且粗重的喘息声,听起来也有些上了年纪。 姜清焰皱了皱眉,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虽然未来得及想清楚,却也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扇窗前,感觉里面的声音十分激烈,两人应该发现不了她,便壮着胆子悄悄将窗子顶开一条缝隙,凑近往里面看。 配殿内有张巨大的床榻,幔帐垂下白纱层叠,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 姜清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实在看不出是何人。就在她打算放弃时,忽然帐幔里伸出一只手,将纱帐一挑,紧跟着出来一个披着中衣的男子。 姜清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她赶紧关上窗子,贴墙躲到旁边。 里面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丞相成济斐,那床榻上的那个女人……难道是太后? 姜清焰呆立了片刻,心绪平静下来之后,也想得更明白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太后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不愿独守空闺似乎也能理解。 姜清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对自己的接受能力深感自豪。为了确定里面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太后,于是又悄悄顶开窗子,把眼睛凑了过去。 这一眼,吓得姜清焰托着窗子的手险些缩回来。 里面的女人果真是太后,她已经从床帐里出来,被绳子绑住手腕,正在对面窗下桌子前扭动。而丞相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站在她身侧。 姜清焰屏住呼吸,一点点放下窗子。 这工夫,里面又传出那些声音,与方才不同的是,那声音好似痛苦却又透着莫名的欢愉。 伴随着声音,姜清焰眼前都是花白扭动的身体。 她闭上眼用力甩了甩脑袋。 这时候,若风从墙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 但他身子在直立起来的瞬间,就僵住了,随即在配殿内发出的声声呻吟里,与姜清焰四目相对。 若风一张脸红了又白。 姜清焰倒是神情麻木,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上次端仪公主与秦文柏在偏殿颠鸾倒凤之时,殿外也是她与若风这般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若风带着她从宫墙跳出去,回到濯芳院附近,便隐身而去。 姜清焰一瘸一拐地往院子里走,正巧被准备出去的端仪公主看到。 “呦,看安阳郡主这副狼狈相,是失足滚落悬崖,还是不留神跌进粪池?”端仪公主斜眼幸灾乐祸地睨着她。 其实姜清焰除了脚受伤,就是裙摆脏了些,端仪公主故意羞辱她而已。 姜清焰“呵”一声:“这两种情况公主都经历过,你自己瞧着像哪种?” 第399章 武陵公主通风报信 端仪公主顿时脸色一白:“你!” 她咬牙切齿,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她确实跳过崖,也被泼过粪,还是姜清焰泼的。 姜清焰不想搭理她,转身朝自己寝屋走去。 端仪公主恨不得扒了她的皮,盯着她的背影恶狠狠道:“告诉随行太医,谁也不准给她看诊!” 宫女花意应道:“是!” 姜清焰回到寝屋,兰心和卞姿见她受伤吓坏了,忙要去请太医。 姜清焰拦住她们:“不必了,小伤而已,把我柜子里的药箱取来。” 伤口不深,她自己清理了伤口,敷了金疮药。 兰心和卞姿问起她怎么受的伤,姜清焰便将遇袭之事说了一遍。 兰心拍着胸口道:“万幸有若风跟着,不然就不堪设想了!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主子?” “我问过若风,刺客不止一人,皆蒙面,他也没有线索。”姜清焰从怀里拿出那支手帕包裹的暗器,取来药水倒在上面,刀刃变黑:“果然是猝了毒。” 兰心和卞姿看着那暗器心里发寒。 姜清焰道:“看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置我于死地。所以,我逃走后他们并不恋战,立即撤走了。” “这次若风现身,等于让他们知道我有一个贴身暗卫,以后他们不会再轻易出手。”姜清焰顿了顿道,将“出手必有一击必杀的信心”咽了回去。 她不想让她们担心。 卞姿蹙眉道:“这么说,我们很难知道究竟是何人派来的刺客。” 姜清焰抬眼看向窗下桌子:“找一只盒子将这暗器放好,说不定它会是个线索。” 酉时(十八点)。 天色已经昏暗,唯有远方一线惨淡白光,也将被黑暗吞没。 卞姿掌灯后便出去了,不多时,屋门被推开,一颗脑袋伸了进来。 “安阳姐姐,你还没睡啊|!”武陵公主笑眯眯地望着她。 姜清焰抬眼瞥了瞥她,冷淡地“嗯”一声。这么早,她怎么可能睡下?这小丫头明摆着是有事过来找她。 武陵公主虽然年纪最小,但城府却深,又心思诡秘。她来找她,多半没好事。 “那我就进来坐坐,不打扰姐姐?”话未说完,她人已经坐到了桌边。 姜清焰并不抬头,翻看着手里医书,只当没她这么个人。 武陵公主自顾自说道:“姐姐,你知道项太妃想将祁辉姐姐许配给萧庄主吗?” 姜清焰不接茬。 武陵公主继续道:“可是祁辉姐姐不愿意,她喜欢的是那个顾少侠。你说,萧庄主那么英俊潇洒,为何祁辉姐姐就偏偏喜欢那个断袖的顾少侠呢?” 姜清焰抬起眼:“谁跟你说顾锦衣是断袖的?” 武陵公主见她有反应,十分高兴:“我听母妃说的,太后觉得宋大人和顾公子是断袖,已经不打算将端仪姐姐嫁给宋大人了。” 姜清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高兴。 武陵公主道:“我真理解不了,祁辉姐姐为何那般喜欢顾少侠。违抗项太妃的意思,要把到手的萧庄主送给别人!” 姜清焰眉心一跳:“到手?” 第400章 套路萧锦白 武陵公主一双乌黑眼睛,在灯火下闪动诡秘的光亮,像是蛊惑人的妖物:“项太妃想逼萧庄主娶祁辉姐姐,今晚邀请他过去,准备让他不小心撞见祁辉姐姐沐浴,这样萧庄主就非娶不可了!” 姜清焰神情扭曲,望了一眼渐沉的夜空,难道不劈下一个雷来吗?这么荒唐的事,合该天打雷劈了! “可是祁辉姐姐不愿意,但她准备将计就计,找个宫女替她沐浴。”武陵公主继续说着:“这样萧庄主就得把那宫女收了。” 姜清焰心中男骇然,但依然能保持冷静:“什么时候的事?” 武陵公主绝不是找她话闲篇的,她特地来告诉她此事,定是为了让她过去阻止,所以一定还来得及。 武陵公主佯装思索,漫不经心道:“听祁辉姐姐说,好像是酉时二刻萧庄主会过去。” 姜清焰知道自己必须去阻止,但心里也不免戒备,武陵公主明显是想将她牵涉其中,但目的为何尚不可知。 这小丫头绝不能信任! “这么大的热闹,”姜清焰转向武陵公主,忽而一笑:“你我一起去看看!” 武陵公主不由一愣。 姜清焰的反应如此平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姜清焰听到这个消息,会激动地直接冲过去。没想到她竟还要拉着她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母妃不让我晚上出门。”武陵公主笑容有些尴尬。 姜清焰也不强求,朝门外唤了一声:“卞姿,送客!” 武陵公主起身,似乎有些不甘心,跨出门口时还回头望了一眼。在姜清焰冰冷的眼神下,才不情愿地离去。 片刻后,卞姿折回来:“郡主,武陵公主已经回自己寝屋。” 姜清焰瞥了眼天色,时间快来不及了,起身道:“叫上陈小全,随我来。” 项太妃住处离得不算远,姜清焰带着卞姿和陈小全紧赶慢赶,恰好在那名顶替祁辉公主沐浴的宫女,脱掉衣裳时赶到。 姜清焰毫不客气地推开窗子,宫女吓得惊叫一声,陈小全已经跃进屋中,一掌劈在她后脖颈。 人昏了过去。 姜清焰从窗子跳进去时,外面响起项太妃的声音:“……我这珠子藏了好多年,萧庄主帮忙掌掌眼,是不是真的……” 姜清焰一把扯过宫女的衣裳,往她身上一盖,挥手让陈小全和卞姿将人抬走。 两人顺窗子先将人扔了出去,然后身手灵活地翻了出去,项太妃掀开帘子时,这边窗子正好落下。 项太妃笑容僵在脸上,愕然望着姜清焰:“你怎么在这儿?祁辉呢?” 姜清焰面无表情,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目光越过项太妃肩膀看见都云谏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家伙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项太妃进来四下环顾,浴桶摆在地当中,水放好了里面却没人:“你把祁辉弄哪儿去了?” 姜清焰淡淡道:“我也正找呢,祁辉姐姐约我来此见她,还特地嘱咐不要走前门,她人却不见了。” 第401章 接连遇袭 项太妃登时脸色大变。 她一下就明白了“她女儿的意思”,是想李代桃僵,将姜清焰骗来顶这个锅。 心里发虚,就没有细想。即便姜清焰来了,也不可能在她这里沐浴这个问题。 “啊,祁辉真是的,将你邀来她却不在。”项太妃神色慌张道:“要不郡主先回去,有何事明日再说。” 姜清焰行了个晚辈礼,便朝门口走去。 都云谏还站在那里,她侧身从他面前经过,敷衍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太妃那珍藏的珠子还要让我鉴赏吗?” 都云谏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姜清焰听着有股揶揄的味道。 待姜清焰走出项太妃的院子,都云谏就从后面赶上来,与她并肩而行:“多谢郡主过来相助。” 姜清焰微抬眼,他果然知道。 “既然萧庄主什么都知道,为何还往套里钻?” 都云谏望着星夜低垂,笑容漫过眼尾:“我可以拒绝今晚项太妃的邀约,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要她惦记着我,就还有下次。” 听这话的意思,他是想来个永绝后患,姜清焰不由抬眼看他,都云谏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已经让人在外面守着了,若是你们不去,我自有法子让项太妃吃个哑巴亏,而且永远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姜清焰淡淡道:“看来我是多此一举。” 都云谏眸光转向她,似笑非笑道:“郡主为何一听萧某有难就急忙赶来相助,是不是不愿让萧某另娶他人?” 姜清焰斜眼看他:“武陵公主被萧庄主收买了?” 都云谏勾唇一笑:“明人不说暗话,那个小丫头很容易收买,一点点好处就可以。” 姜清焰不由好奇:“你给了她什么好处?” 都云谏抬手比划了一下:“一颗夜明珠。” 他比划的足有半拳头大,这样的夜明珠本朝已经没有了,价值连城不必说,就是收藏也抵得上小半个博古斋的奇珍。 姜清焰脸色顿沉:“你下次直接把东西给我,我也会去的。” 都云谏忍不住笑出声:“不必介怀,这种东西百里山庄多得是,等你成了庄主夫人,想要多少有多少。你就是拿夜明珠砌墙都行。” 别说姜清焰还真的有点动心,试想一间由夜明珠砌成的屋子,再镶个琉璃顶,岂不和东海龙宫一样? 这念头飘过她脑海的瞬间,忽然一道尖锐的破风声呼啸而至。 姜清焰心头一惊,这声音她熟悉,但又与她今日听过的不同。来势更凶猛,显然射来的东西力道极强劲。 都云谏已经挥剑挡掉那东西,姜清焰还未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夜色中空气莫名躁动起来。 转瞬间,无数破风之声扑袭而至。 都云谏将姜清焰护在身后,手中剑挥舞格挡,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 姜清焰终于看清那些射来的东西是弩箭。 瞬息之间,几乎有几十支箭射来。因为要保护姜清焰,都云谏不能闪躲,只能立在她身前格挡。 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力竭。 第402章 躲起来 饶是镇定如姜清焰,此时也有些急了:“你身边就没几个护卫?” 都云谏却还有闲情逸致说笑:“为了给美人救英雄的机会,护卫都被我遣走了。” 他的挥剑的速度明显减慢,但对面的弩箭却像是无穷无尽。姜清焰沉声道:“如何是好,你有脱身的法子吗?” 还未等都云谏说话,一支漏网的弩箭从他肩头飞过,划破衣裳血珠飞溅。都云谏的动作一滞,刹那间转身将姜清焰扑倒。 几只弩箭在二人上空尖啸飞过,钉在后面的树干上。 姜清焰身子刚触到地面,都云谏扔掉剑,抱着她朝前面滚去,几步之外就是一段下坡,二人速度很快,顺势滚了下去。 弩箭在他们身后追着钉了一路。 他们滚出好长一段距离,到坡底才停下来。因为都云谏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所以除了腿在石子上硌了几下,并无其他受伤。 都云谏停下来的瞬间,就从地上一跃而起,拉着她姜清焰往树林深处漆黑无光的地方跑。 “还跑得动吗?”都云谏边跑边问。 “可以。”姜清焰心中狂跳。虽然她不能像都云谏一样凭听觉辨别是否有敌人追来,但夜风中那混乱躁动的气味,让她知道后面有很多人在追。 “你要是说跑不动多好,这样我就可以背着你跑。”都云谏还在跟她说笑。 姜清焰知道他不想她害怕,才说这些逗她,但她此时实在没心思笑了:“让我给你挡箭是吗?” 都云谏噎了噎,随即笑出声:“那你背我也行。” 再往前就是叠翠宫了,躲进宫里正可躲避弩箭。姜清焰果断让都云谏往那边跑。两人一路闯进去,整个宫殿一盏灯火也没有。 鬼使神差的姜清焰拉着都云谏进了白天偷窥的那间配殿。 姜清焰扶着腰气喘吁吁,都云谏一屁股坐到床下,背靠床沿胸膛起伏。 “郡主今晚救了萧某两次,按我们江湖的规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应当以身相许……咱们几时成亲?” 姜清焰跑得肺要炸了,为了不拖累都云谏,她真的拼上性命跟着他跑。此时光顾倒气只能费力挤出一个字:“滚!” 黑暗中,都云谏低笑出声。 “郡主若是等不及成亲,先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姜清焰没好气地说道:“萧大侠太客气了,咱们大恩不言谢就行。” 都云谏似乎在憋笑,憋得声音都在颤抖。 姜清焰猛然觉得不对劲儿,自己跑过来都没有累得坐地不起,他怎么一进门就坐下了。而且他说话似乎有气无力,并不像是累得喘不上气。 “你还好吗?”姜清焰担忧地问道。 “很好。”都云谏简短地回答。 姜清焰瞬间肯定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她凭着记忆往桌边摸索过去,都云谏看到她的动向,立即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姜清焰道:“点灯,我要看看你。” “不可以!”都云谏呼吸突然急促:“会被发现!” 第403章 调戏 姜清焰不容拒绝道:“你受伤了,听起来情况很不好,不检查一下我不能安心。” 都云谏还试图用糊弄过去:“没想到郡主这么关心我,看来郡主对萧某情非泛泛,萧某真是死而无憾了……” 姜清焰根本不理他,找到了火折子,准备点燃。 “慢着!”都云谏低声喝止:“用夜明珠!” 他不是才想起怀里有夜明珠,只是不愿让姜清焰见到他的伤口。方才弩箭划破肩膀,他就察觉出箭上有毒。 他只想尽量拖延,将姜清焰安全送出去,不希望她知道他受伤中毒而做出冒险之事。 姜清焰一听有夜明珠,立即放下火折子,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不早说。” 接过都云谏递过来的盒子,姜清焰打开盒盖,柔和白光扑面而来,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在盒中。 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姜清焰将夜明珠拿在手中:“哪里受了伤?” 都云谏撑着坐直身子:“右肩。” 姜清焰拿着夜明珠凑过去,肩头衣裳裂开一道口子,下面伤口细长平整,但瘀血发黑。 “弩箭有毒。”姜清焰深吸了口气。 “郡主可有法子解毒?”都云谏语气平静。 “我身上只有一种解百毒的药,但是……”姜清焰顿了顿:“效果不好,只能暂时缓解毒发。” 都云谏点点头:“我明白。” 所谓“解百毒”,实际上就是什么毒都解不了。药效越广,作用越差,这是自然之理,无可违逆。 姜清焰将夜明珠放到都云谏身上,伸手将他衣裳破口撕得更开些,然后从怀里拿出小瓷瓶洒在伤口上。 再从他身上撕下布条将伤口包住扎紧。 都云谏闷哼一声。 姜清焰手下却没留情,又紧了紧包扎的布条,用力打了结。 “郡主,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都云谏靠在床沿上,慵懒地伸长了腿。 “是你先不心疼自己的。”姜清焰冷声道。 姜清焰正要站起身,忽然被都云谏抓住手腕,用力往前一带,整个人侧着跌在他身上。 “你!”姜清焰一抬起头,就对上一双漆黑幽邃的眸子,在夜明珠柔和光线下,流着一层薄光,仿佛能引魂魄跌入深渊。 都云谏的脸阴影错落,更显得轮廓深邃,俊美的青年,此刻笑容透着几分邪魅。一手握着她的腕子,一手漫不经心地转着夜明珠。 姜清焰手腕挣了挣,没能挣脱。 都云谏欺身凑近,脸停在恰好凝住她目光的距离,语气轻挑:“郡主生气了?这般心疼我?是舍不得让我死,对吗?” 他温热呼吸落在她脸颊上,姜清焰有那么几息的工夫,身子僵得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姜清焰脱口而出,随即身子一僵。 她自己都听出声音里的微颤,果然,都云谏低头笑了起来。 姜清焰尴尬得想一掌拍晕他,又没有那个本事。 就在这时,都云谏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一把将夜明珠塞进怀里,抱住姜清焰顺势滚到床底下。 第404章 躲在床下 两人刚滚到进床底,门就被推开,月光洒进来,两个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的人走了进来。 姜清焰趴在都云谏身上,胸骨硌得生疼,她想了一下应该是那颗在都云谏怀里的夜明珠。 可她现在完全不敢动弹只好咬牙忍着。 都云谏在抱着她滚落山坡时就把剑扔了,此时他们二人,一个手无寸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姜清焰深吸口气,将迷药攥在手里。等二人搜索到床下时,先发制人。 不过没想到,进来的两人早屋中大略看了一圈,就坐到了桌边开始聊天。 姜清焰:“……”杀手也摸鱼??? “你说他们真跑进这里来了吗?” “谁知道呢,天这么黑,就是跑进树林我们也看不清。” “咱们今日的任务没有安阳郡主,你说到时候把她一起杀了,上面会不会怪罪?” “你忘了今日上面是怎么交代的?不管有任何意外情况,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完成任务。” 听到这话,姜清焰倒不意外。 今晚的袭击,铺天盖地的箭雨,弩箭上还淬毒,目的很明显是“必杀”。而且策划者应该是知道都云谏的战力,才会派出这么多杀手。 她甚至已经猜到了幕后指使是谁。相信都云谏也能猜到。 姜清焰垂下目光,想和都云谏交流一下看法——用眼神,谁知却见他头枕着一只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两个杀手进来点燃的油灯,灯光朦胧地照进床下,让他的眼睛染上一层流光,一双桃花眼凝着笑。 姜清焰因为紧张绷紧的脸颊,此时微微抽搐。他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如此悠哉游哉? 看到姜清焰冲他瞪眼睛,都云谏眼中笑意更深。 外面两个人已经聊起来家常,看起来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胸骨硌得几乎要断裂,姜清焰额角已经渗出冷汗,她实在忍不下去,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入身下,想将都云谏怀里的夜明珠挪个位置。 两人身体紧贴,姜清焰不敢有大动作,只好一点点摸索。 方才还怡然自得的都云谏,顿时神情僵硬, 姜清焰为了弓起身子,将头埋在他颈窝处,微微的麻痒和少女发丝好闻的清香,尤其是怀中抱着温香软玉,着实让他心猿意马。 如此情况之下,姜清焰的手还在他身上乱摸,时不时按到某些位置,就算隔着衣裳,也引起一阵战栗。 都云谏深深吸了口气,暗自掐掐掌心,强压着自己的心绪。 姜清焰好不容易摸到夜明珠,将它往旁边推了推,可算舒服了些。 外面两个杀手似乎歇够了,起身准备离开。 “咱们检查一下,然后出去找他们汇合。”一个人说道。另一个人应了一声,便分头搜索。 姜清焰刚放松些许的心又提了起来。 很快,其中一个人就走到床边,他的鞋子越走越近。姜清焰紧张地绷紧身子,暗自捏破手里的迷药囊。 就在那人弯腰往床下看的瞬间,一把迷药洒在脸上。 姜清焰想用另一只手去捂住都云谏的口鼻,可是床下空间太狭,根本来不及抬手,情急之下,只好用侧脸去堵。 第405章 竟然是个害羞的男孩子 姜清焰自己的迷药对她无用,所以她挡在都云谏脸前。 虽然来不及多想,但她也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的脸无可避免地贴上都云谏的唇。 就算有心理准备,但柔软唇瓣贴上肌肤,心还是跳快了一瞬。 她侧着脸,看着中了迷药的杀手向后踉跄两步,来不及发出声音就一头栽倒在地。 这时候,都云谏已经抱着她从床下出来。另一个杀手听到动静刚回头,一颗夜明珠就迎面飞来砸在头上,当即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姜清焰甚至还未从都云谏怀里转过身,那个杀手已经倒地。 姜清焰一转头,惊讶又钦佩的表情还在脸上,就与都云谏四目相对。 想起方才的事情,估计都云谏定会调侃她,便要移开目光。谁知道,对方却先她一步转过脸去。 姜清焰微微一怔,不知是否错觉,昏黄灯光下,都云谏的神情竟似有些害羞。 俊美青年微低着头,唇角紧抿,眼尾微微泛红。 姜清焰眨了眨眼,方才黑灯瞎火的时候出言调戏的不是这个人吗?怎么灯一亮就变了个人似的? 他这个样子,姜清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占了他便宜。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甜。 这时候,若风在外面用石子引开其他杀手,然后给都云谏传了个信号。 都云谏一手搂住姜清焰的腰,顺着窗子飞掠出去,无声落地轻点一下,就越过了宫墙。 两人朝夜色中灯火方向走了一段路,姜清焰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血浸透了布条,外面的衣裳也染了血,定是伤口裂开了。 “跟我去濯芳院,我得给你解毒。”姜清焰道。 都云谏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肩膀,轻笑道:“还能有郡主亲自解毒,早知道有这种待遇,身上也挨几箭好了!” 姜清焰无语,趁着天黑就能满嘴不正经。 他心里应该是清楚,他这个伤不便让太医医治。骆莲川没有跟来,别的太医不暗中使些手段让他死的更快些就不错。 两人来到濯芳院,都云谏带着她从宫墙外飞进去,从窗子进了屋。 姜清焰点燃油灯,卞姿和兰心见屋中亮起灯光吓了一跳,急忙赶过来查看,被姜清焰吩咐守好门。 她取来药箱,准备好剪刀纱布银针银碗,走到都云谏身边,二话不说就剪下他的衣袖。 解下布条后,伤口已经发黑,污血痂块上染着粘稠的血,看起来情况不太乐观。 “萧庄主,你猜想今夜想要你命的人是谁?”姜清焰用刀刮下血块,放在银碗里开始验毒。 “和郡主猜想的一样。”都云谏语气平淡。 “庄主继续留在这里会很危险,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姜清焰将药粉洒进血块上。 “不是我想离开就能离开的。”都云谏说完,看了眼姜清焰,放柔语气宽慰道:“放心,我会小心提防,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姜清焰没再说话,专心验毒配解药。 皇上寝宫。 暗卫首领进来禀报:“皇上,让人跑了。” 第406章 毒素扩散 寝殿里,琉璃盏发出暖黄的光芒,都华卿身上明黄锦袍泛着光泽。 他微微直起身,脸色沉郁,胸口起伏了一下,盯着下面报信的暗卫目光冷鸷:“怎么回事?” 暗卫首领将今晚发生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都华卿不由蹙眉:“安阳郡主?你们见到安阳郡主在场,还是放箭射杀他们?” 暗卫首领低头:“是!” 都华卿抄起桌上砚台砸了过去。 空中墨汁飞溅,砚台砸在暗卫身上溅了他一身墨,摔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墨玉雕花砚台,砸核桃都不费事,这一下砸在人肩上,没点硬功夫必然脱臼。 暗卫身子晃了晃:“皇上息怒!” 都华卿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按着座椅扶手,脸色铁青:“安阳郡主可有受伤?” 暗卫首领心里一颤,但还是不得不实话实说:“萧锦白始终护着郡主,但到底有无受伤,属下不能确定。” 都华卿深吸了几口气,挥手让他退下。 他很清楚没有那么容易杀死萧锦白,虽然他派出十几个弓弩手,但萧锦白能从铺天盖地的箭雨中脱身,他也不是没想过。 但姜清焰会被牵扯进去,他着实没想到。 那些弩箭都淬了烈毒,若是姜清焰真的受伤中毒,那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她若真的死了,镇南王那边的势力他将再也无法拉拢,甚至会有大麻烦。 都华卿简直气得肺要炸开,暗骂这帮暗卫太不懂事。 可他自己没有细想,当知道姜清焰遭遇危险时,心中那种剧烈的不安是否有其他原因。 都华卿唤来长安:“安阳郡主住在哪里?” 长安回道:“与三位公主同住濯芳院。” 都华卿起身往外走:“随朕去一趟,叫上御医随行。” …… 姜清焰眼睁睁看着都云谏伤口的毒,从肩头蔓延至锁骨下方。毒素浸入血脉,白皙的肌肤上出现青黑色血网。 若不是都云谏自己封住穴道,加上她用了百毒解,他可能早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怎么了姜神医,是需要刮骨疗毒吗?”都云谏挑着唇角,笑得满不在意。 姜清焰心乱如麻,听到这话,火气蹭蹭地往外冒:“闭嘴!真的会死的!” “死就死嘛,你别心忧了,看你沉着脸的样子,还不如让我死了呢!”都云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被他委屈的语气一说,姜清焰顿感内疚,方才不该冲他发火。危在旦夕的人是他,还要他来好言好语的哄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眼眶瞬间有些酸,几乎要涌出泪水。 都云谏一见她要哭,顿时慌了神:“我同你说笑的,只是不想你担心,你别生气啊!” 他越是这样说,姜清焰眼泪越忍不住。她心里又慌张又气恼,自责为何这般沉不住气。 她别过脸去,却被都云谏抓住了手腕:“你别哭,我不会死的,你若不想我死,我就绝对不会死!” 他温热的掌心熨帖在她肌肤上,温柔却有力,一种安心的感觉从手腕一路传到心里。 这时,外面忽然内侍喊道:“皇上驾到!” 第407章 撞见 姜清焰猛地看向屋门。 皇上来了,兰心和卞姿是拦不住的,外面灯笼光下已经能看到人影朝门口走来。 她一回头,都云谏已经站起身,似乎要离开。 “你做什么?”姜清焰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我先离开,让人看到你房里有男子,你的清誉就毁了。”都云谏挣开她的手。 姜清焰立刻挡在他身前:“不行,你的毒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现在就解!” 虽然现在她也没有把握能解毒,但若是再耽搁一时二刻,都云谏就死定了。 都云谏还要再说什么,都华卿的人影已经映在屋门上,卞姿和兰心跪在地上:“皇上,郡主她身体不适,吩咐不见客!” 都华卿根本不理会,伸手推门,发现门在里面闩住,冷声道:“撞开!” 都云谏推开姜清焰往窗子走去。 屋门被撞得“砰砰”作响。 姜清焰看了眼屋门,和已经往前走去的都云谏,把心一横,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他。 都云谏动作一顿。 屋门也被撞开,都华卿出现在门口,正好看到姜清焰抱着“萧锦白”。 里面两个人,也转过头来望着他。 气氛以令人窒息的状态蔓延僵持着。 都华卿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脸色阴冷得骇人,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恼怒锐利如刃。 姜清焰缓缓放开搂在都云谏腰间的手,眼睛依然望着都华卿。 事已至此,都云谏也没有必要离开了,转身时瞥姜清焰一眼,心中无奈地叹口气。 对都华卿道:“皇上,这么晚来有事吗?” 都华卿目光倏地转向他,怒道:“你是何身份,有什么资格问这种话,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跟朕说话?” “皇上恕罪,我今晚有点要紧事做,明日再去向皇上请罪!”姜清焰将都云谏按在凳子上,背对着都华卿道。 都云谏十分顺从。 都华卿瞳孔骤缩,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他话音未落,姜清焰已经“嘶”一声剪开都云谏的衣裳,露出右肩下大片胸膛。都云谏虽然皮肤白皙,但肌肉紧实纹理分明。 都华卿看着这一幕,背在身后的手,关节捏得青白见骨。 姜清焰神情专注地施针:“皇上也看到了,萧庄主受伤中毒,今晚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能耽误我给他解毒。除非……” 她扎下一针,转头目光凛然望着都华卿:“我死。” 都华卿脸颊肌肉抽搐,恨不得下令杀了这两人,姜清焰自顾自地给都云谏施针,根本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一想到他担心她受伤,急匆匆地带着太医过来,受到的却是这样的冷遇,简直荒唐得可笑。 都华卿僵直地立在门口,周身散发的森然戾气,连长安都想躲远些,太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这时候,武陵公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咦,皇上您怎么在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在门口站着,安阳姐姐不在屋中吗?” 祁辉公主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408章 解毒 都华卿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板着一张脸冷睨二人。 祁辉和武陵赶紧低头行礼。 “萧庄主受伤了,安阳郡主懂药理,朕请她帮忙为萧庄主医治。”都华卿沉声说道:“徐太医,你也进去帮着瞧瞧。” 两位公主的位置能看见屋中情形,而且他们这个阵仗在此僵持了这么久,想不惊动他人是不可能的。 都华卿虽然生气,但最终还是替姜清焰圆场。 武陵公主伸长脖子往屋里看,手肘碰碰祁辉公主:“原来安阳姐姐还懂医术,往后若有什么不方便请太医的病,找安阳姐姐就行了。” 祁辉脸一红,低声斥道:“胡说什么?” 都华卿不耐烦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去歇息!” 两位公主对视一眼,她们本来是打听情况的,今晚项太妃那边的大戏,她俩各怀心思,都等着看结果。 可眼下的状况却不在两人预料的任何一种情况内,她们好奇的紧,却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只得福身施礼,转身各回各屋。 端仪公主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宫女将偷看到的情形添油加醋地转述给端仪公主。 “……那个萧庄主脱了衣裳,赤裸着身子,安阳郡主手在他身上摸,两个人还眉来眼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是不要脸,奴婢看了都觉得臊得慌!” 端仪公主冷哼一声,眼中尽是轻蔑:“她本来就是不知廉耻的东西,身边的男人被她勾搭个遍,真是叫人恶心!” 她只觉得齐颢然没来温泉行宫真是遗憾,真该让他亲眼看看,他心心念念惦记的人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都华卿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姜清焰和徐太医在里面忙活解毒。 明明是自己千方百计要置于死地之人,此刻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救他,都华卿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出来。 这时候,都云谏忽然转过脸,目光与都华卿相遇。 那双平静淡泊的眼睛,让都华卿心头微微一跳——他知道了! 都华卿瞬间就肯定,萧锦白知道今晚的刺杀是他指使的。 二人对视了片刻,都华卿转身扬长而去。 姜清焰忙活了半个时辰才解完毒。 最后,残留在体内的余毒是都云谏自己用内力逼出去的。 徐太医抹着额角汗水与姜清焰和都云谏告辞。 他离开后,姜清焰觉得疲惫至极,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瘫坐在桌边。 陈小全已经去取了一件都云谏的衣裳来,放在窗下的桌子上。都云谏运完功,起身朝窗边走去。 姜清焰一回头,就看见他已经脱掉剪碎的衣裳,赤裸着上身,正费力地一只胳膊往袖子里伸。 芝兰玉树的男子,宽肩窄腰,肌肉调理分明,身形完美。 只是扫了一眼,姜清焰暗自惊讶,怎么看得那么清楚,而且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心神微荡,脸颊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郡主,可否来帮个忙?”都云谏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清焰吓了一跳。 第409章 自己挖坑自己跳 姜清焰下意识地回头,随即又像烫了眼似的,立刻转了回来。 “我自己穿不上,能否劳郡主帮个忙?”都云谏右臂受伤,单手实在穿不上衣裳。 姜清焰干咳一声,起身走向屋门,将陈小全唤进来:“帮萧庄主更衣。”言罢,自己到外面站着去了。 都云谏看她害羞的模样,低头笑了出来。 时辰已经很晚,姜清焰让卞姿兰心都回去休息。她一个人坐在门前台阶上,冬夜深寒,即便无风也冷得沁骨。 片刻工夫,陈小全帮都云谏穿好衣裳出来。 都云谏也跟着出来,摆手让陈小全退下,自己坐到姜清焰身边。 “天气这么冷,姑娘家不该坐地上,对身子不好。”都云谏递给她一个坐垫。 “多谢。”姜清焰听话地接过来,垫在下面。 “皇上带着太医过来,应该是知道今晚你被我牵连,担心你受伤。”都云谏道。 “是,他怕我死了,会失去镇南王府的助力。”姜清焰望着长夜繁星道:“而且他应该也察觉了,我们知道是他下的格杀令。”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都云谏不甚在意道。 门廊下,灯笼的暖光笼着下面两个人的身影。 都云谏漫不经心地望着她,一双凤眼微挑,眸光晴水潋滟:“萧某与郡主相识不过数日,却已经有同生共死的交情,还真是缘分不浅。” 灯光下,娇俏少女显得柔美又温婉,都云谏甚至若有若无地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他目光幽沉地凝望着她,明知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若我与都云谏都想求娶郡主,郡主会如何选择?” 姜清焰转头看他,那张俊美容颜,在灯光下轮廓分明,曲线优美,漆黑深邃的眸中似有笑意,让他方才那句话看起来像个玩笑。 “萧庄主……”姜清焰凝着他,忽然眯起眼睛:“怎么知道都云谏想娶我?” 都云谏一怔。 姜清焰莞尔一笑,凝着他的目光淡淡嘲讽:“没错,信王殿下确实向我表达过求娶之意。可我若没记错,萧庄主是在信王殿下出使齐国后才入京的,你们应该没见到面?” 都云谏心里暗骂自己大意,竟然漏了马脚。表面仍淡定自若地笑笑:“信王殿下与百里山庄常通书信,在心中提到过。” 姜清焰“哦”了一声,挑眉看他:“如此说来,萧庄主是明知信王殿下想要娶我,还是来挖墙脚。这事做的可不怎么厚道呀!” 都云谏:“……”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此时说什么都是错,只得尴尬地笑笑:“郡主见笑!” 姜清焰忍住笑意,淡淡道了声“早些休息”,就起身回了寝屋。 都云谏独自又坐了一会儿,不知是该高兴姜清焰维护都云谏,还是该难受萧锦白的形象是彻底毁了。 翌日,温泉行宫会将举办一场宴会。 顾温茹仔细打扮,希望在宴会上让都华卿眼前一亮。不知从何时起,都华卿对她的态度大不如从前。 临幸她的次数少得可怜,连见他一面都很难。 第410章 借刀杀人 顾温茹深知她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都华卿的宠爱上,她绝不能失去都华卿的心。 所以,要趁着这次宴会见面的机会,赢回他的心。 这时候,成明芷从外面走进来:“姐姐!” 顾温茹从镜子里看着她,顿时没了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皇上吩咐我,今日去看望安阳郡主,我想着来问问姐姐是否同去?”成明芷开门见山道。 “我去看她?”顾温茹厌恶地撇嘴,随即一怔:“皇上为何让你去看她?” “昨夜有刺客潜入行宫,安阳郡主被追杀,似乎受了惊吓。皇上昨夜已经带着太医去看望过了。”成明芷说着,偷眼看顾温茹的反应。 “看过了,今日还去看什么?”顾温茹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她怎么那么金贵,还让皇上深冬寒夜的去看她?” 成明芷故意表现得战战兢兢:“皇上看重郡主,我听说还有意让她做皇后……” “什么?”顾温茹一惊:“让她做皇后?谁说的,丞相爷?” 成明芷低头不语。 顾温茹神情颓败:“让她做皇后……皇后……还不是因为她是镇南王府的嫡女,想当年……” 想当年顾家权倾天下,她又何尝不是风光无限,比肩公主的嫡小姐。可是一朝顾家覆灭,她沦为戴罪之身,无依无靠任人欺凌。 这时候,成明芷佯装无意地说了一句“是啊,拥有镇南王府这座靠山可真好,后位唾手可得,安阳郡主可真是命好。” 是啊!凭什么她就如此命好? 顾温茹对姜清焰的恨意,被她这一句话火上浇油,熊熊燃烧起来。 她咬着牙暗暗发誓,绝不会让姜清焰成为皇后! “不知今晚宴席安阳郡主能不能去,”成明芷随口说道:“皇上应当想让她多露面,给众臣留下好印象,将来支持她做皇后。” 顾温茹眼珠转了转,心中冷笑,给众臣留下好印象?呵,她就偏要让姜清焰当众颜面扫地。看她将来怎么有脸做皇后? “姐姐,”成明芷看火拱的差不多了,便问道:“可要与我一同去看望安阳郡主吗?皇上既然属意她做皇后,我们还是和她搞好关系!” 顾温茹恼恨地瞪她一眼:“摇尾乞怜的东西,你真是太没出息了!你祖父可是丞相,你竟然要去巴结那个女人?” 她满脸凶狠道:“再说她能不能做皇后还不知道呢,谁说就十拿九稳了?要去你去,快滚!” 成明芷欠了欠身,转身往外走。 出了顾温茹的寝屋,成明芷的宫女气愤地抱怨:“太过分了,都是妃子,温妃凭什么这样欺辱您?” 成明芷一扫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微扬起头,冷色道:“愚蠢又自大,即便没有安阳郡主,她也无法在深宫立足。” “不过是因为皇上偏爱她,她才能如此张狂,可是男子的爱能持续多久呢?呵,那是这世间最靠不住的东西呀!” 她勾唇轻笑,红艳的嘴唇嗜血般妖冶。 第411章 识破阴谋 成明芷本来也没打算去看望姜清焰,出院子转一圈,便回了自己的寝屋。 内务院将三位嫔妃安排住在一个院子里。 皇上晚上去谁那,另外两人都眼睁睁看着,着实是个变态的安排。 昨夜,都华卿并未往这个院子来。 顾温茹还以为他刚搬来行宫疲惫,没想到是去看望姜清焰了,一想到这个,她就气得五脏六腑绞在一起。 午后,成明芷的宫女出去打听,果然顾温茹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姜清焰在今夜宫宴上出丑。 “她想到了什么法子?”成明芷喝着茶问道。 “她要对安阳郡主穿的衣裳动手脚,让她当众出丑。”宫女道。 成明芷无语地笑了一声:“竟然是这种小孩子的把戏,真是够蠢的!不过安阳郡主若是当众衣服损毁,那位萧庄主肯定忍不住跳出来帮忙。” “单就这件事也足够令人遐想了,好事者那么多,之后定会有流言蜚语,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就算没有谣言传出,她也会制造一些。 成明芷捧着茶杯,眸中尽是笑意:“皇上一定会很生气,毕竟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未来的妻子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濯芳院。 兰心和卞姿正给姜清焰梳妆,武陵公主提着裙子快步进来:“安阳姐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姜清焰转过身,宫女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叠得整齐的衣裳,她歪着头瞧了瞧:“金缕衣?还是等我下葬的时候用。” 武陵公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什么下葬不下葬的,怎么说这种晦气话,你离下葬还远着呢!” 姜清焰一脸漠然:“有你在,那一日来得也快。” “什么呀,安阳姐姐怎么这样说我?”武陵公主不满地嘟嘴:“皇上派人送来几件衣裳,这件是给你的,口谕说今晚宴席要穿着去。” 姜清焰将疑惑的目光落在那件衣裳上面:“是长安亲自送来的吗?” 武陵公主摇头:“是别的内侍。” 姜清焰闻言皱眉,吩咐道:“卞姿,仔细检查衣裳。” 卞姿应一声,过去将衣裳拎起来,捧在手里细看。 武陵公主疑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这衣裳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检查过才知道。”姜清焰目光微沉:“皇上送衣裳为何假你之手?何况他为何要送呢,过去可未曾有过先例。” 武陵公主本来还打算显摆一下,只有她们几位公主有这待遇,嫔妃那边皇上都没赏,此刻听姜清焰一说,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走,咱们也回去检查一下。”武陵公主带着宫女匆匆离开。 卞姿检查了半晌,忽然“咦”了一声。 “郡主,这衣裳里衬里有些粉末。”卞姿捧着衣裳来到姜清焰面前。 还没看到,姜清焰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她伸头过去就见裙摆的里衬上果然有些白色粉末。 “磷粉。”姜清焰说道。 卞姿和兰心都瞪大眼睛,磷粉极易燃烧,有人在衣裳里放磷粉是想烧死她们郡主! 第412章 你水性杨花 “这也太恶毒了!”兰心气立刻就想找人拼命,但是一想又不知该找谁:“主子,你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恨我的人多了,谁都有可能。”姜清焰不以为意:“磷粉撒在裙摆,用量也不多,应该是怕被发现。” “那人应该不是想烧死我,这点磷粉烧起来也要不了我的命,宫宴上那么多人,几下就扑灭了。” 卞姿突然说道:“郡主,这衣裳料子也有问题,布里织了几条奇怪的线,不仔细看不出,这几条线还特别长,几乎穿过整件衣裳。” 姜清焰接过衣裳,仔细看卞姿指出的几根线。她也不知道这几根线是什么,有什么用途,但一种可能性闪过脑海。 如果这几根线烧断了,那么这件衣裳就碎了。 “现在是冬季,磷粉不会轻易自燃,除非那人知道今晚宴席上会非常热。”姜清焰道:“去查一下今晚宴会的布置,再打听一下都有谁问过此事。” 卞姿领命而去。 是夜。 冬季,夜幕早早降临。 设宴的大殿中摆放着许多暖炉,三尺高的铜炉,两人合抱,十几只码放在大殿两侧,将冬夜的寒风烤得温暖如夏。 姜清焰穿着“皇上送来的衣裳”走进大殿,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已经在殿内之人,不出意外地看到顾温茹面露得意之色。 卞姿午后打听到顾温茹曾派人详细问过今晚宫宴的布置。 几位早来的官家小姐见到姜清焰进来,便上前见礼。姜清焰客套地回应了几句,便自己坐到席位上。 “郡主!”启王妃林可馨凑过来,满面是笑:“好些日子不见了,郡主今日真美,这件衣裳极称你娇俏!” 姜清焰一个“谢”字还未出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冷笑:“安阳郡主姿容无双,便是粗布麻衣也有男人鞍前马后。” 宁湘郡主施施然坐到姜清焰另一边,眸中尽是讽刺:“我听说宫里最近来了为萧庄主,与郡主过从甚密。信王殿下刚离开几日,你就勾搭别的男人,未免也太水性杨花了?” 林可馨顿时恼怒,欲与她争辩,被姜清焰按住。 姜清焰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宁湘郡主道:“请郡主将这番话务必说给信王殿下。” 宁湘郡主怔了怔,随即面色一凛:“你是想让信王殿下觉得我搬弄是非,故意损坏你清誉,好叫他厌恶我是?” 姜清焰一挑眉:“难道不是吗?” 宁湘郡主脸涨得通红:“你真是恶毒!事实就是事实,不容你狡辩!信王殿下回来,一定会知道你做的好事!” 姜清焰点点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好事,就不必时常挂在心上了。” 宁湘郡主鼻子都气歪了。 林可馨压着笑声,扯了扯姜清焰的袖子:“郡主,以前没发现你这般伶牙俐齿。” 这时候,殿门方向有一阵小小骚动。 姜清焰转头去看,见都云谏走了进来。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萧锦白”,闺阁小姐们不由低声私语起来。 第413章 顾温茹的伎俩 似乎不管是都云谏,还是萧锦白,都早已习惯姑娘们热切的目光,他径直往里走,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 姜清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类似的场面之前经常出现,这会儿她才发现“萧锦白”走路带风的姿势,与都云谏如出一辙。 不由垂目笑了笑,原来也不是一丁点破绽没有。 想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就算相貌能改,声音能改,但总有些举止习惯是改不了的。 她又是盯着萧锦白看,又是低头轻笑,被宁湘郡主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她无耻,冷嘲热讽道:“看在眼睛里都快拔不出来了,安阳郡主这般急色,也不怕被人耻笑?” 姜清焰抬眼看她:“你也觉得萧庄主好看是?” 宁湘郡主一噎,方才看见“萧锦白”走进来,她确实惊讶了一下。虽然因为讨厌姜清焰,连带也讨厌了“萧锦白”,但不得不承认此人当真气质不凡。 她扭过脸去,哼了一声:“比之信王殿下差远了。” 姜清焰笑了一声:“我倒觉得不相上下。” “你!”宁湘郡主愤怒道:“信王殿下待你那样好,你怎么对得起他?” 姜清焰故意气她:“你可以觉得信王殿下瞎了眼。” 若不是在宫宴之上,宁湘郡主已经想跳起来掐死姜清焰了。 看她气得跳脚的样子,姜清焰心里很舒爽。 虽然这十几年过得艰辛压抑,比旁人性子沉敛,但到底是恣意跳脱的年纪,难免有时候有些玩闹的心思。 都云谏进入殿中,本想坐到姜清焰对面,但见到宁湘郡主坐在她身旁,下意识地就躲开了。 林可馨也往那边看了几眼,悄声地对姜清焰道:“郡主,虽然这个萧庄主相貌也不错,但你可不能变心呀!” 姜清焰:“……” 等皇上和太后入席,宴会正式开始。 宫中舞姬们编排了新舞,脚踝系着铃铛,翩然之间银铃悦耳。窈窕身姿裹在朦胧纱衣下,越发曼妙婀娜。 男人们都看得津津有味,宁湘郡主在旁边嗤之以鼻。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都云谏。 灯光柔和,他一张俊美的脸莹泽如玉,慵懒地支着头,捏着酒杯盯着舞姬们,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宁湘郡主认定他就是个纨绔,不屑地看向姜清焰,意思是瞧瞧你看上的人,什么玩意儿? 姜清焰倒是不在意,只当没看见她的眼神。 酒过三巡,顾温茹凑到都华卿身边道:“开宴前,我听安阳郡主说要敬皇上酒呢,也不知怎么一直没过来,是不是害羞了?” 都华卿微微一顿,想到昨夜闹得那么难看,姜清焰可能是想缓和一下,不由唇边浮起笑容。 难得那犟丫头肯低头! 都华卿扬声道:“安阳,到朕身边来。” 姜清焰转过头,扫了眼旁边笑容刺目的顾温茹,心说她终于忍不住出招了。 皇上和太后坐在上首,两侧都有铜炉取暖,若是她拾阶而上裙摆必然会接近炉火,她的衣裳就会烧起来。 果然是事先就知道现场的布置。 第414章 遇到旧人 姜清焰从容起身朝着皇上走去,走上台阶时,顾温茹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裙摆。 正当她上到一半时,裙子忽然窜起火光。明亮的火焰冒着白烟,烧得极快。 身边发现的人都大惊失色,顾温茹更是尖叫起来:“快来人呀,安阳郡主的衣裳着了!” 都华卿已经站了起来,旁边内侍奔去取水,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惊呼声接连不断。 而姜清焰作为当事者却从容异常,甚至连脸色都没变,在内侍赶过来灭火之前,她就随手脱下烧着的衣裳,往台阶下一扔。 衣裳很快烧成一团,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 内侍提着水桶赶来,将燃烧的火浇灭。 整个过程也就眨眼工夫,姜清焰垂手立在一旁,事不关己一般看着。 “安阳,你没事?”都华卿紧张地打量她。 “无碍,”姜清焰淡声道:“我里面这件衣裳浸了防火的东西,不会轻易烧起来。” 众人闻言都朝她看去,果然姜清焰里面还穿了一件外衣,此刻仪态端庄的站在那里。 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都华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这么说你早知道衣裳会烧起来?” 姜清焰从容地望过去:“自然,安阳早知道有人要害我,在烧掉的那件衣裳里撒了磷粉。” “不然,这样的地炉不过寻常温度,怎么会把我的衣裳点着呢?” 姜清焰余光瞥见顾温茹,此时她已经脸色煞白。 她原本的计划里,姜清焰发现衣裳烧着,定然会惊慌失措。 就算有人及时将火扑灭,她也吓得屁滚尿流,再加上衣衫不整,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颜面。 到时必定匆忙被送回濯芳院,根本就没有心思追究裙子是怎么烧起来的。 可如今事情与她预料的大相径庭,姜清焰逼视的目光,令她心慌出冷汗。 “安阳知道是何人所为吗?”都华卿问道。 “这件衣裳据说是皇上派人送来给我的。”姜清焰道。 都华卿断然否认:“并无此事。” 姜清焰点点头:“那就请皇上查一查是谁送来的衣裳,好为安阳做主。” 此事并无实证,只拿磷粉和内侍说事,恐怕会被顾温茹反咬一口。交给都华卿去查,他定能查出是顾温茹。 就算他有一包庇,心中也会留下顾温茹要害她的印象,下一次……不是她,也是她! 宫宴结束,姜清焰和林可馨一起走出大殿。 林可馨正挽着她胳膊说话,启王跟在二人身后。远远从夜色中走来一抹翠色身影,她们脚步都顿住。 楚含翠走到近前,挺着孕肚福了福身:“拜见王爷、王妃、郡主!” 她容颜未改,娇笑地望着对面三人,眼神有些锐利。 林可馨目光落在她挺着的肚子上,神情颓然有些无力,启王在后面扶住她的肩膀。 “你来做什么?”启王怒目盯着楚含翠,口气不善道。 楚含翠冷冷一笑:“只是见到各位,见个礼罢了,王爷何必如此紧张?” 第415章 挑衅 启王脸上愠怒难掩:“你休想耍什么花样,最好给本王躲远些,莫要让本王见到你!” 楚含翠也不甘示弱,挑衅地扬起头:“王爷是害怕我吗?怕我对你的宝贝王妃做什么?” 启王厉声喝道:“你敢!” 楚含翠冷笑:“看来王爷还是不了解我,我若被逼急了,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时候,其他宾客朝这边走来。 林可馨拉拉启王的袖子:“咱们走!” 启王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已经朝他们这边看来,他不想让林可馨再因为他和楚含翠的事遭受非议,便压下怒气,低声警告道:“你给我安分一点,不要以为你怀着身孕我就不敢动你,若是你打王妃的主意,被我知道一定扒了你的皮!” 言罢,就揽着林可馨走了。 姜清焰跟着走出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楚含翠背影落寞地立在那里,僵直了好一会儿,才在宫女的提醒下,迈步离开。 姜清焰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冷,林可馨在前面唤她,便快步追了上去。 快走到分叉路时,林可馨对启王道:“我想与郡主说说话。” 他们便陪着姜清焰往濯芳院走。 一路上,林可馨难掩低落,说起她也想有个孩子。 姜清焰抚着她的手背:“会有的,你的身子再调理调理,一定会怀上的。” 她知道林可馨很介意楚含翠怀里启王的孩子,可是她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生下来。 换作别的事,姜清焰都能尽力帮她,可是事关一个孩子,她也无能为力。 谁都没有权利去剥夺一个无辜的生命。 林可馨眸光凄哀地望着姜清焰:“郡主,你说我日后能否真的视那孩子为己出?” 姜清焰安慰道:“你能的。” 林可馨摇摇头:“我很害怕,我怕会控制不了自己的私心,会对那孩子不好,那可怎么办?” “而且我该如何教养他,是严厉些,还是温和些,若是他不听话不成才,是不是我害了他?” 说着话,她眼中已经泛起水光。 姜清焰用力按了按她的手背:“你会这样担心,就证明你绝不会对他不好。不必多想了,顺其自然就好。” 走到濯芳院,林可馨与姜清焰告别。 临走时,她让启王走远些,拉着姜清焰的手恳求道:“楚含翠身怀六甲,总有许多不便之处,请郡主帮忙看顾一二。” 姜清焰点点头,目送她与启王一起离开。 忽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安慰完别人,来说说你的事!” 姜清焰一回身,见都云谏站在身后不远处,水青色锦袍在夜色中有种水墨浸染之美。 人也俊朗得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今晚烧衣裳的事?”姜清焰道:“就是顾温茹做的,可是一时间没有证据,我也不能拿她如何?” 都云谏笑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对付她?” 姜清焰挑挑眉:“皇上应该今晚就能查出是她害我,明日一早,我可能会吃坏东西,中个毒什么的。给皇上送点‘证据’去,看他如何处置顾温茹。” 第416章 夜探温泉宫 都云谏点点头:“我猜你也不会放过她。这我就放心了,那些喜欢看你整治坏人的人,这下不会失望了。” 姜清焰疑惑道:“喜欢看我整治坏人?什么人呀?” 都云谏走到她身边:“宫里好多人都喜欢看,私下都说盼着谁给你下绊子,好让你出手整治,她们看戏看得可过瘾。” 姜清焰不由皱眉:“竟有这种传言,我却不知。” 都云谏笑笑:“送你回去?” 姜清焰朝建在温泉眼上的叠翠宫方向望去,今日宫宴太后先行离席,丞相不多时也走了,她觉得两人应当是往一处去了。 不知道都云谏是否知道二人的关系,应当借机让他知晓。 “先不回去,萧庄主陪我走走可好?” “乐意奉陪。” 都云谏刚想提议往西边园林去看景,姜清焰已经朝另一个方向往前走去,只好立即跟了上去。 姜清焰的行动完全是有目的的,走出一段距离,都云谏就意识到这一点,她根本不是随意散步。 “你准备带我去哪儿?”都云谏望着夜色问道。 “叠翠宫。”姜清焰道。 都云谏一挑眉:“郡主要与萧某一起温泉沐浴?虽然萧某荣幸之至,但还是略有不妥,郡主的盛情萧某心领了……” 姜清焰转头瞥他一眼,眼神冷如冬夜寒风:“我以为萧庄主只有在危难时刻才口不择言,原来平时也是这般油嘴滑舌?” 都云谏识相闭嘴。 顿了顿,姜清焰又转过脸来,目光幽幽地望着他:“还是说……萧庄主此刻也觉得紧张了?” 都云谏干咳一声:“郡主说笑了,我紧张什么?” 姜清焰盯了他一会儿,默然收回视线:“放心,就算孤男寡女,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都云谏:“……” 两人一路来到叠翠宫外,以防万一,姜清焰没有与都云谏从前门进入,而是让他带自己翻墙进去。 宫里有些微灯光,似烛火发出,在外面并看不到。 “里面有人吗?”都云谏微微蹙眉,在外面看不到灯光以为没人,直觉告诉他这种情况定无好事。 “或许,碰碰运气。”姜清焰说着话,已经提起裙子朝配殿走去。 “这不是我们昨晚躲过的地方吗?”都云谏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姜清焰蹑手蹑脚地接近,并无奇怪的声响传出,难道她猜错了,太后和丞相不在里面? 她将耳朵贴在墙上屏息静听,里面有人在说话,她猛然抬起头,却见站在她身后的都云谏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神情明显是也听到说话声音了,姜清焰暗暗惊讶,有内功的人耳力竟这般好! “……那笔银子不会有问题?” “放心,已经找好替罪羊了,趁着都云谏不在办妥,等他回来一切都晚了。” “那笔钱也只能装备些军用,兵器……” “不必担心兵器,西南找到了一处铁矿被我隐下了,正好可以炼铁。” 姜清焰脸色大变,军用,兵器,私下炼铁…… 这是太后和丞相私藏了军队,要造反的意思?! 第417章 快走,在我改主意之前 姜清焰回头看都云谏,见他板着脸神情凝重,却没有太多惊讶。 难道说他早就有所察觉? 其实也很有可能,辅政亲王的威名不是白来的,朝政上一些事,就算太后丞相做得很隐蔽,他或多或少可能也知道一些。 她正想着,里面两人说话声突然消失。 姜清焰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们偷听被发现了? 正紧张的时候,忽然里面传出不太对劲儿的声音,一些昨日看到的画面猛然出现在姜清焰脑海中。 身子一僵,心跳骤然加快,不可控制地脸颊发烫。 此刻,都云谏还站在她身后,情况愈发尴尬。 配殿里传出的声音越来越激烈,都云谏的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捂住她的耳朵,带着她往墙边走去。 直到声音听不到了,都云谏才放下手,揽住她的腰飞身而上。越过屋墙后,都云谏几乎瞬间就松了手。 以前他带着她飞檐走壁的时候,也未见他像是被烫了似的。 都云谏扭过脸去,望着茫茫夜色中宫殿巍峨和灯火莹莹,嗓音干涩道:“先回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姜清焰点点头:“好!” 两人一同往濯芳院走,到了院子附近,都云谏停下脚步:“我看着你进去。” 姜清焰有些奇怪:“你不随我进去吗?”她以为今夜得到的消息如此震撼,他多少会有些话嘱咐。 都云谏干咳一声:“今夜时辰已晚,有事明日再说。” 姜清焰抬头看看月色:“还好呀,不是很晚。” 都云谏深吸一口气:“快回去,在我改主意之前!” 姜清焰蹙眉:“什么?” 都云谏咬着牙道:“快走!” 姜清焰一头雾水,但都云谏从未对她态度如此强硬过,她觉得其中必要道理,便转身往院子走去。 翌日。 安阳郡主吃东西中毒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阖宫上下都知道了。有知道内情之人说,安阳郡主派人给皇上送了些东西,然后皇上就将温妃传召过去。 都华卿面沉似水,望着下面跪着的顾温茹一言不发。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给安阳郡主下毒,真的没有!”顾温茹伏在地上哭的妆都花了。 都云谏咬着牙道:“都是你自作自受!” 他不知道顾温茹是冤枉的吗?可是知道有什么用,姜清焰就是明目张胆地陷害顾温茹,摆明要报昨夜烧衣之仇。 那件事他粗略地一查就知道是顾温茹干的,姜清焰必然是没有确凿证据,不愿贸然出手。 可是以她有仇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这不,今儿一大早报复就来了! 顾温茹茫然迷惑地抬起头:“自作自受?皇上,您怎么就不相信臣妾呢?臣妾真的没有下毒啊!” 都华卿无语至极:“你今日是没有给她下毒,可你昨日没有给她送过带磷粉的衣裳?” 顾温茹顿时愕然,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被都华卿厉声打断:“休想狡辩,朕都查清楚了,你竟敢打着朕的名义做这种事,当真胆大包天!” 第418章 顾温茹被罚 顾温茹傻了眼,几乎瘫软在地上:“皇上,我没想害她性命,只是想让她出出丑而已,皇上……” 都华卿见她哀怨垂泪的模样,心中到底不忍,顿了顿道:“如今安阳郡主给你制造了罪名,你叫朕如何做?” “皇上相信臣妾?”顾温茹惊讶地抬起头,充满水光的眼中现出希望:“真的是安阳郡主陷害臣妾!” “朕相信你有何用?”都华卿对她那颗不开窍的脑袋无语至极:“安阳郡主借着此事要朕罚你昨夜之事,你怎么还不明白?” 都华卿重重叹了口气:“温妃毒害安阳郡主罪不可赦,擢降为嫔位,禁足半月。” 顾温茹哭着求饶,都华卿摆摆手,让人将她架出去。 人已经出了殿门,哀嚎声还是飘进来。都华卿双目有些失神,他如今有些动摇自己对顾温茹的感情。 当年,他在诸多皇子中年纪最小,并无继承帝位的可能,所以一直是个平平无奇,没人关注的角色。 顾温茹与他自幼常伴,长他几岁,对他多有照顾。 当初他新帝继位,辅政亲王与太后争夺朝政大权,没人将他放在眼中,只是个无权傀儡。 在顾家覆灭之后,他毅然决然地要保住顾温茹,那股拧劲儿与其说是对顾温茹的深情厚谊,倒不如说是想向朝臣证明自己才是皇帝,他的意志不可违抗。 这些年,前朝后宫都知道他对顾温茹宠爱有加,她自己也渐渐恃宠而骄。 都华卿如今对此有些头疼。 顾温茹受罚的消息传到濯芳院。 兰心对此非常不满:“就只降了她一级,禁足半个月?她设计暗害主子。若不是被主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卞姿压低声音道:“皇上自然是偏袒温嫔的,早知会如此,你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少说两句,当心给郡主惹麻烦!” 姜清焰摆弄着她的药瓶药罐,“中毒之人”一副安然闲适,她不怕都华卿或是别人来“探望”,连装都懒得装。 “确实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不必生气。”