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强大学》 一、系统来了! “你的理想是什么?” 徐生洲蹲在电影学院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晒着京城九月温暖而又明媚的阳光,一边抽烟一边看美女,猝不及防被旁边摊煎饼的老头问了这个问题。要不是问话的场景有些违和,徐生洲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小学里被老师揪起来谈人生。 当然,徐生洲并非小学生,他是一个即将毕业也即将失业的大学生,昔日祖国的未来如今已然变成了祖国的负担。他深吸一口芙蓉王,沉声说道:“我的理想?就是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咋?你也想做煎饼生意?”老头瞪大眼睛,露出被烟熏成黄褐色的大板牙:“我可告诉你,我是交了加盟费和保护费的,京城煎饼业协会、电影学院西街管委会双重认证,周围五百米范围内只准许有我一家煎饼摊,违者城管直接拖走。小伙子,你钱途广大,可不要自误啊!” “我的意思是,等我有钱了,也和你一样,在电影学院门口开个煎饼摊,有事摊煎饼,没事看美女,凡是8分以上的美女每天赠送爱心煎饼一份。这才是神仙日子!”徐生洲促狭地笑了笑:“不过看你捂捂嘎嘎的样子,看来摊煎饼很赚钱啊!” “没有、没有,每天起早摸黑,就是赚个辛苦钱!” “没有?一年至少二三十万!” “嘿嘿嘿,差不多!”老头带着几分得意,也学着徐生洲在路边蹲了下来,“其实钱嘛,就是个数字,关键是这里的女娃看着一个比一个得劲。老实说,守着这个煎饼摊,有吃有赚,又能饱眼福,就是皇帝换给我做,我都不做!” 徐生洲正合计自己毕业以后是不是也开个煎饼摊,老头又问:“对了,小伙子你哪个大学的?” “马路对面师范大学的!” “哟,那可是个好营生!”老头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道,“别看这里女娃一个赛一个漂亮,可以我阅人无数的眼力,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不像中学里头,个个都是嫩夭夭的年轻女娃子。” “我学的是计算机,属于非师范专业。出来是当程序猿、攻城狮的,不是老师!” “糟践了!” 老头一脸惋惜,仿佛看到最新款的lv包背在200公斤的中年大妈身上。徐生洲正要跟他掰扯一下“富学金融穷搞机”的大道理,老头接着说道:“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放着好好的老师不当,偏要当什么程序猿、攻城狮。当然,不是说他们不好,毕竟晚上九、十点钟以后照顾我生意的都是他们,就是觉得他们太辛苦了,哪像老师每年有寒暑假,活得多滋润!” 徐生洲也是郁闷:“当年年轻不懂事,谁知道程序猿、攻城狮那么苦逼!” “辛苦其实也无所谓,关键得赚钱。现在经济形势你不是不知道,以前他们喝咖啡、吃牛排,如今只能吃我摊的煎饼了。我可听说,程序猿、攻城狮跟会所服务员一样,吃的是青春饭。到了三十岁,头发掉的差不多了,也就要被辞退了。他们赚的那点钱,都是拿发际线换的!” 徐生洲深吸一口烟,没有说话。 老头满脸嘚瑟:“现在明白当老师好了?” “哎,悔不当初啊!” 老头还想继续乘胜追击,远处摆摊小贩就像炸了窝的黄蜂,一阵狼奔豕突,紧接着疯狂朝这边涌过来。有热心肠的贴膜小哥一边健步如飞一边广而告之:“快走!城管来了!” 于是不愿做皇帝的老头被吓得跳了起来,顺手丢个东西到徐生洲怀里:“小伙子,帮我拿着!”说完推起煎饼摊狂奔而去。瞧他轻盈矫健的身姿,还有不老的春心,估计再摊三十年煎饼一点没有问题。 净街虎走后,徐生洲才回过神来打量老头扔给自己的东西。 那是个类似戒指的亮银色金属小圆环,当然也有可能就是个螺圈。看上去似银非银、似铁非铁,感觉还挺压手。难道是铂金的?老头心挺大呀,铂金指环也敢乱丢,不怕别人昧了他的?算了,老头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下回见面还给他! 想是这么想,徐生洲还是习惯性把小圆环往手指上套了套。刚套进无名指,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小圆环居然就此消失,再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手里、地上、空气中,都没有半点踪迹。 这不科学啊! 徐生洲感觉自己几十年来接受的科学与唯物主义教育受到极大冲击。他连忙调用浅薄的物理化学知识进行强制解读:莫非小圆环是用熔点只有298c的镓金属做的,所以放到手里就融化?还是说用了某种在空气中迅速崩解的黑科技材料,老头故意拿来碰瓷? 想到碰瓷,徐生洲顿时浑身一冷,自己那点小家底可不够塞牙缝的。他赶紧起身朝四下瞧了瞧。当是时,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如洗,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红绿灯规律地交替闪烁,浑然人间无事岁月静好的太平景象,没有半点异常。 徐生洲还是觉得有点冷,连忙上天桥过马路进校门,回到自己的大本营,才略略有点安全感。 悬着的心刚落在实处,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徐生洲就像见了黄瓜的狸猫,吓得硬生生蹦起了三尺多高。紧接着就听到有人调侃道:“哟,生猪,藏得够深的!大学四年,愣是没发现你丫弹跳力居然这么好,这得蹦出一两米高?” 徐生洲怒道:“牛征,你丫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老子要是有心脏病,现在往地上一躺,你丫下半辈子就得替我打工了!” “生猪,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亏你妹啊!说,找我有什么事?你要说不出什么道道来,你丫得请我吃乐群的牛肉饭,作为爸爸我的精神损失费。” “屁的精神损失费!是大学玩了你四年,又不是我,想要精神损失费找学校去,别来烦我!”牛征和徐生洲是一个寝室的兄弟,说起话来生冷不忌,“不过我找你确实有事,而且是大事、喜事,——咱们领证了!” 说着扔过来一个紫褐色封皮的小本本。徐生洲接过一看,顿时大喜:“咱们铁饭碗终于到手了?” 话说连摊煎饼老大爷都知道程序猿是吃青春饭的,计算机科班出身的没理由不知道自己有多苦逼,于是大家都想着万一肝不住,至少有条退路,于是组团刷了教师资格证考试,学科是信息技术,俗称计算机老师。现在终于领到了高中教师资格证。 牛征也喜上眉梢:“总算没被学校白上四年,这位恩客多少有点良心,趁着事业单位招考之前,提前把咱们证儿给发了。祝福我,爸爸我以后要去高中和身轻体软的小姑凉谈理想谈人生了!还有,以后见面别叫我爸爸,请叫牛老师!” 徐生洲给这头法盲牛科普道:“牛同学,麻烦《教师法》第三十七条了解一下?品行不良、侮辱学生,影响恶劣的,由所在学校、其他教育机构或者教育行政部门给予行政处分或者解聘;情节严重,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你别妹纸没摸着,先被扭送到看守所吃牢饭,菊花变成向日葵!” 牛征朝徐生洲努努中指:“少唬我,我是师大的,不是吓大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高中生都过了十四周岁,《刑法》都不管,《教师法》管个屁啊?你分明是嫉妒我牛老师英俊潇洒,羡慕我们师生恋纯洁美好。你别酸,等着看我如何纵横花海、快意人生!” 说完牛征便潇潇洒洒地扬长而去。等牛征走远,徐生洲美滋滋地打开教师资格证,准备好好欣赏一番,就听见脑袋里传来悦耳的机器合成音: “检测到宿主所在星球合法从教资格许可,宇宙高等教育促进会大学校长培育系统开始启动!” “欢迎使用由宇宙高等教育促进会研发推广的大学校长培育系统,本系统旨在培养具有良好思想道德修养、优异业务素质、符合宇宙高等教育促进会相关规定的大学校长,以此推动各星系科学技术均衡快速发展,促进高等生命共同进步,实现宇宙和平繁荣。 “显示使用者身份信息: 姓名:徐生洲 年龄:21 职级:京城师范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在校本科生,高级中学教师资格证持有者 积分:0 名望:lv1(27/100,仅限于父母、亲戚、同学知道) 学校名称:(无) 学校级别:(无) 徐生洲顿时懵了,心道:我这是撞鬼了么? 那个见鬼的大学校长培育系统马上给出温馨解答:“尊敬的使用者,你并非撞鬼!本系统是由宇宙高等教育促进会最新研发的智能系统,面向宇宙各星系高等生命推广,旨在帮助提高使用者业务素质,协助管理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带领推动所在星球的高等教育发展水平……” 徐生洲目瞪狗呆:如果我没理解错,这是想让让我当大学校长的节奏啊!天可怜见,我学的是计算机,最擅长的是看小说、打游戏和睡觉,最大的梦想是混吃等死。我只是保底考了个教师资格证而已,当大学校长?系统,你还是杀了我! “宿主提出自杀请求,系统将于三分钟后将切断肌体所有生物电,使用者陷入脑死亡状态。请确认!” “别别别,取消取消取消!” 阿西巴,这见鬼的系统吓得徐生洲说话都变成了三连,半天他又试探着问:“那请问,使用者可以拒绝或者卸载系统么?” “可以!”还没等徐生洲高兴过来,紧接着它又说道,“由于系统芯片与使用者大脑已经融合,拒绝或卸载可能导致包括但不限于死亡、瘫痪、昏迷、癫痫、意识障碍等严重后果,且根据《星际高等教育促进法》等有关规定,本系统提供商不承担任何连带责任。请确认是否拒绝或卸载!” “别别别,我接受!” 徐生洲泪流满面:这特喵是谁研发的系统,霸王条款不说,还视人命如草芥,有没有王法了? 二、惊喜大礼包 唉,大清早亡了,是没了王法。好死不如赖活着,走一步算一步! “使用者接受大学校长培育系统,系统开始安装……” 卧槽,开始安装是什么鬼?刚才不是说已经启动了么?徐生洲的四年大学总算没白上,马上反应过来:之前的恐吓。自己这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居然被特么一个来路不明的鬼系统给套路了?! 徐生洲赶紧叫停:“暂停!暂停!立即、马上!” “系统安装中,无法暂停,使用者可以选择强制终止。请确认是否强制终止?” 徐生洲这回学聪明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强制终止?” “通过切断使用者脑部的生物电和血液供给,中断芯片能量,从而达到强制终止系统安装。请确认是否强制终止?” 切断脑部的生物电和血液供给?我特喵有九条命,也该嗝屁了!徐生洲一边吐槽这个无良系统,一边又不甘心地问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使用者可以选择在5分钟以内自行终止生命,或通过其他途径停止脑部所有细胞活动。” “难道就没有其他安全的、不损害使用者身体健康的法子?” “没有!请使用者在一分钟内选择继续安装,或强制终止,倒计时开始!” 我算整明白了,你特喵就是想千方百计弄死我,好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徐生洲终于认命,无奈地举起白旗:“选择继续安装!” 得到允许后,那个见鬼的系统就像脱了缰的野狗,开始在徐生洲的脑海里狂飙突进,很快就提示道:“系统安装已完成。开始对使用者所在星球的文明等级进行分析评估。分析评估已完成,该星球属于1型文明后期。为更好地推动该星球教育和科技水平,系统赠送使用者一份新手大礼包,请注意查收!” 随即眼前呈现一个金光闪闪的宝箱。 被系统坑得有点怀疑人生的徐生洲顿时来了精神:大礼包?宝箱?这才对嘛!宇宙自有真情在,洒向地球都是爱,没事多发几个大礼包,不要老是搞风搞雨的,大家和平相处它不香么? 徐生洲信手点开宝箱。 任务:1型文明使用者初次使用系统 奖励:赠送使用者一所高等院校! 徐生洲自动忽略膈应的字眼,眼睛紧紧盯着奖励内容:我去,居然是送大学,你敢相信吗?以前听说有送房、送车的,送大学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尼玛简直是开局就送屠龙宝刀的节奏!大学意味着什么?土地、房子、老师,关键还有一票萌萌哒美美哒的软妹纸。试想一下,大学要是坐落在京城三环边上,随便卖点地、开发个楼盘,那不是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 送房送车,跟送大学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这么土豪的系统,我喜欢! 嗯?神州科技专修学院?这是什么学校?味道不对啊,这浓浓的乡土气息,夹杂着城乡结合部的杀马特范儿,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它是一所民办野鸡学校。 徐生洲赶紧点击查看学校详细信息: “神州科技专修学院坐落于七朝古都金陵,位于应天区黄花路123号,占地面积860亩,是经江南省批准、国家教委备案,由江南省教委主管的全日制普通高等学校。学校具有悠久的办学历史,前身为1981年4月成立的神州家电维修培训学校,是我国改开后成立的第一批民办院校。历经三十余年发展,学院已经成为一所具有一定办学规模,办学定位和培养目标明确,办学特色和追求鲜明的高职学院,目前设置有酒店管理、导游服务、商务英语、动漫设计、软件技术等23个专业,面向全国招生。……” 从简介上看,学校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然而被系统坑过的徐生洲长了个心眼,马上掏出手机搜了搜。你别说,江南省还真这么所学校,而且网上的介绍也朴实生动多了。原来早在改开之初,神州电子仪器厂作为国有大型企业,为了解决厂里返城子弟的就业问题,就靠山吃山,开办了这么一所家电维修培训学校。那时候家电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维修家电就像红毛丹一样,看上去不好看,吃起来可真好吃,油水那叫一个丰厚!所以学校很是红火了一阵子。 转眼到了九十年代,电子仪器厂光荣倒闭,学校作为三产,也被卖给了某位中学教师出身却又不忘初心的民营企业家。这些年来,市场上什么专业火爆、什么专业赚钱,学校就开什么专业。这么说,它不像大学,更像蓝翔、新东方之类的职业培训中心。网友们的评论更一针见血: “学校非常垃圾,奉劝谨慎报考!” “何止垃圾,简直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听辅导员说,我们神科的治校理念是‘女生不生,男生不死’。” “直说了,这个学校千万不要来,寝室漏风,教室漏雨,操场长青苔,食堂长老鼠。谁来谁后悔!” “学校应该快倒闭了?听说老师都四五个月没发工资了。” …… 徐生洲看完之后,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虽然知道这个鬼系统是个坑货,万万没想到它居然这么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系统,我可以换一个吗?” “可以。宿主放弃新手大礼包,选择自主创建一所学校。请确认!” “噗——!”徐生洲吓得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赶紧选择取消。神州科技专修学院再差再差,至少有地、有校舍、有老师、有学生。自主创办学校?一没钱、二没关系、三没颜值,上哪儿弄地招生去?你要敢让我自主办学,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徐生洲还有些不死心,眼睛在网页上不停逡巡,忽然眼睛一亮:神州科技专修学院确实一团稀烂,可它所在的地段好啊! 当年的神州电子仪器厂,那可是江南省排名前几的利税大户,厂长和金陵市领导一个级别,大家平起平坐,圈地自然挑最好的地段。三十年过去,当年的好地段如今更是寸土寸金。看看网上招拍挂的信息,应天区如今基准地价至少2万/㎡起,800多亩是多少平米?折合成现金又是多少? 想到这里,徐生洲的口水差点流下来。 悦耳的机器合成音适时响起:“系统赠送的学校属于非营利性民办学校,根据使用者所在星球《民办教育促进法》第十九条规定,非营利性民办学校的举办者不得取得办学收益,学校的办学结余全部用于办学。” 徐生洲搓搓手:“用于办学?腾笼换鸟、土地置换,你听说过么?为了改善办学条件,提升教育质量,我们要把学校搬迁到环境优美、山清水秀的地方去,然后实行精英化教育,每学年只招收最优秀的学生,进行一对一培养。嗯,到时候结余部分就成立一个教育基金会,基金会就由我来勉强代劳管理,嘿嘿——” “为节省使用者精力和时间,保证使用者全身心投入学校运营,所有办学资金均由系统代为管理,按照合理标准发放,无需使用者代劳。” wtf?!你一个破系统,又不是住在海边,怎么管得那么宽!有这能耐,你怎么不去管管米国的财政赤字和滥发美元? 就在徐生洲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机器合成音再次响起:“使用者可以通过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选择获得积分、现金报酬、抽奖机会或其他奖励。” “任务?积分?”徐生洲有些懵。 “任务子模块,开启!” “积分子模块,开启!” “抽奖子模块,开启!” “兑换子模块,开启!” 悦耳的合成音接连响起,然后才细致解释道:“为更好地帮助使用者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大学校长培育系统会根据实际需要,不定期发布各种任务,并根据使用者完成情况,给予不同等级的积分、现金报酬、抽奖机会或其他奖励。使用者也可以利用积分,在兑换子模块中换取各种商品。” “叮——检测到使用者为所在星系第一位系统用户,奖励一次抽奖机会。请及时领取!” 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因为转速太快,上面写的是些什么完全看不清,只能看到模糊的颜色。 徐生洲唯恐抽到一个歌者文明的二向箔,直接对蓝星来个降维打击。他左看右看,找了个偏僻没人的角落钻进去,这才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轮盘,试图跟上指针转动的轨迹。等到某一刻突然福至心灵,他轻声喝道:“停!” 轮盘随着惯性又转了几圈,才缓缓停下:“恭喜使用者,抽中智慧时间24小时。” 徐生洲吐槽道:“智慧时间又是什么鬼?” “智慧时间,就是在该时段里使用者注意力高度集中,脑细胞活跃程度较平时提高50以上,可以更好、更快、更深入地学习掌握知识,并有一定几率达成某项技术难题突破!使用时,默念‘使用智慧时间’,则开始计时。” 搜嘎。 三、任务开启 徐生洲摸摸下巴,貌似有了这个智慧时间,自己的毕业论文就有了着落,至少下学期不用死乞白赖泡实验室、跑图书馆了! 他表示很满意。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拥有与之相对应的高等教育学知识!来,让我们从学习理论起步,开始一段伟大而光辉的征程! “要求:48小时内至少读完1本高等教育学教材。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积分,将根据教材质量和价值系数决定。未完成任务?连最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这样的使用者还有什么存在价值?直接人道毁灭!” 徐生洲顿时怒了:我说你特喵怎么这么好心,平白无故送给我一次抽奖机会,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你特喵的给我滚粗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我就不信昭昭日月、朗朗乾坤,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你特喵就算是天顶星黑科技,也要不讲基本法,也要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48小时倒计时开始!” 然后系统开始装死狗,任凭徐生洲怎么跳脚,再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对于这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蛮横不讲理的鬼系统,徐生洲还真是无计可施,浪费半天口水,只能接受事实,垂头丧气回到宿舍。新鲜出炉的牛老师不知去哪里浪了,只有老二鲁西和老幺黄高华在宿舍里撸啊撸。看到徐生洲进来,鲁西打了声招呼:“生猪!” “有话说,有屁放!” “这么大火气?让你找个女朋友,你丫就不听,看看,直接进入更年期了?” “滚!” 没错,徐生洲是一名光荣的单身狗。——当然,要是有女朋友,他也不至于蹲在电影学院门口过干瘾。 在百分之六十都是女生的大学里,居然成为一名光荣的单身狗,徐生洲也是悲了个大催的。大一的时候有贼心没贼胆,大二倒是有了贼胆,可惜下手晚了,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剩下的歪瓜裂枣他又看不上,两下就这么僵持着。到了大三,决定破罐子破摔的他彻底沉湎于游戏和网文,直至现在。好在别人的女朋友经常哭哭唧唧、分分合合的,他的游戏和网文倒是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黄高华跟徐生洲关系最好:“洲哥,你别听老二瞎比比。我新开的小号快白银了,求带!” “垃圾!不要生猪出手,老子照样带你装壁带你飞!” “滚,要不是你,老子至于开小号从新开始么!” 徐生洲坐到电脑前面,一边开机一边说道:“一群战五渣,爸爸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专业,顺便让你们吸点欧气!” “洲哥赛高!” 半个小时之后,黄高华有点懵逼:“洲哥,今天你好像不在状态啊!” 鲁西一脸幸灾乐祸:“丫肯定是上厕所没洗手,不仅活潮,而且手臭。怎么样小花,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滚!” 徐生洲退出游戏躺在床上,看着浮现在眼界右上角,不断跳动着的半透明时钟,整个人都变得烦躁起来,像是狸猫到了春天,被某种不知名的冲动刺挠得坐立难安,连追更的小说都没兴趣看。翻来覆去半小时,最终他还是决定去图书馆转转。 嗯,就转转,不进去。 看到徐生洲收拾书包,黄高华问道:“洲哥,干嘛去?” “去图书馆转转。” 鲁西彻底惊了:“你丫该不会因为输了几局,就洗心革面、金盆洗手了?” “滚!” 可能所有男人都一样。徐生洲最初说的是蹭蹭不进去,结果还是神使鬼差进了图书借阅库,还寻摸到g64高等教育书架前面。只见各种高等教育学的书摆满了好几书架,光是名叫《高等教育学》的就有几十种之多,基本上各大高校出版社、教育出版社都出过,还有一堆叫《高等教育学概论》、《高等教育学导论》、《高等教育学引论》、《高等教育学新论》、《高等教育学选讲》的,差点让徐生洲挑花眼 徐生洲摸摸下巴。 虽然系统任务是48小时内至少读完1本高等教育学教材,但它又暗搓搓留个尾巴,规定任务奖励积分根据教材质量和价值系数决定,这不是坑里套坑么?好在外事不决问古歌、房事不决问百渡,像这种专业而又有比格的问题,当然是问—— 比乎。 徐生洲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在比乎上发布一个新问题:“如何学好高等教育学?有哪些值得推荐的教材或辅导书?” 为了让问题比格闪闪,吸引更多的装比犯,想了想他又对问题补充说明道:“本人计算机专业出身,因工作需要,即将担任某高校主要领导,需要学习一点高等教育学知识。答案被采纳者,需要求职时可与本人联系。” 徐生洲装完比马上就跑,然后躲在图书馆角落里专心研究那个见鬼的系统。 这一研究,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新东西,比如那个出现在自己视界里的光屏和文字,别人是看不见的。再比如,自己的职级由原先“京城师范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在校本科生,高级中学教师资格证持有者”,变成了“神州科技专修学院院长(暂不可用)”。 “暂不可用是什么意思?” “需要使用者正式大学毕业,并通过系统考核,才能正式启用。” 哟,还要持证上岗。 不过也好,现在要让我去当,还真有点分身乏术。一个小时之后,徐生洲再次掏出手机点开比乎,只见提问下面已经有了好几十条回答。其中不少是围观看热闹的:“计算机专业出生的大学校长?小萌新战战兢兢问一句,您是吕院士?” “梅校长,你好!” “我去,大学校长也上比乎?老婆,快点出来看上帝!” “谁说主要领导就一定是校长?也有可能是政委。总之我就想问大佬一句话,你们后勤服务中心还缺人吗?实在不缺,保安也行!” 此外还有求职的:“211有机化学专业有机光功能材料方向博士,能搬砖,能刷试管,能996。能私聊么?” “看到我、看到我!211本,985硕,高等教育学方向,即将毕业,能回答各种高等教育学问题,只求工作,从不挑食。求大佬赏碗饭吃!” 作为装比犯集中营,当然更缺不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墨镜大佬:“谢邀,人在美国,刚下飞机。作为harvarduniversity在读doctorofeducationleadership,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先说说harvarduniversity高等教育学专科课程设置,核心课程是prosearonhighereducation,thehistoryofaricanhighereducation和theenoicfllesanduniversity,此外专业选修课程有stateeducationpolicy、developntthelleyears……” 徐生洲浏览一圈,终于看到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自1983年高等教育学取得合法学科地位、1984年潘懋原教授主编《高等教育学》出版以来,至少有上百种高等教育学教材或理论书籍问世。在本人翻阅过的40余种高等教育学教材中,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培训教材类。这类教材最多,其理论体系也大同小异,没什么太大价值。如果只是想粗浅了解一下高等教育学常识,可以大致翻翻。各种教材相差不大,都是学科普及性质的,不做特别推荐。 “第二类是学生教材类。主要是本科生、研究生教学用书,因为普通高校本科生很少有这门课,只有教育学专业学生才会选修,这类教材不是很多。推荐薛天祥的《高等教育学》,还有杜作润、廖文武的《高等教育学》。 “第三类是专业着作类。这类书都比较注重理论创新,着力在运用学科体系建构的方法论思想,研究高等教育基本矛盾和规律,提出自己的独特观点和理论体系。推荐胡建华等人《高等教育学新论》、王伟廉主编《高等教育学》,尤其是前者,最具影响力……” 徐生洲特意看了看这位答主的标签:“第三类人”“大龄剩女,追尾必嫁”。哟,原来还是位恨嫁的女博士,厉害了! 关掉手机,徐生洲凑到g46书架前面。运气不错,她推荐的几本书都在,于是一网打尽,全部借走。抱着借来的书来到自习室,徐生洲先打开薛天祥的《高等教育学》,心中默念: “使用智慧时间!” 实话说,徐生洲脑袋瓜子还算聪明,不然也考不上985。就是没长性,老需要人看着、管着才行,所以高中时还能稳居班上前十,到了大学就彻底放羊了,特别是迷上游戏和网文之后,成绩就是班上吊车尾的存在。全靠脑袋瓜子灵活,每学期最后两周临时抱佛脚,才算勉强过关。 自学枯燥的《高等教育学》?他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作用,刚开始他还忍不住想掏出手机玩两局lol,渐渐就感觉自己进入一种高度专注状态,从书本上获取新知识,让全身陷入一种极度欢愉的状态。这种欢愉超过以往所有曾经体会过的快乐,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忘却身外一切杂务的侵扰,全身心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仿佛世间之大,唯有面前一书而已,此外再无他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徐生洲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流逝,直到翻完手里那本薛天祥《高等教育学》,才从专注状态中稍微挣脱过来,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闭上眼睛,整本书架构脉络了然于胸,各个知识点之间融会贯通,甚至可以轻松背出每一页的内容。 良久,徐生洲睁开眼睛:“这,就是智慧时间?” 四、完成任务与新任务 两天后。 徐生洲用完系统奖励的智慧时间,将将读完那位热心女博士推荐的4本教材。没了智慧时间,顿时被打回原形,新借到一本教材,仅前面几页《绪论》就看了半个小时,期间还刷了两次微博、打了一局lol,顺便打量了隔壁桌学妹几分钟。 书是看不下去了,他干脆找来《美国名牌大学一览》、《镜头中的世界名校》之类的画册,一边翻看一边等待任务时间结束,心里还有点小期待:系统该不会奖励我一套长生诀什么的?嗯,京城三环内一套四合院也可以接受! 等到视界内时钟终于归零,就听到期待中的电子合成音: “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48小时内,读完薛天祥《高等教育学》(质量a,价值系数09),杜作润等《高等教育学》(质量a-,价值系数08),胡建华等《高等教育学新论》(质量a+,价值系数10),王伟廉主编《高等教育学》(质量a-,价值系数08),《美国名牌大学一览》(质量b-,价值系数04)。任务评价评价a+。 “任务奖励:积分390点,抽奖机会一次。 “使用者首次完成任务,额外奖励抽奖机会一次!” 尽管被坑过一次,听到有抽奖机会,还有额外奖励一次,徐生洲忍不住心里痒痒的。躲到图书馆厕所里,心里默念“抽奖”,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再次浮现在面前。他默念几句“欧皇附体,氪金改命”,然后叫了声“停!” 轮盘随着惯性又转了几圈,终于缓缓停下:“恭喜使用者,抽中智慧时间24小时。” 看来智慧时间24小时是保底标配,徐生洲放心了。自从尝过智慧时间的妙用,他才知道学习的乐趣到底在哪里,而且有点食髓知味,感觉以后学习再也离不开这个金手指! 徐生洲决定再接再厉,继续抽奖: “恭喜使用者,抽中初级体能强化剂1支(可以适度改善肌体代谢能力,修复受损细胞,提升身体机能状态)。” 然后一支精装小蓝瓶出现在手里。瓶上没有任何标签文字,活脱脱一个三无产品。初级体能强化剂?是不是类似于兴奋药剂的东西?会不会有副作用?琢磨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他干脆打开瓶盖一饮而尽。味道有点奇怪,酸不酸甜不甜,还带着一股类似铁锈与藿香正气水混合的味道。但药水一到胃里,便立即感觉暖流从上腹部向浑身蔓延,所到之处,简直像被顶级推拿大师轻轻按摩过,既轻且柔,既酸且爽。不一会儿,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服帖、无一处不畅快。 徐生洲到底年轻,身体没什么大毛病,无非是经常玩游戏、看小说,颈椎有些不舒服。另外就是缺乏锻炼,肚子开始有点小赘肉。但此时此刻,颈部肌肉再无一点僵涩之感,肚子也平滑许多,走起路来整个人都轻盈几分,好像突然甩掉了几件裹在身上的军大衣。 “不愧是黑科技!” 有了390点积分,兑换子模块终于由灰色变成了可用状态。徐生洲尝试点开,不知是等级不够,还是积分太少,货架上只有寥寥三种物品: 智慧时间24小时,500点积分。 初级体能强化剂1支,1000点积分。 中级体能强化剂1支,点积分。 我还是穷人!我还处于初级阶段!徐生洲退出兑换子模块,深吸一口气,让系统刷出自己的身份信息: “姓名:徐生洲 年龄:21 职级:神州科技专修学院院长(暂不可用) 积分:390 名望:lv1(52/100,仅限于父母、亲戚、同学和部分网友知道) 学校名称:神州科技专修学院(暂不可用) 学校级别:不知名民办高等专科学校 未来的徐院长满意地点点头,自己还是有了进步,不仅多了高等教育的新技能,名望也增加25点,只不过这个名望是干啥用的?就在他疑惑之时,系统突然叮了一声: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拥有健康的身体和充沛的精力!来,让我们从跑步开始,逐步改善你羸弱的体质,在学校的可持续发展再活100年! “要求:每天跑步米,坚持5天以上。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200点积分,以后每坚持1天,奖励50点积分。完不成任务?连自己身体都不知道爱惜的人,如何爱护自己的学校?直接寿终正寝!” 徐生洲正想试试初级体能强化剂的效果,当下把桌子上画册收拢起来,然后轻快地跑了出去。迎着10月初秋清爽的凉风,在黄昏的操场上,塑胶跑道散发出微微的刺鼻气味,他像撒欢的哈士奇,绕着操场奔跑起来,100米、500米、1000米……以前体能测试的时候,跑完1000米累得就跟死狗一样,现在跑1000米,感觉清风拂面、通体舒泰,让人忍不住接着再跑下去。这是徐生洲有生以来,第一次跑得这么舒服,跑得这么酣畅淋漓! 跑完之外,出了点汗。徐生洲想回宿舍洗个澡,然后再开几局lol。这几天一直忙着看书完成任务,游戏和追更的小说都搁下了,现在正好恶补一番,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回到宿舍,发现哥几个都在,正要组织大家撸几局,发现他们一个个不是忙着在电脑前啪啪敲键盘,就是在翻箱倒柜找东西:“咦,我记得我的荣誉证书都放在柜子里,怎么少了一本?” “大二的时候得过一个院里的‘最受欢迎男生’,你们说能不能写到个人荣誉里?” “可以写啊,专投娱乐公司,夜总会的妈妈桑最喜欢你这种年轻腰好火气壮的大学生了!” “喂喂,你们谁知道自荐信该怎么写?” 徐生洲有些纳闷:“儿子们,你们这是干嘛?” 牛征牛气哄哄地回答道:“当然是准备卖身咯,还能干啥?” 黄高华跟徐生洲关系最好,解释道:“下午的时候辅导员通知,说这周末有个面向咱们学校的专场招聘会,要咱们准备一下简历先试试水。洲哥,我看你最近老跑图书馆,是准备考研么?” “考个屁的研!我现在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考什么研?”徐生洲看到牛征在瞎忙乎,又问道,“老牛,你不是说去高中和身轻体软的小姑凉谈理想谈人生么?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徐生洲之前也准备过教师招考,大致了解过招考流程。像有编制的公立学校招聘教师,一般都是由所在地区统一发布公告、统一组织考试,基本上没有跑招聘会的。上招聘会的应该是私立学校或者培训机构。——也不是说去私立学校或培训机构不好,但总感觉有些跌份。鼎鼎大名的京城师范大学毕业生,怎么着也得去二三线城市有编制的重点高中? 牛征一脸臭屁:“公立、私立,两条腿走路,懂?我这是先试试水,万一真有哪家私立学校看牛哥我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开出万的月薪,我也可以勉强考虑考虑。” “万的月薪?我看是年薪还差不多!”鲁西嘴巴永远都那么毒。 牛征朝鲁西比了个中指:“滚,去当一辈子码农你!到时候我星期天就去你家楼下卖假发。” 黄高华很好奇:“为什么星期天去?” “你不知道码农都是996的么?其他时间去,只能让弟妹给我做面汤。想卖假发,只能星期天去。” 鲁西也不生气:“码农996怎么了?年入十万是标配。老师能拿二三十万么?而且现在教师编制也不好考,大城市竞争激烈,中小城市全靠关系,就凭老牛你这种半路出家的三脚猫,要能力没能力,要关系没关系,哪所学校要你!” 就在他们斗嘴不亦乐乎的时候,徐生洲再次听到系统的声音: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拥有一大批有活力、有潜力的高学历人才!来,让我们从招聘会开始,为学校的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引进高学历的新鲜血液! “要求:招聘会期间,至少与2名博士成功签订工作合同。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1000点积分,每多签订1名博士,奖励500点积分。完不成任务?我要你这铁棒有何用!割了!” 徐生洲先是胯下一凉,紧接着感觉自己浑身发冷:玩笑开大了?神州科技专修学院这种垃圾民办专科院校,别说博士生,就连本科生估计都没几个愿意去。还要成功签约2名博士,你这勇气是梁静茹给的?还是以为博士跟大白菜似的,随便捡捡就是一堆?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要凉! 徐生洲赶紧找系统打商量:“一个破民办专科院校,要博士干吗?不是浪费人才嘛!节约光荣,浪费可耻,浪费人才更可耻。您看,要不改成招2个本科生行不行?” 装死。 “5名?10名?” 没回应。 “2名硕士!” 继续装死。 “大兄弟,咱能不能讲点理!你给我一个快要倒闭的破学校,我就不说啥了,你还要招博士,怎么不上天呢?我能理解你培养大学校长、实现宇宙和平的伟大梦想,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再说,博士去了那破民办学校能干啥?真要招了去,浪费人才不说,还耽误别人的前程,你这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 还是没回应。 五、招聘会 徐生洲正苦恼着,黄高华突然大声叫道:“洲哥,洲哥!” “怎么了?” “我看你一直在发呆,跟你说话也没反应,还以为你在干啥呢!对了洲哥,你要参加招聘会么?” “要啊,当然要!”徐生洲心里补充了一句:只不过是去收简历,而不是投简历。说到参加招聘会,他才想到另一个问题:怎么参加? 徐生洲没去过招聘会,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参加招聘,怎么也得在招聘会上有个展位,摆张桌子,树几个易拉宝、x展架?本来学校就已经够野鸡了,自己再跟流莺似的在招聘会门口拉客,能招到博士才有鬼! 他还没来得及跟系统抱怨,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喂?” 电话那头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喂,徐生洲先生吗?我是神州科技专修学院人事处处长何兴华。是这样的,本来我们要参加京城师范大学专场招聘会的,没想到学校临时有事,我们必须赶回去。听说你有兴趣帮我们招聘?”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外星黑科技果然叼爆了! 徐生洲连忙跑到寝室外面:“是啊,是啊。您看我可以么?” “当然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学院对你们这种名校生,向来是用人不疑。告诉我个地址,到时候我把单位介绍信还有招聘费用给你送过去!” 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不会是骗子?徐生洲接着问道:“那你们有什么招聘资料?我对贵校情况不是很熟。” “不熟也没关系,你看着招就行。只要博士以上学历,什么专业都可以,我们不挑。” 啊哟,还真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难道说你们学校老师跑光了,所以饥不择食,搂到篮子里就是菜?徐生洲又试探着问:“那待遇呢?” “只要愿意来,待遇随便谈,什么条件都可以。” “什么条件都可以?”这么单纯的学校,居然没被骗子骗倒闭,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人间奇迹! “没错,什么条件都可以。相关事项,到时候我们会全权委托给你。” 等挂了电话,徐生洲才想明白,不是人家相信他,而是人家相信他根本招不来博士。就好像马爸爸许诺你只要9秒跑完100米,就送你一个亿。这不是他多慷慨,而是他相信你根本做不到,别说一个亿,就是十个亿、一百个亿也照样敢说。 虽然希望渺茫,但为了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徐生洲怎么也要负隅顽抗一下。 洗完澡,徐生洲上网搜了一下,2018年全国各大院校博士招生955万人,在读博士生3895万人,预计博士毕业人数在85万人左右。 85万人少么? 不少了,拉起队伍差不多能横扫世界上四分之一的国家! 85万人多么? 也不多。要知道全国有2700所普通高校、2800万在校本专科大学生,还有数不清的科研院所、高新企业,这点人撒胡椒面都撒不匀。别看现在不少人鬼叫叫“博士过剩”,其实并不是博士找不到工作,只是博士找不到符合自己预期的好工作而已。就好像剩女一样,很多都是非常优秀的,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男生,又不愿屈就,这才单着,并非真的嫁不出去。所以,就算再多人喊“博士过剩”,博士这朵鲜花也插不到神州科技专修学院这团狗屎上! 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话是这么说的? 徐生洲查了一圈,决定先围绕生、化、环、材四大天坑做文章,然后是文、史、哲这些无法大富大贵只求安身立命的专业。至于其他的,尽管那个人事处长说什么专业都行,但徐生洲不能胡来。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七月他就会接任那个见鬼的学院院长之职,他得操这个心。真要招个“航空宇航科学与技术”或“兵器科学与技术”之类的博士,能干点啥?天天当祖宗供着? 何兴华,也就是那个人事处长,倒是说话算话。很快就送来了单位介绍信、委托合同,还有5000块钱招聘费用。估计海报、易拉宝的制作费,还有徐生洲的人力成本,全都折合在了这5000块钱里。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周末。 用白云大妈的话来说,招聘会所在的体育馆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徐生洲穿着西服,梳了个老气的发型,早早从招聘单位通道走了进去。 靠近体育馆大门的黄金展位,都是中字头的大学和科研院所。徐生洲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展位龟缩在某个偏僻角落,夹杂在一堆民办高中里。徐生洲有些郁闷:神州科技专修学院再垃圾再垃圾,那也是高等院校,跟高中混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谁知道他不满,周围民办高中更不满:神州科技专修学院是什么鬼?怎么听起来跟新东方、蓝翔像是一路货色?我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最差都上211,现在跟一个垃圾民办专科挤在一块,不是跌份么?! 招聘会开始。 各色人等拿着简历蜂拥而入,很快就把体育馆挤得满满当当。从展位的热闹程度,也能看出三六九等。像中字头的大学和科研院所,门前人头攒动,招聘计划一份难求。而徐生洲的神州科技专修学院别说收到简历,就连认真看完学校简介的都没几个,基本上扫到“专修学院”四个字便拔腿就走。反倒是旁边、对面的民办高中收到不少的简历,看得徐生洲眼热不已,恨不得过去抢几份过来。 “卧槽,生猪,你怎么在这儿?莫非你丫已经签约正式上岗了?”牛征哥几个转了半天,终于转到了这儿,看到徐生洲人五人六坐在展位里,一个个都惊得目瞪狗呆。 “神州科技专修学院?生猪,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徐教授?” 徐生洲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道:“滚!爸爸就是找了份兼职而已!” 之前遇到本专业的同学,这个理由已经用了无数遍。牛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丫真要去这学校呢!我跟你说,去这破学校还不如去民办高中,至少高中的学生更省心,待遇也好,还能补课、带班捞点外快。这种垃圾学校,看上去就是骗人的货色,没准儿哪天就破产倒闭了!” 徐生洲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才没那么想不开,除非他们请我去当校长!” “请我当校长也不去!”牛征很有原则,“上这种垃圾学校的肯定没什么好鸟,去了能被那些垃圾气死,还是去高中找身轻体软的小姑凉谈理想谈人生比较有趣!” 黄高华看到徐生洲桌子上光洁溜溜的,便问道:“洲哥,要不要我们投份简历给你?” “还是省点钱!看看这里,只招博士。” 鲁西被逗笑了:“卧槽,这垃圾学校还只招博士?也不怕噎死!不过生猪你可找了个好活儿,估计招聘会3天都没什么事,躺着赚钱啊!” 鲁西一语成谶。 整个上午徐生洲连毛都没捞到一根。他挠挠头,看来常规操作是不行了,想不练辟邪剑谱,只能另辟蹊径。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叫来寝室哥几个帮忙出主意,看看怎么样才能完成任务。 牛征有些不解:“你就是一兼职打工的,操那份心干什么?” 徐生洲早就想好了借口:“提成。提成懂么?那个学校说了,只要招到一名博士,可以提成2000。招的多,赚的多。咱们要是做成一单,我请你们去西门撸串!” 鲁西咂咂嘴:“2000啊!那咱们也不能把好生生的博士往火坑里推!” “滚!洲哥,他们学校对博士有什么要求?”黄高华看了半天招聘简章,好像没看到哪里有招聘条件。 “没什么要求,只要有博士学位就行。” “什么样的博士都可以?” “什么样的博士都可以!哪怕聋了瞎了、瘸了拐了,只要有博士学位,他们都要!” 鲁西睁大眼睛:“聋了瞎了都要?这学校怕不是要干什么非法勾当?我说生猪,真要是出了事,他们是主犯,你可就是从犯!” 徐生洲朝他比了个中指:“你丫理想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黄高华想了想:“前不久看校报的时候,好像提到咱们学校有位博士,读博期间出了车祸,身体高位截瘫,除眼睛能转、嘴巴能说话之外,全身没有任何知觉。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刚通过答辩,拿到博士学位。我估计像他这样的身体,应该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要不你去问问?” 牛征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还是数学科学学院的。他这样的不是没找到工作,而是没哪家单位愿意要。生猪你真要把他招聘进去,让他有份生活保障,也算功德无量!” 徐生洲一拍大腿:好,就他了! 六、治病 下午,徐生洲让黄高华帮忙照看展位,自己去研究生院打探消息。 研究生院工作人员对这位身残志坚的博士印象非常深刻,不仅知道他基本情况,甚至还知道他现在就住在学校不远的一个老旧小区里。 徐生洲七拐八拐,问了好几个人,才在一间简陋逼仄的地下室门口停下脚步。地址如果没错的话,这里就应该是那位简文桐博士的家了。刚要敲门,隔着单薄的门板就听见里面有个年轻人在说话: “妈,让我死!” “说什么傻话!”中年女子气冲冲地说道,“好好躺着养伤,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 “我是说真的!我现在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身上肯定已经长褥疮了?受伤后神经系统被破坏,会出现代谢异常,产生一连串后续问题。就算你和我爸不说,我也能猜到。我一直觉得人活要活得有尊严,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我不想死的时候浑身腐烂,插满管子!” “你胡说什么?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连换头手术都能做,你这点小问题,没准儿哪天就发明了什么技术,治好了你的伤。来,乖乖吃药!” “不吃!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不仅拖累你跟爸爸,自己也是活受罪,不如死了清净!” “那你怎么不想想我跟你爸?你走了倒是清净,我跟你爸可怎么活啊?你只要活着,爸妈至少还有个念想,苦点累点又算啥?” 年轻人的声音依旧很轻很平和:“妈,我看过资料,现在五十多岁生小孩的很多。你跟我爸还不到五十,身体又好,我要是走了,你们正好再要一个。你看我这么聪明,又欠你们那么多债没还,下次投胎肯定还能投到咱家,咱们再做母子,到时候好好孝敬你,多好啊!” 屋里传来中年女子压抑的哭声。 徐生洲的心脏好像被无形大手捏了一下,眼睛酸酸的。他放下准备敲门的手臂,问系统道:“系统,像这种高位截瘫,有什么治疗方法?” 系统这回没有装死:“服用高级体能强化剂,可以完全治愈。服用中级体能强化剂,可以恢复80的肌肉损伤、60的骨损伤、以及25的中枢神经系统损伤,勉强能够维持身体基础运作。” 高级啊…… 如果徐生洲没有记错的话,光是中级体能强化剂就要点积分,高级得多少?他想都不敢想,只能打系统的主意:“系统,你看他们家这么困难,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你能不能赠送他一支高级体能强化剂?实在不行,中级也可以!” 系统装死中。 徐生洲知道系统装死就是拒绝的意思:“那你借我点积分,以后还你。” 系统继续装死。 “借我点积分,九出十三归,总行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徐生洲看着自己仅有的390点积分,无计可施。 不,还有一个办法!他看着已经完成五分之四的第二个任务,仿佛寒夜中看到一粒火星。如果不出意外,完成任务后会有一次抽奖机会,那是他获得中级乃至高级体能强化剂的唯一机会!他转身上楼,在小区里撒腿狂奔起来。 这是五天来跑得最快的一次。大约四十五分钟之后,他听到期待已久的声音: “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每天跑步米,坚持5天以上。 “任务奖励:积分200点,抽奖机会一次。” 等的就是你!徐生洲特意找了个水龙头,用七步洗手法把手洗了又洗,然后心里默念“抽奖”,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再次浮现在面前,其中似乎隐约出现了“强化剂”的字样。他在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拜了一遍,才喊了声“停!”轮盘随着惯性又转了几圈,终于缓缓停下: “恭喜使用者,抽中中级体能强化剂1支(可以全面改善肌体代谢能力,修复受损细胞,提升身体机能状态)。” 太好了! 徐生洲用力挥了挥胳膊,然后快步回到那间地下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你好,请问简文桐先生在吗?” “在、在。”中年女子应声过来开门,她眼睛红红的,见徐生洲有些面生:“你是?” 徐生洲礼貌地自我介绍道:“阿姨你好!我是京城师范大学的学生,跟简学长是校友。今天冒昧过来,主要是受神州科技专修学院委托,前来拜访你和简学长。校方知道简学长在攻读博士期间,师从着名数学家陈梦熊教授,学习成绩优异,先后在国内外重要学术期刊发表论文5篇,博士学位论文还获得了校级优秀学位论文,具有良好的科研素养。校方特别希望简学长能够屈驾,到神州科技专修学院来工作!” 简文桐的这些情况是研究生院老师刚告诉徐生洲的,还新鲜热乎着。 简文桐愣住了:“神州科技……专修学院?” 徐生洲马上介绍:“神州科技专修学院位于金陵,1981年成立,是我国改开后成立的第一批民办高等院校。历经三十多年发展,目前学院设置23个专业,面向全国招生。特别是在今年,已经和米国着名的亚历山大财团达成合作意向,学院将进入高速发展期,急需简学长你这样的高素质人才。” 简文桐满脸苦笑。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车祸,别说普通公立本科院校,就是差点的211,估计自己都看不上。现在倒好,民办专科居然都敢上门搞招聘了,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徐生洲以为简文桐是看不上,赶紧加码:“为了吸引优秀人才加盟,学校承诺年薪、安家费、住房补贴、科研启动资金等都不低于同城其他高校,包括985高校,这些都可以写进合同里!”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把学生证、委托书、介绍信都掏出来摊在桌子上。 那位中年女子,也就是简文桐的妈妈,对学校真假、待遇高低暂时不太关心,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可是我们家文桐的身体……” 徐生洲终于祭出杀手锏,掏出那支小蓝瓶:“学校考虑到简学长的身体状况,特别与亚历山大财团沟通,从米国最顶尖的生物实验室获得一支、也为目前全球唯一一支能够有效治疗神经损伤的康复药剂。只要简学长同意到学校工作,就可以赠送给你!” 简文桐和他妈妈都瞪大眼睛,打量着徐生洲手里拿着的号称全球唯一能够治疗神经损伤的康复药剂。只见药剂既没有神秘气息的外壳,也没有金光闪闪的包装,就是电视里经常广告的那种小蓝瓶。瓶上没有任何标签文字,一看就是三无产品。怎么瞧着也不像什么高科技药物,倒像是骗子推销的保健品。 简妈满脸疑惑:“这药能治高位截瘫?” “能!但不能完全恢复,完全恢复的药剂还得几年才能研发出来。” “那这药多少钱?” “无价,因为它是全球唯一的一支。”徐生洲故意吊他们胃口,“据说目前世界上最贵的药叫zolnsa,是治疗脊髓性肌萎缩症的,一支标价21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470万元。但它可以重复生产。而我手里这支,它是实验室最新研发,是唯一的,所以也是无价的。不过我刚才说过,只要简学长同意到神州科技专修学院工作,这支药剂可以赠送!” 简妈更加疑惑:“赠送?” “没错!” “是不是有什么毒副作用?” “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毒副作用。” 简文桐妈妈低下头:“我们家真的没什么钱——” “我喝!”简文桐斩钉截铁地说道,“要是有效,我答应你,去那个什么专修学院。要是没效,我希望你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徐生洲打了个响指:“成交!你不会后悔这笔交易的。”说着他把小蓝瓶递给简文桐妈妈,同时介绍用法:“打开瓶盖,倒进他嘴里,让他咽下去,很快就会见效。” 简妈还是担心,犹豫良久才咬咬牙接过药瓶,按照徐生洲的吩咐,服侍简文桐喝下药水。 几乎是刚咽下去,简文桐就高声叫了起来:“哎!哎!我感觉有股暖暖的东西滑了下去!啊,现在好像到了胃里,整个胃里又热又涨,还往四面蔓延,这是——?妈,我腰上好痒好痒,你能帮我挠挠吗?我实在忍不住了!” 简妈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边流泪一边笑:“原来、原来真的有效?!别动,你别动!药正在起效,刺激你神经成长,要是乱动,出问题就麻烦了。等下妈妈再给你挠。乖,一定要忍住!听到没,一定要忍住!——那个、那个,同学,是不是现在不能乱动?” 徐生洲也非常高兴,信口答道:“现在最好别动。” “妈!妈!我好像能感觉到我脚了!你看到没?我脚趾是不是能动了?” “是、是,能动了!你别乱动,再忍忍、再忍忍!”简妈的眼泪就像水龙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徐生洲明白,这波稳了! ------题外话------ 新书启程,求点推荐票!! 七、意向 尽管任务完成了一半,但徐生洲知道剩下的一半更难完成,因为在简文桐那里刷到的经验是不可复制的。试想一下,身患重病而又有志读完博士的,全国能有几个?身患重病而又非得黑科技药剂的,又能有几个?但凡有一点退路,谁会愿意去这种破民办专科学校? ——就算能治发量稀疏也不行! 徐生洲守着门可罗雀的展位,已经开始为铁棒提前默哀,并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任务完成一半的话,究竟是会切掉半截,还是会从中间剖开? 这时有位博士大哥估计是逛累了,看徐生洲年轻面嫩,便自来熟地问道:“兄弟,能坐一下么?” “坐、坐。”徐生洲爽快地答应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增加点人气。 博士大哥闲得无聊,开始四下打量:“神州科技专修学院?哟,还只招博士!我说兄弟,你们学校的勇气可不是一般两般的大!” “有没有兴趣?”徐生洲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年薪、安家费、住房补贴、科研启动资金等保证不低于同城其他高校,包括985高校,但工作生活更自由,考核管理也更轻松。” “你怎么知道我是博士?” 徐生洲指了指头顶。 博士大哥拍着自己铮亮的光头哈哈大笑:“没错、没错,博士都是聪明绝顶之人。那你说说,你们学校能给多少年薪?安家费又是多少?” 这是少有几个问价的,徐生洲也认真起来:“还没请教师兄尊姓大名?是什么专业的?” “我叫李特,生命科学学院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专业的博士生。怎么,你也是咱们学校的?” “是啊,我叫徐生洲,计算机学院的,抽空做个兼职。当然,毕业后也会到这个学院上班。”徐生洲决定先拉关系,“既然是校友,我也不和你玩虚的,普通985高校博士毕业生,确保到岗工作5年以上,年薪30万,去了就给20万安家费、30万住房补贴,还有20万科研启动经费。当然,要是有其他头衔或校级以上的奖励,还可以另加钱。到岗之后,提供不少于60平米的住房,发论文还有奖励。师兄你了解过行情,肯定知道这待遇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 李特笑笑:“可是别人是985、211,你们只是普通民办专科学校!” 徐生洲直接怼了回去:“是啊,别人只要c9、2,甚至是常青藤名校的海龟、发s的大牛,我们只要普通985的博士。” 李特没有争辩:“如果只签2年呢?” “2年?那待遇肯定没有5年的好。” 近些年来各地都加大对高等教育的支持力度,各大高校纷纷高薪招揽人才,这也催生不少走穴的,经常是今天去这个学校兼职,赚套房子;明年去那个大学应聘,赚点安家费。很多学校吃了亏,开始痛定思痛,在合同上规定了最短服务期限。 “没多好是多好?” 徐生洲皱皱眉头:“年薪20万,安家费10万,还有10万块钱的科研启动经费。不过就这条件,在国内高校里也算是中等水平。” “你这比腰斩还狠呐!再加点,说不定我还真会考虑考虑。” 徐生洲相信一句话:凡是讨价的,都是想买的。他思忖片刻:“年薪24万,安家费12万,科研启动经费12万,不能再多了,再多就对其他博士不公平了。” “你们还有其他博士?”李特想了想,“如果是这样条件,那能不能在合同里加一句,在校期间的职务发明、研究成果归本人所有,与学校无关?” 估计神州科技专修学院这样的民办专科,从来就没指望老师还有什么职务发明,更没指望过靠职务发明来捞好处。徐生洲道:“可以,但发表论文的话,单位必须署学校。” 又问了几个小问题,李特笑道:“就按咱们之前谈的条件,我再给你们推荐几位博士,你们要不要?” “要,当然要。我们对博士的态度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徐生洲欢喜得差点跳起来,那可都是金光闪闪的积分啊! 李特掏出手机:“你给我个电话。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如果没问题,我电话联系你。” 徐生洲可不愿与铁棒劳燕分飞:“那请李师兄尽快考虑、早做决断。校方给我的授权只有招聘会这三天,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如果你能尽早签订合同,我还会争取把你们的年薪和安家费弄成税后,这也能省不少钱呢!” “好,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李特没说假话,出了体育馆他就在名叫“走上人生巅峰”小群里嚎叫起来:“所有人,哥几个,快出来,我找到一个冤大头!” 没错,李特是“走上人生巅峰”的群主。虽然群里只有五个人,但五个人都是博士,来自生物化学、高分子材料、信号处理等不同方向,目的在于开发一种高分子智能胰岛素贴片。简单来说,就是这种贴片上布满高分子“微针”,贴在皮肤上实时监控体内血糖变化,一旦血糖超过预警值,贴片内的控制系统就会通过“微针”释放胰岛素,直至血糖降至正常范围。 可以想见,这种智能贴片一旦研发出来,肯定钱途广大。 无奈钱途光明,道路曲折。他们几个从读博时就凑在一起,到现在陆陆续续博士毕业,项目进度才勉强过半。目前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是接下来怎么办。进大学或科研院所?研究成果就算职务发明,自己能喝点汤就不错了。开公司自己搞?他们有技术没资金,找银行贷款又怕研发失败,找风投又怕研发成功被踢出局。真是左右为难。 听到群主召唤,群里马上活跃起来:“什么冤大头?” “老李,你不是去招聘会了么?怎么感觉像是去碰瓷的?” 李特道:“今天我去招聘会逛了一圈,实话说,对咱们这些没头衔的土鳖实在太不友好了!基本上好点的大学和研究所,给的条件也就能养活自己,还一堆考核要求,职务发明所有权更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然后我无意间就发现了一个符合咱们预期的目标!” “请继续你的表演!” “普利斯够昂……” 李特继续说道:“那是一所名叫神州科技专修学院的民办院校,只招收博士——” 群里顿时炸了:“什么?民办院校?” “还是专科?” “我没听错,民办专科?就算咱们要忍辱负重,那也得有点底限?” 李特道:“请稍安勿躁。是民办专科不假,可它开的价码高啊!年薪24万,安家费12万,科研启动经费12万,如果在招聘会期间签订合同,还可以弄成税后收入。关键是合同可以只签2年,在校期间职务发明、研究成果全归本人所有,只需要发表论文的时候单位署学校就行。这是其他的单位绝对比不了的!”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人说道:“说实话,待遇也就中等偏上,关键是后面附加条件确实不错。” “可是去那种学校,咱们学术生命基本上就毁了。” “老杜,咱们不是说好混财富圈么?怎么你还打算混学术圈?” 李特接着说道:“我的想法是,咱们哥几个组团去,先把钱拿到手。然后这两年里咱们借鸡生蛋,把成果搞出来。2年一过,马上辞职走人。到时候成果有了,公司启动资金也有了,咱们就可以躺着赚钱了!哥几个,怎么样?” “我上网查了下,这所学校可真不咋地,简直就是一职业培训基地!” “我也查了一下。学校破是破,可占了块黄金宝地,单单土地就能值几百个亿,到时候就算破产,咱们也能全身而退。” “不管怎么说,咱们去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搞钱。只要钱到手,学校死活关我们屁事!”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地道?” “老杜你又迂腐了?咱们不坑不骗、不偷不抢,两下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不地道?老李,这事儿你去谈,我支持你!” “金陵不错,咱们去了有吃有住,还能专心搞自己的事情。我也支持!” “支持+1。” 李特看完群里的发言,满意地收起了手机。 八、发论文? 在招聘会最后一天,徐生洲一口气签了李特等5名博士,高兴得眉毛都跳起来。他有委托书在手,不怕神州科技专修学院不认账。就算不认账又怎样,来年七月他可就是学院的扛把子,莫非他人事处处长想辞职不成? 刚签完字,他就听到了提示音:“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招聘会期间成果签约6名博士。 “任务奖励:积分3000点,抽奖机会一次。” 上次抽奖前洗了手,抽到价值点积分的中级体能强化剂。这次抽奖徐生洲决定更虔诚一点,沐浴更衣之后再说。倒是新到手的3000点积分,让他胆气粗了许多,于是点开兑换子模块。见鬼的系统肯定是感受到积分增长不少,架上物品又比上次多了两种: 初级学术论文1篇(可选学科),1000点积分。 中级学术论文1篇(可选学科),点积分。 徐生洲很好奇:初级学术论文是什么意思?具体初级到什么程度? 系统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居然回答了徐生洲的问题:“初级学术论文,约等于是你们的核心刊物论文水准,具体为国外核心期刊刊登论文,或国内同一学科中文权威期刊中具有重要影响的刊物上发表论文。中级学术论文,类似权威刊物论文水准,具体包括被国际各大论文检索系统所收录的权威刊物论文,或同一学科在国内具有顶级影响的中文刊物上发表的论文。” “以后还会有高级学术论文?大概有多高级?” “会有。高级学术论文相当于顶级刊物论文水准,是指在某一学科或某一研究方向具有突破性、开创性作用论文,可以有力推动所在星球的科技发展!” 徐生洲摸摸下巴,觉得有点可惜。 要是在大二、大三,就算卖身卖肾,怎么也要换几篇论文出来发发。京城师大虽是名校,但有名的是文理基础学科,像计算机这类的工科,纯属聋子耳朵——摆设!以往老师们看着清、北的本科生,隔三差五投个一区、上个顶会,眼睛都羡慕得发绿。自己要是能发几篇核心刊物,别说评先评优,国奖、保研、直博估计能凑齐一条龙。可惜现在已经大四了,好比七八十岁老头看到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人还是那个人,心早没了那个心。 系统似乎听到了徐生洲的心声:“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不一定非要具有最顶尖的科研能力,但一定要有最顶尖的学术视野和在业界一定的学术知名度!来,让我们从现在开始,用一篇篇具有影响力的论文,铸就校长这顶金灿灿的王冠! “要求:在明年6月毕业前,至少在正规学术刊物上发表4篇以上论文。 “奖惩:根据完成任务情况,每篇奖励500点以上积分。完不成任务?你这双铁手除了撸,还能干点什么有意义的?剁了!” 徐生洲急了:卧槽,系统,你丫是不是说错了?一篇论文你卖1000点积分,结果发文只奖励500点积分,我特喵的岂不是每发一篇论文,就要净亏500点积分? 系统幽幽地回答道:“你可以自己写。” 徐生洲差点吐血:“我特喵要能自己写,还会蹲在电影学院门口扮咸鱼?早特喵的走上人生巅峰了!大兄弟,行行好,我也不白赚你的,你要么把论文售价改成500点积分,要么把奖励提高到1000点积分,我就老老实实当个过路财神、二道贩子,怎么样?” 系统开始装死,任凭徐生洲口吐白沫、舌灿莲花,再也没有半点回应。到最后,徐生洲只好认命,恨恨地骂道:他喵的都说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你丫是黑系统见不得我有金灿灿的积分? 写论文这东西呢,写是不可能自己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自己写的。搞科研又不会,剽窃抄袭风险又太大,只有忍痛从系统里兑换,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但写什么论文、在哪里发表,那就要费点脑筋了,所以徐生洲并不着急兑换,再次回到图书馆,在期刊阅览室翻了一上午杂志,心里才大致有点数。 首先写什么。 要做实验的肯定不能写。很简单,兑换到论文也未必有设备,就算有设备也未必有动手能力,就算有设备、有能力,那也没时间!到明年6月毕业之前发4篇论文,是什么概念?平均每两个月要发表1篇,相当于新婚第二天就要你生孩子,你得在背着人的地方下多少苦功夫? 当然,专业以外的肯定也不能写。一个计算机系本科生写了篇水平很高的生态学论文,说出去谁信呐?还有,自己考试成绩不好的科目也不能写。你通信原理将将考了60分,回过头发一篇通信技术的核心论文,你是打学校的脸,还是打自己的脸? 其次,在哪儿发。 没点关系,国内期刊就别想了。真要投稿,估计还没等来拒搞信,就可以去残联申请残疾证了。至于发国外期刊?呵呵,还是洗洗睡! 在图书馆泡一上午,徐生洲的收获就是找到一本期刊,或者换句话说,找到了某位教授主编的期刊。 大一的时候,徐生洲还是个遵规守纪按时上课的好孩子。也就在那一年,徐生洲拿到了大学四年最好的绩点,可谓出道即巅峰。尤其工科数学分析基础,居然史无前例获得满分,被任课老师称赞为“近十年来计算机系最有数学天赋的学生”。而这位称赞徐生洲的任课老师偏偏就是某本数学月刊的主编。 ——这不是巧了么? 吃完中饭,徐生洲顾不上休息,马上点开系统兑换了一篇数学初级论文。至于具体是数学哪个分支,对于一名只学过高等数学入门知识的非数学专业的本科生来说,讨论这些有意义吗? 反正都不懂。 系统这回不磨叽了。刚点完兑换,徐生洲脑海里秒速出现了一篇题为《实jabi群的矩阵系数》的论文,发货比东风快递还快。兑完之后,他发现上次完成任务的抽奖机会还没用,干脆择日不如撞日,把奖也给抽了: “恭喜使用者,抽中中级学术论文一篇(《p进局部系统的刚性与黎曼-希尔伯特对应》)。” 这算是买一送一么?不过话说回来,p进局部系统是什么鬼?黎曼-希尔伯特对应又是什么鬼?这回明显感觉比乎已经不够用了,至少得谷狗+图书馆,而且还得熬夜肝书才行。 徐生洲一边点击领取一边吐槽:“系统,你丫是不是变着法子想弄死我?” “并不想。” “那你就是嫉妒我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短发!” “……” 徐生洲从长满灰尘的书架上找出曾经用过的数学教材,《工科数学分析基础》、《线性代数》、《随机过程》、《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数学物理方法》……一股脑全都塞进书包,准备去自习室肝书。他也知道这些书对看懂论文并没有什么卵用,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这些基础,就更谈不上后来的高深知识。 更重要的是,他那点可怜而单薄的基础知识已经全部还给了老师。 徐生洲感受到了书包里沉甸甸的分量。这要是没有智慧时间,只怕光是复习,就得个月。可要用智慧时间的话,这得多少积分?徐生洲想想都觉得肉痛。 这回亏大了! 从那天开始,徐生洲开始了食堂吃饭、图书馆肝书、操场跑步、宿舍睡觉的苦行僧生活。在智慧时间的加持下,先是花几天扫完之前的教材,又在简文桐简的指点下,开始学习《近世代数》、《数论导引》、《典型群》等真正有点深度的专业数学。 看到徐生洲突然如此努力,寝室里的几位兄弟莫名蛋疼起来:“洲哥还说他不考研,你看他现在天天泡图书馆,抱着高数啃!” “生猪怎么那么想不开?高中小姑凉哪点对不起他,为什么非要考研?” “对啊,难道码农996福报它不香吗?” “你们就不能想点好的?比如说学好高数,准备去龙泉寺出家?” “滚,你丫赶紧练好右手,准备接受996福报的洗礼!” ------题外话------ 新书上路,请大家多多支持! 九、读研吗? 即便每天起早摸黑,还有博士指点、智慧时间加持,徐生洲也是磨了一个多月时间,才算把论文彻底看明白。又花了两三天时间学tex,参照《数学月刊》的投稿要求,把论文排版录入,才找个风和日丽适合走后门拉关系的上午,直接杀奔数院办公楼,找到那位名叫章坚智的中年教授。 章坚智对徐生洲似乎还有点印象,听完自我介绍,他微笑着放下手里的签字笔:“怎么,准备读咱们数院的研?” 章坚智尽管没有登上院士的王座,也没有戴上长江学者、国家杰青的铁帽子,想当年也是入选过“新世纪优秀人才”、获得过国家教委自然科学一等奖的,在业界颇有名气,不然也混不到杂志主编的位置。也就京城师大这汪水稍微深了点,要是在普通一点的地方院校,早就称王称霸了。于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无数认识、不认识的学生拐弯抹角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说说话、拉拉关系,以便将来保研、考研的时候混个脸熟。这种学生他见得多了! 徐生洲赶紧撇清自己:“不是、不是,我已经找好了工作。我就是平时挺喜欢数学的,看完之后会瞎琢磨,最近有点想法,写了篇论文,想请老师您给指点一下。” “拿来我看看。” 指点学生是老师的职责之一,但章坚智并不抱多大希望。只学过两年粗浅高等数学的计算机专业本科生,能写出什么来?估计也就比在校园里摆摊设点宣传自己证明哥德巴赫猜想、费马大定理的民科稍微靠谱一些,无非就是某道非齐次线性微分方程组、或某道高阶变系数线性微分方程的巧妙解法,看起来高大上,其实没有多大学术价值。直到他接过徐生洲的论文,看见论文的题目,才重新摆正心态: “《实jabi群的矩阵系数》?”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甭管对面这位年青生涩的本科生是学数学、学计算机、还是学其他什么专业,只要他能写出实jabi群、矩阵系数这两个词,就证明他至少半只脚踏进了数学殿堂的门槛。就好像你遇到一个老外,冲你字正腔圆背几首唐诗宋词,你觉得他不懂中文? 徐生洲早就想好了说法,搓着手回答道:“典型群不是咱们国家数学界的传统技能吗?华先生在典型群的自同构及典型域上的调和分析取得了杰出成就,而且华先生最初研究数学也是靠的自学。我就向华先生学习,看了《近世代数》、《数论导引》、《典型群》、《量子力学》等,琢磨出一点不成熟的看法。” 章坚智态度明显比刚才亲和许多,主动替徐生洲泡了杯茶:“小伙子不错,不仅能主动看书,还能有自己的看法,非常难得啊!你先坐会儿,我好好拜读一下你的大作。” 十分钟之后,章坚智发现一个令人尴尬的事实:他居然看不懂本科生写的论文!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隔行如隔山,虽然都是搞数学的,但他研究的是概率论,或者更具体一点,是研究马尔科夫过程的,与论文内容隔了十万八千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论文写得真的非常深奥,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边界。他看着近二十页的论文,肝都有些发颤:“小徐,你这论文写得不错。只是我等下还有课,要不你留个电话,等我看完再联系你?” 徐生洲能拒绝吗? 徐生洲刚下楼,章坚智马上拿着论文拐进了隔壁的办公室:“老朱,今儿我这人可丢大发了,你赶紧帮我救救场!” 朱康打趣道:“怎么,跟女学生谈心,被嫂夫人抓了现行?” “去你的,这回真的是请你救场。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居然看不懂本科生写的一篇论文!” 朱康非常惊讶:“怎么,咱们学院还有这么好的苗子?没听说呀!” 毕竟章坚智的水平在那儿摆着。说不算拔尖,那是跟全国数学界比。再怎么说他也是名校的数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水平再差,能差到哪里?尤其还当了数学杂志的主编,基本上各方面都有所涉猎,按理说应付一个本科生是绰绰有余的。 “关键他还不是咱们学院的!” “物理学院的?”数理不分家不是空话,有道是所有物理问题最终都是数学问题,学物理的数学好也非常常见。 “是学计算机的。” “该不会是从哪儿抄的?” “所以要请你这个行家掌掌眼!”章坚智把论文递给了朱康,“这个学生我教过,数学天赋不错,数分得了满分。刚才我翻了翻前面几页,至少不像是胡编乱造的。” 朱康看完论文摘要,利索地打开电脑:“老章,计算机专业本科生能写出这样的论文,我们首先应该是上网查重,而不是去读论文。咱们学校计算机系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们去修个电脑还行,让他们写数学论文?他们学过抽象代数么?咱们先上国内的知网看看。” 知网,没有。 换个查重系统,也没有。 再上国外的检索系统,还是没有。 朱康眼睛微眯:“这就有点意思了!” 匆匆一个星期过去,就在徐生洲怀疑章坚智是不是把他论文给忘了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让他赶紧到办公室来一趟。徐生洲急匆匆赶了过去,发现办公室里不仅有章坚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老师。某位红脸膛的中年人上来就热切地问道:“小徐是?论文是你写的?” 论文是我兑换的,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按理说是我写的应该也没错。所以他理不直气壮地点点头:“是我写的。” “写得非常好,可以看出你很有数学天赋。既然你对数学那么有兴趣,还有那么好的天赋,为什么你当初没来咱们数院,反而学了计算机?” 为什么学计算机?这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徐生洲挑了个最伟光正的理由:“学计算机好找工作啊。” 这个理由太过强大,以至于直接命中数学系的死穴,让在场老师顿时爆发出一连串长吁短叹:“又一个被耽误的好苗子!” “现在的教育体制和价值导向,不改行吗?” 章坚智对徐生洲说道:“我请了代数方向的几位老师看了你那篇论文,他们都认为写得很好,很有水平。你打算发表吗?” “可以吗?”徐生洲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当然可以!按理说,你的论文发个国外核心期刊都是没问题的,但你毕竟是新人,又是学计算机的,投稿很容易被拒。正巧我是《数学月刊》主编,这本杂志也算是中文核心期刊,可以省掉不少中间环节,很快就能发表。你要是同意的话,回去就对照投稿格式和修改意见,把论文再改改,然后直接发给我。” “谢谢、谢谢!”徐生洲非常高兴,忙活了一个多月,总算开张了。至于是国内的中文核心期刊,还是国外的什么期刊,他就不计较了。说完他又掏出这几天乘胜追击,从系统里新兑换的一篇论文递了过去,“章老师,我还写了一篇论文,能再请你帮我看看么?” “《关于实jabi群的表示》?”章坚智念完论文的标题,朝那位红脸膛的中年人招招手,“老朱,一事不烦二主,这篇论文还是你来!” 朱康接过论文,先看摘要:“……利用casselan-wach的实约化群光滑表示理论,对g的一类光滑表示定义了广义的矩阵系数。为了证明fourier-jabi模型的重数一定理,还提出了实jabi群的lfand-kazhdan判别法。——又是一篇大论文啊,我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不过小徐,你今年大四了?” “是的,大四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想来咱们数院读研么?” “我已经找好了工作。”徐生洲把上次跟章坚智的话又拎回来重说一遍。 “工作什么的不着急,读研之后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朱康和蔼地劝说道,“想读咱们数院研究生的话,回去好好准备英语和政治就行了。我给你留个名额,只要这两门过线,其他的怎么样都没问题!” 嗯?这是什么操作? 徐生洲刚准备说自己不考研,就听系统“叮——”的一声:“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尽管学位不是必备的,但名校颁授的学位显然会增加你的名望与影响力!来,充分展现出你的才华与魅力,让名校也为你毫不吝惜珍贵的学位! “要求:取得名校授予的学位。 “奖惩:视完成任务情况,分别奖励5000点以上积分。未完成任务,没有处罚。” 十、女魔头 考研? 自从在游戏和网文中找到心灵慰藉后,读研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徐生洲的人生选项中。何况这条任务不完成无惩罚,难道不就是用来拒绝的么?于是他摇摇头:“对不起,朱老师,我不读研。” “不读研?那你写论文——” 在朱康、章坚智看来,本科生写论文就是想搞科研,想搞科研就要读研。特别像徐生洲这种跨系投稿的,就是典型的把论文当敲门砖、投名状。 徐生洲连忙解释道:“我写论文一来是兴趣,二是也是想请老师看看我琢磨的东西到底对不对。如果能发表,当然就更好了。我是计算机系本科生,如果没有老师您的认可推荐,不管论文写得怎样,肯定都很难发表。要是等以后工作了,估计发表就更难了。所以这才来麻烦老师。” 原来如此!朱康和章坚智恍然大悟。 朱康还是有点不死心,跟离婚登记窗口的大妈一样苦口婆心劝道:“小徐,我觉得你那么好的数学天赋,不搞数学研究实在可惜。读研的事,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考虑?以后考不考虑,徐生洲不知道,至少现在他是不会考虑的。 虽然如此,论文还是要写的。那个见鬼的系统,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可绝不会通融,说剁两只手,就不会只剁一只。现在已经11月份了,想要达成毕业前发表4篇论文的宏伟目标,最好在今年年底前就把论文全部交出去。 原因很简单,发论文也是要排档期的。 一般的学术期刊,都是提前好几期就排好内容。除非出现特别重要的科研成果,又或者发文量特别大的期刊,否则从投稿到正式印出来,少说也要个月,一年以上的也屡见不鲜。徐生洲可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去残联领个证儿。 哪怕为了完成任务,去系统里兑换论文也是件肉痛的事。1000点积分一篇论文,简直明抢!关键兑完了论文,还得再兑智慧时间来弄懂吃透。幸亏每天跑步有50点积分进账,不然已经要出现财政赤字了。 徐生洲回到宿舍,准备乘胜追击,把第一篇论文改好发过去,免得夜长梦多。刚改到一半,黄高华和鲁西回来了,进门黄高华就叫道:“洲哥,你的《无线移动网络技术》多久没去上了?” 大四上学期课很少,但并不意味着没课。而且这些课都是专业限选课,相当于在计算机这个大坑里,根据自己爱好,在感兴趣的方向再挖个小坑,算是学有所长,出去好找工作。徐生洲这一两个月老忙着数学论文的事情,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他拍拍脑门:“最近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把这事给忙忘了。怎么,女魔头点名了?” 鲁西笑得像爆了母鸡的鸭子:“哈哈哈,何止点名了!你三次点名没到,已经上了女魔头的黑名单,等着挂科重修!” 徐生洲脸色一黑。 之前选这门《无线移动网络技术》,并不是因为多喜欢,纯粹是听说老师管的松、容易过。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刚选完课,原先的任课老师跳槽去了别的学校,紧接着来了个冷面杀手,第一节课就约法三章,规定三次点名不到必挂。自己居然撞到了枪口上! 黄高华推搡开鲁西:“洲哥别听他胡说!温老师是点了三次名,不过我帮你请了一次假。下次你可一定要去,跟温老师好好说说,别真弄得挂科。” 鲁西笑得更开心:“你觉得能拿到博士学位的知识女青年,会相信你这种没半点技术含量的假话?你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啊!说不定她的小本本上,已经给生猪记上‘恶意欺诈、罪加一等’八个大字。” 徐生洲懒得搭理他,而是问黄高华:“温老师办公室在哪里?” “科技楼东座1506,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生猪打算牺牲色相,用美男计强攻女魔头啦!”鲁西贱兮兮地笑道,“生猪,你天天跑步锻炼,莫非等的就是这一天?大龄单身女青年,还是博士,你吃得消么?要不要哥买几盒肾宝片和蓝色小药丸给你提前备上?” “滚!”徐生洲一脚踹了过去。 要老师的办公室房号,当然是要登门拜访,但怎么拜访却有讲究。徐生洲相信在大学里,只要是学习上的事,没有什么是一篇论文解决不了的。如果一篇不行,那就两篇! 看来第三篇论文要落在无线移动网络技术上了! 徐生洲把论文修改好发给章坚智之后,拿起久违的《无线通信与移动网络技术》。到底是自己专业的教材,打开之后,扑面而来就是熟悉的味道、原来的配方。用智慧时间先把教材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又轻车熟路上了学术期刊网,找到“温尧敏”名下的所有论文。 没错,温尧敏就是那个女魔头。 虽然她名下林林总总有十几篇文章,但从发表论文的刊物级别、被引用数量以及内容来看,这位女博士应该属于比较勤奋,而不是很有天赋的那种,所以论文总体上中文多于英文、综述多于创新。 那就好办了,一篇初级论文可以轻松搞定。 徐生洲点开系统兑换模块。可能是因为自己是计算机系学生,对计算机专业比较熟,打开计算机学科之后,子目录分得非常详细,下面包括计算机工程、人工智能、计算机系统结构、计算机软件等一堆二级学科,二级学科下面又有对应的一大堆三级学科。他翻找了半天,才找到比较切合的方向,忍着肉痛兑换了一篇移动网络技术的论文。 兑换之后,又泡了几天图书馆,徐生洲才壮着胆子来到科技楼东座1506。进门就看见温尧敏寒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好像家里催婚正赶上男朋友劈腿分手似的,他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问候道:“温老师您好,我是计算机15级3班的徐生洲。” 徐生洲?温尧敏打量了来人一眼,貌似有点印象。当然,也就仅仅是有点印象,毕竟班里大几十号人,她一周只有两个课时,真认不太全。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生在她的课上表现肯定不突出,否则不会认不出来:“怎么?有事?” “是这样的,我一直以来对移动网络技术很感兴趣。自从上了您的课,又看了您写的一些论文,很受启发,就抽空写了点东西。”徐生洲一边解释一边从包里掏出论文递了过去,“您是这方面专家,不知能否请您帮忙看看?” 无论什么时候,好学的学生总是更受老师青睐。温尧敏脸色稍霁:“哦?我看看。” 徐生洲主动介绍道:“我的论文灵感主要来自老师您上课时说的那句‘无线信号不仅可以用于传递数据,还可以用来感知环境’。既然在无线网络环境下,人体动作会对环境中wifi信号的传播造成影响,我就想着能不能不借助额外的硬件设备,仅从物理层采集通道状态信息,利用细粒度的通道状态信息来识别人体的细微手势动作,从而实现人体与计算机的交互?于是就设计了这个通过修改网卡驱动来提取通道状态信息,进而识别人体手势和表情的方案,预期未来还可以升级技术,实现无线哑语识别。” 温尧敏的反应和朱康如出一辙,脸上再次挂上寒霜:“你这该不会是从哪儿抄的?” “怎么可能!”这可是严重的学术不端指控,徐生洲当然不能认,“这些可是我一个字、一个字亲手敲出来,凡是涉及到引用的,我都在后面标了出来。” “那就是从外文期刊上翻译过来的?” 翻译就不是抄的了?女魔头的指控还是换汤不换药。 对此徐生洲依然坚决否认:“当然不是!温老师您是专门研究无线网络技术这一块的,经常追踪国内外各大期刊论文,对这一方向的论文肯定了如指掌。我这真要是剽窃的,还敢拿到您面前来?那不成了作茧自缚、自投罗网?” “真是你自己写的?”温尧敏还是不大相信。 “当然!”徐生洲回答得斩钉截铁,同时还不忘此行的最终目的,又小意地补充一句:“为了写这篇论文,我可是泡了很久的图书馆,连您的课都翘过几次。” 温尧敏不笨,自然闻歌知雅意:“论文留在这儿,你再把电子稿发到我邮箱里。如果论文真是你写的,放心,期末少不了你一个优秀。但要是被我查到是抄袭的,哼哼,你就等着挂科重修!” “谢谢老师,劳您费心了!电子稿回去我就发给你。” 徐生洲长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大学好,无论遇到什么问题,论文一出,万事大吉! 十一、合作 温尧敏就是传说中的“青椒”,而且还是刚从教不久,手下没有硕士、博士可用的那种。等徐生洲走后,她拿起论文从头到尾认真看了起来。 论文写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 但问题就在于写得太好了,完全不像一个本科生能写出来的论文! 虽然她天赋平平,从来都是靠努力吃饭,但在学术体制里磨砺那么久,基本的学术直觉还是有的。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作者是谁,说这是某位杰青或千人的力作,她都会毫不犹豫相信。可她现在知道作者是个本科生,就由不得她不怀疑了! 既学不来老教师“一吓二哄三骗”那一套,也没有能力记住所有看过的论文,她只能祭出“查重”这个大杀器。 堂堂宇宙黑科技量身定做的产品,能让她找出bug来?想想都不可能! 一个多小时之后,温尧敏颓然退出各大论文查重网站,可她心里的疑云更重。犹豫再三,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老师,我是小敏。” 温尧敏的博士生导师顾明是业内一位大牛,才四十出头,就拿了优青、杰青、长江学者大满贯,手里还捏着2项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妥妥的院士苗子。当然,如果不是大牛,也不可能把资质平平的温尧敏送进京城985高校里当老师。 “小敏?你还能记得给我打电话?真是稀奇事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爽朗,但却让温尧敏觉得后脊背阵阵发凉,读博期间各种痛苦回忆也如潮涌来,加班做实验、熬夜写论文,工作各种压榨,这些都还可以忍受,关键是生活上……她赶紧长话短说:“一直以来都没写出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文章,实在不好意思联系老师。是这样的,最近看到一篇论文,想请老师帮忙看看有没有问题?” “发我电子邮箱!我电子邮箱你应该没忘——” “没有。老师你看完论文要有什么意见,直接给我回电子邮件就行。”说完温尧敏直接挂了电话,摸摸额头,全是冷汗,背上也是湿漉漉的。此时温尧敏脸色更冷了几分,咬牙切齿地想道:小子,要是论文没问题也就罢了,真要有问题,你就等着去死! 打开邮箱,里面已经躺着一封邮件,是那个学生发过来的。她谨慎地与纸质论文核对一遍,发现没有任何差异,这才发给顾明。 整个上午,包括吃中饭和午休的时间,温尧敏刷新了无数次邮箱,也没等到回信,反而在下午上班时等到了顾明的电话:“小敏,睡醒了?” 温尧敏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直接问道:“论文看完了吗?什么意见?” “看完了,写得非常不错啊!没想到你居然不声不响写出这样一篇大文章来,看来这一年时间你没有虚度。就这样继续努力下去,再写几篇,就可以申请优青了!” “不是我,是我一个学生写的。”温尧敏硬梆梆地纠正道。 “呵呵,是、是,是你学生写的。”顾明心里却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讲师,别说博士,就是硕士科研狗都没一只,哪来的学生?总不能是本科生写的? 温尧敏又字斟句酌地追问道:“那老师你看到过与这篇文章类似的论文吗?” “类似的肯定有,毕竟这个方向也算比较热门,但像你这篇论文这么新颖、这么有创意应该没有。如果你再研究得透一点,补上相关实验结果,我估计发个顶刊或投个顶会都没太大问题。” “好的,多谢。”温尧敏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温尧敏有点发懵:莫非真是那个学生写的? 不可能!如果是清北的本科生,加上顶级大牛倾心指点,或许有可能。在京城师大这种学科评估连c+都拿不到的计算机专业,能写出这么高大上的论文?真要是有,早被学校捧上天了! 那论文是从哪儿来的? 上网买的?这样的论文得多少钱一篇?三万、五万,还是十万、八万?真要有这样的网店,温尧敏自己都想买几篇过来!不过话说回来,能写出这样令大牛都觉得非常不错的论文,到哪儿混不开?何必这么自甘下贱,上网卖论文?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叫徐生洲的学生认识某位大牛,为了在自己这里蒙哄过关,就从大牛手里求来一篇论文哄骗自己。如此一来,那不就成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连冤主都找不到,就更没办法了! 关键是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或许应该找那个叫徐生洲的学生,按照顾明的意见,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把研究内容弄得更深入点,再补上相关实验结果,然后混个第二作者或通讯作者,发个顶刊或投个顶会? 不对不对,我是为人师表的老师,怎么能干这种事?我应该悉心指导他,把研究内容弄得更深入点,再补上相关实验结果,然后他非常感谢我,把我列为第二作者或通讯作者,一起发个顶刊或投个顶会! 欸,今天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在温尧敏的麻花式纠结中,转眼到了下一次上课时间。这回徐生洲不敢再翘课了,乖乖抱着几本参考书躲在角落里装死。不知是不是错觉,徐生洲感觉温尧敏上课时瞄了自己好几次。果然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终于熬到课间,温尧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踱了过来:“在看什么书?” 徐生洲亮了亮封面:“《软件定义移动网络》。” “准备考研?” “不是,就随便看看。”其实徐生洲的真正想法是,既然已经在移动网络技术上耗费了那么多时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围绕这个题目写篇毕业论文,省得下学期劳心费力。 “要考本校的话,多看看其他几门,专业课应该没那么难,你肯定没问题。”听温尧敏说话的语气,几乎是笃定徐生洲要考研,而且还在专业课上为他打了包票。然后她又说道:“我看了你写的论文,写得很不错,就是还有点小问题。” 有问题?徐生洲瞬间懵逼:系统出品,必需精品,怎么会有问题?难道外星黑科技到了地球还会水土不服? 温尧敏见徐生洲满脸惊愕,连忙解释道道:“不是论文有问题,而是内容太偏理论,缺少必要的实验验证。计算机这门学科说是科学,归根到底还是技术。我觉得你可以多花点时间,补上实验结果,把研究内容弄得更深入点,完全可以发个顶刊或投个顶会。等考研面试的时候,这绝对是加分项!” 徐生洲连连摆手:“我也就是胡乱一想,动手做实验我真没那个本事。不说别的,光是实验器材——” “实验器材和设备的事,我帮你解决!” 徐生洲一窒,马上又说道:“最要命的是我手笨啊!当初上《电路原理》的时候,连收音机都焊不好,更不用说这么精巧细致的活儿——” “我帮你操作!” 遇到这么冷面热心又耿直任性的老师,徐生洲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毕竟自己写的论文,当然是含着眼泪也要答应。 温尧敏嘴角含笑,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踱了回去。 她前脚刚走,鲁西和牛征后脚就围了上来。鲁西满脸猥琐:“我屮艹芔茻,生猪,看来你丫的腰没白练呀,连冰山魔女都能为你春风十里,你丫是不是有什么秘诀?说出来给哥听听!” 徐生洲面无表情地看着鲁西:“你丫要秘诀也没用,金针菇不配有伟大的梦想。” 牛征笑了笑,问徐生洲道:“我好像听到冷美人说论文啥的,生猪,你丫该不会是趁着我们不注意,搞了个大新闻?” “你确信听到的是论文,不是情书或小黄文?”鲁西的嘴巴永远都是那么欠。 “狗眼看人低,腐眼看人基,古人说的不是没道理的!”徐生洲还想再怼鲁西几句,手机响了,是章坚智的。想想第二篇论文已经交出去两三个星期了,问题自然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么结果就很明显了:第二篇论文也应该过了他们的审查。 ------题外话------ 新书上路,请大家多多收藏、点赞!! 十二、搞事情 徐生洲兴冲冲来到数院办公楼。 果然,章坚智一脸笑意:“恭喜你,你那篇《实jabi群的矩阵系数》已经通过同行评审,编辑部决定正式录用,发表在明年第2期《数学月刊》上。清样(proof)已经通过邮件发给你了,你再好好过一遍。这是《用稿通知书》,没问题的话就在后面《版权协议》上签个字,直接撕下来给我。” 徐生洲接过所谓的“用稿通知书”,其实就是一页纸,上面写着: 徐生洲同志, 你所投稿的《实jabi群的矩阵系数》已被《数学月刊》接受,并发表在第62卷第2期上。 《数学月刊》编辑部 然后盖着一枚鲜红的印章。尽管只是短短三行字,却让徐生洲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兑换论文时残存的怨怼心情此时不仅瞬间平复,还有一种奇妙的成就感在心头荡漾。任务栏也从之前的“发表4篇学术论文(0/4)”变成了“发表4篇学术论文(1/4)”。 章坚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不过我们杂志比较穷,没有稿费,但好在也不收什么版面费。到时候杂志印出来,会给你寄5本样刊。” 徐生洲咧嘴笑道:“能发表我就心满意足了,还要什么自行车、不对,还要什么稿费呀!” “那就好。”章坚智等他签完字,接着说道,“你那篇《关于实jabi群的表示》,朱老师也看完了,没什么问题,写得非常不错。你已经发表过一篇论文,算是在学术界有了资历,再想发表论文就不用找我了,可以直接到我们杂志的网站上在线投稿。当然,也可以投其他杂志。” 徐生洲倒是识趣:“做生不如做熟,到时候还是继续麻烦章老师您!” 看着徐生洲一边说话一边手向书包伸去,章坚智嘴角微抽:“莫非你又写了论文?” “是啊、是啊,”徐生洲不好意思地掏出第三篇论文递了过去,“最近对典型群的表示论有点想法,所以一鼓作气,又写了点东西。” “《bessel模型的唯一性》?”接过十几页的论文,章坚智有些无语。你说你一个计算机系的本科生,不好好搞机,怎么反倒喜欢搞数学?搞数学也就算了,论文还写得那么有新意,完全超出一般博士生水平,而且接二连三、一篇接一篇地写。写就写,又不打算读研究生,简直是pia、pia吊打整个数学系学生!他都忍不住想大吼一声:小盆友,你到底要闹成哪样? 徐生洲以为章坚智是问论文的内容:“我这篇文章主要是想在archidean情形下,证明bessel模型的一般线性群、酋群和正交群——” 章坚智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小徐你这是走数院学生的路,让数院学生无路可走啊!” 徐生洲搓着衣角说道:“写完这三篇,我暂时就不写了。” 连着兑换4篇论文,就算徐生洲家底殷实,也快撑不住了。眼看任务快要完成,手里还存有1篇抽中的中级学术论文,少说要啃个月,写论文的事情自然也就没那么着急了。黑土大叔有句话说得好,就算缺羊毛,那也不能逮着一只羊可劲薅啊!得注意可持续发展。 “别呀,我是开玩笑的!”章坚智还以为自己无意中挫伤了一位数学天才的上进心和积极性,赶忙劝道:“有什么想法就要赶紧写出来,千万别憋着。我跟你讲,写论文不仅是把自己的想法有条理地表述出来,其实也是对自己思考正确性的一次检验。只有不断写论文,才能一步步理清思路,触发隐藏的灵感。像你这样有天赋的年轻人,就要多想、多写。写得多不怕,只要质量过关,我们杂志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说到最后,章坚智都有些心虚:面前这位小兄弟可不走寻常路,水起论文来简直跟写小说一样,两三个星期就能刷出一篇十几页的文章来。照这样下去,《数学月刊》会不会成为他个人专栏? 想到此处,章坚智又急忙补充道:“当然,如果可能,还是尽量发国外的学术期刊,毕竟咱们国内的学术期刊影响力还是小了点。你想要走得更高、更远,建议你还是多发国外的sci。就像中部某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发了篇国外权威期刊,毕业没多久就直升教授。你可不比他差!” 不管章坚智是真诚为学生考虑,还是打算祸水东引,他的话无意间为徐生洲打开一扇门:有了资历,就可以通过期刊网站直接投稿!发顶级期刊可以自带幸运buff,直接步入人生快车道! 徐生洲看着系统之前发布的“取得名校授予学位”任务,嘴角显出一丝微笑。 看来对那篇中级学术论文要高度重视起来了! 回到宿舍,徐生洲不再管朱老师的意见如何,直接把第二、第三篇论文格式改了改,找到《数学月刊》网站,注册、登录、投稿一气呵成。 接下来就静候佳音! 徐生洲躺在床上刚想休息会儿,黄高华推门而入:“洲哥,听老牛说,你写了篇论文?” 有逼不装可不是徐生洲的风格,尤其在别人挠到痒处的时候,徐生洲一脸嘚瑟:“写论文算什么?哥哥我还正式发表了呢!”说着把《用稿通知书》甩了过去。 “我擦,洲哥,你还真发了一篇论文!还是数学的!”黄高华眼睛瞪得溜圆。 “不然你以为哥哥我最近忙啥?” 黄高华一脸崇拜:“洲哥真牛批!没想到大学四年,你居然把学霸气质隐藏得那么深,连我都没发现。话说咱们班还没听说谁发过论文?你应该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不行,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发个朋友圈呢?” 徐生洲拍拍脑袋:“我去,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第一次发论文,怎么也要在朋友圈报个喜!来来来,花花,麻烦你把它的第一次让给我。” 在“事实证明,不会数学的游戏高手,不是合格的计算机专业学生”与“为了防止毕业以后你们忘了我,我决定刷刷存在感”之间犹豫片刻,徐生洲最终决定朴实低调一点:“第一次,有点紧张,有点兴奋……” 黄高华像是得了多年老便秘,脸色黄中带绿、绿里带黑。不过他也紧接着发了朋友圈。发完之后觉得意犹未尽,又顺手把照片转到了班级群,群里瞬间炸了: “确认不是重名?” “没想到咱们身边还潜伏了一个不动声色的学霸,厉害了我的猪哥!” “《数学月刊》算是中文核心期刊?” “当然是!我查了一下,影响因子在数学中文核心期刊中能排前五。” “生猪这下牛批大了!” “猪哥,能抱一下你的大腿么?腿毛也行!” …… 徐生洲抱着手机在床上暗自偷笑。学霸的快乐果然比玩游戏、看网文爽多了! 有人捧,自然就有人酸:“切,不就一篇论文么?谁不知道咱们国内学术论文是什么水平?” “就是!高中生花钱都能上的货色,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吹的?” “平时成绩烂得一坨翔似的,谁晓得他的论文从哪儿抄来的?” “这种垃圾论文我要想写,一星期能写十篇!” 好在这些话只出现在班上学霸的私聊里,还不至于跳出来败坏徐生洲的大好心情。此时此刻,徐生洲正被寝室的几个兄弟围攻,牛征拍着他的肩膀:“生猪,你丫这回是小母牛长三年——牛批大了!必须请客,金钱豹以下不考虑!” 鲁西拿着《用稿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有七八遍,说话的醋味顶风闻十里:“生猪,你丫真写了篇论文,还发表了?不会是剽窃?我可跟你说,剽窃可比挂科严重多了!挂科顶多拿不到学位证,要是剽窃,你丫直接就得开除!” 徐生洲翘着脚说道:“肉丝,你要有本事能发现哥剽窃,欢迎举报。没那本事,就少给我在这里蜜蜂赖床——beebee赖赖的!”话音刚落,他的脑海里就响起了熟悉的机器合成音: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维护学校良好的学术声誉,是一名大学管理者应尽的重要职责。来,找出你身边的学术不端行为,并勇敢地公布出来,从而净化学术氛围,让你的身边充满和平、爱与正义! “要求:未来2个月内,至少找出1名科研人员的学术不端行为并公布出来。 “奖惩:完成任务基础奖励2000点积分,具体奖励积分将根据被举报人身份、学术不端严重程度等综合决定。完不成任务?连学术不端都难以发现的人,如何保证自己学校的科研工作快速健康发展?眉毛以下直接截肢!” 眉、眉毛以下直接截肢?卧槽,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砍脑壳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不对系统,你丫这分明是让我去搞事情啊?拜托,我现在还没拿到毕业证,你这么搞,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十三、文体两开花 不出所料,系统再次装死。 徐生洲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谁不知道国内学术界是个大酱缸?里面山头林立,派系丛生,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处处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只是发表过一篇论文的学术界小萌新,万一不知深浅,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大佬,以后那几篇稿子还发不发了?撸铁的好手还要不要了?所以他决定不当包子:“系统,滚粗来!” 系统一动不动。 “快点滚粗来,大爷找你有事!” 系统仍然一动不动。 “你再不出声,我就当你默认这次任务作废了!” 系统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在无言嘲讽:“有种你试试?” 徐生洲怂了:“拜托,就算让我当搅屎棍,麻烦你也得先给我一个棍子?否则就凭我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找出学术不端,就算把有问题的论文端到我面前、放在我手里,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啊!你这是强人所难、无理取闹,我要投诉!” 系统终于出声:“请见兑换子模块。” 徐生洲赶紧打开系统,点开兑换子模块,只见架上物品果然比上次看的时候多了一种: 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可选学科),1000点积分/分钟。(赋予使用者非凡的眼力、精准的判断力和敏锐的洞察力,可以洞见当前学科发展的瓶颈与症结所在,发现论文中的学术不端和问题不足,是推动星球科技迅速发展的必备好帮手!!!) 特喵的还是“必备”好帮手,要不是劳资威胁举报,你丫会好心给我“备”上这个好帮手?徐生洲一边习惯性吐槽一边打量这个新上架的物品。从说明上看,这确实是个好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搞学术研究的大杀器。可惜东西好是好,就特喵的太贵了!!!每天跑一万米才奖励50点积分,你特喵一分钟就敢要1000点积分。是梁翠萍给你的勇气吗? 徐生洲试探着问道:“系统,我现在没钱——” “九出十三归!” “系统,你学坏了啊!” 徐生洲还想再吐槽系统几句,肩膀突然被牛征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后就听他说道:“生猪,想什么呢?该不会人均220的私房菜,就把你吓住了?放心,哥们有菜就够了,不用再点什么茅台、五粮液。当然,你要是过意不去,点几瓶人头马、轩尼诗给哥几个助兴,我们也不会拒绝的。” 鲁西贱兮兮地煽风点火道:“还用说?生猪肯定是被吓住了!咱们寝室4个人,每人220,还有酒水,至少也得一个月生活费?我可听院里读研的说过,现在发论文不仅没稿费,还要倒贴版面费啥的,谁知道生猪发这篇论文花了多少银子?这里外里一算,生猪该要找校园贷了?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贷给他!” 黄高华道:“既然露西这么善解人意,那咱们就去北门吃烤鱼,物美价廉,还送啤酒。” 果然是兄弟,关键时刻能站出来挺你! 鲁西顿时语气一窒,悻悻地说道:“发论文这么大的喜事,一顿烤鱼怎么能解决问题?” 黄高华冷笑道:“你上次拿奖学金,不就在路边随便找了个烧烤摊,就把我们糊弄过去了?怎么,你觉得烧烤比烤鱼高端大气上档次?还是说烤鱼它不香了?” 鲁西脸色就跟多年老便秘一样:“拿奖学金怎么能跟发论文比?大学四年,奖学金每年都有人得,可发论文,这应该是咱们班里开天辟地第一回?我要是发了论文,肯定请大家去京城最高档的饭店大吃一顿。” 黄高华马上反唇相讥:“那是你知道自己发不了论文,所以才这么说的?” 最后还是牛征活了稀泥:“那就去北门吃烤鱼,不过我要带几个妹子过去!” “妹子?” “还是几个?” 牲口们的注意力瞬间发生了漂移。 牛征嘚瑟地摸摸了两肾的位置:“爸爸颜好、腰好、技术好,有几个妹子不是很正常吗?瞧瞧你们几个,大学四年连女生手都没摸过,真是丢我们师大男生的脸!现在机会来了,能不能抓住最后几个月的时间,谈个黄昏恋,就看你们自己了!” 黄高华有些犹豫:“牛哥,二手车,没问题?” 牛征笑了:“拜托,就是借车给你兜个风、打个野,让你开开眼界,你那么洁癖干什么?莫非你还打算娶回去?放心,牛哥我还是个人,不会让你当接盘侠的!” 鲁西挤眉弄眼地说道:“蛋蛋,你这就不懂了?老司机都喜欢开二手车,因为二手车都是磨合好的,不仅上手容易,说不定还解锁了好多技能,让你尽享开车快感!” 黄高华的英文名字“高华黄”,读快了很像某个人体器官,一来二去,就被班上那群不讲究的牲口起了个“蛋蛋”的绰号。黄高华数次反对无效,最后连女生都这么叫他,他只好认命,毕竟比起那啥,“蛋蛋”听起来还更文雅、更cute一点,不是吗? 晚上,鲁西和黄高华早早就拾掇得人模狗样,扯着徐生洲来到北门的竹鱼轩烤鱼。牛征没有失言,真带了四个妹子过来,据说是隔壁工大的班花、系花。 “班花”“系花”什么的听听就好,就算有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神技加持,顶多也就中上水平,至于卸了妆是什么样子,画面太美,徐生洲不敢想。 不知道是早已有了开二手车的心理准备,还是打算过把瘾就死,黄高华和鲁西倒没有挑肥拣瘦,很快就和妹子们聊得火热。年轻人互撩的套路基本都那样,先自我介绍,再商业互吹,然后互探虚实,如果能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之后,就可以私底下深入了解对方的优点、缺陷和长处了。 通过自我介绍,徐生洲知道四个妹子都是计算机学院的,和他们算是专业对口,但妹子们丝毫没有和他们交流8086或汇编语言的兴趣,很快过渡到商业互吹阶段,无非就是我很牛、我爸很牛、我家里很牛、我亲戚朋友也很牛。就比如黄高华现在,一手端着扎啤,一边拍着徐生洲的肩膀: “这是我洲哥,刚在中文核心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厉害?” “哇!真厉害!”妹子们虚情假意地称赞道。 对她们来说,在中文核心期刊上发表一篇学术论文,跟班上同学在院里刊物上发表一篇酸腐的豆腐块并没有太大区别。 坐在徐生洲身边的妹子叫萨日娜,号称自己来自广袤无垠的hlbe大草原,据说还有点黄金家族的血统。看着她坦荡如砥的身材和略显粗豪的骨架,徐生洲先相信五分。再看她一口气撸了七八串红柳烤肉,还灌下去两扎啤酒,徐生洲已经信了十成十。 萨日娜嚼着烤肉含糊地问道:“喂,你写论文有什么奖励?” 徐生洲挠挠头:“暂时还不清楚。估计应该没有?” “那你写论文干什么?” 徐生洲心道:干什么?!当然是为了拯救我的大小老婆,不对,是拯救我的左右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勤快!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有献身学术的伟大梦想? 萨日娜忽然猛一拍粗壮的大腿:“我知道了,你想泡妹子!” “嗯?”吓得徐生洲差点把扎啤给喷出来,黄高华、鲁西也是听得一脸懵逼,怎么也想不到写论文和泡妹子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再说,如果写论文真的能泡到妹子,那些发量感人的博士大哥们还会成为单身狗么? 萨日娜艰难地咽下烤肉:“我们学校物理系有个老师,好像还是什么学者,总之就是搞研究特厉害的那种,据说他们系里领导都得捧着他、让着他。每年他招研究生,或者有本科生跟他写毕业论文,只挑最漂亮的女生,谁要是跟他内个,他就会送给对方一篇不错的论文;谁要拒绝,就别想顺利毕业。” 另一个嗲嗲的女生拍着巍峨的胸脯:“那个人呀?我也听说过,据说还有更恶心的!” “怎么恶心?” “我们寝室正好有个姐妹是物理系的,听说那个老师不仅喜欢漂亮女生,还喜欢强上。每年寒暑假他都会用搞科研、做实验为名,在班上找几个农村出来的、家境比较差的老实女生到他实验室里实习,然后找机会就把女孩子给强了!每年都这样!” “那些女生不会报警?”黄高华、鲁西几个牲口都震惊了。 “就是担心会报警,所以他一开始就会找那些农村出来的、家境比较差的老实女生啊!然后再拿论文、保研利诱一下,或者用毕业、分数威逼几句,那些女孩子为了名声,基本上都会选择忍气吞声。他在我们学校这些年,不知道糟蹋了多少个女孩子!” “我擦,还有这样的畜生!” 如果说单纯用论文骗女孩子上床,那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顶多骂几句,说他品行不端。可这种强上女孩子的行径,完全越过道德底线,属于明目张胆的违法犯罪行为了。徐生洲皱着眉头问道:“连你们都知道,学校没道理不知道呀!为什么学校不处理他?” “因为他是大牛呗!所以,学校不仅不处理他,还会想方设法替他遮掩,要不然他能滋润地活到现在!” 黄高华、鲁西都咋舌不已。就像女孩子一生总会遇到几个渣男一样,大学四年,谁还没遇到几个垃圾老师?上课像复读机的、遇到提问就发脾气的、考试成绩看碟下菜的、看到漂亮女生就想扑上去撩的……但终归这些都还在认知范围内。像这几位女生说到的人渣,简直是刷低了大家的认知下限! 徐生洲想了想,问道:“那你们听过那个老师有什么学术不端行为么?就是抄袭、剽窃,或者造假之类。” “没有。”四个女孩子同时摇头。 也很正常,计算机和物理本来就不怎么搭界,本科生距离学术也有点远,何况这四位怎么看也不像是热爱学习的样子。估计就算有人提起过,她们也会自动屏蔽掉。 徐生洲又问:“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好像姓金还是姓晋?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生猪,你丫该不会是想去取经?” “切,你懂个屁!爸爸我是留个心眼,省得以后有学妹中招!” 至于徐生洲的真实想法,当然是想捋一捋那位金叫兽或晋叫兽的论文,既为了泄愤,也为了完成任务。不过那个家伙的专业是物理,好像超出了自己的知识范围。 这算文体两开花吗?还是开出墙的那种! ------题外话------ 好像没什么看?要不以后一天一更,细水长流? 十四、找茬 喝完酒、撸完串,徐生洲拒绝了萨日娜关于深入了解山丘和草原的提议,晃晃悠悠回到宿舍。打开电脑,直接找到工大物理系网页。还是那句话,这种双非高校里拢共也没几瓣儿大头蒜,再加上有姓氏信息,很快他就锁定了对方的身份: 靳建勇,“天工学者”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工大理论物理学科带头人、市理论物理前沿重点实验室主任。入选国家优秀青年基金、市优秀人才支持计划。长期从事粒子物理、场论、超弦理论和宇宙学等方面研究,取得了国内领先、国际先进的创新研究成果,先后在国内外重要核心刊物上发表了学术论文60多篇,获得高官科技奖励6项,包括国家教委自然科学一等奖、市科学技术二等奖等……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很牛,在“研究成果”一栏罗列了近40篇论文,像发表在prl、prd、plb、npb等着名期刊上的还特别加粗,甚至标明if是多少。这让刚刚发了一篇国内期刊论文的徐生洲眼热不已。不过这也好,方便按图索骥,省得自己满世界找。 看着下载下来的论文,满屏都是规范场、强耦合系统、引力纠缠熵之类的黑话,徐生洲觉得自己就像个文盲。不用说,他早把大一大二学的那点物理忘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好在有了肝书经验,从墙角翻出长毛的《大学物理》,准备从零学起。同时又暗暗庆幸,得亏是理论物理,除了理论就是计算,基本上没什么实验。如果需要做实验,那他就只能放弃了。 ——至于为什么论文里没有实验,还需要找女生去实验室帮忙,徐生洲也很纳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徐生洲每天早早起来去图书馆肝书,傍晚去操场跑步,隔三差五还要被温尧敏揪到实验室里当苦力,累得像只无家可归的哈士奇,感觉自己不是大四的,而是重读了一轮高三。 经过近一个月的努力,徐生洲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马马虎虎看懂论文里说的是啥,手头积攒的1200多点积分也勉强可以刷一波存在感。于是选个良辰吉日,沐浴更衣,找了间安静的自习室,把自认为有问题的七八篇论文都摆在面前,心中默念: “使用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 念的时候感觉非常中二,简直羞耻感爆棚,但效果绝对杠杠的!念完那一刻,徐生洲感觉自己犹如牛顿附体、爱因斯坦上身,以前看得似懂非懂的地方,此时豁然开朗,好像平地一阵狂风,吹散漫天乌云,顿时玉宇澄清、天光四亮。他不敢犹豫,毕竟一秒钟一二十个积分,心都在滴血,赶紧抄起论文扫视起来: 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还是没有问题! …… 一口气扫完那几篇疑点最大的论文,徐生洲赶紧选择退出,同时有些发懵:居然都没问题!就算有的有些小问题,也只是表达不清、排版错误等,根本算不上学术不端! 徐生洲捏了捏眉心。 系统是不可能骗自己的。 只是没想到品行那么龌龊的家伙,写出来的论文竟然干干净净。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一条道走到黑,把剩下的论文全过一遍?还是赶紧换个人,另起炉灶?换人的话倒是简单,就国内学术圈的混乱与疯狂,连三年半发表300多篇ieee论文的“大水牛”都有,只要留心,不难找出一年发几十篇论文的注水机,也不难发现左手剪刀右手浆糊的二道贩子,但他心里终归有些不甘!既是不甘之前的努力白白浪费,更是不甘这种人渣没有报应,还在大学校园里祸害更多的女孩子。 可不甘又能如何?至少从目前过眼的几篇论文看,这家伙在学术上是清白的,想要从学术不端角度搞倒他几乎不太可能。自己也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出对方的过错。 徐生洲瘫在椅子上,半天不想动弹。 在某一刻,他脑袋里灵光一闪:自己是不是走入了误区? 以己度人,如果自己有什么剽窃、抄袭的论文,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列出来,供全天下人观摩瞻仰么?——说全天下人可能有些夸张,但同一方向的研究者、想拜入门下的小萌新,总会隔三差五把这些论文拜读一遍?所以,挂出来的论文应该都是比较干净的。自己检查的重点不应该是他挂出来的论文,而是那些没挂出来,或者说不敢挂出来的论文! 想到这里,徐生洲精神一振,连忙收拾东西直奔图书馆。 靳建勇的名字比较小众,重名概率很低,轻松就搜出其他的二十多篇论文,绝大多数都是中文论文,发表在国内期刊上,还包括他的硕士论文。相比于英语论文的高大上,中文论文明显朴实许多,就算徐生洲这个半路出家的野和尚,也能看懂个大概。 从靳建勇论文的署名单位变化来看,其个人成长经历,就像一碗很励志的成功学鸡汤。 他大学是在某所不知名的地方院校上的。不知名到什么程度呢?几乎就是在野鸡学校的边缘疯狂试探。跟神州科技专修学院相比,它唯一的优点就在于它是公办的。一般来说,考上这种学校,人生目标就会变得非常简单,比如为了传宗接代而谈情说爱,为了熬夜搬砖而锻炼身体。谁想到靳建勇突然就悟了,没有混吃等死,没有花前月下,而是跟理论物理较上了劲,并且陆续在国内学术期刊上发了好几篇论文。 ——不黑不吹,就他写的这几篇论文,徐生洲在系统里1积分能兑换7篇。 靠着自己的拼搏,或许还有这几篇论文的加成,靳建勇在大学毕业后,居然考上了京城某所二流大学的物理学研究生,完美地实现了人生的逆袭。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不,靳建勇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在研究生阶段,他再接再厉,不仅圆满完成学业,还在国内各种核心期刊先后发表了8篇论文,毫无争议地获得了该校优秀毕业生称号,进而拿到国内2高校的博士offer,从此走上屌丝逆袭的成功道路。 3年,8篇论文,关键还是理论物理学的,不是换个化合物再做一遍实验就能水好几篇论文的化学或材料学。就算徐生洲手握神器,看到这个数字也是服服的,更不用说其他人。所以他有充分理由相信,要么靳建勇和自己一样是个挂逼,要么就是他从哪里抄袭的! 总之,徐生洲精神大振,就像打了200毫升新鲜鸡血,兴奋得浑身直打摆子。当下连忙把这8篇论文下载下来,开始仔细找茬——划掉,应该是“认真拜读”。 连续研究了一个多星期,徐生洲再次开始怀疑人生! 因为靳建勇这8篇论文都言之有物,有几篇文章还写得非常深刻,要是能翻译成英语,估计投个影响因子中等一点的sci都没问题,完全不像为了发表而粗制滥造的垃圾论文。说他抄袭?可是徐生洲上天入地,把国内、国外各种学术论文搜索工具都用了个遍,愣是没找到抄袭来源。都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总不能连受害者都没找到,就说他靳某人学术不端? 徐生洲感觉自己真是哔了狗,而且连着哔了两次! 怎么办?系统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放弃还是坚持,这是个问题。毕竟完不成任务是要砍脑壳的,就算系统手下留情,法外施恩,刀口往上几厘米,把自己剃成月代头,那也影响一辈子择偶权。难道就这么放过那个人渣,就任由那个人渣继续祸害女孩子? 我不甘心!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我特喵就赌你靳某人没那个能耐! 徐生洲一口光棍劲儿上来,直接叫出“使用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然后快速扫过那8篇论文,结果和上次的情况完全不同,只见其中6篇上都闪烁着醒目的红色,提示其中存在严重的学术不端,包括他的硕士学位论文。 系统似乎知道徐生洲这个战五渣的实力,干脆直截了当标明剽袭的出处: “此篇完全抄袭自布达佩斯技术与经济大学物理系加博尔·艾尔诺博士1991年发表于《匈牙利科学进展》第47卷第3期的论文《由qcd求和规则计算夸克质量》。” “此篇主体部分抄袭自米什科尔茨大学高等物理研究所托儿玛·安德拉斯博士1990年发布于《匈牙利科学进展》第46卷第4期的论文《qcd求和规则的张量胶子球(2++)的质量》。” “此篇第二、第三、第四、第五部分抄袭自……” 粗粗一看就能发现,所有被抄袭对象都来自一本叫《匈牙利科学进展》的学术杂志。为什么会集中抄袭这本杂志上的论文呢?徐生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一度怀疑这本杂志是不是配套出了中文版。直到他牵着谷狗找了很久,才发现个中缘由。 原来,《匈牙利科学进展》是一本旨在推广使用匈牙利语而创办的、专门刊登匈牙利语学术论文的自然科学期刊。或许正因为如此,它不仅在国际学术界悄无声息,就是在匈牙利国内也属于二三流学术期刊,影响力微乎其微。反过来,也正因为它影响力微乎其微,所以投稿的作者、刊登的论文也都是二三流的,就像咱们国内地方院校的中文版自然科学学报,纯属科研废们为了完成任务而瞎几把灌水的自留地,国外学者是根本不屑一顾的。 当时还是小萌新的靳某人,不知怎么就寻摸到了这本《匈牙利科学进展》杂志,然后把里面的物理学论文翻译成中文。——至于这位靳同学为什么懂那么冷门的外语,徐生洲也很纳闷,反正他的简历里没说,徐生洲也没法当面问。没想到的是,投稿之后居然骗过一票国内审稿专家,顺利发了出来! 这倒不能怪审稿专家:不是我们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谁能想到二流大学的物理系中,居然潜伏着一个精通匈牙利语的研究生?要知道匈牙利语号称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之一,有这语言天赋干啥不好,何必从事令人头秃的理论物理研究? 不过靳某人玩的这一出,真的是安全系数超高。 世界上会中文的人很多,有十几亿,但会中文又会匈牙利语的,恐怕就不会超过2000人了。最直观的数字就是,最早开设匈牙利语专业的北外,从1961年创建到现在,总共才培养200多个毕业生。至于既会中文,又会匈牙利语,还懂理论物理的,这样人才不说空前绝后,至少十几二十年难得出一个? 你说说,这得多安全? 想到此处,徐生洲都忍不住要为靳建勇点个赞:你特喵真是个人才,完全是开辟了一条论文剽窃的全新技术路径啊! 十五、开源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晚上。 黄高华、牛征、鲁西三个人在组团开黑,徐生洲跑完步正要冲澡,寝室里一片热火朝天。牛征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们还记和我们一起吃烤鱼的工大妹纸么?” “当然记得!”鲁西咂咂嘴,深情回味道:“技术不错,就是开二手车有点废腰!怎么,她们迷恋上了爸爸,想要旧梦重温?” “滚!人家妹子点名不想再见你,说你器小活糙,还跟向子期的《思旧赋》一样。” 鲁西瞪着小眼睛一脸懵逼:“此话怎讲?” 牛征冷笑道:“迅哥儿在《为了忘却的纪念》里说,‘年青时读向子期《思旧赋》,很怪他为什么只有寥寥的几行,刚开头却又煞了尾。’——知道什么意思了?” “卧槽!这是红果果的污蔑!爸爸我是充电五分钟,工作两小时的那种!” “那你就是默认喽?” “我那是精悍,懂?” 黄高华好奇地插话:“老牛,你怎么突然提到她们,出了什么事?” 牛征不再和鲁西扯犊子:“那天晚上,咱们不是聊到她们学校有个喜欢强上的人渣老师么?生猪还追着问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结果那个老师最近被人举报了,据说要被开除。” 鲁西马上来了精神:“举报?是被人录了音,还是拍了视频?” “怎么,你丫还想要番号和种子?”牛征一脸嫌弃,“据说是被人举报硕士学位论文抄袭,证据非常扎实,直接举报到国家教委和他们学校纪委,还贴到了各大论坛里,堪称一剑封喉,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然后呢?” “然后她们就怀疑是不是咱们干的。” 话音刚落,鲁西和黄高华都瞄向徐生洲,徐生洲摸摸鼻子:“看我干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又是被揪去做实验,又是忙着搞数学,哪有时间管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再说,我也就是对数学知道点,理论物理早就忘到姥姥家了,就算想举报,也是有心无力。” “胡说!前几天我亲眼看见你抱着理论物理的书在看!” “还有,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渣是搞理论物理的?” “再狡辩就吊起来打!” 徐生洲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懒得理你们。大爷洗澡去了!” 牛征拍拍徐生洲的肩膀:“不管是不是,总之那群妹纸很高兴,所以决定再和咱们搞一次联谊,时间、地点任咱们选。” 鲁西瞬间蹦了起来:“我选星期五晚上的如家!” “滚!” 其实早在牛征接电话的时候,徐生洲就接到了通知:“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2个月内,成功找出1名科研人员的学术不端行为并公布出来,获得基础奖励2000点积分。被举报者为博士生导师,奖励100点积分;“天工学者”特聘教授,奖励200点积分;市理论物理前沿重点实验室主任,奖励200点积分;入选国家优秀青年基金,奖励400点积分;入选市优秀人才支持计划,奖励200点积分。此外,被举报者还存在其他严重违反师德、侵害学生的行为,额外奖励1000点积分。 “任务奖励:积分4100点,抽奖机会一次。” 别看4000点积分奖励挺多的,其实在挑刺过程中,使用“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简直挥金如土,再加上零零散散的“智慧时间”,基本上没多少赚头,但徐生洲还是高兴,因为那个人渣终于被清出教师队伍,不能再祸害女孩子了。尽管他现在还没有获得应有的报应,但只要褪去那些头衔的光环,再失去学校的庇佑,他就像蹦上岸的食人鱼,随便谁伸根指头,都能轻松碾死他! 徐生洲边吹口哨边涂沐浴露的时候,脑袋里突发奇想:之前用七步洗手法,抽中了1支梦寐以求的中级体能强化剂,现在浑身上下洗白白,是不是更加欧气十足? 那就忙里偷闲抽个奖呗! 等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在面前浮现,徐生洲用沾满泡沫的手指在虚空轻轻一点:“停!”轮盘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停下: “恭喜使用者,抽中智慧时间(永久固化)。” 徐生洲问:“永久固化是几个意思?” “就是永久维持使用者注意力高度集中,脑细胞活跃程度较平时提高50以上的状态,消耗为每天200点积分,从抽中之时起自动生效。” 每天200点积分? 徐生洲差点跳起来。别看兑换子模块里智慧时间24小时要500点积分,但那是可以随时叫停的,比如吃饭、睡觉、玩游戏的时候,一天真正用下来也就10个小时左右。省着点用,500点积分肝三天书,一点问题没有。永久固化呢?三天600点积分,关键看起来还像是系统善心大发,直接给打了四折! 这不欺负老实孩子吗? 徐生洲勃然大怒:“你这属于强制消费!我要向消协投诉!” “如果使用者对此奖励不满,可以选择取消使用,不影响系统其它功能。” 徐生洲尝过智慧时间的甜头,对于这个智慧buff的效果还是非常满意的,就是消耗太让人肉痛。徐生洲想了想:“如果积分不够呢?” “智慧时间(永久固化)将自动停止,并且不可恢复。” 徐生洲算了算,每天跑步锻炼有50点进项,但智慧时间(永久固化)是每天200点积分消耗,相当于每天一大早睁开眼睛,就要尽亏150点。眼下手头只有4350点积分,这么算下来,不到一个月就该弹尽粮绝了! 怎么办? 节流是没招了,只能想法子开源。 现在徐生洲还有2项任务没有完成,一是取得名校授予的学位,这个就不要多想了,连学士学位都没拿到的人,想什么天鹅肉呢?另一个是明年6月毕业前发表4篇以上论文。 不知道《数学月刊》编辑特别关注自己,专门开了绿色通道,还是杂志本身就偏向本校学子,总之不到两个月时间,徐生洲发过去的第二、第三篇论文都相继过审,预计刊登在明年的第4期和第5期上。系统倒是善解人意,徐生洲刚接到《用稿通知书》,任务栏就从之前的“发表4篇学术论文(1/4)”变成了“发表4篇学术论文(3/4)”。想要开源,似乎只能从后一项任务着手,毕竟只差临门一脚。一旦完成,至少有2000点积分,可以续命两个星期。 但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目前徐生洲还有2篇论文,一篇是抽奖抽到的中级学术论文《p进局部系统的刚性与黎曼-希尔伯特对应》,这篇论文他很看重,准备发到国外核心期刊上当敲门砖。当然,论文难度也很大,就算他一个月能啃下来,投稿之后会不会要求修改、修改之后会不会录用、录用之后什么时候能刊登,都不是他能掌控的。还有另外一篇,则落在女魔头手里,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发表,似乎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洗着洗着,徐生洲就莫名焦虑起来。 系统似乎听到使用者的心声,恰如其分地发布了一项新任务:“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拥有与其相匹配的崇高声望!来,让更多的人认识并认可你这位即将享誉整个星球的教育家! “要求:必须得到对方真诚认可。 “奖惩: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影响力等综合评定,每得到1人认可,至少获得1点以上积分。时间不限。未完成任务,没有惩罚。” 徐生洲乐了,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尽管完成任务需要对方的真诚认可,尽管每人只有1点积分,但架不住基数大啊!我们国家有14亿人,要是都认可了我,那得多少积分?哎呀哎呀,那场景太美好,实在不敢想,徐生洲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在浴室里大笑起来。 洗完澡出来,徐生洲披着浴巾,直接在牛征面前摆了个pose:“老牛,觉得爸爸帅吗?” 牛征眼皮都没抬:“难道,这就是你最近一直坚持锻炼的理由?” “什么意思?” “适度健身,吸引异姓;过度健身,吸引同姓。”牛征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抱歉生猪,牛哥我性别男,爱好女,所以,请不要再迷恋哥,哥是你掰不弯的传说!” 鲁西像是听到大新闻的港城记者,马上凑了过来:“卧槽,怪不得生猪那天拒绝了妹纸的邀请,我还以为他上了男德学院,原来是别有所好呀!” “滚蛋!那是妹纸太磕碜,大爷我下不去嘴。哪像肉丝你,荤素不忌,捡到篮子里就是菜!” “一听就是初哥。爸爸告诉你,女人嘛,关了灯都一样!” 徐生洲实在懒得搭理他:“滚!特喵的gn-z11星系有多远,麻烦你就给我滚多远,立即,马上!还有,以后别说你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徐生洲看着积分毫无变化,只好怏怏爬上床。 十六、用力过猛 别看京城师范大学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水平一般,招生人数可不少,每届多则180人,少则130人,四届在校生算起来,怎么也有600号人。像徐生洲这样连着发2篇中文核心期刊的,不说空前绝后,至少在这600多号人里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大家都知道本专业大四出了个不爱家花爱野花、不爱搞(计算)机爱数学的牛人,并且还有向外系外专业蔓延的趋势。系统里说,每得到1个人认可,就可以获得1点以上积分。1点积分,那是保底,针对的是全国80以上连大学门都没进的普通人,眼下这些受众可是985名校本科生,属于凤毛麟角的人尖子,人均怎么也得3、4个积分? 于是徐生洲一夜暴富。 徐生洲的丰功伟绩,甚至惊动了一年难得见上2次面的班主任老杨。 老杨还是蛮和蔼的,尤其在你不去烦他的时候。此刻就更是穆如清风了,深情地拉着徐生洲的手,就像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小徐呀,没想到你居然藏得那么深,差点连我这个班主任都被你瞒过去!你怎么突然对数学感兴趣的?” 徐生洲有些别扭,想抽回自己的手:“也不是突然,其实一直以来,我就对数学比较感兴趣,大一时我的高数学得很好。” “对、对,那时候你的高数成绩非常棒,我有印象。”老杨附和道。 都是成年人,编瞎话谁不会? “本来还想多学一点,结果咱们专业课程比较丰富,根本抽不出时间,只能断断续续看点书。直到上了大四比较清闲,又有点想法,就写了几篇论文,请咱们学校数院的章坚智老师看看。他看完觉得写得还不错,就推荐在《数学月刊》上发表了。” 老杨连连咂嘴:“真是士别三日……三月……三个季度,令人刮目相看!不过可惜啊,要是你在大三能发表这些论文,奖学金、保研,都不在话下。现在嘛——” 徐生洲知道,这个可惜不仅指自己,也包括老杨本人。 假如在大三,老杨绝对会把徐生洲同学打造成金光闪闪的少年天才、学术明星,让他成为计算机学院前后几届的标杆式人物,甚至是全校的风云人物。而作为班主任的老杨,自然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好吃好喝吹嘘一辈子。现在么?大四上学期都快结束了,相当于黄土埋到了下巴颏,还能有什么想法?顶多在今年工作总结里吹嘘几句,给自己脸上贴点金。 徐生洲倒不觉得可惜。大三?那时候还没有这个见鬼的系统,白天翘课打游戏,晚上熬夜刷网文,日子过得风轻云淡。这样悠闲的好时光,徐生洲一辈子都不会腻! 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弄得一身才华? 既然被生活所迫,动不动就要剁手、砍脑壳,徐生洲也就认命了。扛着每天200点积分的消耗,感觉分分秒秒金灿灿的积分、白哗哗的银子都在流走,也由不得他不努力。 要说智慧时间(永久固化)真是个好东西。 之前拆散了用的智慧时间,虽然看书学习、思考问题效果杠杠的,但遇到疑点难点的时候,只要一时想不通,就会一直梗在那里,除非找到别的资料点拨,或者向简文桐请教。但有了“智慧时间(永久固化)”,再遇到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的问题,还是会梗,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里就会灵光一闪,可能是在吃饭的时候,也可能在睡觉的时候,甚至是锻炼、上厕所的时候,然后恍然大悟。 这种突然开悟,大惑得解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有了智慧buff的加成,徐生洲轻松通过考试周,连那篇中级论文也逐渐摸到了门径。 快放寒假了!整个校园里都躁动着对挂科的紧张和对放假的憧憬,大四的学生或许还多了几分对就业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徐生洲看着兵荒马乱的校园,再看看不再跳动的积分,知道是时候祭出第三份《用稿通知书》了。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用稿通知书》配上一本光看名字就让人觉得头皮发凉的数学专业教材,瞬间让朋友圈都充满学(zhuang)霸(bi)的气息: “你要默默地努力,悄悄地拔尖,然后惊艳所有人!” 这回效果好像不太好,积分增长得很慢,和上次那种一飞冲天的气势完全不能比。这让徐生洲非常纳闷:怎么,是这群渣渣一心想回家,根本没时间看大爷的朋友圈?还是说经过大爷一而再、再而三的毒打,他们已经麻木了? 再等等看! 没想到他没等来积分的暴涨,却等到了学院院长和系主任的联合召唤。 徐生洲有些疑惑又有些兴奋:看来我的霸气没有警醒那群麻木的大四老油条,却惊动了院里的头头脑脑。只是不知道他们找给干什么,是准备口头表扬几句?还是实惠一点,直接发点现金奖励?当然,如果院里直接给他一个“优秀毕业生”名额,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院长晁宜平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知性女子,做事干练,语态温婉,见到徐生洲之后没有直接步入正题,反而从学习聊到生活,从生活聊到就业,其间对徐生洲“不务正业”发表了好几篇论文表示赞赏,最后才状若无意地问道:“小徐,你外语水平如何?” 问我外语水平如何?莫非是想给我弄个保研名额?徐生洲心中暗喜:“还行?大三上学期过的六级。” “你会什么二外么?特别是小语种的。” 徐生洲不仅情商在线,现在智商更是优秀,一听“小语种”,马上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院长和系主任会百忙之中召见自己:怀疑自己剽窃呗! 在京城师范大学,计算机学院是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边缘院系,本科生能发表一篇论文,那是惊喜;能发表两篇,那是惊讶;连着发表三篇,那就彻彻底底变成惊吓了!尤其还在是短短一学期之内。院长和系主任心里都有谱:咱们这块撂荒多年的盐碱地,可长不了亩产1000公斤的超级稻。 不过他们也是老江湖了。 知道情况后,没有惊动徐生洲,而是直接跟数学科学学院及《数学月刊》杂志社取得联系,听取专业人士意见。其实数院和杂志社的人对徐生洲的表现也很惊讶,早早就检索过各大数据库,还特地向相关领域的专家请教,结果就是没人见过类似的论文。