她将一只小瓷瓶拔开木塞,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顾温茹是个愚鲁之人,有坏心没脑子,若日后不再生事,本郡主也不想理会她。” 顾温茹与成明芷住在一个院子里,下等级的圣旨直接当着满院人宣读。 成明芷的宫女高兴得差点拍手:“太好了娘娘,总算是恶有恶报,往后她是嫔您是妃,看她还如何张狂!” 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 宫女捂着脸哭了起来:“娘娘,奴婢说错了什么,为何打奴婢?” 成明芷眼角抽搐,宫女那句“恶有恶报”她听着格外刺耳,沉着脸道:“滚出去!” 宫女委屈地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顾温茹不足为惧,她被不被贬成明芷根本不在意,这次姜清焰毫发无伤,还惩治了顾温茹,可谓大获全胜。叫成明芷怎么不窝火? 顾温茹被罚后,宫里就流传开。皇上看重安阳郡主,偏疼安阳郡主,为了她连往日最疼爱的温妃都罚。 第419章 两人一猫修罗场 午后,皇上到濯芳院看望姜清焰。 一进门,就看见她神清气爽地坐在窗前,卿卿趴在她手边撒娇。 “郡主看上去不错,身子恢复得这样快?”都华卿站在门口,手背在身后,眸中冷光闪动。 姜清焰听到他在那里阴阳怪气,头也不抬道:“听这话的意思,皇上是希望我病重些。受累问一句,是一命呜呼那种吗?” 都华卿气得瞪了瞪眼睛。 “我若是被毒得奄奄一息,顾温茹想凭降位一级,禁足半月来抵偿?”姜清焰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都华卿气得胸口疼,却也发不了火,总归是顾温茹理亏。 “朕来了,你都不接驾吗?”都华卿只得口气不善地甩出这句话。 “拜见皇上!”姜清焰漫不经心道:“安阳身子不适,就不给皇上见礼了!” 都华卿磨了磨牙,沉着脸走了过去,撩袍往姜清焰对面一坐:“朕对温嫔的处置,安阳可还满意?” 姜清焰一点面子不给:“不满意,她那样害我,不小心就会要了我的命。皇上只是降位禁足,着实偏心得很。” 都华卿顺手在她话里抓了个重点:“安阳怪朕偏心?可是宫里都在传,朕最偏心的是安阳你呀!” 姜清焰缓缓撩起眼皮,眸光如数九寒风。 都华卿看她这样,心里莫名的开心。 这时候,外面响起兰心的声音:“萧庄主您来了,主子在与皇上说话!” 来人丝毫没有停顿脚步,径直走了过来,在门口给都华卿行礼:“拜见皇上!” 都华卿眸光顿凉:“不必拘礼,进来!” 都云谏进来便看向姜清焰:“听说郡主身子不适,可有大碍?” “并无,已经好了。”姜清焰淡淡道:“萧庄主请坐。” 都云谏坐下后,就见都华卿抱起桌上的猫,在怀里轻柔地抚摸:“萧庄主与安阳郡主很相熟吗?” 姜清焰抢先开口:“见过几面,很聊得来。” 都华卿唇角笑意甚冷,低头摸着猫道:“郡主真是和谁都聊得来,友人真多!” 他抬头看向都云谏,笑道:“这猫还是朕送给安阳的,前一阵子她想养猫,朕便选了好久,才挑中这只。萧庄主可知这只猫叫什么名字?” 都云谏眸光微敛:“郡主未曾提起。” 都华卿手指插进毛茸茸的毛里抓了抓:“它叫卿卿,取了朕的名字,替朕陪在郡主身边,时时刻刻。” 说最后这句话时,他转头笑眼温柔地望着姜清焰。 姜清焰难得一见地皱起小脸,这种给畜生起自己名字的荒唐事,他竟还逢人就说! 若是传出去,别的国家会以为大兆皇帝脑子有病! 都云谏眼神幽沉,嘴角敷衍地弯了弯,实在看不出是不是想笑:“原来如此。” 看向卿卿的眼神骤然冷凛。 卿卿:喵喵喵? 这时候,长安快步进来,垂首道:“皇上,有急报传来!” 都华卿放下卿卿:“何事?” 长安飞快地扫了眼姜清焰和都云谏,答道:“信王殿下薨了。” 第420章 都云谏之死 这句话说出来,屋中三人神情各异。 都华卿蓦地瞪大眼睛,震惊和悲伤交织在脸上,连喘息都透着痛苦,演技可谓精湛:“你说什么?” 长安头垂得更低,又重复了一遍。 姜清焰也很惊讶,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萧锦白”,本来面无表情的都云谏,与她目光接触后,不由得微微一怔。 姜清焰的反应让他觉得,她根本就知道他是都云谏。 此时,都华卿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去,脚步匆匆,衣袖带风。 屋里只剩下都云谏和姜清焰。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姜清焰在疑惑诈死之事是都云谏安排的,还是他被人安排了?安排之人有何目的,此事对何人有利,之后会造成什么影响? 都云谏悄悄觑着她的神情变化,纠结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若是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有多大可能性。 若是不知道,那她的反应未免太冷漠了,都云谏的死对她来说这么无关紧要吗? “萧庄主,”姜清焰先开了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都云谏蹙眉:“信王殿下之死?我也不是很清楚,和你一样刚刚得知,稍后会派人去打听一下。” 姜清焰垂下目光,如此说来,此事并非都云谏策划的,是有人想借着他的“死”做什么事吗? “萧庄主若打听到消息,请告知我一声。” “好。” 随后,都云谏也起身离开。 兰心和卞姿得知都云谏死了的消息后无比震惊难过,尤其是卞姿,虽然她并极力掩饰,但沉痛的情绪还是不免外露。 姜清焰不忍看她们如此,便对二人道:“不必太过伤心,王爷不会那么轻易被人算计。” 兰心惊讶地瞪大眼睛:“主子你是说王爷其实……没死?”她压低了声音。 姜清焰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此事你们尽量置之不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都不要与外人谈起此事。” 卞姿和兰心点头应下。 使团传回消息,在返回大兆的路上,辅政亲王中毒不治身亡。事情发生在离开齐国境内之后,所以他们无法找齐国要说法。只得传回消息,向皇上请示该如何是好。 都华卿下旨让使团妥善保护都云谏的尸体,尽快返回大兆。 这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就是息事宁人的做法。尸体运回大兆少说也得半个多月,到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根本不可能再向任何人追究。 姜清焰得到消息,无话冷笑, 如此看起来,都华卿就是打算等尸体运回来,将都云谏风光大葬追封定谥了事。 “是齐国人下的手吗?”兰心问道。 “说不准。”姜清焰淡淡道。看都华卿这个态度,很难说这其中没有他的手笔。 还有一件事,“都云谏”死了,“萧锦白”必然要离开。 姜清焰在想,他要以什么借口尽快从皇上视线中消失,去换回身份,让都云谏“死而复生”呢? 转眼,月底将至。 姜清焰派人去给谢轻旋送解药,人到了皆醉坊却没有见到谢轻旋。 第421章 萧锦白要离开了 自从选美大会终选结束后,谢轻旋就一直待在谢府。白日里去各家布庄照顾生意。 选美大会结束后,谢家要忙的事情很多,他留在府里帮忙照顾生意,家里人都很高兴。 以前总觉得小儿子散漫有余,勤奋不足的谢家二老,见到他如今内敛稳重许多,十分欣慰。 只有谢轻旋自己知道,他收敛性情,沉心静气的表象下,是跌落谷底的郁郁寡欢。 这一日,他在府中埋头整理账册。 眼看要到月底了,其实他心中隐隐期待,他知道解药一定回来,但是更盼望随解药而来的只言片语。 “三少爷,门外有人求见。”下人在推门进来禀报。 谢轻旋蹭地站起身,也顾不上被带翻的果盘,急声问道:“什么人?” 下人有些挠头:“下人打扮,可能是替主子传话之人……” 他话未说完,谢轻旋已经大步往外走去。 姜清焰托谷羽帮忙,遣了一个信王府得力的下人来送解药。下人到皆醉坊并未寻到谢轻旋,便打听了谢府的位置送到这里。 谢轻旋飞快地走出来,见到下人客气地点了点头。 下人躬身施礼:“您就是谢三公子?” 谢轻旋:“正是。” 下人从怀里拿出一只锦盒恭谨地递上:“有位贵人交代务必交到您本尊手上。”言罢,转身欲走。 谢轻旋急忙叫住他:“等一下!那位贵人可有其他话交代?” 这话问出口时,他的心难抑制地跳得飞快。 下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等了片刻,见谢轻旋不再有别的话说,便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谢轻旋僵立在门口,满心期待落空,他握着装解药的锦盒目光茫然远投。 她半个字也没有交代,是真的已经彻底摒弃他了。 这些日子他控制不住地回想那天自己说的话,后悔得肠子都断了。 怎么就用那样恶劣的态度对她,有什么不能咽下的委屈,为何非要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 自作自受弄成今日这副样子,想道歉挽回都不知道登哪家的门!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信王回京,去求他让自己见小姐一面。可是没出半日,信王死在回京路上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姜清焰知道后,不由无奈地摇头:“这么快就把消息放出去,是有多着急将事情坐实?” 兰心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主子,嘉兰江附近有水寇作乱,皇上让萧庄主回百里山庄去了!” 嘉兰江刚受水灾,民不聊生,这种时候常有匪寇趁机作乱。朝廷的官兵镇压匪寇不及武林中人好用,所以,都华卿万般无奈,只得请萧锦白回去帮忙处理此事。 萧锦白一口答应,毫不迟疑地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姜清焰点点头,这理由不错,皇上不仅不能阻拦,还得亲自求他离开。 如此一来,姜清焰心中最后一点忧虑也放下了,萧锦白绝对就是都云谏。他离开之后,用不了多久都云谏就会死而复生了。 正想着,“萧锦白”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第422章 你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吗? 兰心悄悄推了出去,留二人说话。 都云谏坐在姜清焰身旁,沉吟片刻,才道:“我要离开了。” 这次他扮做萧锦白,想知道姜清焰到底喜欢怎样的男子。她面对都云谏时,脸上总是带着面具,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可是,都云谏的死讯来得这么突然,他不得不提前离去。 “这一别,只怕没有再见之日。”都云谏以萧锦白的身份说道。 “我知道,萧庄主好走。”姜清焰淡淡道。 “郡主对我就……没有一丝不舍?”都云谏有些不甘心。 他不愿承认无论是都云谏,还是萧锦白都无法获得她的芳心。 “总会再见的。”姜清焰望着他,缓缓在眸中攒出笑意:“你很快不就回来了吗?” 都云谏一愣。 姜清焰的神情笑容,让最后这句话显得意味深长。都云谏觉得,她透过萧锦白的外表在对都云谏说话。 都云谏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姜清焰一次次的表现都在表露出这一点,这让都云谏不相信都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清焰眨了眨眼:“知道什么?” 都云谏看她不想挑明,只好压下心中疑问,起身道:“萧某告辞,盼来日再见。” 姜清焰也起身,福了福身:“萧庄主一路顺风。” 萧锦白刚走,顾锦衣就来了。 “你不是躲着祁辉公主吗,怎么自投罗网来了?”姜清焰诧异地问道。 顾锦衣围着她转了个圈,神情复杂地打量她,半晌,忽然凑到她面前:“你没事?” 姜清焰挑挑眉,这才明白她是听到了“都云谏的死讯”,担心自己伤心过度才跑来的。 “嗯……尚可。”姜清焰斟酌了一下,回答了这两个字。 好与不好,好像都不太合适。她不想让顾锦衣担心,也不想让她以为自己冷血无情。 殊不知,她情绪毫无波澜地说出“尚可”二字,在顾锦衣看起来有多么诡异! “你听说了,王爷死了?”顾锦衣盯着姜清焰看,就好像她被脏东西附体了一样:“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伤心过度人傻了!” 姜清焰:“……” 姜清焰将她按在凳子上,发出一个灵魂拷问:“你似乎也不伤心。” 顾锦衣目瞪口呆。(一个表情的客观描述。) 她怎么把自己给忘了,都云谏“死了”她至少得表现得伤心一点呀!顾锦衣简直想给自己脑袋一拳。 姜清焰忍住笑,替她圆场:“你也伤心过度,人傻了,对?” 顾锦衣连连点头:“对对对!” 姜清焰想起之前她和宋子骞闹僵的事,便问道:“你和宋大人和好了吗?” 提起这个,顾锦衣叹了口气:“没有。那家伙一直不理我。我去宋府找他总被各种理由拦在外面,偶尔在街上堵到他,他都冷着脸,一副跟我不熟的样子。” 顾锦衣趴在桌上,揪着桌布穗子:“郡主,你帮我想想,到底怎么哄他呀?” 姜清焰一挑眉:“你想哄他,你在意他?” 第423章 祁辉公主来捉奸 顾锦衣抬起头,眼神有些疑惑:“是我得罪了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应该向他赔礼吗?” 姜清焰本以为顾锦衣是对宋子骞产生特殊的情意了,才如此执着地想要挽回二人的关系。 但看她真诚的眼神,顾锦衣应该真的只是想要得到原谅。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好孩子,我帮你想办法。” 顾锦衣高兴地握住她的手腕,眼睛闪闪放光:“郡主你真好,师门之外,就你对我最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转过屏风,蓦地身形一顿。 两人都朝她看去,就见祁辉公主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眼睛死死盯着顾锦衣握住姜清焰手腕的手。 “祁辉公主,你怎么来了?”姜清焰恢复淡漠的表情。 这时候,兰心追进来,显然是没能拦住祁辉公主。 姜清焰将手从顾锦衣手中抽出,挥手让她退下。 “顾少侠不是喜欢男子吗?为何与安阳郡主拉拉扯扯?”祁辉公主咬着牙道。 “是啊!”顾锦衣摸摸鼻子:“我喜欢男子,所以我和郡主是姐妹,不能拉拉扯扯吗?” 祁辉公主明显被“姐妹”两个字刺激到了,激动道:“那你怎么不与我拉拉扯扯?” 顾锦衣一耸肩:“高攀不起。” 祁辉公主气结:“你!” 姜清焰开口冷声道:“公主擅自闯入我的寝屋不不合规矩?” 祁辉公主不甘示弱道:“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合规矩吗?我看你们什么断袖什么男风都是骗人的,我要去告诉太后!” 顾锦衣一急,蹭地站起身。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个男声:“宋子骞求见安阳郡主。” 宋子骞来了! 姜清焰立即道:“请进。” 门外涌进些许冷风,宋子骞一身裹着淡淡凉意走进来,向祁辉公主与姜清焰行礼。 祁辉公主一见宋子骞脸色更不好了。 “臣与锦衣一同来的,她说来见郡主有几句话说,谁知一进来就聊了这么许久。臣只好冒昧求见。”宋子骞端方君子,温润得体。 “下次就与锦衣一起进来,这么冷的天,怎能让宋大人在外面吹风?”姜清焰转向顾锦衣道。 顾锦衣完全懵了,怔怔地点了点头。 宋子骞道了句“多谢郡主”,便转眼望着顾锦衣:“要再与郡主聊一会儿吗?” 顾锦衣刚要说“不用了”,被姜清焰递了个眼神,反应还算快,立即改口道:“啊,是啊,还没说完话呢!” 宋子骞眉间眼底都染了温柔:“好,那我在外间等你。” 祁辉公主脸色铁青,实在是待不下去,瞪了三人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听到关门声后,顾锦衣惊喜道:“宋子骞你怎么来了?” 宋子骞脸上的温柔早就一扫而空,俊脸沉如欲雨,冷冷道:“碰巧见你入宫,怕你露出马脚耽误我的事,便跟来看看。” 他转头对姜清焰揖了揖:“事已了,微臣告退。” 姜清焰拦住他:“且慢,我还有话与宋大人说。” 第424章 奇怪的宋子骞 顾锦衣想起来,方才姜清焰说要帮他向宋子骞问清楚,便冲她眨了眨眼睛:“那我去找兰心和卞姿要些吃食,早上我没吃东西就出来了,现在有些饿。” 她出去之后,姜清焰请宋子骞坐下。 “宋大人的伤可痊愈?” 宋子骞刚坐下,又起身向姜清焰拱手长揖:“多谢郡主当日为微臣医治,救命之恩,微臣铭记于心。” 姜清焰道:“宋大人不必客气。” 宋子骞重新坐下后,先开口问道:“郡主也听说信王殿下的死讯了?我想顾锦衣入宫来找你也是因为此事。” 姜清焰点头:“听说了。” 宋子骞目光停留在姜清焰脸上,审视地打量她:“郡主的反应也很平淡,与顾锦衣一样令人生疑。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姜清焰微微一笑,以宋子骞的敏锐,察觉这些并不难。扯谎掩饰不可能骗过他,不如不骗。 她不答反问道:“如今朝堂可有什么波澜?” 宋子骞显出些担忧:“暂时尚未出现异动,但很快会有,这是不可避免的。” 姜清焰点点头:“朝堂里的事就劳宋大人盯紧些,早做提防。” 都云谏“死了”,不管是对手,还是自己人都会有所行动。姜清焰不可能告诉宋子骞“都云谏”没死,他们的举动露出破绽会被对手觉察。 至于宋子骞如何猜测倒不重要,对手也会猜,基于猜测的举动也都是合理的,并不会让对手起疑。 宋子骞见她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便没有再追问,但对信王没死的猜测更加深了一分。 “宋大人伤好之后,似乎很少与锦衣见面。” “为何与顾锦衣生了隔阂?” “她与我说是因为她口无遮拦惹恼了宋大人,可是如此?” 姜清焰虽然与宋子骞接触不多,但知道他定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断不会因为顾锦衣几句无心之言而气得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她也十分好奇宋子骞到底为何如此? 宋子骞垂下目光,神色清冷道:“顾少侠心直口快,说不上冒犯。微臣只是觉得尚公主之事算是解决了,不需要我们再在一起演戏。” 姜清焰道:“这话我便听不懂了,宋大人能在生死攸关之际舍命相救,可见与锦衣交情不浅,即便不在一起演戏,也不至于形同陌路?” 宋子骞眼角微微颤抖,眼见着脸色暗了暗:“我与顾少侠只是合作而已,并无特别的交情,事情解决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他蹭地站起身:“微臣还有事务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言罢,他便走了出去。 宋子骞路过下人房时,顾锦衣正倚着门吃糕点,见他出来立即迎上去。可还未等她说话,宋子骞已经冷着脸朝院门走去。 “诶,宋子骞你和郡主说完话了?你等等我!”顾锦衣急忙追了上去。 他们离开后,姜清焰也很疑惑,宋子骞的态度未免太奇怪了,难道是怕他和顾锦衣断袖的谣言流传开?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姜清焰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第425章 谢轻旋重返皆醉坊 几日过后。 都云谏的死终于发酵出了后续,朝堂开始暗流涌动。 这时候,皆醉坊的生意也越发红火起来。开始有人想要买卖消息,到皆醉坊去寻找老板。 谢轻旋离开了好些日子,店里一直是宫夏云在打理,可是关于如何联络姜清焰她却完全不知道。 不得已,她只能跑到谢府去找谢轻旋。 下人来报之后,谢轻旋立刻赶到府门口,见到宫夏云不免惊讶:“宫姑娘,你怎么来了?” “谢掌柜,店里来了许多人找小姐,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来请你想办法。”宫夏云道。 “店里是你在管?”谢轻旋惊疑地瞪大眼睛。 “是啊,您这么久都不回去,我只能里外两边忙。进菜待客这些事我还能做,可是记账什么的就没人管了。” “伙计和厨子厨娘们上个月没领到工钱,已经怨声载道了!谢掌柜你几时能忙完回店里去呀?” 谢轻旋满脸茫然:“回店里?” 宫夏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您不回去了?” 谢轻旋心中隐隐冒出些欢喜,又不敢细想:“店里没有掌柜吗,小姐没找人顶替我?” 宫夏云摇摇头:“没有啊!原来您真的不回店里了,这可怎么办?” 她发愁地转了个身,咬了咬嘴唇:“谢掌柜,您能联系到小姐吗?最近店里好多人找她,她得回来一次,还有她得再找个掌柜呀!” 谢轻旋让宫夏云稍候,转身进府里找了个下人交代了几句,就出门跟着宫夏云回到皆醉坊。 姜清焰接到皆醉坊的消息,便回信会在第二日过去。 她觉得朝堂如今这般动荡,皆醉坊应当会有生意了,就算不传消息叫她回去,她也会找机会过去看看。 接到姜清焰会来的消息,谢轻旋当晚没有回谢府,就住在了膳坊里。 他躺在小隔间里,睡着远不及他卧房高床软枕的铺盖,心里却欢喜得像过年的孩子。 本以为没机会再回来,却没想到他还能再在皆醉坊等着她来。 翌日,谢轻旋清晨便起,吩咐人将店里打扫干净,挂上歇业一日的牌子。 他自己打扮一番,衣冠楚楚地等在厢房,一听到动静就立即站起身。直到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站起时,暗门终于被推开。 见到姜清焰从里面走出来,谢轻旋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谢掌柜,人来了吗?”姜清焰昨日便传信约好了见客的顺序和时辰。 “还未到。”谢轻旋听她若无其事地仍唤他“谢掌柜”,悬着的一颗心莫名安稳许多。 “那好,待会儿人到了,还是带到这里来。”姜清焰走到桌边,让兰心将笔墨纸砚拿过去。 “是,那我就先到前面候着。”谢轻旋说道。 姜清焰冲他点了点头,谢轻旋转身出去,并带上房门。他抬起头,长空如洗,淡蓝色的天空飘着几缕闲云。 郁积心中多日的阴霾消散,他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一日,姜清焰见了五拨人,买了消息,也卖了消息。 等人都走了,谢轻旋进了厢房。 第426章 礼部被算计 “谢掌柜,还有事?”姜清焰本来都打算走了,见谢轻旋进来便停下脚步。 “小姐,我有话想与你说。”谢轻旋望着她,乌黑的眼瞳透着拘谨。 姜清焰转过身面对他。 谢轻旋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被追捧着长大,鲜少有低声下气的时候,一时有些开不了口。 “前些日子,在迎客楼是我不对,说了那些混账话……” 姜清焰皱眉,心说,什么混账话?什么时候的事? “事后我很后悔,也给了曾翰音一百两银子……” 姜清焰眉头一展,哦,原来那座酒楼叫迎客楼啊!门口是有迎客松吗? “此后我已反省过,还请小姐宽恕!”谢轻旋拱手低头。 姜清焰听着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谢掌柜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当不曾有过此事。” 谢轻旋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走到姜清焰身前,垂目望着她:“多谢小姐没有找人换掉我,让我能再回皆醉坊,以后我再也不会违逆小姐的意思。” 姜清焰眼珠转了转,不太明白他说些什么,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谢掌柜不必如此,皆醉坊由你掌管,本该由你做主,凡事我们商量着来。” 谢轻旋此时心中甚是欢喜,姜清焰说什么他都开心,望着她眸中尽是柔情眷恋。 “若无其他事,我便离开了。” “小姐慢走。” 谢轻旋望着姜清焰推开暗门,消失在暗道里。 等他回到前堂,宫夏云正在里面擦桌子,看到他不由露出惊讶神色:“谢掌柜,你好起来了?” 谢轻旋十分诧异,心说,我也没有生病啊? 宫夏云直起身子,欣喜地打量他:“你心情好了许多,之前我去谢府寻你时,你整个人都低沉得让人不敢靠近。现在好了,你又变回原来的谢掌柜了!” 谢轻旋抬手摸了摸脸,心说,自己之前状态有那么糟糕吗?他自己竟没有察觉,这未免有些丢人! 他尴尬地笑笑,随即欢喜又添满心坎:“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今日歇业,我做东请你们听戏,回来再好好吃一顿!” 宫夏云欢天喜地地扔了抹布,跑去后厨告诉其他人。 这一日,姜清焰得到了礼部的消息,快到年关祭礼,礼部有人打起祭礼的主意,想要借机敛财。 但是各种消息之中,姜清焰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于是她将一些消息握在手中并未放出去。 果然又过了半个月,礼部收受贿赂,擅自更换皇商,祭礼以次充好等等事情东窗事发,所有罪证指向礼部尚书梁鹤知。 姜清焰得到消息后,不由冷笑:“看来太后是打算清除信王党羽了。梁鹤知是信王殿下的人,趁着年关祭礼,首当其冲被铲除。太后真是急不可耐。” 卞姿问道:“这么说礼部贪污是空穴来风?” 姜清焰摇头:“非也,私换皇商,贪污受贿确有其事,但非是礼部尚书所为,他只是顶罪罢了!” 卞姿道:“郡主可有办法保住他?” 第427章 太后想整治郡主 姜清焰只道:“放心!” 其实她的手伸不到朝堂,她再有本事也不能干预政事,这是忤逆大罪。她只能从中周旋,给太后制造些障碍,拖延此事至都云谏回来。 还好都云谏会回来,不然她做什么都无用。 翌日。 给棠梨院送东西的内侍换了领头,是个长脸尖腮的年轻公公。内务府送来的都是日常应用之物,三位公主的都送到了,最后才送到姜清焰这里。 这倒没什么可挑剔的,毕竟姜清焰只是郡主,但送来的东西与往时大不相同。 器物陈旧像是从库里搬出了压箱底的,吃食品相不好,种类也少。就连姜清焰要的一只香炉也瘸了只腿。 兰心气的质问领头内侍。 内侍嗤笑一声:“内务府东西就那么多,不得紧着三位公主用吗?挑到最后就剩下这些,你们爱要不要!一个郡主,方方面面还都想拔尖,真是不自量力!” 兰心气得就要撸袖子上前:“你说什么?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 领头内侍哼了一声:“我吐不出,你吐一个给我瞧瞧?就这些东西,你们不要就饿着!不瞒你们说,往后连这些都没有呢!” 卞姿见姜清焰出来了,连忙按住兰心。 这时候,其他屋子的宫女内侍听到动静,都出来瞧热闹。 姜清焰站在门口台阶之上,漠然地扫了眼内侍送来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在那领头内侍身上。 领头内侍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姜清焰半个字也不与他废话,冷声吩咐道:“来人呐,这东西说话真难听,用泥巴把嘴封住。” 陈小全等人早都憋着气呢,一听主子下令了,立即冲上去拧着胳膊将人按跪在地上。 领头内侍吃了一惊,梗着脖子叫骂:“我可是太后派来的,你们胆敢对我不敬,太后饶不了你们!你们这般狗奴才,不长眼的东西,我……” 话没说完,陈小全已经掰开他的嘴,将一把湿泥塞进他嘴里。 他们特地将泥和得挺稀,领头内侍被掐着脖子“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大口,连泥带虫子一股脑吞进肚子里。 其他捧着盘子的内侍吓得浑身发抖,那些看热闹的宫女内侍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安阳郡主铁腕狠绝的传闻虽然听了很多,但如今亲眼看见还是不由害怕。 姜清焰摆摆手,陈小全才停下来。 领头内侍立即低头呕吐,从嘴里吐出些涎液和泥浆,但肚子里像有虫子在乱爬,吓得脸色煞白,干呕不止。 其他人被恶心得反胃,姜清焰却面不改色地望着他:“本郡主好善积德,今日就放你一马。若有下次,泥就不是填进你肚腹,而是把你整个人埋了。” 领头内侍听到姜清焰说下次活埋他,吓得连连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姜清焰微扬起头:“陈小全,让人拿上这些东西,跟本郡主到太后寝宫走一趟!” 太后以为都云谏死了,她就可以整治姜清焰了,却忘了姜清焰令宫人闻风丧胆的名声,从来不是靠都云谏。 第428章 不惯毛病 姜清焰垂目看了眼领头内侍:“你不是要去向太后告状吗?跟本郡主一起去!” 领头内侍还在连连摆手,就被陈小全拎了起来。 姜清焰带着人朝太后寝宫走去。 一到寝宫门口,就被内侍拦了下来:“安阳郡主,太后吩咐今日不见客。” 姜清焰目光冷凛地扫他一眼,内侍顿时一哆嗦:“本郡主不是客,是来找太后告状的。” 内侍往她身后瞥了一眼,看到被架着来的满脸扭曲苍白的内侍领头,知道再拦下去只怕他也会变成这样,于是低下了头。 姜清焰瞥他一眼,带着人就进了寝宫。 太后正和端仪公主说话,都云谏死后,她们心情好极了。虽然现在还有皇上与他们抗衡,但是除去心头大患让她们轻松了许多。 听到通报姜清焰来了,太后不由冷下脸。 端仪公主盯着殿门:“她来干什么?” 姜清焰进门站定,身后跟着一大堆人,内侍们端着方才送去濯芳院的东西站成一排。 领头内侍被扔下,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是做什么?”太后拉着脸恼怒地喝问。 “这奴才今日拿这些东西给我送去了濯芳院,说是太后命令用这些残次的东西来应付我,我不相信他的话,便带着他来向太后求证?” 姜清焰怒气凛然,直截了当地质问,没有丝毫顾忌。 太后没想到她能如此直接跑来当面质问她,有些下不来台:“此人是哀家派去的,送去的东西有问题吗?” 姜清焰让人将东西拿到前面来。 端仪公主开口指责道:“这些东西怎么了?本公主看着挺好的呀,安阳郡主嫌弃这些不能用吗?” “就算大兆正值盛世,还是应该节俭着些,安阳郡主应当身为表率,却这般计较娇贵,未免太不懂事!” 太后冷眼看着,心里冷笑。 端仪公主说的话正是她的意思。她就等着姜清焰抱怨东西不好,受了亏待。那时她便要教训她什么叫俭养德。可以名正言顺地指责她骄矜奢侈。 姜清焰听了端仪公主的话,抬起头望着她:“公主说的是人话吗?” 端仪公主勃然变色:“大胆!你竟然敢辱骂本公主?” 姜清焰抬手冲她压了压,面无表情道:“你稍安勿躁!别说本郡主享国公礼,本就有资格教训你,就算只以郡主的身份说话,我方才之言也并无不妥。” 端仪公主咬着牙:“你!” 姜清焰从容道:“好东西你先挑走了,却让用坏东西的人知足。你身为大兆嫡公主不做表率,倒叫一个郡主表率。往小处说你是不知廉耻,往大了说你是不敬皇族。脑子不清楚就不要说话,须知祸从口出。” 端仪公主气得七窍生烟,却说不出话。 太后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道:“安阳郡主牙尖嘴利,哀家竟忘记了!” 姜清焰一番话,把她准备教训她从俭戒奢的说辞全给堵回去了。 姜清焰勾起一侧唇角,露出一个瘆人的冷笑:“是啊!太后忘记的东西还真不少!” 第429章 反给太后一个下马威 “安阳性子急躁,眼里不揉沙子,与不少人结怨。可是似乎老天爷格外偏宠安阳,那些与安阳结怨之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最后一句话,姜清焰说得平淡却清晰,那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后,眼中的冷凛如寒风利刃,叫人不寒而栗。 太后瞳孔微颤。 是的,姜清焰的话让她回想起许多人许多事,虽然她很清楚那些人可怕的下场,虽然没有证据,但绝对与姜清焰脱不了干系。 时间久了,她竟然以为姜清焰是在都云谏的保护下才这般张狂放肆,差点忘记她这个人本身有多可怕。 姜清焰见太后变了脸色,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她收回冰冷的目光,福了福身道:“内务院说东西有限,先紧着公主们挑选,这本也是应该的,安阳并不计较。” “但既然内务院东西有限,安阳便写封信给父王,将如今的情况告诉他。让他给安阳送些银子来,好让安阳在宫外自行买些东西填补。” “今日这些东西,既然已经是内务院仅剩的了,安阳也不敢独享便留给太后,也算安阳尽一份孝心。” 言罢,姜清焰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去。 她离开之后,端仪公主气得发抖,指着殿门道:“她未免也太嚣张了!这是欺负到我们头上来!竟敢拿向镇南王告状威胁太后!” 太后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是,她就是在威胁哀家!” 端仪公主怒道:“仗着镇南王府手握重兵,就欺压皇家天威,这跟当年的周家顾家有什么不同!” 太后猛地转过脸,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端仪公主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太后缓缓捏紧拳头,手里的玉质佛珠“咯吱”作响。 端仪公主说得没错,自从今年宫中春日宴,姜清焰突然转性凌虐了柔嘉郡主开始,她心中就一直有股隐隐的压迫感。 那种当年被周、顾两家死死压制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好不容易才从他们两家手里夺回的权力,绝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姜清焰,不,镇南王府绝不能留! 经姜清焰这么一闹,内务府立马送来了好多东西,比之前品相好,数量也多了一倍。 姜清焰也不客气,叫卞姿全部收下。 兰心骄傲道:“还是主子厉害,太后也没辙,乖乖叫人把好东西送来!” 姜清焰淡淡道:“再铲除镇南王府之前,她们还得哄着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兰心一愣:“铲除镇南王府?主子您是说太后要……” 姜清焰摆摆手:“不必担忧,镇南王府不是她们想铲除就能铲除的。” 兰心还是一脸担忧。 卞姿边整理东西边说道:“内务院现在竟敢给郡主使绊子,看来太后已经对王爷手下的人动手了。” 姜清焰缓缓点头:“内务院总管常弘义留在宫里,暂时还不会动他,但殿下出事,估计他现在也不好受。” 卞姿担忧地回过头:“郡主,王爷他真的死了吗?” 第430章 逮了个正着 姜清焰笑了笑,没有回答。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自从姜清焰大闹了一场后,没人再来为难她。姜清焰也如往常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武陵公主对此深表不解:“我以为安阳姐姐会做些事情,让大家都知道你很难惹,都躲你远远的,可是你却什么都没做?” 姜清焰做着自己的事情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何?” 武陵公主手撑在桌上捧着脸:“因为七皇叔不在了,大家觉得没人护着你,会来欺负你,所以你应该很强硬让别人害怕,这样他们才不敢惹你!” 姜清焰眼皮也不抬:“现在有人敢惹我吗?” 武陵公主:“……好像是没有。” 又到了月末,姜清焰出宫来到皆醉坊。 年关将至,长街到处都充满喜气洋洋的红色,冰冷的空气中混和着鞭炮的硝烟味道。 皆醉坊生意清冷了不少,礼部的事情已经闹开,礼部尚书梁鹤知被捕下狱。朝堂都在关注此事,此时其他消息几乎不会浮出水面。 那些想听风闻味的官员及客卿,此时也不会再聚到这里。 姜清焰毫不在意生意冷淡,让店里晚开门早打烊,轮换着回去置办年货。要探远亲也可以提前放假。 别的酒楼饭庄都是过年生意最忙的时候,在这却能如此清闲,大家都感激姜清焰这个东家。 “这里是解药。”姜清焰将锦盒递给谢轻旋。 若无不便出宫的事情,她基本会亲手将解药交给他。性命攸关的东西,姜清焰还是很谨慎的。 谢轻旋接过来,鬼使神差地打开,往常他一般会直接揣进怀里。 果然,与往日不同,盒子里面有两粒药丸。 谢轻旋诧异地抬起头:“为何有两颗?” 姜清焰道:“我怕正月里出不了门,以防万一就提前把下个月的解药一起给你。” 谢轻旋眼中失落难掩:“给了我,你肯定下个月就不会出现了。” 姜清焰一挑眉,他这副样子让她有些异样的感觉。她虽然不怎么往男女情爱方面揣度旁人,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她没有说什么,心里衡量着谢轻旋若是真的喜欢自己,对她来说利与弊的多少。 “小姐,听说信王的灵柩今日就会进城。”谢轻旋小心翼翼地觑着姜清焰的脸色。 “哦!”姜清焰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 “小姐与信王殿下似乎有些交情,他不在了,会对你有影响吗?”谢轻旋问道。 默了默,姜清焰没有回答。 快一个月过去了,都云谏还没有回来。虽然她笃信他还活着,但若说一点都不心慌是不可能的。 放下杯子,姜清焰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谢轻旋也跟着起身:“等一下!” 他将一颗解药拿出来:“我只要一颗,若是倒时小姐出不来,也可差人送来。” 姜清焰垂目看了看解药,又抬起眼:“若发生什么意外,你拿不到解药如何是好?” 谢轻旋一笑:“那不是还有下下个月吗?反正三次才会死。” 这时候,一道清凛的男声传来:“有解药都不要,看来谢掌柜是看淡生死了!” 姜清焰一抬头,见都云谏站在门口。 第431章 活吓人 都云谏负手站得笔直,芝兰玉树风姿儒雅,与当初离开时丝毫未变。 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件极惊悚之事,因此方才话中的阴阳怪气已经不足以引起谢轻旋的注意了。 谢轻旋惊愕地望着他,嘴唇翕动几下,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姜清焰虽然深信他活着,但对于他这个时候出现在皆醉坊还是很意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轻旋回头用诧异的眼神看向她,这话听着好奇怪啊!不是应该问你是人是鬼吗? 都云谏挑了挑眉,对姜清焰的反应也有些意外。 “何时回来的?”姜清焰又问道。 “一个时辰前。”都云谏朝二人走来,谢轻旋下意识地往后躲:“回了趟王府,然后去了温泉行宫,见你不在那里便出来寻。” “你去了温泉行宫?”姜清焰讶异道:“有人看见你吗?” “都看到了!”都云谏耸耸肩,顺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 今日是信王都云谏尸体运回宫的日子,他大摇大摆地走进行宫,虽然是青天白日,但满宫人都见了鬼了。 宫女内侍吓得怪叫连连,撒腿就跑,有些直接吓瘫在地上裤子都尿了。 都云谏径直往皇上和太后宫里去,在二人那里点个卯,说有些事要办,回头再向他们述职,没一个人拦他。 太后本身信佛,见到都云谏差点没晕过去。直到都云谏离开后,她还在翻白眼。 姜清焰一想到他在行宫里转一圈,宫里会乱成什么样,就忍不住想笑。 “你不害怕我,不觉得我是鬼?”都云谏举着茶杯看姜清焰。 “是就是,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姜清焰无所谓地笑笑。 “哦?”都云谏一挑眉,有意无意地朝谢轻旋瞥一眼,将茶杯往桌上一磕:“没做亏心事?” 姜清焰瞬间想起,他曾经说过不准她独自来见谢轻旋,咧嘴干笑道:“信王殿下死而复生,可喜可贺。不过你应该有许多事要处理,先来寻我,岂不耽搁要事?” 都云谏见她丝毫不惊讶他还活着,心想里也有了些猜测。 “寻你就是最要紧之事。”都云谏道:“不过确实也有其他事要做,你与本王一起回去!” “好!” 二人起身离开。 谢轻旋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并不好奇信王为何没死,只是心里有些酸涩说不清道不明。 回宫的马车上,都云谏照旧板着脸,无声地控诉姜清焰违背承诺自己跑去皆醉坊。 他也知道之前自己“死了”的状态,她自己去找谢轻旋无可厚非。所以,也没有真的生气。 只是这么久不见,他一回来放下所有要紧事,急匆匆地去行宫见她,却发现她在和谢轻旋聊得开心,心里有些不舒服。 姜清焰暗自叹了口气,又双叒叕要哄王爷了! 她歪着头望着他,轻声道:“我想你了!” 都云谏微微一怔,转过头就对上她眸中潋滟的柔光,带着些许笑意。心中狠狠地软了一下。 第432章 我想你 都云谏曾想过许多二人重逢的场面,姜清焰会不会哭泣,会不会激动地抱紧他,还是一如往常冷漠着一张脸…… 他千想万想也没料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一句柔柔软软的“我想你了!” 那张俏丽清甜的脸,小鹿湿漉漉的黑亮眼睛凝望着他,让这句话从里到外渗出蜜糖似的。 虽然这个重逢的场面有些过于平静简单,但透着他意料之外的温情。 都云谏嘴角掩不住地露出笑意,也歪着头与姜清焰对望。心里不由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对她生不起气来。 “我也很想你,比你想我多得多!” 都云谏回来之后,要办的事情非常多,连续几日二人都没有再见面。不过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一切就都能尘埃落定,姜清焰也不再悬心。 朝中之事都云谏解决的很顺利,那些人都是亲眼看到他四年之前如何以雷霆手段收拢政权的,所以,他人一出现,许多有异动的人就主动放弃,甚至自行拨乱反正。 礼部是最大的问题,姜清焰留在手里的消息全都转给都云谏,助他单刀直入斩断所有牵制。 将真正贪污受贿的官员揪出来,尚书梁鹤知的官复原职,顺便肃清太后在礼部的残余党羽。 “有件事我不明白,徐兆丰那个人明明参与此事,可见他不是你的人,为何殿下没有除去此人?”姜清焰来到信王府,与都云谏说起礼部之事。 都云谏沉吟了一下:“他是皇上的人。” 都云谏没有动皇上的人,姜清焰有些纳闷,但并未深问。 这时候门被推开个缝隙,探进一颗脑袋,顾锦衣眨眨眼望着他们:“方便进去吗?” 都云谏无语:“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顾锦衣笑嘻嘻地推门进来。 姜清焰看她一身男装,不解道:“怎么在府里也穿男装?” 顾锦衣坐到她身边:“怕万一被人看见我女装会惹麻烦,毕竟尚公主之事还未解决。再说穿男装挺好的,方便自在。” 提起这个,姜清焰便又问道:“你与宋大人可和好了?” 顾锦衣摇摇头:“他还是躲着我,见了面也爱答不理。前些日子祁辉公主要见我,她倒是出来帮了个忙。” 她转头对都云谏道:“王爷,那个家伙就因为我说了他几句就气到现在,你说小气不小气?” 都云谏摇头:“宋子骞为人谦和有礼,很少与人冲突,因为几句话就生气绝非他的性子,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 顾锦衣看向姜清焰:“对了,上次郡主帮我问他,可问出什么了?” 姜清焰道:“宋大人似不愿提起此事,我想着是否因为太后已经决定不将端仪公主嫁给他,所以他想从这场断袖戏码中脱身?” 都云谏仍然为宋子骞说话:“宋子骞是个有义气的人,不会如此做。他待会儿就来王府,有什么话,不如你直接问清楚。” 顾锦衣摊摊手:“我问什么呀?要是能问出来,早都问了!” 第433章 男孩的心思别猜 不多时,宋子骞就来了。 都云谏回来之后处理很多事情,一直没机会和他接触,宋子骞也有公务要与都云谏谈,于是都云谏便将他叫来王府。 宋子骞一来就看到顾锦衣和姜清焰也在,他恭谨地给都云谏和姜清焰见礼,然后在顾锦衣身旁坐下。 “我和锦衣先出去。”姜清焰说着站起身。 “也好,我们聊的事很无趣,让锦衣陪你说说话。”都云谏道。 姜清焰和顾锦衣便出了门,宋子骞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门口转了转,还是飞快地收了回来。 都云谏假装没看到,两人聊起了公事。 出门后,顾锦衣问姜清焰:“郡主怕不怕冷?” 姜清焰道:“尚可,今日天气很好,不觉得冷。” 顾锦衣兴致高昂,要带着她在王府里转转,两人一路来到一栋画楼前,这里有一块园圃,像是留着种花种菜之用。 “这块地方是王爷特地命人开出来的,将原本铺在这里的青砖都起了,还换了新土。”顾锦衣看着她笑:“是专门给郡主准备的药圃。” 姜清焰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顾锦衣道:“王爷说郡主喜欢摆弄草药,府里自然得有块药圃,这里面的土掺了肥料养过这个冬天,明年开春就可以种草药了。” 这时候,骆莲川从画楼里走出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顾锦衣立即跑过去将他拉到药圃旁边:“我陪郡主来看看药圃,你说明年春天咱们在这个圃子里种点什么草药好?” 骆莲川道:“这是郡主的药圃,种什么郡主说了算。” 顾锦衣道:“哎呀,你就说说嘛!你从神医谷来,那里有没有什么你珍贵稀有的药材?你跟族里要些种子嘛!” 骆莲川白她一眼:“珍贵稀有的药材能是随便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可以种的吗?” 二人正说话,都云谏和宋子骞谈完公事,从屋里出来。 他们经过画楼时,正好看到姜清焰三人站在他们。 顾锦衣拉着骆莲川说个不停,手抓着他的胳膊,两人贴得很近。骆莲川虽然一脸冷漠无奈,但看得出二人关系很好。 宋子骞脚下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都云谏一回头,就见宋子骞盯着前面两眼发直,神情也有些古怪。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姜清焰三人站在药圃前说话,再回头看宋子骞神色中多了几分猜测。 “宋大人,子骞……” 宋子骞在都云谏叫了他两声后才回过神来,脸上划过一丝慌张,拱手冲他揖了揖便转身离去。 都云谏向三人走去,姜清焰最先看到他:“王爷谈完公事了?宋大人呢?” 都云谏道:“吓跑了。” 姜清焰和顾锦衣莫名对视一眼:“吓跑了?什么意思?” 都云谏朝大门方向望了一眼,想着宋子骞现在应该还未迈出府门,沉吟了一下道:“他看到顾锦衣拉着骆莲川说话,估计是以为你真的是个断袖,所以吓跑了。” 姜清焰微讶:“这么说,宋大人之前的态度也是因为这个?” 第434章 假称有孕 都云谏扫了眼还挂在骆莲川胳膊上的顾锦衣的手,故意调侃道:“哪儿家儿郎是你这副样子?两个大男人不会这样说话。” “一定是你们之前相处的时候,不经意地露出来破绽,宋子骞误会你是真的断袖,所以吓得不敢和你来往。” 顾锦衣恍然大悟,虽然她觉得自己和宋子骞相处也没露出什么破绽,但既然都云谏这样说,她觉得肯定没错。 “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就少往他身边凑!”顾锦衣道:“只要他不是因为我得罪了他不理我就行。” 姜清焰听了也觉得极有可能,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还没等她仔细去想,顾锦衣已经挽起她的胳膊:“郡主,咱们出去逛逛,快过年了,街上卖好玩的东西可多了!” 都云谏回来后,姜清焰的心情也格外好,便点头答应。 “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你们两个出去,带上兰心和卞姿。”都云谏淡笑道。 顾锦衣转头问骆莲川要不要一起去,骆莲川还是以“非常无聊”拒绝。 姜清焰和顾锦衣乘马车出门。到了热闹的街市,就下车到处走走。 年关将至,街上非常热闹,许多小东西都是红色的,窗花、年画、春联、灯笼到处都是,年味十足。 两人逛了半日,顾锦衣提议到一家饭庄吃饭。 “他家厨子新创出一套过年的糕饼,听说很有趣,味道也好,咱们去尝尝!”顾锦衣道。 “好。”姜清焰虽然没兴趣,但愿意陪着她。 两人一起来到那家饭庄,向老板要了一个雅间。 顾锦衣将店里的特色菜都点了一遍,希望有合姜清焰口味的菜肴,会喜欢她推荐的饭庄。 等菜的时候,因为屋子里烧着暖炉有些闷热,顾锦衣就走过去推开窗子透气。 随即惊讶地说道:“郡主,你看那不是端仪公主吗?” 姜清焰听了不由挑眉,京城这么大,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她起身走过去看。 对面茶楼的雅间里,半开的窗子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正是端仪公主。 姜清焰当即便道:“她不可能独自跑到这里喝茶,雅间里一定有其他人……我猜是齐颢然。” 顾锦衣惊讶道:“齐颢然?他们在宫外私会?” 姜清焰轻声道:“若风,去对面听听端仪公主在做什么?” 没有人应声,但是姜清焰知道若风一定已经过去了。她伸手将窗子关上,拉着顾锦衣回到桌边。 不多时,伙计来上菜。等她们吃的差不多时,若风回来,禀告道:“郡主,端仪公主约齐大公子密谈,说自己怀孕了,孩子是齐大公子的。” 顾锦衣正喝桃花酿,差点将嘴里的酒喷出来。 姜清焰点点头:“我知道了。” 顾锦衣震惊地看向她:“郡主你怎么一点不惊讶?” 姜清焰淡淡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我估摸着她也会走这一步。” “你早都知道?”顾锦衣摇摇头:“不对!你知道他们两个人……那个过?” 第435章 齐颢然想起顾锦衣是女的 姜清焰神秘沉吟起来:“是……也不是。” 顾锦衣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姜清焰放下筷子:“端仪公主和齐公子并未有过夫妻之实,她如今所言是在欺骗齐公子。” 顾锦衣眨眨眼:“那么说端仪公主曾经试图伪造她与齐公子那个的事实?” 她开始发挥想象力,一杯下了迷药的酒,轻纱帐暖度春宵,大惊失色的齐公子和掩面而泣的端仪公主…… 她正想着,姜清焰却摇头:“也不算伪造,她是真的想生米煮成熟饭,可是不巧得很,被人发现破坏了。” “另一个人又凑巧代替了齐公子,好事虽成,但如意郎君却换了人。所以端仪公主想将此事赖在齐公子头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锦衣一头雾水,越听越糊涂:“有人顶替了齐公子,那么说端仪公主确实失身了?” 看到姜清焰点头,顾锦衣震惊地张大了嘴。 “等等,那个破坏端仪公主好事之人……”顾锦衣看向姜清焰:“该不会是你?” 姜清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点头。 顾锦衣捂住嘴:“这里太精彩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务必要叫上我啊!” 姜清焰道:“一定。”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看到端仪公主和齐颢然离开了才从饭庄出来。 陪顾锦衣回到信王府后,姜清焰才返回皇宫。在路上,姜清焰想起要给都都华卿买点东西,就沿着街市走。 突然一个身影挡住去路,姜清焰抬头一看,竟是齐颢然。 “郡主,这么巧在此遇到你。”齐颢然很开心能见到姜清焰。自从皇上搬去温泉行宫他们就再未见过。 “是,果然很巧。”姜清焰淡淡道。 心里不由感慨,确实挺巧的,没想到短短时间又见面了。 “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想与郡主说,只是一直未能有机会,难得今日在宫外遇到。”齐颢然虽然脸上挂着笑,但神情有些奇怪。 姜清焰直觉不是好事:“何事?” 齐颢然抬头四下望了一眼,稍微压低了声音:“郡主那位朋友,顾少侠,似乎齐某以前就见过。” 姜清焰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但也并不意外他能想起来,平静地望着他:“哦,齐公子不如有话直说。” 齐颢然低头微微笑了笑:“我曾经在街上偶遇过郡主和信王殿下,那时殿下身边还有一位姓顾的姑娘,长相与顾少侠极为相似,就连名字也叫顾锦衣。” “哦,”姜清焰冷着脸道:“他们是同一个人,顾锦衣确实是女扮男装。” 齐颢然有些惊讶,她竟然这么爽快地承认,有些不知再说什么好。 姜清焰望着他:“她之所以会女扮男装的原因,相信齐公子也能猜到。齐公子找我说此事,而没有直接去向太后告状,就是有条件要谈。你先说说!” 齐颢然有些失落,姜清焰对他的态度向来如此冷淡,即便面对这桩密辛,她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半点柔软。 他还想着借着此事,能得她一些温言软语呢! 第436章 我帮你解决端仪公主的麻烦 姜清焰的冷硬的态度,让齐颢然有些尴尬。 他干咳一声,朝旁边的茶肆望了一眼:“咱们过去坐下聊!” 姜清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还没喝够茶吗?”他不是刚才茶楼出来吗? 齐颢然讶然:“你说什么?” “没什么。”姜清焰顺手在旁边的小摊子上拿起一张红艳艳的窗花,给了摊主两文钱:“走。” 两人进了茶肆,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我觉得有些奇怪,齐公子为何找上我?”姜清焰问道:“顾锦衣是信王的人,你想提什么条件也应当去找信王呀?” “齐某并非是想提条件。”齐颢然无奈苦笑:“其实齐某早就想起来了,若是想以此威胁你们,早就找你们说了。” 姜清焰微眯起眼睛,怀疑地望着他。 “今日碰巧遇到郡主,就顺便提起而已。顾姑娘女扮男装之事,若被宫里发现少不得要闹出一场风波,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而已。”齐颢然道。 “多谢,但没有必要。”姜清焰毫不客气道。 本来就是嘛!事已至此,你提醒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闭嘴,但知道此事的真的只有我吗?”齐颢然微微有些气恼。 “那就不劳齐公子费心了。”姜清焰看着他:“只要你闭嘴就好。” 齐颢彻底无奈了。 顿了顿,姜清焰道:“不过,为了感谢齐公子,本郡主倒是可以帮你个忙。” 齐颢然不解地看向她。 姜清焰道:“我可以帮你解决端仪公主之事。” 齐颢然蓦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脱口而出就后悔了,见到姜清焰意味深长的笑容,知道她不是诈他,姜清焰确实知道端仪公主怀孕之事。 齐颢然放在桌上的手捏紧拳头:“那孩子不是我的。” 姜清焰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作为交换,你要对顾锦衣的事情守口如瓶。” 齐颢然想解释,可姜清焰已经起身离开了。 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齐颢然怅然若失,他是真的没有打算以此事要挟她。 姜清焰从茶肆出来,就上马车返回皇宫。 回到濯芳院时,正碰到端仪公主迎面而来。 都云谏回来之后,太后原本策划之事都被迫终止,还有不少余下的问题要处理,所以这段日子没空管端仪公主。 端仪公主便自作主张去骗齐颢然自己有孕。 “七皇叔回来了,你又可以张狂起来了。”端仪公主瞪姜清焰一眼,与她擦身而过。 “公主的婚事如何,听闻太后打算过完年就让你成亲,驸马可选定了?”姜清焰问道。 “呵,本公主的驸马自然是本公主合意之人,是顶尖好的人物,就不劳安阳郡主过问了!”端仪公主倨傲道。 “哦,是吗?那就要祝愿公主心想事成了。”姜清焰自己都听着阴阳怪气。 她朝自己寝屋走去,端仪公主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会的! 端仪公主死死咬住嘴唇,不会有任何意外! 自己一定能嫁给齐颢然! 第437章 嘲讽太后 这一日是礼部贪腐案首犯斩首之日。 被斩首的案犯是太后手下一个得力之人,在礼部供职多年未有差错,当初都云谏也没能找到机会将他处置。 这一次,趁都云谏不在朝就兴风作浪,实在是一步臭棋。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太后坐在寝宫里,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森的戾气,连莹姑姑都不敢靠前。 过了午时三刻,内侍进来手捧着一只木头匣子。 太后面色一凛:“这是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心头一跳,这里面该不会是人头? 内侍回禀道:“奴才不知,是信王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要呈给太后你过目。” 太后越发瞅着那匣子瘆得慌,不由自主地往后躲,对旁边一个嬷嬷道:“你去打开它。” 嬷嬷领命而去,掀开盖子。 太后见她没什么反应,应该不是可怕的东西,便命人将匣子呈上来。 内侍捧着匣子来到近前,太后探头往里面一看,顿时脸色一白,随即愤怒地捏紧拳头。 这是都云谏送来嘲讽太后的。 太后怒喝道:“拿走!给哀家滚出去,统统滚出去!” 众人吓得跪在地上,听太后赶她们走,又立即站起身快速退了出去。 午后,姜清焰见到了都华卿。 礼部之事今日尘埃落定,皇上心情复杂出门闲逛,便转到了濯芳院。 他也不避讳,径直来到姜清焰寝屋。 卞姿将屋门敞开着,命人又往屋里加了一炉炭火。 “今日是出宫日,安阳出宫玩耍去了?”都华卿在姜清焰对面坐下。 姜清焰二话不说,走到窗下妆台边拿起那张从街上顺手买来的窗花,交给都华卿。 “这就是安阳给朕带的礼物?”都华卿抬眼看她。 “正是。”姜清焰道。 “这礼物有何寓意?”都华卿追问。 姜清焰心说,真是得寸进尺,买个东西给你还得有寓意?但是嘴上却说道:“红色压邪祟,赠予皇上辟邪。” 都华卿的脸立即耷拉下来:“什么叫给朕辟邪?朕是真龙天子,岂用你一个红窗花辟邪?” “皇上说得对,是安阳考虑不周,那这玩意就算了,下次安阳再买别的给皇上。”姜清焰说着伸手去拿。 都华卿立即躲开:“送都送了,朕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下次再送东西可要仔细想想,挑些别致有趣的送。” 姜清焰:“……” 都华卿抬手冲她压了压,示意姜清焰坐下:“年底就是安阳生辰了,安阳想要如何庆祝?” 姜清焰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安阳生辰与皇宫年宴离得太近,年底宫中庆贺过年本就热闹,不必再另行为安阳庆祝。” 都华卿道:“那怎么行,安阳生辰自然要好好庆祝。过了今年这个生辰,安阳就满十六了。” 姜清焰想起都云谏说,成亲之事要等到她满十六再说,心里就莫名有些紧张。 都华卿目光幽沉地望着她,本来都云谏死讯传来后,他有想过要在姜清焰生辰时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可如今都云谏好好地回来了,他有些失落。 他准备再好的东西,恐怕也及不上都云谏? 第438章 过年了 姜清焰此时还不知道,她的生辰之日会有多么大的意外等着她。 时间过得飞快吗,转眼除夕夜将至。温泉行宫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准备年宴,到处充满这过年的喜气。 “过年真好!”兰心穿上姜清焰给她新制的衣裳,欢天喜地转圈。 卞姿笑着数落她:“你呀还像个孩子似的,郡主给大家做的新衣,大家都留着初一穿,你怎么现在就穿上了!” 兰心笑道:“好看嘛!好看的衣裳当然要多穿一日是一日啦!” “就让她穿,也不拘那么多规矩。”姜清焰道。 卞姿道:“郡主,内务府送来好多东西,今晚儿上咱们自己包饺子,郡主想吃什么馅的?” 兰心凑过去看看桌上摆着满满的干果蜜饯:“信王殿下回来了,内务府也不敢再作践咱们,东西又都拣好的送来。” 卞姿敲了敲兰心的脑袋:“瞎说什么,这种话少说!” 她转头对姜清焰道:“郡主吩咐给大家发的银子我已经发下去了,大家都很开心,说能有郡主这么慷慨的主子真是他们的福气。” 姜清焰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子,沉默了片刻,道:“兰心,随我出宫一趟。” 大街上不如往常热闹,百姓们大多置办好年货,在家里准备过年。 商铺大多还开着,不过也会提前打烊。 马车来到皆醉坊对街的空宅,姜清焰和兰心下了马车,通过暗道来到皆醉坊里。 这次她来没有提前打招呼,宫夏云刚好在院子里收拾,见到姜清焰从厢房出来,又惊又喜:“小姐来了!我去告诉谢掌柜!” 不多时,谢轻旋从前堂过来,看到姜清焰一双乌黑的眸子闪着难掩的惊喜:“小姐你来了!” 今日一清早,谢轻旋便来到店里做账。 别人都劝他没必要这么急着弄好账目,老板也不会除夕追着人查账。可他执意要在店里将这一年的账目拢好。 其实他就是在等姜清焰,虽然知道她不太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店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期待。 没想到还真给他等来了。 姜清焰微笑着点点头:“劳烦谢掌柜把大家都叫出来。” 谢轻旋答应一声,转身将店里的厨子厨娘伙计都叫到院中。 姜清焰先感谢众人这段日子在店里干活辛苦了,并祝大家过年好,然后让兰心将准备好的荷包发下去。 “给大家压岁。”姜清焰温和地笑着。 大家收到沉甸甸的荷包,都开心极了。拉着兰心给店里四处挂上红绸、灯笼和窗花。 姜清焰走上前,亲自将装有一锭金元宝的荷包和这个月的解药递给谢轻旋:“谢掌柜,过年好!” 外面有人放鞭炮,爆竹声声,硝烟的气味随着白烟飘散在空气中。 谢轻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缓缓身后接过她递来的东西:“过年好!” 这一年,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忘的日子。 很有幸遇到面前这个姑娘,因为她未来变得不可预期,却又充满期待。 第439章 闯秦公府 姜清焰在皆醉坊还收到了一个消息。 之前她让皆醉坊放出消息,重金寻找那位神医的下落。 谢轻旋道:“今日上午有消息传来,有人说见过那位神医,开价一万金,若是小姐想要,可在年后约在店里见面。” 姜清焰立即点头:“知会那人初一午时在店里见。” 谢轻旋有些惊讶,一万金这种天价,姜清焰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是她实在太有钱,还是这个消息对她太重要? 离开皆醉坊,姜清焰去秦公府。 她之前就听说秦怜云和姜岑会留在京里过年,初一就返回南境。 本来她没想阻止,但现在神医有消息传来,暂时还不知真假,但如果她需要外出寻人,那么她需要一个替身。 秦怜云母子不能离京。 到了门口,兰心先下车去叩门。 姜清焰下车时,府门已经打开,一个家丁满脸傲慢地站在门口:“你们是何人,知道这是哪儿吗就敲门?” 兰心一听生气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敲你门怎么了?敲门是客气的,直接破门进去又如何?” 家丁刚想开骂,就看到姜清焰走到近前,不由一愣。兰心她不认识,姜清焰来过几次,次次天翻地覆,这家丁是认得的。 “安阳郡主!”家丁结巴道。 兰心可算找到出气的机会,抬脚往他大腿上狠踹一脚:“知道是郡主还不见礼,冒犯主子知道是什么罪吗,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家丁忌惮姜清焰,低头缩起脖子:“小人拜见郡主!” 姜清焰摆摆手,兰心推开门,她带着一队人径直走了进去。 走到内宅,秦文柏听到下人报信,赶了出来。 “谁让你进来的?”秦文柏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 “这里是秦公府,岂是你能擅闯的地方?”秦文柏特地让人带上家伙,他一把夺过家丁手中的扫帚直指姜清焰。 姜清焰嗤笑一声:“这句话你不觉得说过很多遍吗,我该闯不是还闯吗?” “你!”秦文柏还是那般笨嘴拙舌。 但有人接下了他这句话,一个怒气威严的男声传来:“你未免太张狂了!秦公府是先皇赐封的国公府,即便你是郡主也不能无礼!” 众人循声看向,见秦侯爷负手走来。 秦文柏抱着扫帚恭谨唤道:“爹!” 