本来调查已经可以到此为止,谁知道此前隔壁工大爆出一个特大学术丑闻,说是某位知名教授在读研期间,居然通过翻译匈牙利语论文在国内期刊发表,成功骗取了奖励和学位。 盲生,这你就发现了华点! 在此之前,还没有谁能想到这么拉轰的操作,他所创造的这款新型实用专利,简直开辟了学界一条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的新捷径。关键这招安全系数高,可操作性强,还防不胜防。天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种语言!哪怕范围再缩小一点,只选取像匈牙利语一样使用人口超千万、能够自主发行科学期刊的冷门官方语言,全球少说也有几十种,比如土耳其语、普什图语、阿塞拜疆语、罗马尼亚语、斯瓦希里语,谁防得住? 正是有鉴于此,京城学术圈已经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自查活动,重点排查自己门下学生是否懂得某种冷门语言。受此影响,计算机学院的院长和系主任也未能免俗,开始深挖徐生洲的根脚。 想到此处,徐生洲忍不住苦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但该解释还得解释:“晁院长,隔壁工大靳建勇教授剽窃的事我也有耳闻。你问我懂不懂小语种,就是怀疑我剽窃呗?我有三点意见,首先,我除了英语,不会其他外语,更不用说其他小语种,没有剽窃能力。其次,我不保研,也不考研,更不参加评先评优,没有剽窃动机。第三,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责任也有能力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 一直当背景板的系主任此时皱着眉头插话道:“负责?真要是出了事,你能负什么责?最后还不是系里和学院背锅?一旦发生这种事,咱们系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影响的可不是你一个人,那会直接影响上下三届毕业生的就业!” 晁院长也劝道:“如果论文真是自己写的,你就当我们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但万一真有什么事,我觉得你最好现在说清楚,毕竟你的论文还没正式刊印,影响不大,我们可以内部处理。我代表学院向你保证,不影响你的毕业证和学位证。” 徐生洲知道他们是好意,态度也很端正:“晁院长、蔺主任,论文真是我自己写的,没什么可交代的。” 晁院长看徐生洲不松口,又退后一步:“据《数学月刊》编辑说,你的论文水平不错,要是英文的,发个影响因子低点的sci都没问题。你看能不能这样?你给《数学月刊》的那几篇论文先别发,我们院里找人帮你翻译成英语,先投个国外期刊试试。要能发表,后续两篇你是发国外,还是继续在《数学月刊》发表,怎么处置都行。怎么样?” “不行!”徐生洲很干脆地拒绝了。 “为什么?”晁院长以为他是借机索要好处,“你放心,只要论文不是直接被拒,哪怕大改,我们都不会阻止你后两篇论文发表的。此外,学院也会适当给你一些补偿,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补偿? 什么意思? 保研?奖学金?还是“优秀毕业生”头衔? 徐生洲有些心动,却没有被冲昏头脑,毕竟明年6月毕业前发不了4篇论文,那是要被剁手的——这不是双十一前撂下的狠话,是真的可以领残疾证那种。 被智慧时间加成的他,脑袋里突然灵光闪现,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晁院长对我不放心,应该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而是怕我年轻冲动,干出什么不该干的事,影响系里和院里的声誉,这完全出于公心,我可以理解。但也请你们体谅我一个本科生发一篇论文有多不容易,而且同学们都知道我发论文的事,这要是被撤稿不发,天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晁院长点点头:“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你放心,只要证明了清白,院里会给你正名和补偿的!” 徐生洲道:“正名?正名有什么用?岳飞死都死了,再给他平反昭雪、封王追谥,又有什么意义?事情一旦发生,大家就会只记得我被杂志社撤过稿,有过剽窃嫌疑,我的名声就臭了。——我知道,你们之所以怀疑我,归根到底是怀疑我没那个能力,但我觉得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怎么证明?” 徐生洲胸有成竹:“关于典型群无穷维表示论,我正好最近又有点想法,准备再写一篇论文,跟之前的论文有承继关系。过几天我写出来,你们可以请数院老师掌眼,也可以帮我翻译成英文投到国外期刊,甚至你们给全世界搞纯粹数学的研究者都寄一份,我也没意见。这样总能证明了?” 说来也巧。前些日子,一夜暴富的徐生洲考虑到落入女魔头手里的那篇论文,生死存亡都是未知之数,那篇中级论文又一时半会儿啃不透,担心明年6月前完不成任务,干脆趁着手头宽裕,又在系统里兑了一篇关于典型群表示论的初级论文。因为有之前打下的基础,不用再另起炉灶,很快就已经吃透个七七八八。如果眼下着急要,再花几天功夫,确实肝得出来。 “几天就能写出一篇论文来?”吃过无数次赶稿苦头的蔺主任显然不信。 晁院长沉吟片刻:“那你先写出来给我们看看!” 十七、我要学校! 寒假已经开始,每个人都归心似箭,原本喧闹的校园突然间变得安静且空旷。徐生洲匆匆赶完论文,直接甩给晁院长之后,便迫不及待加入了人潮滚滚的春运大军。 徐生洲老家在江都,从京城出发有直达卧铺,但这一次为了提前看看那所神州科技专修学院,他特意弯到了金陵。在那个温暖而明媚的九月午后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所野鸡学校,更没想到会和这样的野鸡学校产生交集。当他手指套上那个金属圆环,就像孙悟空接过金箍,这所野鸡学校就成了他的宿命,并和他的身家性命息息相关。无论出于哪种考虑,他都觉得有必要来提前看看。就算指腹为婚,进洞房之前也得有个心理准备? 跟网上查询的消息一模一样,学校位于寸土寸金的黄花路上。只是跟周围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豪华大气的高档小区比起来,学校像是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带着穷酸和寒碜,灰头土脸地瑟缩在资本和权贵的脚下。 徐生洲站在校园门口,透过挂着大锁、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可以看见里面六层高的主楼,那是典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筑风格,外墙上贴着细小的瓷砖,随着时间流逝,瓷砖已经陆续剥落。可能校方做过几次修补,可惜后补的瓷砖颜色不一样,斑驳印记犹如散布的老人斑,愈发显露出一副颓败的气息。除了主楼,其他建筑都涂着一种淡蓝色的乳胶漆,也许是质量不过关,已经脱落了三四成,就像生了疥疮一样难看。 徐生洲看着大门紧闭,正想怎么进去,就看到几个二十岁左右、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推开侧门径直闯了进去,也不知他们是学校学生,还是社会上的混混。头发苍白的保安在门卫室里问道:“喂,你们干什么的?” “关你鸟事!” 年轻人恶狠狠地回敬一句,吓得保安顿时缩了回去,不敢再问。 得,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省得费事!徐生洲借他们东风,也乘机溜进去。学校占地800多亩,说大不大,毕竟现在很多大学动辄三四千亩;但说小也不小了,号称四大名园之一的拙政园才78亩,这里比它大十倍都不止。这要是开发成房地产项目,得多少钱? 但徐生洲却不敢想,一方面是数额太大,太刺激,怕自己绷不住。另一方面是他知道,就算想了也没用,那个见鬼的系统可不会给自己任何揩油机会的! 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徐生洲四下打量。 临近春节,校园里冷清得像公墓,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冬日的暖阳慵懒地照着。人行道两侧的花圃应该很久没打理了,堆满了枯枝败叶,小叶女贞长得肆无忌惮。在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各种品牌拦精灵光明正大地躺在树荫下、休闲椅上、垃圾桶旁,向路过的行人展示自己曾经辉煌的过往。 徐生洲边看边叹息:就这烂摊子,回炉重造都是轻的!还想“带领推动所在星球的高等教育发展水平”?洗洗睡! 在校园里绕了半圈,竟然又碰见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他们正从宿舍楼里往外搬铁架子床,估计是要扛出去卖废铁,关键旁边还站着一个保安,嘴里叼着烟,跟他们有说有笑,对这种明目张胆的盗窃行为视若无睹。 这徐生洲就忍不住了! 自从接受了系统的新手大礼包,他就已经默认这所学校是自己地盘。虽然他嫌弃,鄙夷,看不上,甚至前一秒还觉得它是毫无希望的野鸡学校,不如彻底放弃,但那纯属恨铁不成钢。就像自家孩子,哪怕抽烟、喝酒、纹身、说脏话,那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哪能容忍别人当面挖墙脚? 他耐着性子走过去,低声问保安道:“请问一下,他们这是?” 保安也没有掩饰:“他们以后也不住了,所以干脆把床扛出去卖掉。” “这样也可以?”相比较于盗窃的光明正大,徐生洲更震惊于保安的理所当然。 “怎么不可以?” “这可是学校的东西!” 保安有些不耐烦:“你认识我们校长?” “不认识。” “那你认识我们其他领导?” “也不认识。” “那你家住在海边么?管得那么宽!” “我——!”徐生洲没想到自己这个未来的校长,居然被一个保安给怼了,气得口不择言:“我要是校长,第一个就开了你!” “呵呵,那麻烦你先当了校长再说。”保安还热心地指点了门路,“喏,看到没?那里贴的是学校产权转让公告,想当校长?麻烦先拿一个亿来再说。” 学校产权转让公告? 一个亿? 徐生洲有些懵。不是说赠送的新手大礼包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亿?究竟是道德的沦丧,一女二嫁,还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手的鸭子又扇翅膀飞了? 他凑过去仔细阅读。公告大意是原来学院的举办者因为年龄和精力原因,已经无法承担学校经营管理,所以决定对学校产权进行公开出让,整个校园全部资产转让起拍价一个亿。按说这个地段,这价格简直就是白捡,应该刚放出风声,就被各路大鳄撕抢一空才对,怎么到现在还没人出手呢? 原来公告里还规定了几个条件,比如规定受让方必须拿出安置方案,对在册教职工及学生全员安置,同时接管全部离退休教职工,接续教职工各项社会保险,承继学校的债权债务;又规定受让成功之后,必须保证在未来20年内继续从事高等教育行业;还规定意向受让方必须拿出未来5-10年学校发展规划,并经转让方审核同意。总之一句话,出让拿到产权后,还得继续办高校。 或许,这是那位中学教师出身却又不忘初心的民营企业家最后的倔强? 也正因为这份倔强,到现在还没人接手。原因无他,能拿得出一个亿资金的,多半不愿意把钱砸在教育行业20年不动。愿意搞教育的,又多半拿不出这么一大笔巨款。至于又能拿得出巨款又愿意搞教育的大佬?拜托,有这么多钱,找个山清水秀面积大的地方另起炉灶不好么?何必接手这个烂摊子?特别是那一堆文不得、武不得的教职工,更是纯粹的负资产,黏在手上就甩不掉。 在徐生洲看来,最有可能接手的受让方,反倒是那些雄心勃勃又不差钱的985名校,完全可以把这个学校买下来建个新校区。至于他自己?等清明节,那时候他可以直接操盘几千亿。 徐生洲正准备找黑系统讨个说法,就听身后有人问道:“请问,您是徐生洲先生?” 徐生洲、先生?除了广告和推销,徐生洲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清新脱俗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自己,尤其对方还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瞧他衣着,还有身后的秘书和司机,一看就是家财万贯的成功人士。 见鬼,黑系统这就给我安排上了白手套? 徐生洲疑惑地问:“您是?” 中年人勉强笑了笑:“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高一诚,是简文桐博士的朋友,方便找个地方聊聊吗?” 尽管徐生洲相信对方不会把自己送进黑砖窑当苦力,貌似自己也没有值得对方绑票的理由,但终究还是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邀约。他看了看空旷无人的校园,对高一诚说道:“那就在校园里走走,应该没人打扰。” “也行。”高一诚没有反对。 两人循着林荫道默默走出了十几米,高一诚才首先开口:“不好意思,刚才我可能说得不太准确,其实我和简博士不是朋友,我们是病友。我儿子,十二岁,和简博士一样,都是因为外伤导致高位截瘫,他们在京城天坛医院住同一个病区。我见过简博士好几次,和他母亲也经常交流病情和治疗方案,呵呵,这应该就是大家说的同病相怜?” 徐生洲心里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却没有打断对方的陈述。 “在我儿子发生意外之后,我就通过各种关系,四下打听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手段。结果很令人失望,高位截瘫是世界性难题,不论是国内神经外科最好的天坛医院,还是米国、欧洲,都没有特效的治疗方法,最多只能做好护理。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我儿子他才十二岁呀,他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喜欢运动,他还想上学,还想参加运动会,还想跟我一起出去散步踢球,怎么能一辈子就这么躺在床上,连手指都不能动呢?如果可能,我愿意倾家荡产,我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代替!” 高一诚泪流满面,徐生洲依然保持沉默。 “也是很偶然的机会,我在医院看到做康复治疗的简博士,发现他的康复进展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连院方都认为是个奇迹,甚至有医生怀疑是不是之前诊断错了。但我相信,哪怕是奇迹,能发生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所以我舍弃脸面,死缠烂打,甚至在他家门外长跪不起,只为得到答案。真的,别说下跪,为了儿子就算磕三天三夜头、把我脸皮揪下来放在地上踩,我都心甘情愿!” “那你知道了什么?”徐生洲试探着问。 高一诚轻声回答道:“我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康复药剂,能够有效治疗高位截瘫。” 既然知道康复药剂,估计也知道了自己瞎编的亚历山大财团,以及那间米国最顶尖的生物实验室。毫无疑问,这位不差钱的主儿会直飞米国,上穷碧落下黄泉四处寻找门路。当然,结果也很明显,否则也求不到徐生洲这里。 徐生洲字斟句酌地说道:“如果你向简博士的母亲请教过,那就应该知道,那种药剂迄今为止,全球只有一支。而唯一的一支,已经被简博士用了。” 高一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接开价:“一千万!” 徐生洲面无表情:没有诚意啊,报价都没超过治疗脊髓性肌萎缩症(sa)的zolnsa! “两千万!” 徐生洲内心依旧毫无波澜。毕竟一支中级体能强化剂需要十万点积分,就算砸锅卖铁,他也凑不齐。 “五千万!” 卧槽,你这么壕无人性,会让我很为难的。要不我再多抽几次奖试试? “一个亿!”高一诚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在此时,徐生洲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叮——恭喜使用者完成额外任务:对系统赠送院校的首次考察!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主动完成对系统赠送院校的考察。 “任务奖励:中级体能强化剂1支(可以全面改善肌体代谢能力,修复受损细胞,提升身体机能状态)。” 阿西巴!徐生洲差点骂出声来:原来这特么就是你说的“赠送”?你丫怕不是对汉语的“赠送”有什么误解?我还以为你的能耐突破天际,能悄无声息就把学校产权弄到我名下呢,感情还得由我操作才能完成。关键是上亿的交易经我之手,特喵的连抽奖机会都不给一次,这不摆明了欺负人吗? 高一诚看徐生洲神情扭曲,以为他在天人交战,于是又加了点砝码:“钱我就只有这么多,毕竟我儿子他以后康复治疗还要花钱,要不这样,我把我名下魔都的一套房子再过户给你。怎么样?” 徐生洲摇摇头:“钱、房子,我都不要,我要这所学校!” 高一诚刚才也听到了这所学校的价码,估计操作下来,跟他报价差不多,便咬咬牙:“好!但是能不能先把药——” “不行!”徐生洲理解他的爱子心切,但更担心先给药之后的巨大风险,“因为药我现在也没有,必须和对方沟通,对方还要研制。你放心,只要护理到位,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对高位截瘫患者来说影响不大。何况我这个大活人就在这里,学校也在这里,你担心我能跑哪里去?” ------题外话------ 未来一星期在外地出差,只能保证一天一更。每天下午四点。谢谢! 十八、烦恼 在这个寒假里,徐生洲除了被老爹老妈抱怨好吃懒做、没有女朋友、不好好找工作,以及啃那篇中级论文之外,又新增一项内容:撰写神州科技专修学院未来5-10年的发展规划。 其实发展规划不难写。现在各所大学都有发展规划办公室,每年都制定一大堆发展规划,内容无非就是招生培养、师资队伍、学科布局、教学科研、校园环境这几项,真要想写,四处参考借鉴一下,再剪刀加浆糊,几十页的发展规划半天就能搞定。关键是如何贴合实际、落到实处。 比如说师资队伍建设,985高校的目标都是力争新增几名两院院士,新增多少名长江学者、国家杰青。而自己的校呢?招个土鳖博士都费劲! 再比如学科布局,985高校的目标都是争创一流学科、特色学科,大力发展交叉学科,构建学科体系,涵盖多少个学科门类。而自己学校呢?拜托,你一个专科学校,别说硕士点,连“专升本”都困难,有什么脸来谈学科布局? 所以,发展规划一旦落到实处,就会变得非常惨淡。原因只有一个:没钱!引进人才要钱,学科建设要钱,改造校园环境更要钱。徐生洲这种普通家庭出身,没有几千亿家产继承,也没有天天中五百万的好命,上哪儿找钱去?毕竟他能想到的那些发财捷径,都被写进了《刑法》里。总不能期待那些亿万身家的大佬们,个个都有一个高位截瘫的儿子? 愁啊! 带着没钱的烦恼和发财的愿望,徐生洲过完平淡的寒假,期间没有美女邀约的同学聚会,也没有亲戚打脸的家庭聚餐,顶多就是有人问起工作找得怎么样,但那也只是简单平淡的关心。 回到京城,他的当务之急不是赚钱,而是赚积分。智慧时间(永久固化)这只吞金兽,可不会因为他放寒假或忧心学院发展大计而少扣哪怕一个积分。这些天他的积分已经少了三分之一,这还是坚持锻炼加两次朋友圈证(zhuang)道(bi)的结果,要不然早撑不住了。 大四下学期相对轻松,只有毕业论文和实习两件事。女魔头已经答应,实习挂在实验室,那篇论文也可以当毕业论文。如此一来,徐生洲的日子就变得轻松写意,不像牛征和鲁西,一个早起晚归去学校备课改作业,顺便和小女生谈理想谈人生,一个天天起早摸黑去中关村软件公司996当程序猿。至于黄高华那小子,据说家里有个年产值上千万的厂子,已经打算留在家里子承父业,羡慕得全专业上百号人眼珠子通红。 徐生洲想好了,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去数院好好听几节课,一方面坐实自己热爱数学的光辉形象,另一方面也是诚心向老师请教,希望得到他们认可,——或者通俗一点说,就是准备装个大的。数院可不像计院那么寒酸,它们历史悠久、底蕴丰厚,别说长江、杰青,就是院士都有2位。这是要狠狠刷一波存在感,得有多少点积分? 也正因为数院藏龙卧虎,刷脸的时候必须小心点,做好各种准备,否则那不是赚分,那是找啐。最简单的例子,数院老师随便问几个基础知识点,徐生洲答得出来吗? 徐生洲之所以能写出那几篇论文,不是他有多厉害,而黑系统帮忙作弊,在目标上画个圈,还在上标好方向、修好路,他只管踩着油门直奔目标去就行了。至于为什么走这条路、是否还有别的路、别的路能否走得通,他一概不知。 而别人搞科研呢?目标正不正确,不知道;方向对不对,不知道;此路通不通,还是不知道。总之一切凭着经验和直觉来。整个科研过程就像在河里摸鱼,运气好,没准刚下水就摸到一把金斧子;运气不好,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只摸到几条小鱼小虾。 摸鱼结果的测不准性,导致绝大多数科研人员往往一颗红心,好几手准备。一方面要把基础打牢,广泛学习各相关分支的知识,一方面在确定主攻方向的同时,还保有其他几个兴趣点,全面撒网,重点捕捞。——实在摸不到鱼,顺便逮几只螃蟹、捞几个河蚌也行啊,总比空手而归强。说不定捞的河蚌里面,还藏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呢? 所以,真正的科研人员都有广博的专业知识,只要和你随便聊几句,就知道你是不是圈里人。像徐生洲这样自身基础薄弱、专业知识稀松的薄皮大汤包,别人随便一捅,就会汁水四溢,马上露馅。或许别人不好说是他剽窃或抄袭,但内心是会打问号的。如此一来,还想得到对方的真诚认可? 徐生洲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好在22岁也不是很大的年龄,虽然比不上十几岁小年轻的头脑清明,但有智慧时间(永久固化)的加持,学习起来就像装了赛车发动机的三蹦子,照样狂飙突进,一日千里。看着一本本被自己吃透的数学教材,想着脑袋里日渐充盈的数学知识,徐生洲甚至有些膨胀:可惜啊,大爷我也就晚遇到系统年!这要是高考前碰到,大爷我绝对直接保送2名校,然后在四大疯人院里杀个七进七出、血流千里! 你丫有天赋,大爷有系统。 天才?爸爸我虐得就是天才。信不信爸爸我努一把,兑几篇高级论文,直接拿个菲尔兹奖回来,震得你们这些天才七荤八素? 对了,高级论文一篇多少点积分?徐生洲掰掰手指,按照中级论文是初级论文100倍来计算,高级论文应该是每篇1000万点积分。卧槽,1000万点?换成中级康复药剂都值100个亿了!呃——,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我现在还处于初级阶段,中级论文就挺香的,要什么自行车啊?猥琐发育,不要浪! 又过了十几天,看着再次缩水将近一半的积分,徐生洲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我还是本科生,能攒几篇初级论文,就已经非常优秀了,不要奢望一步登天。人嘛,既要仰望星空,更要脚踏实地。 怎奈何脚底下的这块地也不踏实!眼看积分宛如滔滔东去的江水,带着一往无前且无可阻挡的趋势,以每天150点的速度匀速掉血,徐生洲的心情就跟满眼绿油油的股民似的,在干票大的与再等几天之间痛苦徘徊。甚至在某个意志动摇的时刻,他已经圈定了某位杰青,并找到了对方的门牌号和课表。 好在最后他忍住了。 随着看的书越来越多,他越发觉得几个月前贸然向一位数学系教授呈上一篇论文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自己没有被当场揭穿又是多么的幸运。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就像刚脱壳的螃蟹,看上去凶猛,其实送过去就是一盘菜。所以,他必须在变得强大之前,尽量掩饰自己的虚弱;也必须在别人发现自己的虚弱之前,尽快变得强大。 开学之后的这段时间,徐生洲除了去食堂吃饭、去图书馆借书还书,也就偶尔去女魔头的实验室点个卯,其他时间都呆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闭关。 三月中旬的某天上午,他正在跟那篇中级论文较劲,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五六个人,大部分都熟悉,比如晁院长、蔺主任,班主任老杨,数院的章坚智老师。徐生洲赶紧打招呼,晁院长还是那么神情温婉:“小徐,你好呀!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用功,我们就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你?” 徐生洲又不是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的白痴,当下笑道:“没有、没有。快请进!” 进屋大家就看见桌子上横七竖八堆放的数学教材,还有一大摞圈画着各种符号的论文,靠近座位的桌边上则是几张涂涂抹抹的a4纸,记录着书写者刚才的思考过程。走在最前头的晁院长信手拿起那几张纸,发现完全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小徐又在研究数学?” 徐生洲搓搓手:“不敢说研究,就是最近稍微有些空闲,想系统地看看书,给自己补补课。” 计院的晁院长看不懂,不代表数院的人也看不懂,章坚智毫不见外地接过那几页纸,有些惊讶:“p进霍奇理论?你在研究代数数论?” “觉得有趣,随便看看。” 徐生洲总不能说是外星人的黑系统白送了一篇关于p进霍奇理论的论文,所以自己在临时抱佛脚?会被心理系那帮家伙拉去做调查问卷和测脑电图的。 章坚智忍不住哀叹:“多好的数学苗子啊,怎么就学了计算机呢?” 这不是当着和尚骂贼秃么?晁院长顿时不乐意了:“学计算机怎么了?至少工资高、好就业,总比辛辛苦苦学了四年天书,最后找不着工作好?” 章坚智没有和她争辩,而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徐生洲:“这是今年第二期的《数学月刊》,刚印出来,还带着油墨香。我想着你就在学校里,干脆直接给你捎过来,还能省点邮费。要不要拆开来看看?” 徐生洲大喜。之前还愁着怎么赚积分,没想到马上就有人送上一份大礼。这要是拍照在朋友圈晒(zhuang)晒(bi),怎么也能收割一大波信仰。 没想到晁院长此时也从坤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对了小徐,上次你给我的那篇论文,院里请人翻译成了英语,先挂在arxiv平台上,——知道arxiv平台么?就是康奈尔大学运营维护的一个论文预印本平台,科研人员可以把自己的论文初稿先传到平台上预发表,防止创意被同行剽窃,同时也可以接受全球同行的在线评阅。总之经过一个多月,目前还没有人提出异议。另外,院里也帮你投稿到米国一家纯粹数学方向的sci期刊,虽然影响因子不是很高,但优点同样明显,就是见刊快。这是他们发过来的审稿意见,建议小修。” 哇,惊喜加倍! 章坚智有些不爽:“晁院长,咱们能不能让做好事的留个名?你要是不说,光写到日记里,小徐哪知道翻译出苦力、联系杂志社帮忙投稿的,都是咱们数院的人?” 晁院长轻笑道:“我不说,你不会自报家门主动认领吗?” 章坚智终于见识到女院长的绵里藏针,干脆不去招惹她:“小徐,审稿意见我也看了,主要是一些行文上的修改和调整,问题不大。这位衡平老师刚从米国回来,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的博士,也是研究代数方向,论文怎么改,他很有经验,你可以多向他请教。” 徐生洲这才注意到章坚智身后那位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子:“你好衡老师,我是徐生洲,请您多多指教。” “我们互相学习。” 章坚智又说道:“你这几篇论文,围绕典型群表示论,做出了很好的成果,我们数院的老师讨论后都觉得水平很高,甚至超过部分博士生,所以我们想邀请你来做个讲座。我相信对数院上下,特别是有志于从事科研的本科生、研究生会受到很大的启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徐生洲惊喜过望! 如果说朋友圈证(zhuang)道(bi)是私下传教,那么开讲座就是公开作法,这要是搞起来,那得收获多少点信仰?高级论文有望啊! 徐生洲刚要答应,没想到晁院长却跳出来阻止道:“不行!小徐是咱们计算机学院的人,要做讲座,那也是先在咱们院里做,哪轮得到你们数院!蔺主任、杨老师,小徐做讲座的事就交给你们负责,看看这一周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在阶梯教室办,让全院的师生都来听听,都学学本科生是怎么搞科研的。咱们不能墙里开花墙外香!” 徐生洲此刻的心态,就像猪八戒遇到斋僧的,恨不得大声嚷嚷:不要扯、不要扯,待我一家家吃将去! 章坚智终于逮着反击的机会:“真是笑话!小徐去给你们开讲座?你们计院的人听得懂么?” 晁院长微微一笑:“你们成院士都给我们院里学生开过讲座,你觉得我们听不听得懂?” 十九、否决 “小徐,你真不打算读研?” 这是在数院办完讲座后,来自一位名叫马平川的杰青副院长的询问。 上一秒还望着突突叫往上井喷的积分傻乐,下一面就被问了这么严肃沉重的问题,徐生洲有些猝不及防,搞不懂大佬是想把自己收入门下,还是单纯找个话题聊聊天。不过保研早已尘埃落定了,考研也已经出了面试名单,就算自己有这个打算,貌似也赶不上热乎的,况且自己对读研也没什么执念,所以他的回答是:“至少目前没这个打算?” “那你打算毕业之后干什么?” “当老师。” 当老师是京城师范大学毕业生的常规操作,马平川没有觉得意外:“那你以后还打算搞研究吗?” “当然搞啊!”徐生洲没有半点犹豫。遇到黑系统这么长时间以来,兑论文、啃论文、发论文、朋友圈证(zhuang)道(bi)、收割积分、再去兑论文,是他探索出来的唯一一条可持续发展道路。这要是不“搞研究”,上哪儿收割信仰攒积分去? 马平川语重心长地劝道:“要是想走科研这条路,读个研究生还是很有必要的!我的意思不是说,不读研究生就搞不了科研。事实上,研究数学最讲天赋,我们国内数学界很多前辈学历也不是很高,比如华罗庚华老,一辈子都只有初中文凭;还有陈景润陈老、王元王老,以及当了一辈子中学老师却做出很重要成果的陆家羲陆先生,他们都是大学毕业。但那些都是特殊年代的事,现在想要进入科研圈,研究生是底限,博士才是标配。没有一个研究生学位,不要说有没有条件去搞科研,就是搞出成果想发表、想得到学界的认可都困难!” 徐生洲明白他的好意:“谢谢马老师,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的。” 章坚智在边上突然问道:“小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现在有机会免试读研,你会考虑吗?” 徐生洲的心跳猛然快了几拍:“这——,也许、可能会?” “哈哈,看来小徐还是有向学之心的。我就是随口问问,不必在意。”章坚智似乎发觉自己有些失言,连忙打了个哈哈,然后顾左右而言他,聊起学术圈内的一些趣事。徐生洲也觉得他就是随口一说,问问自己的想法,同样没有再深究。 等送走徐生洲之后,马平川才皱着眉头问道:“老章,你刚才说免试读研,是什么意思?” “噢,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知道小徐是个好苗子,也知道你的爱才之心,之前我也想过同样的问题,但发现他根本不符合条件。学校有明文规定,学术专长类推荐免试研究生,专业综合排名必须在前40之内。我看过小徐的专业课成绩,非常糟糕,都才勉强过及格线,根本排不进前40。” 章坚智道:“那是因为小徐他志不在此,把大量时间都花在数学上了,本专业的成绩自然难看了点。” “看来老章还是有心帮小徐一把呀?不过咱们也需要注意一下方式方法。” “那是当然,咱们有咱们的规矩。”章坚智闻弦歌而知雅意,毕竟徐生洲三篇论文都是在他手上发的,难免会让人有不恰当的联想:“我的想法是,像小徐这样的好苗子,肯定有慧眼识珠的学校愿意破格推荐,到时候咱们能帮就帮一把,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正好这几天我在沪上有个会,应该能遇到不少外校的,看看有没有愿意为他破格的老师。” “这——” 马平川突然有些吃味。 人的本性就是这样,拥有时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像王昭君,选入后宫,几年皇帝都懒得看一眼,一旦赐给单于,马上名列“四大美人”。不仅汉元帝如此,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这臭毛病,得到了就是蚊子血,失去了就是朱砂痣。现在问题在于,像徐生洲这样优秀的学生,真的会有很多学校愿意破格录取,真的有可能一去不回! 硕士研究生名额,有那么珍贵吗?是,也不是。 是,是像2,或者c9、985名校的一流学科专业,无论保研还是考研,掐的都是全国同一方向最优秀的尖儿,名额确实一票难求,不仅要平时学习成绩优异,还得有很多加分项才能杀出重围。 但同时也要看到,全国有硕士点的学校海了去了!不仅2、c9、985有,211、双非一本、地方院校也有,同样年年招生,而且招得更多。只要考研的几门课成绩达标,哪怕平时专业课成绩稀烂,哪怕别的专业半路出家,哪怕考研基地培训速成,很多学校还不是捏着鼻子录取?像徐生洲这样985本科生,手里还有1篇sci、3篇中文核心,不敢说所有学校都敞开大门,至少一多半学校愿意破格? 就算马平川再挑刺,也不得不承认,至少京城师大数院绝大多数保送生都没有徐生洲这么优秀。甚至是培养了三年、拿到硕士学位的,照样一半以上发不了4篇学术论文! 所以,人家提着猪头,怕找不着庙门? 所以,人家没了张屠夫,就要吃连毛猪? 不存在的! 马平川想到此处,连忙说道:“老章,你先不要着急,小徐的事,院里再开个会讨论讨论,看看能不能破格,咱们争取肥水不流外人田。” “现在已经三月下旬了,得抓紧。”章坚智的意思也很明显:能办就赶紧办,不能办也别耗着人家。像徐生洲这样的好苗子,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我知道、我知道。” 徐生洲自然不知道章坚智在背后替他出力的事儿。在计院和数院连办两场讲座,收割的积分真不少,顺带着胆子也大了起来。在和衡平交流的时候,甚至敢开启几秒钟“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直接点出他论文中的问题和不足,唬得对方一度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不适合搞数学。 尽管衡平没有当场纳头就拜,其实内心里早已乖乖向徐生洲奉上了几十点积分。 要说这位衡平博士确实给力,至少在专业英语和论文撰写上甩徐生洲十条街。有了他的帮助,不仅那篇sci论文很快由“小修(orrevision)”变成“接收(epted)”,就连那篇中级论文也迅速完成了英文初稿,然后徐生洲悄咪咪把它投给了ventionesatheaticae。 ventionesatheaticae,国内一般翻译为《数学新进展》,也有翻译成《数学进展》或《数学发明》的,与annalfatheatics(《数学年刊》)、actaatheatica(《数学学报》)、journalofaricanatheaticalciety(《美国数学会杂志》)并称数学“四大神刊”。 徐生洲不知道在上面发表论文有多难吗?当然知道,怎么也是半只脚踏进学术圈的人,“四大天王”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之所以还敢投稿,与其说相信论文的分量,倒不如说是相信那个见鬼的系统里对“中级学术论文”的定位。既然系统都说相当于国际权威刊物论文,为什么不投个拉轰一点的?这要是命中了,够装多大的一个比?又能收割多少信仰? 至于为什么选择《ventath》,而不是其他三种?徐生洲也有自己的考虑。 不是因为国人在这本神刊上发文发的多,也不是认为它更容易命中,纯粹是觉得到它是月刊,审稿、见刊应该更快。相比之下,《annath》是双月刊,《actaath》《jaathc》都是季刊,等审稿意见出来,估计猴子早过火焰山了! 要是被拒了呢? 拒了就拒了呗,又不影响再投别的杂志!反正4篇保底的论文已经到账,陪自己度过无数个孤寂夜晚的双手已经保住,之后的论文纯属搭头,能发当然更好,发不了也无所谓,不影响大局。 在徐生洲投稿后不久,数院终于召开院务会,其中一项议程就是讨论徐生洲的破格保送问题。大boss张安时院长主持会议,在介绍完徐生洲的基本情况之后,马上就有人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可以破格。一个本科生,能发表1篇中文核心,还有1篇sci、2篇中文核心接收,这是什么水平?放在全国,无论c9,还是2,都算是出类拔萃的。况且他还是其他院系学生,足见他有多么喜欢数学,又是多么优秀。咱们培养研究生的目标是什么?不就是培养这种独立分析问题和研究问题的能力吗?” “其中3篇中文核心是《数学月刊》。”有人提醒道。 章坚智顿时不高兴了:“《数学月刊》怎么了?虽然我是主编,但杂志对稿件全都实行匿名评审。小徐的那几篇论文,都是按照规定流程,得到评审专家认可的,一切有据可查。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朱康也说:“老章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绝对不会干那种违规的事情。而且小徐的那3篇论文我都看过,水平很高,上中文核心一点问题没有。” 另一位老教授道:“我觉得应该谨慎一点!一个外系的本科生,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现在短短几个月就发表4篇论文,水平还不低。在我看来,是很值得怀疑的!尽管截至目前还没有收到不良反映,那是因为见刊时间太短,知道的人有限。学院的荣誉,得来不易,我们应该珍惜!” 章坚智眉头大皱:“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有罪推定?” “事关学院声誉,就得疑罪从有。为了一百年来弘文励教的先辈,为了上千名辛勤求学的在读学子,我们必须谨慎。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张安时赶紧示意双方停火,问列席会议的衡平道:“你最近一段时间和小徐交流比较多,觉得如何?” 衡平当然是力挺:“我和小徐虽然只认识了半个来月,接触也没有多深,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就我们日常交流来看,他的数学知识体系还稍稍有些不完善,部分学科的基础也稍稍有些薄弱,这都是自学者或多或少存在的毛病。但他的数学天赋,或者说学术眼光,却绝对是顶尖的!有时候我和他交流读博时研究的一些问题,他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我在国内国外这么多年,见过的青年才俊也有那么多,要论天赋,小徐绝对能排前几!” 反对派表示:“眼光好,基础差,还能写出那么高水平的论文,这不正好说明很多问题?” 张安时再次站出来转移话题:“今天讨论能否破格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徐生洲同学的专业课成绩比较一般,没有进入他们专业的前40。大家可以讨论讨论,看看——” “这还需要讨论吗?”章坚智觉得很奇怪:“不正是因为小徐专业课成绩没进前40,我们才在这里讨论是否需要破格么?要是进了前40,根本就不用开这个会。” “章老师,看来你对小徐是高看一眼、厚爱三分啊!”有人意有所指。 章坚智也不掩饰:“没错,我就觉得小徐是个好苗子,值得重点培养,也希望能留在咱们院里培养。但我也可以明着说,如果院里不愿意破格,我会以个人名义向别的学校推荐。前些日子,我已经和外校的朋友私下沟通过,他们都非常感兴趣。” “……”张安时没想到章坚智居然愿意为一个不熟悉的学生做到这一步。 反对派倒是欢欣鼓舞:“如果别的学校愿意破格,那不正好两全其美?咱们还讨论什么?” 马平川道:“我的想法是,就算小徐被别的学校破格录用,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难道就不会影响咱们的声誉?” “就算影响,那也是影响他们计院的声誉,跟我们数院无关。进入下个议题!” 二十、震惊 张安时正准备宣布进入下一个议题,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读博时的师弟段纯,两个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联系了,听说对方去了普林斯顿做访问学者。他犹豫片刻,还是出门接了电话。 寒暄几句之后,段纯突然问道:“师兄,你们院里是不是有个叫‘许圣周’或者‘徐升州’的人?” 张安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坏啦!该不会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个叫徐生洲的学生真的抄袭,被人抓了现行?不然,怎么远在普林斯顿的师弟,都知道他的名字?虽然徐生洲不是数院的人,但还是本校学生,真要爆出什么丑闻,全校上下那可是一损俱损,数院也难独善其身! 他定了定神:“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坏事。”段纯明白张安时的担心,“刚才在闲聊的时候,安德烈·奥昆科夫教授无意间提及你们学校有人给《ventath》投了篇稿子,据说在几何相对p进霍奇理论方面取得了重要进展,得到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让他非常惊讶。所以我打电话给你,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引进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之前在国内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 《ventath》? 四大神刊之一的《ventath》? 那个徐生洲居然敢给《ventath》投稿? 关键是,听上去还很有可能被接收!! 京城师范大学数院这么多年,要说在四大神刊上也发过几篇论文,但张安时知道,那都是学校特聘的讲座教授,在发论文时顺带挂个名而已,真正目的是赚外快,学校也乐得往自己脸上贴金,其实跟数院关系不大。徐生洲这篇论文要是能发表,应该算是本校第一篇名正言顺的四大期刊论文? 可惜他是计院的,貌似跟数院关系也不是很大。 短短几秒钟内又是惊吓又是惊喜,张安时的小心脏都有些受不住。他努力平复一下心情:“引进人才,当然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你们2吃相太难看,动不动就掐尖儿,但凡走漏一丝风声,还不得被你们给截胡了?——话说,那篇论文被接收了吗?” “哪有那么快!前几天刚收到的稿子,应该已经通过itialeditorialscreeng,准备underreview。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接收应该问题不大,最多是小修。据我所知,这可是国内数学界在国际顶刊上发表的第一篇算术几何方向的论文,恭喜你们啊,不声不响就开辟了一个新研究方向,还搞出一个这么大的新闻!” “哈哈,我们这也是厚积薄发!”其实张安时早已心乱如麻,敷衍几句就急不可耐挂了电话,快步回到会议室,劈头就问衡平道:“衡老师,你知道最近徐生洲在研究什么?” 没错,他用的是“研究”。 衡平不知道张安时什么意思,谨慎地回答道:“他在看一些代数数论方面的东西。” “是不是在研究p进霍奇理论?” 章坚智替衡平回答道:“应该是。上次我和衡老师去宿舍看他的时候,见过几页草稿纸,是关于p进霍奇理论的。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安时深吸一口气:“刚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说是小徐给《ventath》投了稿,是关于p进霍奇理论的。” 在座诸位显然知道《ventath》是什么级别的刊物,所以会议室安静了那么几秒钟,然后迅速炸了开来:“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发了几篇中文核心,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居然敢给《ventath》投稿。几个菜呀,喝成这样?” “但凡有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你们说,这会不会提前预定今年圈内最大的笑话?” “要说人家也是循序渐进,先中文核心,然后国外sci,现在投个顶刊。年轻人嘛,终归有些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望,也可以理解。哈哈哈哈!” 大家都在调侃徐生洲的不知轻重,却没人再说他剽窃,因为正常智商的人都做不出这一举动。——真要是剽窃的文章,那不是投稿,那是自杀,而且是当众自爆的那种。在一片欢笑中,唯有章坚智神情不变,镇定地问道:“然后呢?” 张安时深深地望了与会人员一眼:“据我那位在普林斯顿的朋友说,论文在几何相对p进霍奇理论方面取得了重要进展,得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让代数几何领域着名数学家、普林斯顿教授、2006年菲尔兹奖得主安德烈·奥昆科夫都非常惊讶。目前论文已经通过编辑部初选,进入专家评审环节,预计被接收的概率会非常大!”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群,突然张大嘴巴,变得安静如鸡,然后面面相觑:我是谁?我在哪?我特喵刚才都干了什么?哦,刚才我怼一位能发四大神刊的本科生,还说他不切实际、不知天高地厚,貌似我们还否了他破格录用的资格?真是厉害了我们! 章坚智这时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我觉得下次学科评估的时候,咱们报告里可以写一句,某年某月某日,经院务会研究,拒绝了一位本科就能发四大期刊的学生破格保研。到时候评委们肯定会对咱们刮目相看,觉得咱们一流学科建设已经达到国际领先水平,不,是领先国际水平,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哪所学校会拒绝这样优秀的学生。” “他那论文才过初评,会不会接收还在两可之间呢!”有人低声辩解道。 章坚智冷笑道:“是,才过初评而已。那咱们都去投《ventath》呗!” 对方被杠得哑口无言,因为他确实无话可说。 今天与会人员有一个算一个,扪心自问,谁有胆子投《ventath》?当然,投了也就投了,就算一坨翔,也能投《ventath》,毕竟投稿是作者的权利,投烂稿又不犯法。关键是投稿之后,能通过编辑部初选吗?能得到菲尔兹奖得主认可吗? 马平川也是目瞪口呆:“怪不得我问他要不要读研,他说暂时没打算,感情他是根本就看不上咱们。” 好些人听完都默默点头。 京城师范大学数学学科最厉害的,还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至于数论方向,弱小得简直不值一提。他到数院读研干什么?看一群菜鸡互啄吗?能投稿《ventath》,还得到菲尔兹奖得主认可,充分表明他在代数数论某个问题上的研究已经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他要是有点脾气的,完全可以把论文摔在那些博导硕导脸上: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张安时道:“他能不能看上咱们,那是他的事,但咱们要表明一个态度。还是刚才那个议题,对徐生洲同学的破格保送,大家谁还有异议?” 与会人员悄然无声。 毕竟打脸很痛的,谁也不想挨第二下,尤其还是把脸凑上去给人打的那种。 张安时点点头,吩咐院办主任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等会儿会议记录改一下,就说大家一致同意破格保研。而且我朋友都知道了消息,估计清、北也会很快知道,一旦发现小徐还是本科生,肯定会想方设法弄到他们学校,所以我们要抓紧。等下会后,麻烦章老师您去和小徐沟通一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表明咱们院里的态度,争取把他留在本校读研。我也会专程向严、成两位院士汇报,请他们跟学校打招呼,争取特事特办,这两天就把事情敲定下来。” 章坚智有徐生洲的手机号码,会议一结束,马上给他打了个电话:“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实验室。” “你在实验室干什么?”章坚智实在想不通一个搞基础数学的,有什么需要做实验的。 徐生洲也觉得章坚智问得奇怪:“准备毕业论文啊!已经四月了,马上要论文答辩,老师让我熟悉一下答辩流程,还要做个ppt。” 章坚智这才想起来,徐生洲还是计算机专业的本科生,还需要为毕业答辩烦恼。他自失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有空,能来我办公室一趟?——算了,你在哪里?我直接去找你。” 徐生洲当然不能让他过来,跟女魔头请了假之后,一溜烟跑到他的办公室,气喘吁吁地问道:“章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章坚智此时反倒不着急了,先让徐生洲坐下喘匀气,又起身倒了杯茶:“你最近又有什么新的想法?是不是又写了什么论文?” 徐生洲挠挠头:“还没想好写什么。” 徐生洲是实话实说。自从把那篇中级论文投稿之后,他有几天空窗期,心里感觉空唠唠的,老想着做点什么。何况智慧时间(永久固化)每天200点费用是预付费的,好像买票进了自助餐厅,不吃点什么,总感觉亏大了。只是他还没想好是继续兑换初级论文,来个以量取胜,还是狠狠心努一把,争取再搞个大新闻。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犹豫,顺带翻翻手头那些数学教材。 章坚智道:“呵呵,怎么没想好写什么?你不是投了篇论文给《ventath》吗?” 徐生洲颇为吃惊,因为投稿的事他从来没告诉别人,怕万一被拒,惹出笑话:“您怎么知道?莫非,《ventath》邀请你当评审专家?” 章坚智摇摇头:“首先,我的水平远远不够给《ventath》当评审专家。其次,就算我水平够了,他们也不会邀请我,因为我是研究概率论的,而你那篇论文是代数数论方向的。第三,就算我是研究代数数论的,我也未必知道那篇论文是你写的,很简单,《ventath》也是实行匿名评审的。” “那你怎么知道?” “也是巧了,我们院长有位普林斯顿的朋友,聊天的时候提到你那篇论文写得不错,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徐生洲连忙问道:“那他的朋友没说能不能发表?” “具体如何他倒没说,不过能传出话来,说明发表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徐生洲顿时有些小激动:“我要是发表了,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当教授?” 章坚智表示:小伙子,你的思路很清奇啊!我来和你谈保研的事,你却想直接当教授。究竟是你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当然,章坚智也不认为徐生洲的想法是异想天开,因为这是有先例的。就像中部某名校本科生,大三时独立解决了英国数理逻辑学者西塔潘提出的一个猜想,被3名院士向国家教委写信推荐,请予破格录取为研究生,并建议有关部门立即采取特殊措施,加强对其学术方面的培养。随后不久,他就被破格聘请为正教授级研究员,创造了中国最年轻教授的纪录。 徐生洲有3篇中文核心、1篇sci,还有一篇有望登上《ventath》的大作,与之相比毫不逊色。既然如此,凭什么别人可以当教授,我就不可以?难道歧视四大神刊比不上《符号逻辑学》?还是觉得西塔潘猜想比霍奇理论更重要? 章坚智道:“当教授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建议你在当教授之前,最好读个研究生。我不否认你在某些问题上有着深邃的见解,但作为自学者,你专业基础的薄弱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未来这将日益限制你的发展。而且等你当了老师就会发现,读研期间才是你精力最集中、学问进步最快的阶段。你现在年龄又不大,错过这一阶段非常可惜!” 徐生洲承认,章坚智的建议很诚恳、很有价值且具有普适意义,但很可惜,他绝对想不到徐生洲是个挂壁,而且是不走寻常路的那种。什么专业基础?什么未来发展?算个蛋蛋!只要有积分,信不信我连黎曼猜想、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都能给你兑出来! 所以,徐生洲很谨慎地问道:“读研,要多久?” 章坚智以为他已经上钩,便笑着回答道:“我们学院考虑到你的数学特长,准备破格录取你为基础数学方向研究生。读研一般需要3年,不过你数学天赋非常不错,又已经发了好几篇论文,估计2年就可以提前毕业,然后直接读博。这几年你好好用功,争取再发一篇‘四大’,到毕业的时候别说教授、研究员,就是评优青、杰青都有很大的成功概率。” 要2年啊!显然徐生洲不想耗费那么长时间:“如果我再发一篇‘四大’,是不是可以1年就毕业?” 章坚智以为徐生洲是孩子气,笑着摇摇头:“发‘四大’哪有那么容易!咱们学校的数学在全国也算是有名的,这么多年来,知道发了多少篇‘四大’吗?不超过一手之数!你这次也是撞了大运,居然一投就能进入专家评审阶段。就凭这个,你也可以自傲了。” “哪怕再发一篇‘四大’,也要读满2年才能毕业?”徐生洲再次询问。 “我觉得你应该摆正心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不是老盯着‘四大’。发‘四大’除了实力,有时候还要讲运气的。而且,论文发在普通期刊上也不意味着不重要,或者没有影响力,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论文本身质量如何。懂我的意思吗?” 徐生洲又问:“读研的话,能不能非全日制?” 章坚智眉头微皱:“什么意思?你家里经济比较困难?” “不是经济问题,是因为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那么重要!就为了一个编制?凭你的数学天赋,只要肯用功,以后去哪儿不行?要什么编制没有?”章坚智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现在去当老师,以后特级教师就顶天了!读完研、拿到博士学位呢?可以当副教授、教授,可以评优青、杰青,甚至是院士都有可能!你呀,不能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那米粒大的地方!” 徐生洲辩解道:“我不是去中学当老师,是去民办高校。” “民办高校?” “更确切地说,不是当老师,而是去当校长。” 要不是看徐生洲神情自然、逻辑清晰,章坚智都怀疑他是不是脑子瓦特了:哪所学校会请一个计算机专业毕业、毫无学校管理经验的本科生去当校长?何况他本身就是个还未出校门的大学生,怎么管理几百号鱼龙混杂的教职工和上千名参差不齐的学生? 二十一、答辩 听了徐生洲含含糊糊讲完花1个亿买下一所民办高校产权的经历后,章坚智表示不想和这种家里有矿的富二代说话,尤其还是这种拿钱不当钱,随随便便就花1个亿买学校给自己刷经验值的壕二代。他家里怕不是在南非有钻石矿? 关键这种富二代业余还能钻研一下数学,发表好几篇论文,简直就是泰勒斯重生、洛必达再世。所以,博士、教授、杰青之类的头衔,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馅饼,但对他有意义吗?终于见识了什么叫“有钱任性”的土豪之后,章坚智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如果是非全日制,你愿意吗?” “我愿意。” 徐生洲想着智慧时间(永久固化)每天消耗200点积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何况系统里有任务,取得名校授予的学位,少说有5000点积分。就像章老师说的,说不定混上个优青、杰青啥的,那个见鬼的系统脑袋一抽,再给自己送个百十万点积分,岂不是意外之喜? 章坚智郑重地说道:“那咱们就说定了!院里很快就会向学校申请,你可不能再答应别的学校!” “还有别的学校?” “哦,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防止有别的学校过来挖墙脚。到时候我们院里递了申请,你又答应了别的学校,岂不成了一女二嫁?院里会在学校那边吃挂落的。” “好!” 等到下午,徐生洲才知道章坚智这番话不是信口一说,根本就是有的放矢,打预防针,因为他先是积分往上狂跳了几千点,随后就接到了燕大研招办的电话。对方非常热情,而且对徐生洲的情况非常了解,上来就抛出香甜的诱饵:“徐生洲同学,你愿意到我们学校读研吗?直博也可以。” 我擦? “我们学校的数学学科历史悠久,师资力量雄厚,拥有6名中科院院士、17名长江学者、24名杰青,在国家教委历次学科评估中都名列首位,并且入选国家一流学科建设名单。” 我擦擦? “我们愿意为你提供最高等级的全额奖学金,住宿安排单人单间,指导老师可由你自主挑选。你有什么合理的意见或建议,我们也会尽量考虑。” 我擦擦擦? 刚忍痛拒绝了燕大伸出的橄榄枝,又马上接到留美研招办的电话,开出的条件比燕大还诱人。徐生洲就算是傻子,现在也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感情我的英俊和才华已经惊动高教届,成了非常抢手的当红炸子鸡!怪不得老章那么叮嘱我,原来是早有预谋。 我特喵居然被一个糟老头子给套路了? 京城师范大学与燕大、留美这两所2之间的差距,不说是一个天一个地,至少是一个奥拓一个奥迪!那学位之间的含金量差异,给我损失多少积分? 不行,我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徐生洲马上给章坚智打电话:“章老师,我刚刚接到燕大和留美的研招办电话——” 章坚智顿时紧张起来:“你是什么说的?” “难道您不应该先问问他们是怎么说的吗?”徐生洲马上反将一军。 章坚智没有正面回答徐生洲的问题,而是直接通报了最近进展:“学校已经同意我们破格录取你为研究生,条件都按保研的来,方向由你选,上课时间也很自由,毕业证、学位证还是全日制的。院里的严、成两位院士知道了你的情况,都非常欣赏,决定集全院之力对你重点培养。你可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啊!” 靠! 又来这一套! 偏偏徐生洲这个人母校情结重,还吃软不吃硬,顿时被章坚智拿捏得死死的。吭哧半天才说道:“要是让我不满意,到时候可别怪我退学。” 徐生洲的威胁不过是嘴上说说,显示一下存在感而已,但别人对徐生洲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付诸行动的,甚至有可能是一击致命。当徐生洲听到消息的时候,嘴巴张得老大:“什么?退休的首理大教授要来听我论文答辩?玩笑开大了?” 女魔头一脸严肃:“我也希望是开玩笑,但现有所有消息都表明,这是真的。”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徐生洲心里吐槽,嘴上还是乖巧请教:“本科生学位论文答辩还允许外人来旁听?不是只有博士、硕士学位论文答辩才有旁听的吗?” “也没说本科生论文答辩不准外人来听,只是以前很少遇到而已,毕竟绝大多数本科生毕业论文都是菜鸡互啄,答辩也就走个形式,根本没有旁听的价值。”女魔头说话毫不留情。 “那这位老先生怎么就慧眼识珠,挑到了我呢?”徐生洲更疑惑:“如果我论文写的是数学方面的,还可以理解。计算机方面的嘛,——他老人家是不是弄错了?” 女魔头道:“我也觉得弄错了。据说他姓秦,前不久隔壁工大出事的那位靳建勇老师,就是他的得意弟子,靳建勇也就是在他手底下读研究生时出的事。不知道他通过什么途径查到了你身上,觉得你就是举报靳建勇的罪魁祸首,所以他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徐生洲心虚地大叫:“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女魔头很难得地力挺他,让徐生洲有些感激涕零,没想到她下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幻觉,“倒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学生,而是基于我的理性判断。我不觉得你在计算机、数学之外,还会匈牙利语,尤其是还能看懂匈牙利语理论物理论文。而且我查过,国内就没有一家机构订阅过那本《匈牙利科学进展》期刊。你也没去过匈牙利,对?” “当然没有!我连护照都没办过。” 显然女魔头在听说自己是举报靳建勇的幕后黑手后,也怀疑自己那篇论文是不是抄自某本匈牙利本期刊,并且进行过一番调查,才排除了自己的嫌疑。 女魔头安慰徐生洲道:“你的论文已经被顶刊《ieeework》接受了,作为本科生学位论文肯定没问题。只要认真做好准备,别说一个退休的理论物理学教授,就是搞计算机的优青、杰青乃至院士亲临,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徐生洲点点头。 对方既然要作妖,自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院里也知道有个老家伙要来捣乱,被添乱的还是学院优秀毕业生代表,更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不仅配齐配强答辩组,把答辩提前预演了好几遍,把时间都定在午饭前的最后一场,确保万无一失。 转眼到了论文答辩的日子。 徐生洲拾掇得西装革履,提前几分钟来到答辩教室,进门就看见有两三个人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其中一位七八十岁大腹便便的老年人正端着保温杯闭目养神,活像是拳击手上场前的休养体力。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发赤,一看就知道心中有气、肝上有火,郁积于内,即将发之于外。 这位,想必就是那个找茬的秦老头? 秦老头听到有人进来,眼皮微微抬起。大约发现来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仇家,他的喘息明显粗重几分,但他没有说话,反而闭上眼睛,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这老家伙不好对付啊! 徐生洲朝系主任蔺德南、指导老师温尧敏,还有其他几位答辩老师鞠躬致意,然后坐到答辩席上,打开ppt开始介绍自己的那篇论文。论文的研究背景刚介绍完,答辩小组还没说话,秦老头率先跳了出来:“你絮絮叨叨说那么长时间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诺贝尔级别的重要发现呢!请你言简意赅,直奔主题,用一句话概括一下你论文的主要内容!” 徐生洲马上听到熟悉的声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面对质疑必须给予猛烈的回击,才能维护你的光辉形象和崇高声望!来,现在就给对方猛烈且致命的一击! “要求:运用你的才华、学识和三寸不烂之舌,彻底驳倒质疑者。 “奖惩:顺利完成论文答辩,并把质疑者驳斥得哑口无言,获得2000点积分。完成论文答辩,但未驳倒质疑者,获得1000点积分。未完成论文答辩?连最简单的质疑都无法应付,连最低级的学位都无法获得,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浪费粮食、污染空气吗?还是直接回炉重造!” 秦老头,是你逼我的!!! 徐生洲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然把论文往桌子上狠狠一甩。“啪——!”吓得答辩教室里所有人都虎躯一震,徐生洲更是言辞如刀:“屁话!如果一句话就能概括,那我写这么多页干什么?浪费国家纸张光荣吗?一句话就能概括?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漫长的一生总结起来就八个字,‘识人不明,教徒无方’吗?” “你!”老头子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蔺德南忍住笑,连忙打圆场道:“请保持安静,这里是答辩现场,相关人等务必遵守答辩纪律,否则将被勒令离开。小徐,你也要冷静,不能搞人身攻击。” “好。”徐生洲瞬间恢复乖巧。 等答辩组按预演的步骤走完,蔺德南才假模假式地问道:“此次答辩还有2分钟结束,其他人还有什么疑问,或者要补充的?现在可以提问。” “我有疑问!”秦老头马上举手,然后拿着纸条念道:“首先,在无线网络环境下,wifi信号面临信道有限、信号源广而又互相干扰的现象,你准备采用什么策略既利用经过直射、反射、散射等多种路径的无线信号,同时避免被其他无线信号所干扰?其次,在第17页ppt上,为什么面对ddos攻击采用的是knn分类算法来检测,而不是用sv分类算法?根据是什么?第三,——” 蔺德南赶紧阻止:“请一个问题、一个问题问!现在,请答辩者回答第一个问题。” 徐生洲轻蔑地看了秦老头一眼,才慢悠悠地回答道:“这涉及到无线网络方面的知识,对于你这样的理论物理专业老师,我解释了你也不懂。所以我就不浪费口舌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秦老头额头上青筋直跳。 “因为我的眼光比你好,知道你不知道啊!”徐生洲故意跟他过不去,专门往他心尖尖上捅刀子,“自己的学生教了两三年,愣没发现他学术不端,末了还白送一顶优秀毕业生的帽子。哪像别人,目光如炬,烛照万里,随随便便就能看出他的猫腻。” “果然是你!”老头子脸色酱红,直喘粗气。要不是考虑到战斗力太渣,又不在自己主场,估计此刻已经扑过来和徐生洲肉搏了! 徐生洲摇摇头:“我?我可不会匈牙利语,在这点上,确实比不过你那位得意门生。” “你!你!”老头子眼睛血红,手抖得跟食堂打菜大妈一样。看到和徐生洲斗嘴实在占不到便宜,只能向答辩小组声嘶力竭地控诉:“他避重就轻!他搞人身攻击!他回答不出问题!论文一定是抄袭的,他的论文答辩不能通过!你们、你们都要给我作证,我要向国家教委反映!投诉!” 徐生洲神态自若:“老先生,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学生抄袭,就怀疑别人的论文都是抄袭的,逻辑上说不通啊!你看我就不会从你学生的抄袭上,推断出你也抄袭,再推断出抄袭是你们师门不传之秘。这样想的都是脑子有问题,你说对不对?” “你!你无中生有!你血口喷人!你——” 徐生洲笑笑:“是不是无中生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往狗窝里扔石头,叫得最凶的,一定是被砸中的那个!” “你!”秦老头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顿时两眼一翻,仰倒在座位上。 二十二、暴露了 秦老头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太激动,导致心脏供血不足才昏厥过去的。救护车还没来,他就醒了。此时答辩会已经结束,他是老知识分子,讲究颜面,干不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行径,只能双眼圆瞪怒视着徐生洲,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哆嗦着嘴唇念叨道: “我要投诉!我要举报!” 系统可能觉得把秦老头气晕过去,也算把质疑者驳斥得“哑口无言”,直接扔过来2000点积分。要是老头知道自己的质疑不仅对徐生洲毫发无损,还给对方贡献了2000点积分,估计能气得再撅过去一次。当然,徐生洲也是后怕。他没料到秦老头这么弱,连战五渣都不如,随便撩拨几句就气得死去活来。虽说气死人不偿命,可老头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绝对逃不了干系,赔钱都算轻的。他忍着肉痛,从系统里兑换一支初级体能强化剂,借着喂水,让人直接给老头灌了下去。 还是那句话,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药水下肚没几秒钟,秦老头原本灰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嘴唇也不哆嗦了,手指也不抖了,说话都变得中气十足:“你、你给我等着,这事咱们不算完!我不相信,这天底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 正嚷嚷着,救护车到了楼下,医生拎着急救箱健步冲了上来:“都让让!都让让!别围在一起,病人呢?谁晕倒了?” 大家都看向秦老头,秦老头挺直腰杆:“是我。” “你?”医生很疑惑。他在急诊科待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过有昏厥者像老头这么神志清晰、面色红润、活动自如,且说话中气十足的,“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什么既往病史?先听个心音、量个血压!” 秦老头揉揉肚子,实话实说:“我有糖尿病,天天定时吃药,还有二度房室传导阻滞。刚才喝了口水,感觉浑身暖暖的,还挺舒服,就是感觉肚子有点饿。” 说话间,医生已经听完心音,给他绑上了电子血压计:“心音听起来还算正常,我们再来看看血压。血压141/91,高是稍微高了点,不过你年龄那么大,又相对肥胖、有糖尿病史,这个数值也算正常。心率是每分钟87次,稍微有点快,你刚才是不是情绪有些激动,或者运动有些剧烈?” 秦老头有些脸红。 医生看到教室里挂着答辩会的横幅,大致猜到怎么回事。心想来都来了,干脆做个全套:“那再拉个心电图。”便携式心电图机“嘎吱——嘎吱——”吐出一长条图纸,医生拿起来看了看:“pr间期延长超过02s,确实存在房室传导阻滞,比一度稍微严重点,但在二度i型中算是比较轻微的,没有看到心率失常或停搏。综合心音、血压和心率,暂时排除心源性脑缺血导致的晕厥。但考虑患者有糖尿病,定时服药,现在已经中午,又自诉感到饥饿,主要考虑是低血糖导致的晕厥,不排除有其他器质性疾病,建议及时补充糖分,并到医院进行全面复查。” 挤在一旁的蔺德南顿时面色一喜:“医生,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是饿晕过去的?” “至少从目前检查结果来看,应该是这样。”医生也没把话说绝,“当然,不排除有其他器质性疾病,建议还是到医院做个复查。” 蔺德南不禁大喜过望。 再怎么说,人是在答辩现场晕倒的,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真要追究起来,终归有人要承担责任。但要是饿晕过去的,那就另说了。毕竟学校管得再宽,也管不到一个外人吃不吃饭的问题。他有糖尿病,吃了降糖药又硬撑着不肯去吃饭,活生生把自己饿晕过去,有什么办法?就是告到天上去,也跟学校一毛钱关系没有! 蔺德南笑得见牙不见眼,和蔼地劝秦老头道:“老先生,您对学术的执着,我们都很钦佩,但饭还是要吃的。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看看,差点出大事!咱们年龄大了,就要服老,不能和小年轻一样拼身体,该吃饭还得吃饭,该休息还得休息。” 老头羞臊得满脸通红。 要说自己被气晕过去的,还有“非战之罪”、虽败犹荣的成就感。饿晕过去的?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去,说出去丢人啊!关键还有个人在旁边不停地念叨,老头实在遭不住,干脆起身就往外走。蔺德南还追在后面招呼:“哎——,老先生您别走啊,留下来吃个饭呗?” 秦老头这下走得更快了,他身后两个年轻人小跑都追不上。 答辩结束,四年大学生涯算是画上了句号,剩下同学聚餐、班级合影、毕业典礼之类的活动,不过是程序性的仪式而已。隐藏最深的富二代黄高华也在答辩前回了学校,在全班上下一片起哄调侃声中,主动承担起聚会买单的重任。 不过如此一来,宿舍里的气氛就显得很诡异了。 本来都是知根知底的好基友,大家一起翘课、一起熬夜肝书、一起组团开黑,然后说好一起找工作、一起996、一起接受社会毒打,没想到临近末了,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surprise!对不起兄弟们,实话实说了,其实我是个学霸,数学学院那帮秃头大哥见了我都要叫爸爸! 似乎觉得刺激还不够,紧接着另一个也跳出来:哎呀妈呀,你都跟我撂实底儿了,那我也不给你整虚的。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个24k纯金的富二代,家里有好几亿资产要继承的那种! 你特喵一个个不是来上学,是来玩潜伏的? 怎么滴,北平有战事? 还是想当师大风语者? 牛征还好点,毕竟他的理想就是和身轻体软的小妹妹谈理想、谈人生,知道身边潜伏着学霸和富二代,顶多抱怨几句不够意思,等下一定多喝几杯。还有蛋蛋,记得把账结了!然后开始盘算今天请哪个妹子过来助阵、哪个妹子值夜班。 鲁西就不行了,作为寝室公认的学霸,拿了四年奖学金,装了四年的大比,动不动就要学业吊打这个、就业狂虐那个,没想到最后居然剧情反转,感觉自己被人看了四年的笑话,就像那句歌词唱的:“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壁,从来都不会打断你……”这日子没法活了!干脆借着公司996福报,天天早出晚归,连班级组织的聚会也不参加,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本来徐生洲在发第1篇论文的时候,已经有被班级主流群体边缘化的迹象,没想到接二连三发了第2、第3篇,反倒渐渐被全班同学接纳,成为聚餐的核心人物之一。特别是院里的老师,无论系主任蔺德南,还是一年难得见上2次面的班主任老杨,每次聚会只要有他俩,必定要把徐生洲扯到身边,也不管占的是班长还是团支书的位子,其语气之和蔼、动作之热情,简直像是遇到失散多年还发了横财的亲兄弟。 酒酣耳热之际,他们必然会搂着徐生洲的肩膀:“小徐,这几年你可藏得够深的!” “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哥们,放心!院里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你也要想着院里啊!” 过了一段时间,徐生洲看到老杨送来的学校表彰“校级优秀毕业生”公示名单,才知道他们说的不亏待自己是什么意思,原来院里不声不响给自己送了顶大帽子。老杨更是把胸脯拍得梆梆响:“虽然手续是我跑的,但关键还在于你的科研成绩非常抢眼,1篇顶刊、1篇sci、3篇中文核心,搁哪儿都是杠杠的,这个优秀毕业生名正言顺,任谁也说不出二话!” 徐生洲明白他的意思:“多谢多谢!多谢杨老师这么用心帮我。” “咱们是好兄弟,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老杨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惜你冒尖得太晚,要是平时成绩再好点,评个全校十佳大学生、京城优秀毕业生都没问题!” 徐生洲道:“哈哈,我就是中人之资,有个校级优秀毕业生就足够了,其他的不敢奢求。” “谦虚了?您这可是日角隆准、龙章凤姿,敢说自己是中人之资,让其他人怎么活?”然后老杨悄咪咪地说道,“兄弟,哪天老哥我要是混得不开心,去投奔你,一定记得赏碗饭吃!” “什么意思?杨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杨挤眉弄眼地说道:“老弟,您就别装了,咱们这碗浅水可藏不住您这条真龙!院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说你花了1个亿,买下一所民办高校自己当校长。真是大手笔啊!老杨我现在虽然不怎么样,可想当年也是中科院正牌硕士,搞搞管理,当个处长、系主任啥的还是没问题的。放心,老哥绝对给你扎起,不会塌了你的场子!” 二十三、喜提一篇四大 数院的张安时院长自从知道徐生洲给《ventath》投了稿,就养成每天刷刷《ventat站的习惯。尽管他知道最简单的办法是问徐生洲是否收到编辑部的通知,他也知道《ventath》审稿周期动辄半年以上,期刊目录每月定时更新,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双手,有事没事就刷刷。 万一有惊喜呢? 而且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徐生洲的论文能上,一方面又希望能晚点上,最好是在入读数院之后,这样数院就可以名正言顺拉条幅、上新闻了,而且是连霸学院网站c位一个月以上的那种,秀得每个浏览网页的人都一脸血。 转眼到了六月份《ventath》更新最新一期目录的日子,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张安时还是早早守在电脑边上,一遍遍按“f5”刷新页面。终于苦心人天不负,testissue”变成了最新一期,他毫不犹豫“啪”地点了进去,然后快速扫过当期五六篇论文的作者姓名。在一堆“sith”“nichs”“ivanov”“yaada”里,汉语拼音还是非常具有辨识度的,他几乎瞬间就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署名: “shengzhouxu” 这一刻,就像当年他听到了高考分数、投出了第一篇学术论文、解开了女友的最后一粒扣子,兴奋得浑身每块肌肉都在发抖,喉咙也变得紧张而干涩,把所有复杂的感慨全部堵在肚子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语气词。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像是得了帕金森综合征的右手,点开论文,单击作者姓名,上面出现了作者的单位:“schoolofputerscience,nationalnoraniversity,pekg,cha” 张安时微微有些吃味,计算机科学学院?为什么不是数学科学学院呢?好白菜果然都让猪拱了! 不过这点小事,还不足以冲淡有在校学生发四大的惊喜。毕竟这是一个本科生独立完成的,而且北平师大是唯一署名单位!单凭这个,就足够出去吹一年的。你说什么?作者是计院的?对不起,风太大,我没戴眼镜,听不见! 过了好几分钟,张安时才稍稍冷静下来。现在是半夜十点多,周围万籁俱寂,他满心满腹的喜悦不知道该向谁分享。给院里的老师打电话?这么重大的消息,当然是要召集全院的老师坐下来一起慢慢分享,不能那么敷衍潦草。给其他院校的数院同行打电话?貌似越是在这种时候,越应该矜持,才能显示出一个在国际上有相当影响、在国内有重要地位的着名数院的深厚底蕴和大家风范,不能让人觉得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难道是给计算机学院打电话,向他们道喜? 呵tui,美不死他们! 把手机通讯录来回翻了一遍,张安时终于发现应该给谁打电话了:他的硕士研究生导师,也是前任数院院长、中科院院士成德如先生。按照这么多年对成院士的了解,这个时候他老人家应该还在工作。于是他毕恭毕敬地把电话拨了过去,如他所料,成院士还没有睡:“老师,我是小张。” “小张啊,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 “老师您还记得几个月前,院里决定破格保研的那个计算机学院的学生吗?当时还劳烦您给学校打了招呼。” “记得、记得。好像那个学生发了好几篇数学方面的论文,我看过,写得很不错。据说他还给《ventath》投了稿,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有勇气的年轻人。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刚刚接到消息,他给《ventath》投的那篇论文已经在最新一期刊登出来了——” “啊!被录用了?这么快?消息准确吗?” 成德如院士的声音显得很急促,和他平时波澜不惊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可以想见他现在是多么震惊。张安时很肯定地回答道:“消息应该准确。我刚刚登了sprr的网站,发现最新一期的《ventath》确实有他的论文,是他独立完成的,署名单位也是咱们学校。” “好!真好!咱们学校也能独立发‘四大’了,真好啊!”成德如的话语中充满兴奋与感慨,“虽然咱们号称是数学名校,但连篇‘四大’都发不了,终归名不正言不顺,见着同行,说话都不硬气。现在总算有个交代了。对了,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徐生洲,是咱们学校计算机学院的大四学生,今年下半年会到咱们数院读研。” “真是年轻啊,还是本科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咱们国家这么多年来在‘四大’上发文最年轻的?这么优秀的苗子,一定要重视起来。人家在本专业繁重的学习压力下,凭借自学都能发‘四大’。要是到了咱们学院,有专门时间学习、有专业老师辅导,到最后还发不了‘四大’,别人是会怀疑咱们这个平台出了问题的。” 听着成德如院士的念叨,张安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陡然重了起来:“老师您放心,到时候院里一定会高度重视,量身给他订制培养方案,保证既夯实他的专业基础,又保持他的学术冲劲。” 成德如道:“不仅是到时候,现在就要重视起来。他既然是咱们数院的保研生,又取得了那么大的成果,按理说我也该去看看他。这样,明天上午你陪我去见见他,和他好好聊聊,看看他有什么想法。如果有什么困难,院里能帮解决的,也直接帮他解决,体现一下院里的关心。” “好!” 张安时大喜。请动院士这尊大神出马,想必计院就算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也翻不起浪来,毕竟计院最牛的大佬也就是个杰青而已。挂了电话,他意犹未尽,又顺势发了条朋友圈:“热烈祝贺我校本科生徐生洲同学在国际顶级数学期刊《ventath》发表论文!”还贴心地附上了论文的网址,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对于科研工作者来说,大半夜不睡觉是常态,夜深人静、没有俗事打扰的十一二点更是黄金时间。张安时很快就收获一堆点赞和评论: “年轻人不讲武德,大半夜来偷袭我们三四十岁的老同志。这好吗?” “本科生发‘四大’?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猛的吗?” “手里的外卖突然就不香了!” “师大威武!数院雄起!” 张安时正刷得开心,突然看到计算机学院院长晁宜平也发了条朋友圈,内容和他发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我校”改成了“我院”,更过分的是还转到学校的工作交流群,引来校长竺德邻直接批示:“计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各院系要向他们学习,进一步做好学生培养工作。宣传、科研等有关部门要做好宣传,充分展示我校学生的风采,进一步引导全校师生努力工作学习、积极投身科研。” 张安时很是不忿,私信晁宜平道:“晁院长,小徐发的可是数学论文。” 晁宜平秒回:“他是咱们计院的学生。” “就算他是计院的学生,但论文是数学论文,跟计算机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论文作者是咱们计院的学生。” 张安时有些无语:“是你们计院学生又怎么了?他的高数是数院教的!” “那他现在也是咱们计院的学生。” 张安时被晁宜平的胡搅蛮缠气得咬牙切齿,心道等下学期小徐到数院读研,再发“四大”的时候,看你们计院怎么说! 第二天上午,张安时早早接上成德如院士,在章坚智、衡平等人陪同下,来到徐生洲的宿舍。现在临近毕业,聚会的聚会、找工作的找工作,也就是早上去宿舍才能逮着人。 徐生洲昨晚参加计院大四身高一米八以上男生聚会——嘛,男人聚会总要找个理由。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闲,聚得也比较多,常规的班级聚会、寝室联谊、男生联欢,理由已经不够用了,大家纷纷开动脑筋,诸如“纪念图灵诞辰多少周年”“纪念《通信的数学原理》发表多少周年”“纪念eniac问世多少周年”已经是常规操作。昨天某位老哥脑袋里突然灵感一闪,想到把大四身高一米八以上男生拉起来聚一下,登时引起热烈反响。与会人员闹得比较欢,徐生洲也喝得有点大,听到敲门时还有些宿醉,躺在床上装死狗: “蛋蛋,去开门!” 鲁西去享受996福报了,牛征不知道在哪个胭脂窟里打滚,能指望的只有黄高华。徐生洲叫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伸头一看,黄高华的床位上空空如也,貌似夜里就没人睡过。徐生洲拍拍脑袋:完蛋了!蛋蛋昨晚肯定被哪个想当少奶奶的妖精拖回盘丝洞了! 嘭嘭响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徐生洲先应了一声:“等一下,马上开门!”然后慢慢爬下床,套上t恤,穿着大裤衩、趿拉着拖鞋开了门,发现门外高高矮矮、老老少少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熟悉的章坚智老师和衡平老兄,还有不熟悉但看着慈眉善目的老爷子。宿醉的脑袋一时半会转不过弯:“呃,你们这是?” 章坚智闻到酒味微微皱眉:“喝酒了?成院士、张院长今天过来看看你,——要不你先换身衣服?” 那位慈眉善目的老爷子笑着说道:“不用、不用,年轻人嘛,又临近毕业,就应该高兴一点、活泼一点。再说,在寝室里不就该穿成这样?难道还跟出国参会一样,弄得西装革履、整整齐齐的?那不是搞形式嘛!说来还是我们不对,大清早搅了别人的好梦。” 徐生洲顿时对这个老爷子更有好感:“理解万岁!老爷子您这是——” 章坚智怕他说出什么浑话,连忙打断:“这位是我们学院的成德如成院士,这位是我们学院的张安时院长,今天特意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看你。” 徐生洲有些发蒙:看我?看我什么?难道我的帅气已经掩藏不住? 张安时满脸欢笑:“小徐,你好!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数学科学学院向你表示祝贺,祝贺你在国际顶级数学期刊《ventath》发表论文!本科生能发‘四大’,这在我们学校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本来严君健严院士也想过来的,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在住院疗养,也委托我们向你表示祝贺。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勇攀科学高峰!” 徐生洲挠挠头:“你们也知道了?” 毕竟有见鬼的系统帮忙,编辑部那边刚决定用稿,徐生洲这边马上就提醒有积分进账,更不用说被接受之后,还有编辑部邮件提示签署版权协议、校对样稿之类的后续工作。所以,徐生洲早就知道了结果,这也是他最近喝得比较high的原因之一。 “论文都在线发表了,我们能不知道吗?”张安时的语气有些埋怨: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之前都不跟我们通通气。知不知道国内数学这汪浅水,一篇“四大”砸下去,能溅起来多大的水花? 二十四、迎难而上 进屋之后,张安时等人就看到桌子乱七八糟堆着几本数学教材,都是近期徐生洲从图书馆借的。他近期一直在恶补基础。毕竟发了“四大”,以后少不了有人上门请教,要是被很简单、很基础的问题绊倒,那脸可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成德如院士把那几本教材拿起来看了看:“你平时就在宿舍里看书自学?” 徐生洲点点头:“是啊。以前我们计院课业压力比较重,所以——” 所以那时候没时间看书,现在有时间,才想起来翻翻。这是徐生洲想要表达的意思。成德如院士却以为是以前计院课业压力比较大,徐生洲只能尽量挤时间在宿舍里自学。他接着问道:“高考的时候,你怎么没考虑读我们数学学院?我记得这几年计算机学院录取的分数都比数学学院高,来我们数学学院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徐生洲旧调重弹:“因为计算机学院比较好就业呀。” 章坚智脸色有些怪异:你还考虑就业?家里能随随便便拿出一个亿,买所民办高校给你练手,还考虑什么就业?难不成你们家打算抄底纳斯达克,还是打算直接收购全球粮食? 成德如却是一脸沉痛:“我一直认为,把学生培养成一个个适应市场需求的就业机器,把人变成了资本化的一个要素,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无数优秀的年轻学生,因为要就业,选择不喜欢的专业,被锻造成专业流水线上的一个规整产品,被冠以‘人力资源’的工具化表述。在此过程中,埋没了多少人才?扼杀了多少天才?!” 老爷子这么一发飙,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了。徐生洲弱弱地解释道:“我这属于特殊情况……” 成德如院士点点头:“其实,每个人都是特殊情况,就像每个人都是天才一样,只是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未能找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契合点,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就像你,如果完全屈服于就业压力,彻底放弃数学,可能你的天赋就这样被埋没了。——不过你真是年轻啊,还是本科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咱们国家这么多年来在‘四大’上发文最年轻的?” 张安时道:“您说的没错!咱们国家在小徐之前,能在“四大”发文章的,至少也得读到博士,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不像欧美各国,年纪轻轻,二十出头,就已经获得博士学位,甚至是拿到名校的终身教职。像小徐这样,在本科期间就发‘四大’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徐生洲道:“要是我再发一篇四大,能不能研究生提前毕业?” “这个……”章坚智顿时无言以对。 要说徐生洲吹牛?对方已经发了一篇四大,再发一篇也不是不可能,甚至可以说,可能性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凭着2篇四大,别的学校别说毕业,连评教授、推杰青都没问题,难道师大研究生学位含金量那么高?但要说让他提前毕业,貌似也不是他一个普通教授能够拍板的。 倒是成院士有这个担当,当即拍板道:“不就是提前毕业吗?可以!完全没问题!只要你再发一篇四大,马上就能毕业!研究生院那边要是有什么意见,你们跟他讲,小徐是我的学生,让他们直接来找我说。——怎么,你又有什么好的想法?” 张安时、章坚智、衡平等人都热切地看向徐生洲。 徐生洲瞟了一眼已经突破10万点的积分,点了点头:“确实是有点想法,但要理顺写出来,估计还得个月?” 张安时顿时跳了起来:“写啊!赶紧写啊!有了想法,就得赶紧写。万一思路断了,一时半会儿可续不上来。要什么条件?学院给你单独准备一间专用自习室?要不,再给你找几个辅导老师?” 成德如院士也激动起来:“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老爷子都问到了这份上,徐生洲也不好含含糊糊的,干脆延续之前典型群表示论方向,从系统里兑换了一篇中级学术论文,题目为《ultiplicityheores:thearchideancase》,当下解说道:“是关于典型群重数一猜想的。我们知道经典分歧律中有一个令人惊奇的重数一现象,即每一个典型群的有限维不可约表示,在大一阶的典型群有限维不可约表示中最多出现一次。20世纪80年代以来,基于系统研究l-函数的需要,米国科学院院士bernste等人猜想所有典型群的无穷维表示都有类似的重数一现象。这就是‘典型群重数一猜想’。但这个重数一猜想长期悬而未决,已经成为典型群无穷维表示论和高阶l-函数研究的一个瓶颈。我之前在学习典型群表示论的时候,有了初步想法,有望完成这个猜想的证明。” 院士大佬果然见多识广:“重数一猜想啊,好像近代数论史上着名的tate博士论文,以及gross-zagier公式,都与最低阶典型群的重数一猜想有关。真要是完成证明,发四大确实不成问题。——那你现在有什么困难没有?” 徐生洲朝周围看了看:“困难?也没什么?” 传说中,搞数学研究最简单,一支笔、一摞纸就够了。就算复杂一点,无非再加上老师、学生、书籍、期刊、电脑、网络而已。尽管宿舍很小、很破旧,还有些乱糟糟的,看书、睡觉、写东西却是完全没问题。再说,不是还有图书馆、自习室吗?至于其他困难,貌似他们几个也未必解决的了。比如分配个声轻体软,还能被看添香的妹子? 在张安时眼里,他的动作却有了别样的解读:“住宿是?也对,你马上要毕业了,这宿舍是不能再住,新的研究生宿舍要到九月份才分配,中间这几个月确实不好衔接。这样,我会跟后勤联系,让他们给你找一间宿舍中转——” 徐生洲终于明白张安时为什么能当数学学院的院长了。 当然,作为院长,他的能量也就仅限于此,毕竟这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三环以内,按照学校规定,开学之前统一是不安排住宿的,他顶多就是让后勤开个口子。还是成德如老爷子有能量:“中转?那不是要搬两次?多麻烦!算了,还是我给学校说,直接给小徐安排个安静的地方,省得来回倒腾。我记得院里头不是给我安排了一间办公室吗?反正我现在也很少去院里,干脆收拾收拾,给小徐先用着。” “这——”张安时有些犹豫。 徐生洲也不傻:“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在图书馆里自习就行了。以前我都是这样,习惯了。” 成德如把眼睛一瞪:“以前是以前,毕竟以前咱们也不知道你这个好苗子,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怠慢,否则别人会说我们不重视人才的。再说,我那办公室空也是空着,不如物尽其用,给你自习看书。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至于你的文章,不着急,慢慢写。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老爷子的关心与厚爱,让徐生洲觉得沉甸甸的,看来自己要迎难而上,尽快把这篇中级论文吃透、写出来了! 二十五、抱粗腿 送走成德如院士没多久,计算机学院的晁宜平院长、蔺德南主任,女魔头温尧敏、班主任老杨也组团来送温暖,因为徐生洲已经保送了数院的研究生,再加上计院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势的部门,更没有大佬撑腰,只能在精神上大加鼓励。结果没表演几句,全场气氛就变得很尬。 果然理工科的语言表达能力就是渣渣,连花样吹捧都把握不好尺度。 但理工科的人实在。就比如成老爷子昨天刚发完话,今天就派人送来了办公室和宿舍的房卡。送卡的人还是老熟人衡平,只不过语气不像以前,反而带着四份艳羡、四分吹捧以及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两分酸涩:“兄弟牛批啊,不声不响就放了颗大卫星!” 徐生洲笑着说道:“运气、运气!说起来,还要感谢衡老师您这段时间的指导。要不是有你,我就算能写出来,也不会那么快!” 衡平腹诽道:你要是真心感谢,倒是在论文上给我署个名啊,我保证感谢你十八辈祖宗!实在不行,在论文的致谢里提一嘴我的名字也行呀,以后可以出去吹牛“我对‘四大’的某篇论文作出了重要贡献”。当然,衡平昨天、今天也大致看了论文,没看懂,但他可以确信自己在里面贡献很少,乃至几乎为零。所以要署名、要致谢,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哈哈,什么指导?我就是敲敲边鼓、当当拉拉队,关键还在你。”发量日渐稀疏的衡平早已身经百战,马上就调整好了心态。没办法,博士生压力辣么大,不会调整心态的都上了天台。他一边把房卡递给徐生洲,一边说道,“你这就算拜入了成院士门下。成院士对你可是关爱有加,连办公室都给了你,这应该是托付衣钵。” 徐生洲摇摇头:“哪里?他老人家是看我可怜,连看书的地方都没有,临时给我找个落脚的地儿。等以后研究生开学,安稳下来,我就还回去。” 衡平没有接他的话茬儿:“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再出国读个博?” “我还没想好。”徐生洲是真的没想好,“应该不会出国?” 衡平道:“最好还是出国。现在国内学术圈生态就是这样,土鳖自动低海龟一等。何况你的底子不差,本科985,研究生导师是院士,咱们专业在国际上也有一定知名度,还发过‘四大’,随随便便申个藤校、拿个全奖。等毕业做几年博后再杀回来,有成院士照着,教授、优青、杰青,可以一路青云直上。” 徐生洲道:“我还没想那么远。” 衡平话锋再次一转:“听说,你最近又在憋大招?” 徐生洲记得昨天成老爷子过来的时候,衡平也在人群之中,显然他应该知道自己要写一篇关于重数一猜想证明的论文。既然知道,还这么问,那肯定是有什么想法。 为了防微杜渐,他干脆把话说绝,省得对方多想。毕竟有些话,还是一开始就说明白比较好。给人无谓的希望,就像绿茶婊的多情、资本家的画饼,都是罪恶:“也不是憋大招。我对典型群表示论一直比较感兴趣,发在国内《数学月刊》上的几篇论文,都是关于这一方面的。对于重数一猜想,很早就有了大致想法,最近才理顺思路,只是写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衡平苦笑着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最近忙不忙。如果不太忙的话,想请你参加我申报的校级青年教师基金项目,放心,目前项目组就我一人。我觉得你要是参加,咱们可以好好搞一下。” 衡平也是苦啊!虽然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博士,但本科却是普通双非高校,在学历查三代的今天,根本没希望进c9、2或者评“青千”。好在读博期间发了几篇不错的论文,得以在京城师范大学谋一份“青年研究员”的教职。所谓“青年研究员”,就是进来时不给编制,考核后非升即走,逼得“青椒”(青年教师)们入职之后必须拼命写本子、发论文,才能通过考核,获得终身教职。如果没通过,则必须时刻准备离职,寻找下家。压力那叫一个大!hd路某大学的姜博士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即便他能通过考核,依然前途渺茫。没有“青千”头衔,以后就很难评上“优青”。没有“优青”,几乎就不要奢望“杰青”,更不用说“长江”。如果不出意外,就只能像大学里的普通教授一样,教几十年书,搞一辈子无足轻重的研究,然后寂寂无闻退休。 也不是说衡平躺平了不想努力,实在是数学太讲天赋,也最吃青春饭,想不出就是想不出,学不会就是学不会,熬夜爆肝也没用。衡平自认有点数学天赋,但也就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儿,——真要是强太多的话,高中时完全可以奥数保送985,也不至于沦落到去读双非。他在加大洛杉矶分校的那几篇论文,除了自己努力,更多是老师指点、同窗讨论的结果。等回了国内,大佬们都一堆事情,青椒们内卷得只掉头发,谁有空理你! 然后衡平就扑街了。 可衡平还年轻,还不想当咸鱼,他还想着有车子房子、老婆孩子。怎么办?只能拼命憋大招,最好能像眼前这位一样,悄咪咪发篇“四大”,然后震惊所有人,顺带解决教职还有优青、杰青头衔,要是还能拿个部里或者市里的自然科学一等奖、二等奖,那就更好了! 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他来京城师范大学已经快两年,最多憋出便秘,实在憋不出什么别的成果,而且未来憋出大招的概率也几近为零。就算他能憋出大招,像张益唐一样58岁攻克世界性难题,他的家庭、他的工作、他的人生怎么办? 就在衡平走投无路的时候,徐生洲踩着七彩祥云,不对,是带着中文核心、sci和“四大”的光环出现了!然后他就像费马一样有了个绝妙的想法:抱粗腿! 他并不觉得抱一个学生的粗腿有什么不好。韩愈老爷子说的好,闻道有先后,“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再说,出名要趁早,难道抱粗腿就不要趁早吗?等到1950年再绣红旗投诚,还有什么意义!既然自己做不了发光发热的太阳,那就做个反射太阳光芒的月亮,照样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徐生洲却有些犹豫:“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是成院士的得意弟子,我还能骗你?除非我不想在国内学术圈混了。”衡平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而且我申报的课题是代数几何方向,大热门!整个二十世纪的数学史中,许多重量级数学大师也都和代数几何有着深刻的关联,比如格罗滕迪克、韦伊、塞尔、德利涅。据统计,菲尔兹奖得主中有近三分之一是因为代数几何中的成就而获奖。可以这么说,代数几何是现代数学的核心分支,是主流中的主流!” 徐生洲脑海里马上响起熟悉的声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具备科研项目工作经历。只有参与到项目中来,才能体验到科研工作的不易,倾听到科研工作者的心声,才能更好地管理科研工作,推动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的科研水平。来,一起和科研狗们爆肝熬夜掉头发! “要求:参与1个科研项目,并取得科研成果。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积分,将根据科研项目级别和取得科研成果大小来确定。一年内没有参与,一次性扣除点积分!” 徐生洲现在更肯定了,这个见鬼的系统就是见不得自己辛苦攒下的那些家底! 一年之内,凭借自己发“四大”的名头,再加上成院士的影响力,申报个数院的科研立项或许有可能,更高档次的项目就不要想了,好在有衡平递上来的绣花枕头。京城师范大学是副部级单位,他申报的校级青年教师基金项目也算是副部级,档次不算底。大不了到时候花个万儿八千点积分,兑换几篇论文发出去。这里里外外一算,比被直接扣五万点积分强多了! 徐生洲刚想答应,突然发现角落里还缩着一行小字,活像楼盘广告“单价2万/平米”后面的那个“起”字。他仔细一看,气得差点吐血:“特别提醒,本任务的科研成果不得使用系统论文兑换功能。” 坑货啊! 特喵的比六号字都小,还敢号称是“特别提醒”?你坑爸爸的套路能更深一点吗? 这边衡平还在滔滔不绝:“……而且你发现没有?群表示论、代数几何,再加上一个数论,三者联系起来可就是郎兰兹纲领。伟大的郎兰兹纲领啊!!!” 衡平感叹的情绪还在持续酝酿,徐生洲直接咬牙切齿地回答道:“好,我参加。” 他刚说完,衡平“啪”一下就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份材料递了过来,很快啊!看来是有备而来。看到徐生洲接过材料,衡平才松了口气,自己找把椅子坐了下来:“在看之前,我们可以先聊聊,比如说,你对代数几何有多了解?” “其实我没什么了解,就是看了教材。”徐生洲实话实说。 “你是计算机专业本科生,能自学代数几何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至于更进一步的,咱们可以互相学习。”衡平对此显然并不在意,“代数是一门非常古老的,同时也是非常基础、非常重要的数学分支学科,发展到现在,有些方向做的人已经很少,比如环论、群论;有些学科则成为当前的大热门,比如代数几何、表示论。有人研究过最近几年‘四大’发的论文类型,代数几何以绝对优势高居榜首。” 徐生洲前不久翻过“四大”,确实是代数几何方向的文章比较多。 衡平接着说道:“但这种热门只是相对的,主要反映在两方面,一个是它在纯粹数学中比较热,但在整个数学大类还是稍逊一筹。早年间,最火的是ode(常微分方程),这些年一直是pde(偏微分方程),不仅好发论文,和应用学科交叉也非常紧密,具有很强的实践指导意义。即便在漂亮国,也是数学领域研究人员最多的方向。代数几何就要差点意思。另一方面是国外热、国内冷。在欧美名校,数学系几乎都有做代数几何的正教授,有的还很多。但在国内,专门研究代数几何的教授就非常少了,而且主要集中在燕大、留美,以及南方的华师等少数几所学校,给人感觉好像代数几何是非常小众的学科。” 徐生洲道:“之前我看过咱们数院的网站,貌似搞代数的老师并不多,至于代数几何——” “没错,咱们数院搞代数几何的,就我一个。这也是我为什么能进咱们学校的原因之一。”衡平也不隐瞒,“别看咱们学校是百年老校,咱们数院在国内也卓有声誉,但和综合性大学相比,在学科建设方面还是存在很多先天不足,比如咱们的应数、力学,还有就是代数,一直都很弱。也不是不想发展,就是发展不起来。之前学校也是想补齐学科的短板,专门在代数方向设了岗。我正好是代数方向,又想回国工作,然后我就过来了。” “过来之后呢?”徐生洲好奇地追问。 衡平顿时满脸唏嘘:“刚过来的时候我也是踌躇满志,觉得能在师大开辟一个新的研究方向,培养一批优秀学生,甚至建立学科点、形成研究特色,作出一番成绩,此生可以无憾。结果呢?刚来没多久,我就明白为什么很多学科发展不起来了,没有资金、没有项目、没有人员,一个人单打独斗,实在太痛苦了,很多时候遇到问题或困难,连个交流、讨论的人都没有,完全是闭着眼睛在瞎摸!好在现在有你加入,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徐生洲挠挠头:“我?我对代数几何可是门外汉。” “没关系的,根据我们之前交流的情况,相信你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就可以很快入门了。”衡平拍了拍脑门,“今天来的匆忙,忘了给你带几本书国外的代数几何教材过来。明天你应该会去成院士的办公室?到时候我直接给你送过去。” “呃……”徐生洲有些无语:这也太猴急了点?拜托你考虑一下,我可是大四毕业生! 衡平又道:“不过现在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下课题的基本情况。我在加大洛杉矶分校读博的时候,听过着名代数几何学家davidgieseker教授的课程,并研读过一些他的论文。gieseker教授主要研究模空间和稳定性,所以我报的课题也和他的研究方向一致。” 徐生洲看了看手里的资料,轻声念了出来:“《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研究》?” 二十六、这里错了! 第二天早上,上了贼船的徐生洲只能痛苦地挣脱空调被结界的束缚,混在大一、大二上早课的年轻人里,摇摇晃晃来到食堂,随意用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填饱了五脏庙。澎湃的血糖、明亮的阳光、喧闹的人群,让徐生洲渐渐清醒起来,溜溜达达到了数学楼。 他对数学楼不陌生。早几个月前就对数院摸过底,院士在哪个办公室、杰青在哪个办公室都记在小本本上,准备搞个大事情。没想到,人没过去,山先过来了。好在努力没有白费,今天还是派上了用场。徐生洲轻车熟路找到三楼顶头的那间办公室,不知是没来得及,还是觉得成院士会杀个回马枪,门上的“院士办公室”门牌都没摘。 名不正言顺的徐生洲,带着窥伺大人物小秘密的激动,打开了成德如的院士办公室。房间大概三十多平,——当然,这跟地方院校动辄给长江、杰青整个五六十平办公室,甚至里外套间、“会议室+办公室”之类的大手笔没法比。但别看它小,要考虑这可是三环内、全国着名中小学校区,单价至少20万元起,放个小茶几的地儿,就是高等白领的全年收入。这么想来,是不是觉得墙上刮的仿瓷都biubiu闪着金光? 在这三十多平米的房间里,进门靠墙摆着布艺的转角沙发和玻璃茶几,上面放着一摞最新的报纸杂志。靠里则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把略显陈旧的藤椅,书、电脑、打印机、暖水瓶、绿植等办公室标配各自挑选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一不留神就把这个办公室变得充实起来。 尽管办公室已经空了好久,却依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徐生洲相信,即便成院士没有把办公室让给他用,依然会有人把它每天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像王座等待王者归来。可惜的是,王者已经归隐,把它当场一个小玩物随意丢给了自己。 徐生洲打开空调,在那把扶手已经盘出包浆的藤椅上坐下。很快,他感觉十丈之内天地灵气都向自己聚拢过来,苍茫幽冥的王者之气突然从足底涌泉穴暴起,沿着足少阴肾经一路游走,破阴谷、过肓俞、越幽门、度俞府,眼看就要沿喉咙到达舌本,一声长啸将吐未吐之际,忽然响起敲门声。他强压住差点暴走的真气,轻声说道:“请进。” 敲门的人迟疑了两三秒钟,才推门而入。进门的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也许只有二十七八岁,毕竟头发稀疏的人总是看起来更老成一些,从衣着打扮及精神气质来看,应该是个混得不怎么如意的博士大哥。那人看到大学生模样的徐生洲一本正经坐在办公桌后面,忍不住发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 初次见面就问这么严肃且沉重的问题,你是学哲学的?是不是接下来还要问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徐生洲当即反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说道:“我找成院士有点事。” “成院士不在,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去院办。”至于他说的“院办”是指学院办公室,还是院士办公室,就看个人领悟能力了。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那人犹豫片刻,忍不住又问道:“你和成院士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碍着你什么事?吃你家大米饭了?徐生洲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我是成院士的学生,他把办公室让给我先用着。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事的话,麻烦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您是成院士的学生?也是研究马尔科夫过程的?”那人眼睛里闪过希冀的光芒,“那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徐生洲摸着藤椅光滑的把手:“先说说看怎么回事。” 那人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叫齐和晨,是京城科技大学数学学院18级博士生,师从侯百岁教授,现在在做马尔科夫链的条件极限定理及相关问题的研究。在利用karl-cgregor分解理论和对偶过程对生灭链的特征函数、转移函数进行考察的时候,我发现怎么都走不下去,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在这个地方困了我将近半年时间,眼看就要延毕了,实在没办法,只好过来向成院士请教,毕竟他是这方面的权威……” “我能先看一眼吗?” “你?”齐和晨很懵。 “对,就是我。” “……好。”齐和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掏出几十页纸的材料递了过去。 到了硕士研究生阶段,开始分专业学习,就算在同一学院同一系所,照样隔专业如隔山,更不用说博士研究生阶段。所以无论马尔科夫链的条件极限定理,还是karl-cgregor分解理论或对偶过程,徐生洲都听得半懂不懂,但他无所畏惧,毕竟他有“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看看还是可以的。 要不怎么说“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呢?他从头到尾随便翻翻,就看到从某页某段开始,满篇都闪烁着醒目的红色,提示其中存在严重的学术不端,并且直截了当标明原因:“此处引用的参考文献存在严重错误,导致以下部分皆不成立。” 徐生洲当下心中了然,但还是向后又随意翻了几页,才从笔筒里拿出一支削好的红蓝铅笔,把那段出错的地方重重地圈了出来,然后递还给齐和晨:“你这里引用的参考文献应该存在严重问题,导致此后的证明推导都不成立。拿回去再好好看看!” 这可是博士论文,不是初中生的数学题,怎么可能随便翻翻就挑出错来?齐和晨被徐生洲的拉轰操作弄得脸色苍白:“你研究过这一问题?”要是研究课题撞车,那就不是延毕的问题了,至少得从头来过,由不得齐和晨不害怕。 徐生洲摇摇头:“没有。” “那,你见过别人研究这一问题?” 徐生洲再次摇头:“也没有。” “那你——” 徐生洲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脑袋转得比较快。” 齐和晨被装哔犯刺激得脑袋嗡嗡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低头看徐生洲划出的地方,又迅速抬起头,瞪大眼睛说道:“这可是rb关东大学山崎丰三教授发表在《annalfprobability》上的论文,怎么可能有问题?” “为什么不可能有问题?”徐生洲觉得很奇怪,“获诺贝尔奖的成果都有可能出错,发表在《science》《nature》的论文都有可能造假,为什么那个山崎教授就不可能有问题?” 徐生洲举的例子太刚,怼得齐和晨一时说不出话来,僵在那里不知道该继续请教还是直接告辞。就在这时,衡平推门而入:“兄弟——”说完才发现屋里还站着个人,自己还不认识:“这位是?” 徐生洲站起身:“哦,这是京城科大数学学院的博士生,有问题过来请教。” 衡平上下打量齐和晨几眼,礼节性点了点头,然后对徐生洲感慨地说道:“果然是信息时代,大家个个都是消息灵通人士,你才发了‘四大’没几天,别人就连你新办公室在哪儿都知道了。还是老话说得对啊,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衡平有些嫉妒,更庆幸自己下手及时,早早就抱上了大腿。这要是再晚几天,别说大腿,估计腿毛的挂票都捞不着。 反倒是齐和晨瞬间瞪大眼睛:“嗯?发了‘四大’?” 衡平也瞪大眼睛:“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你不是博士生吗?怎么对学术圈动态一点都不关注?该不会是研究中小学数学教育的?”衡平熟练地运用鄙视链,“咱们这位,可是前几天刚刚独立发表了一篇《ventath》,并得到菲尔兹奖得主、普林斯顿大学安德烈·奥昆科夫教授的高度肯定。” “啊——!”齐和晨膝盖有些发软:怪不得一眼就能看出论文里的问题,原来人家是大佬!自己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对,应该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衡平继续说道:“厉害?关键咱们这位刚大学毕业,还是学计算机的。” “卧槽!”齐和晨的感慨忍不住脱口而出,又迅速发现在大佬面前说脏话是很失礼的行为,马上予以纠正:“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觉得,学计算机的本科生,还能独立发四大,实在是太、太——厉害了!” 作为海龟博士,衡平面对还没有拿到学位的土鳖博士生,尤其是外校的土鳖博士生,还是很有心理优势的,显摆完马上就准备清场:“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们要讨论一个课题。” 齐和晨向徐生洲微微鞠躬:“谢谢您!” 徐生洲也站起身送客:“客气了,我们也是相互探讨、相互学习。我觉得你的想法还是蛮不错的,可以继续搞下去。再者,发现rb学者论文的错误,深挖一下,没准儿还能再发个sci二区或三区。” 齐和晨嗫嚅片刻:“那是您发现的。” “我又不研究那个,也没时间搞那个,还是你花点时间弄弄。”徐生洲不是故作大度,是真的没时间,毕竟答应成院士的那篇中级论文还需要水磨功夫,另外衡平找上门的研究课题也需要自力更生,实在没必要刻意为了写篇纠错文章而另起炉灶。 齐和晨面露感激之色:“那,谢谢您!以后我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向您请教吗?” “我最近没事都会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可以过来相互探讨一下。”至于以后、至于有事怎么找自己,那谁说得准呢? 齐和晨感谢再三,才侧身退出办公室。衡平倒是很好奇他们谈话中提到的“rb学者论文错误”,连忙追问,徐生洲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衡平听完有些心动,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发的sci多,只不过他并不研究那个方向,何况徐生洲已经把它给了那个外校博士生,所以很快心态放平,开始向徐生洲兜售自己的研究课题。 二十七、牛人啊! 齐和晨走出数学系办公楼,还有些恍惚,甚至觉得有些玄幻。 本来自己是走投无路,抱着万中无一的希望来拜访成德如院士的,毕竟成院士年龄那么大,身份又在那儿摆着,自己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字辈贸贸然找上门,会不会接见、想不想帮忙、能不能解决问题,都是未知之数。没想到,院士没找到,却逮着一个院士的学生。 关键这位院士的学生贼年轻,刚大学毕业! 还是学计算机的! 还发了“四大”! 还一眼就看出自己引用的论文存在错误! 说出来你敢信吗? 别人信不信齐和晨不知道,反正他脑袋到现在还有点懵。趁着现在天气还清凉、思路还清晰,山崎丰三教授的论文就在包里,他在树荫下随便找了石凳坐下,开始认真研读。从头到尾细阅一过,好像没发现什么错误?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内心煎熬,锃亮的大脑门上已经沁出星星点点的汗来。 “山崎本人没发现,审稿人也没发现,肯定这个错误没那么明显。我要相信奇迹,我要相信自己!”齐和晨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干脆拿出纸笔,自己从头一步一步推算,再与山崎的论文相对照。这一对照还真让他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在某处证明中,山崎想当然地进行一个逻辑判断,这个判断很符合直觉,但在数学上却是不严谨的,导致后面的结论也就出现严重错误。 齐和晨把笔往地上狠狠一摔,心里那叫一个恨啊!都恨不得马上打个飞的跑到关东大学,手刃了那个山崎狗贼!就因为山崎狗贼的想当然,就耽误了自己大半年的时间,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大半年啊,我的青春,我的岁月,我的发际线! 齐和晨恨得咬牙切齿,心道我一定要好好写篇质疑文章,把那个山崎狗贼按在地上摩擦,然后再钉在耻辱柱上,让他世世代代接受唾弃。同时,他也对那位年轻的院士弟子充满了感激,要不是他点拨,估计自己再过个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发现。 或许,这就是天才?!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院士弟子,才配学数学? 就这样,齐和晨怀揣着五味杂陈的情绪回到京城科技大学的宿舍。京城科技大学博士生的住宿是两人间配置,除了齐和晨,另一位也是侯百岁教授的学生,叫董飞。因为齐和晨论文卡了大半年,情绪上波动比较大,受侯教授私下委托,董飞要密切关系齐和晨的精神状态,免得一不小心让自己、让学校上了热搜。他见齐和晨的脸色比较奇怪,小心翼翼地问道:“老齐,你这是——” “我去了趟京城师范大学。”齐和晨的表情既像哭,又像笑。 “啊?”董飞更加忐忑。据他所知,京城师范大学最着名的不是数学,而是心理学,“然后呢?” “我去找了成德如院士。” “找到了吗?” “没有,”齐和晨面颊抖动了几下,不知是想作出什么表情。还没得董飞安慰的话说出口,他接着说道,“但我遇到了成院士的学生。” “那他怎么说?” 齐和晨终于还是露出了微笑:“你知道吗?成院士的那个学生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大学刚毕业,还是学计算机的。” “呃……” “但他刚发了一篇‘四大’!” “啊!” “然后他把我论文拿过去,翻了也就一分钟,就拿笔在我论文的某处画了个圈,告诉我说引用的参考文献存在严重错误,导致以后的部分皆不成立。” “就一分钟?”董飞觉得自己的心态都跟着一波三折起来。 “其实一分钟都不到,”齐和晨颓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关键他指出的错误,是rb关东大学山崎丰三教授发表在《annalfprobability》上的论文。” “以前他研究过这个问题?” “据他说,应该没有。” “那不是瞎胡闹吗?” “然后我认认真真看了两三编,重新仔细推导了山崎那狗贼的论文,发现文章中真的有一处逻辑判断是不严谨的,导致后面结论出现错误。就这么个错误,耽误了我大半年啊!” “……”董飞已经无语了。 齐和晨抹了一把脸:“以前,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天才,觉得所谓的天才就是最勤奋的人。从今天起,我不仅相信世界上有天才,而且毫不迟疑地认为,天才和我们普通人之间的智商差距,比普通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而我——!” “你怎么了?”董飞问。 “我就是他的忠实走狗,绝对扞卫他,决不允许别人说他半句不好的那种。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齐和晨挠挠头,发现自己竟然犯了一个重大失误,“没关系,查一下最新出的‘四大’就知道了。” 董飞也有些发愣,呢喃道:“牛人啊……” ———— 时间进入七月,徐生洲送走了只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黄高华,送走了虽然留在京城工作、但随着时间流逝肯定会渐行渐远的鲁西和牛征,也送走班上的其他同学。计算机专业2017级02班就这么成为了过往,至于会不会成为校史又或者历史的一部分,就要看大家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走多远了。 大家都走了,包括本校保研的几个同学,只有徐生洲留了下来,每天上午琢磨“典型群重数一猜想”,下午研究“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课题,晚上去操场上跑完步,再补习一下数学专业的瘸腿科目。工作过得规律而枯燥。 放假?放什么假?只有对社会没有用的人才会放假,像我这样的国家栋梁之才怎么会放假?君不见每年寒暑假,广大青椒突然间摆脱了教学的压力,正是心无旁骛搞研究、搞课题的时候。旅游谈恋爱什么的,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 早几个月前,徐生洲跟老爸老妈汇报了自己的就业情况,说是找了所学校当老师。结果老师没当成,涛声依旧继续当学生。徐爸徐妈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孩子能读书,那就继续读呗!只是有些担心读了数学的研究生,以后好不好找工作?工资高吗?会不会变成陈景润那样生活不能自理的数学家? 暑假的数学楼,静谧中带着清凉,清凉中又夹着几分躁动。自从听说计算机专业的本科生发了一篇“四大”,而且还有一篇正在酝酿中,数院很多老师心里都窝着一团邪火:连本科生都能发文,“四大”也就那么回事嘛!和尚摸得,偏我摸不得?于是不少人动了吃螃蟹的念头。乘着暑假,把手头的工作再往前赶赶,把以往的心得再往一块儿团团,努力拼凑高大上的论文,看看能不能入“四大”的法眼。 张安平倒是会隔三差五过来,关心一下论文进展情况。 衡平就来得比较勤了,基本上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到徐生洲鸠占鹊巢的办公室报告,亲眼见证徐生洲在短短两三个星期内,代数几何水平从初学者迅速提升到研究生水平,而且还在快速成长过程中。在两人讨论的过程中,徐生洲经常灵感一闪,蹦出一些奇思妙想,让衡平茅塞顿开;又或者问出一些角度刁准的问题,让衡平绞尽脑汁。 每当这个时候,衡平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数学天赋,然后喟叹一句:“牛人啊!” 二十八、史上最年轻的大学校长 就在徐生洲与各种数学问题斗智斗勇的时候,高一诚终于办妥了神州科技专修学院的转让手续,联系上徐生洲。徐生洲相信,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高一诚肯定以及一定穷极所有的办法手段,对自己进行无孔不入的调查,但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如果不是这个见鬼的系统,徐生洲也不愿乘人之危,逼迫一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亲砸锅卖铁。这种趁火打劫的行径,简直就是人生污点。可他又有什么办法?高一诚要弄到学校,得卖车卖房;自己弄不到学校,可是要赔上狗命的。 那是7月底的一天上午,阳光炽烈,蝉鸣如雷,高一诚带着疲倦与希望,在成院士办公室进门靠墙摆放的布艺转角沙发上坐下。他看着堆满国内外最新数学期刊的玻璃茶几,以及隔着玻璃茶几相对而坐的徐生洲,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徐先生,你才22岁?” “没错,我就是一普通大学生。” 在人生的前21年里,徐生洲真的就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6岁上学,然后6年小学、6年中学、4年大学,就这么平平淡淡走过来。如果不是遇到那个见鬼的系统,也许他一生最大的亮点,就是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一所985名校。 但谁也没想到,他的人生会在那个温暖灿烂的午后出现巨大的转弯! 高一诚摇摇头:“徐先生你过谦了!能考上985,就不是普通的大学生,尤其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你还发表了那么多篇高质量的数学论文,甚至成为院士弟子。” 说这话的时候,高一诚情不自禁打量四周一眼。 高一诚上世纪90年代毕业于国内着名财经类高校的国际贸易系,当时正值国家经济高速发展期,站在进出口贸易的风口上,是头猪都能飞起来,何况专业对口的天之骄子?很短时间他就攒下了可观的财富,实现了财务自由,虽然远远比不上二马,却也是许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京城、沪上都有房产,还有每年盈利近千万的商贸企业,足以保证他过上安稳、体面而优质的上层生活。 作为同龄人中的“成功人士”,中年得子、志满意得的他,一度以为像自己这样的企业家才是经济的支撑、发展的动力、社会的栋梁,至于那些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员,不过是高级一点的技术工人;那些医生、老师,不过是体面一点的服务人员。哦,写小说的作家就更不用说了,顶多只能用来歌功颂德、点缀升平。 直到他的宝贝儿子因为外伤导致高位截瘫。 受伤以后,凭借金钱开道,顶级的三甲医院可以进,着名的专家教授可以请,但总有一些高级病房、顶级专家,就算一掷万金也是他无法接触的。还有一些疑难杂症,就算世界首富、政界名流也没辙,必须依靠科研人员以及医生、老师们团结起来接续努力,经过无数年、无数代的奋斗,才能迎来胜利的曙光。也正是从那时起,他对顶尖科学家产生了景仰之情。 比如院士。 比如年纪轻轻就能发“四大”的某人。 徐生洲轻笑道:“我也就是老鼠扛枪——窝里横,在普通二本、三本面前能勉强挺起腰杆。在燕大、留美疯人院的高手面前,我就是个弟弟!” “燕大、留美的博士,也未必发得了‘四大’?”因为调查徐生洲的缘故,让高一诚捎带也知道了“四大”和“四大”的江湖地位,“但我不明白的是,你那么有数学天赋,以后当个名校教授肯定轻而易举,甚至可能当院士、校长,为什么要去买那所学校?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拿那笔钱来改善生活条件,让你毫无顾虑地投身到科研中去,——甚至是什么也不做,安稳地享受生活,为什么要去买那种学校?” 高一诚的意思很明显,花一个亿去买那所无可救药的民办高校,完全是人间不值得! 徐生洲听完高一诚的话,眼泪好悬没掉下来:大兄弟,你以为我不想用一个亿在京城买个别墅或者200平米大平层,过上左手妹子、右手网游,混吃等死的快乐日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所民办高校已经烂到骨髓里,就差几个黑人把它抬走吗?没办法啊,这可是那个见鬼的系统“赠送”的新手大礼包,连你都算系统背后操纵的白手套! 徐生洲叹口气,随便找了个理由:“作为师范大学毕业生,谁还没有个教育改革的梦想?而我又对高等教育情有独钟,但公办学校不让随便改,我只能冲民办学校下手,所以——” “……”高一诚满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愿揭穿,反而虚情假意地赞誉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才是师范生的使命担当!现在如你所愿,学校的出让手续已经基本办好,只要你我之间完成交接,再去金陵向教育主管部门报备,完成举办方变更,你就可以实现梦想,大刀阔斧地进行你的教育改革了。” 没错,他们之间还有交易没完成。 高一诚是生意人出身,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没有收到那支梦寐以求的药剂前,显然不可能拱手把所有底牌全交出去的。徐生洲自然也记得还欠对方1支中级体能强化剂,可在办公室里随随便便就掏出一支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标签文字的小蓝瓶,告诉他这是价值1个亿的全球唯一一支能够有效治疗神经损伤的康复药剂,对方会怎么想? 估计正常人第一反应,应该都是马上拿起手机找妖妖灵? 徐生洲估算好给小蓝瓶配上高端大气外包装的时间,然后回答道:“药剂,之前我已经联系好了,估计最近两三天他们就会寄过来。你儿子现在在哪里?是在京城吗?我希望拿到药剂的第一时间就送过去,给你儿子服下,咱们不看广告看疗效。” 高一诚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尽管这半年多时间,他无数次亲眼见证简文桐服用药剂后的效果,但一天没拿到药剂,心里就一天不踏实,毕竟自己是真金白银花了一个小目标,买下了一所垃圾民办高校。这要是个杀猪盘,那个垃圾学校砸自己手里,可真就哭都找不到坟头了! “是在京城,在积水门外的市第一康复医院,离这儿不远。”高一诚搓着手说道,“要不还是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徐生洲道:“也行。不过由于这种药剂极难制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需保密,我希望治疗的事除了你、我之外,不要再入第三人之耳。服用药物的时候,也不要有其他人在场。” “……好。”高一诚倒不是想大嘴巴,吹得天南海北人人皆知,然后自己的儿子成为小白鼠。由于花了一个亿,再加上“公交车效应”(自己没挤上车之前,希望公交车里面的人再往里让让,给自己挪个地儿;等自己挤上车之后,恨不得公交车马上开走,其他人没上车就活该他倒霉),反倒希望自己是拿到药剂的最后一个。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之前他已经跟自己老婆、儿子透露过风声。他心里悄咪咪补充道:“老婆、儿子,应该不算第三者。” 三天之后,徐生洲抱着刚买的真皮公文包,随着高一诚来到市第一康复医院的某间单人病房里。按照之前的安排,高一诚已经提前支开了护工和妻子,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瞪大眼睛看着父亲和一个年青的大哥哥走了进来。有赖于充足的资金保障,少年显然得到了良好的治疗和护理,境遇远比当时的简文桐更好,但高位截瘫所带来的巨大损伤及并发症,绝非治疗和护理所能改善的。 徐生洲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就高科技的长方形银盒。再打开银盒,从铺满黄色丝绸的衬底中取出那支没有任何标签文字的小蓝瓶。虽然小蓝瓶还是原先的小蓝瓶,但有着高科技感的外包装,给人的感觉明显靠谱许多,完全不像是三无产品。 徐生洲轻车熟路拧开盖子,递给高一诚:“喂他喝下去。” “口服?”高一诚不仅手在抖,嘴唇、声音都有些抖。 “对。服用之后,如果感觉到瘫痪部位有痒、麻等不适,那是药物正在起效,刺激神经生长,最好保持别动。”果然是久病成医,徐生洲连忽悠起来都一套一套的。 那个少年眼睛瞪得溜圆,但因为做了切管切开术,不能说话发声。 高一诚似乎看出少年的疑问,声音颤抖着说道:“是药,神药,专治高位截瘫的,全球唯一的一支。现在你要好好把它全部喝下去,你就可以慢慢恢复了。乖,来,张大嘴巴!” 还是那句老话,“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喝下去没几分钟,高一诚就看到儿子原本瘫痪松弛的身躯渐渐有了力量,开始扭曲起来,他的眼泪再也控制,大颗大颗地滴了下来,嘴上大声叫道:“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的儿子!” 徐生洲收好银盒和蓝色药瓶,退出病房,在外面过道里找个椅子坐下。 近半个小时的兵荒马乱之后,高一诚才从病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看到徐生洲,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徐先生,让您见笑了!” “舐犊情深,人之常情。就算是我,在那一刻也有些热泪盈眶,何况你是他的父亲?” “谢谢!”高一诚深鞠一躬,“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也是救了我一家!” 徐生洲赶紧上前去扶。 高一诚起身后,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徐生洲:“所有手续证件都在这里,我已经签好了字,你只要签上字就会生效。——恭喜你,史上最年轻的大学校长!” 二十九、正式版 徐生洲倒不担心高一诚弄什么猫腻,系统的工具人,能有什么坏心思?更何况在他接过牛皮纸袋的时候,装死很久了的系统就像刚刚结束冬眠,终于恢复了一线生机,发出悦耳的机器合成音: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所在星球高等院校校长任职许可,宇宙高等教育促进会大学校长培育系统正式版现在开启……” 徐生洲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特喵的,感情我以前用的都是盗版! 高一诚看徐生洲脸色很是不好,关切地问道:“徐先生,您这是——” “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别问静静是谁,我也不知道。令郎现在刚刚好转,还有很多事情,你去忙你的,我有什么问题再联系你。”徐生洲捂着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踉踉跄跄走出医院。感觉自己要不是有豪迈奔放的大神经,已经可以在这医院直接订个床位了。 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徐生洲让系统刷出自己的身份信息: “姓名:徐生洲 年龄:22 职级:神州科技专修学院院长、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研究生 积分: 名望:lv3(6211/,你在同学中声名遐迩,在数学界也小有名气) 学校名称:神州科技专修学院(暂不可用) 学校级别:不知名民办高等专科学校(这是一所费拉不堪的学校。它的存在,就是这个星球高等教育的耻辱)。” 徐生洲冷笑不已:你也知道自己赠送的新手大礼包如此费拉不堪?你特喵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倒是给我整个985、211让我折腾啊,我保证感谢你八辈祖宗! 系统稳如老狗,一言不发。 无计可施的徐生洲又点开系统界面,发现与之前的试用版相比,无论色泽还是内容,高了明显不止一个level,完全就是白票玩家和氪金玩家的差别。就拿常用的兑换子模块来说,货架上增添了无数的新内容,比如“威武霸气的大学校门”、“历史悠久的古树名木”、“设施完善的学生宿舍”、“高端奢华的学术报告厅”等等。当然,价格也非常刺眼就是,即便最便宜的“威武霸气的大学校门”,也要20万积分。 20万积分啊!兑2篇中级学术论文,能直接博士毕业。兑2管中级体能强化剂,那就是2个小目标。难道这些不香吗?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搞个形象工程的大学校门?就算我积分多到爆炸,也不会去兑换这种无聊的东西! 就在此时,徐生洲又听到悦耳的提示音:“叮——宇宙高等教育促进会大学校长培育系统正式版加载完毕,奖励一次抽奖机会。请及时领取!” 徐生洲大喜。这个见鬼的系统奸诈狡猾又抠门,能白票简直就是血赚! 他特地洗了洗手,还用酒精消毒凝胶搓了好几遍,才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因为转速太快,眼下还看不起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正所谓“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同样道理,看得清不如看不清,越是看不清,徐生洲心里越是充满期待。 “停!”他在心里默念。 轮盘随着惯性又转了几圈,才慢慢停下来。这时他才看清轮盘里不仅有“中级体能强化剂”“中级学术论文”等常规选项,甚至还有“5亿现金”。5个小目标啊,你能想到?徐生洲屏住呼吸,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只求能够中此大奖。 近了! 近了!! 啊——嗯?不对呀,怎么停在了“威武霸气的大学校门”上? 然后他就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恭喜使用者,抽中‘威武霸气的大学校门’。此大门由星际顶级设计师打造,可以充分彰显大学沉稳厚重、卓尔不凡的气质,让瞻仰者一见心折。注意,此为一次性用品,一经使用,不可拆卸移动。” 徐生洲双手捂脸:阿西,心好累,毁灭! 见鬼的系统今天似乎打了鸡血,不把徐生洲榨干不罢休,紧接着又传来新的提示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狮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不仅是宣示领土的所有权,也是向领地上的居民彰显王者的存在。来,完成对自己领地的第一次巡视,让你的部属充分感受到你不可阻挡的魅力! “要求:未来1个月内,完成对所拥有学校的一次巡视。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1000点积分以及一次抽奖机会。完不成任务?只要有腿,连单细胞的草履虫都能完成任务,你居然完不成?那你的腿留着还有什么意义?下半辈子坐轮椅!” 徐生洲已经无力吐槽。别人家的系统老爷爷都是知冷知热、贴心贴肺,隔三差五就送功法、送技能,还动不动来个升级大礼包。自己的系统倒好,坑蒙拐骗不说,还空手套白狼,完不成任务就要给自己做截肢手术。真是累觉不爱! 好在这次的任务不算离谱,只是去那所学校转一圈。此时正值暑假,他也有些静极思动,而且据高一诚所言,也需要自己跑一趟金陵,向教育主管部门报备,完成学校举办方的变更。所以他和张安平、衡平请了假,约上高一诚,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直奔金陵。 站在京城南站门口,高一诚有些无语地看着徐生洲:“咱们坐高铁去?” “对啊。”徐生洲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高铁快得很,就三四个小时。你要是坐飞机,得到机场,还要候机,说不定还有延误,再加上提取行李、出站,再赶到市区,四五个小时都打不住。” “然后坐二等座?” “二等座不是挺好——”徐生洲说完才发现问题所在。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是把自己当成大学生,觉得出行坐高铁有二等座已经很不错了。但没想到自己已经是个大学校长,旁边这位也是倒驴不倒架的前亿万富翁,两人出行居然坐二等座,真的有点过于轻车简从了。他抱歉地摸摸鼻子:“抱歉,高总,我没想到这一节。” “没事没事,我为儿子治病花费不少,现在也该消费降级了。”高一诚估计已经多少年没这么亲民过,“估计你这次去金陵,也没有和神州科技专修学院那边联系?” 徐生洲又是一怔:“没有……” “你这是打算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不是,就是没想到这一节。” 高一诚道:“如果不是微服私访,我觉得最好还是先联系一下学校那边,一来咱们到了那边方便开展工作,二来免得以后他们知道,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当然,这也怪我,之前没和学校那边交代清楚,留下你的联系方式。但凡他们能联系上你,估计校长办公室那帮子人早就追到京城,向你请示汇报工作了。不过现在也来得及,我之前办理转让手续的时候,留了他们的电话,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说着高一诚就掏出了电话,开展拨打起来。 徐生洲不笨,尤其有智慧时间(永久固化)的加持,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高一诚这老小子是因为自己从他手里硬生生挖走一所学校,心里还憋着火,故意不和神州科技专修学院那边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想让自己到时候出丑露怯。但他没想到的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算计都不过是花里胡哨。就算他不说,又能怎样?他能得到什么利益?就算徐生洲露了怯,又能怎样?只要学校举办权还在徐生洲手上,学校那帮子人就得听招呼,就翻不起浪来。毕竟那是所民办学校,想折腾你,有一百八十种手段;想给你穿小鞋,你就得生受着,没人会帮你,除非你辞职! 本来徐生洲敲了高一诚那么多钱,心里还有些内疚,想着这次此次陪自己南下,回来的时候送他几瓶初级体能强化剂,给他的儿子调理调理身体。谁知道他闹这么一出,哼哼,那边凉快那些呆着去! 自从高一诚打完电话之后,徐生洲的手机就成了热线,什么办公室主任、什么财务处处长、什么系系主任之类,挨个向自己报到,一直打到手机没电关机为止。看着徐生洲业务如此繁忙,高一诚有些吃味:“没想到大学校长也那么有味道啊!我都有些羡慕了。” 徐生洲笑笑:“觉出校长的味道了?反正你之前买过一所学校,应该轻车熟路,要不你再买所学校,自己当校长试试?” 高一诚吓得连连摆手:“别、别,我剩的那点家底可是养老金,我年龄也那么大,可经不起折腾!” 三十、当家才知柴米贵 徐生洲从金陵南站出来,就看到十几个官味十足的中年男女聚在那里,手里还举着“神州科技专修学院”的牌子,也不知道临时临刻他们都是从哪里淘换出来的。见高一诚陪着一位年轻人走出来,那伙人马上笑容满面围了过来,当先的那个人头发白了大半,身材瘦削,衬衫雪白,西裤笔挺,皮鞋铮亮,看上去颇像知识分子,远远伸出双手:“徐校长,欢迎欢迎,我等如大旱之望云霓,可是盼望大驾久矣!” 他身后是个四十出头的胖子,挺着溜溜圆的大肚腩,好像怀胎八九个月,头发却油光可鉴,脸上带着弥勒佛似的微笑,此刻连忙介绍道:“领导好,这是咱们学校的刘广策刘副校长,前段时间一直是他在主持校务。” “刘校长好,辛苦了!” 徐生洲握着刘广策的手,心里却在思忖,这胖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众所周知,副职主持工作就好比太子监国,只有苦劳没有功劳,除非能挪正,否者与后来继任者必然势同水火。这胖子到底是无心之语,还是给自己卖好,给这位刘副校长上眼药? 刘广策却恍若没有听出弦外之音,笑呵呵地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听过徐校长本科的时候,就在国际顶级数学期刊《ventath》发表论文,真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啊!有了你的带领,相信咱们学校一定能够再创辉煌!” 再创辉煌? 以前辉煌过么? 说得好像以前多辉煌似的! 徐生洲还在腹诽,刘广策顺势让出身边的胖子,开始介绍道:“今天由于时间仓促,很多学校中层还在外地休假,一时间赶不过来。请允许我来介绍一下今天到场的部分中层。这位是咱们校办的赵琛主任,一直以来都是咱们学校的大管家,在金陵地面上很有些能量。徐校长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无论公私,尽可以交给他去办。” 胖子发面馒头似的圆脸笑得更加灿烂。他毕恭毕敬地捧着徐生洲的手:“领导,我是赵琛,以后你叫我小赵就行。眼下暂时负责校办那一块的工作,您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紧接着刘广策又介绍了其余的中层。别看学校一坨稀烂,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的人里面就有财务处长、教务处长、保卫处长、图书馆长等领导。一轮介绍下来,除了人事处长何兴华因为去年学校招聘的事,联系过徐生洲,所以印象稍微深一点,其他的只能算是模糊知道有这么号人。 等刘广策介绍完,赵琛马上恭敬地请示道:“领导,您首次到任,意义重大,又恰值饭点,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在六朝酒店订了桌席面,为您接风洗尘。您看——” 赵琛说的没错,眼下是中午十二点,正是吃饭时间。自己初来乍到,还有高一诚这位客人,校办安排吃顿饭,完全合情合理,属于正常操作。但徐生洲心里却是拒绝的。说到底,他就是一普通家庭出生的普通大学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以前见着系里的老师都心存敬畏,更不用说什么系主任、院长等大人物。虽然后来有了系统加持,见着院士、老师有了说话底气,依然逃不脱、抹不掉草根的底色,见着这些副校长、主任、处长之流还是有些犯怵。尽管这些人都是他的下属。 ——事实上,看到这些副校长、主任、处长或敬畏或审视或好奇或鄙夷的看着自己,嘴上说着奉承的话,脸上带着虚伪的表情,徐生洲不仅觉得犯怵,还觉得格外别扭。如果可能,如果他想和高一诚去开封菜点个鸡翅、吃个汉堡,绝对比跟这些人吃山珍海味舒坦!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徐生洲生硬地笑道:“赵主任有心了,那咱们就去。我正好要感谢一下高总,和大家的盛情迎接。” 赵琛马上躬身在前头带路,把徐生洲引上一辆奔驰s400。 这一顿饭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绝对称得上精致、美味、有特色,连自认为是老饕的高一诚也赞不绝口。加上赵琛这个万金油插科打诨,说些段子,介绍金陵风土人情,扯些有的没的,一顿饭吃得宾主尽兴。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按照国人的餐桌礼仪,开始进入正题。桌上的人都识趣地放下筷子,齐刷刷看向坐在主位的徐生洲,一时间包厢内鸦雀无声。徐生洲用湿巾擦了擦手:“之前我和高总说过,作为师范大学毕业生,每个人都有个教育改革梦,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机会、能不能实现。很幸运,我在高总的帮助下有了尝试的机会。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大家多多帮助,共同把学校办好,共同实现我们的梦想。” 话音刚落,表忠心的、戴高帽的、吹法螺的蜂拥而上,一时间马屁如潮。 徐生洲尴尬得双脚能扣出三室一厅来,忍不住叫了暂停:“但是,我毕竟刚刚走出大学校门——不对,我还没出大学校门,所以社会经验和教育管理经验还很薄弱,对咱们学校更是两眼一抹黑。今天过来,一方面是想认识大家,咱们以后可就在一个锅里搅饭了;另一方面是想到学校里走走,看看咱们以后工作的地方,了解眼下有什么困难或有什么着急要做的事情,不能因为我新来乍到,不熟悉情况,就耽误了重要工作,影响学校的正常运转。” 刘广策道:“学校举办方发生变动,按照道理是应该召开全校干部职工大会宣布的。不过现在是暑期,很多人去了外地探亲休假,怕是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要不,明天上午召开一个在家的中层干部会,先和大家见个面。徐校长,你觉得如何?” 徐生洲深深地看了刘广策一眼。 说实话,徐生洲不想开会,更不想开大会,尤其不想在假期里和这帮中老年人聚在一起开大会。但他知道有些会必须开,而且还要大开特开,比如这个宣布学校举办方发生变动的全校干部职工大会。 早在两千多年前,孔子就说过“必也正名乎”,干什么事情都得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如今学校举办方发生变动,就必须大张旗鼓、大动干戈,就是要大声告诉所有人,到底谁是你的甲方爸爸,从今以后你是从谁手上领工资,你必须要听谁的。这是关乎你手里的饭碗端不端得住、端不端得稳的关键问题! 而且,全体干部职工大会历来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这把火烧得旺,大家先入为主,对你第一印象就深,就知道你厉害;烧得半死不活的,大家就知道你软弱,就会轻视你、鄙视你甚至忽视你。要按刘广策的意思,先开在家的中层干部会,那以后还要不要开不在家的中层和普通干部职工的大会来宣布? 开,就像一场婚庆,分上、下场不说,中间还隔了大半个月,还有什么喜气? 不开,大多数普通教师职工要靠小道消息,才知道举办方悄眯眯地换了人,你又给人留下什么印象? 所以徐生洲摇摇头:“后天上午九点,给大家留足充裕的准备时间。全体干部职工都参加,不能来的写请假条,我来批。赵主任,你要做好会务安排!” 赵琛连忙起身,满脸堆笑:“领导您就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刘广策神色不动,接着说道:“小赵,你就按徐校长的安排,后天开会。等下饭后,我们可以陪徐校长到学校里走走,考察一下校园环境。至于说眼下学校最大的困难,就是办学经费短缺——”说着,他望向财务处长。 财务处长好像姓冯,是个胖墩墩的中年男子。他扶了扶金丝眼镜:“校长你应该知道,学费收入历来是咱们民办学校办学经费的主要来源。由于近年来本科教育的普及,导致咱们学校招生规模日渐缩小,在校学生也流失严重,但校内各种设施日渐老化,维护成本逐年攀升,导致入不敷出现象愈发严重。眼下全校干部职工已经都四五个月没发工资了。” “啊?!”徐生洲大吃一惊。 人事处长何兴华接过话头:“要不是咱们学校近乎一半的老师都是外聘教师,停发那么久的工资,学校早就运转不动了。” 冯处长又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事实上,支付教师职工薪酬已经是咱们学校经费支出的最主要部分。全校那么多人,就算按照全市最低工资标准每月2000元,一个月就得150万以上——” “等等!”徐生洲连忙止住冯处长,“我记得学校简介中说,只有270名专任老师,怎么算出750人来?” 何兴华马上解释道:“没错啊,我们是有270名专任老师,此外还有200名外聘老师,还有机关干部,图书馆、实验室、后勤工作人员,以及保安、保洁、楼管、宿管等临聘人员,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不就得七八百号人?” “冯处长你继续。” “除此以外,这几个月的水费、电费、燃气费、网费都还欠着,我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说是等新校长来了一定交上,总算没有给咱们给断了。这些都得赶紧支付!不然要是真都给咱们断了,九月份咱们开学都开不了!” 徐生洲有些头皮发麻:“那你们财务处有没有算过,学校总共欠了多少钱?” 冯处长果然业务精熟,答案张口就来:“总共负债28367亿。” “多少?”要不是被那个见鬼的系统绑架,徐生洲绝对扭头就走。我特喵要是有两、三个亿,宅在家里当富二代,难道不香吗? 三十一、办法在哪里? 事实证明,徐生洲没有听错,冯处长甚至拉上高一诚为自己背书:“就是负债28367亿,这一点高总最清楚了。几个月前,高总过来洽谈转让事宜的时候,特意请了国际着名的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得出的结果就是这个数。对,高总?” 工具人高一诚点点头:“没错。” 徐生洲总算明白之前高一诚为什么说“剩的那点家底”“经不起折腾”。他的那点家底是真经不起折腾! 生活中,很多有钱人美其名曰“亿万富翁”,其实都是账面上的数字,剔除厂房、设备、不动产、无形资产、流动资金等之外,绝大多数账面上趴着的现金,不会超过一千万。当然,他们咬咬牙,一千万现金确实也拿得出,但拿出来之后,他的现金流就基本断了。徐生洲不知道高一诚家底有多厚,但被自己撬走一个小目标,再让他真金白银拿出两三个亿来填窟窿,是绝对如何遭不住的!现在估计就算徐生洲把学校拱手奉上,白送给他,他都不会要。家里没矿真的玩不起啊! 而且矿还得是穆通、卡拉加斯那种,品位差点的都不行。 原本以为自己是敲门的野蛮人,没想到自己是带资入场的救世主。徐生洲一想到负债28367亿,就觉得脑壳痛:“学校负债累累,举步维艰,你们就没想过什么法子?” 刘广策清清嗓子:“想当然是想过,毕竟咱们这些人在学校工作多年,感情非常深厚,谁不愿看到学校一步步陷入泥潭,最后被迫宣告破产。但是咱们学校负债实在太过巨大,普通的办法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我们学校如今最值钱的是什么呢?就是那块土地。所以从两三年前,我们就尝试着与国内着名房地产开发企业洽谈,看看能不能采取土地置换的方式盘活存量资产。” 土地置换?腾笼换鸟?巧了么这不是?我以前也这么想过,来,说细点,看看咱们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看着徐生洲探究的眼神,刘广策接着说道:“我们的大致构想是,我们出让学校所在的地块,供对方房地产开发;对方为我们在市郊山清水秀的地方,建设一座国际化、现代化、智能化、生态化大学校园,配套设施要达到交付即可使用的标准。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解决校园设施陈旧老化、基础设施滞后、功能分区不合理等历史问题,两者差价也可以极大弥补办学经费的不足。” 徐生洲抚掌赞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结果呢?” “本来我们已经和国内排名前三的具福地产大致达成合作意向,然后就遇到了学校举办方变更,徐校长你入主掌权,合作的事也就暂时搁置在那里。” 徐生洲满脸叹惋,好像错失了几个亿:“怎么就搁置了呢?这可是关系学校生死存亡的大事,也是关系全校师生福祉的大事,怎么能搁置?要不这样刘校长,这事你比较熟悉,这段时间你先把校内的事情放下,全力主抓与具福地产洽谈合作的事。这可是头等大事,有什么进展要及时告诉我,你可不能辜负全校师生的殷切企盼啊!” 听到徐生洲的安排,刘广策倒有些疑惑,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意图到底是真心实意要与具福地产合作,解决学校经费紧缺?还是看自己不顺眼,要夺了自己副校长的职权,玩一出杀猴儆鸡?可真要拿自己祭旗,学校两三个亿的负债他打算怎么解决?他有那么多钱吗?! 徐生洲没有给刘广策犹豫的时间,就站起身来:“想到学校还欠着两三个亿的外债,我是吃龙肉也不香。赵主任,安排一下,我现在就去校园里转转,尽早熟悉工作环境,免得到开学的时候手忙脚乱。” 赵琛连忙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安排。” 奔驰s400在校门口停了下来,徐生洲没有让车直接开进校园。他走下车,发现神州科技专修学院还是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好在眼下是夏天,有了绿树浓阴的妆扮,倒遮去几分寒伧与衰老。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依旧忠实笨拙地呆在那里,头发苍白的保安闻声走了出来,吃惊地看着一群领导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打招呼。 徐生洲看到铁艺大门旁边缺胳膊掉腿的镀金校名,对赵琛、何兴华等人说道:“咱们学校的名字,听起来就感觉不像什么正经学校,趁着此次举办方变更,把名字也改了!” 得,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赵琛等人都没有触霉头去质疑徐生洲的决断,只是询问:“那改叫什么名字?” 徐生洲是个起名废,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名字:“也不用大改,把现在校名‘专修’两个字去掉就行。” 神州科技学院? 何兴华字斟句酌地说道:“领导,恐怕不行。按照规定,一般都得是本科层次的学校,才能直接叫学院。像我们办学层次是大专的,一般得叫‘职业学院’或‘职业技术学院’。” 徐生洲道:“那就叫神州科技职业学院。” 徐生洲等人在这边说话,保卫处长已经安排保安推开大铁门,方便众人进出。徐生洲对那位头发苍白的保安,也是对保卫处长说道:“以后要把门看好,不要能社会上的人随便出入,免得别人把学校都搬空了!” “是、是,领导,我一定看好门!”保安已经从保卫处长口中得知,这位和自己孙子年龄一般大小的年轻人居然是学校的所有者,既是敬畏又是好奇。 校园里应该被突击打扫过,地面上还留有洒水和扫帚的痕迹。尽管明面上的脏乱已被清理,却依然遮掩不住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荒凉与冷清,在路边、在角落里、在人行道上,各种野草放肆地舒张着自己的身姿,纸屑、塑料袋则天女散花般的被风抛洒在目光所及的任何地方。 实话说,这所衰败破烂的校园就像被遗弃的人类遗迹,没有任何观赏价值,但徐生洲还是花费整个下午的时间,仔细走遍校园的每栋角落,认真听陪同人员讲解建筑物过去的历史和现在的用途,讲图书馆的寒酸简陋、教学楼的不堪重负、宿舍楼的漏风漏雨……面对陪同人员的无奈与诉苦,绝大多数时候徐生洲都是保持沉默。他知道,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砸钱!大把大把地砸钱!只要钱砸够了,别说校园破烂,就是全部推倒,重建个紫禁城出来都没问题。 问题是没钱! 傍晚时分,徐生洲终于逛完整个校园,然后听到期待已久的声音:“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1个月内,完成对所拥有学校的一次巡视。 “任务奖励:积分1000点,抽奖机会一次。” 他回过头,看着掩翳在沉沉暮色中的校园,在周围高楼大厦闪耀的灯光照耀下,犹如沉沦于黑暗中、有待神灵拯救的深渊。然后他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但他却闭上眼睛不看,也没有祈求任何神佛,只在心里默念一声“停”。因为他相信,结果就像《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片尾的那个选项: it’swritten。 一切命中早已注定。 然后他就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恭喜使用者,抽中‘5亿办学经费’。此笔经费只可用于学校正常经费开支,不得用于任何个人用途。” 徐生洲心里顿时一松,看来有时候是得讲点玄学,这个见鬼的系统也不是专门坑爹的。 有了这5个亿办学经费,就可以办很多事情了,但他却不想现在就拿出来。因为“时穷节乃见”,他要充分利用此次经费短缺,把身边的妖魔鬼怪都给照出来,看看哪些人是安分守己、恪守良知,哪些人是魑魅魍魉、吃里扒外,还有哪些人是道貌岸然、心怀鬼胎。 另一方面,他也不敢现在就把钱给拿出来,因为他在学校里没人,准确地来讲,是没有信得过又有能力的自己人。原先学校那班人里,或许相互间有矛盾,但突然挤进一个强有力的外来户,他们的首选肯定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自己贸贸然放5个亿到财务上开支,又没有强有力的监管,天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比如,天价接待费? 把路修好又挖开、挖开又修好的拉链工程? 天南海北各路神仙闻到血腥味过来打秋风的亲戚? 蛀虫们不仅胆大包天,胃口更是深不见底。到时候别说有5个亿,就是有20亿、50亿,都不够他们瓜分的。所以,他要谨慎,他要暗中窥测,他要化危为机,伺机而动,对那些心怀鬼胎者一剑封喉,让那些别有用心者胆战心惊! 三十二、上阵亲兄弟 简单吃过晚饭,赵琛表示学校的校长公寓还需要收拾粉刷一下,就把徐生洲安排在学校旁边的五星级宾馆住下。从没享受过如此高大上待遇的徐生洲发现,五星级宾馆果然比连锁商务酒店舒服,貌似费用也不是太贵,偶尔住住也不是不可接受。 ——或许,这就是5个小目标给他的底气与改变。 晚上,他躺在宾馆沙发上,皱着眉头在想亲朋好友中有什么可用的人才。怎奈何自己就是普通人家出生,要是亲戚朋友中招保安或保洁,估计能拖来好几卡车;至于靠谱的人才嘛,抱歉,在整个家族里,中专学历都算高级知识分子,能上大学的更是只有徐生洲这根独苗苗,能指望谁?大学同学倒是人才富矿,然而徐生洲在这四年里,跟班上的人打交道不多,最熟悉的还是同寝室的几位兄弟。 黄高华?拜托,亿万家产不香么? 牛征?估计能打动他的,只有声轻体软的小姑凉。 鲁西?算了,还是让他丫继续享受大厂996福报! 数来数去,徐生洲最终决定找黄高华搬救兵,毕竟这位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夹袋里终归是有能人的,特别是专业的会计人才。眼下自己急需一些靠得住的会计,帮自己盯紧财务处、把好开支关,只要熬过经费短缺危机,剔除了那些蛀虫,自己就可以把人还回去。前后不过一两个月,到时候多给他们发些补助,再请黄高华玩个嗨的就是。 黄高华接到徐生洲的电话,语气很是惊喜:“洲哥,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放心,不是借钱,也不是拉人头。”徐生洲开玩笑道,然后扯些有的没的,才进入主题,“高华,你应该知道我盘了一所民办高校来玩玩的事情?” 隔着电话,徐生洲都能感受到黄高华的震惊:“我去!你玩真的?我以前听cy提过一嘴,还以为是他胡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洲哥,当校长爽吗?” 徐生洲笑骂道:“爽个屁啊!我盘的这所学校,是别人不要的,才被我捡了回来。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学校现在负债将近3个亿!” “3个亿?!”黄高华更加震惊,“洲哥,你玩得转吗?” “没办法,谁让我背了这个锅呢?” 黄高华马上说道:“洲哥,我现在手头有43万,都是历年压岁钱、零花钱积攒下来的。你把卡号发给我,明天我再问我妈再要点,凑个整给你转过去。虽然不多,但也是兄弟的心意,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徐生洲鼻腔微酸。他用力揉了揉,继续笑骂道:“蛋蛋,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借钱!你的那点私房钱,还是留着泡妞!” 黄高华道:“别拒绝啊!就当是兄弟给你结婚的礼钱!等你什么时候发达了,提携兄弟一把就是。” 徐生洲只好实话实说:“谢谢兄弟,但真的不用。事情是这样的,学校虽然负债近3个亿,但今天刚刚收到一笔5个亿的匿名捐赠——” “什么?5个亿的匿名捐赠!”黄高华被震得七荤八素,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洲哥,你现在在哪里?你还好不?” “我很好啊!今天上午刚从京城赶到金陵,完成交接手续,现在在学校旁边的酒店里给你打电话。” 黄高华犹豫片刻,低声说道:“洲哥,咱们是兄弟,听兄弟一声劝,违法乱纪的事咱可不能干!” 徐生洲既是感动,又是好笑:“当然,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可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事情就是这样,但我刚接手这所学校,人生地不熟,怕他们合起伙来忽悠我的外人,所以我想问你能不能推荐几个靠谱的财务人员?就是为人本分,老老实实做事,不会整什么幺蛾子的,帮我钉在财务处,防止那班孙子坑我。” “要靠得住的,是吗?” “对!” “明天早上我坐最早那趟高铁,把人给你送到金陵。” 搞定了财务人员的事,徐生洲又想起自己还招聘了简文桐、李特、杜克斌等6名博士,近期也会来学校报到。按照之前签署的合同,除了年薪24万,安家费12万,科研启动经费12万,还得提供单身公寓,都需提前准备好。只是不知道这6人中,有谁能堪重任,挑起系主任或部门负责人的职责来? 第二天上午,徐生洲安安稳稳睡到自然醒,吃了久负盛名的鸡丝汤面,才在赵琛陪同下,悠悠然来到高铁站,随后见到了一个多月没见的黄高华。黄高华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衣着打扮已经明显比读书时高档许多,也成熟许多,仿佛汰洗去学生时代的稚嫩与低调。但看到徐生洲的瞬间,他还是脱略去社会强加的成熟,一边用力挥手一边笑着大叫:“洲哥!洲哥!” “高华!”徐生洲也是笑着挥手回应,“欢迎黄氏集团第一继承人大驾光临!” 黄高华和徐生洲抱了抱:“我这可是投奔你。” “投奔我?我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徐生洲以为黄高华在开玩笑,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这几天你在金陵的吃喝玩乐,我包了,一定让你玩得尽兴!” 黄高华道:“毕业的时候,我们不是说过‘苟富贵,无相忘’吗?” “知道你丫已经富贵了,可咱们是亲兄弟,我可不能拖累你。”说着徐生洲往他身后看了看,咦,没人:“蛋蛋,我要的援军呢?” 黄高华拍着胸脯:“援军就是我!” 徐生洲哭笑不得:“你?你一个学计算机的,凑什么热闹?” “洲哥你忘了我是哪里人?上幼儿园时,我就知道‘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上初中就能帮家里看账簿。”黄高华满脸得意,“作为鸡毛换糖精神的传承人,如果说计算机是我的专业,那么会计就是我的天赋技能。信不信我分分钟能考过注会?” 徐生洲道:“我信!可是我实在雇不起一个家资亿万的富二代。我怕我给的工资,都不够你开车的油钱。” 黄高华洒脱地说道:“我不要工资,包吃包住就行。” “……”徐生洲实在理解不了富二代的脑回路,“你这又是何苦呢?” 黄高华嘿嘿笑道:“主要是家里那摊子事从小看到大,都看得腻了,实在没意思。我觉得在大学里当个会计应该蛮有趣,也蛮有挑战性的,所以我想试试。” 徐生洲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打算工作不顺心,就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吗?” “所以你得小心点,别随便pua、996,否则我分分钟炒你的鱿鱼!” “信不信我前一秒炒了你鱿鱼,后一秒你老爷子就给我发来20万字的感谢信?”事已至此,徐生洲无奈地接过黄高华的行李箱,“走!都说‘上阵亲兄弟’,咱们兄弟两条命,看看能不能破开前途的迷雾,博出一个光彩的明天来!” 话音刚落,徐生洲就听到了熟悉的提示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系统发现使用者成功获得一名忠诚的职工,这是成功的开始。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不仅要有能力获得教职工的忠诚,还必须有勇气、有魄力淘汰学校里不称职的教职工!来,拿出你的铁腕和魄力,淘汰10全校绩效靠后的教职工。 “要求:未来1个月内,淘汰10全校绩效靠后的教职工。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2000点积分以及一次抽奖机会。完不成任务?开不了教职工,那就开了你!你选,是开了你的腹,还是开了你的颅?” 阿西!徐生洲气得差点享年22岁。昨天抽到5个小目标的时候,还以为这个见鬼的系统洗心革面,重新投胎做人了,亏得自己还对它友好度+20,没想到只过了一天就原形毕露,重新恢复了屠夫医生的本性,果然是系统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呸!渣系统,劳资从此一生黑! 但不管系统它渣不渣,该完成的任务还得完成,总不能让这狗屁见鬼的系统把自己当成木乃伊处理,又是开颅又是开腹。 徐生洲大致算了一下,在学校领工资的虽然有七八百人,但很多是保安、保洁之类的外聘人员,此外还有不少兼职人员,正式的教职工也就400号人左右。要淘汰绩效靠后的10,再算上被误伤的10,那就是要裁员五分之一,将近一百号人。看来用点兵点将的方式是不行了,得对着花名册抽五杀一才能过关。 想到此处,他招来在不远处候命的赵琛:“赵主任,下午把全校教职工花名册拿给我,我要看看。还有,明天开完全校干部职工大会之后,就以校办名义发文,任命黄高华为财务处副处长。” 三十三、漫天要价,漫天还钱 事实证明,刘广策对学校的事情还是非常上心的。昨天吃中饭时,才布置他全力主抓与具福地产洽谈合作的事。仅仅过了一天,他就带人找到徐生洲。 当时徐生洲正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校长室里,和即将走马上任的服务处副处长黄高华讨论工作,具体来说,就是研究怎么精准有效地干掉包括刘广策在内的全校绩效排名靠后的10教职工。没错,刘广策因为表现太过突出,早早就上了徐生洲的加急名单。 徐生洲对刘广策的到来有些惊讶,毕竟背后偷偷阴人又被抓现行是很尴尬的:“刘校长,你这是?” 刘广策还是那么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徐校长,你不是让我和具福地产洽谈合作的事吗?现在我们已经初步达成合作意向,想向你做个汇报。” “这么快?”徐生洲这才发现在校长室门外还站着几个商业精英模样的中青年。 “不快不行啊!我可听说自来水、电力、燃气等单位得知咱们学校来了新校长,都摩拳擦掌,等着上门讨债呢。别到时候真把咱们水电燃气给停了,那就麻烦了!” 徐生洲点点头:“也好。那就请他们进来,看看你们谈得怎么样。” 据刘广策介绍,此次具福地产非常重视,仅过来洽谈合作意向的就有他们总部投资事业部副总柏玉成和金陵分公司总经理吕化迟两位高层。徐生洲与他们握手后,刘广策看着站在徐生洲后面丝毫不知进退的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徐生洲笑着解释:“噢,他是我聘请的财务处副处长,我们正在研究如何解决学校经费缺口问题。” 话说解决经费缺口无非就是开源、节流两个法子,裁员等于节流,所以徐生洲这么说毫无破绽。 刘广策顿时老脸板了起来,正色说道:“徐校长,按照学校规定,部门中层干部需要经过校长办公会议研究才能任命的!” “哦,学校还有这规定?”徐生洲真不知道。看来仅仅裁员是不够的,还得废除不少规定。 刘广策道:“徐校长初来乍到,对学校很多规定不熟悉也很正常,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老刘,你没以后了!徐生洲再次在刘广策的名字上打红叉:“今天有贵客来访,此事以后再说。柏总、吕总,你们大驾光临,真是让我感觉蓬荜生辉。具福集团是全国着名的地产公司,在高档社区、高端商业中心建设领域深耕多年,具有充足的资金和丰富的经验,希望我们双方开诚布公,精诚合作,互惠互利,一定能够实现双赢。” 柏玉成笑容可掬:“徐校长真是英雄出少年,不仅学问做得好,接人待物也是少年老成。如您刚才所言,我们只要有了共识,大家开诚布公、精诚合作、互惠互利、实现双赢,我相信最后一定能达成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我们具福集团也愿意全面助力贵校的发展,为民办高等教育和金陵的城市建设添砖加瓦。” 徐生洲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诚布公,直奔主题。请贵方先介绍一下你们的合作设想。” 吕化迟从秘书手中接过公文包,掏出一大摞材料递给徐生洲:“贵校位于应天区黄花路123号,占地面积86021亩,由于建校历史悠久,导致许多建筑地基、墙体、内部管道、配套设施都不同程度出现问题,陈旧老化严重,维护成本攀升。而且当年的设计理念,也很难满足现在的教学需求,最好的选择就是重建。所以我们的设想是,在市郊择地新建一座国际化、现代化、智能化、生态化大学校园。” “那你们推荐的地点在?” 吕化迟在那摞材料中找出一张图纸,指着其中某个标红的地块:“就在这里,沪贵高速、金马快速路、合杭807国道等都在这里交汇,交通便利,区位优势非常优越。而且附近就是层峦叠嶂、风景秀丽的牛金山风景区,校园内溪流河道纵横。建成之后,一定山水相依、环境优美,是从事教学研究的良好场所。” 徐生洲抬起头问道:“吕总您以前从事过楼盘广告文案工作?” “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话的语气和措辞,让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徐生洲又指了指那种图纸,“还有你们画的这张方位图也是如此,看上去推荐的地点与金陵近在咫尺,周围有山有水,交通便利。但如果我没看错,这里再过去几公里,应该就到白完省的地界了?” 吕化迟神色如常:“徐校长你说的没错。但两江、白完两省本来就是挨着,金陵与马城中心城区直线距离更是只有50公里,地块稍微大点,自然就会靠近白完。” “那你们推荐的地块面积有多大?” “设想是1000亩,我们会在1-2年内建好包括教学楼、办公楼、体育馆、学生宿舍、食堂、教职工公寓等在内的一系列场馆及配套设施,达到交付即可使用的标准。” “才1000亩?小了点?”在徐生洲印象里,好一点的大学都是幅员辽阔,比如燕大本部3000亩,留美本部6000亩,而京城师大本部因为只有1000亩出头,不仅发展规划被限,连在校的老师学生都觉得憋屈,想搞个大点的活动都周旋不开。 柏玉成大笑:“不小了,徐校长。之前我们做过调研,国内民办高校的校园面积一般就是800亩至1000亩。现在你们学校觉得比较拥挤、地方不够用,主要是因为建筑比较矮小陈旧,功能不强,土地利用率不高。我们在新校区的建设,会采用最新潮的设计理念和最先进的建筑技术,只怕到时候搬到新校区,徐校长你会嫌弃校园太过空旷的。” “那你们的补偿方案呢?” 柏玉成道:“我们的方案是,给予贵校现金补偿45亿元,分三年支付。现在老校区所在的地块进行房产开发后,贵校教职工可根据级别,按照市场价的75折购买1套相应面积的住宅。” 徐生洲等了半天不见柏玉成的下文,便催促道:“还有呢?” “就这些。” “就这些?”徐生洲瞪大眼睛,“据我了解,我们学校所在路段,按照应天区基准地价,最低是2万一平米。我们学校是860亩,约合57万平米,这么算下来,仅土地就至少价值120亿。而你们推荐的地块,加上那些建筑、配套设施,顶多值20亿,再加上45亿现金补偿,再加上其他公关、税费等,撑死不过30亿。用30亿撬动120亿,你们这不是合作,是打劫啊!” 黄高华也道:“就是!你们这操作,犹太人都直呼内行,直接比肩婚前房产加名、结婚当天离婚!” 柏玉成微微一笑:“徐校长,账不能这么算!众所周知,现金为王。你说你们学校的土地值120亿,那是账面价值,都是虚的、纸面上的,没有意义。就算值200亿、300亿,没有现金周转,还是会现金流断裂,导致学校无法运转,生存不下去。” 黄高华道:“按照规定,民办学校教育用地是可以抵押的。咱们学校的土地风险低、价值高,随便找家银行,都能贷个几十个亿,还愁没有现金周转?” 柏玉成是胸有成竹:“这就是我要和徐校长说的第二点。你们的土地确实很值钱,也确实可以抵押,但你们的前任举办者和你英雄所见略同,已经拿土地在多家银行进行多次抵押,先后贷款了近30个亿。现在你们再去抵押,看看还有哪家银行敢接?所以我们不是用30亿撬动120亿,而是前期要与多家银行合作,消除抵押和利息,再真金白银进行新校区建设和现金补偿,才能进行房产开发。在此期间,我们是要承担巨大投资风险和债务风险的!” 徐生洲不可置信地看向刘广策。 刘广策却明确地点点头:“柏总说的没错,我们之前确实用土地做抵押,先后贷款了近30个亿。” 徐生洲大怒:“近30个亿?你们用这钱干嘛去了?莫不是每位在校教职工发了500万?” “都被前任举办者周同虎校长拿去投资、创业,然后亏掉了,学校不仅一分钱没落着,反而背了一堆烂账,教职工都是一肚子意见。” 系统误我啊! “那为什么之前财务处冯处长说,学校总共负债28个亿?”和眼下的近30个亿相比,之前的28个亿明显好接受多了。 刘广策道:“那是因为土地抵押期限,只要不超过土地权利人的剩余使用期限就行,所以我们以前在办理抵押时,动辄是二十年、三十年,还债期限还很长,就没有算在负债里。” 好在有了5亿现金打底,徐生洲还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梗着脖子说道:“不管怎么样,具福地产开出的条件,我是无法接受的!” 柏玉成矜持地微微一笑:“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们说出我们的方案,只是抛砖引玉,徐校长觉得不满意,不妨讲讲你的意见。” 徐生洲斟酌片刻:“首先一点,新校区选址应该在金陵市近郊,最远不宜距离市府超过30公里,面积不宜小于4000亩——” 吕化迟打断了徐生洲的话头:“徐校长,你怕是不知道金陵市近郊的地价?” “能有我们学校所在地价的十分之一吗?”徐生洲不和柏玉成、吕化迟跟老太婆买菜似的讨价还价,接着说道,“且听完我的意见。第二,新校区需要交通便利,环境适宜,做到六通一平(通电、通路、通给水、通讯、通排水、燃气,土地平整),部分建筑我们可以自己设计、自己投资、自己建造,比如校门;其余的场馆和附属设施,按照我们的需求,由你们建造。第三,现金补偿40亿元,可以选择一次性付清38亿元,或者分三年付清44亿元。” 柏玉成乐了:“徐校长,您这不是就地还钱,而是漫天还钱啊!” 由于双方的价码相差过大,此次会谈很快就不欢而散。如果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网站上发条新闻的话,估计内容会这么写:“……双方进行了坦率交谈(说了很多,但谈不拢),充分交换了意见(各说各的,没有达成协议)。通过此次会商,双方增进了了解(我们承认分歧很大,但克制了),均认为会谈是有益的(我们能坐下来谈,下次还可以坐坐),必将有力推动我校的建设和发展。” 三十四、叫板 当天晚间,徐生洲正在为黄高华接风洗尘,突然接到一通陌生的本地来电。要不是黄高华想听听金陵卖房推销的话术和吕化迟的套路是不是一样,徐生洲估计会直接挂掉,毕竟他在金陵认识的人不超过两手之数,而且基本上都是反贼。 电话一接通,对方就自报家门:“你好,徐校长,我是咱们学校图书馆的陶文霞。” “陶馆长?” 听她这么一说,徐生洲马上想起了对方是谁。陶文霞,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图书馆馆长,大约三十六七岁,是个温温婉婉的知识女性,昨天吃饭时见过,据说还是金陵师范大学的硕士,不知怎么沦落到了这所垃圾民办专科学校。当时徐生洲更好奇的是,这种学校怎么会有图书馆?还配了个馆长? “是我,不好意思晚上打扰您。是这样的,我想向你汇报个事儿。” “你说。” “就在前不久,有人联系我,商量明天早上开会的时候大家一起向学校施压,要求支付拖欠的工资。我怕会闹出什么事来,所以给您打电话,希望您有所提防。” “非常感谢你,陶馆长。你要不说,我到时候真会猝不及防。” 挂了电话,徐生洲苦笑着摇摇头:“高华,听到没?来了个通风报信的,也不知道是真投诚,还是无间道。所以啊,别看这个学校又破又烂还垃圾,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洲哥,你觉得她说的可信吗?” “可不可信都没关系,咱们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如果明天早上他们真闹,该如何应对,咱们倒是要好好合计合计!”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召开全校教职工大会的日子。徐生洲穿上新买的衬衫、西裤、皮鞋,还系上了领带,和黄高华坐上那辆奔驰s400,直奔学校会堂。不知是给大家留足充裕的准备时间,还是怕新校长把自己烧了祭天,总之请假的人不多。大几百号教职工聚在会堂门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愣是弄出热火朝天、人气鼎旺的大场面。那辆奔驰s400刚出现,就有人大喊一声“来了”,众人唰地变成静音状态,看着车在路边停稳,校办主任赵琛快步上前打开车门,然后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乱嚷道:“领导,什么时候发工资啊?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是啊,什么时候发工资?孩子马上开学,要缴学费呢!” “四五个月不发工资,让不让人活啦?” “农民工都不准拖欠工资,难道我们还不如农民工大哥?” 徐生洲早有准备,当即大声说道:“各位老师、各位同仁,我也是前天才接手校务,才了解到学校存在严重的经费短缺,大家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对此我深表愧疚,对大家也深表歉意。不过大家放心,工资问题学校一定会尽力尽快解决的!” “尽力?尽什么力?你坐着奔驰车,住着五星级,吃香的喝辣的,还会管我们死活?” “就是!以前校方就这么忽悠我们,你不会又来那一套?” “尽快?到底是什么时候?家里等米下锅呢!” 徐生洲又大声说道:“大家放心,学校现在正和一家着名地产公司商谈合作事宜,一旦谈妥,就会有充足的资金注入,所有的工资奖金福利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万一谈不妥呢?” 徐生洲道:“谈不妥就换一家!咱们学校这块地可是寸土寸金,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总不会没了张屠夫,就吃连毛猪。大家尽管放心,‘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我怕自己饿死在黎明前!” “就是!谈一家不成,再换一家,换来换去,你倒不急,可我们喝西北风啊!” “我的胃不好,消化不了领导你的画饼!” “再不发工资我们就集体辞职算了,这种学校根本不值得留恋!” 听到有人要集体辞职,徐生洲顿时满脸慌乱:“啊?你们要辞职?不行、不行!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你们要是辞职,到时候没人上课怎么办?不能辞职!不许辞职!!” 哦,原来你的痛脚在这里! 世界上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发现别人的伤疤会有意识地避开,免得惹恼对方,还有一种是发现别人的伤疤就会隔三差五揭开看看,就是要别人难堪,就是要别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然后他扭曲的心理才会得到满足。 一般而言,人是理智的。在风轻云淡、雨我无瓜时,绝大多数人都与人为善,不愿撕破脸皮。可一旦争吵辩论到了急眼的时候,那就无所顾忌了,什么狠的就按什么来,也就是老话说的“相打无好拳,相骂无好言”。就比如现在,一群因讨薪而理直气壮、因人多而无所畏惧的愤怒者,发现对方居然害怕自己辞职,顿时来了精神:哟呵,原来你怕这个,那我可有招了! “对!不发工资,我们就辞职!” “哪儿不是赚辛苦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辞职!辞职!” 徐生洲像是一个没见过大阵仗的生瓜蛋子,胡乱地挥舞双手来安抚众人:“不至于,不至于!就算和地产公司谈不拢也没关系,马上学校开学,收的学费都会用来发放大家的工资福利。到时候我再筹措一点,保证年底前把大家的工资补齐。还请大家不要意气用事,万事好商量的。” 赵琛也在边上劝道:“学校已经有妥善的工资发放计划,请大家不要再闹,快到会堂里开会。” 好说歹说,加上赵琛这个校办主任有手段、有脸面、又有威慑力,总算把在场的人都劝进了会场。由于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全校教职工大会开得始终洋溢着某种奇怪的、难以言喻的氛围。但对于徐生洲来说,让全校教职工知道现在学校变了天、认识了自己这个人,大会就算成功了大半。 隔了一天,徐生洲接到了柏玉成的电话。 柏玉成说话既客气又好听,天南海北不咸不淡扯了好大一会儿,最后才切入主题:“徐校长,关于咱们两家合作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怎么样?就你们开出的价码,根本就不值得再考虑,好吗?徐生洲打了个哈哈:“柏总,就你们开出的光溜溜的地板价,我们都不好意思在上面起飞。我倒是壮着胆子说出了我的想法,结果被你批评为是漫天还价,你说我现在还敢考虑么?” 柏玉成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徐校长,这谈生意啊,就和小年轻谈恋爱是一样的,你让让我、我让让你,最后不就成了一对么?所以咱们都各退一步,互相让让,别都想着一点亏不吃,合作不就成了吗?” “那柏总打算怎么让步?” “我们折中了一下双方意见,又请示了总部,重新拟定了一个很有诚意的方案,大致就是在金陵近郊寻找1500亩的地块,为贵校筹建新校区;一次性给予贵校75亿现金补偿;另外,在老校区所在地块进行房产开发后,贵校教职工可根据级别,按照市场价的5折购买1套相应面积的住宅。可以说我们在所有条件上都同比提高了50—100,足见诚意满满!” 徐生洲笑了:“我们有一个东西价值100块,你出10块钱,我们不卖;你又出20块钱,然后说,我们在原来价格上提高了100,诚意满满?你怎么还不肯买?——柏总你觉得我们会卖吗?” 柏玉成沉声问道:“那徐校长您的条件呢?” “柏总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对,咱们要各退一步,互相让让,没准儿合作就成了。既然你们具福地产都做了让步,我们要是还固执己见,似乎不太礼貌。要不这样,新校区面积不少于3000亩;场馆和附属设施建设,我们学校除了负责校门,再负责另外1-2个,具体什么,咱们可以再商量;现金补偿36亿元,可以选择一次性付清34亿元,或者分三年付清40亿元。我们下降的幅度远大于你们增长的幅度,这样的诚意,不知柏总是否满意?” 柏玉成语气转冷:“徐校长,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和你直说,得罪之处希望你不要见怪。” “请讲。” “诚然现在贵校所在的地块很有价值,但也正因为很有价值,没有一定经济实力和影响力的地产公司,根本不敢沾手。就拿现金补偿来说,即便是之前说的45个亿,也足以吓退全国99的地产公司。而且涉及那么大面积的土地置换,与市府没点关系,谁能办得到?” 徐生洲道:“具福地产好像在全国只排第三?” 柏玉成语气更冷:“是只排第三没错,但具福集团在很多领域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或许很多事情具福集团办不成,但是,具福集团也可以让很多事情办不成。很多时候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所以还请徐校长三思,别拖到最后,连45个亿的现金补偿都拿不到。” 这,算是叫板吗? 三十五、逼宫? 祖师爷教导我们:“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如果战乱和纷争会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它们。” 事实也是如此。 在柏玉成叫板后的几天,徐生洲依旧不慌不忙,既不与对方联系,也没有另找卖家,而是和黄高华躲在办公室里讨论怎么合理裁员、加强管理,以及开学后如何提高教学质量,闲暇再研究研究数学,居然真有些“稳坐中军帐”的感觉。 但安稳日子没过几天,麻烦就找上门来。 先是燃气突然停供。对此徐生洲倒是不慌:停就停,反正现在是暑期,校园里也没几个人,用不着什么燃气。然后就是通知停水、停电。这可麻烦了!校园里虽然没几个人,但保安、保洁、值班人员总是有的,要是没水没电,不仅生活不便,一到晚上跟鬼城似的,可就彻底废了! 徐生洲连忙让赵琛请来自来水公司和电力公司的人商议。刚一见面,自来水公司的人就开始诉苦:“徐校长,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按理说,我们应该尽力保障学校工矿企业的生产生活用水,不能随便停水,可你们学校也实在太不仗义了,以前就隔三差五欠费不说,从今年2月份到现在,更是一分钱没交。我们自来水公司也是要吃饭的呀!” “哎呀,欠费问题真的不赖我,我是前几天才接手这所学校的。要不这样,你们先继续供水,保证学校能正常运转。等到开学收到学费,我们第一时间就把欠费给交上!” “徐校长,你就别难为我了!反正水费也不多,总共才57万元,要不你先挤挤给付了?” “57万啊?”徐生洲有些意动。 电力公司的人顿时不乐意了:“开玩笑的?就算挤挤先付,也应该付给我们电力公司才对。要是没电,就算有水又能怎样?怎么进行二次加压?徐校长,我们电费也不是很多,才94万,您看?” “也就是说,水电费总共151万?”徐生洲盘算着,“就不能缓一个月?” 自来水公司的人无奈地摇摇头:“恐怕不行!上面催得急,我们也没办法。” 上面催得急?而且先是燃气,然后电老虎、水龙王一起发威,这要是没人在后面鼓捣,徐生洲能生吃20管芥末!他犹豫片刻,咬牙说道:“好,估计你们也有难处,但学校实在不能没有水电,麻烦你们等一两天。”说到此处,他回过头对新上任的财务处副处长黄高华吩咐道:“黄处长,筹来的钱先不着急发工资,先付水电费!” 黄高华满脸为难:“可是,万一他们——” 徐生洲摆手止住他的话头:“事有轻重缓急,总不能看着学校停水停电,黑灯瞎火,连学都开不了?教职工都是通情达理的,与学校休戚相关,知道以大局为重。遇到这种问题,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事实上,听说有人动了自己的奶酪,很多教职工不仅不理解,甚至怒发冲冠,组团冲到校长办公室,冲着徐生洲大嚷大叫:“工资呢?什么时候发工资?!” “有钱付水电费,没钱付我们工资?我看你就是想故意拖欠!” “日子没法活了,我们要辞职!” “对,辞职!我们辞职!” 其实大多数人都这样,发现一种方法能够有效解决问题,就会不断使用这种方法,直到失效。学术点叫“路径依赖”,通俗点叫“一招鲜吃遍天”。自以为捏到了校方痛脚的一大群人,几乎本能地祭出杀手锏。徐生洲满脸震惊:“你们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这是我们197人联署的辞职申请书,如果校方不在即日起3个工作日内足额支付所拖欠工资,我们就集体辞职!别想着我们主动提出辞职就没有补偿的美事,法律规定,如果因用人单位未及时足额发放工资而员工被迫辞职的,有权要求用人单位支付被迫辞职的经济补偿金。” 主动辞职? 还有这等好事? 徐生洲差点没乐出鼻涕泡来。他努力克制住嘴角的笑容,接过对方联署的辞职申请书,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密密麻麻签满名字,名字上还押有指印,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不是真的?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一群人看戏似的盯着徐生洲。 徐生洲又苦口婆心劝道:“各位老师,本来我辛辛苦苦筹了点钱,打算给大家先发一个月工资的,可是自来水公司和电力公司的人上门催债,威胁要停水停电。你们说,要是停水停电,学校还怎么运转?开学还怎么工作?没办法,只好先挪用一下大家的工资,等开学收到学费,保证第一时间给大家发工资!各位老师,四五个月最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几天,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你之前不是说和一家着名地产公司谈合作吗?谈的怎么样了?” “不说还好,说了让人生气。学校是真心实意和对方商谈,结果对方却乘人之危,愣是人参给出白菜价!咱们学校这块黄金宝地,称之‘寸土寸金’可以说毫不为过,这也是咱们学校唯一值钱的家当,对方却只给几个亿的现金补偿。各位老师,几个亿够干什么的呀?” 马上人群中有人反问道:“我可听说对方还许诺土地置换后,我们每人可以在这里买1套半价房?” 每人1套半价房?顿时像冷水滴进热油锅里,当场就炸了! 账谁都会算:黄花路的老破小一平都得2、3万,这要是新建高档小区,怎么也得4万起?半价房就算是90、100平米的小户型,倒手也可以赚200万。天呐,这是人人喜迎大奖、个个少奋斗十年的节奏啊!一时间办公室内群情激昂: “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答应?” “对啊!我们为学校奋斗这么多年,学校也应该考虑考虑我们,为我们谋点福利!” “徐校长,学校不体恤我们,可别怪我们不体恤学校!” 徐生洲急了:“各位老师,我知道大家这些年辛苦,可学校也不容易。虽然对方房产公司考虑到了广大教职工的利益,与此同时却在极力打压学校的诉求,比如只给几个亿的现金补偿。据我所知,新近改为公立大学的项羽学院,一年财政预算都有422个亿。咱们学校虽然差点,真要想干点事情,一年预算怎么也得1个亿?如果现在不趁机多弄点现金补偿,等咱们把那几个亿花完,可就没法过日子了!!” 这就是柏玉成的狠辣之处,挑起群众斗群众。 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正式教职工也就不到400人,每人1套半价房,具福地产撑死少赚几个亿而已,没准通过提前收取定金、预付款,还能捞回一波,却可以借此迫使学校让渡出二十亿以上的巨额利益来!而作为一名月薪不足1万的普通教职工,摆在你面前的是个人200万的利益,以及学校十年后的发展,你会怎么选? 200万是自己的,学校是别人的。 200万是马上能到手的,学校发展是将来的。 二者一对比,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更不用说是满腹经纶的老师们。所以他们当场就怒了:“必须尽快达成协议!必须尽快发放工资!否则我们不答应!” “我为学校,学校也要为我!!” “我们要面包,我们要住房!” 徐生洲伤透了脑筋,捂着额头精疲力竭地说道:“好、好、好,你们的诉求我知道了。你们联署的辞职申请书先放这里,今天下午我们就开会研究,明天一早就给你们答复,好不好?” 等劝走了众人后,徐生洲拿着他们的辞职申请书,在办公室放声大笑。 关于辞退教职工的问题,徐生洲咨询过专业律师。一般来说,用人单位不得无故辞退员工,如果硬要辞退也行,得给员工赔偿金,赔偿金按照经济补偿金的双倍支付。但要是员工主动辞职,那就没有赔偿或补偿一说了。而且根据《劳动合同法》《民法典》等规定,只要你把辞职书面申请交到用人单位手里,甭管是闹着玩的、想加薪的,还是以退为进、以攻代守的,你就没有后悔药吃,除非公司同意你撤回,不然你这个职辞定了! 就像有些夫妻为了拆迁费假离婚,把房子财产全都过户给一方,自己净身出户,想多要点补偿,结果人家玩真的,最后搞得人财两空。可是没办法,国家就认你们的离婚协议和离婚证,可不管你们私底下的小算盘。同样道理,只要徐生洲代表校方收到他们的辞职申请书,就意味着一切无可挽回。 曾经就有这样的铁憨憨,也是拿辞职来威胁用人单位,但交了辞职申请书就开始后悔。思来想去,竟然悄眯眯把申请书偷了回来,以为这样就可以太平无事。结果还是成功辞职。 那位教职工代表说的“如果因用人单位未及时足额发放工资而员工被迫辞职的,有权要求用人单位支付被迫辞职的经济补偿金”是没错,但欠薪的是上任举办者,徐生洲才接手不到10天,真要闹到法庭上,官司还有的打。 于是,满怀期待的教职工在第二天早上就听到一声晴天霹雳: “鉴于校方资金有限,筹措力度不足,无法在3个工作日内足额支付所拖欠工资,同意上述197名教职工的辞职申请。” 三十六、这个奖品有些特别啊! 校办通知一发,徐生洲就听到期待中的电子合成音:“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8天内,辞去了全校绩效靠后的31教职工,同时辞去了绩效靠前的17。任务评价a-。 “任务奖励:积分2000点,抽奖机会一次。” 徐生洲心中暗暗叹息,这是洗澡水和孩子一起倒掉啊!可是没办法,他初来乍到,想要认齐全校教职工都不止一个月,更不用说分辨其中的良莠,只能快刀斩乱麻,把刺儿头先剔掉,以后再慢慢收拾。想到此处,他对黄高华说道:“高华,准备一下,四天后准时把所有教职工的欠薪、福利一次性发完,留下来的教职工每人再多发一万元奖金,并从下个月起工资提高20。” 大棒要狠,枣子要甜,才能稳住人心。 黄高华道:“好的,我等下就召集财务处的人造表。只是洲哥,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一下子裁掉将近一半的教职工,到时候可怎么办?” “没事!我看了下,辞退的大半是教辅人员,任课老师倒不多。”徐生洲安慰黄高华道,“你难道忘了,我还替咱们学校招了6名博士?我们俩到时候也要上讲台,一个计算机、一个数学,肯定没问题。实在还缺人,那也不怕,金陵是着名的科教之城,有2所985、8所211,最不缺的就是大学老师,只要钱给到位,信不信院士都能请来?” “既然洲哥你已有应对的办法,那就没问题。我先忙去了。” 黄高华走后,徐生洲思忖片刻,才打开系统开始抽奖。经过这么多轮抽奖,他发现现在系统奖品的画风开始明显转变,以前多是一些针对自己的小恩小惠,而现在更多是针对学校的超大手笔,比如之前的5亿办学经费,再比如被他诟病很久的“威武霸气的大学校门”,那也是价值20万积分! 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停!”他轻喝一声,然后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开始减速,最终停在了某格:“恭喜使用者,抽中特殊建设类奖品‘随机延长的地铁线’。使用本项奖励,可以在任何地铁线的终点,延长一段不超过5公里的地铁线,并重新设立终点。注意,本项奖励为一次性用品,一经确定,不得再次修改。” 系统大爷,你果然是威武霸气、土豪大方的外星球黑科技,我错了!我有罪!你看我跪得标准吗?请允许我“友好度+50”! 徐生洲在上大学的时候就了解过,国内地铁造价一般是每公里4-5亿元,高的可以飙升至8-9亿元,运营线路长度动辄几十、上百公里,这得多少钱?所以只有一线城市才玩得起,没钱的只能过过眼瘾。5公里地铁造价,少说是20个亿,比大门都得眼红,马阿狸都得流口水! 而且“地铁一响,黄金万两”,在国内一线城市买房,秘诀之一就是“沿着地铁去买房”,保证稳赚不赔。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延长5公里地铁线,那会带动多少地块价格攀升?那会引起多少沿线楼盘飞涨?随便找几个风投合作,还不得分分钟躺进福布斯排行榜,走上人生巅峰?!这是要让我发家致富的节奏啊! 他的黄粱美梦才做到一半,就享受了系统的叫醒服务:“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要让自己的大学环境优美,风景如画,建筑巍峨壮观,校园设施齐全。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肇端于幅员辽阔、可供施为的新校区!来,在星球上圈下一片美丽的土地,为世人建造一个众望所归的精神家园! “要求:在3个月内,选定一处风景秀丽、交通便利、面积在5000亩以上的新校区。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5000点积分及一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既然不能在新校区开始新的生活,那你就在老校区永久的沉睡!让落叶衰草和你的身体一起枯萎,一起沉沦入地;让钢筋水泥和你的骨骼同时腐蚀,同时被时间凋零。” 系统大爷? 不对,系统你大爷!你丫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前脚开出地铁延长线的奖品,后脚就让我找个交通便利的新校区,我特喵就是你的工具人? 徐生洲很生气,既是失望自己发财梦的破碎,更是痛恨系统的蛮不讲理。 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工具,就是因为人会自私、会任性、会犯错误、会不讲道理,所以人才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有血有肉的人。不像冷冰冰的机器,只能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机械地工作,冷静理智,不夹杂丝毫的情感。在诺奖得主石黑一雄的《克拉拉与太阳》中,为什么克拉拉是af(机器人朋友)而不是人?就因为它不会自私。而在现实生活中,无数家长、老师、企业老板,却极力想把自己的子女、学生、员工变成冷冰冰的工具,让他们按照自己设想好的道路行进,不容丝毫差错,不容丝毫违逆,还美其名曰“都是为了你好”,事实上呢?他们期待的,不过是让子女成为家长延续梦想、证明自己的工具,让学生成为老师教学有方、桃李芬芳的工具,让员工成为老板赚取利润、发家致富的工具。 年轻人为什么总是很叛逆?因为他们潜龙腾渊,乳虎啸谷,热血沸腾,无所畏惧。他们想成为人、想成为自己,而不是社会的一颗螺丝钉。在面对被社会驯服并且成为帮凶的中年人时,他们能做的只有反抗和叛逆,直至被打倒、被征服。 徐生洲如今站在学校与社会的十字路口上,孤身面对着能够随便变出5个亿现金或一座大学校门的外星黑科技时,反抗既显得螳臂当车,又毫无着力之处,或许愤怒是他作为人的唯一的反抗与最后的尊严。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从命。 他深呼吸几口气,电话吩咐校办送来一张最新的金陵市地图,开始在上面勾勾画画。 目前金陵地铁已开通11条运营线路,也就是说,可供自己操作的起始站点最多不超过22个。当然,实际站点肯定没有22个,因为很多条线路起始站点是在一起的,还要剔除周围5公里已经被人圈地盖房的站点,附近整块空地面积不足5000亩的站点,以及部分已经跑到几十公里开外、延伸到隔壁地市的站点。这么一做减法,仅有的几个备选项马上浮出水面。 “赵主任,通知一下刘校长,下午陪我出去考察。” 没错,就是赵琛和刘广策。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家伙都没有出现在那197人大名单里,倒让他们逃过一劫,徐生洲也没有刻意把他们加进去,免得让人看出端倪。反正他们俩就在自己手掌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还不信他们能翻出五指山去? 此举虽然名为“考察”,实际上也是躲清静。自从校办通知下发后,他的办公室就成了大型控告哭诉求挽回现场,但可能吗?好不容易找由头把他们给开掉,怎么可能再请他们回来当祖宗,被吵得头大的徐生洲把善后的事情丢给赵琛,早早吃完中饭就和刘广策出了门。 对辞退员工一事后知后觉的刘广策,脸色明显阴沉许多:“徐校长,像这种一次性辞退那么多教职工的事,最好要上校长办公会研究!” 徐生洲搓着手道:“好、好,下次我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刘广策差点没跳起来。学校总共400名左右教职工,被你一次性开掉一半,你还想有下次?你怕不是想当光杆司令? 徐生洲里面转移话题:“刘校长,最近具福地产没有再联系你?” “没有。”刘广策冷冷地回答道。车内只剩下单调的胎噪声和导航声,一时间显得有些沉闷,半天刘广策才接着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考察什么?” “去市区周边转转,看看哪里适合建新校区。虽然我们和具福那班子人没谈拢,但有两点还是达成了共识的,一是我们老校区太破太旧了,维修成本又高,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日常教学需要;二是我们没钱,我们又需要钱,老校区的土地是我们最后、最值钱的财富。两者结合,不难看出土地置换是我们走出困境的唯一一条路。” 刘广策沉吟片刻:“那徐校长准备与哪家地产公司洽谈?” “还没想好,但应该不影响我们先去市区周边转转,提前做好谋划。” “我们现在是去?” 徐生洲笑道:“去深林大学城看看,据说那里距离市中心只有15公里,汇集了12所高校和一大批知名中小学,高等教育资源总量约占全省的15,是全省乃至全国重要的高等教育集聚区。如果我们能在那里落脚,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深林大学城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这话一点没错。只是作为挣扎在存亡边缘的民办大专,却想来沾大学城的光,我是配钥匙的,请问你配吗? 刘广策脸色更加不好看:“深林大学城的土地,恐怕不便宜?” 徐生洲倒也干脆:“那咱们就离核心区域远点。” 三十七、就选这里 深林大学城地处宁镇生态廊道,周边紫金山、栖霞山、宝华山等名山环绕,山水秀雅,绿树成云,名校接踵,书香漫溢,端的是海内名区。以前都说“天下名山僧占多”,现在一般是风景好处楼盘多,与周围良好环境相映成趣的,是非常好看的房价。驱车而过,不时能看到刚封顶的楼盘上悬挂着巨幅广告: “新楼开盘,最低32万元/平米起。” “盛大开盘,礼惠全城,均价38万元/平米” 徐生洲很有自知之明,对着摊在膝盖上的金陵地图,不断吩咐司机道:“往前走!再往前走!” 在他的指挥下,奔驰s400先是下了主干道,又避开一系列高大上的楼盘,转上一条盘山公路,七拐八拐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一个山窝窝里。 这个山窝窝要说好,那是真好,绿荫匝地、草木扶疏,还有山峰秀美、溪水奔流,只在山势平缓处稀稀拉拉有几户人家,要是趁着周末带着家人来这里体验一下农家乐、尝尝正宗的走山鸡,想来是极好的。但要说差,那也是真差,别说没有什么生活配套措施,就连买瓶醋都得开车二十分钟! 徐生洲下车深吸一口富含负氧离子的原生态空气:“真是个好地方啊!” 刘广策不知是晕车,还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颤颤巍巍问道:“徐校长,这里是?” “这里?刘校长据说是金陵本地人,应该知道横亘在金陵与京口之间的宁镇山脉?这是咱们省内的主要山脉,也是体积最大的一座山脉,东西跨度约有100余公里。虽然说是山脉,其实就是些海拔几百米的小山头,但也饶有风味。咱们现在就位于宁镇山脉的腹部,刘校长是不是觉得山清水秀、风景秀丽?” 刘广策扶着树,怕自己一头栽倒:“你该不会?” 徐生洲指着周围对刘广策介绍道:“这里其实非常不错,别看它位于深山之中,其实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你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距离金陵大学深林校区直线距离只有28公里,堪称与名校毗邻;再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距离地铁8号线终点站流花庄直线距离只有37公里,也可以算是交通便利——” “等等,徐校长!”刘广策捶了捶心脏的位置,“距离地铁8号线终点站直线距离37公里,你管它叫‘交通便利’?!” “算是。”自己能随意延长地铁线的秘密,显然不会告诉这个糟老头子。 刘广策觉得自己应该来几粒速效救心丸:“看到那座山没有?” “看到了。地图上显示它叫慕高山,海拔3512米,也是附近最高的山峰。正因为有这座高山阻隔,那些房产企业才没有在这里大兴土木,不然咱们就能看到堆的‘书香世家’‘大儒雅苑’之类的楼盘了。” “徐校长,知道那些房产企业为什么不肯大兴土木吗?知道什么叫‘望山跑死马’吗?别看地图上直线距离有多远,要想想咱们从那边过来时走多久!那还是我们车好、司机师傅技术过硬,要是普通中巴车,晃荡到这里至少一个小时。莫非你想把新校区设在这里?!” 徐生洲半真半假地说道:“那就挖条隧道嘛!我估摸着在这里买地省下的钱,都够修一半的隧道了。” 刘广策真的要晕过去:“那生活配套措施呢?总不能让老师学生天天呆这里当苦行僧?” 生活配套设施?信不信地铁一修通,马上这里的楼盘、商超、银行就像雨后春笋,蹭蹭地往外冒?当然,此时尚不足为外人道也。徐生洲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这里不过是我们考察的第一站,还有好几个备选地点,对比之后才能确定初步意向。” 接下来的几天里,徐生洲又拖着刘广策跑了几个地方。 等给教职工发完工资奖金,又把部分着急要还的账补上,还放出下个月起工资提高20的风声,一时间全校都知道新来的校长或许能力不怎样,但真是有钱,而且大方,就是裁人的时候比较狠。学校风气迅速为之一变,徐生洲的积分时不时会增长几个,不知又是哪位教职工纳头便拜,得到了对方的真诚认可。既然财已露白,徐生洲也不再低调,干脆请来几家顶尖的规划设计咨询公司出谋划策。 等综合各方意见后,他通过赵琛这个地头蛇,联系上金陵城投集团。 为什么要找城投集团?很简单,因为城投集团具有土地储备职能,而征购土地的主要手段之一就是土地置换。另外,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需要新校区土地,不出意外也要通过城投集团来征购,直接找城投集团算是逮着了正主,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出面接待的是城投集团副总,寒暄之后,徐生洲直接道明来意:想把老校区进行置换。 那名副总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闻言差点抖掉手里的茶杯:“土地置换?徐校长你等一下,兹事体大,我要请示主要负责人。” 城投集团就是吃土地这碗饭的,对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位于应天区黄花路123号的860亩土地可是了如指掌,同时也是垂涎已久,奈何前一任举办者周同虎校长软硬不吃,死活不肯把土地让出来。听说学校换了新的举办者,他们还想着怎么劝说对方进行土地置换,没想到对方却主动找上门,如何不让他们惊喜! 几分钟后,城投集团老总王孟雄带着几个人快步走进会议室,上来就热情地握着徐生洲的手:“徐校长,抱歉抱歉!我是金陵城投集团总经理王孟雄,刚才我们在开会,怠慢了贵客。对于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二十出头便执掌一所高校,被誉为‘史上最年轻的大学校长’,真不愧是青年才俊。” 徐生洲还不习惯这种奉承:“王总您谬赞了,我也就是因缘机巧,才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这可不是烂摊子,归根到底是要看如何妙手回春、化腐朽为神奇!”王孟雄说着在徐生洲左手侧坐了下来,“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和你们学校的人说过,中心城区不适合高等院校发展,一来是商业气息浓厚,会影响象牙塔的纯洁;二来是周边寸土寸金,会影响学校的长远规划;三来是高等院校也需要靠拢在一次,才能产生聚集效应。你看金陵大学,早十年就搬到了深林大学城。” 徐生洲点赞道:“王总远见卓识,令人佩服!” 王孟雄摆了摆手:“我只是国内国外走的地方多些,也就知道的多些。但是徐校长你年纪轻轻,执掌校务不久就能认识到这一点,才是真正的难得,也充分说明徐老弟你这个校长是称职的!”连着给徐生洲戴了好几顶高帽,他才切入主题:“徐老弟刚才说想进行土地置换,具体打算怎么操作?” 徐生洲懒得兜圈子:“我们学校的初步设想是先购置慕高山以东亩土地——” 慕高山?那是什么地方? 一群土地爷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徐生洲在地图比划出大致位置后,他们更加糊涂:为什么要选在那么偏远荒凉的地方?是建庙还是建学校?还张口就要亩?真是让人感觉肯尼迪坐敞篷车——脑洞大开!这小伙子该不会是冰雕的弟弟——沙雕? 王孟雄果然是走南闯北见识广博,此时依旧不慌不乱:“请接着说。” 徐生洲道:“所购置土地要做到六通一平,然后我们在一年半之内建好新校区,完成搬迁。搬迁结束后,老校区86021亩土地将交由你们进行招拍挂,所得资金除支付前期购置土地费用、开发费用、手续费用及相应税费等,结余部分归我们学校所有。不知王总意下如何?” 王孟雄笑了:“感情我们城投集团忙活一场,就是做个过路财神啊?” “怎么能说是过路财神呢?以前我看个笑话,说是小朋友问他爸爸,为什么很多路刚修好,又要拆开维修?他爸爸让他去冰箱拿块肉,又放回去,然后问小朋友:你手上有什么?”徐生洲说到此处,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孟雄:“我们进行土地置换,肉可是在你手里过了两回!” 王孟雄哈哈大笑:“我们可是国有独资企业,就算沾点油水,那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徐校长,看在我们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情怀上,不让我们多赚点辛苦费?” 徐生洲道:“我们民办高校本身就是民,还想请王总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怎么倒想让我们出血?再说您也清楚,在高等教育体系里,我们民办高校就是抱养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生存已经举步维艰,要是再放点血,就该摆到案板上吃肉啦!” 三十八、成了! 两人来回打了几轮嘴仗,徐生洲忍不住反问道:“那依王总的意思,该怎么来操作?” 王孟雄道:“我们可以通过土地置换的方式,在慕高山以东补偿给你们学校3000亩土地——” “8000亩以下免谈!” 徐生洲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通融的可能。毕竟这关乎任务的完成,更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个见鬼的系统可不会和自己讲条件。王孟雄也没有坚持:“那就8000亩!然后我们城投集团另外补偿你们现金20亿元,用于新校区建设。如何?” 徐生洲顿时面色一沉,边收拾东西边不悦地说道:“王总,我可是真心实意来和你们谈合作的,你要是这么弄,那咱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徐老弟,何出此言?” 徐生洲拿着公文包:“之前我们大致了解过部分高校土地置换的情况,比如2007年8月,我军后勤工程学院将其位于渝州市马家堡的380亩老校区土地挂牌排名,最终以3025亿的价格售出。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这十多年来,cpi涨了多少?土地价格涨了多少?房产价格又涨了多少?所有这些,王总你是做这块儿,不应该不知道?” 王孟雄神色如常:“渝州那是直辖市,我们金陵可比不了。” 徐生洲冷笑道:“那好,咱就不扯前国都、前陪都的事儿,也不说大家都是一线城市的理儿,就说金陵地界上发生的旧新闻。2005年8月,金陵中医药大学将市区的80亩老校区置换,偿还其所欠银行7亿余元贷款及各施工单位款项上亿元。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怎么?这些年来金陵房地产行业不景气?没有啊!我查过相关统计数据,应天路楼盘2005年均价5500一平,现在是一平,翻了十倍不止呢!” “徐——” 王孟雄想插话,但徐生洲根本不给他机会:“那是我们校区的地段不如金陵中医药大学老校区的地段?也没有啊!看你们发布的市区土地级别基准地价,我们还高一个级别呢!怎么别人十多年前80亩地,就能卖出我们现在860亩地一半的总价?哦,就因为别人姓公,我们姓民,就低人一等是?可是刚才王总还不是要为国为民吗?!怎么一分钟前说的话,后一分钟就不认账?” 徐生洲是真生气了:一个两个都拿自己当傻子看呢? 他也不怕王孟雄翻脸。系统又没规定他必须在金陵地界上建新校区,实在不行,就去京口、广陵!两江不行,就去白完!他还真不信没了张屠夫,就要吃连毛猪。 被徐生洲这一通疯狂打脸,屋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关键人家说得在理,还不好反驳。王孟雄果然是老姜性辣,都被人怼到了脸上,依旧面带微笑:“徐老弟,不要激动,来喝口茶消消火。这可是专门定制的特级明前碧螺春,送来之后一直密封放在冰柜里保鲜,尝一口就能品味到江南春天的气息,可不容错过。” 徐生洲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是端起茶杯意思一下。 王孟雄又道:“二十岁嘛,就是应该有一说一、快意恩仇,就是应该路见不平、拔刀怒吼。如果非要搞得城府深不见底,反倒失去了青年人的锐气。刚才是我思虑不周,耍了心机,我向你道歉!”说着端起茶杯冲徐生洲微微鞠躬。 王孟雄来这么一出,徐生洲倒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是我鲁莽,有些口不择言,我也应该道歉。只是双方想要合作总要坦诚一些,不要搞得和金融诈谝似的,诈到一人是一人,讹到一笔是一笔。这也不符合你们企业的身份!” “是是是,徐老弟你说得对。正是因为我们企业的性质,所以总想为国多省点钱,却忽略了你们的感受。”王孟雄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气度:“不过在商言商,我们城投集团虽然要兼顾公益,但终归是家企业,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你们学校土地置换那么大一宗交易,任何企业只要能参与,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如果按照之前徐老弟你的方案,我们真就变成打工的了,你也要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徐生洲暗暗叹了口气:确实!是自己把企业想的太纯善了!企业就是一只经济动物,天生是逐利的,而不是开善堂的。看到一大块肥肉摆在面前,谁还忍得住? 商场如战场,道德感太强是活不下去的! “盈利可以理解,但也要尊重对方,像刚才那样毫无诚意的出价,只会让人觉得你把对方当羊牯在宰。”徐生洲是输人不输阵,“而我们向你们购买土地、请你们进行土地开发,乃至最后将老校区招拍挂,肯定是要保留足够的利润空间的。——当然,你们现在是不满足于赚辛苦钱。我们自然也不想当冤大头,要不这样,也别土地置换了,我们现在还有几个亿现金,金陵周围的荒山林地也便宜,要不先买个一两千亩慢慢开发。王总您有什么地块推荐吗?哦,这是我们的资金证明。” 5个亿的办学经费,除了支付教职工工资奖金,以及其他一些费用,现在还有不到4个亿。 王孟雄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掀了桌子,另起炉灶,犹豫片刻才说道:“我在国内国外走了那么多地方,总体来看,各大高校都在不断扩展校园面积,有的是土地置换,有的是异地新建校区,因为这是大势所趋。现在人们都越来越追求生活质量,大学生也不例外。以前我们上大学是八人间,现在呢?我儿子去年上大学时,我去看了一眼,四人间不说,还有空调、洗衣机、独立卫浴。所以很多大学招生的噱头就是环境优美、依山傍海、最美校园。刚才徐老弟你想购买8000亩土地,想来也是有鉴于此?” 他不等徐生洲回答,便接着说道:“都说添油战术是兵家大忌,其实建新校区也是如此。要么不建,要建就要大手笔一次性买个大几千亩地,请最顶级的设计院做规划,保证未来二三十年都不落伍。你要是先买一两千亩,也不是不可以,或许前几年觉得地方还宽敞,但随着学校发展就会渐渐觉得周旋不开。你可以看看京城、沪上的那些着名高校,早年间都觉得几千亩好大啊、根本用不完啊,结果呢?随着大学生扩招、研究生扩招,再这里建个学院、那里建个实验室,渐渐就觉得地不够用了。所以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当然以上这番鬼话,他自己都不信。什么未来二三十年?这种垃圾民办院校能再活二三十年吗? 徐生洲同样知道他是在忽悠自己,但还要装作上钩的模样:“我倒是想一口气买大几千亩地,奈何王总你惜售,我能有什么办法?” 明明几分钟前王孟雄刚被徐生洲劈头盖脸怼了一顿,此时却如相交多年的好兄弟,当即义薄云天地拍板道:“谁说我惜售?!慕高山以东是?给你8000亩,不,亩!——老哥我倒是愿意给你,可是你有钱买吗?就算有钱买,你有钱开发吗?” 徐生洲看着王孟雄:“王总你有何高见?”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城投集团以慕高山以东亩土地入股,咱们双方成立一家公司,对你们黄花路的老校区进行开发,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那股份怎么分配?” 王孟雄推心置腹地说道:“你们黄花路老校区的土地级别和基准地价,网上都查得到;我们慕高山以东亩土地的征收价格,网上也有。这些都不用多说。但据我所知,你们黄花路老校区土地已经在银行抵押了279亿元,开发之前必须要付清贷款和利息。我们要是共同开发该地块,以后开发费用也不会少。你们学校建设新校区,同样需要大量资金?所以最好是新成立的公司,我们城投集团占股60,你们学校占股40,股份与股本之间的差额由我们城投集团折合成现金或劳务,在未来10-15年提供给你们学校。如此一来,既保证了你们新校区建设的经费,也保证了我们公司的权益。等以后赚了钱,咱们四六分账,如何?” 前期赚差额,后期赚利润。听上去很美好。 甚至深入谈下去的话,徐生洲觉得变成城投集团占股51、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占股49也不是不可能。 但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个巨坑。都不用玩阴的,两家合伙开发地块,各种费用肯定要四六均摊?然而相比城投集团,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并没有充裕的资金。860亩土地的开发费用可不是小数字。一旦开工,今天需要规划设计费,给不给?明天需要水文地质勘察费,给不给?后天还有建筑安装工程费、基础设施工程费、公共配套设施费,怎么办? 给?学校被抽空了资金,运转不下去。 不给?不好意思,那就减持股份! 三弄两弄,学校就能被玩得鸡飞蛋打、水干鱼尽。 想到此处,徐生洲摇了摇头:“王总确实是高见!但人贵有自知之明,有多大肚子就吃多少饭,不能把自己撑着。我们是学校,我本人也就是个学生,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来参与公司运营,所以对于王总的好意只能心领。不过你刚才说的几句话倒深得我心,即我们老校区和慕高山以东两块地都有基准地价,其中差额不难计算,可以由你们城投集团折合成现金及部分劳务,支付给我们学校。至于老校区土地,你们拿到之后是招拍挂也好,是自己开发也好,和我们无关。怎么样?” 明眼人都能轻易看出,位于黄花路123号的860亩地是个香饽饽,无论招拍挂,还是自己开发,都可以轻松溢价50以上。可见鬼的系统不给自己那么久的时间,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的资本、那么广的人脉来运作。按照基准地价来计算,尽管不能大赚,但也不至于大亏,倒不失为中策。对有时间要求的徐生洲来说,就是上上之策了。 王孟雄心中暗喜,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如此也好!那折合成现金及部分劳务如何支付——” “哈哈,只要我们有了共识,具体怎么谈就交给专业人士!说出来不怕王总笑话,长这么大,砍价我就没赢过。”徐生洲决定把具体的谈判交给刘广策和黄高华他们负责,毕竟交易金额那么大,小数点后两位的变动,放大了都有可能是几千万,草率不得。 就这样,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新校区的位置和面积基本敲定。 三十九、所想即所得? 自从刘广策知道徐生洲把新校区定在慕高山以东那片山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脸色简直够十五个人瞧半个月的。徐生洲也懒得跟他解释,一来地铁的事不能说,二来都快被开除的人了,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爱干干,不干run!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没成想这老小子虽然心中有气,但真能忍,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沉心静气地参加与城投集团的谈判。经过长达两个星期的锱铢必较、寸土必争,双方终于在开学前一天达成协议: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用位于黄花路123号的86021亩地,与金陵城投集团“六通一平”后的慕高山以东亩山地进行土地置换,差额部分649亿元中,有不低于183亿元以建筑劳务形式支付,其余以现金形式支付,其中第一年15亿元,第二年10亿元,第三年8亿元,以后逐年递减,直至第十年全部支付完毕。 消息一出,整个金陵地产界为之震动。 在这笔交易中,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都害怕对方反悔,不约而同提高了违约金的额度。徐生洲在签约后,直接安排刘广策对接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要求尽快拿出校园规划设计方案,并重点指出:“设计时必须注意,地铁公司会在距离8号线终点站流花庄5公里范围内设立一个地铁站,必须在图纸中确定好新地铁站的合理位置,既要保证咱们学校利益最大化,又能充分带动周边配套设施的发展。” 此时会议室里除了刘广策、赵琛、黄高华,还有简文桐、李特、杜克斌等6名新招的博士,听到徐生洲的爆料都两眼放光。现在慕高山以东就是荒地,虽然距离深林大学城近在咫尺,可由于山川阻隔,土地属于白菜价,除了徐生洲这种傻缺,谁会去那里开荒打野?可要是通了地铁,再提前买块地,怎么也得翻番?哎呀,不敢想、不敢想,钱途太美好,我怕血管绷不住! 刘广策犹自难以置信:“8号线会延长一站?城投公司同意的?地铁公司也同意?” 徐生洲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事情已经敲定,暂时还需要保密,不要跟外面人说起。记住,最长不超过5公里!” 刘广策连连点头:“是、是,最长不超过5公里,我记住了。——徐校长,我们那地是买赚了?!” 那可是整整亩,一旦修通地铁,学校即便是靠抵押土地,都可以再续命二十年。就像故事里说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某人响应时代潮流,辞职下海经商,办一个厂,几年后倒了;又办一个厂,几年后又倒了。欠了一身的债,混得很是潦倒。直到某天,城市开发拆迁拆到了他的几百亩厂房,迅速走上人生巅峰,实现财务自由。 徐生洲道:“也不能说咱们赚了,难道城投集团就没赚?估计他们嘴巴都笑歪了。所以只能说是双赢。再说,咱们是学校,又不是地产公司,土地涨不涨的和咱们也没多大关系,顶多就是以后学校建个教职工小区,给大家发点福利。” 刘广策终于不再板着那张死人脸,兴高采烈去和建筑设计事务所联系了。徐生洲才转过头对简文桐、李特等人接着说道:“就像刚才所言,学校不是很好,你们来这里工作算是屈就,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在此我代表校方向你们承诺三点,一是学校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答应的条件、该给的工资一分不少,绝不打半点折扣。而且你们也听到了,由于土地置换,城投集团补偿了我们几十个亿,其中第一年15亿元、第二年10亿元,钱我们是不缺的。 “二是工作生活所需,我们尽量满足。上课的事情就不说了,如果课余搞科研需要什么材料设备,我们尽量配齐。你们住的地方,之前我请赵主任收拾捯饬了一下,但毕竟是老房子,如果有不便之处,直接跟我说。吃的地方就在教职工食堂,我刚让后勤服务中心找了几个技术过得硬的厨师,保证大家吃得满意。 “三是合约期满后,大家想走,我们不拦;大家想留,我们欢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常态,拦是拦不住的。我们师大有位长江学者,他回国后的第一站是西北某着名高校。他去的时候,校长亲自去机场迎接,主动替他拎包。结果呢?三年之后还是‘孔雀东南飞’。所以我们可以感情留人、事业留人、待遇留人,就是不做阻人前程的恶人。” 简文桐坐在轮椅上,语气坚定:“我是既来之,则安之。” 李特等人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这里待遇好、给钱多,条件宽松,还不强留人,是李特他们心目中理想的孵化基地。本来他们对徐生洲的看法很简单,就是个有点钱、好忽悠的小学弟嘛!或许在轻视中,还夹杂着对狗大户的仇视以及吃大户的快意。直到后来他们知道这位学弟在本科阶段就发了“四大”,才收起那份因为博士学位而带来的天生优越感。数学的“四大”,基本上可以对标生物学科的cell、nature、science。试问一句,他们在本科阶段发s么? 事实上,就算他们已经博士毕业,依然没发过! 与李特他们相比,简文桐对徐生洲除了佩服,更多是感激。感激他把自己从绝望中解救出来,更感激他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前段时间高一诚经常跑简家打探消息,在谈话中简文桐了解到,自己服用的那支不起眼的药水,要价是一所学校,或者说一个亿。 一个亿啊,就这样很轻易地送给自己服用了! 我值一个亿么?简文桐曾经这样问过自己。依照现今的行情,一个亿或许请不到院士,但要请个有长江或者杰青头衔的教授应该没有任何问题。至于普通的刚毕业的数学博士,至少能凑一打?但对方却毫不犹豫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身体活动不便怎么了?坐轮椅的金展鹏教授照样当选院士,坐在轮椅上的霍金先生照样能得沃尔夫物理学奖! 徐生洲又说道:“我有三点承诺,也有一点要求,就是希望你们在校工作期间,能够做好本职工作。所谓‘本职工作’,不是要求你们玩命写本子(申请科研项目),也是不要求你们熬夜肝论文,更是不要求你们四下活动争头衔,就是简简单单、保质保量完成教学任务而已。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和尚都知道为了那点斋饭,要去按时撞钟,咱们至少也要对得起学校发的那点工资?你们应该听说了,我这个人头比较铁,之前一口气开了近半的教职工。我希望大家在合约期内都能做好本职工作,和平友好相处,免得闹出不愉快来各自为难。” 李特当即拍着胸脯说道:“那是自然。吃别人的饭,就要服别人的管,这我们还是懂的。放心,都是师大校友,怎么也不能塌了你的场子!” 徐生洲知道李特等人抱团前来应聘,事出反常,背后肯定有他们不可言说的目的。但按照《罗伯特议事规则》,接人待物应该就事论事,不应质疑别人的动机。所以,听其言观其行!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母校的趣事,才告辞离去。 早在刘广策送来合约的时候,徐生洲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知道此时才有闲暇打开系统:“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1个月内,选定一处风景虽然不漂亮但也还算秀丽、交通虽然不便利但也未来可期、面积为亩的新校区。任务评价a-。 “任务奖励:积分5000点,抽奖机会一次。” 按照常理,积分能兑换那么多好东西,应该是最宝贵的。作为一个明礼诚信、团结友善、敬业奉献的好系统,应该极力鼓励使用者赚取积分才对。谁知道这见鬼的系统偏偏不走寻常路,而且小气得很,每次完成任务都只给那么点积分,只够勉强维持日常的智慧时间(永久固化)消耗。指望它来积攒家底,猴子早就过火焰山了!正因为如此,每次抽奖就成了徐生洲发家致富的机会,相当于用2块钱去解锁500万。博一博,单车变摩托! 徐生洲很虔诚地用七步洗手法把手洗干净,很礼貌地闭目养神五秒钟,想想自己最近缺点什么。钱?马上到账十几个亿,貌似不缺。校园建筑?缺倒是缺,可现在新校区六通一平都没做好,来了也是暂时闲置。人?对,我最缺的是人。人财物、人财物,人是排在第一位,比财、物都重要。 那就来个年青漂亮、身轻体软、听话懂事不粘人、洗衣做饭会暖床的小美女! 九分正好,十分费腰。 想到此处,徐生洲点击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然后心里默念咒语:“欧皇附体,氪金改命,所想即所得,停! 四十、学科建设大会 在徐生洲充满希冀的眼神里,在已经快进到婚礼在哪里举办、宝宝叫什么名字的美好幻想中,系统响起了悦耳的电子合成音:“恭喜使用者,抽中‘谢谢惠顾’!” 徐生洲当场炸毛:“握擦,你一个外太空来的系统,又不是刮刮卡,谢谢惠顾是几个意思?系统,你特喵在逗我么?” “叮——!检测到当前所在星球为1型文明,属于精准扶贫对象,应该在奖项中取消‘谢谢惠顾’。为予补偿,系统将随机赠送一项奖品。恭喜使用者,获得价值40万积分的‘固若金汤的图书馆’(采用星际安全标准建设,恒温恒光恒湿,防水防火防盗,能够最大限度保证书籍的安全、延长书籍的寿命)。” 尽管奖品失而复得,而且是价值40万积分的奖品,但看着美好的梦想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轻易破灭,徐生洲的心情一点都不美好。果然是老话说得好,封建迷信害死人! 然而见鬼的系统从来不会雪中送炭,只会雪上加霜,来个背后补刀: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一流学科是一流大学的支撑,没有一流学科的支撑就不可能建成一流大学。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要让所在高校拥有一大批具有深远影响力的一流学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来,让我们从脚下的这片土地出发,一步步提升学校的学科影响力! “要求:在未来的1年里,所在学校至少有2个学科在正式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10篇以上。 “奖惩:完成任务基本奖励为5000积分,以及一次抽奖机会。并视发表论文的数量、质量及价值系数提高奖励点数,上不封顶。完不成任务?大学教师的脑子不用来思考学术问题、双手不用来撰写学术论文,那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随机抽取5名教职工,割以永治!” 本来徐生洲听到系统发布任务,心里非常恼火,结果最后完不成任务的处罚是,随机抽取5名教职工削成人棍,顿时心情大好。哪怕自己被抽中的概率近乎四十分之一,甚至在见鬼的系统操纵下,概率是百分之百,至少还有四个人陪绑不是?一个人玩单机游戏真的寂寞。现在有人陪着,至少吾道不孤啊! 而且这回见鬼的系统没有限制自己入场参赛,那操作空间就大了。实在完不成任务,完全可以狠狠心花点积分,分别兑换数学、计算机两个学科10篇初级学术论文,在中文核心期刊上灌水。顶多就是自己的名声臭点:都发了“四大”的人,还在国内期刊上水论文?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不管从学校发展角度来说,还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徐生洲还是不愿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他叫来工具人、校办主任赵琛:“准备发文。” “是。”赵琛手里拿着笔和小本本,就像陪同最高司令官视察的高丽国官员,态度非常端正。 “学校成立学科建设办公室。” “嗯?好。” 徐生洲知道赵琛为什么犹豫。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就像月薪3000的打工仔,家里突然拆迁分了200万,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日常花销应该节制一点、稳健一点,要注重可持续发展,毕竟这200万拆迁款用完就没了。然而这位老哥暴富之后,却打算买豪车、逛夜店、吃米其林、喝人头马,玩小资格调。就你那点家底,你玩得起吗? 对,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那几十亿的拆迁款根本不够看。 又或者说,三流以下高校根本玩不起学科建设。 用几个简单的数字就可以说明。全国有多少所高等院校?最新数字是3013所,其中普通高等学校2759所,含本科院校1270所、高职(专科)院校1489所;其余254所为珹人高等学校。2022年学校收入总预算超过100亿的高等学校共20所,全是985;收入预算超过50亿的48所,36所是985。——985高校总共才39所。 特别的,留美是362亿,燕大是219亿。 而据统计,2022年大部分职业(职业技术)学院收入总预算在1-2亿元之间。这些钱里面,保障学校正常运转的教职工工资奖金、日常公用经费、建筑设施维护改造等(以上统称“教育支出”)至少占90,稍微大手大脚一点就会闹财政赤字。一年下来,你能有多少空余资金来搞学科建设?你用多少钱来搞学科建设,就意味着要挤占多少学校日常运转的费用,其他人能看着你胡来? 更要命的是,学科建设从来都是奢侈品,毕竟招人、买设备、建实验室都要钱,而且是大笔的、不断支出的钱,全国教育经费就那么点,自然不可能像撒胡椒面那样,来个人人有份、雨露均沾。做不到,那就只能有所侧重。比如“面向21世界,重点建设100所左右的高等学校和一批重点学科”(即211工程),比如“建设若干所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一流大学”(即985工程),再比如“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即双一流建设)。随之而来的,就是211大学、985名校、双一流高校,全国高等院校也由此分成三六九等。 而且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就像一所地方院校,你可以集全校之力,培养一个全国领先的研究方向;也可以集全市、全省之力,打造一个全国领先的学科点。但你却没有办法去打造一个全国领先的学科门类,原因很简单,你没那多钱。就算你有那么多钱,也招揽不来那么多名家大师。就算你费尽心力招来几位名家大师,可你留得住吗?不仅留不住,连你辛辛苦苦、费心费力培育了几十年的冒尖人才,都有可能被名校连花带盆一起端走。没办法,名校平台大,预算资金充足,未来发展也好,挖起墙脚来事半功倍。就算你对培育你成长壮大的学校心存感激,一年给你200万,你来不来?我们附中附小教学质量全国领先,有利于子女成长,你来不来?来了我们推你当杰青、评你当长江,你来不来? 全国有多少高校的拿手学科,是这样被人一夜之间挖空的? 所以二三十年前,许多不知名的地方院校还经常有全国着名的专家学者,比如扬州师院的任中敏、江苏师院的钱仲联。到了现在,很多三流院校都已经意识到学科建设只属于少数重点学校,于是彻底放平心态,吃饱睡香它不舒服么? 即便遇到几个想搞出点名堂来的校领导,也不会自己从头培育人才,因为周期太长,栽树的人往往吃不到果子也乘不了凉,不如直接出重金挖几个有头衔的大咖来,几年内就可以申博士点、申重点实验室,既短平快,又效果显着。两者相较,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徐生洲佯作没听出赵琛的弦外之音:“学科建设办公室主任由我兼任,至于副主任——”他想了想自己夹袋中人物,黄高华已经去了财务处,简文桐身体不好,李特他们几个用起来又不太放心,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由图书馆馆长陶文霞兼任。明天是开学第一天,应该没什么事情,通知全校教职工中近五年在学术期刊上发布过论文的人,下午到大会议室开个会。——这样的人应该不多?” 大管家赵琛对学校里的事情门儿清:“不多,不会超过30个人,大会议室应该足够了。” “那就好。” 开学第一天,校园内外人头攒动。大约是因为补齐了工资福利,还提高了待遇,教职工的精神面貌明显较以前振奋许多。教学楼、宿舍楼也被紧急粉刷修缮一遍,看书去比以前整齐干净些,多少掩饰住了陈腐的暮气。据学工处长戴南天介绍,今年学校共招收1073名新生。这个数字令徐生洲非常惊奇:这样一所被系统认定为费拉不堪、被自己认为无可救药的学校,居然也能招到那么多学生! 果然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凡是存在,必有其合理之处。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首届学科建设大会暨学科建设办公室成立大会在大会议室不太隆重地召开了。 在开会前,徐生洲大致翻了翻学校教职工近五年来发表的论文。这是陶文霞主动收集送来的,共计76篇。怎么说呢?都不必浪费积分来使用“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就可以断定其中80以上是为了评职称而制造的学术垃圾,都发表在莫名其妙的国内期刊上,严格意义上来讲都不能称之为学术论文,至于价值更是无从谈起。 果然不能期望太高啊! 但是,在这种垃圾学校还想评职称,为了评职称还能主动写论文、发论文,在徐生洲看来已属难能可贵,堪称“出淤泥而不染”,值得再抢救抢救。而那种能忍住五年不写一篇论文,基本上是憋废了,还是让他们自然死亡! 徐生洲坐在主席台中间,看着台下二三十号人,突然觉得非常有趣。 他们中有一半人显然对此次会议兴趣缺缺,或许他们的目的就是评职称,然后多个荣誉、多拿点钱,至于论文,不过是他们达到目的的工具。既然已经达到目的,那么工具也就可以丢了,即“得鱼忘筌”“过河拆桥”。所以他们目光呆滞,心思早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整个人就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他是一个活物”。还有部分人则是眼睛里冒出希冀的光芒,仿佛在暗夜中看到希望的灯火。直有看见他们,徐生洲才觉得这个学科建设大会开的是有意义的。 主持会议的陶文霞说道:“下面有请我们徐生洲校长讲话!” 四十一、重赏之下 掌声非常热烈。但徐生洲相信,绝大多数掌声是想对得起自己给发的那些工资。 徐生洲清清嗓子:“各位老师,大家下午好。在开学第一天就召开这样的会议,充分彰显学校对学科建设的高度重视。一所学校要获得长期的、良性的可持续发展,必须寻找一个关键的支撑点,这个支撑点就是‘学科建设’。通过学科建设,可以培养一大批学科名师、学科带头人、学科骨干,促使学校教师队伍质量获得有效提升。 “学科建设是高校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的重要基础,是构筑高学核心竞争能力的必由之路。所以,我们要把学科建设作为学校当前及今后工作的重中之重。学科建设的成效如何,直接影响我们学校的未来发展,直接决定我们学校是否具备核心竞争力。为此,学校制定了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整体工作思路,就是‘以教学为中心,以科研为支撑,以学科建设为龙头,推动学校高质量发展’。” 任凭徐生洲舌灿莲花,说得天花乱坠,下面依然一团死寂,半点反应都欠奉。 徐生洲又说道:“学科是高校的基础,学科建设的目的是优化和提升高校功能,进而凝练方向、优化结构、充实内涵和提高水平。我们学校经过40年的发展,在各位前辈和同仁的不懈努力下,积淀了丰厚的文化底蕴,学院软、硬件办学条件显着提升,凝聚出一些具有影响力的学科,比如——” 比如? 徐生洲梗住了,因为他掰着指头数了一圈,愣是没发现全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学科,甚至连像样的专业都没有!建校四十年,居然一点成绩没有,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也算是奇迹。 “比如我手里拿的这本沉甸甸的论文集,就是近五年来全校教职工的心血凝结,也见证着学科建设的厚重足迹。”徐生洲举着那堆学术垃圾违心地夸赞道。如果他的鼻子像匹诺曹,估计现在已经能把月亮戳个窟窿,“当然,学校最宝贵的财富还是你们这些老师。” 徐生洲觉得自己沿着虚伪大道一路飞奔,根本停不下来。 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最宝贵的财富,是这些老师吗?显然不是! 像他还在就读的京城师范大学,基本上每个学院都有近百名老师。就算是计算机学院这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边缘低配院系,也有杰青、优青,还有二三十号教授。而在这所垃圾学校里,一个专业能有两三名教授,就可以堂而皇之号称“师资雄厚”了。事实上,这所学校80的老师都是不合格的,别说是高校,就是好一点高中,估计都看不上他们。指望他们来搞学科建设?还不如指望一群卫校毕业的乡村医生,研制出一款新型肿瘤靶向药物! 如果依照徐生洲的意思,最好是把这学校里的教职工一股脑儿都开了,然后重金挖几十名教授,再招一百名刚毕业的名校博士,好好搞几年,保证风生水起。但现实是残酷的:首先他没钱。开人、挖人、找人,都要重金开路;招来了人,还要金屋藏娇,没有金屋,招来的人也会跑掉。其次他没经验。几十名教授、一百名博士各自都有独立的思维和复杂的需求,不是听话的工具人,真把他们聚在一块儿,自己这个新手上路的校长不被玩死,也被烦死。第三他有任务在身。那个见鬼的系统隔三差五会给自己找点事做,没有一套人马在边上支应着,保证学校正常运转,他担心自己活不过三集。 徐生洲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今天开学,除了宣布成立学科建设办公室,也意味着我们学校的学科建设进入了新阶段。我们要攥起拳头,打造几个不说是一流学科或特色学科,至少是在全省有影响力的优势学科。按照初步规划,学校决定先支持5个学科进行有益的尝试和探索,每个学科给予50万元的学科发展基金资助。第一个是数学学科,由我和简文桐老师负责,其他数学老师参加;第二个是生物学科,由李特老师和杜克斌老师负责,其他生物老师参加;第三个是计算机学科,也由我负责,学校所有计算机相关学科老师,包括黄高华,都要参加;第四、第五个方向待定,在座的老师可以相互协商讨论,汇聚共识,然后向学校申请。咱们在未来一年先定个小目标,比如每个学科在正式学术期刊上发表10篇论文?完成目标的,再另外奖励20万元。” 听说每个学科有50万元的资助,还有另外的20万元奖励,台下的人就像金属钠见到氧气,迅速活跃起来。大家既是心动,也是犹豫,毕竟在过去5年里发表的论文,摊到每个学科也不一定有10篇。不少同学科的老师开始眼神交流: “老赵,怎么样?有兴趣么?” “咱们试试呗?” “要不再加上老刘?” “对对,咱们再多叫几个!” “是得赶紧,别让朱大肠那家伙给截胡了!” 李特他们几个有小群,商量起来更方便,马上就有人在“走上人生巅峰”群里嚎叫起来:“所有人,哥几个,咱们再赚点快钱?” “必须的啊,有钱不赚王八蛋!” “就是,送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咱们先把50万拿到手再说!” “一年发10篇论文也不难啊,反正又没规定是什么期刊,咱们每人水两篇,年底又是20万!” “这我熟,国内的《生物学通讯》《生物科技》,国外的《t》《cb&f》,都是大名鼎鼎的水刊,即投即审,2月见刊。这20万我们是赚定了!” 徐生洲看着台下暗流涌动的人群,又抛出另一枚重型炸弹:“韩愈的《马说》里说‘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咱们既然要马跑,就没有让马饿着的道理。为了激励大家多发论文、发好论文,从即日起,凡是在校教职工以我校为第一单位,在国内外正式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每篇论文基准奖励2000元,然后根据刊物级别,上调奖励金额。比如人文社科类的,发表在c级学术期刊上是6000元,b级学术期刊就是元,a级就是元。再比如理工类,发表在sci四区上是8000元,三区是元,二区是元,一区元起,上不封顶。你要是能发nature、science,起步就是100万。只要你们能发,学校就敢给!不要担心学校没钱,学校账户上还趴着几个亿现金呢!” 民办学校就这点好,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给谁发钱就给谁发钱,想发多少就发多少,没有婆婆管着。徐生洲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然,刚才还是暗流涌动,现在就变成波澜壮阔。每个人都在心里打小算盘:到底是大水漫灌,还是精准打击?就以人文社科类的奖励为例,一年就算发10篇普刊,也比不上一篇b刊,从这种角度来说,还是努力努力,攒成一篇b刊更划算。但是很多人水平在那里,发得了100篇普刊,也未必发得了1篇b刊。毕竟普刊要钱不要脸、有奶就是娘,b刊还是有节操的。 “走上人生巅峰”小群里有人问道:“咱们还灌水吗?感觉灌水不合算啊,4篇四区才抵得上1篇三区,3篇三区都抵不过1篇二区。” “有那灌水的功夫,不如兄弟几个好好攒几篇二区、三区,还能落个好名声!” “那20万,你们还想不想要?” “你们呀!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大人当然是全都要。我们先灌10篇水,再攒二、三区,有冲突么?” “有,时间冲突。” “怎么?博士毕业就忘了实验室深夜的迷人氛围?读博996,入职007,继续肝起!”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徐生洲很满意自己银弹攻势的效果,又接着说道:“但是,‘财帛动人心’。为了防止有人贪图奖励,抄袭剽窃论文,影响学校声誉。全校所有论文在投稿前必须将定稿交到校办登记备案,经审核同意后才可以投稿。放心,审核很快的,最长不超过两天,不会影响你们学术成果的抢先发布,更不用担心有谁会剽窃你们的论文。如果没有经过审核,擅自发表论文的,第一不得以学校为工作单位,第二不得享受学校的奖励政策。” 最后,徐生洲总结道:“所以,论文要认真写、要如实写、要自己写,不要随意试探,不要耍小聪明,不要以为别人发现不了你。审核中第一次发现学术不端行为,会友情提示;第二次发现,会严重警告;第三次发现,直接辞退!” 会议很快结束。 虽然时间很短,但很有成效。从散会之后老师或面有所思、或跃跃欲试的神情就可以看出。陶文霞一边收拾材料,一边笑着对徐生洲说道:“徐校长果然是胸藏锦绣、腹隐珠玑,一眼就看出学科建设的重要性,还重金鼓励大家积极参与。你还别说,连我都有些心动,想回归专业好好写几篇论文。” 徐生洲眼睛一亮:“心动不如行动,想写就赶紧写啊!文章不写半句空,可不能藏着掖着。以前我的老师这样跟我说过,只有不断写论文,才能一步步理清思路,触发隐藏的灵感。而且我在这本论文集里看了你写的几篇,都是发表在《金陵师大学报》上的,虽然我是门外汉,看不大懂,但可以肯定的是,写得非常扎实,非常有分量,放在这本集子里绝对是委屈了。” 陶文霞摇摇头:“我是学古典文献学的,想写出论文来,一是要静得下心,二是得有新颖的材料,三才是看个人。咱们学校图书馆连本像样的古籍都没有,我就算想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现在学校有钱了,徐校长您可要多多关系我们图书馆,多给我们拨点买书的钱。” “那是当然!图书馆对于大学、对于学科建设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不过呢?”徐生洲透过窗口,看着矮小破旧的学校图书馆,像灰姑娘一样瑟缩在校园的角落里,“大批量采购还是等新校区的图书馆建好再说,省得到时候来回搬迁。” 陶文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憧憬新校区的图书馆会是什么模样。 徐生洲忽然又到:“说起学科建设,除了人才、图书馆、科研机构等配套软硬件,我们还缺少一个非常重要的平台。” 四十二、重回母校 陶文霞好奇地问:“你说的是?” “一本学术期刊,一本属于学校的、能够随时刊发学校最新研究成果的学术期刊。”说到此处,徐生洲叹了口气,就算他只是个刚踏进学术的新人,也知道一个刊号有多难得。有多少人梦断于此,抱憾终身?有多少单位久经挫折,还在苦苦申请?有多少学会成立多年,还在以书代刊? “我们有啊,就叫《神州科技专修学院学报》!”陶文霞语出惊人。 徐生洲瞪大眼睛:“有?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它刊发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勒令停刊整顿了。” “啊?” 陶文霞苦笑着解释道:“其实咱们《学报》创办挺早的,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发刊了。那时候申请刊号还比较容易,最开始是为了发表老师、学生的论文。后来赶上‘文学热’,就刊登诗歌、散文、小说之类的文学作品。再后来‘文学热’退潮了,加上咱们学校名气一直不响,没什么人投稿,干脆就专登学校的新闻、校领导的讲话。前些年刊号紧张,投稿的人多些,但都是为了评职称的,不少是抄袭剽窃的,还有一些是医疗类软文,结果去年被人举报,就被勒令停刊整顿了。” “立即改组《学报》编辑部,由我任主任,李特任副主任,重新招聘编辑,然后全力配合上级部门整改!只要保留刊号,罚款多少我们都认!此事关系重大,立刻、马上去做!” 以前徐生洲觉得这所费拉不堪的学校,除了脚下的土地,其余都属于负资产。现在看来,它在人世间挣扎求生四十年,无论混得多失败,至少它还活着,没准儿在哪个角落里就留着一笔厚重的历史遗产等待继承。都说“破家值万贯”,现在徐生洲信了。 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每一天,徐生洲都觉得艰难而充实。艰难,是因为有那么多的困难需要他去解决,那么多的陌生事物需要他去学习,有那么多看不顺眼却又无法改变的东西需要他去适应。与此同时,看着原本破落的学校在自己的努力下一点点改变,变得逐渐亲切和熟悉,却又觉得无比的充实,让他颇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直至九月中旬接到成德如院士的电话。 老爷子的语气很温和:“小徐啊,最近身体怎么呀?” “劳老师您惦记,我一切都挺好的。”徐生洲有些心虚,毕竟开学已经有些日子,自己名义上还是京城师范大学数学学院的全日制硕士生,却一直赖在金陵,还被院士亲自打电话过来催问,就好像上课看小视频被当场抓获,真的是尴尬不已,“就是最近手头上有些事情,忙得昏天黑地的,都忘了时间。好在事情已经进入正规,过几天就回去向您报到。” 老爷子笑道:“不着急、不着急,先把你手头上的事情忙完。按理说,你的水平在那里,你自学的成绩也在那里,很多课确实不用上,自己看看书,说不定比上几门课的效果都好。但有些课还是要上的,不然可能会影响毕业。” “是、是、是,谢谢老师您提醒。” “你研究的代数几何方向,我不大懂,可能给不了你什么指导,只能在生活上多点帮助。对了,你研究生入学报到还有奖学金的事,张院长都安排人帮你办好了,到时候你直接找他签字就行。”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成老爷子这通电话一打,徐生洲就知道自己该继续回去当学生了。好在如今通讯方便,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请示汇报。而且京城与金陵间有高铁,单趟才三四个小时,遇到急事,来回也方便。但徐生洲仍是心中挂念不下,临行之前,再三嘱咐刘广策要催促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尽快拿出设计规划方案,嘱咐黄高华要盯紧财务上的每一笔开支,嘱咐陶文霞要继续推进学科建设,老师提交的论文可以发电子稿给自己审核……就这样,在不经意间,他对这所曾经被视如敝屣的学校有了归属感,有了家的依恋。尽管他可以每周周五回金陵,周一上午再返回京城,但他心中已然下定决心:速战速决,一年之内拿到学位! 九月中下旬,京城正是暑气渐消、凉气初生的时节,即将迎来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徐生洲在京城读书这些年,最喜欢的就是秋天。不是因为天坛的菊展,也不是因为香山的红叶,而是每当此时,天空瓦蓝,云淡若无,空气清冽,涤荡肺腑,站在教学楼上,可以轻易看见数十里外的燕山余脉,让人胸襟开阔、神清气爽。 本来以为大学毕业,就会很难再见到京城的秋天,没想到自己因缘机巧,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在周日晚间,拖着很简单的行李来到学十八楼309室。这是毕业前成老爷子给自己安排的宿舍,倒省得他来回倒腾自己的那些家当。 宿舍的门虚掩着,里面还有灯光。 徐生洲倒不意外,因为之前安排宿舍的时候就说过,这是双人间,研究生都这样住,作为院士弟子也不例外。他只是好奇自己的新室友是谁?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就听见屋里有人应道:“进来。” 说话带着煎饼卷大葱的味儿,估计是齐鲁人。徐生洲推门进去,就看到有个昂藏的青年人只穿着个大裤衩,洒脱地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正玩得不亦乐乎,便笑着主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徐生洲,也是住在这个屋里的,咱们算是室友,以后请多关照。” “徐、徐神?”那人听到徐生洲的名字,顿时手忙脚乱地叉掉游戏,拘谨地站起身,“我、我就是周末玩玩,放松一下。对了,我叫任红山,是鲁南师范大学考过来的,是章坚智老师的学生。” 徐生洲大概明白他为什么拘谨。 鲁南师范大学嘛,被人调侃最多的着名考研基地之一,因为京城师范大学素来门庭广大,对考研学生的第一学历不太看重,所以很多人都把她作为跃迁的平台,不少院系的研究生,齐鲁人能占三分之一以上。被人嘲讽得多了,心里上难免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尤其是在面对土着的时候。徐生洲倒没有所谓的“学历歧视”,自己能从县城的普通高中考到京城师范大学读本科,就不允许别人从齐鲁的普通高校考到京城师范大学读研究生?没这样的道理! 他放下行李箱,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章老师的学生啊?那你有福了,他为人治学都超级nice的。大一的时候章老师还教过我,后来对我帮助指点也非常大,说起来咱们还算是同门师兄弟呢!” “不敢、不敢!”任红山嗫嚅着说道。 徐生洲有些纳闷:“你紧张什么?你坐呀!” 任红山态度很恭敬:“徐神面前,哪有小弟坐的位置!” “徐神?什么鬼!”徐生洲刚听到任红山这么叫的时候,还以为他把自己的名字听错了,只叫了前面两个字,没想到却是给自己加官进爵。 任红山道:“系里的师弟、师妹都这么叫啊!说你虽然是学计算机的,但是数学非常厉害,一年之内发了一篇‘四大’、一篇sci、三篇中文核心,另外还发了一篇计算机的顶刊,是数学方面的顶级大神,不比燕大疯人院的那帮子人差。章老师也说,让我跟你好好学学。” 学什么呀?一起去电影学院门口看美女,等煎饼老头再送个系统? 再说,我就是个挂壁,疯人院那帮子人可是真才实学,怎么好比? 徐生洲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咱们是室友,别整那些虚的,叫我名字就好。当初章老师对我,那可真是贴心贴肺。要是没有他,估计我连第一篇论文都发不出来。既然你是他的学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能帮的我一定帮。” 任红山双手抱拳:“那我先谢谢洲哥!听说现在数院研究生要毕业,必须要发一篇sci,说实话,我心里挺没底的,毕竟大学四年除了准备考研,在专业课没花太多的心思,选修课都选了那些简单的、容易拿高分的。开学这几天,听老师上课,看老师列的书目文献,我头都是大的。数学这东西,简直太费脑子了,想想洲哥学计算机的同时,还能把数学搞得明明白白的,小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徐生洲仰头四十五度看天:“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弄得满身才华。” 任红山暗暗给徐生洲点了个赞:徐神,你这个比装的,我给你打满分,不怕你骄傲! 第二天早上,徐生洲按着成老爷子的指示,直接到院长办公室找张安平报到。旷课那么多天,不管怎么说都是错在自己,所以他的态度非常端正,见了张安平首先认错、道歉、表态三连,争取宽大处理。 张安平倒很大度:“没事没事,成老师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来,先把入学报到还有奖学金的字签了,把手续走完。”趁着徐生洲签字的工夫,张安平又说道:“本来开学的时候,我们还想请你作为新生代表,在学院的新生见面会上发言的。成老师听说你在金陵很忙,就帮你推了。他老人家可是真关心你!” “‘谢公最小偏怜女’,可能是因为我是他老人家最小的学生,所以难免多关爱一点?” 张安平道:“我怎么觉得他是想传你衣钵呢?” “可是我对他老人家的看家本领马尔科夫过程一窍不通啊!” “学呗!凭你自学就能发‘四大’的天赋,学个概率论能有多大难度?何况还有成老师的指点。”张安平旋即又有些叹气,“算了,搞代数几何也好,毕竟是现在的学科热点。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学问,不对,是每十年就有每十年的流行风向,想当年我们的概率论在全国多火啊,获奖、推杰青、评重点学科、争创新群体,无往而不利。现在——” 徐生洲听了也能感觉到他的失落。但没办法,世界潮流就是这样的,你能赶上,你就是时代的弄潮儿;你赶不上,落伍了,就是被打倒的老顽固。当年多少高校的顶尖学科红得发紫,风向一变,很快就彻底没落,成为明日黄花。就比如史学界的“五朵金花”,再比如本校培养了2个诺奖的文艺学。 概率论或许也是如此? 张安平到底是院长,很快收拾起情绪,关切地问道:“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四十三、忽悠 徐生洲知道张院长问的“论文”,不是自己和衡平鼓捣的那个课题,也不是自己兴之所至、随机兑换的那些赠品,他指的就是自己当初和成老爷子拍过胸膛、认为能再发一篇“四大”的那个论文。对此,他可是关心已久。 徐生洲笑道:“总算不负所望,前几天刚刚大功告成。这是我打印的一份纸质稿,请张院长指正!” 不知道是特例还是普遍现象,反正徐生洲越是忙的时候,越有闲心看点材料、琢磨琢磨论文,以此逃避烦人的工作。反倒是没什么事的时候,只想躺着放空自己,或者刷刷剧、追追小说、翻翻盆友圈,根本不想去思考学术上的问题。这一个多月待在金陵,公务之余,他不时会深入思考一下数学问题,感觉比平时泡自习室的效率都高,不仅对衡平的课题《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研究》有了许多想法,更是啃透了那篇《ultiplicityheores:thearchideancase》,用自己的语言完成了对典型群重数一猜想的证明。 张安平高兴地接过那厚厚一沓论文,随手翻看几页,尽管看不太懂,还是衷心地称赞道:“好,真好,不愧是成老师看重的好苗子!你投稿了么?” “投了。这次投的是annalfatheatics(《数学年刊》)。” “《annath》?你该不会是想集齐‘四大’,召唤神龙?”张安平开了个年轻人的玩笑,“《annath》是双月刊,见刊速度也还行。这次投稿,单位应该是我们数院了?”尽管纸质稿上署着数院的名字,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徐生洲道:“那是当然。我可拿着咱们数院的学生证,领着咱们数院的奖学金,是名正言顺的数院学生,必须得署咱们数院的名!对了,既然已经开学,自习室、图书馆都开放了,成老师的办公室我也用不着了,把钥匙还给你。”说着掏出钥匙递给张安平。 张安平摆摆手:“你拿着!成老师有交代,那间办公室你先用着,你看书、想问题、写东西也需要一个安静的、没人打扰的地方。是不是有种成老师要把衣钵传给你的感觉?”徐生洲还没想好怎么狡辩,他又说道:“大家都知道,成老师是个很纯粹的、爱校爱专业的学者,你真要想感谢他,也不用玩那些虚头巴脑的,好好多写几篇论文,保证能让他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 徐生洲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貌似成老师当时跟我许诺过,只要我再发一篇四大,马上就能毕业?” 张安平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看看你,急功近利了不是?发论文从来都只是做学问的一种表现形式,而不是为了发论文而做学问,千万不能本末倒置。再说,你投了稿就一定能过稿?过了稿就一定没有修改意见?没有修改意见就一定能发表?都不一定!” 徐生洲倒是有这个自信,毕竟“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系统都认定这篇论文为中级,价值点积分,约等于一个小目标,那么不出意外上稿应该没问题。至于出了意外,——都出了意外,谁还能想到会是什么结果? 张安平转身从书架上抽了本杂志,打开某页,递给徐生洲:“看看这篇最近发表在《jaathc》(《米国数学会杂志》)上的论文,通过解出一个四阶完全非线性椭圆方程,成功证明了‘强制性猜想’和‘测地稳定性猜想’这两个国际数学界60多年悬而未决的核心猜想,很重要对不对?猜猜它从投稿到正式发表花了多久?足足6年时间!问题是发表周期如此之长,在数学界并不鲜见,比如今年rb数学家望月新一发表的论文,就审核了8年。你觉得你能够插队么?” “呃……”徐生洲知道不少期刊拖延症很严重,没想到数学期刊更是拖延症晚期。 张安平语重心长地劝道:“如果你真想靠再发一篇四大,实现提前毕业的目标,就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刚刚投稿的那一篇上。你要是单纯指望它,说不定你同学都毕业了,你那篇论文还没过审呢!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全面撒网、重点捕捞,不如再写几篇论文,在别的‘四大’期刊上也投投,没准儿就东边不亮西边亮了呢?” 徐生洲眨眨眼睛:张安平说的有道理么?当然有,而且很中肯,貌似处处是在为自己考虑。但怎么感觉有点大忽悠的味道呢? 张安平语气一转:“当然,我这只是单纯的建议,具体怎么办完全在你。反正成老师已经跟你承诺了,你再发一篇四大,才能提前毕业。咱们就按照约定的来。到时候你发不了,可就要按照全日制学术硕士的培养方案,老老实实来上三年课,规规矩矩写论文进行答辩,别再整什么提前毕业的事。” “好……” 等送走若有所思的徐生洲,张安平得意地挥挥拳头,拿起那篇《ultiplicityheores:thearchideancase》纸质稿又认真看了看,才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老师,我是小张。刚才小徐过来找我报到了。” “哦?他最近还好?” “小伙子蛮精神的,果然是年轻,天南海北跑都没什么影响,还抽空把那篇论文写了出来,以咱们数院为第一单位,直接投了《annath》!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份纸质稿。” “写得怎么样?”成德如在电话那头急切地问道。 “洋洋洒洒写了二三十页,至于内容怎么样,我刚拿到,而且——” 成德如顿时爽朗地笑了起来:“差点忘了,你是学概率论的,小徐搞的那是代数几何方面,一时之间你怕是弄不明白。看看,还是年轻好啊,管你是高山峻岭、深川大河,还是有路、没路,只管凭着自己的莽劲儿闯过去,尽管很多时候碰了一头的包,但总有人能闯出一片新天地。像咱们这些人,总惦记着之前攒下的三瓜两枣,总顾虑着家里的瓶瓶罐罐,不肯去迈出那一步。” 张安平知道成德如所思所想:“虽然前辈们积攒搭建的科研平台虽然有时候是羁绊、是束缚,但更多时候也是别人羡慕的文化传统和历史积淀,让我们这些后学砥砺奋进,行稳致远。有这个大的平台在,遇到像小徐这样的好苗子,说不定就能生根发芽,开拓出新的领域;如果都是像我这样的中人之姿,也能稳住家业,守正待时。或许,这就是平台或历史积淀的意义所在。” 成德如有些感慨:“你呀,这是谦虚!‘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你的数学天赋很好的,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方向、好的课题,不然师大可留不住你。” 张安平轻笑几声,没有接成老爷子的话,而是继续刚才的聊天内容:“小徐拿出那篇论文,估计是想过稿之后,就申请提前毕业。我刚好前些日子见到中科大那篇发在《jaathc》上的论文,据说先后改了4个版本,从投稿到正式发表花了6年。我就把论文给他看了,让他别想着毕业,说不定别的同学都毕业了,他还没过稿,有那工夫不如多写点论文,多投几个杂志,增加一点成功率。看上去他好像有点心动。” “你呀,这个院长真是没当错。”成老爷子今天心情大好,“‘典型群重数一猜想’还是很重要的,他要是真的成功证明了这个猜想,过稿应该问题不大,无非就是小改还是大改的问题。当然,还要看《annath》的编辑和审稿人怎么说。” 张安平道:“我对小徐有信心。” “你还别说,小徐人年轻,脑子活,而且动手快。就凭他的速度,没准儿《annath》还没过稿,真的又写出一篇,再投‘四大’!” “哈哈哈,我刚才也和小徐开玩笑,让他争取集齐‘四大’。我就怕他真的又发了一篇,该问老师您要博士帽戴了。” 成老爷子马上霸气侧漏:“给!保证给!只要他能发‘四大’,我来给他发帽子。前一二十年,发篇science都能评院士。前几年,发篇‘四大’也都能保送杰青。怎么,现在三篇‘四大’还换不来一顶博士帽?谁要是敢说不给,我去拍他的桌子!” “有老师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成老爷子那可是人老成精,可不想徐生洲那么憨:“不过小张,你也别总忽悠我这个老头子,小徐的事情你也要多上心,既不能让他走弯路,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他。咱们数学圈的那些腌臜事儿,你是知道的,惹上了就是一身臊、一辈子臊,洗都洗不掉。别人都说咱们是‘数学江湖’,依我看,咱们数学圈还不如人江湖呢!江湖上还多少讲些道义,还有各位大侠路见不平,就算鸡鸣狗盗,也是盗亦有道,我们这是酱缸里打架——谁都是那个味儿!” 四十四、课题进展 徐生洲走出张安平的办公室,下楼就敲响了衡平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 衡平的声音里透着师道尊严,但还缺乏领导风范,显然还需继续修炼。 徐生洲推门而入,就看到衡平对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因为徐生洲没告诉他自己要回京城,衡平抬眼看到的时候,先是愕然几秒钟,才兴奋地站起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你在金陵当惯了校长,不想再回京城当学生了呢!” 徐生洲笑递给他一只金陵特产盐水鸭:“母校还欠我一个研究生学位,我能不回来么?” “果然是没有一只鸭子能够活着走出金陵。”衡平接过盐水鸭,一边给徐生洲倒水,一边出馊主意,“想要学位还不简单,你可以曲线救国啊!你多发几篇‘四大’,然后拿个菲尔兹奖,保证各大名校追着给你发名誉博士学位。就像新文学推手胡博士,出名之前拿个学位挖空心思、费尽力气,出名之后派送的博士学位拿到手软。到时候你还在乎什么研究生学位?” “菲尔兹奖么?” 徐生洲莫名有些意动,就算菲尔兹奖比格突破天际,也不过就是一篇高级学术论文的事儿。奈何高级学术论文的价格着实吓人,之前他在商场里看过,一篇1000万点积分。1000万点积分啊,换成中级论文都能把“四大”灌水成个人专辑了!兑换肯定是兑换不起的,要不下次抽奖时试试手气? 衡平继续鼓动他:“对,就是菲尔兹奖,目前国内还没人得过。你要是得了,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当然,可能当中科院院士还有难度,毕竟诺奖得主都进不去。除此之外,其他的随便造。不说别的,就是全国3000所高校,你从南到北挨着做演讲卖鸡汤,都能发家致富!” 徐生洲道:“这梦真美好,等我中午回去接着做。——对了,你弄的那个课题,最近有什么进展?” 这问题问得好,一下就t到了衡平的痒处,他兴奋地端过电脑,指着刚才打开一个文档介绍道:“之前咱们不是讨论过gieseker教授关于平展基本群与d-模关系的猜想么?几个星期前,我突然想到可以用赫鲁索夫斯基(hrhovski)与查齐达基斯(chatzidakis)共同编写的差分域理论,该理论在有限域上的几何的动力学有惊人的应用,似乎可以用来解决gieseker教授的猜想。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衡平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徐生洲边听边学,不时补充一点自己的看法。就这样你来我往,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已经理出一个大致可行的证明方法。 衡平斜靠在沙发上,一副被掏空的表情,但脸上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不错、不错,这要是整理出来,发篇一区顶刊肯定不成问题!再把咱们之前讨论的一些心得收拾收拾,再整个两三篇三区、四区的论文,这个课题就算圆满结项了!” “就这?” 徐生洲有些蒙圈。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课题这东西非常高大上,就像外面包工头承包个工程,怎么也得组织一套人马,按照施工图任务表,加班加点、攻坚克难,最后建成宏伟的建筑来才算圆满。科研课题也许不像工程那么直观,那也得有个专着、论文集或者省市级奖项来证明?怎么感觉衡平搞的课题就像闹着玩似的,轻轻松松、凑凑合合就打完收工了? 衡平理所当然地说道:“没错啊,我看过校级课题的结项要求,正式发表3篇sci论文就可以申请免于鉴定。何况我们还有一篇一区顶刊呢?即便评不上‘优秀’,那‘良好’也是妥妥的。” 徐生洲道:“这样呀!我还以为课题要结项,怎么也得发个‘四大’,或者弄个七八、十来篇二区三区论文,再获个高官奖项才能过关呢!” 衡平被徐生洲逗得哈哈大笑:“你对课题到底有多大的误解!还发‘四大’,你知道全国每年立项多少数学类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少说也有一千项。你知道全国每年能发多少篇‘四大’吗?撑死不超过20篇,其实一般都是每年只有几篇。要按你怎么算,岂不是99的课题都不能结项?即便每个课题只发1篇一区顶刊,也能把一区那些杂志撑爆。你还嫌弃咱们这课题成果寒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徐生洲想想,真是这个理儿。 数字是不会骗人的,只要把数字一列,就能看出自己的想法有多好笑。 衡平又道:“不过你倒是可以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再发1篇一区。你之前学习g-丛模空间退化的理论时,不是想证明任意秩的广义theta函数空间的分解定理吗?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巧了么这不是!这些天我在金陵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思路还不太清晰,但隐隐约约有点灵感,正好最近手头上没什么事情,不如就试试这个题目,看看能不能为咱们的课题添砖加瓦。”徐生洲记得那个见鬼的系统在发布任务时说过,完成任务奖励积分,将根据科研项目级别和取得科研成果大小来确定。多发点论文,那可是实打实为自己赚积分。当然,最好能再发篇“四大”,既能多赚点积分,还能尽早实现提前毕业的宏伟梦想,完全是一箭双雕。即便中不了,发个二区、三区,那也不是意外之喜么?想到此处,顿时浑身充满干劲。 衡平笑道:“任意秩的广义theta函数空间的分解定理,那可是g-丛模空间退化理论中的一个基本问题,你要是解决了,完全可以再发一篇一区顶刊。到时候,咱们课题绝对是妥妥的‘优秀’!刚才咱们讨论的那篇论文,就由我来执笔,我估计写出来也要些日子。你就专心证明那个分解定理。咱们比比看,看谁的论文最新出来。” “百米短跑,结果你抢跑了50米,还让我怎么比?” 衡平道:“那可未必,你的天赋,我可是拍马都追不上。说不定你下一秒钟灵光一闪,就后来居上了。——不对,你说你最近手头上没什么事情?你不是还有篇证明典型群重数一猜想的论文要写吗?” “哦,已经写完了。” “写完了?” “是的,前不久刚刚投给《annath》。” 欧,西特!