秦侯爷经过他身边时,怒目瞪他一眼。 “秦侯爷。”姜清焰没有见礼,只是微微颔了颔首。 秦侯爷面露不悦,眯起眼睛盯着她:“安阳郡主三番五次闯我秦公府,本侯定会上报皇上,治你不敬之罪!” 姜清焰笑笑:“秦侯爷可能是忘了,今年仲夏之时,皇上还特地颁了一道圣旨嘉奖本郡主恪守礼教,仪为典范。秦侯爷上书皇上指责我不敬,岂不是驳皇上面子?” 秦侯爷知道此事,绷紧的两颊微微抽搐。 秦文柏上前道:“爹,别跟她废话,让人将她打出府去!” 秦文柏沉吟了一下,面对姜清焰满目挑衅的笑意,沉声问道:“安阳郡主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第440章 激怒秦怜云母子 秦文柏不甘地叫了声“爹”,被秦侯爷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 姜清焰道:“今日除夕,我王府中秦姨娘及庶弟在府中打搅,安阳特地前来致歉。” 秦侯爷虽然也不待见秦怜云母子,但听到姜清焰这样直白地点名秦怜云是妾室,姜岑是庶出的身份,心中也非常不快。 当初秦怜云做出那等丑事,败坏了秦府名声,气死了秦太傅,秦侯爷就恨上她。 她嫁给姜安丞之后,也没有得到好的对待,秦侯爷并无怜悯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所以,姜清焰一而再再而三地整治秦怜云母子,秦老夫人多次要求他出头,他都不理会。不仅是忌惮镇南王府的威势,还因为他对姐姐秦怜云心怀怨怼。 “安阳郡主多此一举了?”秦侯爷沉了脸色,但没有驳斥她对秦怜云母子的贬低,还给了想要出头的秦文柏一记冷眼。 有什么可驳斥的,人家说的哪有一点不对? 这时候已经有人给秦怜云传话去了。秦怜云听到姜清焰闹上门来本就一肚子火,又听闻她如此说话,直接气得跳了起来。 “娘,我跟你一起去!”见秦怜云要出去找姜清焰算账,姜岑立即起身道。 他对姜清焰的恨比秦怜云更浓烈。 秦怜云爱着姜安丞,心中好歹有一丝寄托,但他从小到大从未得过父亲一丁点爱怜,对父亲偏宠嫡姐嫉恨至极。 这次上京,他们母子又被姜清焰祸害得这么惨,姜岑对姜清焰可谓恨不能饮血寝皮。 秦怜云点点头,带着儿子一起来到内院门口。 此时,姜清焰正与秦侯爷说话,瞥见秦怜云和姜岑怒气冲冲地赶来,嘴角微弯露出一丝笑意。 “姜清焰你别给脸不要脸,今日是除夕,你跑来闹事,秦公府绝不会惯着你!”秦怜云怒骂道。 姜岑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阴冷怨毒地盯着她。 姜清焰看看秦怜云,又看了看姜岑,那孩子的目光着实令她不舒服。 姜岑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了,阴鸷的心性已经养成,又对她和姜安丞在心底堆积了无尽恨意,姜清焰真的担心他的将来。 “秦姨娘一见我就破口大骂,半点涵养也无,真是愧对了秦太傅的声名。有你这样的母亲,姜岑难怪这般不成材。”姜清焰淡淡道。 “你说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今日非撕烂你的臭嘴不可!”秦怜云最忌讳别说姜岑不好。谁说姜岑半个不字,她都要跟人拼命。何况是姜清焰的数落,她更不能忍。 她正要冲上前,却被秦侯爷抬手拦住,回头怒道:“大哥,你拦我做什么?” 秦侯爷觉得丢脸极了,秦怜云如泼妇一般作态,简直让他想将她扫地出门。 “你给我闭嘴!休要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种妹妹!”秦侯爷怒喝道。 秦怜云傻了眼,怔然望着秦侯爷,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对她。 姜岑早就看清舅舅对她们母子不待见,见母亲被拦住,他阴沉着脸已经朝姜清焰冲过去。 第441章 姜岑来日必成祸害 姜清焰带来的随侍都警戒起来,兰心站出来挡在她身前。 而姜清焰看到姜岑朝她过来,她的目的达到,不由弯了弯嘴角。 秦侯爷见姜岑冲过去,不由面色一凛,姜清焰若是在秦公府出事就麻烦大了,他立即命人上去阻拦。 姜岑刚推开兰心,手指头都没摸到姜清焰,就被秦公府的下人给按住了。 这时候,一些细微的白色粉末落到姜岑身上,因为他剧烈挣扎,而未被人察觉。 姜清焰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今日是除夕,秦姨娘和庶弟毕竟是我们姜家人,所以特地过来给你们送压岁的红包,谁承想姨娘和庶弟如此不待见我,我也真是无可奈何。” 她示意兰心从怀里拿出两只荷包送过去。 秦怜云眼睛都瞪出了些,自古只有长辈给晚辈压岁红包,主子给下人压岁红包。 如今姜清焰给他们送红包来,摆明是告诉她,姜清焰嫡出是尊,她是妾室为卑。 这是莫大的羞辱。 连秦文柏都看不下去:“安阳郡主你太不懂礼数了,姑母好歹是你的长辈,轮得到你来给她压岁钱?” 姜清焰转头看向他:“你姑母是姜家的妾室,一个下人而已,我是嫡小姐,代子袭爵的镇南王府世子,赏她压岁钱是应该的!” “秦小侯爷的这番说辞好生奇怪,莫非你爹的妾室你也觉得是长辈,过年给你压岁钱你也收着?” 秦文柏被怼得哑口无言。 兰心在旁边冷嘲热讽:“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 秦文柏被个下人数落,更是气炸了肺。 秦侯爷回头恼怒地瞪他,这个丢人的东西! 姜清焰让兰心将荷包扔在秦怜云脚下:“虽然姨娘不肯收,但是压岁钱我还是得给,省得外人说咱们姜家没规矩。” 言罢,姜清焰向秦侯爷告辞,转身带着人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姜岑挣开了钳制他的下人,拔出腰间短剑,朝姜清焰冲了过去。 方才他一被制住就放弃挣扎,下人们就放松了警惕,等姜清焰转身一走,他猝不及防地从他们手中挣脱出来。 “啊!” 院中秦公府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姜清焰敏锐的嗅觉闻道姜岑的气味飞快地朝她扑来,就知道他要在身后暗算自己。 但是若风就在附近,她根本不担心姜岑出手能伤到她。 姜清焰连头都没回,挺直腰径直往前走去。 姜岑的短剑在离她还有一尺来远的地方就被一块石子,以极大的力道打偏。 紧接着又一块石子正打在他膝盖上,姜岑吃痛一下就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姜清焰扬长而去。 秦怜云飞快地跑过来,心疼地抱着儿子:“岑儿,你怎么样?” 秦侯爷看到姜清焰有暗卫护着,心中猜测这暗卫是何人派来,皇上还是辅政亲王? “娘,”姜岑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杀了她!” 听到姜岑的话,秦侯爷眼神阴冷下来,此子早晚必成祸害,说不定会连累秦府,还是得趁早打发了他们母子。 第442章 将假怀孕的事捅出去 姜清焰回到温泉行宫,便一直等着晚上的除夕年宴。 按俗例,今夜进宫饮宴的重臣要陪皇上一同守岁。宫里的歌舞一夜都不会停。 姜清焰回来小憩了一下,黄昏时醒来,卞姿就告诉她平璋侯府的小厮来过,说要面见郡主。 “奴婢见您歇下了,便没让他打搅。那小厮也不肯说是什么事,只说晚些时候再来。”卞姿其实也是看姜清焰对齐颢然没什么好脸色,所以才没叫醒她。 姜清焰点点头,她大约猜到是什么事。 今日除夕年宴,齐颢然必然进宫,定是端仪公主又以“怀孕”之事要挟他,他急着找姜清焰帮他解决此事。 “我想出去走走。”姜清焰起身说道。 卞姿边帮她整理衣裳边道:“外面很冷,地上冰雪又滑,郡主刚睡醒小心着了风寒。” “无碍,我想去泡温泉,来了这些日子一次还未去过。”姜清焰道。 “好,那奴婢这就去准备。”卞姿道。 不多时,姜清焰就带着卞姿和两名宫女出了门,往叠翠宫走去。 其他人应该都在准备晚上出席年宴,叠翠宫应当无人在泡温泉。 可是情况与她想的不一样,她们刚走进宫里,还未到温泉眼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似在争执。 姜清焰驻足仔细一听,原来是端仪公主和齐颢然。 她不禁觉得好生有趣,太后在此偷情,公主在此密会,这母女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里面的说话声很大,想来是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忘记小声些,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能如此,这孩子不是你的,又是何人的?” “难不成齐哥哥觉得我与别人有染?” “你竟然这样想我,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若是有别的心思,早就嫁人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被人耻笑?” 里面端仪公主哭闹声很大。 卞姿压低声音凑近问道:“郡主,咱们还泡温泉吗?” 姜清焰挑挑眉:“为何不泡,何必让不相干的人影响了我的计划,走!” 一队人继续往温泉走去。 姜清焰泡在水中,氤氲水汽缭绕,在寒冷冬季泡在温热水中十分舒服。 “卞姿,你亲自去方才的地方等着齐公子,藏起来不要被端仪公主发现。” “是。” “等端仪公主离开后,找机会告诉齐公子,将端仪公主怀孕并要挟他之事,想办法告诉秦小侯爷。” “奴婢这就去。” 秦文柏甘愿忍气吞声做乌龟,看着端仪公主逼嫁别人。但若是知道她“怀了”自己的骨肉,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进来一搅合水就浑了,端仪公主假怀孕,到时也有口说不出。 被秦文柏缠上,说不定会将此事闹大,到时她与秦文柏做的丑事也瞒不住,恐怕连名节都毁了。 等姜清焰泡完,卞姿也回来了。 事情很顺利,齐颢然虽然不明白为何要将此事告诉秦文柏,但还是说会按照姜清焰说的做。 离开叠翠宫,姜清焰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柳经略。 第443章 柳经略回来了 许久不见,姜清焰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柳经略似乎是特地来找她的,见到她满眼惊喜,快步迎了上来:“郡主,好久不见。” 姜清焰此时并未梳妆,头发只用两只银梳微拢着,脸上并无半点脂粉。因为刚刚泡过温泉,白皙肌肤透着粉红。 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氤氲着水汽,看到柳经略时略带惊讶,更显得小鹿一般茫然无辜。 柳经略之前见到的都是漠然的高冷美人,忍受了几个月的相似煎熬,一回来就遇到娇娇柔柔的郡主,可算是个大惊喜。 “许久不见,柳大人这段日子去哪里了?”姜清焰这段时间没见到柳经略,也没想去打听他的消息,根本不知道他因何事不在京城。 柳经略一愣:“我,我……去了北境,郡主不知道?” 姜清焰微微摇头,心说我应该知道吗? 柳经略掩不住的失望:“我给郡主留的书信,郡主没看到吗?” 姜清焰惊讶道:“书信?不曾看到。” 就算没看到书信,柳经略一走数月,她都不知他去了何处。可见她这些日子以来,根本就没有问起过他。 柳经略带着满心期待欢喜回来,此时犹如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礼部派我到北境去,出发前我特地给郡主留了一封书信还有一枚玉佩,郡主竟都没见到?” “确实都没见到。”姜清焰抱歉的笑笑:“我回去问问下人是怎么回事。” 姜清焰冲他点点头,就要绕过他离开。 柳经略急忙叫住她:“郡主!” 姜清焰回头:“柳大人还有事?” 柳经略还不容易赶在年宴之前回京,好不容易盼到除夕跟着父亲进宫,兴冲冲地来找她,怎能没说上两句话就这样分开? 他的官职是没有资格参加年宴的,稍后就要出宫回府去陪母亲过年,这是他仅有的一点时间,就算心情万般复杂,还是不能就这么错过。 “郡主,”柳经略走到姜清焰面前,凝目深情地望着她:“我离京前说要娶郡主为妻,请郡主等我回来。虽然我晚了许久才回来,但郡主仍在等我,我十分感激。” 姜清焰心说,我等你?! 柳经略一把抓住姜清焰的手腕,但隔着厚实的冬衣:“郡主,过完年我就让我爹向皇上请旨赐婚。” 姜清焰还未说话,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不必了,柳大人大打消这等荒唐的念头,郡主不会嫁给你。” 都云谏负手站在石阶之上,离二人一丈来远,板着脸望着他们。 他从叠翠宫方向来,站得比二人高一些,居高临下更显得气势逼人。 都云谏的目光落在柳经略抓着姜清焰手腕的手上,目光锐利如寒刃:“柳大人,你逾礼了!” 柳经略放开手,对都云谏行礼:“拜见信王殿下。” 都云谏将目光转向姜清焰:“顾锦衣来了,正等着你呢。” 姜清焰点点头,对柳经略道:“柳大人,告辞。”言罢,转身离去。 柳经略想叫住她,都云谏却走到他身边,浑身散发出寒意叫柳经略没能张开嘴。 第444章 不怕永远留在沙漠你就试试 都云谏负手背后,目光远眺着姜清焰离去:“本王说过,安阳郡主不是柳大人可以肖想之人,但柳大人似乎把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他语气平淡,但威压逼人。 柳经略深吸一口气:“郡主芳龄待嫁,下官未曾婚配,为何不能求娶?信王殿下贵为辅政亲王,却也没权利干涉男女婚嫁?” 都云谏道:“本王不干涉男女婚嫁,柳大人求娶公主也使得,只是安阳郡主是本王看中之人,你便没资格肖想。” 柳经略会不知都云谏看上了姜清焰吗?自然是知道的,自那次考校大会被他警告便知道。 可是他不甘心,凭什么都云谏看上的人,别人就不能争取? 他霸道到别人头上便罢了,姜清焰的身份和脾气却不容他强取豪夺,所以,柳经略才有胆量试上一试。 “恕难从命,下官对郡主一片真心,定要尽力一争。”柳经略道。 “柳大人不怕常驻北境沙漠尽管试试。”都云谏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柳经略这才知道,礼部派他去北境是都云谏的意思。那么他在北境一而再再而三遇到事情,不得不拖延了几个月才回京,也定然是他的授意。 柳经略暗暗捏紧拳头。 姜清焰先回濯芳院梳妆,然后找到顾锦衣。 “郡主,你怎么脸红扑扑的,是发热吗?”顾锦衣拉着姜清焰端详,伸手就要摸她额头。 宋子骞在后面干咳一声。 顾锦衣这才发觉自己又忘了她现在是男子,赶紧收回手。 “我无事,就是方才去泡了温泉……”说到这里,姜清焰忽然想起一件事,方才都云谏怎么是从叠翠宫的方向来的? 叠翠宫背靠山,只有一条路通向其他宫殿。都云谏除非是从山上下来的,否则就是他方才也在叠翠宫。 “怎么了?”顾锦衣看她忽然愣住。 “无事。”姜清焰笑笑。 “你怎么来了,除夕夜不在府里陪骆大夫?”姜清焰拉着她坐下。 此时离年宴还早,殿里人不多,还不用男女分开坐。 宋子骞跟着她们一起走过来,还未坐下就听到姜清焰的话,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那位骆大夫是宫中太医,为何住在王府?”宋子骞问道。 “他是王爷的朋友,后来为了郡主才进宫做了太医,但还是回王府住。”顾锦衣随口说道。 然后,转头冲姜清焰露出灿然笑容:“陪那块石头做什么,当然还是陪郡主重要!” 姜清焰挑眉,这话她不信! 顾锦衣“嘿嘿”一笑:“其实骆莲川不在王府,他前些日子就动身回蜀南了。” 姜清焰抬手点了点她:“原来如此呀!” 有人过来给姜清焰见礼,然后便和宋子骞攀谈起来。宋子骞与他们说话,脸色始终不太好看。 来的人越来越多,天色也黑了下来。 祁辉公主来了之后,顾锦衣就拉着宋子骞逃命似的到对面男席坐着去了。祁辉公主坐到姜清焰附近,一直沉着脸盯着顾锦衣, 皇上、太后来了之后,年宴便开始了。 第445章 过年好! 年宴依旧是歌舞饮宴。 皇上奖赏了许多大臣,头一份自然是辅政亲王都云谏。不管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见都云谏活着回来,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得漂亮。 子时过后,皇上便说陪太后守岁离了席。 旧俗是重臣留在皇宫陪皇上共同守岁,但实际上皇上通常都会在子时过后离开,大臣想要回府悄悄离开也无人过问。 人走得差不多了,姜清焰也准备回濯芳院。冬夜威寒,四处挂着的红色灯笼散发着红光。 姜清焰正走着,都云谏突然出现在身边。 她转过头,就看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温柔灿烂的笑容:“过年好!” 姜清焰笑起来:“过年好!” 都云谏停下脚步:“我就不陪你回濯芳院了,明日见。” 姜清焰想起明日她约了人在皆醉坊见面,便道:“明日我要去皆醉坊,你一同去吗?” 都云谏眸中凝着笑,忽然俯身凑到她耳边:“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告诉我此事,郡主真乖!” 姜清焰:“……” 原来他是过来试探此事的,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都云谏退开一步,笑道:“明日皆醉坊见。”转身离去。 姜清焰无奈地笑笑,带着卞姿兰心往濯芳院走。 路过都华卿寝宫附近时,长安突然从夜色中现身。 “惊扰郡主,奴才有罪!”长安敷衍地见了礼,脸色极其难看。 姜清焰眉心微蹙:“出什么事了?” 长安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姜清焰跟他过去。 姜清焰想了一下,跟着他往都华卿寝宫走去。长安走得飞快,看得出事情非常紧急。 一进寝宫,长安便关上宫门,带着姜清焰往里面走。 寝宫内,都华卿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神情十分痛苦。 姜清焰知道他又毒发了。 “我刚才去问过,吴太医回府了。”长安求助地看着姜清焰:“郡主快想想办法!” “卞姿,回去取我的医箱,不要让人看到。”姜清焰道。 “郡主,这里有些东西您看看能不能用?”长安立即从柜子里拿出银针等物。 自从上次都华卿毒发,没有找到太医后,他便在皇上寝宫里备下这些东西。 姜清焰赞许地看他一眼:“有了这些东西我可以现在就为皇上施针,但还需要我自己配的几味药,卞姿你还是回去取一下。” 卞姿领命而去。 姜清焰立即开始搭脉,她发现都华卿的毒越来越严重,情况非常不好。她先用银针为他封穴排毒。等卞姿拿来药,再捣碎和水喂都华卿服下。 折腾了一个时辰,都华卿的毒总算是镇住了。她没有多待,直接回了濯芳院。 天快亮时,都华卿醒来,长安将姜清焰为他解毒之事说了一遍。 都华卿靠在床柱上,回忆起那天夜里他睁开眼睛,烛光朦胧下姑娘安静的睡颜,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帝王他本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可是这个姑娘,他似乎……得不到。 第446章 你要离京? 姜清焰醒来时,就看到都华卿安静地靠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皇上,几时醒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姜清焰倒了杯水端过去。 都华卿垂下目光:“有一会儿了,又是安阳救了朕?” 姜清焰将水递到他手里,在床边坐了下来,这让都华卿颇为意外,本以为她醒了会直接离开。 “是,所以有件事要求皇上。” 都华卿心里自嘲地笑笑,原来是有事要求他:“说!” 姜清焰道:“皇上中的毒越来越难压制,再如此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这种话对皇上说是掉脑袋的大不敬之罪,就算大夫诊出皇上下一刻就要归天了,也不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都华卿看她一眼,姜清焰真是对他一丁点敬畏都没有,可偏偏他却不生气,还觉得她很特别。 “……之前,我已经让人到处去寻找能解皇上所中之毒的药材了,若是有消息,安阳想亲自去寻找。” 都华卿眉头一皱:“你要离京?” 姜清焰身份是质子,虽然这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在皇宫里待着,镇南王就等于半条命掐在皇室手里,不怕他造反。 所以,姜清焰就算有郡主府都不能去住。 姜清焰毫不回避自己的意图,点头道:“是,我要离京。” 都华卿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那些药材如果有消息,派人去找就行了,你有必要亲自去吗?” 姜清焰一脸认真:“有必要。罕见的药材都很特别,有些需要合适的时机采下才有效果,有些需要特殊的条件存放,细节很多,酌情而定,无法与旁人详说。” 都华卿看着她,沉吟了片刻:“等真有消息再说!” 虽然姜清焰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但都华卿也不是笨蛋,他能猜到姜清焰动机不纯。 姜清焰从都华卿寝宫离开后,回濯芳院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天已经大亮,匆匆洗漱用过早膳,就出宫前往皆醉坊。 谢轻旋已经在里面等她了,见到姜清焰便道:“人已经来了,正在前堂等着。” 姜清焰点点头:“一盏茶后,将他带进来。” 谢轻旋出去之后,兰心手脚麻利地挂好竹帘,不多时,谢轻旋便将人带了进来。 两刻工夫,姜清焰便以一千两银子买下了来人的消息。 她从厢房出来,就见送完人的谢轻旋回来:“小姐,要回去了吗?” 姜清焰道:“是,跟谢掌柜打个招呼。大年初一,辛苦你一个人跑回来!” 谢轻旋巴不得天天有这种事能跑回来,忙摇头道:“小姐不必与我客气!” 姜清焰笑了笑,与谢轻旋道了别,便离开了皆醉坊。 刚回到宫里,就听说秦文柏来找了端仪公主。 “什么时候的事,人在哪里?”姜清焰刚坐下就转头问卞姿。 “一盏茶之前,现在人应该在西边小园子里,有人听到端仪公主说要往那边去。”卞姿道。 姜清焰站起身:“走,咱们去看看。” 第447章 秦文柏得知端仪怀孕 姜清焰带着卞姿和兰心找了过去,很快就在濯芳院西边的小园子里见到了秦文柏和端仪公主。 因为谈的事情实在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所以端仪公主一个随从都没带。 姜清焰主仆三人藏在假山后,偷听二人说话。 “……我今日来就要问公主一句实话,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胡言乱语些什么,当然是假的,如此荒唐之事怎么可能?”端仪公主的语气听起来很慌张。 “是吗?我看未必!若真没有,怎么会空穴来风呢?”秦文柏显然也看出端仪公主心虚。 “本公主说没有就没有,都说了多少遍,你到底有完没完?”端仪公主怒道。 “公主,别的事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件事关系到秦家子嗣,万万不能儿戏!你到底是不是有了我的骨肉?”秦文柏难得硬气一回。 “没有没有!混账!到底是谁胡说八道?”端仪公主被秦文柏的话刺激道,发狂似的咆哮。 “当真没有吗?”秦文柏的声音很低落,不知是失望还是伤心。 “本公主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休要再来纠缠,否则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端仪公主说完,绕过他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姜清焰让卞姿和兰心往后退,准备等端仪公主离开后,去交代秦文柏几句,没想到秦文柏却出声叫住了端仪公主。 “此事是平璋侯府齐公子告诉我的,他说公主偏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逼着他娶你不可!” 姜清焰意外地挑了挑眉毛,没想到秦文柏难得聪明了一回。 她悄悄伸出头去看,就见端仪公主站在那里,浑身似乎在发抖,一张脸难以形容地扭曲。姜清焰只看了一眼,就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秦文柏走到端仪公主身边,软下语气,甚至带着些哀求道:“齐公子说根本就没有与公主有过肌肤之亲,所以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公主,你就承认,我知道你不愿意下嫁于我。可为了孩子,你就委屈些。往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绝不让你后悔嫁给我。” 端仪公主浑身颤抖,猛地甩开他抓着她胳膊的手,嘶吼道:“别痴人说梦了,我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是你毁了我的人生,一想到你我就觉得恶心,我怎么会给你生孩子?”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怀孕,假的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 言罢,端仪公主撒腿就跑。 秦文柏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姜清焰靠在假山上不由冷笑,这次端仪公主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假称怀孕,不但没有套牢齐颢然,还粘上了秦文柏。 就算端仪公主否认,秦文柏也绝不会相信她没怀孕,之后一定会对她纠缠不休。太后着急将她嫁出去,最后说不定真的会成全秦文柏。 姜清焰回头招呼卞姿和兰心从另一边悄悄离开。 不出她所料,自此之后秦文柏几乎日日来行宫拜见,见不到端仪公主就去求见太后。端仪公主烦得几乎日日在寝屋咆哮。 第448章 顾锦衣真是断袖? 正月初五,有些大臣会来宫中给皇上和太后拜年, 姜清焰猜到今日会有人来见她,但没想到来的人是宋子骞。 “宋大人找我有何事?” 宋子骞坐在姜清焰对面,看神情纠结目光游离,似乎有事难以启齿:“郡主,可否与下官到外面走走?” 姜清焰沉吟了一下,便站起身来:“卞姿带两个宫女随行。” 一行人出了濯芳院,宋子骞似乎也没有目的地,只是随便选了个方向,缓步而行。 姜清焰明白宋子骞的意思,他是男子无法与姜清焰单独见面,请她出来走走,便是想与她单独说话。 于是,在姜清焰的眼神下,卞姿和两名宫女远远地落在后面。 这时,宋子骞才开口:“其实今日我来是有件事想向郡主求证。” 姜清焰点点头:“何事?” 宋子骞手在身侧松开又握紧:“顾锦衣和骆莲川……我是说……顾锦衣是不是喜欢骆莲川?” 自从上次在信王府见到顾锦衣拉着骆莲川说话,宋子骞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后来接触多了,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确定顾锦衣对骆莲川是那种关乎情爱的喜欢。 姜清焰眉心一跳:“你知道了?” 她以为宋子骞知道顾锦衣是女儿身了,所以才这样问她。 宋子骞蓦地睁大了眼睛:“是真的?” 虽然他认定地顾锦衣喜欢骆莲川,但被旁人证实,还是觉得震惊。 顾锦衣喜欢骆莲川,顾锦衣喜欢男人,这么说她真的是断袖! 宋子骞没有多说什么,冲姜清焰拱手长揖,然后就转身离去。 姜清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好像误会什么,说错话了! 卞姿从后面追上来:“郡主,宋大人这么快就走了?” 姜清焰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却看到齐颢然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似乎准备往濯芳院去。 “郡主!”齐颢然看到她,立即走了过来。到了面前,拱手长揖:“多谢郡主相助!” 连着两个人给她行大礼,姜清焰看了看他:“不必言谢,齐公子来宫里做什么?” 齐颢然道:“秦小侯爷找过我,说端仪公主告诉他自己并未怀孕,我去找她说清楚此事。” 姜清焰点点头,一抬手,意思是请他先行。 齐颢然看了眼濯芳院的方向,疑惑道:“郡主不与我同行?” 姜清焰只淡淡扔出两个字:“不便。” 齐颢然脸上闪过失落,姜清焰可以与都云谏同进同出毫不避讳,却拒他于千里之外,但还是拱手告辞。 宋子骞离开行宫,就去了信王府。 今日是初五,要去给都云谏拜年。 都云谏和他在前厅说话,顾锦衣晃悠到门外,见到宋子骞就笑着拜年道:“宋大人,过年好啊!” 宋子骞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像是突然陷入沉思般,也不说话。 顾锦衣笑容渐渐僵住,迈步进来:“宋大人,你怎么了?” 都云谏也奇怪地看着宋子骞。 宋子骞缓缓垂下目光,转向都云谏:“王爷,下官想与顾少侠聊几句。” 第449章 宋子骞告白 都云谏点点头,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宋子骞站起身,对顾锦衣道:“我们出去说!”言罢,提步往外走去。 顾锦衣一脸迷惑,还是跟了上去。 天气寒冷,地上的雪被清扫干净,但树枝屋顶上仍被薄雪覆盖,阳光极盛照下来晶莹闪闪。 两人并肩走了好一会儿,宋子骞才开口:“此事我想了很久都不知如何开口,今日其实亦不知。” “我自幼承祖训,饱读诗书,宋家门风严谨拘礼,三纲五常早就刻进骨血里,所以当我发现自己对一个男子动了心,也惊骇不已,完全无法接受。” 顾锦衣一脸震惊,心中在呐喊:“啊!你看上男人了,是谁啊?” 但宋子骞面沉似水,甚至可以说是痛苦,她实在没敢问出口。 幸好她没有问出口,因为紧接着她就听到宋子骞说:“我痛苦过,纠结过,自我厌弃过……想着只要躲开你,等时间久了,这种荒唐的冲动自然就会消失。” “所以,那个时候我躲着你,疏远你,对你冷言冷语,一来是为了断掉自己的念头,二来是怕你察觉我的心思,会厌恶疏远我。” “这段日子我痛苦至极,一刻不停的思念你,却只能强忍着不去找你。痛恨厌恶自己,无助又恐惧。直到……” 宋子骞看了顾锦衣一眼,发现她整个人震惊得呆住了,他苦笑一下,低下头道:“直到我发觉你也喜欢男子,就像在一直下陷的泥淖里,抓住了一根树枝。我终于有了选择,是用力爬上来,还是放手沉下去。” “我知道今日对你说这些很唐突,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只是一厢情愿。” “我也痛苦纠结过好一阵子,但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宋子骞拉起顾锦衣的手:“顾锦衣我倾心你,你有心悦之人,但我会等,也会试着走进你心里。” 顾锦衣怔怔地看着他,宋子骞那真诚笃定的神情实在不像在捉弄她,她猛地甩开他的手,非也似的抛开。 宋子骞站在原地,望着她跑远,神情有些落寞。 都云谏正在房中看地图,顾锦衣破门而入,两手拄着膝盖喘粗气:“王爷,救命啊,宋子骞喜欢我!” 都云谏皱眉:“喜欢……你?不可能,没有人会喜欢你!” 顾锦衣冲上去就要抄书案上的砚台,都云谏一掌按住:“好了,你仔细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锦衣将宋子骞方才说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都云谏抱着胳膊端详她:“你是说宋子骞真的断袖了?” 顾锦衣点头如捣蒜。 都云谏想了想问道:“那你跑什么呀,怎么不跟他说清楚?” 顾锦衣瞪大眼睛:“我能不跑吗?好好的一个端雅公子,士族典范,生生被我弄得喜欢男子了。他若是知道我其实是女的,还不得气得掐死我?” 都云谏“啊”了一声,不可思议道:“他干嘛掐死你,他高兴都来不及啊?” 顾锦衣急道:“你想啊,他现在喜欢男人了,可我是女的!” 都云谏深吸一口气,扭过脸去,喃喃道:“宋子骞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喜欢你这种没脑子的?” 第450章 端仪公主被软禁 齐颢然突然来求见,端仪公主其实很清楚是因为什么,于是称病不见。 她苦心计划好的事情,就这样被秦文柏毁了,恨不得宰了那个混蛋。 正在发火之时,太后身边的嬷嬷来传召。端仪公主只得收敛心绪,跟着去了太后寝宫。 刚走到宫门口,就见秦文柏从里面出来,端仪公主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事情不妙。 “你来太后这里作甚?”端仪公主咬牙切齿道。 秦文柏没有说话,瞥她一眼,低着头飞快地走了。 端仪公主恼恨地跺了跺脚,转身走进太后寝宫。 太后端坐在里面,见端仪公主进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殿里只剩端仪公主后,太后板着脸将她招到身边。 “你看到秦文柏了吗?”太后问道。 “看到了。”端仪公主心里惴惴不安。 “他是来向你求亲的。”太后道:“之前我就中意秦公府,是你执意不肯,如今已经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家,你就嫁给他!” “不!我不要嫁给他!”端仪公主断然拒绝。 “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不安分?你还存着什么痴心妄想?”太后顿时恼怒。 端仪公主咬了咬牙:“母后你忘了,我与齐颢然已经有夫妻之实,我怎能嫁给旁人?” 一提起这个,太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并不打算将端仪公主嫁给齐颢然,一来平璋侯府不是自己这一派的人,二来她看得清楚,齐颢然根本不在意端仪公主,不愿自己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就算齐颢然来求亲,她也会想法子拒绝,但齐颢然竟然没有来求亲,完全当没这一回事。 太后召平璋侯夫人进宫敲打过几次,但她好像真的不知道此事。 “你还敢提他?你们既然已经有夫妻之实,他就该来求娶,可是他来了吗?”太后咆哮道。 她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的嫡公主竟然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端仪公主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我也不能嫁给别人啊,这种事怎么瞒得住呢?”端仪公主落下眼泪。 “你若真嫁给齐颢然这辈子都不会有舒心日子!”太后深吸口气:“这种事也不是完全没法子瞒住,哀家会帮你,不会被夫家发现。” “我不要,我绝不嫁给别人!”端仪公主拼命摇头呜咽着说道。 “放肆!”太后怒目而起,对外面扬声道:“来人呐!” 鲁高奇和莹姑姑带着宫女们小跑着进来。 太后脸色铁青:“将端仪公主送到哀家院子里的侧殿,回濯芳院将她的东西取来,着人看管,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得离开寝屋半步。” 端仪公主傻了眼,嘶声哀求道:“母后,不要母后!我不嫁,我死也不会嫁给秦文柏!母后……” 鲁高奇命人过来将端仪公主架走,直接送到偏殿去。 宫人到濯芳院来取东西时,其他三个屋的人都出来瞧热闹,大家私下议论纷纷。 两日后,姜清焰的生辰。 太后故意将秦氏也请来了行宫。 第451章 安阳想做皇后吗? 这个消息传到濯芳院,不少人私下里议论,都等着瞧热闹。 兰心气得咬牙切齿:“这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主子讨厌秦氏,还特地在主子生辰之日叫她来!这不是成心给主子添堵吗?” 卞姿道:“说不定还要以家人的名义给主子贺寿呢!” 兰心一瞪眼睛:“她也配?我呸,她要是敢这么做,我非把她打出去不可!” 姜清焰一直没说话,她总觉得把秦怜云叫来专门恶心她这种事,太后现在为端仪公主的婚事焦头烂额,应该没这种闲心。 秦怜云本打算初一就离京回南境去,但除夕夜里,姜岑无缘无故就发起高烧。请了大夫也查不出原因,只说是心气郁结,心火作祟。 秦怜云猜姜岑是白日里被姜清焰气得,没办法只能喝着大夫开的药,继续留在秦公府给儿子养病。 这时候,外面有内侍来到,皇上召见姜清焰,让她立即去御书房见他。 姜清焰来到御书房,都华卿正站在窗口,一转头脸上笑容明朗:“安阳来了,快坐。” “皇上寻安阳来有何事?”姜清焰在侧面的椅子上坐下。 “今日是安阳生辰,朕有件东西送给你。”都华卿从书案上拿起一只锦盒,亲自走过去递到她面前。 姜清焰抬起头,见到都华卿明眸含笑地望着她。 都华卿的母妃是宠冠六宫的绝世美人,他继承了母妃的美貌,英俊的脸带着些许清秀。 都家男子的相貌大多是斯文清秀的。 只是都华卿中毒多年,身子根基被毁,脸上常笼着一层阴冷的白,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 姜清焰将锦盒接到手中,颔首道了句谢。 “不打开看看吗?”都华卿见她没有打开的意思,有些失望。 姜清焰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串七色荧石的手钏。这石头她并未见过,在屋中寻常光线下也流光溢彩,极是好看。 “这是蜀南那边送来的,说是与药草同源,有温补身子的功效。现在天寒,它却自有温热。安阳可喜欢?”都华卿凝目望着她。 “喜欢,多谢皇上。”姜清焰道。 都华卿从盒子里取出手钏,拉起姜清焰的手,亲自为她戴上:“这东西送来有小半年了,宫里只有这么一串,朕压着消息谁都不知道。就等着你生辰,送你做贺礼。你喜欢就好。” 姜清焰站起身,顺势抽出自己的手,福身道:“多谢皇上。” 都华卿将手负到身后:“只要你喜欢,再珍贵的东西朕都可以给你。” 他踏前一步,与姜清焰只有一寸距离,居高临下地垂目凝着她,语声温柔:“国母之位如何,安阳可想要成为大兆最尊贵的女子?” 姜清焰腿顶着椅子,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只得低下头道:“安阳无才无德,当不起一国之母。” 都华卿眸光骤然冷下来,虽然猜到她会拒绝,但亲耳听到仍然很不舒服:“哦,安阳不想做皇后,莫非是想做信王妃不成?” 第452章 一张字条 距离太近,姜清焰低下头之后,目光所及满眼的明黄锦绣,再想抬起头来都难。 “安阳今日已满十六了,亲事也该抓紧商议。朕会下旨让镇南王来京一趟,你们父女多年未见,也该好好叙叙旧。”都华卿言罢,转身走回书案旁。 姜安丞能来京,姜清焰自然高兴,只是姜安丞一心为皇上效力,若是都华卿亲自提亲,只怕姜安丞不会不允。 “如何,朕送的这份大礼,安阳可还满意?”都华卿笑望着姜清焰,眼神意味颇深。 “多谢皇上。”姜清焰抬起头道:“有件事,安阳想请皇上恩准。” “何事?”都华卿眯起眼睛。 “寻药的人传来消息,能解皇上体内之毒的草药在嘉兰一带出现过,安阳想去寻找,请皇上恩准安阳离宫。”姜清焰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 都华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沉吟道:“不必了,朕会派人过去的。” 姜清焰还想再说什么,都华卿摆摆手:“退下,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姜清焰只好福身离去。 都华卿不会让她离开京城,这一点今日已经很明显了。姜清焰对此不再抱有幻想。 但是那位神医她一定要去见,所以……她必须想个办法离京。 老天爷兴许是听到了她的生辰愿望,这个机会很快就从天而降。 姜清焰回到濯芳院,就发现寝屋里有一张字条,上面邀她到行宫后山见面一叙,落款是都云谏。 上面的笔迹确实是都云谏的,但都云谏怎么可能写字条约她在后山见面呢?让卞姿传信不就得了。 她拿着字条,差点笑出来,设计害她的人是当她傻子吗? “若风。”姜清焰轻唤一声。 若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中:“郡主有何吩咐?” “我要上后山一趟,你跟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手,等出了宫再找机会将我救出。”姜清焰边说边将纸条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顺手拿起一本书压在上面。 若风不由皱眉,听起来姜清焰知道上后山会遇到危险,而且笃定有人会将她带出宫。 但他从不是话多之人,既然主子已经吩咐了,就听令办事就是。 姜清焰没有将此事告诉卞姿和兰心,她无故失踪,她们要真的不知情才能让旁人相信。 都华卿一定会怀疑她为了出宫自导自演,所以一切都得尽量真实才行,她连都云谏都没有知会。 出门寝屋,一个宫女迎面而来,向姜清焰见礼:“拜见郡主!您要出去?” 姜清焰点点头:“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宫女抱着装满要洗衣裳的木盆,忍不住回头看姜清焰的背影,郡主竟然出去不带任何人? 姜清焰独自一人快步离开濯芳院朝后山走去。 到了山上约定的地方,一阵山风吹来,她已经从凛冽的寒气中嗅到了很多杂乱的气味。 附近应该埋伏了不少人。 她悄悄将醒神药塞进嘴里,然后就感到有人从天而降,从后面用布捂住她的口鼻。 第453章 独自离开 姜清焰假意挣扎两下,就顺势“晕了过去”。 背后偷袭她的人是个蒙着面的男子,接住姜清焰下滑的身子,对方便同伙使了个眼色。 又过来两个人,将姜清焰装进麻袋里,扛着顺山坡往外走。 秦怜云叫来四个人,她担心姜清焰会耍什么花招,不敢掉以轻心。 太后今日召她入宫就是为了掳走姜清焰,因为太后觉得都华卿有可能会在姜清焰生辰之日提到封后之事,她绝不能让姜清焰成为皇后。 而且上次城东楼外,掳走端仪公主的仇她也没有忘记。于是让秦怜云将姜清焰带出宫。 太后已经给秦怜云的人开了方便之门,他们扛着姜清焰从山下出去,不会有人阻拦。 四个人离开温泉行宫,将姜清焰扔上马车,朝城外驶去。 在经过一处偏僻巷子时,忽然有人从天而降落在马车前,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四蹄扬起一阵嘶鸣。 马车夫横眉立目:“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若风抬手打出一只暗器,马车夫哼都未哼一声,一头栽落车下。 其他人听到动静,从车里探出头。 “嗖嗖”两道破风锐声,车里两个人都倒了下去。 若风跳上马车,将麻袋解开,从里面将姜清焰拉出来。 姜清焰扫了眼躺在旁边的两个人:“死了?” 若风:“昏迷。” 姜清焰点点头:“只有这几个人?” 若风:“外面还有一个驾车的。掳走郡主的一共四人,有一个没有跟出来,应该是去向主使报信。” 姜清焰对若风道:“将这三个人交给王爷,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他就好。” 宫里现在一定已经发现她失踪了,等若风将这三个人运回去,估计都云谏已经在宫里得知了此事。 若风将车上两人搬下去,见姜清焰坐上了马车,拿起了鞭子。 他惊讶道:“郡主,你这是要自己出城?” 姜清焰点头:“是。” 若风没想到她竟然都不让他跟着,打算自己出去:“这万万使不得!属下将这三人藏起来,传信给王爷,让他派人去寻。属下随郡主一起出城。” 姜清焰对若风道:“不必,你转告王爷,我有要事离京一段日子,办完事即刻就回。” 若风还想再劝,姜清焰已经抽了马一鞭子,马车飞快地向前驶去。 若风看看躺在地上的三个人,焦急地喊道:“郡主您要去哪里呀?” 姜清焰的声音随着冷风吹来:“北境。” 若风无奈,心里觉得非常不妥,但他还要将这三人交给都云谏,实在无法分身。 他租了辆马车将三人运到信王府,一个时辰后,都云谏才从行宫回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若风将事情一说,都云谏蹭地站起来,脸色已经无法形容。 若风觉得,都云谏下一刻就会一掌劈了他。 “郡主往哪里去了?”都云谏问道。 “北境。”若风道。 “没了?”都云谏。 “没了。”若风自己说出口都心虚。 都云谏手攥成拳头,两颊肌肉抽搐,半晌,又缓缓放开手。 有些事他得留下处理,不能不管不顾立即去找姜清焰。 第454章 住店 沉默了片刻,都云谏沉声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动身,沿路去寻找郡主,不管能不能追上,都要一直找下去。” 若风拱手道:“是。”转身快步离去。 都云谏冷眼睨着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唤来谷羽:“将他们三个绑起来,随我进宫。” 他要将此事告诉都华卿,证明姜清焰确实被人劫持。虽然歹人抓住了,但姜清焰依然下落不明。 还有秦怜云,她胆敢设计伤害姜清焰,都云谏自然不会放过她。 另一边,姜清焰驾马车离开京城,在路过一个小镇时,她买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换上,将身上带的银子换成了碎银和铜钱。 她不想在往后的路上露富,一个姑娘家孤身行路,最忌讳被人惦记。 然后到租马车的地方,换了一辆小马车,又雇了一位车夫。 马车一路北上,入夜时分,在一间小客栈落脚。 长更入夜,姜清焰本来已经睡着了,但是临睡前她在门口和窗边放置的小铜铃掉在地上,“叮铃铃”地滚出很远。 寂静房间中,一下子就惊醒了姜清焰。 她猛地睁开眼,飞快地适应了黑暗,定睛一看就见到门口站着两个黑影,看身形是两个男子。 他们僵立在门口,看起来对突然落地发出响声的铜铃也十分不解,并且感到震惊。 姜清焰缓缓坐起身,冷冰冰得开口:“掌柜,有事吗?” 门口两个男人眼睛发直地瞪着床这边,借着昏暗的月光,勉强看到姜清焰坐在床上。 她的镇定自若,让心怀叵测的掌柜何人伙计,更加心虚慌张。 双方僵持了片刻,掌柜和伙计默默转身退了出去,还不忘顺手帮她关上房门。 姜清焰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个人不是杀人越货之辈,可能是看到她只身一个姑娘行路,想到他身上必然有盘缠,于是想进来偷点钱。 姜清焰起身来到门口,将房门重新插好,捡起地上的铜铃放回门上。 虽然这不是间吃人的黑店,但掌柜伙计手脚不干净,她也不敢再睡了。于是点燃油灯,将带来的毒和药拿出来摆弄,一直熬到天亮。 天亮之后,客栈里来往的人多了起来,姜清焰睡了两个时辰,下楼吃了顿午饭便结账离开。 结账时,掌柜目光闪躲,不敢正眼看她:“姑娘不必结账了,自管离去就是。” 姜清焰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扔到柜台上:“一码归一码,店钱加饭钱。” 她转身要走,掌柜的喊住她:“姑娘!” 姜清焰回过头看他。 “姑娘,”掌柜的长相憨厚,看着老实巴交的,他四下瞧了瞧,低声对姜清焰道:“姑娘大度不与我们计较,老头子感激。就提醒姑娘一下,昨日你住进来后,就有几个男人也住进来了,像是跟着你来的。” 姜清焰眉心微微一跳,她真没发现有人跟踪。 “姑娘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想来之前就被人盯上了,往后的路千万要小心些。” 第455章 有人撬门 姜清焰目光在店内转了一圈,有几个人在吃饭闲聊,靠窗边的一桌三个男子低着头喝茶水,看上去有些贼头贼脑。 她不能肯定这三个就是跟着她的人,掌柜也绝不敢明说,于是姜清焰点头谢过掌柜,出门去找自己的马车。 又走了一日,就到了车夫说的可送到的最远的地方——成玉关。 到了这里,车夫就要返回去了。 姜清焰付了钱,找了间大客栈住下,明日她得雇另一辆马车继续向前走。 入住时,她特地留心身后,果然有人行踪鬼鬼祟祟。那伙人看起来有两三个,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看衣着打扮,像是普通百姓,也可能是京城附近的匪寇。可能真的是在她换钱换衣裳换马车的时候被盯上了。 得想个办法解决他们。 姜清焰收回目光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层房间有七个,姜清焰住的这一侧有四间。她对面住着一个行脚商人,看穿着打扮是往京城去的。 想来是收账归来,或是进货回来,身上定会带着银子。 二更之后,姜清焰躺在床上,醒着神儿盯着屋顶眼睛一眨不眨。 房间内熄着灯,只有月光照进来,几寸来长的光还越不过窗下的桌子。 那些人跟着她两日了,再往前走他们返回自己的地方就很麻烦,所以,今晚很有可能会动手。 时近三更,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虽然动静很小,但在夜色中分外清晰。 姜清焰将一颗药丸塞进嘴里,以防他们放迷烟。 片刻后,一截刀刃从门缝伸进来,一点点拨动门闩。姜清焰盯着门,将致幻的药粉放在手里。 她此前已经想好,她不能将这些人送到官府,否则会暴露她的身份,于是她盯上了对门的行商。 等会迷倒了这些人,她就去撬那商人的房门,然后假装这些人是去盗窃他的,让商人将这伙人送交官府。 门闩“咕噜”一下被拨到一边,安静的片刻后,随着“吱呀”的声音,房门被推开,黑影一个两个三个鱼贯而入。 他们朝床上看了一会儿,发现姜清焰没有动静,便朝她走了过来。 姜清焰闭上眼睛,方才月光下有东西寒光一闪,来人拿着刀。 三人蹑手蹑脚来到床前,其中一个举起手中匕首,瞄准姜清焰的心口,却被旁边人拉住。 那人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捂住姜清焰的嘴。 拿刀之人点点头,俯下身刚要伸手去捂嘴,就见姜清焰猛地睁开眼。 姜清焰本来眼睛非常大,此刻瞪得溜圆,黑白分明。 四目相对,知道之人差点叫出声。 姜清焰抬手将药粉捏碎朝三人一撒,他们只来得及发出惊讶之声,就开始头晕目眩,很快就陷入幻觉,东倒西歪地满地狂晃。 姜清焰下床,从那人手里拿下匕首,来到门口探头朝外面看了看,确定没人被惊醒,便来到对面房间门口,学着那三人开始用匕首伸进去拨门闩。 就在快要成功之时,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在做什么?” 第456章 这不是报应吗? 姜清焰打了个哆嗦,匕首差点脱手。 心说,这下糟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将匕首从门缝里抽出来,直起身子看向那位说话之人。 夜色里,走廊深处站着个人,他好像专门为了让姜清焰看清楚,所以故意站在了一束月光里。 那是个年轻男子,穿戴得十分整齐,不像是睡梦中被吵醒出来的。 月光昏暗,看不太清楚他的模样,但从轮廓上朦胧地看是个俊美的青年。 青年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盯着姜清焰,嘴边还挂着嘲讽的笑:“怎么样,撬开了吗?” 姜清焰面无表情道:“没,第一次做,不太熟练,否则早就撬开了。” 青年气笑了:“你胆子倒是挺大,这种时候竟然还跟我贫嘴,就不怕我把你扭送官府?” 姜清焰淡淡道:“怕,放过我。” 青年无语:“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说完发觉不对劲儿,这不是抓贼抓现行吗,怎么还求不求的? 她好好求他,他也得把她扭送官府啊! 姜清焰朝他走去,青年盯着她手里的匕首,戒备起来:“你要做甚,我警告你不要自讨苦吃,本世子武功高强,可不会怜香惜玉!” 姜清焰脚步一顿:“世子?” 青年一笑:“呦,你还知道世子呢,看来也不是完全没见识。没错,本世子就是慕王府世子慕言。” 姜清焰无语望苍天,瞬间有种报应不爽的感觉。 当初她借慕言之名诱骗成明霞,如今被慕言逮个正着,惹一身麻烦。这真的是活脱脱的现世报。 姜清焰将手里的匕首扔在地上,上前一把抓住慕言的胳膊。 慕言一愣,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刚要皱眉,忽然看见姜清焰的脸便瞪大了眼睛。 方才她一直处在黑暗中,只看出是个年轻姑娘,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这么好看。 他见过美貌的姑娘不少,却还是被眼前人惊艳到了。 姜清焰拉着他往前走,他怔怔的丝毫没有反抗,跟着来到姜清焰住的房间门口。 “你看。”姜清焰抬手往里一指。 慕言顺着她的手往房里看,就见三个男子在里面转圈,神神叨叨不知在作甚:“他们这是……” 姜清焰道:“他们是潜进我房间,意图杀人越货的歹徒,被我用药迷了神志,那把匕首也是他们的。” “我方才想撬开对面商人的房门,将人弄过去,假装他们是想盗窃他,好让他报官。” 慕言还不至于色令智昏,斜眼睨她:“那你怎么不报官,你不能见官?” 姜清焰沉吟道:“见官也使得,只是我是个女子,见官对名声不好,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慕言看她一张娇俏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这番话,差点笑出声来:“放心,你有这张脸,什么时候都好嫁人。” 姜清焰觉得慕言信了她的话,松了口气:“慕世子可以帮我将这些人送官吗?” 慕言望着她,缓缓眯起眼睛:“你一个姑娘家为何手里有迷人神志的药,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457章 不好对付的慕言 姜清焰:“……” 刚放下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这个慕言看着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怎么这么难对付? 姜清焰沉吟道:“我是医女,会配药。孤身行路,所以带些在身边防身。” 慕言看了她一会儿:“明日一早我带他们三个去见官,你随着一同去,将事情讲清楚。” 姜清焰想要说话,被慕言截过话头:“不必担心嫁不出去,若真的日后没人要你,嫁给我就是了。” 姜清焰:“……” 慕言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情莫名地好,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他迈步进门,点了那三个人的穴道,将人拖出房间。 “我会将他们三个关押起来,你回去睡觉,明日一早跟我一起去官府。”慕言俯下身,语中含笑道:“好好睡觉,放心,今晚谁也跑不了。” 姜清焰:“……”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警告她,别想着趁夜逃跑,肯定跑不掉。 姜清焰二话不说,黑着脸进房间,将门关上。 慕言望着紧闭房门无声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次出巡还能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第二日,姜清焰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慕言抱着胳膊倚在门口。 “早啊,小美人!”他笑眼如月。 “慕世子早。”姜清焰点了点头。 “先吃早饭,还是直接去官府?”慕言开门见山地问道。 “直接去官府,没胃口吃饭。”姜清焰道。 慕言忍不住笑出来,这个小美人也太直接了。 慕言命人将那三个人带出来,他们药劲儿已经过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都非常懵。 直到看到姜清焰才明白过来,瞪大眼睛“哇哇”直叫:“是你,你这个妖女!昨天晚上……” 慕言走到他们面前,淡笑着瞥过去,眼神却让他们浑身血一凉:“待会儿到官府一起说,本世子不想听两遍。带走。” 慕王府属下将三个男人往外推,掌柜伙计和早起的客人都缩在一旁,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慕言走到姜清焰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走,美人!” 往官府去的路上,属下压着三个男人走在前面,慕言和姜清焰在后面跟着。 慕言的嘴就没闲着,一刻不停地问,把姜清焰的家族身世年龄爱好问了个遍。 姜清焰一律不予理会,半个字也不愿和他多说。 最后,快到府衙门口了,慕言忍不住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本世子的吗?” 姜清焰还真有个问题一直憋在心里,听到他这话,抬头看着他:“我就想问,你堂堂世子为何出行不住别院驿馆,偏偏住个破客栈?” 慕言怔了一怔,笑出声来:“怎么,我不住这家客栈就逮不住你了是?” 前面已经到达府衙,姜清焰黑着脸,朝前面走去。 慕言站在原地,负手望着她,笑道:“没想到还是个冷美人,真是……怪有趣的!” 府衙老爷还没起呢,外面登闻鼓“咚咚”地响起来,气得在床上骂:“哪个畜生这么早跑来,着急投胎啊?” 第458章 升堂审案 等官老爷知道在外面敲鼓的是慕世子,吓得胡乱披上官服,抱着帽子就往前面跑。 慕言此时已经站在大堂上,抱着肩头百无聊赖地等着。 姜清焰站在一旁,依旧面无表情。 “诶,你先给本世子交个底,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慕言用手肘撞撞姜清焰:“到时候老爷审问起来,本世子也好帮你兜个底!” 姜清焰漠然道:“我是九天玄女下凡尘,待会儿给你表演个原地消失。” 慕言缓缓地拉开距离,斜眼看着她:“挺好看个姑娘,可惜脑子不好使!” 官老爷跑进来,帽子戴歪了,径直来到慕言面前一个劲儿的作揖:“世子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来人呐,快给世子搬把椅子,都是死人吗?” 慕言一摆手:“不必了,我住的客栈里昨夜闹贼,本世子顺手抓了给老爷送来,没打扰您休息?” “没没没,瞧您说的,”官老爷连连摆手:“下官正在后堂整理案卷呢,这大好晨光岂能虚度?您都起了,下官哪儿有惫懒的道理……” 慕言朝北绑来的三个人抬了抬下巴:“那三个就是,老爷您快些升堂!” 官老爷连声道:“是是是,来人呐,升堂!” 老爷坐到大堂上,正了正乌纱帽,一拍惊堂木:“大胆贼人,竟敢在客栈行窃,重打三十大板!” 说着,抽出令牌扔在地上。 官差过来将三人按倒,不由分说就要打。 慕言皱了皱眉,喝止道:“住手!大人你这审案的方式真是令本世子大开眼界啊!所犯何事,苦主是谁,盗了什么,价值几许,问都不问就开打?” 官老爷心里委屈,以为这三个贼人得罪了慕言,这不是想给他出气吗? 但是嘴上可不敢说,站起身来点头哈腰:“是是是,世子说得对,你们三个昨夜盗了谁的东西?” 三个人大喊冤枉。 “我们好好的住店,睡了一觉就被绑了起来,都是清清白白的老百姓,大人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官老爷看向慕言,意思是世子您有什么证据? 慕言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姜清焰:“她是苦主。” 官老爷目光转到姜清焰身上,顿时脸色一变:“大胆,见官竟然不跪,来人呐,先打十……” 慕言蓦地瞪大眼睛,官老爷一句话差点噎死自己,原来这丫头是慕世子的人,赶紧改口:“……十,是什么意思,你赶紧跪下啊,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话虽这样说,口气半点苛责也无,反倒像是和姜清焰商量。 官老爷余光睨着慕言的反应,看看让这女子跪下到底合不合适? 姜清焰不想惹事,跪了下去:“启禀大人,昨夜这三个人闯进我的房间,意图杀人劫财,这是他们的匕首。” 说着,从怀里拿出匕首呈了上去。 官差走过来,接过匕首送到老爷面前。 姜清焰瞥了慕言一眼,继续道:“多亏世子将三人制住,救了民女的性命,民女什么东西也没丢。” 第459章 关进大牢 官老爷一听,这事很好办,没伤人,没丢东西,这三个犯人也没有什么背景靠山,打一顿,关几天就完了。 不过这次他些聪明了,说话之前先看慕言的脸色。 慕言一直低头看着姜清焰,嘴角挂着笑,看到官老爷眼神瞥过来,立即干咳一声,敛去笑容:“大人,此女子会使致幻的迷药,昨夜她就是用那种药自救的,与本世子无关。” 姜清焰:“……”好好的人,怎么长了张嘴呢? 官老爷一听,合着这丫头不是慕言的人啊!慕言压根也没打算帮她,那就不能客气了。 “你是什么人,竟敢身藏毒药?我看你和这帮人是一伙的?”官老爷一拍惊堂木:“快快招来,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想盗窃世子的东西?” 姜清焰:“大人明鉴,我只是个医女,身上带着些防身的药而已。” 官老爷怒道:“胡说!明明就是个贼婆娘,夜里行凶盗窃,被世子抓住,还敢抵赖!” 姜清焰也沉下脸,冷声问道:“大人,身上带着迷药犯法吗?” 官老爷被她问得噎住了,顿了顿道:“你带着迷药肯定不是好人,不欲行歹事,你带迷药作甚?” 姜清焰知道跟胡搅蛮缠之人根本说不清,便问道:“大人说我欲行不轨,就按着欲行不轨定罪,我也想知道,按大兆律法欲行不轨是个什么罪?” 官老爷咽了口吐沫,大兆律法还真没有欲行不轨这一条。 姜清焰冷笑一声:“若是大兆律法没说,‘想干坏事’该打该杀,那民女就先谢过大人了!” 官老爷捋着山羊胡:“这个……” 正为难之时,慕言幽幽开口道:“昨夜我听到动静出门查看,见到这名女子正用匕首撬对面商人的房门。” 他朝案桌上努努嘴:“用的就是那把匕首。” 姜清焰:“……”我谢谢你全家。 官老爷可算找回场子,怒目圆睁,惊堂木拍得震耳欲聋:“你这个刁妇好大的胆子!竟敢入室行窃,还在公堂上振振有词地狡辩,来人呐,先把三十大板!” 慕言连忙抬手阻止:“诶,等等,等等!” 官老爷赶紧叫停:“慢着!” 两边抱着水火棍的官差都无语了,这么一早上,老爷说打又不打,说打又不打,他们老爷是一点官威都没了! 官老爷陪着笑脸问道:“世子您说!” 慕言看了眼姜清焰:“大人,她一个弱女子经不住大刑伺候,毕竟她也没真的偷走什么,若是打死了也不好向上面交代,我看不如就先关起来,等事情查清了再行处置。” 官老爷完全不在乎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慕言带来的人,慕言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连声道:“好好好,来人呐,把这四个人都关进大牢里!” 旁边差役上前,拉起人就往外走。 姜清焰站起身时,慕言贱兮兮地凑到她身边:“怎么样九天玄女,你倒是表演原地消失啊!” 姜清焰冷冷瞪他一眼,跟着差役走了。 第460章 砍头饭 姜清焰没想到这次离京竟然还会有牢狱之灾。 牢房里铺着稻草,她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看着狱卒锁上牢门离开,心里不由犯愁。 这府衙监牢可不是她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地方,就算有迷药,也没办法自己越狱。 这一次麻烦有点大。 狱卒刚走出去没多久,慕言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抱着胳膊往牢门前一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里面的姜清焰。 “九天玄女,还没回天宫的意思啊,准备留下吃碗饭吗?” 姜清焰望着他:“你猜我会不会骂人?” 慕言笑出声来:“我猜你不会!” 姜清焰扭过脸去不搭理他。 慕言自己笑了一会儿,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抓着栅栏:“被关进大牢了,这下你是真的嫁不出去了,考虑一下跟我回慕王府?” 姜清焰歪着头看他:“你不是慕世子?” 慕言一愣,怎么突然这么问,连府衙老爷见了他都点头哈腰,他这世子身份还能有假? 紧接着就听姜清焰问道:“其实你是人牙子?” 慕言低头笑了笑:“这种时候你还能说笑,真是不容易。你是没进过大牢,这里晚上又冷又黑,很可怕哦!你要是不想在这里过夜,就求求本世子,说不定我心一软就让官老爷放你出来。” 姜清焰冷冷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点:“‘说不定’,那就是根本没想放我出去。慕世子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不如开门见山。” 慕言脸上的笑容变得冷鸷:“我最讨厌聪明的女人,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你就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目的是什么?” 姜清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无可奉告。” 慕言深吸一口气,点着头道:“好,你既然不肯说,那就在牢里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咱们再谈。” 言罢,一转身就消失在走廊里。 姜清焰叹了口气,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惹上了这么个玩意儿?若是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能放她走吗?会替她向宫里隐瞒吗? 镇南王府与慕王府素来没有交往,她一点都不了解慕言的为人,是以不敢轻易说实话。 还有其他办法吗?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接下来三日,没人来提审,也没人来探视。 姜清焰就这样在牢里吃了睡睡了吃,牢饭意外的很不错,虽然每顿只有一个青菜和一碗米饭,但味道都很好。 第四日早上,狱卒来送饭的时候,身旁的食盒里有酒有肉。 姜清焰多看了几眼。 狱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冷笑一声:“怎么,眼馋?劝你还是别惦记的好,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清焰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砍头饭,谁要砍头?” 狱卒将她的菜碗递给她:“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三个男的,今日晌午就上菜市口了。你也好好想想,怎么能保住小命。” 说完,叹了口气,拎着食盒朝男监走去。 姜清焰一手端着饭一手端着菜,慢慢走回坐的地方。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牢门口。 第461章 世子你中毒了 姜清焰抬起头,果然是慕言抱着胳膊站在外面,笑盈盈地望着她:“怎么样小美人,牢饭好吃吗?” 姜清焰淡淡道:“多谢世子关照。” 姜清焰不是傻子,哪有府衙大牢饭菜干净又美味的,不馊不臭没有蟑螂已经是难得了。 看府衙大老爷那个昏聩的样子,辖下牢房能是清水衙门才怪,一点银子不打点,她能过得这么安静舒心,鬼都不信! 慕言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就说聪明的女人最讨厌,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 “我知道世子并不想为难我,”姜清焰望着他:“我真的只是个寻常医女,世子到底为何一定要探究我的身世?” 慕言挑眉:“你若是寻常医女,遇到强盗绝不是那种反应,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除了身份。你不敢见官,所以去撬商人的门……” 他靠近一步,目光咄咄逼人:“我原以为你是朝廷海捕的逃犯,将你带到官衙,却也没有被当场拿下。如此我倒是更好奇了,你究竟为何不敢见官?” 姜清焰叹了口气,低头开始吃饭。 慕言沉了脸:“还不肯说?再不说下一次被拉到菜市口砍头的就是你!” 姜清焰从碗里抬眼看他:“世子,这么幼稚的把戏就算了,你精明的形象都被毁了。” 慕言见把戏被拆穿,不满地撇撇嘴:“真是无趣!” 他打小就爱逗小姑娘玩,临街的小姑娘都被他捉弄个遍,等人家哭鼻子了,他又巴巴地买糖去哄。 就是享受这个过程。 也就仗着长了一张好脸,投了一个好胎,否则早就被人打死了。 “你一直不肯说,是准备一直在牢里住下去吗?”慕言望着姜清焰道:“姑娘家的青春可是没几年,等你人老珠黄再把你放出来,连我也不肯要你喽!” 姜清焰低头小口小口地嚼着饭,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慕言这么多年没碰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姑娘,每一拳都像打在棉花上,气都无处撒:“诶,你……” 忽然,姜清焰脸色大变,神情痛苦地扭曲起来,手里的碗摔在地上。 慕言大惊失色:“你怎么了?快来人,把牢门打开!” 狱卒慌忙跑过来,姜清焰这时已经跪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地呻吟起来。牢门一开,慕言和狱卒都冲进来,两人刚到姜清焰身边,忽然一片白烟扑面而来。 慕言心说不好,想要屏住呼吸已经来不及了,两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身旁狱卒已经翻着白眼躺倒在地。 姜清焰神色如常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慕世子内力深厚,果然非比寻常。” 慕言恶狠狠地瞪着她:“你麻烦大了!” 姜清焰嗤笑一声:“是吗,慕世子还真有幽默感。” 她俯下身,慕言想猝不及防地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结果一抬手,自己差点摔个狗吃屎。 姜清焰盯着他:“世子,你中毒了,若是后半生还想做个男人,就听我的。” 第462章 出狱 慕言抬起头,额上已经见了冷汗,但脸上依旧挂着笑:“你以为我会信?你这鬼丫头满嘴瞎话!” 姜清焰:“……” 真没想到有一日会被人如此评价,姜清焰嘴角抿了抿嘴角,慕言是少有能让她如此无语之人。 慕言看一眼打开的牢门,他现在难受得站不起来,这丫头要是想这么逃走,他真未必能阻止:“你把我们骗进来,是打算越狱吗?” 姜清焰淡淡道:“我不做犯法之事。” 慕言默默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狱卒,不知他听见这句话会不会想要问候这丫头全家。 “那你想怎么样?” “你出去,想办法让官府把我放了。” 本来府衙就是陪着慕言胡闹,没凭没据没结案没画押,就直接把他们给关起来了。 慕言一句话,府衙肯定放人。 “我若是不呢?”慕言冷笑一声。 “还是那句话,慕王府会绝后。”姜清焰无所谓道。 “你!”慕言气结,硬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我信你才怪!” 姜清焰面无表情地一抬手,指向牢门:“出去试试就知道了。” 慕言瞪着她片刻,气息缓过来不少,一手压着胸口往外走,不多时叫来其他狱卒,将躺倒昏迷不醒的狱卒抬走。 被叫来的狱卒都傻眼了,守着大牢好几年,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按传统意义来说,这应该叫越狱未遂?是吗?是! 可是慕世子只叫把人抬出去,把牢门锁上,别的什么都没说,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两日之后,慕言再次出现在牢门前,脸色黑如锅底。 姜清焰抬头看他一眼,起身拍了拍衣裳沾到的稻草:“走!” 慕言抱着肩膀:“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放你出去的,而不是来杀你的?” 姜清焰望着他:“你想要解药。” 慕言目光阴沉:“杀了你一样能得到。” 姜清焰:“你不知道是哪个,我身上药瓶很多,非常多。” 慕言:“问问就知道了,刑讯逼供这事花样多极了,莫说是你一个小姑娘,就是七尺壮汉也抗不过去,没有不招的。” 姜清焰丝毫不惧,还挑衅似的挑了挑眉:“不必动刑,你随便问,我随便说,反正只要你敢吃,我保证你肯定会死。” 慕言磨了磨牙,最终深吸一口气,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早已等在旁边的狱卒麻溜过来打开牢门。 姜清焰走出大牢,慕言伸出手:“解药。” 姜清焰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扔给旁边的狱卒:“这个给你那位同僚服下。” 狱卒拿着药丸看慕言一眼,慕言挥挥手让他下去。 “我的呢?”狱卒走后,慕言问道。 “我改主意了。”姜清焰说道。 慕言蓦地瞪大眼睛,这一刻,真是吃了她的心都有。 姜清焰转过身望着他:“我要继续往北走,劳烦世子带我一程。” …… 京城。 都云谏已经将事情调查的证据确凿,将人扔在皇上面前。 秦怜云无可辩驳,哭得满面涕泪。 第463章 王爷处理了京中事 都华卿原本是不信姜清焰失踪的,她当日还请求他恩准离京,下午就出了事,这谁能相信这么巧? 等到都云谏将秦怜云揪出来,扔在他面前,才惊觉事情可能超乎她=他想象的严重。 如果姜清焰真的是自己偷溜出境,至少不会有危险,但现在她是被歹人掳走,下落不明,安危就很难说了。 都云谏没有将三个人全部交出来,姜清焰要借此事出京,他便藏起了一个人,告诉都华卿有同伙没有抓住。 秦怜云伏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这件事本是太后授意,有太后从中帮忙,她并未计划得很周详。当时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她的行踪,此时她无法抵赖。 都华卿沉着脸,锐利眸光渗着寒气:“先将人关入天牢,待寻回安阳郡主再行处置。” 他忽然前倾身子,盯着秦怜云语气幽冷:“秦氏,你最好早早交代安阳郡主的下落,否则天牢里会有人日日审问你。” 秦怜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神情震惊又恐惧。 她从都华卿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抹阴冷的狠厉,知道他说的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会日日有人对她动刑。 天牢里有几十件刑具,据说没人能活着过一遍。 可她真的不知道姜清焰的下落啊,就是打死她也说不出来啊! “皇上,我真的不知道,皇上你相信我……”秦怜云吓疯了,跪爬上前嘶声哀嚎。 都华卿眯起眼,坐直了身子,显然他不相信秦怜云的话,并且对她这种冥顽不灵十分不满。 “押下去,关进大牢。” 殿外,进来两名御林军,将秦怜云拖了下去。 她的哀嚎声过了很久还能隐约听得见。 “七皇叔,我们该如何寻找安阳的下落?”都华卿探究地望向都云谏。 都云谏负手立在窗下,盛大的阳光将他拢在光晕中,即便如此旁人依然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阴沉之气。 “事关重大,不宜大张旗鼓,皇上还是传旨各州府私下寻找!” 都华卿也是这个意思,点了点头:“朕马上就下旨,七皇叔若是有消息请务必告诉朕。” 都云谏知道他是在点自己,没有说什么,拱手揖了揖,便转身离开了。 …… 姜清焰发觉孤身行路实在危险,北上还有不少路途,能搭上慕言这支靠得住的队伍,会省去很多麻烦。 慕言抱着胳膊看她,眼中有异样光芒闪动:“怎么,九天玄女这是有求于本世子了?” 姜清焰眯起眼睛,扬起下颌。 慕言勾起一侧嘴角:“呵,带你上路很简单,可我偏不让你如愿!” 姜清焰:“世子不想要解药了?” 慕言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一时也死不了,又不疼不痒的。本世子不是急色之人,不解就先不解!” 姜清焰:“……” 慕言冲她一笑:“还有,本世子既然已经知道你擅使毒,从此后你便再没机会给本世子下毒。我劝你绝了这个念头,还是想想怎么原地消失!” 第464章 就不告诉你名字 姜清焰面上无甚波澜,看了慕言两眼,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慕言以为她会跟他“友好交流”一下,没想到她就这样走了,叫也叫不住,只好跟了上去。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慕言走在姜清焰身旁,一起出了府衙。 “九天玄女。”姜清焰冷冷道。 “你这人真没意思,小不小气呀,连名字都不说!”慕言生气道。 姜清焰看他一眼:“告诉你也可以,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试出自己真的中毒了,让我高兴高兴,我就告诉你。” 慕言一怔,饶是混不吝了小二十年,这一刻他也有些害臊:“你问这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想什么呢?” 姜清焰知道他不会说,就是故意恶心他。瞥他一眼,便没再说什么。 慕言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她没追着问。不过这么一打岔,他倒把问她名字这事忘了。 来到街上后,慕言对姜清焰道:“跟我走,到我住的客栈去洗洗。” 姜清焰没理会他,径自朝最近的一家客栈走去,慕言在后面气得叉腰,抬手点指她的背影。 最后,还是无奈地跟着她进了客栈。 姜清焰要了间房,要了热水沐浴。 这几天在牢里着实有些辛苦,泡进热水里,感到每条骨缝都在往外冒酸水。 姜清焰靠在浴桶上,在氤氲水汽中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等沐浴完出来,换上包袱里的新衣裳,准备下楼去吃些东西。一打开房门,见慕言就站在外面。 姜清焰不由皱眉,她少说在房里待了半个时辰,莫非这家伙一直在这站着等? “慕世子若怕我跑了,命属下在这里守着便是,何必亲自等?” 慕言背靠着栏杆,挑挑眉:“无妨,等美人是件乐事,下楼吃饭,我已经点了一桌子酒菜为你接风了。” 姜清焰走下楼,慕言跟在后面,扬声让伙计上菜。很快,菜摆满了一桌子。 慕言端起酒杯,还想再说点什么,一看姜清焰已经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自觉地闭上嘴。 等姜清焰吃饱喝足,已经过了晌午。 “那三个人怎么处置的?”姜清焰边往二楼走,边问道。 “大人调查了他们的身份,确实是京城附近的百姓,说是见到你一身富贵,见财起意,于是跟着你走了两日,想要抢劫银子。” “大人打了他们三个每人三十大板,然后就给放了。” 慕言走在她身后说道。 到了二楼,姜清焰径直走进自己房间,将门一关。 慕言瞅着那在自己眼前“砰”地关上的房门,心说,他怎么好像成了这丫头恶跟班? 连日来舟车劳顿,又在牢里关了几日,实在困倦疲惫。 姜清焰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下楼吃个早饭的工夫又碰到慕言。 姜清焰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扔给他。 慕言接住药丸,诧异地发现姜清焰手里提着包袱:“你要走?你要去哪儿?” 姜清焰找了张桌子坐下,叫了一屉包子和米粥,慕言也坐了下来。 第465章 前路上的阴霾 姜清焰边吃边道:“我有自己的行程,今日就要动身北上。” 慕言微微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她昨日不还要挟他带上自己回北境吗?怎么今日就改了主意要自己走? 他以为姜清焰会赖上他,一想到往后身边跟着个寸步不离的小丫头,没事斗斗嘴,心里还挺期待。 带她一起北上是肯定会的,本就是举手之劳,他就是故意逆着她的意思,想看她生气。 可谁知她竟然转头就要自己走?! 打了慕言个措手不及。 “你,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走吗?”慕言觑着她的脸色:“我说不行,你生气了?” 姜清焰莫名其妙地看他:“解药我不是给你了吗?” 慕言讷然点点头,他心里想的已经不是这个事了。 姜清焰收回视线,伸手夹菜:“那药会立马起效,世子若是担心我骗你,现在服下,找个青楼试试,若是不灵,回来找我也来得及。” 慕言:“……” 姜清焰看着正正经经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把这种事说得这么坦然直接? 姜清焰也不再和慕言说话,自顾自地吃饭。 她原本是打算借着慕言的保护往北走,肯定能省去很多麻烦,但既然慕言不愿意,或许人家有正事要办,不便此时就返回北境。她也不该强求。 安阳郡主不能消失太久,她得抓紧时间找人,尽快赶回京城,所以不能与他在此耽搁。 而且,她在这里闹出的动静太大,都惊动了官府,如果皇上派人出来寻她,很容易被发现行踪。 她必须立即离开。 “诶,你自己一个人往北走啊?” “我看你不是北边人,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小姑娘多危险啊!” “路上很多人牙子,万一把你抓住卖了怎么办?” 姜清焰瞥他一眼,心说,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不要挟他了,给了他解药,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不转身就走,反倒坐着跟她废话? 慕言说了半天话,姜清焰可算抬头看他一眼,立即满眼真诚地望着她,想让她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姜清焰放下筷子:“世子要不要去试试这解药,不试我可就走了。” 慕言急道:“你这丫头怎么说不听呢,路上很危险的,你一个人走怎么成?” 姜清焰不想多待,起身去给掌柜结钱,然后拎着包袱就出了客栈。 慕言站在那,有些回不过神来,就走了?她就这样走了? 姜清焰又租了一辆马车继续北上。 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阴云密布,看样子会有一场大风雪即将到来。 姜清焰挑起车帘,外面都是山里的树木,马车正走在一片郊外,此时是进退无路。 “小姐,怎么办,继续往前还是退回城里?”车夫问她。 “前面还有多远进下一座城?”姜清焰问道。 “约莫还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到一个小村子,进城还得再走两日。”车夫说道。 “那还是往前走,再回城里要两个时辰,若遇上风雪,只怕被困在城外。”姜清焰放下车帘。 马车加快速度朝前跑去。 第466章 诡异荒村 天上很快开始飘落雪花,晌午刚过天已经阴沉得犹如黑夜。 马车又驶了一个时辰,前方才出现一座村落。 “小姐,村子快到了!”车夫在外面喊道。 姜清焰挑开车帘,不远处许多屋顶连在一起,在黑压压的阴云下,看上去灰扑扑的一片。 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姜清焰莫名觉得那片村落不太对劲儿,是什么问题一时说不清楚,直觉让她感到不安。 马车向着村落驶去,姜清焰有心喊停,可是如今雪越来越大,他们除了眼前这个村子根本无处可去。 很快马车来到村子入口,姜清焰从马车上跳下来,对车夫道:“先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找户人家借宿。” 车夫点头:“好。” 姜清焰走进村子,里面一丁点生气也没有,是那种冰冷阴森的安静。 按理说,这样冷得天气,就算舍不得点灯,也该烧柴取暖才是,而这座村子里一缕烟都没有。 姜清焰敲了几家门,都无人应声。试着推了推,门似乎都从里面闩住。 有一瞬间,冷风迎面刮来,吹了姜清焰一脸冰冷的雪沫。她这才意识到那股异常的感觉是什么。 她嗅觉比常人敏锐得多,按理说有很多人聚集的地方,她会嗅到很多复杂的气味。 可是一路过来,她除了寒风冷雪还有干荒土地的气味,什么都没闻到。 而走进村子后,这里也完全没有烟火气。 姜清焰察看了几家,就快步走回马车,对车夫道:“这里没有人住。” 车夫诧异道:“怎么会,我上次送客人还在这里借宿过。” 姜清焰蹙眉:“多久之前的事?” 车夫:“大约半年。那现在怎么办,回也回不去,再往前恐怕也走不了了。” 天上飘下来的雪片已经如鹅毛大小,纷纷扬扬的似乎要下很久,地面已经积起一寸来厚的雪。 姜清焰想了想,这种情况不能露宿荒野,夜里雪不停起风会被冻死。不管这里有多诡异,必须要在这里留宿一夜。 “我们找点柴火,找一户空房将就一夜。” 车夫将马车拴好,和姜清焰一起去捡树枝,能捡到的不多,有些被雪打湿用不了。 两人废了好大力气才弄了小半捆。 姜清焰找了一家,让车夫踹开门,车夫犹豫着不敢动手:“真没人吗,万一人家是有事情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呢?” 姜清焰懒得与他解释:“踹,出了事都算我的。” 车夫只好将门踹开,姜清焰进门口仔细检查门闩,果然是从里面闩住的,这太奇怪了,难不成这里的人离开,还特地从里面闩住门,然后从窗子跳出去? 当务之急是生活取暖,姜清焰还带了些干粮,熬一晚上不是问题。 大雪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天色很快黑透了,实际上还不到傍晚。 姜清焰和车夫围在炉火边,外面大风呼啸,随着风而来的还有狼嚎声。 “这里怎么会有狼?”车夫猛地抬起头。 姜清焰不由皱眉,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第467章 夜来狼群 姜清焰没说话,脸被炉火映得明亮,微微皱眉的模样像是在沉思。 可是她其实是在心里感慨,自己怎么能这么倒霉,一出门就碰到这么多阻碍!别人出门也这般千难万险吗? “无事,我们有火,即便有狼群也不敢闯进来。”姜清焰站起身道:“咱们把窗户和门堵一堵。” 方才进来时,已经把门闩踹断了。现在必须用重物将门顶住才行。 车夫四十多岁的汉子,见姜清焰一个小姑娘如此镇定,心里面也安稳了些,答应一声便开始在屋里寻找能堵门的东西。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这户人家家徒四壁,屋里两个大件,靠墙垒起的土炕和外屋的灶台,全都是用砖头垒的,挪不动地方。 其余什么家什都没有,桌椅板凳一样不衬,根本没东西可以顶门。 两人在屋里转了一圈,傻了眼,车夫焦急地原地转圈:“这可怎么办,若是真有狼群可不是要闯进来?” 好像是为了呼应他的话,外面又传来一声狼嚎,而且距离近了许多。 姜清焰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药粉。她将一部分药粉撒在车夫身上,剩下的撒在自己身上。 “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驱赶野兽的药。” 这些药有野兽畏惧的气味,本可以将药粉洒在屋外,但现在风大雪厚,洒在屋外转眼就不见了,只能用在身上。 “这东西有用?”车夫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药,皱着眉打量身上的白色粉末。 “试试看!”姜清焰淡淡道。 这些药粉的确可以驱赶野兽,但是若狼群饿极了,只怕这些药粉作用也不大。 不多时,屋外似乎有动静。 车夫本想躲起来,但姜清焰告诉他无用,野兽嗅觉灵敏,能嗅到这里有人,藏是藏不住的,空间狭小反而没有反抗的机会。 两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姜清焰凑到窗边,挑起一条缝隙往外看,不少夜色中绿幽幽的眼睛像是听到了动静,立即朝窗子看来。 看来狼群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 难道这就是这里村民神秘消失的原因? 姜清焰与狼群对视了片刻,缓缓放下窗子,车夫看她这么淡定,就也过去掀了下窗子,姜清焰想拦没拦住。 车夫往外一看,方才那些狼靠近了不少,他毫无心理准备吓得直接扔了窗子,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清焰没空管他,盯着炉子里燃烧的柴火,本来见到的树枝就不多,维持一夜都勉强,这点树枝都扔出去也未必能吓退狼群。 何况大风大雪的,燃烧的树枝扔出去就灭了。 “看来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姜清焰喃喃自语。 话音未落,窗户被顶开一条缝,从外面伸进来半个狼头,张着嘴呼出白气。 车夫吓得怪叫连连,拼命往后躲。 姜清焰立即抄起一根燃烧的树枝朝狼嘴里刺去,狼被火吓了一跳,退了出去。 门口却响起爪子抓挠的声音,那扇门只是用大茶壶装满雪顶着,为的是防风吹开。 一头成年狼用力一扑就会被撞开。 第468章 神兵天降 狼群在外面转来转去,有的已经开始挠门。这扇木门并不厚重,只是层虚设的脆弱防御罢了。根本经不起狼群的攻击。 车夫吓得坐在地上面无人色,姜清焰也死死盯着门口。 她回身抽出几根燃烧的树枝,将其中一部分递给车夫:“一会儿想办法冲出去,到最近的屋子试一试窗子能否翻进去。如果能从窗子进去,就想法办堵住窗口。” 她试过这附近的几间屋子,门都是闩上的,只要能从窗子进去至少不用担心门,要比留在这里安全。 车夫颤抖地接过树枝,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姑娘:“小姐,一会儿狼冲进来,咱们自己顾自己!” 这种时候,求生是本能,没人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雇主牺牲自己,这点姜清焰能够理解。她冲车夫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狼抓挠了一会儿,门就被顶开。 可能是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驱赶野兽的药粉,所以狼群并没有立即扑进来,而是站在门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昏暗的炉火光芒下,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荧光。 僵持的过程极其难熬,每喘息一次都如度年般漫长。 狼群很快决定试探,站在最前面的狼走了进来。 姜清焰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手里握着迷药,也不知这东西对野兽有多大的作用。 就在那头狼走进屋中两三步的时候,外面忽然火光闪动,不是一团光,而是许多火把闪成一片。 那头狼立即后撤一步,随即狼嚎声响起,仿佛一声号令,狼群撤走了。 进屋的狼也退了出去,跟着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姜清焰浑身僵硬,这一刻才发觉身上冰凉,衣裳被汗水浸透,寒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夜色中,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跨进门槛,身后的火把照亮他一身烈火色的锦袍和俊逸的脸。 “又见面,这次可是本世子救了你呀!”慕言笑容明朗,即便在昏暗寒冷的冬夜,也十分耀眼。 “慕世子。”姜清焰失神地喃喃道。 慕言扫了眼她手里还在燃烧的树枝,笑道:“没想到你还挺镇定的,一个小姑娘能……” 话音未落,姜清焰已经一头栽了下去。 慕言一惊,一个箭步上去将人扶住。看到怀里的人儿双目紧闭,气息不匀,不由无奈道:“我还真以为你不怕呢!” 姜清焰再醒来时,四周明亮了许多,灶台里的火烧得十分旺,屋子里很温暖。 车夫坐在角落里正在吃饼,慕颜在她身边,还有两名随从在屋子另一边。 地上铺了些衣物斗篷做了个简易的地铺,自己就睡在上面。 “你醒了,吃点东西,我让人煮了粥。”慕言亲自起身盛了碗米粥端过来。 屋子另一边的两个随从对视一眼,他们家世子对漂亮姑娘就是殷勤。两人自觉没有上前插手。 姜清焰想起自己被吓昏过去,觉得有些丢脸,低头伸手去接碗。 指尖刚擦到碗边,那碗又撤了回去。 慕言涎着脸笑嘻嘻道:“我喂你!” 第469章 来到北境 慕言舀了一勺粥,仔细吹凉了送过来。 姜清焰垂目看了看:“哪来的碗和汤匙?” 慕言忙解释道:“在附近人家里找到的,都用雪洗过了,干净的。” 姜清焰抬眼看他:“不敢劳烦世子,我自己来。” “哎呀,别这么客气了,娘被我气病的时候,我都是这样伺候的。”慕言道:“来,张嘴!” 姜清焰往后躲了躲:“不敢占世子这么大的便宜,心里过意不去。” 慕言一瞪眼睛:“你还真敢想!” 说着将碗和汤匙递到她手里,趁着姜清焰低头的工夫,屈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姜清焰没有理会,慢慢地将粥喝完。 “怎么样,还敢自己一个人上路吗?”慕言坐在旁边,抖了抖衣襟:“不听劝告,叫你跟我一起上路,你若听话哪来这么多危险?” 姜清焰拧眉看他:“世子劝告我什么了?又几时邀请我与你一同上路?” 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怎么有脸说这些? 慕言自知理亏,干咳一声:“之后的路和我一起走,我也会北境。” 姜清焰点点头,随口问了句:“世子怎么会及时赶到的?” 慕言这队人来得太及时了,那狼眼看就要扑上来,慕言他们再晚一步出现,姜清焰两人不死也得受伤。 慕言顿时脸色微变,回避姜清焰的目光:“我那边有点事,看你急着走,担心你有危险,便立即处理了,然后就一路追来。幸好赶上了,幸好!” 其实他早就到了,见到有狼群朝姜清焰落脚的木屋过去,便起了吓唬她的心思,便让属下按兵不动,关键时刻才点起火把吓退狼群。 当时弩箭都搭好瞄着那头进屋里的狼,若是它扑上去,就一箭射死它。 本来以为能看到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想到却见识了姜清焰的镇定和血勇,慕言不得不刮目相看。 姜清焰知道他在避重就轻,但没有追问下去。不管怎么说,这诡异的村子和袭来的狼群,肯定不是慕言为对付她设下的局。 有人保护,姜清焰这一夜睡得比在客栈还安心。 第二日,姜清焰多给了车夫一些银子,让他赶车回去。 车夫再三感谢,驾着马车离开了。 姜清焰跟着慕言的队伍,一路来到北境。 “你要住在那哪里?”慕言牵着马走在姜清焰身边。 “世子给个建议,这里哪家客栈比较安全?”姜清焰目光在街两侧的商铺扫过。 “慕王府最安全,”慕言凑过来,笑眼如月:“跟我回王府!” “不必。”姜清焰直接拒绝。 “王府空房多得是,随便你住,不收房费。” “不必。” “王府吃喝可比客栈好多了,厨子都是这边最有名的!” “不必。” 慕言叹了口气,就知道她不会答应。 姜清焰看到前面有间大客栈,便向慕言告辞:“多谢世子一路关照,有缘再见!”言罢就往前走去。 慕言想叫住她,但最终也没能张开口。 第470章 神医的下落 这段日子相处,姜清焰的心性他多少了解了一些,这丫头软硬都不吃。 她待人很疏离,很客气,不愿麻烦别人,独得让想亲近她的人生气。 慕言知道留不住她,勉强反而会让她躲远。现在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总还有机会见面。 姜清焰在客栈住下,根据那个人的消息,那位神医曾经在正月集市出现过,好像是求购一种药材,与人约定今年还会再来。 眼看就要到正月底的集市,姜清焰有些担忧,这些年过去,再见面不知能否认出他来。 姜清焰想打听一些关于集市的事情,便上街去转转,结果“偶遇”慕言、 “这么巧?”姜清焰一脸漠然。 “这是北境,遇到我怎么能算巧呢,我终日在这条街闲逛。你要去哪儿呀?”慕言追着她问。 “逛逛。”姜清焰头也不回地扔出两个字。 寒冬腊月,姜清焰走了一会儿便冷得不行,找了家药铺跟掌柜闲聊。她买了一些药材,顺便问问关于那位神医的事情。 药铺掌柜并不知道,姜清焰有些失望。 慕言忽然在后面拉了拉她的袖子:“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吴川?” 姜清焰心里一动:“我不知道那人叫什么。” 慕言用手比划了一下:“约莫这么高,快五十岁,皮肤微黑。” 姜清焰依旧摇头:“不能确定,年纪似乎差不多。” 要不是看她满脸认真,慕言早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找的什么人啊!你找他做什么?” 姜清焰不答反问:“世子说的这人在何处?” 慕言抱着肩道:“我娘身子不好,素有头痛症,这位吴大夫医术高明,被我爹请来给我娘治病。现在人就在王府。” 姜清焰眼睛顿时一亮:“我能和世子一起回王府见见他吗?” 慕言心中高兴,他本来就盼着姜清焰能去王府住,但此刻却拿起乔来,想逗逗她:“姑娘不是不愿去王府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这是在求我吗?” 他以为姜清焰会气得转头就走,他都打算好追上去给她买串糖葫芦了,没想到姜清焰直着眼睛默了默,忽然抬起头。 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闪着波光潋滟,嘴角噙着笑意:“世子,求求你了,带我去!” 慕言差点被口水呛到,这是一个人吗?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你……你别这样,太突然了,我害怕!” 姜清焰有点懵,这招对都华卿和都云谏都好使,怎么慕言却觉得好怕呢?她疑惑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这么恐怖吗? 慕言看她这副模样,到觉得比撒娇更可爱,忍不住笑出来:“好,我带你回王府。” 姜清焰也不纠结,粲然一笑:“多谢世子。” 京城。 都云谏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北境寻找姜清焰。 若风出去半个月了,一点姜清焰的消息都没有,他实在等不下去,要亲自去找。 “王爷,郡主失踪很多人虎视眈眈,您再一走只怕朝堂会乱。咱们不是已经传信给慕世子请他帮忙寻找了吗,要不您再等等。”若风劝道。 第471章 争夺药草的消息 都云谏在书案前写东西,他要在离开前交代好一些事情,很多政务需要安排妥当。 他知道若风说得有理,他应该再耐心等一等,可是心中总有股不安让他日夜难眠,好像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若风耽搁了一些时辰,但沿路追过去并不算迟,按理说他骑马应该比姜清焰乘马车要快,可是追了半个月都没有追到,这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差错。 都云谏不知道,姜清焰被慕言使绊子给关进大牢了,若风一路追过去早就跑到了她前面。 “放心,京里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你留在王府策应,随时给我传消息。”都云谏低着头边写边道。 若风了解都云谏,知道不能再多言,只好应道:“是!” 这时候,顾锦衣闯了进来:“王爷,出事了!” 都云谏猛然抬起头:“何事?” 顾锦衣拧着眉道:“我们派出去寻找药草的人被袭击了,差点送了命,人受伤严重被抬回王府了。” 都云谏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一时也想不出是哪方势力所为。起身对顾锦衣道:“带我去看看人。” 都云谏也在寻找寒水石和龙骨两味奇珍草药。 他早就知道都华卿中毒之事,只是都华卿有意瞒着他,他大概能想到是什么原因,便顺着他的意思没有拆穿。 私下里,这几年他一直都派人暗中寻找能解都华卿所中之毒的药。 顾锦衣和都云谏来到前院的一间客房,骆莲川正在给伤者医治,宋子骞坐在一旁。 今日,这人拼命逃进京城,正好遇到宋子骞待京畿卫巡防,这才将人救下。 见到都云谏进来,宋子骞起身见礼,余光瞥向顾锦衣。 顾锦衣不敢和他对视,有些慌张地移开眼睛。宋子骞看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地望着前面。 都云谏来到床边,问骆莲川能否救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走过来向宋子骞询问今日发生之事。 “那伙暴徒已经抓到了,下官粗略审问过,像是被雇来杀人的。”宋子骞道。 “那就再审审,本王要知道背后的雇主是何人。”都云谏道。 有人要抢那两味草药的消息,这件事可大可小。若只是单纯凑巧寻了同样的药,倒也没什么,但若与皇上的毒有关,就必须要查清楚。 “是。”宋子骞道。 “锦衣,你与宋大人同去,保护他的安全。”都云谏道。 顾锦衣仿佛受了惊吓:“我?” 都云谏瞥她一眼:“雇杀手的人身份不明,不知是否会袭击宋大人,你跟着去,顺便把审问的结果带回来。” 顾锦衣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宋子骞揖了揖,便离开王府。 两人出门时,一直低头忙碌的骆莲川向门口看了一眼,神色复杂。 宋子骞骑马来的,却没有骑马回去,顾锦衣不知道,便跟着他一起往京畿卫走。 这些日子,顾锦衣都没见过宋子骞,她仔细想过,应该将她是女人这件事告诉他,今日正是个好机会,想来都云谏派她来“保护”宋子骞也是这个意思。 第472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可是顾锦衣就是开不了口,话在肚子里打转,已经紧张的喉咙发干。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害怕,想来宋子骞是个温和儒雅之人,即便恼她怨她,也不至于说出什么太重的话来,可是她就是不敢开口。 “你怕我?”宋子骞先开了口。 他看了顾锦衣半晌,见她明显是紧张得要命,心里愈发难受。 顾锦衣吓了一跳,心虚地瞥他一眼:“没,没有啊!我怕你作甚?” 宋子骞苦笑一下:“我一介文弱书生,怎么也不至于将顾少侠如何,何必畏我如洪水猛兽?” “原本我以为你不喜欢男子,所以心里再喜欢,也没想过拉你下水。可是知道你心仪骆大夫之后……” 宋子骞轻轻叹了口气:“为何就不能试着多与我接触,或许我比骆大夫更值得呢?” 顾锦衣张了张嘴:“其实我不是……” 宋子骞看向她,乌黑的眸子清澈坦然,一副耐心倾听的样子。 顾锦衣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算了,来日方长,晚些时候再说!” 宋子骞本来以为她要说些拒绝的话,听到她说来日方长,心里十分欢喜:“好,不管什么时候,你想说什么,我都听。” 顾锦衣叹了口气,她心里隐隐有种感情在阻止她告诉宋子骞真相,她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样很不道德,而且拖得越久,他知道真相时会越愤怒。 但就是想要拖一拖,过些日子再说。 两人一起来到关押那伙贼人的地方,宋子骞提审众人,问了几个直中要害的问题,他们圆不了谎,又被宋子骞威吓一下,就全都说了。 都云谏本来急着要走,但发生这种事,只留下来处理。 顾锦衣带回宋子骞审讯的结果,这帮人是一伙山匪,受雇于一个神秘人,得到的任务就是杀死那个人,至于为什么要杀人他们也不清楚。 都云谏根据山匪提供的线索,布置了两日,抓住了那个雇主。 那是一个京城富商,与武林人士有些来往。他也得到了寒水石的下落,想要独吞这个消息。 都云谏敏锐地察觉到,此人想要的是“消息”,而不是寒水石本身,便亲自提审此人,一宿的工夫就问出了实情。 原来是皆醉坊的神秘老板也在寻找这味药材,放出消息重金求购线索,这个富商想要独吞这笔钱,便雇人杀人灭口。 他也没想到自己追杀的是都云谏的人,惹了天大的麻烦。 事情查到这里基本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自家人。 可是姜清焰为何要寻寒水石呢,莫非她知道皇上中了毒? 还有件事让都云谏觉得不对劲儿,姜清焰是怎么将消息散出去的,这不是雇一两个人到处跟人说就能成事的。 她播散消息的渠道是什么? 回想起之前姜清焰查到魏侯参与贪污军饷的证据,他至今也不知她是如何办到的。 如此想来,姜清焰手里应该有他不知道的王牌。 …… 北境慕王府。 第473章 在慕王府等人 慕言带姜清焰回到慕王府,作为客人姜清焰问慕言需不需要去拜见一下王爷和王妃。 “你想讨好我爹娘,好嫁进王府吗?”慕言斜眼看她:“那你还不如讨好本世子!” “到寻常人家做客也得拜见长辈,我就是问你需不需要,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姜清焰淡淡道。 慕言抱着胳膊道:“竟敢这么跟本世子说话,在这北境你也算第一人了。你这个样子还是别去拜见我爹娘,说不定会被你吓到,这么凶的姑娘太少见了。” 姜清焰没有理会他,不去见也好,省得日后万一被皇上找到,再连累慕王府一个包藏之罪,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都住到我府里了,总该告诉我名字了!”慕言问道。 “就叫我焰姑娘。”姜清焰道。 慕言挑眉,眸中闪动笑意:“那我就叫你小燕子!” 姜清焰纠正道:“火焰的焰。” 慕言不由惊讶:“火焰的焰,这名字真不错,清雅别致又……合你的性子。” 姜清焰:“……” 慕言将姜清焰带到客房,叫来一个丫鬟小意照顾她。 “世子不带我去见那位吴大夫吗?”姜清焰看着小意在房里收拾,看起来是要让她留宿。 “我刚问过,吴大夫陪着我爹娘往乾明山药浴去了,恐怕要两三日才能返回。”慕言道。 “那世子可否……”姜清焰想现在让慕言带她过去。 “不可。”慕言道:“往乾明山有好几条路,路程少说得两日左右,万一走岔了路,错过爹娘他们,反而要耽误更多时日。还不如在府里等着,反正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姜清焰点点头,也是这么回事,只好先住下来。 第二日,姜清焰起床发现外面积了很厚一层雪,屋瓦树木一片皑皑。 小意走到她身边,笑道:“看姑娘的样子,似乎很喜欢雪,不如出去走走!” 往日里下了雪,总有人在耳边提醒说她不要出门,小心滑倒之类的话,如小意这般建议她出去走走,还是头一次听到。 姜清焰唇角微勾:“好。” 慕王府很大,亭台楼阁水榭都很精致,此时铺满白雪,在阳光下晶莹璀璨,美得让人呼吸微窒。 “怎么无人扫雪?”姜清焰问道。 南境不下雪,她小时候都不曾见过雪。后来到了皇宫,雪还没下完,宫人已经在除雪了。所以,姜清焰从未见过这般新雪覆盖庭院的宁静景象。 “世子吩咐的,他很喜欢雪,除了来往的主路和王爷夫人的院子,其他地方轻易不扫雪。”小意望着满院晶莹也忍不住微笑。 两人在王府里转了一圈,回到客院的时候,见慕言和一个小厮正在里面堆雪人。 “焰儿回来了!”慕言正拍雪人脑袋,抬头见姜清焰进来,露齿一笑。 “世子早,还是称我焰姑娘。”姜清焰一脸严肃地提醒道。 “你们看,这雪人怎么样?”慕言像没听见一样。 第474章 堆雪人 半人多高的雪人胖墩墩的憨态可掬。 慕言弄了两颗黑乎乎的冻梨安在脸上当眼睛,真可谓是炯炯有神。撕下两条红辣椒贴成嘴,头上还放了个发髻一样的东西。 两根树枝插在身上做手,短短的十分滑稽。 慕言看看雪人,又看看姜清焰,满意地点点头:“嗯,真相像,简直一模一样!” 姜清焰你看着大眼呆萌的雪人,十分无语。 “我本来想在你起床前就堆好,这样你早上醒来一开门,就能看见它,多惊喜啊!”慕言看着雪人也忍不住笑出声:“跟照镜子一样。” 小意在旁边偷笑。 姜清焰叹了口气:“我有这么矮吗?” 慕言点头如捣蒜。 姜清焰站到雪人旁,满脸认真地用手比划了一下,雪人头顶只到她胸口,不由冲慕言扬了扬下颌。 慕言有些吃惊地望着这一幕,他原以为姜清焰会生气的,看见雪人后转身就走那种。 “你不生气啊?”慕言有点心虚地问。 “为何生气?”姜清焰歪头看看雪人:“还挺好看的。” 反正闲来无事,她在王府里除了静坐也没什么可做,于是对慕言道:“不如我们在它旁边再堆一个!” 言罢,就自己动手捏雪。 慕言愣了愣,随即眼中浮出笑意:“好!都来帮忙!” 四个人一起滚雪球,很快就又堆好了一个雪人。比原来旁边那个高些,姜清焰捡了几根树枝做五官。 结果做出了一个横眉立目,怒气腾腾的雪人。 慕言抹着下巴,审视地打量道:“这……” 姜清焰站在他旁边:“没错,自信一点,就是世子。” “什么,是我?”慕言指着自己鼻子道:“我眼睛哪有这么小?再说我是这副模样吗?” 小意和慕言的小厮,看他这副气得跳脚的样子,不由点头。 还真跟雪人一模一样。 慕言瞪了瞪眼睛,随即也笑了出来。 一方小院,雪色晶莹璀璨,尽是欢声笑语。 姜清焰在慕王府一住就是五日,还不见王爷王妃回来,不由有些心急。便打算去找慕言打听一下,打听到慕言在书房便找了过去。 门被敲开,慕言见是她,便侧身让她进去:“我也正打算去找你,我娘传信回来,说和我爹去伽蓝寺上香,晚几日再回来。” 姜清焰重重叹了口气。 慕言看她这样,不由笑笑:“放心,娘心里说吴大夫先回来了,再有两日就该到了。” 姜清焰眼睛顿时一亮。 慕言正在整理桌上的书,放到书架上,默了默回头问她:“你希望这般大,若吴大夫不是你要找之人,你该如何是好?” 姜清焰淡淡道:“那就继续找。对了,明日我要去趟集市。” 慕言背对着她,往书架上放书:“好,我陪你去。” 姜清焰有点惊讶,但没说什么。 慕言回头问她:“认得字吗?” 姜清焰点点头。 慕言道:“这里有很多书,你若是待得无聊可以随便拿去看。” 姜清焰闻言走到书架前,上面竟然还有一些医书,有一本她很感兴趣就伸出了手,却……够不着。 第475章 人和药都有下落 那本书放得太高了,书架占了半面墙,几乎要顶到棚顶。 那本书在第二格,姜清焰即便踮起脚尖,伸长胳膊还是够不到。 慕言就在那里袖手旁观,抱着胳膊嘲笑道:“别人都在长高的时候,你在偷懒对不对?哈哈哈……” 姜清焰:“……” 慕言笑完,伸手将书拿下来递给她:“我待会儿命人搬把梯子来,省得你自己要拿书的时候够不着。” 姜清焰拿着书翻了翻:“你竟然还看医书?”这本医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书页发黄,字迹也变淡。 慕言道:“这本书是那位吴大夫的,他送给我,说里面有对我娘病症的方子,留下来或许有用。” 姜清焰眨眨眼睛,当初那位神医也留下一本医书给她,这个倒是像极了。只是她不太能辨别笔迹,不然就能知道这本书是不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第二日,姜清焰和慕言一起上街逛集市。 姜清焰直奔卖草药的那个摊子,以为老伯坐在那里,面前摆着装药草的竹娄。 “老伯,去年与你约定来买药材的那个人,今年他来了吗?”姜清焰问话的时候扫了一眼药娄,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药。 本以为老伯会说“没有”,谁他却点点头:“来过了。” 姜清焰和慕言都瞪大了眼睛:“什么,来过了,现在人呢?” 老伯被他们俩的样子吓了一跳:“是啊,天刚亮就来了,人早走了。你们找他干嘛?” 姜清焰看老伯有些警惕,便道:“那人是我舅舅,离家好多年了,最近听说在这里出现过,家人让我来寻他。老伯,你知道他会往哪儿去吗?” 老伯这才松了口气,抬手往东边一指:“我看他往那个方向走了,买草药的时候好像还说要山上取冷泉。” 姜清焰低头喃喃道:“上山取冷泉?” 随即,她瞠了瞠眼睛:“老伯,他在你这里买的是什么药?” 老伯:“寒水石。” 姜清焰曾在博古斋的医书上看到过,寒水石夏为枯枝,冬季硬如石,若要长久存放需得寒山不冻泉浸泡。 北境内有一座山,山内有泉四季不冻,不论何时都冰凉沁人,故当地百姓都叫它冷泉。 “世子,我想上山一趟。”姜清焰回头对慕言道。 “好,我陪你。”慕言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东城门走去。 慕言本想雇一辆马车,可是姜清焰拦住他:“还是借一匹马,马车太慢,我担心赶不及。” 慕言看看她:“你会骑马?” 姜清焰道:“一点点,很多年没骑了,可与世子共乘一匹。” 慕言垂目思索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似的,挑挑眉:“好,老板,借一匹快马,最快的,性子烈些也无妨。” 言罢,掏出一块碎银扔到柜台上。 这时候听到慕言这几句话,姜清焰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们上了马出了城,慕言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四蹄子如飞般飞驰起来,她才明白这家伙的用心。 第476章 找到药 马跑得很快,性子也比寻常马烈,一路上常有意外。慕言骑术精湛,都能轻易化解。 但姜清焰不得不靠在他怀里,慕言死死勒住缰绳也将她圈得很紧。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山脚下,因为山上有寺庙,所以修了台阶一路通到冷泉附近。 慕言和姜清焰边往上爬,边留心下山之人。 “如果此人是你要找的大夫,那王府那位吴大夫就不是了。”慕言话语中隐隐有些失望。 姜清焰没听出来,她心里焦急着找人:“那是当然。” “那你找到人还回王府吗?”慕言问道。 “回,还得回去取包袱。”姜清焰走在前面,呼吸凝结成白雾,穿着厚重的冬衣,已经开始出汗。 她说完这句话,身后就没了动静。姜清焰也没有在意。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山,来到冷泉旁,其实远远的见到附近没有人,姜清焰心里就已经凉了。 慕言跟在他身后,却悄悄地松了口气。 “要不我们四处找找?”慕言提议道。 “好。”姜清焰转身沿着冷泉往上找。 慕言则转身顺着泉水往下走。 两人围着泉水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看来那人即便来过,也已经离开了。 慕言见姜清焰情绪很低落,便安慰她,两人沿着来时路回到石阶上,往山下走。 经过寺庙时,见一个大和尚送一个男子出来,边走边说些“功德无量”的话。 姜清焰看到男子后,不由放慢了脚步。 那男子四旬上下,颀长纤瘦,一身素白的冬衣,长相斯文儒雅,气质非常出众。 重要的是,姜清焰问道了浓重的药香,应该就是此人身上发出来的。 慕言见她停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心里一沉:“莫非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姜清焰摇摇头:“不是。” 慕言松了口气:“那你盯着人家看什么?” 姜清焰没有回答,那男人已经朝他们走来,上了石阶后见姜清焰盯着自己看,便冲他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就往下面走去。 “先生请留步!”姜清焰追上去:“先生身上水壶里装的可是冷泉?” 男子点点头:“正是,姑娘有何事?” 这山上冷泉十分出名,不少人慕名前来取水,身上带水壶下山者十分常见。 姜清焰垂目看了看他腰间水壶:“里面存的可是寒水石?” 这话一出,那男子一愣,随即神情戒备地手捂住水壶:“你要做什么?” 姜清焰退后一步:“先生误会了,我没有歹意。只是想请问先生,这寒水石可愿割爱?我家中有位病人急需此药救命,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慕言缓步跟下来,听到这句话才知道,原来姜清焰追上来还有这个目的。 那男子摇摇头:“抱歉,这寒水石非是寻常之物,恕在下不能割爱。”他转身要走。 姜清焰抬手拦住他:“先生,我家里人急需它救命,您有什么条件只管提,我们都能满足。” 不仅是男子,就连慕言都是一愣,这话说得未免太大了些! 第477章 嫁人就得嫁身体好的 那男子看着姜清焰,眼里泛出鄙夷的神色,说出口的话还算厚道:“多谢姑娘美意,比起其他东西,在下更看重这药材。后会有期。” 言罢,便绕过姜凌寒继续往下走。 慕言来到姜凌寒身边:“算了,你再想要也不能硬抢,那药材很稀有吗?我再帮你找找。” 姜清焰知道他找不到,但还是点点头道:“多谢世子。” 两人一起往山下走,远远的能看到那男子的背影。 慕言打听道:“生病的那人是谁呀,非得这种药不可吗?” 姜清焰道:“一个哥哥。” 慕言不由皱眉:“哥哥?亲哥哥,还是表兄堂兄……还是青梅竹马?” 姜清焰看他一眼,没回答。 慕言干咳一声:“这女子嫁人可得谨慎,男方的品行,性情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个好身体。你嫁个病秧子,一生都得伺候他,辛苦不必说,万一被人欺负了连个保护你的人都没有。” 姜清焰淡淡道:“世子这话说得颇有长者风范。” 慕言得意道:“你听得进去就好!” 姜清焰继续道:“跟我家帮厨的婆子说得一模一样。” 慕言:“……” 两人走下山时,那个男人正好上了一辆马车,姜清焰问慕言能否跟得上? 慕言望着她叹了口气,知道她还未死心:“你说要跟,能不能跟上也得跟呀!” 两人朝拴起来的马走去,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那辆马车,很走运的是那辆马车也是进城的。 两人跟着马车,看到那男子入住了姜清焰之前住的客栈,姜清焰心里不由感叹,原来要找之人曾经近在咫尺,真是天意弄人。 两人先回了王府,姜清焰一路都在想如何能得到寒水石,一直沉默不语。 慕言看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莫名地难受。 从小到大,他身边的姑娘们都围着他转,虽然每个都被他戏耍过逗哭过,但看到他时眼中的光彩是藏不住的。 他知道姑娘们都想见到他,至少都在意他。 可是姜清焰不在意他。 那种可有可无的感受让他很失落,好像她随时会离开,只是拱手说一句“再会”,连头也不会回一样。 这姑娘很有趣,他想多了解她一些,希望有更多时间相处。 可是这一次的选择权不在他手上,他只能心怀忐忑,她随时会离开。 “我帮你。”慕言忽然说道。 马缓步走在街上,这一来一回马已经被慕言驯得差不多了,姜清焰正思索着如何打动那男子,就听到背后这句话。 她下意识地微微侧头:“帮我什么?” 慕言道:“帮你得到那药。” 姜清焰直觉他要来硬的,摇摇头:“不可,那人看起来不好对付,恐怕威逼利诱都不行,世子切莫打草惊蛇。” 她说话的口气,一点都没有百姓对勋贵的敬畏,反而透着一股平等,这一点慕言一直很奇怪。 不是他想要别人对他卑躬屈膝,只是这种畏惧是难以避免的,即便那些官宦子弟对他也是恭恭敬敬。 姜清焰这种不自觉透出的平等着实稀奇。 第478章 我问你个问题 “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慕言这话说的很正经,姜清焰也只得相信他。 姜清焰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那味药材,看起来对她真的非常重要。既然如此,能帮她得到药材,她一定会高看他一眼。慕言这样想。 至少要在她心里留下点什么,哪怕只是感激,他在她心里也算有个位置。 男子总是有那么点争强好胜的心思。 姜清焰却完全没将希望寄托在慕言身上,她觉得一个根本不知道寒水石重要性的人,根本不会有“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的心。 她既然不能告诉他,这药是给皇上救命用的,也就不能强求人家不遗余力。 她想先调查一下得到寒水石这个人的身份,了解对方才能开出让人心动的条件,可是还没等她调查出来,慕言就告诉她,事成了。 “什么,什么事成了?”姜清焰疑惑地望着他。 “自然是你最惦记的事。”慕言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走,那位先生让你去客栈见他。” 姜清焰缓缓睁大了眼睛。 二人来到客栈,那位先生正在客房里等他们。 “先生愿意将寒水石交给我?”姜清焰还是难以置信。 “姑娘为何要这寒水石,是要救何人性命?”男人问道。 “这……我不能告诉先生。”姜清焰道。 慕言在旁边顿时急了,这人说只要求药之人确实急需这药救命,他便将药材交出。慕言怎么也没想到姜清焰这时候还说这种话。 什么兄长重病,三代单传,相依为命这种话顺嘴就编呗,先把要糊弄到手再说啊! 他在一旁使劲给姜清焰使眼色,姜清焰瞥他一眼,并不理会。 “先生,有人中毒非此药不能解,那人身份十分特殊,恕我不能告知。我不愿欺骗先生,但请先生务必将此药给我。”姜清焰神情十分真诚。 男人沉吟片刻:“我问你个问题,寒水石入药,我可以将其制成良药,造福许多人。若是给了你,只能救一人命,你觉得哪个比较重要?” 姜清焰毫不犹豫道:“自然是许多人更重要。” 男人无奈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是肯放弃了?” 姜清焰目光坚定:“不,这药我必须拿到。” 男人扬眉:“姑娘何以自相矛盾?” 姜清焰道:“绝非自相矛盾。我要救之人,关系更多人的性命安危。非是那一人性命贵重,而是系于那性命之上的责任重大。” 姜清焰言罢,站起身来,拱手长揖到地:“请先生务必赐我此药!” 男人看着她,良久,伸手将她扶起:“药可以给你,但有个条件,我之前已经与慕世子说过,需得我相信你非得此药救人不可,才能将药给你。” 姜清焰问道:“如何才能让先生相信?” 男人道:“你要救之人身在何处?” 姜清焰道:“京城。” 男人点点头:“好,那我便随你回京城,只有亲眼见到那人,知道他的情况,我才能将药交给你。” 第479章 故人相见不相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姜清焰答应下来:“待我返京之日,来寻先生同行。求问先生高姓大名?” 男人淡淡一笑,摆摆手:“一介游方郎中,没有什么姓名。” 姜凌寒和慕言离开客栈,返回慕王府。 一直走到王府大门口,慕言在接姜清焰下马时,她好像才想起要感谢他。 “这次多亏了世子,先生才答应给我寒水石。”姜清焰望着他:“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 慕言挑挑眉:“不知如何感谢,就以身相许聊表谢意!” 姜清焰也没着恼,也没顺着他的话说,只是一本正经道:“日后自会有酬谢,必不叫世子失望。” 慕言不由皱眉:“日后酬谢,你认真的?我不需要什么金银财宝,慕王府不缺那些。” 姜清焰道:“定不会以财物辱没世子,至于如何酬谢我现在也不知,但终有一日,世子定会需要。” 慕言一头雾水。 两人走进王府,管家急匆匆上前禀告:“世子,吴大夫回来了。” 姜清焰一惊,转头看慕言,满眼都是惊喜。 她是没想到今日能如此幸运,想要的东西和等的人都有眉目,她两辈子都没有这个运气。 慕言却是神情一紧,见姜清焰看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管家走在前面,慕言脚步沉重落在后面,姜清焰便也放慢速度,与他并肩而行。 此时,暮色四合。 夕阳余晖已经收拢的所剩无几,橘红色的光芒斜落进游廊,恰好落在姜清焰身上。 少女白皙肌肤被染上红晕,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 往常总是板着一张脸,此时生动的表情看起来明艳动人。 可是慕言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她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想见到的马上也要见到了,只怕不会在这里久留。 两人跟着管家来到吴川住的房间,叩门之后,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管家推开门,姜清焰跟在慕言身后走进去,越过他的肩膀,就看到吴川站在柜子边冲他们露出和蔼的笑容。 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脸上有些许岁月痕迹,但是双目炯炯有神,端正的五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就是姜清焰要找的那个人! “世子,我听说府里有位贵客想要见我。”吴川目光落到慕言身后微微发怔的姜清焰身上。 他笑得愈发灿烂:“好漂亮的小姑娘,就是你要见我吗?” 慕言将姜清焰推到前面:“焰儿等你好几日了,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问你。” 吴川笑着打量姜清焰:“燕儿姑娘,你找我这老头子有什么事呀?” 姜清焰看了慕言一眼,对他道:“我想与吴川单独说话。” 慕言点点头,转身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吴川回身去点桌上的油灯,屋子里一下明亮起来,他转过身见姜清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些疑惑:“小姑娘,你是之前见过我吗?” 姜清焰点点头:“那时我六七岁,难怪神医不记得我。” 第480章 当年的真相 姜清焰将自己的身份说明,说起当年吴川为她娘治病的事情,吴川感慨不已。 “竟过去这么久了,大小姐都长这么大了。” “神医,我想知道我娘当初到底为何会病倒,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姜清焰问道。 “夫人并非是生病,而是中毒。”吴川说出的话,姜清焰并不感到意外,她一直也是这样怀疑的。 “小姐莫要怪我,当初没有说出实情。因为夫人中毒已深,根本没有救治的可能,而我尽全力,也只能让她神志清醒两载。”吴川歉然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回忆起那两年的时光,心中一阵酸楚,姜清焰的眼中泛起泪光。 “我不是捕快,无法找到有人对夫人下毒的证据,所以也不敢轻易将此事说出来。”吴川叹了口气,这件事他一直觉得对不住姜清焰母女。 姜清焰抬起头,凝望着他眸光黯淡的眼睛,半晌才问道:“此话当真?神医真的不知道对我娘下毒的是何人?” 吴川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姜清焰继续说道:“那先生为何要留那本医书给我,还说要我研习,或许会有用处。” 吴川垂目沉思了片刻:“大小姐聪慧,此事瞒不住你,其实本也不该瞒着,只是当时老朽觉得,你们不知情会好一些。” “那下毒之人长久地待在你身旁,若是发觉你知道了真相,恐怕会对你不利。” “彼时你年幼,夫人不能长久陪伴你,仅凭老朽一面之词也不可能将下毒之人驱逐,而且事情后面恐有变数。” “我知此时说这种话,不能求得大小姐谅解,但老朽当初真的一心考虑你的安危。” 姜清焰神情淡然道:“那下毒之人可是我府里那位秦姨娘?” 吴川点点头。 姜清焰道:“那时神医是否已经知道秦姨娘怀有身孕,所以才担心凭你一面之词,无法将她驱赶出王府,所以才隐瞒了真相?” 吴川震惊地瞪大眼睛:“你连着都知道?” 姜清焰点点头:“按弟弟的生辰推算出来的,我相信神医当初隐瞒真相是为了我好,我感激您的关照,更感激您让母亲苏醒过来,陪我度过最后两年。” 吴川长长地叹了口气,万般无奈皆在其中。 “如此说来神医并无证据能证明当初是秦姨娘下的毒。”姜清焰垂目情绪低落。 “老朽可以项上人头担保。”吴川正色道:“老朽可随大小姐回南境面见将军,将这些话再说一次。” “多谢神医,我相信您。此事我会自行处理。”姜清焰神色冰冷,眼神坚决。 “对了,我不希望慕世子知道我的身份,还请神医替我保密。”姜清焰道。 “这是为何?”吴川脱口而出,随即摆摆手:“老朽多嘴了,自会保密的。” 姜清焰谢过吴川,出门见到慕言站在院子里,她出来之前似乎在百无聊赖地望天,听到门响便回过头来。 “你们聊完了?”慕言迎上来,难掩忐忑:“怎么样?” 姜清焰不解:“什么怎么样?” 第481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慕言张了张嘴,他想知道姜清焰是不是要离开了,准备何时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没什么。”慕言有些恼自己,转身就走。 姜清焰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离去,刚才她还惊讶他为何竟一直站在外面,还没来得及问,他竟然转头就走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慕言背影消失,无奈地摇摇头,朝自己住的客院走去。 