衡平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句:你丫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难道不知道你面前这位是多么非人类?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尽管心里好气,脸上还要保持微笑:“恭喜恭喜!你这一篇要是能过稿,就能创下本校研究生毕业最短时间记录了!” 徐生洲有些郁闷:“听说‘四大’审稿很慢的,正常都在一年左右,上次我从投稿到录用只用三四个月,算是特例中的特例。据说最长还有五六年、七八年的,听起来真是煎熬。别搞得我两三年之后毕业才好。” 咱也没投过“四大”,也不知道等“四大”过稿的煎熬是什么滋味,不过我真的好想尝尝!衡平心里酸酸的,还得好言宽慰对方:“尽管放宽心,上篇论文都能过稿那么快,这篇有上篇的正面影响,没道理会更慢的。你就静候佳音啊!” 徐生洲终于想开了:“也对,什么时候投稿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过稿,那就是编辑和审稿人的事情了,我等着就行。实在没辙,只能什么时候再写一篇,换《actaath》或《jaathc》试试,总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你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拜托你做个人,考虑一下从没发过“四大”人的感受!被酸得原形毕露的衡平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快中午了,我下午第一二节还有课,就不留你吃饭了,下次请你。还有,那个分解定理的论文抓紧写,咱们争取早日结项,再搞个新课题。” 徐生洲就这样半推半送地被衡平赶出了办公室。 来都来了,再去章坚智老师办公室打个转。自己能发表论文、能得到数院上下的重视与青睐,倒有一半是章老师的功劳。他对任红山说过,章老师对自己帮助指点非常大,绝不是一句空话。何况他的学生任红山跟自己一间宿舍,更没有路过不打招呼的道理。 巧的是章坚智也在办公室,看到徐生洲便笑眯眯地说道:“听说你论文写好了,还投了《annath》?” “你怎么知道?” 徐生洲说完就已经明白过来。这事儿自己就和张安平、衡平两个人说过,刚刚衡平还和自己在一块儿,根本没有传小话的机会。这么一排除,罪魁祸首就昭然若揭。想不到啊想不到,浓眉大眼的数院院长竟然还有从事自媒体的潜质! 章坚智也是笑而不语。徐生洲赶紧掏出另外一只盐水鸭递过去:“千里送鸭肉,礼轻情意重。” “你没给张院长送?” 徐生洲颇为诧异:“给他送干什么?他又不是我老师。倒是还有一只是给成老爷子的,就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体,能不能吃这么油腻重口的东西。” “你啊!你啊!”章坚智连连摇头,也不知道他是责怪还是赞扬。 四十五、测试 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 这是二十多年前概率论和数理统计正如日中天的时候,京城几位学科大佬倡议成立的。刚一提出,马上博得京津冀地区众多中青年学者热烈响应,投稿如雪片飞来,参会者如过江之鲫,盛况至今令人怀想不已。此后,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由京津冀高校轮流承办,每年举办一次,一般都是在国庆之后的几天。会期两天,除了给年青学者一个思想碰撞、展示自己的平台,也给众多同专业的科研人员欢聚的机会。每届会议还要评出最佳论文一二三等奖,写到履历里还是很好看的,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彩头,也吸引来不少高校、科研院所的研究生参加。 截至目前,研讨会已经举办了二十一届,今年由京城科技大学数学学院承办。 侯百岁教授作为该校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方向的学科带头人,是当仁不让的大会组织者、主持人,从一早上就带着研究生在数学楼下喜迎八方来客,笑纳四海宾朋。就在扰攘忙乱之际,他看到成德如院士正从一辆黑色红旗轿车上走下来,连忙跟周边人说声“得罪”,然后快步迎了过去:“成老,您来了!我们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啊!” 成德如笑着朝侯百岁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挂在数学楼门口庆祝研讨会胜利召开的横幅,有些感慨地说道:“当年我参加首届研讨会的时候,别人都叫我‘老成’,转眼之间,‘老成’变成了‘成老’,研讨会也举办了二十一届。” “正是有了您老,咱们京津冀地区的概率论和数理统计才红旗不倒,并取得如此的长足发展。”侯百岁的话虽有吹捧的成分,倒也不至于夸张。国内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方向的院士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位。在黄河以北,成德如绝对是泰山北斗一样的存在,几乎一半以上搞概率论的学者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能活到今天,也未尝不是他的功劳。 成德如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顶多就是煽风点火而已。” 听说成院士大驾光临,众人都像众星拱月一样围了过来,或寒暄请安,或自报家门。作为东道主,侯百岁陪着成德如院士参观数学楼,介绍近期学科发展情况,又汇报本届研讨会筹备情况。听闻消息,学校的副校长、数学学院院长也赶过来作陪,热闹了两三个小时,直到用过中饭后,见成德如面有倦色,才纷纷辞去。 侯百岁扶着成德如来到附近的酒店休息,随便说些闲话:“成老师,听说您今年招了几个学生?” 成德如随口应道:“是啊,年龄大了,研究是搞不动了,觉得力不从心。趁着现在身体还行,脑袋还转的过来,只有多带几个学生。” “听说还有个学生是本科学计算机的?” “哦,你说的是小徐啊!是、是,是学计算机的,不过却是难得一见的数学好苗子,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这么有天赋的学生。本科时自学数学,不仅发了好几篇国内中文核心,还发了一篇‘四大’,那可是国内数学界在国际顶刊上发表的第一篇算术几何方向的论文!前不久他又写了一篇证明典型群重数一猜想,写得非常精彩,刚投了《annath》,过稿应该问题不大。”说到此处,成德如也是老怀大慰,聊天都更有劲头:“你说要是学生都像小徐这样,是不是咱们概率统计方向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份上?当然,这样的学生我也教不了什么,就是挂个名而已,以后等着沾他的光。” 侯百岁又问:“那他今天会来参会么?” 成德如觉得很奇怪:“他来干什么?他虽然是我的学生,但他主要是研究代数几何和抽象代数的,跟咱们概率论和数理统计不搭界。你想见他,还是——?” 侯百岁道:“我听说您的这个学生非常厉害,所以有点好奇。而且”他犹豫片刻:“据我所知,他对马尔科夫链应该很有研究。” 成德如更加奇怪:“此话怎讲?” “他没跟你说过?” “说过?说什么?”成德如满脸迷惑。 “你的学生真是高风亮节,做好事都不留名的。是这样的,我有个学生,是做马尔科夫链的条件极限定理及相关问题研究的。在利用karl-cgregor分解理论和对偶过程对生灭链的特征函数、转移函数进行考察的时候,发现怎么都走不下去,我也看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然后就在那个地方困了将近半年时间。没办法,我那学生就偷偷摸摸跑到你们学校,想找您请教。结果没找您,找到了您的那个学生。” “找到了小徐?然后呢?” “然后小徐接过论文,用我学生的原话来说,就翻了不到一分钟,然后拿笔在论文第二十几页的某处画了个圈,告诉他说引用的参考文献存在严重错误,导致以后部分皆不成立。关键那篇参考文献是关东大学山崎丰三教授发表在《annalfprobability》上的论文,已经发表了好几年,包括我在内都看过,丝毫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也就根本没有人会在那里生疑。” 成德如院士瞪大眼睛,等着下文。 “然而小徐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后来经过我们仔细研究,证实那篇论文在某处证明中,山崎想当然地进行了一个逻辑判断,这个判断很符合直觉,但在数学上却是不严谨的,导致后面的结论也就出现严重错误。小徐不仅能轻松看懂关于马尔科夫链的博士论文,甚至还能一眼就看出其中问题所在,所以我才推测,小徐应该对马尔科夫链是很有研究才是。毕竟您老就是这一领域的领军者和开拓者,作为您的学生,深入研究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成德如轻轻捏着眉头,良久才说道:“你那个学生的论文,我能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侯百岁早有准备,转身就从包里掏出一册博士学位论文,呈给成老爷子,“要不是怕给您老添麻烦,我都想邀请您担任他的答辩委员会主莃。” 成德如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麻烦什么?我现在的最大剩余价值,就是能给年轻人站站台。如果能培养几个有希望的概率统计方向学者,比写几篇好论文都高兴。再说,你都把学位论文递到我手上了,我还推辞得了吗?” 不知是年龄大了精力不济,还是心中有事,成德如虽然参加了下午的研讨会,但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时而闭目沉思,时而翻翻那本博士学位论文。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不在研讨会上。到了四点多钟,他谢绝了侯百岁晚宴的邀请,起身告辞而去。 京城科技大学与京城师范大学相隔不远。成老爷子到了学校,没回院士楼的住处,而是直接找到院里。见到张安平,就把那本博士学位论文递给他:“你看看这篇论文。” “好。” 张安平接过论文,先看封面。原来是京城科技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的博士论文,作者齐和晨,研究马尔科夫链的条件极限定理及相关问题的,是老朋友侯百岁的学生。他心里暗自琢磨:为什么老爷子急匆匆地让我看这篇论文?是这个博士生涉嫌剽窃咱们学校的学术成果?还是他的研究成果和咱们什么课题撞了车?又或者,老爷子想让学院引进这位博士? 成老爷子继续吩咐道:“打开看!” “好的。” 张安平作为杰青、博导,看过的各个学校的博士学位论文估计有上百册,早就轻车熟路。打开论文,惯例是《原创性声明》《摘要》《目录》之类的东西,都很简短,但《摘要》是一篇论文的微缩版本,主要叙述该文研究的问题、创新点及其价值,让他稍微多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就是正文的引言部分。翻到此处,他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成老爷子,等待他的指示。 成老爷子有些不耐烦:“看正文呀!” “是、是。”张安平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五点,再看看手里将近一百页的论文,心想:今天的晚饭估计是泡汤了,就是不知道夜里几点能回去。 博士学位论文,是很多学者从事研究的敲门砖与踏脚石,代表了他在学生阶段冥思苦想、殚精竭虑所能达到的知识巅峰和能力巅峰。我们在日常翻书,特别是看文史哲类书籍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这样一句话:“这本书是我的博士论文”或“本书是由我的博士论文补充/修改/加工/……而成”。所以,很多人开玩笑说,博士学位论文是人生第一部专着,也是学术生涯的基业。 虽然也有不少人博士论文写崩了,或者写得很差,依然在以后的科研中取得辉煌的成绩,比如张益唐,但那些人终归是极少数,尤其不能忘记他们在此后几十年学术生涯中面临的巨大艰辛和加倍的拼搏努力。就像张益唐博士毕业后曾经当过会计、刷过盘子、送过外卖。 同样是博士学位论文,相对于人文社会科学动辄几百页,理工科特别是数学往往显得很单薄,一百页就已经是非常饱满、非常充实了,其中的推理、运算、思考、演绎、逻辑也更加丰富厚重,非常考验人的智商。张安平前几页还看得比较快,到了第七、第八页的时候,已经开始挠头,想要起身去拿纸笔。 这时成老爷子突然说道:“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你还没有看完前十页。” 张安平眼睛微瞪:老爷子您这是玩得哪一出?怎么,看论文还给我计时呐? 成老爷子很开心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年龄大了,所以不行,没想到你也不行。”接着又问道:“如果我告诉你,这篇论文前半部分因为某个不起眼的错误,导致后半部分出现严重问题,你要多久能发现问题?” 张安平认真想了一下,既然是“不起眼”,那肯定不是轻松就能发现的,而且研究这个问题的博士生也没第一时间发现,显然错得还很有深度。他字斟句酌地说道:“估计得一个星期?十天左右?” 成老爷子笑吟吟地看着他:“据侯百岁说,他和他的学生花了将近半年时间,都没看出来。” “然后呢?”张安平看着手里的博士学位论文,显然问题已经得到解决。 “然后今年暑假的时候,他们请到我们小徐。小徐只花了几分钟,就在第二十几页的地方找到了那个错误,也才有了这篇完整的博士学位论文。” 四十六、架上梁山 徐生洲虽然耳朵有点红热,但丝毫没有怀疑是别人在背后念叨他,因为他正和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设计师们吵得面红耳赤。 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设计漂亮吗? 漂亮。 非常漂亮。 奈何甲方爸爸就是不喜欢。比如徐生洲看到学生宿舍设计,马上大笔一挥:“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不能挨那么近!” “why?”有些谢顶的中年法裔设计师很震惊。那两座若即若离的学生宿舍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距离产生美,懂吗?”徐生洲振振有词,“校园那么辽阔,我们必须要让同一个班的恋人,也能品尝到异地恋的快乐!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们感悟爱情的甜蜜和欢聚的美好。即便毕业以后,相信也更能忍受别离和割舍。” 那位法裔设计师听到徐生洲的奇葩要求,瞪大他蓝灰色的眼睛,不停地在胸口画着十字:请问,你说的是人话吗?干的是人事吗? 上帝啊,请饶恕这个罪人! 只有陪在边上的刘广策明白为什么。考上民办大专的学生,成绩是不怎么样,可很多人的思想却很前卫。徐生洲此举显然是防微杜渐,怕那群热情洋溢又无所顾忌的学生闹出人命。西方那些奔放的认为年轻人就该随时随地释放天性的设计师,岂能理解东方教育者的良苦用心? 就像有钱能买到爱因斯坦的手稿、贾科梅蒂的雕塑、梵高的《加谢医生的肖像》,再美好的设计最终也要屈从于甲方爸爸的要求。那首诗是怎么说的?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有朝一日做甲方,虐遍天下设计院。 谁让咱现在是甲方爸爸呢? 徐生洲不仅要与充满异域奇思妙想的设计师切磋交流,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在衡平的那个课题上。之前衡平说两人比比谁的论文先写出来,这自然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不过这半个多月,衡平几乎废寝忘食扑在论文写作上,甚至每天早上徐生洲醒来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凌晨一两点发给自己的关于论文的想法或问题,从中不难看出他想早日结项的急切。 关于“青椒”面临的巨大考核压力,徐生洲也有所耳闻。尽管衡平从来不透露他的境遇如何,但自己绝对不能拖他的后腿!而能够帮他的最好办法,就是写出论文,助他一臂之力。因为在数学界,凡是合作完成的、发表在正规sci杂志上的论文,一般都是按姓氏字母顺序来排序,不区分一作二作,默认两人贡献均等。 在这里,倒可以说个数学界关于排名的趣事。 阿尔福斯(ahlfors)是首届菲尔兹奖得主(1936),并于1981年荣获沃尔夫数学奖,是迄今为止获得上述两项世界数学最高奖的九人之一。贝林(beurlg)年长两岁,也是数学天才,和阿尔福斯同样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两人早在青年时代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合作发表了不少论文。按照学界惯例,阿尔福斯的“a”排在前,贝林的“b”排在后。 有一次,贝林得出一个非常好的结论,但他还不太满意。用与贝林合作多年的高卢着名数学家alliav的话来说,就是每当贝林得到一项结果后,总要放一段时间,直到找到“初等并且透明”的证明之后才会拿去发表。但通过学术交流,大家渐渐都知道了这个事。业内人士都知道贝林这位老兄的性格比较别扭,而且敏感多疑,就向其合作者阿尔福斯询问。阿尔福斯可能出于学术考虑,就把这篇论文发表了出来,而且把贝林排在前、自己排在后。 没想到贝林得知以后勃然大怒,直接与阿尔福斯割席断交,两人的合作就此中止。直至三十多年后,两人都垂垂老矣,才“相逢一笑泯恩仇”。 ——当然,排名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主要原因是贝林属于完美主义者,非常不愿意自己不成熟的论文示之于众,尤其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特别要说的是,贝林觉得不太满意的那篇论文,发表在四大神刊之一的《actaath》上。 是不是男默女泪? 话说回来,这回尝试证明任意秩的广义theta函数空间的分解定理,也是徐生洲第一次没有借鉴系统给出的答案,独立撰写学术论文,终于体会开车有导航与没导航的天壤之别。无数次吃着火锅唱着歌,然后一头撞进死胡同,再也出不来。无数次面临岔路口,不知左拐、右拐还是直行,耗费大量时间。 好在他有积分,每往前走一段路,不知道大方向错没错的时候,就用“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扫几眼,这种校验方法可比扔硬币靠谱多了。有赖于此,进度竟不输给衡平,而这种在时而牛必、时而煞必之间反复横跳的感觉也让他沉迷不已,渐渐体会到做科研的痛苦,也找到了做科研的乐趣。 就在他和衡平赛着劲儿往前努力的时候,张安平领着成老爷子登门拜访。 鸠占鹊巢的徐生洲赶紧起身,准备端茶倒水。成老爷子在布艺沙发上坐了下来,止住忙乱的徐生洲:“过来、过来,不用倒水。我就是闲着无聊,到处转转,顺便来看看你的情况如何?毕竟我还是你名义上的指导老师。” 徐生洲顺手拿过几瓶矿泉水放在两人面前:“谢谢成老师关心,我最近挺好的。” “你那篇投《annath》的论文,审稿到了哪个环节?”张安平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前几天刚awaitgreviewersres(等待审稿意见),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返回意见。” 张安平长松了口气:“论文能过主编那一关,被送到审稿人手里,就已经是成功了一半。要知道一半以上的投稿都在这一环节被拒。你不要着急,现在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成老爷子问:“那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除了上课,就是参加衡平老师的那个校级课题,顺便学点东西。” “有收获吗?” “有!通过学习,我对向量丛理论有了较为深入的理解,最近正在尝试着证明任意秩的广义theta函数空间的分解定理。到时候请成老师您多多指点!” 成老爷子摆摆手:“代数几何那方面的东西,我懂得还没有你多,能指点什么?‘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就凭你现在的水平,应该已经超过很多代数几何方向的博士生,既然走到了这么深的程度,以后的路就要靠自己来摸索,不必再事事求人指点。你要是学概率论,说不定我还能指点一二。” 徐生洲还没想好怎么说,张安平倒是接过话头:“老师您这就不知道了?其实小徐对概率论也是颇有研究。” “哦?还有这事儿?”成老爷子的眉毛跳动几下。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前些日子,我收到京城科技大学侯百岁教授的邀请,让我去参加他学生的博士论文答辩。侯百岁教授的学生是研究马尔科夫链的,在寄过来的博士学位论文《致谢》中,我惊奇地发现居然用很大的篇幅、很诚挚的语言,对小徐的指点表示强烈的感激和敬佩。要不是学校、院系都对得上,我都以为是同名同姓!” 成老爷子玩味地看着徐生洲:“没想到啊,原来你也是博士生指导老师。” 徐生洲有些懵圈。没想到无意间做的好事,自己没有写进日记里,却被别人写进了致谢里。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张安平道:“既然小徐在概率论方面也有基础,我倒有个想法。众所周知,咱们学校数学最有名的是概率论和数学教育两个方向,在全国都享有崇高的声誉;而成老师也是主要从事概率论及其相关领域的研究,是咱们国内着名的概率论方向的院士。你在咱们学校,跟着成老师,结果却读个代数几何方向的研究生,说不过去?” 成老爷子咂咂嘴:“这个嘛……” “小徐在代数几何方向的水平是毋庸置疑的,那篇投《annath》的论文一旦见刊,提前毕业就迫在眉睫。可他的资质天赋如此,不读个博士、继续从事科研,实在可惜!但咱们学校在代数几何方向相对薄弱,只有衡平老师水平尚好,但他还没有评上博导,是不能带研究生的。” 成老爷子很赞同:“小徐确实很厉害,即便放眼全国,敢说能在代数几何方面当他导师的也没几个!” “正是如此!所以,何必舍近求远?不如就跟着成老师您再读个概率论方向的博士学位。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人的意见怎样?” 成老爷子似乎有些意动:“我倒是没问题,之前都收了小徐做了研究生,还不能收他再做博士生?要是跟我读博,还是那个约定,发篇‘四大’,可以直接提前毕业。就是不知道小徐你意下如何?” 徐生洲听得目瞪口呆:您二位这一唱一和的,不是把人逼上梁山,是直接把我架上梁山啊! 四十七、又是一年招聘季 梁山好上不好下。 尤其一边坐着京师呼保义,一边站着数院玉麒麟,说出拒绝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但徐生洲想了想,貌似自己也没有非要拒绝的理由。一篇“四大”,就是一篇中级学术论文,等于10万点积分。就算那个见鬼的系统再抠搜,一两年时间总能凑齐。说不定系统法外施恩,名校博士学位的奖励弄得大大的,还能找补回来不少。 要说会耽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那档子事,那也不至于。毕竟自己有系统在身,又不需要熬夜肝书查文献做实验,也不需要朝九晚五坐班,加上京城与金陵之间高铁甚为便利,完全可以一周在金陵呆四五天,在京城呆两三天。成老爷子是非常好说话的,有事请个十天半个月的小长假也方便。再说,京城师范大学假假也是985,博士学位不香吗?而且有博士帽加持,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怼人都更有底气。 想到此处,徐生洲笑着说道:“能蒙成老师看重,并允收入门墙,那是我的荣幸。长者赐,不敢辞。只是我对概率论了解不多,可能还要麻烦成老师多多费心,提携指点!” 成老爷子顿时笑颜大开:“好!好!有的学生,是靠着老师吃饭。也有的老师,是靠着学生吃饭。你好好学,不出十年,我这个老头子就要靠你撑颜面了!” 正式拜入院士门下,除了成老爷子偶尔会让人送来几本书,或者复印一些论文让他学习以外,对徐生洲日常生活的影响似乎微乎其微。徐生洲也乐得如此。 他本来就是苟道中人,如果不是机缘凑巧遇到那个见鬼的系统,那么最理想的生活就是去县区中学当个计算机老师,每天盼着周末和寒暑假;或者去清水衙门的信息中心,下班就看网文、打游戏,了此普通、平庸而快活的一生。但世界就是这样子。你想躺着的时候,别人让你无处可躺。你想慢慢走啊去过美的人生,却被时代洪流裹挟着一路向前狂奔。当你想振作精神奋发图强的时候,却是一连遇到无数个坑,让你跌倒在坑里根本爬不出来。 十月中下旬,又是一年校园招聘季来到。 学校人事处长何兴华专程来到京城,向徐生洲报告今年的招聘计划。人、财、物三权,素来是单位一把手的禁脔,轻易不允许别人插手,违者多难全身而退。而招聘直接关乎进什么人、进多少人、给什么待遇,必须得徐生洲点头。 徐生洲的要求倒也简单。首先必须得是博士,毕竟学校的未来是星辰大海,不能让等闲之辈鱼目混珠。专业就以学校现有的专业和基础文理科为限,数量没有要求,别整个百儿八十就行,一个招不到也无所谓,招二三十也能接受。待遇嘛,就按照去年招简文桐、李特等人标准。——嗯,入闱的人还得提供学位论文和发表的学术成果。别人把不了的关,我来把!我就不信在“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之下还有漏网之鱼。另外,京城师范大学专场就由徐生洲自己亲自出马,毕竟是“二进宫”,多少有些经验。 那是京城秋高气爽的日子,又值周末,体育馆外人头攒动。不知是学校有了钱,还是改名之后明显上了档次,总之这回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展位明显比去年靠前,勉强缀在公办职业技术学院和地方科研院所的尾巴上,摆脱了与民办高中混迹在一起的尴尬。 人群熙熙攘攘,但在展位前驻足观看的依然不多,再也没有老牛、cy等人的插科打诨,让徐生洲莫名生出“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的感慨! 好在今年系统没有发布任务,让徐生洲难得轻松一下,甚至有闲心掏出手机刷刷必乎,浏览一下人均c9、年入百万的上层人士忙里偷闲为普罗大众新编的故事。刷着刷着,突然收到一条私信:“您好,tsui校长,我是去年在你问题下面回答过的苏山月,也是即将毕业的蓟门师范大学高等教育学博士。请问您在哪个学校工作?你们学校最近有招聘高等教育学教师的计划吗?” 徐生洲的“徐”姓,在英文中有多种翻译,最常见的就是“xu”,现在徐生洲写论文就用这个。还有一种是hsu,在港台地区比较普遍。另外还有一种是tsui,着名导演徐克就是这样。当然,崔姓也有翻译成tsui的,诺奖得主崔琦即是如此。另外,霓虹姓氏津井、都井的英文同样是tsui。所以用“tsui”作为自己的姓氏,既有一定的迷惑性,又很具有必格。而且在徐生洲的家乡,都是这么读“徐”,于是当年在注册必乎的时候就用了这个。 苏山月? 蓟门师范大学高等教育学博士? 徐生洲翻了一下自己之前的提问和她的回答,才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大约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刚被那个见鬼的系统套路,被迫接受学习高等教育学知识的任务。自己不得其门而入,就在必乎上提问,而且为了凸显必格,特意表明自己是计算机专业出身,因工作需要即将担任某高校主要领导,许诺“答案被采纳者,需要求职时可与本人联系”。貌似当时就是这位答主的回答对自己的帮助最大,她的标签“第三类人”“大龄剩女,追尾必嫁”也让自己印象深刻。 没想到一年过去,当日种下的因,终于结出今天的果。 徐生洲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苏博士您好,我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民办)的校长徐生洲,我们学校有招聘高等教育学的计划,但恐怕您不肯屈就。” 回完私信,徐生洲仔细想了想,觉得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作为一所高校,想要健康发展,确实需要高等教育学、学校管理等方向的专业人士出谋划策。自己作为突然插足的外来户,想要掌控全局,也需要有几个能堪大用的心腹。从当年苏山月热心相帮,到现在贸然相求,应该能够为己所用。他又拿起手机,把学校招聘博士的待遇发了过去,并表示:“现在学校正在进行新校区建设,需才孔亟,如果苏博士愿意屈就,考核期满,可直接任用为学校中层。近期我都在京城,有意可以面谈,电话xxxxxx。” 不知是对方没打开必乎,还是收到私信后在犹豫,一直没有回复。直到次日中午,颗粒无收的徐生洲正准备收工,突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徐校长你好,我是苏山月,在必乎上和你联系过。” “你好,苏博士。我们学校虽然是民办大专,但还有颗进取向上之心,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学校,共襄盛业?” “方便面谈一下吗?” “可以。今天下午四点,京城师大东门问道咖啡馆,如何?” “好的。” “请带上你的博士学位论文和发表的所有论文。” “?”苏山月对徐生洲的要求显然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很快答应:“好的,没问题。” 京城师大东门的问道咖啡馆,据说原料和手艺都非常正宗,这是在漂亮国喝过多年咖啡的衡平得出的结论,并且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徐生洲。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咖啡馆吸引了不少海龟和留学生在此消磨安逸的午后,也成为京城师范大学思想交流碰撞的一个平台。 徐生洲对咖啡素来无感,在他看来,那些被吹上天的、号称兼具酸苦涩香多重口感的手磨咖啡,还不如一支雀巢速溶。但不可否认,问道咖啡馆确实是个聊天交流的好场所,衡平带他来过一次以后,他就有点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 下午,徐生洲按照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来到咖啡馆门口。苏山月基本上是前后脚到的,她画了点淡妆,看上去像三十出头的样子,有点温婉的青年高中女教师的味道。但徐生洲知道这多半是假象,特别是在秋日清朗的阳光下,她眼角的细纹、面上的色斑全都暴露无遗,着实不能细看。 徐生洲在打量苏山月,苏山月也在打量他,而且脸上的惊讶更加明显。 “像个学生,不像个大学校长,是吗?”徐生洲抖了抖身上的条纹衬衫,这是四年计算机专业留下的印记,“其实我就是个学生,现在还在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读研。” 苏山月轻笑道:“是成德如院士的得意弟子,对?要不是我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我真不敢认。真是好年轻啊!” 进了咖啡馆找到卡座坐下,点完咖啡,苏山月就掏出一堆材料递给徐生洲,包括博士学位论文,各种论文复印件以及荣誉证书。徐生洲下了血本,直接用“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快速检视一遍,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对高等教育学是外行,冒昧地问一句,你在读博期间发表了2篇《高教研究》、1篇《高等教育探索》、1篇《燕京高教评论》,都是核心期刊,在同学中应该是出类拔萃?” 苏山月略显矜持:“算是中上。” “那找工作应该很容易才对啊?” 苏山月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自嘲道:“您知道吗?82年的拉菲很值钱,82年的刚毕业的女博士却是一文不值。” 四十八、知识改变命运(上) 可能女性到了这个年龄,都有强烈的倾诉欲。 在咖啡的氤氲香气中,苏山月就像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开始诉说自己前半生的遭际:“我1982年出生在白完西北的一个偏僻农村,距离最近的镇上有二十多里地。家里很穷,一年四季在地里辛苦刨食,只够勉强糊口,一旦遇到发水、干旱,就要靠借贷过活。我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具体是什么原因要生那么多,估计徐校长你不难想出答案?” 徐生洲点点头。这种情况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一些重男轻女的地方还是比较普遍的。 “为了生个男孩,我刚出生没多久,全家就四处东躲xz打游击,所以我从小就有种漂泊感和不安定感。直到四年后弟弟降生,我们才回到老家,家里仅有的房子被扒了,牲口什么的也被牵走了,简直可以说一片白地。但能回到家,终归是安稳下来,只是面临着天价的罚款,每年种地也要交名目众多的各项费用,家里变得更穷了。转眼我已经6岁,要准备上学,但家里根本交不起三块五毛钱的学杂费。还是当民办教师的二伯替我缴了钱,我才有幸进入村里的学校大门。” 苏山月喝了口苦涩的黑咖啡,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大眼睛女孩’?就是那副着名的《我要读书》照片。其实我跟她差不多是同一个年龄,住的地方也是临近县,最初境遇也差不多,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草纸做的练习本,香烟长短的铅笔,即便最后削到只剩下小指长短也舍不得丢,因为买不起新的。但差别在于她后来出名之后,有无数好心人资助她,而我始终只有一个当民办教师的二伯。” 徐生洲道:“你二伯是个好人。” “我二伯确实是个好人。有时候婶子会因为这事骂他,骂得很难听,甚至故意当着我的面骂他,但是当我要交钱的时候,他还是偷偷拿钱给我,或者不声不响就帮我交了。三年前,我还在读博的时候,他过世了,是胃癌。我都还没来得及正式请他吃顿饭,请他来京城逛逛,给他说声谢谢呢!但他总是以我为骄傲,经常很自豪地跟周围人说:‘我侄女是博士呢!’我二伯确实是个好人,就是好人不太长命!” 徐生洲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正因为读书机会来之不易,而且相比在家带人、下田、打猪草,在教室里读书简直就是天堂,所以我从小就非常珍惜能读书的机会,并深信‘知识改变命运’,成绩一直位列全校前茅,这也是我能继续读下去的另一个关键。五年级期末,我考了全镇会考第二名,顺利从师资落后的村小升入镇上的初中。” 徐生洲点赞道:“厉害!” “厉害?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苏山月微微一笑,“那时候农村的人特别多,小孩也特别多,每个村都有村小,每届会考总也有四五百人。临近几个村还有联中,联中教学水平很差,管理也很乱,学生基本上都是男的,读联中就是为混个文凭,好去当兵招工。镇上的中学就明显正规多了,但镇上离家二十多里,我们家当时穷得连自行车都没有,来回全靠步行,所以我十一岁就开始住校。一个人淘米,然后放到学校灶上去蒸,有时候淘完米忘记放水,中午就要饿肚子。” 徐生洲叹口气:“现在十一岁的孩子,上学放学还要爸妈开车接送呢!” “所以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苏山月继续刚才的讲述,“每天都是硬生生的糙米饭,就着家里带来的黑咸菜,有时看到食堂里做的肉菜,特别是油腻腻的大肥肉,真是馋得哗哗流口水!可那时我父母每星期只给我几毛钱零花,主要是买点纸笔什么的,哪有钱买肉菜吃!有次我实在实在忍不住了,就买了一份红烧肉,吃得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吃完又心疼得好几天直掉眼泪。哈哈哈!” 徐生洲道:“现在孩子都不吃肥肉的,怕胖。” “初中三年,虽然换了新环境,但我还是一心扑在学习上,成绩始终保持在全校前三。转眼到了中考,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无论成绩好不好,首选都是重点高中。我们那时候成绩最好的首选中师,就是中等师范,读书免学杂费,毕业就能分配到乡下的小学当老师,就成了有工作的人。我二伯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才勉强从民办转为公办,解决了编制。中师一毕业就是公办,就有编制,你说吸不吸引人?” 徐生洲点点头,毕竟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当然还有个好选择,是卫校,毕业能直接当卫生所的医生、护士,也解决编制。不过听说读卫校要学解剖,血啊肉啊尸体啊,很多人都害怕,不愿意报。其次才是重点高中。然后是中专,毕业可以分配去厂里当工人,但那时各种国营厂子已经很不景气,报的人也不多。最后是普通高中,都是混日子、混文凭的,跟现在差不多。”苏山月掠掠腮边的头发,接着说道,“我那时候就是个农村丫头,什么见识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中师和重点高中有什么区别,家里又没钱再供我读高中,既然大家都说中师好,那就报中师。结果报完一考,就顺利考上了!” 徐生洲道:“自助者,天助之!”同时又有些好奇,按照道理,中师毕业的人应该基本上都在乡下从事基础教育,她怎么兜兜转转到了京城,还读了博士? 苏山月马上就解开了谜团:“中师毕业,我回到了我们镇的一个村小当了老师,离家不是很远,后来我还攒钱买了自行车,来回更方便。当时我才十七岁,班上有些农村孩子读书晚、又留级几年,年龄都跟我差不多大了。不少人对我父母说:‘你们家二闺女的书是读成了!以后享福了!’刚开始我也很骄傲很自豪,但有一天在去学校的路上,我突然想到:难道我要一辈子都要这样吗?”苏山月很坚定地摇摇头,自问自答道:“不,我不要!但除了当老师,我还能干什么?经商办企业赚大钱,我既没那个头脑,也没那个想法。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继续读书,因为我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好巧不巧,当时正赶上大学扩招,又允许高中同等学力参考,我就一边教书,一边复习,准备参加高考。事实证明,我在读书上还是点天赋的,一考就考上了我们白完省里的一所师范学院。——哦,现在也改名叫师范大学了。” 徐生洲道:“那时候大学才刚刚开始扩招?即便已经扩招,招收的本科生依然不多,不像现在,考个400多分就能上本科。那时候能考上本科的都是人尖子,你中师毕业,业余时间自己复习,高考还能考上,充分说明你的读书天赋真的很厉害!” “谢谢徐校长的嘉许!不过我也就是在别人面前能够自夸一下,在你面前,那就纯属班门弄斧了。”苏山月似乎对徐生洲调查得很透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委培,而且我也不想再回村里当孩子王,所以考上大学就要辞职。说实话,最开始家里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比较支持我读大学的。他们很淳朴的认为,读中师能当老师,读大学肯定能当大官。就这样,我开始了大学生涯。大学四年里,我的思想和眼界都开阔了许多,知道山的外面不仅是山,还有海,还有世界,还有繁华。由于我学习成绩比较突出,大四时又被保送读了本校的研究生。” 听了她的这些讲述,感觉完全就像成功人士的自传,或者一首催人奋发的进行曲,无论遇到什么挫折,总能振作起来,不甘于平庸与安逸,继续激昂向上。但徐生洲知道,在这激昂的序曲之后,必然继之以哀转低回,否则就不会有面前这位憔悴失落的中年女子。 果然,苏山月的面色转暗:“研究生毕业,我已经二十五六岁,在乡下都属于老姑娘了。好在那时候研究生还比较稀缺,我顺利在白完省城的一所重点高中找到教职,工资待遇都很不错,周围同事不少是名校毕业,比如你们京城师范大学的,还有华东、华中等。按照常理,我后半辈子的生活会变得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八个字:教书育人,结婚生子。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没做好。” “哦?”徐生洲等待她继续讲述。 苏山月喝了口已经变冷,也变得更加酸涩的黑咖啡:“先说结婚。可能我们家的所有读书天赋都被我吸收了,我弟弟笨得要死,连初中都没读完,就念不下去了,只能辍学。偏偏他又是家里的老小,父母对他特别偏爱,不舍得让他出去打工,天天在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我研究生毕业前后,正好也到了他说亲事的时候。女方都知道他家里穷,又好逸恶劳,没有正式营生,要么不肯答应,要么就索要高额彩礼。徐校长你或许听说过,白完西北的彩礼之高在全国都是有名的,女方又是狮子大开口,动辄20万、30万,我父母上哪里找去?我弟弟年龄一天大过一天,我那时又刚到省城工作,想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意思是我要结婚,男方必须要给30万左右彩礼。呵呵,我年龄那么大,长得也就这样,还有个弟弟,研究生学历在小地方更是减分项,又要30万左右彩礼,这样的冤大头上哪儿找去?一来二去就拖到了三十多岁。” 四十八、知识改变命运(下) 徐生洲也是无语。 原生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甚至是长达一生。就像别人说过的,那些出生于不好的原生家庭的孩子,就好像在黑夜里独自前行,就算他竭力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由于家庭的阻拦和牵扯,最终可能还是回到奋斗的原点。而原生家庭造成的创伤,可能需要余下的一生去修补。 苏山月深吸口气:“不过后来我还是把攒了几年的工资,将近二十万,全都给了我父母,让他们给我弟弟娶了个媳妇。我读了这么多书,自己倒想得开,很多名人一生未婚,柏拉图、康德、达芬奇、牛顿,林巧稺院士,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伟大。咱们国家人那么多,我们家的王位也轮不到我,好像我不婚不育也没什么影响。反倒是没有家室拖累,我可以更好地、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工作中。” 徐生洲忍不住暗暗为她点赞。 “最初我带的几届学生成绩都比较突出,平均分在全校二三十个班级中至少前五,有一届班上还有2名学生考进全省高考前一百,我也荣获了市级优秀教育工作者。都说‘人红是非多’,大体上是没错的。”苏山月脸色开始变得凄凉起来,“我就因为这一届学生带的好,很多人都托关系把自己的小孩塞进我的班里,希望我能点石成金,把他们小孩教育好。徐校长你也是师范大学出生,应该知道咱们老师也是凡夫俗子,顶多只能教育感化,又不是大罗金仙,轻轻一点就能让那些问题学生幡然醒悟、浪子回头!而且由于我当年读书的经历,我最受不了那些孩子明明可以学、有条件学,就是不肯好好学。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忍不住严厉批评那些学生,甚至会适度体罚他们。时间一长,各种污言秽语就迎面扑来,好一点的说我是只顾成绩不顾学生,忽略素质教育,只培养小镇做题家;恶心一点的直接说我不结婚是有生活作风问题,是精神扭曲、心理変太。有些家长不仅不配合教育,还向学校、教育部门投诉我。我最开始还能无所畏惧,时间久了,整个人都身心俱疲,到最后干脆是心灰意冷。你家孩子有问题,还不让老师教育,分明就是你不想让他改好,我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或许,这也是很多中小学老师的心路历程? 其实每个最初投身教育的年青人都是豪情壮志、热情满怀,但如果得不到学校、家长和学生的正面反馈,血是会一点点冷下去的。而且教育,从来都是要蜜枣与大棒兼施、奖状与戒尺并用,才能取得良好效果的。就像种树,你只注重给它施肥浇水、除草松土,它能长好吗?也许少数能,但大多数必须经过不断的扶正、修剪、删削才能成材。现在你把大棒和戒尺从老师手里夺走,还期待着老师能够把他培养成才,是不是困难了点? 徐生洲又给苏山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苏山月道谢之后接着说道:“我多少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既然心灰意冷,就不愿耽误学生,同时我也想弄明白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报考了蓟门师范大学的高等教育学博士。多少有点运气,虽然只准备半年多的时间,但我还是侥幸考上了,一直读到现在。没想到造化弄人,当年我干净利落地辞掉了两份教职,而今却是想寻一份教职而不可得!” 徐生洲有些疑惑:“不好找工作么?这几天是我们学校的校园招聘专场,我作为旁观者,感觉教育类的博士还是挺抢手的。” 苏山月竖起三根手指头:“这个问题要从三个方面分开来看。首先,京城师范大学的教育类博士可能确实很抢手,但跟我们蓟门师范大学教育学博士的就业关系不大。毕竟京城师范大学是985,是师范圣地,自然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而蓟门师范大学呢?普通市属高校而已。而且现在好多单位招聘都是学历看三代,像我这种本硕博都是普通地方院校的,投简历的时候就会被pass! “其次,就算今年教育类博士就业走俏,跟我关系也不大。我留意过去年和今年各个学校的招聘简章,但凡好点的单位都有一句‘原则上年龄不超过35周岁’,这个硬条件就直接把我拒之门外。 “第三,不是不好找工作,是好工作不好找。一些三四线小城市的本科院校,或者一二线城市的大专高职院校,对年龄倒是可以适当放宽到40周岁,甚至是45周岁。可我都这么大年龄,还要和二三十岁的小年轻竞聘,然后从‘青椒’做起,每年考核论文、项目,说不定工资还不如我以前在中学任教时高,未来顶多是个四级教授。这我接受起来比较困难。” 她这么一说,徐生洲就明白了。 对方的意思很明确,自己不是找不到工作,毕竟读博期间发了4篇核心期刊,学术成果很好看,找个一二线城市的公立大专高职院校还是很稳的。之所以今天能过来面谈,一是看中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开出的优厚待遇,二是看中民办大专院校对于论文、项目没有考核要求,三是看中徐生洲许诺的考核期满可直接任用为学校中层。简而言之,就是钱多、事少、位高。 人到中年,就会逐渐变得现实,开始需要世俗之物来证明和安慰自己,让自己活得更有勇气。徐生洲到此表示理解:“相信在苏老师来之前,也对我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有所调查了解。如你所知,学校很烂,但很有钱,目前正在建新校区,而我也有把学校建得更好的想法,诚挚邀请并热切期盼各类人才的加盟。待遇我已经通过私信告诉你了。民办高校,事情也就那么多。只要你试用期考核合格,校长办公室、发展规划处、社会科学处的副职可以随便挑。如何?” 苏山月举起手里的咖啡杯,好像是以咖啡代酒:“谢谢徐校长!不过我还有个疑问,像徐校长您这样的青年才俊,大学时期就发表了那么多高质量的学术论文,还被成院士收为弟子,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别的不敢说,以后‘优青’‘杰青’还是能够预期的,完全可以在学术界打下一片天地,为什么会想到买下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然后自己去当校长呢?”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徐生洲模棱两可地给出一个解释,“以前我看过一段关于职场的精辟论述,说领导为什么喜欢加班,也不怕加班?因为他们能掌控自己的时间,可以忙,也可以闲;可以早点走,也可以晚点走。而下属们呢?加不加班、加班到什么时候,都不可控。忙的时候累死累活,闲的时候也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一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这种不可控感才是最让人疲倦的。所以,可能是我想活得更轻松一些?” 徐生洲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将来我博士毕业,选择留在好点的公办大学里,我会是怎样的?不出意外,我将只是偌大校园里微不足道的一分子,是被管理、被监督、被考核的对象,干什么事情都要遵守规矩,按照以往的惯例办。即便是‘优青’‘杰青’,也不能例外。如果不遵守,我就是扰乱者,就是不受欢迎的人!——苏老师,你是研究高等教育学的,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着名学者,一怒之下离开培养自己多年的学术机构,重新加盟一所陌生的学校吗?” 苏山月道:“一般就是人事、经济、情感、发展四个方面因素。” “果然是行家,归纳得鞭辟入里。但人作为有感情的人,有时候是不讲理性的。老待在一个地方,老吃同一道菜,老和同一个美女呆在一个屋檐下,神仙都会起凡心的,何况是个人?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学生,也想换换角色。‘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而我则是‘学校那么多,我想做校长’。”徐生洲又调转话头,“而且,你当年不是想看看为什么有那么多孩子明明可以学、有条件学,就是不肯好好学吗?我们民办专科院校里汇集的,都是这些学渣、学酥,你正好站在学校管理者的角度深入分析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好,以后就请徐校长多多关照!” 等送走苏山月,徐生洲又回到问道咖啡馆坐了下来。刚才那番话自然是无稽之谈,就是忽悠苏山月的,但苏山月的经历、她信奉的“知识改变命运”格言,却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苏三月前三四十年的人生,充满了传奇色彩。平心而论,对于一个出生在贫困农村家庭的女孩子来说,她的人生道路其实走得还算顺遂,几乎每一步都是她当时最好的选择,任何她想要达到的目标最终也都达成了。然而,即便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正确、很努力,人生之路依然磕磕绊绊,根本称不上幸福。那么,知识改变的是什么?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苏山月会为这些改变而后悔吗? 或许,在合适的年龄做好合适的事情,就是人生最大的正确,也就不会后悔。 就像现在的自己,读研读博就是合适的事情,就是人生最大的正确。假如到了三十、四十岁再去读研读博,苏山月现身说法,证明在不恰当的年龄做同样的事情会是怎样的错误!也许正因为如此,无论最近是成老爷子上门劝读博,还是搞校园招聘,那个见鬼的系统都一直在装死,始终没有跳出来刷存在感。 他之前的命运,已经被知识改变。 他未来的命运,正在被知识改变。 而他又将用知识,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四十九、小迷弟? 徐生洲在咖啡馆里陷入了沉思,模糊中有个人站在卡座旁,客气地问道:“请问,你是徐神吗?” 这让徐生洲清醒过来,发现对面站着一个清秀白净的学弟,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零左右的样子,估计是以前在哪里见过,所以过来打过招呼。徐生洲还没有自信到自己发了一篇“四大”、几篇中文核心,就粉丝遍天下、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的程度。事实上,别说自己,就院士、校领导,平平静静走在路上,认识的也不多。他回答道:“你好,我是徐生洲。你是数院的,还是计院的?” “徐神你好,我是计院大二的,我叫卢嘉阳,以前你在院里做讲座的时候,我见过你。” 果然。不过计院是大院,每届都有一两百号人,他和卢嘉阳又隔了几届,见过没见过都很正常。徐生洲伸手请对方坐下:“那你可是我的嫡系师弟!你叫我的名字,叫师兄也行,‘徐神’听起来怪怪的。” “师兄可是我们计院妥妥的大神,我们都佩服的很,觉得师兄是我们的骄傲!”卢嘉阳很会说话,加上颜值在线,倒不让人生厌。他坐下之后,又礼貌地解释道:“之所以冒昧打扰师兄,其实是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请讲。” “是这样的。一直以来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当初选择学计算机,纯粹是觉得比较热门,就凑热闹跟着别人一起报了。上学期听了你在计院的讲座,感觉很受启发,感觉搞数学研究也应该蛮有趣的。所以就想请教师兄,你觉得我从计算机转到数学可行吗?” 徐生洲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为了赚积分在计院登坛作法,居然还有这么个副作用。他连忙劝道:“计算机它不香吗?又好就业又高薪。据我所知,看了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而报考数学系、投身数学研究的,绝大多数都把肠子悔青了。当然,如果你真的喜欢数学,转系也不是不可以。” 卢嘉阳有些腼腆地回答道:“就业、高薪什么的,我倒不用太考虑。” 呃……懂了,您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对吗?抱歉抱歉,是我肤浅了!徐生洲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又觉得奇怪:“那你为什么会来京城师范大学?凭你的成绩,凭你的家境,高考时完全可以去个很不错的理工科名校才对。”毕竟京城师范大学最有名的还是教育,最吸引人的也是教育。像计算机学院这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边缘低配院系,完全属于搭头、边角料,只能骗骗徐生洲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县城普通人家的孩子。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要选名校,更要选名校的强势学科、一流专业。 卢嘉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在985里,排名比咱们学校高的,女生都没咱们多;女生比咱们学校多的,排名都没咱们高。所以我就选了咱们学校!” 这个必装的,满分!必须满分! 卢嘉阳又接着问道:“那师兄为什么会选择咱们学校?” 徐生洲心想,既然你都装了,我不装一个,是不是有点失礼?好,我也装个大的:“因为咱们学校和电影学院最近啊,我想能少走几步,就少走几步。” 卢嘉阳顿时目瞪口呆。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真正原因是为了好就业。你想啊,计算机本身就是好就业的朝阳产业,万一遇到三十五岁危机,还能凭着咱们京城师范大学的金字招牌,去私立学校、培训机构混碗饭吃。纯属一鱼两吃,简直是秦始皇摸电线——赢麻了!我是不是很机智?” 卢嘉阳继续目瞪口呆:“可我听说师兄你家里很有钱,毕业的时候直接给你买了个民办高校练手玩?” 徐生洲很生气:这都谁啊,怎么到处传我的小话?弄得我现在说真话都没人信,以后我还做不做人?就在此时,远在数院办公楼的章坚智、计院办公楼的老杨明明没有受凉,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吓得赶紧加了件衣服。但该圆的谎还得继续圆,否则别人会怀疑你的人品。 徐生洲感觉自己的鼻子最近长了不少,有像鹰钩鼻发展的趋势:“现在形势如此,大厂纷纷裁员,计算机就业不容乐观,所以我就提前去了私立学校。不过你想要学数学,有两个条件必须同时具备,一是天赋,二是兴趣,两者缺一不可。否则数学专业那些课程,能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 卢嘉阳很自信:“我两个学期的高数都是满分!” 徐生洲微微一笑:“从前有棵树,叫高数,树上挂了很多人。树旁边有座坟,叫微积分,里面埋了很多人。对?等你学了数学就会知道,这些不过是入门难度,真正的数学才刚刚开始。这样,你去图书管里借几本数学系的专业教材看看,比如近世代数、偏微分方程或者代数几何什么的,等看完了再回答这个问题?” “那能不能请师兄出几道题,给我做课后作业?” 徐生洲略微想了想:“也好。那你喜欢数学的哪个分支学科?事先声明,数学是一个庞大、复杂而且深奥的学科体系,我也只是在部分学科稍懂一些皮毛。” “那师兄最擅长的是哪个学科?” “代数几何?相对熟悉一点。” “那就请师兄出代数几何的题!” 徐生洲忍不住提醒道:“有眼光!代数几何是目前数学界最重要、最主流的分支学科,它的影响几乎涵盖了数学的整个体系,数学界的顶尖人才也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个分支。但是,代数几何与其它数学分支学科,也是入门所需的基础知识非常多,对于初学者是非常劝退的!” “没事儿,我正好借此检验一下自己有没有学习数学的天赋。” “那好,”毕竟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既然对方意志这么坚决,徐生洲也没有必要做恶人,“我出三道题,第一道是入门级别的,如果能做得出来,说明你对代数几何已经小有了解。第二道题稍微难点,能做出来就表明你确实有点数学天赋。第三道题完全可以做一篇小论文,如果你还能做出来,我可以帮你向章坚智老师推荐发表,也真心建议你转到数院来,免得浪费大好的资质。” “谢谢师兄,我会努力的!”卢嘉阳用力地挥挥拳头。 徐生洲凝思片刻,在餐巾纸上写下三道题交给了对方。 但这只是咖啡馆的一次偶遇,也是平常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几天过后,徐生洲就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在他未来还算漫长的生涯里,相信还会碰到许多这样一时兴起的数学爱好者,听了几场讲座,看了希尔伯特、丘成桐传记,或者《费马大定理》《一个定理的诞生》之类的科普读物,就想证明黎曼猜想或者“1+1=2”,但绝大多数人都止步于微积分。 接下来的日子安稳且寻常,颇有些似水流年的感觉。 除了苏山月,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在京城师范大学的专场招聘会中颗粒无收。人事处处长何兴华天南海北跑了一圈,最后也只收获了寥寥三、四名博士。而且不像2、c9专挑最年轻最优秀最有希望的掐尖儿,也不像985、双一流名校能够优中选优,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招到的基本上都是“残次品”,要么是像苏山月那样年龄大的,要么就是出身不好,本硕博都是“双非”,还有就是不想奋斗又没找到大户人家的中老年阿姨接盘,只能到民办院校偷偷懒的。 好在他们的论文都经徐生洲核验过,至少头上的博士帽不是样子货,更不是西贝货。说到底,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不是养老院,也不是垃圾收容中心,也是要看kpi的。 不想奋斗?那是钱没给够!人文社科类一篇c刊6000元,你写不写?不想写,再加钱,谁让学校账上趴着几十个亿呢!8000写不写?呢?只要银弹充足,保证办公室的甲醛都让他们着迷! 学校推行论文奖励政策几个月来,陆陆续续送到徐生洲手上审核的论文已经将近10篇,成效还是非常显着的。当然,这些论文基本上都是临时拼凑的,质量就不要期望太高了,纯24k的学术垃圾,能发个普刊都是奇迹!好在徐生洲也知道这帮人的底细,只要他们不存在学术不端,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才不管他们在什么学术期刊上发表。能发表是他们的本事,自己只管见刊付款就是。 垃圾论文,那是水平问题。学术不端,可是道德问题。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是垃圾民办大专,发垃圾论文是意料之中的事,无论审稿人还是读者都会抱有“同情之理解”。要是搞学术不端,那名声可就臭了,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在这一点上,徐生洲分得很清。 在这平淡的日子里,唯一值得铭记的事情就是经过近两个月的努力,终于成功证明任意秩的广义theta函数空间的分解定理。与衡平几乎前后脚,终究稍逊一筹,但徐生洲仍然非常高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衡平有些奇怪:“你怎么比发了‘四大’还高兴?” “性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徐生洲顿时语塞,总不能说之前发‘四大’是有标准答案,这次写论文才是独立答题?他心思急转,然后答道:“以前都是孤军奋战,这次是团队协作。” 听了徐生洲的解释,衡平也很得意:“成为数学家,一个人努力就行了。但要成为数学大师,必须要懂得分工协作、互通有无,才能有效激发创造力。这也是参加课题组、讨论班的好处。怎么样,打算投什么杂志?” 徐生洲很是踌躇。 以前投什么杂志很简单,中级学术论文投“四大”,初级学术论文刷中文核心。而且想法也很单纯,能中就中,不能中就换一家,没什么顾虑。如今第一篇没抄答案、耗费无数心血的论文要投稿时,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投高了怕不中,投低了怕吃亏。归根结底,是徐生洲对学科体系缺乏笼罩全局的认识,导致对学术论文的价值判断力不足,同时又过于敝帚自珍,难免迟疑不决。尤其在前一方面,他远不如接受过系统教育的衡平。 “journal_of_albra(《代数学报》)?”他试探着问。江湖传言,这也算是代数学期刊。 衡平摇摇头:“不好,也低了。” “advances__atheatics(《数学进展》)?”徐生洲还是做了点功课的,知道这是业内公认的数学类顶级期刊,致力于发表纯数学各领域具有突破性的重要成果,具有很高的学术声誉。虽然近几年杂志的质量有所下降,依然不失为数学类上很牛的杂志! 衡平道:“还是journal_of_albraic_otry(《代数几何杂志》)!国际顶尖数学专业杂志,也专业对口。创始人与主编数学皇帝邱院士,与咱们京城师范大学交情不坏,看在香火情面上,就算有点小问题也不至于直接拒稿。何况你这论文很有分量,过稿不成问题。” “那就journal_of_albraic_otry。”徐生洲从善如流。 五十、选择 忙完了课题的事情,徐生洲在元旦前正好有段空窗期,加上经过几个月的磨合扯皮,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终于敲定校园空间的功能分区,特别是地铁站的位置,需要他回去实地勘验一下,以免纸上谈兵。 虽说成老爷子对他是放养,日常学习生活中关心远多于要求,但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还是要和他老人家请假报备一下的。 成老爷子果然宽和,闻言连声说道:“去去,一定注意安全。学习的事,本来就要一张一弛,特别是要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才好静下心来搞研究,心有顾虑、三心二意的可不成。” “谢谢老师。” “听说你和衡老师搞得那个课题,出了成果?” “啊?是的,前几天刚投了《journalofalbraicotry》。这篇论文就是个命题作文,虽然有点意思,但还差点意思,所以就没请您老斧正。”徐生洲猜测,估计是衡平找院里表功,张安平这个大嘴巴又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的,一来二去就让成老爷子知道了。 成老爷子摇摇头:“我之前说过,代数几何方面你自己研究得已经很深,我指导不了你。而且论文能投《journalofalbraicotry》,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我是接到邱欣东的电话,才知道你投了稿。你倒是不声不响,藏得严实,要是其他人,早就在院里院外宣传得沸沸扬扬了。” “邱院士?”徐生洲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张院长,同时也好奇邱欣东为什么会给成老爷子打电话。 成老爷子爽然一笑:“我和邱欣东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有点交情。大家都是华人,都是搞数学的,圈子就那么大,认识也很正常。他看到了你的投稿,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们学校素来以概率统计方向着称,搞代数几何的可没几个,能做出成绩的更是寥寥无几,没想到突然间就放了颗卫星,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 徐生洲有些得意,毕竟这是自己完成的论文。能当数学皇帝一问,就说明自己还是很牛必的。做出的结果得到了认可,再辛苦也值了!! 成老爷子又继续说道:“然后我和他介绍了你的情况,他对你很感兴趣,我就有个想法,本来打算等你那篇投《annath》的论文出了结果再跟你说的,不过现在说也好。” “请讲!”徐生洲身体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说实话,之前我留你做概率论方向博士生是有私心的。咱们学校的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学科确实不错,1981年首批获得博士学位授予权,1988年首批被评为国家重点学科,后来概率论方向又被被评为自然科学基金创新群体。但这些年概率论方向总体式微,数理统计又被划归到统计学一级学科,导致我们学校数学在国内的影响力日渐下滑,我们迫切需要一位或几位像你这样的青年英才,来追逐当前学科热点,开启新的研究方向,做出标志性成果,从而一振颓风。” 徐生洲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老师,这担子可太重了,我——” 成老爷子呷了口茶:“有能力,就有责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这些都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和选择。就像你对抽象代数、代数几何很有兴趣,已经做出很优秀的成果,未来可期。可我们为了学院,让你改变方向,从头学概率论,这无疑是不对的。我要向你道歉!” 徐生洲连忙起身,扶住准备躬身致歉的成老爷子:“别别别,老师您这是要折煞我啊!其实我学数学纯属盲人摸象,摸到腿就先学腿,摸到耳朵就先学耳朵,真不知道自己的兴趣点在哪里。老师指点我学概率论,也是给我提供一个可选择的方向,我唯有感谢,再无其他。” 成老爷子直起身:“我现在的想法是,读博的方向由你自己选择。要是选代数几何,我们就和邱欣东搞联合培养,以他为主。他得过菲尔兹奖和沃尔夫奖,还开创了数学中极为重要的分支几何分析,是数学界大师级人物,我是拍马也赶不上的。有他指点,保证让你如虎添翼!” 徐生洲连忙表示:“您只是和邱院士在青年时际遇不同而已,当时您在国内没时间读书搞科研,他在漂亮国则是如鱼得水,难免会拉开距离。而且您老在概率论方向的贡献,也是在国内外得到广泛认可的。” 成老爷子不置可否,只是说:“这个问题,你不着急答复我。慢慢考虑,考虑成熟再做决定。” 关于自己未来的学术道路,徐生洲考虑的不是很多,有时被系统奖励的几篇论文牵着鼻子走,有时受包括成老爷子、衡平等人在内的老师们的影响。如果由自己选择,会选择什么方向呢? 平坦(躺)流形?听起来就贼舒服,但估计会被那个见鬼的系统鞭尸。 代数几何?有名师指点,成名成家不难,可自己有时间跑出国么?来往大洋彼岸,绝不像京宁之间那么便利。 概率论?也有名师指导,说不定还会点燃拯救经世数学的支线任务。关键在于,概率论自己能不能hold住。 万事不决问必乎,算了,还是问知心大叔,顺便联络一下感情。于是他敲响章坚智办公室,发出轮子:“晚上想请您吃个便饭,有空吗?” 章坚智上下打量徐生洲:“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只怕你这顿饭不好吃?” “有正宗的二十年陈酿即墨老酒,来不来?”徐生洲从室友任红山口中得知,章坚智最好杯中之物,尤其是名声不彰却风味独特的即墨老酒,说起时都两眼放光。他早就想着什么时候请章坚智吃顿饭以表谢意,获悉之后特意让赵琛买了一点放在宿舍里,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章坚智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咽下一口馋涎:“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耍什么鬼花枪!说,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我一定到!” “就在咱们学校对面的绍兴人家,晚上五点半我来接你。” 在京城初冬将雪未雪的时候,空气干冽,寒气侵人。这时点一碟茴香豆,一盏油焖笋,一碗西湖莼菜羹,几方东坡肉,再温一锡壶陈年即墨老酒,在傍晚昏黄温暖的窗户下,闻着四溢的酒香,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归人,或是在北风中抖动的枝条,真的可抵十年尘梦! 章坚智端起酒杯,看着近乎褐色的酒液,深吸一口飘逸出来的香气,未饮已觉醺醺然,不禁吟了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徐生洲叫上了任红山来作陪,此时两人受环境熏染,也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徐生洲不知道任红山感觉任何,他只觉得又苦又涩,还有股焦糊味,就好像黑咖啡、黑啤酒、烧焦的黑米粥混在一起,不由得连连咋舌。 章坚智满脸鄙夷:“又是个不懂酒的!” “您倒是懂酒,能给我们讲讲这烧糊的刷锅水到底有何妙处吗?” 章坚智差点把刚喝下去的酒水给喷出来,瞪着眼睛训斥道:“不懂就不要乱说,平白玷污了好酒!——这即墨老酒好就好在酒香浓郁,口味醇厚,入口微苦而渐有回甘,焦糊味中难掩黍米之香。得细品!” 师徒三人说了会酒国趣闻,又聊了聊学界八卦,桌上气氛渐渐热烈。章坚智端着酒杯问徐生洲:“赶紧把狐狸尾巴露出来!说,找我有什么事?” 徐生洲笑道:“我就想请教一下,依照你的感觉,我是学代数几何好,还是学概率论好?” 章坚智没好气地放下酒杯:“你小子这是坑我呢!让我给你出主意?成老爷子要是知道,还不得把我逐出师门,打入冷宫?!” 徐生洲纠正道:“您这不是出主意,只是提建议。决定权在我!” 任红山觉得很奇怪:“洲哥您不是学代数几何的吗?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章坚智幽幽地替徐生洲回答道:“他问的是读博的方向。” 任红山膝盖一软:我们才研一,第一学期都还没结束,洲哥就考虑这么长远?可以可以!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章坚智嗞了口酒:“你不会以为他和你一样,研究生要读三年?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一肚子歪点子,能老老实实读完一年就不错了。”说完又嗞一口,对徐生洲说道:“时间还早,你那篇投《annath》的论文都八字没一撇,着急什么?对了,现在审稿到了哪个环节?” 又投了《annath》?任红山张大嘴巴望着徐生洲:对不起洲哥,是我唐突了!我居然忘了您是本科就发“四大”的徐神! 徐生洲拍拍脑门:“最近忙魔怔了,都没留意。我现在就来看看。”说着掏出手机,开始登录《annath》投稿平台。在他心里,投《journalofalbraicotry》那篇才是亲儿子,投《annath》这篇完全是领完的,要在平时,自然可以一视同仁。真到为亲儿子出生忙活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养子相亲的事儿? 任红山还没有见过《annath》的投稿平台,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见识。此时伸过头来探视情况,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英文单词,顿时一阵热血涌上头来,忍不住高声叫道:“是ept!是接收!洲哥的论文过了!!” 五十一、惊闻 章坚智端到嘴边的酒杯就这么僵在那里,仔细看不难发现杯里的酒液正在不停的微微颤动。片刻之后他才举杯示意:“来,祝贺你第二篇四大过稿,干掉!!”说完一饮而尽。 任红山千言万语都凝聚成一句话:“徐神,牛必!!”也是酒到杯干。 徐生洲还算平静,硬着头皮吞掉那杯焦糊味的涮锅水,才问章坚智:“章老师您现在能否给个意见,我是学代数几何好,还是学概率论好?” 章坚智玩着酒杯沉吟道:“从你个人、从国内数学届的发展角度来说,我建议你学代数几何,毕竟在当前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代数几何都将处于一个非常核心的位置,领域内有大量未解决的问题,更容易做出令人瞩目的成绩。”然后他又低声说道:“但从我、从学校的角度来看,我希望你能学概率论。以前咱们学校的概论统计方向多牛啊,可现在呢?看着自己景仰、奋斗且安身的学科日渐衰落沉寂,院里多少老师扼腕叹息。可数学就是这样,不会就是不会,怎么也没办法。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天才,一年能发两篇四大的那种。估计成老爷子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一边前程广阔,一边感情诚挚,徐生洲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任红山有些好奇地问道:“非得二选一吗?为什么不能两个都学呢?我刚才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发现不少大牛都是跨学科读了两个博士,比如图灵奖得主姚院士就是先读了物理博士,再读计算机博士。洲哥为什么不能同时读一个学科的两个方向?他可是徐神!” 章坚智斜瞪了他一眼:“能不能有点常识?先读物理,再读计算机,那是两个博士。同时读一个学科的两个方向?怎么,颁给他两个数学博士?” 任红山挠挠头:“对哦,不能同时给两个数学博士。” 章坚智又端起酒杯:“以后再看有什么两全的法子!但无论怎样,我们数院都要感谢你。” 徐生洲一怔:“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发了两篇‘四大’啊!你是身在此山中,不知道‘四大’的影响力。知道全国这么多数学院系,每年能发‘四大’的有多少吗?不超过十个。能发两篇以上的呢?不超过一手之数。咱们数院有了你这两篇‘四大’,不敢说地位飞升,至少短期内算是止住了下滑。” 徐生洲也举起酒杯:“说起感谢,我也感谢学院给我继续读书的机会,更感谢章老师您胸怀若谷不拘一格,能让我有机会发表第一篇论文。没有您的指引,我是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 章坚智仰起脖子一口喝完杯中酒水:“谢什么?都是我们这些老师该做的。但能经手发表你的第一篇论文,我相信几年、几十年后,一定会成为我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第一篇论文《实jabi群的矩阵系数》,不是发表在今年第二期《数学月刊》上么?前几天经编辑部研究,拟评为年度最佳论文,已经和其他13篇论文一起发给各评委投票,估计问题不大。” 徐生洲勉强跟着啜了口酒:“谢谢!” “别看不起这个奖项,虽然我们《数学月刊》跟‘四大’没得比,但在国内还是很有影响的。跟你一起评奖的,不乏杰青、优青,至不济也是博士生,你一个计算机本科生能名列其中,就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自豪了!”章坚智指着任红山,“就像他,别说发1篇年度最佳论文,就算研究生毕业时能在《数学月刊》上发3篇普通的论文,我已心满意足!” 任红山:喵喵喵?我就是小透明,为什么要扯到我身上?再说,普通的我不应该就发普通的论文吗? 章坚智看着锡壶中仅剩涓滴的残酒,扣下自己的酒杯:“在这样的天气,有好酒好菜,还有这么好的消息,今天这顿饭吃得开心!希望下次发‘四大’的时候,我们还能再欢聚畅饮。” 任红山笑道:“徐神发‘四大’,那不是很轻松?以后就等着徐神请客!” 走出饭店,天空已经开始飘雪,薄薄的积了一层,勉强盖住地面。风卷动碎琼乱玉似的雪花,把路灯遮掩得迷迷蒙蒙。对面师大的校园有些暗沉沉,只有教学楼里闪烁着灯光,栖息在法国梧桐枝头的乌鸦不时发出嘶哑的叫声。徐生洲把章坚智送上出租车,然后和任红山一起慢慢走回宿舍。温热的即墨老酒把全身熨帖的舒舒服服,在风雪夜中竟不觉得冷。 任红山边走边说:“洲哥,今天章老师很高兴呢!比我们同门聚餐时都高兴。” 徐生洲一时间没有说话。 任红山又说:“洲哥,你很快就会研究生毕业吗?” 徐生洲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飘忽:“是啊!” “然后读博?” “对。” “决定读代数几何还是概率论了吗?” “还没想好。” “我觉得章老师是想让你同时学这两个方向,但他不好说出口。” 徐生洲刚要回答,手机突然响了,掏出一看,原来是张安平院长。电话刚接通,对面兴奋洋溢的声音就从话筒中奔涌而出:“听说你投《annath》那篇论文已经被接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徐生洲受他影响,也笑了起来:“我也是刚刚查看投稿后台,才知道被接收的。” “好啊!好啊!干得漂亮!学院为你骄傲!”张安平此刻一定是在手舞足蹈,“学院说到做到,等你拿到正式录用邮件,学院就为你单独办个毕业仪式!你研究生入学还不到四个月?绝对创下了咱们学校研究生最短毕业时间记录,前无古人啊!估计也是后无来者!你绝对会被写进校史的!” 张安平语言逻辑混乱,思维跳跃,而又激情澎湃,可以想见他此刻的精神状态。 “还有,最近几天估计校报会对你做个专访,你要做好准备,充分展现我们数院学子的良好精神风貌!”张安平在“数院”两个字上咬得很准,也很重,“还有,虽然你已经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但千万不要懈怠,要继续写下去,写出更多、更好的高质量文章!争取再创下咱们学校博士生毕业的最短时间记录!” 徐生洲道:“我什么时候能毕业,还不是院里说了算?” “哈哈哈哈,这样说也没错,但归根到底在你!成老师不是说了吗,再发一篇‘四大’,让你博士提前毕业。加油啊!你的目标可是集齐‘四大’,召唤神龙,争取在毕业前实现梦想!”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目标是你开玩笑瞎编的?怎么翻个身的工夫,就套到了我头上?徐生洲正想纠正他的记忆偏差,张安平的电话已经进入尾声:“记住,有空赶紧看下论文接收之后还有什么手续要办,需要院里帮忙的,一定及时跟我说,保证全力支持配合。好了,不打扰你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了。再见!” “不——”徐生洲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安平就已经心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真的,徐生洲再次觉得就凭张院长这喜欢八卦的性格,而且顺风耳、跑得快,不去洪空当个记者,实在是可惜了! 和任红山冒雪回到宿舍,徐生洲按照张安平的提醒,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论文被接收之后的手续。好在是昨天刚变更为epted状态,没有耽误多少时间。根据之前的投稿经验,论文一般被接收之后,就算曙光初现,但最终胜利还没有到来,距离论文最后正式发表还有好几道手续需要认真完成,比如proof(校稿)、pyrighttransferagreent(签署版权转移协议)、paynt(支付版面费),丝毫马虎不得,不然后患无穷。 花了两三个小时处理完首尾,徐生洲起身去洗澡。在这样的天气里,洗个痛快的热水澡再睡觉,绝对是神仙享受。他洗完澡,披着浴巾准备直奔干净暖和的被窝,就看见任红山呆呆站在那里,手里攥着手机,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徐生洲心里猛然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本来任红山只是无声暗泣,被徐生洲这么一问,顿时痛哭出声:“章老师、章老师他……” “他怎么了?”徐生洲急得差点跳脚。 还没得任红山说出子丑寅卯,徐生洲的电话响了,他连忙拿起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现在打来的是衡平,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喂,衡老师?” “你知道吗?章坚智老师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我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任红山在哭。到底出了什么事?章老师几个小时前,还和我们一起吃饭喝酒的。” “就是在他回去的路上,因为雪天路滑,他坐的车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到,发生严重车祸。章老师伤势非常危急,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情况不容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 “啊!!!” 五十二、伤逝 尽管徐生洲极力祷求满天神佛,章坚智老师终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于当晚十一时三十八分不幸去世。 消息传来,数院内外一片悲声。章坚智为人忠厚,乐于助人;为学踏实,勤勉求真,无论是与他相知甚深的同事、朋友,还是日常略有交集的学生、投稿人,都是有口皆碑。没想到这么好的人突然遭遇意外,中年早逝,无疑让人惊愕之余也更加悲伤。 为了缅怀逝者,数学科学学院与《数学月刊》编辑部拟定于三日后举办章坚智教授追思会,邀请章坚智教授的家人,他生前在学院的同事、学生,《数学月刊》编辑部的同仁、作者,以及来自京城各大院校数学系的学者参加。 徐生洲、任红山作为章坚智的学生,也在邀请之列。 收到邀请后,徐生洲找到追思会组织人张安平,主动要求:“我能在会上发言吗?” 张安平面容有些憔悴,闻言反问道:“你打算讲些什么?” “就讲章老师对我的关心关照。真的,大一的时候,他教过我《工科数学分析基础》,不仅给了我满分,还称赞我是‘近十年来计算机系最有数学天赋的学生’。正是有了这句话,我才把兴趣放到了数学上。如果没有当日他的提醒,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张安平叹口气:“老章就是这样的人,看到好的、肯用心的学生都是满口称赞,对于有潜力的数学苗子更是温勉有加。从教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学生在他的引导下,走上了数学研究的道路。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参会的人都怎么说,但对学生循循善诱这一点,应该每个人都会说上几句?” 徐生洲马上补充道:“我和别人又不太一样,别人都是数学系科班出身,而我是学计算机的,到了大四的时候偶然有所得,写了篇小论文,贸贸然敲响章老师的办公室,其实心中是很惴惴不安的,生怕他已经不认识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既没有任何嫌弃,也没有任何歧视,很热情地收下我的论文,还请朱老师帮忙审稿,最后又建议我在他主编的《数学月刊》上发表。真的,如果不是他的热心帮助,很难想象我这样一个计算机系本科生,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中文核心期刊上发文!没有这篇论文,也许我的人生就会彻底转向!” 张安平点点头:“老章对于你的数学天赋一直非常欣赏,也一直以首先发表你的学术论文为荣。也许你不知道?在你发表论文之后,他就在不断操心你的事。当时学校保研工作已经结束,考研也到了面试环节,你又铁定心思打算毕业参加工作,他生怕你的数学天赋被埋没,不断利用自己的私人关系,向他的校外朋友推荐你,为你争取保研名额。最后看到学院有意对你破格保研,他又极力推动此项工作。现在看来,他对你是青睐有加,对学院也是贡献良多!” 以前徐生洲只知道章坚智几次三番劝他读研,从没想到他私底下居然为自己做那么多的事,而且毫无私心、默默无闻地在做,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徐生洲顿时鼻头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张安平又道:“他在出车祸前,还给我打电话说起你的事,说你的第二篇‘四大’已经被接收了,马上就能硕士毕业,读博的时候要尊重你的选择,不能给你太大压力。——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走了,这些话也成了他的遗言。” 徐生洲早已经涕泗横流,泣不成声。 张安平绕了一圈,才回到正题:“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请你作为老章的学生代表在会上发言,毕竟你是老章最优秀的学生,他也一直视你为最得意的弟子,由你发言最为合适。但我和成老师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不让你发言。” “为什么!!”徐生洲嘶声问道。 “因为你是他的学生!从正面说,他为你找人审稿、发表论文、寻求破格保研,是培育英才,是关爱学生。但从反面说,同样会给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口实,说这是徇私舞弊、近亲繁殖。老章已经过世了,我们要为他多考虑一点、考虑得更周到一点。而且你打算说的这那些,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提及,由你去讲,既无益于老章的名声,也有害于你的未来发展!!” “嗯?!”前半句徐生洲还算听得明白,后半句就糊涂了:跟我未来发展有毛关系?怎么还有害起来了呢? 张安平叹息道:“我给你个忠告,要在学术圈活下去,除了科研能力,生存技能也必须拉满。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学术圈也不例外。就拿咱们数学届为例,为什么有人一项国奖都没有,就当了院士?为什么有人手里握着两项自然科学二等奖,还是连第二轮都进不了?为什么有的人没什么成果,去国外镀个金回来就能杰青优青?为什么有的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教书育人,最后连个教授都评不上?等你以后真正在学界闯荡的时候,就会明白什么叫江湖险恶。”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在学界,‘恨人有,笑人无’,是人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常态。就比如你,一个计算机本科生,短短一年时间发了两篇‘四大’,有多少人羡慕?又有多少人嫉妒?要不是有成老师镇着,天知道会有什么传言出来。就像这次老章出了意外,无非是雪天路滑、货车失控发生车祸,但别有用心的人就会往请客吃饭、往你身上攀扯。七传八传,没准儿就变成你们请客害死了老章。” 徐生洲愣在当场:“我——!” 张安平指了指茶几上的几个苹果:“世人对于真相的兴趣,远远不及他们对丑闻的猎奇,因为他们无意于追求真理,只想单纯嘲弄伟大、发泄情绪。就像牛顿,尘世俗人谁有兴趣去了解万有引力定律?却唯独对他被苹果砸了头高谈阔论。就像图灵,又有几个会在意他对数理逻辑和计算机科学方面的业绩?却偏偏喜欢对咬了一口的苹果津津乐道。所以为了防止三人成虎、以讹传讹,我们对外宣布的口径都是老章在工作回家途中遭遇车祸,我之前也对任红山等人下了封口令。你的未来还很广阔,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受到影响。故而我和成老师商议之后,决定不让你发言。你要真有心感谢章老师,那就如他所望,好好学习,早日做出世人瞩目的成绩来!” 徐生洲用力点点头:“好!也请你转告成老师,我读博打算同时学概率论和代数几何两个方向,请他允许。” “行,我会转达的。” 参加完章坚智老师的追思会,加上新校区建设的事不能再拖,情绪低落的徐生洲乘车离开了京城。出了金陵南站,看到候在出站口的刘广策、赵琛、黄高华等人,徐生洲才勉强振作起精神。毕竟在这里,自己就是学校的主心骨、掌舵人,自己精神都萎靡不振,如何能让其他人意气风发? 徐生洲强笑道:“每次回来,都要劳烦你们迎接,真是抱歉啊!” 赵琛笑得就像庙里的弥勒佛:“瞧领导您说得多见外,我们校办不就是为您服务的么?怎么能说是劳烦呢?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黄高华也是轻笑:“洲哥你可比之前憔悴多了,看来当学生确实不如当校长自在。” 徐生洲没有和他说过章坚智的事。虽然章坚智教过大家一学年的高数,但大学任教过的老师多如牛毛,之后两者又没有接触,黄高华对他的印象早已稀薄得像荒年早上的粥饭,清淡到可以洗澡,又何必让他知道呢? 刘广策还是那么西装革履,面容却黑瘦不少,估计这几个月来没少跑新校区那边。看到徐生洲便抱怨道:“徐校长,你说来又不来,前后可耽误不少时间!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那帮子人早就候在那里,他们可不管干不干活,从上飞机就开始计时,就按小时算钱的!” “那好,咱们午饭随便吃点,下午直接就去新校区!” 听说那帮大鼻子这么讹钱,徐生洲也有些着急。就算账上趴着十几个亿,也不能让那些外国佬躺着就把钱给赚了。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赵琛弓着身一边引路一边笑着说道:“知道领导您操心新校区的事儿,可能顾不上好好吃饭,来之前我就自作主张打包了几份饭菜,放在车后座的保温箱里。您看?” 徐生洲忍不住盯着赵琛看了好几秒钟。 看来自己还是轻视了这个胖子!怪不得他老挺着个大肚子,原来里面装着的全是小心机。单凭这揣度人心的功夫、细腻周到的服务、滴水不漏的心思,早生个几百年,绝对是宰相府幕僚、公侯家清客的料儿。要是再舍得割一刀,不仅编制到手,没准儿就是厂公、九千岁! 上了车,徐生洲接过赵琛递来饭盒,发现饭菜都还烫手,而且全是前段时间自己在金陵时喜欢吃的。这家伙真是!赵琛还陪着小心:“领导,您看这样可以么?” “都挺好的!赵主任你有心了!” 不可否认,虽然徐生洲看不惯这胖子的行事方式,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确实日子过得舒心许多。怪不得古代皇帝身边都有佞臣、内宠,你烦心什么事儿,他马上给你办妥。你喜欢什么物件,他马上给你送到面前。你讨厌什么人,他马上帮你把他送到千里之外。实在是贴心啊! 等吃完饭,赵琛从副驾探过身,手里拿着早已备好的垃圾袋:“领导,把饭盒放这里,省得味儿大!” 瞧瞧这服务! 等收齐饭盒,赵琛把垃圾袋放在自己脚下,从后视镜里看到徐生洲心情似乎不错。他小意地问道:“领导,我之前好像听您说过,地铁8号线会向咱们新校区延长一站?” “没错儿,是有这么回事。” 赵琛顿时变得面有忧色:“可据我这段时间了解,城投公司和地铁公司那边好像都不知道8号线延长的事儿,会不会是——?” “是不是被骗了?”徐生洲补足了赵琛想说的话。 赵琛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是有这个担心。毕竟地铁终点站延长这么大的事,会牵扯到无数地块的价格变动,一旦决定,多少应该有点风声才对。可现在外面风平浪静,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题外话------ 继续厚着脸皮求收藏!求追读!求票票! 五十三、万恶的甲方 不合常理? 都有了这见鬼的系统,还有了外星黑科技的体能强化剂,你跟我讨论合不合常理的事儿? 此时车上气氛有些凝重,刘广策也是眉头紧锁,等待下文。唯独徐生洲胸有成竹:“风平浪静就对了,因为咱们现在还没确定地铁站的位置,一切都在严格保密之中。如果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你们想想,地铁站选在哪儿还是我们说了算吗?” “这——”赵琛无言以对,因为徐生洲所言还挺逻辑自洽的,一时间真找不出质疑的地方。他想了片刻,才接着问道:“领导,按照您和城投公司的约定,是我们选定地铁站的位置之后,延长线马上就会动工。对吗?” “理论上是这样。” “可据我了解,咱们新校区周边的地块价格近期虽然有所上浮,但上涨幅度不大。如果城投公司真的有意在咱们新校区修建地铁站,哪怕对价格进行暗中管控,也应该对附近地块进行储备惜售才对。可现实并非如此。我们有理由怀疑城投公司的诚意!” 赵琛今天的表现,真是让徐生洲刮目相看。正好到新校区还有段时间,可以扯点闲篇:“这应该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如果你们有亲朋好友想发财,最迟不能晚于今天下手在我们新校区周边囤地,一旦等会儿咱们敲定地铁站的选址,你们可就没机会了。” 刘广策与赵琛面面相觑。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震惊于徐生洲的自信,还是徐生洲的愚蠢。 从金陵南站往新校区不用经过市中心,只需走环城高速,就可以很方便地抵达深林大学城。只是从深林大学城再往新校区,就要翻过慕高山,时间也全部浪费在了这段路上。尤其眼下这个时间点,城投公司正按照之前的约定,对新校区部分区域进行“六通一平”,路上来来往往全是运送土石的载重卡车,原本质量就不好的山路被压得坑坑洼洼,尘土四起。奔驰s400只好不断地在路上扭来扭去,躲避地面的凹坑、散落的石块,以及对面的来车。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行六七人终于来到前期商定的地址,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那帮人也已提前抵达。寒暄之后,一位身材魁梧的老白男命助手打开图纸,他结合眼前的实际情况,开始向徐生洲讲解规划设计:“首先一点,在此处建造地铁无疑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因为建造地铁的几个重要功能,就包括带动城市周边经济的发展和满足特殊地段的交通需求,而这正完美地契合了此处的实际情况。” 徐生洲早就知道,那个见鬼的系统向来都是有的放矢。 老白男指着南边介绍道:“我们的大致想法是这样的,地铁站建在此处,距离上一站流花庄直线距离46千米,正位于你们购买地块的黄金分割点上,能够充分发挥地铁站对客流的导向和聚集作用,使得地铁的交通功能和经济效益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从这里向南是开阔平坦的山间谷地,非常适合商业开发,可以建成酒店、商街、写字楼乃至居民区,都将具有很强的、可持续的盈利能力。而从这里往北,将是你们广阔的校园,因为地块足够庞大,地铁站和商业区的喧嚣,丝毫不会影响到学校的宁静。” 接下来,又由几个助手分别介绍具体的细节,包括道路、环境、客流、经济、景观等诸多方面。 最后,那个老白男补充道:“徐先生,我必须再次向你强调,虽然在此选址,可以为你们购买的地块带来最大的经济利益,也会对你的学校产生良好的正面影响,但根据地质资料和我们的前期勘测,如果在此选址,对工程施工技术要求非常高,施工风险也非常大,而施工周期也会更长,所带来的施工成本将会是其他选址的15倍至2倍。作为地铁线路的锚定站点,我相信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徐生洲对现在的选址很满意,便笑着对老白男说道:“经济学有个‘不可能三角’理论,意思是一个国家在金融政策方面,不能同时实现以下三点:资本自由流动、固定汇率和货币政策独立性。个人在投资理财方面也存在着一个‘不可能三角’,即高收益、高流动、低风险三者不可能兼得。如果有人告诉你有个项目可以兼顾这三个方面,那么一定是诈骗!同样道理,在地铁选址中很难兼顾施工成本、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归根结底要看你怎么取舍。只是在此次选址过程中,我们优先考虑了后两者,因为我们不差钱!” 具体来说,是系统大爷不差钱。 而且有这么个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机会,能薅抠门的系统大爷的羊毛,徐生洲还不得可着劲的薅!至少也要薅出一身羊毛套装来。 老白男被财大气粗的土豪范噎得直翻白眼:“ok,ok,是我的错!是我忽视了你们雄厚的财力和高超的施工技术。这里可是中华,《2012》里的诺亚方舟都得交给你们制造,什么东西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你们做不到的!” 徐生洲又看了看周围,然后吩咐道:“你们先去校门那里等着,让我一个人在这儿静静待会儿,好好权衡一下利弊。毕竟这是一锤子买卖,真敲定了,可就没有后悔药吃。我必须要谨慎!” 之所以要把身边的人支开,一方面确实需要慎重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不晓得系统大爷此次派送的方式是什么。就之前使用的经验来看,有像学术论文、体能强化剂这样“秒急送”的,也有像老校区产权那样辛辛苦苦找白手套,过了大半年才兑现的。万一今天它脾气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来个大变活人,平地冒出个偌大的地铁站来,自己还真不好解释。 徐生洲也想过是不是选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孤身前来,保证不会泄密。可一想到自己不会开车,夜里黑灯瞎火的也未必能找对地方,不如现在就趁热打铁,相信系统大爷不会自己作死。尽管如此,徐生洲的慎重表情是做不了假的。 那个老白男看着徐生洲前几秒还牛气冲冲地说“不差钱”,一转眼又要谨慎,忍不住耸耸了肩,还假惺惺地表示赞同:“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在规划中,校门其实离地铁站并不是很远,只有几十米的样子。好在山中草木繁盛,地处江南又经冬不凋,遮蔽众人的视线不成问题。等众人走远,徐生洲先是四下踱步,找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然后装模作样掏出手机,做出打电话的样子,暗中则点开系统,选择使用特殊建设类奖品“随机延长的地铁线”。 系统马上跳出提示: “使用本项奖励,可以在任何地铁线的终点,延长一段不超过5公里的地铁线,并重新设立终点。注意,本项奖励为一次性用品,一经确定,不得再次修改。当前位置距离最近地铁终点站为流花庄战,距离为46132公里,符合使用条件。请问是否确定使用?” 徐生洲毫不迟疑地点在了“确定”按钮上,然后等待奇迹出现。 半分钟过去,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寒风摇动枝叶的飒飒声和远处隐约传来平整土地的机械声。徐生洲有些慌乱:嗯?系统大爷不会耍我?还是说,它的能力不足以兑换这个奖励?这要是个空头支票,自己可就麻爪了。毕竟新校区这亩地要是没有通地铁,就是块没人要死地、荒地,可就彻底砸在了自己手里! 他连忙检查系统,原本亮蓝色的特殊建设类奖品“随机延长的地铁线”已经变灰,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沙漏图标。点开图标,能看到一个倒计时: “距离完成还有:2月29天23时57分41秒。” 末尾的秒数还在不停地跳动、减少。徐生洲之前查过各国地铁的建造速度,平均起来就是一个月一公里多点。考虑到新校区所在山区地形复杂,还有终点站相关设施、配套设备,能在三个月内修完这46公里的地铁,已经是非常给力了!此刻徐生洲只想高声大叫: “系统大爷牛必(破音)!!!” 花了好几分钟平复好情绪,徐生洲才信步朝校门的选址位置走去。老白男看到徐生洲,笑眯眯地问道:“徐先生,想好地铁站设在哪里了吗?” 徐生洲洒脱地点点头:“想好了,就设在刚才那位置!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不对,用你们西方的话说,钱就像是水,只有流动起来才更有价值,所以没有必要为那些成本烦恼。再说,我对钱没有兴趣,钱到了我手上,唯一的价值就是被我花掉。” 怎么样,杰克,我这必装得能有你几分功力? 刘广策却有些担忧:“徐校长,我们选的那个地方,虽然对学校未来发展极为有利,但地质条件那么差,施工成本那么高,城投公司和地铁公司会答应吗?” 徐生洲笑得就像电视剧里只能活三分钟的反派:“为什么要他们答应?我们可是万恶的甲方!” ------题外话------ 常规动作,继续求收藏!求追读!求票票!! 五十四、点土成金 有了地铁站这个先例在,徐生洲终于可以放手施为,趁着众人不注意,把价值20万积分的“威武霸气的大学校门”、价值40万积分的“固若金汤的图书馆”先后放在了规划的位置。不同的是,校门需要2个月,图书馆则需要3个月。 由此也不难推断出,特殊建设类奖品“随机延长的地铁线”的价值是多少。 考察完之后,随便请他们在饭店吃了点饭,也不管是不是红眼航班,直接把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的5、6个人像送瘟神一样,赶紧打包送走。没办法,人家是算时薪的,平均每个人每小时150美元,在这里多呆一个小时就要多花将近1000美元。家里要是没点矿,真伺候不起这群大爷! 徐生洲这一天从北到南,又在山里跑了一下午,等晚上打发走那群大爷,真是感觉身心俱疲,顾不上和黄高华聊天叙旧,回到住处直接扑在床上,不出一分钟就酣然入睡。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上午八点多,近期积攒的负面情绪、心理垃圾被清扫一空,感觉从精神到身体都通透许多。 他走出住处,便看见门外站着刘广策、赵琛、陶文霞等学校中层,他们正三三两两聚在那里闲谈,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兴奋之色。特别是赵琛,激动得就像九千岁听说自己第八房小妾怀了龙凤胎似的,见到徐生洲打开门,直接就扑了上来,语无伦次地说道:“领导,您真是高啊!” 徐生洲一脸懵必:怎么,你的视力就差成这样?到现在才发现我一米八的大长腿吗? 刘广策也是激动得不要不要的:“徐校长,您真是厉害。料别人之所难料,能别人之所不能,就冲您这手笔,我就一个字:服!” 徐生洲更懵:这老小子不是一向挺有个性的吗?怎么也跪了? 本来徐生洲看他挺不顺眼的,已经游走在辞退与调整的边缘,只是一时间没抓住他的把柄,也没有找到能接替他的人,才勉强让他留在副校长的职位上。不过近期他的工作还比较努力,正准备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没想到他直接就投诚了? 还是女人心细,陶文霞马上递过一张最新的《金陵都市报》,只见头版头条写着《重磅消息!金陵城市规划局启动金陵轨道交通8号线东延工程》,下面还有个副标题《新站点详细规划及出入口布局同时出炉》,所配图片就是8号线东延走向示意图,从流花庄穿过慕高山,抵达昨天刚确定的地铁站选址位置,连新站名都起好了,就叫“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站”。 貌似这个名字有点长啊? 会不会是国内最长的地铁站名?(并不是。) 徐生洲连忙翻到正文,文中写着:“记者昨日获悉,为进一步调整市区规划布局,疏导中心城区压力,完善区域现代交通体系,强化深林大学城外围地区与中心城区的联系,经过前期详尽的统筹规划和勘探调查,本市将建设地铁8号线东延工程,以此促进慕高山以东地区的发展。……目前,地铁集团公司已召开会议通过新站点详细规划及出入口布局,其他前期准备工作也在紧张进行中。……” 赵琛激动得直搓手,如果说平时脸上的笑容是六分甜,现在就是十二分:“佩服、佩服!领导您真的是太厉害了!这地铁怎么修、修到哪儿、什么时候修,完全是由你一言而决。可笑我之前还想三想四,甚至怀疑领导您的决断,现在看来,纯属是杞人忧天啊!” 吹得有点过了!徐生洲连忙否认:“地铁的事儿,都是之前土地置换时商议好的,跟我没多大关系” “那也是领导您的英明决断!”要说之前赵琛对徐生洲只是上下级之间的顺从与奉承,那么现在就是发自心底的敬畏有加。你想想,能让一个企业家心甘情愿拿出1个小目标买学校玩,就算是很有能量了。还能言出法随,省会城市的地铁让怎么修就怎么修,说修到哪儿就修到哪儿,定什么时候开工就什么开工,这得是多大的能量?!该不会是……不敢想、不敢想!嗯,也不能说,说出来会被封的。 赵琛本来就是见竿子就上的脾气,此刻更是贴得死紧:“领导您是不知道,昨天我们去新校区考察的时候,慕高山以东地区的土地价格还是一片死水。今天凌晨消息一出,顿时价格翻了十倍不止!关键现在所有地块全都惜售,连城投集团和国土部门也暂停了相关地块的交易。我们新校区亩地,成了此次地铁8号线东延工程的最大赢家。之前咱们土地置换的时候,城投集团是笑歪了嘴,现在应该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有些人就跟曹操似的,经不起念叨,这边跟提到他,那边他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徐生洲刚接通电话,就听见城投集团老总王孟雄半是赞誉半是懊恼的声音:“徐校长,徐老弟,你可藏得够深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你这一手点土成金,玩得实在是漂亮,老哥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话怎讲?” “徐老弟,这样就别意思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打埋伏呢?” 徐生洲轻笑道:“你该不会是说地铁8号线的事儿?” “不然呢?没想到徐老弟你消息居然如此灵通,让我这个吃土地饭的终日打雁,都叫雁啄了眼。可是没办法,谁让老哥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呢!” 徐生洲这番操作,不仅吓住了赵琛等人,也唬住了王孟雄,因为他此前从未听说过地铁8号线东延的事儿。赵琛等人通过各种途径,到他这里旁敲侧击打听消息的时候,自己还笑他们是痴人说梦,因为据他所知,市里从来就没人提过这事。而且市里真要有这个打算,还不得让自己提前谋划?然而就是这件在他看来纯属无稽之谈的事情,转眼之间就成了事实,让他、让城投集团都措手不及。 省会城市领导都不知道的事儿,这还是消息灵通的事儿吗? 这应该叫乾纲独断! 王孟雄打的这通电话,既是恭维,也是交好:“只怕徐老弟你不知道?当初我代表城投集团和你们学校谈妥土地置换的时候,集团里的人都叫我‘活诸葛’。今天地铁8号线东延的消息一传出,这下好了,集团里的人都帮我把‘葛’字去掉,直接叫我‘活诸(猪)’。你说说,我这脸往哪儿搁!” 王孟雄可是集团的老总,就算借给他们集团里的人几个狗胆,也不敢叫他“活猪”。他这么自黑,无非就是想衬托出徐生洲的英明,哄徐生洲开心。 徐生洲替他打抱不平:“他们就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别的不说,我们学校老校区那块黄金宝地,价格都被你们压成了什么样?说‘白菜价’可能有些过,但要说‘地板价’绝对是恰如其分。只要操作得当,保证够你们集团上下吃个肚满肠肥。我们那新校区呢?就是一片荒山野岭,能赶上地铁8号线东延,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不然白送都没人要!” 王孟雄语气里透着歆羡:“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是关键的一部分,老弟你有这么好的运气,活该你财运亨通啊!就像这次购买新校区,几个月时间翻了几十倍,等于开了辆奥拓进去,转眼就开了辆奥迪r8出来。而且你一买就是亩,现在仅这块土地的价值,就能抵得上你们老校区了,何况我们还赔了几十亿的现金补助和劳务补偿?这么一算,我们是赔得底儿掉!” 徐生洲也乐了:“世界上的账,还王总您这么算的?” 王孟雄也是大笑:“是不能这么算,但又不能不这么算,而且每次这么一算,我都要痛彻心扉。——不过说真的,徐老弟,你们学校真的用不了亩那么大的土地。像你们新校区毗邻的金陵大学,几个校区加起来都还不到6000亩。我觉得你可以出让一部分给我们,价格都好商量!” 都到了我手里,还想买回去?想屁吃呢?你问系统大爷同意了吗?徐生洲直接拒绝:“这你就别想了!咱们学校现在不缺钱,而且慕高山以东未来可期,何必现在就割肉呢?” 王孟雄叹口气:“也是!有了我们补偿的几十亿现金和劳务,你们建设新校区的人、财、物全都有了,是不需要再借助外力。不过徐校长,徐老弟,万一以后有出让土地的想法,请务必首先联系我们。我向你保证,价格上绝对让你满意。” “好的,我记下了。” 徐生洲的潜台词是:你已经被我记在了黑名单里,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等挂了电话,徐生洲招来那些学校中高层,大声说道:“各位同仁,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地铁8号线东延的事。事实证明,学校之前搞的腾笼换鸟、土地置换没有做错,不仅实现了资产的保值增值,还获得了充足的现金补偿作为办学经费,大家再也无需担心工资福利的问题。都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们解决了学校的生存和温饱问题,就要更进一步,提出更高要求。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将集中精力,改善教学环境,优化教师队伍,提高办学质量,擦亮我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品牌。而眼下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迅速推动学校升级为本科!”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睽违已久的电子合成音: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在浩浩荡荡的时代大潮中,大学专科教育已经渐渐失去它昔日的辉煌,大学本科教育成为高等教育的主流。作为一名勉强合格的大学管理者,你敏锐地发现学校办学层次已经落伍,亟需升级转型!来,让我们迎接时代的挑战,一步步推动学校走向光辉的未来! “要求:3年内学校办学层次升级为本科。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积分以及一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你让学校错失了发展良机,你也应该与它一起沉沦。系统将随机选择一篇你公开发表过的中级学术论文,让它成为世人皆知的无可辩驳的剿袭之作!” ------题外话------ 希望大家尽力抢救一下这本书!谢谢啦! 五十五、开始挖墙脚 “专升本”,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想要脱胎换骨的必由之路,也是发展路上的一个大坎儿。迈过去了,还能继续活下来;迈不过去,基本上就可以躺着等死了。之前系统让他找地方建新校区,还派送校门、图书馆,徐生洲心里就隐约有了这个猜想,甚至先于系统提出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是的,很艰巨!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艰巨!! 在提出这个任务之前,徐生洲做过一些功课,知道专科学校升本科学校的条件,发现每条都能精准地卡住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脖子。 比如全日制在校生规模应在5000人以上。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今年学校招生的人数刚刚一千出头。这意味着在校生也就3000人左右,距离达标线还差得很远。如果想“专升本”,以后每年招生至少要在1700人以上! 比如学校的普通本科专业总数至少在20个以上, 现在学校倒是有酒店管理、导游服务、商务英语、动漫设计、软件技术等23个专业,可这些像是本科专业么?能升格成本科专业吗? 再比如“兼任教师人数应当不超过本校专任教师总数的四分之一”。 天可怜见,徐生洲接手学校的时候,人事处长何兴华就说过,学校近乎一半的老师是兼任教师。后来自己又大笔一挥直接辞掉了近两百名教职工,其中一半以上是专任教师,现在兼任教师人数应该都是专任教师总数的15倍了?远何止四分之一!另外还有要求,专任教师总数一般应使生师比不高于18比1,按照这个比例算下来,至少要招聘150名以上的专任教师。而今年校园招聘季,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收获如何呢?是个位数,5! 其实这些都不难解决,只要有钱,还愁缺人?最麻烦的是要求具有较强的教学力量和较高的教学水平,在部里组织的教学水平评估中,评估结论达到“良好”以上。这可要了亲命了!因为“评估”从来都是要软硬兼施的,不仅自身得行,还得疏通关节让别人说你行。就凭成立四十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柔软度,怎么就行了?又怎么好意思让别人说你行? 好在眼下学校的中高层都被重大利好消息震惊得五迷三道,有些热血上头,开始对徐生洲有种盲目的自信:连修地铁这种大事都能一言而决,搞个“专升本”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就算没有这个利好消息,恐怕大多数人也不反对搞“专升本”,毕竟学校发展了,自己也水涨船高不是?但他们只是对“专升本”的结果乐观其成,对于可能涉及到的大量的繁重的工作,估计不少人会选择袖手旁观或避而远之。 靠这些人,肯定是不行的。只靠自己,肯定也是不行的。基于这两个判断,徐生洲决定:“赵主任,准备发文!” 校办主任赵·工具人·舔狗·琛马上拿出笔和小本本:“是。” “成立学校专升本工作办公室,办公室主任由我兼任。”倒不是徐生洲揽权,非要把所有的一把手位子全部自己占着,而是不如此不足以彰显学校对该项工作的重视,“至于副主任,通知之前招聘的蓟门师范大学高等教育学博士苏山月尽快到岗,暂时由她代理,尽快制定‘专升本’可行性论证报告和相应工作计划,确保在三年内实现目标!” “是!”赵琛干脆地答应道。要是他长了个尾巴,估计现在摇的都能当电风扇。 徐生洲又对众人说道:“虽然‘专升本’可行性论证报告和相应工作计划需要过段才能制定,但很多前期的工作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各机关处室、各教学机构都要对照‘专升本’的条件,尽快拿出自己的工作方案。比如招生办,要想着怎么才能把全日制在校生规模扩大到5000人。翻过年很快就会到一年一度的高考,错过了这一茬,就要再等一整年。可不能拖!” 招生办主任钟天是个戴眼镜、有些发福的和气中年妇女,闻言连连点头:“是、是,我回去就和室里的人研究,尽快拿出扩大招生规模的申请。” 陶文霞笑眯眯地接过话头:“徐校长,据我所知,学校‘专升本’对图书数量也是有明确要求的,好像是生均适用图书不低于80册,如果是人文、社会科学类和师范院校还更高些,是人均不低于100册。就按全校在校生5000人、每人80册来算,藏书量也得不少于40万册。可咱们学校图书馆只有17万册藏书,其中大部分都是老旧残破,不适合当前教育教学。还请徐校长多多费心!” 徐生洲对陶文霞提出的要求很满意。 她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很上心,对自己的工作也很熟悉,甚至提前掌握了学校“专升本”的要求,对于这样兢兢业业的下属,谁不喜欢?谁不满意?他点点头:“图书的问题肯定是要解决的。昨天考察完新校区,我就已经给施工单位打了电话,要求他们今天开始动工,三个月内建成图书馆。等图书馆建好后,就可以大批量采购图书了,还省得到时候来回搬迁。现在你可以先征求师生意见,拟定购书清单,联系供货单位。” 陶文霞喜形于色:“真的?新图书馆三个月就能建好?真是太好了!徐校长,我们学校能有您这个校长,真是有福了!” 其实在“专升本”所有条件里,图书这一项算是最好解决的。一方面是国内书便宜,在孔二哥旧书网上几块、十几块的旧书汗牛充栋,即便是新书,普通一点的打完折也就几十块钱,比漂亮国那些动辄几十刀、几百刀的教学用书可便宜多了。就算买40万册新书,花费也不会超过5000万元。另一方面是国内出版的书籍比较丰富,以2020年为例,全年共出版404万个品种,总印数为652亿册(张)。换句话说,只要把2020年出版的书全部买一册,就能轻轻松松完成图书这项指标。 ——当然,在丰富多彩的出版物背后还要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据统计,在2014年1月至2017年10月间出版的图书中,有4519的品种,年销售量小于10本。换句话说,近乎一半的书就是为了出版而出版,它在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徐生洲还不习惯陶文霞这种奉承,冲她摆了摆手,又对人事处处长何兴华说道:“何处长,人事人才工作也要抓紧。如果要想‘专升本’,专任教师数量也是有要求的,以前我说只招博士,恐怕是我想差了,短时间内也招不到那么多人。好在毕业季还早,今后招聘的时候可是适当放宽到985、211学校的全日制硕士。当然,还是那个条件,学位论文和发现的学术成果要先让我看看。” 何兴华道:“近些年研究生扩招,如果咱们放大到985、211的全日制硕士,人才引进应该更容易些。那待遇条件呢?” 徐生洲想了想:“咱们给不了别人编制,就只能多给一点钱了。参照博士标准,硕士年薪16万,安家费6万,科研启动经费6万。真要是特别优秀的,也可以适当提高。还有,新校区以后会建教职工小区,专任教师优先考虑。筑得黄金巢,引得凤凰来,相信以后学校会吸引更多更好的人才!” 何兴华点点头,金陵地铁线附近的一套房子,可不就是一座黄金巢?他又问:“那人数呢?” “总数先控制在70人以内。”徐生洲敢保证,以后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人才招聘的门槛会越来越高,现在倒不着急引进那么多硕士,“前人有句名言,‘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咱们新校区建设正如火如荼,大楼倒是不缺,现在只缺大师。所以何处长,你们人事处要关注一下高层次人才的引进。院士咱们就不想了,但是可以考虑引进一些其他有头衔的,什么长江啦、杰青啦、优青啦、青千啦,至不济也挖几个其他高校有点名气的教授——” 就此此时,蛰伏了几个月的系统开始间歇性抽风,频繁地跳大神: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人力资源是第一资源,人才优势是根本优势,所以千秋基业,人才为先。一所高质量的大学,既离不开高质量的人才培养,也离不开高质量的人才引进!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下大力气引进高层次人才,才能让学校行稳致远、长盛不衰。来,挥动我们手里的小铁锹,开始挖其他院校的墙脚! “要求:引进高层次人才。 “奖惩: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学术影响力等综合评定,每引进1人,至少获得500点积分和200万办学经费。国家级人才称号获得者,每引进1人另外奖励抽奖次数一次。时间不限。未完成任务,没有惩罚。” 又是一项完不成无惩罚的任务,但徐生洲却不想拒绝,因为他真的想引进一些高层次人才。引进高层次人才不仅能够推动学校学科建设,改善学风校风,打响学校的名头,甚至对“专升本”都有决定性意义。想想看,学校里假如有5名长江、5名杰青,在学界的影响力会有多大?而且长江、杰青这种大牛咖位在此,和评估组的人都能谈笑风生,还用担心“专升本”的问题吗? 徐生洲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先给你们人事处一个任务,现在距离过年不是还有2个月吗?如果你们能全职引进一名国家杰青、长江学者级别的高层次人才,人事处所有教职工年终奖翻倍。如果颗粒无收,你们年终奖就等着拿最末一段!” 五十六、挖墙脚学 “全职引进一名国家杰青、长江学者级别的高层次人才?”何兴华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他是人事处长,最知道其中的难度,于是看着徐生洲的脸色字斟句酌地商议道,“领导,就凭咱们学校这名头,想挖个国家杰青、长江学者过来,恐怕是难了点?” 何止是难了点,就算直接砸个百万、请他们来当副校长,估计人家都不稀罕! 徐生洲笑道:“何处长听说过‘猪跑学’吗?” “嗯?”何兴华顿时满脸黑人问号。 徐生洲解释道:“上世纪八十年代,启功先生带研究生,苦于那时候的学生被时代耽搁,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基本功太差,很多文化常识都不知道,又没有现在摆渡、必乎这样的网络平台给出解答。于是他就为学生们开了一门课,没有固定的范围和教材,就像聊天一样,说到哪儿是哪儿,但核心是古代的文史常识,他自嘲这门课叫‘猪跑学’,即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换句话来解释就是,你没读过古代文化典籍,没有真正尝过猪肉的味道;可我吃过,就给你们描述一下,让你们看看猪跑,至少以后不会闹出尧舜是一个人、澹台灭明是两个人这样的笑话。” 陶文霞道:“这内容就相当于王力的那本《中国古代文化常识》。” 徐生洲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两者虽有重合的部分,但还不太一样。《中国古代文化常识》中典章制度多一些,而‘猪跑学’更多是古代家庭教育(‘庭训’)、私塾教育(‘耳提面命’)、师徒传授(‘口耳相授’)等的综合。古代很多知识是不写在书本上的,要靠这种私底下的熏陶、授受、谈话才能知道。比如说大战三百回合的‘回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卖官鬻爵的‘鬻爵’,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接受这样的耳濡目染,你对很多知识点了解就不深,甚至会闹笑话。古人所说‘家学渊源’,就是指的这些。” 陶文霞点赞道:“徐校长真是学识渊博!” “渊博什么呀!就是我在上大学的时候,碰巧听过中文系的这么个讲座,说得还算有趣,就记了下来,跟你们显摆显摆。”徐生洲主动爆了自己的黑料,然后对何兴华说道,“有‘猪跑学’,也就可以有‘挖墙脚学’。虽然文雅一点的说法叫‘人才引进’,但远不如‘挖墙脚’三个字来得形象,既可以生动地描绘出挖人者的小心翼翼、用心险恶,也能看出被挖者的损失惨重、严重危害。作为人事处长,你可要好好琢磨一下‘挖墙脚学’的奥义。” 何兴华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不晓得为什么徐生洲突然从高层次人才引进拐到了“猪跑学”上,又从“猪跑学”怎么又迂回到了“挖墙脚学”上,究竟是校长的心眼比安倍还多,还是自己脑洞不如肯尼迪大?但徐生洲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就和黄高华叙旧去了,丢下他在那里发呆。 好在“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何兴华还是懂的。他怏怏不乐地回到人事处办公室,就吩咐副手莫晓彤道:“叫大家都过来,我们开个会,徐校长给我们布置了几个任务。” 人事处的人不多,但也有四五个人。何兴华先说了今后招聘教职工可以适当放宽到985、211学校全日制硕士的事,大家都波澜不惊。招人嘛,条件、待遇都是领导定的,就像钓鱼似的,鱼竿、鱼饵、钓位都给你限定死了,钓不钓到鱼,跟你有多大关系? 何兴华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接着说道:“徐校长说,人事处要好好琢磨一下‘挖墙脚学’所蕴含的道理。‘挖墙脚’好理解,就是去别的单位挖人嘛,但要上升到‘挖墙脚学’的高度,就要开动脑筋好好想想了。大家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众人都面面相觑,办公室内一时间有些冷场。 莫晓彤作为副处长,必须得出面救场:“要说到挖人,我还真有些话要说。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高校人才可以自主流动以来,哪个学校不挖人?哪个学校没人挖?我大学是在陕甘那边上的,那时候东部地区经济首先发展起来,东部的高校经费也逐渐充裕,有了快速发展的可能与愿望,于是磨刀霍霍直指中西部地区。那些年,中西部的着名高校都饱受人才流失之殇,特别是我们学校不远的的兰大,据说巅峰时候学校门口宾馆里住的,全是东部高校人事处的人。曾有人开玩笑说,兰大流失的人才可以重建一所兰大。可有什么办法?人往高处走,孔雀东南飞,总不能抱着别人不让走?” 何兴华一拍膝盖:“小莫说得好!挖墙脚虽然听起来简单,但也是有技术、有学问的,不然不足以称为‘挖墙脚学’。这不,我们就总结出了挖墙脚学的第一条经验,挖墙脚必须要银弹开路。那句话怎么说的?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干什么都离不开‘钱’字!杰克马总结过人才流失的原因,其中一条就是钱没给到位。所以我们以后要挖人,首先就是要钱给足。要防止别的学校来挖,首先也是要把钱给足。” 有人连声附和:“领导高见,挖墙脚就是要钱给足。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2挖c9、985,c9回过头又去挖985、211,一般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大家图的还是平台大、发展好。最近又不太一样了,很多省份财大气粗,认识到高端人才的重要性,常常会投入重金建设省属高校。省属高校时不时会抽冷子到985名校里挖一下,因为钱给得足,挖的不是院士,就是长江、杰青。985名校就不怕吗?他也怕,毕竟院士、杰青就那么些人,多走几个,一个学科就要塌了。而且全国地方院校有多少所?985才多少所?就算羊毛再多,老这样薅,他也受不了啊!” 何兴华在他的笔记本奋笔疾书:“所以‘挖墙脚学’的第二条经验就是‘石头剪刀布原理’,石头克剪刀,剪刀克布,布却又能反过来克石头。我们以后挖人的时候,完全可以从985高校下手。只要钱给得足,也不是不可能挖到。” 那人弱弱地辩解道:“领导,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别说985高校,就是普通211里的一般教授,除非他遇到了事,在学校待不下去,又或者年龄大了,就是想单纯多捞点钱,否则绝对不可能来我们这种学校的。” 莫晓彤笑道:“你还说不可能,你自己不就举了2种可能的情形吗?” 何兴华也是哈哈大笑:“很好,这是‘挖墙脚学’的第三条经验了,挖墙脚要见缝插针、对症下药。高层次人才也是人嘛,总有自己的梦想与需求,有的是想当官,有的是想多捞点钱,还有的可能是夫妻异地想要团聚,或者年龄大了想要叶落归根。所以,只要咱们把准了他们的脉,就能事半功倍!” 马上又有人补充道:“我还发现一点,就是挖墙脚的一方,要么比对方明显厉害,要么就是比对方弱小许多,很少有旗鼓相当的。原因很简单,比对方明显厉害的,具有全方位优势,不怕对方报复;而比对方弱小许多,对方报复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是旗鼓相当的,用我看电视剧学来的那句话说,叫‘寇可为,我复亦为;寇可往,我复亦往’,你挖了我一个人,我马上就能报复回去挖你一个,两方互相伤害,到最后很可能闹得两败俱伤,谁也落不着好。” 何兴华瞪了她一样:“小刘,你又在上班时间看电视剧了?看在你还能活学活用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小刘吓得吐了吐舌头。 莫晓彤又加了一条:“还有,‘挖墙脚’挖的都是精英、人才,都是各个学校的宝贝疙瘩,此种挖人行为无疑是在损人利己,所以是很犯忌讳的。一般而言,关系好的,或者有明显利害关系的学校,最好不要随便去挖,弄不好就会反目成仇,受到打击报复。当然,如果本来就是关系很僵,或者有竞争关系的学校,倒可以大玩特玩。伟人都说了,就是要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何兴华很高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这一商议,可不就聚拢了一堆好的思路想法?听说最近陶文霞她们在准备学校学报复刊的事儿,到时候我们好好整理一下,不就是一篇很好的人事管理方面的经验交流文章?说不定发了还有奖金拿,大家再好好想一下?” 半个小时后,何兴华合上笔记本:“第三件事,是校长给我们人事处派了个活儿,要求在过年前内,至少要全职引进一名国家杰青、长江学者级别的高层次人才。能完成,人事处所有人年终奖翻倍。完不成,年终奖就只能拿最后一段。刚才是理论探讨,现在是理论联系实际了,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好的人选,或者意见建议?” 办公室内再次一片死寂,连救火队员莫晓彤都目瞪口呆。 五十七、好主意 何兴华有些不高兴:“说啊,怎么不说了?刚才大家不都说得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哑了火?感情个个都是纸上谈兵的赵括呗?” 小刘闷闷地说道:“徐校长也不想想,但凡带着杰青、长江帽子的人才,哪个不是校方眼里的香饽饽?就算想跳槽,也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会来咱们这种学校!” 马上有人表示赞同:“是啊,带上杰青、长江的帽子,就等于在漂亮国拿到了tenure(终身教职),哪怕天天躺着,学校也得好吃好喝供着,好言好语哄着,说不定还隔三差五去询问一下床垫、床板质量如何,会不会影响平躺的舒适度。人家在原单位活得有滋有味,来咱们学校干吗?” 何兴华很生气:“所以你们就想这么回复徐校长?你们前些天刚办完那些人的辞职手续,可是都知道徐校长厉害的,一口气辞退两百号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你们敢这么糊弄,信不信他能给咱们人事处来个大换血?” 莫晓彤只好继续救场:“处长您不要生气,他们就是想把困难先说清楚,让学校知道咱们的不易,省得咱们到时候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挖来一两个高层次人才,还挨了别人的闲话。” “哟,听小莫您的意思,咱们年终奖翻番是大有可为?”何兴华马上来了兴致。 莫晓彤道:“只是有个大致想法,还要和处长您确认一下,徐校长的意思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学校想要招聘的高层次人才,是指国家杰青、长江学者,以及相同级别的?” “这不废话么?!” “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相同级别’二字!我们是挖不到现役的正当打的国家杰青、长江学者,可咱们可以找曾经的国家杰青、长江学者啊!”莫晓彤把“曾经”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处长您想想,94年开始评国家杰青、98年开始评长江学者,这么多年总该有几个退了休的、犯了事的、判了刑的?咱们不妨从这些人入手。” 何兴华兴奋地不停拍膝盖:“还是小莫年轻,思路就是活!你这一说,咱们还真有可能引进几个国家杰青或长江学者级别的高层次人才来。好像前不久某所985高校就有位长江学者,因为涉嫌套取科研经费被判了刑?好像还上了新闻。” 小刘思路也活络起来:“要按莫姐的思路,别说国家杰青、长江学者,就是院士都能挖得来!这些年可有好几个院士出了事,被摘了帽子、关进牢里的。” 何兴华到底是领导,虽然兴奋上头,但还保持了基本的清醒:“院士就不要想了。他们出了问题,原来的单位都兜不住,肯定问题非常严重,咱们学校小胳膊小腿的就不要强出头了,别狐狸没逮到反惹一身臊。另外,徐校长是做学问的,最注重学术道德和学术规范,那些涉嫌学术不端的就不要费力气引进了,比如咱们金陵地界上那位女教授,省得吃力不讨好。” 他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众人都知道那位女教授是谁,因为实在太出名了。这位有着长江学者头衔的着名教授,最拉风的操作就是自己主动要求撤稿,而且一撤就是100多篇,因此被学界调侃为“404教授”。但这些年因为学术不端,被取消国家杰青、长江学者头衔的远不止她一个,甚至可以说,学术不端是取消头衔的主要原因之一(嘛,另一个就是生活作风了),毕竟能混到这一级别,钱财、名声、待遇都是不缺的,真正能让他们心动的,就是在学术道路上走得更远。何兴华直接把这一条给叉掉,无疑大幅度增加了众人的工作难度。 小刘又开始叫苦连天:“领导,咱们像以前那样多招几个能上课的,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引进长江、杰青?引进他们的钱,都够招几十个刚毕业的硕士了!而且就咱们学校这条件,他们来了,既带不了学生、上不了课,也搞不了科研、出不了成果,纯属人才和资金的双重浪费啊!” 何兴华沉声说道:“咱们徐校长不仅年轻,而且志向远大,能力超群。你们应该都看了今天的报纸?” 除了他自己,办公室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这年头,谁会无聊到去看报纸?手机才是获取各种信息的第一渠道。而且年轻人嘛,更关注热搜、盆友圈啥的,没事吃个瓜、嗑个cp,不香吗?地方市政上的鸡毛蒜皮,早就被他们摒弃在信息茧房之外。 “你们搜一下地铁8号线东延工程。”何兴华提示他们。等众人看到新闻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后,他才满意地接着说道,“你们想想,咱们徐校长7月底刚来,9月初刚确定亩的新校区,昨天去新校区考察了一下,今天市里就决定启动地铁8号线东延工程。也就是说,市里为咱们学校新校区发展,地铁8号线专门东延一站,直达咱们新校区门口!”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厉害了?徐校长还说了,以后会在新校区建教职工小区作为福利,真正的‘地铁房’,一套少说也值一两百万。你们可别想着啥事不干,躺着就把房子给赚了的好事,毕竟大家都没那个颜值。”何兴华开了个擦边球的笑话,“徐校长提出最新的构想是学校尽快完成‘专升本’,咱们人事处专门负责解决师资配置问题。现在学校工资也发了,待遇也涨了,房子也准备建了,算是给大家解决了后顾之忧。关键时候你们要是掉了链子,可别怪徐校长不讲情面。” 小刘立即端正了态度:“徐校长英明神武,肯定说什么都是对的,如果有人错了,那一定是我!我等会下去就把历年来的国家杰青、长江学者名单整理出来,一个一个过筛,挑出合适的引进人选。” 莫晓彤道:“那我搜集整理一下近期各校引进国家杰青、长江学者这类高层次人才的公告,看看他们开出的薪酬待遇,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儿。我觉得肯定不能比人低,不然没有吸引力,但也不能当冤大头。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会有样学样。” 何兴华点点头,莫晓彤这个副处长还是很有谱的,有了她真让自己省了不少事儿:“离过年已经很近了,时间不等人,希望大家尽快拿出方案来,咱们及早着手,争取过个肥年!” 过了不到两天,何兴华就拿着厚厚一大摞资料找到校长办公室,向徐生洲汇报工作。 徐生洲正抱着电脑吭哧吭哧写学位论文,本来他以为发了“四大”,就可以静等硕士帽快递上门,没想到还有学位论文和论文答辩这回事。难道自己发的论文不可以当学位论文?瞬间柯南附体的张安平开启了答疑模式:这你就不懂了?两者差别可大了! 首先,从形式上看,学术论文短,学位论文长。(这是废话) 其次,从目的上看,学术论文是要介绍自己的最新学术成果,学位论文则是要证明自己具有了相应的学术研究能力,包括基础知识、文献检索、信息提取、分析归纳、推理总结等。 第三,从内容上看,学术论文要“陈言务去”,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说清自己的新颖独特之处,毕竟期刊都是有版面限制的;学位论文则可以放开手脚,详细地说明背景、阐述意义、介绍方法、讨论过程、得出结果、提高升华、展望未来,洋洋洒洒写个几万字、几十万字都没关系。 第四,第五…… 总体上看,可以简单地认为学术论文是学位论文的精华版,学位论文是掺了水的学术论文。以前很多人就是先把研究成果拆散了,一篇篇发学术论文,先完成申请学位发表论文的硬性指标要求,然后再拼凑起来,成为一整部学位论文。不过现在有了查重机制,不允许大篇幅使用已发表的学术文献资料,而且很多学校比较机械,哪怕是自己的也不行,因为查重过不了。所以现在很多人都是毕业以后,再在从学位论文里往外扒论文、扒专着。 张安平啰里啰嗦说那么多,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学位论文还是要写的,而且最好不要“自引”太多。 徐生洲想了想,破格录取时,费了章坚智老师好大的力气;提前毕业,又要让成院士出面。现在写学位论文,总不好再找人说情,既然有要求,那就写!无非就是按照模板填空,还可以把自己之前写论文过程中的小发现、边角料塞进去。而且在写的过程中,也不时会有灵感迸发,让他颇有收获。 何兴华等徐生洲停止敲击键盘、抬起头看自己的时候,才恭敬地递上材料:“校长,这几天我们人事处根据您的指示,加班做出了高层次人才引进方案草稿,还有下一步准备重点接触的人员名单,请您过目。” “哦?这么快?” 徐生洲圈定的专升本工作办公室代理副主任苏山月还在京城收拾打包行李,没想到人事处就已经拿出了方案草稿和人员名单,看来学校里还是有几个可用之人的。他先翻了翻方案草稿,前面都与别的学校大同小异,唯独看到“引进待遇”的时候,忍不住惊讶出声:“这待遇?!” 只见方案里写着,领军人才薪酬待遇是“150万年薪+奖励绩效+科研酬金等其他收入”,这都不要紧,关键是后面的“安家费、购房补贴”和“科研启动经费”两项,一个写着“安家费不低于100万元,提供400万购房货币化补贴,提供180平米的周转住房,协商解决有关家属等其他问题”,一个写着“自然科学领域不低于1500万元、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不低于300万元科研启动费,支持组建团队,配备科研助手、秘书及办公实验用房”。 天可怜见,自己这个一校之长,住着80平米两室一厅的教工宿舍,每个月从学校领取元的工资薪酬,已经觉得非常豪奢。跟这些大牛的待遇相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五十八、预判 何兴华还以为徐生洲问他是怎么拟定待遇的,连忙回答道:“是这样的,我们人事处调查了解了近年来金陵各大高校引进同层次人才的待遇标准,又参考了其他地区的一些办法举措。考虑到我们学校的实际情况,在薪酬待遇、购房补贴、科研启动经费等方面择优就高,并适当上涨20-50,相比之下才能显得更有竞争力。当然,这些都是我们初步意见,最终还要请校长您定夺!” 怪不得个个都要削尖脑袋评杰青、评长江,实在是待遇与普通的教授、研究员有天壤之别! 而且各大高校之间也太卷了,瞧瞧开出的价码,直接就是普通职业(职业技术)学院全年办学经费的十分之一,完全堵死了普通职业(职业技术)学院下场玩票的可能。当然,这也充分说明杰青、长江确实是个好东西,因为好东西的唯一缺点就是贵。市场规律不就是这样吗?稀缺物资的价格会一直上涨,直至供需关系重新平衡。 还有就是,见鬼的系统又坑了我!每引进1人,起步奖励才给500点积分和200万办学经费。这要是引进十个、八个杰青/长江级别的大牛,我得亏成什么样! 徐生洲一边肚里碎碎念,一边往后翻,然后就看到人事处拟定的下一步准备重点接触的人员名单。 何兴华在边上介绍:“徐校长,我们大致统计了一下,咱们国家杰青从1994年开始评选,最开始一届仅49人,后来逐年增多,2010年以后基本稳定在每年200人,当然公示后会拿下一两个、两三个,近年来又增加至每年300人。这么多年下来,总人数已经突破了5000。五千人看起来是不少,但这不仅包括各大高校,还有各个科研院所,其中中科院系统就要占据总数的五分之一左右。即便在院校之间也是贫富悬殊、苦乐不均,像燕大在校杰青超过300人,留美也有近300人,加起来占总数的八分之一。但更多的普通双非高校,连1名杰青都没有。” 徐生洲叹息道:“以前都说‘八二法则’,即20的富豪占据80的财富,而80的平民只拥有剩下的20财富。在杰青这件事上,可能比例是九一。” 徐生洲的直觉没错。 据统计,以高校为依托申请的杰青项目中,近94的获得者来自“双一流”建设高校。而排名前十的高校,更是占据了“杰青”项目总资助数量的4573,几乎是半壁江山。 何兴华又接着介绍:“长江学者从1998年开始评选,也是经历了从少到多的过程,因为最近几届名单不再公布,只能了解个大概,总数应该在特聘教授3200人、讲座教授1100人、青年学者1000人的规模。我们在统计之后,剔除了当选院士、荣升领导、英年早逝等情况,再剔除工作、生活等都比较顺心顺意,近期发文比较多的,又剔除需要平台较大、团队协作的,还有短期内没有跳槽打算的……林林总总筛选下来,就圈定了您手里的那份下一步准备重点接触的人员名单。” 名单上只有11人,其余都被人事处以各种理由杠掉了。 名单后面还附有简历,徐生洲翻开第一个人的简历,就惊呼一声“好家伙”,原来此人是1954年出生,算起来已经快七十岁。重金把他请过来,是要把学校当成养老院吗? 再翻开第二个人的简历,年轻一些,是1956年的。有了前面那位老兄衬托,反倒不那么突兀了。 然而即便有前面两个人垫底,翻开第三个人的简历时,徐生洲还是忍不住直接好家伙,因为他对这人印象非常深刻。那还是在他上大一的时候,突然就爆出一个大瓜,某位长江的小三要上位,带着证据、挺着肚子直接找到原配,要求原配让位。正宫娘娘也是刚,转身就把证据和录音发到了网上。上网不要紧,结果炸出了小四和小五: “咦,原来我不是转正考察对象,而是候补的候补。” “好巧,我也是!” 于是心态崩了的小四、小五也相继在网上自曝,内容包括但不局限于视频、照片、聊天记录,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瓜实在太大,把一群吃瓜群众噎得直翻白眼,其中就包括刚上大学的徐生洲。但他在惊讶之余,也很佩服:大牛就是大牛,不仅学术做得好,连时间管理都是专业级别的! 这种时间管理大师要是来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学院里的那些女生又放得开,就好比干柴遇到烈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不得把学校变成他的后宫?这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绝对不行。 第四个人是挪用科研经费,被判了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现在应该还在缓刑考验期。相比之前那位而言,又更能接受一点。钱,咱又不是没有,多给你一点就是,别挪用科研经费了行吗? 第五个,咦?怎么又是作风问题? 第七个,嗯?还是?大牛们都是这么精力旺盛吗? 好在第八个很正常,1977年出生,现在正是当打之年,履历、论文都很漂亮,是某位院士的得意弟子,目前正在院士主政的夏中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里任教授、博导,去年刚评上的杰青。本来这才是杰青的常态,但放在这堆简历里就显得非常突兀。徐生洲甚至怀疑是不是何兴华弄错了:“这位,是什么情况?” 何兴华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也是听了些传言,具体怎样可能还要看后续调查。” “先说说看?” “我女儿不是在夏中大学读书吗?但她在地理科学学院,偶尔听生命科学学院的人说起,这位叫陈康彦的杰青非常厉害,科研能力也非常强,但在院里混得很不如意,因为院士的儿子跟他在同一个院里,院里申报的所有课题,都要用院士儿子的名义,否则院里就不同意申报。课题申报以后,经费是院士儿子拿着,科研是其他人做,到最后发表论文、申报奖项,又必须把院子儿子排在第一位,目的就是推院士儿子上位。现在院士儿子已经是优青,下一步就是杰青,可院士儿子根本就不是搞科研的料儿,倒对各种歪门邪道挺在行的,必须有人给他当牛做马撑场面,院士就选中了陈康彦。所以陈康彦非常痛苦!” 徐生洲觉得很不可思议:“那这个陈康彦可以跳槽啊!” “痛苦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位院士还很年轻,在学界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很多时候能够决定课题申报、学科评估、奖项评选等事项的成败。这就出现了一个死结,不怕这位院士影响力的大学,多半学校里已经有了多位杰青,还不至于为一位杰青去得罪一位院士。而迫切需要一位杰青来撑腰的大学,多半又是非常忌惮这位院士影响力的。而且陈康彦对那位院士是既敬又畏,加上他本人性格也比较软弱一些,故而才左右为难。” 徐生洲立即拍板:“你马上去接触一下这个陈康彦,条件就按你们拟定的来,另外再加上咱们学校的副校长职位。必要的时候,我去跟他亲自谈!” “其他的人选呢?”何兴华问道。看来他是想多路出击,力求有所收获。 徐生洲把后面几份简历也看了一遍,最后选定一位1958年出生的数学杰青、一位1956年出生的化学长江,还有那位挪用科研经费的地理长江,共计四个人,不知道最后收成如何。 天下学校,苦“挖墙脚”久矣! 但轮到自己去挖墙脚的时候,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何兴华带着莫晓彤直奔夏中大学所在的江城,入住酒店之后,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联系,就开始在仲夏中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楼下踩点,还探讨了见面后如何搭讪。挖墙脚就像偷城,自然要跟鬼子进村那样——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等到次日傍晚,何兴华看到陈康彦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生命科学学院大楼,连忙带着莫晓彤快步迎了上去,在对方走到私家车之前拦住了他,非常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陈康彦陈教授吗?” “我是。你们是?”陈康彦虽然很疑惑,但脾气很好。估计这也是那位院士选他的原因之一? 何兴华满脸堆笑:“陈教授,你好,我们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我叫何兴华,她叫莫晓彤,这是我们的名片。”名片上只写着学校名称、地址、电话,还有他们的名字,却没有标明部门是,更没有说自己是人事处处长、副处长。 陈康彦确信自己既没有听过金陵地界上还有这么个学校,也从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你好,何老师、莫老师。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莫晓彤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难为情地说道:“啊,确实是有点事情想麻烦陈教授,只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现在又是饭点儿,我们在学校门口的楚渔轩订了个包厢,不如我们边吃边聊?放心,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可以吗?” 楚渔轩,陈康彦是知道的,就在夏中大学校门的斜对过,中档稍微偏上一点的消费,因为味道很不多,学校师生经常去那里打个牙祭,陈康彦也去过不少次,但不担心他们两人玩什么花招。一时间又抹不开面子拒绝,便点了点头:“好。” 五十九、拒绝 何兴华是人事处长,专门做人的工作,嘴皮子利索得很,虽然和陈康彦不熟,但都在高教圈子里的,互相说点各大高校的八卦消息,很快就熟悉起来。莫晓彤年纪轻轻能做到副处长,那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顿饭吃得倒不寂寞。 等吃得差不多了,陈康彦才问道:“你们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是你们学校想搞个联合项目,还是要搞学科专业建设规划论证?” 通过刚才的交谈,他已经知道神州科技职业学校是所民办专科院校,面前这两人也不是生物学专业的人。在他想来,他们来找自己无非就是想借用自己杰青的名头,好扯大旗做虎皮。 莫晓彤放下筷子,既羞涩又珍重地说道:“其实,我们是想请您去做我们学校的副校长。” “啊?”陈康彦大吃一惊。我还以为你们是好我的名头,原来是馋我的身子! 莫晓彤赶紧解释道:“之所以是副校长,而不是校长,是因为校长是学校的举办方,而且他做学术也是非常厉害的,过去一年里在数学四大期刊上连发了2篇高质量的论文。” 虽说隔行如隔山,但山那边的高峰还是知道的。就像陈康彦是搞生物的,也知道数学界四大期刊的名头,约略相当于生物学之与《cell》,医学之与《thncet》。一年能连发2篇,绝对算是业界的翘楚。但他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们怎么突然会想到请我去做你们的副校长?” 何兴华道:“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之前刚换了举办方,加上校区置换,账上突然多了几十亿办学经费,新购置的一万亩新校区因为地铁东延工程,土地价格又暴涨几十倍,新领导就想加强学科建设,推动学校实现‘专升本’,都说‘二十一世纪是生物学的世纪’,所以就把生物学作为主攻方向。前期我们已经招聘5名生物学及相关学科的博士,现在就缺少一个生物学方向的领军人物,于是我们就想到了您——” 陈康彦更加疑惑:“全国生物方面的杰青那么多,为什么会选中我?” 何兴华一愣,总不能说“传闻你最近混得比较惨,应该更好挖”?到底是莫晓彤有急智:“因为您是新科杰青,年富力强,在业界卓有声誉,而且你的研究方向潜力无限,未来可期,深度契合我们学校的发展规划,所以我们学校愿意引进您,并大力支持你的研究。” 陈康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们知道吗?在你们之前,有好几家地方院校曾找到我,邀请我去他们学校任副校长、系主任什么的,我都没有答应。知道为什么吗?” 何兴华连忙答道:“既然是地方院校,学术氛围总是差了点,搞学术研究还是要到高校云集的一线城市才好。像我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虽然学校声名不彰,但位于深林大学城附近,距离着名的金陵大学只有两三公里,为学术交流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条件。而且我们待遇非常优厚,”说着,他掏出新鲜出炉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高层次人才引进暂行办法》递给了陈康彦,“您请看,领军人才薪酬待遇是150万年薪,还有奖励绩效和科研酬金等其他收入;安家费不低于100万元,提供400万购房货币化补贴,提供180平米的周转住房,协商解决有关家属等其他问题;提供不低于1500万元科研启动费,支持组建团队,配备科研助手、秘书及办公实验用房。这些都比同类最好的条件还要上涨20-50,绝对是当前最优厚的待遇!” 莫晓彤接着补充道:“而且相对于公办院校对于引进人才严格的考核要求,我们更注重给予宽松的科研环境,不会在经费、帽子、课题等方面设限,尤其支持自主的科研探索,等于是卸下了大家的紧箍咒。” 陈康彦摇摇头:“我的研究方向是细胞生理学,具体来说是从事膜受体包括g蛋白偶联受体和离子通道的结构与功能研究,需要的设备绝不是一个普通地方院校所能承受的,就比如赛默飞krios300kv冷冻电镜系统,知道价格是多少吗?售价大概在1000万刀,换算一下就是将近7000万。你们的科研启动费是很多,可放在这里,也就是零头而已。” 莫晓彤被冷冻电镜的价格吓得瞠目结舌:天哪,7000万!当初学校打包转让的费用也才一个亿而已! 何兴华咬咬牙:“如果陈教授有意过来,我们花个7000万买个冷冻电镜就是!” 陈康彦直接否定了何兴华的提议:“我并不建议你们这么做,虽然我不会去!即便我去了,我也不建议你们买!因为冷冻电镜的使用是有门槛的,从切片制备到数据收集、图像分析,都需要专门的技术人员。需要配备冷冻电镜的,一般都有个庞大的团队,还有完善的科研计划,连续不断的实验安排,可以保证冷冻电镜得到充分利用。如果只是为了一个人,那绝对得不偿失,还不如去各大科研机构共享服务平台去购买机时。之前很多学校跟风买了冷冻电镜,结果买了之后一直没有开机,造成了巨大的浪费。” 何兴华对陈康彦好感大增:“陈教授,我们真的是诚心诚意想请您到我们学校任职,也真心诚意会为你提供所有科研所需的一切条件,只要你来!” 陈康彦叹息道:“以前我听过一个故事,说当年罗刹国海军司令问黑海造船厂厂长马卡洛夫,怎样才能把已经完工60多的瓦良格号航母完全建好?马卡洛夫的回答是,需要九个国防工业部,600个相关专业以及8000家配备厂家才能够完成。同样的,想要让一名高层次人才顺利开展前沿的科研工作,不仅需要办公室、经费、设备,还需要一个良好的学术氛围、几名能够平等交流的同事、十几名能够理解导师意图自主开展实验的研究生、几十名随时能够替补上来的高素质本科生。引进人才,哪是像栽花种树一样,随便挖起来往坑里一放就能活的?那是要伤筋动骨,甚至是要前功尽弃的。” 说完,陈康彦站了起来:“谢谢你们的款待。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 莫晓彤还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刚才那番话或许才是陈康彦为什么在夏中大学明明很憋屈,却又不愿离开的真实原因。都说三十不学艺、四十不改行,到了他这个年纪,再让他白手起家、另起炉灶,真的是种莫大的考验。 人到中年不得已啊! 何兴华赶紧再次掏出自己的名片:“陈教授,这是我的名片,您如果什么时候有意换个环境,请务必联系我们。我们的条件不变,我们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送走了陈康彦,何兴华顿时变得意兴阑珊。本来陈康彦是他们最有希望攻下的目标,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拒绝了,而且一针见血地指出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短板:既没有优秀的老师,也没有优秀的学生,就是个靠拆迁发家的暴发户而已,根本不适合搞科研。 莫晓彤问何兴华:“处长,接下来怎么办?” 何兴华难得地掏出烟,准备点上:“能怎么办?等一两天再试试看,如果不行就去找那个辛荷林辛教授,已经退休三四年了,应该没有什么太多想法。而且是搞数学的,即便有什么想法,徐校长也能和他进行深入的交流探讨,不至于说咱们学校老师学生水平不行。” “希望咱们学校能尽快专升本,省得见谁都低人一等。”莫晓彤看到他手里的香烟,“你都到了夏中大学,不见见圆影?” 何圆影是何兴华的宝贝女儿,现在夏中大学读大三。听到莫晓彤提及何圆影,他连忙掐灭手里刚点上的香烟:“对、对,是得见见那个丫头,暑假说去搞什么暑期社会实践,连家都不回,我都快一年没见到她了。我就假公济私一回,看看这丫头最近是不是又瘦了!”说着看看有些狼藉的饭桌,“嗯,这里的菜味道不错,刚才只顾着陪陈教授说话,都没来得及细品。我们就再点几个菜,请那丫头吃个宵夜。” 听说老爸来了江城,还就在自己学校门口,何圆影跑得飞快,很快就气喘吁吁地拖着闺蜜出现在了楚渔轩的包厢里:“爸,你怎么突然就来了?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何圆影的长相能打6分,是个活泼开朗、健康可爱的女孩子,看上去就活力十足。何兴华笑眯眯地看着女儿:“我就是要搞个突然袭击,看看你在学校表现如何,有没有乖乖的。来,这是你莫晓彤阿姨,以前见过的,快打招呼。” 莫晓彤连忙纠正:“叫姐姐。” “莫姐姐好!”然后何圆影介绍她的闺蜜,“这是我的好朋友温荔香,胡建人,我们一个专业的,刚刚在图书馆自习,听说老爸你来了,就拖着她一起过来。” 温荔香文文静静的,单论长相能有65分,但素面朝天,还戴着大大的眼镜,看上去有些内向。何圆影介绍完,她怯怯地打招呼道:“何叔叔好,莫姐姐好,我叫温荔香。”说完羞涩一笑,露出萌萌的小虎牙和浅浅的小梨涡,顿时让人眼前一脸,分值也飙升到7分。 莫晓彤拉着两人坐下:“哇,都是校园美少女呢!找了男朋友么?” 何兴华虽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还看着手里的菜单,手上的动作却顿住了,竖起耳朵听自己女儿的回答。何圆影笑道:“我们大三的专业课多得不得了,天天都累成狗,回去只想瘫在床上睡觉,哪有时间谈恋爱?” 何兴华放下心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学生嘛,就应该以学业为重,首要目标是把绩点给提上去争取保研,不能保研就要准备考研。平时真要有时间,还可以好好钻研一下专业知识,跟着老师做做课题,看看能不能发篇sci或者中文核心期刊,对你们将来有好处!” 何圆影抱怨到:“老爸,我们是本科生,哪有那么容易发论文?还sci,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何兴华放下菜单:“我知道不容易,但事在人为嘛!你看我们学校的校长,本科的时候发了1篇数学顶刊,1篇计算机顶刊,还有1篇sci、3篇中文核心,直接就被院士破格录取为研究生。” “嗯?你们学校的校长不是那个老头子吗?” 六十、举报 何兴华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工作多年,何圆影在耳濡目染之下,对学校的基本情况还是很了解的,比如校长是谁。不仅了解,而且见过好几次面。何兴华愣了一下:“哦?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们学校今年七月份的时候换了新校长。” “换了?为什么换了?新校长是谁?”何圆影像连珠炮一样追问道。 莫晓彤替何兴华回答道:“因为之前的周校长年龄大了,就出让了学校的产权,由我们现在的徐校长接手。我们徐校长很年青哦,今年才22岁。” “啊!!22岁,那不是刚大学毕业?” 不仅何圆影惊讶,连温荔香都微微张大嘴巴,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文静呆萌的样子简直可爱爆了。莫晓彤点点头:“是啊,他是京城师范大学的,本科学的是计算机,现在研究生学数学,不过应该马上就研究生毕业了?来之前听说正在写学位论文,准备论文答辩。” “这么夸张?我22岁才能大学毕业,他22岁就要研究生毕业,还当了大学校长??” “是啊,徐校长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学校长。而且他特别厉害,在相当于nature、science的数学顶级期刊上已经连着发表了2篇论文,到任之后就进行校园土地置换,在深林大学城附近一口气买了一万亩地建新校区!” 何圆影是在金陵长大的,又学的是地理,对金陵周围的地形地貌很熟悉:“一万亩?那得是荒山?” 莫晓彤嘉许地点点头:“是山地没错。但我们9月初签订的合同,前几天市里就决定启动地铁8号线东延工程,直接把地铁修到我们新校区门口,还专门设了一站。现在我们新校区的土地是价格飞涨,估计你再过几年回去,就能住到新校区里的教职工小区了。” 何兴华觉得莫晓彤今天挺奇怪的,为什么要和自己女儿说这些? 莫晓彤又道:“我们学校已经启动了‘专升本’工作,需要大量的专任教师,985、211学校的全日制硕士就可以。所以你要争取读研,到时候就可以和你爸爸做同事了。当然,你们师兄师姐要是不好就业,也可以介绍过来任职,待遇很优厚哦。硕士年薪16万,安家费6万,科研启动经费6万。真要是特别优秀的,还可以适当提高。” 何兴华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工作,还以为她要为自己女儿说媒拉纤呢! 徐生洲不好么?那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而是一片大好。名校毕业,院士弟子,学问做得非常出色。小伙子长得也非常精神,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能让人拿出一个亿盘下学校产权,家世就不用说了,自己年纪轻轻就是一校之长,学校无论账面上还是现有的土地价值,都是富得流油。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称得上是青年才俊。放在婚姻市场里,绝对是妥妥的金龟婿、钻石王老五。可何兴华就是觉得别扭。 何圆影很单纯,没有何兴华想得那么复杂,只是觉得好奇:“爸,就你们学校那师资水平、那学生素质,还想‘专升本’?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何兴华道:“徐校长到任之后,已经辞退了近两百名之前的教职工,所以现在学校的专任教师才那么紧缺。就像你莫阿姨刚才说的,你们要是有合适的研究生师兄师姐,可以代为介绍。之前我看过统计数据,金陵大学的硕士毕业生平均薪酬也就每年15万左右,还是很多计算机、金融等热门专业拉高的,不然更低。我们学校的待遇算是非常良心了。” 何圆影道:“哇,你们校长这么刚?那老爸你会不会被辞掉?” 何兴华面对女儿如此直接的问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时温荔香柔柔弱弱地问道:“莫姐姐,你们学校的那个校长叫什么名字?” 莫晓彤道:“叫徐生洲,双人徐,生活的生,亚洲的洲。” 何圆影笑嘻嘻地搂着温荔香的肩膀:“你寒假不是要去金陵玩吗?到时候我们就去见见这个家伙,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凭什么那么年轻就能当大学校长,虽然只是民办大专。” 何兴华又紧张起来:“看什么?徐校长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你?你别给我添乱。” 莫晓彤趁何兴华不注意,咬着耳朵对何圆影低声说道:“我们加下好友,以后你要想见徐校长,我帮你介绍。徐校长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性格很好的,也很容易打交道。” 过了一天,何兴华再次找到陈康彦,这次陈康彦没有多说,直接就表示了拒绝。人才引进跟谈恋爱是一个道理,总得郎有情妾有意才行,如果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不叫谈恋爱,那叫献殷勤。既然对方已经一而再拒绝,总不能跟抢婚似的,直接把他劫回金陵?何兴华只好带着莫晓彤奔向下一个目标。 时间进入了腊月,夏中大学的师生们因为考试周和即将到来的寒假而变得兵荒马乱,也因为一年即将逝去而显得张皇失措。就在这个时候,校园论坛上突然有人匿名发帖,以亲历者的视角描述某学院g姓院士和他的儿子的胡作非为,林林总总罗列了他们二十四条罪状,什么学阀作风啊,抢夺学术成果啊,克扣科研经费啊,打压中青年老师啊,压榨研究生啊,扶儿子上位啊,等等等等。 小作文写得既细腻又煽情,关键还有一些细节,从中不难推断出“某学院”是生命科学学院,“g姓院士”是该院的郭禹科院士,而作者应该是院里某位杰青的研究生。但生命科学学院的人一看就知道,作者对生命科学学院的内部情况并不了解,基本上就是道听途说知道个大概,然后开始瞎编乱造。可是生命科学学院知道内情的人毕竟少数,也不可能去校园论坛上去辟谣,因为一辟谣,反而坐实了文中所指,说不定会遭郭禹科父子的忌恨。甚至暗地里还有生命科学学院的人推波助澜,提供弹药。 等到论坛管理员发现并删帖的时候,这篇小作文已经被传得满天飞,国内各大网络社区都有转载。各个自媒体就像苍蝇见了血,开始了一场盛大的狂欢:《学阀当道,青椒举步维艰!研究生痛斥g姓院士二十四宗罪!》《课题被霸占,经费被挪用,论文被抢走,这才是学术圈的血泪真相……》《x大研究生怒揭g姓院士画皮!知情者表示:这是学术界的潜规则》…… 谁也没想到临近过年,还有人闹了这么一出,从学校到院里都是措手不及,忙不迭地联系各方删新闻、压热搜。生命科学学院也临时召开了一次教职工会议,统一一下内部思想。 郭禹科阴沉着脸,坐在主席台上,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被人来了一记背刺,真的是痛彻心扉。以后自己在院士圈子还怎么混?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儿子以后的学术道路还怎么走?更令他生气的是,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发的贴,甚至不知道是外部人在蓄意陷害自己,还是内部人故意似是而非,想浑水摸鱼? 开会嘛,套路就是那些。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意思,现在外界传播的信息都是不实的,都是故意捏造、给学院添乱抹黑的,郭院士德高望重、德才兼备,学院旗帜鲜明支持郭院士。全院教职工必须不信谣、不传谣,要积极维护学院和郭院士的声誉。如果发现有人散布谣言,一经查实,将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陈康彦也粗略看过网上的那个帖子,说实话,虽然内容很多是编造的,但看完之后,他心里还是觉得非常快意:终于有人替天行道,跳出来拽了老虎尾巴!经此一举,郭老师和他的儿子应该会收敛不少?自己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其他的他倒没有多想。 开完会,他夹在人群中,准备回办公室继续看文献。还没走几步,就听有人叫他:“陈康彦!”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叫自己的是郭禹科的儿子郭凯临。尽管心里非常腻歪,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想保持基本的礼仪,毕竟对方是自己导师的儿子,算是同门师弟。于是他回过头:“郭老师——” 话音未落,郭凯临的拳头就怼了过来,直接砸在眼眶上,他顿时眼冒金星,视物模糊。周围的老师赶紧拉住郭凯临,郭凯临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t的,是不是你让学生写的举报信?你个反骨仔!亏我家老爷子这么看重你,收你当弟子,推你当杰青,你就是这么报答的?我t今天非打死你!” 陈康彦顾不上眼睛巨痛,连忙辩解道:“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数数咱们院里,总共有几个杰青?有几个是跟我家老爷子一个方向的?又有谁跟我一起报过课题、发过论文?还不t就是你!”郭凯临越说越生气,话也越说越难听:“几十年就算养条狗,也应该知道见人摇尾巴,你t倒好,不仅不报恩,还反过头就咬一口!今天谁都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陈康彦愣在当场。 郭凯临气极反笑:“怎么?被揭穿了,就不敢说了?你t刚才不是还在狡辩吗?居然敢欺师灭祖!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家老爷子能把你捧上去,就能把你拉下来!!” 郭禹科终于板着脸走过来,呵斥道:“凯临,不要闹了,让人看笑话!” 陈康彦见郭禹科过来,连声说道:“老师,那个举报真的不是我写的!我向天发誓!真不是我写的!” 郭禹科不置可否,只是幽幽地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六十一、这两位是? 陈康彦顶着青紫眼圈的熊猫眼回家,把妻子房萍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你跟谁打架了?” “打架?”陈康彦苦笑着摇摇头,“我是挨打。” 打架是指双方互相争执殴打,而挨打是一方不动、一方施暴,陈康彦分得很清,房萍也听懂了,满屋子找鸡毛掸子要出去和人拼命:“是谁?是谁!专门欺负老实人是?我去找他理论!!” 陈康彦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别瞎掺和了,是老郭的儿子,小郭。” “小郭?”听说是小郭动的手,房萍也泄了气,但嘴上依然不饶人,“凭什么呀?你为他们父子俩费心费力,就算是老郭对你有恩,凭什么他儿子敢这么横?” 陈康彦本来不想讲,又怕妻子贸贸然去找郭禹科、郭凯临两人理论,闹得下不来台,干脆直接竹筒倒豆子,全部抖了出来:“前不久不是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发文,历数老郭的二十四条罪状吗?小郭很生气,就根据文中的描述来分析到底是谁举报的,最后怀疑是我让学生举报的,今天开会时就——” 房萍柳眉倒竖:“你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是啊,我说了,我对天发誓不是我干的,可是——” 房萍马上醒悟过来:“只怕小郭是想杀鸡儆猴,不对,是杀猴儆鸡。毕竟你是杰青,在院里地位仅次于老郭,连你都挨了打,其他人还不得噤若寒蝉?可是有事说事,小郭也不能乱打人呀!你可是杰青,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要面子吗?” 说到“面子”,陈康彦脸色也沉了下来。人都是要面子的,自己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小郭饱以老拳,只怕此刻已经成为校内最大的八卦新闻,以后还怎么见同事?见自己的学生?而且郭凯临此举,无疑是坐实了自己举报的郭禹科,以后只要自己出现,别人不会记得自己是杰青、发了多少篇文章、做出什么贡献,而是自己背叛师门、被人揍了一顿。 房萍犹豫片刻:“能让小郭在公开场合给你道个歉吗?”说完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只是小郭的脾气那么臭,估计不大可能。要不这段时间你就别上班了,先在家里休息休息,把伤养好,也是避避风头,看看最后老郭怎么说。” 陈康彦也正有此意。然而脸上的伤痕放任不管,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心里的伤痕放任不管,却是一辈子也不会痊愈的。在家里这几天,他忍不住会胡思乱想,而且越想越生气:不错,老郭是对我不错,可我也报答了你,你增选上院士的材料、奖项,有多少我的心血?小郭能上优青,有多少是我的功劳?我给你们父子俩做牛做马做孙子,你们还不满意,还要让我做狗?!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反正老子现在已经是杰青了,去哪儿没有一碗饭吃?说不定比现在还吃得舒坦,躺着就把钱给赚了。前不久那个什么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开口就是年薪150万+,在夏中大学一年才多少钱?顶多70万,还整天被吆来喝去。 至于学术?这倒是个问题。 不过自己做到杰青,基本上也就到头了。因为按照规则,每个研究方向的院士都是有数的,除非有人去世或被摘了帽子,不然其他人就得在后面排队等着。自己这个研究方向的院士就是老郭,他还不到60岁。据统计院士平均寿命为8933岁,而且还在逐年增长。就算老郭只活到平均寿命,自己还要等三十年。三十年后,自己都七十多了,有没有竞争力还两说!就算有竞争力又如何?老郭可是要让小郭子承父业的,自己不过是陪太子读书。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陈康彦在书房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那天晚上何兴华塞给自己的手册和名片,又上网查了一下其他各校的人才引进公告,以及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基本情况,发现对方所言不虚,无论是薪酬待遇,还是安家费、科研启动费,都比同类最好的条件还要上涨20-50,算得上是当前最优厚的待遇。 当天晚上,陈康彦把正在收拾家务的妻子叫进书房里,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房萍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和陈康彦是高中同学,一起在江城上的大学,从那时候起两人就住在江城,然后在这座城市里结婚生子、安家落户,一转眼已经二十多年,早已把江城作为自己的家乡。没想到过了不惑之年,还要居家迁徙到千里之外的金陵。她声音都有些发颤:“事情真的那么不可挽回吗?” 陈康彦道:“我才是受害者。是他们不愿挽回!”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不愿意岁月静好?! “那儿子呢?” 陈康彦的儿子还在上初中,夏中大学附属中学在全国都很有名气。陈康彦故作轻松道:“金陵也是重要的科研教育中心之一,还缺好的初中么?如果他不愿意,留在江城也可以,我多请点假回来陪陪他就是。说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在搞科研,都没有好好陪陪你们,如果去了金陵,应该会有更多的空暇,而且工资待遇也不错,每年至少150万以上,寒暑假正好带你们国内外好好转转。” 房萍觉得不可思议:“你能放下你的科研?” 陈康彦终究忍不住叹口气:“不然呢?人到中年,不可避免是要做减法的。” 房萍站起身,很果决地说道:“我们结婚的时候就约定过,家里的大事你说了算,小事我说了算。像这种大事,由你决定,我听你的。” 何兴华接到陈康彦的电话时,正在办公室陪着女儿和她的闺蜜温荔香,这两位小姑奶奶放寒假就一起回了金陵,先把鸡鸣寺、玄武湖等名胜逛了一遍,然后就找到自己,说想见见徐生洲校长。拜托,校长很忙的好吗?你们上大学的时候,会有事没事去见校长吗?再说,校长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一个脑袋两只手,难道还能看出花来?万一两个人看对眼碰出火花…… 简直不堪设想啊! 就在此时,陈康彦打了电话过来。听完电话,何兴华喜上眉梢,对两位小姑娘说道:“你们俩每人拿支笔、拿个本子,跟我去校长办公室。记住,我汇报工作的时候,你们不准说话、不要乱动,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们是我找的实习生。明白了吗?” “明白!”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那就跟我走。”何兴华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兴冲冲地上楼来到校长办公室。徐生洲还是习惯于做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规矩,还要秘书伺候啥的,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里看材料、写论文,谁想进就敲门。何兴华进去就第一时间报喜:“校长,事情成了!!” 徐生洲正在对自己的学位论文进行最后的修改,闻言霍然站起身,也是喜形于色:“他同意了?实在太好了!!虽然对于数学家来说,过了40岁就过了黄金年龄,过了60岁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眼光还在,但创造力已经不行了,只能做点边边角角、拾遗补缺的活儿。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学校来说,全职引进一名杰青,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离开江城之后,何兴华就到长安拜会了那位1958年出生的数学杰青肖和平。肖和平对他们开出的薪酬待遇很是心动,却又担心去民办大专任职会让自己名声受损,就这么来回犹豫之间,始终下不定决心。何兴华也被吊在那里跟着七上八下。徐生洲听到何兴华的报喜,只以为是肖和平下定了决心。 何兴华急忙更正道:“不是肖和平老师,是夏中大学的陈康彦老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是考虑来我们学校,想近期先来学校看看,有些事情想和你面谈。” 徐生洲惊喜更甚:“咦?居然是陈康彦?之前他不是拒了我们吗?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 “我知道为什么!”跟在何兴华后面的温荔香突然说道。她今天穿着粉色毛呢外套,里面搭配着白色的羊绒衫,还画了淡妆,但没有戴眼镜,估计是换了隐形,整个人看上去软萌软萌的,标准的校园7分美女。虽然徐生洲上大学的时候,经常跨过马路去对面电影学院接受美的熏陶,此时依然被她的可爱晃了一下,才意识到何兴华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姑娘。 另一个小姑娘穿着就更随意一些,长相只有6分左右,但看上去活力十足,此刻更是快言快语:“我也知道!是因为有人在我们学校论坛上举报生科院的郭院士,然后郭院士的儿子怀疑是陈康彦老师让人举报的,就当众打了李老师一拳。估计他是气不过,就想跳槽?” “原来如此!你们要是不说,我还真搞不清楚。谢谢!”说着徐生洲看向何兴华,“这两位是?” 何兴华气得想骂人,但还是要保持微笑:“这位是我女儿,旁边这位是我女儿的好朋友,两个人都在夏中大学上大三,正好寒假没事,我就让她们跟着我做个无薪的实习生。她们正好想见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学校长,抱歉打扰了领导。” 徐生洲不以为意。女孩子跟猫似的,天生好奇,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总喜欢大呼小叫地凑上去看个热闹,即传说中的“八卦体质”,男人能有什么办法?他笑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不能看的,但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只怕你们看了会失望。有这时间倒不如去栖霞寺千佛岩看看,那里千人千面,能大开眼界。” 温荔香刚想说话,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黄高华人未到声音先到:“洲哥——”然后看见屋里还有其他人,连忙改口:“校长!” 徐生洲轻笑:“正想找你呢,你倒先来了。”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只见黄高华眼睛紧盯着那位穿着粉色毛呢外套的小姑娘,过了几秒钟才艰难地挪开眼睛,文不对题地问道:“校长,这两位是?” 六十二、玩聊斋? 何兴华只好再介绍一遍:“黄处长,这位是我女儿,旁边这位是我女儿的好朋友,两个人正好寒假没事,我就让她们跟着我做个无薪的实习生。”说完又向两个女孩子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财务处黄高华副处长,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也是京城师范大学的高材生。” 两个女孩都朝黄高华点点头:“黄处长好!”何圆影还额外加了一句:“我叫何圆影。” 黄高华问道:“是‘孤帆远影碧空尽’的‘远影’吗?” 何圆影笑着摇摇头:“是‘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的‘圆影’,也就是荷叶,因为我姓何嘛!主要是我爸他想装知识分子,辛辛苦苦翻《全唐诗》找到的。害得从小到大,同学看了我名字,都觉得我应该是个小胖墩。” 黄高华又笨拙地转向何圆影身边的那位女生:“还没有请教您的高姓大名?” 温荔香梨涡浅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我叫温荔香,温暖的温,荔枝的荔,香味的香。” 黄高华再次被她的笑容shock到了,僵在那里。在边上看热闹的徐生洲都尬到以手扶额:这个憨货,怎么富二代的优点全都没学会呢?难道你忘了毕业那会,那些想当少奶奶的妖精是怎么主动的?知不知道你丫的核心竞争力在哪里? 既然儿子不给力,只有爸爸当好助攻了!徐生洲决定给两位女孩提供一个关键信息:“你们别看黄处长这么憨厚老实,其实整个学校我最怕的就是他。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不差钱的24k纯富二代,学校每个月给他开的工资,都不够他开车的油钱。如果他哪天觉得工作不顺心,就会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啊?!”两个小姑娘还没怎么惊讶,倒是何兴华大吃一惊。 徐生洲强势入主学校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不容小觑,无论怎么说也是能让人掏出一个亿买单的人。对于黄高华,只知道跟徐生洲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挺铁的,夤缘攀附才得了这个财务处副处长的职务。没想到这个徐生洲的小跟班也是有着亿万家产的富二代,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什么样人就找什么样人玩! 黄高华很严谨地纠正道:“没有亿万,只有几千万而已。” 啧啧啧,瞧这凡尔赛的!!!富二代的风范不就起来了么? 不过黄高华的这句话,倒是让何圆影笑得前仰后合:“你们有钱人的生活,都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吗?话说我也好想有个几千万的家产,然后没有任何顾虑,想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大小凉山支教也好,去大兴安岭取样也好,去西北戈壁滩种树也好,感觉那才是生活。” 何兴华泼冷水道:“那你好好学习,以后上了杰青,年薪百万、科研费用千万,你就可以想去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还不用啃老。” 何圆影有些麻爪:大意了,忘记老爸还在这里! 徐生洲继续助攻:“黄处长,你带两位美女先出去走走,逛逛校园,介绍一下我们学校的情况。我和何处长还有些事情要商议。”——儿子再老实,也应该知道爸爸的良苦用意。这大冷天的,这烂怂民办大专的校园有啥好看的? 温荔香突然掏出手机,怯怯地问道:“徐校长,我、我能加下您的私信吗?”可能觉得太突然、太直接,又慌乱地解释道:“您数学那么厉害,还这么年轻就是大学校长,我好佩服的,以后学习、生活、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我想多多向您请教,省得走弯路。可以吗?” 被一个颜值7分、软萌软萌的女孩子佩服,还主动要私信,对任何男性来说都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更不用说徐生洲这种大学四年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狗,更是有些兽血沸腾,只是出于校长的身份还保持几分矜持,不至于像黄高华那样失态。当下点点头:“可以啊,有问题我们可以互相探讨。” 在场的人里,只有何兴华是修炼多年,早已到了尘心不起的程度,而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明显更加清醒,只感觉温荔香这小丫头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隐约中带着类似碧螺春、西湖龙井的味道。仔细想想,恐怕从那天吃饭见面,到跟着女儿来金陵玩,再到要见徐校长,都是她设计好了的,自己不过是她连环计中的一个道具而已。 为什么要接近徐校长?当然是因为他家世神秘、年少多金啊!只要地铁8号线东延工程已竣工,徐生洲就是深林大学城附近最大的地主,而且那些建筑用地都是以出让方式取得,可以到土地流通市场招拍挂变现的。哪怕是按照地下室的地板价每亩100万元来计算,得是多少钱?! 何兴华心里大为不安,同时对温荔香也有些厌恶,待黄高华把两个女孩领走之后,马上就向徐生洲认错请罪:“对不起校长,我错了!” “嗯?”徐生洲不知道何兴华哪根神经搭错了,怎么突然玩起蔺相如的那一套。 等何兴华讲完,他才觉得那个温荔香确实有些婊里婊气的,后背凉凉得像刚被一条蛇爬过。他自嘲道:“我还以为只有董太师、大强子这样的牛人,才值得被人玩美人计,没想到我这种月薪15万的老师也能被套路,看来老师的地位确实是提高了!” 你特喵是月薪15万,可账上趴着几十个亿啊! 何兴华一边腹诽,一边还得给对方大唱颂歌:“校长您这是奉己甚薄而待人甚厚,所以全校的教职工都对您心服口服。至于那个丫头,只要校长您有了防备,对她的伎俩无动于衷,她也就无计可施了。” 他正说着,徐生洲就收到了一条私信,点开正是温荔香发过来的:“刚刚听黄处长介绍,才知道您今年才22岁,只比我大一岁呢!叫您徐校长好像有些太生分,我可以叫你生洲哥哥吗?其实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可以互相依赖、互相倾诉,会照顾我、保护我、疼爱我、珍惜我,永远不会分手,今天看到帅气、可爱而又非常有男人魅力的生洲哥哥,真的感觉以前许下的梦想实现了呢!!我真的好开心!!” 如果没有何兴华的提示,或许此时自己早已心花怒放,甚至连宝宝叫什么名字、上什么学校都想好了。可如今只觉得可笑和肉麻。要说这姑娘真是聊斋里的狐狸,有些道行啊!不仅颜值在线,而且颇有心机,小作文也是写得非常带感,这要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只怕城市中产阶级家庭根本hold不住她! 像我这样的普通家庭出生,还是找个老实贤惠点的! 徐生洲叹口气,收起手机,对何兴华说道:“不说那姑娘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迎接陈康彦的考察,只要陈康彦到位了,那个肖和平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新科杰青都能来,他一个退休过气的杰青还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咱们学校就能一炮双响,为‘专升本’开局和明年的人才引进打下良好的基础。所以,全校上下必须高度重视起来!” 何兴华对此表示非常认同:“那我和莫处长就尽快赶到江城,先摸清楚情况,咱们也好对症下药。” 徐生洲想了想:“也好。就想我们之前商议的,可以给他副校长职务,工资薪酬、安家费、科研启动经费等如果他不满意,也可以再适当上浮。这边我会让赵主任做好接待安排,以及提前预备好周转用房。财务上我也会叮嘱他们准备好资金,只要一签约,约定的费用就第一时间到账。争取年前能有个好结果,也让辛苦了那么久的人事处过个肥年!” 何兴华连连道谢:“谢谢、谢谢!说起来就跟做梦一样,今年年中的时候,学校拖欠了那么久的工资,真是风雨飘摇,我们都以为撑不下去了。没想到校长您一来,几个月之间学校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连杰青都能引进来。当初可是做梦都没想到!” “学校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在学校待得越久,徐生洲感觉与学校、与学校里的每个人的羁绊就越深。他已经不能忍受学校就这么苟延残喘下去。让学校好起来、强起来,不再是系统的任务,也是徐生洲的愿望和使命,“再过几天,新校区的大门就修好了。过完年回来,地铁站、图书馆也该建成了。马上还会有教学楼、办公楼、实验楼、宿舍、食堂……等明年年底再看,就会发现咱们离梦想更进一步!” “我相信校长!我也会为学校的发展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何兴华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徐生洲还想再说点什么,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黄高华打来的。他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战斗?难道现在富二代已经没有市场到连小姑娘都不愿意陪他喝杯咖啡了?还是说小姑娘单纯到不想了解跑车的性能,只想骑骑共享单车? “喂?你在哪儿?那两个姑娘呢?” 黄高华回答道:“我在校门口,荔香和圆影在我旁边。” 徐生洲气得想骂人:“你傻呀,带着两个美女在校门口吹冷风?!邀请她们去咖啡厅、茶楼,去ktv、酒呀!!难道你缺钱?” 黄高华声音里带着委屈:“我邀请了啊!可她们不去,说要等你一起!” 我擦,这真是要玩聊斋故事吗?那我应该演书生,还是演道士? 六十三、干杯! 徐生洲上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沉湎于网文,胡吃海塞看了一大堆,看完之后的总结就是,自己完全不适合当主角。因为能当网文主角的,一般性格都比较刚,你欺负了我,我就要杀你全家、屠你全派上下几百口,还要高喊一句“莫欺少年穷”。至于对方是否罪不至死,屠戮是否会伤及无辜,whocare?要么主角就是腹黑多智,玩弄敌人于股掌之间,对方都是傻白甜,被卖了还帮自己数钱。 自己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就是最普通的底层人。与人为善,又会耍点小聪明,却又不想撕破脸皮,努力维持表面上的礼仪,有种老实人的忠厚与底层人的生存智慧。 就比如现在。 如果是性格比较刚的,或许会说:想去咖啡馆,你们就去;不想去,你们就在校门口吹冷风,冻死活该。关我屁事啊!还想要挟我?一个个长得不美,倒想的挺美。 如果是腹黑多智的,现在就拍马赶过去,表面上装作被迷得神魂颠倒,心里头算盘打得噼啪乱响,直到成全好事,再来一记利索的反杀。就像我们熟悉的某位非着名经济学家,不仅能享用了空姐青春的身体3年,最后还能转过头小赚900万,岂不美哉? 但徐生洲终究是普通人,顶多在碰到黑系统这件事上有些运气(暂且不论这运气是好是坏),他还做不出太过张扬的事情来,面对未知的风险下意识选择婉拒:“可我和何处长还在商量工作。你带她们先去喝个咖啡,吃些点心!” 黄高华捂着话筒,与那两个女生商量片刻,然后对徐生洲说道:“她们说等你,让你快一点搞完。” 咦,这两个小妖精还真是顽强!看来我不请树妖姥姥出面,真治不了你们!徐生洲当即说道:“那好,不能让她们就这么站在校门口吹西北风,哪怕想蹭减肥套餐,也不是这么个吃法。你告诉她们,我和何处长马上过去,我们谈工作,你和她们聊感情。” 何兴华是何圆影的亲爹,也算温荔香的干叔,我就不信你们俩还敢当着老何面前闹什么幺蛾子! 果然,听说徐生洲要带徐兴华赴会,两个姑娘的联合阵营迅速崩溃。黄高华这个传声筒马上改口:“那算了,我们先去旁边的希芙拉咖啡厅坐坐。你谈完工作,就赶紧过来。” 赶紧是不可能赶紧的。徐生洲带着老父亲般的慈祥,仔细叮嘱道:“蛋蛋啊,爸爸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拱白菜的事,你得自己加油!你下半生的幸福,不能老是握在自己手里,要鼓起勇气交出去,与你心仪的女孩共同分享,这样彼此都会更快乐的!!” 三言两语商议完如何迎接陈康彦的事,何兴华就下楼忙活去了,徐生洲则继续完善自己的论文。 他感觉写学位论文就像做猪肚包鸡,有了这次皮,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放,只要味道好就行,完全不用考虑篇幅的问题,而也正契合了他的“智慧时间(永久固化)”。几乎每看一遍,都能迸发出一些新的灵感,让论文更加厚重丰满,原本只打算写个三四十页敷衍一下的,结果一不小心,已经奔着一百页去了。正写得高兴,他又接到黄高华的电话: “洲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呀?咖啡我都喝五杯了,今晚肯定失眠!” 徐生洲大怒:“爸爸让你带女孩子去咖啡馆,是真的让你喝咖啡吗?是让你跟她们好好接触,没准就看对了眼,明年我就能做爷爷了!你怎么能让爸爸这么失望呢?” 黄高华愤慨地回答道:“接触什么呀!那个温荔香从开始就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从你家庭情况到你生辰八字,从你平时口味到你业务爱好。我怕再说下去,连你喜欢哪个霓虹女演员都要交代出来了。你到底还来不来?” 我去! 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妖精到底要闹成哪样! 徐生洲就算是泥捏的菩萨,也被弄得有些火气。带着几分怒气,他来到校门口不远处的希芙拉咖啡厅,刚到包厢,温荔香就站了起来,欢呼雀跃地说道:“哇哦,日理万机的生洲哥哥终于有时间陪我们喝咖啡了,真是荣幸之至!人家还以为等不到你了呢!欢迎欢迎!!” 怪不得古人都喜欢说“红颜祸水”,本来徐生洲怒气冲冲过来,想是义正词严地拒绝她的一切非分之想,结果被她可爱的笑容这么一晃,顿时心情愉悦,怒气也消弭了六七分,只好强笑着说道:“最近快到年底,我杂事比较多,你们自己喝咖啡聊天就好,何必等我?” 温荔香眼睛弯得像蛾眉月:“因为我们想听你的故事啊!对了对了,刚才我们正好聊到一个问题,洲哥哥这么优秀,为什么在大学的时候没有谈女朋友呢?” 何圆影猜测道:“是不是女生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妖精,看我怎么断了你的非非之想!徐生洲促狭地看着众人:“咦?黄处长都告诉你们,我没找女朋友了,难道他没说我还有个爱好?” “什么爱好?”两位女生都瞪大眼睛等待下文。 徐生洲却故意宕开一笔:“我大学母校所在的区域高校非常集中,要说最近的,还是两所带电的学校,一所是小两口都看对了眼、就是家长不同意结婚的邮电大学;一所是跟她站在一块儿,我们就像乡下野丫头的电影学院。那时候,我没事就喜欢跨过三环,到电影学院门口打秋风,看那些像仙女一样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有些唏嘘,眼神也有些沧桑,似乎又回想起那段风花雪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像好茶喝多了口味会变刁一样,美女看多了,眼光和品味也是会变高的。回过头再看我们学校的那些女孩子,总觉得差点意思。一来二去,就过了大学四年。” 明白什么意思吗?我在女生占七成的京城师范大学,纵容美女如云、千帆过眼,都没挑到满意的,你们俩这种6、7分美女就不要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温荔香眼神一黯,显然是听懂了徐生洲的意思。但很快她又抬起头,笑着说道:“虽然很多人开玩笑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所以从十几岁到七八十岁,都喜欢十几岁的少女。但我觉得人都是会变的。男孩子十几岁的时候遇到初恋,会不计利害做好多傻事,恋爱也刻骨铭心,失恋也刻骨铭心。但在他以后的人生里,还会遇到许多不同的女孩子,或许还会谈好几次恋爱。直到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年龄大了,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然后他环顾四周,看到有个年龄合适、长得也不讨厌、还能过到一起去的女孩,谈几个月,然后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他找的是最喜欢的吗?不是,他那刻骨铭心的初恋,只会偶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出现。他找的是最漂亮的吗?不是,毕竟结婚不是单纯的选美大赛。那他找的是最合适的吗?也不是,最合适的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他所选中的那个,不过是在恰当时机、恰好出现的那个人而已。” 她的这番话,让另外三个人都很愕然。 何圆影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黄高华则是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生的情感历程。徐生洲更是对她多了几分佩服:这小妖精还真有几分道行啊!果然是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 温荔香又接着说道:“从小到大,我看过很多男生追求女生,大多数都是一开始的时候觉得女生长得好看,也就是所谓的‘始于颜值’,然后就开始追。唱歌啦、送礼物啦、套近乎啦、制造偶遇啦,等等等等,各种手法层出不穷,还有很多人给他出谋划策。但他们几乎不会事先征求女生的意见,总觉得自己的爱意就要表现出来,也不管你女生接不接受,旁人还会觉得很浪漫。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也这么主动地追,像唱歌送礼物啦、套近乎制造偶遇啦,等等等等,别人会怎么看这个女生?” 何圆影侧着头:“应该会觉得这个女生是个花痴、深井冰?” “所以啊,这个社会很奇怪,好像我们女生就只能被挑选,而不能主动去选择一样。难道我们女生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温荔香目光灼灼地看着徐生洲,“生洲哥哥,你觉得我们女生能不能去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或者说,你讨不讨厌这样主动的女生?” 厉害!厉害!!徐生洲心中狂呼。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绕了一圈,居然在这儿等着自己,还反过来将自己一军!不愧是夏中大学的高材生,不但颜值很能打,智商也是杠杠的! 徐生洲喝了口咖啡:“女生当然能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也必须能。我对这样的女生不仅不讨厌,还非常佩服——” “谢谢!”温荔香又露出她标志性的小虎牙和小梨涡,在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竟然美得有些惊心动魄。 “但是,”徐生洲强调道,“还有但是,就像男生追女生,女生有权力拒绝一样,男性同样也有拒绝的权力,毕竟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强扭的瓜可不甜。你与何圆影同学都很年青,大学都还没毕业呢,未来的人生道路还很长,谁知道在恰当时机、恰好出现的男子会是谁?没准儿就是我们黄处长呢?总之,祝愿你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敬你们!” 徐生洲端起咖啡杯。 “谢谢,我会的!干!”温荔香也端起咖啡杯,轻轻地与徐生洲碰了一下,就像是碰交杯酒,然后豪气地一饮而尽。 六十四、决定 好在温荔香这姑娘很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向徐生洲解释完之后就没有再纠缠,很快返回了胡建老家过年,只是隔三差五会发条私信过来: “生洲哥哥,我要回家过年了哦!在金陵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嘻嘻!” “生洲哥哥,这就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胡建,山是不是超级多?” “生洲哥哥,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牛肉丸,很好吃哦!ps我们胡建人不吃广东人的。” …… 从她发的图片背景中不难看出,她家应该在胡建一个比较偏远的山区小县,那里的优点是山清水秀,缺点是只有山清水秀,能从那里的县城中学考上夏中大学,这姑娘应该是费了很大力气的。另外,她的照片更多是风景、美食,偶尔她自己也会出镜,都p得美美的,却很少看到她的家人或者家里的场景,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当然,徐生洲因为陈康彦要来考察的事忙到飞起,温荔香发来照片,他一般都是信手回几个字“谢谢!”“是啊!”“看上去不错!”“真漂亮!”甚至只回个笑脸或竖大拇指的表情。古时候有点头之交,现在有点赞之交,说的应该就是当前他与温荔香之间的状况,自然不会去琢磨这些事。以上都是黄高华看到温荔香偶尔发在盆友圈的照片,分析之后告诉徐生洲的。 徐生洲问黄高华道:“蛋蛋,你跟温荔香聊得怎样?” 黄高华一脸沮丧:“她都不怎么理我。我给她发信息,她要么半天才回,要么就是简单回几个字或一个表情,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新年以后,就在徐生洲写完学位论文,发给成老爷子和张安平审阅的第二天,陈康彦也终于下定决心,趁着春节前过来看看。之前还焦虑对方来不来,真等对方拍板要来了,徐生洲又开始踌躇起来。 如今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就像穷人家请客,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对方来了给他看什么呢?老校区破烂流丢的,自然没什么看头;新校区刚刚破土动工,一片尘土飞扬,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总不能把网银打开展示给对方,“你看,我们账上有几十个亿”?那还不如拎桶红漆绕着老校区围墙写“拆”字呢,更显得壕气十足! 算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徐生洲也懒得多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第二天下午,徐生洲带着刘广策、赵琛、陶文霞等一干人等在金陵南站恭候大驾,很快就见到何兴华陪着一个中等个子、身材瘦削的男子走了出来,不用说,那人自然是陈康彦。徐生洲赶紧快步上前:“陈老师你好,我是徐生洲,我谨代表学校热烈欢迎您的到来!” 陈康彦不自然地笑了笑:“徐校长您客气了!” 徐生洲当了几个月的校长,总算会说一些场面话:“这不是客气,而是真心话。我们这种民办大专能有一位杰青莅临指导,就如同漂亮国总统到某个原始部落访问,真的是蓬荜生辉。下面请允许我介绍一下部落里的其他酋长和长老们。” 介绍完之后,徐生洲把他引上了那辆标志性的奔驰s400,开诚布公地说道:“实不相瞒陈老师,我来接你的时候非常忐忑,因为现在实在是个尴尬的时间,新校区刚开始建,老校区要马上拆,属于青黄不接,只怕你看到了会扭头就走。不止是你,半年前我刚接手的时候,初次看到校园,也差点想当场放弃。” 陈康彦果然被勾起了谈兴:“那你为什么留下来了?据我所知,徐校长您可是青年才俊,从大四到现在的研一,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发了2篇四大,还有其他一系列高质量论文,早早进入了学术井喷期。假以时日,别说优青,杰青都是妥妥的。之江大学有个跟我同一批的杰青,才32岁,就凭着手里的3篇四大顺利入围。你要是保持这样的势头,我觉得都不用等研究生毕业,你就有资格申杰青了,前途绝对比我广阔。为什么会来这所学校?” 为什么?当然是见鬼的系统以死相迫,不然鬼才会来! 但这话不能说。好在徐生洲已经轻车熟路:“作为师范大学毕业生,谁还没有个教育改革的梦想?但公办学校不让随便改,我只能冲民办学校下手。这所学校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但终究是所有校园、有老师、有学生的高校。而且我常常想,像港中大、港科大,还有南科大、上科大,都是建校短短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就成为了非常优秀的学校,我们为什么不能?世界上还有比亲手改变现实更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他说得很热情澎湃,但陈康彦早已过了被几句话一鼓动就热血上头的年纪,只是轻轻地点评一句:“民办高校,成长更难!” 徐生洲也不否认,毕竟有了行政力量的支持,总能获得更多的资源,但他不气馁:“确实!但现在钱,我们不缺;土地,我们也不缺;我们缺的,就是像陈老师您这样优秀的师资。而且我们民办高校也有自己独特优的势,比如我们可以为老师提供更优渥的待遇、更贴心的服务、更宽松的环境,让老师进行自主的探索实践;比如学校的行政部门是专门为老师服务的,也不是管理制约;还有就是只要陈老师您过来,想要什么设备仪器,你直接勾选就是,我们马上下单,绝对不会有繁琐的审批手续!” 陈康彦笑了笑,没有说话。徐生洲也是点到为止,没有再往下说。 接风宴后,徐生洲安排之前从京城师范大学招的李特、杜克斌等,以及刚到任不久的苏山月,与陈康彦座谈,以此证明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是真的打算洗心革面,从头做人。 次天一早,徐生洲、刘广策等人陪陈康彦吃完早饭之后,没有到老校区参观,因为那里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也即将成为过去时,还不如去新校区的工地看看,至少给人一种蓬勃向上的生机。路过深林大学城时,徐生洲特意安排车子绕金陵大学等名校一圈,又拿地图比划给陈康彦看,以此证明学校地理位置的优越和交通条件的便利。可惜他的话说完不到二十分钟,就惨遭现实打脸。 从深林大学城前往新校区的那段路,经过载重卡车没日没夜的碾压,如今烂得更加彻底,本来还有几分笑意的陈康彦被颠得脸色惨白。徐生洲也气得脸色发青: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可有什么办法?地铁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修通。现在新校区建设,又少不了平整土地的工程机械和运送建筑材料的载重卡车。有了它们的掺和,再好的公路也经不起折腾,与其修条好路再被碾烂,不如因陋就简,干脆就这样马马虎虎将就着用。 翻江倒海般地到了新校区门口附近,路才好些,一行人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颠得挪了位,赶紧下车喘口气。然而众人一下车,目光马上就被不远处新修的大学校门所深深吸引。虽然那只是一道简单的矗立在荒地上的校门,背后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工地,却让人从中看到古朴典雅、大气厚重,以及这所大学所蕴藏的沉稳厚重、卓尔不凡的气质,让瞻仰者一见心折,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体的不适。 刘广策更是瞠目结舌。 他被徐生洲委任为专司新校区建设的副校长,前几天来的时候校门还没有建成。以前只知道校门是徐校长请的建筑公司施工,还担心没有请专业团队设计,会不会影响学校形象,没想到徐校长请人设计的大学校门居然如此威武霸气!他对徐生洲的敬仰和佩服又增加三分,此刻忍不住赞叹道:“校长英明啊!” 不仅是刘广策,连徐生洲都被震惊了。最开始他抽到“威武霸气的大学校门”的时候非常懊恼,觉得那可是20万积分,兑2篇中级学术论文可以直接博士毕业,兑2管中级体能强化剂直接就是2个小目标,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搞个形象工程的大学校门? 现在看来,真香! 不愧是星际顶级设计师打造,徐生洲远远看着那座校门,就像一个高中生站在燕大西门那个古典三开朱漆宫门建筑前,又或者立在留美那个西欧古典建筑风格的二校门下,心里那种高山仰止的向往之情油然而生。哪怕知道这是一所民办大专,也生不出任何鄙薄之心。 徐生洲突然后悔起来。 因为按照与金陵城投公司的合约,今年九月就要完成土地置换,学校必须在九月前整体搬迁到新校区,老校区准备交付拆迁。所以他除了从系统里抽到的校门、图书馆外,其他的校园建筑全部交给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设计,由金陵城投集团施工,要求八月前交付使用。现在看来,却是大大的失策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啊!为了这些精品,多等一段时间又何妨? 陈康彦也是痴痴地看着校门,良久才说道:“从这个校门,从校门背后连绵的工地,我看到了徐校长你的决心,也看到你的信心!我相信这所学校建成以后,一定很快就能媲美港中大、港科大,还有南科大、上科大的。我愿意加盟这所学校,为学校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真的?!”徐生洲大喜,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欢迎!热烈欢迎!!” 六十五、心想事成 陈康彦的决定加盟,也冲淡了徐生洲的懊丧。如果有可能,他当然想从系统里白票全套的校园建筑,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要完成任务才有抽奖机会,可一年才会有几次任务?又能有几次抽奖机?而校园建筑有那么多,要凑齐全套,鬼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何况也未必凑得齐。 此外,和金陵城投集团签协议的时候已经约定,差额部分中有不低于183亿元以建筑劳务形式支付。这笔钱只能用来盖房子。现在只能希望于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那帮人别太拉胯,降低了校园建筑的品味!! 就在这个时候,徐生洲听到了期待中的声音: “叮——恭喜使用者成功引进一名国家级人才称号获得者! “任务奖励:积分6000点,2000万办学经费,以及抽奖机会一次。” 对于现在的徐生洲来说,6000点积分只能算是聊胜于无,毕竟兑换子模块里的东西动辄就要几十万点,这么点积分顶多只能维持日常消耗。2000万办学经费倒还可以,勉强能填上引进陈康彦的资金缺口。但他最眼馋的还是那个抽奖机会。 博一博,单车变摩托!徐生洲一刻也没耽搁,就点击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他心里默念咒语:“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停!” 他没有去看轮盘,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牵肠挂肚,系统大爷会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然后他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恭喜使用者,抽中特殊建设类奖品‘使命必达的高等级公路’。使用本项奖励,可以无视任何地形阻碍,在任意两个距离不超过5公里的点之间,修建一条快速直达的高等级公路,让天堑变为通途,让天涯变为咫尺!注意,本项奖励为一次性用品,一经确定,不得再次修改。” 徐生洲大喜。系统大爷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小可爱,自己缺什么,它就给送什么,比圣诞老人都靠谱。至于在哪儿修路,还用想么?自然是从金陵大学正门直通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校门!他侧过头问刘广策道:“刘校长,咱们学校大门离刚才咱们路过的金陵大学正门,直线距离有多少?应该不超过5公里?” 刘广策负责新校区建设,对周围地形已经了然于心:“我们之前在地图上测算过,两地相距大概在41公里左右,肯定不超过5公里。校长为什么要问这个?” 徐生洲轻笑道:“刚才你也看到了,从深林大学城过来的这条路实在太破,好好的人都能颠散架,真是怠慢了贵客,所幸陈老师没有见怪,否则罪过就大了!但不能老这样,特别新校区建好之后,单靠地铁肯定还有所欠缺。所以我就想修一条从金陵大学深林校区正门直达我们学校正门的高等级公路,最好能打通慕高山建一条隧道,这样我们开车进城、去金陵大学交流都会方便许多。” 刘广策面露难色:“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也想过,修条直路确实会更方便,而且无论修路还是修隧道,其实花费都不是很多,也就是两三个亿左右,远远不及修建地铁的费用。但困难在于修路的规划要经过金陵土地管理部门审批同意,还涉及到土地征收、房屋拆迁、安置补偿等等,非常麻烦,我们一个民办高校恐怕是有心无力!” 徐生洲决定在陈康彦面前装个大的:“这有什么难的?再者,有什么好的想法、遇到什么大的困难,要跟我说啊!普通的困难,你们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像这种难度的问题,可以告诉我,由我来解决。你们暂且等等,我去旁边打个电话。” 然后他向校门口方向走出去,在距离三四十米的时候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做出打电话的样子,暗中则点开系统,选择使用特殊建设类奖品“使命必达的高等级公路”。系统立即跳出提示: “使用本项奖励,可以无视任何地形阻碍,在任意两个距离不超过5公里的点之间,修建一条快速直达的高等级公路,让天堑变为通途,让天涯变为咫尺!注意,本项奖励为一次性用品,一经确定,不得再次修改。当前位置距离设定点距离为40328公里,符合使用条件。请问是否确定使用?” 徐生洲毫不迟疑地点在了“确定”按钮上,然后轻车熟路在已经变灰的奖品后面找到那个小小的沙漏图标。点开图标,能看到一个倒计时:“距离完成还有:3月29天23时59分51秒。” 哦,这个需要四个月! 徐生洲满意地收起手机,走回来以微微自矜的语气对众人说道:“我已经跟有关部门沟通好了,他们会从金陵大学深林校区正门,修一条直达我们学校正门的高等级公路,具体规划、征地、拆迁、施工都不用我们费心,保证在四个月之内完工。” 徐生洲这番天秀操作,看得陈康彦有些头皮发麻。 虽然他没修过路,但也有社会常识,哪里修路不是要左规划、右论证、上环评、下招标,反复修改,再三权衡,才能最终敲定方案的?哪有像他这样打个电话就沟通好了的?怕不是交通、国土、环保、城建的大boss都是他亲爹妈? 刘广策、赵琛等人都见过徐生洲修地铁的先例,接受度明显高了许多,此时都是心悦诚服地赞扬:“世上无难事,只要有校长。校长厉害!” “领导,这公路一动工,只怕我们这里的土地价格又能再翻一番!” “我看以后咱们学校就是金陵向东发展的关键节点,周边地区就是求学定居的首选之地!” 徐生洲装完就跑,免得弄巧成拙。他主动邀请陈康彦道:“陈老师,咱们去看看地铁站修得如何?现阶段咱们新校区建设还属于预热阶段,等地铁正式修通,火势才会真正上来。到时候无论人流、物流、商流,都将迅速活跃,慕高山以东这片区域会一天比一天热闹,一天比一天繁华。” 地铁站距离校门只有几十米,虽然已近年关,但庞大的施工现场依然喧闹而忙碌,透过围挡可以看见吊车等大型器械在多处架设,井然有序地运送渣土,身着反光马甲、头戴黄色安全帽的建设者遍布各处,长长短短的钢筋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列,嘈杂的机器轰鸣声、阵阵的工人喊话声、不时亮起的焊接强光,到处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而地铁站和线路也渐露真容。 陈康彦努力提高嗓音:“徐校长,你真有先见之明,居然能买到地铁站附近的土地!” 赵琛马上纠正道:“陈老师你这就说错了,不是我们运气好,买到了地铁站附近的土地;而是我们买到了这片土地,然后领导找人在此修通了地铁。” “连地铁——!”陈康彦再次震惊。 连地铁都想修就修,这能耐可不是一般的大!怪不得他才接手学校几个月——不对,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根本没机会接手一所民办高校,哪怕它很垃圾——就敢叫板向港中大、港科大,还有南科大、上科大看齐,还说不差钱,看来是大有来头!想到此处,他已经在心里默数现当代军政两界姓徐的大咖。 徐生洲摆摆手:“没那么玄乎,我就是搭个便车而已。”他知道,神秘永远是自己最好的保护色。 刘广策主动接过话头,向众人介绍道:“前些日子我问过这里的施工负责人,他们说,还有一个多月就会正式竣工。现在看来,应该大差不差。等徐校长、陈老师你们过完年再过来,应该就可以坐地铁直达我们学校门口,不用再受颠簸之苦。” 徐生洲看了一眼奖品“随机延长的地铁线”后面的小沙漏,确实只剩下二十多天。他又邀请道:“陈老师,咱们再去校园里看看?尽管现在那里是大工地,但再过几个月,就会变成崭新的学校。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们随时调整,再增加一些基建项目也是可以的。” 刘广策对新校区最熟悉,此时主动当起了导游。 因为校园面积超大,有了奢侈的资本,除了需要人员集中、便于开展工作的办公楼等特例采用高层建筑外,其他建筑都以扁平化取胜,还有西方校园里常见的广阔的大草坪。 最开始设计校园规划的时候,徐生洲、刘广策还有学校里的其他人,就像很多甲方一样,其实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觉得燕大校园典雅古朴,好;留美校园简洁俊朗,也好;西方大学校园恬静安详、绿树成荫,同样好。 ——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风格? ——能不能把所有这些学校的优点全部融为一体? 这种要求,基本上相当于想要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乙方气得要以头撞墙。好在甲方爸爸钱给的多,就算乙方是国际顶级设计师事务所,最后也捏着鼻子跪了。按照他们的设计,不同风格、风格迥异的建筑物会在不同功能区出现,行走在校园里,随着移步换景,会带来视觉上和心灵上的双重强烈冲击,如同穿梭于各种不同历史的校区,使人流连忘返、兴致盎然。 陈康彦很满意。 有了地铁,再修一条高等级的主干道,两条腿走路,这个新校区确实是活了。而且校园里有山有水,环境优美,非常宜居。各种配套设施都是新建的,还请国际着名设计师事务所设计,功能应该更全面,比一些学校在老建筑上缝缝补补更加舒适。在里面教书、做研究,想来不坏。 徐生洲正看得高兴,突然电话响了,居然是许久未联系的牛征。他有些好奇,这家伙不跟身轻体软的小姑凉谈理想谈人生,给爸爸打电话干嘛?他避开众人,接起电话:“老牛?这不年不节的,你给爸爸打什么电话?想爸爸了?” 对面的牛征一腔的愤懑和委屈:“生猪!洲哥!徐校长!救命啊!” 六十六、兄弟 救命?! 绑票?传销?仙人跳?电信诈骗?还是家里遇到了什么急事?徐生洲急忙问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一切有兄弟呢!” “我被人阴了……”隔着电话都能猜到,此刻牛征一定是哭丧着脸。 听他这么一说,徐生洲反倒踏实了,好整以暇地问道:“中了仙人跳?还是在宾馆里肉搏,被条子抓了现行?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滚!你丫还有没有人性?”牛征很不满意徐生洲的幸灾乐祸,“我真的被人阴了!我是无辜的!” “号子里90的人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所以呢?” 牛征这才断断续续说起自己的悲惨遭遇:“去年毕业之后,我不是就到了京城塔庙中学当信息技术老师吗?说实在的,当老师真的不错,虽然学校差点,不是市重点,但有编制,有寒暑二假,还有周末,特别是我教高一年级六个班的课,真的好多年轻可爱、长得又漂亮的小女生。” 徐生洲满头黑线:“感情你是找我显摆的!” “不是、不是,你得我说完啊!我刚才说的是铺垫。”牛征急忙解释道,“再说,高一小女生才十五六岁,长都没长开,我再怎么禽兽,也不至于做出那种事情来,那不是给我们母校抹黑吗?有那时间我还不如找刚进校的女老师,安全可靠还不留后患。” “那你接着说。” 牛征又继续说道:“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年轻可爱又漂亮的小女生,都会觉得心旷神怡,虽然不能碰、不能吃,但说几句话、开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应该还是可以的?因为我颜值很能打,又不像其他老师那么死板,所以很受小女生欢迎,有时候课余时间她们也会跟我多交流一下——” 徐生洲连忙叫停:“等等,你把‘交流’这个词解释得清楚些!” “嗯……就是师生之间闲聊啊,而且都是在公共开放的场合,顶多、顶多就是我有时会口花花一点,但绝对没有任何不恰当的言语或话题。我是很有分寸的,因为我牢牢记住那句话,如果一句话不能对自己的妈妈或者女儿说,那么也不能对其他女性说。” “照这么说,你没有踩红线啊。为什么要找爸爸喊救命?” 牛征像是在捶桌子,郁闷地说道:“我只提防了自己不能喜欢学生,却没留意到学生会喜欢我!关键那个女生喜欢我还不跟我说,一个人偷偷摸摸写进了日记里,满篇都是牛牛今天对我笑了,我好开森;牛牛今天给我说了个笑话,是不是也喜欢我之类的。你写就写呗,也算是青春美好的记忆,倒是藏好点啊!结果又没藏好,被她妈妈给发现了,直接告到学校,说我和她女儿搞师生恋,要学校开除我。” 徐生洲忍不住笑了起来。 牛膝很生气:“那个欧巴桑要让学校开除我啊!你还笑!你还是不是兄弟?!” 徐生洲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噗哈哈哈……话说,那个女生漂亮吗?”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啊!其实那个女生并不漂亮,顶多是有点可爱,颜值在我教的那些小女生中都排不进前二十。我只是偶尔跟她说过几句话,根本就没想过撩她!!”牛征的委屈都能顺着4g信号流过来,“可无论我怎么解释,她妈妈都不听,还在网上到处写小作文举报我。那个女生的爸爸又有点能量,然后学校领导就约谈我,让我调整岗位去图书馆,先避避风头。图书馆啊!我特喵不仅名声臭了,而且从此以后都教不了学生,只能跟书打交道了!” 徐生洲道:“那你点儿够背的!可我也不认识你们学校领导啊,找我喊什么救命?你去找你们学校领导,或者找你那位未来的岳母大人还差不多。” 牛征有些扭捏:“听说蛋蛋在你们学校,还当上了财务处副处长?” 徐生洲马上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想过来?可我们是大专,不是高中,而且没有编制。” 牛征稍稍犹豫片刻:“让我教大专,也不是不可以。我看过了,就你们学校的学生水平,高考才三四百分,随便找个成绩好点的大学生都能教,我一个985还教不了?” “……你觉得你这样说,礼貌吗?” 牛征笑了笑:“那让我搞个学生处、教务处副处长,好不好?我保证帮你支棱起来,不会塌你的台!” “不行!”徐生洲怕自己语气太硬、拒绝得太干脆,让牛征下不来台,又笑着详细说明原因:“我们学校的女生本来就学习不好,偏偏思想上放得开,你长得那么帅、嘴又那么花,我是怕你一旦有机会接触学生,会把好端端的学校变成妇幼保健院的。要不这样,你们应该也放寒假了?等过了大年初五你过来,我们好好合计一下,看看你适合哪个岗位,如何?万一你觉得不合适,还不耽误你回去继续上班。” “好。” 任谁都能听出牛征语气中的失落。估计在打这个电话之前,他有七八成的希望能够获得学院学生处或教务处副处长的职位,毕竟在他之前,黄高华已经当上了财务处副处长。他比黄高华那个富二代差吗?显然不是。无非黄高华始终跟徐生洲关系比较铁,但自己和徐生洲也不差啊!而且有了高校副处长职位,那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辞职高就,而不是灰溜溜地走人。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没想到结果是这样! 徐生洲有些愧疚。 他现在需要人手吗?当然需要,而且越多越好,尤其是黄高华、牛征这样的自己人。但牛征与黄高华不同,虽然两人都是自己的室友,但从大学四年的亲身经历不难看出,黄高华更低调务实,能在关键时刻主动站出来帮忙,而牛征呢?站在同学角度来看,他热情洒脱、不拘小节。但站在领导与下属的角度来看,却显得有些轻浮,尤其在处理男女关系上,更让人不那么放心。 学生处、教务处都是学校的核心业务部门,贸贸然把他放在领导岗位上,他能做事吗?能做好事吗?会有隐患吗?这都是徐生洲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他需要的人,首先得是能做事的,而不是给自己添乱的。未来两三年是学校“专升本”的关键时期,徐生洲可不想在这个关节眼上,收获几条类似“师生三角恋”“大学生怀孕生子”的桃色新闻。 至于如何安排牛征,徐生洲有个初步的想法。一把手就是要管人、财、物。现在人事处何兴华、莫晓彤都还得力,比如这次引进高层次人才,就已经敲定了陈康彦,还有肖和平在努力中,成绩很是可观。财务处有黄高华盯着,也不用担心。唯一还有短板的就是“物”这一块,包括后勤服务中心、资产管理处、基建处(新校区建设指挥部),都没有自己的眼线。如果牛征能担起其中一块,会让徐生洲省不少心。 徐生洲安抚道:“丧气什么?只要你肯来,一个副处长的位子还是不缺你的。只是最近学校在搞新校区建设,各种事情千头万绪,你来了要做好吃苦的打算。” 牛征闻言精神一振,嬉皮笑脸地说道:“就没有轻松一点的?” 徐生洲没好气地说道:“轻松一点的有啊,退休教职工处,天天跟老头老太太打交道,基本上就是贴讣告、扛花圈、念悼词、送慰问金这几件事。你愿意干一辈子吗?” “我愿意!” “滚!”气得徐生洲直接挂了电话。 遇到这种惫懒的人物,是谁都得被气得七窍生烟。但回过头想想,自己要不是遇到这见鬼的系统,退休教职工处副处长这种钱多事少、位高责轻的岗位,不就是自己一生的梦想吗?为什么现在不能容忍别人这么摸鱼呢?因为自己以前是员工,现在却是老板。你摸鱼,我摸鱼,老板宝马变青橘。 果然是那啥决定脑袋! 徐生洲想了一下,打算等会儿先跟黄高华商量商量,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让他给牛征打电话,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别特喵的出尔反尔,前一秒还说要帮我支棱起来,下一秒就想磨洋工,你要闹成哪样?新校区建设还差个监工,赶紧过来当“穆仁智”! 牛征这家伙真要是躺着不动咋办? 徐生洲也给他想好了后路,退休教职工处是不可能让他去的,信息中心倒是可以考虑,毕竟专业对口,而且学校的官网实在太垃圾了,丑到不能看,它存在只有两个意义,一是表明神州科技职业学校还活着,二是保住了学校的“edu”域名。正好趁这个机会,找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公司重新设计网页、更新内容,也算是万象更新! 一世人两兄弟,总不能自己账上趴着几十个亿,却让兄弟活得很狼狈? 六十七、旧事 陈康彦总体上对此次考察是比较满意的,爽快地与校方签订了聘任合同,出任神州科技职业技术学院副校长兼细胞生理学研究中心主任。有了这个先例,肖和平也不再矜持,终于签订了聘任合同,出任学校数学研究中心主任。 不过所谓的数学研究中心和细胞生理学研究中心,目前都还停留在纸面上,要等新校区建好之后才能开展工作。这两个方向是学校目前最强的拳头,都有杰青牵头不说,一个有5名博士,另一个有1名博士(简文桐)和一个发了2篇四大的研究生(徐生洲)。相信假以时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但系统对于肖和平的奖励只有4000点积分、1200万元办学经费以及一次抽奖机会,比陈康彦差了一大截,可能是他已经退休,无论学术创造力还是学术影响力都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此次抽奖结果却差强人意,是价值30万点积分的“高端奢华的学术报告厅”,后面还特别注明: “此报告厅由星际顶级设计师打造,包括可容纳600人的一号报告厅、可容纳200人的二号报告厅、可容纳90人的三号报告厅、可容纳50人的报告厅,以及配套3个小型会议室和2个贵宾接待室。报告厅内设备精良齐全,环境优雅舒适,建筑气势雄伟,布局浑然一体,可以充分彰显大学高端奢华的底蕴,是举办学术报告、召开各种会议的上上之选。注意,此为一次性用品,一经使用,不可拆卸移动。” 总之,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为了应对今年9月份前的校区搬迁,目前在建的主要是教学楼、办公楼、宿舍楼这些必备设施,还真没想到学术报告厅的事。能从系统里白票到一个,还这么高端奢华,徐生洲觉得很ok。跟设计师事务所那边确定了位置后,他和刘广策单独跑了一趟新校区,正式启动学术报告厅的建设。 从新校区风尘仆仆地回来,就看到招生办主任钟天候在那里。 徐生洲倒是好奇,这位戴眼镜、有些发福的和气中年妇女做事总是慢条斯理的,上次让她尽快拿出一个扩大招生规模的申请,拖了好久才送过来,还挨了自己一顿批。这次找自己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钟天等徐生洲坐定才开始汇报:“校长,最近招生办一直在筹备今年学校扩招的事情,与往年相比,我们学校招生规模增长明显,现今二本、三本又那么多,咱们必然会面临两个问题,一是新生招不满,二是招来的学生质量太差,这都会影响今后的‘专升本’。” 徐生洲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看来你们招生办在工作上花了心思,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钟天得到了表扬,说话也大声了些:“我们招生办目前想到的有两个办法,一是针对江南省及周边地区对我们学校认同度不高的问题,建议加大在网络、媒体上的宣传力度,比如我们建设亩新校区,新校区地铁即将修通运营,从金陵大学深林小区到我们学校的高等级公路动工,再比如我们学校启动‘专升本’,2位杰青全职到岗等等,在未来半年内形成接连不断的宣传攻势,彻底改变我们学校在社会上的形象。知名度一旦上来,报名的学生自然就会增加。” 徐生洲连连表示赞同:“说得有道理!!赵琛主任对金陵地界上的人事比较熟悉,我会安排他专门负责宣传报道的事。另外我已经找到一位高材生,专门负责学校的网站建设,争取尽快完成升级改造,让学校官网成为展示学校、宣传学校的前沿阵地。另外一点呢?” 没错,牛征这家伙实在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听黄高华说要让他去基建处(新校区建设指挥部)当监工,死活不愿意,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去信息中心当个副主任,专门负责学校的信息化建设。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去撩学校里的女学生,徐生洲就烧高香了。 钟天又道:“第二个方法是把增加的名额向高考大省和中西部地区倾斜。高考大省竞争激烈,我们多放些名额,总可以收获一些漏网之鱼。而中西部地区因为经济落后,很多学生除了苦学,没有别的办法,这就导致很多有潜力的学生因为学习方法不对而上不了本科院校,我们也可能招到一些可造之材。” 徐生洲颇为赞同钟天的意见。众所周知,高考是一场规模浩大、相对公平的选拔性考试。既然是选拔性考试,那选拔的是什么呢? 从1977年冬天恢复统一招生考试以来,高等院校招生数量非常有限,录取率从1977年的449,到1998年的3375,常年徘徊在20上下,而且这是包含大量地方院校和专科院校的数据。在这段时间里,无论城市或农村,大家除了接受学校教育,没有更多的信息渠道获得知识,所以高考选拔的是学生的努力程度和聪明程度。 等到了1998年前后,随着经济发展,出现了贫富差距,出现了城乡差异、教育不均衡,出现了素质教育、自主招生,出现了大学扩招、独立学院、民办院校……在这种情况下,学校教育既不是很多学生唯一的知识来源,高考也不是很多学生进入高校的唯一途径,这时高考选拔的,其实是社会中下层人士的经济条件和子女的聪明程度。虽然努力依然很重要,但在其他因素影响下,它的重要性已被严重削弱。就像那句恶俗且厚黑的名言所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然而,对于普通高中生来说,诸如出生、父母、家庭条件、经济状况,并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他们只能承受影响和后果。良好的家庭氛围,安稳的学习环境,优质的教育资源,以及充裕的资金支持,所有的这些并不构成成功的必要条件,但却足以将很大一部分有潜质的普通家庭学生,隔绝在成功之外。而这正给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机会! 钟天斗胆提议道:“但我们作为民办院校,前些年因为经费紧张,把学费定的很高,很多中西部的学生都望而却步。如今学校经费非常充裕,能不能适当降低一些?” 这个提议确实需要胆量。因为学费收入历来是民办学校办学经费的主要来源,提议降低学费相当于从举办者口袋里往外掏钱。虽然说很多民办学校是非盈利性质的,举办者不能参与分红获利,但账上多趴点钱总是好的,而且有了钱就能干好多事情。 所以钟天又连忙补充道:“其实减低一些学费,招来更多的学生,说不定总体上收益还会更多。” 嗯? 你这么一说,有初中生做数学应用题那味儿了! 徐生洲是在乎那点钱的人吗?显然不是。他要是在乎钱就不会引进杰青,因为单单引进2位杰青的花费,就已经超过学校全年的学费收入。再者说,只要让系统大爷满意,5亿元的办学经费分分钟送上,还会在乎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他豪气地挥挥手:“那学费就降低,跟公立专科学校差不多就行。咱们还可以在招生手册上写明学校的优惠政策,比如超过专科线多少分,有什么奖励;到校学习成绩达到什么水平,可以返还百分之多少的学费,等等。总之就是尽量多招收些过得去的学生。具体怎么操作,你们招生办研究一下,报个意见给我。” 钟天一副重任在肩的模样:“好的。” 钟天走后,徐生洲颇为高兴。这段时间从陶文霞到刘广策、从何兴华到钟天,很多中高层开始有了工作积极性,会主动思考怎么把自己工作做好,学校从上往下渐渐呈现几分生机,不再像以前那样行将就木、死气沉沉。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先把学校的中层调动起来,还无暇顾及学生和教学。等搬到新校区,换了新环境,中层也能如臂使指了,他就可以腾出手来整顿教学。 转眼到了年关,绝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放假回家,校园里变得空荡荡的,但总还有几个不愿回家或者无法回家的学生滞留在学校里。按照惯例,作为一校之长的徐生洲要在春节期间值守,还得看望慰问寒假留校学生,嘘寒问暖,为他们送上诚挚问候和新春祝福。 此时徐生洲突然想起去年寒假他偷偷摸摸到学校参观的场景,尤其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骂着保安直接闯进校园,还从宿舍楼里往外搬铁架子床,扛出去卖废铁,旁边站着的保安对此却无动于衷,视若无睹。到底是为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最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穿上羽绒服,想故地重游一番。 怎么说呢?学校还是像去年那么糟烂。甚至由于大家都知道今年暑假会搬到新校区,老校区很快会拆掉,对一些可以容忍的破损、外墙脱落选择了将就与无视,显得校园比去年更加颓败。唯一好转的是校园卫生,最近几个月不仅工资足额发放,还比以前提高了20,前几天又每人发了2-5万元不等的奖金,做事的人明显用心许多,哪怕是寒假,校园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徐生洲来到男生宿舍楼,就看见两个保安坐在楼门口的椅子上一边抽烟晒太阳,一边有说有笑地聊天吹牛。见到有人过来,先是打量几眼,然后赶紧掐灭烟头站了起立,恭恭敬敬地说道:“校长好!” “你们认识我?” 两人齐声答道:“认识。” “都坐!”徐生洲不是那种喜欢板着面孔、颐指气使的人,半年前他还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呢,“现在寒假,住在宿舍里的学生多么?” “不多,就三四十个。” “你们寒假是轮班还是一直值班?” “就我们两个一直值班,其他人都回家过年了。” 徐生洲又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年龄稍大点的保安说道:“是领导安排的。”年龄小点的则说:“寒假值班工资更高。”因为回答得不一致,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显得更加局促。 徐生洲连忙岔开话题:“你们来学校当保安都有几年了?” “三年了。”“去年下半年刚来。” 徐生洲越打量那个工作三年的保安越觉得面熟,他都没来得及发问,那个保安便手足无措地主动坦白:“对不起校长,我错了!你别开了我!” 六十八、围攻 年轻点的小保安看得一脸懵圈。 徐生洲却很明白:“咱们去年寒假的时候见过?” 那人连忙说道:“是、是,去年寒假的时候我见过校长,那时候我不认识您,说话不过脑子,多有得罪,对不起校长!希望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为了这点陈年旧事,特意开除一名保安,那自己的格局就小了!徐生洲摆摆手止住对方:“没关系的,不用道歉,不知者不罪嘛!我只是好奇,当时你为什么允许那些人把铁架子床搬出去卖掉呢?” “因为那铁架子床本来就是他自己买的!” 徐生洲当场就震惊了:有听说新生开学带被褥、带零食的,还有带哑铃、带一箱书的,自己带铁架子床的还真是头回听说! 那人马上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前些年,学校发现很多学生毕业离校之后,睡的铁架子床都散架了,也不清楚是质量问题还是有人搞破坏。后来学校就决定,新生入校要交500块钱的用床保证金,说是等毕业离校的时候,检查铁床没有损坏就全额退还。有些学生就不愿意,因为那时候质量好点的上下铺铁架子床好像也就三四百块钱,而上下铺两个人就给学校交1000块钱,万一真出了问题,还说不清楚。” 徐生洲以手扶额:你说这是学校管理水平有问题?还是之前的校长周同虎生财有道? “部分学生就跟学校说,那我们自己买床,用好用坏自己负责。闹了好久,学校才勉强同意。买倒是简单,关键是运回来不容易。后来发现,到毕业的时候更不好处理。你说卖吗?毕业那会儿,新生没来,老生都有自己的床,校长你说卖给谁?只能卖废铁。有些个跟下届关系好的,就让找个地方暂时存放一下,等新生开学再卖出去。有拖了一两年还卖不出去的,就只能自己把床扛出去卖掉。”说到这里,那人心虚地看了徐生洲一眼,“其实这事,从看到您任校长第一天就想去跟您说,但又怕您生气。左思右想,觉得您会不会贵人多忘事?所以就一直没敢跟您说。” 徐生洲道:“没想到?我是小人常记仇。” 那人顿时僵在了那里。 徐生洲哈哈大笑:“开个玩笑而已。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从来不隔夜的。这都隔了一年,还报个什么劲儿?话说现在学校还收用床保证金吗?” 那人才恢复了几分灵动:“还收啊,又没谁通知取消。” 徐生洲再次以手扶额。他想起了那个很有名的故事“不牵马的士兵”。据说20世纪20年代,美国一位炮兵军官到下属部队参观炮团演习,他发现把大炮安装好后,每个人都各就各位,只有一名士兵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直到整个演练结束,他也没有做任何事。经查阅资料才知道,原来早期大炮是用马拉的,大炮发射后产生的巨大响声和后坐力会让马受惊,因此就有个士兵负责在大炮前拉马,不让它跑掉。到了现代战争,大炮早已实现了机械化运输,不再用马拉,可那个士兵却没有被裁剪掉,仍旧站在那里。 如果自己不是心血来潮,来找保安问问缘由,估计这笔“用床保证金”还得继续收下去。 徐生洲赶紧掏出手机,给财务处冯海平处长打了个电话,让他开学之后,先把所有在校生的用床保证金全部退回去,以后也不准再收。节后上班再把每年收取的学杂费项目整理一下,报给自己,看看还有多少是可以删减的。 之前钟天建议减低学费,其实最该删减、减低的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杂费! 打完电话,他还觉得意犹未尽,准备再给黄高华打个电话,让他私底下查查账,看看这些年到底收了哪些钱,这些钱又是怎么用掉的。谁知他还没拨出去,黄高华倒先打进来了,刚接通就听他着急的声音:“洲哥,好像咱们学校被围攻了!” “围攻?”徐生洲整个人都有些迷糊,首先怀疑问题出在新校区:“城投集团拖欠建筑工人工资了?” “不是,是在网上。” “为什么呀?最近学校也没爆什么大新闻啊!” 黄高华赶紧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说出来:“前几天咱们不是宣传一举全职引进2名杰青吗?然后就在网上引发热议,很多人说杰青到我们这样的学校工作,就是贪图钱财,就是人才浪费。还有说得更难听的,你可以自己到网上去看!” “就这?”徐生洲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那么多院士去企业搞院士工作站,去各个学校搞兼职,也没见引发什么热议。怎么咱们引进2个杰青就这么大的动静?这得是多没见过世面啊!” “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推波助澜,甚至有可能就是夏中大学干的!” 徐生洲不禁精神一振,你要是唠这个,我可不困了啊!他急忙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黄高华道:“因为咱们引进的是2名杰青,但网上那些说脏话、泼脏水的,全都指向陈康彦副校长,说他忘恩负义啦、恩将仇报啦、学术不端啦、欺师灭祖啦,等等等等,甚至连读研读博时候的事情都抖搂出来。如果不是夏中大学搞的鬼,谁会去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别人也没这么多料啊!” 徐生洲笑了:“夏中大学真够意思!不仅给咱们贡献1名杰青,还主动帮咱们宣传一波。” “嗯?什么意思?”黄高华有点纳闷。 徐生洲道:“没事儿,我觉得这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毕竟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老牛之前不是接了信息中心副主任的职位吗?工资都给他发了,正好给他找点活儿干,就算实习期的考验!我来给他打电话,你继续过你的年!” 挂了黄高华的电话,徐生洲赶紧给牛征打电话。结果急惊风撞着慢郎中,打了五六个电话,对方才勉为其难地接通电话,开口就是一副被掏空的虚弱和贤者状态的看破尘俗:“生猪,你找有干嘛?” “你还好?要我给你寄点西地那非,或者六味地黄丸吗?” 牛征干笑道:“哈哈、哈哈,就是要离开京城了,和以前熟悉的朋友们做个有深度的告别,所以玩的有点high。生猪你找我有什么事?” 特喵的,那群小妖精怎么不把你吸成人干!徐生洲气得嘴角流下了口水:“赶紧穿衣服起床,有正事。我们学校在网上被人围攻了,你这个信息中心副主任赶紧出马。” “让我联系网站删帖吗?” 徐生洲差点隔着手机踢他一脚:“删毛的贴啊,是找水军,把热度给炒起来!基本常识,为什么很多明星会放出自己出乖露丑的视频,甚至是乱七八糟的消息?就是为了热度、曝光度。没有新闻的明星,虽然他还活着,其实他已经死了。明白什么意思吗?” 牛征爽飞到九霄云外的魂魄此刻总会回归本体:“哦,明白了。” 徐生洲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跟他说了一遍:“虽然说是围攻我们,但也是提高我们学校知名度、扩大我们学校影响范围的良机,所以我们要把热度给炒起来,尤其是要宣传我们学校的正面形象,比如一万亩大的新校区、威武霸气的新校门,再比如马上修通、直达校门的地铁,正在施工、连接金陵大学的高等级公路,还有学校立志‘专升本’的决心、一次引进2位杰青的魄力,等等。需要什么图片、资料,可以直接联系校办赵琛主任,他那里都有。” 之前徐生洲把宣传报道的事全都指派给了赵琛,所以赵琛收集了很多这方面的图片资料。 牛征问道:“还有别的指示吗?” “还有就是找大v、有影响力的公众号,宣传民办教育是对公办教育的有益补充,民办院校也应该有高等次人才,高层次人才到民办高校工作,对高等教育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举漂亮国、霓虹等国的着名私立学校为例。有问题吗?” “有。我没银子,没法让鬼推磨。” 徐生洲真不知道行情,反问道:“要多少?” 牛征挠挠头:“我可是守法良民,以前没干过这个呀!不过央妈好像有过报道,说是不同平台刷点击量的价位不一,某平台一万条40元,另一个平台是一万条10元,发帖则是几毛钱一条。但具体还是得找人问。要不你先给我10万块钱试试水?” “小家子气!先给你30万,不够再说。总之一定要把话题炒火,把我们学校的知名度和正面形象给打出去。”徐生洲对牛征这个胭脂阵里厮混的家伙有点不放心,又叮嘱道,“好好干活,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要是爸爸发现有酒店的住宿发票,把你中间的腿给打断!” “切,别凭空污人清白。牛老师我可是非常公私分明的,好吗?” 又过了几天,徐生洲没接到牛征的反馈,反倒先接到了黄高华的电话:“洲哥,你在网上火了!都成了网红!” “嗯?”徐生洲奇了怪了,网上这班人一天天的都作什么妖呢? 六十九、骨气 作为俗人、懒人、普通人,徐生洲信奉的格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大的愿望是天下太平、岁月静好。他很少关注新闻,也不想被新闻关注。因为他也知道,作为一校之长,低调才是长久之道,高调的人都会死得很惨,比如最帅大学校长文斌哥、学生最喜爱的大学校长宝忠哥,最后都是锒铛入狱。 就像有阳光就有阴影一样,网红这种生物有人粉,就有人黑,而且一黑顶十粉,完全不适合校长的身份。清代徐宗干有副咏炭兼喻人的对联:“一半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多少在巅峰跌落的网红,都印证了此联的深刻。 我这么一个与世无争、朴实无华的人,怎么就突然成了网红呢?他想不明白。 黄高华以为徐生洲不知道缘由,便主动介绍道:“都夸你厉害啊,说你才大学毕业,就能当上大学校长长,还发表了那么多篇高质量的论文,很多博士生三年发表的成果,都不如你这一年!” 你不妨大胆点说,很多教授十年发表的成果都不如我这一年,毕竟十年能发两篇“四大”的数学教授,全国都会不超过双手双脚之数!——不对,我的关注点怎么跑偏了?我现在应该关注的是剧情什么时候翻转,毕竟大红之后必有大黑。有多少明星、网红的学霸人设,在热心网友的考证下轰然崩塌? 天临博士,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春雨大哥,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就算你是实打实的学霸,那也架不住吹毛求疵的“有罪推定”、似褒实贬的“强行类比”。就像燕大的韦神,他的数学天赋和取得的成绩,已经是9999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依然被无数平凡而高傲的网友嘲弄:“邱院士27岁证明卡拉比猜想,韦神31岁解决什么知名猜想?”“tao神31岁菲尔兹奖,韦神31岁没有四大。”“u1s1,韦神是真的不行!” 徐生洲有些愤愤然:“这都是谁翻出来的?” “很多人啊!咱们学校数院的成院士,还有咱们计院的晁院长都出来给你站台呢!”黄高华甚至觉得与有荣焉,“亏咱们还住一寝室四年!听他们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洲哥你原来这么牛掰,怪不得当初能干翻工大的那个人渣教授,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徐生洲叹口气:“他们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呢!” 当今之计,只有找水军先把热度降下来,再想法子把火浇灭。至于找谁,这还用问吗?他挂了电话,马上给牛征打电话,不知是暂停换人,还是中场休息,这回电话倒接的很快。电话一接通牛征便得意洋洋地表功道:“生猪,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走在大街上,回头率都高了不少?” 徐生洲马上醒悟过来:“原来是你丫干的好事!” 牛征大为不满:“什么意思嘛!不是你让我找人宣传学校的吗?怎么我活干了,还吃力不讨好?” “我让你找人宣传学校,你宣传我干嘛?” 牛征振振有词地说道:“你是学校的校长,宣传你不就是宣传学校么?再说了,你们那破学校除了破烂流丢的旧校园,就是乱七八糟的大工地,也就你还有点炒作的价值,不宣传你,我宣传谁?” “那你可以夸我长得帅啊,宣传我写论文的事儿干嘛?”徐生洲有半句话没说出来:你丫不知道现今网络上,学霸人设是崩得最快的吗? 牛征很有原则:“咱们宣传归宣传,但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的!” 你丫有骨气!下次见面不把你打出翔来,算你丫服用硫酸镁剂量大!徐生洲气得咬牙切齿,布置完灭火的任务,恨恨地挂了电话,然后习惯性打开必乎。 果然不出所料,必乎上早早就有人创建了提问:“如何看待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研究生徐生洲一年内发表2篇‘四大’?”似乎提问者还意犹未尽,又在问题下面补充道:“以及1篇计算机顶刊、1篇sci、3篇中文核心。”关键苏山月还特意在这个提问下面了自己。 呵呵,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虽然其他平台上炒的火热,但数学门槛太高,这个提问下面回答的人并不是很多。徐生洲挨个看了一遍,总体来说评价还算正面,毕竟数学这东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丝毫含糊,想黑都找不着地儿: “一年发2篇‘四大’确实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像之江大学的文帅兄就是先例。但凡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无疑都强悍得恐怖!ps补充一个新得到的消息,我师弟在邱院士那里做博后,据说徐神前不久还投了一篇jag,邱院士评价很高,认为他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论文应该很快见刊。” “有幸见过徐神一面,并向他请教了一个不是他研究方向但很有难度的问题。徐神的数学直觉简直可怕,只把材料大致翻了一遍,就给出了正确思路。虽然我是个很菜的土博,见闻不广,但徐神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数学天才,没有之一!!” 咦,我们见过吗?怎么感觉像是我的脑残粉啊! 也有人是静观其变:“我先占个位置不说话,让子弹飞一会儿。” 或者是提出严厉抨击:“从春雨事件,到小学生研究结直肠病基因敲除;从韦神一晚解决6名博士4个月未解决难题,到本科生发表31篇论文,学界这是怎么了?就不能踏实一点、沉稳一点?难道就摆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如今各所大学沉迷于学术造神,主观上是为了宣传学校,吸引更多的学生投身科研,但客观上却是把功利主义塞进了科研之中,会彻底败坏学术土壤。” 甚至还有故意挑事的:“有人说说吗,他和韦神谁更厉害?”“京城师范大学的数学是不是要崛起,比燕大都强了?” 徐生洲看了一会儿,渐渐变得心平气和起来。互联网时代,每个人都是健忘的,也是盲目的,不停地跟在社会和媒体炮制的热点背后奔跑追逐。信息是如此的澎湃汹涌,每个人都像狗熊掰玉米一样,掰一个,丢一个,不停地掰,不停地丢。睡一觉醒来,不,吃顿饭、喝杯茶的时间,就会遗忘之前还义愤填膺的话题,开始锲而不舍地吃最新的瓜、嗑最新的cp。 成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平素深居简出,很少在社交媒体上露面,这次为了自己,居然主动发声,让徐生洲感激不已,当下又给他老人家打了个电话。成老爷子接到电话很是高兴。寒暄之后,徐生洲便诚恳地表达了谢意,老爷子半是爱护半是嗔怪:“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作为老师,在学业上指导不了你多少,这点事儿还不能帮着做吗?放心,我跟学校还有宣传口的人都打了招呼,出不了什么事儿。” 院士出面打招呼,还有学校给自己撑腰,这事多半很快就会风平浪静。而徐生洲心中唯有感念。 成老爷子又道:“大过年的,别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我这里倒有几个好消息告诉你,前些日子邱欣东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之前投的那篇稿子,几位审稿人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应该很快就会过稿。你这几天及时登录后台查看一下,及时完成后面的手续,别耽误了!” “好、好,我一定及时看!”虽然十几分钟前,徐生洲已经在必乎上得到了小道消息,此刻依然非常高兴,毕竟这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论文,是亲生儿子! 成老爷子接着报喜道:“另外在电话里,邱欣东也表示非常乐意当你的博士生指导老师,等你寒假后回京城,我找个机会带你去见见他。不过呢,他们这个门派有个传统不太好,就是优秀弟子老是容易和老师反目成仇。邱欣东是陈先生的徒弟,但两人不和。田院士是丘成桐的弟子,后来两人也反目。小陈是田院士的博士后,两人也因为‘丘-田-唐纳森猜想’证明优先权之争,闹得不可开交。你以后跟邱老师门下学东西,别的都可以学,唯独这点千万不要学!” 哇,这个门派完全就是个瓜田啊!貌似我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但吃瓜不影响徐生洲的表态:“我是师大毕业的,行为世范是母校的校训,尊师重道是母校的传统,我必殷殷在怀,不敢或忘。” “好,好!”成老爷子这才满意:“还有就是你的硕士论文。说实话,国内研究代数几何方向的学者不是很多,领军人物小许又去了国外,现在大多数都水平相对一般。甚至可以说,在你的研究方向上,比你水平高的屈指可数。但论文送审、答辩还是要搞的。前些日子,张院长知道你忙,就让衡平帮你把论文在学位系统里上传送审了。这几天我听到私底下有人反馈,说我们是不是把博士学位论文弄成了硕士学位论文,哈哈哈!” 徐生洲也开心大笑。 成老爷子又道:“最麻烦的还是论文答辩委员会的组成,既不能水平太差,跌了脸面,又不能恶了邱欣东,毕竟以后你还要去他那里。所以这些日子我和张院长把国内有名有姓的代数几何方向学者过了一遍,总算挑出了七八个人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 老爷子做到了这份上,徐生洲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道谢。 成老爷子却说:“你不要感谢我,是他们要感谢我们。他们能有机会当你学位论文答辩委员会,以后会是他们的骄傲和荣幸!!” 七十、同学会 徐生洲挂了电话还是心情激荡,成老爷子对自己真的是厚爱有加,从学习到生活,从当下到未来,都竭尽所能提供帮助,让他简直无以为报!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本科问学校、硕士问专业、博士问导师,导师对一个人学术道路的影响,就像原生家庭之与人生道路,是烙在额头上、融在血脉里的,一辈子都难以祛除。 当然,老爷子不仅有厚爱,还有提点。 他对徐生洲提出的要求归纳起来就是两点,第一是要瞄准大问题。现阶段徐生洲手里握着2篇“四大”、1篇jag,已经可以在学术圈站稳脚跟,以后要爱惜羽毛,不要太功利,把自己当成论文机器。别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事,为了发论文而发论文,要瞄准大问题、重要问题,做就做能在数学史上流下名字的伟大工作。 第二是要拼搏不松劲。少写论文,不是不写论文,更不是让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而是要下苦工、啃硬骨头,每拿出一篇论文都有分量,经得起检查、耐得住考验。这样重量级的论文,每年有个一两篇就可以了,甚至年发一篇也行。老爷子当时还笑着打趣道:“你要是像去年那样,围绕某个大问题,每年发两篇‘四大’,我怕你三十岁前就能把国内能得的奖全都得一遍。” 徐生洲想起之前衡平开过的那个玩笑,便提问道:“那能当选院士吗?” 老爷子被哽了一下,半天才实事求是地说道:“估计得等!在咱们国家,院士不仅是名头,还与与地位、身份、待遇挂钩,是科研工作者的最高荣誉和终身荣誉。有了这名头,才算是脱胎换骨,修成正果。你知道每届增选有多人在排队,等着跃上龙门、烧尾化龙吗?最长的估计都排了20年,你这个小字辈想打破卢院士创下的记录,难啊!” 卢院士的名头,徐生洲还是听过的,无论是他38岁当选院士,还是那啥被抓,当年可都轰动一时。 老爷子又劝道:“想当选院士,当然首先得看你做出的成绩,因为只有成绩才能服众。当然也得看缘法,就像当年谁也没料到我能上,结果一顶院士帽子落到了我头顶;还有以第一完成人获得了3项国奖,到现在还没有成功当选的。所以,一定要以平常心来看这件事,如果从年轻的时候就瞄着这个目标来做科研,很容易就会走上黄禹锡、小保方晴子的歧路。我记得《论语》还是哪里说过一句话,叫‘老年戒之在得’。你才二十出头,未来的路还很长,别太考虑那些名利上的东西,做学术还是应该更纯粹一些。只要你德才兼备、成绩突出,其他的东西自然会如影随形。” 徐生洲顿时心中惕然。 他与系统之间关系就像东风和西风一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当自己够强的时候,系统就是他的助手和工具,让他更好、更方便地开展工作,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当自己软弱不堪的时候,自己就是系统操纵的一个傀儡,或生或死、或荣或辱,全在系统一念之间。所以他必须时刻记住一点,应该有效利用系统,而不能完全依赖系统! 万一系统哪天崩了、死了、消失了、移情别恋了呢? 科研上也是如此。系统里的论文可以兑换,但前提必须是自己能理解、能吃透,让它为我所用。而不是为了杰青、院士的头衔兑换一堆论文,稀里糊涂全发出去,别人请教的时候一问三不知。掩耳盗铃是注定会露馅的。 徐生洲暗自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争取未来2年内不靠系统大爷的参考答案,自己独立发表一篇“四大”。虽然很难,但他愿意尝试。人,不就是这样慢慢强大起来的吗? 寒假本来就短,加上徐生洲在学校值班到大年初三才回家,感觉在家呆了没几天就要返回学校。虽然时间短,他还是受邀参加了一次高中同学聚会,这是前两年所没有的待遇。或许是因为同学们除了少数读研,大部分都在去年踏入了社会。在经历社会的毒打之后,才蓦然发现同学关系的真挚,同事也是最重要的人脉之一,否则谁会记起徐生洲这个背井离乡、北上读书的“京漂”? 徐生洲没有摆谱,很高兴接受了邀约,其实他也想见见暌违已久的老同学。 聚会那天,他提前几分钟到了酒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位同学老爸的产业。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徐生洲听说有同学家里开了座大酒店,整栋楼、四星级的那种,羡慕嫉妒得两眼发红。这得是多少钱啊?徐爸就是个普通国企工人,徐妈是家庭妇女,偶尔做些零工,全家过着简单、平静而略显拮据的生活,亲戚还有不少住在农村,所以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当然,徐爸徐妈的教诲也不是让徐生洲当大官、赚大钱,他们的理想是儿子大学毕业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再找个踏实的女孩,成家立业之后,他们就解放了。徐生洲按照他们的计划,考上了师范大学计算机系,最初设想就是年轻时当程序猿,吃青春饭,万一肝不住了就去当老师,可谓进退有度、左右逢源。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当他再次看到这座酒店,还是情不自禁回想起高中时的那种羡慕,但已经没有了嫉妒。他笑呵呵地跟站在酒店门口的老同学打招呼、开玩笑,依稀又回到高中那种简单快乐的岁月。但这几个月的校长生活还是给他留下了浓重的印记,比如说话更稳重、动作更得体、穿着更老气,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徐校长?”忍不住有人调侃道。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人想要保存秘密是很难的,尤其是曾经的网络热点,会被互联网永远铭记,就像刻满字的墓志铭随时等待过客的检阅。徐生洲也早就料到这些,事实上大学同学已经先刷了一波。他笑着回应道:“季同学有什么事?” “你是怎么当上校长的?” “我是师范大学的呀,本来就是要当老师。那个学校缺校长,我去应聘,结果就应聘上了。” “骗鬼呢!那可是大学!” 徐生洲马上反驳道:“什么大学呀!就是民办大专,破败的不成样子,还不如蓝翔、新东方、新华电脑学校呢。别人都不愿意去,结果被我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估计有人在网上搜过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情况,知道这所学校确实不行,倒对徐生洲的话信了几分。但牛征的水军也不是白雇的,虽然没有炒作到人人皆知的程度,但金陵和他们所在的小县城相距不远,再加上很多人是在金陵上的大学,总有那么几个人看到了,也就知道得更详细:“听说你那个学校买了亩地建新校区,碰巧修通了地铁,地价涨了几十倍?生猪你是不是发了?” “发个屁!再涨也是学校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徐生洲这句话倒没说错,系统大爷可是火眼金睛。 “你是校长啊!” “来来来,我找个人给你现身说法。”徐生洲把那位家里有酒店的同学拉过来,据他所知,这位小开大学是学经济管理的,准备接手家族企业,“请问,你们家酒店所在地段的土地价格涨了,跟你们酒店大堂经理的工资待遇有多大关系?” 那个小开想了想:“没关系?除非地价涨了,推动物价水平和工资水平也跟着上涨。” “这就叫专业!”徐生洲冲他比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对其他同学解释道,“听到没?我跟酒店大堂经理或职业经理人角色差不多,就是个打工的,顶多名称上好听一点而已。” 季同学道:“那生猪你能给我安排个工作吗?” “可以啊!学校现在非常缺老师,211的全日制博士、硕士,来一个收一个,都不用我打招呼。”如果徐生洲没猜错的话,在场读研的不超过十个,211的顶多占一半,而且还得两三年才毕业。毕业那会儿,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他们愿不愿去不知道,至少现在他们是没一个愿意去的。 “不是当老师,是在你们学校机关里找个钱多事少的岗位。” 现代企业制度建立之后,很多单位都不愿意招收亲戚、朋友、熟人,因为亲缘关系不便于管理。但徐生洲势单力薄、孤身作战,需要一些可靠的帮手,如果同学有能力、愿意做事,徐生洲倒不介意招收几个。可这一开口就想着钱多事少,这不是招员工,这是请祖宗啊!你去别的单位应聘,首先提出要钱多事少,看哪个单位敢要你? 徐生洲想了想:“保卫处还缺保安,一个月4500块,平时没什么事儿。不过你长得非常帅,非常吸引眼球,可以做形象保安,一个月多1000。可以吗?” 金陵地区应届大学生工资收入一般是4000到8000之间,平均下来6000左右,但这是不包食宿的。别的不说,在金陵租个像样的单间就得1000左右?再除去五险一金、交通吃饭,一个月到手能有3000吗?学校的保安一个月4500或者说5500,那可是包吃包住的。 但刚从大学毕业的天之骄子会去做保安?想想都不可能。 同学们都冲着季同学哈哈大笑,季同学也没生气,徐生洲可是夸他长得帅呢!这么一笑一闹,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七十一、登门拜访 这几年同学们变化都很大,有的保了研,有的考了公,有的进了很牛必的外企,也有的和徐生洲一样当了苦必的老师……总之,能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功与故事想要诉说。徐生洲虽然吸引了很多关注,但在此刻,他不是唯一的主角,甚至有时候还要充当npc。 “听说你破格保了研?导师还是院士?” 过来说话的是以前班上的学霸施天恩,作为教职工子女,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高中三年他都把徐生洲压在身底下动弹不得,没想到高考的时候翻了船,只能去省内一所211。这些年他可都是捏着拳头过日子——心里憋气,就等着大学毕业的时候打个翻身仗,没想到再次败走麦城。 徐生洲没想到他会过来搭讪:“啊,对——” “我也保研了,在震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我导师郑和田教授是加大圣迭戈分校的博士、哈佛大学的博士后,前几年入选国家高层次人才计划,回到震旦大学建立了自己的实验室。郑老师做科研非常厉害的,以第一作者发表过1篇《cell》、2篇《pnas》,去年刚获得沪江市自然科学一等奖。凭这个成绩,我导师今年杰青绝对是稳的!” 施天恩没有吹牛。沪江市自然科学一等奖的含金量很高,加上震旦大学的影响力,只要不出纰漏,杰青真的十拿九稳。徐生洲对此很是赞同:“你的导师很厉害啊!沪江市自然科学一等奖,都有资格申报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了,那可是当选院士的敲门砖!一旦获奖,就可以排队参加院士增选了。” 施天恩觉得徐生洲很上道。 他跟别人聊这些,一来他们不感兴趣,二来就算感兴趣,也不知道《cell》《pnas》为何物,沪江市自然科学一等奖、杰青意味着什么,连个捧哏都当不好。他对徐生洲顿时有些改观:“那是!关键我导师今年才38岁,正是当打之年,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大的成果。杰青、国自二、院士,都会有的!” 38岁还是当打之年?再过两年,菲尔兹奖都不考虑了! 果然学数学的和学生物的连时间观念都不一样。 很快又有别的同学加入群聊:“生猪,你会经常在金陵吗?我考研到了金陵师范大学,因为高数实在太难了,我只好选择跨专业,现在学的是经济法学。” 徐生洲高中时读的是理科班,高考之后,大多数人也都选择了理工科专业。 “我也是怕了高数,干脆跨专业读了中国史的研,算是与数学从此一别两宽。不过当初生猪在高中的时候,数学貌似并不太突出,现在居然从计算机专业报送到了数学专业,而且还发表了那么多篇数学论文,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徐生洲笑道:“你们当初弃文学理,现在不也一个学法、一个学历史?人是会变的。这道理其实就跟咱们看班上的女生一样,高中看了三年,觉得也就那样。等上了大学再次相见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摇身一变,个个都变得唇红齿白、貌若天仙,才后悔高中时没有提前下手。” 一群人大笑:“生猪高见!” “真是一针见血!” “你们后不后悔,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差点把肠子给悔青了!” 徐生洲发现,加入这个群聊的,基本上都是读研的,因为只有生活在相似环境中的人,才能更好地找到相互感兴趣的话题。就像周围其他的同学圈子,在企业工作的聚在一块聊工资待遇,在单位学校工作的组团吐槽职务职级,大家聊得很开心。否则不同的圈子聚在一块,就只能不断咀嚼回味高中时候的点点滴滴。回忆就像茶叶,泡的次数多了,味道也就淡了。 于是,人生之路在高中相交,在这里分岔,并渐行渐远。 施天赐突然说道:“其实你们一个学法、一个学历史,更有点像‘木桶理论’,即一个木桶能盛多少水,并不取决于桶壁上最高的那块木板,而是取决于桶壁上最短的那块。你们之所以跨专业,也不一定是讨厌原来的专业、喜欢现在的专业,而是很大程度因为在数学上有短板,限制了你们的专业发展。其实我身边就有这样一个生动的例子。” 大家都没有插话,安静地等他讲完故事。 “具体来说,不算我身边,而是我爸身边。我爸所在的县二中里有个青年数学老师,好像是江北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的,数学特别厉害,他们系的系主任也非常看重他,想让他保研,可他最大短板就是英语,四级都是到了大四才踉踉跄跄过的。因为英语成绩不过关,根本没资格没法保研,他一怒之下就打算一边工作一边考研。他们系主任也说了,只要分数过线,保证第一个录取他。” 施天赐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他找的工作就是我爸所在的县二中。为了补习英语,他专门请英语老师给他开小灶。第一年,英语没过线。第二年,英语还是没过线。第三年英语倒是过线了,可政治又没过线。去年是第四年,结果政治过线了,英语又没过线。听说现在已经准备五战了。所以说,个人的未来发展不仅要看长处,还要看清楚自己的短板在哪里。” 这是保研看不起破格的吗?我大学的时候成绩是不好,英语也很一般,只有在系统大爷的照拂下,才能勉强刷论文破格保研的样子。可这是动了你的奶酪,还是吃你家大米饭了? ——好,如果我是辛辛苦苦看书背单词、拼奖学金刷绩点,才拿到保研资格,也看不起凭几篇论文就破格的挂必! 但徐生洲关注点不在这里:“那个老师一边工作一边坚持考研,屡败屡战,还挺让人佩服的。” 施天赐撇撇嘴:“有什么好佩服的?因为考研的事,他平时教学也不太用心,学校和学生都很有意见。而且他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单身一人,不谈恋爱不结婚,整个人神经兮兮的,又有点邋遢,感觉好像精神都出了点问题。” 徐生洲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巫逸林还是什么?反正别人都叫他巫老师。”施天赐看着徐生洲,“怎么,徐校长惺惺相惜,生出了爱才之心?你要是想找他倒不难,他为了专心致志备战考研,好像寒假都没有回家,就住在二中的教师单身宿舍里,你去那里就能找到。” 徐生洲道:“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同病相怜呢?如果可以,我真想去看看。” 刚步入社会的同学聚会,无非就是喝酒、吃饭、吹牛。散席之后,有同学提议去唱歌,被灌了二三两酒的徐生洲有些上头,便婉拒了。等众人走后,他一个人在酒店门口小立片刻,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正散发着薄薄的暖意,街头人声嘈杂,车辆来往不绝,突然便想去会会那个巫逸林老师。 好奇心一起,加上酒壮人胆,徐生洲瞬间变成“社牛”,打个车直奔县二中,然后过门卫,问保安,穿校园,上楼梯,来到了巫逸林的单身宿舍门口。这时酒意略略散去,头脑也清醒了几分,他有些懊悔自己的鲁莽。中国四大原谅之一的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还能学大禹来个过门不入? 他收拾一下情绪,敲响了房门。里面的人语气略带迟疑:“谁呀?” 这问题问的,让徐生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研究生、成院士的弟子?这不是大过年的上门给人添堵嘛!说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校长?感觉像是推销啊!说是听了传闻过来看看热闹的陌生人?也不像话。 他还没想好,屋里的人已经主动开了门,一股霉味、臭味夹杂着陈腐味随之迎面砸过来,差点把徐生洲肚里已经安稳的二三两酒刺激得喷涌而出。徐生洲退后几步,平息一下腹中的翻江倒海,才有空打量对方。对方身材高挑瘦削,衣着脏兮兮的,应该好久没有换洗,头发蓬乱油腻,脸色发黑,下巴上的胡茬长得老长,但眼睛很明亮,不像是精神有问题的。 “你是谁?”巫逸林又问。 徐生洲连忙答道:“我是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的徐生洲,家就是这里的,寒假回家听说你的数学非常厉害,想和你交流一下。你看可以吗?” 他是江北师范,我是京城师范,天下师范是一家,还都是学数学的,总不至于拒人千里之外? “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徐生洲?”巫逸林侧头想了几秒钟,“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知道自己的名字?看来他也经常上网,不是那种埋头苦读、不闻世事的书呆子。这就好交流多了!他刚想说话,巫逸林已经想了起来:“你在去年的《数学月刊》上发表过三篇论文,其中一篇还被评为年度最佳论文?你不是计算机学院的吗?怎么变成数学科学学院的了?” 徐生洲连忙解释道:“我去年已经从计算机学院毕业,然后到了数学科学学院读研。” 听到“读研”二字,巫逸林嘴角微微抖动,脸上闪过意味难明的表情,半天才说道:“你那么厉害,跟我这么个中学老师交流什么?” 七十二、劝导 “中学老师怎么了?”徐生洲反问道:“宰相多起于州部,猛将多发于卒伍,中学老师里也是藏龙卧虎。远的不说,像包头九中的陆先生,研究斯坦纳系列和寇克满系列问题,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像我的导师成德如院士,也在中学当过老师。至于大名鼎鼎的华先生,不是中学老师,而是中学的庶务员,在工作期间发表论文一举成名。中学老师怎么了?” 巫逸林眼睛里泛出几分异彩,说话的语气也柔和许多:“你说的那些都是不世出的天才,我怎么能跟他们比?不过谈谈倒是可以的,只是——”他有些难为情,显然屋里脏乱差的情况是不能待客的。 徐生洲也不敢进去,怕被熏吐,给本来就难闻的宿舍里雪上加霜:“我在楼下等你。” 他在楼下等了有五六分钟,巫逸林才快步走下来。他换了身稍显干净的衣服,好像还洗了个脸,也算是难得了。他避开徐生洲打量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想谈些什么?” 徐生洲道:“你毕业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给学生上课,课余准备考研之类的。” “除了上课、考研,就没有做点别的?” 巫逸林挠挠头,顿时头皮屑在阳光里四散飘逸:“别的?吃饭、睡觉?” 徐生洲下意识后撤半步:“我的意思是说,你就没在数学上做点研究什么的?毕竟对于搞数学的来说,二十几岁是科研的黄金年龄,而且研究生本意就是做研究的学生,你既然准备考研,肯定是奔着做研究去的,不可能把这几年的时间全都放在学英语、学政治上?” “哦,我会看数学书、做习题啊!我还订阅了《数学学报》《数学进展》《数学月报》这几种国内核心期刊,每期都会认真去看。” 怪不得他会听说过自己的名字,原来根源在此!不过有一说一,就徐生洲所知,这几种杂志虽然号称“中文核心期刊”,其实都是“于无佛处称尊”,放在国际上根本不够看。徐生洲又问:“那你能看懂么?有没有什么感想?” 巫逸林又挠挠头:“很多都看不懂,看完就是大概知道哪个学校的哪位教授在研究什么。” “那也很正常。现在数学里的细分学科那么多、研究方向那么狭窄,不说是你,就是杰青、院士,也不敢说一本综合性期刊里的文章全都能看懂,关键还是要看自己研究的方向和近期学界最重大的成果。”徐生洲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当然做研究,不仅仅是看书、做题、翻期刊,像讨论、听讲座、写论文、参加会议也同样重要。特别是写论文,文章不写半句空。这些年你写过什么论文吗?” 没想到巫逸林居然很肯定地点点头:“是写了一点,不过可没有你写的那么好。” 徐生洲暗笑道:你要是能和我一样发“四大”,也早就破格保研啦!不过他旋即醒悟过来,只怕巫逸林说的,应该特指自己发在《数学月报》那三篇论文。囿于英文水平,自己发在“四大”上的论文,巫逸林一来不太可能接触到,二来哪怕接触到了,也不太可能看得懂。 “那我能拜读一下吗?”徐生洲客气地问道。 “可以啊,我上去拿一下。” 巫逸林快步上了楼,几分钟之后又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手里拿着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还有十几页打印纸:“这些是我发表在期刊上的,不过不是中文核心期刊,有我论文的地方都折了起来。这些打印纸是我最近写的,有的投稿了还没有返回意见,有的还没有来得及投稿。请您过目!” 徐生洲接过来,先看了看杂志,除了一本《大学数学教学研究》还像点样子,其余都是些为了中学老师评职称而存在的刊物,根本上不了台面。当然,杂志差不等于论文差,像屠呦呦先生获诺奖的论文、张亭栋先生诺奖级成就的论文,都是发在比较一般的期刊上。 他又翻到折页的部分。 现在论文写得多了,看得也不老少,对论文价值的判断虽然还比不上衡平,也算略窥门径。一篇论文拿到手里,有没有真东西,已经能看出个大概。巫逸林的几篇论文,除了讨论教材中某个不等式的推广、某条定理的有趣运用,就是某道题目的一题多解,可以看得出他对教材吃得比较透,但也仅此而已。 徐生洲又看了看那十几页打印纸,大体也是同样套路。 从纯粹的学术角度来说,这些论文没有任何价值,全是一文不值的垃圾。写这样论文,应该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而不是全力以赴的科研。他怀疑,江北师范大学数学系的那帮子人要么和巫逸林玩同样的套路,写同样的垃圾论文,所以认为巫逸林有科研潜力;要么就是看到巫逸林把教材吃得比较透,就开了这个玩笑,没想到巫逸林当真了。 但他能这么说吗? 