这边的事情都已经了结,她该动身回京城了。 翌日,姜清焰准备去客栈找那位先生,与他商量一下回京的日子。如果能立即动身,她今日就打算出发。 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就听到有人叩门。 一打开房门,慕言站在外面。 背后的雪光,映着一身暗红织锦袍,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眉清目秀。 他刚要说话,目光扫在床上摊开的包袱,神色一顿:“你要走?” 姜清焰点点头:“待会儿去客栈问问那位先生几时可以动身。” 慕言垂下目光,喃喃道:“这么快!” 姜清焰道:“是,我急着回京。” 慕言抬起眼,幽邃的眸子沉沉地望着她:“我陪你去。” 两人一起来到客栈,那位先生的房间却空了。姜清焰心里一沉,到楼下去问掌柜。 “哦,你们说住天字一号房的先生啊,他留了口信儿给一个姑娘。”掌柜打量姜清焰一番,似乎在看她是不是先生口中人的模样:“应该就是你了,那先生说他有急事要办,五日后在这客栈见面。” 姜清焰不禁皱眉,又要耽搁五日。而且夜长梦多,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变数,心里真的不落地。 慕言站在她身后,不由抿了抿嘴角。 出了客栈,日光更盛。 长街上人来人往,许多小摊贩在叫卖,很是热闹。 “我们走走,人太多了,不便策马。”慕言对姜清焰说道。 姜清焰点点头。 慕言牵着马走在她身边,一路上买了好些东西,都是各种小玩意儿,吃的玩的穿的戴的。 路上见了熟人,慕言打招呼也分外热络,显得心情非常好。 回到王府后,慕言抱着很多东西来到姜清焰住的客院。 外面虽然很冷,但进姑娘的房间实在不方便,他还是将姜清焰叫了出来。 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慕言将东西摆满桌子。 “你看这个多好玩儿,自己会跑的!” “你尝尝这个,味道很好的,里面有糖渍的梅花,味道很特别!” “你看这朵绒花颜色多好,很配你呀!” 说着将一支鲜红的绒花插在姜清焰鬓边,笑着打量她:“真好看!我去给你拿镜子!” 姜清焰按住他的胳膊:“世子,不必了,我待会儿进屋自己照!” 慕言哦了一声又去摆弄别的东西。 姜清焰看着他:“世子是想哄我开心,多谢世子。虽然先生不在,多少有些忐忑,但我还好,世子不必为我费心。” 慕言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有些落寞地抿了抿嘴角:“我是想逗你开心,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愿意这样做。” 第482章 提亲 慕言垂下眼睛,方才的好心情消失无踪,随手摆弄着眼前的木头雕刻的小马,心事重重的模样:“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高堂可健在,还有兄弟姐妹吗?” 姜清焰微微蹙眉:“问这些作甚?” 慕言沉默不答。他挺喜欢眼前这个姑娘,她和他身边别的姑娘都不一样。 第一眼就觉得她长得很好看,但吸引他的是她古怪又神秘的举止。 后来接触发现性格很有趣,却又坚强果敢到不可思议。 可他并不确定自己有喜欢到想要娶回家的程度,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好玩,可是她一点相处的机会也不给,说走就要走。 如果不是那位先生有事离开,她现在恐怕已经离开王府,踏上归程了。 慕言不答反问:“你家在哪里,是京城人士吗?” 姜清焰皱眉,没有说话。 慕言拨弄这小木马,眼睛盯着桌面:“我身为慕王府世子不能轻易入京,如果你京中还有家人,他们可愿意搬来北境?” 姜清焰听出了点意味,但不敢自作多情:“我母亲早逝,家中只有一位父亲,还有一个庶弟并无感情。我并非京城人士,我家在南境。” 慕言蓦地抬起头,眼中闪动明亮的光芒:“那太好了了,南境虽然远了些,但总归是可以去的。这样往后你思念家人,我可以陪你回去。” “或者你父亲和弟弟想要来北境也好,我会给他们最好的安排,保证比他们在南境过得舒服。” 姜清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了:“慕世子此言何意?” 慕言笑了笑,漆黑的眸子波光流转:“你嫁给我,虽然只能做妾室,但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不想错过眼前的姑娘,五日之后那位先生回来,他们动身去京城,今生只怕再无机会的机会。 姜清焰有点意外,没想到慕言对她动了这样的心思。 对于他说“只能做妾”这句话,换了别人可能会觉得被羞辱,但姜清焰并未觉得冒犯。 慕王府兵力不如镇南王府,慕言逃过了入京为质的命运,但这不代表皇室放过了慕王府。 慕言作为世子,将来的世子妃必然是位公主,不是祁辉就是武陵,这是先帝在世就定下的事情。 慕王府将来的嫡出子嗣里注定要有皇室的血脉。 慕言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用不可能给予的“世子妃”名分来诱骗姑娘,而是坦诚地说明只能做妾的实情。 他是个正直坦率之人。 姜清焰面对满眼真诚的慕言,无声地叹了口气:“抱歉世子,我已经许了人家。” 慕言一愣,他竟没想过这件事。眼前的姑娘看着有些小,他本以为她刚到议亲的年纪,却没想过问一下人家是否早有婚约。 “只是定下婚约吗,可正式纳彩了?”慕言有些着急:“应该可以退亲?我亲自去南境与你爹商议。” 姜清焰缓缓摇头:“世子,我心悦未婚夫婿,不会退亲的。” 慕言愣在原地。 第483章 慕言好委屈 姜清焰说完这句话,看到慕言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她着实没想到慕言如此认真。 他此刻的模样,让姜清焰忍不住担心:“世子,你还好吗?” 慕言这才发觉自己的表情可能很难看,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没能露出一个像样的笑容。 他本想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但心里的不甘比他想的要强烈百倍。 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捏紧,脸上似是而非的笑容最终凝成一个不忿的表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他什么?” 姜清焰觉得这种对话没有意义,不可能改变什么,只是徒增怨气:“世子,不要再想此事了……” 慕言打断她的话:“他比本世子英俊,比本世子疼人,还是比本世子富有?” 他从未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即便是当今皇上,女子嫁给他也注定要经历后宫血腥的争斗,一生得不到夫君宠爱。相比之下,嫁给他慕言,还要更幸福些。 姜清焰叹了口气:“世子,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就放手,你是这般潇洒之人,何必被一段感情困住?” “你我相识不过短短数日,你甚至连我的姓名都不知晓,更别说了解我的为人。” “若单单只是喜欢我的容貌,天下比我貌美的女子数不胜数,世子不必遗憾。” 慕言眉头渐渐深锁,眼中愠色凝聚:“你就是这样看我的,觉得我只是一个贪恋美色的纨绔?” 姜清焰无奈:“我并非此意。” 慕言蹭地站起身:“是,你我相识时日尚浅,所以我倾心你必定只是贪恋美色。而你那位未婚夫品性高洁,待你真心真意。” 言罢,愤拂袖而去。 姜清焰坐在那里,半晌,缓缓叹了口气。 “小意,出来帮个忙。”姜清焰招呼道。 小意从后面出来,看到这一桌子小玩意,笑弯了眼:“都是世子买给姑娘的,世子对姑娘可真好!” 姜清焰淡淡道:“帮忙拿进房里去!” 两人将东西收拾起来,抱到屋里去。 慕言憋了一肚子气,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小厮见了想上前见礼,都吓得悄悄溜走了。 他坐到房间里,想着方才姜清焰说的话,心里难受得不行。 他认识她日子太短,是他的错吗? 他倒是想好好了解再做决定,可她给他这个时间吗? 他今日再不说出来,说不定她哪日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就不辞而别了! 慕言越想越委屈,外面小厮小心翼翼地叫他吃饭,他不耐烦地后了一嗓子“不吃”,就一头栽进床里。 姜清焰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她再住在王府里有些尴尬,于是决定搬到那位先生住的客栈等人。 小意端着饭菜进门,见到姜清焰正在收拾东西,惊讶地问:“姑娘,你这是要走吗?” 姜清焰点点头:“先不要告诉世子。” 小意不傻,听了这话,更得告诉慕言了:“姑娘,你打算几时走啊?” 姜清焰回头看了她一眼:“明日走。” 第484章 猜到身份 小意松了口气,将饭菜放下:“那姑娘先用饭!”言罢,转身出门朝慕言住的院子快步走去。 姜清焰看看床上还未收拾完的包袱吗,又看看门口,知道是走不了了。无奈走到桌边,开始默默吃饭。 果然,不多时,慕言就匆匆地赶了过来。 门被猛地推开,慕言身上裹着寒风卷进来,走到桌边垂目盯着她:“你要离开王府?” 姜清焰抬起头,一双小鹿眼十分无辜。 慕言火冒三丈的怒气,被这样看了一眼,顿时消散不少。立即反思自己是否太凶了,赶忙缓和脸色。 “小意说你在收拾东西,可能马上要走,你要去哪里呀?” 姜清焰缓缓点头,这慕王府的丫鬟真是够机灵。 “我想住到那家客栈去,在那里等那位先生,也方便些。” 慕言深吸一口气,坐到她身边,目光幽怨地盯着她:“是因为今日我对你说的话,你才不想在王府住下去了吗?” 姜清焰道:“我已经见过吴大夫,不想继续打扰了。我与王府非亲非故,本就不该住在这里。” 慕言深吸一口气:“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还说这种话,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岂不是更难堪了?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既然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提起成亲之事。” “你安心住下,还有四日那位先生就回来了。客栈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至少你还在北境之时,我得照顾你周全。” 言罢,慕言起身离开,带上房门没有多看她一眼。 姜清焰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那就安心待着,于是低头继续吃饭。 慕言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小厮进来禀报:“世子,刚收到消息,辅政亲王要来北境,人已经在路上了。” 慕言抬起头,都云谏来了,应该是为了安阳郡主失踪的事情,难道安阳郡主真往北边来了? 他之前接到朝廷消息,安阳郡主失踪,要各地方要臣秘密留意。他没当回事,如今连都云谏都来了,看来安阳郡主还真的可能来了北境。 “吩咐下去,让人留意进城的生面孔,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 小厮领命而去。 慕言看着关上的房门,忽然心里涌上一丝异样的感觉,十五六岁的女子,生面孔,安阳郡主,镇南王府,家人在南境…… 不会?不会! 慕言蹭地站起来,冲出门去。 姜清焰刚吃完饭,筷子还没放下,慕言就闯了进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慕言气喘吁吁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姜清焰不由皱眉:“世子,有事?” 慕言沉声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姜清焰觉得他这话问得与之前不同,可能是猜到她的身份了:“我姓姜,名清焰。” 慕言瞪大眼睛:“镇南王府那个‘姜’?”说完也没发觉自己说的都不是人话。 姜清焰缓缓点了点头:“是,我就是安阳郡主。抱歉,这段日子一直瞒着世子。” 第485章 五日后的邀约 慕言满面愕然,好像初次见到面,充满审视地望着姜清焰:“安阳郡主……” 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往门口走去。经过屏风时,袖子被木边勾到也浑然不觉。 姜清焰望着那可以说有些踉跄的背影,对于他的反应着实有些吃惊。 接下来的日子,慕言再未出现过。 姜清焰其实很担心,但觉得自己出面关心他,恐怕会让他更难受,便一直没有过问。 第五日,姜清焰依照约定去客栈见那位先生,小意和她一起前往。马车上,小意试图打探姜清焰与慕言的事。 “姑娘,这几日都没见世子来,你们是吵架了吗?” “并未。” “听服侍世子的小厮说,世子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一会儿回王府姑娘要不要去看望看望?” “不必。” 小意叹了口气:“姑娘,你应该看得出来,世子对姑娘有心。其实我们世子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纨绔,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姜清焰抬起头望着她:“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你说的话我也相信,但我与你们世子没有缘分。去探望他只会搅乱他的平静,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没有什么人是时间流逝带不走的。世子很快就会忘记我。” 小意垂下头,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对姜清焰有一点了解,这个姑娘很有主见,说一不二,根本不是听劝之人。 只是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真的是那样吗? 真的没有人心能留住某个人不被时间带走吗? 姜清焰来到客栈,不出所料,先生并未回来。她便开了间房等候,叮嘱掌柜,那位先生回来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在等他。 一直等到傍晚,伙计来敲门,送来一张字条。 姜清焰接过字条,问道:“是何人送来的?” 伙计道:“一个脸生的男人,穿着普通,看不出是干嘛的,纸条送到人就走了。” 姜清焰谢过他,关上房门。 那纸条上写着让她出城往西北走,半里地有个小村子,先生有事绊在那里,让她过去寻他。 姜清焰想了想,将纸条交给小意:“你回王府,将这张纸条交给世子,让他带几个人到纸条说的地方找我。” 小意露出担忧的表情:“姑娘是觉得此行有危险?” 姜清焰面色凝重:“总觉得此事有些古怪,求世子帮忙托个底,但愿是我想多了。” 小意道:“姑娘若觉得危险就不要去了,或者先回王府让世子陪你一起过去?” 姜清焰摇摇头:“纸条上说要我立即前往,先生手里的东西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世子那边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将纸条交给他。” 小意点点头,立即返回慕王府。 姜清焰随后出门,朝约定的地点走去。此时,夕阳如血洒落人间,等她出城往外走,只怕天已经黑下来。 姜清焰乘着马车来到纸条上的小村子,里面有人活动,炊烟淡淡,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第486章 被算计 姜清焰下了马车,付了车钱,让车夫在这里等候,便一个人进了村子。 村里面很宁静,屋子零星散落,邻居间距离比较远。夕阳已经落到山下,只留下一线血色横在天际。 姜清焰正走在两排屋子间的小路上,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那位先生。 “你来了。”先生冲她点点头。 “是,先生为何邀我来此?”姜清焰问道。 昏暗的天光笼罩四周,那位先生灰袍身影,面目有些模糊,准确的说是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姜清焰辨不出他那淡淡的笑容是否藏有别样的意味,单凭他将她约来这里,已经让姜清焰感到不安。 “有点东西要给你看,我记得你也懂些岐黄之术,来,跟着我。”言罢,先生就往前走去。 姜清焰在后面看着他走远,一次都没有回头,心中忐忑却也不得不跟上去。 她将随身带的迷药握在手心,万一此人真有不对,她也好有脱身的机会。 姜清焰跟着那人来到一处悬崖边。 那灰袍身影停在崖口,负手而立,山风吹起他的衣襟:“这崖边长着菟丝子,真是难得一见。” 姜清焰离着几步远就停下了脚步,此时也没有上前的打算:“那还真是难得。” “就是离得有些远,下去采,恐怕会有危险。”灰袍先生盯着崖下道。 “那就不要采。”姜清焰盯着他漠然道。 “如果我要你下去采,作为交换寒水石的条件,你会答应吗?”灰袍先生仍低着头。 “不会。”姜清焰斩钉截铁。 灰袍先生这才抬起头,露出一个辨不清情绪的笑容:“哦,你不是说这药要救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吗?” 姜清焰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别人的命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重要。” 一看这人就有问题,他果然是骗她来此,要对她不利。这种情况她要是答应下崖采药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灰袍先生哈哈大笑:“好,好个冷血的丫头,见你如此便知你确实做得出那种事情。看来就是你不会错!” 姜清焰皱眉,脚下开始向后退。 灰袍先生瞥她一眼,冷笑道:“没用的,你一进村子就已经中了我的毒。” 姜清焰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虽然她觉得自己用毒的工夫,一般人是不可能给她下毒的,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不敢过分自大。 她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颗清毒丸,趁灰袍先生不注意塞进嘴里。 就在这时,她脚下发软,视线也开始模糊。 想要逃走却已经没了力气,最终一头栽倒在地上。 灰袍先生朝她走过来,慢慢在她眼中变成一道溶于黑暗的影子,她听到自己在问“为何”,却不知发没发出声音。 灰袍先生将她拖到崖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声道:“为何,这就说来话长了。或许你听过我的名字,能自己想明白一些,我叫骆清明。” 姜清焰听到他的声音虚渺如天际外飘来的,但“骆清明”三个字还是带给她莫大的震撼。 紧接着她的身体就滚落山崖。 第487章 活下来 慕言带着人来到村子,四处寻找也未见姜清焰的影子,向村民打听没人见过她和那位先生。 他直觉此事有问题,只是他没有线索也没有证据,总不能平白将所有人抓回衙门审问,他也没这个权利。 无奈,慕言只好命人四处搜寻。 天已经黑透,慕王府之人举着火把四下寻找。夜色之中暗影重重,火光幽幽。 慕言神色严肃地矗立在村子里,望着那些移动的火把,心中忐忑不安。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姜清焰恐怕不会轻易被找到。 果不其然,整整找了两个时辰,就这么一望之地,来回搜索了几遍,也没能发现姜清焰的影子。 “世子,再找下去天就亮了,您还是先回府休息一下!” 慕言沉默了片刻,冷声道:“叫所有人回去。” 属下得了命令,召集所有人回王府。 慕言虽不甘心,但还有理智,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可能找到人了。他留下几个人守在村子里,万一姜清焰回来,也好有个接应。 回到王府之后,他在房里来回踱了一夜的步。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了一遍,第二日又派人在更大范围搜寻。 姜清焰在意识消失之前,脑中掠过许多念头,大部分是关于骆清明和郭思明的,关于自己的少之又少,甚至来不及想清楚是什么,就彻底沉入了黑暗。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身上传来难忍的疼痛。 姜清焰疼得咧嘴,费力地睁开眼睛,先去看自己的身体,确定四肢健全并且都能感觉到疼才放下心来。 拼命仰起的头又重重落回床上,这时候才来得及打量四周。 她正身处于一间木屋。 屋子窗明几净,虽然陈设不多,显得有些空落,看起来十分朴素。 不远处有一个暖炉,火红的碳块冒着炙热的光,将屋中烤得很暖。 姜清焰身上还穿着她落崖时的衣裳,已经弄脏了,还刮破了许多地方。 忽然房门开了,一股寒风灌进来,从外面走进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妇人。体型微胖,腰间扎着围裙,看着很和气。 “你醒了,我刚煮了野菜汤,给你端一碗!”老妇人距离床边两步远停住脚步,用围裙擦着手。 “婆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姜清焰想起身,牵扯了伤口,疼得又躺了回去。 “是啊,就我老婆子一个人住。”老妇人眯着眼睛笑。 “那是您救了我?”姜清焰费力地扭着脖子看向她。 “我看到你躺在崖底下昏迷不醒,就把你拖回来了,算不上救。放心,你摔伤的脚踝我已经给你固定了,养些日子就能好。”老妇人说道。 “婆婆,我想求您件事,我是慕……”姜清焰想让老妇人帮忙给慕言送信。 还没等说出口,老妇人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口中念叨着去给她端汤,似乎有些耳背,没听见姜清焰最后说的话。 姜清焰想叫住她,人却已经出了屋子。 姜清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老妇人端汤回来再说。可是她一大把年纪,是怎么把自己这个昏迷之人拖回来的呢? 第488章 奇怪的老妇人 虽然姜清焰身量纤细,可毕竟是个大活人,昏迷过去非常沉重,一个老妇人竟能将她拖回来,实在令人惊讶。除非她是正好摔在这附近。 姜清焰正胡思乱想,老妇人端着一碗汤进来:“我这没什么像样的吃食,你将就一下。” 她将碗放在一旁,扶姜清焰坐起来,坐到床边端起那只粗瓷碗,舀了一匙汤递到姜清焰嘴边:“来,有点烫,慢点喝。” 姜清焰看到碗里似乎是许多切碎的蘑菇,听说蘑菇不能乱吃,许多蘑菇是有毒的,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婆婆,这是什么汤?” 老妇人像是看出她的担忧,说道:“这些都是我在山里采来的蘑菇,平时我就是吃这些东西。” 姜清焰虽然还是觉得不甚妥当,但她现在也没有抗拒的资格,不喝这个就得饿着,她下不了床没法寻其他东西吃,于是便喝了一口。 蘑菇汤很鲜,即便只是简单地煮汤,也非常美味。 “婆婆,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姜清焰边喝汤边说道:“我是慕王府管家的女儿,不小心从山崖摔下来,您能否给慕王府传个信儿,让他们来接我回去,我父亲一定会有重谢。” 老妇人眼皮也不抬,又将一匙汤递到姜清焰嘴边,看她乖乖喝下才道:“老婆子我很久没有离开过这山谷了,这山崖可高了,老婆子腿脚不便利,上不去的。” 姜清焰心里一沉。 老妇人道:“你安心休养,我不会把你赶出去的。你的脚伤有个十天半月就能走路,到时候自己就能回家去了。” 姜清焰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乖乖喝汤。 喝了大半碗,姜清焰表示饱了,老妇人便将汤碗端了出去。 再次躺下,姜清焰心中更加烦乱,不知是老妇人拒绝替她送信,还是因为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她总是觉得不安。 第二日,依旧是蘑菇汤。 姜清焰很想吃饭的,但也没法提这种要求,她给老妇人钱,希望她能买些米面,但老妇人仍然以腿脚不好,不能出谷为由拒绝。 “婆婆,您一个人住在这里多久了?”姜清焰假装不经心地闲聊。 “许多年了,我也记不清了。”老夫人道。 “你的家人呢?”姜清焰问道。 “我有个女儿,后来嫁人了。女婿是个商人,成亲后就带着我女儿去很远的地方做生意,一直也没回来。”妇人收拾屋子,将桌椅板凳细细地擦。 “没有其他亲戚朋友了?”姜清焰问、 “都死光了。”老妇人背对着她擦桌子:“我老婆子命硬,身边的人都没熬过我,呵呵!” “那您独自生活在这山谷里,一定很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姜清焰感慨道。 “这不是有你陪我了吗?”老妇人回过头来,说话时脸上挂着笑容。脸上干枯的皮肤堆积出皱纹,浑浊发黄的眼睛弯成一条细缝儿。 这张苍老堆笑的面孔,此时看起来莫名地令人浑身不舒服。 第489章 身处绝境 这不是有你陪我了吗? 这句话乍一听就觉得不太对劲儿,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让人心慌。姜清焰又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老妇人说这话似乎……就像她再也不会离开一样。 姜清焰觉得自己不是敏感多疑之人,但心里的疑虑怎么都挥不散。 老妇人似乎只会做蘑菇汤,也从来不和姜清焰一起吃饭,睡觉也在其他屋里。 姜清焰就这样吃不饱,也饿不死地过了五日,精神愈发不济。身上的伤好得很慢,身体也消瘦得不行。 还有一件怪事,她醒来之后发现,身上的银钱首饰几乎没少,但药和毒全都不见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绝对是有人从她身上拿走了那些东西,是老妇人吗,又为了什么呢? 这一日,房门开了,老妇人又端汤进来。 “婆婆,你每日里也只喝这些汤吗?不吃饭吗?”姜清焰实在忍受不了,只好问了出来。 “这些汤很好,我老婆子就是吃这些过活,再说这山谷里也没有粮食,哪儿来的饭呢?”老妇人说着将姜清焰扶起来,又给她灌蘑菇汤。 “婆婆,我身上有些银子,您能否找人去买些米面来?”姜清焰问道。 “这附近没有人。”老妇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记得悬崖上有一个村庄。”姜清焰道。 “没有,你记错了。”老妇人舀了一匙汤递到姜清焰嘴边:“喝,喝完好睡觉。” 姜清焰心中如一道闪电劈下,这些日子她精神特别不好,总是昏昏欲睡,原先她以为是饥饿和身上的伤造成的,但此刻老妇人这句“喝完好睡觉”,让她猛然觉得这件事可能不简单。 她垂目看着递到自己嘴边这勺汤,难道是汤有问题? 姜清焰在老妇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将汤喝了下去,又喝了两口便装出很困倦的样子,摆手说吃饱了,便又躺了下去。 等老妇人转身出了屋子,姜清焰背对着门口睁开眼睛。 她现在似乎并无危险,但仔细一想其实身处绝境。脚伤让她无法行动,就算能勉强逃出去,可是饿了好几日根本没有力气跑远。 就算知道蘑菇汤真的有问题,她也不能不喝,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吃,不喝就得饿死。 姜清焰翻来覆去本想琢磨出个逃脱的法子,但不久她就恹恹地犯困,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转天,姜清焰趁着老妇人不在,自己下床走了几步路。脚伤虽然疼,但勉强可以支持。 她费力地扶着桌子和墙挪到门口,将门开了条缝儿,打算看看外面的环境,好计划逃跑的路线,但刚往外一看,就见老妇人朝这边走来。 急忙关上门,一瘸一拐地走回床边,刚躺下门就开了。 老妇人依旧端来一碗蘑菇汤:“你醒了,今日比往常醒的早呀!” 姜清焰装作无事道:“是啊,醒的早些,可能昨晚睡的早?” 老妇人点点头,坐到床边喂她喝汤:“今日我带你出去转转,你也不能一直待在房里。” 第490章 老妇人的企 姜清焰听到这话,并没有感到高兴。 老妇人突然这样说,要么是已经怀疑她想要试探,要么就是有进一步的打算。 她现在行动不便,毫无准备,出现任何变化都对她不利。 喝完蘑菇汤,老妇人扶着姜清焰下床,她尽可能表现出非常疼痛,走不了路的模样。但老妇人还是执意架着她出了屋子。 这里果然是那片山崖下面,但是的确看不到上面的村庄,环顾四周都是高峻的山峰,覆盖皑皑白雪。 这种时候,就算她逃出屋子也爬不上山,就算找到岩洞藏身,也没有吃的喝的,而且会被活活冻死。 姜清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绝望。 小意一定会告诉慕言她来了这个村子,慕言也一定会来找她,姜清焰相信慕王府定会不遗余力。 可是慕言没能找到她,出动了慕王府所有人,甚至还调动了官府的衙差,也没能找到她,甚至没能找到老妇人的小屋,这实在叫人想不通。 有那么一瞬间,姜清焰甚至怀疑自己从山崖掉下来,掉进了另一个国度。所以,慕言才没能找到她。 “这山谷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天冷山上都是雪,根本爬不上去,所以我说出不了山谷。”老妇人架着她往前走,缓缓说道。 姜清焰点了点头:“是,出不去。” 老妇人这话不知是想让姜清焰相信她,还是在警告她,无论是哪个,她说的都是对的。 老妇人扶着她在屋子旁坐下:“你就安心养伤,想要离开,也得先把伤养好啊!” 姜清焰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的地形,嘴上附和着老妇人的话。 不跑,是不可能的! 这几日老妇人的态度越来越让姜清焰怀疑,她似乎真的没打算让自己离开。 老妇人望着姜清焰,神态慈祥:“以后我就叫你小芹。” 姜清焰看着她:“小芹是您女儿的名字吗?” 老妇人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是啊,小芹,小芹,真好,以后你就是小芹了!” 姜清焰想了想道:“小芹姐姐哪日回来了,发现我用了她的名字,不会生气吗?” 老妇人脸色顿时一沉,盯着地面阴沉道:“这个你不必操心,她不会生气。她若知道你在这里,会高兴的。” 姜清焰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怕您一个人孤单吗?” 老妇人神情恍惚地点点头:“可不是吗?” 姜清焰这次彻底确定,老妇人根本就没打算让她离去。她想留住自己陪伴她,故意只给她喝蘑菇汤,让她没有体力,伤势恢复得缓慢。 而且蘑菇汤里一定有让人精神不济的东西,显然不是毒药,莫非是蘑菇有毒? 姜清焰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仔细钻研蘑菇。 老妇人想要她留下,看起来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有一个念头令姜清焰毛骨悚然。异位而处,如果她是老妇人想将这个姑娘永远留下,要么砍掉她的双腿,要么让她变成疯子。 眼下那每日喝的蘑菇汤很可能是奔着第二种办法去的,所以她还是要尽快离开。 第491章 尝试逃跑 夜里,姜清焰悄悄出了门,勉强拖着伤腿沿着白天看好的路线往上走。 山谷里风很大,寒冷得如刀刃割在肌肤上,满地的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响声,听着十分惊心。 月光明亮,照得山谷如水墨晕染的画卷。 姜清焰不由感激上苍,若是乌云遮月,在这四下渺无人烟的地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山壁下,看起来并不陡峭的山崖覆盖着积雪,姜清焰拼尽全力往上爬,却没走几步就知道必须要放弃了。 这样滑的山壁,她不熟悉,完全不知道积雪下面有什么,深一脚浅一脚,摔倒了几次。再勉强蛮干,只会从更高的地方摔下去受伤。 那样暴露自己想要逃走,打草惊蛇后就更难有下次机会了。 姜清焰很不甘心,死死捏紧冻僵的拳头,很想砸在石头上发泄,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她不能让老妇人发现手受伤。 返回小屋后,姜清焰重新躺回床上,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她在想明晚要试试另一条路。 翌日,老妇人照旧送来蘑菇汤,姜清焰第一次反抗。 “我不喝,这么多天都在喝这个东西,我都快喝吐了!”姜清焰撅着嘴,像个小姑娘一样耍性子。 既然老妇人想要留下她作伴,她就可以提条件,她想吃别的东西是人之常情,像一个没有心机的小姑娘那样闹脾气,反而会让她放下戒心。 果然,老妇人并没有发火,反而哄着她道:“这山谷里什么都没有,我想给你弄别的东西也没办法呀!” 姜清焰瞪了那碗汤一眼,像是厌恶至极:“我不,我再也不喝这东西了,一闻到就反胃!” 老妇人为难道:“要不你今天先把汤喝了,我想想办法明日给你弄些别的吃?” 姜清焰直接躺回了床上,背对着老妇人道:“我不喝,没有别的东西吃我就饿着,什么时候有了,我什么时候再吃。” 老妇人又哄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办法,就端着汤出去了。 晌午,老妇人给姜清焰拿来一些草饼,是用风干的野菜和麦子和在一起蒸的。非常粗粝,难以下咽,但是这东西里面没有下药,而且果腹抗饿。 对于姜清焰来说,这是眼下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非常难能可贵。 她接过来就啃,像嚼沙子一样也往下咽,几口就吃完了一块饼子,又伸手抓起一块。 “这是夏天晒的菜干和陈麦子和饼,我还以为你咽不下呢,你这小丫头还挺好养活。”老妇人有些失神地望着她,嘴里絮絮叨叨。 “嗯,我觉得还好。”姜清焰边吃边冲老妇人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其实姜清焰很想多吃一些,这样跑出去也能多抗些时候,但是她许久没有吃硬东西,担心闹肚子,只得吃了两块饼子就作罢。 夜里,姜清焰趁老妇人睡下了,自己偷溜出去寻找第二条出去的路,结果爬了没几步,发现比昨天那条路还要陡滑,便只好又退回来。 刚走到屋子附近,就看到老妇人的屋子灯亮了起来。 第492章 老天一点都不可怜我 姜清焰焦急地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老妇人的房门开了,那个苍老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在背后灯光的映衬下,好像一个漆黑的剪影。 姜清焰住的屋子在更远处,也就是说她的路已经被老妇人截断了,她根本不可能在老妇人到达她屋子之前回去。 她悄悄将身形隐在黑暗中,屏息静气地观察老妇人的举动。她走到姜清焰住的屋子前,趴在窗子上,借着月光往里面看。 老妇人在窥视她。 一想到之前的每个晚上,在她睡熟之后,老妇人都是这样趴在窗户上看着她时,姜清焰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妇人看了片刻,发现姜清焰不在里面,猛地四下转头张望。 天色漆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姜清焰直觉她生气了。 老妇人开始寻找她,围着屋子转了一圈,走路虽然不是很快,但看得出她很着急。她朝姜清焰藏身的方向走来,走过一处月光洒落的地方。 明亮的月光刹那照亮她的脸,那五官狰狞的神情,犹如一只发怒的恶鬼, 姜清焰本想走回去,假称出来方便,但此时见老妇人这般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惧。 她瞬间就打消了出去的念头。 即便她假称出来方便,这个老妇人恐怕也不会相信她。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不放过她,她没必要出去自投罗网。 老妇人快要走过来了,姜清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屋檐下有几只大竹筐,上面盖着毛毡。 姜清焰快速躲了进去,用毛毡盖住的竹筐口,尽量蜷缩成一团,屏住了呼吸。 老妇人走了过来,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透过毛毡缝隙,姜清焰看到她在辨别地上的脚印。 就在姜清焰祈祷老妇人追着脚印往前走时,她猛地回过头来。 寂静深夜,山谷中只有呼呼的寒风和满地白惨惨的月光。 老妇人凶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屋檐下那几只竹筐。 姜清焰的心跳的擂鼓一般,她生怕老妇人会听到她狂乱的心跳,想要撒腿就跑的冲动强烈到全身颤抖。 可是她咬着牙强忍住,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老妇人凝视了竹筐片刻,因为地方并无脚印,所以她最终扭过头跟着地上的脚印往前走去。 直到夜色淹没了她的身影,姜清焰才从竹筐里钻出来,盖上毛毡飞快地朝反方向跑去。她尽量挑有石子的地方踩,避免留下脚印。 虽然脚硌得生疼,但丝毫没有慢下来。 脚下这条路,是那天白日里她选定的第三条逃跑路线,前两条都不行,这条路她也不抱多大期望,但此刻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跑下去。 姜清焰跑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山壁下,这里山崖犹如一刀切下来般陡直,姜清焰停住脚步,累得两手撑着膝盖,禁不住无奈苦笑。 老天真是一点都不可怜她呀! 事到如今,姜清焰除了慢吞吞挪到山壁下,看看能否有奇迹外,别无他法。 第493章 一个岩洞 姜清焰正站在山壁下苦笑,忽然头上有东西掉落,细小的声音在夜色里还是引起了注意。姜清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眼,是一颗石子从上面掉下来。 她顺着掉落的方向抬起头去看,一道黑影在山壁上一蹿而过,消失在山壁上。那块地方黑漆漆一片,看不出与周围山岩有什么不同。 但那道黑影绝对是钻进了山壁里。 上面有洞。 此刻判断不出上面那个洞有多大,也许只是个能钻老鼠的洞口,但姜清焰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那地方不是很高,姜清焰攀着突出的石块爬了上去,面前漆黑一片,月光勉强照亮洞口,竟真的能容一个人进入。 姜清焰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爬进去,洞还挺深,她往里爬了一段,身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过了好一会儿,夜风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姜清焰几乎没能在听到的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人的声音。 直到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姜清焰才意识到,是那个老妇人在吼叫。 那样的声音犹如野兽的狂怒,姜清焰甚至无法想象她那副苍老的身躯是如何发出来的。 她不由自主地脊背贴紧墙壁,心中翻涌起剧烈的恐惧。 这个老妇人比她以为的要可怕得多,看来她的逃跑给了老妇人很大的刺激,若是被她找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姜清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那脚步声在寂静深夜里,回荡在山谷间,被夜风吹得格外瘆人。 姜清焰拼命回想自己有没有留下脚印,老妇人是发现脚印一路追过来的,还是只是四处搜寻恰好走到这里。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无助恐惧。 “我看到你了!”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山崖下响起。 姜清焰的心狠狠一揪,恐惧像海水瞬间淹没头顶,几乎无法呼吸。 “出来,跟我回去,我不会责怪你!” “快点出来,再不出来我要生气了!” “我劝你还是现在自己出来,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以为你能藏多久,天一亮,这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天寒地冻的,你根本藏不了几日,到时候冻得饿得受不了,再回来求我,我就砍掉你的脚,剜掉你的眼睛!” 姜清焰盯着洞口撒落的惨白月光,打算万一老妇人爬上来,她就一脚把她踹下去。 她知道自己藏身在这个东西,有两三日就饿死冻死了,但她仍然下了孤注一掷的狠心。 万一到了冻饿得发疯的时候,她就一头撞死在洞壁上,也绝对不会活着落到这老妇人手里。 老妇人在下面叫喊了一会儿,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姜清焰松了口气,靠在洞壁上不知何时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姜清焰是被寒风吹醒的。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片簌簌地落下。 姜清焰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寒风还是往衣服里钻,冷得直打哆嗦,肚子也咕噜噜地叫起来。 第494章 绝境逢生 姜清焰爬到洞口,将手伸了出去,雪花落在她手上,都没有立即融化。接了一些雪吃下去,好歹能解渴。 然后又转身爬回洞里,尽可能地往深处爬。 她以前很怕黑暗和狭窄的地方,现在在饥饿与寒冷面前,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姜清焰靠在洞壁上,冰冷的感觉渗进衣裳沁肤刺骨。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怕她被找到,还是怕她死得太慢。 这场大雪虽然令她的处境更加艰难,但好歹会掩盖昨夜的脚印,让她更安全些。 雪下了大半日,太阳却一直没出来。 到了晚上,那老妇人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姜清焰可以肯定,她确实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接下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饥饿和寒冷几乎让她失去理智,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姜清焰很清楚她被冻病了。 身体疲惫乏力,几乎不能挪动,连到洞口去抓些雪吃都做不到。 好在这样生不如死的煎熬不久就结束了,她烧得很厉害,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在清醒的最后时刻,姜清焰觉得她注定要葬身在这个山洞里了。 可能她的尸体化作一堆白骨,也不会有人找到。 她身后会有多大的麻烦,她已经无法去思考了,这一刻,她只觉得很对不起。 恍惚中,她看到有个人影从洞口走进来,身形颀长俊逸,那人唤着她的名字,将她拥入怀中,好温暖。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濒死的幻觉。 那个她都得猫着腰爬进来的山洞,那个人怎么可能潇洒地走进来呢? 不知过了多久,姜清焰缓缓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是一块木头雕刻成的人偶,身体麻木无知,就连眼皮都僵硬艰涩。 脑袋就是一块木疙瘩,麻木到无法思考。 好半晌,姜清焰才明白一件事,她活着并且得救了。 这间屋子她有些眼熟,直觉来的最快,这里让她安心。然后她才慢慢想起来,这里是慕王府,她曾经住的那间屋子。 姜清焰并没有特别激动,她害怕这一切都是幻觉,将两只手费力地抬到眼前,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温暖柔软,上面的伤口也都痊愈了。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有一点疼,不太明显。 这时候,房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听到慕言兴奋得几乎有一丝哽咽的叫声:“醒了,焰儿醒了!” 那人扑到床边,姜清焰才看到慕言几乎要喜极而泣的脸。 她想要坐起身,慕言忙伸手帮忙,还往她身后塞了个软垫:“天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 “你感觉如何,我去叫吴大夫来给你看看!” 姜清焰摇摇头,开口声音嘶哑得吓了自己一跳:“我……” 慕言赶紧起身倒了一杯水。 姜清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我怎么回来的?” 慕言神情一暗:“我找了你半个多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急得我恨不得掘地三尺。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怎么会……怎么会……” 他试了几次,“那么惨”三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第495章 救人还得是王爷 姜清焰被救回来的时候,那副凄惨的模样,慕言想起来就心惊。 后来听说寻到她时的大概情形,慕言想都不敢想,这些日子姜清焰经历了什么。 姜清焰只是淡淡道:“还好,都过去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慕言望着她依旧惨白的脸色,垂下了目光:“不是我找到你的,我派出去的人始终没能找到你。” 姜清焰疑惑道:“那是谁……” 话音未落,房门开了。 意识模糊时出现的那个身影,出现在屏风后,走路姿势熟悉得令人心里一酸。 姜清焰怔然看着都云谏绕过屏风,朝她走来,声音嘶哑地低喃道:“殿下!” 慕言看了都云谏一眼,回答了姜清焰方才的问题:“是信王殿下找到你的。” 都云谏站在床前,皱着眉打量姜清焰几眼,转头对慕言道:“劳烦世子请吴大夫过来看看。” 慕言答应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再次关上后,都云谏走过去将姜清焰揽入怀中。 姜清焰有点惊讶,手里的杯子洒出些水沾湿了都云谏的衣裳,他丝毫没有在意。 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背上,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温度,一下下轻柔的抚摸,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都云谏声音微微发颤。 “不晚,我才在洞里躲了没一会儿,你就找到我了。”姜清焰是真的觉得他找来的未免也太快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就算化为尸体,也永远不会被发现。 “什么一会儿,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底,自你失踪已经快二十日了。” “什么,竟然过了那么久!” 都云谏放开姜清焰,坐到床边望着她,眼中的心疼尖锐得像刺痛了姜清焰的心。 “我把囚禁你的老妇人也带了回来,从她口中得知,你逃出她那里到我找到你,已经过去七日了。”都云谏说道。 “七日,我竟在那山洞里待了七日。”姜清焰愕然道:“我身体这么好吗,七日竟然都没死?” 都云谏气得叠指在她头上弹了一下:“休要胡言!” 随即,他叹了口气:“我找到你时,你发着高烧,几乎已经没了气息,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当时我真的很害怕。” 有生以来,他还从未害怕过什么,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害怕得几乎要落下眼泪。 “还好你没事!”都云谏伸手握住那双瘦得只剩骨头的小手,轻轻揉捏:“谢谢你活下来,辛苦了!” 姜清焰望着他:“我以为你会生气,我做了危险的决定,连累你担惊受怕,还要处理一大堆麻烦。” “是很生气,”都云谏无奈道:“知道你一个人离开京城,若风追了一路都没有你的消息,我赶来慕王府发现你生死未卜,找到你后又一度命悬一线……我的气都被你吓没了。” 姜清焰抱歉地笑笑:“那个老妇人怎么样了,你怎么知道她是囚禁我的人?” 第496章 都在为皇上找解药 “老妇人住的山谷,在距离你失踪的地方很远的山背处,所以慕言派出去的人才一直没能找到你。” “我带着人往更深处寻找,才发现那里有人住。问话的时候,老妇人言辞闪烁,而且我发现她住的屋子里,确实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于是带着人四处寻找,结果发现你藏身的山洞,看那个情形,你定是逃出来的,所以就将那老妇人也一并带了回来。” “她什么都不肯说,你一直没有醒,所以将她关在慕王府后院厢房里了。” 听了都云谏的话,姜清焰点了点头:“应该是她救了我,但我也不知为何会从村庄山崖下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姜清焰将当日被骆清明下毒,踢落山崖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都云谏曾经听她说起过骆清明和郭思明的关系,听到那人竟然是他,也吃惊不小。 同时,令他震惊的是骆清明手上竟然有寒水石,而且姜清焰竟然是因为想要得到这味药材,才遭遇了险境。 “你为何要那味药材?”都云谏问道。 “王爷也想要,对不对?”姜清焰望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了什么?”都云谏皱了皱眉。 “我知道皇上中毒之事,寒水石是解药中的一味,而且殿下应该也知道,并且已经找到了其他大部分药材。”姜清焰将话说清楚。 都云谏没想到姜清焰知道这么多,但既然已经把话说开,就没什么可隐瞒的:“是,我也在为皇上找寻解药。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姜清焰道:“我偶然遇上了皇上毒发。” 都云谏点点头,提起此事,他显然忧心起来。 “我想去见见那个老妇人,有些话也想问明白。”姜清焰想起身下床。 都云谏伸手按住她:“等吴大夫来看过你再去。” 姜清焰点了点头,又靠了回去。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说起吴大夫就是姜清焰这次出来要找之人,和当年镇南王府一些往事。吴大夫才随慕言一起过来。 “郡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大夫慈祥地笑着,将把脉的手收回来:“身子是虚弱了些,但没有大碍,在调养一段时日就能恢复如初。” “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刚回来的时候有多吓人,我们都以为你活不成了!”慕言很高兴地说道。 “多谢吴大夫救了我。”吴大夫摆摆手,去桌前开滋补药方。 姜清焰起身下床,要去看看那个老妇人,经过妆台边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不由吓了一跳。 那镜中人,她几乎认不出来,面颊凹陷,颧骨突出,只剩一双无神的眼睛大的吓人,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 吴大夫看见她对着镜子发愣,笑笑道:“放心,吃半个月肉就变回以前的大美人。” 姜清焰虚弱地笑笑。 都云谏和慕言陪着她一起来到关老妇人的屋子。 下人打开门,姜清焰走进去,见她正坐在紧锁的窗前,佝偻的背影在白光中发虚。 第497章 老妇人的秘密 姜清焰坐到老妇人对面,她像是入了定一样,一动不动,浑浊的眼珠也没有一丝光影映入。 “婆婆,是你救了我吗?”姜清焰微侧着头,想看清她的面容。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给我吃的蘑菇汤有问题对不对,你故意不给我吃饭,也是想方便囚禁我?”姜清焰问道。 老妇人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将我留在身边,想要对我做什么?”姜清焰将想要知道的都问出来。 老妇人充耳不闻,没有一丝反应。 慕言自从听说姜清焰为了逃出来,差点冻死在山洞里,就看这个老妇人一肚子气,早就想教训她一顿。 此刻见她死活不开口,气得想上前,被都云谏拦住。 姜清焰知道问不出什么,已经站起身来,垂目道:“我观婆婆似乎有疯癫之象,若婆婆不肯给个让我们放心的解释,那么我实在不敢放婆婆出去,以免再有人受害。” “婆婆若一直不肯说话,我只能请慕王府将婆婆送交官府处置。以婆婆当日的所作所为,应该会被送进疯人塔。” 老妇人不为所动,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姜清焰没法子,只好退出屋子。 回去的路上,都云谏说告诉她:“我让人查了那个山谷,里面有一座坟茔,似乎里面埋的是一个女子。山谷里只有这老妇人居住,坟里面埋的人或许和老妇人有关。” 姜清焰闻言忽然想起一件事:“那老妇人曾说她有个女儿,早些年嫁给一个商人,随夫家远走他乡。难道说那坟是她女儿的?” 慕言一拍巴掌:“一定是,她死了女儿,捡到焰儿之后就想留下你给她当女儿!” 姜清焰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刚一点头,就感到身侧一股无形的压力,连三月春风都骤然冷了许多。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都云谏脸色阴沉地看着慕言。 姜清焰心里一沉,好像是坏了事了! 她握拳抵在嘴边假装咳嗽,慕言紧张地看她:“怎么了,着凉了?快回房间去!” 说着竟然伸手去扶姜清焰的肩头,手刚伸过去还未碰到,就被都云谏一把攥住了腕子。 慕言诧异地看向都云谏,都云谏黑着脸道:“不劳世子费心,本王送郡主回去就可以了。” 慕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王爷,我与郡主相交为友,何来劳不劳烦一说。总不能你到了慕王府,本世子连和郡主来往都不许?” 都云谏缓缓吸了一口气,看了姜清焰一眼,甩掉慕言的手。 姜清焰被他看得心虚,赶忙对慕言道:“我无碍,就是有些累了,想回去睡一下。你们都不必送我了。”言罢,提步就走。 慕言想追上去,却被都云谏伸手拦住:“我有话与世子说。” 慕言看看他,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朝慕言住的院子走去,都云谏还未开口,慕言就先说道:“我知道王爷的意思,我与郡主男女有别,不应走得太近。” 第498章 交出兵权? 都云谏沉着脸望着他。 慕言两手抱着胳膊,微扬起下颌:“没想到信王殿下也这般迂腐,之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二人几年前曾经有过来往,彼此欣赏也算交情不错。 慕言别过脸去:“我与安阳郡主坦坦荡荡,没什么可避人耳目的。我关心安阳郡主半点虚假也无,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我们两人很投脾气。我当她是朋友,不管她是男是女。” 都云谏挑了挑眉:“当她是朋友?” 慕言被说中了心事,干咳一声:“安阳郡主她……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姑娘,我是有点喜欢她。” 都云谏脸色比刚才更阴沉:“你既然知道她的身份,怎么还会有如此妄想?” 慕言闻言,顿时耷拉了脑袋:“是,我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姜清焰是任何身份都可以,就算是路边的乞丐,皇室的公主,都能和慕言终成眷属,唯独安阳郡主这个身份不可以。 北境慕王府和南境镇南王府,分别握着兵权,镇守大兆两疆,皇室绝不会允许两个王府联姻。 两个王府绑在一起,与意图造反无异。所以,为了避嫌,两个王府虽然处境相似,慕王爷与姜安丞惺惺相惜,却几乎从无往来。 都云谏还想说什么,慕言却已经没有心思听,连告辞都忘了,失魂落魄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此时已三月。 春风扫去冰冷沉郁的空气,虽然满地积雪未化,但寒烈的冬季已然结束。 慕言坐到院子里,锦缎棉衣缀着白色风毛,扫落桌上积雪。 其实在得知姜清焰身份的时候,一个念头就曾划过脑海,他若想与姜清焰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继承王府后,交出兵权。 这就意味着,慕王府从此消失。 他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赔上整个慕王府呢? …… 姜清焰休养的两日,精神气色恢复一些后,就去拜见了慕王爷和王妃。 王爷王妃待她十分热情,拉着她嘘寒问暖。若不是她病得太重,吴大夫说需要静养,他们早就去探望她了。 姜清焰知道他们是真心诚意的待她好,她也是真心喜欢这对慈祥的叔婶。 她离开之后,王妃站在厅口望着外面,轻轻地叹了口气:“慕言的心事我看得出来,安阳郡主确实是个好姑娘,若是能真的嫁到慕王府该有多好。” 慕王爷沉吟道:“其实交出兵权也没什么,言儿将来若是娶了公主,慕王府也是名存实亡,还不如随了孩子的心愿。” 姜清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都云谏正在院子里等她。 “殿下来是要说启程回京之事吗?”姜清焰走过来问道。 “是,我想再过个日,咱们就回去!”都云谏道。 “不必了,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咱们可以即刻启程……”姜清焰话音戛然而止,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蓦地瞪大了眼睛。 都云谏皱眉:“怎么了?” 姜清焰问道:“今日是几月几?” 都云谏:“三月十三。” 姜清焰五官扭曲:“坏了!” 第499章 突然要离开 这段日子,姜清焰昏迷了太多次,沉睡了太久,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出现迟滞。 今日出去转一圈,料峭春风不似往日凛冽,她才突然意识到离京已经很久了。 “竟然已经两个多月,”姜清焰显露出极度的懊恼:“我得马上回京。” “出了什么事?”都云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 “谢轻旋,”姜清焰焦躁地在房里走动:“我给他下了毒,三个月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身亡。算起来,距离我最后一次给他解药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必须得赶在毒发前将解药交给他。” 姜清焰给谢轻旋下毒的事情,都云谏是知道的,但不知道三个月毒发致命之事。 听姜清焰这样说,知道事情十分严重,也站起身来:“立即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从北境回京城就算日夜兼程少说也得七八日,何况姜清焰现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根本受不了那样赶路。 时间真的非常紧迫。 姜清焰所有东西都遗失了,所以没什么可收拾的。都云谏向谷羽简单交代了一下,一切事情交由他处理,自己陪姜清焰先行一步。 都云谏让慕王府准备马车,和一些路上所需要的东西。趁这个工夫,姜清焰向吴大夫要了一些药材和器具。 一个时辰后,马车已经准备好停在王府门口。 姜清焰一出院子,就碰上了匆忙赶来的慕言。 “你要离开?现在?”慕言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会这么突然要走?” “我有些事情急着回京处理,现在就要出发。”姜清焰道。 “什么事情这般着急,现在都已经申时了(十五点),再怎么急也得等明日天亮再出发呀!”慕言拦住她。 “我要办的事刻不容缓,世子见谅,咱们后会有期。”姜清焰说着就绕过他往外走。 慕言急了,追上去又拦在她面前:“你就这么走了,一丁点不舍都没有,一句交代都没有?我若是不来,是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姜清焰心里着急,强耐着性子道:“世子见谅,我真的有特别重要特别着急的事情,必须立即启程。这些日子,多谢世子照顾,安阳感激不尽。” 慕言却还是拦着她,表现出她难以理解的执拗。 以姜清焰对慕言的那点了解,他虽然玩世不恭,但绝不是肆意胡闹的性子。今日这般不分轻重地胡搅蛮缠,实在令人意外。 “世子,我真的必须马上离开,有什么话咱们日后相见再说可好?”姜清焰急道:“或者我们也可以书信来往。” “姜清焰,你……”慕言双目泛红,情绪很激动,但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姜清焰实在跟他耗不下去,绕过他快步往外走去。 慕言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再追上去阻拦。 姜清焰快走出院子的时候,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慕言落寞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第500章 洒脱的慕言 姜清焰望着慕言的背影,默然地思索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慕言看她又回来了,不由有些诧异。 姜清焰一脸认真,目光凝着他的眼睛:“世子,有件事我想应该要告诉你。” 慕言眼神波动,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姜清焰平静而清楚地说道:“我许的人家就是信王殿下,都云谏就是我未来夫君,我倾心之人。” 慕言错愕地愣住。 姜清焰朝他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朝慕王府门口走去。 这次出来,姜清焰的心思都在找神医和寒水石上,对于慕言的心意,她后知后觉,在临别之时才猛然意识到。 当她快要走出院子时,想到慕言可能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如此急切地挽留,想到这种可能,之前一些不经意的小事都浮现出来。 那些细小的眼神和反应,透露出来的情绪心思,变得清晰起来。 