在一所小县城里的普通中学,很多老师一旦入编,人生基本上就剩下两件事,一是做好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争取早日解决高级职称;二是修身养性发展副业,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学术研究?这种奢侈品就像区块链技术之与乡下老太太,咱们小地方的人玩不起啊! 在这种环境里,巫逸林天天琢磨考研、写论文,无异于淤泥里的一朵青莲、狂欢酒桌上的一个清醒者,显得如此特立独行、格格不入,在小县城里孤独得发疯。偏偏他又考研四战皆败,工作婚姻老大无成,精神上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要不然也不至于春节不回家! 徐生洲虽然只是个研究生,但在对方眼里,却是贴着名校出身、院士弟子的金色标签,而且在中文核心期刊上连续发表了3篇论文,绝对属于学界小牛的存在。素昧平生的学界小牛贸然来访,无疑给他灰暗的人生带来一丝光亮,就好像天下名士、北海太守孔融派太史慈向刘备求救时,刘备欢喜感慨:“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 巫逸林肯定也这样想:名校出身、连发牛文的院士弟子,也知道我这个屡考不中的普通中学老师啊?!如果徐生洲这时候坦言相告“恕我直言,你浪费了四年的时间,写出的这些东西都是垃圾,甚至有没有数学天赋都还是未知之数”,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不仅毁了他的希望和坚持,也会毁了他的人生! 巫逸林还在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徐生洲,就像做了好事的小朋友等待老师的夸奖。 徐生洲又大致翻了一下论文,然后字斟句酌地想好要说的每个字,既不能给人错误的指导,也不能扑灭别人的希望:“从你写的这些东西可以看出,你对教材掌握得比较透彻,对课后习题做得也比较多,对知识点掌握得相对熟悉,能够动脑筋想一些问题,在普通大学生里已经算是难得的了。不过为了集中精力考研,这些东西可以暂时不用写。” ——对,不用写,因为写了也没什么意义。 巫逸林似乎没有听出徐生洲的弦外之音,拘谨地问道:“万一我考不上研,我还能继续搞学术研究吗?”旋即又补充道:“虽然以前搞科研的主力是大学生,甚至还有华先生这样的初中生、陈(学庚)先生这样的中专生,但现在毕竟不一样了,好像、好像研究生很多。” 徐生洲道:“对于科研工作来说,学历是重要条件,有时还是充分条件,但绝对不是必要条件。不过要想做好科研,有两个东西必不可少,一是扎实的知识储备,这你做得不错,二是正确的科研方向,网上有句话说得好,‘方向比努力更重要’。读大学也好,读研究生也好,无非就是为了这两个。特别是方向,为什么研究生的时候老师叫‘研究生指导老师’?因为经过一二十年系统的学校教育,知识这东西,很多时候都可以自学,唯独研究方向,刚刚踏足科研的人往往不知所措,必须有人指导。当然,自己摸索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容易误入歧途,试错成本太高。比如那些研究永动机、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 巫逸林就算再傻,也听出了徐生洲想要表达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误入了歧途?” “也不算误入歧途,只是做些了意义不大的工作。所谓科研,应该是在前人工作的基础上,再往前推进一步,创造新的知识。”徐生洲怕他听不明白,就举了个例子,“比如你现在教学生全等三角形判定定理,这是知识,学会知识后就是做题,尝试在各种情况下的运用,有的题目简单一点,有的题目难一点,题目做多了、会做了,知识点就掌握得更牢。但我们一般不会把这种做题的过程称之为科研。明白为什么吗?因为它没有创造出新的知识。” 巫逸林的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青黑。 徐生洲连忙安慰道:“不过还好,你现在还年轻,还在打基础,多做题、多尝试点运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关键是你要先考上研究生,找准自己的努力方向,现在的积累就会变成你厚积薄发的力量之源。” 巫逸林沉默良久才说话:“谢谢你的指点,不然我还在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考研,我会努力的!” 从巫逸林的表情和言语里,徐生洲似乎找到了他考研四战皆败的根源。 巫逸林能考上江北师范大学数学系,得到系主任的青睐,还发了几篇文章,说明他智商没问题,数学专业课问题也不大。他在学校里工作,环境比那些毕业后天天996还要备战考研的人不知好多少。他有英语老师补习,也有比常人更有决心和更加自律,凭什么英语和政治能拦了他四年?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花了太多时间在他自认为是“科研”的做题上,并没有好好用心补习英语和政治,以至于拦路虎始终没有除去,一直成为他考研路上的阻碍。 徐生洲笑道:“祝你心想事成!另外,我还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校长,以后研究生毕业,如果还想搞科研,可以来找我。” 七十三、 落成 徐生洲去一个乱七八糟的学校当校长的事儿,经同学会这么一传,很快就在小县城里散播开来。没过多久,连春节前后每天围着灶台转的老妈都知道了。老妈是又喜又忧,喜,自然是儿子年轻有为,刚毕业就当上了学校校长,这是老徐家祖坟上着火了啊!忧,那么神州什么什么学校,听起来味道就不对,感觉比电视上天天做广告的“xx烹饪学校”“xx电脑学校”,至少别人一听就知道干啥的。 直到临行前一天,老妈终于忍耐不住,把徐生洲揪到一边,低声问道:“儿子,跟妈实话实说,你那个学校到底是干啥的?” “就是普通的学校啊!”徐生洲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会是教育那些不听话的、成绩不好的、有网瘾的学生的?” “嗯?!”徐生洲怎么感觉老妈说的全中,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里的学生可不都是这样? 老妈以为徐生洲没听明白:“就是电视里说的,有些孩子不学习,天天想着上网、玩手机,然后就送到那种学校里,老师治他、管教他,不听话就不给饭吃,还骂他、揍他,用电打。新闻上报告过,那可是违法的!” 伟大的雷电法王、不世出的ly电圣、无可阻挡的磁爆步兵、令全世界网瘾者颤栗的电击狂人,杨院长你可真是太能耐了,威名远播啊!徐生洲赶紧澄清:“不是、不是,我们跟市里面的职业技术学院一样,可是正规学校,高考之后在全国招生。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学校!” 老妈这才略略放心,语重心长地说:“钱这东西,多少是多?够花就行了。违法的事咱可不能干!” 瞧瞧,这就是徐家的门风。 像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这种不入流的学校,别的不敢跟其他高校比,但说起放假,那可真是大方,单是一个寒假就放了足足一个半月。别的学校都开学快一周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还没动静。徐生洲掐着指头算算,图书馆应该快盖好了,马上就要露出它的真容。他倒想第一时间看看被系统评为“固若金汤的图书馆”到底是什么样子,连忙坐车赶到了金陵。同时他还邀请了副校长陈康彦、刘广策,另一位杰青肖和平,以及赵琛、何兴华等众多中层一同前往观礼。 按照系统大爷给定的时间,应该下午才会正式落成,所以他们都是早吃中饭,然后坐车慢悠悠晃过去。为了两位杰青能安心留在金陵,徐生洲还让学校给他们每人配了一辆全新的奔驰s400,此行应该不会再和徐生洲挤在一块儿。至于刘广策,麻烦你那辆帕萨特先用着,我感觉它还能再撑十年! 虽然只是过了一个寒假,但徐生洲再去新校区的路上,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变化。 首先,路更平坦了。好像是趁着春节停工这几天,公路养护部门把路好好修补了一下,不至于让徐生洲颠得生无可恋。 其次,路两边明显热闹起来。走上不远,就能看到有卖简易快餐的,有卖饮料零食、香烟槟榔的,还有经营补胎充气、加水休息的场所,各种店铺断断续续,但接连不断。显然慕高山以东地区的开发带来勃勃的生机,那些嗅觉敏感的鸭先知已经感觉到了春江水暖。特别是翻过慕高山之后,更是让人耳目一新,时不时能看到一块土地被围挡圈了起来,边上竖起大大的广告牌和美轮美奂的规划图: “地铁金铺,即将开售!” “地铁畔,学府旁,华府与你共成长!” “青山绿水里,名门学府旁!” 推土机、挖土机等工程机械轰鸣不已,不同高度的塔吊正在被紧张安装,带着各种颜色安全帽的工人穿梭其间。徐生洲忍不住感慨道:“慕高山以东是真的活了!” “不仅活了,而且火了!”腆着大肚子,艰难蜷缩在副驾上的赵琛探过头回答道,“当初咱们买地的时候,那是什么价位?才一二十万一亩,城投公司的人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一卖就是亩。后来传出启动金陵轨道交通8号线东延工程的消息,土地价格一夜之间翻了十倍!领导您知道过完年,这里地价是多少吗?现在已经不论亩了,是一平米最低六七千,而且手快有、手慢无!” 徐生洲也是咋舌:“一平米最低六七千?那我们新校区得值多少钱!” “至少四五百个亿!”估计赵琛早就算过了,马上就报出了答案,“过年这些天,都有不少人拐弯抹角找到我,问我们学校土地是否出售?” “哦?” 赵琛连忙辩解道:“我当然是明确告诉他们,学校土地是一分一厘都不可能出售的。而且我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他们也都知道了领导您的坚决态度。” 什么摆事实、讲道理,其实他就是把自己揣度的一些东西,直接甩到对方脸上:你们想想,地铁站为什么直接修在我们学校门口?高等级公路为什么能从金陵大学直接修到我们学校?你们再去问问,是谁让修的地铁?又是谁让修的高等级公路?最后你们再看看,你们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徐生洲点点头:“他们知难而退就好。” 徐生洲说的“难”,是指自己的坚决态度;赵琛听到的“难”,认为是指徐生洲深不可测的实力。徐生洲说的“知难而退”,是要息事宁人;赵琛理解的“知难而退”,更像是含而不露的威胁,以及对那些人主动退让的宽宥。 赵琛脸上带着十二分的笑意:“他们都是很识趣的。” 由于路况好了许多,一众人等很顺利就来到新校区的大门口,又见到了那座威武霸气的大学校门。即便是再次见到,依然不减那种源自灵魂的震撼,更不用说初次见到的肖和平。他站在那里瞻仰良久,嘴里依然啧啧有声地称赞:“真漂亮啊!真是太震撼了!” 作为庆祝落成仪式的主角,图书馆长陶文霞早早就过来准备。此时见到徐生洲等人出现,连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徐校长,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不仅咱们图书馆要落成,地铁8号线东延工程也会正式竣工通车,真的是双喜临门!!” 那是当然。两个工程同一天启动,工期又都是三个月,可不是同一天完工吗? 徐生洲笑道:“这就叫好事成双,也预示着咱们学校新年大吉开门红。年前是校门,现在是图书馆,以后还有教学楼、办公楼、学术报告厅等等新建筑不断竣工,交付使用,新校区会一天一个样。咱们的学校也像芝麻开花——节节高!走,咱们看看去。” 此刻图书馆已经隐约露出起雄壮的身姿,随着时间推移,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露出真容。图书馆是仿宫殿建筑,屋顶采用最为尊贵的重檐庑殿顶,在明清时期只有皇家和孔子殿堂才可以使用,上面覆盖着雨过天青色的琉璃瓦,仿佛上接天际,给人一种温润空灵而又通透宁静的气息。建筑采用坚固的花岗岩基座,再配以汉白玉栏杆,风格庄重典雅,布局严谨对称,看上去就像是固若金汤的城池。整个建筑以其雄浑宏大的建筑之美和深沉蕴藉的精神内涵,充分展示图书馆作为精神家园的特有魅力。 “啊,真是绝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震撼的图书馆!” “感觉比国图、燕大图书馆都更雄壮!” “这肯定会是我们学校,不,是深林大学城、乃至整个金陵的标志性建筑!” 陶文霞更是高兴,一时间竟浑身微微战栗,兴奋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息着说道:“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漂亮的图书馆,但从我看到它第一眼,就知道它就是我梦中想要的图书馆!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简直是求神拜佛也求不来的福分。现在我最大的梦想,就想方设法把它充实起来,只可惜普通的书刊根本配不上它,要是有点宋元善本、敦煌古卷就好了!” 徐生洲道:“你这就是得陇望蜀!果然不能给你用象牙筷子。” “对啊,有了象牙筷子,就得配上犀玉之杯,最后就是锦衣九重、广室高台。人心苦不知足啊!”陶文霞也是自失地笑了起来,“那校长打算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大学图书馆的命名,有的很朴实,直接就叫“图书馆”或者“xx大学图书馆”;有的会以地名来命名;有的会以捐赠者来命名;还有的是以学校的先贤名师来命名……各种不一而足。徐生洲早有腹案:“就叫坚智图书馆!坚固的坚,智慧的智。” 校办主任赵·高帽专家·舔狗·琛马上马屁如潮:“这名字起得妙啊!外有建筑之坚,内有图书之智,以坚藏智,以智补坚。这名字不仅点明了图书馆的特性,更是寓意深刻,回味无穷。好!真是太棒了!领导,干脆一事不烦二主,要不再由您再挥毫泼墨、题写馆名?” 徐生洲摇摇头:“我这字可拿不出手,就不要佛头着粪、画蛇添足了。等过些日子我会去京城,请成德如院士题写。” 七十四、给你们个任务! 在一片欢腾与热闹之中,徐生洲还是敏锐地发现了陈康彦在强颜欢笑下的落寞。 这也可以理解。 在夏中大学的时候,他虽然受到郭禹科和他儿子的剥削利用,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投入在教学和科研上,这两项工作都让他很有成就感,日子也过得充实。有时甚至会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一样,对老郭和小郭心存感激,觉得正是他们对自己的联合压榨,才让自己更有动力拼搏奋斗,不断取得新的成绩。直至他被小郭当众饱以老拳,所有的积怨才全部爆发,不惜用离职对他们父子进行最决绝的反抗和最猛烈的报复。 报复就像娜拉出走(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当时无疑是令人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慰,关键是出走之后呢?所以迅哥儿才会有那篇《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稿。 陈康彦最开始也是高兴,而且有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奉上的高薪,觉得人生可以进入舒服的养老阶段。但过了没多久,他就感到难以抑制的空虚,觉得每天都是在虚度岁月、浪费生命。他想要看论文,想要做实验,想要带学生,想要和其他的同事切磋讨论……但所有的这一切,在新的学校里要么还在规划中,要么就是短期内根本没有解决的可能。所以他感到落寞。 徐生洲知道,如果不能解决陈康彦的问题,那么落寞就会变成怨恨,甚至会义无反顾地吃回头草! 挖个杰青可不容易!徐生洲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心病还须心药医。图书馆落成仪式之后,他就安排陶文霞优先采购生物学和数学方面的重要参考书籍、各种核心期刊、文献数据库,特别是细胞生理学方向的,无论是去网上淘二手的也好,还是找别的单位复印也要,必须尽快凑齐。 然后他又找到刘广策,要求他联系金陵城投集团,把实验楼的优先级调到最高,什么人工、材料、装修、水电,都紧着实验楼先来,多花点钱也没关系,必须在三月底前完工。还协调科研处和财务处赶紧买各种仪器设备,嘱咐人事处赶紧招募陈康彦的科研助手和实验室工作人员…… 忙完一圈,徐生洲才把陈康彦,还有李特、杜克斌等几名生物学相关的博士请到校长办公室,笑着问道:“寒假大家都过得好吗?” “挺好的。”陈康彦显然是撒谎了。几天不见,他黑眼圈都更重了几分,明显是在闹失眠。 李特则晃着铮亮的大光头:“说实话,自从高中以来,我还从来没享受过这么长的寒假,真是爽透了!以前网上说,上了大学‘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我觉得那是作者没来咱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上学,要是来了,肯定不会这么说。” 一众人等都是大笑。 徐生洲又问道:“那大家在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或需要学校帮忙解决的?” 陈康彦的妻子现在挂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领工资,实际上留在江城照顾儿子。为此,学校专门请人照顾陈康彦日常起居,从一日三餐到打扫卫生,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陈康彦摇摇头道:“没有。” 李特继续晃他的大光头:“困难还是有的,比如,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单身狗发个女票?” “贩卖人口是违法的哟!”徐生洲友情提醒,“而且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们都是高学历、高收入、高素质的‘三高’群体,还会担心择偶问题?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把择偶条件限得那么死。” 李特瞪大眼睛:“我们的择偶条件还算限制?只要是长得不丑的女生就行。” 徐生洲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特又指着杜克斌等人说道:“开玩笑的啦,这是他们的条件。我的条件和他们不一样!” “哦?” “我是长得丑的女生也行。” “……”徐生洲顿时无言以对。 到底是陈康彦人到中年,更加老成持重,看出了徐生洲找他们过来肯定有事:“徐校长,你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陈校长果然火眼金睛!”徐生洲冲他翘起大拇哥,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五个闪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就高科技的长方形银盒。打开其中一个,从铺满黄色丝绸的衬底中取出一支没有任何标签文字的小蓝瓶,放在办公桌上:“这是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一种口服液,产量极低,价格昂贵,但效果非常显着。你们谁愿意试试,体验一下?” 这五支小蓝瓶,是徐生洲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初级体能强化剂。他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成分?有没有副作用?通过现有技术能不能把它仿制出来?如果能大批量生产,办个企业专门生产这种药剂,不也是学校经费的一个来源么? 众人都有些迟疑,互相对视一眼,不晓得徐生洲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陈康彦稍作迟疑,然后起身取过小蓝瓶仔细打量一番,才拧开瓶盖一饮而尽。药水入口,他微微皱眉,感觉味道颇为奇怪,酸不酸甜不甜,感觉有点像做电子鼻咽喉镜前含服的盐酸达克罗宁胶浆,还带着一股类似铁锈与藿香正气水混合的味道。但药水顺着喉咙滑下,便立即感觉暖流从上腹部向浑身蔓延,所到之处无不熨帖。特别是他经常坐办公室,颈椎、腰肌都有些问题,此时就像被顶级推拿大师轻轻梳理按摩,再贴上温热的膏药,真的是舒畅无比。 在此前后,他的意识完全清醒,连失眠带来的困倦和头痛都完全消失。他又站起身,走动了几步,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年轻时的手足轻健。他不禁惊讶出声:“徐校长,这是?!” “这是一种改善肌体代谢能力、提升身体机能状态的药剂。——虽然说‘亚健康’是咱们国内企业为了推销保健品而炮制出来的概念,但这个概念还挺有道理的,以至于连中医药学会都认可了它。如果借用这个概念的话,就是能够有些改善亚健康状态。” “真的假的?”李特都怀疑陈康彦是不是徐生洲请来的托儿。 徐生洲又从另一个银盒里取出一支小蓝瓶放在桌子上:“如果可能,我想让你们每个人都试试这个药剂的功效,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它的价格超出你们的想象,目前我也仅有这5支。但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我愿意再请一位试试。谁——” 按照1支中级体能强化剂价值一个小目标的标准来算,1支初级体能强化剂就是100万,确实不便宜。没想到他的话音未落,李特已经从他手里抢走了药剂,快速倒进嘴里。效果自然也不言而喻。李特挠着没有头发的光头:“这、这、这也太神奇了!!” 徐生洲笑道:“神奇就对了,不然对不起它的价格!” 李特马上追问:“价格是多少?” “成本价是100万一支,关键还有市无价。” 不仅李特目定口呆,连陈康彦都怔住了:“我这一口就喝掉了100万?” 徐生洲开玩笑道:“你们这算赠饮。不过现在还剩下3瓶,赠饮活动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要给你们布置一项科研任务。” “研究这个药剂?” “没错!目前这个药剂制作还处于手工生产阶段,也不清楚它的有效成分、药效机理、毒副作用等等。你们的任务就是由陈校长牵头,组建一个课题组,无论用色谱分析也好、光谱分析也好,还容量分析、电化学分析,总之尽快、尽可能弄清楚其中的成分和机理。我觉得真要把它研究透了,一个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应该不成问题。”徐生洲随口画饼道。 李特却道:“真要是弄明白了,我估计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都没问题!” 陈康彦也知道这份药剂的重要性,甚至会彻底破解他未来发展的困境。他沉吟片刻:“其实研究这个药剂应该属于药学范畴,或者更具体的说,是药物分析学,广泛涉及药理学、分析化学、药物化学等多门学科领域,我们几个都是学生物方向的,虽然与药物分析学也有交叉,比如细胞生理学、生物化学等,但终归隔了一层。” 徐生洲笑道:“不懂,咱们可以学;缺人,咱们可以招。总之,学校尽全力支持你们,你们要考虑的就是拿出研究计划来,缺什么、少什么、要什么,只要你们提出来,校方都会帮你们解决。一句话,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皇帝不差饿兵’!” 陈康彦陡然恢复了斗志,就像在夏中大学那会申杰青、写本子一样,浑身充满了干劲:“好,那我等下就和李老师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尽快拿出计划来。” 徐生洲点点头:“经费,我让财务处先给你准备1000万,不够随时补充。场地,我已经通知新校区那边,实验楼必须在三月底前完工。人员,只要你们提出要求,我让人事处全力配合,保证尽快到位。我们全校上下拧成一股绳,确保打赢这学校建成以来的第一场科研硬仗!” 七十五、打硬仗 打赢硬仗的军队才算强军。同样道理,能在科研硬仗中脱颖而出的学校,才能称得上是强校。研究“初级体能强化剂”这支团队,有杰青牵头、博士卖力,还有学校全力支持,自己又提供了样品给他们当靶子,这要是还不出成果,都对不起江东父老。 但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支团队上,徐生洲也不放心。万一呢?所以还是要两条腿走路。 安排好了陈康彦的任务,徐生洲又找机会和肖和平、简文桐聊了聊。肖和平是个胖乎乎的可爱小老头,整天笑眯眯的,仿佛从来都没有什么烦心事。来了金陵之后,除了偶尔在办公室里看看文献、写点东西,隔三差五就跑到这个高校做个讲座、跑到那个高校搞个座谈,又或者和几个以前认识的老朋友聚聚会、喝喝酒,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简文桐虽然恢复了些许,但还是不能行走,进出都靠轮椅。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正因为他离不开轮椅,只能专注于数学问题,反倒成为近半年多来全校发表高质量论文最多的老师,先后发表了2篇三区的sci,还有1篇中文核心。但徐生洲也隐约感觉到他的创造力在下降,原因很简单,没有人给他指导,没有人和他讨论,他一个人很难碰撞出灵感的火花。 好在这个时候肖和平来了。 肖和平和简文桐一样,也是搞概率论方向的,这也是徐生洲决定挖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只不过他更偏向物理的中概率论问题。不知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还是当年特定历史原因形成的学科传统,好像西北那里数学和物理都结合得挺紧密的。在徐生洲建议下,肖和平会每周给全校的数学老师和数学爱好者开一次课,再单独给自己和简文桐开一次课。前者是科普性质的,后者则是专题研究性质的,难易高下显而易见。 肖和平对徐生洲还是非常尊重的,不仅因为徐生洲是一校之长、院士弟子,更因为他接连发表了2篇“四大”、1篇jag,真的是后生可畏。就比如现在,肖和平笑眯眯地问:“徐校长,你有什么吩咐啊?” 徐生洲连忙表示不敢当:“肖老师,您太客气了!我和简师兄听了您的课,就是你的半个学生。” 简文桐也插话道:“我们上了肖老师您的课,可是受益匪浅。” 肖和平道:“什么上课呀,我们那是相互探讨!” 徐生洲开始切入主题:“不过今天请肖老师、简师兄来,确实有点事情。上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学校召开了学科建设大会,决定重点建设几个学科,其中之一就是数学。但我们学校在数学方向连十几个人、七八条枪都没有,数学这个学科门类又那么大,下面有那么多二级学科和三级学科,我们能在一个小而狭窄的研究方向上有所突破,就算成功。” 肖和平掏出烟盒,顺手递给徐生洲一支,徐生洲拒绝了。以前在读大学的时候,看小说、玩游戏有些疲倦,或者无聊的时候,他会抽一两支。自从遇到那个见鬼的系统,每天都像大队里的驴一样没有停歇的时候,不知不觉间竟然把烟戒了,现在也没有复吸的打算。 肖和平见徐生洲拒绝,便收回来自己点上,深吸一口才缓缓说道:“可是你在代数几何和抽象代数个别方向做出的成绩,已经很有影响了啊!” 徐生洲摇摇头:“除了我,我们学校在这个方向上再没有其他人,独木可不成林。相反,在概率论方向有您这个杰青,还有简师兄这样成绩可观的青年才俊,如果不出意外,我硕士毕业之后,也会跟着成老师学一段时间的概率论。三人为众,显然选择概率论作为主攻方向更为合适。” 肖和平、简文桐不由得异口同声:“概率论啊!” 徐生洲接着说道:“所以我想请肖老师费心推荐一个比较有发展前途的研究方向,最好是这个方向里有世界级难题,也有普通的小问题,而且问题比较多,一时半会解决不完,让天才得其大、努力者得其小,每个人都有所得,不至于大家空手而归。” 肖和平皱着眉头,又深吸了一口烟。 徐生洲还以为自己的条件太苛刻,让肖和平觉得为难,连忙又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多,但这事关我们未来几年的努力方向,所以不得不谨慎。还请肖老师多多费心——” 肖和平用力掐灭烟头:“不是,这样的研究方向,我手头就有,关键要看你们能不能吃苦。” 徐生洲赶紧问道:“那是什么?” 肖和平道:“那就是物质相变的随机过程模型问题,或者说伊辛(isg)模型问题。”他怕徐生洲听不明白,又掰碎揉烂讲解道:“所谓相变,就是指物质如何改变形态,比如水结冰、物体磁化。为了研究铁磁物体如何从非磁相转变为磁相,汉斯国物理学家威廉·楞次——不是楞次定律的那个楞次,那个楞次叫海因里希·楞次,是罗刹国的——在1920年提出了一个模型,以描述铁磁性物质的内部的原子自旋状态及其与宏观磁矩的关系。然后他把这个模型交给他的学生恩斯特·伊辛,此后该模型就被称为伊辛模型。” 徐生洲表示听懂了,并对伟大的楞次表示敬佩三秒钟。 “1924年,伊辛在在他的博士论文中求解了不包含相变的一维伊辛模型。二维模型则复杂得多,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包括历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劳伦斯·布拉格在内的众多学者,使用平均场近似理论对二维伊辛点阵模型进行了研究。直到1944年,漂亮国物理家、后来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拉斯·昂萨格得到了二维伊辛模型在没有外磁场时的解析解,即昂萨格(onsar)解。二维已经如此困难,在三维中解决伊辛模型显然更加艰巨,截至目前仍处于计算层面,还未找到解析解。只要有谁在里面解决重大的问题,菲尔兹奖都没问题!”肖和平说到这里都有些唏嘘,“我当年也想在这个方面做些工作,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简文桐见杰青都对这个问题望而却步,心里不禁有些发憷:“要不咱们?” “既然肖老师之前接触过这问题,里面又涉及到物理学知识,能否请您就此问题给我们专门上几节课,再开个参考书目给我们,让我们先学习了解一下?”徐生洲已经不是被人一忽悠就热血上头的大学生了,他有自己的权衡与考虑。就比如选择概率论哪个方向作为学校研究重点的问题,他不仅会征求肖和平的意见,还会向成老爷子、张安平院长等人求教,然后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再下结论,不会一拍脑袋就定调。 等肖和平答应之后,他又安慰简文桐:“简师兄放心,我会量力而为的。再说,咱们就这几个人,又不需要大动干戈,真要是遇到风浪,咱们也船小好调头。” 数学就这一点好,不像有些学科,离开实验就活不下去,没有先进的高端设备就没有话语权;也不像有些学科,搞研究要大兵团作战,几十号、上百号人分工协作,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时候,搞数学的就是一支笔一沓纸,或者一盒粉笔一块黑板,就可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不存在沉没成本的问题。 于是乎,徐生洲花在数学上的时间占据了每天至少八个小时,包括学习伊辛模型,翻阅成老爷子隔三差五派人发过来的文献资料,以及研究衡平的课题《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研究》。基本上每项内容都是非常烧脑,要不是有“智慧时间(永久固化)”的加持,他就算一天有48小时都搞不定。 他还抽空清理了一下系统大爷发布但还没有了结的任务,发现还真不少,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不完成没处罚、完成了有奖励的,比如每天跑步米的积分奖励、得到对方真诚认可的积分奖励、取得名校授予学位的积分奖励,以及引进高层次人才的积分奖励与抽奖,主要被徐生洲拿来日常赚积分,薅系统的羊毛。 第二类是不完成有严厉处罚的,现在有三项,一是1年里在正式学术期刊上发表20篇以上论文的,目前进展顺利;二是3年内学校“专升本”,苏山月已经在编制计划,逐项推进;还有就是参与1个科研项目并取得科研成果,系统大爷可是说了:“完成任务奖励积分,将根据科研项目级别和取得科研成果大小来确定。”只要这个课题没有结,他就要继续努力。 这些天还真又有了新收获,他发现向量丛的稳定性与弗罗宾尼斯(frobeni)同态之间存在某种深刻的联系,具体如何,还需要仔细寻绎。他正想着什么时候闭关十天半个月,看看能不能理出个头绪来,突然接到成老爷子的电话,语气很急: “赶紧回学校,有要事相商,电话里说不清楚。” 七十六、如何选择? 徐生洲有些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两个男人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连院士都说是“要事”,这得是多大的事情?当下收拾行李,赶最近的一列高铁,直奔京城。到了京城已是下午四五点,他顾不上收拾洗漱,就来到数学楼拜见成老爷子。 见面之后,成老爷子却又不急不躁:“你最近学习情况如何?有什么收获没有?” 就这? 徐生洲连忙把自己每天废寝忘食学数学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成老爷子大为满意:“有新的发现,就要赶紧写出来。灵感这东西就像心仪的小姑娘,遇到了就要紧紧抓住,错过了很有可能就是耽误一辈子。” 徐生洲心悦诚服:老爷子您可真会比喻。 成德如又说道:“肖和平肚里还是有些东西的,人也聪明,在数学、物理之间游刃有余,就是年轻的时候太贪玩,没有静下心来搞学问,做的东西都是浅尝辄止,不够深入。但凡他肯用心一点,说不定院士都上了,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你跟他学点知识行,但绝对不能学他对学术的态度。” 好,又t了一位大佬的黑历史! 然后成老爷子又接着说道:“之前院里把你的论文在学位系统里上传送审,寒假过后,两份意见都已返回,评阅意见都是‘同意答辩’,按照流程,下面就该提交答辩申请,准备进行答辩了。我和张院长正准备找你商议答辩委员会的事,我突然接到了田子良院士的电话。” “燕大的那位?”田子良院士的名头,徐生洲还是听过的。无论是他涉嫌剽窃,还是与邱欣东闹翻,都是学界津津乐道的八卦。 成老爷子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位。他给我打电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提到你的几篇论文写得不错,学界反映很好,据说硕士学位论文也写得很有创见,问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就大致介绍了一下你的情况。他对你很是认可,并提出咱们两个学校同在京城,要加强沟通联系。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徐生洲心想,田子良给成老爷子打电话,肯定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打电话;说话的意思,肯定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要不然成老爷子也不会以“要事相商”的名义,把自己从金陵叫到京城。毕竟烽火戏猪猴也不是这玩法。那就得好好琢磨了! 他思考了几秒钟:“田院士说的‘两校之间加强沟通联系’,是指他想来参加论文答辩吗?还是说他想让我去燕大读博?” 成老爷子道:“可能两者兼而有之。来参加论文答辩是前奏,引出去燕大读博的戏肉,可能最后压轴的还是把你留在燕大任教。之前我和你说过,国内研究代数几何方向的学者不是很多,领军人物小许又去了国外,现在大多数都水平相对一般,年青一辈崭露头角的就是你了,他们燕大能不过来掐尖吗?” 徐生洲道:“难道老师您没告诉他,我跟您和邱老师读博吗?” 成老爷子语气转冷:“怕是他已经知道了,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 “什么意思?” “我是搞概率论的,你的兴趣是代数几何,咱们学校代数几何方向又比较弱,不如他们燕大还有几个上得了台面的,自然是觉得我们教不了你。至于邱欣东,自从那次他们闹翻之后,两人就势同水火,能够有机会截胡邱欣东的博士生,他肯定不会错过。” 做生不如做熟,徐生洲马上表态:“我还是跟您和邱老师。” 成老爷子却没有立即答应:“还是你再好好考虑考虑。”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燕大数院不仅学生素质首屈一指,师资力量也是非常雄厚,在国内数学界的影响力非常大,对于不少人才项目、奖项评选都可以做到一言而决。哪怕是院士评选,他们虽然没有让谁上、谁就上的权力,却有让谁不上、谁就上不了的能力。在国内,如果你想从优青,到杰青、长江,再到院士,有了燕大数院的背景,可以事半功倍。如果恼了燕大的核心人物,未来的路就坎坷了!” 徐生洲笑道:“我去的是民办高校,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还会在乎这些?” 成老爷子突然坐直身子,掷地有声地说道:“当然,咱们师大数院在国内数学界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还不至于让燕大那帮子人随意搓圆捏扁!你真要留下来,肯定不会坐视你被人欺负。而且邱欣东获得过菲尔兹奖、沃尔夫奖等多项大奖,是国际知名的数学家,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如今又回国,在留美那里任职,在国内也有不小的影响。你要是跟了他,也不会太吃亏。” 徐生洲情真意切地道谢:“谢谢老师!” “当然,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并且理解。因为就算是我,遇到这种选择都很犹豫。但这事不着急做决定,你先回去考虑几天,再抽空与衡平联系一下,看怎么提交答辩申请,学校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然后就专心准备进行答辩!” 就这样,徐生洲被成老爷子给赶了出去。 如果章坚智老师还在,倒可以去听听他的意见,可惜他已经去世三个多月了。徐生洲在楼道里呆立了良久,才收拾起情绪,去看看衡平在不在办公室。 没想到衡平居然这个点儿还在办公室,而且修炼得颇有进步,一声成熟稳重的“请进”,明显已经有了几分师长风范。徐生洲推开门,只见他抱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噼里啪啦敲键盘,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徐生洲笑道:“衡老师,这是在写本子吗?” “是你小子!”衡平闻言兴奋地站起身:“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回来准备论文答辩?” “这不刚回来就找你报到吗?连宿舍都没去。” 衡平用力拍了拍徐生洲的肩膀:“你小子是应该先来我这儿报到。连论文上传、送审这种事情都让我这个老师帮你代劳,不请我吃顿好的,能过得了关?” 听衡平提起请吃饭的事,徐生洲心中又是一阵黯然和愧疚。自从出了那件事,他对请老师吃饭都有些抗拒了。衡平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犯忌讳,连忙接着说道:“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在写本子?这也太后知后觉了,今年自然科学基金项目集中接收工作再过几天就要截止了,我要是现在还在写本子,岂不是要凉凉?不过今年我可是势在必得!” 青椒们必须要过的三座大山,论文、项目和考核。只有翻过这三座大山,才有希望获得编制或长聘教职。而项目尤其重要,因为这是青年科研人员做为一名独立研究人员的标志。 徐生洲倒是好奇:“哦?这么有信心?” 衡平很得意:“那是当然!你还不知道?我写的那篇论文也在advancesatheatics(《数学进展》)上发表了,再加上你那篇journalofalbraicotry(《代数几何杂志》),已经有两篇一区论文打底,再加上我这次报的项目又是《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研究》,还不够稳么?” 徐生洲有些吃惊:“你这是打算炒冷饭?” “屁嘞!炒什么冷饭?这个课题还有好多问题需要解决,好好做的话,够我们俩做个十年八年的。咱们那两篇论文只能算是立项依据和研究基础,表明咱们有能力把这个问题深入下去。对了,在申请书里,你可是项目组的主要参与者,也是成功的一大关键,到时候可别塌了我的台!” 徐生洲问:“那你刚才在写什么?” 衡平道:“在写之前那个校级课题的结项报告啊。有两篇一区,还有之前零碎的三、四区小文章,绝对妥妥的‘优秀’。等真批下来,我请你、请你——” 请吃饭喝酒?徐生洲本来就有些排斥这个。 请马杀鸡?好像不符合自己老师的身份。 请k歌、出去玩?俩大老爷们一起出去,多寒碜得慌! 他还没有想好请什么,徐生洲倒有些不甘,毕竟系统大爷可是根据取得科研成果大小来算账的:“课题就这么结束了?” 衡平很是不解:“怎么你还有点舍不得?” 徐生洲道:“前些天我在思考这个课题的时候,突然发现向量丛的稳定性与弗罗宾尼斯(frobeni)同态之间存在某种深刻的联系,感觉应该有点意思,正准备抽空写篇论文呢,没想到课题结束了。” 衡平哈哈大笑:“这不正好吗?我申请的青年基金项目内容就是接续咱们校级课题的。论文你可以先慢慢写,等咱们的基金项目申请下来,直接挂咱们的基金项目发表,就算项目成果,到时候我给你发劳务费和科研奖励。哈哈,其实寒假里我也发现了证明sl(r)-丛模空间退化的seshadri-nagaraj猜想的大致思路,现在先憋着,到时候一起爆发,争取结项时再来个‘优秀’!” 七十七、指点 纠结片刻,徐生洲还是把自己遇到的问题大致向衡平说了一下,然后征求他的意见:“衡老师,你觉得我该怎么选择?或者说,对我读博有什么意见建议?” 衡平撇撇嘴:“选择什么呀!咱们国内数学圈这些人都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整天就知道老鼠扛枪——窝里横,自己人玩自己人,还玩得不亦乐乎,典型的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有本事去国际上闯出点名堂出来啊!要依着我的意见,你就应该申请去漂亮国,凭你发了2篇‘四大’、1篇jag,普林斯顿都没问题。实在不愿去漂亮国,去高卢、罗刹,甚至霓虹也行啊,留在国内做什么?” 徐生洲嘿嘿干笑几声:“你也知道,我现在还兼任着一家学校的校长。这一出国就是两三年的,学校还不得废掉?” “你就是舍不得家里那些瓶瓶罐罐!”衡平大为不满,同时又有些庆幸。万一徐生洲真要跑出国两三年,他申请下来的课题怎么办?靠自己单干吗?上一个课题得出的血泪教训就是,自己单干哪如抱大腿香。他喝了口水,“当然,邱欣东也算是国际顶尖的数学家,早三四十年,更是站在金字塔塔尖上的那几个人之一。现在吗?我在漂亮国的时候,听过他的一个故事。” “哦?请讲。”徐生洲顿时来了兴致。故事可比纸面上的论文更能见一个人的秉性。 衡平也没有卖关子:“据说从邱欣东手里的毕业博士生有七十多个,加上徒孙估计好几百人。有一次开完学术研讨会,别人发现他的一个学生躲在卫生间里哭,就问为什么?他的学生说,以前老师写的论文那么厉害,每一篇都是重量级的;再看老师现在写的论文,就跟普通博士生差不多,真的是英雄迟暮啊!虽然这是个故事,但可以看出两点,一是老邱为人还是不错的,学生对他很有感情,你要是拜入他的门下,应该不会混得像张艺堂那么惨;二是现在跟着老邱可能学不到什么真东西,他只能做一些宏观指导。” 徐生洲不以为意:“我一直以来都是自学的,倒不喜欢有人亦步亦趋地教,有宏观指导就够了。” 衡平自然知道他的厉害:“说得也是!有了名师指点,再加上你的天赋,在数学上做出一番成绩应该不难。至于燕大那帮子人,我反倒觉得不必太过在意。” “何出此言?” 衡平道:“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有一定道理的。你看现在燕大,年轻一辈能打的几个人有几个留在国内的?都出国去了。留美的数学正在崛起,网罗了一票前途广阔的年轻人,校方又支持,假以时日必能大有作为。南方的震旦、之江、金陵、逸仙也都在摩拳擦掌。天下是苦秦久矣!” 徐生洲对国内数学圈的格局真不清楚,闻言大开眼界。 衡平又乜了徐生洲一眼:“至于你,就更不用怕了!数学是最讲天赋的,也最是吃青春饭的,你今年才23岁?你就按照去年的频率,每年刷个一两篇‘四大’或者一区顶刊,先把博士学位拿到手,然后等到25岁左右,也不说你是邱欣东、成德如两位大佬的弟子,就拼论文,看谁敢不给你评优青?谁敢叽歪,你就拿‘四大’糊他一脸!” 握槽,这有点凶残啊!不过我喜欢。 衡平继续替徐生洲规划人生:“然后你再接着刷‘四大’和一区顶刊,只要不松劲儿,到30岁前后你要是拿不到杰青,都不用自己出面,就会有圈内圈外的人主动跳出来替你讨公平。当然,院士这种事情就要拼人缘、看运气了,毕竟杰青一年300个名额,院士两年才增选一次,一次就几十个人,上不上都能给你找到理由。所以说,你怕什么?” 对哦,我怕个鬼!大不了我每年自己写一篇,再向系统大爷兑换一篇,老子和你刚正面! 带着衡平给的勇气,徐生洲给成老爷子回了电话,然后回到几个月没住的宿舍。任红山没在屋里,估计是上自习去了,但宿舍的地面、自己的床铺都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个勤劳踏实的小伙子。他累了一天,也懒得再出门,直接点了外卖,然后抱着电脑把之前想到的那些灵感给整理出来。 到了晚上九、十点钟,任红山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推门看到徐生洲很是惊讶:“哇,徐、徐神?” 徐生洲开玩笑道:“你这么吃惊干什么?是不是我打扰了你的金屋藏娇?” “藏什么娇啊,我都没女朋友。” 徐生洲忽视了自己也没有女朋友,开始打击另外一条单身狗:“你在一所师范大学呆了四年,又来另一所师范大学呆了大半年,然后你告诉我,你是单身?小兄弟,满羊圈是羊,你都抓不住,只要是到了社会上,你还想打着猎?你的下半生幸福很危险啊!” 任红山涨红了脸:“师范大学女生是很多,师范大学数学系的女生却很少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徐生洲不再开他的玩笑:“听说你现在跟了马平川老师,感觉如何?” 章坚智老师去世后,他名下的学生都分给了院里同方向的其他老师,任红山就到了马平川手下。马平川是杰青,还是数院副院长,显然比只有“新世纪优秀人才”头衔的章坚智更有江湖地位。在外人看来,任红山算是因祸得福,至于具体情况如何,那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任红山叹口气,默默走到床边,放下书包才回答道:“马老师要求更严格,标准也更高,有时候感觉他对我们这些从地方院校考上来的学生更严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很多东西对于你们这样的名校生,可能是触手可及,但对于我们这样从地方院校考上来的学生,却难如登天。” 徐生洲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低落,于是存好文档、合上电脑,拖着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来,说说看,是什么让我们山东好汉都觉得为难?瞧瞧我这个金枪手徐宁能不能帮上忙。” 任红山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马老师要求,如果想硕士毕业,必须发表1篇sci、1篇中文核心才能答辩。像我们这些地方院校考上来的可以稍微放宽,2篇中文核心。要发表2篇中文核心啊!按照惯例,今年十一、二月份就要开题,学位论文从开题到送审的时间不能少于十个月。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顶多到明年九、十月份,必须写完并发表2篇中文核心,还要抽空完成学位论文的选题、开题、撰写、查重、修改、送审。我从过完寒假就开始焦虑,连觉都快睡不着了!” 徐生洲反问:“你不停地焦虑,就能发表2篇论文吗?” 任红山愣了一下:“不能。” “那你焦虑个毛线!” “可是发不了2篇中文核心,我就会不停地焦虑!”任红山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还好,貌似依然很浓密,“我知道,对于徐神来说发表中文核心就像喝水一样,说不定一晚上都能写2篇。可我就是个普通人,不能跟你比,写1篇都要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徐生洲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没那么夸张,我写1篇中文核心也要好几天的。” 貌似任红山更焦躁了。 “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你焦躁的情绪。”徐生洲的辩解很无力,因为任红山已经又开始揪头发了,“不过我们都是章老师的学生,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会帮。尽管我不能帮你写论文,但帮你出出主意、改改论文还是可以的。” “真的?”任红山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必须的!” 任红山赶紧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沓草稿纸,恭恭敬敬地递给徐生洲:“徐神,麻烦您帮我看看,我写的怎么样?投稿的话能不能中?” “哟,这不都写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焦虑?”徐生洲一边打趣一边开始看他写的论文。 如果说看学术期刊上的一些论文,可能徐生洲还要停下来想想逻辑对不对、运算有没有错误、语言表述是不是不准确,看任红山的论文真的清澈见底,中间一点阻碍都没有,因为实在太简单了,就是某个概率题相对巧妙的解法。他很快翻完,然后问任红山:“你这论文,给马老师看了吗?” “看了。”任红山的语气很沮丧。 “那他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把论文扔给了我。——徐神,我的论文到底问题在哪里?” 看来马平川虽然教育方式不对,至少眼光是没问题的。徐生洲放下论文,尽量温和地对他说道:“首先我们要弄懂一点,论文是解决问题的,但是,并不是所有解决问题的都值得写成论文。举个简单的例子,晚饭吃什么更健康,这可以写成论文;晚饭吃一碗豆腐脑加两根油条、三个麻团,也能吃饱,这就不值得写成论文。明白什么意思吗?” 任红山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默默地把论文收了起来。 徐生洲认真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出个题目给你,做出来不敢说发sci,但发个中文核心期刊肯定没问题。如何?” 七十八、白先生 能解决问题,固然是高手。但能提出合理的问题,同样非高手不可。在数学史上,有无数数学大师的名字与问题联系起来:费马猜想,黎曼猜想,庞加莱猜想,韦伊猜想,希尔伯特问题……皇家铸币厂牛厂长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没有大胆的猜想,就做不出伟大的发现。同样道理,如果一个学生能够不借助任何习题集,自己编出一套内容丰富、难度适中、层次分明的试卷,那他必定对该门课程的知识点掌握得非常透彻。 徐生洲最近看了那么多成老爷子给的文献资料,自信对概率论的部分分支了解还是比较透彻的,加上在代数几何、抽象代数上培养出来的数学眼光,出几道有深度、有价值的题目绝对不成问题。 出题是徐生洲的事儿,答题自然就是任红山的活儿,这忙徐生洲不会再帮,毕竟有学术规范在此。如果徐生洲连解题思路都告诉他,那不是帮他,而是在害他了! 接下来几天里,徐生洲也是忙得飞起,先是填写答辩申请表,然后提交答辩申请。好在学校那边成老爷子已经打好了招呼,科技、人事两处都没有太过为难,至于培养单位的数院,更是一路绿灯。在徐生洲闭关温习论文、制作ppt,专心准备进行答辩的时候,成老爷子也把答辩委员会人选敲定。 当衡平把名单送过来的时候,徐生洲顿时眼前一花,因为这阵容实在是太豪华了,仿佛就像镶满了晶莹剔透的宝钻!答辩委员会主蓆是数学所的白慈河院士,老人家应该七十大几岁了,不仅成名早,而且辈分高,据说曾旁听过格罗滕迪克的课,是代数几何在国内的开创者与奠基者。委员包括燕大的田子良院士,成老爷子本人,以及蓟门师范大学魏子舒和留美于晓鹤2个杰青,几乎把京城代数几何方向有名的名人全都囊括了进来。 衡平都有些醋意:“别说硕士,就是博士也没几个有你这待遇!” 徐生洲也觉得很光彩:“我能请动谁啊?还不是成老爷子面子大?” “那也得别人愿意来才行。像田子良,名头太大,地位又高,背景还强,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他!不过为了压他一头,成老爷子连平时很少露面的白老爷子都请了来。当年田子良出国,就是白老爷子替他写的介绍信、联系的学校,恩重如山啊!如果不是白老爷子,恐怕别人还镇不住他。” 徐生洲这才明白为什么要把白老爷子放在第一位。 衡平又指着名单说道:“瞧瞧,白老爷子算国内代数几何的第一代,田子良算第二代,魏子舒、于晓鹤算是第三代,到你这儿就算第四代了。四世同堂啊!” “那你算第几代?” “我?现在算是35代?如果未来十年内,我能混到杰青,就能挤进第三代。如果混不到,就算第四——不对,就根本没必要排我的辈分了。” 徐生洲点点头,拍了拍衡平的肩膀:“等我读博,会跟着邱欣东院士学习一段时间,也算是拜入了邱门,当上了田子良院士的师弟。按辈分算,我也应该是第二代,到时候衡老师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叔’,你这第三代不就续上了吗?” “滚!我对你有半师之谊,没让你拜师就不错了,你还想当我师叔,想反天啊你!” 徐生洲又把名单看了一遍,有些疑惑低问:“答辩秘书是谁?” 衡平没好气地说道:“在你面前站着呢,都没看到?对,就是我!” 这份答辩委员会名单一公布,不仅在京城数学圈内引发强烈的反响,在私信圈也是引发了不小的热议,被不少人誉为“最强硕士论文答辩阵容”。答辩那天,徐生洲罕见地穿上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一副出席婚礼的即时感。他倒没什么,任红山却像春天里的母猫,在宿舍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提醒这个,一会儿提醒那个。 徐生洲被他绕得心烦:“你就不能坐会儿?” “我紧张啊,坐不住!” “是我答辩,又不是你答辩,紧张个毛线?!” “你听没听过那首歌,《为你欢喜为你忧》?” “……” 徐生洲决定提前去答辩现场,避开这个外表粗豪、内心闷热的家伙。没想到他提前一个多小时到现场,教室里竟然已经来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来旁听观摩的,还是单纯凑热闹的。甚至还有记者端着非常夸张的单反相机,不停“喀嚓”“喀嚓”乱拍。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大肚子,不禁愕然失声:“赵主任,你怎么来了?” 赵琛一张肥嘟嘟的大脸笑得稀烂:“您看这事儿,不仅是领导您人生中的大事,也是学校发展历程中的大事,我们怎么能不过来见证一下?” 我们?徐生洲赶紧向他身后打量了一下,发现还有黄高华、何兴华、陶文霞,甚至温荔香、何圆影也来凑热闹。感情你们是组团来的?我可跟你们打个预防针,来回食宿自理! 黄高华一脸严肃地劝道:“洲哥,这回答辩你可收着点!” “为什么?”徐生洲大惑不解。 “你忘了?上次你答辩的时候,直接把一个老头给气得厥了过去。刚才我看了一下今天答辩委员会的名单,可是有三个老头,而且两个是七十岁以上的。你这要是不收着点,我怕闹出人命来。” “……”徐生洲再次无语,感情你们不是来给我加油助威,而是变着法子来给我添堵的啊! 这时候就看出软妹子的好处来,别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唯独温荔香抱着徐生洲的胳膊,温温糯糯地说道:“生洲哥哥最厉害了!答辩肯定没问题!加油!” 朋友妻,不可欺。 徐生洲默念三遍,然后不着痕迹地抽出胳膊,奇怪地问:“你怎么也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大三?这学期不应该很忙,有很多专业课吗?” “嘿嘿,专业课可以缺席,也不可以补;像这么重大又有纪念意义的人生大事,一旦缺席了可没法补。” 好,你这茶香满溢的,我都不好接话了!好在衡平这时候出现,替他解了围:“咦,你怎么藏在这儿?让我一通好找。赶紧跟我走,白老爷子来了,成老师让你去见见他。” 徐生洲不敢怠慢,冲众人摆摆手,连忙随衡平去见白慈河院士。白老爷子满头银发,脸上长满了老人斑,身形比较富态,穿着厚厚的冬衣斜躺在沙发上,成老爷子正在陪他说话。以前只在参考文献中见过他,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本尊,徐生洲连忙上前问安:“白院士好!” 成老爷子在边上介绍道:“白老哥,这就是我那学生,徐生洲。” “小徐,是?”白老爷子在沙发上略略欠身,指着旁边的椅子让徐生洲坐下,“听刚才成先生说,你以前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去年才破格保研到数学系?还学的是代数几何方向?” 徐生洲恭敬地回答道:“您老说的没错,以前我是学计算机的,业余爱好数学,自己琢磨写了点论文,没想到获得了咱们学校数院成老师、张院长、章老,师以及衡老师的认可和帮助,让我破格保了研,不然我现在就是个码农——程序员了。” 成老爷子笑道:“他这是谦虚!他随便写的第一篇论文,发表在去年的《数学月刊》上,结果被评为年度最佳论文。后来又写了几篇,干脆直接投了《ventath》,居然还发表了。白老哥,你说这样的学生不破格,那破格谁?幸亏是我们离得近,下手快,不然就被燕大、留美给挖走了。” 白老爷子道:“自学就能发表《ventath》,确实是个好苗子。当然,不是好苗子也不会学代数几何方向。众所周知,代数几何是入门很难的,读个两三年,还看不懂论文都很多。小徐读了半年,就能完成硕士论文,确实非常了不起。对了,读研期间发表了什么学术成果么?” 徐生洲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看来白老爷子根本就没看自己的学位论文,不然也不会问出这句话来,因为在论文的最后就有《硕士学位研究生在读期间科研成果及学术论文》,专门列明了自己发表论文的情况。只怕今天的白老爷子就像核武器,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震慑。 徐生洲强笑道:“因为我只读了半年,所以就仅仅发表了2篇论文。” 成老爷子不禁笑出声来:“白老哥,我这个学生就是太过谦虚了,他是只发了2篇论文没错,不过一篇是《annath》,一篇是《jag》。这水平,够不够研究生毕业的?” 白老爷子也是挣扎着在沙发上坐起身道:“够、够!年纪轻轻就发了两篇‘四大’,真的是青年才俊!” 成老爷子又道:“小徐你是缘分没到,晚了几年。要是早些时候,白先生没得眼底黄斑病变,视力还好,你的学位论文请他给你指点指点,肯定能更上层楼。现在白先生是心有余而视力不足,等下答辩的时候可能说得详细一些,听听白先生的高见。” 七十九、通过 徐生洲这才知道白老爷子有眼疾,根本读不了论文,怪不得衡平说他平时很少露面,原来根源在此。他此次能来,真的是不容易!自己还怪他没有提前读自己的学位论文,自己的论文得是什么水平,才能让视力不行的院士一定想方设法通读一遍? 他刚想要表达歉意,衡平走了进来:“成老师,田院士和魏老师、于老师他们到了楼下。” “好,我下去接一下他们。小徐,你也去准备!”成老爷子语气稍稍停顿,放低声音说道,“别人答辩,遇到什么问题,导师都能帮忙解围,甚至有导师直接下场舌战群儒的。你那代数几何的内容,我是门外汉,到时候就要靠你自己了。所以,认真一点,充分一点。” 徐生洲点点头:“请成老师放心,我会好好准备的,肯定没问题。” 论文通过“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的检测,绝对没有任何瑕疵。而且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的,可能没有发在“四大”上那两篇论文那么紧凑精致,但绝对扎扎实实、干货满满,比那些东拼西凑、花十天半个月就新鲜出炉的水文不知道高出多少,通过答辩应该问题不大。但徐生洲还是有些紧张,倒不是紧张答辩,而是怕见鬼的系统又发布什么奇怪的任务,真要让他硬刚院士、杰青,那乐子就大了! 好在系统一直在装死。 在接下来的答辩过程中都很顺利,本应充当提问主力的两位杰青,估计是看在成老爷子的面子上,没有展示自己的实力,只是程序性地提几个论文中小问题,徐生洲都轻松解答。田子良院士就像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也没有刻意为难。成老爷子更不会添乱。全程提问最多的反倒是白老爷子,在徐生洲报告学位论文主要内容的时候,他老人家就不时打断陈述: “这里为什么要这么定义?” “等一下,你把刚才的证明过程再说一遍,说得细一点!” “你说很容易就得出这个结论,容易在哪里?” “得出的这个定理倒是新奇,学界其他人认可吗?”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白老爷子有眼疾,徐生洲都怀疑他老人家是不是来踢场子的。好在正是有了他连绵不断的提问,答辩现场才有了点针锋相对的味道,否则现场围观的人有90都得是黑人问号脸:啥啥啥,你说的都是啥?是人话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等到提问的最后,田子良突然来了一句:“小徐在代数几何方向确实很有创见,在年轻一辈中是最有希望的,想不想来我们燕大啊?” 这就图穷匕见,抛出了橄榄枝?幸好徐生洲早有准备,不待成老爷子接话,他便满脸的受宠若惊:“啊?!田院士您邀请我去燕大数学系任教?我真是没想到!以前我听说中部某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发了篇国外权威期刊,毕业没多久就直升教授,没想到燕大也这么不拘一格?我真是没想到!!只是、只是,我已经答应跟着成老师继续读博了,您的好意我只有心领。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田子良一脸懵必:神特么任教!我是问你想不想来燕大读博,谁问你来不来燕大当老师了? 台下围观的记者顿时兴奋了,一边按动相机快门,一边在心里构思,究竟是《半年完成研究生学业,一年发表2篇顶刊:燕大院士抛出橄榄枝》好呢?还是《自学成就数学天才,婉言谢绝燕大教职:对不起,我还要继续读博》好呢? 成老爷子也反应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田院士真是对你厚爱有加啊!燕大数院的教职历来是一席难求,就算海外名校博士毕业,没有过硬的成果,也未必能够得到。你作为师大的硕士,却能有机会加入燕大数院,还不感谢田院士的抬爱?” “谢谢、谢谢田院士!不过我真的已经答应了成老师,准备跟他好好学习概率论。以后有机会再请田院士您多多关爱!” 田子良也被他弄得上不上下不下:“没事、没事。” 成老爷子还边指着徐生洲,边给田子良赔不是:“燕大的教职他都能拒绝,这小子就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让这小子以后后悔去!你别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般见识。走,我们走开会,给这个没眼力见的小子打分去。” 总之,田子良唱的这出“三顾茅庐”算是无果而终,也没影响到徐生洲论文得到满分,顺利通过答辩并拿到了“优秀”等级。虽然要想获得硕士学位,还要通过学位评定数学分委员会、校学位评定委员会的审核,但有了3位院士、2位杰青的背书,根本不用考虑被刷下的可能。 系统大爷也没有磨叽,在衡平代替白老爷子宣读《硕士学位论文答辩委员会决议书》及投票结果的时候,他就听到期待已久的声音:“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获得国内985高校授予的硕士学位。。 “任务奖励:积分点。鉴于使用者在7个月完成研究生学业,并在学位论文答辩中取得‘优秀’等级,特奖励抽奖机会一次。希望使用者再接再厉,取得更高的学位!” 如果徐生洲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获得系统以来单次奖励积分最多的,简直颠覆他对系统大爷抠门的认知。但他更期待的是抽奖!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对于他来说,就是没有抽奖就没有暴富的机会。乘着现场喜庆的气氛,他瞧瞧点击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然后心里默念咒语:“欧皇附体,氪金改命,金银财宝、天下英才,都到我碗里来!”然后手指在虚空轻轻一点:“停!”轮盘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停了下来。 ------题外话------ 昨天看了直播,太伤了。写不出 八十、霍奇猜想 “恭喜使用者,抽中高级学术论文一篇(《在非奇异复射影代数簇上,任一霍奇类是代数闭链类的有理线性组合之条件》)。” “咩?”徐生洲被震惊出了羊叫。 “在非奇异复射影代数簇上,任一霍奇类是代数闭链类的有理线性组合”,听起来比较玄乎,换个更容易听懂一点的名字,或许很多人会有点印象:霍奇(hod)猜想。 ——好,对于普通人来说,知道霍奇猜想的也没几个。毕竟它的名头还是弱了一点,远不如哥德巴赫猜想、费马大定理,也不如因为张艺堂而声名大噪的孪生素数猜想,甚至可能都不如中部某重点大学本科生破解的西塔潘猜想。但在代数几何领域,它就是最高王座。在数学领域,重要问题多如繁星,它也依然是王冠上最闪耀的钻石之一! 2000年初,漂亮国克雷数学研究所科学顾问委员会选定了七个“千年大奖问题”,克雷数学研究所董事会决定建立700万美元的大奖基金,每个“千年大奖问题”的解决都可获得100万美元的奖励。这七个问题中包括目前唯一被解决的庞加莱猜想,还有500年如果后希尔伯特能够重回人间,他最希望了解是否被解决的黎曼猜想,以及np完全问题、bsd猜想等,其中就包括霍奇猜想。 霍奇猜想的数学思想非常深邃,理解起来也非常困难,但我们不妨借用形象化的语言来大致了解一下,就是它想证明“再任何一座复杂宏伟的宫殿,都可以由一堆积木垒成”,或者说“任何一个形状的几何图形,不管它有多复杂,它都可以用一堆简单的几何图形拼成”。霍奇猜想之所以对数学发展如此重要,是因为它将把代数几何与拓扑学这两个在数学中极为重要却又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个领域连接起来,使得数学家可以尝试在一定程度上统一这个两个领域。 为什么霍奇猜想这么重要,关注度却这么低呢? 首先,自然是代数几何在国内的基础薄弱。但更重要的一点却是,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以至于普通理工科大学生理解起来都非常困难,包括“非奇异复射影代数簇”“霍奇类”“代数闭链类”“有理线性组合”,说的都是啥呀?民科更是望而却步。炒作不起来,自然也没没有知名度。 徐生洲学习代数几何这么久,自然知道霍奇猜想的分量。可以这么说,自从1950年该猜想提出以来,进展就不太顺利。特别是1982年,弗里德曼(freedan,1986年菲尔兹奖得主)发现了freedane8流形,这个四维空间中的流形无论经过何种拓扑变换,都无法被一个多项式描述,导致霍奇猜想的内容发生了一些变化,即变成了“找到能够确保一个形状在经过拓扑变换后能够被多项式描述的条件”,或者说“几何体在什么条件下,可以变形成由方程决定的图形”。只要能找到这个条件,就可以给霍奇猜想划上句号,同时获得克雷数学研究所的100万美金。 但要找到这个条件,首先必须要考虑到所有可以想象到的形状和方程,这就导致该猜想陷入了困境。很多时候做出的工作,相当于攀登一座高度未知的险峰,唯一知道的是它的高度超乎想象,你只是在征途上打下了一枚登山钉,至于它是位于半山腰,还是距离山顶3000米、5000米、米,没人能够知道! 作为代数几何的研究者之一,徐生洲也曾对霍奇猜想有过非分之想,但很快就被冷酷的现实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便老老实实研究起其他问题来。没想到系统大爷居然奉献上了这个大礼包!!! 徐生洲顾不上是在答辩现场,用颤抖着手点开了系统,迫不及待想看论文的内容。结果在奖励后面有个进度条,目前还是0纹丝不动。他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你这见鬼的系统,是跟哪家网盘公司学的套路,是不是要充个值、开个超级会员,才能把下载速度提上来? 幸好进度条后面有个问号图标,好像料到徐生洲会有疑问似的。他点击之后就出现一段文字:“高级学术论文是指在某一学科或某一研究方向具有突破性、开创性作用论文,可以有力推动所在星球的科技发展。但为了避免论文突然出现造成的巨大冲击,系统将根据使用者阅读文献、深入思考、与他人讨论、撰写论文等活动开展情况,适时显示论文部分内容。” 嗨!我还以为又能白票呢,原来是狗咬尿泡空欢喜,还得我辛辛苦苦兑换积分。 他这心思一松懈,就感觉有人在捅咕自己。回头一看,却是满脸慌乱的衡平:“咦,有话好好说,你戳我干什么?” 衡平压低声音:“还我戳你干吗?你在这儿发呆有好几分钟,又是浑身发抖又是翻白眼的,成老师叫你好几次都没有反应,你说我戳你干吗?” 我发呆了有好几分钟? 徐生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看向周围,发现成老爷子、张安平院长,包括田子良等人都在关切地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道:“刚才突然冒出一个灵感,想到某个问题的巧妙证法,却没想到给各位师长添了麻烦。抱歉抱歉!” 由于衡平的告密,成老爷子、张安平院长倒是知道徐生洲经常会有奇思妙想,——其实是“智慧时间(永久固化)”与“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的效果,很顺畅地就接受了徐生洲的解释。但田子良却不清楚,好奇地问道:“你是在考虑什么问题?” 与他人讨论,可是能加快下载速度的!!徐生洲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关于霍奇猜想的。” “霍奇猜想?!”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震得七荤八素。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代数几何方向的,就算不是代数几何方向的也是数学界专业人士,自然知道霍奇猜想的崇高地位和重要性。 一个硕士研究生,对霍奇猜想有巧妙证法?这究竟是费马式的钓鱼,还是高斯式的天才?他们既觉得震惊、不可思议,又觉得有几分可信度,毕竟眼前这位年轻人可是连发了2篇代数几何方向的“四大”,本身就是奇迹,万一还有更大的奇迹呢? 成老爷子连忙追问道:“是关于霍奇猜想哪个方面的?具体是什么样的进展?” 徐生洲道:“就是关于霍奇猜想成立的条件的。但目前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但要理顺写出来,估计少则一两年,多则年都有可能?” 张安平顿时浑身发麻,热血往脑袋上猛冲:关于霍奇猜想成立的条件的?那就是完全解决霍奇猜想喽?而且徐生洲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熟悉啊!貌似上次他说对典型群重数一猜想有点想法,需要几个月时间理顺写出来,结果呢?几个月会后就在“四大”上发表了!这要是花个一两年就完全解决了霍奇猜想,那不是京城师范大学数院学生要获得国内第一枚菲尔茨奖?! 美滴很啊!! 他激动地浑身发抖,快步上前拉住徐生洲的说:“那你写啊!赶紧写啊!需要什么条件?学院再给你单独准备一间专用自习室?再给你找几个相关方向的老师?缺什么,我们马上、立即,不,现在就给你解决。我解决不了,这不还有成老师,还有学校吗?” 成老爷子也是兴奋得不能自已:“小徐啊,我那间办公室就给你了,你想用到什么时候,就用到什么时候。哦,你快研究生毕业了,宿舍——” 徐生洲连忙说道:“我觉得和现在室友住在一起就蛮好的。” “那好,我跟学校打个招呼,你那宿舍就不动。再在你宿舍旁边,给你腾出一间屋子里,专门做书房使用,方便有灵感的时候直接进入工作状态,也免得打扰你的室友。”成老爷子考虑问题非常细致,“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徐生洲想到能加快下载速度的方法,还有阅读文献:“能不能麻烦学院里,帮忙搜集一下近些年来关于霍奇猜想的论文、书籍等资料?我好对照参考一下。” 张安平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没问题!等下我就安排系里的资料员负责这项工作,尽可能把国内外有关霍奇猜想的资料搜集齐全,明天早上就先送一批资料到你办公室的桌子上。我再安排一个研究生,日常负责这项工作,专门和你对接。” 衡平却提议道:“成老师、张院长,我个人提议不如在今年招收的研究生里,还有大三的学生中,各挑选一两个学生出来,由我和小徐指导,以后既能帮助工作,也能进行日常讨论、推进研究,还能加强院里代数几何方向的有生力量。你们看如何?” 成老爷子马上拍板:“小衡这个提议好。我觉得可以。张院长你觉得呢?” “确实是个好主意!我来负责落实此事。” 田子良见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的一帮子人,从成德如院士到张安平院长、再到普通青椒,都在郑重其事地讨论帮助一个研究生研究霍奇猜想,既隐隐后悔刚才没有答应徐生洲来燕大任教,又觉得荒谬可笑,霍奇猜想是你想研究就能研究出来的?京城师范大学一帮子人也跟他一起胡闹? 于是他问道:“你们这是?” 成老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不像你们燕大数院,都是全国范围内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我们学生虽然也有几分天赋,终究是弱了一点。但我们只要发现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会给予百分之百的支持,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他个人努力了。只是这事八字还没一撇,还请田院士多多保密,免得未来有什么变数,弄得贻笑大方。” 徐生洲再看向系统的时候,惊喜地发现进度已经是05! 八十一、咱们开个会吧! 本来徐生洲想着等到论文答辩结束就直接回金陵,但因为霍奇猜想的事,又被拖在了京城。 没办法,虽然金陵也是高教中心之一,但要论学术资源的丰富,还是低京城一头。而且成老爷子为此事专门协调了学校的各个方面,在充沛的力量支持下,每天都有大量的资料汇集到徐生洲的案头,特别漂亮国数学学会编辑出版的关于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的专着,共计368页,既包括各个方向的最新研究成果,也罗列了1950年以来的71篇重要论文,相当于前人为后来者打下了一枚枚向上攀登的登山钉,对徐生洲帮助颇大,下载进度几乎是在肉眼可见地提升! 在最开始的时候,徐生洲还很好奇,系统大爷会怎么传输论文内容呢? 一般网络传输图形分为两种:一种是先传图像的轮廓,再逐步清晰,直至图像完全清晰显示,有点像绘画上的从极简主义,到印象派,再到现实主义;还有一种就是按照清晰图像的顺序,一点一点传输,有点类似织布织出花纹的感觉。这两种方式都各有优劣——这是废话。如果不是各有优劣,其中一种就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对于霍奇猜想的论文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前一种方式相当于先提供大体思路,再逐步解决每段路上遇到的各种难题,优点是大方向把握的很稳,但是有些问题就可能变成最后的拦路虎。就像怀尔斯证明费马大定理,从1986年开始就放弃所有其它活动,全身心扑到这个重大问题上来,直至1993年6月拿出论文初稿,在此期间他几乎没有发表任何论文!没想到论文初稿中发现关于欧拉系的构造有严重缺陷,使科利瓦金-弗莱切方法不能对它适用,怀尔斯对此无能为力。这个问题卡了他一年多,差点让他承认证明失败。十年磨一剑,还差点把剑给磨折了! 后一种方式相当于一点一点逐步解决路上遇到的每个难题,优点是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进益,每一步可以写出论文标记自己的存在。但缺点是可能不到最后,都不知道正确的路怎么走,更可怕的是被其他狡猾的生物sop(抢先发表)。 现在可不像三百年前、五百年前那样,学术界是隔断的、封闭的,是田园牧歌式的。现在是刺刀见血、贴身肉搏,同一个问题,哪怕是一个很窄很小的方面,放眼全世界都有几十人、上百人在关注、在研究,每个人都想发论文、拿学位、争教职,都想成名成家,任何一点小的突破,都会鲨鱼见血一样,大家一哄而上,不把肉吃尽、骨髓榨干,绝对不松口。 至于数学界尽人皆知的霍奇猜想,猜猜全世界的研究者能不能凑个加强团出来? 所以真正有志于在学术上有所作为的学者,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上网看看自己研究方向有什么新论文、新动向,争分夺秒!有了灵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写论文,挂出预印本占坑。毕竟历史可记不住第二名。真要被人sop,徐生洲才是想哭都找到不到坟头! 好在系统大爷非常贴心,根据目前已经解锁的部分来看,它是两方面兼顾的,既在最开始的时候草蛇灰线般指示出正确的方向,又根据阅读、思考、交流的实际情况,在相对应部分展示更为清晰的细节,这让徐生洲有种带着攻略玩探索游戏的感觉,而且每一次努力都能照亮未知的领域,发现更广阔的世界。这种快乐让他既兴奋又着迷,如果没有校务打扰,他愿意整天看书、思考、和人讨论,997都没关系。 他愿意,不代表别人愿意。就像老板喜欢加班,员工却未必喜欢一样。 衡平对此深有同感! 由于学校招聘新老师要走流程、研究生九月份才开学,所以成老爷子只能先给徐生洲配备2个大三的学生。大三学生虽然年轻勤奋,受徐生洲事迹的鼓舞,对代数几何也很有兴趣,但课本都没学完,你能指望他们帮上什么忙? 京城师范大学数院唯一能称得上对代数几何略有研究的只有衡平,也只有他能勉强和徐生洲进行对等的交流讨论。最开始讨论的时候,还是你来我往,讨论得热火朝天,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已经入不敷出,变成徐生洲在讲、他在边听边学,再过一两个星期,干脆就听不懂徐生洲在说什么,关键对方还要偶尔征询一下自己的意见: “衡老师,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你觉得舒尔茨的拟完满空间(perfectoidspace)理论,在这里是否应该这么运用?” 每当这个时候,衡平就好像回到了那几年在漂亮国读博时的悲惨岁月。时间一长,他每天看到徐生洲进门,就好像自己进了慎刑司,浑身发毛,两腿发软,常常是待了十几分钟,就赶紧收拾教材、笔记本电脑:“不好意思啊,我等下还有课!” “嗯,今天又是一上午会。咱们等有时间再讨论!” 据徐生洲大致统计,衡平最近这段时间,每周要开4次会、14节课,不禁心生同情:青椒果然悲催啊! 衡平“课遁”“会遁”用得久了,徐生洲也回过味来,知道薅羊毛也要注意可持续发展,而且织毛衣不能只薅一只羊的毛,要博采众长。想来想去,最好还是参加专门的代数几何会议,不仅能把大佬们一网打尽,还可以畅所欲言,省得天南海北到处跑,别人也未必待见。 他上网一查,顿时有些麻爪! 全国代数几何会议?去年刚开过第三届,下一届什么时候开还是没影儿的事。 东亚代数几何国际会议?貌似已经关张歇业了。 国际数学家大会?这会太高大上,大佬又不带自己玩,自己凑合不上去啊! 赵琛来京汇报工作的时候,听到徐生洲吐槽此事,马上就笑嘻嘻地建言道:“古人说,既然山不过来,那我们就过去。同样道理,既然会议都不凑巧,那我们就自己开一个凑巧的会呗!反正咱们是民办高校,想开什么会就开什么会,又没那么多审批手续,正好借此机会促进咱们学校与其他高校之间的交流合作。” 他的声音刚落,徐生洲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一所具有崇高学术声望的名校,也必然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学术中心。学术会议的召开,可以营造浓郁的学术氛围,也可以彰显学校的学术地位。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必须要尽力把自己的大学打造出学术的中心。来,让我们从第一个学术会议开始,逐步打造众望所归的学术殿堂! “要求:在未来6个月内,召开一次具有影响力的学术会议。 “奖惩:根据参会人员的身份、交流论文的质量、学术会议的影响力等综合评定奖励积分。如果综合评定奖励积分超过5000点,另外奖励一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那么学校配备的‘高端奢华的学术报告厅’要他何用?直接归为虚无!” 没想到系统大爷也来凑热闹。那咱们就开个会? 徐生洲当即点点头:“你这主意倒好,而且新校区的学术报告厅也快建成了,正好开会。只是我们学校名声不显,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来参会。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赵琛笑道:“他们不愿意没关系,咱们可以让他们愿意啊!反正咱们是民办高校,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也不受那些规矩条文限制。只要领导您同意,我觉得咱们这个会可以开得高端奢华一点!” “比如?” 赵琛竖起肥壮的手指,然后一根根屈起:“食宿全包,住五星级宾馆,豪华大床房起。报销交通费,包括高铁一等座、飞机商务舱,教授及有头衔的优秀青年学者可以申请一人陪同。会期一周以上,其中至少包括四天对金陵及周边地区进行的深度调研。投稿论文在会议结束后汇总成集,由出版社正式出版,部分可以在我们学报上刊发,同时给予高额稿酬。会议赠送纪念品,这个操作空间就更大了……” 徐生洲明白了他的套路:“你这是以学术会议之名,行休闲旅游之实啊!” 赵琛就像《地道战》里的汤司令,马上竖起了大拇指:“高!领导您真是一针见血!!这些都是以前司空见惯的套路,现在受政策和经费限制,都不允许再搞了,但很多学者还是非常怀念的。好在咱们政策和经费都比较灵活,可以——” 徐生洲微微皱眉:“虽然咱们可以搞很多花活儿,但落脚点还是在开学术会议上,不能本末倒置!” 赵琛赶紧点头:“是是是,领导您说得对!其实我也想开个清清爽爽的学术研讨会,可没有这些噱头,实在是吸引不了参会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徐生洲道:“是啊,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那你回去就开始着手准备,时间定在今年暑假里,会议主题就是代数几何,争取多邀请些业内的名家、教授。如果能邀请国外的大咖,那就更好了!” 八十二、初见邱欣东(上) 过了没几天,成老爷子就知道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要召开代数几何学术研讨会的事儿,跑过来问徐生洲道:“你们要开会,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学校一起?” 徐生洲最开始没听明白:“带上了啊,我第一时间就和衡老师打了招呼,他说到时候一定会去。” “不是说邀请谁去的问题,我是说,完全可以弄成我们两个学校共同主办,这样在经费上、在宣传上都可以共同承担。” 徐生洲这才明白成老爷子的意思,他老人家是担心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声望不足,开会请不到几个名人,到最后只找几个小虾米来自娱自乐,就失去了开会的意义。如果加上京城师范大学,显然会让会议的必格上一个档次,而且还能替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分担一些费用。他很是感动,连忙解释道:“本来我也想请母校一起举办这个会议,但考虑到此次会议会有一些不好开支的费用,如果与公立学校共同举办,难免会贻人口实,惹来麻烦,所以就没有考虑这个建议。不过等到成立组委会的时候,还想借重老师您的名头,请您出任顾问一职,不知可不可以?” 成老爷子笑道:“可以当然可以,只是我这张虎皮,在代数几何界恐怕没什么用处。别人都知道我是个门外汉。要不是有你这个学生,估计这辈子都与代数几何没什么关联。” 徐生洲道:“您老本身就是数学界的一面旗帜。只要您老愿意出任顾问,就表明了您对代数几何的看重和对这场会议的支持。到时候也想请您老到金陵出席会议,顺便看看我们那所学校怎么样?” 成老爷子点点头:“好,到时候我去看看。虽然说你这天赋,最应该在学术机构里安心从事研究工作,做出更多更大的贡献,但师范大学的学生从事教育工作、推动教育发展也是本分。咱们学校的毕业生在教育史上留下名字的,可比在科技史上留下名字的更多,所以我对此也很支持!” “谢谢老师的认可!”徐生洲真心感激。 成老爷子又问道:“关于霍奇猜想,你最近进展如何?” 徐生洲看了看系统里关于该猜想证明论文的下载进度条,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已经推进到51,算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经过前期的阅读文献,已经大致理清了脉络。但这个猜想本身难度就特别大,指向也比较模糊,而且涉及的学科领域也非常多,不少地方需要仔细摸排。现在比较乐观的估计,也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 “两年?那已经是非常快了。就算是五六年、七八年,都算是很快的!”然后成老爷子话音一转,“就像费马大定理,是1637年提出的,那时候还是大明崇祯年间。经过三百多年、无数代着名数学家的努力,先后扩展了无穷递降法和虚数的应用,催生出了库默尔的理想数论,促成了莫德尔猜想、谷山--志村猜想的证明,拓展了群论的应用,加深了椭圆方程的研究,找到了微分几何在数论上的生长点,发现了科利瓦金-弗莱切方法与伊娃沙娃理论的结合点……在这些雄厚丰盈的积累之上,怀尔斯还是花费了七八年时间,才算最终证明。” 他稍微停顿了几秒钟,像是想让徐生洲消化一下,才又接着说道:“还有和霍奇猜想并列‘七大千禧年大奖难题’的庞加莱猜想,是1904年提出的,那时候慈禧和光绪都还活蹦乱跳。经过怀海德、哈肯、帕帕奇拉克普罗斯、斯梅尔、瑟斯顿、弗里德曼等着名数学家前赴后继的努力,——其中至少包含3位以上菲尔兹奖获得者的杰出贡献。到了上世纪90年代前后,大家都知道彻底解决庞加莱猜想已经近在眼前,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即便是这样,也是到了2002、2003年,才由佩雷尔曼最终解决!明白什么意思么?” 他没等徐生洲的回答,就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学问是一点一点积累的,问题也是一点一点突破的。霍奇猜想才提出几十年时间,前期虽然也有一些成果,但学界还是普遍认为没有出现破解的曙光,你相当于是在走一条前人从未探索过的路,难度可想而知。因此,你不要着急,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步步走下去就是,哪怕将来没有达到预期,那也为后来者奠定了基石。” 徐生洲道:“我明白。一定会不急不躁,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工作。” 成老爷子这才满意:“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邱欣东院士再过几天会回国小住一段时间,我已经和他约好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他。邱院士知识渊博,地位崇高,他的研究工作深刻变革并极大扩展了偏微分方程在微分几何中的作用,影响遍及拓扑学、代数几何、表示理论、广义相对论等众多数学和物理领域,对你研究霍奇猜想也应该有一定的启发意义,你可以好好准备一下。” 徐生洲心中了然,只怕此次相见还有考校的意思,所以成老爷子让他好好准备、好好表现,争取给邱院士留下好印象。 等成老爷子走后,他才反应过来,开会、拜见邱院士这些事情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完全不用劳动他老人家跑过来当面交代。那他老人家询问霍奇猜想进度,还安慰自己不要着急、不要有太大压力,只怕是话中有话?莫非——? 他习惯性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必乎,搜索“霍奇猜想”,果然第一条就是“如何看待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徐生洲号称找到了霍奇猜想成立的条件?”问题描述中表示,自己听导师说,最近徐生洲在研究生论文答辩上表示,他已经找到了霍奇猜想成立条件的巧妙证法,需要一段时间整理即可。此事是否可信?大家又是怎么看的? 可能因为霍奇猜想比较重要,问题的分量也比较足,这条提问的热度明显比之前那条热度高多了,眼下已经256个回答。关键苏山月也在这个提问下面了自己。呵呵,你果真是个小机灵鬼! 点看第一条高赞回答,就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如果我没记错,费马这样说过,哈代这样说过,阿蒂亚也这样说过。” 看似他什么都没说,但熟悉数学史八卦的人都知道他说了什么。 费马的事儿好理解,就是他在书的边边角角提出费马大定理的同时,又写了这么一句:“我确信已发现了一种美妙的证法,可惜这里空白的地方太小,写不下。”然后三百多年后,怀尔斯用了两三百页的论文才给予严谨的证明。 哈代是跟黎曼猜想卯上的,经常渡海到丹麦找朋友讨论问题,有次渡海遇到暴风雨,他怕自己遇到生命危险,就给朋友寄了张明信片立g:“我已经证明了黎曼猜想。”然后老天爷根本没给他青史留名的机会,直接让他安全回到了家。 阿蒂亚就是前几年的事儿,也是跟黎曼猜想卯上的。年仅90的他,用短短五页纸的论文宣传自己证明了黎曼猜想,其中证明只有15行。结果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偶尔有几个开玩笑的,比如“我本科的时候,一位朋友毕业论文写国地税如何合作,论文还没写完,国地税合并了。我研究生的时候,一位朋友毕业论文讨论安倍再次上台后中日关系走向,论文还没写完,安倍心碎了。好么,我现在读博后了,一位朋友打算靠着霍奇猜想混碗饭吃,你告诉我有人要终结霍奇猜想?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会下金蛋的母鸡!(此处有梗)”其余基本上都是冷嘲热讽的: “碰巧发表两篇‘四大’,整个人就飘了呗!” “我怎么看?当然是拿着手机笑着看。对了,要不要我帮忙联系一下菲尔兹奖评委会,预定下届的菲尔兹奖?” “遥想三四十年前,中科院数学所门口每天都排着队,声称自己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现在都号称自己解决了霍奇猜想。从这个角度看,咱们国家民(众的)科(学)水平还是提高了很多的,我很欣慰啊!” …… 徐生洲放下手机,终于明白成老爷子为什么要安慰自己不要着急、不要有太大压力了,原来那天的事情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散播了出去。但他看完却是心平气顺,内心毫无波澜。必乎上的答主说的有道理么?他们讲的都很有道理,只可惜他们遇到了一个不讲道理的系统。 总之,不着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过了有一个多星期,成老爷子电话通知徐生洲,让他明天早上酒店到数学楼下,收拾得整齐一点,一起去留美见邱欣东。 徐生洲对此很是期待,他读过邱欣东的自传,听过很多关于邱欣东的八卦,也知道邱欣东为了对抗自己的老师(陈之难开)、自己的学生(田之燕大),特地在留美建了个分基地,还拉拢一般人,借鉴i那一套搞了华裔数学家大会、评选自己的奖项。但是本尊,真还没有见过,想想还真有些期待呢! 八十二、初见邱欣东(下) 徐生洲按照成老爷子的要求,陪他坐在小汽车后排的座位上。他知道,应该是成老爷子对自己还有什么交代,结果上车之后,成老爷子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汽车在学院路上飞驰,窗外车水马龙,车内一片静寂。 良久成老爷子才睁开眼,字斟句酌地说道:“本来,介绍你去跟邱欣东读博士是我的主意,现在邱欣东同意了,你也同意了,师道尊严在此,我是不应该再说什么的。但正因为你是我介绍你去的,有些话趁着你们还没见面,我觉得还是应该说几句,听不听、听多少在你,但我要尽到提醒的责任。” 徐生洲侧过身,恭敬地答道:“请老师吩咐,我洗耳恭听。” 成老爷子缓缓地说道:“邱欣东非常聪明,在学术上也做出了非常杰出的成就,在同时代的数学家中都是非常出类拔萃的少数几个人之一,更不用说在华人的数学圈了。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有些崖岸自高,对于跟他别过矛头、闹过矛盾的,向来都是不假辞色,而且放言无忌。但他对于自己人,尤其是跟着自己的学生,又极为爱护,甚至是袒护。你应该知道庞加莱猜想的证明之争?” 徐生洲答道:“略有耳闻。” 因为这场纷争既涉及到庞加莱猜想的证明归属权,又牵扯到华人数学家的声誉,甚至是关乎菲尔兹奖的花落谁家,当年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时至今日,这些八卦依然在数学界流传。只要是混数学圈的,都应该多少知道一点。 成老爷子点点头:“不知道这件事的业内人士确实很少。平心而论,朱、曹二人对于庞加莱猜想的证明还是有点贡献的,至于到底贡献多少,是查漏补缺、细密完善还是检验解释,都可以坐下来慢慢商榷。但显然,他们的贡献远远不及佩雷尔曼的开创之功,庞加莱猜想的证明归属于佩雷尔曼也应该毫无疑义。但在这场学术之争中,邱欣东过于袒护自己的学生,拉偏仗、抢热点,急吼吼地想把证明庞加莱猜想的桂冠戴在自己人的头上,一度闹出了‘华人数学家最终证明庞加莱猜想’的大新闻。国际数学界也因为此事,对邱欣东颇有微词,评价也有些负面。邱欣东本身就是对自己声名非常看重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惹出这档子事来。而此事成为他的人生污点之后,更是让他耿耿于怀,但要想洗刷干净,又谈何容易?” 徐生洲隐约猜到,成老爷子此番话应该和自己要证明霍奇猜想有关。 果然,成老爷子又接着说道:“按照平常惯例,邱欣东一般都是每年5月份京城春暖花开的时候,从漂亮国飞来留美小住一两个月,等天气热起来再飞走。知道为什么今年四月中旬他就飞回来吗?” “莫非他也听说了我打算证明霍奇猜想的事?”徐生洲虽然是疑问语气,其实却是肯定陈述。 成老爷子道:“像邱欣东这样开宗立派的人,肯定都是有包打听、耳报神的,知道也不奇怪。洗刷掉败仗耻辱的唯一方法,就是打一场胜仗。霍奇猜想是与庞加莱猜想并列的世界级难题,难道还有比它更合适用来洗刷清白、证明自己的手段吗?甚至有可能在你证明了霍奇猜想之后,学界对朱、曹二人的贡献都会重新评价,你说邱欣东会不会在意?” 徐生洲挠挠头:“可我证明霍奇猜想的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 成老爷子说道:“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何况在年轻一辈里,你是最有天赋的,绝对值得邱欣东来押宝。我之所以说这些,不是让你对邱欣东怀有成见、心生隔阂甚至阳奉阴违,邱欣东无论在何种意义上,都值得你去好好学习,我只是想让你把握住自己,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要坚持实事求是,都要守住学术底线,不要让自己成为学术史上的笑话。明白什么意思吗?” 徐生洲肃然回答道:“明白,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欺骗别人,也不欺骗自己。” 成老爷子欣慰地点了点头:“高斯没有解决费马大定理、塞尔伯格没有解决黎曼猜想,都不妨碍他们成为世界着名的数学家。当然,如果你能证明霍奇猜想,邱欣东也将是你的最大助力,因为当今学界的一个残酷的现实就是,如果你不是像阿蒂亚那样鼎鼎大名的数学大师,又或者是像舒尔茨那样已经解决重大猜想、证明自己天赋的明日之星,哪怕证明了霍奇猜想,也不会有人愿意花时间看的。毕竟一条筋的苏毛子已经灭绝了,幸运的德布朗斯(debrans)也不会再出现。” 徐生洲也知道德布朗斯的八卦。 德布朗斯是漂亮国人,这家伙很聪明,但在学术圈的声誉很差,因为他经常搞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明出来,大家费尽力气进行检查,最后发现证明不成立。比如他在证明比勃巴赫(bieberbach)猜想时就失败过两次,到了第三次,大家都被“狼来了”弄得麻木,再加上论文太长,足足两百多页,根本没人愿意给他审稿。幸好当时世界上还有一种神奇的生物叫老毛子,他们用超乎寻常的认真,一点一点看完了他的证明,发现德布朗斯成功证明了比勃巴赫猜想,同时还给出了简化版: 长达3页! 徐生洲顺着成老爷子的话头说了下去:“是啊,像霓虹数学家望月新一关于abc猜想的证明,现在也没几个人愿意去认真研读。” 成老爷子道:“是啊,学界每个人都很忙的,连自己的论文都写不完,连名家的论文都吃不透,谁会花时间帮一个无名之辈检查证明的正确与否?但你拜入邱欣东门下之后,如果能证明霍奇猜想,得到邱欣东的推介,至少不会遭受无人问津的冷遇。” 眼看已经进了留美的校门,成老爷子总结道:“总之,你要把握住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做学问,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至于如何抉择,完全在你!” 小汽车到了留美的数学中心楼下,远远就看见十几个人站在门口相迎。看得出来,他们对成老爷子到访还是比较重视的。成老爷子在车上指着人群中间那个灰白头大的儒雅老者介绍道:“你看,那人就是邱欣东。”邱欣东是典型的南方人长相,个子不高,嘴唇偏厚,也有着数学人常见的宽大锃亮的额头,戴着眼镜,笑呵呵地站在那里。 等成老爷子下车,邱欣东便笑着迎上来:“成兄,别来无恙?好久不见,愚弟甚是想念啊!” 徐生洲跟在成老爷子后面,听到邱欣东带着客家口音文绉绉的打招呼,觉得很是有趣。等他们两人寒暄几句,还没来得及上前问好,邱欣东便指着徐生洲问道:“成兄,这位就是你的高足徐生洲?我可是闻名已久,如雷贯耳啊!” 成老爷子笑道:“他不仅是我的高足,也是你的高足。” 徐生洲连忙上前问礼:“邱院士好,我叫徐生洲,是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研究生毕业。” 成老爷子提点道:“要叫‘邱老师’!” 邱欣东笑眯眯地看着徐生洲:“我知道你!最近一两年间发了不少高质量的论文,特别是还没攻读博士,就已经发了两篇‘四大’,即便在漂亮国也是难得一见的。而且我听说小徐你本科学的还是资讯工程学,数学全凭自学?” 资讯工程是什么鬼?不过推想一下就知道,应该是港台那边对计算机专业的叫法。 关于邱欣东的这个问题,徐生洲至少在不同场合回答过十多次,早已轻车熟路:“是啊,高考的时候不清楚自己的喜好,就选了个最热门的计算机专业。兜来转去,才发现数学是自己的最爱,就课余自学了一部分,幸好得到咱们学校数院的成老师、章老师、衡老师等指点,勉强踏入数学研究的大门。” 邱欣东一边把众人往会议室里引,一边和徐生洲闲聊:“你这可不是勉强!我之前看过你最初发表在中文期刊上的几篇论文,虽然那时候你还是资讯工程学学生,但论文质量已经完全不输给数学专业的研究生了,可见胸怀锦绣,出手不凡。如果你本科就学数学,想来现在一定更加卓异!” 成老爷子却道:“年轻人多走点弯路也好,这样才能在正路上走得更快、更稳。” 邱欣东连连点头:“成兄说得对!伯努利兄弟早就证明了,虽然两点之间最短的路径是直线,但是最快的路径却是最速降线。事实也证明,次优的路径同样也能使人达到向往的高点。” 在会议室坐定,主位自然是邱、成两位院士,其他人按照职务、头衔依次排开,就像众星拱月一般。唯独徐生洲被留在成老爷子身旁。有人奉上茶水,邱欣东陪成老爷子聊了会近来国内外数学圈的大事,然后他突然说道:“要说近来国内数学圈的大事,我可听说小徐对霍奇猜想有些突破。是这样吗,小徐?” 徐生洲知道,考校来了! 八十三、邱老师 徐生洲坐直身子,清声说道:“不敢说是突破,只是有些新奇的想法。” “哦?”邱欣东指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等,饶有兴味地说道:“在座的这些位,可都是研究代数几何的精英,你不妨和他们交流讨论一下。我从事数学研究这么多年,心得之一就是不要闭门造车,要走出研究室,和其他人多多交流。思路越辩越清,真理越辩越明。” 徐生洲听说对面全都是研究代数几何的高手,顿时兴奋起来,在他眼里,这些可都是他刷进度的好宝贝。至于交流讨论的话,想法会不会被对方抄袭、借鉴?徐生洲一点都不担心。如果只是自己稍加点拨,对方就能势如破竹般地证明出霍奇猜想,那么霍奇猜想也不会存在这么久,更不会有资格与np完全问题、黎曼猜想等并列世界七大数学难题! 而且作为研究者,就要有这个豪气:哪怕我已经证明出来,回过头来再看的时候,只会感觉“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哪怕我已经说给你听,你想吃透弄懂,也得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就像当年在希尔伯特的讨论班上,一个年轻人在报告时用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定理。希尔伯特问道:“这真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定理。是谁发现的?”那个年轻人茫然地站了很久,才回答他的问题:“就是您啊……” 徐生洲左右顾视:“就在这地方吗?” 邱欣东大笑了起来:“这地方不是挺好的吗?申树安、尚青,你们去隔壁推几块白板,再拿几只马克笔过来,咱们今天就以数会友、华山论剑!” 白板很快推了过来,徐生洲当仁不让,站起来拿起马克笔:“各位师长、学长,我作为后学晚辈,在这里先抛砖引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多指正。在回答霍奇猜想之前,我们必须首先确定好基点,‘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如果基点出现争议,那么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我选择的第一个基点是舒尔茨的拟完满空间理论,对于固定素数p,考虑p进数域l0:=……” 最近一个多月,徐生洲全部精力都扑在了霍奇猜想上,不仅把前人成果啃个七七八八,而且把笼罩在霍奇猜想上的迷雾渐渐拨开了一点缝隙,隐约窥见到了盘山道路的方向与险峻。他不清楚在座的高手对霍奇猜想钻研到什么程度,但他相信,自己是可以与他们一较短长的。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徐生洲进入了收尾阶段:“……最后通过新建立的空间遍历理论,前面提到的公式39、41、52,结合建立一套有效的几何工具,对图形进行手术,有效降低构型数量和关系,使之归结为有限的构型。同时结合引理13、公式22、27,建立一组强有力的代数方程,两者将为求解霍奇猜想成立的条件提供一定的可能。以上就是我的设想,请各位师长、学长批评指正!” 在座众人深色各异,因为各自研究方向不同,有的在前半个小时还能游刃有余,有的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懵必状态。当然,最早放弃治疗的是搞概率论的成老爷子,他从第30秒开始就抱着茶杯神游天外,现在才回过神来。 等徐生洲讲完,邱欣东轻轻鼓掌,然后笑眯眯地说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别的先不说,只论小徐对霍奇猜想的理解程度,如此举重若轻、信手拈来,就远超一般博士的水准,成兄你果然是教导有方。在座各位,你们对小徐刚才的报告有何疑问,现在可以举手发言。” 马上就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椒举起手:“我对公式9有点疑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chirikov在1987年推导出类似的公式,但具体表述是Г(oprojs)=naxi·,其中是有条件的,即≥3。你的公式与他的不一样。为什么?” 徐生洲拿起白板擦,擦干净一块地方,然后开始写道:“Г(oprojs)=a[x0]x0≠a[x0],……”很快他就写完半块白板,才回过头问道:“明白了吗?” 那人涨红着脸坐了下去。 又有一个研究生模样的年轻人举手提问道:“请问,公式16怎么理解?” 徐生洲拿起笔继续写:“hq(g(j‘’))=g(hq(j‘’)),……”写了有十几行,又点了点公式15和公式17,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谢谢!” 之后又有两三个人提问,都是关于其中细节的,没有人质疑论证思路,毕竟徐生洲只讲了个大概。就好像有人提出可以从北冰洋拉冰块,从鄂毕河逆流而上,入最大支流额尔齐斯河,然后到咱们北疆alt,缓解居民生活用水问题,听起来可能行,至于事实上能不能实现,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邱欣东也是听得似懂非懂:“你提到的空间遍历理论,多少有点像冰雹猜想。能用来证明冰雹猜想么?” 冰雹猜想,又叫角谷猜想,是指一个正整数x,如果是奇数就乘以3再加1,如果是偶数就析出偶数因数2?,经过若干个次数后,最终必然回到1。无论在此过程中数值如何庞大,最终都会像冰雹一样迅速坠落,回到纯偶数4-2-1的循环上来。这个猜想是否正确,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证明。 徐生洲想想,然后点点头:“确实如此有点像!好像、似乎是可以用来证明冰雹猜想。” 邱欣东鼓励道:“我觉得你可以先集中精力,构建你提出的那个空间遍历理论,看看能不能解决冰雹猜想。如果能够解决,哪怕不能解决霍奇猜想,也能充分展示了新理论的强大威力,同时确立你在国际数学界的地位。青年数学家要想立住跟脚,必须得靠解决重大问题,其余都是空的!不要学燕大那帮子人,天天在舆论、媒体上造神,一问学术成果如何?分分钟就现出了原形。” 徐生洲态度诚恳:“谢谢邱院士教诲。” 邱欣东道:“什么‘邱院士’?要叫‘邱老师’!” 八十四、被挖 徐生洲明白邱欣东这是认可了自己,要把自己收入邱门。他连忙用纸杯给邱欣东泡了杯热茶,恭恭敬敬端了过去。邱欣东接过纸杯,很高兴地微啜了一口,对徐生洲说道:“以前我念书的时候,读过一篇古文,叫《得车千乘,不如闻烛过一言》。我不如烛过,但今天仍然愿意以一言相赠,也与在座各位青年教师共勉:‘求学似溯急流,决疑如过险滩。工作随时努力,生活随遇而安。’” “谢谢邱老师!”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邱欣东看着意犹未尽地徐生洲,善解人意地说道:“我和成兄还有些事情商议,你们继续交流讨论!” “好的!” 徐生洲顿时兴奋起来,浑身战意汹涌。现在的他就好像在深山中修炼多年,虽然学得一身好武艺,但缺乏实战经验,终究显得有些稚嫩,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下山和高手切磋过招,不停锤炼自己的本领。既然留美如此款待自己,自然没有闯入宝山空手而回的道理。 古人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刚才是对方提问,徐生洲作答,如今终于轮到徐生洲翻身做主。等成老爷子和邱欣东出了门,他就抓起马克笔,很客气也很硬气地说道:“各位老师,我是京城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徐生洲,现在跟着成德如院士读研,对代数几何很有兴趣,但因为代数几何不是我们学校的传统优势学科,比不上留美这么胜友如云、高朋满座,所以积攒了一些疑问。今天有幸见到各位老师,想厚着脸皮各位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那个叫尚青的年轻小伙子,估计是从海外刚刚读完博士回来,很有些欧米大学里那种轻松自如,闻言笑着调侃道:“哇哦,踢馆的来了!” 申树安则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应该在留美数学中心担任行政职务,说话很是温和得体:“你可是连发了两篇‘四大’,在国内代数几何界影响很大,邱老师对你都是赞誉有加。今天咱们是相互探讨、相互提高,无论什么问题,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请说!” 徐生洲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便直接切入主题:“谢谢!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森重文确立的多样体上极小模型纲领(ialodelprogra,也称森重文纲领)的。我们知道,森重文完成了对3维代数簇的粗分类,但我对于三维多样体还存在如下的模糊之处,比如……”他边说边拎着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了起来,很快就写了一大段:“对于这个问题,大家怎么看?” 森重文纲领非常重要,深刻地影响着当前的代数几何发展。森重文本人也因此获得了1990年菲尔兹奖,并一度担任国际数学家联盟(iu)主蓆。在座都是研究代数几何的,其中不乏这一方向的高手,很快就有人走过来拿起另一支马克笔,边写边讲解:“我觉得应该这么理解,若要测量曲面在点p的弯曲状况,那么……” 徐生洲等他讲完,马上接过话头:“你的理解还是基于森重文的阐述并有所发挥,但我认为森重文在这里没有考虑到法诺簇分类的丰富性,比如这样……”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众人也感觉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别人帮忙叫来的盒饭只是稍微扒拉几口,继续投入到热烈的讨论中去。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直至金乌西沉、华灯初上,疲倦的众人才渐渐停止了交流。 徐生洲喝了口水,哑着嗓子说道:“痛快!痛快!!生平讲论之乐,当以此为第一!” 世界上的学者千奇百怪,各人癖好不同,有的人像佩雷尔曼那样,宁可“在圣彼得堡附近的森林里找蘑菇”,也不愿接受斯坦福、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等着名学府的聘请。他们过着大隐隐于市或者离群索居的生活,照样能取得震铄古今的杰出成果。但更多的人还是喜欢和同行交流碰撞、讨论商榷,一个个精妙的想法就像流水中的石块,逐渐打磨成形。 就比如现在,徐生洲感觉这一整天的收获,比自己独自看书一个月都多。尽管很多疑问还是没有得到一个清晰完美的解答,但他们提供了不同角度的看法、好多条可能的思路,没准儿那一条就能走出山重水复,见到柳暗花明。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流,申树安也渐渐放下了架子:“确实痛快!徐老弟果然不愧是邱老师都认可的青年才俊,思维敏捷,见识深邃,提出的问题对我们都很有启发。京城师范大学离我们不是很远,以后有空可以经常过来,参加我们的讨论班、研讨会,互相交流讨论!” 尚青吓得连连摆手:“别、别,以后没事还是别来了!你今天来这一次,我就牺牲了好多脑细胞。你要是经常来,我怕我守不住我整齐的发际线!” 徐生洲道:“既然你不想让我来,那你们可以主动过去啊!今年暑期,成老爷子和我组织了一场代数几何研讨会,地点在金陵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报销车费,食宿全免,要的就是大家无拘无束、放浪形骸,像今天这样自由讨论。我在此诚挚邀请各位老师赏光参加,到时候咱们再续前缘!” 尚青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前几天我收到了一封类似的会议邀请函,是什么什么职业学院的,感觉像是野鸡会议,我都没有仔细看,就随手扔进了碎纸机。原来,是你和成院士组织的?” 徐生洲气得想像华妃娘娘那样翻白眼:“是我们组织的。回头我再让他们给你寄一封,记得参加哟!” “你和成院士不是京城师范大学的吗?怎么和那个什么什么职业学院扯上关系?而且还由那个学院主办会议?”尚青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徐生洲只好继续解释:“成老爷子是京城师范大学的没错,可我是那个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所以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已经说第三遍了,各位一定要记得参加,有神秘礼品哦!” 尚青顿时跳了起来:“你是那个职业学院的?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然后又指着徐生洲对申树安说道:“申主任,挖他呀!之前邱老师不是还觉得咱们中心人员不足、力量薄弱吗?我觉得他就非常合适,绝对的未来之星、杰青后备,挖他准没错!” 申树安也兴奋起来:“怎么样,徐老弟?如果你来的话,手续什么的我们帮你解决,待遇先按照师资博士后来。等你博士毕业,直接按照青年研究员标准入职。如何?” 徐生洲有些无语:“可我是那个职业学院的校长啊……” ------题外话------ 最近一两周比较忙,周末应该好些,争取多写一点。敬请谅解!! 八十五、介绍 从留美回来,徐生洲就收拾准备回金陵。 经过前期的搜集资料、阅读文献,以及与留美诸人的热烈讨论,他基本上已经过了“师傅领进门”这一关,以后的路怎么走,基本上就要“修行靠个人”了。正好比大学生刚走出校门、踏入社会,此时父母已老、师长已远,余生的路还有很长,但终究要靠自己走下去。 徐生洲向成老爷子请假,他老人家倒是看得开,只嘱咐徐生洲两句话: “你现在是硕士刚刚毕业,博士还未开学,理论上不需要请假。乘着这段时间,想谈朋友就谈,想要结婚就结,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做学问也要张弛有度,但要注意安全!” “下学期开学,记得准时来学校报到!” 不像张安平院长那样婆婆妈妈,听说自己要南下,硬是把自己叫到办公室聊了一个多小时,从做人不能忘本、母校恩重如山说起,扯到数院近年来的发展困境;又背诵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劝君惜取少年时”,然后感叹冯唐易老、韶华易逝。徐生洲看着满脸欷歔的张院长,试着总结他的意思:“您是想让我赶紧完成霍奇猜想的论文?” 张安平顿时一副你t到了核心要义的神情:“没错!好好努力,就像读研时那样用功,争取在读博期间完成论文!” 徐生洲瞪大眼睛:“不可能!完成那篇论文少说也要两三年——” “所以才让你好好努力啊!”张安平语重心长地说道。 徐生洲摇摇头:“那我还是想着怎么再发一篇‘四大’!” 正好之前他发现向量丛的稳定性与弗罗宾尼斯(frobeni)同态之间存在某种深刻的联系,论文已经写了开头,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投个“四大”。如果中不了,那就去系统里兑一篇,反正一篇中级学术论文也就10万点积分,凑凑还是买得起的。无论如何,尽快毕业要紧,像现在这样南北两地来回跑,搞得就跟异地恋似的,实在太熬人了! 张安平显然没想到徐生洲还有这一手,愣了片刻才说道:“那你考虑在咱们数院再做几年博士后么?” “……” 徐生洲像是过年被迫相亲的大龄单身狗,扔下一句“我需要再考虑考虑”就落荒而逃。 回到成老爷子转交给他使用的办公室,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撤离,突然有人敲门。在自己的地盘上,徐生洲还是有点底气的,学着衡平的语气沉稳地说道:“请进!” “师兄好!” 对方清秀白净的颜值很有辨识度,一下子就让徐生洲想起了他是谁:计院的小师弟卢嘉阳。几个月前曾在师大东门的问道咖啡馆偶遇过,当时还给他出了三道题目,这应该是交账来了?徐生洲笑着说道:“一别数月,你还是那么光彩照人,看来数学没为难你。” 卢嘉阳叹息着摇摇头:“根本不用数学为难我,师兄给我的那三道题就让我掉头发了!以前只知道师兄数学很厉害,学了代数几何之后,才知道师兄到底有多厉害!” 徐生洲笑了笑:“计院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年。没准儿下一位被师弟们认为厉害的就是你!怎么样,这几个月书看得如何?题目做出了几道?” 卢嘉阳有些惭愧:“代数几何确实很难,我先在图书馆找了几本教材翻了翻,看得我稀里糊涂的。没办法,我只好上网找了些网课资源,又请燕大一位颇有名气的教授给我辅导了几周,才算勉强入门。想想师兄自己一个人,随便看几本书,就能写出那么优秀的论文,真是让人佩服!” 请燕大颇有名气的教授! 辅导了几周?! 柠檬精徐生洲表示不想和这样的狗大户说话。 伪·数学爱好者·真·壕无人性·卢嘉阳继续说道:“我就以师兄为榜样,认真学了几个月的代数几何,终于见识到了它的博大精深和浩瀚无垠。师兄给我的三道题,我只做出了前面两道,第三题刚刚着手,只是勉强有个思路。听说师兄近期要离京南下,想先向你报告一下进度。” 徐生洲道:“我能看看你做出的那两道题么?” 卢嘉阳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的习题纸,恭敬地递给徐生洲:“本来就是要请师兄过目的,只是怕耽误师兄宝贵的时间。” 徐生洲接过习题纸后,快速翻开起来。这原本就是他出的题目,内容深浅一目了然,都不用特意开启“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就能看出是否正确。短短十几秒钟,他就翻完了那六七页纸,然后点点头颇为嘉许地说道:“很不错!作为计算机专业大二的学生,仅凭课余时间自学代数几何,不到半年就能做出两道题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别说是你,就算数学专业大三的学生上完代数几何课程,能做出第二道题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卢嘉阳希冀地看着他:“那师兄你觉得我适合学数学吗?” 徐生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道:“你能把第三题的思路大致讲一下吗?” “好的。”卢嘉阳又从书包里掏出几页a4纸,开始讲解,“我的思路是利用三次循环覆盖和三元编码,来研究这个指定曲面上尖点的最大个数问题。首先……”他滔滔不绝讲了有四五分钟才停下来,等待徐生洲的最终判决。 徐生洲想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学数学应该没有问题,凭借你的努力和天赋,读到博士都没有问题。至于未来能取得多大的成绩,那就说不准了,毕竟我现在也还是个研究生。” 卢嘉阳一脸恳求:“那师兄能帮我和数院的张院长说说吗?” 徐生洲挠挠头:“我帮你说说倒没问题,但关键不应该是你先征求你家长的意见吗?” “我爸妈那儿,我早就搞定了!这是他们出具的意见书,”卢嘉阳真的掏出了签名按手印的意见书,具体真假就不清楚了。紧接着他又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里面是个中年男人沉稳的声音,还多少带着几分无奈:“我是卢嘉阳同学的父亲,我叫卢天剑,尊重并同意卢嘉阳的转换专业申请……”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磨他父亲的! 徐生洲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南下,不如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就把这件事给办了。于是他站起身:“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见张院长。我只负责当个媒人,帮忙介绍,具体的手续还是由你和计院、数院对接。” 卢嘉阳大喜过望:“谢谢师兄!谢谢师兄!!” 徐生洲道:“不用谢我,只要以后你别埋怨我就行。还有,我刚才看了下你的答案和陈述的思路,总体来说还是还不错的,但可以看出基础还是有些薄弱,这也是自学者的通病。如果你要转到数院的话,我建议你从大二开始学起,把基础夯牢一点,对你未来有好处。” 卢嘉阳连连点头:“好,我听师兄的!” 张安平还在办公室,听说徐生洲要介绍一个计院的学生转专业到数院,立马兴奋地站起身来,上下打量卢嘉阳几番,才惊喜地问徐生洲道:“你的师弟?” “嗯,是的。” “你检验过?觉得他适合学数学?” “啊……是,我觉得他还挺有数学天赋的。” 张安平兴奋地不断轻捶手掌:“你都觉得他有数学天赋,那还不转来咱们数院?!在计院能有什么前途?你做得好!做得对!转专业的事你不用担心,院里自会给他办妥。晁院长那里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去跟她掰扯!!” ------题外话------ 总算忙完了。明天争取6000字!! 八十六、请缨 介绍完卢嘉阳之后,徐生洲就加快了收拾的节奏,赶紧提桶跑路。他怕被晁院长、蔺主任逮住,骂他是食碗面反碗底的二五仔。直至回到金陵,他才松了口气。 进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开会。 开会这个词儿,估计没几个人听到不心烦的。但没办法,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这种学校虽然很不入流,但假假也有二三百号员工、三千多号学生,仅凭徐生洲一己之力,已经很难掌控全局,只能通过开会综合各方信息,了解一鳞半爪,然后传达自己的意图。何况他这一走就是几十天,天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天后,部门中层大会在最新落成的学术报告厅举行。 这是学术报告厅建成后第一次投入使用,到场的每个人都被它的高端奢华所震撼,像初进荣国府的林妹妹似的屏息静气四下打量,动作也变得轻柔,生怕自己的粗鲁唐突会玷污了眼前高雅的殿堂。作为信息中心副主任的牛征,此时跟在徐生洲身边,悄咪咪说道:“生猪,这可太牛必了!比咱们母校的静文讲堂都高大上,感觉就像个歌剧院!” 徐生洲笑道:“跟母校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比不了,那就只能比比高端大气富丽堂皇了,谁让咱们现在就是个拆迁户呢!——话说你来金陵这几个月,过得还习惯?” “都挺好的!” “那就好。”徐生洲乘机给他念了念紧箍咒,“学校网站的事情要抓紧,争取高考之前上线,那可是展示学校形象的最佳窗口,关系重大。别有事没事就往金陵艺术学院跑!” 牛征难得地老脸一红:“网站保证高考之前上线。我去艺术学院是、是为了工作,对、工作。” 徐生洲懒得理他。这家伙迟早会栽在女人的肚皮上,可又有什么办法?就像很多人的目标是一心做官或努力发财,或许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在风月场里厮混、在脂粉堆里打滚,真要让他去职场上拼搏厮杀,那才叫度日如年、上班如上坟。再说,作为兄弟,对于这种事情只能劝,不能管,就像孔夫子说的“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否则连兄弟都做不成。 众人按照桌签坐下之后,连赵琛的主持词都还没念,徐生洲就直接步入主题:“今天开会就是商讨近期几项重点工作的推进情况。第一个,学校‘专升本’的前期准备情况。这也是学校目前最重要的大事。苏主任,你介绍一下工作进展。” 苏山月作为学校专升本工作办公室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主任,已经褪去以往青年高中女教师的气质,剪裁合身的职业套装,让她颇有几分都市“白(领)、骨(干)、精(英)”风范。她很干练地摊开笔记本汇报道:“按照学校在未来3年内完成办学层次升级为本科的总体目标,我们专升本办公室积极按照教委有关要求,编写完成了工作规划,并按照规划明确的时间表稳步推进相关工作。 “根据前期调研的情况来看,由于我校目前资金充足,加上异地重建新校区,所以在土地、建筑面积、仪器设备、图书资料等方面都已经达标或可以迅速达标。同时我们联合校办、教务处对部分学科专业设置进行了调整,比如计划改商务英语专业为英语专业、改酒店管理专业为工商管理专业等等,淡化专科教育色彩,向本科教育方向靠近。但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是有两个方面不行!” 徐生洲微微发愣:“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会议室里一片轻笑声。 苏山月掠掠额头的碎发,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校长说得虽不中,亦不远。目前学校主要的问题就是学生不行、老师也不行。” 学校,不就是有老师、有学生才叫学校吗?光是一堆建筑在那里,算什么学校?现在学生不行、老师也不行,换句话说,可不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生洲沉声说道:“苏主任详细说说!” 苏山月点点头:“先说老师的问题。校长在接掌学校之后,在师资方面下了很大一番功夫,比如开除一大部分不合格的老师,全职引进两位杰青和十余名博士,同时又大力招聘名校硕士,有效改善了学校的师资结构。但目前主要存在两个问题,一是招聘的博士、硕士如何有效转化为学校的教学科研力量,而不是仅仅作为点缀和装饰?” 徐生洲道:“这个问题很有见地!对于学校新招聘的老师以及在职的老师,要根据他们本人的能力和意愿,分为教学岗和科研岗。特别是对科研岗老师,科研处和学科建设办公室要积极做好服务工作,帮助他们组成课题组、凝聚研究方向、申报实验室和课题。” 陶文霞和科研处处长谢晖同时回答道:“是!” 苏山月道:“科研是一方面,但在专升本考核中更看重的是教学质量,要求学校必须具备较强的教学力量和较高的教学水平。所以我建议在今后的招聘中,教学岗人员尽量多招些师范大学的毕业生,招来之后还要进行专门的教学培训,培养良好的教学技巧和方法,不能上课就是照本宣科,对着ppt一念就是一节课。同时对热爱教育事业、教学成果显着的老师,给予支持和奖励,保证他们能安心从教。” 徐生洲吩咐道:“人事处、教务处,你们根据苏主任的建议,尽快拟一个方案报,交校长办公会讨论。还有吗?” 苏山月接着说道:“另一方面是如何对原本为学校发展做出贡献、安心本职工作又渐渐不适合今后本科教学的部分老师进行分流?在我看来,直接辞退肯定不太合适,不仅影响学校原本就紧张的师生比,也会影响其他老师对学校的忠诚度。正好按照教委的专升本要求,学校需要有实习和实训场所,新校区面积又那么大,我觉得可以筹建教学实习基地或附属实验学校,让他们继续发挥余热。” 赵琛马上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建附属实验学校最好!我支持建咱们学校的附中、附小!领导,您看咱们新校区这块儿,很多地产公司都开发了新楼盘,以后生源肯定很充沛。咱们学校要是现在建附中、附小,不仅有先发优势,而且有区位优势。” 黄高华也表示赞成:“我也赞成建附属实验学校。之前我看过几个民办高校附中附小的发展案例,简单得很,就是建好学校之后,砸钱全省挖优秀老师、挖尖子学生。花个三四年时间,培养出一批全市中考或全省高考前列的学生,然后就火了,就变成了会下金蛋的母鸡。这个经验非常好复制!”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纷纷表示赞同。 徐生洲拍板道:“那就从即日起开始筹建学校的附属中学,具体工作——” “领导,要不您把这项工作交给我?”赵琛努力挤出十二分的笑意。 从徐生洲接管学校到现在,已经有半年多时间,赵琛一直跟在身边。徐生洲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徐生洲。他得出的结论有两个: 首先,徐生洲很强大,无论修地铁还是修高等级公路,绝不是普通二代能做到的,但徐生洲可以,而且想做就能做成,这就厉害了!所以跟着徐生洲混,肯定很有前途。 其次,徐生洲不是很喜欢自己,而是喜欢用自己的同学、用有博士硕士学位的知识分子,甚至是原来学校里能干实事的旧人,比如陶文霞、何兴华。君不见昔日风度翩翩的刘广策,如今也天天卷着裤腿戴着安全帽往新校区跑?徐生洲之所以还没把自己从校办主任位子上撵下去,是还没有找到替换自己的人,是还需要自己干些跑腿的活儿。一旦哪天有了用着更顺手的人,自己就要被打发进冷宫了! 基于以上两个结论,他非常有危机感,一直想找到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 徐生洲有些意外,看着他肥嘟嘟的、就像发面馒头似的胖脸:“你?” “对啊!我对金陵地面上事情熟的很,基建有金陵城投公司就不说了,哪个中学哪个老师教书厉害、哪个学校哪个老师搞竞赛最来斯,哪个老师和学校有矛盾,哪家孩子最聪明,我一打听就知道!”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领导你先让我试试?不行你再换人,我决无二话。” 徐生洲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好!那你先拿出个方案,交校长办公会讨论。苏主任,你继续!” 苏山月接着说道:“刚才讨论的是老师方面的问题,下面我想说说学生存在的问题。众所周知,咱们学校是民办大专,学生的质量实在是一言难尽,不仅很多学生消极厌学,而且违纪违规问题高发频发,败坏学校风气,影响学校形象。很可能我们辛辛苦苦筹划了两三年,到时候发生一两件恶性事件,结果功亏一篑。但专升本又避不开这个问题,所以我建议学校成立学生工作处,专门负责学生日常管理、思想教育,指导学生班级、宿舍建设,主抓违纪处分工作。在学校整体搬迁到新校区后,把纪律建设摆在学生工作的第一位,必要时可以大一年纪和大二、大三先分开管理。” 看着杀气腾腾的苏山月,徐生洲隐约能猜到几分缘由:“纪律工作确实很重要,但对于大学生来说,还是宜宽不宜严?” 苏山月道:“不审势,即宽、严皆误!校长,我主动请缨,兼任学生工作处副处长。” “……”徐生洲真怕她一时兴起,把学校杀得血流成河,让每个学生都背个处分,“你还是先拟个方案,交校长办公会讨论?” 徐生洲决定,真要成立学生工作处,一定要请个豆腐心的好好先生当处长。 苏山月才继续说道:“专升本还有一条硬杠杠,就是全日制在校生规模应在5000人以上。按照咱们学校现在的招生人数,可还差得远呢!” 徐生洲倒是不慌:“我之前已经和招生办钟主任商量过,从今年开始,每年扩大招生至1700人以上。” 钟天也笑眯眯地点点头:“没错。而且校长已经同意适当降低学费,加大在江南省及周边地区的宣传力度,把增加的名额向高考大省和中西部地区倾斜,预计今年会是个丰收年。” 苏山月对此却不认可:“这些举措都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至于考生认不认可,还是未知之数。即便今年丰收,如何保证明后年都丰收?有一个因素大家必须要考虑到,就是高考考生总人数会不断减少。我们看看近期霓虹、呆蛙等地出现的招生难问题就知道,已经很多大学都出现了招录缺额,甚至有超过9成以上名额没招到学生的高校。随着咱们本科高校录取率日渐提高,社会对民办高校尤其是民办大专的认可度日渐走低,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徐生洲反问道:“苏主任有何高见?” 苏山月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合并。” 八十七、闻风而动 合并?在高等教育界,这已经是个很久远的词汇了。 最流行的时候还是在2000年前后,从2到普通地方院校,每一所高校都在想着法子合并或被合并,五六所、七八所学校并成一所学校的情形屡见不鲜,甚至有985高校放下身段合并中专、大专的。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合并中,不少学校通过合并整合资源,实现优势互补,形成规模经济效应,从地方上的普通院校一举跃上高枝,完成了从麻雀到凤凰的华丽转变,也有不少名校在强强联合时,受利益调整、权利分配、人事变化等纠葛影响,到现在还深受其害。 但不管怎么说,合并已经是明日黄花。时至今日,教委对高校合并非常慎重,等闲是不会批准的。何况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是民办高校,它合并谁?谁又能合并它? 苏山月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不紧不慢地说道:“前不久我在《燕京高教评论》上看过一篇研究民办高等教育发展困境的论文,作者就是以金陵地区民办高校为例。据他统计,金陵地区共有17家民办高校,包括8家本科、9家为专科。受当前高等教育发展趋势影响,9家专科院校发展均不及以前,其中6家已经出现经营困难,即教职工薪酬、水电网费等开支,远超每年学费、承包费等收入,导致入不敷出。这种情况随着招生人数减少,会越来越严重。他给出的对策之一就是民办院校及时合并,进行资源重组。” 徐生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凛冬已至,想让大家抱团取暖:“可合并的利弊呢?” 苏山月答道:“先说好处,咱们与其他民办专科院校合并之后,可以在办学规模上迅速达到专升本要求,使得我们原本计划3年才能实现的目标,提前至2年甚至是1年半;他们的图书、仪器设备、师资队伍等也可以为我所用。坏处也不是没有,比如不同的校园文化难以融合、教师素质不适应本科教学、专业同质化严重等等,具体情况还需要调研。” 徐生洲摸摸下巴:“你说的这些问题都还好解决,我最怕的是合并的时候被那些学校举办者埋了雷子。就像上次我接手这个学校,结果花了一个亿弄到手之后,才有人告诉我学校还欠了28亿外账,教职工都半年没发工资了。好不容易应付完这档子事,又有人告诉我,前任举办者已经拿土地在多家银行进行多次抵押,先后贷款了近30个亿。你说这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么?” 刘广策等人都羞臊地低下头。 徐生洲又道:“当然,在这个风口上能遇到真心实意想合并的,我们也愿意考虑,毕竟专升本能提前一年、一年半,对学校发展会有很多好处。你们专升本办公室可以提前筹划,有针对性开展调研,提供参考意见。——苏主任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苏山月合上手里的笔记本:“我觉得,就凭咱们学校现在蓬勃发展的趋势,哪怕那几个学校的举办者不同意合并,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也会同意的,这一点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其他的没有了。” 徐生洲马上进入下一个议题:“第二个,学校的学科建设情况。我们在上学期开学第一天召开了学校首届学科建设大会,充分显示出学校对学科建设的高度重视。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具体成效如何,还请学科建设办公室陶主任介绍一下情况。” 陶文霞清清嗓子:“自从去年9月份徐校长高瞻远瞩,建立学科建设办公室,召开学校首届学科建设大会以来,我校的学科建设就进入了快车道,不仅建立了数学、生物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文旅产业研究、职业教育研究等5个重点方向研究群体,学术论文发表也进入了井喷期。截至目前,全校共在各类正式学术期刊上发表了47篇论文,相当于过去三年的总和。其中,生物学科发表了13篇论文、职业教育研究发表了11篇论文,均已完成研究群体建设目标。此外数学研究群体虽然只发表了7篇论文,却包括了徐校长发表的1篇顶刊、1篇一区,简老师的2篇三区、2篇中文核心,以及肖老师的1篇二区,质量堪比一本院校的数学系水准!” 徐生洲觉得有些惭愧,因为自己牵头负责的2个学科,都没有达到在正式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10篇以上的标准。主要原因是数学方面只顾着发大论文,加上成老爷子有要求,不能随便灌水,只能靠简文桐一个人顶着;而计算机方面,直接放了黄高华和其他老师的鸽子,根本没有参加他们的科研活动。现在牛征来了,看来计算机方向还得抓紧,省得他老是放飞自我! 陶文霞接着说道:“学校言出必行,按照之前制定的奖励政策,对各位发表论文的老师都及时进行了奖励,这也更激发了大家的积极性和创造力。特别是新招聘老师到岗后,估计还会迎来一波发表论文的高峰。目前距离一年的周期还有三四个月时间,希望各位老师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徐生洲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陶主任,咱们学校的《学报》现在怎样了?” 陶文霞笑道:“正要和徐校长汇报。经过前期艰难的沟通,他们前几天才下文,勉强同意咱们从今年下半年恢复出版,但只能是季刊,考察期是一年。如果一年之内再发生问题,直接取消的我们刊号。” 徐生洲连声说道:“好、好,陶主任辛苦了!《学报》关系重大,怎么重视也不为过。之前我就说过,要改组《学报》编辑部,由我任主任,李特任副主任,重新招聘编辑。编辑的工资收入可以适当从优,兼职人员也要另外支付薪酬。李主任,这件事你可要多多费心。” 李特晃着大光脑袋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现在跟着陈校长,研究进入关键阶段,你得多给我配备几个得力人手,免得我两边都顾不上。” 徐生洲点点头:“可以。何处长,你会后问问李主任的意见,给他的编辑部多配几个人手,一定要业务精熟、年富力强的,不要怕花钱。” 何兴华连忙在本子上记了下来:“好,我一定会抓好落实。” 徐生洲想想又补充道:“正好陈校长、肖老师也来了,等下散会之后咱们商量组建一个编委会,近几期最好只刊登理工类论文,从严把关,没论文就咱们几个编委自力更生,好歹也要熬过这一年,保住咱们珍贵的刊号!陶主任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陶文霞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要说的。 徐生洲马不停蹄地进入第三个议题:“接下来,是全校师生最关切的问题,即咱们能不能在九月开学之前,如期搬到新校区?这个请刘校长来回答。” 刘广策明显比以前黑了好几个色度,也不再是衬衫雪白、西服笔挺,但徐生洲对他的观感却好了许多。他闻言答道:“目前学校的校门、图书馆、学术报告厅、实验楼已经建好并投入使用,另外容纳6000名学生日常学习生活的5栋教学楼、4栋宿舍楼、3座食堂、1座体育馆都已经完成主体结构,正在进行紧张的室内装修,同时校园的路面硬化、照明亮化、景点绿化以及体育场平整铺设也在进行之中,预计在8月底都可以投入使用,不影响新学期在新校区开学。” 