姜清焰认定了这件事,便决定要和慕言说清楚,不想留下不明不白的希望,让人陷入长久的痛苦。 慕言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很多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压迫得难以呼吸。 他始终没有回头,直到姜清焰的身影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即将完全消失时,他缓缓抬起头。 头顶碧空流云,疏阔清朗。 慕言唇角微弯,漆黑的眸子潮湿而明亮,喃喃自语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慕王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都云谏已经等在那里。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与出来送行的王爷王妃和吴大夫道别。 马车行驶起来,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你记得具体日子吗,离谢轻旋毒发还有几日?”坐在马车里都云谏问道。 姜清焰垂目仔细算了一下,片刻后抬起眼道:“还有十一日。” 都云谏没有说话,他在心里飞快地计算路程和时间,发现他们想要赶在谢轻旋毒发身亡前将解药送给他,乘马车绝对来不及。 姜清焰此时已经忙碌起来,在马车里架起一张小方桌,身边放着一只包袱,半打开的布皮露出里面瓶瓶罐罐和一些药材。 “这是在做什么?”都云谏问道。 “我身上没有谢轻旋的解药,宫里存的解药没有人能辨认,即便飞鸽传书回京也无用,所以我要利用在路上这段时间重新配出解药。好在吴大夫手里有我需要的所有东西。” 都云谏不由皱眉:“配解药需要多少时日。” 姜清焰头也不抬道:“有些药需要时间融合,至少需要五日。” 都云谏没再说话,他知道姜清焰心中有数,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配药,这种时候催促毫无意义,便没有提起时间不够的事情。 他们出门时特地带了两个车夫,两人换班休息,马车一直在路上行驶。中间遇到驿站还换了一匹马。 姜清焰和都云谏没有住店,没有吃饭,除了方便外几乎不下马车。一直到第五日黄昏,解药终于配好了。 都云谏看了看窗外,马车正走在山路上,便对姜清焰道:“抓紧休息一下,到下一个驿站后,我们得骑马前行。” 第501章 谢轻旋在哪? 姜清焰也意识到一直乘马车会来不及,所以,立即收拾了东西,将解药揣在身上,阖眼躺了一下。 入夜后,马车来到官道附近的一间驿站。 都云谏下车要了一匹马,将马车和车夫都留在这里。 姜清焰从马车里下来,走到都云谏身边,对驿站的人道:“再给我们一匹马。” 那人看了都云谏一眼,见他点头,便转身去准备马匹。 都云谏有些担心地问姜清焰:“你要独自骑马?” 姜清焰道:“嗯,两人乘一匹马赶路太慢,还是各乘一匹为好。” 都云谏没说什么,但神情还是流露出担心。 “殿下担心我?”姜清焰看他的模样不由问道。 “你平日甚少骑马,我担心你心急纵马,会有危险。”都云谏道。 姜清焰笑笑,没有随口承诺会骑慢些,而是说道:“我虽不太擅长骑马,但殿下骑术精湛,就算我策马狂奔,殿下也一定能跟得住我。” 都云谏好气又好笑,不过她这话倒是实话,时间异常紧迫,姜清焰必然要策马狂奔,就算她说自己会骑慢些,不会出事,他也不可能相信。 驿站管事很快牵来两匹马。 姜清焰和都云谏翻身上马,立即策马而出,在夜色中飞驰而去。 一路上,两人晓行夜宿。 都云谏很担心姜清焰的身体吃不消,但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就是不知是否强撑。 都云谏计划着路线,夜里尽可能宿在大客栈,吃些好的,让姜清焰好好休息。 一路无话,两人在最后一日夜里赶到京城外。 都云谏拿出腰牌,让守城门的士兵打开城门。 一进门,姜清焰就要策马而去,却被都云谏一把抓住胳膊,举起的鞭子没能抽下来。 “怎么了,快来不及了!”姜清焰回过头,神色焦急地望着他。 都云谏沉着脸:“你要去哪儿?” 姜清焰讶然道:“自然是谢府。” 都云谏沉思了一下,缓缓摇头:“他未必在谢府。” 姜清焰想了想道:“他应该会在府里。那毒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他很清楚今夜第三次毒发,就是他毙命之时,他应该会待在自己府里。” 说到此处,她皱了下眉:“难道他会外出求医?若是如此,我们该去哪里找他,京城的医馆?” 都云谏神情有些古怪,叹了口气道:“我猜他不在谢府,而是在皆醉坊。” 姜清焰没能理解他的话:“什么,皆醉坊,他怎么会在皆醉坊呢?” 都云谏勒着缰绳,望向茫茫夜色中延伸向不同方向的长街:“你相信我,他很可能就在皆醉坊。” 姜清焰眉头越拧越紧:“皆醉坊与谢府是两个方向,如果赌错了,可能就来不及救他。” 都云谏转头看她,赌与不赌还得她自己决定。 姜清焰来不及多想,直觉告诉她,相信都云谏是没错的。毕竟他从没出错过。 “好,去皆醉坊!”姜清焰一咬牙,拨转马头,扬鞭抽下。 两匹马,在夜色中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第502章 紧紧的拥抱 姜清焰策马在夜色中疾驰,寒风迎面扑来呼吸都费力。虽然已是三月,但疾风刮过肌肤依然锐如薄刃。 可她不能停下,连放慢点速度都不敢,就算呼吸困难还是夹紧马腹,不断催马加速。 算时辰,谢轻旋可能已经早已毒发,不知能否撑到她赶到。 她不敢细想,心中翻涌而出的恐惧,只能不去理会,拼命赶路。 过了今夜,如果谢轻旋变成了一具尸体,她这辈子都不能心安。 一段不长的路,姜清焰却觉得仿佛跑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看到皆醉坊出现在眼前,她夹紧马腹让它再跑快些。 姜清焰甚至没注意到,都云谏都已经被她远远地甩在后面。 来到皆醉坊门前,一眼望去门庭被黑暗笼罩,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姜清焰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她勒紧缰绳,马前蹄扬起,一声激烈的嘶鸣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姜清焰用平生难得一见的敏捷身手,翻身跃下马,撒腿就往里面冲。 穿过客人用饭的大堂,姜清焰瞥了眼同样一片黑暗的后厨,就半步不停地直奔后院。 一踏出门口,就看见一个厢房亮着灯。 姜清焰之前刻意不去想的东西,一瞬间涌到脑中,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手脚发麻地跑向那间亮灯的房间,一推门就开了,一个人倒在地上,手按着胸口蜷缩成一团,极为痛苦的模样。 虽然看不见脸,但姜清焰知道那就是谢轻旋。 她飞快地跑过去,本以为他已经失去意识,却没想到他听到动静竟然撑着抬起身子。 见到姜清焰的瞬间,谢轻旋被痛苦扭曲的脸,一下子恢复了平和,所有痛苦被震惊代替。 下一瞬间,他眼神泛起水光,伸手将冲过来的姜清焰一把搂紧怀里。 “解药……”姜清焰想挣脱他的拥抱,从怀里拿解药给他,可是谢轻旋抱得太紧,怎么都挣不开:“来不及了,快放开我!” 谢轻旋仿佛听不见她说话,下颌抵在她的颈窝里,浑身都在颤抖:“你没事就好,你平安回来就好……” 一滴滴滚烫的眼泪落在姜清焰身上,她这才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都云谏赶到门口,看到里面这一幕,没有出声,缓缓地靠在门框上。 一路策马狂奔的疲惫在这一刻,让他由内而外感到力竭。 似乎一阵疼痛袭来,谢轻旋痛苦地放开姜清焰,用手撑地地面大口喘息。 姜清焰赶忙从怀里掏出解药塞进他嘴里。 片刻后,谢轻旋喘息平缓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他抬起头,脸色虽然惨白如纸,额角也布满细密汗珠,但神色已经缓和许多。 姜清焰松了口气,终于赶上了。 “你还真的在这里,我本来打算去谢府找你,要不是信王殿下说你在这儿,就来不及救你了!”姜清焰在方才那一刻,恍惚明白谢轻旋在这里的原因,但仍觉得匪夷所思。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谢轻旋说话有气无力,声音中透着一丝哽咽。 第503章 以后你不再需要解药了 谢轻旋手撑着地面,脸色惨白,十分虚弱的模样。 姜清焰本想扶他起来,但谢轻旋却握住了她伸过去的手腕:“你就是安阳郡主?朝廷说安阳郡主失踪了,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你一直没来给我送解药,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出事了!” 连续两次毒发都没有人来给谢轻旋送解药,他知道那位小姐一定是身不由己的处境,否则绝不会置他于不顾。 联想到最近失踪的安阳郡主,和小姐身边出现过的辅政亲王,谢轻旋便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姜清焰点点头:“对,我就是安阳郡主。真的对不住,害你受了这么多苦,还差点对了性命……” 谢轻旋握着她的手腕用了些力气,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说这些,我从未怪过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掳走你的那些人可捉住了?” 姜清焰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时候,都云谏走了进来,站在姜清焰背后垂目道:“有什么话还是起来说,地上凉,谢公子还是莫要一直坐着。” 说着,伸手将姜清焰拽了起来。 谢轻旋握着姜清焰的手也不得不松开,姜清焰想起搀扶他,却被都云谏抢先一步,并且被挡在了身后。 谢轻旋自从都云谏进来,神情就十分落寞,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被扶到凳子上后,抬头看向姜清焰。 “这次因为我的失误,险些还谢掌柜对了性命,我实在心不安。有什么我能补偿的吗?”姜清焰问道。 谢轻旋虚弱地笑笑:“小姐不必如此,这不是你的错,你平安回来谢某就安心了,吃这点苦不算什么!” 都云谏在一旁抱着胳膊道:“谢掌柜还真是硬气,毒发这般痛苦都能不在乎,本王都有些佩服了。” 谢轻旋苦笑,望着姜清焰道:“每次毒发之时,我都在想小姐可能已经……心中悲痛更胜毒发苦楚,也就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都云谏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姜清焰余光瞥见都云谏脸色不虞,便对谢轻旋道:“我和王爷送谢掌柜回府,有人照看伺候,也能休息的舒服些。” 都云谏道:“不必,我命人送他回去。” 姜清焰走过去想搀扶谢轻旋,被都云谏一个眼神又退了回去。 都云谏伸手将谢轻旋搀起:“我的随从已经等在外面看了,时辰不早,谢轻旋早点回去歇着!” 谢轻旋恋恋不舍地望着姜清焰,都云谏不悦地夹着他往外走。 来到门口的时候,姜清焰突然说道:“谢掌柜,方才我给你的是真正的解药,以后你不会再毒发,也不再需要解药了。” 谢轻旋脚步一顿,都云谏都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 姜清焰继续道:“你若不想再做皆醉坊的掌柜,明日就可以不来了。” 谢轻旋缓缓转回头,双眼泛红,神情十分委屈,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某愿意为小姐效劳,只要小姐赶我走,我愿意一辈子做皆醉坊的掌柜。” 第504章 启王出事 其实姜清焰在路上配解药之时,就做了这个决定。 这次因为她出事,将谢轻旋置于险地,姜清焰心里十分愧疚。所以,在路上配药之时,她就配了彻底解毒的药。 还谢轻旋自由,也是对这次给他造成伤害的弥补。 如今她察觉了谢轻旋的心意,倒是为难起来。姜清焰始终觉得感情是把双刃剑,谢轻旋可能因为倾心于她而极为忠诚,也可能因为爱而不得反目成仇。 谢轻旋望着她眼神落寞,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小姐放心,不管我中不中毒,我都会尽心竭力帮你打理好皆醉坊。” 姜清焰只好点头:“多谢谢掌柜。” 都云谏白了谢轻旋一眼,冷冷道:“走!” 谢轻旋垂下眼睛,跟着都云谏转身出了门。 他们走后,姜清焰缓缓在桌边坐下,感到十分疲惫。 不多时,都云谏走了回来:“我让谷羽将人送回去,咱们也走!” 姜清焰点点头,站起身随都云谏来到皆醉坊后面的巷子,一匹马车已经等在那里。都云谏一早飞鸽传说,让谷羽在准备一切。 马车上。 都云谏道:“你一回京,宫里立刻就会知道,我直接送你回皇宫。之前想要掳走你的人我已经交给皇上发落,秦怜云也被投入天牢。” 姜清焰点点头:“多谢殿下,我就知道殿下会将事情都处理好。” 都云谏面色微沉,脸上无甚表情地“嗯”了一声:“不必言谢。” 姜清焰知道他又吃醋了,柔声道:“这一路辛苦殿下陪我日夜兼程的赶回来,还有谢谢殿下告诉我谢掌柜会在皆醉坊。” 她睁大眼睛,湿漉漉的黑亮眼睛小鹿似的,弯着唇角巧笑。 都云谏看不得她这副讨好的模样,心里有气瞬间没了大半:“你之前一丁点都没察觉谢三的心思?” 姜清焰灿然一笑:“没有,我的心思都在殿下身上,看不见旁人。” 都云谏剩下一半的气,听了这句话也烟消云散了,无可奈何地伸手刮了下姜清焰的鼻子:“你就会哄本王。” 姜清焰点头:“对,我不哄旁人,只哄殿下。” 都云谏忽然想起件事:“你走了之后,我本想立即追上去,可是要处理秦怜云他们就耽搁了,谁知后来启王又出了事,就一拖再拖,才会那么晚到慕王府。” 姜清焰急忙问道:“启王出了什么事?” 都云谏知道她关心启王妃,才特地先知会她一声:“太后想利用启王,将他拉到自己那一方,楚含翠和她腹中孩儿就是要挟启王的筹码。” “启王不愿意,太后和丞相就准备让启王做私挪国库的替罪羊,我走之前将启王救了出来,但是方才谷羽告诉我,启王又被陷害了。” 姜清焰有些惊讶:“国库被人私自挪用了?到底是谁干的,启王现在如何?” 都云谏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你回到宫里先歇歇,再打听消息!此事你也帮不上忙,不要多想,明日去陪陪启王妃。” 第505章 回宫 姜清焰回到温泉行宫,还没等回濯芳院就被长安在半路堵住。 “郡主,皇上有请。” 都华卿怕姜清焰不来,特地派长安亲自来迎。 若不是长安在这里堵她,姜清焰还能借口不知皇上口谕真假,拒绝前往。可是长安站在这里,她实在没有理由推脱,只得跟着去见皇上。 都华卿正在自己寝宫,姜清焰一进门就见到成明芷站在角落里,微低着头恭谨地伺候着。 “拜见皇上!” “拜见安阳郡主!” 姜清焰瞥了眼向她行礼问安的成明芷,旋即收回了目光。 都华卿看到姜清焰,脸上惊讶之色难以掩饰,眸子映着灯光眼波微晃。 姜清焰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一路策马狂奔日夜兼程,身上难免风尘仆仆。再加上回来之前瘦了很多,身体虚弱并未完全恢复。 一身衣裳穿在身上宽大得晃荡,想来脸色一定也憔悴疲惫。 “安阳……”都华卿听到自己声音干涩,咽了口吐沫:“你这段时日受苦了。” 姜清焰淡淡一笑:“还好。” 都华卿缓步来到她面前,拧着眉头仔细端详她:“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有受伤?” 姜清焰道:“并未受伤。我半路从掳我的歹人手中逃脱,为了躲避他们,便往北走到了慕王府。路上受了些罪,其他还好。” 姜清焰被找到后,消息就传回京城。都华卿知道七七八八,所以不必隐瞒她到了慕王府之事。 都华卿又问道:“那些掳走你的人可有下落?” 姜清焰道:“我仓皇出逃,不知那些人的下落。” 都华卿点点头,伸手握住姜清焰的肩头,眉心不禁又蹙了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路上一定吃了很多苦!” 姜清焰心里鄙夷都华卿装模作样,但表面还是恭敬地福身:“多谢皇上!” 都华卿垂目道:“掳走你的那些人朕会追查到底,定将他们全部抓回来给你出气。秦氏被关于天牢,这些日子不管怎么用刑也不肯说出你的下落。你若想见她,明日可以去天牢。” 姜清焰又施了一礼:“多谢皇上!” 都华卿吸了口气,抬起手伸向姜清焰,还未碰到她,身旁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皇上,安阳郡主一路劳顿,还是让她先谢谢,明日梳妆打扮再来与皇上说话!” 都华卿的手将在半空,缓缓收了回去:“明妃说得有理,今日时辰不早了,安阳回去休息!” 姜清焰行礼告辞,转身走了出去。 寝宫内的烛火铺出一席光一直将姜清焰送到门外,才在宫门合上时渐渐消失。 姜清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诧异,她离开的这三个月发生了什么,成明芷竟然飞升。 侍寝之人竟然不是顾温茹,而换成了成明芷。是她做了什么,还是成丞相做了什么? 姜清焰回到濯芳院,兰心和卞姿都哭坏了,满院子下人都在哭。 姜清焰安慰了她们几句,沐浴更衣后就歇下了。 翌日,姜清焰出宫去了启王府。 第506章 楚含翠 姜清焰回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行宫。 她知道无论太后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在今日召见她,所以她准备早早出宫,省得与不想见面之人虚与逶迤。 来到启王府外时辰太早,姜清焰便在马车里坐着,等到巳时(九点左右)才命人过去叩门,送上拜帖。 很快,林可馨身边的丫鬟出来,将姜清焰迎了进去。 一进卧房,林可馨便迎上前拉住姜清焰的手:“郡主,我这副模样不便出去见人,没有到门口迎你还请恕罪。” 林可馨面容苍白,原本就体弱多病的模样,现在看起来比那时更加憔悴,仿佛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姜清焰拉着她坐下:“不必说这些,我昨晚刚刚回宫就听说启王遇到了麻烦,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可馨本来还想问她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她虽然消瘦了许多,但精神状态很好,便放下了心。 被问起启王之事,林可馨这段时日憋在心里无人可诉的苦楚,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她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太后用楚含翠肚子里的孩子要挟王爷,让他做一些事情。王爷不肯跟我说是什么事,但我知道他很不愿意。” “王爷说那些事情我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可我还是打听了一些,似乎……似乎太后在某个地方养了私军。” 姜清焰微微睁大眼睛。 当日在温泉行宫,她无意撞见太后和丞相在秘密幽会,二人的谈话中提起过一星半点儿关于此事,当时都云谏并未觉得惊讶,想来应该是早就知道。 看来此时,太后和丞相是打算有所行动了。 “你不必太担心,有信王殿下在,他会有办法的。”姜清焰轻轻拍了拍林可馨的手背。 她留在王府陪林可馨说了会儿话,晌午才离开返回温泉行宫。 往濯芳院走得路上,遇到了很少露面的楚含翠。 算起来她应该马上就要临盆,手扶着腰缓缓地给姜清焰行礼:“拜见安阳郡主!” 姜清焰下意识地上前扶住她:“不必了。”然后便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我刚从启王府回来。”姜清焰淡淡道。 楚含翠神情变了变,弯起嘴角笑笑:“王妃还好吗?近来发生了许多事,想来她应该寝食不安?” 姜清焰眯起眼睛。 楚含翠将目光投向积雪消融初现本色的景观:“春天来了,太后说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她就下旨让启王纳我为妃,让这孩子成为世子。” 姜清焰也笑了:“你真是太天真了。” 太后不会无端帮助楚含翠,一定想要借她和孩子操控启王。若是启王宁死不从,那么一个听话的王妃和一个襁褓中的世子,比不听话的棋子好用。 楚含翠说的话不是不可能,只是要用启王的命换罢了。 楚含翠垂下眼睛,笑容苦涩:“多谢郡主提醒,不过我觉得很好,只要我和孩子好就够了,何必管别人死活呢?” 言罢,她又笨拙地福了福身,带着丫鬟离开了。 姜清焰望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心头有一丝悲怆,从何而来呢? 第507章 后宫大洗牌 姜清焰回到濯芳院不久,太后就派人传她过去,到了太后寝宫,有些意外地见到成明芷也在。 端仪公主不在身边,成明芷取代她的位置,坐在太后身边亲手为她剥栗子。 太后瞥一眼姜清焰,不咸不淡道:“这段日子安阳受苦了,在外面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姜清焰神色淡淡:“被人掳走便陷入险境,好在安阳设法逃出,虽路上吃了些苦,但好在平安无事。” 太后接过一颗栗子:“好,秦氏被皇上关进天牢,你们俩的恩怨哀家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不如交给你父王亲自处理!” 姜清焰微讶:“父王要来京城?” 太后点头:“你已经十六了,今年当把亲事定下来,你父王自然要来商议此事。正好顺便解决秦氏的事情。” 成明芷看太后吃完栗子,便亲手捧了茶水递上。 太后接过茶水,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成明芷如今地位不同往日,原先不待见她的太后和皇上,现在都对她另眼相看。看她与太后的亲密样子,总觉得她与过去不同。 从太后寝宫离开后,姜清焰去见了皇上。 都华卿正在御书房看奏折,听内侍禀告说安阳郡主来了,急忙让人引她进来。 “安阳主动来找朕,可真是难得。”都华卿让内侍搬来椅子:“快坐,来找朕所为何事?” “方才安阳去给太后请安,见明妃也在,似乎这段日子明妃很是得宠。”姜清焰道。 都华卿看着她,不禁挑眉:“安阳关心哪个妃子得宠?” 姜清焰神情严肃:“是皇上忽然喜欢上明妃,还是丞相做了什么?” 都华卿凝目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微妙:“安阳在意朕是不是喜欢明妃?” 姜清焰:“……皇上,我觉得或许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有什么事情,我知道比不知道更有利。” 自从知道太后和丞相豢养私军,近来似有异动后,姜清焰觉得更加应该留心成明芷的举动。 尤其是她父亲近来会进京,姜清焰想要知己知彼。 都华卿点点头,眼中笑意更浓:“安阳说得对,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 他站起身,朝姜清焰走去。来到面前后,垂目笑望着她:“明妃是朕的妃子,眼下朕的后宫只有三个人,朕见她的次数自然多些。不过安阳不必担心,没有人能越过你去,你是朕最看重的人,后位必定是你的,朕的宠爱也会比旁人多得多。” 姜清焰:“……”她就应该直接去问都云谏。 姜清焰想起身告退,但都华卿就站在她面前,几乎是抵膝而立,她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内侍,禀告道:“皇上,温嫔求见。” 姜清焰不由得一讶,温嫔,顾温茹,顾温茹竟然成了嫔?发生了何事,怎么会这样? 都华卿神色顿时有些不悦,看了姜清焰一眼,还是吩咐让人进来。 他转身朝书案走去,姜清焰便也没有起身,她倒是想见见此时的顾温茹。 第508章 皇上受到了威胁 顾温茹虽有心机,脑子却不怎么够用。幼时得到万般宠爱,少年家族遭逢剧变,只有她活下来。幸运的是被皇上救出来,带在身边。 她对皇上的依赖可以想象,可谓都华卿的宠爱就是她的一切,所以,她所有行为都出于稳固地位和都华卿的心。 其实除了烦人些,倒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顾温茹跟着内侍走进来,见到姜清焰也在有些惊讶,但她应该也听说姜清焰回宫了,所以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臣妾拜见皇上。” 都华卿坐在书案后,微微点了点头:“平身!你来有何事啊?” 顾温茹神色有些战战兢兢,完全不似往常与都华卿的亲昵,低着头道:“臣妾近来时常心口疼,太医诊不出病因,想来是思念皇上故而如此,臣妾,臣妾……就是想来见见皇上。” 都华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垂下的眼睛掩盖了眸中的无奈:“人你也见到了,朕还有许多政务要忙,你先退下!” 顾温茹明显十分沮丧,甚至是伤心。她朝姜清焰瞥了一眼,意思是为何她能在这里?但始终没有说出口,转身默默离开了。 姜清焰看着顾温茹心有不甘的模样,感慨她变化真是太大了。若是过去,她定然会与都华卿厮闹,对她质问。 可是如今却这般忍气吞声,是谁将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如此?”姜清焰望向都华卿。 都华卿笑容透着勉强,明知故问道:“安阳说的是什么,什么为何如此?” 姜清焰道:“皇上不是最宠爱温妃吗,为何现在对她如此冷漠,还降了她的位分,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华卿道:“温妃做了些错事,故而降了位分以示惩戒。都是后宫的妃嫔,朕都一视同仁,没有什么特殊宠爱。” 他旋即一笑:“不过安阳不同,等你成了朕的皇后,朕自会独宠你一人。” 姜清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所以也不搭茬:“听起来温妃是得罪了什么人,可与明妃有关?” 都华卿移开视线:“安阳不在这段日子,朕去看过卿卿,他很想念你,既然回来了,也该多陪陪他。” 姜清焰淡淡道:“看来是与明妃有关了。之前温妃与安阳有那么大的过节,也不见皇上真的冷落她,如此看来明妃的地位真的非同凡响。” 都华卿唇角抽搐一下,随即转过脸来,满眼柔情笑意:“安阳是吃醋了,觉得朕偏心?你若不高兴,朕可以再降温嫔的位分给你出气,贵人?答应?” 姜清焰起身拜了拜:“安阳告退。” 都华卿脸上瞬间没了笑意,但也没有阻拦。 姜清焰走出御书房,心里觉得宫内近来的变化,定于太后丞相意欲谋反有关。都华卿明显压抑着情绪。 恐怕对成明芷也是不得已的虚与逶迤。 而且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立她为后之事,从未如此频繁过。他的急迫姜清焰都感受到了,他一定是迫切地需要镇南王府了。 第509章 去天牢见秦怜云 姜清焰离开御书房,就去了天牢。 原本是皇上不准有人探望秦氏,但姜清焰对刑部说是太后命她来的,便被带进了大牢。 “郡主您留神脚下。”前面带路的狱卒小声提醒道。 长而幽暗的监牢,潮湿而逼仄,砖墙缝隙里似乎透着阴风,墙壁上挂着铁枝烛架,油灯闪动着昏暗的光线。 姜清焰跟着狱卒走下一段台阶,再往里走了几十步,便来到了一间牢房前。 狱卒停下脚步,对姜清焰道:“这就是关秦氏的地方。小人出去等候,郡主早些说完话出来,不要逗留太久。” 姜清焰应了一声,狱卒便转身离开。 四周很安静,天牢里关的人并不多,一路走来女监似乎只有秦氏一人,也可能是有其他人隐藏在黑暗中,没有被她看到。 姜清焰走进木头栅栏,昏暗灯光勉强照进去,在光与暗的交接处有一个人影蜷缩在地上。 “秦姨娘,我来了,姜清焰,不过来说说话吗?” 牢房里没有动静,那个身影动了一下,却没有起身。 姜清焰又道:“是你要害我,你设计的事情并非天衣无缝,败露被抓也是意料之中的?你在怨愤什么?” 秦怜云还是没有动,身上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在昏暗光线下看着狼狈。 “我听说对你动刑了。” “你好久没见到姜岑了?” “你若是出不去了,他往后如何是好?” “我爹快要到京城了。” 最后一句话,秦怜云蜷缩的身体终于动了,她似乎受伤颇重,强撑着站起身,脚步踉跄地来到栅栏前。 那张被乱发掩盖的脸,苍白如纸,瘦削如骷髅,再加上身上的伤痕,显得十分可怖。 姜清焰心中很震惊,但表面只是挑了挑眉。 “王爷要来了,他来救我了!”秦怜云手抓着栅栏,神情激动地吼着,但声音嘶哑低沉。 “至少从今日起你不会再受明刑了,总不能让父亲看到你一身的伤。”姜清焰神情漠然道。 “哈哈哈,我终于熬到王爷来了,我就知道皇家不敢杀我,王爷一定会来救我的!”姜清焰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秦怜云由内而外地开心。 “我娘是你害的?”姜清焰突然问道。 “你,你胡说什么?”秦怜云一愣。 “我见过当初给娘治病的大夫了,他向我证实,娘就是被你下毒害死的!”姜清焰道。 “胡说八道,他有什么证据?”秦怜云哼了一声。 “是,他没有证据。”姜清焰面上毫无波澜。 “那么多年过去了,一点证据没有就凭空诬赖我,你觉得我会认?真是可笑至极!你不必打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你父王也不会相信的!即便他怀疑,没有证据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秦怜云鄙夷地睨着她。 姜清焰淡淡道:“即便有证据你也不会认,为了姜岑,你死也不会认下害死我娘之事。你说的对,我父王不能拿你怎么样,毕竟还要顾及姜岑。但……” 她忽然勾起一抹瘆人的笑容。 第510章 恶臭的灵魂 秦怜云看的一愣:“你要做什么?”直觉姜清焰在打很可怕的主意。 姜清焰没让她失望,唇角又扬了扬:“你害死我娘,我怎么会放过你呢?” 秦怜云咬着牙,强撑镇定:“你敢对我动手?你爹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若是我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不会不追查的!” 姜清焰嗤笑一声:“我不是你,没有那么愚蠢。我怎么会让你死呢,皇家还要给我父王一个交代,若是你死了,皇家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活不了,但不是现在。” 说着,姜清焰目光陡然一沉:“我娘看重你对我父王的救命之恩,让你进门,本能和睦共处,可你心肠如此歹毒,竟然下毒害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承认你犯的错,向我娘忏悔,我会让你死得舒服些。” 秦怜云像是受到了刺激,双目赤红神情狰狞,嘶声吼道:“能和睦共处?简直可笑之极!你爹和你娘联合起来孤立我冷落我,让我进门,却当我不存在,这是要和我和睦共处吗?” “我深爱你爹,为了他瞎了一只眼睛,抛弃了名门闺秀的身份,甘愿下嫁为妾。可你爹呢?他给过我半分柔情吗?他被你娘哄得视我为无物!那种被心爱之人漠视的心痛,比刀剜还痛!” “我若是不反击,不为自己争取机会,就会被困死在一方小院里孤独终老!那我为了爱情付出的一切又算什么?换做是你能忍得下这口气吗?” 姜清焰听着她嘶吼,觉得无比荒唐可笑,一个人竟能自私无耻到这个地步。 姜清焰面沉似水,忍着想甩她几个耳光的冲动,冷声质问:“那你害死了我娘后的那些年,可曾得到你想要的爱情了?” 镇南王姜安丞深爱发妻,妻子死去之后,就将所有的爱和亏欠弥补给了姜清焰。对待秦怜云一如始终的冷淡疏离,姜清焰很清楚,这些年秦怜云什么都不曾得到。 她以为秦怜云会被问住,会难堪,会悲伤,会悔过……谁知她却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是,我是没能得到你爹的心,即便你娘死了,他还是没有分给我一丝柔情。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娘死了,我得不到的她也得不到了!我心里平衡了,舒服了,哈哈哈……” 姜清焰皱起眉头,望着眼前疯了似的女人,心中涌起的厌恶几乎令她作呕。 这个女人恶毒自私到令她震撼。 在秦怜云可怖的笑声中,姜清焰淡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涟漪:“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少现在不能。但你不会好过,作为惩罚,这段日子你会生不如死。” 秦怜云止住笑声,恶毒地盯着她:“皇上已经不能再对我用刑了,你方才自己说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里暗藏着恐惧。姜清焰这个孩子,这些年她接触的不多,但却令她恐惧。 姜清焰冷冷一笑:“我说的是不能对你动明刑,身上不能见伤,但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听说过贴加官吗?” 第511章 生不如死是你的报应 秦怜云脸色骤然惨白。 姜清焰缓缓道:“动刑之人会将人绑在长椅上,然后用酒浸湿黄纸,一层一层地糊在脸上。糊两层人就喘不过气了,但能坚持到几十层呢!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痛苦得生不如死。” 她看秦怜云的脸色就知道她明白什么是“贴加官”,但仍然“好心”地为她细细解释:“直到人被活活闷死,脸上的黄纸也干透了,变硬粘在一起,变成脸的模样。再从脸上扒下来,就像一张面具一样。” 秦怜云睁大的眼睛剧烈地颤抖。 姜清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人每日给你贴加官,但绝不会让你死。” “还会吩咐人好吃好喝给你送进来,放心吃,绝对没毒,你就好好地养伤。” “要有个好身子,还要日复一日地忍受贴加官呢!” 秦怜云神情被恐惧扭曲,骇人地瞪大双眼,将脸挤进两根木栅栏之间:“你敢这么做,我一定会告诉你爹!” 姜清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你觉得我会怕?” 秦怜云无计可施,伸长胳膊拼命挥舞:“你这个贱人!心肠如此歹毒,一定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姜清焰觑着眼睛,轻蔑地盯着她:“诅咒有什么用?凭一张嘴就让我遭报应,你有这个本事何必落得如此田地?你不觉得现在就是你的报应吗?你今日所承受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歹毒的心肠?” 秦怜云两手握着木栅栏,嘶声怒吼,想要将心肝肺腑都撕裂一般,凄厉的声音在阴森悠长的走廊里回荡。 姜清焰鄙夷地笑了笑,转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回荡着秦怜云疯狂的咒骂,那些难听的话,伴随着因恐惧颤抖的声音,在阴森的地牢里格外惊心瘆人。 回到温泉行宫的第三日,顾锦衣来探望姜清焰。 因为顾锦衣一直女扮男装,所以不方便在寝屋内说话,好在此时已经春风和煦,二人便并肩在行宫里散步。 “对了,若风呢,我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到他?”姜清焰这几日都没见到都云谏,也无法向他询问。 “他把你弄丢了,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一路往北也没找到你,虽然王爷没惩罚他,他自己心里难受,把自己关在王府里面壁思过呢!”顾锦衣道。 姜清焰有些惊讶,原来若风去追她了,没追到的原因应该是她被慕言关进监牢,耽搁了时日,所以正好错过。 “如此说来,是我连累了他。”姜清焰有些愧疚。 “郡主别这样说,若风他受不起,王爷知道要生气了!”顾锦衣连忙道。 “的确是我不好,劳烦你跟殿下说,我请若风继续暗中保护,让他务必尽快回来。”姜清焰道。 顾锦衣知道她是想让若风宽心,笑道:“好,我回去就让那小子麻溜回来。” 两人正走在卵石小径上,顾温茹在前面走了过去,并未看见二人而是向对面的成明芷走去。 第512章 交代身份 姜清焰和顾锦衣都站住了脚步,目光投向那边相遇的两人。 顾温茹福身行礼,就算离得远些,也看得出她不情不愿的敷衍动作。 成明芷身影挺拔站得笔直,向前迈出一步,居高临下地说了些什么,顾温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着头。 成明芷并未为难她,说完话后就绕过她走了,在经过卵石小径时,看到了远处的姜清焰和顾锦衣。 她脚步稍停,冲二人一笑。 姜清焰几乎可以肯定,她看的人是自己,那含笑的眼神中透着强烈的敌意和倨傲。 成明芷随即离开。 顾锦衣望着她的背影,不由皱眉:“那个人是明妃?她好像……好像……” 姜清焰知道她也感觉到了,但是不方便明说,便直截了当道:“没错,就是那么回事。” 顾锦衣转头看她,眼中充满担忧:“怎么着宫里莫名其妙就会被人记恨,郡主可要小心呀!” 姜清焰笑笑:“放心,我会的。” 顾锦衣一转眼,就见顾温茹耷拉着脑袋,背影十分落寞地离开。不由感慨:“以前多骄纵的人呀,一直圣眷不衰,得意了十多年,今日却落得这般天地。” 姜清焰听出她语气中的怜悯,微微有些诧异:“你对温嫔似有同情,与她相熟吗?” 顾锦衣眼神复杂地看姜清焰一眼,抿了抿嘴:“我也不瞒郡主,其实我与顾温茹是本家。我也是当年盛极一时,后来抄家灭族的‘顾家人’。” 姜清焰神情并无变化,但眼神有些沉冷。 顾锦衣自顾自地说着,并未注意她的表情:“当初我父母早逝,顾家几个分支倾轧争斗,我不愿在其中纠缠,提悬心吊胆地过生活,便离开家到江湖闯荡。后来拜入师门,一直在百里山庄再未回来,直到师兄回京做了辅政亲王,我才随他又回到这里。” 姜清焰垂下眼帘,敛去脸上神情,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锦衣看了看她,继续说道:“顾温茹是我的堂姐,儿时一起玩耍过。如今见她如此有些感慨罢了。幸亏当年我离家早,才逃过一劫。因为此事干系重大,我毕竟是谋逆的漏网之鱼,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一直瞒着郡主,你不会生我的气?” 顾锦衣小心翼翼地望着姜清焰,忽闪着大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与其说是致歉,不如说是撒娇。 以她对姜清焰的了解,她定不会怪她。 姜清焰抬起头,侧脸对着她,将目光投向蔚蓝广阔的天际。 乍然听闻顾锦衣是“顾家人”,心中难免起些波澜。但姜清焰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她连顾温茹都没打算追究,更何况是顾锦衣。 虽然顾家陷害周家,导致她家破人亡,但那些事与顾锦衣有什么关系?姜清焰不可能迁怒于她。 顾锦衣就是顾锦衣,那个待她真心实意,千好万好的顾锦衣。 “是啊,多亏你走得早,没被牵连进那么可怕之事。不然……”姜清焰转头冲她一笑:“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顾锦衣了。” 第513章 要见岳父有些紧张 暮春三月,风吹开最后一层稀薄残雪。 镇南王姜安丞抵达京城。 消息一早传到温泉行宫。 姜清焰心里有些忐忑,四年未见父亲面了,竟有些紧张。也不知他身体如何,是否还是记忆中那般高大英武? 姜清焰北上受的那些罪,近来这段日子已经补回来了。现在面色红润,气色极佳。 一早就让兰心和卞姿给她梳妆,想让父亲看到她最好的模样,安抚他为她日夜担忧的心。 镇南王估摸着晌午会到温泉行宫,都华卿知道姜清焰着急见到父亲,所以传旨让姜清焰到庆延殿去等候。 到了庆延殿,就见皇上坐在上面,见姜清焰到了,招呼她过去坐。 “你父王快要到了,方才已经派人传信,人进了京城。”都华卿笑容温柔。 姜清焰在内侍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多谢皇上让安阳过来。” 都华卿笑笑:“你们父女多年未见,必然急着见面。镇南王一来,就能看到你,想来也是开心的。” 这时,内侍在殿外扬声通禀:“信王殿下到!” 随着话音,都云谏迈步走进殿内。 他今日一身水青色锦袍,白色绣金线衣襟,显得格外玉树临风。跨进门槛时,脚步潇洒行路带风。 姜清焰看到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都华卿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七皇叔今日风采卓然!” 都云谏并未打算接他的话,上前行了一礼:“拜见皇上。” 有内侍搬来椅子,都云谏示意将椅子放在姜清焰身边,然后就走过去坐了下来。 都华卿脸色微沉。 姜清焰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都云谏几眼,今日的确格外衣冠齐楚俊逸不凡。 都云谏干咳一声:“看我作甚?” 姜清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家看,笑笑道:“殿下今日可是有心事?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候,殿里陆续进来几位重臣,都是来迎接镇南王姜安丞的。他们上前参见皇上,然后过来与都云谏和姜清焰行礼。 几位大臣聚在一起,便与皇上讨论政事。 都云谏凑过去,小声对姜清焰说:“本王没什么心事,只是有些紧张。” 姜清焰奇怪道:“竟然还有事情能让信王殿下紧张,所为何事啊?” 都云谏道:“这不是镇南王今日入朝吗?” 姜清焰脱口而出:“我父王来你紧张什么?”说完就微微一怔,待看到都云谏眼中含着的笑意,就愈发尴尬了。 姜清焰转过脸去,难得脸颊微微发烫。 都云谏看她这副模样,心情大好,还是低声将话说明白:“这不是要见岳父了吗,所以紧张。” 都华卿与大臣议事,余光却一直看着姜清焰那边,见二人悄声私语,情浓意炙,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还未至晌午,镇南王就到了。 姜安丞身着便服,身姿高大英武,武将风姿尽显。一迈进殿门,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姜清焰。 神情顿时变化,眼中几乎泛出泪光,但还是先上前给皇上见礼。 第514章 镇南王到 都华卿连忙笑着让他平身:“镇南王一路劳顿,快赐座!” 姜安丞转身朝都云谏走去,行礼道:“拜见信王殿下!” 都云谏本来就已经站起来了,连忙伸手扶住:“王爷不必多礼!” 因为当初都云谏去南境接走姜清焰,与姜安丞打过交道,也正是那个时候,姜安丞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才放心让他将女儿带走。 这些年,姜安丞忠于朝廷,虽然被以姜清焰的性命胁迫,但他还是站在皇上和都云谏这一边的,因此对都云谏的印象不错。 抬起头时,冲都云谏笑了笑,满脸慈爱。又瞥了姜清焰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才转身走回去与其他大臣打招呼。 都云谏悄悄地舒了口气,看来未来岳父对他还算满意。 姜清焰在旁边看到他的小表情,觉得甚是有趣,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待众人寒暄过后,都华卿问姜安丞:“城南的锦翠园空着,朕命人收拾出来,给王爷暂住可好?” 姜安丞起身拱手道:“回皇上,听闻皇上天恩浩荡,赐了小女一座郡主府,不如臣就暂住那里!” 都华卿点点头:“也好,郡主府建成后,安阳一直没去住,朕命人立即去收拾出来。住在自己女儿府邸里,也更舒心些。” 这话说得好像是姜清焰留恋宫中生活,不愿去住郡主府一样。 这话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但嘴上一点不敢说,姜安丞和姜清焰一同拜谢皇恩。 都华卿知道姜安丞着急与女儿团聚,便草草地结束了这场接风,让众人退下了。 他离开时,看了眼跑到姜家父女和都云谏,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 “爹!”姜清焰快步来到姜安丞面前,声音哽咽地唤了一声。 “焰儿长高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姜安丞满眼慈爱,拉着姜清焰看不够似的:“这么多年未见,焰儿变模样了,越发好看!” 姜清焰咽下哽咽:“父亲没有变,还是当年的模样。” 姜安丞笑中带泪:“爹老了!” 都云谏在一旁道:“咱们还是回郡主住的地方再聊!” 姜安丞点点头,拉着姜清焰的手腕一起往外走。回到濯芳院,众下人都等在院中,给姜安丞见礼。 进了寝屋,姜安丞接过兰心奉上的茶,欣慰地点头:“打小你娘不在身边,你性子就软,我一直担心你在宫里会受欺负。如今看来你过得很好,为父多虑了。” 兰心想将前几年姜清焰一直被欺负的事告诉姜安丞,被姜清焰用眼神制止。 “爹放心,朝廷倚重镇南王府,没人敢欺负女儿。”姜清焰道。 “那就好!”姜安丞想看女儿,却总觉得心酸愧疚。虽然姜清焰这样说,但他很清楚,一个小姑娘来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怎么会没受过苦。 都云谏坐在一旁:“王爷千里迢迢,路上辛苦,本该让王爷休息一下,好好与郡主说说话。但是有件事还是得先告知王爷。” 都云谏将秦怜云派人掳走姜清焰之事说了一遍。 第515章 信王怎么回事? 姜安丞听得时候脸色一直很阴沉,都云谏说完后,他缓缓点了点头:“既然关入天牢了,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都云谏道:“皇上将秦氏关入天牢,也是觉得此事关系到镇南王府,还是请王爷做决定比较好。” 秦氏不是一个寻常妾室,不说她背后还有秦公府,就说她是镇南王唯一儿子的生母,镇南王府多年来唯一的女眷,也是不好随意处置的。 姜安丞叹了口气,愧疚地看了姜清焰一眼:“我对不住焰儿她娘,说好要相携白首的,却弄出这种丑事。她临终前,我答应她要好好照顾焰儿,竟又食言。不仅没能将她留在身边……” 话说到这里,姜安丞恍觉失言,看了都云谏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都云谏如坐针毡,就算姜安丞没有明说怪他,但人家父女分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他难辞其咎。 姜安丞看着女儿咽下苦水,转头对都云谏道:“秦氏与我有生育孩儿的苦劳,但实际并无夫妻情分。她伤害焰儿,就是我的仇敌,就请信王殿下和皇上按律处置!这是她应得的惩罚,岑儿也会明白的。” 姜清焰可不这么觉得,姜岑绝对不会明白的。他可不是能分清是非的孩子。 这些年姜安丞与儿子不亲,将他完全交给秦怜云养育,以致姜岑被教导成如今这副样子,实在是一场悲剧。 都云谏答应下来,会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时值晌午,院子里忙碌起来,姜清焰一早吩咐小厨房准备接风宴,都是姜安丞喜欢吃的菜。 兰心提着两壶酒过来:“王爷,主子为您准备的酒,今日先喝哪一种?” 姜安丞眉开眼笑:“什么先喝哪一个,都打开,都喝!” 姜清焰冲他摇头:“不能喝那么多,要当心身体。” 以姜安丞的酒量完全不在意这点酒,但姜清焰不许他喝,他也完全没脾气。 都云谏坐在一旁干笑。 这时候,姜安丞才恍惚觉得有点不对劲,正端着杯喝茶,缓缓抬起眼看向都云谏。 辅政亲王为何在这儿? 这不是我女儿的寝屋吗? 我与女儿团聚他跟来作甚? 都云谏见姜安丞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心虚道:“本王还有点政务要处理,就不打扰王爷与郡主用饭。” 姜安丞脸色严肃,敷衍地客套道:“信王殿下留下一起用饭!” 都云谏连忙摇头:“本该与王爷畅饮几杯,但政务实在紧急,下次再向王爷赔罪!” 姜安丞道:“那就不留信王殿下了。” 说着,将人送出了门。 都云谏临走回头看了姜清焰一眼,见她似乎憋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姜安丞站在门口,看着都云谏走远,神情若有所思。转身见姜清焰站在身后,便问道:“焰儿,信王殿下常来你这儿吗?” 姜清焰笑道:“爹不是托殿下照顾我吗?” 姜安丞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但一个男子总是跑来女儿这,总归不太好。 第516章 太后想插手婚事 姜安丞看看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心里警铃大作:“焰儿,你年纪还小,心思单纯,不能和男子走得太近。” 姜清焰无奈道:“爹,我已经十六了,不小了。” 姜安丞顿时板起脸:“十六怎么了,十六也是孩子!你不了解世道险恶,尤其是男子都没安什么好心思。以后即便是信王,也少与他接触,尤其不能让他来你屋里!” 姜清焰憋着笑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很快酒菜上桌,父女俩坐下来用膳。 姜安丞喝着酒,忽然想到原来自己的女儿已经十六了,十六就该嫁人了呀! 一想到女儿要嫁人,姜安丞瞬间就食不知味,酒在喉咙口打转,怎么都咽不下。 一顿接风宴,姜安丞吃得愁眉苦脸。 姜清焰偶尔给他夹菜,看他吃不不高兴,便问道:“爹,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姜安丞赶紧赔笑脸:“没有,都是我爱吃得,宫里的厨子手艺也好!亏得焰儿还记得爹爱吃什么。我就是……就是路上有些乏了。” 姜清焰也没再追问,和他聊聊这些年南境的人和事。 用完膳,姜清焰想陪姜安丞去郡主府,还没等动身,太后派人来传姜安丞过去。 姜安丞便随内侍走了。 兰心有些担心地凑过来:“主子,你不跟去看看吗?太后别是有什么居心?” 姜清焰摇摇头:“父王众目睽睽之下进的行宫,太后无论如何也不敢擅自动他。唤他过去顶多就是挑拨挑拨我们的关系,拿秦怜云和姜岑说事。还有就是提起我的婚事。” 兰心瞪大眼睛:“对了,主子今年该成婚了。太后让王爷过去,一定是想在主子的婚事上做文章!” 姜清焰去年及笄就该议亲,但波折不断,后来便搁置了。今年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必然要将她的亲事张喽起来。 太后唤姜安丞过去也的确是为了此事。 她现告诉姜安丞秦怜云在天牢里,试探一下姜安丞的态度。见他对姜清焰颇为维护,便也没再用秦怜云之事挑唆。 早就听闻姜安丞偏宠这个嫡女,如今看来实际比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秦怜云可谓是颗废棋,太后也觉得没有救她的必要。 “安阳去年已经及笄,到了议亲的年纪,去年不太平太多事情就给耽搁了。如今王爷入京,正好趁此机会,将安阳的亲事定下来。”太后笑容和蔼。 “这……”姜安丞很不情愿,女儿多年不在身边,才见到面就要把她嫁出去,谁能舍得?可是女子年华不容耽搁,姜清焰确实也该出嫁了。 姜安丞不好说什么,只得听太后安排。太后选了几个人,让姜安丞拿主意。 姜安丞岂会不知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便称回去与姜清焰商议。 “还商议什么,安阳的婚事自然应该由王爷做主!”太后急着想将此事定下来。 “毕竟是安阳的终身大事,还是得看她喜欢不喜欢。”姜安丞说道。 太后还想劝说,但姜安丞直接起身告退,转身就离开了。 第517章 皇上想立后 太后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殿门关上,才抄起手边的茶杯砸了出去。 殿里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莹姑姑上前劝道:“太后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后脸色铁青,胸口起伏:“如此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他们父女一样毫无礼数,狂妄自大!我看他就是不愿站在哀家这边,这是打算投靠皇上了!” 莹姑姑跪在太后身前:“太后英明,随时能处置了他们,眼下不过再让他们张狂几日罢了。” 太后阴沉着脸:“去,给丞相送个口信,让他今日来见哀家!” 莹姑姑低头道:“是!” 姜安丞离开太后寝宫,心里憋闷得很,好好的一个女儿,自己还没疼够怎么就要嫁人了。 他心里别扭着,还未走远,就迎面遇上一个内侍。 内侍躬身行礼:“拜见镇南王,皇上请您到御书房一叙。” 姜安丞只好又跟着内侍去见都华卿。 到了御书房,都华卿换了便装,满面笑容地站在窗前,见姜安丞进来,便招呼人赐座。 “王爷与郡主多年未见,今日相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说。这时候将王爷叫到朕这来,打搅了你们父女相聚。”都华卿微笑道。 方才内侍明明是在太后寝宫外截住姜安丞的,皇上肯定知道他去了太后那。 此时皇上不愿说破,姜安丞也就顺着他说道:“不妨事,我在京中还要呆些日子,与焰儿说话的机会还有很多。不知皇上唤臣来,所为何事?” 都华卿拿起内侍奉上的茶水:“镇南王府镇守南境,对大兆边疆安稳可谓居功至伟。” 姜安丞赶忙放下茶杯,起身施礼:“皇上言重了,这都是微臣应尽的责任!” 都华卿压压手,示意他坐下:“王爷劳苦功高不必谦虚。今日匆匆给王爷接风,是想着王爷一路劳顿,该早些休息。待过两日,朕再行宫设宴,正式为王爷接风洗尘。” 姜安丞又行礼:“多谢皇上厚爱!” 都华卿笑道:“朝廷倚重镇南王府,王爷当受此礼遇。今日朕召王爷过来,有件事想说。安阳郡主去年已经及笄,婚事当提起来了。既然王爷来了,正好将安阳的婚事定下来。” 姜安丞没想到都华卿说的也是这件事:“这……” 都华卿捏着茶杯盖,轻轻拂开浮叶:“镇南王府是大兆的镇国柱石,安阳郡主是嫡长女,又受封代子袭爵,她的婚事干系重大,当需慎重。王爷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姜安丞心说:“你刚说完干系重大,当需慎重,我哪儿敢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他向上问道:“臣刚回京城,与小女分别多年,还未谈及此事。” 都华卿见他没有问自己意见的意思,暗中冷笑一声:“老狐狸!” 随即便自顾自地说道:“朕对安阳的婚事很看重。安阳自幼在朕身边长大,脾气秉性朕都清楚,她是个可爱的姑娘,也沉稳大气堪当大任。朕有意让安阳入宫为后,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第518章 爹定给你找个一心一意之人 姜安丞愣了愣,实在没想到都华卿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提起此事。 镇南王府效忠朝廷,但姜安丞也看重姜清焰的幸福,皇宫中倾轧斗争历朝历代血雨腥风,绝非一个女子的好归宿。 在姜安丞心里,姜清焰还是那个有些胆小,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根本无法在宫中生存,即便靠着镇南王府的势力成为皇后,也不会活得开心。 一国之后,在其他人眼中是尊贵无比,荣耀万丈的好东西,但在一个父亲眼中,哪里比得上女儿的快活自在来得重要? “皇上,焰儿她心思单纯,性子柔弱,实在难当国母重任……”姜安丞为难道。 他还未说完,就被都华卿打断道:“王爷许是多年未见安阳了,她今非昔比,行事果决,思虑周全,是难得的皇后之选。” 姜安丞皱眉:“皇上过誉了,焰儿她哪儿有那种本事?” 都华卿看出姜安丞不情愿,换作旁人倒是可以威逼利诱,但是他现在仰仗镇南王府,还是不能做得太过分。 “安阳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皇后,王爷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朕的提议。” “是,臣遵旨。” “王爷赶路辛苦,回去休息!” “沉告退。” 姜安丞起身行礼,然后跟着内侍走了出去。 姜清焰也听说都华卿召见姜安丞,于是在必经之路上等候。 “焰儿,你怎么在这儿?”姜安丞快步走上前。 “我陪爹去郡主府。”姜清焰道。 父女并肩往外走,等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姜安丞才将方才在太后宫里和御书房的事告诉姜清焰。 姜清焰早就猜到了,问姜安丞:“爹觉得呢,安阳的婚事该何去何从?” 姜安丞叹了口气:“太后选的人,都是为了将镇南王府与她绑在一起。皇上想立你为后,目的也是一样。太后那边自然不能答应,皇上那边……也不行。” 姜清焰知道父亲忠于皇上,对他这样说还颇感惊讶:“哦,为何皇上那边也不行?” 姜安丞道:“皇上看重的只是镇南王府的兵权,根本不是真心在意你。你入宫为后,虽尊荣无双,但却不会幸福。” 都华卿张口闭口“镇南王府”,“护国柱石”、“干系重大”,从头至尾也没提起姜清焰与他有什么感情。 可见都华卿心里只有镇南王府的兵权,如今他姜安丞还健朗,都华卿还用得着他,还会对姜清焰好。 若是日后他不在了,镇南王府没落了,姜清焰这个皇后在宫中又哪有立足之地? 姜安丞轻轻拍了拍姜清焰的肩头:“爹一定得给你找个一心一意待你之人,你的人生绝不能成为任何人的筹码。” 姜清焰动容地点点头:“谢谢爹!” 姜安丞看着她,心中依旧愧疚:“傻孩子!” 马车在街上摇摇而行。 姜清焰问道:“爹,你不去天牢见见秦氏吗?” 姜安丞神色严肃:“见是肯定要见的,但是不急在一时。” 姜清焰看了眼窗外:“郡主府对门就是秦公府,姜岑住在那,爹见见他!” 第519章 去秦公府 提起姜岑,姜安丞显得很无奈,他心里清楚这个孩子已经有些长歪了,这和他的疏于管教脱不了关系。 姜安丞心里很是愧疚,对于自己的一儿一女,他都充满愧疚。 姜安丞不敢回答,他看向姜清焰,觑着她的脸色:“其实他在外祖父家住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爹,应该去看看姜岑。”姜清焰知道姜安丞怕她不悦。 “好,那就去看看。”姜安丞欣慰地点点头。 纳秦怜云入门,姜安丞始终觉得对不起姜清焰母女,姜清焰很小就没了娘亲,之后又赴京为质。 姜安丞觉得若是对姜岑好,太对不起姜清焰,所以一直疏离这个儿子。如今姜岑变得偏执而充满怨恨,他又觉得难辞其咎。 马车到了郡主府,对门秦公府关着门。 姜清焰让兰心过去叩门。 不多时,家丁出来开门,见外面站的是姜清焰顿时脸都白了,下意识就想关门。 兰心拼命将门推开,叉着腰骂:“不长眼的东西,知道外面是何人,竟敢关门?我看你是活腻了,还不快去告诉你家主子,镇南王和安阳郡主来了!” 家丁连声答应,扔下半开的门,撒腿就往里面跑。 姜安丞对秦公府见到姜清焰,像见到瘟神似的态度十分不满,脸阴沉下来。 姜清焰笑笑:“女儿和秦公府发生过几次冲突,所以如此,爹不必在意。” 姜安丞蹙眉道:“秦家欺负焰儿?” 姜清焰有些心虚:“不算,不算欺负,都是有来有往。” 姜安丞若是知道秦公府众人被姜清焰折腾成什么样,估计会惊掉下巴。 不多时,家丁回来,请姜安丞和姜清焰进去。 兰心气得七窍生烟:“我们王爷郡主是何等身份,你家主子不亲自出来迎接?知不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过?” 姜清焰摆摆手,让兰心退下。转头对姜安丞道:“咱们进去,就是来看看姜岑,犯不上与秦家计较。” 姜安丞沉着脸,和姜清焰一起走进秦府。 家丁将人带到正厅。 秦老夫人上首端坐,姜岑坐在她身边,寒着脸,目光阴鸷地盯着走进来的姜清焰和姜安丞。 秦侯爷不愿与姜安丞撕破脸,所以躲着没露面。 “王爷和郡主来了,恕老身年迈不便给二位见礼。”秦老夫人态度倨傲地说道。 “老夫人不必多礼。”姜安丞冷冷道。 秦老夫人点点头,唇边一抹讥讽笑意:“你娶了我女儿,按辈分还得给我老太婆见礼呢!” 姜安丞虽有不悦,但还是拱了拱手:“老夫人安好。” 秦老夫人却并不满意,她都说了姜安丞是女婿,竟然不称“母亲”而是老夫人,分明是看不起她女儿,只当秦怜云是妾。 “哼,老身是无法安好了,你问问你那郡主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小小年纪毫无礼数,多次在我秦公府闹事,简直无法无天,将镇南王府的脸都丢尽了!” 姜安丞闻言,顿时脸色一沉。 第520章 维护女儿 姜安丞能容忍秦老夫人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但不能容忍她说姜清焰的不是。 秦老夫人向他告状,正踩到他的底线。 “秦老夫人又不是镇南王府之人,有什么资格替我们觉得丢脸?” “本王倒觉得郡主做得很好,不被人欺负是镇南王府的家规!” “郡主所为就是镇南王府的礼数,秦老夫人若是不满,可以向皇上上书弹劾!” 秦老夫人没想到姜安丞这么护短,气得不轻:“你们太无礼了,武夫就是武夫,登不上大雅之堂!” 姜清焰冷笑一声:“秦老夫人慎言,纵使我父亲不计较你老糊涂了,大兆的军队将领们听了这话,也难免会对秦家生出不满。秦侯爷日后在朝中要如何自处?” 秦老夫人顿时慌张起来。她最在意就是自己的儿子,更何况整个秦府的未来也都在儿孙身上,怎能因自己一句话断送了儿孙前程? 她方才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现在要收回那些话,实在有些下不来台。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姜清焰鄙夷道:“父王与我进来多时,秦老夫人都没有让我们坐下,不敬尊者,待客无礼,此时又混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简直毫无廉耻。这种不分尊卑,不知礼数,寡廉鲜耻之人,还终日指责旁人无礼,真是可笑至极。” 秦老夫人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大胆!我家老爷乃是先皇太傅,就连皇家也要给我们几分薄面,你一个小小郡主竟敢口出恶言,诋毁辱骂老身,此事必不能善了。老身定要向太后禀告,治你不敬之罪!” 姜清焰耸耸肩:“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秦老夫人可别血口喷人!” 她这话说的与方才秦老夫人说的一模一样。 秦老夫人气得直哆嗦,却再说不出话来。 姜岑站起身,冷冷地盯着对面姜安丞和姜清焰,目光怨毒:“你们走!我不想见你们!现在立刻就走!” 姜安丞叹了口气,拍了拍姜清焰的肩头:“走!” 二人转身之际,姜岑又出声道:“姜安丞,我娘还在牢里受苦,这一切都是你的宝贝女儿陷害的!你若还有念着一点情分,就把我娘救出来!你若是袖手旁观,我就自己去劫狱,到时候我和我娘要死,你们父女也得陪葬!” 姜安丞看着儿子怨愤狠戾的神情,心中很不是滋味。 姜岑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他难辞其咎。 “你娘被关进牢里,是她想害你姐姐,并非是你姐姐陷害她。就算母子情深,也要分清是非黑白。你是个男人了,要有勇气面对真相。”姜安丞说道。 “你心里只有你女儿,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娘害她!你又知道她害了我和娘多少?你才是不辨是非黑白的蠢货,有什么脸来教育我?”姜岑嘶吼道。 见儿子通红双眼,面目狰狞的模样,姜安丞无力与他分辨,转身拉着姜清焰离开了。 第521章 端仪公主的病 姜清焰陪姜安丞回到郡主府,和他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马车上,兰心抱怨着秦家人和姜岑。 姜清焰无奈道:“我最担心的就是姜岑,他是爹的儿子,血脉关系断不了。日后他若大逆不道,爹肯定要受牵连。” 兰心扁着嘴低下了头,这确实是个大难题,她也想不到解决的法子,没法帮主子分忧。 