李特马上就发现了问题:“学生有吃的、有住的,那老师呢?” 刘广策有些抱歉:“因为前期主要保障新学期开学,教职工公寓可能要到十月份左右完工。到时候需要各位老师辛苦一下,多花点时间在通勤上,好在学校门口就有地铁站,还有快速路,交通还算便利。如果有老师通勤或住宿不方便,我们还在男女生宿舍各留出一百套左右的单间,供大家周转使用。” 李特还想再说什么,徐生洲插话道:“其实,即便教职工公寓八月份修好,大家也住不进去,因为现在学校还没想好怎么分配、怎么定价格、怎么进行抽签。就算定下来、分下去,大家不是还得装修吗?一时半会儿同样住不进去,不如稍安勿躁,再等几个月。好菜不怕晚的!” 就这样林林总总、鸡毛蒜皮地开了一天会,才勉强把前段时间拉下的事情理出个眉目,徐生洲也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干那些活。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赶到办公室,先趁着神清气爽写了一个多小时论文,又去arxiv、f1000上瞄了几眼,开始叫人来谈话。结果想叫的苏山月没来,倒有一个满脸精悍之气、好像社会大哥的中年人敲门走了进来,见面就大声寒暄:“徐老弟,你好!冒昧打扰了,请多多海涵。哈哈哈哈!” 徐生洲懵了,站起身问道:“你好。请问您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三山职业技术学院的董事长王四河,也是咱们省民办教育研究会的副会长。哈哈哈哈,说起来咱们可是同行啊!”王四河说着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徐生洲听说以前有些地方改制,把学校、医院等单位全部一卖干净,有些杀猪的、开舞厅的赚了钱,也凑热闹去买学校、买医院。本来以为是个笑话,现在看到王四河,倒觉得传言有几分可信!他本着来了都是客的态度和他周旋:“原来是王校长,久闻大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王四河也不以为忤:“哈哈哈哈,我不像个教书先生?其实我就是个包工头,十几年前赚了点钱,听人说开学校赚钱,就搞了这个学校。徐老弟,我是个粗人,说话一贯直来直去,不会兜圈子。今天来见老弟,主要是听说老弟想搞学校合并。是不是真的?”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昨天会上刚议的事情,今天就有人知道了,看来这合并是坏事啊! ------题外话------ 完成任务!!! 八十八、相争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徐生洲也不想隐瞒:“没错。我们新校区那么大,新建那么多楼堂馆所,如果不招收更多的学生,岂不是可惜?” 王四河哈哈大笑:“还是徐老弟有眼光,挑了那么好、那么大的地方建新校区。足足一万亩啊!我跟老弟你实话实说,我就是个大老粗,初中都没念完就出来混社会,根本就玩不转学校这么精贵雅致的东西。钱虽然也赚了一点,但实在是太耗神,正想着什么时候倒手出去,没想到瞌睡遇到枕头,听到徐老弟你愿意接盘,所以我就急吼吼跑过来了。哈哈哈哈,希望徐老弟莫怪我莽撞!” 徐生洲给他泡了杯茶水:“我们也是刚刚有这个意向,具体怎么合并、上面允不允许合并,都还是未知数。我们需要调研之后才能给王校长一个准信!” 王四河催促道:“那徐老弟你赶快调研!我跟你讲,我那个三山职业技术学院就在金陵城边上,紧挨着地铁3号线,占地面积620亩,有全兼职老师280人,在校生有3700人,规模在金陵民办专科院校中能排前三。而且我急着脱手,好去接个大项目,所以价格绝对便宜!” “哦?怎么个便宜法?” 王四河粗豪地说道:“也不要徐老弟你多少钱,你们新校区不是大么?足足一万亩,哈哈哈哈,大的都能养野猪,反正你也用不完,随便给我个两三百亩就行。” 徐生洲差点把喝到嘴里的一口水给喷出来:感情你丫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两三百亩?你还真敢想!知道现在慕高山以东地价多少么?少说也有四五百万一亩,两三百亩就是十个亿左右。我有十个亿,买什么不好?为什么想不开去买你那个学校?还有,你们学校不是有620亩么?怎么还惦记我这200亩地?莫非?! 徐生洲故意感叹道:“王校长,您这是不爱家花爱野花啊!如果两校合并,只需要把你们学校的老师、学生搬过来就行,到时候你们在金陵城边上、紧挨着地铁3号线的620亩地可是万金不换,怎么还想着我这荒郊野岭的200亩地?” 王四河愣了片刻,才哈哈大笑起来:“实不相瞒,学校那620亩地是我租来的,只有使用权,所以就算把学生老师搬空,也只能是撑死眼睛饿死——哈哈哈,总之吃不到肚里。哪像徐老弟你这一万亩地,都是落在你的名下,着实让人羡慕!” 徐生洲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四河:“王校长,感情你是想用三千多名学生,换我两百亩地。你这学生可有点贵啊!” 王四河瞪大眼睛:“我还有几百名老师呢!” 徐生洲摇摇头:“咱们都是同行,王校长你应该听说过,我刚接手这所学校的时候,一口气就开了近两百个老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企业管理的角度来看,这些老师年龄大、工资高、知识跟不上需求,关键脾气还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拿这些钱招些刚毕业又听话的研究生呢?现在企业界普遍存在‘三十五岁现象’,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的。同样道理,你们那几百名老师对我来说,不是资产,而是负债,最好是合并前你把他们全开掉或者打包带走,我还能省下一大笔辞退补偿金!” 王四河彻底没戏唱,干笑几声:“那一百亩地,总行了?我这是挥泪大甩卖啊!” 一百亩那也是四、五个亿! 徐生洲又替他算了笔账:“刚才王校长说你们有在校生3700人,就按你说的这个数。每个学生一年学杂费顶多一万五,在学校每年消费顶多两万五,加起来就是四万。去掉老师薪酬、人力成本、水电煤气等等运营成本,一年下来能有多少盈利?” 王四河不自然地打个哈哈:“一年下来,怎么也能赚个大几百万、上千万?像老弟这样经营得法的,一年赚个几千万都易如反掌。只可惜我是个粗人,玩不来那些花活儿,只能赚点不费脑子的血汗钱。” 徐生洲懒得再和他胡扯。 据苏山月发给自己的材料,呆蛙近年来因为出生率锐减、人口结构发生变化,很多高校都出现招生困难,甚至一些高校被迫终止办学。比如号称全台学系最多的文化大学(12个学院、65个学系与10个博士班),今年招收缺额达到2378名,接近该校计划招生总数的一半!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在未来的几年里,徐生洲周边的大量民办专科、然后是民办本科,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甚至是无生可招。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只有拼命向上,不断提升壮大自己,才能在这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淘汰赛中活下来! 至于王四河,就让他慢慢等待那位能出价四、五个亿的真命天子! 就像楼下卖煎饼的王阿姨,始终坚信女孩子千万不能将就,自己一定值得最好的。65岁的时候终于遇到撒哈拉某位酋长的高富帅儿子,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她,经过长达3年的爱情马拉松,终于用12克拉的红钻、365万美元的彩礼迎得美人归,从此王阿姨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嗯,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徐生洲准备送客:“王校长,您的来意我知道了。以后我们学校有意与兄弟院校重组的时候,会重点考虑你们学校的。” 王四海咬牙切齿地说道:“五十亩!不能再少了!真的是跳楼价!!” 他越是这么降价,徐生洲反而心里越没底。就像当初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标价只要一个亿,买到手之后才知道有多坑爹。谁知道王四海的这个三山职业技术学院又给自己挖了多少坑? 徐生洲正想着该怎么让这位社会大哥回去等通知(hr话术),苏山月敲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头顶金毛狮王发型的中年大姐。苏山月还没来及介绍,王四海先跳了起来,粗声恶气地质问道:“孙二娘,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那位孙二娘也没什么好言语:“凭什么你王老四能来,我就不能来?” 苏山月连忙打断两人,向徐生洲介绍道:“徐校长,这位是紫金信息职业学院的董事长孙文静孙女士,今天一早就找到我,向我询问院校合并的事,还请我去她们学校看看,所以就耽误了一会儿。孙女士,这是我们学校的徐生洲徐校长。” 徐娘半老的孙文静努力做出温婉贤淑的仪态,微笑着打招呼道:“徐校长,你好。我是紫金信息职业学院的孙文静。这半年多以来,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各种眼花缭乱的操作更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初次见面,更是让我觉得英姿风发、光彩照人!” 徐生洲也笑着回应道:“孙女士你好!你大驾光临是——” 孙文静掩口轻笑道:“叫‘女士’也太生分了,叫声‘大姐’!” 王四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震得地板好像都在跳动:“大姐?孙二娘你六十出头了,好意思让徐老弟叫你大姐?叫大娘还差不多!” 孙文静气急败坏地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娘今年才57,哪儿来的六十出头?王老四你赶紧滚,别影响我和徐校长商量正事。” 王四海故意惹孙文静发火:“今年57?你不是五年前就说自己56了吗?怎么还停止发育了呢?” 孙文静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拿这个混不吝的家伙没办法,只能怒目切齿地指着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徐生洲赶紧打圆场:“王校长,要不您先回去?合并重组的事,我们也是刚有个想法,等想法成熟了,或者对贵校有意向,我们会主动给您打电话。怎么样?” 王四海根本不吃这一套:“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儿。我就看看孙二娘有什么事?” 孙文静气哼哼地说道:“你来有什么事,我就有什么事。现在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怎么,徐校长现在还没有意向,你就打算霸王硬上弓?” 王四海道:“哈哈哈哈,现在是自由恋爱,各凭本事没错,但也要讲究先来后到?” 苏山月却说道:“不仅要讲究先来后到,咱们搞合并重组更注重优胜劣汰、择优录取。” 王四海看了苏山月一眼,闹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角色,也就没有反驳。孙文静乘机说道:“徐校长,我们紫金信息职业学院成立于1994年,位于区,占地308亩,目前共有专业18个,全日制在校生3500余人,教职工300余人。学校一直以来聚焦计算机、软件工程、电子信息、智能制造等高科技产业,打造信息技术特色,培养信息化社会所急需的高素质技术技能型人才,在全省内外具有良好的声誉。如果能与贵校合并重组,不仅能够带来规模效应,而且可以实现优势互补。希望你有机会能到我们学校去考察!” 王四海顿时不乐意了:“要去也是先去我们学校!你们往后排排!” 徐生洲看着他们两人,心中一喜: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趁火打劫,必有肉吃! 八十九、皇帝不急太监急 徐生洲很是好奇:“孙校长,听您的介绍,你们学校招生就业都很不错,未来前景也非常广阔,为什么也想要合并重组?” 孙文静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这不是年龄大了么?学校的事情千头万绪,实在是有心无力。而且我小孩又在外国定居不肯回来,最近他们刚生了宝宝,想要人照顾,所以——” 王四海马上反唇相讥道:“孙二娘,刚才你不是还说自己才57吗?怎么现在又年龄大了?你这年龄会热胀冷缩,还是跟孙猴子的金箍棒似的,想大就大、想小就小?” 孙文静被气得发疯,要不是碍着徐生洲、苏山月在旁边,能叫翠果打烂他的嘴! 关键王四海还得理不饶人:“还有你那烂学校,‘培养信息社会所急需的高素质人才’?我呸,不就是跟江北的几个电子厂签了协议,毕业送学生去电子厂焊零件么?怎么就高素质了?不过你儿子倒是挺高素质的,赌钱赌到了漂亮国的拉斯维加斯,输了两千万还是三千万?学校卖了能堵上窟窿吗?” 孙文静再也按捺不住,也不考虑武力值悬殊,直接就扑了上去:“王八蛋,老娘和你拼了!” 于是好端端的竞价瞬间变成了很狗血的肉搏,徐生洲和苏山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分别劝了回去。徐生洲气喘吁吁地说道:“苏主任,看来这合并的事要认真调研,必要时可以请顶尖的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就像刚才这两个学校,一个校园土地是租来的,一个儿子在外面欠了大笔的赌债,谁知道背后还有多少咱们不知道的小九九?别到时候把咱们给拖进去,咱们可折腾不起!” 苏山月也喘了几口粗气。别看孙二娘年过六十,可战斗力绝对杠杠的,苏山月差点没弄住她。苏山月想了想:“既然有风险,那咱们避开就是。” “怎么避?” 苏山月道:“实质上还是合并,但操作上可以稍作变通。比如让那些学校自己申请终止办学,所有债务、抵押、担保等由他们原来学校承担,也随原来的学校一切灭失。我们跟他们签署协议,只负责接收安置他们的老师、学生以及图书资料、仪器设备等资产。当然,具体怎么操作,可以请法律顾问来商议。” 徐生洲摸摸下巴:“这个主意好!如果有可能,老师我也只想挑选部分优秀的留用,其他的直接遣散,省得以后还要辞退或重新安置。” 苏山月点点头:“具体如何处置,到时候都可以慢慢谈。但前提是金陵9家民办专科院校,至少有4到6家会比较容易接受我们的合并重组,我们的意向到底是哪家或者哪几家,或者说是想在专业上优势互补,还是想强强联合,总得有个方向才好有的放矢。” 徐生洲反过来问她道:“金陵那9家民办专科院校,到底都是哪些?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苏山月好在有所准备,连忙从随时的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递给徐生洲:“不好意思,是我的工作没做到位。具体9家院校的名单及学校历史、专业设置、师资队伍、办学条件等内容都在这里,我还列了个图标进行对比,请您过目。” 徐生洲大致看了看,这9家院校有财会、经贸方面的,也有影视、艺术方面的,但还是科技类稍微多点,尤其偏重于信息、软件。因为自己是学计算机出身,随后后来半路改道学了数学,但都属于理工科,自然对理工科更偏爱一点,而且理工科不会犯错,也更安全、更稳妥一点。于是他开始画圈:“优先考虑这几所科技类为主的学校,实在不行,也可以考虑财会类的。其余就算了,跟咱们学校风格不搭,而且现阶段咱们学校的摊子也不宜铺得过大。” 苏山月拿笔记了下来:“好的,我知道您的意思了。还有别的要求么?” 徐生洲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便摇摇头:“我对学校管理、规划发展不是很懂,也没有什么经验,没什么好说的。但我觉得咱们可以向懂的人请教,比如专升本办公室代表学校,去咨询京城师范大学和蓟门师范大学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教授,请他们替咱们筹划。到时候多给点咨询费就是。” “好,这事我来负责。” 徐生洲又道:“之前你主动请缨,想兼任学生工作处副处长,这事可以考虑,但如此一来,学校就少了一位专门为学校规划发展建言献策的高参。如果你有什么老师学长、学弟学妹,又或者认识在这方面颇有研究的业内人士,可以推荐几位过来任职。待遇从优。” “行。有什么合适人选,我一定大力推荐。” 徐生洲最后嘱咐道:“学校合并的事他们着急,咱们不要太着急,可以慢慢调研。有道是‘事急则缓,事缓则圆’,先抻他们一会儿,可以打消他们不切实际的想法,有助于以后的谈判。” 这一抻,就是好几个星期。 徐生洲每天6个小时数学、6个小时校务,996的快乐让他几乎忘掉了还有合并这件事。苏山月则按照他给的“急事缓做,谋定后动”指导意见,北上京城向各位教育界大佬咨询请教,草拟合并的最佳方案,等敲定后才会回到金陵和各家院校沟通,按计划推动合并重组。 就在王四海、孙文静等人被吊得上不上、下不下的时候,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想要合并的消息也彻底散播开来,在金陵各大民办院校间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一会儿是“神科出资23亿收购三山”、一会儿是“神科合并后将遣散三分之二教师”,而且都有鼻子有眼的。 徐生洲稳坐钓鱼台,静观数学书。一天上午,牛征突然推门跑了进来,见到徐生洲就嚷嚷道:“生猪,快上网,有大新闻!关于咱们学校的!” “哦?又是你雇的水军?” “不是啊!”八十万水军总教头牛征有些懵,“我还以为是你另起炉灶,找人做出的事情呢!” 徐生洲拿起手机:“是什么新闻?” 牛征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你看,金陵地区好几所民办学校的老师、学生纷纷举义,有的在校门口拉横幅,有的围堵校长办公室,还有的到省、市教育部门反映问题,核心诉求就是一个,全体师生要尽快、全部并入咱们学校。现在已经上了热搜!” 徐生洲大致扫了一遍,确实如老牛所言,金陵市好几所民办院校的师生不约而同站了出来,要求尽快加入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这背后要是没人串连,鬼都不信! 要说学生有此诉求还可以理解,毕竟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新校区磅礴大气,又正在准备“专升本”,还有两位杰青全职加盟,发展势头蒸蒸日上,确实比那些混吃等死、只知道捞钱的老破小更有前途。关键那些老师跟着凑什么热闹? 结果,牛征一针见血指出了要害:“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前几天,咱们学校刚刚敲定教职工公寓购房方案,凡是在编在岗的教职工可以根据级别,按照市场价的5折购买1套相应面积的住宅。现在他们要求尽快合并,等于是搭上了福利购房的头班车。一套房子可以省一两百万,分到就是赚到。谁会放弃这么一块肥肉?财帛动人心啊!” 徐生洲一想也对,当初具福地产就是甩出同样的优惠条件,不是把全校老师都蛊惑得五迷三道?如今条件还是那个条件,只不过被蛊惑的人换了一批。 不会,别人会怎么想这件事? 就在此时,办公室电话响了。徐生洲刚刚拿起听筒,就听到王四海粗豪且愤怒的声音传来:“徐老弟,咱们在商言商,生意不成还有仁义在。你给我玩这一手,未免太不地道了!!” 九十、合并开始 徐生洲苦笑着说道:“王校长,你说的是你们学校师生要求尽快合并的事?如果我说,我从始至终从没有参与你们学校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忽悠你?” 王四海怒道:“你哄谁呢?我只是憨,并不是傻。” 憨不就是傻么?徐生洲琢磨了一秒钟,赶紧继续自证清白:“看来王校长对我误解很大啊!要不这样,为了证明我只是无辜的路人,无辜的被卷入这件事情当中,我可以在学校官网上公开发表声明,表示我们现在、将来都不会与三山职业技术学院合并重组,以正视听。你看如何?” 因为王四海是第一个找上门来商量合并事宜的,之前徐生洲特意了解了一下三山职业技术学院的基本情况。或许与老王是个包工头出生有关,他们学校设置的专业多半都是土木工程、工程造价、建筑装饰工程技术、市政工程技术之类建筑方面的,与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风格很是不搭,所以合并的排序还在财会类之后。现在老王打电话来,正好就坡下驴。 王四海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看来真是我有眼无珠,错怪了徐老弟。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合并是众望所归、大势所趋啊!徐老弟,你考虑了那么久,考虑得怎么样了?” 徐生洲答道:“王校长,这学校合并就跟嫁女娶媳妇似的,不是相个亲、见一面就能扯证办婚礼的,总得看看家境、合合八字、考察一下人品才能确定关系,然后再谈婚论嫁。我们前期已经在开展调研了,马上结果就能出来。到时候根据结果,再和你细谈,好不好?” “行行行,不过你得抓紧,你看这些老师学生闹的,我怕拖得久了不好收拾!” 徐生洲挂了电话,对牛征说道:“老牛,你这事做得不错,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给爸爸通风报信,免得让我措手不及。还有,前几天上线的网站也非常棒,全校师生都反映良好。单从网站上看,已经看不出野鸡学校的气息,而且颇有几分985名校的风范,算是完成了转型的第一步。以后就这么好好干,爸爸保你一世荣华、终生富贵!” 牛征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我老牛做事,你尽管放心,保证不塌你的台。谁让咱们一世人两兄弟呢?” 徐生洲又道:“那写论文的事你得抓紧,别跟挤牙膏似的。有那么多老师指导,你又是计算机科班出身,拿出写毕业论文的劲儿,几个月不就攒出一篇来?实在不行就准备考研,别没事就去金陵师范大学撩妹子。撩了你能负责吗?你要是敢负责,爸爸马上把自己的单身公寓腾出来,给你当婚房!” 牛征顿时蔫了,东拉西扯几句之后赶紧尿遁。 徐生洲又拿起电话,给苏山月打了过去:“苏主任,最近在京城还好么?” “挺好的!” 苏山月是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态再次回到京城的。在读博期间,她表现得比绝大多数同门都好,但因为年龄原因,她的就业可能比所有同门都差。再次与师长、同门相见,要说没有低人一头的惭愧那绝对是假的。但和留京的同门聊到工资待遇,她突然感觉自己幸福指数还是挺高的: 年薪税后24万,相当于月薪2万,在刚入职没有项目、没有头衔的文科青椒中绝对算是中上! 没有论文和考核压力,比起那些需要996写本子、码论文到掉头发的,简直幸福感爆棚好吗? 入职就是学校中层,你敢想吗? 关键马上就可以福利购房,市场价一半那种。 什么东西都是比较出来的。经过这么一对比,苏山月顿时心态平和许多,甚至还有那么点小确幸,随之而来的是对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更有归属感,对徐生洲也更认同。但她知道,徐生洲打电话过来肯定不会是问她生活状况:“工作也非常顺利,京城师范大学、蓟门师范大学搞民办教育研究和教育政策研究的几位老师,对我们主动进行合并重组应对今后不利局面都非常感兴趣,也非常支持,认为是建立民办高校重组与退出机制的一次有益尝试。” 徐生洲想听的不是这个:“那他们对咱们学校与哪些学校合并,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建议?” 苏山月似乎在翻找她记录的内容:“前几天,我以学校名义请他们就此问题开了个座谈会,在会上,大家还是比较认可校长你之前的思路,即优先考虑科技类院校,其次考虑财会类院校,一般不考虑艺术类院校。原因是民办高校经费有限,主要来源于学生的学费及消费,很多民办高校陷入困境的根源就在于社会认可度不高,造成招生不足,进而形成恶性循环。所以民办高校与其搞大而全,不如搞小而精。只有社会认可度上来了,招生得到保证,学校才有可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没错。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徐生洲非常清楚,现在学校之所以能有如此良好的发展势头,完全归功于系统大爷的输血,以及土地置换带来的巨额补偿,相当于给垂死的学校打了强心针、喂了十全大补汤,终于有了几分起色。实际上学校目前的造血能力基本为零,一旦系统大爷撂挑子,学校分分钟进icu。他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无论是否合并、与谁合并,都必须对学校现有的专业设置进行调整,符合当前的社会认可和发展需求。因为教委对各高等院校的毕业生就业率一直都有考核,一旦连续连续3年低于警戒线,专业就有可能被撤销。这也是他们认可校长你之前思路的原因之一,毕竟相对而言,理工、财会专业的有一技之长,终究更好找工作些。” “就业率考核啊!”徐生洲捏了捏眉头:就业问题不仅关系到国家、学生、家庭,也关系到学校,甚至会成为悬在学校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苏山月连忙补充道:“各位专家对于咱们学校的专业设置提出了比较详细的意见,等回去之后我整理一份报告,供你参考。另外,也有个别老师提出在当前独立学院转设、出生人口锐减的大背景下,陷入经营困境民办院校的不仅是专科,也有本科,咱们完全可以与部分民办本科院校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合并?” “咦,这个想法倒是新奇!” 与民办本科院校合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仅能直接完成系统大爷的“专升本”任务,而且对方是本科院校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有多少资源可以薅!徐生洲连忙问道:“那与会的老师都是什么意见?” 苏山月答道:“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也很具有可操作性,但是这个设想在别的地方有可能,唯独在金陵可能性几乎为零。为什么呢?因为金陵地区的民办本科院校比较特殊,绝大多数都是各大高校举办的独立学院,人家血统纯正,根本不屑于和咱们学校联姻。剩下的2、3所民办本科院校,也都活得比较滋润,一来是他们不会和我们合并,二来是就算要合并,也是他们合并咱们,而不是我们合并他们。” 听完之后,徐生洲顿时兴味索然,不说系统大爷不会同意这种合并,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被合并过去之后伏低做小:“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苏山月却道:“当然,咱们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听说现在大趋势是各大高校举办的独立学院都要转设,转设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是回归母体院校,成为一个校区;有的是以此为基础,筹建新大学;也有的因经费生源不足等原因,被撤销建制。如果出现后两种情况,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原来是没影的事儿! 徐生洲懒得再去关注:“这事你可以继续跟踪,有了消息及时报告。不过我今天找你,是因为出现了突发事件,等会儿你上网也能看到,就是金陵地区好几所民办专科院校的老师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的在校门口拉横幅,有的围堵校长办公室,还有的到省、市教育部门反映问题,想要和咱们学校合并,影响很大。可能我们之前合并的方案要提前。” 苏山月大喜:“这是好事儿啊!有了他们学校老师、学生的配合,咱们合并能减少一大半的阻力!” “那咱们学校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苏山月道:“我的想法是对紫金信息职业学院、雨花理工职业学院、三江职业技术学院、钟山财会职业学院等4所学校提出重组意向,如果他们同意,就请他们自己按照规定完成审计、申请终止办学。我们只负责接收安置他们的老师、学生以及图书资料、仪器设备等资产,并支付一定的补偿。现在主动权在咱们手上,可以先提要求,再慢慢商议,不行就晾晾他们,看谁能熬到最后!” 徐生洲心领神会:“那好,你等下就分别联系他们负责人,明确告诉他们,我们学校的计划是四选二、甚至是四选一,条件优先者得,具体看他们表现。咱们合并是一锤子买卖,未来几年就这一回,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让他们好好把握机会!” ------题外话------ 求推荐票、月票!! 九十一、只成门户私计 合并一旦启动,就是千头万绪。 本来这事由苏山月兼顾,但“专升本”办公室的事情更重要,只能让她暂时牵头一下,具体工作交给她刚推荐来的劳新芳负责。劳新芳是江南师范大学的博士,三十出头,专门研究教育政策和教育法学的,据说和苏山月在杂志上打过笔仗,最后反而不打不成交,成了很好的朋友。 劳新芳带着几个新招聘来的硕士,天天和那四个学校掰手腕子、磨嘴皮子,还要去教育部门咨询相关业务政策,回来和徐生洲报告,请徐生洲定夺。 徐生洲同样忙得飞起,因为合并带来的影响太大,很多以前设想好的东西全部要打补丁。比如原先预计未来一两年内,学校会有5000名左右的学生,这已是非常乐观的数字了,所以新校区第一期工程的设计目标是容纳6000名学生。没想到一合并,这个数字很可能就是7000、8000,甚至可能是9000、。可以想见,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新校区还会是一片大工地,而刘广策也依然是个大监工。 好在合并是个大工程,急也急不得,只能慢慢磨。就像当初徐生洲接手学校的,从高一诚找上门来,到高一诚奉上合同,中间足足经历了半年。现在学校之间合并,事情更多,徐生洲给出的时限是9个月,也就是明年寒假结束前。劳新芳和苏山月的计划则是6个月,可以看出她们真是干劲十足。 徐生洲这段时间的精力主要放在组织7月份的研讨会上。 前期他把此事交给赵琛负责,连邀请函都发了、酒店也订了。干到一半,赵琛突然跑去筹建附属中学,成天奔波于金陵与新校区之间,调规划、要批文、找老师、搭班子……感觉就像是突然找到人生目标似的,全身心都扑在了这个项目上。几天不见,感觉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人各有志,既然他爱好这个,徐生洲也不便夺人所好,而且这研讨会本身就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又是系统大爷给自己的任务,那后半程就由自己来接手! 当然,他毕竟是一校之长,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他手下还有个新招聘来的硕士,叫石新科,来自一所守门211的数学学院,专业是拓扑学,勉强与徐生洲的研究方向搭边,之所以就把他叫来身边,既有观察考校,培养自己班底的意思,也有互相学习,丰富自己学识的想法。这些天,研讨会跑腿、联络的活儿,基本上都是石新科在负责。 除了石新科,徐生洲遇到什么问题,还找到肖和平帮忙。 怎么说肖和平也是杰青,国内外的学术会议不知参加了多少,不仅对各种会议的组织、议程轻车熟路,尤其对学界各种秘辛更是了如指掌。比如一听说徐生洲婉拒了田子良,拜入邱欣东的门下,马上就说道:“那你就别给燕大那帮子人打电话、发邀请函了,请了他们也不会来。” “为什么呀?”石新科惊讶出声。国内研究代数几何的人不是很多,而以燕大数院最为集中。这些天为了邀请燕大的人参会,他可是打了无数电话,费了无数口舌。 徐生洲倒是隐约知道一点:“就因为邱老师和田老师两人闹掰了?那也不至于影响到我啊!” “嘿,还真就这么至于!”肖和平很肯定地回答道,“不仅国内,包括国外,其实很多门户之见,最初就是两个人看不顺眼或者观点不同,自然也有使了绊子、权利之争什么的,闹得世人皆知。到了后来,两人都已经功成名就,对这些过往看得淡了,只是碍于情面、地位,不好服软道歉。可他们弟子就不同了,本身相互之间没什么仇恨,但与另一派的仇恨已经成为他们一派的基因和标签,只要成为弟子、学生,就必须继承这份仇恨,甚至会变本加厉、水火不容。邱田之争就是如此。” 徐生洲有些无语:“咱们国内数学本来就是二流水平,还搞这种党同伐异?” 肖和平道:“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这跟学术水平有什么关系?以前邱、田两人闹翻的时候,开学术会议还可以同时邀请他们,顶多是不在一个会场出现。现在好了,有邱无田,有田无邱,只要邀请了邱门弟子,田门弟子就会自动回避,反之亦然。所以你们也就别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石新科已经二十五岁,比徐生洲还大两岁,却依然青春热血,闻言不禁眉头大皱:“难道就没有办法破除这种门户之见?” “难啊!门户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双方都在学界有较大的影响力,相互别苗头,才会形成。而现在咱们的项目、奖项、头衔甚至是院士,都是由圈内大佬评出来的,导致只有紧跟大佬的人才能出人头地,也加剧了门户之争,让门户变得根深蒂固。”肖和平抿了口茶,“当然,也不是不能破除,毕竟在历史中产生的,也终将在历史中消亡。” 石新科连忙追问道:“比如?” “比如其中一派被另一派打败了,彻底垮了,门户之见自然就会消失,比如遗传学上的摩尔根学派与米丘林学派之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派都被新生力量给打垮了,门户之见自然也会消失,比如光学上上的波动学派和粒子学派,最后不都败给了波粒二象性?” “那邱门、田门?” 肖和平伸手弹了石新科一个脑瓜崩:“等着你解决黎曼猜想,把菲尔兹奖、阿贝尔奖、沃尔夫奖拿到手软,回来拳打邱门,脚踢田派,然后统一江湖,自成一派就可以了。” 石新科捂着头跳了起来:“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徐校长!” 徐生洲顾不上和他们玩笑:“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好强求,总不能去燕大把他们绑了来?但研讨会还是要开得热热闹闹,这样,新科你等下找宣传部制作海报,中心意思是宣传此次研讨会是集学术讨论与参观游学于一体的活动,类似学术游园,欢迎广大代数几何方向的青年教师和研究生参加,然后到那几所研究代数几何的高校数学系粘贴,能多来几个就来几个。” “好的。”干活的时候,石新科还是挺靠谱的。 徐生洲又想了想:“我再请邱老爷子邀请几个米国、霓虹研究代数几何的专家,过来做些讲座。肖老师,如果你有熟人搞代数几何的,也帮忙邀请一下。” “没问题。”肖和平一口答应。 徐生洲才满意地点点头:“等开完这个会,我们学报可以出一期代数几何方向的论文专辑,算是一箭双雕。” 肖和平道:“说到代数几何,徐校长你可是行家,到时候编论文专辑就靠你掌眼了。只是徐校长你打算在会上宣读论文么?我看你之前写的论文,质量都非常高,好几篇都是发在一区、顶刊上的,作为此次会议的论文实在有些可惜!” 徐生洲也有些犹豫。 确实如肖和平所言,好论文发表在这种不入流的会议上确实可惜,但随便写一篇又觉得不太地道——你花了那么多钱,千里迢迢邀请那么多人来参会,请别人分享心得、发表创见,结果你自己随便写了一篇论文来糊弄事,简直是不当人子啊! 突然间他想到之前跟着成老爷子去留美拜会邱欣东的时候,曾向留美数学中心的那些人汇报过有关霍奇猜想的内容,其中既系统梳理了前人对霍奇猜想的研究成果,也包含了自己对霍奇猜想的看法和对未来研究的展望,如果写成一篇综述文章,应该很有价值。 在数学领域,写研究综述可是大佬们的专利。现在麻烦各位让让,我要开始装了! ------题外话------ 最近有点卡文,又快到周末了,希望能多写一点,写好一点!!! 九十二、苔花如米小 跑步,是目前已经唯一的可持续获得稳定积分的方式。 每天米,如果放在一个专门的时间段里完成,绝对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所以,徐生洲习惯于把任务拆散,用零敲牛皮糖的方式完成。比如日常凡是需要走路的时候都是用跑的,上班的时候跑着去,下班的时候跑着回,甚至去隔壁办公室找人都是一路小跑,以至于全校老师学生都觉得,果然是天才出于勤奋!看看徐校长,那么有钱、那么优秀,还那么珍惜宝贵的时间。 除了这些,他还会早上起来的时候跑几圈,工作累了站起来跑几步,等到下午、晚上气温适宜的时候再冲刺完成每天的任务。跑步是会上瘾的,坚持跑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徐生洲已经爱上了这项运动,腰间若隐若现的腹肌也充分证明了跑步的成效。 黄高华喜静不喜动。牛征倒是喜欢运动,可他喜欢的是双人或三人室内娱乐活动,对跑步完全没兴趣。至于其他人,关系还没有好到私下约跑步的份上。虽然石新科、陶文霞、何兴华等人偶尔也会兴致勃勃地穿上跑鞋、运动裤,陪徐生洲跑几圈。但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陪,而不是跑。故而,大多数时候徐生洲还是一个人单独行动。 五六月份,作为四大火炉之一的金陵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但早晚还是比较宜人的,非常适合跑步。傍晚时分,徐生洲码完一大段论文,觉得很是满意,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微调几个字句,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电脑。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跑鞋,换上运动裤,准备去操场上,在骀荡的晚风中尽情地放飞一下自我。 校园里的人很多,好像被中午灼热的阳光吓进屋里的人们,纷纷在这个时候出来放风。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在打闹,甚至还有人抱着吉他坐在草地上轻轻弹唱,身边围着一群人在倾听,但更多的人是在拍照,单人照、两人合影、全家福。 徐生洲这才想到,现在是毕业季,又有一批学生要离开校园,踏入社会。 他在操场边一边感叹一边做热身运动,弓步压腿、腿部拉伸、原地跳……还没做完,就听到旁边有人轻声、试探着叫道:“徐校长?!” 徐生洲停了下来,向声音那边看过去,原来是几个拍照的女生认出了自己。当下笑着冲她们挥挥手:“你们好。” “哇,真是徐校长!”“徐校长好!”“徐校长,我们能和你合个影吗?”几个女孩子一边涌过来,一边七嘴八舌地说道。 “可以啊。”徐生洲很爽快地答应了,毕竟自己长得不丑,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何况是和学校的学生!他一边与她们合影,一边问道:“你们是今年的毕业生吗?” “是啊,我们都是商务英语专业的,今年毕业。” 徐生洲又问:“那你们工作找得怎么样?” 问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今年的就业形势谁不知道?别说是民办大专,就是很多一本、211学校都在发愁这个问题。这些女孩又能怎样? 果然,那几个女生都陷入了沉默。徐生洲连忙接着说道:“无论就业形势如何,我觉得你们都不要让自己闲下来,包括工作,也包括学习。人生很长,知识也无止境,只要永远保持一颗追求上进的心,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其中一个女孩突然说道:“徐校长,你要早几年来当我们的校长就好了!” 徐生洲笑了起来:“早几年?早两年我还跟你们一样是大学生呢,当什么校长?” 那女生低声说道:“我们都去新校区看了好几次,还在那里照了好多照片。那里面积又大,环境又好,特别是校门、图书馆、学术报告厅,都好漂亮!等全部建成之后,肯定更漂亮!只可惜我们看不到了。” 边上的女生附和道:“是真的好漂亮!可就算看不到,那也是我们的母校啊!以后的师弟师妹们就有福了!不过,我真的好想在新校区读书啊,哪怕一个学期、一个月,甚至一个星期也行!” 徐生洲莫名心中一动。 接手学校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有好几个月待在京城,中间还隔着暑假、寒假,待在学校的时间其实不长。即便是待在学校里,也大半往来于办公室、会议室及新校区之间,和学生接触的次数很少,几乎是屈指可数。在他内心深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这些学生,虽然也被称为“大学生”,却是处在学历歧视链最底端的存在。可以这么说,他们就是选拔考试的失败者,应试教育的不合格品,是灵活就业的预备役,是社会底层的新鲜血液。他们进入民办大专,就是为了延缓就业,图个好听,混混日子。他们的未来无非是进厂打螺丝、焊零件,或者当厂花、早早嫁人。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视这些在校学生为历史包袱,只有负面影响。为什么要急吼吼地进行“专升本”,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处理掉这些不良资产,好甩掉包袱轻装上阵。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即便是卑微如她们,也是有自己的梦想期盼,也渴望在更好的校园里读书,也和所有学生一样,期盼着母校越来越好!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徐生洲心中感慨不已,突然冒出一个好主意:“你们想在新校区读书?完全可以呀!咱们学校会在未来2年内会完成‘专升本’,那时候新校区也该建成了,你们到时候考回来,正好做咱们学校的第一届本科毕业生。怎么样?只要你们愿意努力,学校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着!” 那女生用力地挥挥拳头:“我会努力的!徐校长,也希望您继续努力,把母校发展得越来越好,让母校成为我们的骄傲!” “必须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可能是那女生说话的声音比较大,让不远处拍照的人也听见了,凑近之后看着徐生洲:“徐校长?” “你好。” “哇,真是徐校长!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那天晚上,徐生洲被闻讯赶来的学生层层叠叠地围着操场上,周围挤得水泄不通。他不知道和多少人合了影,也不知道跟多少人说了话,但他知道的是,把学校发展好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也不是全体教职工的谋划,更是所有在校学生的期盼!! ------题外话------ 明天是周末哦!! 九十三、互相伤害(上) 徐生洲看到邱欣东发过来的电子邮件时,被吓了一大跳。如果按照现在的网文风,或许可以写成《开局师父送来几位菲尔兹奖得主》《让你叫几个人来充数,怎么来的全是大佬?》。真的,原本徐生洲是想让邱欣东邀请几个米国、霓虹研究代数几何的专家过来撑撑场面,结果邱老爷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王炸,愣是给徐生洲发来了二三十人的大名单,里面不仅有十几个漂亮国的数学教授,还有两三位研究代数几何的菲尔兹得主,瞬间把研讨会的比格提升了好几个level有木有! 徐生洲惊讶之余,赶紧给邱老爷子打电话致谢。 邱老爷子轻笑着说道:“谢什么呀,你是我的学生,我不帮你帮谁?不过你对这些人也别看得太重,他们就是正赶上暑假,想全球到处走走,碰巧遇到了你们这个会。所以,到时候你们正常做好接待就行。” “哦?您老的意思是?”徐生洲还没有正儿八经参加过学术会议,对这些弯弯绕不是很懂。 邱老爷子解释道:“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在欧、米等国召开学术会议,一般注册是的,可能还会再加上住宿费。如果举办方经费充裕,往返机票也可能会报销。可到了咱们这儿开会,就是‘有朋自远方来’,报销差旅费、住宿费自然不用多说,关键是待遇上的体贴入微,比如交通工具接送、全程有人陪同,各种豪华大餐、地方美食,以及参观、旅游等项目,临走时还有讲课费、车马费等相送。所以,很多欧、米等地的学者听说要到咱们这儿开会,一个个都是非常积极主动。” “原来如此!” 徐生洲这才明白,怪不得邱老爷子一下子就能招来这么多参会者,除了他有很高的学术地位,认识很多学界大佬,有一呼百应的能力,更重要的是那些人想在暑期里借着参加学术研讨会的名义,来遥远的神秘的具有传奇色彩的远东度个假。 哟,想薅我的羊毛? 巧了么这不是!我也正好想薅你们的羊毛。来啊,互相伤害,看我怎么把你们薅秃噜皮!这回不把论文进度推进到35以上,以后你们也别叫我什么徐校长,直接叫我徐大善人! 徐生洲连忙又问道:“按照规定,参加会议是要提交论文的,现在距离开会只有不到两个月,他们来得及写论文么?” “来得及!你忘了保罗·埃尔德什?”邱老爷子反问道。 搞数学研究,还真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位埃尔德什的,不是因为他获得过柯尔奖和沃尔夫奖,而是他创造了一项历史记录,终其一生共发表1475篇高水平学术论文(包括与他人合写的,与其合作的人数也很夸张,是511人),数量位居史上数学家之最,另有着作32部,被称为“20世纪的欧拉”。 ——为什么称埃尔德什是“20世纪的欧拉”呢?因为欧拉也很吊,他一生共发表856篇论文和31部着作,平均每年写作论文800多页。除了教科书外,他的全集有74卷。彼得堡科学院为了整理他的着作,足足忙碌了四十七年,而欧拉也就只活了76岁而已。 邱老爷子继续说道:“就像职业作家,不管他有没有灵感、有没有伟大的构思,日常总是要动笔写的,区别无非在于写出来的东西质量高低。事实上,一个作家终其一生,又能写出几篇震撼人心、载入史册的好作品?同样道理,所有的数学家,包括你、我,只要想写论文,一两个月总能写出一篇像模像样的论文来,只是质量有高低而已。” 徐生洲这才放心下来:“有论文就好。这次研讨会的主题定为‘霍奇猜想及相关问题’,希望能通过激烈的研讨,碰撞出更多更有创意的想法来。” 邱老爷子道:“名单上那些人不少都是成名成家已久的,虽然创造力有所下降,但他们的眼光、判断力还是有的,你找他们请教肯定没错。对了,你最近研究进展如何?” 徐生洲看了眼系统里已经193的进度,回答道:“正在稳步推进,争取按照之前的预期,在两到三年内完成这项工作。” 邱老爷子犹豫片刻:“霍奇猜想非常艰深,确实是检验数学天才最好的试金石,也是数学天才证明自己最有力的工具。但它不像之前的费马大定理、庞加莱猜想,前人已经积淀了丰厚的成果,前方已经展露出隐约的亮光。解决它,更像是一个人在暗夜中探索前行,不知道漫漫前路中会出现什么巨大的沟坎、难以翻越的高山。所以,我建议你在研究霍奇猜想之余,可以顺带着研究些别的问题作为调剂。” 邱欣东的话听起来有些耳熟,感觉有几分像成老爷子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究竟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他受成老爷子之托? 尽管他们都不看好自己的征服霍奇猜想之路,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从中更能看出他们对自己关爱之意。徐生洲很是感念:“谢谢老师提醒!之前跟成老师说过,要学点概率论方面的东西,正好我和肖和平老师一起,最近有时间就会一起探讨伊辛模型问题。” 邱欣东大笑:“不错、不错!伊辛模型问题很有价值,同时也是很有难度的,虽然比不上霍奇猜想、黎曼假设,确实可以深入研究一下。哪怕等你以后解决霍奇猜想,想要换个方向的时候,也能从此入手。我觉得你这个方向挑的不错!” 徐生洲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老师,这次在金陵召开学术会议,您能主持学术会议吗?” 邱欣东道:“恐怕不行。我已经七十多岁,脑力衰退,思维已经跟不上了。而且我对霍奇猜想也没什么研究,点评、提问都说不到点子上,等于是隔靴挠痒。我觉得由你主持最好,你是大会组织者,又对霍奇猜想颇有研究,正好乘机让国内外学者都认识一下你,对将来绝对有好处!” “我?我没搞过这个啊!” 邱欣东安慰道:“我参加过那么多学术会议,也主持过不少,觉得主持学术会议非常简单,无非就是介绍报告人的姓名、单位以及简历,多准备些卡片,到时候照着念就行。唯一的挑战就是在报告人讲完,听众没有问题可问时,你得问个把问题,这样场面好看些。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 “真的吗?我试试看。” 九十三、互相伤害(下) 邱欣东说的简单,但徐生洲可不会真的认为就那么容易。 提问是学习研究的开始。尤其是面对菲尔茨奖得主和欧、米等国高校教授的时候,如何提出深刻而恰当的问题,更考验提问者的能力和水平。问太粗浅的问题,显得自己无知;问太艰深的问题,是打对方的脸;如果问的问题跟报告内容八竿子打不着,简直就是制造笑柄。关键还在于自己要薅他们的羊毛,这就必须把他们的报告内容、研究方向和自己遇到的困惑有机结合起来,在报告结束的时候,提出一个恰如其分的问题。其难度不下于在三个鸡蛋上跳舞! 为此,徐生洲要求石新科收到参会者投稿之后,必须第一时间打印出来交给自己。拿到论文,先要用“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明显的错误、抄袭;再看看作者的简历,了解他之前的研究经历和研究方向;然后认真阅读论文,看看文章的精华是什么,对解决霍奇猜想有哪些新颖的思路,或者开拓出什么新的方法,其中又有哪些对自己有用,还存在哪些问题;最后才考虑自己该怎么提问,希望等到对方什么样的回答。 这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少则一上午,多则两三天,真的是伤神费力。但好处也不是没有,等到看完所有参会人员的论文,系统里的研究进度至少提升了52个百分点! 7月29日,经过几个月的紧张筹备,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举办的首届代数几何国际研讨会终于在新校区学术报告厅隆重召开,来自国内和漂亮国、霓虹、高卢等国的70余名代数几何研究者参会。由于参会人员有中科院院士成德如,还有邱欣东、安德烈·奥昆科夫等4位菲尔茨奖得主,教委和省里面非常重视,专门派高级别领导出席,对该次会议的召开表示高度肯定。 出席会议,自然要参观校园。 在观览完新校区的校门、图书馆、学术报告厅以及perks&will建筑设计事务所规划建造的其他建筑之后,几位领导更是赞不绝口,纷纷认为“可以代表江南省民办高等教育发展的最新水平”。乘此机会,苏山月专门汇报了学校合并其他几所民办院校的规划和“专升本”的设想。对于后者,他们只是谨慎地表示知道了;对于前者,则是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显然在来之前,或者更早以前,领导就知道了其他几所民办院校师生联合要求被合并的壮举? 赞扬和许诺,自然是教委和省里对学校实打实的支持认可,但徐生洲觉得这些都是举办会议的搭头,最重要的收获应该还是会议本身。 学术研讨会的第一场是大会特邀报告,报告人为2006年菲尔兹奖获得者安德烈·奥昆科夫。 奥昆科夫是罗刹人,说英语时口音很重,时不时会带出俄语的颤舌音,需要很认真才能听懂。但他非常健谈,思维也比较活跃,可能是因为他才五十出头,没有那么多的暮气?见到徐生洲就笑着说道:“xu?我知道你,你发表在《ventath》那篇论文还是我审稿的呢!写得真不错!” 徐生洲连忙道谢:“真的非常感谢!那时候我还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没有正式到数学学院读书,很冒昧地给《ventath》投了稿,投完之后一直非常担心,没想到居然还能通过。到现在我都记得收到用稿通知时的惊喜和快乐!” 奥昆科夫哈哈大笑,颇有几分战斗民族天生自带的豪气:“那我们很类似!我最开始在莫斯科罗蒙诺索夫国立大学经济数学学院读书的时候,也不是学数学的,而是学经济学。后来对数学的兴趣日渐浓厚,才转到力学与数学系。所以我经常对别人说,不要害怕学习数学太晚,也不要害怕转系,只要有兴趣,什么时候都不晚!” 徐生洲道:“非常巧合,前不久我也刚引荐一名颇有数学天赋的年轻人转到数学学院。” “所以啊,不要害怕做出这个决定!”奥昆科夫顿时对徐生洲引为知己,“而且现在数学的发展,既有点像社会科学那样的,不同学科分支之间相互影响交叉,形成新的学科研究方向,又有点像物理学,极力寻找能够统一四种相互作用力的大统一理论,所以不同学科背景的人进入数学研究领域,对于数学的发展应该具有更积极的意义。” 徐生洲连连点头。 当今世界上,如果说谁有资格说出上面那番话,那么奥昆科夫绝对会是其中之一。因为奥昆科夫获得菲尔兹奖的内容就是在“概率论、表示论和代数几何的相互作用”方面取得杰出成果。概率论、代数几何,两个看似非常遥远的数学领域,感觉就像不同的物种之间存在繁殖隔离,但他却能找到他们之间的相似联系,并且对两者都产生非常深刻的影响。 徐生洲也是在决定同时学代数几何和概率论之后,才对这位大佬有所了解。总体来说,奥昆科夫的路数是发现代数几何中的一些问题,其物理意义来自超弦理论和规范场论,在数学上可转化为概率论问题,即随机曲面和随机曲线的行为问题,从而连接起了概率论、表示论和代数几何。 此次奥昆科夫的报告内容也和霍奇猜想相关,是讨论三维随机曲面的不确定性问题。徐生洲拿到他的论文之后看了最久,甚至是在开会的前一天都还在阅读。他觉得奥昆科夫的研究,即便不能帮自己补上关键的一环,也会给自己非常有用的启发。 奥昆科夫,或者说是菲尔兹奖得主的名头非常大,他的报告吸引了数百名旁听者,主要来自深林大学城各大高校的数学系,既有老师也有学生,让能容纳600人的一号报告厅首次发挥了作用。 奥昆科夫没有过那种非常聪明的外表,或者是讲起数学就滔滔不绝的口才,但在作报告的时候非常认真,每个fourier变换或级数都详细的计算,努力让每位听众都能听懂:“……通过上述方法,将数字的随机游走拓展到置换的随机游走……建立起三维环簇的groov-witten/donaldn-thoas对应……” 好,尽管他已经尽力做到通俗易懂,但数学不像说书、听百家讲坛,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门槛。在门槛之外的,就算从微积分说起,还是听得稀里糊涂,尤其报告人的英语还有着浓重的口音。在开场五分钟之后,基本上90的听众在完成拍照打卡任务之后,开始进入懵必模式,在魂游天外与梦见周公之间徘徊。 徐生洲虽然看过奥昆科夫的论文,但在现场听报告却又别有一番感悟,尤其对方还会不时有所申发,让他有如醍醐灌顶,很多之前没想明白的问题瞬间迎刃而解,无数灵感在熏陶引导下喷涌而出,简直像是孙悟空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房。 这或许就是看教材自学与上课听讲的差别? 终于,奥昆科夫完成了一个小时的演讲,睡得迷迷糊糊的听众赶紧跟着拍巴掌。在热烈的掌声之后,徐生洲作为会议主持人登台:“感谢安德烈教授的精彩报告。安德烈教授在报告中,从一维情形的groov-witten不变量的计算问题出发……对我们理解三维随机曲面的不确定性具有很好的指导和启发意义。下面进入提问环节,有问题的请举手?” 台下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左顾右盼之后,陷入了难堪的沉寂。 没办法,奥昆科夫的报告内容非常艰深,绝大多数人就是听个寂寞,少数几个人也还在消化之中,谁也不想出乖露丑。 好,既然如此,那就到了主持人友情救场的时候!徐生洲轻笑几声:“既然大家都这么谦虚礼让,那就由我来抛砖引玉,向安德烈教授请教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请问安德烈教授教授,您在ppt第9页引用射影球面和椭圆曲线相关的hurwitz-hod理论,并且进行了推导,但考虑到……,是不是需要证明如下几种情形,比如……?还有……” 奥昆科夫侧头想了想:“嗯,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之前没有想到。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说着他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了起来,写了有七八分钟,然后停了下来,尴尬地挠挠头:“这真是个有意思的问题,我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或许它需要一篇专门的论文来探讨。要不,下一个问题?” 徐生洲又问道:“第二个问题,请问安德烈教授教授,您在ppt第16页的第三行中,对于局部cbi-yau三维流形的gokakuar-vafa不变量的计算给出了公式21,但我们在《jag》第七卷keya等人论文中,却看到差异明显的公式,即……。我认为在条件29、32的约束下,公式21可能需要更加严格的限制。对此问题,你怎么看?” 奥昆科夫精神一震:“对于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理解的。”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了起来,十分钟以后,他再次颓然停住笔:“或许,对于这个问题我还需要再认真考虑一下。接下来,最后一个问题?” “好,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于是,可怜的安德烈教授被三个问题挂在台上近半个小时,最后一个问题都没有答出来。但他也承认,徐生洲提出的三个问题都非常深刻,如果能解决这三个问题,他的论文质量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接下来,是另一位菲尔兹奖得主的大会特邀报告。 照例没有别人提问,然后照例是徐生洲的友情救场,结果对方再次被三个问题挂在台上近半个小时,最后一个问题都没有答出来。 下午,分别是漂亮国密歇根大学巴加乌教授、霓虹偷吃油大学户田教授和高卢十一大学皮埃尔教授的主报告,结果无一幸免,都被徐生洲友情救场的三个问题封杀在台上。巴加乌、皮埃尔都还很大度,爽快地承认对这些问题还需要深入研究,户田则被问得面红耳赤,让徐生洲一度以为他要在台上切腹。 到了晚间,邱欣东忍不住找到徐生洲,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小徐啊,你这代数几何国际研讨会还打算开第二届吗?” ------题外话------ 昨天耽误了,今天还有一更。 九十四、眼光 开不开第二届,徐生洲只顾着薅羊毛,还这没想过这么长远的问题。而且有首届,也不意味着非得就要有第二届。就像新文学运动中那帮文学爱好者出期刊一样,有多少出了创刊号之后,就没了下文的? 徐生洲想了想,回答道:“先看这次开会的效果!” 他的意思是,如果这次会议开的效果太好,直接把论文进度推到40以上,未来两年内通关有望,鬼才愿意当冤大头举办第二届,请这群大爷过来白吃白喝呢!他们花的每一分钱,可都是从学校经费里挤出来的。当然,如果效果不佳,论文进度抠抠搜搜只到30的话,也只能想办法再举办一届,多薅点羊毛。 邱欣东没好气地说道;“也别看开会效果了,要是你还是这样提问,根本就不会有第二届!” 徐生洲才明白自己想岔了:“我这样提问有什么问题么?” 邱欣东本来有一堆人生格言、处世良方要说,结果看到徐生洲明亮的眼神,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生洲的提问有问题吗?没有。他提的问题既不是钻牛角尖,也不是死缠烂打,完全就是围绕会议主题和报告内容来发问的,而且很有深度、很有启发。学术研讨会本来不就应该这样吗?提问要是浮光掠影提点不痛不痒的问题,表面上是一团和气,可往深处想,那是提问者根本没用心听你的报告、吃透你的智慧结晶,那才是最大的不尊重! 邱欣东犹豫片刻才说道:“也不是说有什么问题,就是你提的问题太深刻,哪怕是菲尔兹奖得主都不可能马上回答出来。用巴加乌教授下来之后的感慨来说,就是有种重回三十年前,参加博士论文答辩的感觉,面对你一针见血的提问,感觉既敬畏又害怕,还非常兴奋。” “兴奋?”徐生洲呆住了,怕不是这位巴加乌教授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 邱欣东表示自己没说错:“没错,就是兴奋。他已经五十多岁,身为名校教授,已经很少有人直接对他的论文进行点评、给予灵感和启发了。而你今天尖锐的提问,无疑是让他找到未来一段时间内努力的方向,他自然是非常兴奋。” “那以后我还要不要提问?”徐生洲感觉很矛盾:不提问,冷场。提问,更冷场。自己真的好难! 邱欣东想了想:“要不这样,你每场只提问一次。如果还有疑问,会后你可以通过当面交流、发送邮件等方式请教,如何?” 邱老爷子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而且最想薅的羊毛已经薅到手,徐生洲也就没有再坚持:“好。” 就在邱欣东和徐生洲商讨的时候,申树安、尚青等几个青椒也在开会讨论。尚青抱拳朝众人连连作揖:“哥几个,帮帮忙,这是我自己拟好的四个问题,到时候我报告完了,你们就按照这几个问题提问,千万别给那家伙提问的机会。我对挂黑板有心理阴影啊!我怕被他这么挂一次,以后都不敢参会了。” 申树安微微皱眉:“你就省省!你这招有用,也没用。” “此话怎讲?” 申树安指了指桌子上的《会议手册》:“你没看《手册》里面的会议日程安排?只要是学术报告,所有的主持人全都是他一个人。他要不想提问,你这招自然管用。他要是想提问,你就算有张良计,他也有过墙梯,到时候提问环节他不管台下怎么举手,首先自己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还能不回答?” 尚青哀嚎一声:“他这么做,简直就是对代数几何界的一次集体屠杀,甚至连菲尔兹奖得主都不放过!这家伙也太无耻了!他跟代数几何界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就是啊!邀请函里说得好听,还说有什么对金陵及周边地区的深度调研,原来是把狗骗进来杀。” 有人反思道:“是不是上次咱们把他虐狠了,他要报复回来?” 尚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上次就我问得最多最狠,这回他要是问我十个八个问题,把我挂在台上下不来,我会自挂东南枝,举身赴清池的!” 有人小声嘀咕道:“这里好像确实是东南啊。” “你闭嘴!”尚青恼羞成怒。 申树安赶紧安抚道:“也不用太担心。怎么说大家也是同门师兄弟,小徐不会做得那么绝的。” 尚青冷哼几声:“他连老师请来的菲尔兹奖得主、名校教授都不肯轻饶,他还会顾及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想什么好事呢!” 就在这时,邱欣东推门而入,众人连忙起身问好。他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尚青和在场众人,问申树安道:“你们这是?” 申树安连忙回答道:“今天听了几位着名学者的报告,大家都深有感触,就聚起来讨论一下心得和收获。而且徐学弟的提问也是非常犀利,我们提前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跌了咱们的脸面。” 邱欣东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便直接说道:“小徐提问的事情,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他是第一次参加学术会议,也是第一次主持学术会议,有些规矩不太懂,我已经跟他沟通过了,以后每场报告,他只准提一个问题。你们只要做好准备就行。” 尚青这才把心放回肚里,犹自有些不忿道:“就不应该让徐师弟再提问题。” 邱欣东眉头紧皱:“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觉得小徐的提问是胡搅蛮缠,故意刁难,还是说提问鞭辟入里,很有见地?前人说过,‘读书先要会疑,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矣’。你不妨问问自己,如果是换成你们自己,你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吗?” 申树安道:“我个人感觉,徐师弟真的是法眼无差,看问题既准又狠,一下子就问到了关节眼上。吃晚饭的时候,我碰到了安德烈教授,他也坦诚之前虽然知道徐师弟很厉害,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问题意识和对问题的敏锐性,在他接触的学者中都位居前列,以后的发展绝对不可限量。” 邱欣东很欣慰地点点头:“奥昆科夫还是很有眼光的!不说是他,我也这么认为。仅从小徐提问的深刻,就能看出他的数学天赋在同辈之中位居前列,只要钻研功夫跟得上,成就绝对不会在我之下。你们遇到他的提问,首先不应该是害怕,而是要反思和兴奋,因为他为你们指出了未来研究的方向!” 申树安、尚青等人都回答道:“是!” 邱欣东又补充道:“今晚你们可以早些休息,小徐知道今天大家都很累,决定明天组织大家到京口看看金山、焦山、北固山,吃吃肴肉、锅盖面。你们可以乘机和他交流一下,免得做报告的时候临时抱佛脚,出乖露丑。” 尚青大喜:“知道了!谢谢老师!” 九十五、失望 人生在世,无非是笑笑别人,然后再让别人笑笑自己。 参加研讨会的人突然就悟了,所谓的参会,无非就是在台下笑笑别人,然后再到台上被别人笑笑。因为从开会第一天,到会议最后一天,所有上台做报告的人都被徐生洲挂在了上面,从菲尔兹奖得主到普通研究生,无一幸免。区别只在于,第一天是三碗不过岗,以后都是一发入魂。以至于受害者联合恭送徐生洲一个江湖诨号:当头棒喝徐一问。 昔有杀人名医平一指,今有当头棒喝徐一问。 讨论会的最后一场报告,是徐生洲本人的,题为《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研究进展?这是你一个准博士生能hold住的题目吗?不过正好,所有被挂在台上的人都是摩拳擦掌,等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尚青也不例外,大早上起来精神就非常亢奋,嘴里一直在哼着:“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 申树安微微皱眉:“你唱的是什么?” 尚青笑嘻嘻地停下唱歌:“你说‘研讨会’这名字真是起得挺好的,研讨、研讨,先研而后讨,寓意着先研究咱们,然后咱们再全讨回来。希望徐一问那家伙今天不会在台上哭出来。” 申树安眉头皱得更深:“你怎么能幸灾乐祸呢?” 尚青冷哼一声:“有道是‘一报还一报’,既然他先不仁,就休怪别人不义,天道好轮回,谁也别怨谁。咱们是同门师兄弟,到时候不落井下石就是最大的情义,怎么还不许幸灾乐祸?” 申树安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下午两点,能容纳600人的一号报告厅再次高朋满座,现场气氛非常热烈,很多人眼里都带着复仇的小火苗!其余的人稍微好点,就是非常急切地想吃瓜。奥昆科夫主动申请当会议主持人,更是点燃了会场所有人的热情。 徐生洲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走上讲台那一刻,心态突然平和下来,看着台下的萝卜白菜开始信手挥洒:“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欢迎来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参加首届代数几何国际研讨会的最后一场报告。报告由我主讲,题目为《霍奇猜想研究进展》。 “其实在此次研讨会之前,我已经完成了论文的写作。但在会议举办过程中,受各位报告人的提醒、启发,以及与各位参会人员私下的沟通、探讨,让我对该问题有了更新、更深刻的认识。所以在这些天里,我又对论文不断进行充实、补充和完善,逐渐形成了今天的报告内容。如果大家觉得论文有闪光之处,那多半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有不当之处,自然全是我的责任。 “下面开始进入正文……” 因为是面对专业人士的学术报告,所以内容非常紧凑,前30秒就足以劝退95以上的非数学专业听众。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徐生洲对过去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研究成果进行了评判,也做了取舍,相当于把零散杂乱的建筑材料,规整成一条可以看出前进方向的道路,并且在路的尽头给出了一个粗略的路标,让后来者可以按照路标继续探索下去,而不是在暗夜里四下摸索。 “以上就是我的报告内容。就像在这七八天的研讨会中,我们遇到了无数在短时间内无法回答的问题,在寻找霍奇猜想成立条件的过程中,肯定也会遇到无数问题。但每解决一个问题,我们就更靠近终点一步,但前提是方向正确。希望能够得到大家更多更有益的指点。谢谢大家!” 奥昆科夫作为主持人,对徐生洲的报告首先进行点评:“我非常惊讶,能在这里听到这么优秀的报告,我一度以为是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听一小时报告!毫无疑问,徐对霍奇猜想的深刻理解在当今学界都是首屈一指的,不仅能够非常富有成效地激发大家对霍奇猜想的兴趣,同时指明正确的前进方向。可以这样说,他的这篇论文一旦发表,几乎肯定会成为以后研究霍奇猜想必读的文献,也必将是今后研究霍奇猜想历程中的一座里程碑。按照惯例,下面进入提问环节,请大家举手提问。” 台下安静了那么一会儿。 徐生洲的报告内容实在丰富且艰深,需要好好消化。而且奥昆科夫对他的评价近乎阿谀谄媚,也让大家有些忌惮:提出的问题太不着调,可是会被反杀的! 徐生洲拿着话筒:“大家请放心,为了让每个人都有交流的机会,这次提问时间为一个半小时。大家可以各抒己见,我能回答的,会尽量回答;不能回答的,我会记下来,会后认真研究,通过邮件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他这话一激,马上有人举手:“徐,你在ppt第3页讨论p进霍奇理论时,显然忽略了最近p-shankar-tsiran关于任意志村簇的andre-oort猜想的突破性工作,我觉得该项工作可以……” 徐生洲很认真地听完他的提问,然后回答道:“我看过他们发表在《jas》上的论文,确实是一篇惊人的论文,结果优美,方法和技术强而有力,但是对解决霍奇猜想的意义不大,因为我们在ppt的第13页——看,就是这里,我们通过构造一个……然后……可以顺利地避开相关问题。”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提问者态度很坚决。 徐生洲认真拜读过那篇论文,但对于论文的进度几乎毫无帮助,所以才认定这一点。他笑了笑:“事实会证明我是正确的!” 提问者又问:“什么是事实?是你的看法吗?” 徐生洲看了一眼系统里已经达到412的进度:“不,是破解霍奇猜想的最终证明。” 奥昆科夫也不会让一个提问者浪费太多的时间,马上就插话道:“第一个问题到此为止。下面是第二个,谁先来?” “我!请问徐老师,刚才你在报告中提到……” …… 提问环节一直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徐生洲与无数人斗智斗勇,简直是“舌战群儒”,直累得精疲力尽。但他很满足,收获更是盆满钵满。就在奥昆科夫宣布会议最后一场报告结束的时候,徐生洲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6个月内,召开了1次国际学术会议,有来自国内外研究机构76名学者参加会议,包括4位菲尔茨奖得主、1名中科院院士。虽然会议论文质量一般,但交流研讨非常深入,将会产生积极深远的学术影响,进而彰显出学校不可低估的学术地位。 “任务奖励:积分7125点,抽奖机会一次。” 哟!还奖励一次抽奖机会!徐生洲大喜过望,本着有奖不过夜的原则,一刻也没耽搁就点击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他心里默念咒语: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停!” 等他看到指针所指内容时,不禁大失所望:切,怎么是这个! 九十六、银杏? 系统的提示音依然一成不变,不会因为徐生洲的兴奋或懊恼而出现波动:“恭喜使用者,抽中特殊建设类奖品‘千年古树10棵’。名校易建,古木难求,古树不仅是珍贵的活文物,也是学校沧桑历史的见证。使用本项奖励,可以为学校增添浓厚的文化底蕴和良好的学术氛围!注意,此千年古树为纤细裂银杏,一经确定使用,不得再次移植。如因再次移植造成损伤、死亡,系统概不负责。” 他大爷的!这见鬼的系统来蓝星这么久,好的没学会,坏的却一点没落下,连“离柜之后概不负责”的霸王条款都会活学活用了! 不过听说是银杏,徐生洲倒心平气和很多。 他很早以前在网上看过一幅千年银杏的照片,那是位于长安市郊的古观音寺里,树龄长达1400余年,传说是唐太宗李世民亲手栽植。每到秋深,满树金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树叶不时飘落,就像金黄的蝴蝶在空中飞舞,铺满树叶的地面如同铺了金黄色地毯,与周围灰褐色的庙宇形成强烈对比,远远看去,就像上苍不小心倾倒了一桶的金黄色颜料,泼洒在此处。 而且貌似银杏跟大学也很搭。像自己母校的体育馆边上,就栽种了不少银杏树。更有名的是霓虹的顶级名校偷吃油(tokyo)大学,校徽干脆是两片银杏叶。 学校里要是有10株千年银杏连在一块儿,绝对会美的不可方物!绝对会成网红打卡点!! 开完会的次日,徐生洲陆续送走各位大佬,其中包括奥昆科夫。临走之前奥昆科夫表示,徐生洲那篇《霍奇猜想研究进展》修改好之后不着急投稿,可以先给他看看,他也是某本数学期刊的副主编,看看能不能算是约稿。能请菲尔兹奖得主当主编,而且还是副的,这杂志应该差不了!至少不会比《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学报》差?徐生洲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人散尽,他才独自一人来到新校区,寻找可以栽种10棵千年古银杏树的地方。 如今慕高山以东人气爆棚,不仅各大地产商纷纷圈地盖楼,连商超、银行也来凑热闹,到处都是建筑工人、水泥搅拌车。像学校门口,因为是地铁站和高等级公路交汇之处,更是早已成为车水马龙、人烟辐辏之地,这要突然多了一排古树,不是上杆子把自己往神秘部门送么?而图书馆、教学楼、办公楼、宿舍楼要么在装修,要么在往里搬东西,准备九月份开学,同样人来人往。 徐生洲在校园里转了大半圈,终于在学术报告厅附近发现一大片荒芜的空地。这块儿临近穿校而过的夜鸣川,风景非常雅致,最初设想是在此处打算建个江南园林或景观长廊的。但学术报告厅建好之后,实在是太过高端奢华,稍微普通一点的设计放在它边上,都会被衬得像丑小鸭,加上后来集中人力物力建设继续的教学楼、宿舍楼还有教职工公寓,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金黄满地的树叶,搭配上近处碧绿可人的溪水、远处风姿绰约的楼宇,想想都觉得美妙绝伦。就算假·文化人·真·盖章狂魔·日更诗歌五十章的爱新觉罗牛皮癣见了,估计也得赞扬几句“十株银杏峙轩前,种不知其千百年”“老干阴森寻丈余,数人连抱立清渠”。 那就这儿! 徐生洲点开系统,选择使用特殊建设类奖品“千年古树10棵”。系统马上跳出提示:“此千年古树为纤细裂银杏,树龄都在千年之上,一经确定使用,不得再次移植。如因再次移植造成损伤、死亡,系统概不负责。目前符合使用条件,请问是否确定使用?” 徐生洲直接点在了“确定”按钮上,然后他就傻了! 只见眼前陆续出现十颗古树,按照一定规律散落在面前的荒地里。古树,徐生洲见得多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去天坛公园,到处是一级、二级古树,根本不稀罕。但眼前的每棵树都有四五十米高,粗壮挺拔的树干至少需要六、七个人才能合抱,树冠又高又大,遮阴面积有好几百平米,矗立在那里。仿佛就像一个个远古巨人。自己站在树下,渺小得如同个蚂蚁。 “真漂亮啊!” 徐生洲绕着树走了几圈,感觉系统大爷眼光还是非常在线的,这银杏确实选对了!只见古树躯干挺拔,树形优美,此刻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微风吹过,无数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要是到了秋天,还不得美的冒泡? 又独自欣赏了一会儿,徐生洲准备悄悄回去,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把初级体能强化剂交给陈康彦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正好现在在新校区,不如去探探班。 进了实验楼,就看到陈康彦带着李特等人,还有新招的七八名硕士在忙碌,浓重的黑眼圈、乱蓬蓬的头发,还有令人作呕的泡面味道,都在明示着他们又度过一个不眠之夜。看到徐生洲,陈康彦嘱咐边上的人道:“等7分钟之后,把反应的生成物拿去做一下icp-oes!”才和徐生洲打招呼:“徐校长!” “在忙啊?”徐生洲明知故问道,“你们真是辛苦了!” 陈康彦把徐生洲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回答道:“我们几个之前都没有学过药物分析学,对于如何利用逆向工程破解药剂的组分和工艺,都只知道皮毛,只好一边学、一边干。通过前期的工作,我们大致完成了组分定量分析和固态表征,但因为没有药剂的说明书,也没有参考经验,对于具体是哪种或那些活性药物成分在起作用,目前还在进行试错和排除,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徐生洲道:“你们做了大量的、卓有成效的工作,学校对你们表示诚挚的感谢!等年底,学校会有所表示的。但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你们首先要保重身体,你们的身体健康是科研最大的本钱和学校最重要的财富。工作一定要有张有弛,任何时候都不能以牺牲身体健康的代价来换取科研成果!” 陈康彦搓了搓脸:“我觉得这个药剂价值重大、意义非凡,值得我们熬夜拼命。而且我感觉,我们距离成功应该不远了!” “那也要注意休息!”徐生洲看看手表,已经上午十点多钟,便说道:“等下你们手里的实验做完了,我们一起去校园里走走,今天气温不算高,正好散散步,休息一下。中午的时候,我请你们吃个饭,吃完饭再给你们5支药剂,1支是给你服用的,另1支给你家人,另外3支你们组里自己支配。” 陈康彦动作一顿:“这、这也太——” 确实,太贵重了!徐生洲之前跟他们说过,成本价是100万一支,而且有市无价。他和李特服用过之后比谁都相信,这药剂值这个价。如果市场有这种药剂供应,那些高官、亿万富翁绝对能分分钟买断货!这也是他熬夜拼命的原因,因为一旦研发出来,就可以向世人证明自己,尤其是向老郭和小郭! 但徐生洲依然眼皮不眨,一送就是2支,真是让他感动莫名。 徐生洲挥挥手:“都在一个锅里搅饭,别的不用多说。你去忙,我等你们。” 四十分钟后,陈康彦等人终于忙完手头的事情,在徐生洲带领下,在校园里转悠起来。徐生洲打趣道:“你们这些人,天天关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是不是连新校区都没逛过?” 有新来的硕士答道:“逛当然逛过,每天都要在校园里跑个几公里,不然身体怎么经得起科研的摧残?” 众人哈哈大笑。 徐生洲也笑:“那我们是爱好相同!我也是每天要跑几公里,咱们搞科研就是得劳逸结合。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听历史学院那帮人说,健康长寿和科研成果同样重要,因为你熬死了同辈人,你就是大佬!你就有话语权!而且你本身就是历史。现在看来,所言甚是啊!” 李特一边活动手臂一边说道:“我们要为祖国奋斗五十年!” 徐生洲有些感慨:“五十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道那时候学校还在不在?在的话,活得还好不好?就像这坚智图书馆、这学术报告厅——” “那是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有眼尖的人看到学术报告厅附近好几团高耸的、蓊蓊郁郁的树冠。毕竟那些银杏树都有四五十米高,折算一下相当于十几层楼,远远就能看见它们巍峨的身影。 李特等人也看到了那些古树:“咦?那是什么树?怎么那么高?” “好像以前没看到过啊!” “或许是没留意!” “过去看看?” “同去、同去!” 学生物的人对动植物都有些天生的爱好,此刻有人提议,顿时一呼百应。那个地方有些偏远,不然也不会荒在那里。众人走到近前的时候,都被惊呆了:“哇!好高大啊!树龄至少有几百年!” 徐生洲心道:你胆子不妨再大一点! 这时有风吹过,一片树叶飘落在杜克斌的面前,他伸手捡了起来,然后就僵在那里。李特看他发呆的表情,调侃道:“老杜,这是勾起了你的往事么?” 杜克斌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是有些发颤:“这树,不对!” “怎么不对?” 众人都被他镇住了。地上还有很多飘落的树叶,大家纷纷弯腰捡起来仔细端详。有人猜测道:“看上去是有点奇怪,像银杏又不像银杏,是什么新物种吗?” 对于生物系专业的大学生来说,植物学是专业核心课程,有些大学还会开植物分类学的选修课。植物分类学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能认识不同种类的植物,前人都不认识的还能自己给它取个名,从此《植物志》留名。但学起来非常枯燥,要记无数东西。考试的时候倒是非常新颖有趣,就是老师从校园里找个一二十种植物,学生一个个进来,拿出几样,让你辨认科、属、种。当然,等搞野外实习的时候,就是学生考老师了,经常会有人折几根野草、揪几片树叶问老师,这是什么物种?——为了避免尴尬,老师一般走在前头,遇到不认识的直接踩死,或者干脆避开。 陈康彦把树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看了看树干,也说道:“这树,确实不对劲!” 徐生洲一愣:“这不是银杏么?” 杜克斌再次深吸一口气:“我本科的时候,对植物分类学很感兴趣,看了一点书,包括古植物分类学。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树应该叫‘裂银杏’。虽然和银杏都是银杏科物种,但一个属于银杏属,一个属于裂银杏属,两者同科不同属,差别就像猫和老虎一样。从英语上两者更好区分一点,银杏英语是gkgo,裂银杏是baiera。” 平时连海棠和樱花都傻傻分不清的徐生洲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银杏?裂银杏?感情它们就是文学系和天文学系的差别啊?” 杜克斌还没来得及回答,马上就有人质疑道:“不对啊!众所周知,银杏不仅是孑遗植物,而且是非常有名的单纲、单目、单科、单属、单种植物,是五代单传,其他兄弟姐妹、远亲近邻全都死在了第四纪冰川之中,怎么可能还有什么‘裂银杏’?这要是发现了银杏纲的新物种,还不得s?” 杜克斌又捡起一片树叶:“所以我说这树不对!” 又有人提出来:“会不会是银杏的自然变种或栽培变种?就像狗,不同的变种之间差异还是挺大的,比如松狮和吉娃娃。银杏树在我国有悠久的栽培历史,在此期间,肯定选育出很多不同的品种,不同变种之间可能就会有这种差异。” 陈康彦却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我国选育银杏,是从食用其果仁的角度来选育的,对枝叶不会太在意,所以我们常见的银杏叶都差不多。但这几棵树的叶片却形状一致,且与常见的银杏叶明显不同,又树龄都在数百、上千年以上,很有可能真的是裂银杏!你们想想,在发现水杉之前,人们只在化石中见过它,谁会想到它们会幸存下来呢?但它们就是那么幸运。” 李特举起手里的树叶:“难道是老天要让我们s?!” ------题外话------ 更新一大章,求票!! 九十七、写书吧! 发现新物种能s吗?一般来说,不能。 列举一个简单的数字:近20年来,我国每年平均发表植物新物种约180个。注意,这还仅仅是我国!还仅仅是植物!这要是扩大到全球、扩大到所有物种,这个数字至少要乘以几十、甚至是上百。要是都能s,首s会被撑爆,其s会急剧贬值,成为生物分类学专刊。 s还是经常会发一些发现新物种的论文,特别是古生物方面的。这些新物种往往具有新奇性、趣味性,或者具有特殊意义,比如发现史上最小恐龙(nature)、脊椎动物最原始类群(science)、新的侏罗纪哺乳型动物(science),很容易吸引普通民众的强烈关注。毕竟做期刊也是要恰饭的嘛! 国内很多研究者正是瞄准这一点,利用丰富的化石资源,贡献了不少顶刊论文,从而当上教授、副教授,评上xx学者、xx青年,甚至走上了人生巅峰。那位院士,请你坐下,虽然没念你身份证号码,但大家都知道说的就是你! 搞科研,摸准本行业顶刊的喜好是必修课。所以李特等人一旦意识到面前这几棵千年古树可能是灭绝已久的裂银杏,马上就想到这s的菜,甚至一瞬间都想好了论文的题目和内容的格式。 毕竟谁也拒绝不了能s的论文! 陈康彦也不行。他拍拍手:“各位,看来咱们是来对了,好运气挡都挡不住!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这块滚落到面前的狗头金先挖出来。杜克斌是论文第一作者,大家没有意见?其他人根据接下来的贡献排序。咱们争取用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完成这个短平快的项目,怎么样?” 不用说大家都明白,陈康彦自己就是论文的通讯作者,但没有人有意见。毕竟无论从学术地位还是从课题管理上来说,陈康彦都是众人当之无愧的老师。 “好!007,我可以的!” “我觉得我已经满血复活!” “dna序列分析,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陈康彦有些抱歉地看着徐生洲:“不好意思,徐校长,突然遇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们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实验室,吃饭的事可能要爽约了!” “好,”徐生洲看着像打了鸡血的众人,只好再次强调,“但你们一定要劳逸结合,保重身体!” “没问题。那我们就先忙了?”陈康彦不等徐生洲的回答,便开始吩咐道:“克斌,你采集枝叶、果实标本,准备进行形态分析。小田,你回实验室查询银杏的模式标本及各变种的情况,及金陵附近有无符合要求的古银杏树,准备采集样本提取dna做基因组学分析……” 看着他们瞬间进入工作状态,徐生洲这个富贵闲人只好怏怏返回老校区,然后转身让石新科把包装好的5支初级体能强化剂送交陈康彦,自己继续修改论文。他们都要s了,自己也不能落后! 在前些天的研讨会上,通过听报告、提问、私下交流、沟通讨论,让徐生洲如入宝山,收获满满。最后一天的报告虽然努力融合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但受时间、形式、篇幅等限制,终究没有全部囊括。在报告之后的提问环节,很多人的质疑更是让他眼界大开,点亮了很多他之前的盲区。如今静下心来整理,很多奇妙的创意就像夏日雨后的蘑菇,不可抑制地在脑海中的角落里迸发。 在这个时候,写论文是件很快乐的事情。至少徐生洲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放暑假,校园里变得非常静谧。随着搬家公司的车辆一趟趟地来回,老校区变得越来越空,徐生洲的论文也越来越长,从最开始的七八十页,到刚刚破百,到一百四五十页,再到一百七八十页,最后心满意足敲上句号的时候,一看页码,好家伙,215页! 徐生洲摇摇头。 虽然在数学期刊上看到过不少一百页以上的论文,但两百页以上真的是凤毛麟角。毕竟这还不是破解霍奇猜想的论文。不能搞得一本期刊就我一篇论文,好像期刊就是为我一个人服务似的。这不合适!他又花了几天时间,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删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再加上几句“显而易见”“不难得出”,最终页码是199页。 完美! 只要不是2开头,那就默认是一百多页,就约等于和其他九十几页、一百零几页的论文一样,属于可忍受的范围。带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徐生洲通过电子邮件,把论文发给了奥昆科夫。了此一事,心头如去一大石,他终于可以安心收拾办公室,准备搬到新校区。 过了有将近一周时间,某天早上八九点钟,徐生洲接到奥昆科夫的电话:“徐,你的论文我看过了。” “你的意见呢?”徐生洲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打越洋电话过来。 “写得非常棒!我和我的同仁都认为,只要发表,肯定会成为以后研究霍奇猜想最重要的参考文献!”奥昆科夫语气非常坚定,“你对霍奇猜想的理解,比我之前想象的更加深刻,在当今学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如果某天早上我醒来,有人告诉我霍奇猜想已经被彻底攻克,我首先会想到是你。” “谢谢!”徐生洲知道,之前所有的褒奖都是为了安慰之后的但是,“然后呢?” “但是你的论文实在是太长了!天呐,如果不是前面有摘要(abstract),我都以为你发给我的是一本书稿,而不是一篇论文!” “要不我删点?”徐生洲决定抢救一下。 奥昆科夫连忙劝阻道:“不用、不用!我倒有个好主意,你为什么不把这篇论文的格式改改,然后作为学术着作出版呢?它的内容、它的篇幅、它的价值,完全值得作为一本有意义的着作而问世,而且一本着作可比一篇论文更有影响力。” “专着?” 徐生洲顿时震惊了,不是他不明白专着的重要性,而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平时根本就不敢奢望。就像普通人见到女神一样,什么是女神?就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这辈子跟你没半毛钱关系没有的人。科研狗想进阶,少不了高分论文。同样道理,科研大佬想晋级,也离不开专着。 没有专着?呵呵,你还真是身残志坚啊! 奥昆科夫以为徐生洲没听明白,又解释道:“徐,你不觉得你这篇论文从题目到内容,都更适合作为学术着作么?不要担心出版社的事情,如果你在漂亮国没有熟悉的出版社,我可以帮你向一些着名的出版社引荐!” 就在此时,徐生洲听到熟悉的提示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学术着作不仅可以系统展现作者对某一学科领域发展的深入了解和积极推动,也能证明和增强作者在该领域的专业性和权威性。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首先应该是某一领域的权威人士,才能拥有与科研人员平等对话的学术基础和和共情能力。论文虽好,也不能贪杯!来,让我们用一部部沉重厚实的学术专着,压倒所有的螳臂当车者和心怀不轨者,为学校铺平发展之路! “要求:未来1年内,正式出版1本以上学术着作。 “奖惩:根据学术专着的内容质量、出版社、影响力等综合评定奖励积分。如果综合评定奖励积分超过5000点,另外奖励一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随机选择一件特殊建设类奖品归于虚无!” 徐生洲倒吸一口35度的冷气:嘶!这个惩罚有点毒啊!无论地铁、高等级公路,还是校门、图书馆、学术报告厅什么的,可都是学校的命根子,这要是突然消失,简直堪比直接入宫!行,那就麻烦奥昆科夫老头了,希望数学人不骗数学人! 于是他回答道:“谢谢安德烈教授!我会努力修改的,也希望您能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出版社。” 奥昆科夫用毛子的豪气,拍得胸脯咚咚响:“你放心,徐!好好改一下,你的专着绝对配得上一个顶尖的学术出版社!” ------题外话------ 昨天跨省出差,太累,漏了一章。周末补回来!抱歉!! 九十八、催更 要说这篇论文也是命运多舛,从预定《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学报》,到内投漂亮国某sci,再到改编成书,也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 希望有个好结果!徐生洲一边打开电脑准备改稿,一边默默祈祷道。 虽然奥昆科夫说这篇论文从标题到内容都很像专着,虽然徐生洲很希望天就能改好投出去,但真当他着手修改的时候,还是觉得工作量巨大。哪些该详、哪些该略,哪些该删、哪些该增,如何保持章节均衡,如何做到裁剪得当,都让他颇为踌躇。 他正写得抓头发的时候,肖和平找上门来:“徐校长,在忙呐?” 徐生洲赶紧站起身:“是啊,改论文改得我想吐。” 肖和平笑眯眯地说道:“哈哈,这写论文就跟写诗似的,好诗不厌千回改,好论文也得一遍一遍地精雕细琢,才能出彩。不过放心,你还年轻,头发也很茂盛,还可以继续熬夜、996。像我们年龄大了,就只有羡慕的份儿。那徐校长打算什么时候交稿?” “交稿?什么交稿?”徐生洲一头雾水。 肖和平也是一愣:“你之前说过的呀,你在研讨会上的论文再修改修改,发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学报》上。难道你现在忙的不是这个?” 徐生洲才明白过来:“我确实是在忙那篇论文,但恐怕不能给你了。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过?” “没有啊!为什么不能给我?”肖和平大惑不解。 徐生洲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的论文定稿,端到肖和平面前:“你看,我修改的时候没刹住车,一不留神写到了将近两百页。咱们学报一期有二百页么?”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有。而且复刊第一期,就刊登两百页的论文,绝对是非常震撼!” 徐生洲道:“真要震撼,还是刊登几位菲尔兹奖得主和几十位国内外名校教授的论文更震撼。而且我这篇论文,前几天请奥昆科夫看过,他觉得还是改编成一本书出版更合适。咱们学报复刊的前半年还处于考察期,弄得一期就登我一篇论文,会让管理部门抓着小辫子,说咱们是以刊代书的。咱不惹那麻烦!” 肖和平问道:“那徐校长你的论文呢?” “为什么一定要登我的论文?”徐生洲有些不解。 肖和平道:“因为你是学校的校长,而学报是学校的学报啊!校内很多人都知道你很厉害,发过好几篇‘四大’和顶刊,你不在上面发论文,学校里的老师肯定会想,连校长本人都不会在学报上发文,那我们有好论文,凭什么要发在学报上?发在其他更有名的期刊上不更好么?长期以往,学报又会陷入之前的怪圈,没有好稿件导致学报质量变差,学报质量差导致没有好稿件,直至再次沦落为末流学术期刊。” 徐生洲想了想,觉得肖和平说的很有道理,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爱,还能指望别人喜欢? 于是他说道:“那这一期还是先发那些菲尔兹奖得主、国内外名校教授的研讨会论文,算是开个好头。我好好准备一下,前些日子跟您学习伊辛模型问题,又向奥昆科夫、成老师他们请教讨论,算是有些感悟,正好写篇论文请您指教,争取发下一期!如何?” 肖和平勉强点点头:“也行。不过你要抓紧,学报三个月一期,最好是提前编好,也好校稿。” “是、是,我一定抓紧!” 送走了肖和平,徐生洲回到办公室,在工作计划上郑重记下此事,然后继续改稿,准备在开学前完成这一任务。没改几个字,手机响了,是衡平打来的,徐生洲只好接起电话。衡平的声音很亢奋,刚接通就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得偿所愿了!小徐,快给我道喜!” “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徐生洲觉得这两个词不错。 “什么鬼?!” “你不是结婚,让我道喜么?” 衡平怒道:“我都没女朋友,结什么婚?” “男朋友也是可以的。虽然我们不支持,但我们也不歧视。” “run你!”衡平还是没舍得挂电话,因为他希望有个人跟他分享快乐,“我报的那个国青基金成功立项了,哈哈哈哈!刚刚公布,新鲜出炉的,从此以后衡老师也是有项目的人了!作为项目组成员、主要参与者之一,你有文献资料要复印、办公设备要购买,跟我说,可以走科研经费!” 哟,有钱腰杆儿硬了? 徐生洲故意逗他:“能走科研经费?那正好!之前我看到个sci一区的期刊不错,审核宽、见刊快,就是版面费有点小贵,一篇5200美刀,都跟cell系列看齐了,吓得我不敢投,只能投咱们国内的中文核心。既然咱们有钱了,那我就可劲儿造了,争取一年刷个4、5篇。对了,你那项目期限是几年?” 一篇5200美刀,一年刷4、5篇?那不就是一年15万软妹币左右? 价码一出,差点吓得衡平梗过去:“别、别、别,我这项目经费总共才22万,可别都送给那些黑心的出版商!我觉得你好好攒一下,一年发个一两篇‘四大’,或者journalofalbraicotry(《代数几何杂志》)、advancesatheatics(《数学进展》)就挺好的,这些期刊质量高、影响大,价格还实惠。咱们搞研究、做项目,发论文不仅看量,更要看质的。” 由不得衡平不紧张,因为这小子真干过在一年里连发3篇中文核心、1篇普通sci、1篇“四大”,还有1篇计算机顶会,共计6篇论文的丰功伟绩!真要任由这小子放飞自我,他怕把老婆本都赔上! 徐生洲笑道:“我看你说话那么豪气,还以为经费有个几百万呢,原来才二十多万啊!” 衡平大怒:“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还几百万?优青才200万,杰青才400万,好吗?!钱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有了名头,算是有了国家项目,获得国家认可,得到国家支持,好吗?!” 徐生洲心有灵犀:“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是找我显摆来了!” “……”衡平被徐生洲的话一发入魂,无语良久,才兀自强辩道,“胡说!我打电话给你,是告诉你咱们的项目过了,你之前不是说发现向量丛的稳定性与弗罗宾尼斯同态之间存在某种深刻的联系么?论文写得怎么样了?可以发了么?我等下就把咱们项目的信息、编号都发给你,记得挂上。” “最近太忙,才写了一半。”徐生洲有些心虚。 衡平顿时来了精神:“小老弟,你这样可不行啊!去年发了那么多,今年到现在还没有论文进账?你这是懈怠了啊!搞研究不仅要大水猛灌,还得要细水长流,一曝十寒可不是长久之道。赶紧写,争取今年发一篇四大,再看看能不能发几篇一区。以后每年就按照这个节奏来,看看我先拿到面上,还是你先拿到优青!” 徐生洲回想一下,好像今年除了学位论文之外,只写了一篇会议论文,结果投稿之后还惨被拒稿,确实到现在还没有收到用稿通知书:“好,我会抓紧把那篇论文尽快赶完的。” “要记得挂项目哈!” 挂了电话,徐生洲又在工作计划上记下此事。数数手头的改稿、还看不到顶的霍奇猜想,以及两篇论文任务,他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一个堂堂校长,竟然比某点作者还忙?还有那么多人催更?我不应该有事秘书干,没事嘿嘿嘿吗? 难道我点错了技能点? 九十九、新生报到 谈嘉轩,18岁,中原人,王者农药钻石,高考312分。 在父母眼里,谈嘉轩是个聪明听话的孩子,小学、初中都在班级位列前茅,顺顺利利考入市里面的重点高中。说实话,对于一个重点中学的学生来说,高考考个200、300分也是件挺难的事儿,但凡平时上课听一耳朵,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份上。 然而谈嘉轩就这样能耐! 因为市里离家太远,他只能选择住校。突然脱离父母监管的谈嘉轩就像脱了缰的野狗,彻底天性爆发,在第一时间就喜欢上了王者农药,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拾。老师的训斥、父母的责罚,只会让他产生更严重的逆反心理和厌学情绪。可以这么说,高中三年就是他在游戏里和别的玩家、游戏外和爸妈老师相互斗智斗勇的过程。直至高考。 如果高考考王者农药,谈嘉轩有信心考个双一流。可高考不考王者农药。 男人成长都是一瞬间的事儿。当他看到自己分数的时候,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玩的不是游戏,而是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颜面无光的父母在恨铁不成钢之余问道:“要不,复读一年?” 谈嘉轩知道,自己的学习是系统性崩塌,补救的最好办法是从高一从新读起,复读一年根本无济于事。否则凭什么跟辛辛苦苦学三年的学弟学妹们竞争? “你想打工?”父母再问。 对于普通家庭出生的他,没有皇位要继承,也没有家族公司股份去挥霍,高中毕业上不了大学,只能去电子厂焊零件、打螺丝,不然还能干什么? 谈嘉轩低着头:“我还是去上学。” 300分能上什么大学?这个问题在二三十年前确实是个问题,因为那时候大专还是非常高大上的存在,与本科统称“大专院校”,是无数高考学子的梦想。但自从进入新世纪,这个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了,因为大专已经烂大街。就像中原省,专科批分数线是190分。不客气地说,边牧经过十二年义务教育,都不止考这点分! 既然孩子想读书上进,父母也没有阻拦的道理。谈嘉轩在浩如烟海的专科院校中选中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为什么这么选择呢?他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学校在金陵,是大城市。 神州、科技,听起来很高端。 打开学校网站,非常大气上档次。 学费一年才6800,也不算贵。 关键历年来录取分数都不高,他312分肯定能上。 就这样,他报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然后被录取,然后收到通知书。在开学的前两天,他和父母从小县城出发,辗转来到六朝古都金陵,又按照通知书里的指示,乘地铁8号线到终点站下车。出了地铁就听见熙熙攘攘的车流声,还有连绵不绝的施工声。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林立的塔吊和即将完工的高层建筑。 母亲感慨道:“咦!到处都是工地,以后肯定可热闹!” 父亲背着沉重的背包,手里拖着行李箱:“这里有地铁哩,就跟俺们县城哪个楼盘通了公交似的,当然热闹。走,去学校!”说着一马当先往学校走去。 学校与地铁站近在迟尺,走几步就到了,然后他就看到了学校的校门。校门像是为了躲避尘嚣,距离马路稍微有点距离,巍峨耸峙在那里,让人从中看到古朴典雅、大气厚重,以及这所大学所蕴藏的沉稳厚重、卓尔不凡的气质。很多带着孩子来报到的家长都在此驻足瞻仰,拍照留念。 父亲自从得知高考分数以来就一直板着的冷脸终于微微松动:“俺们也在这儿合个影!” 母亲也连连赞叹:“咦!这校门可真排场,比俺们县里的办公楼都气派。对对对,俺们全家在这儿捏个相!” 拍完照,一家人绕过校门,就看到近百亩的碧绿色大草坪,只让人襟怀开阔、心旷神怡。边上停了不少类似景区旅游观光车的车辆,上面还写着“新生报到专用”。谈嘉轩和父母凭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跟着别人一起上了车,就听有人问道:“你们这收费么?” “不收费。学校知道新生行李多,对学校不熟悉,特意安排的。”驾驶员一边启动车一边回答道,“不过我建议你们新生还是要买个自行车或电动车,因为学校实在太大了,整整一万亩,靠步行得花不少时间。” 车上的每个人都有些咋舌。 随着电动车的行驶,第一次到学校报到的新生和送新生的家长看到了优越的校园环境,高端奢华的学术报告厅,稳如磐石的坚智图书馆,甚至还有宽敞舒适、配套齐全的四人间宿舍,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这学校算是来对了!三百多分能来这样的学校,简直是赚到了! 听说学校马上要合并其他学校,准备搞“专升本”,谈嘉轩的父母一再叮嘱道:“嘉轩,可不能再贪玩哩!要好好学习,争取读个本科,别让人瞧不起俺们呐!” 谈嘉轩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洗心革面,不辜负父母的期盼,不辜负学校的良好氛围。 在一片忙乱之中,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迎来了开学季,来自全国各地的1705名新生和之前的2313名老生在新校区汇聚。这个数字,也实现了近年来学校在校生人数的首次增长。也就在此时,终于完成了改稿任务的徐生洲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1年内,学校有3个学科(生物学、职业教育研究、数学)在正式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10篇以上。——虽然发表的论文70以上都是学术垃圾,但考虑学校本身就很垃圾,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其中还有20左右不是垃圾。 “任务奖励:积分7300点,抽奖机会一次。(备注:今后学校发表学术论文及学术专着,系统会根据其实际学术价值、学术影响力计算积分,不再另行通知。)” 经过这些天锲而不舍的努力,特别是最近两次任务完成,加上新生入校贡献的真诚认可,徐生洲的积分再次超过10万点,甚至有了再兑换一篇中级学术论文的底气。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等等看。道理很简单,积分兑换论文容易,论文兑换积分可就难了!咱手里有积分,心里就不慌。 先抽个奖! 肚里搁不住几两香油的徐生洲,马上沐浴更衣,然后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他朝天地四方作了个罗圈揖,口里念念有词:“天雷尊尊,龙虎交兵。日月明明,照我分明。天地之灵,接我号令。无上好运,令至则行。急急如律令!停!” 随后他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使用者,抽中特殊物质类奖品‘和璧隋珠般的稀世古籍’2套。古籍的珍贵,不仅是因为其具有特别重要的历史、艺术价值,对于大学来说,更体现在其独特的学术价值,可以丰富学术研究内容、提升学术研究水平。注意,本奖品为一次性用品,一经损毁,不可修复。如因盗窃、水火、霉坏等因素造成损毁,系统不退不换。” 不退不换? 这又是哪儿学来的霸王条款? 但徐生洲关注的不是这点。自从有了新校区以来,系统大爷明显阔气许多,以前都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现在发布任务动辄就是价值几十万点的特殊建设类奖品。当然,学校大了,要是还那么小气,都不够撒胡椒面儿的!可现在这2套古籍? 徐生洲忍不住吐槽道:“2套?系统你也太抠了!” “呵呵!” “呵呵你个鬼啊。” 徐生洲想把那2套古籍拿出来把玩一下,没想到系统还跳出“警示”标识:“当前环境不具备恒温恒光恒湿条件,会对稀世古籍造成一定伤害。建议在符合古籍保管的环境中观看!” 哟!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在坚智图书馆里,有严格按照系统所谓的星际标准建立的古籍特藏书库,不仅做到了常规的恒温恒光恒湿、防水防火防盗,能够最大限度延长古籍的寿命,而且面积非常空阔,足足是整个地下一层。到时候偌大的古籍特藏书库里,就摆放几本古籍,看看你尴尬不尴尬! 徐生洲来到坚智图书馆地下一层,然后打开系统,点击“领取”。 aazg! 原本空旷的古籍特藏书库顿时被摆放得满满当当。——当然,这些古籍不是直接堆放在地上,而是摆放着一列列古色古香、散发着澹澹香味的楠木和紫檀木书架上。徐生洲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如山似海般的书架和书籍,惊讶出声:“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这是2套古籍?” 都能想到系统大爷此刻得意洋洋的神态:“没错,一套是明代《永乐大典》正本,卷,册。一套是清代《文汇阁四库全书》,卷,册。” 徐生洲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上网搜了搜,很快就目瞪狗呆:“系统大爷,你是开玩笑的?网上明确说了,《永乐大典》正本下落不明,怀疑藏在永陵;《文汇阁四库全书》在咸丰四年(1854)毁于战火。你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我可事先跟你讲清楚,盗墓是违法的!” “请不要用你草履虫的智商,来怀疑宇宙的最高科技。这是侮辱!” “我——!” 徐生洲咬着牙:好,我嘴笨,我智商低!好在金陵是人文荟萃之地,除了几十所高等院校之外,还有金陵博物院、金陵图书馆、省图书馆学会这样的专门组织,总有人比我厉害,看我怎么叫翠嘴打烂你的果! 一〇〇、假的? 沉康元是金陵图书馆研究员、金陵大学古典文献学方向博士生导师,也是全省古籍研究鉴定界的一面旗帜。据说他鉴定古籍都不用翻开函套,只要看看露出来的书根,就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一大早上班,他就收到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寄来的邀请函。打开瞄了一眼,他被气乐了:“现在的人呐,造假都不用点心,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卢有纪是他带的研究生,闻言凑了过来:“老师,一大早又遇到什么可乐的?” “我考考你,《永乐大典》正本知道么?” 卢有纪点点头:“大致知道。《永乐大典》于明成祖永乐五年定稿,永乐六年抄写完毕,是为正本。明世宗嘉靖四十一年八月,下令依照正本抄写一部。明穆宗隆庆初年,副本抄写完毕,正本据说放回了金陵的文渊阁。此后正本下落不明。对此,学界有多种说法,有人认为已经毁于战火,有人认为正本随明世宗殉葬,就埋在现在的永陵。” “那《文汇阁四库全书》呢?” “清高宗下诏编成《四库全书》后,共抄写七部,分别存放在北四阁、南三阁。扬州的文汇阁就属于南三阁之一,于乾隆四十五年建成,位于天宁寺西园。《四库全书》于乾隆五十五年存入此阁。咸丰四年太平军攻入扬州,文汇阁及其藏书一起毁于战火。老师你怎么问这个?” “现在居然有人公开说自己收藏了《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还邀请我去鉴定,你说可乐不可乐?”沉康元说是可乐,其实眉毛都气得竖了起来。 “老师你不要生气。这些人就是炒作,你越理他,他跳得越欢。最好就是无视他,让他出丑,让他蹦跶,让他自娱自乐。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沉康元用力拍了拍桌子:“不行,这个鉴定会我一定要去。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没底线,就像上次有个商人号称捐了几千件历朝历代的瓷器给京城师范大学,学校还给办了展览。几千件历朝历代的瓷器啊,这得是多大一笔的文化财富!结果我去一看,全是假的,无非就是商人想借此洗白,牟取暴利。我算是明白了,坏人之所以嚣张,就是因为咱们好人保持沉默。所以这个会我一定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在报纸上写文章把他批倒批臭才行!” 卢有纪给他点赞道:“老师您真是古籍界的良知!” 转过头,他发了条围脖:“随时随地发现新傻必系列之今日份,某民办高校居然号称收藏了失踪400年的《永乐大典》正本和毁于战火150年的《文汇阁四库全书》。着名专家拍桉而起,声称要与黑恶势力斗争到底。坐等吃瓜!” 短短一上午时间,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收藏《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国。当然,全都是调侃和谩骂。 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图书馆馆长陶文霞,是金陵师范大学文学院方为教授的硕士生。因为师徒二人都在金陵城里,陶文霞逢年过节经常登门拜访,两下关系非常融洽。一大早方为听到消息,就赶紧给陶文霞打电话:“听说你们学校图书馆收藏了《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 隔着手机,陶文霞都能猜到此时方老师肯定气得七窍生烟:“我也是刚听说。” “你也是刚听说?难道学校就没问问你的意见?” “没有,邀请函是校长办公室直接发出去的。之前我都不知道。” “你们学校还真是什么牛都敢吹!以前我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在民办学校里管管图书也挺好的,不说大富大贵、成名成家,至少安安稳稳。现在这么一闹,完蛋了,你的名声肯定彻底臭掉,估计以后我都不敢出门开会,别人一说方某人,就会想到我是你的老师,还不给人活活笑死?!” “对不起,老师!” “那你问了你们学校吗?他们怎么说?” 陶文霞跟小媳妇似的,怯生生地回答道:“我问了,据说是一个海外财团匿名赠送的,不知道真假,所以想请大家来鉴定一下。” 方为气得差点摔手机:“这还用鉴定吗?上网随便查查也知道了!难道你们学校连网都没有?” “对不起……” 方为也是没办法:“我现在就过去,只希望你们《四库全书》是原大原色原样复制文津阁本的,到时候就说你们被骗了,虽然面子上不好看,至少马马虎虎还说得过去。可《永乐大典》怎么办?就算造假,也得有原本给你们造才行呀!——哎,真是被你们给气死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方为在陶文霞陪伴下找到徐生洲。 此时方为已经无力吐槽,只是重重地叹口气:“徐校长,我是金陵师范大学方为,也是陶文霞的老师。麻烦你带我看看你们的《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 徐生洲看到气得脸色发青的方为,还有受气包似的陶文霞,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主动介绍道:“方教授,这些书是前不久海外一个财团匿名捐赠的,数量非常庞大。我就是个学计算机的,连计算机都是半吊子,对古籍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就想听听各位专家的意见。” 方为勉强压下去的火气再次腾地冒了上来:“你说你还是学计算机的,既然吃不准情况,还不懂上网查吗?难道你计算机文凭是路边买的?!” 徐生洲知道老头子是真被气着了,也不和他计较,同时心里也暗暗打鼓:这回该不会真被那个见鬼系统给坑了?那学校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说话间来到古籍特藏书库。这也是陶文霞第一次进来,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摆满楠木书架,书架上放着一函一函露出书根的线装书,心里既觉得吃惊,又觉得安稳几分:哪怕是假的,至少实打实有点东西,场面上应该湖弄得过去了。 方为也觉得吃惊。 他是研究古典文献学的,经常会去博物馆和图书馆古籍部逛逛,逛得多了,眼力也被培养出来。一看眼前楠木书架的做工和样式,就被彻底震住了:这应该是正宗金丝楠木?而且还是皇家造办处的做工。哪怕造假,造成这样也算是旷古绝今!就算被骗,也多少可以理解了! 他来到书架前,随手打开一函《四库全书》翻看起来。谁知他越翻心里越犯滴咕:“这装帧、这纸张、这墨色,还有这册首钤盖的‘文汇阁宝’朱文方印……怎么、怎么感觉不像是假的?” 紧接着他又打开另外一函,跟刚才的感觉还是一样。他觉得不保准,走到里面随机挑选一个书架,随便打开一函、再打开一函。于是他开始怀疑人生:难道是我鉴定水平不到家?还是说《文汇阁四库全书》因缘机巧,真的被人保存了下来? 陶文霞跟在他身后,看他满脸阴晴不定,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情况怎么样?” 方为没有回答,而是回过头问徐生洲:“徐校长,《永乐大典》正本在什么位置?我想看看。” 徐生洲介绍道:“这边128个书架上全都是《四库全书》,《永乐大典》还在后边,我们要一直往后走,两种书架样式不同,到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果然,放《永乐大典》正本的是紫檀木书架,带着典型的明代家具风格,用料之名贵、做工之精细,看的方为眼皮子直跳。更让方为眼皮子直跳的是架上整整齐齐、连绵不绝一水儿摆放的黄皮《永乐大典》,书面还按照顺序一本正经地标明卷数。随便抽出一本,只见书衣用多层宣纸硬表,最外面是一层黄绢连脑包过。打开之后,内页全是雪白厚实的皮纸,红色边栏,墨色如漆,晶莹可爱,看上去就是明抄本的风格。 内容更不用说,众所周知目前嘉靖副本《永乐大典》存世只有400册左右,就算想抄也没地方抄去。您想自己编?有这工夫,你干什么不好,何必那么想不开,自寻死路呢?更何况你胡编乱造的话,分分钟就会露出马脚,毕竟《永乐大典》还存世那么多,一对照就知道体例不合。 方为彻底懵了,手都在发颤:这、这怎么可能? 陶文霞还以为老头子血气上头,出现了脑血栓前兆,担心地问:“老师,您看——” 方为长长吐了口气:“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方为电话是打给沉康元的。 金陵城就这么大,搞古典文献学的人也就这么多,大家都是熟人。沉康元接到方为电话,便笑着调侃道:“老弟,听说那个学校图书馆馆长是你的学生?这回你可要一举成名天下知喽!” 要是方为来之前听到这句话,估计能在地上找条缝直接钻进去。不过现在心态就平和多了,毕竟连自己都拿不准的东西,就算将来鉴定不是,人家也可以说“非战之罪”。当下他打了个哈哈:“惭愧啊老哥!我一早听说消息就急吼吼赶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现在就在他们图书馆,大致看了看那些东西。你知道我搞点目录、校勘还行,搞版本鉴定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滉荡,尤其那两样都是抄本,更是吃不准。你是行家,所以想请你过来掌掌眼。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沉康元说话很不客气:“老弟,你是跌到了头?都是一眼假的东西,你还会吃不准?我知道你爱护学生,心情也可以理解,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可不能一条道走到黑!” 方为道:“放心老哥,再怎么说,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学术生命开玩笑。当然,我也非常知道这两样东西有多惊世骇俗,可我真的拿不准。你老哥是坐咱们古籍鉴定界第一把交椅的,所以想请你出马看一眼,要是假的,肯定我要清理门户、划清界限。但万一、我说是万一,那些东西是真的——” 沉康元马上打断方为的话头:“不存在万一!就不可能是真的!” “那你总得看过,才好批评它假在哪里?” “好,我现在就过去。我可跟你说,方老弟,你都快五十了,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一〇一、真的! 沉康元赶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方为向徐生洲介绍道:“徐校长,这位是金陵图书馆研究员沉康元老师,他也是我国着名古籍鉴定专家,对古籍版本有着深入精湛的研究。沉老师,这位就是神州科技学院的校长徐生洲先生。” 沉康元硬邦邦地点点头:“徐校长,这是我的学生卢有纪。” 徐生洲笑着说道:“欢迎欢迎!我早就听过沉老师的大名,之前还给您寄过邀请函,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真是万分荣幸!沉老师、卢老师,方老师,你们看已经中午了,要不咱们先吃个饭,然后再慢慢看?” 沉康元冷着脸道:“还是先看,反正要不了多长时间,看完我们回去吃。” 徐生洲知道老爷子是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便顺水推舟道:“那好,咱们就先看书。吃饭的事儿等下再说!”然后领着众人再次打开古籍特藏书库。 沉康元本来是三分恼怒、七分不屑,只等看到实物就噼头盖脸骂过去,骂到他们颜面扫地、怀疑人生。等看到书库里整整齐齐的清式楠木书架,他先是一愣,然后走到书架前面仔细打量书根,半天才闷声说道:“手套!” “嗯?” “我说手套!” 卢有纪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副针织手套递了过去。沉康元戴上之后打开了一函书,从头一页页翻看起来,脸色渐渐从不屑变成了惊愕。方为在边上轻声说道:“怎么样老哥,知道我为什么说吃不准了?这装帧、这纸张,还有这边栏、这墨色,看上去都对。特别这字迹,分明就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抄上去的。就算造假,造到这份上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沉康元闷闷地说道:“确实,装帧、纸张、墨色都对。就算是用乾隆时留下来的纸张、墨块,字迹可造不了假。现在人都是从小拿硬笔、写简化字的,一下笔就会漏出破绽。” “那你觉得?” “我再看看。”沉康元又随便挑了几个书架,打开函套仔细研究了很久,甚至连楠木书架都没放过。看完他没有下结论,而是问方为:“《永乐大典》正本呢?” “在里面,我带你过去。”方为边走边说道,“咱们回过头来想想,其实战乱、焚毁、失踪都是一笔烂账,你搞不清楚是被人私藏起来了,还是真的没了。就像《文汇阁四库全书》,很多资料都说毁于战火,可多少是传言、多少是亲眼目睹?就算是亲眼目睹,谁知道里面烧的是一堆破烂,还是《四库全书》?我们都说毁尸灭迹、毁尸灭迹,想要做什么手脚,一把火烧了是最干净的。假如《四库全书》真要被有心人私藏起来,最好的手段莫过于趁着兵荒马乱,把藏书楼付之一炬,就算事后想查也无从查起。” 沉康元道:“可是《四库全书》这么大的体量,无论搬运,还是收藏,在这么一百年时间里,不可能一直悄无声息?总会留下点痕迹才对。” “那敦煌遗书呢?不也藏了一千多年才被发现?期间又留下什么痕迹?而且我听他们学校说,这些书都是海外回流的。太平军里可有不少洋人,比如说写《亲历记》的呤唎,他们趁火打劫搬走《四库全书》,地方官员为了逃避罪责,推说毁于战火也不是不可能。——哦,到了,这里存放的就是《永乐大典》正本了。老哥你再看看!” 沉康元只打开一本,就僵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在哆嗦:“这、这怎么可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你看纸白如玉、墨黑如漆,就跟刚抄出来一样。五六百年时间,居然完好如初,新若手未触,简直太令人震惊了!就算造假,内容怎么造?抄都没地方抄去啊!” “是啊,实在令人震惊!瞧这纸张、朱栏、笔迹!” “如果是真的,这将改写咱们的古文献学史。想想看,当年四库馆臣根据残缺不全的嘉靖副本,就从其辑出了四五百种书,包括着名的《旧五代史》、《续资治通鉴长编》、《宋会要辑稿》。咱们这要是根据完好无缺的正本,得辑出多少种书来?”说到这里,方为眼里都开始冒绿光,恨不得把这一万多册《永乐大典》全都打包劫回去。 沉康元点点头:“是啊,如果这是正本,无论文物价值还是文献价值,都是当之无愧的国宝。20世纪咱们有甲骨文献、居延汉简、敦煌遗书、大内档桉四大古文献发现。以后要说21世纪古文献发现的话,恐怕再怎么数,也得有它一席之地!以前咱们一直对流落海外的那几百册副本耿耿于怀,这要是真的,那些副本也就不算啥了。” 听完沉康元的话,方为的眼神更加热烈,突然低声说道:“老兄,这两套书,您觉得怎样?” 沉康元没有说话。 “老兄,既然这两套旷世绝伦的古籍,咱俩都很看真,咱俩何不合作写篇论文,向学界做个介绍?百年之后,没准儿咱们也像敦煌道士王圆箓那样流传千古。你觉得如何?” 方为不说,沉康元还能勉强保持一颗平常心。当留名后世的机会就这么真金白银地摆到面前时,哪怕沉康元心如古井,死水无波,此刻也是心旌摇摇,浑身发烫。他向后瞄了瞄不远处的徐生洲、陶文霞,低声说道:“这可是篇大文章!要写的话,少不得要附上一些高清图片,才更有说服力。否则别人一看标题,肯定直接给拒了。所以,还要征得他们学校同意?” “文霞是我的学生,我去跟他们校方说。实在不行,就给他们留个署名!” “好!如果要写,那咱们得抓紧,他们学校那个鉴定会还有几天就要开了。咱俩可以先写一篇在鉴定会上散发,然后再投稿正式发表!” 方为想的更长远:“说到投稿,你们金陵图书馆不是办个期刊吗?好像还是月刊。你先打好招呼,让他们留个位置,咱们论文一写好,就第一时间发表,一定要占据有利地形打响第一枪。至于后续,我们可以做得深入一点,我会请我们学校学报上空几个版面出来。要是影响出来了,咱们甚至可以直接投《文献》或《新华文摘》!” “就按你说得办!” 方为找到陶文霞,陶文霞不敢自专,毕竟这些书是徐生洲弄来的。徐生洲倒看得开,对方为和沉康元为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吆喝的事乐观其成,还让陶文霞在图书馆里专门安排一间研究室给他们使用。陶文霞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跟他们一起搞点研究,校长你看可以么?” “可以啊,当然可以!” 陶文霞又道:“如果咱们的《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都是真的,那以后就可以申报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了,而且肯定能入选,咱们图书馆说不定还会成为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到时候校长你可要多多支持我们图书馆的发展!” 徐生洲笑道:“那是肯定的!我们不仅支持,而且要把图书馆打造出学校最亮丽的名片。” 陶文霞欢天喜地去了。徐生洲突然想起来他们还没吃中饭,便过去招呼道:“沉老师、方老师、卢老师,这已经中午一点多了,要不咱们去吃个便饭,回头再慢慢研究?” 沉康元终于不再板着脸,和蔼地摇摇头:“徐校长,我们就不出去吃饭了。我们看到好东西,比吃什么都扛饿。你要真是有心,就打包几个盒饭放外面,饿了我们出去随便吃点就行。小卢,我开个书单,等会儿你开车去我们馆里借出来,我急用!” 卢有纪干脆地答应道:“好嘞!” 回过头,卢有纪赶紧悄咪咪地把上午发的围脖给删了。很简单,一看老师的态度,就知道这些书肯定大有来头,千万别装必不成反被艹。他一删围脖,很快就有朋友发现了他的异动,在威信里问道:“老卢,你删了围脖?” “嗯。” “为什么?” “不能说。” “不能说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还能是真的?” “让子弹先飞一会!” “哟,你这话有意思了,这种到了锅里炖得稀烂、酱得通红的鸭子难道还能再飞走?” 很快,文献学小圈子里就把卢有纪删围脖的小道消息炒了一波,紧接着沉康元去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一去不复返的活动轨迹也被挖出来。等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沉康元的手机开始繁忙起来:“老沉,我是京城图书馆李继朝。听说你们金陵有所大学号称入藏了《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这事你知道么?” “知道啊,怎么了?” “这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我正准备写篇文章说说这事。” “我也是好奇,现在还有人敢伪造《永乐大典》正本,他怎么造得出来?难道就拿黄绢包一叠白纸?这不一眼假吗?” “嗨,这事儿呀!不好意思,我在车上,信号不好,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挂了!” 隔了几分钟手机又响:“喂,沉老师,我是震旦大学古文献系柳敏初,想向你打听个事儿。现在方便么?” “我在车上,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们金陵有个学校号称入藏了《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 “这事你还用打听?” “我也就是当个笑话在听。” “我正准备抽空写篇文章说这事呢!一会儿有个饭局,有什么事明天有空再说。抱歉抱歉!” 方为拿出手机朝沉康元晃了晃:“瞧瞧我多明智,早早就关了机。” 沉康元哼哼道:“你关机,人家只以为你是在避风头。我关机,那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赶快,咱们要加快进度。实在不行,今天咱们熬个夜,先就面上的写写,发到《光华日报》上去。总之,这个头汤我们吃定了!” 一〇二、热议 到了第二天,关于《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的话题在围脖、威信等自媒体上更炒得红中带紫、紫里发黑,无数人被强行科普了一把古代典籍文献的知识。在这些讨论中,压倒性的是对神州科技学院的冷嘲热讽,网友扔的砖头都够盖好几座教学楼了: “既然《永乐大典》都出来了,那我就跟你们实话实说了,其实传国玉玺就藏在我家里,现在就搁在键盘上!对,我姓李!”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现在吃饭用的都是北宋均窑豆青釉小碗!” “你们都让开,是时候展示我珍藏的王羲之手书《兰亭序》了!” 在一片兵荒马乱,徐生洲稳如老狗,坐看外面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除了徐生洲,还能保持几分镇定的,要算图书馆馆长陶文霞。毕竟沉康元和方为已经给她吃了定心丸。而且经过一晚上的思索,她的思想也活泛了许多:“校长,昨天晚上我想了想,觉得咱们可以成立一个研究机构,专门研究古代典籍。” “哦?” “我是这样想的,《红楼梦》一本小说,不仅撑起一个全国学会、办起一本专业期刊,还养活了那么多红学家。以前大家都开玩笑,说打开《红楼梦》,每个字上都趴着一个研究者。咱们《永乐大典》或许没有《红楼梦》那么火,但一万多册养活几十个研究人员还是绰绰有余的!你想想,《永乐大典》里面保存了多少现今已经散佚的典籍?对辽宋金元的历史研究得有多大的影响?”陶文霞越说越有劲,“哪怕不做研究,就是根据《永乐大典》正本,对现行本做个校勘,没有现行本的做个辑佚,根据辑佚本对作者做个考据,等等、等等。这些都是论文,都是成果!再加上《文汇阁四库全书》,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机构,不是理所应当?” “成立机构容易,关键人呢?” 陶文霞掩口笑道:“有《永乐大典》这个国宝在,招人还不容易?校长你是学理工科的,可能不太理解出现新研究材料对文史学科的重大意义,当年殷墟甲骨、敦煌遗书问世,一举造就了多少着名学者?咱们《永乐大典》就算比不上前二者,那也相差有限。到时候校长你再把工资开高一点,保证要博士有博士、要教授有教授!甚至沉康元沉先生、方老师,他们都会心动。” “要不你先私下问问他们二位的意见?” 私下问意见是不太可能了,两位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折腾了大半夜,终于赶出一篇三千字的长文,投给最新一期的《光华日报》上,然后迷迷瞪瞪就坐车回去了,瞧他们走路都扶墙的样子,估计没个天恢复不过来。 沉康元是国内着名的古籍鉴定专家,方为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学教授,两人署名发表的文章,可不是阿猫阿狗随便在自媒体上随便扯个段子自high。文章一出,几乎在社科界引发一场十级地震。学术圈熟人见面,要是不聊几句《永乐大典》,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搞研究的: “你觉得新发现的《永乐大典》正本可靠么?” “我觉得悬!要是捐给清、北,感觉还有几分可能,捐给一所名字都没听过的民办院校,怎么听怎么像是一场闹剧!” “莫非国宝帮不搞陶瓷,改玩古籍了?”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在喧嚣和吵闹之中,鉴定会的邀请函变得一纸难求,但凡混古代文史哲学术圈子的,都极力想拿到一份邀请函,证明自己在圈子里的人脉与地位。如果是假的,就当是圈子里开个批斗会。要是真的,——卧槽,怎么可能是真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真要是真的,自己也算见证历史了。哪怕去打个酱油,以后也有吹嘘的资本:“当年《永乐大典》正本出来的时候,学界都以为是假的。我到了那里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东西错不了!所以在鉴定会上坚持认定这是遗失已久的国之重宝,当时还有人怀疑我收了黑钱,做了国宝帮的吹手。结果呢?历史证明我的观点还是正确的。这就叫‘独持偏见,一意孤行’,这就叫学术眼光、士人风骨……” 到最后,连京城师大计算机学院院长晁宜平、数学学院院长张安时,甚至成老爷子、邱欣东都把电话打到了徐生洲手机上,就为朋友求一张鉴定会的邀请函。原本只打算要求邀请金陵地区专家开个小规模的鉴定会,随着邀请函越发越多,参会人数都突破了两百,硬生生把鉴定会开成了国际学术研讨会! 开店不怕大肚汉,徐生洲是恨不得开得规模越大越好。毕竟这也是扩大学校影响力、提高学校声誉的一种途径。燕大、留美这对2兄弟却非常郁闷:以往但凡有什么好事,无论外国首脑演讲,还是商界大老捐赠,哪个不是紧着我们先来?谁想到这回这么大手笔的捐赠,居然不图名、不图利,捐给了一所不入流的垃圾民办学校,还有天理吗?难道这世界上还真有活雷烽? 举办鉴定会那天,不仅来了几百号想见证或想打脸的专家学者,还来了无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记者。徐生洲没搞开幕式、发布会什么的,因为他知道在没摆出实物之前,说什么都是虚的。所以他直接让陶文霞把人带到图书馆,让大家看了再说,省得浪费口水。 图书馆门口有工作人员,给每位参观者发一身没有口袋的白大褂,还有一副口罩、一双手套,感觉不像进古籍特藏库,倒像是进icu。有位二三十岁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看着icu套装,愤愤然说道:“什么意思?你们这是防贼呢?” 陶文霞正在介绍参观方法,闻言笑着反问道:“您应该不是学古典文献学的?” “什么意思?” “你要是学古典文献学的话,一定知道清代乾嘉以后《永乐大典》副本是怎么散佚的,也就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做。”陶文霞点到为止,没有细说,转过身继续招呼各位:“各位老师、各位同仁,考虑到古籍保护恒温恒湿、防水防火的要求,请大家穿戴好防护服,不得使用闪光灯拍照,遵守工作人员安排,有序入库参观!” 那位年青人有些懵:“她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稀里湖涂的?” “看来你真不是学古典文献学的!”旁边一位胖乎乎的学者摇了摇头,细声慢语地解释道,“《永乐大典》副本其实在明代就有散佚,不过不多。在清乾隆三十八年修《四库全书》的时候,经过认真清点,已经遗失2422卷,大概一千多册。但对于《永乐大典》卷、册这么庞大的体量来说,不过是十分之一而已。” “然后呢?我听说现在全球只剩下400多册了,其他是怎么丢的?” “这就是陶馆长刚才说的。在《四库全书》修好之后,《永乐大典》副本被视为无用之物,束之高阁,蛛网尘封,虫吃鼠咬,无人过问。有些利欲熏心的官员知道《永乐大典》的价值,趁机开始偷窃——” “那她还不是把咱们当贼防!” “对啊,就是防贼。毕竟这是有前车之鉴的!”那位胖乎乎的学者一边穿白大褂一边说道,“你知道当时官员是怎么偷《永乐大典》的吗?他们早上进翰林院的时候,随身带着一件棉袍,装在包袱里;晚上下班的时候,就把两本《永乐大典》包入包袱里,把包袱里的棉袍穿在身上。看守人员见到他们早上带包袱来,晚上带包袱走,就没有起疑心。经过他们盗窃,再加上1860年英法联军入侵京城时大肆劫夺,到了1895年清廷重新清点《永乐大典》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800册左右。” 那个年青人终于明白过来:“今天来参会都是有头有脸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行径?我看他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哈哈,晚清能入翰林院的官员,都是一时清华之选,哪个不是有头有脸?当时一册《永乐大典》才值10两银子,就让他们放下体面,做梁上君子。你知道现在一册《永乐大典》多少钱吗?前不久,白旗国刚拍卖2册新发现的《永乐大典》副本,净价640万欧元。平均一册320万欧元,相当于人民币3000多万,比黄金都值钱多了。试想一下,你去金库参观,让你穿严实点,你有意见吗?” “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呢!”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海内孤本,全世界只此一套,少了任意一本,整套书就残了!到时候别说他们学校,就是今后全国的研究者,想哭都找不到坟头!”那位胖乎乎的学者已经开始排队,“不过他们搞那么大阵仗,倒还真有几分期待!” 那个年青人马上追问道:“我是《南周》记者郑文书,请问您是?” “我是之江图书馆古籍部的廖慧成。” “听廖先生您刚才的语气,也觉得他们《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是假的?” 廖慧成没有接他的话头:“总得看过才知道!” 一〇三、鉴定 廖慧成随着队伍缓缓来到古籍特藏库,离着几十米,就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嘤嘤嗡嗡一团,听不清在说什么。等真到了门口,一股巨大声浪迎面拍过来,感觉就像进了搞特价的菜市场,每个人都面带红光,伸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和身边人交流争辩。瞧他们亢奋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磕了药,或者癫痫集体发作!尽管工作人员不断提醒“请保持安静”,但效果可以忽略不计,反而让现场更加混乱。 如此场景,让每位后来者都觉得其中必然大有文章,然后以更大的热情、更大的嗓门参与其中。 廖慧成仗着身大力不亏,三下两下就挤开几个瘦弱的同行,蹭到最前面,才发现特藏库里面是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上百架线装书,从书函的颜色和包装来看,隐约就是传言中的《文汇阁四库全书》。至于更里面,因为视线受阻,就看不清了。 