回到濯芳院,姜清焰迎面与端仪公主相遇。 端仪公主行色匆匆,却在看到她之后停住了脚步:“听说安阳郡主要议亲了,镇南王都来京城了,看来你是要在今年出嫁。” 姜清焰望着她,不咸不淡道:“端仪公主要出嫁已经说了好几年了,不也没嫁出去吗?” 端仪公主杏眼圆睁:“你!” 姜清焰挑挑眉。 端仪公主深吸口气,冷笑道:“你不必说风凉话,本公主的亲事轮不到你操心,本宫是嫡公主,最后一定能嫁到如意郎君!你还是担心你自己!” 姜清焰淡淡道:“希望公主的如意郎君能与公主两厢情悦。” 本是句不痛不痒的话,端仪公主却变了脸色,狠狠剜了姜清焰一眼,拂袖而去。 兰心瞪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这么多年都嫁不出去,都熬成老姑娘了,还有脸对主子的婚事指指点点。” 姜清焰面无表情道:“没遇到合适之人等一等也没什么,随意嫁了,总归难得幸福。只是不该执着无心之人。” 端仪公主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终非良配。 太后寝宫。 太后正在窗边逗鹦鹉,端仪公主进来行礼。 “起来,到哀家身边来。” 端仪公主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太后放下逗鸟的东西,转身对莹姑姑道:“都下去!” 莹姑姑答应一声,带着殿内所有的宫女内侍都出了门。 “母后,何事要屏退宫人?”端仪公主心里有些不安。 “你随母后来。” 太后往后殿走,端仪公主跟在她身后,绕过雕花隔屏后,就见内殿坐着一个人。 此人是个有些年纪的男子,气质儒雅,相貌也斯文端正。看到太后和端仪公主进来,也并未起身行礼,看上去有些倨傲。 端仪公主有些不悦。 太后却不觉得冒犯,来到男子面前向端仪公主介绍道:“这位先生是骆清明,也是为神医,是郭太医的挚友。骆神医,这就是哀家的女儿。” 骆清明目光锐利地打量端仪公主,将她看得心里很不舒服。 “母后,”端仪公主不满地唤了一声,就被太后瞪了一眼,止住了话头。 “太后,”骆清明说道:“公主胞宫受损,观气色便可知。但受损的程度还是得诊脉才能知晓。” 太后连忙让端仪公主坐下。 骆清明伸手搭上端仪公主的脉,号了片刻,收回手,理了理衣袖,面无表情道:“公主不能生育了,回天无术,请公主想开些。” 太后脸色一变:“回天无术,怎么会呢?可是郭太医说可以医治啊!” 骆清明闻言动作一顿。 第522章 训斥端仪公主 骆清明显然很惊讶,神情里透着震惊甚至有些许愤怒。他抬起头,望着太后:“他说可以治?” 太后点点头:“郭太医出事前就说可以为公主医治,但后来被人害死,此事就搁置了。你不是郭太医的族中长老吗,他能治,为何你不能治?” 骆清明问道:“他可有说过如何医治?” 太后道:“说过。” 骆清明露出惊讶又不解的神情,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端仪公主:“那你们还要治?” 提起那个郭思明医治的法子,端仪公主脸色大变,望向太后的目光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太后也显得有些犹豫,沉吟道:“之前有这个法子,总觉得还有希望。后来郭太医不在了,那个法子没人会用,希望彻底没了。” 骆清明严肃道:“那不是医病的法子,那是邪门歪道。那种东西也不是希望,那是发疯。” 太后有些激动道:“可那确实能治好公主的病,让她能生孩子,不是吗?” 骆清明不由皱眉:“那种法子,被医治的人要承受巨大的痛苦,这都不提,这种法子不是万无一失的,一旦出了什么差错,病人会受到更可怕的伤害。” 太后顿时萎靡了下去,喃喃道:“这些郭太医也跟哀家说过,之前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暂时将此事放下。结果郭太医就出了事,哀家后悔不已。” 骆清明转头看向端仪公主:“公主的意思呢?是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的未来,你想要如何?” 端仪公主下意识地往后仰,在太后咄咄逼人的目光中,苍白着脸道:“我,我不知道……” 骆清明转回头,对太后道:“既然病人自己没有决定,治病的事就先放放再说。若哪一日病人自己想要医治,再来找我。” 太后明显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骆清明神色严肃地摆了摆手,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草民先告退。” 对于骆清明,太后显然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走了。 太后有些恼怒地看着端仪公主:“你怎么如此没用?这点小小的苦楚都忍不了?怪哀家将你保护得太好,就该让你出去和亲,感受一下王室勾心斗角有多可怕!比起那些,治个病受点苦,算的了什么?” 端仪公主不敢抬头,颤抖着双肩似在落泪。她这副懦弱的样子,让太后更加生气。 “你可知生不了孩子对女人来说是件多么严重的事?你在夫家没有地位,终身没有依靠,别以为你是公主,夫家就不敢欺负你!等哀家不再了,谁还能护着你?你那个同父异母,离心离德的皇帝弟弟吗?” “你看看哀家就知道了,这半生过得是怎样的日子?腥风血雨地闯到最后,伤痕累累地爬上这最尊贵的位置,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没有儿子,将大好江山交到旁人手里?” 太后越说越激动,最后拂落一个铜尊,脸色阴沉道:“你快点下决心治病,莫要向上次一样失了机会!” 第523章 买糖人 感觉太后情绪缓和些许,端仪公主才敢上前搭话。 她答应太后一定好好考虑。 “这位骆神医医术到底如何没那个法子郭太医也说很危险,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骆神医能行吗?” 太后听她似有推诿之意,顿时黑了脸:“骆神医是神医谷的族中长老,他的医术自然不会比郭太医逊色,你休要纠缠这些,尽快把病医好才是正事!” 端仪公主垂下头:“是,母后。这位骆神医要留在宫中做太医吗?” 太后面露忧色:“他来京城似乎有事要办,哀家只是请他在行宫暂住。也想要留他在宫中为太医,可是他不愿意。” 端仪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真是不识抬举。太医都不做,那他学医术作甚?” 太后黑着脸训斥道:“这种世外高人脾气都很古怪,你现在有求于人家,千万不能口无遮拦得罪了他。” 端仪公主乖顺道:“是,知道了母后。” 端仪公主挽着太后的手走回前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位骆神医不是说自己是郭太医的挚友吗?若是知道郭太医是被安阳郡主害死的,一定会找她报仇?” 太后缓缓在榻边坐下:“此人是丞相找来的,不知丞相有没有告诉他有关郭太医被害的事情,是该找个机会让他知晓。” 端仪公主抿了抿嘴角,似乎已经在计划什么。 翌日。 姜清焰出宫陪姜安丞四处逛逛,毕竟已经许多年没有回过京城了。 太后和皇上因为镇南王入京,也不再要求姜清焰按公主之礼每月出宫三次,准她自由出入陪陪父王。 春暖花开,天气晴好。 父女俩沿着长街漫步,街上很热闹,许多买小玩意和小吃的摊子。 姜安丞总是在这些地方停住脚步,买些绒花团扇络子之类的小玩意儿给姜清焰。 姜清焰有些无奈,但都笑着接下了,直到姜安丞准备买一个糖人给她。 “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姜清焰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举着糖人满街走的样子。 “长大了也可以吃糖人啊!”姜安丞不以为意。 “爹,我不爱吃甜的东西。”姜清焰苦笑。 “胡说,哪有女儿家不爱吃甜的。”姜安丞边选糖人边说道:“你小时候因为吃糖坏了牙,疼得满床打滚,你娘就骂我给你糖吃,从此就不准你吃糖。” 姜安丞指着一只大孔雀问道:“这个怎么样,这个大,糖多。” 姜清焰都忘记了,原来她不爱吃糖是因为小时候坏了牙,娘不准她吃。看着糖人点点头:“就这个!” 姜安丞很高兴地掏出银子,买下大孔雀递给姜清焰,然后不无感慨道:“已经好多年没有给你买过糖了,真好啊!” 姜清焰也笑了,手里的糖人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有种甜腻的芬芳。 父女俩走了一段路,迎面遇上了齐颢然。 齐颢然笑着迎上来给姜安丞和姜清焰见礼:“听说王爷进京就想去拜见,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了。” 第524章 不出意料的地方 姜安丞打量了齐颢然几眼,发现他眼神总往姜清焰身上瞟,顿时有些不悦。 “原来是平璋侯的大公子呀,幸会幸会。”姜安丞道:“再会!” 言罢就要绕过他离开。 齐颢然都懵了,他没听错,怎么刚说完“幸会”就“再会”了? “王爷,郡主,眼下快到晌午了,可否赏脸让齐某尽尽心意?前面巷子里有间膳坊,菜肴精致,去的都是达官贵人,清净雅致,正好方便说话。” 姜安丞本想拒绝,他好不容易和女儿出来逛街,哪儿冒出来这么个臭小子非要插一脚进来。 谁愿意跟你说话? 但是齐颢然显然与姜清焰相熟,姜安丞转头看女儿,想看看她的意思:“焰儿,你走累了吗,想坐下歇歇?” 姜清焰还没等说话,就看到不远处像他们这边走来的都云谏。心说,得了,今日真是热闹呀! “那不是信王殿下吗?”姜清焰道。 姜安丞和齐颢然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都云谏走了过来。 打过招呼后,都云谏笑道:“既然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不如一起坐下歇歇脚,吃点东西,眼看就到午时了。” 齐颢然附和道:“信王殿下说的是,就去齐某方才说的那个间膳坊!” 姜清焰和姜安丞也不好再推拒,三人跟着齐颢然往他说的地方走。 一路上,齐颢然都在与姜安丞说话,他是个博学多才之人,总能与任何人都相谈甚欢。 可是姜安丞不太买账,只是随口应和他的话。 若是换作往常,他可能会喜欢这个年轻人,以他豪爽的性格将他当个忘年交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个齐颢然明摆着是想打自己女儿的主意,姜安丞就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都云谏走在姜清焰旁边,不时余光瞥她几眼,姜安丞被齐颢然缠着说话,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小动作。 几个人一路走去,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姜清焰心里隐隐有不安的念头涌动起来。 她想叫齐颢然和姜安丞停下来,换一个地方吃饭,但都云谏冲她摇摇头。 最终,他们一行果然停在了皆醉坊门前。 姜清焰这还是第一次在营业的时候,正儿八经地站在店前面,一脸的“无言以对”。 “就是这里,这间膳坊饮食精致,也清净的很。”齐颢然高兴地介绍道。 姜安丞四下望了望,不无讽刺道:“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开膳坊,老板真是个人才。” 姜清焰:“……” 都云谏别过脸去憋笑。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但店里却没有客人。 四人走进膳坊,宫夏云迎出来见到姜清焰和都云谏就是一惊,但她反应很快,看到二人冲她使眼色,便没有表现出认识二人。 “各位客官请坐,吃点什么?”宫夏云将四人引到雅间。 这时候,谢轻旋听到有客人来了,探头瞥见宫夏云将他们带进了雅间,不由有些好奇,便跟过来看看。 在门口,见到屋中坐着的人,不由也是一愣。 第525章 这是什么修罗场 雅间里坐着姜清焰、都云谏,还有两张生面孔。但是能和这两人同席的,必然身份也不一般。 谢轻旋和姜清焰对视一眼,见她冲自己摇头,便明白她不便相认的意思,于是走进来对众人道:“在下是这间膳房的掌柜,鄙人姓谢,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转头对宫夏云道:“去把店里最好的酒拿上来。” 宫夏云答应一声,问桌上人:“各位客官吃点什么?” 都云谏道:“招牌菜每样都来一道。” 宫夏云转身出去。 谢轻旋却坐了下来。 桌边几个人表情各异,姜清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谢轻旋满面笑容,但她总觉得那笑容透着古怪,挺渗人的。 都云谏自然知道谢轻旋是因为看见自己,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齐颢然才不肯走的,他心里想什么,都云谏一清二楚。 姜安丞和齐颢然则是一脸疑惑,不知这个掌柜想要做什么,怎么这么不见外呢? 谢轻旋一脸坦然的笑容面对桌上四人,一直到宫夏云送来酒,才打破这种难言的尴尬。 谢轻旋起身给四人倒酒:“招待不周,众位海涵!” “谢掌柜年轻有为啊!”齐颢然客套道:“京城谢家长袖善舞,掌柜也姓谢,莫非是谢家人?” 谢轻旋一笑:“在下在家排行老三。” 齐颢然有些惊讶,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掌柜还真是谢家人:“原来这膳房是谢家产业,谢三公子,失敬失敬!”说着端起酒杯。 谢轻旋看了姜清焰一眼,也端起酒杯道:“大人言重了!” 齐颢然微微一怔:“谢掌柜认识我?” 谢轻旋笑道:“来皆醉坊的客人几乎都是达官贵人,我们这的菜价高得离谱,也就喜欢附庸风雅之人才到这来。” 齐颢然饶是很有涵养,这样被当面贬损脸色也很难看。这是作甚,他得罪他了吗?如此待客,这膳房是不打算继续开了? 姜清焰十分无语:“你这么说话,你家老板知道吗?” 谢轻旋垂目一笑:“我家老板不管店,一个月才来一回,我想让她知道也不行。” 姜清焰:“……” 齐颢然有些下不来台,都云谏把脸转过去憋笑。 这时候,宫夏云带着伙计过来上菜。她已经提前交代过伙计,进屋见了姜清焰不要搭话,只装作不认识。 伙计低头上完菜就走了。 谢轻旋招呼道:“来来,大家尝尝我们店里的菜味道如何,可合口味?” 齐颢然有些不悦道:“谢掌柜还是去忙正事,我们自己吃就行,不必陪了。” 谢轻旋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一摆手:“无碍,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我不忙。” 齐颢然:“……” 众人喝酒吃菜,谢轻旋就负责倒酒,目光不时在姜清焰身上停一停。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姜清焰被他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却也不能说什么。 齐颢然也不再搭理谢轻旋,忙着讨好姜安丞,又是敬酒又是夹菜。 姜清焰见姜安丞酒喝了不少,便道:“爹,少喝点。” 谢轻旋登时眼睛一亮。 第526章 天大的消息 谢轻旋本来闲坐着,是不是瞟几眼姜清焰,一听到姜安丞是姜清焰的爹,顿时来了精神。 又是斟酒,又是夹菜,注意力全放在了姜安丞身上。 齐颢然在旁边十分无语,都云谏哭笑不得。 用完饭,齐颢然本想做东,但谢轻旋大手一挥:“这顿饭我请,各位贵客光临是小店的荣幸。” 姜清焰:“……”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齐颢然不肯:“我们非亲非友怎好让掌柜破费?” 谢轻旋毫不在意地笑笑:“往后说不准可以是朋友。” 齐颢然:“……” 一顿饭吃完,每个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临出门时,宫夏云从后厨出来,递上一只食盒:“各位客官,本店有规矩,凡是来了美貌的姑娘都会送些糕点。一点心意,还请小姐不要嫌弃。” 齐颢然心里不屑地嗤笑一声,这种规矩定然是这个谢掌柜想出来的,给美貌姑娘送点心,肯定居心不良。 姜清焰看到宫夏云冲她眨眼没就知道这食盒里一定有给她的消息,便让兰心接了过去:“多谢掌柜。” 谢轻旋凝目望着她,满眼的笑意:“小姐不必客气。” 齐颢然闪身挡住谢轻旋视线,冷冷道:“咱们该走了。” 一出门,姜安丞就满腹疑惑地嘟囔:“这间膳坊的掌柜未免太过热情。” 齐颢然心说:“那是对你,对我们可没什么热情!” 离开皆醉坊的巷子,姜安丞和姜清焰准备回郡主府,齐颢然本想在和他们一起走一段路,但是都云谏已经告辞了。他在留下显得有些碍眼,便只好也告辞离开。 剩下父女两人,姜安丞想问齐颢然和女儿的关系,有不好意思开口:“那位齐公子是不是与你很熟?” 姜清焰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直截了当道:“齐公子是端仪公主认定的驸马,却总来纠缠我,我也很烦他。镇南王府如今被很多人觊觎,他们打不了爹的主意,就来打我的主意。” 姜安丞沉了脸色:“诶,他们未必是为了镇南王府,也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你。” 姜清焰疑惑地抬起头:“爹为何这样说?” 姜安丞骄傲道:“我们焰儿长得太好看,想娶你的人多也很正常。刚才那个膳坊的掌柜不也是大献殷勤吗?焰儿好看,像我!” 姜清焰哭笑不得。 姜安丞继续道:“不过那个齐公子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可绝对不行,以后躲他远一些。” 端仪公主看上他,他自己都没解决问题,还跑来纠缠他的女儿。这岂不是给自己女儿惹麻烦吗?就算他们不怕皇家记恨,也不值当为这种人得罪皇家。 姜清焰点点头:“女儿知道。” 姜安丞回到郡主府,姜清焰就返回温泉行宫。 回到濯芳院,姜清焰打开从皆醉坊带回来的食盒,里面的糕点下面果然压着纸条。 有人要卖消息,一件天大的事,要价极高。 姜清焰让兰心传消息去皆醉坊,让卖消息之人再透露一些,她才能决定要不要买。 传回的消息果然是与造反有关。 第527章 被独自留下 姜清焰这次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都云谏。 都云谏听了之后,神情严肃地说道:“皆醉坊消息的买卖,郡主可否暂时交给本王?” 姜清焰点点头:“可以。” 都云谏微笑望着她:“多谢郡主的信任。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会比较忙,可能见面的机会少一些。” 姜清焰道:“我知道事关重大,不必担心我,我不会轻举妄动。” 都云谏脸上闪过欣慰之色,但是一瞬间就变了脸,叹了口气凑到她脸前:“我是想说请郡主务必思念本王!” 姜清焰微微怔了怔,目光凝着都云谏的眼睛。 都云谏呼吸微乱,轻声道:“还有替我在岳父面前多美言几句。” 姜清焰轻轻颔首:“好。”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绽放的笑意。 姜清焰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陪姜安丞来到天牢探望秦怜云。 阴湿的牢房里,秦怜云躺在黑暗里披头散发,睁眼瞪着上面嘴里念念叨叨。 姜安丞在牢外看着,紧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清焰始终没有将秦怜云给她娘下毒之事告诉姜安丞。 因为有姜岑在,姜安丞会难以处置秦怜云,而且姜清焰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还有一点就是她不希望姜安丞因为此事更加自责。 这些年,姜清焰渐渐长大,是能够体会到父亲因为娶了秦怜云而感到愧对她们母女的。 “爹,你和秦氏单独说说话,我先到外面等你。”姜清焰道。 “好,爹很快就出来。”姜安丞拍拍她的肩头。 姜清焰走出监牢,在外面坐着等。兰心陪在她身旁:“小姐,秦氏现在如何了?” 姜清焰道:“看起来已经被折磨疯了。” 兰心“哼”了一声:“活该!让她搅闹姜府,对夫人小姐居心不良,这下遭报应了!” 姜清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报应?若报应只是这些,又怎么能够抵偿她的罪孽?她娘受的苦,她失去娘亲的痛,又如何能弥补万一? 她绝不会放过秦怜云。 四月到来,清明之前皇上要搬回皇宫,准备清明祭祀。 忙碌了几日,满宫的人才浩浩荡荡地启程。 回到皇宫之后,当晚兰心就打听回了一个消息。 “主子,温嫔没有跟着回来,被留在温泉行宫了。” 卞姿也惊讶不小:“什么,她被皇上还是太后留下的,因为什么呀?” 兰心道:“我听和温嫔下人走得近的嬷嬷说,是皇上下旨将她留在温泉行宫的,好像与明妃有关。具体的事情她们也不知道,听说温嫔哭得死去活来,还差点撞了柱。” 卞姿感慨道:“被留在温泉行宫这不是等于打入冷宫了吗?明妃得势之后,表面上没对温嫔如何,但是皇上却越来越不待见温嫔,这里面肯定有明妃的关系。” 众人都没想到,曾经那么得宠的顾温茹竟然也有这样一日。 姜清焰却道:“也未必是件坏事。” 卞姿和兰心都疑惑地看向她。 第528章 皇上的旨意 太后和丞相豢养私兵,最近似乎有异动,这种时候把顾温茹独自留在温泉行宫,表面看上去是冷落了她,实际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都华卿对顾温茹还真是有几分真心。 姜清焰有些感慨,做天子注定孤独,日子越久心里变化越大,能走进他的心,让他在意之人越来越少。 他还顾及着顾温茹,不知是因为真的太爱她,还是为了守住自己一丁点初心。 “估计温嫔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她本来就是罪臣之女,当初应该被杀头的,族里没有旁人了,那些宫人一定会趁机踩上几脚。”兰心不无感慨。 镇南王府这般兴盛强势,当初她和姜清焰都被人欺负,更何况是顾温茹呢?宫里这些人的嘴脸,她太清楚了。 幸好主子后来强势起来,她们的处境才变好。 清明将至,每年都要举行祭祀。礼部因此而忙碌起来。 若是皇上后宫充实难免又是一场明争暗斗,但此时皇上后宫只有三人,其中最能挑事的一位还被留在了温泉行宫。 姜清焰本以为这次祭祀会太平度过,没想到麻烦直接落到了她头上。 从温泉行宫回来的第三日,姜安丞被皇上召见,而后传来旨意,皇上让姜清焰随他一同清明祭祀。 宣旨的内侍一走,卞姿就担心地对姜清焰道:“郡主,皇上此举是故意让您骑虎难下。” 兰心也上前与姜清焰一同走回寝屋。 历来只有皇后或是贵妃随皇上清明祭祀,这次皇上要她随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纳姜清焰入后宫。 而且以姜清焰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皇后之选。 从圣旨传出的那一刻起,从前看不出来的,假装看不出来的,都没法再视若无睹了。 太后和丞相想要掌控都华卿,势必要让成明芷成为皇后,如今他们一定想除姜清焰而后快。 “主子,你想做皇后吗?”兰心担忧地问。 “不管郡主想不想做皇后,我们都得小心谨慎,一定会有人要对郡主下手。”卞姿道。 姜清焰面沉似水,她倒不怕有人要害她,反而担心如何能推掉此事,会不会让姜安丞太为难。 当日,姜安丞便入宫见姜清焰。 那日都华卿召见他的确是为了封后之事,都华卿态度坚决,根本不是与他商量的意思,只是告知他而已。 姜安丞也担心女儿被暗算,所以特地进宫来提醒她。 “放心爹,我很厉害的,暗算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姜清焰笑着安慰他。 姜安丞假装被安慰到了,假笑着点头。 他想给姜清焰安排些人手保护她,但往宫里安插镇南王府之人与造反无异,姜清焰拒绝了,不想留下后患。 送走了姜安丞,当晚棠梨院来了一位稀客。 成明芷走进来的时候,连姜清焰都很惊讶。 兰心赶紧挡在姜清焰身前,戒备地盯着她,一脸凶狠的表情。 成明芷低头笑了出来:“我就是来探望郡主,没有恶意,兰心姑娘不必紧张。” 第529章 成明芷的图谋 姜清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兰心,示意她先退到一旁。 “明妃何故来此,以你我的交情谈不上探望二字,有话不如直说。”姜清焰面对成明芷说道。 成明芷弯了弯嘴角,看起来却不像在笑:“怎么能这样说呢?郡主曾经在顾温茹欺凌我之时出手相助过,我都记在心里呢!或许郡主觉得与我没有交情,但明芷可是将郡主当成恩人。” 姜清焰平静地望着她,目光透着审视,直看得成明芷脸上的假笑维持不住,才道:“我出手也不是想帮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什么善与之人,并不想与你有来往。” 成明芷脸色有些变了,最终还是低下头苦笑:“安阳郡主说话这般不留情面,真叫人难堪呀!我是家中次女,一直受成明霞的欺辱,进宫也只是为了帮衬她的添头。从没人在意过我,本以为郡主心善仗义,能成为朋友,没想到连郡主也嫌弃我。” 姜清焰冷哼一声:“过谦了明妃,你如今如日中天,能逼得皇上舍弃顾温茹,手段心机岂是寻常人可比?” 成明芷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郡主请坐,站着说话多累呀!” 兰心对成明芷这副拿自己不当外人的样子很生气,想要上前说话被卞姿拉住,冲她摇摇头。 姜清焰坐到她对面:“明妃来一定有话要说。” 成明芷道:“郡主爽快,我便不拐弯抹角了。皇上下旨让郡主随同清明祭祀,便是有意让郡主做皇后。郡主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担心我会私下加害你?” 姜清焰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等着下文。 成明芷说的没错,谁都会如此想,方才在她进来之前,兰心和卞姿还在为此担心,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大敌意。 成明芷见姜清焰不接话,有些尴尬,只能自己接下去:“郡主不必担心,此事是我向皇上提议的,怎么会因此心生忌惮,加害郡主呢?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郡主解心宽的。” 她说的话的确让姜清焰有些惊讶,竟然是她的提议?成明芷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把她推到皇后人选的浪尖上,对她有什么好处? 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挡箭牌?想要祸水东引?她到底在防范谁呢? 姜清焰暂时看不清成明芷的意图,心中虽有些诧异,表面仍然不动声色:“不管谁想害我,以何种方式,本郡主都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而且本郡主会记得结下的仇,来日会加倍奉还。” 成明芷对她的反应很诧异:“怎么听这些话,郡主是觉得我在害你?” 姜清焰漠然望着她:“我没有,这可是你说的。” 成明芷惊觉失言,“成为皇后”怎么会是在害人呢,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我也没有此意,郡主既然不领我的情,那我便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 姜清焰根本没挽留的意思,坐在那里随意地抬了抬手:“慢走!” 成明芷有些下不来台,神色不悦地走了出去。 第530章 端仪公主告状 等人出去后,卞姿去关上了门,回身说道:“郡主,明妃的话能信吗?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姜清焰摇摇头:“我也想不明白,看着她一步步在宫里站稳脚跟,获得圣宠,应该是想要成为皇后的。丞相和太后应该也是希望如此。她此举的用意现在还不得而知。总之,我们还是得小心提防。” 卞姿和兰心点头称是。 另一边,端仪公主自从得知骆清明是郭思明的朋友后,便一直找机会想告诉他郭思明是被姜清焰害死的。 这一日,可算在宫里见到了骆清明,便匆忙追了上去。 “骆大夫!”端仪公主拦住骆清明去路:“本宫有话对你说。” 骆清明也不见礼,袖着手望她:“何事?” 端仪公主不太习惯有人对她如此不恭敬,但太后看重他,端仪公主也不敢得罪:“郭太医曾是我母后的心腹,他死于非命,你作为他的朋友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是被谁害死的吗?” 骆清明目光微沉,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公主想要告诉我凶手?” 端仪公主点点头:“郭太医死得十分凄惨,他下半身被封在沥青里,上半身被倒塌的柱子和砖墙砸得稀烂,连个全尸都剩下。害死郭太医的人是安阳郡主,骆大夫可能还没见过她,她就住在棠梨院里。” 端仪公主心中冷笑,等着看骆清明痛心疾首怒不可遏的样子,一想到有人帮忙对付姜清焰,她就打心里高兴。 骆清明看着她,依然很平静,甚至问了个让她下不来台的问题:“公主和安阳郡主有仇你?” 端仪公主愣了愣:“什么意思?本宫说的话你不相信?” 其实端仪公主说的一切,骆清明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才在北境遇到姜清焰,并且得知一切后,将她推下山崖。 姜清焰没有死,又回到了皇宫这件事他也听说了。 如今面对向他告状的端仪公主,本来没有太多想法,但是她那么冷漠地说出郭思明的死状,不见一丝悲伤和怜悯,也完全不在乎死者亲朋的感受。 明摆着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仇人是谁,好让他去为难安阳郡主。 这让骆清明觉得眼前这个公主心术有些不正。 骆清明面无表情地点头:“相信,公主想让骆某如何做?” 端仪公主不觉有他,深吸一口气,表情愤怒中透着狠意:“身为郭太医的朋友,你自然应该为他报仇。安阳郡主心狠手辣,残忍至极,你定要让她也好好尝尝苦头,才能让郭太医在天之灵安息。” 骆清明点点头,什么都没说,绕过她走了。 端仪公主望着他的背影,一想到姜清焰就要倒霉了,心中就非常畅快。 转眼到了清明。 祭祀当日,皇上率领众大臣到皇陵。祭祀还未开始,大臣们便悄悄议论起今日姜清焰随同祭祀之事。 宫里议论得更多,都说姜清焰要成为皇后了。太后对此十分不满,再听到这些议论更是心烦恼怒。 第531章 私下密会 太后坐在后殿,等待祭祀开始。心烦意乱道:“皇上急于拉拢镇南王,连脸面都不顾了,越礼让姜清焰站在宫妃的位置上,真是要气死哀家!” 端仪公主朝窗外看了眼:“这是不是代表镇南王已经投靠了皇上?” 太后没说话,面色十分难看。 这时候,端仪公主从窗子看到齐颢然在不远处,与此同时就听到太后在身后说道:“已经清明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今年一定要大婚。秦家那小子哀家虽然也看不上,但秦家有镇南王的儿子,拉拢不了女儿,只能把儿子握在手中。” 端仪公主脸色顿时阴沉:“母后是把我的婚事当做拉拢镇南王的工具?” 太后怒道:“混账!母后为你选秦文柏做驸马,还不是看他看重你在乎你,婚后好拿捏吗?顺便用秦家的外孙拉拢镇南王有什么不好?你想嫁的那个人,一点不把你放在心上,以后有的你罪受!” 端仪公主暗暗捏紧拳头,每次说起婚事,太后总要拿齐颢然出来说,不停地告诉她齐颢然不喜欢她,不在意她,撕开她的伤口往上面撒盐。 姜清焰接到都云谏的消息,便到约定的地方等候。没一会儿,都云谏就出现在面前。 数日不见,都云谏见到姜清焰,目光都多了几分柔情:“看来休养得不错,比前些日子更珠圆玉润了。” 姜清焰:“……殿下是说我胖?” 都云谏笑道:“比从北境回来时胖了些,也更好看了。北境那种地方不适合你,看你待了那么几日,都瘦成可不能常住。” 姜清焰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好像捎上慕言了。 “今日皇上让我随同祭祀,此事背后是否有其他人在图谋什么?”姜清焰觉得都云谏让她来次见面应该是有消息要告诉她。 “这个本王也不清楚。”都云谏道。 “那殿下叫我来是为了何事?”姜清焰疑惑道。 “看看你呀!”都云谏也一脸不解。 姜清焰露出些惊讶的表情,然后赶忙用笑容掩饰:“原来如此。” 都云谏不满地看着她:“你以为本王是有事才找你来的,就不能是因为本王思念你?看来你是半点没有想念本王!” 姜清焰干笑道:“前几日成明芷去棠梨院找我,说了些关于清明祭祀之事,我一直在想是为了什么,所以就以为殿下是有消息告诉我。” 都云谏成功被转移注意力:“成明芷,她说了什么?” 姜清焰道:“她说清明随同祭祀之事是她促成的,她向皇上提议的。” 都云谏明显也不知道此事,也很费解:“她为何要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到底怀了怎样的心思?” 两人商讨一番无果。 姜清焰皱着眉,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此次祭祀会不会有危险,一些离祭台最近的皇上和我?” 都云谏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神情也严肃起来:“我正要跟你说此事,你靠近些。” 姜清焰依言将脸靠近。 都云谏猝不及防地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第532章 撞上别人密会 姜清焰只觉得一片温热柔软在她脸颊上轻贴了一下,麻痒却一路传到了心里,像一阵暖流滑过留下些甜蜜。 等她察觉时,脸颊已经有些发烫,抿了抿嘴角还是敛不去笑意。 都云谏见美人面若桃花,心里越发悸动,本来只是逗逗她,没想到撩拨起自己一颗春心荡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扰动的心绪:“郡主放心,不管是哪方势力现在都不敢动皇上。祭台之上不会有危险,礼部筹备的事宜本王都亲自盯着,万无一失。” 姜清焰点点头:“这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免被人看到。” 都云谏道:“好,我与你往前走一段。” 二人还未走出僻静处,忽然见前面有一个人影,穿着华丽宫装,发间珠翠晃眼。姜清焰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成明芷。 然后都云谏反应更快,已经拉着姜清焰闪到树后躲了起来。 成明芷在树林边伸长脖子,明显就是看什么。 姜清焰思索了一下,对面应该就是大臣们休息的地方,她是在等什么人吗?正想着,都云谏手肘碰了碰她。 姜清焰抬头一看,竟然是齐颢然朝成明芷走了过去。 都云谏表情很复杂,鄙夷又好笑的模样挑了挑眉,看向姜清焰。 姜清焰一头雾水。 齐颢然来到近前,拱手给成明芷行礼:“拜见明妃娘娘!” 成明芷连忙道:“齐大人不必多礼!” 她望着齐颢然眸中柔波微晃,缠绵的眼神把齐颢然看得心里发毛,赶忙低下头:“不知明妃娘娘唤微沉来此所为何事?” 成明芷笑容有些苦涩:“初次见面时,我唤你齐公子,你唤我二小姐,如今却已物是人非真叫人唏嘘不已。” 齐颢然懵了一瞬,才想起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天夜里,临月河畔他曾救起过落水的成明芷。 “公子、小姐”什么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叫的。 只是他们现在的身份,提起往事似乎不太合适。齐颢然严肃地沉着脸:“明妃娘娘身份尊贵,还是莫要提起当初之事为好,免得传出去有损娘娘清誉。” 成明芷垂下眼睛,笑容越发苦涩:“我提起此事只是想让齐大人知道,明芷一直记得你的救命之恩。所以,齐大人可以放心托付我。” 齐颢然更懵了,他有什么可托付她的? 成明芷道:“太后急着要将端仪公主的婚事定下来,公主看中了齐大人,要想办法让你成为驸马。齐大人可愿意娶端仪公主为妻?” 齐颢然没想到她找他来说这个,也怀疑是否是端仪公主让她来试探口风。于是斩钉截铁道:“齐某无德无能,且已有心上人,不会尚公主。” 成明芷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分不清是欢喜还是难过,最后她点点头,眉目间有一丝苦涩:“好,那就好。有齐大人这句话,明芷一定竭尽全力不让端仪公主得逞。” 言罢,就在齐颢然惊愕的表情中,径直离开了。 走出几步后,成明芷突然停下来,回头道:“齐大人,安阳郡主非是良人,你不要喜欢她。” 第533章 立你为后 齐颢然满脸惊愕,成明芷眼睛微红,似有时光闪动。但她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姜清焰他们躲在远处也没能看清楚。 都云谏碰了碰姜清焰,目光透着揶揄。 姜清焰横他一眼,又看向齐颢然。 齐颢然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在原地站了片刻,等成明芷走远了,才顺着原路往回走。 等他离开后,都云谏才道:“你和成明芷很熟吗,她怎么如此了解你?” 姜清焰瞪她:“她怎么了解我了?” 都云谏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她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你招蜂引蝶的属性实在不好,若非本王,谁配你都难以消受。” 姜清焰:“……那我还要谢谢殿下了?” 都云谏憋笑:“不客气。” 姜清焰冷着脸道:“我这人偏不信邪,还真想试试能不能和旁人白头偕老。殿下容我几年时间,若是不成再回来寻殿下。” 都云谏眯起眼睛:“你想和谁试呀?” 姜清焰认真地思考起来:“皇上许我后位,世子痴心一片,还有什么柳大人、许掌柜……还真难以抉择。” 都云谏怒道:“姜清焰,你还真的在想!” 他忽然凑近她,薄唇轻挑,眸色幽邃逼人:“不管你有多少选择,最终只能是我。”美人近在咫尺,方才的悸动再次浮上心头。 都云谏气息有些乱,凝着那轻启的红润樱唇,慢慢靠近。 姜清焰一点点往后退了,直到退无可退,扭头快步往前走去。 都云谏有些遗憾,轻叹了口气,转身跟了上去。 到了时辰,大臣们列队站好。 都华卿站在祭台前,身侧是太后和姜清焰。 祭祀还未正式开始,都华卿小声对姜清焰道:“安阳今日站在朕身旁,于百官之前无限风光,可开心吗?” 姜清焰不答反问:“若不是我,今日站在这里的人会是明妃娘娘吗?” 太后在另一边脸色发黑,他们二人讲话丝毫没有避讳她的意思,话全听进了耳朵里。 当着她的面议论真的好吗?太后无语至极。 都华卿斜眼看姜清焰:“安阳在意此事?那朕如何回答才能让安阳满意?朕知道了,今日若不是安阳站在这里,朕身边就是空位。除了安阳没人有资格与朕并肩。” 姜清焰此刻无语程度堪比太后。 她本来是想试探一下成明芷所言是否属实,结果都华卿什么都能拉到吃醋上。 这个皇帝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时辰到,皇上走上祭台,焚文书,洒祭酒。一场盛大的祭祀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离开的时候,都华卿对走在身后的姜清焰道:“端午之后,朕定下旨封你为后,安阳好好准备一下封后大典。” 姜清焰没说什么,这是一个政治上的决定,她那点小女儿的情怀拿到这里矫情太过可笑。 想要阻止此事,也不是她一句“我不喜欢你”,能够解决的。此事需得考虑周全,让都华卿没有强立她为后的机会。 回宫之后,姜清焰又遇到端仪公主,她忽然想起件事。 第534章 谣言四起 她离开之前,就偷听到端仪公主假称怀孕要挟齐颢然娶她。 姜清焰一走三个月,算来端仪公主此时应该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却没见她和齐颢然成婚,也没弄个假孕肚。应该是被拆穿或是放弃了此计。 她刚想到此事,转天端仪公主与秦文柏有染的消息就在宫里不胫而走。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端仪公主正打算去秦公府找秦文柏算账,就被太后叫了过去。 她一进太后寝宫,发现宫内没有宫女内侍,安静得令人不安。来到太后面前,还未等行礼问安,一个巴掌就甩在脸上。 端仪公主被打得发懵,耳中嗡嗡作响。 太后恼怒的声音问道:“说,那个人是不是秦文柏?” 端仪公主回不过神来,不知道太后问的是什么。 太后更加生气地喝问:“到底是齐颢然还是秦文柏,说!” 端仪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太后问的是她失身给了谁。之前她说那人是齐颢然,如今传出这样的传闻,太后起了疑心。 “是,是齐颢然。”端仪公主捂着被打的脸更咽道。 “你说的是实话?”太后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但还是横眉立目。 “千真万确。”端仪公主垂着眼睛不敢看她。 太后深吸一口气:“那这些传言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秦文柏传出去的?” 端仪公主也这样觉得,一定是秦文柏想娶她,所以想出这种龌龊的主意逼她就范。她今日就想去撕碎了这个混账。 可是她没法对太后说这些,只得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说不定是安阳郡主造的谣,往本宫身上泼脏水。” 太后拧着眉,在椅子上坐下:“安阳造谣,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在此时造这种谣?” 她与丞相密谋的大计正在酝酿之中,所以此时格外敏感,生怕出什么意外。 端仪公主垂手站着一言不发。 太后十分心烦,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虽然你再过不久就要嫁给秦文柏,但这种谣言还是太不中听,哀家会让人压下去的。” 端仪公主猛地抬起头:“母后,这个时候我若是真的嫁给秦文柏,那岂不是坐实了谣言?万万不可啊!” 太后对此事也十分头疼:“那你要如何,不嫁了,还是嫁给别人?” 端仪公主刚要说话:“我……” 太后就恼怒地打断她:“别再使小性子了,你的婚事必须今年完成,等谣言平息下去再成婚就是了!对了,你千万别去找秦文博,万一被人看到,谣言会传得更凶!” 太后摆摆手:“你退下!” 端仪公主不敢与太后争辩此事,只得行礼离开。 她听了太后的话,没有出去找秦文柏,直接回了自己寝宫。 消息传到棠梨院、 兰心是知情的,便问姜清焰:“主子,这事是不是秦文柏捅出去的?” 姜清焰摇了摇头:“秦文柏若想如此做,早就做了,没必要等到今日。” 清明祭祀时,她遇到成明芷和齐颢然私会,据成明芷当时说的那番话来看,多半是她做的。 第535章 开始作乱 姜清焰眼下没有心思管她们这些事情,她自己的麻烦还未解决。 都华卿要立她为后,一方面她自己想不到如何拒绝,另一方面担心姜安丞会为了她抗旨。 正在姜清焰心急如焚之时,岭南闹起了山匪,消息传到京中,听说非常严重。 这种事后宫没人会在意,但是姜清焰却隐约觉得有问题,太后和丞相的私军似乎就在闹山匪的一带,莫不是他们有所行动? 都华卿和都云谏似乎都在处理此事,近来一段日子都没有露面。 姜清焰经常出宫去陪姜安丞,原本都华卿说过让姜安丞在京城待到端午之后,但突然有一日,下旨命姜安丞即刻返回南境。 姜清焰得到消息,匆匆赶去郡主府送行。 “焰儿,你留在京城千万要谨慎小心!”姜安丞眼神里充满担忧。 天下或有大事发生,姜清焰回南境要比留在京城安全,可是他不能带她走,心里愧疚又担忧。 “爹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姜清焰微笑着安慰他。 姜安丞回南境的圣旨是秘密,所以走得又急又隐秘。姜清焰也不方便远送,只能在郡主府门口目送他离去。 回宫的马车上,兰心忧心忡忡地问:“主子,是不是要打仗了?” 姜清焰对她笑笑:“放心,打不到京城来。” 兰心有些惊讶:“竟然真的要打仗了,我是担心王爷。” 姜清焰身后摸了摸她鬓边的发丝:“爹回去主要是为了稳定军心,不让有人趁机作乱,战火未必会烧到南境,不必担忧。” 兰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却不知道,未来她们的处境远比南境危险。 太后不顾端仪公主的阻拦,召见了秦侯爷商议秦文柏与端仪公主的婚事。 秦侯爷原本也不愿意让儿子娶这样名声不好的媳妇,可是如今谣言传的沸沸扬扬,秦文柏又一心喜欢端仪公主。 秦侯爷实在无奈,也只得认了。 太后和秦侯爷商议,端午之后便让二人成婚。 当晚,太后将端仪公主传到寝宫,屏退左右,问她何时治疗她的胞宫。 端仪公主十分抗拒,坐到一旁不说话。 太后催促了几遍,她也不肯表态,终于惹恼了太后。 “哀家好生问你,你不肯治,非要哀家绑了你去医治吗?”太后怒道。 “我不治,就是不治!我自己的身子我做主!骆大夫也说了,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他不会给我治的!”端仪没好气地说道。 因为太后召见秦侯爷议亲之事,端仪公主就恼着太后,此时被彻底逼急了,也顾不上忤逆不忤逆。 太后走过去,甩了她一巴掌:“畜生!” 端仪公主捂着脸苦笑:“母后是将我当做捆绑势力的工具,担心我生不出孩子,夫家不能全心全意为你效力,所以才逼着我去治!” 她猛地抬起头,双目泛着泪光,冲太后嘶吼道:“母后心里其实一直怨怪我不是皇子,丢了到手的江山,你心里只有江山,从未真正在乎过我!当初若是你帮我留住齐颢然,不让他娶周素宁,我早就嫁给心爱之人了,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田地?” 第536章 最后的夜会 太后从未被端仪公主如此顶撞过,怒不可遏地高举起手,却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 “哀家真是把你宠坏了,你回去闭门思过,没有哀家的允许不得踏出寝宫一步。好好想想你到底要不要医治,想想你往后的人生。” 太后转身往前走去,背影有些颓然。 端仪公主此时也无心思顾及太后的感受,福了福身,匆匆转身离去。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宫中似乎十分平静,大家都过着如常一般的日子,但姜清焰知道大兆的某些地方正风起云涌,危机时刻在逼近。 这一晚,兰心和卞姿服侍姜清焰准备歇下。她俩刚离开不久,窗子忽然一动。 当姜清焰感觉得有风吹进来,嗅到那丝熟悉的草木寒凛的清香味道时,人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殿下,下次进来出点声,万一我反应再快些,殿下现在已经中毒了。”姜清焰头也不回地说道。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本王不至于那般没用,至少也能挣扎一下。” 姜清焰回过头,见到都云谏一身深棕绣金纹锦袍衬得面如冠玉,在暖黄灯光下俊逸儒雅。 “殿下,怎么又这个时辰过来?” 都云谏走到桌边坐下:“想念你,便过来看看。白日里不方便,还是晚上翻窗户好。” 姜清焰走过去,坐到他身旁:“殿下,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都云谏转过头,烛火下凝望着她眸中含笑:“自然,本王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姜清焰神色却沉重起来,她感觉到都云谏有心事:“可是岭南那边出了什么控制不了的变故?” 都云谏笑笑:“没有,你这小丫头总是多思多虑。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大兆你最喜欢哪里,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姜清焰有些不解他莫名其妙的问题,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南境是我的故乡,多年没回去了,自然最想去那里。秀山丽水我都喜欢,若能自由自在畅行期间,不拘着去哪儿,我都愿意。” 都云谏神色温柔地点点头:“好,本王都记下了,以后一定带你游历山水,然后回南境定居。” 姜清焰望着他平静中透着憧憬的脸,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都云谏又问了问她的近况,说了些闲话,时近二更,都云谏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姜清焰也站了起来:“殿下,慢走。” 都云谏转身朝窗子走去,姜清焰心中仍惴惴不安,想问得更清楚些,但知道都云谏不说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问也问不出来。 都云谏走出几步,突然转回身又朝她走来。 还没等姜清焰回过神,已经被拉入温暖怀抱,身子被都云谏紧紧搂着,像是极舍不得放手。 都云谏的唇贴在她耳廓,轻声道:“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相信我的对不对?” 姜清焰点不了头,只能“嗯”了一声:“放心,不管发生什么,等你回来我一定还在这里。” 都云谏吸了口气,声音更咽地说了句:“谢谢,我的郡主!”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踪影。 第537章 启王被要挟 都云谏离开后,姜清焰坐到桌边望着窗口出神。 从都云谏方才说的话中可以知道,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且恐怕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什么都没有问,不是不担心,只是能体谅他肯定有不说的苦衷。 将要到来的动荡不安仍然令她忧心。 翌日,启王妃林可馨进宫来见姜清焰。 姜清焰刚起不久,听下人说启王妃求见,便吩咐赶快将人请进来。刚转身的工夫,林可馨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郡主!”林可馨上前拉住姜清焰的手。 她整个人憔悴极了,面色苍白眼下乌青,看起来满脸病容,但眼中的焦急像一股力量撑着她,让她看起来并不虚弱。 “怎么了?”姜清焰赶紧让她坐下。 “王爷被软禁起来了。三日前,王爷奉太后懿旨去乾莘园,然后再也没回来。”林可馨眼中布满血丝。 “可知道为何将王爷扣住不放?”姜清焰并未听到消息。 “我派人打听了,说是太后下的命令。楚家人追究王爷悔婚之事,到太后跟前状告王爷糟蹋民女。”林可馨说道。 “楚家?之前不闹事,时隔一年,楚含翠孩子都快生下来了,这个时候闹事?”姜清焰蹙眉道:“定是太后想借此为由,要挟王爷。王妃可知太后提出的条件?” 林可馨摇头:“不知,王爷没有告诉过我,他说我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但我猜测可能是与……” 她顿了顿,紧张地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造反有关。” 姜清焰猜测也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昨夜都云谏来向她告别,她此时定会想办法探听些消息出来,尽力周旋看看能否救人。 可是昨夜之后,她知道都云谏一定有什么计划,启王是都云谏的心腹,说不定也在计划之内,她不敢轻举妄动,以免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可是林可馨如此焦急,她也不能不管。 “这样,我想办法让人打听一下王爷的情,看看他是否有话传给你。”姜清焰握了握林可馨的手腕:“放心,太后不会伤害王爷的,他暂时不会有事。” 林可馨垂下头,声音更咽道:“可是太后逼王爷做的事,王爷是不会答应的,若真的到了最后逼不得已的时候,太后她会不会……” 姜清焰劝慰道:“你放心,离那个时候还远着呢,还有信王殿下呢,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此事。” 林可馨点点头:“多谢郡主,若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清焰又安慰了她几句,便将林可馨送出了宫。回到棠梨院后,便命人去打听乾莘园能否传递消息。 可是她担心的远不止是这些,启王眼下不会答应帮太后做大逆不道之事,但是楚含翠一旦生下孩子,太后若以孩子性命做要挟,启王恐怕会陷入两难。 虽然启王嘴上不认这个孩子,但一旦见到孩子的面,血脉亲缘是难以割舍的,启王恐怕会被迫做出违背自己良知之事。 那时,不管是否事成,启王这辈子恐怕都会活在愧疚里。 第538章 去见楚含翠 将启王从乾莘园救出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事情的关键在于楚含翠和孩子。 姜清焰决定去见见楚含翠。 第二日,姜清焰提前派人传话,悄悄来到楚含翠居所与她见面。 楚含翠被太后安排居住在雍华宫后面,一个偏僻的小院落,安排了照顾她的人。 姜清焰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楚含翠支出去了。 她坐在屋内,见到姜清焰进来便起身行礼,姜清焰上前两步拦住她:“不必了,你身子不方便。” 楚含翠看了看对面的椅子:“郡主要坐坐吗?” 姜清焰便坐到了她对面:“你应当知道启王被太后软禁之事。” 楚含翠神色平静,可见她都是知情的:“太后要用我肚子里的孩子逼王爷做一些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知道定是些违背良心的事。” 姜清焰道:“我今日之所以会来找你,是觉得你对启王似乎有几分真心。” 楚含翠笑了出来:“原来郡主竟觉得我有几分真心?是不是启王妃让郡主来的?她怎么说,若我能帮王爷脱困,她愿意让我为平妻,还是愿意让出王妃之位?” 她嘲讽地望着姜清焰,在她看来姜清焰与林可馨是一伙的,看这时候能用上她了,便来找她帮忙。 姜清焰并不生气,平静地说道:“你应该知道,你不能嫁给启王并非是王妃从中作梗。当初是你咎由自取,失去了嫁入启王府的机会。” 楚含翠笑容僵在唇边,神情落寞又苦涩。 姜清焰微微蹙眉,看她这副模样,似乎并非全是懊悔,难道当初她用毒蛇袭击她陷害林可馨,还有什么隐情? 楚含翠垂着眼睛道:“安阳郡主今日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姜清焰道:“太后以你和孩子要挟启王,我想将你送走,只要能脱离太后的控制,启王便不会被掣肘。我会好好安顿你,护你和孩子周全。” 楚含翠抬眼看姜清焰:“我为何要听你的?王爷若是听了太后的,等我生下孩子,我就是启王妃,孩子就是小世子。若王爷不听太后的,太后也答应孩子仍然会是小世子……”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太后要启王死,让楚含翠的孩子继承爵位。 楚含翠盯着姜清焰,眼中没有期望,只有冷漠:“郡主让我跟你走,你能答应给我什么?” 姜清焰轻轻摇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今日来只是想尽力试一试罢了。我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启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他当真因为孩子被太后驱使,做了违心之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宁。若是他不答应太后,后果你也知道。” 姜清焰站起身,准备要离开,目光落在楚含翠肚子上:“放心,没人会为难你和孩子。他会平安降生的。” 姜清焰本打算转身离开,却没想到她话音未落,楚含翠竟突然落下眼泪。大颗泪珠簌簌落下,砸在翠绿色的衣裳上。 楚含翠边哭边笑:“不会了,他不会平安降生了……” 第538章 去见楚含翠 将启王从乾莘园救出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事情的关键在于楚含翠和孩子。 姜清焰决定去见见楚含翠。 第二日,姜清焰提前派人传话,悄悄来到楚含翠居所与她见面。 楚含翠被太后安排居住在雍华宫后面,一个偏僻的小院落,安排了照顾她的人。 姜清焰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楚含翠支出去了。 她坐在屋内,见到姜清焰进来便起身行礼,姜清焰上前两步拦住她:“不必了,你身子不方便。” 楚含翠看了看对面的椅子:“郡主要坐坐吗?” 姜清焰便坐到了她对面:“你应当知道启王被太后软禁之事。” 楚含翠神色平静,可见她都是知情的:“太后要用我肚子里的孩子逼王爷做一些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知道定是些违背良心的事。” 姜清焰道:“我今日之所以会来找你,是觉得你对启王似乎有几分真心。” 楚含翠笑了出来:“原来郡主竟觉得我有几分真心?是不是启王妃让郡主来的?她怎么说,若我能帮王爷脱困,她愿意让我为平妻,还是愿意让出王妃之位?” 她嘲讽地望着姜清焰,在她看来姜清焰与林可馨是一伙的,看这时候能用上她了,便来找她帮忙。 姜清焰并不生气,平静地说道:“你应该知道,你不能嫁给启王并非是王妃从中作梗。当初是你咎由自取,失去了嫁入启王府的机会。” 楚含翠笑容僵在唇边,神情落寞又苦涩。 姜清焰微微蹙眉,看她这副模样,似乎并非全是懊悔,难道当初她用毒蛇袭击她陷害林可馨,还有什么隐情? 楚含翠垂着眼睛道:“安阳郡主今日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姜清焰道:“太后以你和孩子要挟启王,我想将你送走,只要能脱离太后的控制,启王便不会被掣肘。我会好好安顿你,护你和孩子周全。” 楚含翠抬眼看姜清焰:“我为何要听你的?王爷若是听了太后的,等我生下孩子,我就是启王妃,孩子就是小世子。若王爷不听太后的,太后也答应孩子仍然会是小世子……”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太后要启王死,让楚含翠的孩子继承爵位。 楚含翠盯着姜清焰,眼中没有期望,只有冷漠:“郡主让我跟你走,你能答应给我什么?” 姜清焰轻轻摇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今日来只是想尽力试一试罢了。我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启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他当真因为孩子被太后驱使,做了违心之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宁。若是他不答应太后,后果你也知道。” 姜清焰站起身,准备要离开,目光落在楚含翠肚子上:“放心,没人会为难你和孩子。他会平安降生的。” 姜清焰本打算转身离开,却没想到她话音未落,楚含翠竟突然落下眼泪。大颗泪珠簌簌落下,砸在翠绿色的衣裳上。 楚含翠边哭边笑:“不会了,他不会平安降生了……” 第539章 楚含翠之死 姜清焰顿时有些慌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让人去请太医!” 楚含翠一把拉住姜清焰的手腕,冲她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额角也冒出汗珠,五官皱在一起似乎非常痛苦。 姜清焰急忙搭上她的脉门,片刻后猛然睁大眼睛:“堕胎药?谁给你吃了堕胎药?” 楚含翠笑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我。” “你疯了吗?”姜清焰大吼一声:“你马上就要临盆了吗,这个时候堕胎你也活不了!” 楚含翠仍然在笑,只是疼痛撕扯着她脸上的肌肉,声音虚弱得颤抖:“我知道,我知道……” “你为何这么做?”姜清焰又愤怒又不解。 “只要我和孩子死了,太后就不能要挟王爷了……”楚含翠已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坐在地上。 “先别说了,我让人先去请太医!”姜清焰想甩掉楚含翠抓着她的手,可是怎么都挣脱不了。 “我听人说过,安阳郡主懂医术。郡主觉得我还有救吗?”楚含翠的笑容已经证明她放弃了求生。 姜清焰没说话,却也不再挣扎,她知道楚含翠已经没救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我说过可以送你离开,可以保住你和孩子!”姜清焰越说越生气,泪水漫上眼眶:“你即便不想活,你凭什么拉着孩子一起死?你凭什么?” 楚含翠摇了摇头,咬牙忍着疼痛:“太后知道我爱王爷,她说可以留下孩子,可我根本不信。以太后不留后患的性子,她定然会斩草除根。即便我死了,孩子能活,可他是个不受欢迎的孩子,不会有人疼他爱他,留他一个人在世间受苦,我……不忍心。” 一阵阵痛袭来,楚含翠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姜清焰眼泪落下来,心口窒息得生疼。 楚含翠抓着她的手腕,因为疼痛下意识的攥紧,指甲抠进姜清焰的肉里,但姜清焰没有挣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她身下流出大量的血,猩红刺目。 “安阳郡主,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今日能来,谢谢你为我和孩子想了一条生路,谢谢你……” “只是我早已经做了决定……” “我和孩子先走一步了,只是没能见到王爷最后一面……” “有点遗憾……” 楚含翠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喃喃低语着什么,姜清焰已经听不清。 直到楚含翠咽气,抓着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姜清焰才轻声道:“启王会记得你和孩子的。我会把一切都如实告诉他。” 姜清焰将楚含翠尸身放下,走出屋门,等在外面的卞姿见到姜清焰身上沾着血,吓得急忙跑上前:“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姜清焰对她道:“让人去向太后报丧,楚含翠死了。” 卞姿连连点头,在确认姜清焰并未受伤之后,才匆匆出去叫人。 太后很快派鲁高奇过来查看,鲁高奇带着太医确认楚含翠是真的死了之后,命人收敛尸体,回去向太后禀报。 第539章 楚含翠之死 姜清焰顿时有些慌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让人去请太医!” 楚含翠一把拉住姜清焰的手腕,冲她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额角也冒出汗珠,五官皱在一起似乎非常痛苦。 姜清焰急忙搭上她的脉门,片刻后猛然睁大眼睛:“堕胎药?谁给你吃了堕胎药?” 楚含翠笑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我。” “你疯了吗?”姜清焰大吼一声:“你马上就要临盆了吗,这个时候堕胎你也活不了!” 楚含翠仍然在笑,只是疼痛撕扯着她脸上的肌肉,声音虚弱得颤抖:“我知道,我知道……” “你为何这么做?”姜清焰又愤怒又不解。 “只要我和孩子死了,太后就不能要挟王爷了……”楚含翠已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坐在地上。 “先别说了,我让人先去请太医!”姜清焰想甩掉楚含翠抓着她的手,可是怎么都挣脱不了。 “我听人说过,安阳郡主懂医术。郡主觉得我还有救吗?”楚含翠的笑容已经证明她放弃了求生。 姜清焰没说话,却也不再挣扎,她知道楚含翠已经没救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我说过可以送你离开,可以保住你和孩子!”姜清焰越说越生气,泪水漫上眼眶:“你即便不想活,你凭什么拉着孩子一起死?你凭什么?” 楚含翠摇了摇头,咬牙忍着疼痛:“太后知道我爱王爷,她说可以留下孩子,可我根本不信。以太后不留后患的性子,她定然会斩草除根。即便我死了,孩子能活,可他是个不受欢迎的孩子,不会有人疼他爱他,留他一个人在世间受苦,我……不忍心。” 一阵阵痛袭来,楚含翠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姜清焰眼泪落下来,心口窒息得生疼。 楚含翠抓着她的手腕,因为疼痛下意识的攥紧,指甲抠进姜清焰的肉里,但姜清焰没有挣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她身下流出大量的血,猩红刺目。 “安阳郡主,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今日能来,谢谢你为我和孩子想了一条生路,谢谢你……” “只是我早已经做了决定……” “我和孩子先走一步了,只是没能见到王爷最后一面……” “有点遗憾……” 楚含翠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喃喃低语着什么,姜清焰已经听不清。 直到楚含翠咽气,抓着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姜清焰才轻声道:“启王会记得你和孩子的。我会把一切都如实告诉他。” 姜清焰将楚含翠尸身放下,走出屋门,等在外面的卞姿见到姜清焰身上沾着血,吓得急忙跑上前:“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姜清焰对她道:“让人去向太后报丧,楚含翠死了。” 卞姿连连点头,在确认姜清焰并未受伤之后,才匆匆出去叫人。 太后很快派鲁高奇过来查看,鲁高奇带着太医确认楚含翠是真的死了之后,命人收敛尸体,回去向太后禀报。 第540章 都云谏谋反 楚含翠死得无声无息。 消息到了太后那里,并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泥浆入了海。 姜清焰猜测太后一定非常生气,但知道已经于事无补,此时又是她与丞相筹谋大事之际,便不予理会了。 姜清焰派人守着,看到太后派人用副薄棺将尸体抬出宫还给了楚家人,楚家人简单搭个灵棚停一日尸,便匆匆下了葬。 知道楚含翠得以入土为安,姜清焰才算放下心。她还怕太后一气之下把楚含翠尸身扔进乱葬岗。 姜清焰将楚含翠自杀之事告诉了林可馨。 林可馨呆了一会儿,慢慢红了眼睛:“郡主,我和王爷逼死了她。她不想留下孩子,生怕我和王爷待他不好。我们夫妇对不起那可怜的孩子!” 姜清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轻抚她的脊背。 楚含翠爱启王爱得过于偏执,姜清焰与她接触不多,对于她的选择也难以置信。 不过,她这样烈性的女子也真叫人佩服。 “启王不会有事了,太后暂时不会放他出来,但也不会再为难他。再过一段时日,你们夫妻就能团聚了。”姜清焰道。 林可馨点点头,神情木然憔悴。 姜清焰陪她呆了一会儿,看天色晚了才准备回宫。临走时,林可馨对她道:“郡主可否帮我寻一件楚含翠的旧物。我想先上香祭拜着,待王爷回来再与他商议如何给她和孩子刻牌位。” 姜清焰答应了,隔天便寻了一支楚含翠一直戴着的发簪,派人送去了启王府。 启王出事,都云谏始终没有露面。有传言辅政亲王亲自前往岭南平匪祸,人不在京城。 没过多久,岭南起了一支军队,辅政亲王造反谋逆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朝野震动。 皇宫里有许多都云谏的人,这消息一传进来大家都慌了。 皇上并未在朝堂之上当众宣布都云谏造反,但都云谏的人都陆续遭到了贬官或调任。纷纷将手中的实权让出,从重要的位置离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辅政亲王一定是出事了。只是造反的罪名太大,都云谏毕竟是皇上的亲皇叔,又是先皇钦点的辅政亲王,所以皇上没有明着昭告天下他是逆臣贼子。 与都云谏走得近的人都倒霉了,姜清焰有镇南王府护着,没人敢来找她的麻烦,但她在棠梨院也不得安宁。 端仪公主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亲自登门给她添堵。 “没想到七皇叔会这般大逆不道,亏得父皇那么信任他。”端仪公主冷笑望着姜清焰:“你与他走得那么近,不可能不知道内情,故意隐瞒不报,一样是要诛九族的!” 姜清焰冷眼看她:“皇上都没说殿下是谋逆,你敢这么说!构陷亲王可是死罪!” 端仪公主被抢白,脸憋得通红:“我没有,这怎么能算构陷呢?七皇叔他明明……你不要血口喷人!皇上都把和他有关的人全都罢官了……” “那又如何?”姜清焰厉声打断她,扬起脸睨着她:“皇上一日没有明旨信王谋逆,他就一日不是逆臣。卿卿,送客!” 卿卿“喵”一声,朝端仪公主扑了过去。 第540章 都云谏谋反 楚含翠死得无声无息。 消息到了太后那里,并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泥浆入了海。 姜清焰猜测太后一定非常生气,但知道已经于事无补,此时又是她与丞相筹谋大事之际,便不予理会了。 姜清焰派人守着,看到太后派人用副薄棺将尸体抬出宫还给了楚家人,楚家人简单搭个灵棚停一日尸,便匆匆下了葬。 知道楚含翠得以入土为安,姜清焰才算放下心。她还怕太后一气之下把楚含翠尸身扔进乱葬岗。 姜清焰将楚含翠自杀之事告诉了林可馨。 林可馨呆了一会儿,慢慢红了眼睛:“郡主,我和王爷逼死了她。她不想留下孩子,生怕我和王爷待他不好。我们夫妇对不起那可怜的孩子!” 姜清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轻抚她的脊背。 楚含翠爱启王爱得过于偏执,姜清焰与她接触不多,对于她的选择也难以置信。 不过,她这样烈性的女子也真叫人佩服。 “启王不会有事了,太后暂时不会放他出来,但也不会再为难他。再过一段时日,你们夫妻就能团聚了。”姜清焰道。 林可馨点点头,神情木然憔悴。 姜清焰陪她呆了一会儿,看天色晚了才准备回宫。临走时,林可馨对她道:“郡主可否帮我寻一件楚含翠的旧物。我想先上香祭拜着,待王爷回来再与他商议如何给她和孩子刻牌位。” 姜清焰答应了,隔天便寻了一支楚含翠一直戴着的发簪,派人送去了启王府。 启王出事,都云谏始终没有露面。有传言辅政亲王亲自前往岭南平匪祸,人不在京城。 没过多久,岭南起了一支军队,辅政亲王造反谋逆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朝野震动。 皇宫里有许多都云谏的人,这消息一传进来大家都慌了。 皇上并未在朝堂之上当众宣布都云谏造反,但都云谏的人都陆续遭到了贬官或调任。纷纷将手中的实权让出,从重要的位置离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辅政亲王一定是出事了。只是造反的罪名太大,都云谏毕竟是皇上的亲皇叔,又是先皇钦点的辅政亲王,所以皇上没有明着昭告天下他是逆臣贼子。 与都云谏走得近的人都倒霉了,姜清焰有镇南王府护着,没人敢来找她的麻烦,但她在棠梨院也不得安宁。 端仪公主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亲自登门给她添堵。 “没想到七皇叔会这般大逆不道,亏得父皇那么信任他。”端仪公主冷笑望着姜清焰:“你与他走得那么近,不可能不知道内情,故意隐瞒不报,一样是要诛九族的!” 姜清焰冷眼看她:“皇上都没说殿下是谋逆,你敢这么说!构陷亲王可是死罪!” 端仪公主被抢白,脸憋得通红:“我没有,这怎么能算构陷呢?七皇叔他明明……你不要血口喷人!皇上都把和他有关的人全都罢官了……” “那又如何?”姜清焰厉声打断她,扬起脸睨着她:“皇上一日没有明旨信王谋逆,他就一日不是逆臣。卿卿,送客!” 卿卿“喵”一声,朝端仪公主扑了过去。 第541章 姜清焰善后 端仪公主看到猫朝自己扑过来,吓得连忙后退,撞到身后的宫女。 卿卿已经扑到她身上一通乱抓,端仪公主和宫女们尖叫用胳膊护着脸,被抓了好几道血痕。 端仪公主看着跳回姜清焰怀里,冲她耀武扬威的猫,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等着!本公主非扒了你和你这只死猫的皮不可!” 卿卿弓起身子“喵”了一声。 吓得端仪公主和宫女们落荒而逃。 兰心追到门边,狠狠地啐了一口,将屋门关上。 卞姿担忧地问姜清焰:“郡主,我们往后如何是好,是否要有些准备?” 姜清焰摸着卿卿,沉吟片刻,轻声唤道:“若风。” 若风从窗子翻了进来,到跟前行礼:“郡主有何吩咐?” 姜清焰神情严肃:“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出宫躲一躲,等平安了再回来。” 若风猛地抬起头:“不可,若风奉王爷之命保护郡主,寸步不能离开。” 姜清焰看着他:“眼下的情形你都看到了,你是殿下在册的亲卫,留在宫里太危险。保护不了我,还白搭上自己的命,这是愚忠。” 若风垂下头,这些他都懂,可是王爷命他保护郡主,正是危机四伏之时,他怎么能弃主而去。 姜清焰知道他的担忧:“你放心,我是有自保能力的,镇南王府一日不倒,我一日不会有危险。如果镇南王府倒了,你在也护不住我。” 若风抬起头,神情悲伤而纠结。 姜清焰冲他点点头:“去,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自由还能为殿下出一份力。不要做不智的牺牲。” 若风垂头片刻,冲姜清焰行了个礼,转身消失在窗口。 姜清焰对卞姿和兰心道:“暂时不要和信王府有任何联系,准备一些旧银和普通的衣物。” 两人领命而去。 之后,姜清焰传了一个消息,命周家所有在京城的暗桩,若信王府遭难,暗中掩护信王府之人。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三日后,皇上下旨查封信王府。 圣旨里说,怀疑辅政亲王都云谏涉嫌贪赃,封府待查。府内所有人都被暂时羁押到刑部大理寺。 查封的圣旨还未传到信王府,姜清焰准备的东西和消息已经到了皆醉坊。 谢轻旋立即带着东西赶往信王府去接应顾锦衣。 …… 信王府 顾锦衣正在屋中坐着,佩剑就放在手边。因为知道近来可能要出事,所以她一直穿着男装,这个时候她不想再因为自己女扮男装的事给都云谏惹麻烦。 这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 顾锦衣一把抄起佩剑,却见走进来的人是宋子骞。 “你怎么来了?”顾锦衣惊讶道。 宋子骞是第一批被罢官之人,因为是都云谏的心腹,不仅丢了官,连宋府都被人看管起来。 “快跟我走,皇上下旨查封王府,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宋子骞上前拉起顾锦衣的手腕。 “不,不行,我若是走了,府里其他人怎么办?”顾锦衣此时脑袋有些懵,但她下意识地不想独自逃跑。 第541章 姜清焰善后 端仪公主看到猫朝自己扑过来,吓得连忙后退,撞到身后的宫女。 卿卿已经扑到她身上一通乱抓,端仪公主和宫女们尖叫用胳膊护着脸,被抓了好几道血痕。 端仪公主看着跳回姜清焰怀里,冲她耀武扬威的猫,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等着!本公主非扒了你和你这只死猫的皮不可!” 卿卿弓起身子“喵”了一声。 吓得端仪公主和宫女们落荒而逃。 兰心追到门边,狠狠地啐了一口,将屋门关上。 卞姿担忧地问姜清焰:“郡主,我们往后如何是好,是否要有些准备?” 姜清焰摸着卿卿,沉吟片刻,轻声唤道:“若风。” 若风从窗子翻了进来,到跟前行礼:“郡主有何吩咐?” 姜清焰神情严肃:“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出宫躲一躲,等平安了再回来。” 若风猛地抬起头:“不可,若风奉王爷之命保护郡主,寸步不能离开。” 姜清焰看着他:“眼下的情形你都看到了,你是殿下在册的亲卫,留在宫里太危险。保护不了我,还白搭上自己的命,这是愚忠。” 若风垂下头,这些他都懂,可是王爷命他保护郡主,正是危机四伏之时,他怎么能弃主而去。 姜清焰知道他的担忧:“你放心,我是有自保能力的,镇南王府一日不倒,我一日不会有危险。如果镇南王府倒了,你在也护不住我。” 若风抬起头,神情悲伤而纠结。 姜清焰冲他点点头:“去,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自由还能为殿下出一份力。不要做不智的牺牲。” 若风垂头片刻,冲姜清焰行了个礼,转身消失在窗口。 姜清焰对卞姿和兰心道:“暂时不要和信王府有任何联系,准备一些旧银和普通的衣物。” 两人领命而去。 之后,姜清焰传了一个消息,命周家所有在京城的暗桩,若信王府遭难,暗中掩护信王府之人。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三日后,皇上下旨查封信王府。 圣旨里说,怀疑辅政亲王都云谏涉嫌贪赃,封府待查。府内所有人都被暂时羁押到刑部大理寺。 查封的圣旨还未传到信王府,姜清焰准备的东西和消息已经到了皆醉坊。 谢轻旋立即带着东西赶往信王府去接应顾锦衣。 …… 信王府 顾锦衣正在屋中坐着,佩剑就放在手边。因为知道近来可能要出事,所以她一直穿着男装,这个时候她不想再因为自己女扮男装的事给都云谏惹麻烦。 这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 顾锦衣一把抄起佩剑,却见走进来的人是宋子骞。 “你怎么来了?”顾锦衣惊讶道。 宋子骞是第一批被罢官之人,因为是都云谏的心腹,不仅丢了官,连宋府都被人看管起来。 “快跟我走,皇上下旨查封王府,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宋子骞上前拉起顾锦衣的手腕。 “不,不行,我若是走了,府里其他人怎么办?”顾锦衣此时脑袋有些懵,但她下意识地不想独自逃跑。 第542章 出逃 “你不走又能如何,圣旨来了,难道你还想提剑抗旨,跟禁卫军拼个你死我活吗?”宋子骞平静地说道。 “你自己送死是肯定的,你死了王府还是得封,其他人还是会被羁押,王爷还多添一条谋逆的罪证。”宋子骞不急不躁,柔声向她说明眼下的情况。 顾锦衣心里装着义气,但还是听人劝的:“我走得掉吗,还能再带走些人吗?” 宋子骞摇头:“王府里所有下人都是在册的,官府一查就知道有人跑了。但你不一样,你是王爷的朋友,即便知道你应该在这,但名册里没有你,官府也不会追捕……当然这也要看皇上的意思。” 宋子骞和顾锦衣出来直奔后门,刚一开门,就被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对方也吓了一跳。 宋子骞一看面前之人是个富家公子,不由奇怪,刚要说话,就听身后顾锦衣叫道:“怎么是你?” 宋子骞回头看她:“你们认识?” 谢轻旋道:“少侠还认得在下就好办了,你快跟我走。”说着上前要来拉顾锦衣。 宋子骞拂开他的手,挡在中间:“你是何人?” 谢轻旋对他身后的顾锦衣道:“郡主要我来接你,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郡主?!”顾锦衣和宋子骞异口同声。 顾锦衣跳出来对二人道:“这位是郡主的朋友,既然是来接我的,郡主一定是安排好了,咱们跟他走?” 谢轻旋和宋子骞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戒备。 时间紧迫,关键时刻还是顾锦衣当机立断:“二位放心,你们都是郡主信任的人,快走就是了!”说着拉起二人就跑。 三人上了停在巷子口的马车。对面的巷子里正好走出一列官兵,拿着封条朝信王府大门而去。 马车到了皆醉坊后面的巷子,三人从马车下来后,经过一串空屋从暗道进了皆醉坊后院厢房。 宋子骞走进房里后,惊讶得有些呆了。这么隐蔽的暗道暗门,竟是安阳郡主私产中的设计,他之前着实有些小看这位郡主了。 她是想要做什么,才会暗中经营这样一家膳坊,还设计了这样一条隐秘的暗道。 宋子骞之前是完全不相信都云谏会造反的,但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动摇了。 谢轻旋将姜清焰让人为顾锦衣准备的银子和衣服交给她:“郡主说这些东西是给你用的,你暂时先躲在这里,若是之后这里也不再安全,便带上这些远走高飞。” 顾锦衣接过包袱打开,看到这些东西鼻子一酸,姜清焰为她考虑得长远,包袱里面还有假身份和真的通关文牒,还有一封写着顾锦衣亲启的信。 “郡主她……”顾锦衣吸了吸鼻子:“我还能再见她一面吗?” 谢轻旋摇了摇头。这个他不知道,姜清焰并没有说,但他觉得还是不见为好。 宋子骞在旁边扫了眼顾锦衣手里的包袱:“怎么都是姑娘的衣裳,郡主是让你男扮女装?” 第542章 出逃 “你不走又能如何,圣旨来了,难道你还想提剑抗旨,跟禁卫军拼个你死我活吗?”宋子骞平静地说道。 “你自己送死是肯定的,你死了王府还是得封,其他人还是会被羁押,王爷还多添一条谋逆的罪证。”宋子骞不急不躁,柔声向她说明眼下的情况。 顾锦衣心里装着义气,但还是听人劝的:“我走得掉吗,还能再带走些人吗?” 宋子骞摇头:“王府里所有下人都是在册的,官府一查就知道有人跑了。但你不一样,你是王爷的朋友,即便知道你应该在这,但名册里没有你,官府也不会追捕……当然这也要看皇上的意思。” 宋子骞和顾锦衣出来直奔后门,刚一开门,就被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对方也吓了一跳。 宋子骞一看面前之人是个富家公子,不由奇怪,刚要说话,就听身后顾锦衣叫道:“怎么是你?” 宋子骞回头看她:“你们认识?” 谢轻旋道:“少侠还认得在下就好办了,你快跟我走。”说着上前要来拉顾锦衣。 宋子骞拂开他的手,挡在中间:“你是何人?” 谢轻旋对他身后的顾锦衣道:“郡主要我来接你,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郡主?!”顾锦衣和宋子骞异口同声。 顾锦衣跳出来对二人道:“这位是郡主的朋友,既然是来接我的,郡主一定是安排好了,咱们跟他走?” 谢轻旋和宋子骞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戒备。 时间紧迫,关键时刻还是顾锦衣当机立断:“二位放心,你们都是郡主信任的人,快走就是了!”说着拉起二人就跑。 三人上了停在巷子口的马车。对面的巷子里正好走出一列官兵,拿着封条朝信王府大门而去。 马车到了皆醉坊后面的巷子,三人从马车下来后,经过一串空屋从暗道进了皆醉坊后院厢房。 宋子骞走进房里后,惊讶得有些呆了。这么隐蔽的暗道暗门,竟是安阳郡主私产中的设计,他之前着实有些小看这位郡主了。 她是想要做什么,才会暗中经营这样一家膳坊,还设计了这样一条隐秘的暗道。 宋子骞之前是完全不相信都云谏会造反的,但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动摇了。 谢轻旋将姜清焰让人为顾锦衣准备的银子和衣服交给她:“郡主说这些东西是给你用的,你暂时先躲在这里,若是之后这里也不再安全,便带上这些远走高飞。” 顾锦衣接过包袱打开,看到这些东西鼻子一酸,姜清焰为她考虑得长远,包袱里面还有假身份和真的通关文牒,还有一封写着顾锦衣亲启的信。 “郡主她……”顾锦衣吸了吸鼻子:“我还能再见她一面吗?” 谢轻旋摇了摇头。这个他不知道,姜清焰并没有说,但他觉得还是不见为好。 宋子骞在旁边扫了眼顾锦衣手里的包袱:“怎么都是姑娘的衣裳,郡主是让你男扮女装?” 第543章 齐颢然提亲端仪公主 顾锦衣有些尴尬地看着宋子骞和谢轻旋,干笑道:“呵呵……可能是郡主觉得这样……比较隐蔽。” 谢轻旋没有多想,宋子骞却仍皱着眉头盯着她手里的衣裳,看得顾锦衣心虚。 宫里。 姜清焰得到消息,信王府被查封并没有太惊讶。或许会有下人趁乱逃出去,她已经让暗桩帮忙打掩护,其他事情她也无能为力。 顾锦衣到了皆醉坊的消息传来时,骆莲川正坐在她寝屋内,姜清焰便告诉他,顾锦衣暂时安全。 骆莲川并未多问,只是知道顾锦衣平安,他也就放心了。 “你那边如何,可有什么动静?”姜清焰问骆莲川。 “我既然能坐在郡主这里,自然是没事情。”骆莲川端着茶杯,却始终没喝一口:“族里长老得了太后赏识,暂时没人动我。我只是出不了宫而已。” 姜清焰知道他说的是骆清明。 他来了京城的事情,姜清焰之前也听说了,但一直没能再见面。姜清焰没有费力去寻他,是没打算要追究前事。 同样的,骆清明知道姜清焰活着回宫也没有再来找她麻烦,也似乎不想再追究郭思明之死。 两人都被对方狠狠伤害过,前事一笔勾销似乎是一种默契。 姜清焰点点头:“他能护住你就好,如果可以跟他回蜀南!” 骆莲川淡淡道:“不用你教我,我自有主意。” 两人沉默对坐,这一段日子骆莲川常来姜清焰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坐着,偶尔闲聊几句。 这里似乎成了他可以放松心安的地方,姜清焰感觉到骆莲川的低落,也由着他来闲坐。 “对了,近来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骆莲川说道,近来姜清焰闭门不出消息也闭塞:“齐颢然向太后提亲,想要娶端仪公主。” 姜清焰有些惊讶,垂下眼睛沉吟道:“看来太后是真的掌势了,皇上恐怕也被他们控制,不知王爷在外面情况如何?” 骆莲川问道:“你怕不怕?” 姜清焰抬起眼,忽而一笑:“我还真不怕。” 她都死过一次了,全族被屠都经历过,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骆莲川移开眼睛,喃喃似自语道:“有时我真的有些佩服你,你的心性非是常人可比。我还以为王爷出事,你会哭鼻子呢!” 姜清焰笑了笑,也望向门口。 是夜。 雍华宫内灯火通明,太后心情极好,斜靠着软枕吃着水果,旁边宫女缓缓轻摇小扇。 端仪公主走进来,看了眼满殿的宫女:“你们都退下。” 宫女们行礼后退了出去。 太后睁开眼睛,慵懒地望着她:“何事啊?” 端仪公主上前,来到太后身边压低声音道:“母后,我想……我想让骆大夫……给我治病。” 太后拿水果的手一顿,抬眼看她:“你……你该不会是以为哀家答应平璋侯府的提亲了?” 端仪公主脸色大变:“母后您没答应吗?为何不答应?” 太后眉头紧拧,怒斥道:“不值钱的东西!” 第543章 齐颢然提亲端仪公主 顾锦衣有些尴尬地看着宋子骞和谢轻旋,干笑道:“呵呵……可能是郡主觉得这样……比较隐蔽。” 谢轻旋没有多想,宋子骞却仍皱着眉头盯着她手里的衣裳,看得顾锦衣心虚。 宫里。 姜清焰得到消息,信王府被查封并没有太惊讶。或许会有下人趁乱逃出去,她已经让暗桩帮忙打掩护,其他事情她也无能为力。 顾锦衣到了皆醉坊的消息传来时,骆莲川正坐在她寝屋内,姜清焰便告诉他,顾锦衣暂时安全。 骆莲川并未多问,只是知道顾锦衣平安,他也就放心了。 “你那边如何,可有什么动静?”姜清焰问骆莲川。 “我既然能坐在郡主这里,自然是没事情。”骆莲川端着茶杯,却始终没喝一口:“族里长老得了太后赏识,暂时没人动我。我只是出不了宫而已。” 姜清焰知道他说的是骆清明。 他来了京城的事情,姜清焰之前也听说了,但一直没能再见面。姜清焰没有费力去寻他,是没打算要追究前事。 同样的,骆清明知道姜清焰活着回宫也没有再来找她麻烦,也似乎不想再追究郭思明之死。 两人都被对方狠狠伤害过,前事一笔勾销似乎是一种默契。 姜清焰点点头:“他能护住你就好,如果可以跟他回蜀南!” 骆莲川淡淡道:“不用你教我,我自有主意。” 两人沉默对坐,这一段日子骆莲川常来姜清焰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坐着,偶尔闲聊几句。 这里似乎成了他可以放松心安的地方,姜清焰感觉到骆莲川的低落,也由着他来闲坐。 “对了,近来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骆莲川说道,近来姜清焰闭门不出消息也闭塞:“齐颢然向太后提亲,想要娶端仪公主。” 姜清焰有些惊讶,垂下眼睛沉吟道:“看来太后是真的掌势了,皇上恐怕也被他们控制,不知王爷在外面情况如何?” 骆莲川问道:“你怕不怕?” 姜清焰抬起眼,忽而一笑:“我还真不怕。” 她都死过一次了,全族被屠都经历过,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骆莲川移开眼睛,喃喃似自语道:“有时我真的有些佩服你,你的心性非是常人可比。我还以为王爷出事,你会哭鼻子呢!” 姜清焰笑了笑,也望向门口。 是夜。 雍华宫内灯火通明,太后心情极好,斜靠着软枕吃着水果,旁边宫女缓缓轻摇小扇。 端仪公主走进来,看了眼满殿的宫女:“你们都退下。” 宫女们行礼后退了出去。 太后睁开眼睛,慵懒地望着她:“何事啊?” 端仪公主上前,来到太后身边压低声音道:“母后,我想……我想让骆大夫……给我治病。” 太后拿水果的手一顿,抬眼看她:“你……你该不会是以为哀家答应平璋侯府的提亲了?” 端仪公主脸色大变:“母后您没答应吗?为何不答应?” 太后眉头紧拧,怒斥道:“不值钱的东西!” 第544章 蚕织蛊入体 太后坐了起来,怒目瞪着她:“齐颢然如何待你你不知道?这么多年都不肯娶你,如今见风使舵来提亲,你立马乐颠颠地凑上去,你是有多不自爱?” 端仪公主哪里听得进这些,急得快哭出来了:“母后你没答应吗?你回绝他了?你怎么能这样?我好不容易才能嫁给齐哥哥,你怎么能不答应呢?你快下旨,告诉平璋侯府同意这门亲事!” 太后压不住怒火,抬手甩了她一巴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端仪公主捂着脸,满眼是泪水,眼神却凶戾:“母后你知道我这些年的愿望就是嫁给齐哥哥,为此我不惜被世人指指点点,熬到了今日吗,他都愿意娶我了,若是因为母后执意反对让我再错失机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 她一字一句都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眼神透出的决绝令人不寒而栗。 端仪公主转身跑了出去。 殿门关闭后,太后有些颓然无措。她知道端仪公主这次是铁了心要嫁,她若真的阻拦,不是失去女儿的心,就是彻底失去这个女儿。 太后咬了咬牙,为了端仪公主,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豁出去脸面和平璋侯府结亲。 端仪公主和齐颢然的婚事定了下来,时间定在三个月后。 消息很快传遍前朝后宫,所有人都嗤之以鼻,不是嘲笑平璋侯府见风使舵,就是嘲笑端仪公主不知自爱。 就连先前已经和端仪公主定下婚约的秦公府也一起被嘲笑。 端仪公主却不在意,她满心欢喜待嫁,并且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医治她的病。 她要为齐颢然生孩子,有了孩子他们才能真正不分离。 太后已经管不了了,骆清明反复向端仪公主申明此法的可怕和危害,却还是不能阻止她。 最终,骆清明也只得同意帮她医治。 这一日,入夜后太后又屏退了所有宫女内侍,将端仪公主带到密室。 医治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浴桶里放满了水,端仪公主宽衣入内,垂下纱帐遮挡。 骆清明手里拿着一只木盒,站在浴桶前再一次问道:“公主确定要行此法吗?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太后在一旁坐着,冷眼看着一切,在听到端仪公主毫不犹豫的回答时,苦笑了一下。 骆清明叹了口气,打开木盒,里面蠕动的蚕织蛊肉皮透明,隐隐有血红色。 太后瞥了一眼,不由皱眉:“怎么和郭太医的不同?” 骆清明道:“我提前喂食了药草,成功的可能性更高些。” 太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骆清明将帘子挑开一角,将木盒直接扔了进去。里面的蚕织蛊入水后,片刻纷纷浮了上来,不一会儿,似乎受到什么吸引,又潜入水中朝着端仪公主下面游去。 端仪公主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两手抓着桶边,指甲抠进了木头里,却咬着嘴唇,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一炷香后,骆清明嘱咐道:“稍后公主便可出来,蛊虫需要在体内养一段时日,七日之后,我再来为你取出。” 第544章 蚕织蛊入体 太后坐了起来,怒目瞪着她:“齐颢然如何待你你不知道?这么多年都不肯娶你,如今见风使舵来提亲,你立马乐颠颠地凑上去,你是有多不自爱?” 端仪公主哪里听得进这些,急得快哭出来了:“母后你没答应吗?你回绝他了?你怎么能这样?我好不容易才能嫁给齐哥哥,你怎么能不答应呢?你快下旨,告诉平璋侯府同意这门亲事!” 太后压不住怒火,抬手甩了她一巴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端仪公主捂着脸,满眼是泪水,眼神却凶戾:“母后你知道我这些年的愿望就是嫁给齐哥哥,为此我不惜被世人指指点点,熬到了今日吗,他都愿意娶我了,若是因为母后执意反对让我再错失机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 她一字一句都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眼神透出的决绝令人不寒而栗。 端仪公主转身跑了出去。 殿门关闭后,太后有些颓然无措。她知道端仪公主这次是铁了心要嫁,她若真的阻拦,不是失去女儿的心,就是彻底失去这个女儿。 太后咬了咬牙,为了端仪公主,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豁出去脸面和平璋侯府结亲。 端仪公主和齐颢然的婚事定了下来,时间定在三个月后。 消息很快传遍前朝后宫,所有人都嗤之以鼻,不是嘲笑平璋侯府见风使舵,就是嘲笑端仪公主不知自爱。 就连先前已经和端仪公主定下婚约的秦公府也一起被嘲笑。 端仪公主却不在意,她满心欢喜待嫁,并且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医治她的病。 她要为齐颢然生孩子,有了孩子他们才能真正不分离。 太后已经管不了了,骆清明反复向端仪公主申明此法的可怕和危害,却还是不能阻止她。 最终,骆清明也只得同意帮她医治。 这一日,入夜后太后又屏退了所有宫女内侍,将端仪公主带到密室。 医治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浴桶里放满了水,端仪公主宽衣入内,垂下纱帐遮挡。 骆清明手里拿着一只木盒,站在浴桶前再一次问道:“公主确定要行此法吗?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太后在一旁坐着,冷眼看着一切,在听到端仪公主毫不犹豫的回答时,苦笑了一下。 骆清明叹了口气,打开木盒,里面蠕动的蚕织蛊肉皮透明,隐隐有血红色。 太后瞥了一眼,不由皱眉:“怎么和郭太医的不同?” 骆清明道:“我提前喂食了药草,成功的可能性更高些。” 太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骆清明将帘子挑开一角,将木盒直接扔了进去。里面的蚕织蛊入水后,片刻纷纷浮了上来,不一会儿,似乎受到什么吸引,又潜入水中朝着端仪公主下面游去。 端仪公主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两手抓着桶边,指甲抠进了木头里,却咬着嘴唇,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一炷香后,骆清明嘱咐道:“稍后公主便可出来,蛊虫需要在体内养一段时日,七日之后,我再来为你取出。” 第545章 与都华卿见面 姜清焰虽然闭门不出,但还是能听到都云谏造反的消息,岭南那边似乎在打仗,宫里传开的都是叛军节节败退的消息。 卞姿越来越担忧:“郡主,您说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王爷他……” 姜清焰摇摇头,她并不比卞姿知道更多:“王爷不需要我们担心,他一定能处理好一切。” 话音未落,兰心推门走了进来。 “主子,皇上派人来传话,让您酉时去御书房。”兰心走到姜清焰身边说道。 “皇上要见郡主?郡主要去吗?”卞姿不解地看向姜清焰。 都华卿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每日都上早朝,下朝便不见人影。加上姜清焰也闭门不出,二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了。 姜清焰思索了一下:“去看看。” 酉时刚过,姜清焰便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没有内侍,姜清焰推门往里面走,一直到书房门前也没见到一个人。她推门而入,都华卿就坐在书案后。 “拜见皇上!”姜清焰进门行礼。 “不必了。”都华卿抬手让她起身。他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眉宇间有些倦色,让本就冷白的脸显得更加虚弱。 都华卿起身走到姜清焰面前,盯着打量她,就像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情人:“现在宫里很乱,安阳害怕吗?” 姜清焰道:“还好,安阳觉得不管多乱,总能摆平的。” 都华卿垂眸苦笑:“但愿如此。这些日子朕不太方便见你,一直担心你会害怕,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朕放心多了。” 姜清焰目光扫了下四周:“皇上天纵英才,对眼下情况定早有准备,可有把握平乱?” 都华卿负手而立,望着窗口目光渺远:“静待时机。” 有都华卿这句话,姜清焰放心不少:“对了,成明芷是人是鬼?” 都华卿有些惊讶地看向她,随即笑了出来:“没想到竟被你察觉,不管她是人是鬼,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姜清焰之前就怀疑成明芷到底是谁的人,若她真的完全听丞相和太后吩咐,怎么能拿捏住都华卿呢? 除非是都华卿将计就计陪她演戏。现在看来,成明芷是都华卿的人可能性更大。 姜清焰离开时,正看到成明芷朝这边走来,因为有门廊挡着她并未看到姜清焰。 看成明芷神色阴沉的模样,姜清焰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藏身到御书房后面,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原以为二人会说说都云谏的事,没想到成明芷却提到齐颢然。 “皇上可知太后要将端仪公主嫁入平璋侯府?”成明芷的语气急切又愤怒。 “是啊,怎么了?”都华卿慵懒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平璋侯府眼下还是中立的,若是与太后结亲,岂不是又多了敌人?”成明芷说道。 “平璋侯府几时中立过,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即便倒向太后也不足为惧,一个空壳子罢了。”都华卿无所谓道。 “那也不行,端仪公主不能嫁给齐公子!”成明芷恼怒地吼道。 此后,里面死一般寂静。 第545章 与都华卿见面 姜清焰虽然闭门不出,但还是能听到都云谏造反的消息,岭南那边似乎在打仗,宫里传开的都是叛军节节败退的消息。 卞姿越来越担忧:“郡主,您说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王爷他……” 姜清焰摇摇头,她并不比卞姿知道更多:“王爷不需要我们担心,他一定能处理好一切。” 话音未落,兰心推门走了进来。 “主子,皇上派人来传话,让您酉时去御书房。”兰心走到姜清焰身边说道。 “皇上要见郡主?郡主要去吗?”卞姿不解地看向姜清焰。 都华卿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每日都上早朝,下朝便不见人影。加上姜清焰也闭门不出,二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了。 姜清焰思索了一下:“去看看。” 酉时刚过,姜清焰便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没有内侍,姜清焰推门往里面走,一直到书房门前也没见到一个人。她推门而入,都华卿就坐在书案后。 “拜见皇上!”姜清焰进门行礼。 “不必了。”都华卿抬手让她起身。他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眉宇间有些倦色,让本就冷白的脸显得更加虚弱。 都华卿起身走到姜清焰面前,盯着打量她,就像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情人:“现在宫里很乱,安阳害怕吗?” 姜清焰道:“还好,安阳觉得不管多乱,总能摆平的。” 都华卿垂眸苦笑:“但愿如此。这些日子朕不太方便见你,一直担心你会害怕,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朕放心多了。” 姜清焰目光扫了下四周:“皇上天纵英才,对眼下情况定早有准备,可有把握平乱?” 都华卿负手而立,望着窗口目光渺远:“静待时机。” 有都华卿这句话,姜清焰放心不少:“对了,成明芷是人是鬼?” 都华卿有些惊讶地看向她,随即笑了出来:“没想到竟被你察觉,不管她是人是鬼,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姜清焰之前就怀疑成明芷到底是谁的人,若她真的完全听丞相和太后吩咐,怎么能拿捏住都华卿呢? 除非是都华卿将计就计陪她演戏。现在看来,成明芷是都华卿的人可能性更大。 姜清焰离开时,正看到成明芷朝这边走来,因为有门廊挡着她并未看到姜清焰。 看成明芷神色阴沉的模样,姜清焰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藏身到御书房后面,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原以为二人会说说都云谏的事,没想到成明芷却提到齐颢然。 “皇上可知太后要将端仪公主嫁入平璋侯府?”成明芷的语气急切又愤怒。 “是啊,怎么了?”都华卿慵懒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平璋侯府眼下还是中立的,若是与太后结亲,岂不是又多了敌人?”成明芷说道。 “平璋侯府几时中立过,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即便倒向太后也不足为惧,一个空壳子罢了。”都华卿无所谓道。 “那也不行,端仪公主不能嫁给齐公子!”成明芷恼怒地吼道。 此后,里面死一般寂静。 第546章 后遗症 姜清焰在外面听着,不由得呼吸微微一窒。 成明芷的反应有些过激,很难不怀疑她对齐颢然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加上之前清明祭祀时两人私下见面时成明芷的态度,姜清焰心里,翻出一个念头。 里面仍然寂静,令人忐忑。 姜清焰觉得都华卿一定也感觉得到成明芷对齐颢然有非同寻常的感情,此刻里面的僵持她在外面都感觉窒息。 好半晌,才响起都华卿波澜不惊的声音:“事情是太后定的,你若不愿意就是找太后,此事朕管不着。” 成明芷大概也觉得方才冲动了,没有再说什么,行礼告退。 姜清焰也转身离开。 一路上,她仔细回忆着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有关成明芷的不多,她是何时恋慕齐颢然的,她只能大概猜测是那次落水救人。 不过此事已经与她无关,眼下都云谏那边情况未明,她已经无心管旁人了。 七日后。 骆清明又来到太后寝宫内的密室。 太后和端仪公主已经在等候。端仪公主坐在那里,脸色难看极了,说不上青还是白,就是从里到外透着痛苦,神情却很麻木。 她一只手狠狠按着小腹,那股子狠劲好似要将肚子捣破,自己却浑然不觉。 骆清明无声叹了口气。 他来到已经准备好的浴桶前,从怀里掏出一只布包,将里面的很多药材混合的粉末扔进水里。 水很快变成了淡红色,骆清明退到帘子外,让端仪公主坐进去。 端仪公主蹭地站起身,急不可待地走进帘子,连衣裳都未脱,胡乱扯下亵裤就进了浴桶。 片刻后,帘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太后实在听不下去,走到骆清明面前问道:“为何会如此,端仪她不会有事?” 骆清明漠然道:“之前我就反复说过,此法邪门,蚕织蛊非是善类,医治过程非常痛苦非是常人可以忍受。” 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惨叫声停了。 太后亲自过去将端仪公主拉出浴桶,水面上扶着许多肉虫子的尸体,看着十分恶心。 太后给端仪公主裹了件袍子,扶她坐到榻上。 骆清明上前诊脉,片刻后点点头:“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此法奏效,公主的胞宫恢复了。以后怀孕生子不是问题。” 端仪公主和太后刚要高兴,骆清明又道:“但是蚕织蛊的毒会留在体内,每次信期都会异常痛苦。还有如果公主不能正常行房,蛊毒会让你快速衰老。” 说完这些,骆清明便起身要走。 太后叫住他道:“骆大夫,郭太医留下一件遗物,既然你们是朋友,哀家就将它交给你,也算是谢你医治端仪。哀家命宫人在门口等你,你出去的时候,她会将东西交给你。” 骆清明道了句谢,迈步走了出去。出了密室来到寝殿门口,莹姑姑捧着托盘正等着。 托盘上是一只红绒袋子。 骆清明拿起来脸色一变,顿了片刻后,将东西揣进了怀里,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第546章 后遗症 姜清焰在外面听着,不由得呼吸微微一窒。 成明芷的反应有些过激,很难不怀疑她对齐颢然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加上之前清明祭祀时两人私下见面时成明芷的态度,姜清焰心里,翻出一个念头。 里面仍然寂静,令人忐忑。 姜清焰觉得都华卿一定也感觉得到成明芷对齐颢然有非同寻常的感情,此刻里面的僵持她在外面都感觉窒息。 好半晌,才响起都华卿波澜不惊的声音:“事情是太后定的,你若不愿意就是找太后,此事朕管不着。” 成明芷大概也觉得方才冲动了,没有再说什么,行礼告退。 姜清焰也转身离开。 一路上,她仔细回忆着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有关成明芷的不多,她是何时恋慕齐颢然的,她只能大概猜测是那次落水救人。 不过此事已经与她无关,眼下都云谏那边情况未明,她已经无心管旁人了。 七日后。 骆清明又来到太后寝宫内的密室。 太后和端仪公主已经在等候。端仪公主坐在那里,脸色难看极了,说不上青还是白,就是从里到外透着痛苦,神情却很麻木。 她一只手狠狠按着小腹,那股子狠劲好似要将肚子捣破,自己却浑然不觉。 骆清明无声叹了口气。 他来到已经准备好的浴桶前,从怀里掏出一只布包,将里面的很多药材混合的粉末扔进水里。 水很快变成了淡红色,骆清明退到帘子外,让端仪公主坐进去。 端仪公主蹭地站起身,急不可待地走进帘子,连衣裳都未脱,胡乱扯下亵裤就进了浴桶。 片刻后,帘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太后实在听不下去,走到骆清明面前问道:“为何会如此,端仪她不会有事?” 骆清明漠然道:“之前我就反复说过,此法邪门,蚕织蛊非是善类,医治过程非常痛苦非是常人可以忍受。” 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惨叫声停了。 太后亲自过去将端仪公主拉出浴桶,水面上扶着许多肉虫子的尸体,看着十分恶心。 太后给端仪公主裹了件袍子,扶她坐到榻上。 骆清明上前诊脉,片刻后点点头:“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此法奏效,公主的胞宫恢复了。以后怀孕生子不是问题。” 端仪公主和太后刚要高兴,骆清明又道:“但是蚕织蛊的毒会留在体内,每次信期都会异常痛苦。还有如果公主不能正常行房,蛊毒会让你快速衰老。” 说完这些,骆清明便起身要走。 太后叫住他道:“骆大夫,郭太医留下一件遗物,既然你们是朋友,哀家就将它交给你,也算是谢你医治端仪。哀家命宫人在门口等你,你出去的时候,她会将东西交给你。” 骆清明道了句谢,迈步走了出去。出了密室来到寝殿门口,莹姑姑捧着托盘正等着。 托盘上是一只红绒袋子。 骆清明拿起来脸色一变,顿了片刻后,将东西揣进了怀里,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第547章 闯城门未遂 岭南传来捷报,但对都云谏的人来说却是噩耗。 叛军被击溃,辅政亲王下落不明,平叛的军队正返回京城。 兰心在急得掉眼泪,卞姿强撑着濒临崩溃的情绪安慰姜清焰:“郡主,王爷吉人天相,不一定会出事,您别太担心,还得顾着自己的身子……” 姜清焰柳眉紧锁,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糟了,回来的是叛军!” “什么?!”卞姿和兰心惊疑地望向她。 “辅政亲王下落不明,他带去的平乱军被污蔑是叛军,那么此刻正朝京城来的军队必然是太后和丞相豢养的私军。”姜清焰面色凝重。 她沉吟一瞬,抬起头对兰心道:“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圣旨让南北王府出兵勤王?” 兰心领命而去。 一盏茶的工夫,兰心从外面回来,气喘不匀道:“主子,我打听了好多人,最近什么圣旨都没有。” 姜清焰缓缓在桌边坐下,她不是不相信都云谏的计划,只是心里仍惴惴不安。万一有什么意外……万一呢?都云谏下落不明,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只是他的计划吗? 忽然,姜清焰抬起头,急道:“快,传我口信去皆醉坊,告诉顾锦衣不必忧心,切勿轻举妄动。” 兰心点点头,气还没喘匀就又出去了。 只是这次没能赶上,口信传到之时,顾锦衣已经离开皆醉坊,准备强行出城。 她穿上姜清焰给她准备的衣裳,换回了女装。因为出现在皇宫里的都是“顾少侠”,所以太后派人搜寻信王余党,找的也是“顾少侠”。 顾锦衣换完衣裳,带上姜清焰准备的假身份和通关文牒,提起佩剑就往东城门去。姜清焰的信里交代过,东城门外地形复杂,适合隐藏潜行,有一条隐蔽的路线可以通水路去南境。 只是这次顾锦衣的目的地不是南境,她要绕路去岭南救援都云谏。 她刚走到城门附近,就见门前两个守城士兵正在盘查行人,顾锦衣有些紧张,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将头埋得更低。 轮到她的时候,顾锦衣递上照身帖。 守城官兵打量她几眼,朝另一个官兵使了个眼色,对顾锦衣道:“你先在一旁站着,我们得核实一下。” 话音未落,顾锦衣已经一脚踹过去,打算硬闯出去。 周围百姓顿时大乱,顾锦衣还来不及冲上去,城门已关闭。两个官兵吹起哨子,刺耳的声音立即招来更多官兵。 顾锦衣不明白她是怎么暴露的,此刻出不了城,她只能转身逃走。 一队官兵在后面穷追不舍,顾锦衣在慌乱的人群中穿行很是艰难,好不容易逃到人少的地方,却见前面也出现官兵朝她围堵过来。 顾锦衣握紧手中剑,她不是不能杀出去,这些官兵虽然人多势众,但以她的功夫拼着受伤,还是能杀出一条血路的。 只是她不想给都云谏添麻烦,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打杀官兵是重罪。 正在她为难之际,一只手抓住她胳膊将她拉进身后一条窄巷。 第547章 闯城门未遂 岭南传来捷报,但对都云谏的人来说却是噩耗。 叛军被击溃,辅政亲王下落不明,平叛的军队正返回京城。 兰心在急得掉眼泪,卞姿强撑着濒临崩溃的情绪安慰姜清焰:“郡主,王爷吉人天相,不一定会出事,您别太担心,还得顾着自己的身子……” 姜清焰柳眉紧锁,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糟了,回来的是叛军!” “什么?!”卞姿和兰心惊疑地望向她。 “辅政亲王下落不明,他带去的平乱军被污蔑是叛军,那么此刻正朝京城来的军队必然是太后和丞相豢养的私军。”姜清焰面色凝重。 她沉吟一瞬,抬起头对兰心道:“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圣旨让南北王府出兵勤王?” 兰心领命而去。 一盏茶的工夫,兰心从外面回来,气喘不匀道:“主子,我打听了好多人,最近什么圣旨都没有。” 姜清焰缓缓在桌边坐下,她不是不相信都云谏的计划,只是心里仍惴惴不安。万一有什么意外……万一呢?都云谏下落不明,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只是他的计划吗? 忽然,姜清焰抬起头,急道:“快,传我口信去皆醉坊,告诉顾锦衣不必忧心,切勿轻举妄动。” 兰心点点头,气还没喘匀就又出去了。 只是这次没能赶上,口信传到之时,顾锦衣已经离开皆醉坊,准备强行出城。 她穿上姜清焰给她准备的衣裳,换回了女装。因为出现在皇宫里的都是“顾少侠”,所以太后派人搜寻信王余党,找的也是“顾少侠”。 顾锦衣换完衣裳,带上姜清焰准备的假身份和通关文牒,提起佩剑就往东城门去。姜清焰的信里交代过,东城门外地形复杂,适合隐藏潜行,有一条隐蔽的路线可以通水路去南境。 只是这次顾锦衣的目的地不是南境,她要绕路去岭南救援都云谏。 她刚走到城门附近,就见门前两个守城士兵正在盘查行人,顾锦衣有些紧张,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将头埋得更低。 轮到她的时候,顾锦衣递上照身帖。 守城官兵打量她几眼,朝另一个官兵使了个眼色,对顾锦衣道:“你先在一旁站着,我们得核实一下。” 话音未落,顾锦衣已经一脚踹过去,打算硬闯出去。 周围百姓顿时大乱,顾锦衣还来不及冲上去,城门已关闭。两个官兵吹起哨子,刺耳的声音立即招来更多官兵。 顾锦衣不明白她是怎么暴露的,此刻出不了城,她只能转身逃走。 一队官兵在后面穷追不舍,顾锦衣在慌乱的人群中穿行很是艰难,好不容易逃到人少的地方,却见前面也出现官兵朝她围堵过来。 顾锦衣握紧手中剑,她不是不能杀出去,这些官兵虽然人多势众,但以她的功夫拼着受伤,还是能杀出一条血路的。 只是她不想给都云谏添麻烦,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打杀官兵是重罪。 正在她为难之际,一只手抓住她胳膊将她拉进身后一条窄巷。 第548章 被藏了起来 姜清焰知道顾锦衣重情义,听闻都云谏出事,一定会去岭南。但齐颢然投靠了太后,他说不定已经将顾锦衣是女的告诉了太后。 她急忙让人告诉顾锦衣不要轻举妄动,却还是没来得及。 顾锦衣被人往后拉,刚要挣脱出手,就听到一个低沉短促的声音:“是我!” 顾锦衣一回头,就见宋子骞站在身后。 她正惊讶之时,宋子骞拉着她飞快地走进窄巷,塞进一堆杂物后面。 “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宋子骞匆忙交代一声,转身朝巷子口快步走去。 顾锦衣想拉住他,但指尖只扫过他的衣袖。 她躲在杂物后面,看到宋子骞消失在巷口,随后隐约传来嘈杂人声,宋子骞没有走远,似乎正在与人说话。 顾锦衣不确定前后围堵的官兵有没有看到她走进来,不知道宋子骞要如何将官兵们糊弄过去。 听着外面声音越发嘈杂,顾锦衣更加担心,但宋子骞不让她出去,她也不敢乱动。 过了好一会儿,宋子骞才再次出现在巷子口,朝她走了过来。 顾锦衣从杂物堆里钻出来,看到宋子骞嘴角破了,脸上还有淤青:“你受伤了,那些官兵打的?” 怒从心头起,顾锦衣提剑就想出去找他们算账。 宋子骞拦住她,摇摇头:“一点小伤,无碍的。” 顾锦衣不解道:“他们为何打你,你过去好歹也是京畿卫统领,他们怎么敢对你动手?” 宋子骞苦笑:“你也说是过去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跟我走。” 顾锦衣跟随宋子骞来到宋府,一个看守的官兵见他们来了,便打开小门用眼神示意他们快进去。 进入宋府后,宋子骞将顾锦衣藏到自己住的屋子。 “你暂时先住在这里,我想办法送你出城。”宋子骞给顾锦衣倒了杯水。 “我以为你会责怪我莽撞行事,劝我不要出城。”顾锦衣对今日连累宋子骞受伤很过意不去。 “你是莽撞了,也确实不该出去。可是不出去找王爷,你会甘心吗?”宋子骞依旧温和,多少有些无奈。 顾锦衣笑了笑,没想到宋子骞这么了解她。 无意间,她瞥见镜中自己女装打扮,这才猛然想起今日出门时她换了女装,急忙转头去看宋子骞。 宋子骞也正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她看不懂的情愫。 顾锦衣有些慌了:“其实我……我不是……” 宋子骞移开目光,抿了抿嘴角:“其实还挺好看的。” 顾锦衣:“……” 宋子骞起身要走,又转头问她:“需要些什么,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顾锦衣一时也想不到自己需要什么,就摇了摇头。 宋子骞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床被褥枕头,还有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 顾锦衣看着他将被褥放到床上,又将原先的撤下来放到地方,眼睛发直:“你也要睡在这里吗?” 宋子骞正在打地铺,转头看她:“是啊!爹娘不知道我将你藏在这里,若是我出去睡,他们会怀疑的。” 第548章 被藏了起来 姜清焰知道顾锦衣重情义,听闻都云谏出事,一定会去岭南。但齐颢然投靠了太后,他说不定已经将顾锦衣是女的告诉了太后。 她急忙让人告诉顾锦衣不要轻举妄动,却还是没来得及。 顾锦衣被人往后拉,刚要挣脱出手,就听到一个低沉短促的声音:“是我!” 顾锦衣一回头,就见宋子骞站在身后。 她正惊讶之时,宋子骞拉着她飞快地走进窄巷,塞进一堆杂物后面。 “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宋子骞匆忙交代一声,转身朝巷子口快步走去。 顾锦衣想拉住他,但指尖只扫过他的衣袖。 她躲在杂物后面,看到宋子骞消失在巷口,随后隐约传来嘈杂人声,宋子骞没有走远,似乎正在与人说话。 顾锦衣不确定前后围堵的官兵有没有看到她走进来,不知道宋子骞要如何将官兵们糊弄过去。 听着外面声音越发嘈杂,顾锦衣更加担心,但宋子骞不让她出去,她也不敢乱动。 过了好一会儿,宋子骞才再次出现在巷子口,朝她走了过来。 顾锦衣从杂物堆里钻出来,看到宋子骞嘴角破了,脸上还有淤青:“你受伤了,那些官兵打的?” 怒从心头起,顾锦衣提剑就想出去找他们算账。 宋子骞拦住她,摇摇头:“一点小伤,无碍的。” 顾锦衣不解道:“他们为何打你,你过去好歹也是京畿卫统领,他们怎么敢对你动手?” 宋子骞苦笑:“你也说是过去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跟我走。” 顾锦衣跟随宋子骞来到宋府,一个看守的官兵见他们来了,便打开小门用眼神示意他们快进去。 进入宋府后,宋子骞将顾锦衣藏到自己住的屋子。 “你暂时先住在这里,我想办法送你出城。”宋子骞给顾锦衣倒了杯水。 “我以为你会责怪我莽撞行事,劝我不要出城。”顾锦衣对今日连累宋子骞受伤很过意不去。 “你是莽撞了,也确实不该出去。可是不出去找王爷,你会甘心吗?”宋子骞依旧温和,多少有些无奈。 顾锦衣笑了笑,没想到宋子骞这么了解她。 无意间,她瞥见镜中自己女装打扮,这才猛然想起今日出门时她换了女装,急忙转头去看宋子骞。 宋子骞也正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她看不懂的情愫。 顾锦衣有些慌了:“其实我……我不是……” 宋子骞移开目光,抿了抿嘴角:“其实还挺好看的。” 顾锦衣:“……” 宋子骞起身要走,又转头问她:“需要些什么,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顾锦衣一时也想不到自己需要什么,就摇了摇头。 宋子骞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床被褥枕头,还有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 顾锦衣看着他将被褥放到床上,又将原先的撤下来放到地方,眼睛发直:“你也要睡在这里吗?” 宋子骞正在打地铺,转头看她:“是啊!爹娘不知道我将你藏在这里,若是我出去睡,他们会怀疑的。” 第549章 同屋而眠 顾锦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张脸皱成个包子。 宋子骞看了她一会儿,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宋某不敢自诩君子,但也不会趁人之危。” 顾锦衣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子骞铺完被褥站起身,看顾锦衣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便道:“我出去,你自己在房里待着,若有需要就告诉我。” 顾锦衣想说什么,但宋子骞已经走了出去。 一直到傍晚,他才提着食盒回来。 “对不住,饭送来得晚了,等我爹娘都吃过了,才让厨房重热了一下。”宋子骞将食盒放在桌上。 “不要紧,我也不饿。”顾锦衣忙道。 她鸠占鹊巢,把人家赶出去一下午,心里已经十分过意不去。 宋子骞打开食盒,将饭菜从里面端出来,一一摆在桌上:“快吃,不够我再去厨房取。” 顾锦衣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她少有这样饭来张口的时候,看着面前三菜一汤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合胃口?我让厨房重新做些,你喜欢吃什么?”宋子骞问道。 “不不不,我不挑食。”顾锦衣捧起碗闷头吃饭。 被人细心体贴地照顾,心里涌起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她以前喜欢照顾别人,此刻觉得被人照顾其实也很不错。 “我给你找了几本书,若是无聊可以打发时光。”宋子骞将带来的书放在桌上:“王爷没有消息再传来,其实是件好事,他是个缜密谨慎的人,武功又那么高强,应该不会有事的。” 顾锦衣边吃饭边点头:“我知道,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宋子骞没再说什么,虽然他认为去岭南寻找都云谏是不明智的,但顾锦衣既然执意要去,他只会尽力帮忙不会阻拦。 入夜,宋子骞在一旁看书,顾锦衣在另一边坐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以一种尴尬到凝固的状态蔓延着。 一更鼓响过后,宋子骞问道:“你平时几时睡下?” 顾锦衣“啊”了一声:“一会儿就睡。” 宋子骞点点头,又抬起书挡住脸。 二更鼓响后,宋子骞放下书:“还是睡,爹娘若是发现我房里一直亮着灯,可能会起疑。” 顾锦衣道:“好,好啊,那就睡!”起身就往床边走。 宋子骞有点诧异地叫住她:“你不脱衣裳吗?” 顾锦衣慌乱道:“不用脱,我平时也不脱衣服睡觉。” 宋子骞惊疑地“啊”了一声。 顾锦衣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像话,一翻身面朝里,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宋子骞吹灭油灯,躺到了床下。 两人都不再说话,月光照进来格外晃眼,不知过了多久顾锦衣才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的阳光照进来。 顾锦衣醒得格外早,发现身上盖着薄被,想来应该是昨天夜里宋子骞给她盖上的。 低头一看,宋子骞还睡着。 闭着双眼羽睫安静地盖在脸上,清晨阳光下他皮肤十分白皙,清晰的脸庞轮廓,俊秀的五官。 原来他竟长得这般好看。 第549章 同屋而眠 顾锦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张脸皱成个包子。 宋子骞看了她一会儿,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宋某不敢自诩君子,但也不会趁人之危。” 顾锦衣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子骞铺完被褥站起身,看顾锦衣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便道:“我出去,你自己在房里待着,若有需要就告诉我。” 顾锦衣想说什么,但宋子骞已经走了出去。 一直到傍晚,他才提着食盒回来。 “对不住,饭送来得晚了,等我爹娘都吃过了,才让厨房重热了一下。”宋子骞将食盒放在桌上。 “不要紧,我也不饿。”顾锦衣忙道。 她鸠占鹊巢,把人家赶出去一下午,心里已经十分过意不去。 宋子骞打开食盒,将饭菜从里面端出来,一一摆在桌上:“快吃,不够我再去厨房取。” 顾锦衣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她少有这样饭来张口的时候,看着面前三菜一汤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合胃口?我让厨房重新做些,你喜欢吃什么?”宋子骞问道。 “不不不,我不挑食。”顾锦衣捧起碗闷头吃饭。 被人细心体贴地照顾,心里涌起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她以前喜欢照顾别人,此刻觉得被人照顾其实也很不错。 “我给你找了几本书,若是无聊可以打发时光。”宋子骞将带来的书放在桌上:“王爷没有消息再传来,其实是件好事,他是个缜密谨慎的人,武功又那么高强,应该不会有事的。” 顾锦衣边吃饭边点头:“我知道,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宋子骞没再说什么,虽然他认为去岭南寻找都云谏是不明智的,但顾锦衣既然执意要去,他只会尽力帮忙不会阻拦。 入夜,宋子骞在一旁看书,顾锦衣在另一边坐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以一种尴尬到凝固的状态蔓延着。 一更鼓响过后,宋子骞问道:“你平时几时睡下?” 顾锦衣“啊”了一声:“一会儿就睡。” 宋子骞点点头,又抬起书挡住脸。 二更鼓响后,宋子骞放下书:“还是睡,爹娘若是发现我房里一直亮着灯,可能会起疑。” 顾锦衣道:“好,好啊,那就睡!”起身就往床边走。 宋子骞有点诧异地叫住她:“你不脱衣裳吗?” 顾锦衣慌乱道:“不用脱,我平时也不脱衣服睡觉。” 宋子骞惊疑地“啊”了一声。 顾锦衣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像话,一翻身面朝里,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宋子骞吹灭油灯,躺到了床下。 两人都不再说话,月光照进来格外晃眼,不知过了多久顾锦衣才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的阳光照进来。 顾锦衣醒得格外早,发现身上盖着薄被,想来应该是昨天夜里宋子骞给她盖上的。 低头一看,宋子骞还睡着。 闭着双眼羽睫安静地盖在脸上,清晨阳光下他皮肤十分白皙,清晰的脸庞轮廓,俊秀的五官。 原来他竟长得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