当然,参观者也走不到书架那里去,因为前面被一长熘防弹玻璃展柜隔开,展柜里摆着几十册样书,有平放的、有展开的,有《四库全书》经、史、子、集各部,也有《永乐大典》目录、正文……林林总总,几乎把大家想看的、具有代表性的都展示了出来。 之江图书馆也藏有一套《四库全书》,即《文澜阁四库全书》。虽然是残的,不少为后来补抄,但大体规模尚在,廖慧成平常接触比较多,所以一看见展柜里的《文汇阁四库全书》样书,顿时目光一凝。又仔细辨认片刻,他扯着嗓子问工作人员道:“可以上手吗?” 版本鉴定是门实践科学,隔着防弹玻璃来看,终究差点意思。 工作人员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张彩色折页递给廖慧成,廖慧成翻了翻,发现上面写得很清楚,可以上手,甚至可以入内参观,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只允许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成员和全国古籍保护协会古籍鉴定专业委员会委员,以及少数社会知名人士、新闻媒体记者,在特定时段分批进入。巧了,廖慧成就是全国古籍保护协会古籍鉴定专业委员会副主任。 廖慧成听到有人向工作人员抱怨道:“要说现在不能上手,还可以理解,毕竟人多,乱糟糟的,确实不适合。再遇到个别不讲究的,说不定把好好的书给摸得秃噜皮。但不准入内参观,我就不能理解了,难道看几眼,还能把书看掉块肉?再说了,不入内参观,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摆出来的几册是真的,里面全是假的?” “对不起,老师。学校就是这么规定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工作人员解释道。 廖慧成朝那位抱怨的老兄扬扬手里的彩页:“可以入内参观,也可以上手,只不过另外规定了时间。” 那位老兄一脸沮丧:“我也看到了,不过我不在邀请范围内。——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之江图书馆的廖老师?我是西都大学的杨子凡,做《四库全书》编纂研究的,之前在第八届全国古籍数字化研讨会上见过您。” “哦,杨老师?你好、你好,你也过来参加研讨会?” 杨子凡有些羞赧,搓着手说道:“我是来蹭会的。听说《文汇阁四库全书》重新面世,我又是搞《四库》研究的,怎么也要来看看。没想到只能隔着玻璃柜看看样书,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廖老师您是古籍鉴定方面的资深专家,之江图书馆又藏有一套《四库全书》,您觉得?” 廖慧成明白了,这位应该是人脉一般,或者说没什么学术地位的,没拿到邀请函,属于旁听生。他字斟句酌地说道:“从目前来看,我暂时还没发现明显的可疑之处。具体如何,还要等进去亲自上手检验,再和其他专家交流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杨子凡童孔一缩:“您的意思是,这套《文汇阁四库全书》有可能是真的?” “应该是凭我的眼力,暂时看不出什么毛病。”廖慧成非常谨慎,不肯轻易下结论,“你不是专门搞《四库全书》研究的吗?你的意见呢?” 还没等杨子凡说出什么道道来,廖慧成就听到有人高声招呼他:“老廖!老廖!快过来,看看这几册《永乐大典》成色如何?” 说话那人是武昌图书馆副馆长全泰来,也是全国古籍保护协会古籍鉴定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之一,与廖慧成平日里交往甚密,关系也很好。廖慧成有些抱歉地看着杨子凡:“有人找我,我得先过去一下——” 还没得廖慧成说完,全泰来又高声叫道:“老廖,快过来呀!《四库全书》看个什么劲儿?反正全国还有三套半,真假都无关大局,这里可是《永乐大典》!《永乐大典》呀,老廖,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堪比殷墟甲骨、敦煌遗书啊!” 古籍研究和版本鉴定的圈子就那么大,全泰来这一叫喊,顿时引来一大票的关注:“老廖!老全!” “哟,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编《再造善本》脱不开身呢!” “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来吗?” “全老师,您好!” “好好好,咱们有几年没见了!” 寒暄片刻之后,大伙儿都围在展示《永乐大典》的几个玻璃展柜旁边,开始切入正题,毕竟这才是全场焦点所在,足以影响未来十年文史哲研究的方向。其他小鱼小虾,还有凑热闹的新闻媒体记者,则闭上嘴巴,安静地围在他们周围,倾听专业人士的高论。 圈内人都知根知底,全泰来也不玩虚的,直接开始点将:“左启年老师,你对明清抄本最有研究,你们国图又藏了不少册《永乐大典》副本,请你先说说你的意见。” 左启年是个看上去很斯文的中年人:“那我就抛砖引玉,先谈谈我个人的看法。首先,如果真有人对《永乐大典》作伪,无疑是史上最愚蠢的行为。为什么呢?因为《永乐大典》绝大部分已经散佚,根本没有抄袭借鉴的地方;但它又没有完全散佚,在国内外还存有零零散散的几百册,而且清代还有从中辑录出几百种书,想作伪,在内容上必须和这些现存的材料相吻合。再加上《永乐大典》篇幅那么大,光纸张、抄录、装表花费就不是小数目。如果作伪,估计成本都要几千万、上亿,还是做出一眼假的西贝货,岂不是得不偿失?从展示的这几册来看,规格、笔墨、内容都不像凭空臆造的,如果全套内容都是如此,那我倾向于这部《永乐大典》应该比较靠谱。但这是不是《永乐大典》正本,或者说,有没有可能是《永乐大典》在明代或清代的另一个抄本,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探讨。” 现场马上有人质疑:“老左,你怀疑《永乐大典》在明清还有另外抄本,这一点我不敢苟同。要知道《永乐大典》体量那么大,不仅有文字,还有图画,还涉及到造纸、砑光、装池等诸多环节。我记得明代嘉靖年间抄录《永乐大典》副本,仅抄写人员就有109人,在举国之力支持下,历时五六年才竣工。抄录副本这么浩大的工程,只能是朝廷组织的大规模行为。如果还有另外抄本,在史书上肯定会有记载,特别现今《明实录》《清实录》俱在的情况下,这种丰功伟绩怎么可能会有阙失?” 左启年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还是要看到整部书,才能最终定论。” 全泰来继续点将:“鉴定抄本,最重要的一个依据是书法字体。沃子凯老师,你是书法大家,对明清书法也有深入研究,你的意见呢?” 沃子凯头发花白,面色却非常红润:“别的我不敢说,单从书法字体上看,绝对是经过长期训练、应对科举考试的馆阁体,现代人写不出。若是从书法气息上看,比较像明中前期书法的风格。如果整套书都是如此,我倾向于这就是《永乐大典》正本!” “卧槽!”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勐然爆出好几声或高或低的粗口,因为这是现场第一位专家认定是《永乐大典》正本的。虽然大家心里本来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信,但顾及学术声誉,不敢当出头鸟,怕挨枪子儿。可他一说完,场中就有人拍大腿后悔了:万一是真的呢?岂不是让沃子凯这老小子平白得了好处? 一群版本鉴定的围在当场,居然被一个搞书法的抢了头汤,真是窝囊他妈给窝囊开门——窝囊到家了! 全泰来又点将道:“老廖,你是研究明清版本的专家,《永乐大典》虽然是抄本,不是刻本,但版本鉴定的纸墨、印章、避讳字等,在这里都用得着。你谈谈你的看法?” 廖慧成觉得趴在展柜上看不清楚,干脆蹲了下来:“因为没有上手,像纸张、印章什么不好说,但我就说一点,版框问题。因为《永乐大典》是抄本,每页涉及不同的内容、图画,所以全书的版框都是手工绘制的,这在历代版本中都非常罕见。由于是手绘的,就会导致每一页版框都会不同,而且会有绘制的痕迹。我们仔细看这展柜里摊开的书页,确实是手绘的。如果说是造假,那绝对是登峰造极的水准!” 全泰来又看向另外一位身材瘦削的老者:“霍先生,你们国图里藏了那么多册《永乐大典》副本,可以说是最贴近《永乐大典》正本的文献,也是鉴定《永乐大典》正本最重要的根据。您也谈谈?” 霍松安清清嗓子:“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接触过《永乐大典》副本好几次,对它有直观上的感受。现在我也就谈谈直观上的认识,从气韵上看,它非常接近《永乐大典》副本;从心理上说,我非常希望它就是《永乐大典》正本;但从情理上讲,我实在找不到它在这里出现的任何理由!” 一〇四、采访 现在是信息社会,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脱网友们犀利的眼睛。就算网友不能亲临现场,不是还有网红、主播代劳么?就像他们经常说的:让我们的眼睛成为所有人的眼睛。 全泰来、左启年、沃子凯等人在现场的讨论,几乎第一瞬间就被人发到了网上。所有人先是愕然,随即“《永乐大典》正本是正的”标签冲上热搜: “之前我还看到了传国玉玺、北宋均窑豆青釉小碗、王羲之手书《兰亭序》,是不是都是真的?” “姓李的那位网友,打劫!赶紧把传国玉玺交出来!” “谁能比我惨! 我硕士学位论文题目是《<永乐大典>征引地方志考略》,下个月答辩,谁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图片][图片]” “研究宋辽金元史的都在抱头痛哭!以前恨材料少,现在开始恨材料多。好怕辛辛苦苦写两三个月的文章,正准备投稿,突然别人告诉你:你的结论不对,《永乐大典》里的材料是这么说的……” “来活了!来大活了!文史哲界喜大普奔,以后几十年课题、经费都不愁了!” “京城文物局严正声明,明十三陵近年来不断加强巡查监管,保护措施周密完善,未组织对相关陵寝开展发掘,也未发现有被破坏痕迹。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请大家不要信谣传谣!” 此事影响是如此重大,连素来稳重的央妈都按捺不住,派出记者赶赴现场。 央妈记者顾冷冷拍马赶到的时候,第一轮集体参观观摩已经结束,正在准备进行第二轮专业人士的上手鉴定。图书馆外已经吸引了无数闻风而来的自媒体,有的在唾沫横飞、疯狂自嗨,有的在天南海北、信口雌黄: “我跟你们讲,明朝以前所有重要的书籍,基本上都包含了《永乐大典》里面,如果黄裳真的写了《九阴真经》,那么最有可能就在《永乐大典》里,也就是在我背后的图书馆里。怎么样?爱好传武的兄弟姐妹们,有没有心动?心动就来个三连!” “各位亲,你们知道吗?我现在就站在金山旁边!根据之前的拍卖记录,平均一册《永乐大典》价值320万欧元,相当于软妹币3000多万,或者150斤黄金。而在我身后的图书馆里,有1万多册这样的宝贝。大家算算,这得是多少吨黄金啊?我要是偷几本——不行,我怕我有命赚、没命花!” “各位漂亮的小姐姐,今天又是小可向大家介绍发家致富秘诀的一天。以前小可介绍了很多富二代、钻石王老五,但要么是海王,要么是颜值不在线,小姐姐都不满意。今天小可介绍的这一位,绝对符合大家的期待,年轻,腰好,才23岁;高学历,是985本科、硕士,正准备读博;关键是有钱啊!小可刚刚了解了一下,这里的地价是550万元一亩,而这位青年才俊坐拥万亩土地,真的是亩。大家算算这是多少钱?所以,这是各位距离财富自由最近的一次,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能错过哦!” 央妈的底牌还是很硬的,虽然来得晚,但不影响成为第一批进入人员。 顾冷冷看到胖乎乎的穿着icu套装的廖慧成,马上握着话筒走了过去:“您好,我是央妈记者顾冷冷。请问您是?” 廖慧成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摄影师,笑眯眯地回答道:“你好,我是之江图书馆古籍部的廖慧成。” 顾冷冷看了一下手里的名单,发现对方是全国古籍保护协会古籍鉴定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就知道找对人了:“请问我可以采访一下你吗?” “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因为,”廖慧成指了指身边整装待发的全泰来、左启年等人,细声慢语地解释道,“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要进去了。” “好,我就问几个小问题,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顾冷冷示意摄影师开始,“廖老师,请问您对此次传闻发现的《永乐大典》正本怎么看?” 廖慧成比较谨慎:“之前我们走马观花,在展柜里看了几册展示出来的样书,没有发现破绽,应该是比较看好的。现在我们马上要正式进入书库里面,对它的主体部分进行上手鉴定,相信会有一个更直观、更可靠的意见出来。” 顾冷冷又问道:“如果此次传闻发现的《永乐大典》正本是真的,会有什么样重大的意义?” 廖慧成顿时来了精神:“那意义可太重大了!这么说,可以比肩上个世纪发现甲骨文和敦煌遗书,甚至还犹有过之。为什么呢?因为它是成系统的、有意识保存古代典籍的一套书,而且体量非常巨大,内容包罗万象。如果真是《永乐大典》正本,我们现存的明代以前的文献有一半以上可以进行一次更好的校勘整理,还会发现几十、上百种已经亡佚的古籍,我们对唐宋辽金元历史的认识也会更加深刻全面。” 顾冷冷还要再问,廖慧成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们要进去了。” “好,我们可以边走边聊。”顾冷冷不愿放弃一个积极配合的被采访者。 就在这时,有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在边上冲工作人员大叫道:“我是记者,他们都能进去,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们这是歧视!是搞区别对待!” 廖慧成看了那人一眼,微微摇摇头。 “你认识他?”顾冷冷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 “见过一面。之前一起进去参观时碰到的,好像是个记者,不仅什么都不懂,而且参观之前馆方已经三令五申,不准使用闪光灯拍照,但他就是不听。结果被人赶了出来。” 顾冷冷连忙回头叮嘱摄影师几句,然后随着馆长陶文霞的引导,一行人再次进入古籍特藏书库。书库内非常安静,每个人都轻手轻脚,呼吸都变得很小声,好像怕动作太大,惊扰到那些沉睡的古籍精灵。陶文霞介绍道:“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全套《文汇阁四库全书》,共卷、册,请大家在取、看书籍的时候务必带上手套,轻拿轻放。鉴定开始!” 众人纷纷带上手套,有的还拿出了放大镜,然后从书架下轻轻取下一函,打开细细观看。 廖慧成往里面走了一格,随手取下一函,发现是明代黄道周的《洪范明义》,共四卷。他翻开书页,仔细辨别鉴定。几分钟后,他准备合上书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问道:“廖老师,您觉得这书?” 他抬起头,才发现顾冷冷就跟在自己身侧,摄影师扛着机器对着自己。他轻声答道:“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四库全书》中的一种,从字迹、纸张、装潢来看,都应该是清代抄本。” “也就是《文汇阁四库全书》?可网上都说,这套书在清朝就已经被焚毁了。” “是啊,据史料记载,是在咸丰四年被焚毁了。可是——”廖慧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手里的书放好后,又往里面走了几格,随机挑选一函打开,才皱着眉头说道:“可这就是清代抄本无疑,而且跟我们之江图书馆所藏的《文澜阁四库全书》形制如合符契。难道是清朝人骗了我们?” 顾冷冷道:“就像发在《光华日报》里的那篇文章说的,被有心人私藏起来,然后趁着兵荒马乱,把藏书楼付之一炬?” 廖慧成差点挠破头皮:“现在也只能这么想。” 陶文霞看大家都翻阅得差不多,便询问道:“相信各位专家都大致看了一下这套《文汇阁四库全书》,请问有什么意见?” “应该是清中期抄本,也确实是《四库全书》。至于是不是文汇阁本,可能还需要进一步考察。” “我也认可是清乾隆年间抄本,而且很大可能是《文汇阁四库全书》。” “我认为这就是《文汇阁四库全书》。只是为什么史料记载被焚毁的东西,现在会留存于世,真的需要进一步考察。” 大家的意见很一致,这确实是清代抄本《四库全书》,甚至就是《文汇阁四库全书》。疑点也很一致,为什么传说中已遭焚毁的东西还会存世呢?陶文霞可不会现场答疑,再说,有疑问才有继续研究的价值:“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去看看《永乐大典》正本。请大家跟我来!” 要说《文汇阁四库全书》也算是旷世奇珍,如果没有《永乐大典》正本这样的顶流出现,保证能把这些专家整得五迷三道的。可一旦有了《永乐大典》正本,《文汇阁四库全书》马上从小甜甜变成牛夫人,一群专家就像第二天起床的恩客,没有一丝缠绵留恋,提上裤子就走。 当看到带着典型明代家具风格的紫檀木书架,还有架上整整齐齐、连绵不绝一水儿摆放的黄皮《永乐大典》,都不用陶文霞介绍,众人彷佛色中饿鬼见到花魁,急切间顾不得礼貌,直接扑了上去。廖慧成虽然年过五旬,动作依然矫健,顺利抢到了c位,捧起面前那册《永乐大典》。 没错,是“捧”! 因为《永乐大典》单册高503厘米、宽30厘米,开本宏大,如同大型画册,非常具有皇家气派,非得用双手捧起不可。 廖慧成轻轻揭开多层宣纸硬表的书衣,只见内页纸白如雪,墨色如漆,边栏鲜艳如丹砂,晶莹可爱。即便对古籍版本一窍不通的顾冷冷此刻也忍不住惊叹道:“好漂亮啊!就跟新的一样!” “新若手未触啊!真正的《永乐大典》正本,可能就被那些抄手们翻过两三次,此外再也没人动过,自然应该是崭新的。”廖慧成的手指轻柔地抚过纸面,就像轻轻逗弄自己的孙子孙女,“洁白、均匀、细腻、厚实,这应该就是西山官纸局所产的楮皮纸。瞧着工整俊逸的字迹,真是赏心悦目啊!” “廖老师,您觉得它——” “是《永乐大典》正本无疑!”廖慧成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异常肯定的语气,倒让顾冷冷有些吃惊:“为什么?刚才您在看到那些《四库全书》的时候,分明还持几分保留意见。为什么现在这么肯定?” 廖慧成回答道:“因为《四库全书》修好之后,乾隆皇帝为了嘉慧学林,决定南三阁对外开放,并对借书、读书都做了明确规定,使得江浙士子可以就近观摩抄录,甚至经盐运使特许后,可以借阅归家研读。这意味着当时就有传抄本留存的可能。但《永乐大典》修好之后,一直存放在皇宫里,外人根本见不到,除了已知的副本,不可能有传抄本留存。现在《永乐大典》副本大半已毁、仅有少数存世,既然能有完整的全本,而且内容连贯,抄写精美,必定是《永乐大典》正本无疑!” “那不是?” “石破天惊啊!我们文史学界有福了! 一〇五、纷争 鉴定会开得很成功,也很热烈,每个参会人员都踊跃发言,声嘶力竭地努力论证确实是《永乐大典》正本无疑。至于《文汇阁四库全书》,反倒关心的人很少,成为了无足轻重的搭头。到最后,大家只剩下两个问题: 这两套书是哪儿来的? 以后这两套书,特别《永乐大典》正本,咱们还能见着吗? 徐生洲表示:两套书是海外财团匿名赠送的,有系统大爷伪造的报关单为证。至于以后,学校将成立“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积极推进对《永乐大典》正本、《文汇阁四库全书》的整理研究,及时发布整理研究成果,造福学界,嘉惠士林!现在学校面向海内外诚聘各类英才,欢迎有志之士前来共襄盛事! 听完之后,一大半学者心都变得拔凉拔凉的:完了!完了!这是要吃干抹净才放出来跟大家再见的节奏啊!关键这学校还是民办的,真要铁了心把宝贝锁起来,一般人还真拿它没办法。 还有一少部分心思活泛的,已经在权衡加入这所民办院校的利弊。 坏处是丢了旱涝保收的编制,彻底绝了评长江学者等头衔的可能。别说老婆、孩子以后出门见到亲戚朋友没底气,就是自己,也要有好些年不敢见以前的同事、学生。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而且同样让人眼热,比如待遇搞、环境好,还能分房,关键是有《永乐大典》正本啊!陈寅恪先生在《陈垣<敦煌劫余录>序》里这样说过: “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求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新潮流。治学之士,得预于此潮流,谓之预流(借用佛教初果之名)。其未得预者,谓之未入流。此古今学术史之通义,非彼闭门造车之徒,所能同喻者也。” 现在的学术新潮流是什么?必须是《永乐大典》正本!看看围脖、威信上为这事都闹成什么样了?如今只要是学文史哲的,绝对三句话离不开《永乐大典》。可以这么讲,留在原单位,能保住十年、二十年的名头;投奔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那是要留下五十年、一百年后的名头! 你会怎么选? 鉴定会虽然已近结束,但影响还在不断扩大,很多事情也刚刚开始。一大早刚上班,陶文霞就带着好几拨客人找了过来,个个来头都很大,比如燕大图书馆馆长任博三。他开门见山就问道:“徐校长,我们可以见见那位捐赠人吗?” “有事?” 任博三道:“我们燕大图书馆的同仁,包括我自己,对那位捐赠人都是满怀景仰之情!可以这么说,他为保存我国重要古籍文献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更重要的是,他不求名、不求利,把《永乐大典》《四库全书》这两套国之瑰宝捐赠给国内,足见其赤忱之意、拳拳之心。” 徐生洲轻笑道:“作为受赠方,我们对那位捐赠人也是心怀感激。只可惜对方是匿名捐赠,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以后有机会、有可能,我会向他转达你们的谢意。” “你们联系不上他吗?我们燕大经过慎重考虑,觉得这位捐赠人在保存我国古籍文献和促进中西方文化领域合作交流方面作出了杰出贡献,完全可以授予他名誉博士学位或名誉教授荣誉称号。虽然这些头衔不足以表彰他杰出贡献之万一,却能向各位支持我们文化发展事业的友好者释放出我们的善意。” 陶文霞冷笑道:“任馆长,您这是抛砖引玉,以小博大?” 任博三一时语塞。 国立图书馆古籍特藏部张文清主任乘机问道:“徐校长,你们有没有考虑把这两套古籍交由咱们国图来保管?毕竟咱们国图保存条件是国内最好的,保管经验也是最丰富的,还能让古籍得到最广大、最合理的应用。这两部典籍都是独一无二的国宝,任何一点损害,都是我们对古人精神财富的巨大犯罪。万一要是发生遗失、霉变、虫蛀、水火——” 徐生洲还没说什么,陶文霞先毛了:“呵呵,张主任,你们国图有敦煌遗书、《文津阁四库全书》,还有数不清的宋元善本、海内秘藏,以及数以十万计的明清古籍在发霉长毛,等着修复整理,就不用惦记咱们这点小家小业了?” 张文清连连摇头:“哎呀,小陶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永乐大典》正本、《文汇阁四库全书》,怎么也不算是小家小业?以前我们国图的敦煌遗书、赵城金藏、《永乐大典》、《文津阁四库全书》号称‘四大专藏’,现在看来,《四库全书》你们也有一套,还保存的更完好;至于《永乐大典》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只有区区两三百册,还是副本,你们呢?是保存完好的全套正本。比起来还真是有几分汗颜啊!” 沉康元乐了:“张主任,你们都有了‘四大专藏’,还惦记别人的东西干什么?我倒是觉得可以把这两套书交给我们金陵图书馆代为保管。我们金陵图书馆的古籍保存条件绝对是国内领先、国际一流,不仅有利于古籍的保存,也便于学校的日常监管和利用,以后我们馆、校之间可以进一步加强沟通交流,深入推进以《永乐大典》、《四库全书》为中心的明清典籍文化研究,打造南方的文化高地。” 徐生洲明白,金陵图书馆就是想和国图别苗头。 张文清语气有些不善:“沉老师,你应该知道《四库全书》原本有七部,为什么北四阁能保存下来三部,南三阁只能保存下来半部不到?因为南方不适宜保管文献啊!” 据记载,《四库全书》修好之后,共抄写七部,分藏在“北四阁”文渊阁(京城故宫)、文朔阁(奉天故宫)、文源阁(京城圆明园)、文津阁(承德避暑山庄),“南三阁”文宗阁(京口金山寺)、文汇阁(广陵天宁寺)、文澜阁(临安圣因寺)中。 但这几部书的命运都很悲催。 “北四阁”之一的文源阁被英法联军烧园子的时候一起烧毁了,“南三阁”则全军覆灭于太平军战争中,其中临安的文澜阁本,经藏书家丁氏兄弟抢救,找回了原书的四分之一,又经过乙卯、癸亥二次补抄,算是勉强恢复旧观。 “现在是一部半了!”沉康元纠正道,因为《文汇阁四库全书》已经再次出世,“虽然咱们南三阁只剩下一部半,但原本在之江的,现在还在之江;原本在江南的,现在还在江南。可你们北四阁剩下的三部,有一部是在原地的吗?” 这就戳北四阁的肺管子了! 如沉康元所言,北四阁剩下的三部《四库全书》都挪了窝。文渊阁(京城故宫)那套被运输大队长搬到了呆湾,文津阁(承德避暑山庄)那套被搬到了京城的国图,而文朔阁(奉天故宫)那套则因战备被搬到了拉面省,为了这事儿,奉天和拉面省打了几十年官司,想把自己的东西要回来,结果还是没辙! 张文清又对徐生洲喻之以利:“你们把《永乐大典》正本交由国图保管,《文汇阁四库全书》你们留着,到下一次评定珍贵古籍的时候,我们会优先推荐你们学校图书馆为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这在全国民办高校中,绝对是独一份,如何?” 陶文霞对他抛出的馅饼很是不屑一顾:“爱给不给,不给我还不稀罕呢!很多图书馆能评上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是他们图书馆的骄傲。而我们能评上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那是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的光荣!我倒想看看,我们图书馆有《永乐大典》正本、《文汇阁四库全书》还没评上的话,你们倒时候如何服众?!” 已经有意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工作的方为,此时幽幽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放在私人图书馆更好,至少我们这些臭老九还能打打秋风、饱饱眼福,要是入了你们的公藏,那可就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喽!不等你们敲骨吸髓、吃干抹净,我们连个影儿都看不见。” 会议室内马上有人附和道:“一点没错!上次我写篇文章,需要借阅国图珍藏的南宋嘉熙三年刻本《押韵释疑》,你猜我去借阅的时候,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我们自己还没研究完呢,不能外借!因为那是海内孤本,只能去求他们。我就问他们,预计什么时候能研究完?他们说得倒好,说等研究完了,自然会影印出版的。” “你们还有我惨?我上次去国图借阅一部清代的古籍,借倒是借到了,但是,不能拍照,不能复印,只能拿白纸、铅笔进去一个字一个字抄。整整十五卷啊!” 一时间,国图被众人群起而攻之。足见天下苦秦久矣! 留美图书馆的副馆长贾德宽是个儒雅的中年人,此时说道:“徐校长,我们尊重贵校获得的捐赠品,同时对这两部重要典籍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学术乃天下之公器,尤其是《永乐大典》正本,意义更加重大,应当尽快公布出来,以便学界开展更深入的研究。所以,我们学校校友基金会愿意提供500万元资金,同时为《永乐大典》正本制作电子版——” 陶文霞被气笑了:“学术乃天下之公器?贾馆长你还真敢说啊!当初你们学校着名的‘留美简’鉴定之后,也是万众瞩目,你们倒是公开啊,让大家去研究啊!结果呢?没有!你们反倒急吼吼成立了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招兵买马研究了十几年,等吃干抹净才出版整理本。这是学术乃天下之公器么?” 此刻的陶文霞就像护食的小母鸡,逮谁怼谁,简直战斗力爆棚。 一〇六、诱饵 就在此时,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说道:“徐校长你好,我是京城师范大学图书馆馆长王薇——” “原来是王馆长,你好、你好!”听说对方来自母校,徐生洲赶紧站起身问候道,虽然在师大的时候,经常去图书馆借书、自习,还真没接触过馆长,也不知道她是哪位老师介绍过来的。 王薇和徐生洲握了握手:“叫我王老师就行。以前听你们晁宜平院长提起过好多次,说院里出了个了不起的学生,本科的时候就发了数学的‘四大’和计算机的顶刊,耳朵都快磨出了茧子。没想到你居然还是大学校长,真是了不起啊!” 徐生洲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王老师您谬赞了,我也是凑巧才当上了学校的校长。您今天来是?” 通过刚才的交谈,已经知道她多半是晁院长介绍来的。只要她提的要求不过分,徐生洲是会尽量考虑的,毕竟自己是师大学子,还要回去读博士,今天要是驳了她的面子,以后见到晁院长可有些不好打招呼。 王薇微微一笑:“咱们从来都是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可不会干那些巧取豪夺的事儿!但考虑到《永乐大典》正本的重大学术意义,以及对古代文史学科发展的关键作用,在来之前,我们拟定了一个互惠互利的合作方桉,想和你商量。” “请讲!我洗耳恭听。”徐生洲的态度很客气。 办公室里也都安静下来。 王薇缓声说道:“考虑到贵校处于‘专升本’的关键时期,对于提高教学质量肯定会有比较迫切的要求,而我们师大在教育教学上可是本色当行。所以我们大致的计划是每年向你们学校派遣10名左右的学者,一方面从事教育教学和科研指导等工作,一方面从事《永乐大典》有关的学术研究。与此同时,你们也可以选派相应名额的老师,到师大进行访问学习,促进两校深层次的交流。如何?” 徐生洲眼前一亮:哟,这个方法不错! 王薇的提议很具有建设性,马上就得到在场很多高校的热烈响应:“我们金陵大学也可以,而且咱们两校近在迟尺,交流起来也更方便。我们需要20个名额!” “我们留美需要25个名额,我们还可以提供交流基金支持。” “我们燕大需要30个名额。资金什么的都不是问题!我们还可以为贵校‘专升本’提供帮助和支持!” …… 听完他们的条件,徐生洲心里默算了一下,光是派遣学者的名额就要超过100人,还不算自己学校“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招聘的人员。陡然间来这么多人,还都是文史方面的,感觉“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要变身“神州文理学院”或“神州文史研究院”的节奏啊! 可拒绝呢? 这些学校都是有很大能量的,不说留美、燕大、金陵大学,就算是金陵师大,在本省也能卡住学校“专升本”的脖子! 陶文霞这时挺身而出,招呼众人道:“合作的事,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比如名额问题,我们学校这个庙太小,新校区又刚刚投入使用,可容不下那么多菩萨。此外还有其他问题,都不是现在能一言而决的。徐校长还有很多公务要忙,我们就不要过多打扰了!” 知识分子就是这样,虽然也会干些腌臜事,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比如现在,尽管很多人都想堵着话事人徐生洲要个承诺,可听到陶文霞名为邀请、实则送客的话,基本上都乖乖跟着她一起出了校长办公室。 说“基本上”,是因为办公室里还有3位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等众人刚走出门,最年轻的那个小伙子就起身介绍道:“徐校长,你好。这位是我们广陵市大领导屠英鹏屠市长,这位是我们广陵大学邝石邝校长。” “屠市长?邝校长?你好、你好!你们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徐生洲一边与他们寒暄,一边心里暗暗滴咕: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位大老联袂到访,肯定有重要的事情相商。不说要割自己的肉,至少不会像刚才那么好打发! 屠英鹏一看就很有领导派头,天这么热,还是长袖白衬衫、黑色西裤,皮鞋锃亮,说话也是官威扑面:“徐校长真是青年才俊啊!想我23岁的时候才大学刚刚毕业,在县里面当个小科员,整天被股长呼来喝去。徐校长呢?不仅硕士毕业,而且管理师生几千人、拥有资产上百亿。真是天壤之别啊!” 邝石笑着接过话头:“屠市长你23岁的时候在县里工作,那已经是很多人奋斗一辈子的目标,好吗?像我23岁的时候,才刚到乡里面的中学里当老师,天天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调到县里。” 既然他们想吹水,徐生洲自然乐意奉陪:“屠市长、邝校长,你们都不要自谦了!现在地球人都知道,宇宙的尽头是编制。你们23岁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宇宙尽头;而我现在还是需要二位领导关心、爱护的社会人员,真的是天壤之别啊!” 屠英鹏大笑:“小徐你真是会说话!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想要编制还不简单?这样,明年我们市里招公务员的时候给你留给位置,你来不来?” 邝石却道:“徐校长想要编制,那真是简单的很!都不用劳烦屠市长你费心。徐校长不是发过2篇‘四大’,还有2篇一区么?只要你想来,我们广陵大学随时可以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先挂副教授、博士生导师,3年考核期满,直接转教授。你愿意么?” 很显然,徐生洲不愿意。 就算徐生洲愿意,系统大爷也不可能同意。 商务互吹之后,邝石才开始切入主题:“今天屠市长带着我们来拜访徐校长,主要是为了《文汇阁四库全书》的事儿。你应该知道,《文汇阁四库全书》之前是藏在广陵市天宁寺的,自从咸丰年间兵燹之后隐匿不见,就成为广陵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心头之痛。” 徐生洲等着他的下文。 邝石喝了口茶:“为了弥补这个缺憾,早在本世纪初,广陵市就在积极筹措,开始原大、原色、原样复制当时国内最完整的《文津阁四库全书》。从数码拍摄、数据修正、试制、正式生产到完工,前后历时十余年,耗费手工宣纸6000刀、楠木函盒6144个、书架128个,直到2014年运抵天宁寺珍藏。” 徐生洲道:“你们真是有心了!” 邝石继续说道:“可是谁也没想到,《文汇阁四库全书》居然还在人世间,并且会在有生之年面世!如此一来,我们广陵那套《文津阁四库全书》就有些尴尬了……” 确实挺尴尬的! 高彷就是高彷,如果正品永远消失的话,高彷还能撑撑门面,甚至还有冠冕堂皇的存在理由。一旦正品出现,那高彷就很跌份儿了!关键别人还会问,为什么原本放《文汇阁四库全书》的地方,要放一套《文津阁四库全书》复制本? 徐生洲大致明白他们的意思:“如果广陵想要复制《文汇阁四库全书》的话,我们会尽量提供方便。只是你们已经有了一套《四库全书》,而且据说文津阁、文汇阁两套《四库全书》差别不是很大,你们至于为了这点差别,再耗费巨资,花费十几年时间吗?” 屠英鹏心有戚戚地点点头:“小徐的眼光很厉害,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现在我们广陵就处于两难境地,不复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复制?又劳民费财。想来想去,我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哦?是什么好主意?”徐生洲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早就明白,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主意,有的只是拐着弯子坑自己的馊主意! “小吕,地图!”屠英鹏叫秘书铺开地图,然后在上面指画道,“小徐你看这里,就是广陵八大名刹之一的敕赐天宁禅寺。我们的想法是,在这边上征地5000平米左右,兴建图书馆、研究所、宿舍楼,然后赠送给你们学校作为分校区或研究基地,由你们管理使用。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文汇阁四库全书》必须搬到这里的图书馆存放。” 徐生洲大吃一惊,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抛出这么大的诱饵! 天宁寺距离瘦西湖只有1公里不到,绝对是寸土寸金。他们竟然一口气给出5000平米的土地,还帮忙建好楼堂馆所。真的是舍得下血本啊! 邝石接着加码:“我们广陵大学还可以和你们学校签订合作协议,包括但不限于我们每年选派10名教授对你们学校进行对口支援、双方合作成立《文汇阁四库全书》研究中心等。” 徐生洲感觉自己脑海里有两个小人:一个说“好的”,一个说“不行”,而且眼看那个说“不行”的小人处于弱势,马上就要被说“好的”的小人给捶死了! 一〇七、大项目 用了平生最大的定力,徐生洲才勉强按住那个说“好的”小人:“兹事体大,尤其关系国宝的搬迁存放问题,且容我和学校其他领导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屠英鹏、邝石还要再劝,这时徐生洲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一看,居然是大学室友鲁西打来的。咦?这家伙不好好享受996福报,给我打什么电话?要知道自己在京城师范大学读研的时候,虽然两人都在四九城过活,可这家伙从来就没主动联系过一次! 徐生洲向几位客人说了声抱歉后,走到门外接起电话:“cy?你小子怎么想起给爸爸打电话了?” “滚!”鲁西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听说徐校长现在发达了,正好我出差路过金陵,想着咱们兄弟已经一两年没见了,就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打个土豪?” 你居然也知道已经有一两年没见了?! 徐生洲心里吐槽,但当东道主的觉悟还是有的:“你来金陵,我这个地主还能不好好招待?正好老牛、蛋蛋也在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有空?想吃点什么风味?我来安排,保证让你吃好喝好玩好!” 鲁西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我请?” 徐生洲大笑:“口胡!哪有到了金陵,还让你请客的道理?京城米贵,居大不易。你的钱还是好好攒起来,以后给大侄子买纸尿裤!” “前提是我得有媳妇。” “找媳妇的事儿,就不要麻烦爸爸了,这事儿得靠你自己,不然就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徐生洲再次问道,“说,什么时候有空?爸爸带你去high!” “那就中午。” “好!我订好了地方,发定位给你。” 徐生洲回到办公室,婉言打发走了屠英鹏、邝石等人,然后打电话给牛征和黄高华。两人都在办公楼里,听说鲁西来了金陵,都跑到徐生洲办公室里。 牛征进门就问道:“cy来金陵了?这可是毕业之后,咱们寝室第一次聚齐啊!看你们几个整天就跟和尚似的,怕是一年多来荤都没有开过,今天晚上牛哥就给你们安排几个颜值高的、技术好的,也不算辜负金陵烟花、秦淮水月。” 气得徐生洲想把他一脚踢到大西北啃沙子去。 黄高华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cy在京城待得好好的,为什么会来金陵?” 徐生洲答道:“据说是出差。” “出差?这个时候?他不是软件开发岗吗?怎么出差也轮得到他?”黄高华就像问题宝宝似的追问道。 牛征笑道:“肯定是和我一样,在京城混不住了,来金陵投奔生猪的。这小子可是又死要面子又嘴硬,到时候看他怎么说。” 老牛这么一说,徐生洲也觉得有几分可能,故意吓唬他道:“如果cy要来,我就把他安排到信息中心,到时候你们两个可以朝夕相对,正好再续前缘。” 牛征被吓得脸色大变:“别、别、别!洲哥,徐校长,要是把他弄到信息中心,你干脆直接把我扔到后勤服务中心得了,我宁可天天面对食堂大妈,也不愿见他那张棺材脸,我怕我会得玉玉症。” 中午时分,司机把徐生洲等三人送到市中心的香远楼。 香远楼是赵琛极力推荐的地方,据说几道金陵本帮菜做得非常地道,滋味堪称一绝,就是店面不大,要不是熟客,当天订肯定没位置。非常适合不讲排场的朋友小聚。 徐生洲等人下车的时候,就看见鲁西站在门口。一年多没见,成熟了一点,也有些微微发福,也不知道是公司的伙食太好,还是过劳肥。牛征这家伙还是那么跳脱,上来就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哇,cy!好久不见!想死牛哥了!——咦,你的发际线怎么高了那么多?”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徐生洲赶紧打圆场道:“胡说什么!cy这是聪明,好吗?说起来也是奇妙,大学毕业的时候,老牛和cy在京城工作,蛋蛋回家继承亿万家产,而我独自一人到了金陵,还以为从此天南海北,寝室兄弟再难聚首。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咱们居然在金陵相遇,当每人浮一大白!走,进去喝酒!” “对、对,喝酒!今天我要与cy一醉方休!” “今天不把cy喝到躺着出去,就是我军无能!” 牛征和黄高华一边一个,把鲁西架进了香远楼。 香远楼果然名不虚传,盐水鸭、清炖鸡孚、松鼠鳜鱼、金陵双臭等都做得非常可口。大家一边回忆大学时的趣事、美女,一起骂毕业后遇到的人渣、绿茶,平时觉得辣口的白酒都变得香浓诱人,不知不觉,四个人分掉了一瓶多白酒。 看众人喝得都有些迷瞪,徐生洲端起酒杯问道:“cy,你在京城工作还好吗?” “挺好的呀!前不久刚转正,工资涨了一大截。”鲁西大着舌头说道,同时不忘显摆,“告诉你们,我是组里工作效率最高的,不管什么任务下来,我都是保质保量、最先完成,比那些硕士都快。组长非常器重我,每次都让我负责最急难险重的任务,说是让我先好好表现,以后推荐我当副组长。” “……”徐生洲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喝干杯中酒:“祝你早日达成目标!” 老牛也举起酒杯:“原来你真是出差啊!我还以为你来金陵有什么事情呢。——如此一来,以后兄弟再聚可不容易了,干掉!” 鲁西却话锋一转:“当然,我却有个很好的项目,想和你们商量。” “哦?!”黄高华等人一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鲁西。 老牛放下酒杯:“cy,你说的要是1040、北部湾开发这些好项目,你一个人闷声发大财就行了,千万别让我们知道。我们没那福气,怕折寿。” 鲁西怒瞪了老牛一眼:“我还能坑自己的兄弟!我说的是实实在在的赚钱的大项目!” 徐生洲不动声色:“你说说看?” 鲁西目光炽热地看着徐生洲:“生猪,你们学校最近不是发现了《永乐大典》正本么?这就是大项目啊!你想想,当年《文渊阁四库全书》出电子版的时候,定价10万元一套,知道卖了多少套么?少说也有几万套。这得是多少钱啊!现在大学和图书馆又那么有钱,咱们把《永乐大典》数字化,你们提供底本,我们公司负责软件和销售,随便定个十万一套,至少不会卖得比那《四库全书》差?保证我们大家一夜之间,都轻轻松松成为亿万富翁!” 徐生洲点点头:“那是很多钱。可是怎么分账呢?” “五五?” 黄高华被他逗乐了:“五五?你这是喝多了?还真敢想啊!全世界的软件公司,没有百万也是几十万,《永乐大典》可就我们独此一家。而且这都什么时代了,开发个阅读加检索查询系统很难吗?信不信我们找几个学计算机的大学生,花个一年半载也能开发出来?” 鲁西皱着眉,好像酒都醒了大半:“可是我们公司技术很强,也很专业啊!而且有着完善的销售网络。” 黄高华根本不给他留任何幻想:“首先,开发这样的系统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就不需要很强、很专业的技术公司。其次,现在《永乐大典》是卖家市场,只要开发出来,就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鲁西只能让步:“那四六?……三七?……二八?……总不能一九?” 黄高华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如果这个项目真的那么赚钱的话,为什么我们学校不自己成立一个公司来开发运营,而是把利益分润出去呢?是嫌钱太烫手吗?” 鲁西彻底不说话了。 徐生洲这时端起酒杯:“我当然知道把《永乐大典》数字化卖出去会很赚钱,但是作为学校的管理者,除了赚钱,还必须有更多的考虑。比如说现在,我们学校因为《永乐大典》正本的存在,已经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汉学研究的焦点所在,留美、燕大等众多名校都急切地想要派交换学者,到我们学校开展研究,使得学校的知名度、学术影响力都提高了一个数量级,而且随着研究成果的不断涌现,影响力还会变得越来越高。可以一旦把《永乐大典》数字化卖出去呢?” 众人都在静静倾听。 徐生洲继续说道:“那么全世界的学者都可以惬意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随意观览任何一部分,谁还会千里迢迢跑来我们学校?谁又还会关注我们学校?而到那时候,我们手里的《永乐大典》正本也就成了具有特殊意义的文物,除此以外更无其他价值。显然,谁都不会为了一点快钱,而杀掉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何况我们现在不缺钱!” 黄高华点点头:“账上还趴着几十亿资金呢!” 徐生洲又道:“不过,《永乐大典》数字化终究是势在必行,因为它的学术意义实在太重大了。我们一所民办高校,没有留美那么头铁,肯定顶不住外界那么大的压力。但在承受不住之前,我们希望是坚持的时间越长越好,那样学校的利益才会最大化。所以,现在还不到《永乐大典》数字化的时候,我们还是继续喝酒!” “对、对,喝酒!” 四个人都举起了酒杯:“干杯!” 一〇八、临行 这一餐酒喝得是天昏地暗,徐生洲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还觉得头昏脑涨。 他挣扎着到操场上跑几圈,再到食堂就着咸菜喝碗白粥,才勉强清醒过来。刚到办公室,就赶紧给人事处处长何兴华、图书馆馆长陶文霞打电话。见面后,徐生洲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过几天我要去京城,临行前有几项重点工作要交代。没办法,博士学位还是要读一个的,不然以后交流的时候都矮人一头。” 陶文霞道:“看来我也要抽空读个博士才行。” “能读还是读,学校大力支持!”徐生洲态度很鲜明,然后接着说道,“但眼下的工作不能耽搁,特别是成立‘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的事最重要。我记得以前陶馆长跟我说过,要对图书馆多多关照,现在新图书馆有了、国宝级古籍文献也有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能不能以此为契机,把咱们学校的学科建设搞上去,就要看你们接下来的动作了!” 陶文霞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保证尽心尽力,尽最大努力!沉康元老师和方为老师已经同意全职调到我们学校了,此外还有四、五位老师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只要咱们加把劲儿,把他们挖过来不难。” 徐生洲略略沉吟:“你先跟他们联系!现在图书馆里空置的地方还多,可以先挪出一层来作为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的办公场所。中心主任的位置比较重要,需要请个镇得住的才行。如果我没记错,留美那个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是请了着名的李先生当主任。咱们也不能太次,最差也得请个长江学者?” “长江学者啊……”何兴华牙疼似的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文科来说,由于没有理工科那样“四青(青千、青拔、青长、优青)—杰青\/长江—院士”等级分明的头衔体系,也没有“资深教授”“讲席教授”的统一标准,于是“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就被默认为文科大老们的标配和顶配。虽然很多大老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评或者没有评上“长江学者”,后来又出现了新生事物“一级教授”,但这些都无损“长江学者”的威名。 徐生洲看着坐在一边的何兴华:“何处长,去年你们人事处年终奖拿得舒坦?” 何兴华陪着笑:“哈哈,还要多谢领导的厚爱!所以,今年的年终奖任务是挖长江学者?” “没错!不过今年的任务难度可比去年小多了,毕竟咱们搬了新校区,《永乐大典》正本的事情也传开了,用陶馆长的话说,有《永乐大典》这个国宝在,招人还不容易?趁着现在水大鱼大,还不得狠狠捞几网?不过咱们今年不需要像去年那样漫天撒网,捡到篮子里就算菜,而是要专业对口,来了就能马上开展工作的。” 何兴华问道:“具体要求是?” 徐生洲道:“这个陶馆长之前和我商量过,最好是三个方向,一个是我国古代史的唐宋辽夏金元史方向;另一个是我国古代文学的唐宋辽夏金元文学方向;第三个是古典文献学的古籍整理与研究、版本、校勘等方向。都跟《永乐大典》研究密切相关的。全国符合条件的老师怎么也有几十位?” “我试试!”何兴华也不敢打包票。 毕竟挖人这事儿挺玄学的,跟相亲是一个道理,有些明明外人看起来是天作之合,可双方就是不来电;有些就像王子和灰姑娘一样,门不当户不对,结果见面就擦出了火花。 徐生洲又竖起两个指头道:“此外还有两个要求,一个是要尽快,最好元旦前能到位;二是年龄不能太大,50岁左右最好,一般不要超过65岁。看看最后能有什么收获?” 何兴华没眉头微微皱起:“元旦前要到位?这时间有些紧啊!” 徐生洲也挠头:“如果可能,我也不想那么赶,可是没办法,我们现在的情形就好比三岁小儿持金过闹市,旁边觊觎、垂涎的不知道有多少。好在知道《永乐大典》重大价值的多半是文化人,还讲究点体面,不会强取豪夺。可咱们还是免不了有求于人的时候,比如招生,比如‘专升本’,比如学校合并,那时候它们要卡咱们一下,咱们可就难过了!” 陶文霞悚然而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校长你打算怎么办?” 徐生洲答道:“我的初步想法是对内要快、对外要拖。快,就是要尽快招聘人员、尽快成立机构、尽快开展工作,争取利用现在的缓冲期,把面上的、重要的东西先捋捋,争取搞一批成果出来。所以只能麻烦你们两位最近多多费心,特别是何处长,不仅要考虑引进长江学者,还要利用金九银十的招聘季,弄个15名左右上述三个方向的博士来,准备搞个大会战。” 零点看书网 何兴华一边记录一边说道:“博士倒是好招,现在就业不景气,咱们学校待遇又这么好,还有《永乐大典》这样的国宝,绝对是众人争抢的香饽饽。我们学校的招聘计划还没有公布,这些日子人事处邮箱里已经收到好几封毛遂自荐的简历。” 徐生洲道:“还是按照去年的待遇标准来?同样的,也要把他们的学术成果先发给我过目。” 陶文霞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那对外是怎么个拖法?留美、燕大那帮子人天天催我,咱们没一个章程,又不好一口回绝他们,这些天烦得我头都要炸了。” 徐生洲起身踱了几步:“底线就是学者交流计划从明年暑期开始,实行名额制,省外只允许985申请,一般就是1个学校1人,金陵大学、金陵师大、震旦大学不超过2人,留美、燕大、京城师大不超过3人,交流期限为1年,发表学术成果必须注明我们学校的资助支持。至于为什么明年才开始,名额那么少,你自己跟他们掰扯。” 陶文霞笑着说道:“那行,我就说咱们学校刚搬到新校区,接待能力有限。” 徐生洲又道:“还有,等过段时间你放出风去,就说准备以学校的名义申报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内容大致是《永乐大典》正本的整理与数字化——” 陶文霞大惊失色:“什么?要把《永乐大典》数字化?为什么?” 徐生洲解释道:“要扩大影响,让《永乐大典》成为学术研究潮流,数字化肯定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与其让别人逼着咱们做,不如咱们自己率先提出,才能够掌握主动,按照咱们自己的节奏走。而申报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只是个名头而已,请神容易送神难,那些婆婆最好不要招惹,最后还是我们自己筹集资金慢慢做。” 陶文霞这次舒了口气:“这才对嘛!留美收购的那批战国竹书,俗称‘留美简’,总共才2500枚,从2008年入藏,到2016年以后才陆续出版整理和研究成果。咱们《永乐大典》体量那么大,整理研究个十几年、几十年不是很正常吗?” 徐生洲叹口气:“可是咱们没有留美的头铁啊!” 一〇九、多年兄弟 时隔四五个月,徐生洲再次回到京城。 说起来,这还是他入读京城师范大学以来,离别校园时间最长的一次,感觉都可以说“阔别已久”了。但校园里除了走了一批人、来了一批人之外,并没有太多变化。包括室友任红山,在徐生洲推门而入的时候,还是穿着个大裤衩,坐在电脑前洒脱地玩游戏。 看到徐生洲进来,任红山就像被捉奸在床,急忙合上电脑站了起来:“徐神,你回来了?” “怎么几个月不见,变得那么生分了?叫‘洲哥’,或者叫名字也行。”徐生洲放下行李,活动一下腰身,旅途奔波真不是句空话,二等座坐久了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任红山也乘机活动一下胳膊、手腕:“听说洲哥你超勇的,在学术会议上,怼得那些菲尔兹奖得主、名校教授都下不来台,江湖人送诨号‘徐一问’?” 徐生洲目瞪狗呆:“徐一问?这都什么鬼?你是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 任红山小小声地回答道:“大家都这么说啊!论坛、必乎上也有。而且传言你本科答辩的时候,就把一个教授直接给问晕过去了。” “……他是自己饿晕过去的,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徐生洲还想抢救一下自己的形象,“我跟你讲,这次开会,大家是在平等互利、相互尊重的气氛中,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双方充分交换了对有关学术问题的意见,大家谈得很深很透,增进了相互了解。——我跟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不是反社会人格,平白无故怼人干什么?” 任红山不敢辩解,只是说道:“反正我觉得洲哥你提问题的能力非常强!上次你给我的那个题目,我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才勉强给出答桉,马老师看过之后觉得选题非常好,让我改成英文试水一下3区sci。前不久审稿意见返过来,一个建议直接接收,两个要求小修。” 徐生洲笑道:“那不是希望很大?提前祝贺任同学喜提sci一篇!” “还得感谢洲哥给我的好题目。”任红山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洲哥,我们毕业要求发表2篇论文,能不能麻烦您再给我出个题目呢?” 徐生洲想了一下:“我给你出题目,马老师不会有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他自己有课题,又要管院里那摊子事,手下还有两个博士后、六七个博士,硕士生更是近二十个,他根本就管不过来。像我这样半路插班进去的,就像是后妈养的,一个星期难得见上他一次,还不得靠自己找路子?” 徐生洲垂下眼帘:“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你出个题目。不过一般来说,硕士阶段是学术研究的开始,你们应该在老师的指导下,自主开展学习研究。到了博士阶段,更是要以自己为主,不断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所以,我可以给你出个题目,但你要学着给自己出题目。” “好,我听您的!”任红山顿了顿又接着问道,“洲哥,你不会又是一年读完博士?” 徐生洲活动完身体,找了张凳子坐下:“我也想尽快读完,可是写论文、发论文什么总得要点时间,最后还要论文答辩,差不多是得一年时间。” “……” 任红山有些无语: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你知不知道汉语里有个词叫“学制”?知不知道还有个词叫“延毕”?你倒好,一年都嫌太长! 他只好又问道:“洲哥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回去继续当校长?” “不然呢?” 任红山道:“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学校,或者去别的什么科研单位继续从事学术研究呢!” 徐生洲很是奇怪:“我回去也能继续从事学术研究啊!当校长和做科研又不冲突。” 任红山道:“可是没有很好、很高的学术平台,就很难申请到项目,没有项目就没有奖项,没有奖项就没有头衔和职称。像咱们京城师范大学,很多老师都很优秀,科研也做得很棒,就因为平台问题,导致拿不到国奖,申不到杰青、长江之类的头衔,只能在较低层次从事科研活动,甚至高开低走,最后寂寂无闻。就拿咱们京城师范大学的物理系为例,有3名杰青,已经算是比较不错了。可跟燕大比呢?人家物理学院有45名杰青,其中仅2022年一次性就上了7个杰青。你怎么跟人家比?” 徐生洲看着他:“你怎么会关心这些?” 任红山哼哼几声:“拜托!假假我也是研究生,算是半个科研圈的人,知道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说得很对!其实京城师范大学的平台,已经超过95以上的高校,更不用说其他连双一流都不是的学校了!只是没想到你会想得那么远,如此看来,红山兄是也准备读博?” 任红山顿时有些底气不足,也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想是有这个想法,只怕自己没那个天分,到时候想拿学位又没有成果,想要放弃又心有不甘,到最后进退两难、痛苦不堪。” 徐生洲道:“读博肯定是痛苦的,但痛苦之后的收获也肯定是最甜蜜的。读书做学问,必须得有向死而生、向阳而活的决心和意志。” 任红山突然像小舔狗一样,目光灼灼地看着徐生洲:“要不,洲哥你帮帮我呗?” 徐生洲被吓一跳:“帮?怎么帮?!” “你看你一年之后博士毕业,我才研二。就凭你连发那么多篇‘四大’的光辉战绩,留校或者去别的高校,完全可以弄个副教授、博士生导师,到时候我去申你的博士,做你的开山大弟子。有你的指导,我想不毕业都难!嘿嘿,怎么样,洲哥?徐神?” 徐生洲没好气地说道:“人家都是‘多年师徒成兄弟’,你倒好,想着‘多年兄弟成师徒’?别做美梦了!首先,我没那个能耐一毕业就当教授、博导。第二,就算哪个学校眼瞎,请我当了教授、博导,我的专业方向也是代数几何,而不是你学的概率论。所以,早点洗洗睡,梦里要啥都有!” 任红山就差没抱住徐生洲的大腿:“你是学的代数几何,不照样指导我概率论的题目?还指导得挺好?既然你觉得不可能,要不你先答应我,等你当了博导,第一个先招我,好不好?” “不好!咱们兄弟不能乱了辈分,以后会成为笑柄的。” 任红山大急:“怎么就乱了辈分?你和章坚智老师都是成院士的弟子,按照辈分,你妥妥的是我师叔啊!现在章老师过世了,你这师叔不正应该接过担子吗?再说,这哪是什么笑柄,分明就是佳话,好么?!” “那也不行。” 徐生洲也不清楚任红山为何会计较这种没影儿的事儿,对方像牛皮糖一样缠了好久,虽然还是没有答应,但也没把话说死,只说等以后再说,才算落个清静。 第二天早上,徐生洲起床后先去操场上跑了几圈,看到无数年轻有活力的师妹,感叹一番才回去收拾洗漱,早饭后直奔院长办公室找张安平报到。他也有些气馁,硕士入学报到的时候迟到,博士入学报到的时候又迟到,见到张安平时都抬不起头。 好在张安平一回生二回熟,已经习惯了,见面就从抽屉里报出一摞证书:“你这书读的真是轻松,开学迟到不说,还答辩完就跑路,就跟甩手掌柜似的,把后续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丢给了学院。来,这是你的毕业证、学位证,还有校级优秀毕业生、市级优秀毕业生,校级优秀硕士学位论文、市级优秀硕士学位论文的荣誉证书。哦,这是你的新学生证,都收好!” 徐生洲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证书,连声表示感谢。 “还有这个,把你入学报到和奖学金的手续走完。”张安平一边让徐生洲补充完善手续,一边开玩笑道:“你这么久没来报到,我还以为你要改行去研究《永乐大典》了呢!” 徐生洲道:“还是等我把数学的博士学位读完。” 张安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意思?莫非你读完博士之后,就准备改行?” 徐生洲签完字才说道:“现在不挺流行文理交融的么?等我读完数学的博士,要不再读个高等教育学或者古典文献学的博士,好好交叉一下,搞个文理并进?” “那你的霍奇猜想怎么办?”张安世追问道。 “争取两三年内完成。顶多四五年,总会完成的。” “然后就不搞数学了?” 徐生洲摸摸下巴:“之后的事情还没想好。不过我挺羡慕佩雷尔曼的,解决了庞加来猜想之后,选择疏远数学,过上自己想要的隐居生活,颇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古侠士风范。” “隐居……”张安平气得想要吐血,“就算解决霍奇猜想需要四五年,四五年后你也才二十七八岁,正是当打之年,隐个屁的居啊!你的学校不要了?再说霍奇猜想以外,还有黎曼假设,还有bsd猜想。就算不搞这些世纪难题,代数几何还有数不胜数的猜想,不够你解决的?信不信你要是像朱院士那样放着好好的学术不做,去搞那什么量子佛学,成老爷子能把你逐出师门?” 徐生洲才收起小心思:“对哦,还有学校。那我再考虑考虑。” 一一〇、副导师 被张安平院长扫地出门之后,徐生洲按照惯例,转到了衡平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可以看见衡平和往常一样,抱着笔记本在写东西,甚至因为拿到了项目,精神、气色都比前几个月更好,只是少年弟子江湖老,他的发际线隐隐有些松动。 是的,他变强了,也变秃了。 徐生洲还是礼貌地敲敲门:“衡老师,在忙呐?” 衡平抬起头,便看到笑嘻嘻的徐生洲站在门口:“哟,这不是徐博士吗?不在金陵的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怎么跑来京城受苦来了?” 徐生洲走进屋里:“没办法,这不是因为还没有修成博士果位吗?” 衡平从墙角的一箱矿泉水里抽出一瓶,递给徐生洲,然后开始念紧箍咒:“知道没拿到博士帽,还不赶紧地写论文?今年到现在还是颗粒无收?是不是拿到硕士学位就懈怠了?” “也不是懈怠,主要是在写一本书。” “写、写书?”衡平被惊住了,半晌才追问道:“你还会写书?是哪一方面的?莫非是在写网络小说?” 徐生洲也不藏私:“是关于霍奇猜想的。” 衡平更加吃惊,差点没跳起来:“你证明了霍奇猜想?” 徐生洲摆摆手:“怎么可能!霍奇猜想那么难,几十年都没动静,我能几个月就搞定?当我是牛顿转世,还是有系统加身?其实就是上次我在学术会议上的报告,又陆陆续续添加了一些内容,篇幅超过了200页,奥昆科夫觉得有点价值,可以出版出来。然后我就把书稿寄给了他。” 衡平羡慕得眼睛都有些发红:“英文的?学术专着?” “就是对霍奇猜想前期的工作总结和对未来发展的一个展望,算不上学术专着?能不能出版出来还是个疑问呢!”徐生洲不想太纠缠这个问题,毕竟书稿已经属于过去时,而出版属于某种不确定的将来时,现在怎么讨论、焦虑都没有意义,“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衡平马上被新问题勾住:“证明sl(r)-丛模空间退化的seshadri-nagaraj猜想那篇吗?八月底投了《albraietryiasia》,前几天返回审稿意见,两个意见都是小修,现在正在修改,估计问题不大。你的呢?” 徐生洲答道:“写是写好了,但总觉得还差点意思,我准备花一两个星期再好好改改。” 衡平对他的态度很是嘉许:“这就对了,写论文就是要精益求精,力求完美,好的文章都是改出来的。而且发表的论文都是挂着咱们项目编号的,论文质量直接关系结项时的评价,马虎不得。对了,那你改完准备投哪里?” 徐生洲犹豫了一下:“还是投《ih》!毕竟是月刊,又是熟人,审稿、见刊应该更快,看看能不能打破今年发文零进账的惨剧。而且这篇能中的话,我也算完成了博士阶段的任务,应该可以写学位论文、准备论文答辩了。” “……” 衡平突然有些不想说话:你都准备投“四大”了,还说差点意思,请问究竟是差哪点意思?是差我没给你意思意思吗?还是什么意思? 徐生洲接着又问道:“衡老师,你觉得博士生和硕士生有什么区别?除了毕业之后安家费一个是5万,一个是15万。” 其实他对这个问题还是挺困惑的,毕竟硕士只读了半年,博士估计也差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是放养,没有经过正规的学习培养,对于两者之间的差别真是没有多少认知。不像衡平,可是从硕士到博士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熬过来的,肯定有更切身的体会和感悟! 衡平顿时来了精神:“你要是说这个,我还真有点发言权!以前有个很形象的比喻,正好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什么是本科生?就是老师上完打猎理论课,从笼子里放出一只家养的兔子,让你去捉。什么是硕士生?是老师教完兔子生活习性、猎枪使用办法等专业知识,然后告诉你对面山上有只野兔子,那你想办法拿枪去捉。什么是博士生?则是老师带着你一起学习了最先进的捕猎技巧,然后告诉你几十公里之外有个从未有人到过的地方,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猎物,让你去打个兔子。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徐生洲想了一下:“知识更先进,问题更前沿,充满未知,需要探索?” “大致就是这样意思!”衡平喝了口水,“不过这只是对于普通的学生而言,像你这样的学神,从本科就开始写论文、发‘四大’,相当于是天生打猎技能拉满,自然不用如此循规蹈矩。” 徐生洲苦笑着摇摇头:“我算哪门子的学神!” 学神级别的人物可能都在留美、燕大这种2名校,但京城师范大学毕竟是985,在徐生洲身边还是有很多学霸级大老的,什么一边打游戏一边背单词,轻松过专八啦;什么一起翘课一起玩耍,最后独自考了98啦;等等。所以徐生洲很清楚,如果不是系统大爷给自己加buff,说自己是学渣,可能有些妄自菲薄,但最多最多也就是个学酥,不能再高了! 即便系统大爷给自己加了buff,就像是给三蹦子装上喷气飞机的引擎,可以在高速公路上狂飙突进,但和真正的学神相比,还是缺少了名牌跑车的那种优雅、从容和底蕴,就好像同样是8分美女,一个是天生的,一个是整容出来的,两者之间的差距就不可以道里计! 衡平自然不知道这些。或者说,只要有8分美女在面前,管她是不是天然的,他都是舔狗:“你还不算学神?你去燕大疯人院转几圈,问问从本科生到博士生,有谁发过‘四大’没有?要是能超过一手之数,我现场给你表演拿大顶!” 徐生洲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衡老师您居然有这项绝活。” “不是我有这项绝活,而是我笃定他们没这么多人发过‘四大’。只要你留心一下这些年的‘四大’就会发现,来自咱们国家的作者数都数得过来,绝大多数作者都来自欧、米数学强国,其中大多数又都是30岁左右的名校教师。像你这样发表2篇以上的博士生不是说没有,但绝不会很多。” 徐生洲赶紧把话题扯回来:“那在你看来,研究生导师的优劣又体现在哪里呢?” 衡平回答道:“我曾经受过不同导师的指点,今年我也会招收硕士生,对于这个问题我确实有过思考。我们姑且不论一个老师接人待物、经费资源等方面的差异,仅从学术方面来考量,优劣首先体现在对待学术的态度上,好的导师对待学术很神圣,在浮躁的世风中依然踏踏实实,不会胡搞乱来;差的导师则视学术为牟利的工具、晋身的台阶,只要能出成果,无所不用其极,自然学生也是他们的压榨对象。” 徐生洲道:“就是那个博导任教十年,学生无一毕业?” 衡平道:“据我所知,比这更狠的还有很多,比如系统性造假啦、批量式注水啦,等等。优劣其次要体现在识人之明上,就是要能辨别出哪些学生适合搞学术,哪些不适合;还要区分出这个学生适合搞这个问题,那个学生适合那个方向。为什么都是院士,有的是桃李满天下,有的则是矮子里挑将军?除了本身格局问题,原因大半在此。” 徐生洲有些好奇:“那咱们成——” “嘘——!不可说、不可说!”衡平连忙止住徐生洲,“记住!血泪教训,就是拿到毕业证、学位证之前,最好不要议论自己的导师,否则会死得很惨。” 徐生洲也非常识趣:“那您接着说。” 衡平道:“优劣的最重要一点,体现在学术的敏锐性上。还以刚才的比喻为例,有的导师敏锐性不行,以为对面的山上有兔子,让学生去抓,结果千辛万苦还是一无所获;或者认为自己掌握的技巧最有用,结果都是落后淘汰的,根本抓不到兔子;又或者学生发现了兔子,还发现了金丝猴的踪迹,老师认为后者没有价值,直接给放过了。学生跟着他们,往往是出力不出活,糟蹋了好苗子。” 徐生洲感慨道:“当学生难,当导师也不易啊!” 衡平大点其头:“你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我真怕自己当了导师以后,眼光不准、识人不明,到最后误人子弟,那就糟糕了!” 徐生洲安慰他道:“不会的,你不是指导我指导得挺好吗?” 衡平却不认可:“你那是全靠自学,我就起到个摆度搜索的作用而已。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识人之明还挺厉害的。” 徐生洲大奇:“我什么时候识过人?” “前不久你不是给院里介绍来一个学计算机的学生么?据张院长和其他几个老师说,那个学生非常具有数学天赋,虽然是半路转学,上个学期的成绩已经稳居全年级第一。真是厉害!”说到此处,衡平突然勐一击掌,“你既具有识人之明,对学术的眼光又那么准,不如我今年招收的研究生,咱们一块儿指导?我当正导师,你当副导师。” 一一一、劝说 徐生洲当了那么多年学生,一直被人指导,真想尝尝指导别人的滋味。何况就凭系统大学那不嫌事儿大的性格,又岂会让学校止步于一个普通民办本科院校?以后肯定会要求申硕士点、博士点。既然如此,何不先试试水呢? 他都还没有来得及答应,就听到熟悉的电子合成音: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所谓导师,就是要导人以学,致人以用。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管理者,应该用自身崇高的品德和丰厚的学养,成为全校师生的导师。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来,让我们从指导一名学生开始,逐渐积累经验,指导更多的人,有效推动学校健康团结的发展。 “要求:5年内指导1名学生顺利毕业。 “奖惩:根据学生的综合素质、成果影响、发展潜力等综合评定奖励积分。如果综合评定奖励积分超过5000点,另外奖励一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你不关爱学生,系统也不关爱你。系统将随机收回《永乐大典》正本或《文汇阁四库全书》。” 窝草?! 其实完成任务还是蛮简单的,毕竟大专生也是学生,实在不行,回到自己地盘上,随便找个学生指导也能过关。关键是这见鬼的系统惩罚实在太孙子了! 收回《永乐大典》正本或《文汇阁四库全书》?你让我怎么跟全国人民交代?那么几十架上万卷的书,丢是不可能丢的,毕竟工作量太大。那还能怎么着?太平军烧了第二次,被嘉靖皇帝殉葬了第二回?怎么就没了?是不是被你给倒卖了?信不信国家的铁拳能砸你爹妈不认?! 徐生洲赶紧答应衡平:“行、行、行,没问题,我就当一回副导师。” 从衡平办公室出来,徐生洲终于回到自己的地盘——不对,地盘是成院士的,对自己来说顶多算是租界。他从包里掏出电脑,准备把手头上的论文早点改好投出去,也好专心致志去磨那个霍奇猜想。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在这个季节里,京城气温不冷不热,最是宜人。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上下课铃声,还有师弟师妹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徐生洲觉得整个人都静了下来,之前还残存的校长心态完全消去,变成一个纯粹的学生。打开电脑,面对论文,不由得文思泉涌,灵感迸发,很多以前觉得不通透的地方,而今都像秋日下的远山、雨洗过的青空,变得清澈透底、一览无余。在这种静悟状态下,原本以为要花一两个星期才能改好的论文,居然很快就被修整成形,而且颇有几分妙手天成的灵巧。 写完之后,徐生洲又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干脆直接登录《i站把稿子投了出去。点击完“发送”,他感觉如释重负。 精神一旦懈怠下来,顿时觉得肚子饿得厉害。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从上午十点一直写到现在,而且期间几乎没有感觉到时光流逝! 徐生洲收拾好刚要出门,成老爷子从外面推门而入,看到徐生洲背着电脑正要外出的模样,不禁好奇地问道:“你这是?” “我准备出去吃饭。”徐生洲实话实说。 “这个点吃饭?” 徐生洲揉了揉肚子:“写东西写得太高兴,忘了时间,到现在还没吃午饭。成老师您找我有事儿?” 成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听说你终于舍得来学校报到了,作为导师,我过来看看,顺便请你吃个饭。本来是想请你吃晚饭的,没想到你午饭也没吃,正好午饭、晚饭一起请了!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那个地方菜做得很好,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徐生洲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本来应该我先去看望老师您的,结果因为写论文的事情给耽搁了。” 成老爷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想见老师容易,天天都能见到,灵感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一旦错过就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见了。你写的论文,是准备投‘四大’的吗?写得怎么样了?” 徐生洲道:“之前已经写了大概,但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结果今天回到学校,心一下子静了下来,很多以前没想清楚、没想明白的地方都涣然冰释,思路也变得非常清晰,于是乘着这股劲儿,一口气把整篇论文写完。写完之后,感觉这是我写过的所有论文里最满意的一篇,然后直接投了《ih》。” “又投了一篇‘四大’?不错,非常不错!我今天更要请你吃顿好的。”成老爷子老怀大慰,“听说你在暑期里,还写了一本英文专着?” 这绝对是张院长传小话没跑了! 徐生洲回答道:“是的。在之前举办的代数几何研讨会上,我不是做了个关于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的报告么?安德烈教授觉得还有点价值,就让我整理一下发给他,看看能不能在他主编的期刊上发表。没想到我在整理的过程中没刹住脚,一口气写了200页。安德烈教授看过之后,建议我干脆改编成一本书出版。我便遵照他的要求,改完了发给他。至于能不能出版,现在还不清楚。” 成老爷子拍拍徐生洲的肩膀:“放心!奥昆科夫在欧、米数学界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有他的推荐,应该大差不差。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买奥昆科夫的面子,我在国内还有点关系,科学出版社什么的先不说,至少咱们学校的出版集团肯定没问题。” 徐生洲再次感受到成老爷子的厚爱,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句话:“谢谢老师!” 成老爷子笑道:“咱们之间,还要说什么谢字?如此一来,你马上就会有1篇‘四大’,还有一本学术专着,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申请博士学位应该是近在眼前。只是不知道你对拿到博士学位以后的工作、生活是怎么规划的?” 徐生洲道:“我倒不是非常着急申请博士学位。如果可能,我还是想跟着成老师您,还有邱院士,好好学习一段时间,把眼界拓宽,把基础打牢。” 成老爷子点点头:“你这个想法不错。正好我还带了几个博士生,从下周开始,每周会有个学术讨论会,我组织的,你也来参加一下。你不是号称‘徐一问’么?看看你能不能一问驳倒所有人。邱院士那边,我跟他打个招呼,看看他以什么形式来指导你。然后呢?” “然后争取在两年内破解霍奇猜想,最多五年?” 徐生洲看了一眼系统,进度已经达到501。也就是说,只用了半年时间就顺利过半。按照这个进度,应该再过半年,就可以采摘胜利的果实。事实上却不能这么算。因为前面的工作往往都是被别人摸熟摸透了的,你只要做选择题就行,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后面的工作则需要自己开荒,自己耕耘,难度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徐生洲给自己预留了一年半的时间。 当然,如果按照古人说的“行百里者半九十”来算,估计五年都打不住! 成老爷子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博士毕业之后的工作打算?” 徐生洲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自然是回金陵,继续当那个民办院校的校长。” 成老爷子灰白色的眉毛皱了起来:“那你不打算再搞学术了?” “搞啊,当然要搞。”徐生洲没有丝毫犹豫,如今搞研究写论文不仅是为了赚积分、刷名望,也成为了他的习惯和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民办院校也可以搞学术研究的。事实上,在漂亮国,私立大学是学术研究的主力军之一。” 成老爷子却道:“漂亮国是漂亮国,我们是我们,基本国情不同,又怎么好直接对比呢?就像院士头衔,在漂亮国是个荣誉称号,在咱们国家呢?是荣誉,更是地位,是有权有钱有待遇的。怎么能直接比?同样道理,在咱们国家搞学术研究,固然需要埋头苦干,但也少不了平台和头衔。最简单的例子,燕大的教授和你们学校的教授写同样一篇论文,你觉得别人会怎么选谁的?” 徐生洲道:“那我们就写别人写不了的论文!” 成老爷子差点被他的话给噎住,又气呼呼地问道:“再比如,你们学校的教授发表5篇一区,燕大的教授发表3篇一区、2篇二区,同样去申报一个项目,你觉得评委们会怎么选?” 徐生洲老实回答道:“可能会偏向燕大的教授?” “再比如,你们学校的教授发表10篇一区,没项目;燕大的教授发表6篇一区、4篇二区,但有国家级项目。两人同样去申报一个奖项,你觉得评委们会怎么选?” “应该会偏向燕大的教授。” “好,现在是你们学校的教授发表15篇一区,没项目,没有奖项;燕大的教授发表9篇一区、6篇二区,但有国家级项目,有重要奖项。两人同样去申报一个杰青头衔,你觉得评委们会怎么选?” “肯定会选燕大的教授!” 成老爷子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一一二、双聘 徐生洲想了想:“你的意思是09x09x09=0729,而11x11x11=1331?” 成老爷子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1x11x11x11,大于15x09x09x09。这还仅仅只是举例的3次而已。其实在学者漫长的一生中,面临这样的机遇又何止三次?就拿项目来说,有国家级的,有省市级。同样是国家级,有青年,有面上,有重点,还有优青、杰青、创新群体。只要机遇足够多,别说起始点一个是1、一个15,就算一个是1、一个是3或者5,都能被人反超! 成老爷子的话,和之前任红山所言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生洲道:“所以每一次机遇都不能错过?” “谁都知道机遇不能错过,关键是如何保证自己不会错过。”成老爷子语气放缓,“以前有句话说说得非常好,问一个人怎么样才能算行?首先自己得行,其次得有人说他行,最后说他行的人得行。你现在确实很行,未来要想走得更顺,关键就在于得有行的人说你行。” 徐生洲眨眨眼睛:“我觉得老师您和邱院士就挺行的。” 成老爷子轻笑道:“我们行是还行,可惜我手里只有一票,邱欣东是外籍院士,更是连投票权都没有。我这一票有什么用?数理学部一百五六十人,我这一票根本无关大局。而且我手里仅有的这一票也快过有效期了,因为我再有5年就80岁了,资深院士是没有投票权的。” 徐生洲想了几秒钟才明白:“投票?院士增选?我连博士都还没毕业,以后优青、杰青都未必评得上,院士增选?这事实在太久远了,想都不敢想。” “想还是要想一下的,万一实现了呢?” 徐生洲没想到成老爷子也会玩梗:“不敢想、不敢想,屠奶奶都未达成的目标,我们这些凡人就不要太好高骛远了。” 成老爷子答道:“屠先生,包括张亭栋先生,未能当选院士诚然是个遗憾,但都是有历史原因的,不能一概而论。至于你,都打算解决霍奇猜想了,也应该考虑这些问题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别看成老爷子聊天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在闲扯,但中心意思就是一个:毕业之后别到处浪,赶紧找个大的平台、硬的靠山,扎扎实实做学问,规规矩矩往上走。别走弯路、邪路、歪路!徐生洲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于是认真地请教道:“比如?” “你听说过双聘教授没有?” “双聘教授?跟双聘院士一样吗?” 所谓“双聘院士”,就是一名院士同时被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单位聘用。该院士的原工作单位称其为“院士”,而聘请该院士的其他院校称他为“双聘院士”。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里,有不少从金陵大学、金陵师范大学等名校中请来的教授,但一般不叫“双聘教授”,而是叫“兼职教授”。依照徐生洲的理解,双聘教授就像一女二嫁,无论是东食西宿,还是西食东宿,终究是有名分的。而兼职教授则像公务员业余时间顺带着跑个滴滴、送个外卖,纯粹是赚点外快贴补家用,根本没有任何名分可言。 成老爷子点点头:“大致差不多。本来‘双聘院士’是个很好的创意,毕竟院士也算是稀缺资源,一般他们都对本学科领域的发展有着比较深刻的认识,到两个高校任教,既可以扩大该学科的影响力,也可以提高学校的发展水平和美誉度,是个合作互赢的局面。可万万没想到,咱们国家聪明人实在太多,一个好好的创意愣是被玩出了花来。” 徐生洲知道,成老爷子的话是意有所指。 “双聘院士”制度出来之后,全国各大院校纷纷跟上,想方设法引进院士前来任职。可全国的院士就那么多,切成两半儿也不够分的,怎么办?有些不讲究的院士就开始一女三嫁、四嫁、五嫁,根本不考虑重婚罪为何物。像鼎鼎大名的黄院士(大家应该知道这位是谁?),先后在金陵邮电、金陵工业、西瓜工业、闽建师范、苏省科技等多所院校兼职,被誉为“科研届里的跑者”。 有些学校也是不讲究,甚至是有些卑劣。他们先请院士到学校做个讲座。院士也是好心好意、盛情难却,便去做了个讲座。等讲座结束,校领导满面春风地上台感谢,顺手就给院士颁发了一个“荣誉教授”“兼职教授”之类的聘书,台下的记者狂按照相机。隔天学校网站的“师资队伍”栏目中就堂而皇之登上了院士的名字和简介,还在报纸上发表模棱两可的文章: …… 成老爷子继续说道:“咱们要搞双聘教授,就老老实实地来,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我的想法是等你拿到博士学位,凭借1本专着、3篇‘四大’,还有一些其他的论文,学校可以直接聘你为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然后以学校为单位,直接申请国家杰青项目。” “杰青?!” 有了系统大爷帮忙,徐生洲可以狂刷“四大”,自忖他日拿到杰青不难,但从来没想过博士毕业就可以直接申请。而且他看到过一个数字,好像自有杰青项目以来,最年轻的当选者是29岁。而30岁(含)之前当选杰青的,不是已经当选了院士,就是正在增选的路上。如果自己明年博士毕业,后年申请的话,那岂不是才25岁? 不敢想啊不敢想! 成老爷子还以为他是没信心,又解释道:“按照往年数理学部的情况来看,3篇‘四大’申请杰青应该是很稳的。不过咱们师大的平台还是小了点,影响力也有些不足,你要是不放心,今、明两年可以再多发几篇。咱们平台不够论文凑!” “……”徐生洲有些无语。说了半天,感情最后还是要靠一路堆论文莽过去。 成老爷子接着说道:“为什么以咱们学校为单位呢?咱们学校虽然比不上燕大、留美,比震旦、之江也有不足,但在全国来说,绝对是在前二十之列。在数学上,更是排在前十之列。其影响力肯定比你们那个职业学院强上不少,自然也就更有希望。而且评上杰青,对你们那个学院的未来发展也会更有好处。” 徐生洲道:“我倒是觉得以我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为单位评上杰青,好处会更大。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应该还没有以职业学院老师身份评上杰青的?一旦评上,绝对会引起教育界震动。” “正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以职业学院老师身份评上杰青的先例,评委们才更不会破例,你当选也就更难。”成老爷子在一家饭馆门口停下脚步,“记住,评杰青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因为杰青的含金量仅次于院士,号称是‘院士的后备军’,所以评选时不仅要看你的能力,还要看你们学校的平台、你们学术的团队。你们那个职业学院生源、师资在那里,很难让人相信可以组建一个高水平的研究团队、做一些非常高端的学术研究。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评委会投你吗?” 徐生洲挠挠头,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复杂。 成老爷子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在咱们学校任教,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好处,比如丰富的学科建设经验和培养研究生经验,比如我们可以直接给你评定职称。有女朋友么?咱们师大可是男女比例3:7,赶紧抓住机会。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徐生洲连忙摆手:“还是我自己来!” 成老爷子最后面色严肃地说道:“既然做双聘教授,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那就是除了咱们学校和你们学校,不要再去其他学校兼职。浪费时间不说,还会影响你的声誉。眼下最重要的任务,除了博士毕业以外,就是集中精力,尽快完成霍奇猜想的证明。” “是,我听老师您的。”徐生洲闻着饭馆里飘出来的香味,觉得肚子里简直要造反,“还有一个更重要饿任务,就是现在赶紧吃饭。我快要饿死了!” 一一三、关门弟子 看来成老爷子劝人是诚心劝的,请客也是诚心请的,这一顿饭吃得徐生洲满嘴流油,味道更是不用说。在此之前,他还真不知道成老爷子居然是个美食家! 吃完饭后,成老爷子借口有事先走了。徐生洲在校园里先慢悠悠地晃了大半圈,消完食之后,又到操场上跑完当天的任务,才浑身舒坦地回到宿舍。推开门,发现屋里除了任红山,还有四五个年轻的小伙子嗑着瓜子、吃着水果,正聊得热火朝天,看到徐生洲进来都愣了一下。 任红山站起身介绍道:“洲哥,这些都是下一届的师弟,过来拜拜山头。”不等徐生洲回答,他又向那几个师弟介绍道:“来来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徐神,都过来拜拜!” 那四五个人都站了起来,有的颇为拘谨,规规矩矩说了声“师兄好!”有的则是笑容可掬,半开玩笑地打招呼道:“徐神,你好!我是研一刚入学的魏枫山,请您多多指教!”更有甚者,直接称呼职务:“徐校长好!” 徐生洲还是很平易的,从来不会崖岸自高,尤其是师弟们主动过来看望自己,心里更是高兴。当下摆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神’,叫我师兄或者洲哥都行。” “洲哥!”“师兄!”一群人乱哄哄地叫道。 徐生洲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方向?基础数学,还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 这两个方向,一个是京城师范大学数院招生最多的,徐生洲的硕士专业就落在此名下;一个则是有院士坐镇,在全国都叫得响,算是最厉害的。 听完他们介绍,才知道他们有3个是基础数学,1个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还有1个是计算数学,除了没有学科教学的,基本上把京城师范大学数院的硕士研究方向给凑齐了。他们之所以过来,多半是想见见徐神的真容,满足一下好奇心。 如今,徐生洲已经成为数院知名度最高的学生,甚至可以说是数院的招牌。一个半路出家的外来和尚,基本上靠自学,居然连发2篇“四大”、1篇《jag》以及其他一堆文章,你敢信吗?这一壮举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尽管京城师范大学数院也曾培养出好几位院士,但像他这么彪悍的真没有! 此外,他们自然是想讨教一下学习数学的方法和开展研究的经验。 方法经验? 总不能让他们都去电影学院门口蹲摊煎饼的大爷? 他们会表示虽然听不懂,但大受震撼,然后齐心协力把自己抬到心理学院,请各位教授学者会诊的。 好在徐生洲受成老爷子、张安平院长、衡平等人熏陶那么久,就算没吃过猪肉,终归见到过不少猪跑,稍微移花接木一下,不难满足这些人的求知欲。甚至加上自己的切身体会后,这些学术新人一个个都觉得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只要自己垫垫脚尖,发篇一区不难!看着他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徐生洲倍感欣慰:就算我当不了学术导师,至少当精神导师还是合格的。 几个人一直吹水到九点多钟,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临别之际,魏枫山等人都眼巴巴地问道:“洲哥,以后我们遇到什么问题,能来向你请教吗?” 徐生洲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请教’二字不敢当,其实我是自学出身,有些基础的数学知识可能还不如你们,遇到问题咱们可以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等送走他们,徐生洲看到主动打扫战场的任红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昨晚上任红山说自己博士毕业之后能评上副教授、博士生导师,今天下午的时候成老爷子也这么安排自己。这究竟是惯例如此,不谋而合?还是互通款曲,里应外合? 本来想问一下,但想想又觉得问也没意思。无论得到什么答桉,都会增加自己对母校、对老师和室友的不信任。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何况,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徐生洲变成一个普通而又勤奋的研究生。 上午看邱欣东指定的关于微分几何方面的参考资料,遇到不懂的问题,直接写邮件与邱院士沟通。下午看成老爷子送来的各种概率论方面的专着、论文,想要讨论,那人选就多了。晚上主要是埋头写那篇关于三维尹辛模型中相变问题的论文,这是肖和平布置的任务,他已经催了好多次。 如此一来,几乎每天都被安排满满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那边的事务,只能周末回金陵专门处理。 转眼到了第二周。 成老爷子早早就告知了学术讨论会的时间、地点。而且这是成老爷子亲自组织的,徐生洲不敢怠慢,提前半个小时就来到会议室。没想到很多人比他来得更早,他一进屋,张安平就大声冲他打招呼:“小徐,过来、过来!怎么你今天有空来参加讨论会?” 徐生洲走了过去:“张院长好!这学期我想跟成老师学点看家本领,而且我是成老师的学生,按照道理也该学点概率论的东西。正好我听说有这么个讨论会,我就过来旁听一下。” 张安平很高兴:“对、对,是该学点概率论的东西,要不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成门弟子?——对了,我听说你又投了一篇‘四大’?” 徐生洲感觉他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还要洪亮许多:“是的,上个星期投出去的。” 张安平扫了四周一眼,发现周围的人都停止讨论,正在侧耳倾听,才志满意得地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投的第三篇‘四大’?怎么样,有结果了么?” 徐生洲答道:“没那么快,才reviewer_vited(审稿邀请),还不知道后续如何呢。” 张安平声音依然洪亮:“你前两篇都那么顺畅,这一篇肯定没问题。不过你都是博士生了,而且是成老师的博士生,是不是应该对自己要求高一点?要不博士毕业前,争取再发一篇关于概率论的‘四大’?实在不行,发一篇《probabilitytheoryaedfields》或《theannalfprobability》也可以。” 会议室里的博士生顿时瑟瑟发抖。 《probabilitytheoryaedfields》简称《ptrf》,是sprr出版的学术期刊,通常译为《概率论及其相关领域》,从名字上就不难看出它刊载的论文覆盖概率学科各领域。《theannalfprobability》简称《aop》,是is(数理统计学会)出版的杂志。两者齐名,都是概率方向的最好期刊。 换句话说,普通的博士生,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在上面发表一篇论文。到了张安平嘴里,却变成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如何不让他们恐慌? 徐生洲知道张安平就是在pua,在凡尔赛,也不愿和他掰扯:“哈哈,我在概率论方向还是新手,张院长就不要吓我了。我过去认识一下新来的师弟师妹?” 徐生洲的硕士虽然只读了一年,但成老爷子名下的博士生、硕士生都曾见过,哪怕其他老师名下的学生,也或多或少照过几面,都比较面熟。此时发现会议室里多了不少生面孔,估计是今年新招录的博士生、硕士生,正好可以托词遁走,也顺便认识一下他们。 张安平却道:“师弟师妹?你嫡系的师弟师妹已经没有了。这些新来的,很多都该叫你师叔了!” 徐生洲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他老人家去年就已经决定,以后不再招学生了。你是成老师招的最后一个学生,也就是俗称的关门弟子。”张安平似乎有些感伤,“这些新招的博士生、硕士生,基本上都是我们这些成老师学生的学生,也就是成老师的徒孙辈,严格论起来,你可不就是他们的师叔么?” 徐生洲心中也有些意味难明:“看来我成了守门员啊。” “霥古人是幼子守灶,作为守门员,你要争取把概率论给扛起来啊!”张安平又挥挥手,“去!你去见见他们也好,以后有空,你还要多多指点他们。” 徐生洲蓦然觉得肩头沉重起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冲张安平重重地点点头。 一一四、鲶鱼 可能是被张安平的pua影响,一群研究生都躲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被自己的导师看到之后殃及池鱼:“你也要争取发一篇《ptrf》或《aop》,不然不准毕业!” 徐生洲走过去,很客气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师兄、师姐好!” “师弟好。”众人的回应参差不齐。 其中那个穿着比较正式的冯师兄,一看就是今天的报告人,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以前可从来没见你参加过这个讨论会。” 徐生洲回答道:“我不是跟着成老师读了博么?自然要懂点概率论的东西,所以过来学习学习。” “学习?”冯师兄明显有种突然听到女朋友怀孕的惊悚。 “是啊,就是向师兄们多多请教。” 冯师兄抖得更加厉害,就像无精症患者听到老婆怀孕的惊喜:“还请师弟法外施恩、高抬贵手!” 徐生洲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被他给逗乐了:“师兄你说什么呢?我是来向师兄们学习的,等下我提问的时候,还请你们法外施恩,耐心解答,不要因为我提出的问题太过简单浅陋而生气。” “会提很多问题?”冯师兄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徐生洲很善解人意:“那我就只问一个问题了。” 冯师兄仿佛摇摇欲坠:“普天之下,谁还不知道师弟‘徐一问’的厉害?!师兄我的自尊心属于易碎危险品,恳请师弟轻拿轻放——” “知道自己脆弱,还不提前做好准备,现在临时抱什么佛脚?”徐生洲等人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打断话头的是成老爷子。 冯师兄赶紧辩解道:“准备当然是提前准备了,但这种准备只能应付小场面,根本对付不了师弟鼎鼎大名的‘徐一问’啊!” 成老爷子有些怒其不争:“你们知不知道小徐的绰号‘徐一问’是怎么来的?那是他在学术研讨会上,无论对方是名校教授,还是菲尔兹奖得主,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症结,找到问题的根源。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徐学术素养深厚,洞察力敏锐,能人之所不能!” 徐生洲都被成老爷子夸得有些面红耳赤。 成老爷子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接到邱欣东院士的电话,他说上次参加学术研讨会的那些人,被小徐提问之后都大受启发,好几个人随后写出了高质量的论文,并在文章中对小徐表示了感谢。知不知道现在很多人想得到小徐一句点拨而不可得?你们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张安平也凑了过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小徐能发‘四大’,而你们连一区都发不了吗?一是因为你们找不到问题,二是找到问题也会因为畏难而放弃。成老师今天邀请小徐来参会,就是来给你们找问题。你们好好思考、解决小徐提出的问题,没准儿就能发一区了。所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不知是被一区论文所鼓动,还是被两位大boss轮番吊打,这群研究生们终于振作了起来。这时成老爷子从拎着的帆布手提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徐生洲:“这是给你的。” 徐生洲捏了一下,里面还挺厚实的。 钱吗? 是给自己发工资,还是给自己的出场费?于是他故意问道:“这是?” 成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你打开看看。” 徐生洲如言打开信封,结果大失所望,原来里面装的不是钱,而是折叠起来的邀请函。在成老爷子的注视下,他认真阅读起邀请函来。邀请函是第二十一届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组委会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邀请他参加今年10月15日至16日在京城理工大学召开的会议。 徐生洲有些懵必:如果说是代数几何会议邀请自己,还有几分道理。概率统计?我才刚刚学,好吗? 成老爷子解释道:“虽然我是大会的名誉主席,但我没有假公济私。你是京城科技大学数学学院侯百岁教授强烈推荐,然后组委会研究同意,才发函邀请的。” “能不去吗?”徐生洲是国家一级退堂鼓表演艺术家,退堂鼓打得可好了。 成老爷子反问道:“为什么不去?” 徐生洲抖抖手里的邀请函:“参会是需要提交论文的!还有二十来天就开会了,我现在才收到邀请函,根本没时间写啊!” 成老爷子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不要紧,我听说不少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写学位论文也就十多二十天的时间。你才思敏捷,二十多天写篇论文应该问题不大。而且研讨会对论文质量的要求不是很高,大概中文核心期刊水准以上就行了。要不,我给你出个题目?” 徐生洲忽然心思一动,想到了肖和平给自己布置的任务:“成老师,提交会议的论文,能不能再拿回来发表?” 成老爷子回答得很干脆:“可以啊!当然可以。你别看这个研讨会举办了二十多届,其实都是各个单位自筹资金,组委会没什么钱,一般出不起论文集。很多人都是在会上宣读之后,再拿回来改改,重新投稿发表的。怎么,莫非你有现成的稿子?” 徐生洲道:“有了稿子,还没有写完。我之前答应给我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学报写篇文章,内容是关于三维尹辛模型中相变问题的,已经写了大半。如果还能拿回来再发表,那就好办了,争取用二十天时间写完,到时候请成老师您掌掌眼。” 成老爷子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你要认真写,不能马虎,虽然说研讨会稿件的底线是中文核心期刊水准,但你毕竟是我的学生,之前又发过好几篇‘四大’。如果论文质量不是很高,别人会说闲话的。所以,最好水准是在sci三区论文以上。没问题?” 言情小说网 徐生洲肃然答道:“我会好好写的!” 他已暗自决定,实在不行就去系统里兑换三、四篇关于三维尹辛模型中相变问题的初级学术论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再和自己的论文融合成一篇,论文质量绝对不会差。 成老爷子又道:“开会前几天,你要空出来,到时候我会把收集起来的论文投稿都交给你,你从头到尾仔细审阅。等开会的时候,就像在你们学校开的那个学术研讨会一样,拿出你‘徐一问’的气势来,好好给他们一记棒喝。” “……” 徐生洲有些大无语。据他所知,黄河以北,几乎一半以上搞概率论的学者都是成老爷子的徒子徒孙。他这么一搞,会弄得没朋友的! 成老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笑着说道:“没事。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何况天还塌不下来!这些年,国内概率统计界最大的优点是团结,你好我好大家好,上上下下一团和气;但最大的缺点也是团结,弄得四平八稳,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出彩的成果,也没有任何拔尖的青年才俊。一个学科走到这份上,基本上就离死不远了!所以我们需要一条鲶鱼,来搅动一池春水,让大家有危机感、紧迫感,使得上上下下都动起来,学术才有活力,学者才有朝气,学科才有希望!” 徐生洲默默无言两行泪:老爷子,按照您的描述,我不是鲶鱼,我是那激起民愤(粪)的搅屎棍啊! 一一五、感谢 入学这几个星期,徐生洲确实感觉到博士生和硕士生的区别。 别的什么先不谈,就说博士生日常的工作量,要听课、参会、写论文、做项目,还要帮着老师一起带硕士研究生,感觉就是当半个青椒来用。至于整个的青椒,更不用说,面对项目、论文、课时的考核,还有非升即走的巨大压力,真的是会哗哗掉头发! 按理说,徐生洲应该比其他博士生更轻松一点,毕竟他有系统大爷撑腰,论文的压力近乎为零。凭借着手头上的点积分,还可以再兑换一篇“四大”,又或者兑换1000点积分一篇的初级学术论文,每月发一篇,十年不断更! 研究生阶段,有什么是论文解决不了的学业困难? 当然,徐生洲也有自己需要操心的事儿,最重要的就是要管着那所几千人的学校,作为一校之长,从老师们发表的每篇论文,到校园基础建设大的大额开支,都要他签字同意。于是他不得不每周要跑回金陵两天,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务。 到了九月底,尽管古代文史哲圈内对《永乐大典》正本的讨论甚嚣尘上,甚至愈演愈烈,但在社会大众层面已经渐渐消退,乃至澹忘,毕竟如今有那么多能打的颜值、好磕的cp,还有那么多新奇的事情、劲爆的新闻,没有几个人会跟枯燥且专业的古籍去较劲儿。 就在这个时候,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带着2条吸引眼球的新闻,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一条是科学家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园里发现了银杏纲的另一种孑遗植物裂银杏,目前仅存10株,都是千年古树。 银杏,大家都知道。 那裂银杏,又是什么? 到底是银杏果实是裂开的?还是银杏树是裂开的?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银杏不当,非要裂开呢?是看到小行星撞地球,导致恐龙大灭绝,然后心态崩了吗? 众人纷纷表示好奇。 另一条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老师以研究长文(article)的形式,在国际着名学术期刊《nature》报道了这一发现,裂银杏的照片甚至被选为当期封面。 各大科学网站也随之大肆报道,声称银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在这里,就能看出英语很魔性了。一个,不仅覆盖了堂亲、表亲,甚至连男、女两个性别都包括在内,有效避免了拳师们找茬。 民办科研机构发s,时至今日,已经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新闻。像被誉为“科技民工”的华大基因,靠测序在s发了多篇文章。还有天宇自然博物馆,靠着各种恐龙化石,也不止一次上了《nature》。但基因这东西太高科技,普通人看不明白。恐龙这玩意虽然接地气,但要从化石里看出门道来,也不是普通人。还是“裂银杏”贴近生活,就是普通动植物爱好者,也能问出“能好怎”的灵魂三问: 能吃吗? 好吃吗? 怎么吃? 所以,在很多植物学家还在犹豫怎么跟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方搭上关系的时候,很多网红、主播,还有金陵的富贵闲人,都早早跑过来瞧个新鲜: “家人们,在我身后的这几株参天大树,就是最近新发现的裂银杏。为什么叫裂银杏呢?来,我们在地上捡到了几片落叶,请家人们仔细观看,有没有发现和普通的银杏叶有什么区别?没错,普通的银杏叶是个小扇子形状,中间可能会有几条裂口,但裂银杏的树叶是天然裂成很多狭窄的线形裂片,有点像缩小版的棕榈树叶……” “各位亲,我左手拿着的是普通的银杏叶,而我右手拿着的则是裂银杏的树叶,有木有发现差异还是挺明显的?咦,有人怀疑裂银杏的树叶是我把银杏叶给撕开的?哈哈,亲们看到没有,这十棵几十米高的千年古树上都是这种树叶,如果要是人工手撕的话,工作量有点大啊!” “众所周知,银杏到了秋天就会变成金灿灿的黄色,一株千年古银杏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那么裂银杏到了秋叶会怎样呢?噔噔噔,热知识来了!按照发表在《nature》上论文介绍,裂银杏的树叶在深秋的时候也会变成金黄色,同时在末端还会因为花色素苷的影响,出现一抹鲜艳的红色。总之,会是更别致的景色,让我们一起期待深秋!” 好在陈康彦等人有先见之明,早早就让人在古树的四周竖起了围栏,否则这么多人来看热闹,粗糙的树干都能被盘出包浆来。 当然,这些人来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发个朋友圈?都发朋友圈了,怎么也要配上自己的美图?都发图了,怎么也要凑齐九宫格?自然而然地,她们就捎带上了学校的校门、坚智图书馆、学术报告厅,算是为学校做了广告。 消息传开后,徐生洲再次接到金陵城投集团老总王孟雄的电话。王孟雄上来就说道:“徐校长,徐老弟,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们啊!” “感谢什么?”徐生洲有些摸不着头脑。 “感谢我们送给你们学校一篇《nature》啊!”王孟雄语气里带着几分懊丧,“不对,应该是感谢我们的粗枝大叶。但凡有人肯用点心,也不会连明晃晃杵在那儿的几棵千年古树都没瞧见。一旦发现了千年古树,园林部门肯定会去调查是什么树、多少年、该怎么保护。徐老弟,照这么说来,是不是相当于我们送给你们学校一篇《nature》?” “呵呵,你说的对……” 对个p! 这几棵树可是爸爸我辛辛苦苦从系统里抽奖抽来的。在此之前,你们就算派人拿着显微镜,从头到尾把这一万亩地过亿遍,也不能发现这几棵树的。还相当于送给我们学校一篇《nature》?想p吃呢! 王孟雄又道:“还不止这些!离你们学校不远的京口宝华山,当初就因为发现了十几棵独有的宝华玉兰,被批准为省级自然保护区,后来又被批准为国家级森林公园。你想想,要不是我们的人马虎大意,您的新校区都该被变成保护区了。徐老弟,照这么算下来,是不是感谢我们的马虎大意?” 徐生洲无力吐槽,只能继续呵呵:“是啊是啊。” “那么徐老弟,你打算怎么感谢我们?” 居然来真的?!徐生洲打了个哈哈:“你们家大业大的,还需要我来感谢?行啊,只要是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纳贡,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看我能不能做到。” 王孟雄笑道:“看来徐老弟对自己的地盘真是非常看重!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万一以后你有出让土地的想法,请务必首先联系我们。我向你保证,价格上绝对让你满意。——但今天我说的不是这个,主要是有几位领导的家属想进你们学校,碰巧我和徐老弟你比较熟悉,就托我先问问。” 徐生洲松了口气:“想进学校还不容易!什么时候过来?想读什么专业?” 王孟雄愣了半天才幽幽说道:“徐老弟,领导的小孩就算读不了985、211,也会出国留学的,怎么可能去你们学校?我说的是领导的家属想进你们学校工作。” 徐生洲道:“也行。那你把她们的个人简历、学位证和发表的论文成果发给我,我看看她们能去哪个专业任教。” 王孟雄再次愣了半天:“不是去任教。领导亲属最重要的工作是照顾好领导,平时很忙的。你们学校机关处室里,不应该有那种钱多事少、位高权重的岗位么?你把她们安排到那里就行。” 徐生洲眉头大皱:“那怎么不把她们安排到你们集团呢?你们才是真正的钱多事少、位高权重!” 王孟雄沉声回答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没安排?我们集团机关处室里,一半以上的都是领导的亲属。只是我们是国企,比较惹眼,而且怎么发钱、发多少钱、该怎么发都有人管着。不像你们民办学校,想怎么发都行。” “我们是想怎么发都行,可也不能给领导亲属多发几万,其他人少发几万。以后工作还怎么做?” 徐生洲知道这种事情非常常见,别的不说,就像母校京城师范大学,机关处室里养了多少来历非凡的关系户?童老师的回忆录《朴》中就有记载。徐生洲也知道很多人或许成事不足,但败事绝对有余,你不帮他做点事,他就会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恶心你一下。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正好学校的党团工青妇工作都还虚着,就交给她们折腾! “行,你把她们的名单发过来,我酌情安排。对了,总共是几个人?” “总共37人。” “多少?!”以前徐生洲看电视剧的时候,觉得祁同伟把村里的野狗都安排进公安局当警犬,吃上皇粮是个笑话。现在他信了! 一一六、评价 据说留美率全国之先,成立了纪检监察研究院。徐生洲也好想成立一个,然后把这三十几号人全都扔进去好好反省反省!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真要是这么干,学校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徐生洲没好气地说道:“做梦娶媳妇——想什么美事呢?还37人!我们学校机关处室在编在岗的加起来都没有37人,你倒好,上来就给我扩编一倍,还都是不正经干活儿的活祖宗。要不我干脆买块地,建个养老院,把这些人接进来当祖宗养得了呗!” 王孟雄到现在都没摸清徐生洲的根脚,但想修公路就修公路、想修地铁就修地铁,还能吸引外国财团捐赠《永乐大典》《四库全书》的人,肯定简单不了,所以也不敢用强:“那你能接收多少人?” 徐生洲一口咬死:“最多10人!工资就按照部门副职、每年18万的标准,年终奖另算。你自己挑好人员,把名单给我。” xiaoshutg “那房子呢?”王孟雄追问道。 对于房子,徐生洲反倒不看重。规划近300亩的教职工公寓小区都是高层建筑,真正建起来,至少有4000套房子。虽然现在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但对于只有300名教职工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来说,已经是绰有余裕。哪怕将来再合并几所民办专科学校,也是足够的。此时增加10个购房指标,无异于九牛一毛。而且按照学校制定的购房方案,在编在岗的教职工是按照市场价的5折购买的。由于学校在拿地时价格极其低廉,哪怕售价只有市场价的5折,学校也颇有赚头。也就是说,卖的越多,赚的越多。所以徐生洲很大气:“只要入职,就按照学校的正式教职工来,五折购房。” 王孟雄道:“其实还有不少人也是想要的。” 徐生洲思考片刻:“要不这样,我们学校正在筹备成立附属学校,谁要是想买房,就去筹备组那里挂个职、做点事,过一两年附属学校成立起来,房子也到手了,她们再辞职就是。但人数也不能太多!” “那徐老弟觉得多少人合适?” “以不超过40人为度!” 为了筹建附属学校的事,赵琛起早摸黑四处走动,大肚子都缩水好几圈。如今有了这些地头蛇帮忙,应该会轻松许多? 王孟雄表示明白了,然后投桃报李,给徐生洲报告个好消息:“再过几天金陵市政恊召开常务会,增选政恊委员。前期经过推荐协商,你被列为教育界人选,将被提交到会议上讨论表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些日子你就能收到委员证书了。” “哈?”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被代表的徐生洲,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代表,而且是金陵市的,真的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老徐家的祖坟估计此刻就像发电厂的冷却塔,青烟直冒三千丈。 王孟雄笑道:“之前你是全国最年轻的大学校长,马上又要成为本届市政恊中最年轻的委员。年轻真好啊!” 徐生洲笑了几声,然后直指核心:“应该是有钱人的年轻真好,至于没钱的,不管年不年轻都很苦必。” 就在两人打电话的时候,在西半球也有两人正在通话。 “早上好,亲爱的符拉基米尔教授。” “哦,安德烈,原来是你啊!早上好。”和安德烈·奥昆科夫通话的,是漂亮国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终身教授、2002年菲尔茨奖得主符拉基米尔·弗沃特斯基,同时也和奥昆科夫一样,是罗刹人,“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听说你去了远东,还是去了哪里?” 奥昆科夫笑道:“我去中国参加了一个会议,认识了几个有趣的家伙,还去了霓虹,见了几个熟人,他们请我见识了东瀛最有特殊的东西。然后回罗刹过了一段时间,好好品尝了思念已久的欧拉季益、红肠和大列巴,果然还是在故乡吃到的东西才最正宗。” 弗沃特斯基笑道:“哇哦,那还真是个幸福快乐的假期!” “对了,我还带了点鱼子酱、酸黄瓜,还有几瓶上等的spiryt(生命之水)伏特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聚一下?” “真的吗?”弗沃特斯基被他说得食指大动,当即表示:“那我要好好安排,看看这个周末是否可以?” 两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奥昆科夫才切入主题:“您收到我两三周前给您发的邮件了吗,关于霍奇猜想的?” 弗沃特斯基回答道:“哦,我看到了,写得非常不错!是你的朋友或者是你们学校的教授写的吗?” 奥昆科夫笑道:“都不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写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我在中国遇到的一位年轻人,才22岁,刚刚硕士毕业。” “哇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奥昆科夫又补充道:“更神奇的是,他一年前还是个计算机专业的本科生,然后他转学数学专业,接连发表了两篇‘四大’。” “really?!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包装出来的数学神童?”奥昆科夫替他补齐了想说的话,“如果没见到他本人,可能所有人都会这么想。但见到他并与他交谈之后,你就知道他是和tao(陶哲轩)、ngo(吴宝珠)一样,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事实上,我在演讲之后的提问中,被他难倒了三次!” 弗沃特斯基有些惊讶:“原来传闻你被人提问难住的事是真的!” 奥昆科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事实上,所有的参会人员都被他问住了。——总之,你可以想见,他是个多么难缠的家伙。邱赞誉他是最有希望解决霍奇猜想的人选,并招收他为博士生。由此也可见,他绝不是赫列斯塔柯夫(果戈里《钦差大臣》里假冒钦差大臣的纨绔子弟)式的人物。” 弗沃特斯基表示赞同:“虽然邱在一些事情上表现得很不绅士,但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信任的,尤其是在招收门徒的时候。” 奥昆科夫接着说道:“就是在那个会议上,那个姓tsu的神奇家伙做了个关于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的演讲,我觉得他讲得非常不错,就让他整理出来,想帮他发表在《annalfglobnalysisary》(sci三区,一般译为《整体分析与几何学年鉴》)上。” “你任副主编的那本期刊?” 奥昆科夫点点头:“没错,就是那本郁金香国的期刊。没想到过了几周,他给我发来了一篇近两百页的长文,思考深度明显远胜于之前演讲的时候,发表在一本三区期刊上非常可惜,而且篇幅也太大。我就建议他改为一本书稿,然后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那封邮件。” 弗沃特斯基大笑道:“原来是你在后面推波助澜,然后还误导了那个小家伙!怪不得你会给我发邮件。” 奥昆科夫也自失地笑了笑:“所以我就尝试着补救一下。怎么样,弗沃特斯基,您觉得那个小伙子写得如何?请您客观评价一下。” 弗沃特斯基严肃起来:“我个人觉得,这个小伙子的水平远远超出一般博士生,甚至是不少教授,对很多前沿的数学问题和理论有着深刻的理解,对霍奇猜想的本质有着清晰的认知。他敏锐的洞察和独特的思考,会为将来破解霍奇猜想提供非常有意义的尝试和探索,同时也让我深感后生可畏。但是!” “但是?!”奥昆科夫的心悬了起来。 弗沃特斯基继续说了下去:“但是现在,包括我在内,对于霍奇猜想的认知还处于中世纪阶段,或者说就像是在暗夜里穿越沼泽向目标挺进,没人知道夜有多长,也没人知道沼泽有多宽,甚至没人知道清晰的目标是什么、在哪里。当下能做的,就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索。这位小伙子所做的工作,等于是在之前探索过的土地上,找到一条安全的路,装上一排明亮的路灯,然后又往前插了好几根指向性明确的路标,告诉大家以后该这么走。——他做得很有价值,但由于我们谁都不知道正确的方向在哪里,所以我们现在只知道这条路能走下去,根本无法判断他指的路对不对。没准儿他指的路,尽头是深渊呢?” 奥昆科夫沮丧地说道:“因此,你认为这本书没有出版的必要?” “为什么不出版?”弗沃特斯基反问道,“那些像狗屎一样的书籍都能出版,为什么这本书不能?我刚才说过,它是对破解霍奇猜想非常有意义的尝试和探索。无论这位小伙子指的路是否正确,只要能重新燃起大家对霍奇猜想的兴趣,鼓励大家继续探索下去,那就是胜利。错了也不要紧,至少我们证明了有一条路走不通,也是一项成果。不是吗?” 奥昆科夫大喜:“那您愿意为这本书向prioypress(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写一封推荐信么?” “当然可以。周末我找你喝伏特加会带过去。” 奥昆科夫长松了一口气:有自己、弗沃特斯基,还有邱欣东3位菲尔兹奖得主的推荐,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应该不会拒绝出版? 一一七、师生(上) 10月15日。 天刚蒙蒙亮,徐生洲就爬起来去操场上跑了几圈,顾不上吃早饭,就回来冲了个澡,从衣柜里拿出衬衫、领带捯饬起来。可能他的动静稍微有点大,吵醒了最近一直在忙着开题的任红山。迷迷瞪瞪中看到人模狗样的徐生洲,任红山顿时来了精神:“洲哥,您这是、去相亲吗?” “屁嘞!是要去开会。” “开什么会?”任红山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哦?是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对?” “是啊。马老师没让你们也去听听?”如果徐生洲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概率统计研讨会本来就是面向青年教师和研究生的,加上会议本身就是成老爷子主导,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京城师范大学数院概率统计方向老师、学生都是要倾巢出动的。 任红山打了个哈欠:“怎么没有?会议不是九点半才开始吗?现在还早。洲哥你去那么早干什么?” “唔,我去院里还有点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徐生洲的想法和任红山一样,早上七点起来,跑几圈、吃个早饭、洗漱一下,再骑个共享单车慢悠悠晃过去。反正京城理工大学也不远,完全没必要起那么早。可是成老爷子不同意,让他七点半钟到数院楼下,到时候一起过去。 既然成老爷子有安排,徐生洲只好遵从。 任红山颓然地躺了下去:“那我再躺会儿。这几天开题可把我折腾惨了,感觉想个好点的题目比生个听话的孩子还难。洲哥、徐神,等你有空了,记得一定要救我啊!”话还没怎么说完,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等徐生洲出门的时候,他的呼噜声已经开始响起。 徐生洲来到数院门口,就看到成老爷子像个普通退休工人似的,穿着暗灰色的棉布夹克衫,拎着帆布袋,站在一辆黑色红旗轿车旁边,虽然有些不合常理,却又感觉在情理之中。 “老师早!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成老爷子摆摆手:“不是你来迟了,是我来早了。老年人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早上早早就醒了。还没吃早饭?”说着他从帆布袋里掏出一盒牛奶、一袋面包,递给徐生洲:“我给你带了一点,垫垫肚子!现在你们年轻人都很忙,压力也大,但早饭还是要吃的。” 徐生洲眼圈一热,连忙说道:“谢谢老师!” “谢什么?赶紧吃。”成老爷子想了想又说道,“我看了你提交的论文,写得非常不错。才学习概率论一年左右的时间,就能写出这么高质量的论文,可以看出你的数学天赋并不仅仅局限于代数几何方面。等你彻底解决了霍奇猜想,以后可以把一部分精力转移到概率论方向来。” 徐生洲咽下嘴里的面包:“主要是有名师指点,学习才能事半功倍。” 成老爷子笑得很开心:“那为什么我带的其他学生,就没这么优秀?不过今天开会,你有机会见到很多师兄、师姐,虽然他们没你这么优秀,但都在不同岗位上做出了很不错的成绩,到时候你可以大胆请教。虽然说年富力强、年轻气盛,但我还是希望你在学术上不妨尖锐、犀利一点,但在接人待物上还是尽量温和、平正一点。明白什么意思吗?” 徐生洲点点头:“明白、明白,就是心态要稳、提问要狠。”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深蓝色商务车开了过来,车子刚停稳,就从后排下来一个颇为雅静的女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穿着黑色职业套装,脸上自带三四分浅笑,上来就扶住成老爷子的胳膊:“老师,对不起!路上稍微有点堵车,来得迟了,实在抱歉。” 成老爷子笑道:“没事、没事,时间还早呢。”随即向徐生洲介绍道,“小徐,这是你的师姐,也是我带过的博士生,叫黎田雅,做测度值马氏过程的极限理论和马氏过程的位势理论的,得过全国百篇优秀博士学位论文提名奖。现在在京城理工大学数学学院做副院长。” “黎师姐好。我叫徐生洲,刚在成老师手下读完硕士,现在正在读博士。” 黎田雅伸出手和徐生洲握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你就是连发了2篇‘四大’的徐师弟?我听老师和其他师兄弟说过好多次,真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成老爷子竖起三根指头:“不是2篇,是3篇。” “又新发了1篇?” 徐生洲赶紧解释道:“也是运气好,之前投《ih》的一篇论文,前两天刚刚被接受。” 黎田雅却摇摇头:“发一篇,还可以说是运气。连发两篇,那就是实力。连发三篇,那绝对是妥妥的天赋加勤奋!怪不得老师要收你当关门弟子,肯定是因为以后很难再找到像徐师弟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不过也幸亏是现在才遇到徐师弟,要是早个一二十年,估计老师都看不上我们。” 成老爷子笑道:“怎么会看不上你们?你们在数学专业中已经算是上上之选,是难得的好苗子了。但小徐和你们不同,他天生就是学数学的料儿,也是不世出的数学天才。按照道理,他应该大学时就去留美、燕大,或者直接出国的,根本不可能来咱们师大。也是机缘巧合,居然让我们捡了个天大的漏。这事儿本身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黎田雅突然问道:“徐师弟今年多大了?” “23岁。” “哇,真的是好年轻!那什么时候博士毕业?” “应该是明年?” 尽管按照之前的约定,徐生洲现在就可以撰写博士学位论文,准备明年三四月份答辩。但他觉得自己两年读完硕、博还是有些仓促,很多基础没有打牢,一旦毕业,可能就没有静下心补课的机会了。所以他想稍微再往后延宕一段时间,至少先把成老爷子和邱院士的看家绝活学个七七八八。 黎田雅眼睛眨了眨:“徐师弟明年毕业,工作应该还没找好?要不来我们京城理工大学?我们学校是首批应用数学博士学位授予权,不仅获批数学、统计学一级学科博士学位授予权,还设有数学博士后流动站。凭你3篇‘四大’,入职就是副教授、特聘研究员,然后申‘优青’,再杰青,前途一片光明。怎么样?要不咱们先加个威信聊聊?” 成老爷子脸色晴转多云,但语气还很平静:“小徐已经找好了工作,就不用劳你费心了。” 黎田雅不肯罢休:“找到工作,还可以骑驴找马嘛!我们京城理工大学是985,一直以来国家都是大力支持发展,特别是近年来,多名教职工、校友当选院士,发展势头非常良好——” 黎田雅这番话就戳京城师范大学的肺管子了。 因为这些年京城师范大学内斗不断,高端人才流失严重,人才培养和建设方面又乏善可陈,在国家科学技术奖励上更是屡屡颗粒无收,发展颇显疲态。要不是从外单位挖来几个有实力、能打的,估计连个像样的院士候选人都推不出来,当选院士自然无从谈起! 成老爷子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小徐已经同意在我们学校数院工作了!怎么,你打算连母校的墙角也要挖?我还在这儿呢!” 说完老头子就扯着徐生洲,气呼呼地上了那辆黑色红旗轿车。 一一七、师生(中) 上了车,都不用吩咐,司机师傅就启动汽车,顺滑地往前驶去。 直到出了京城师范大学的校门,成老爷子还有些气不顺,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这些学生,母校辛辛苦苦培养她们成才,也没想着要回报。她们倒好,回过头就挖母校的墙角!这都算什么事儿?” 徐生洲替黎田雅辩解几句:“黎师姐也是食人俸禄忠人之事,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 成老爷子道:“她要是有这份心,那去漂亮国,去高卢、罗刹挖去啊!实在不行,去挖留美、燕大也行啊!挖自己的母校,算什么本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底薄,近些年发展又多少受‘师范’二字的限制,人才流失严重,攒点余粮不容易,还铁锹乱舞,到处乱挖。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徐生洲奇道:“咱们数院不是发展得挺好的吗?有您和严老两位院士坐镇,还有好几位杰青、长江,更不用说优青、青长,绝对是咱们国家数学研究的一大重镇。” 成老爷子叹了口气:“如果十年前、二十年前,说咱们学校是国内数学研究的一大重镇,还多少说得过去。至于现在——唉,看一所学校、一个学科的实力如何,除了要看历史底蕴,还要看发展潜力的。像咱们学院,历史底蕴或许还可以,至于发展潜力却是不行了。” “为什么呀?”徐生洲追问道。 如果是数院本科的科班出身,天天耳濡目染,加上和同学、老师等交流八卦,基本上能把学院的情况摸个底儿掉。当然,如果像任红山这种外校考进来的研究生,每天规规矩矩上课,跟着导师、师兄做课题,也能摸个大差不差。 无奈徐生洲既不算科班出身,也没有老老实实上课,前后在数院听课的时间不超过一学期,顶多是和成老爷子、张安平、章坚智、衡平等有限的几个老师熟悉一点。此外就是通过学校的网站,对各位老师有个模湖的印象,觉得学院发展应该还行? 成老爷子很有耐心地回答道:“这就好比挖矿。咱们学校好很早就在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方向上深耕细作,积累了较为丰富的经验,到了80年代科教的春天,正赶上那个时候概率论与数理统计遇到了富矿,成果层出不穷,咱们这个学科先后获得了博士学位授予权和国家重点学科。但是富矿不可能一直是富矿,总有被挖枯竭的时候。” 徐生洲不禁愕然:“概率论走到了尽头?就像风景园林学一样,会被撤销学科建制?” ——亏我还特喵的在刻苦学习概率论,准备与代数几何齐头并进。结果您老告诉我大清药丸? 成老爷子摇了摇头:“概率论还有很多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至少在未来一两百年内不会走到尽头,甚至还会历久弥新。但是!概率论某个方向的研究很有可能会走到尽头,或者说是长期遇冷,等待下一次重大的历史机遇。举个例子,就像复分析里面的函数值分布论。” 徐生洲对于国内数学圈的基本情况还是知道的:“你说的是杨院士的研究?” 杨院士在国内数学界还是比较有名的。 一是因为他年少成名。二十多岁跟着熊院士研究函数值分布论,就得出了很不错的结果。特别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与张先生合作,发现函数值分布论中的两个主要概念“亏值”和“奇异方向”之间的具体联系,被命名为“杨—张定理”或“杨—张不等式”,当时是与陈院士的哥德巴赫猜想“1+2”并称的杰出成果。他1980年当选为中科院学部委员(院士),时年41岁,是当时最年轻的院士。 二是因为他高开低走。进入八十年代之后,很多学者都爆发出“第二春”,杨院士正是当打之年,又赶上科教春天,本来应该大有作为才是,结果却再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学术成果。除了杨院士转向学术管理工作外,更多的原因是他研究的函数值分布论,尤其是整函数与亚纯函数的值分布理论,在六十年代就已经过了鼎盛期,在七十年代还能攥着个尾巴,到了八十年代基本上就已经销声匿迹,再没有值得研究的课题了。 成老爷子微微点头:“别看咱们学院现在有院士、有杰青,还有国家级一流本科专业建设点、高等学校学科创新引智基地之类的名头,其实都是在吃老本。你不妨看看近十几二十年,咱们学院有什么标志性成果么?得过什么重要奖项么?有什么国内外知名的领军人物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发展潜力可言!” 听他这么一分析,徐生洲都觉得京城师范大学的数院有些穷途末路。 成老爷子忽然又说道:“不对,也不能说没有标志性成果。你在代数几何方向连发了3篇‘四大’,还有1篇《jag》,还有衡平的几篇一区论文,算是把我们学院的代数几何方向硬抬进了国内第一方阵。算是近年来少有的亮点和突破!” 徐生洲道:“那是因为咱们国内代数几何方向本来就偏弱。” 成老爷子笑道:“你怎么不说咱们国内数学本来就偏弱呢?为了保住你们这个学科增长点,学院已经报请学校同意,从外单位引进1名代数几何方向的青年人才,又从漂亮国的杜克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引进2位博士,年底之前都会到位。同时今年硕士研究生招生和本科直博招生也列了代数几何方向,应该会有学生报考。到了明年,你们就兵强马壮了!” 徐生洲唯有感激:“我一定好好学习,搞好研究,不辜负老师的希望!” 成老爷子止住了徐生洲的话头:“没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你只要好好做就行。”说着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陷入沉思,良久才又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咱们数院败落下去啊!” 汽车在北三环上飞驰,很快驶入京城理工大学校园,在一栋办公楼前停了下来。 徐生洲刚想下车帮成老爷子打开车门,黎田雅已经抢了先,同时笑嘻嘻地扶出成老爷子:“我们都知道,徐师弟是您的得意门生、宝贝疙瘩,燕大那帮子人都没抢走,我们还有机会?我就是跟您老开个玩笑,老师您不会真的生气?” 成老爷子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的小把戏?没成就是开个玩笑,成了就是板上钉钉了!” 黎田雅还是笑:“老师您还不知道?我们学院这种小庙,还能招来徐师弟这样的大神?真的就是开个玩笑。要不我等下给您老端茶请罪?” 成老爷子也被她逗笑了:“你们可不是小庙,你们是皂君庙。” 黎田雅扶着成老爷子走了几步,就看见一群人围了过来,纷纷与成老爷子握手问好。可以想起,其中既有京城理工大学的校领导、数院院领导,还有京津冀地区各高校研究概率统计的老师、学生,熙熙攘攘谈笑风生。徐生洲跟在后面,正好躲个清静。 还没清静十秒钟,就听到有人在旁边试探着问道:“徐神?” 徐生洲转过头,发现认识对方:“你是京城科技大学的齐和晨?” 齐和晨连声应道:“是我、是我!没想到只见过您一面,徐神您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只是您研究代数几何,怎么也来参会?——不对,您对概率论也是深有研究,理应前来参会才是!” 徐生洲道:“叫我名字就好。‘徐神’听起来怪怪的。” 齐和晨头发愈发稀疏,看上去像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大叔,此刻却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拘谨如十五六岁的羞涩少年:“我觉得还是叫‘徐神’更亲切、更顺口!实话实说,如果不是您太年轻,我都想尊称您一声‘徐老师’。真的!” 一一七、师生(下) 反正一年难得见上一次,徐生洲也懒得和他纠缠称呼的问题,于是边往里边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18级博士生?毕业了吗?” 齐和晨亦步亦趋地跟在徐生洲的身侧,事无巨细地汇报道:“毕业了!多亏徐神的指点,我才顺利完成学位论文,还发了一篇sci三区,去年十二月份通过答辩,拿到博士学位。如今在京城数学与理论物理研究所,跟着林金鑫老师做博士后。” 林金鑫? 没听说过。 徐生洲还是勉励道:“加油!做博士后没有学位论文的压力,趁着这段时间,可以静下心来做点自己的科研。争取多发一些高质量的论文,积累一点拿得出手的科研成果,为以后的竞争打下坚实的基础。” “谢谢徐神的指点!”齐和晨有些忐忑地问道,“那以后我有什么疑问的话,能去向您请教吗?” 写完此次研讨会的论文,徐生洲手上已经没什么急活儿。破解霍奇猜想是水磨工夫,自然不用说。博士学位论文打算按照邱院士的指点,集中精力构建完善自己提出的空间遍历理论,也急不得。现在日常主要是听听课、看看资料、找找灵感,多几个人来互相切磋讨论,想来是有益的。 徐生洲当即点点头:“可以啊!当然可以,而且非常欢迎。元旦之前,工作日我应该都在京城,你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哪儿,你应该知道?” 小书亭 “知道、知道!” 齐和晨不仅知道,而且是太知道了!本科生就霸占院士的办公室,搁谁都能记大半辈子,更何况他还在这个办公室里对自己“灵犀一指”,一下子就点破了困惑自己半年的难题呢? 徐生洲又问道:“你既然都来参加研讨会,为什么没看到你的投稿?” 齐和晨颇为羞愧:“写倒是写了一篇,林老师和侯老师看了都觉得一般,就没有拿出来献丑。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听听各位老师、同仁的高见。听说徐神您会在这次会上做专题报告?” 徐生洲愣了一下:“专题报告?没有啊,就是普通的学术报告。我刚学尹辛模型问题没多久,只是勉强入门,思考得还不深入,正好成老师让我参加研讨会向大家学习一下,我就紧赶慢赶,攒了一篇论文,只当是抛砖引玉。” 他用“攒”字,确实是分毫不差。 最开始徐生洲对三维尹辛模型中的相变问题确实有点感悟,但根基不深,感悟自然也就非常粗浅。为了不跌成老爷子的脸面,又花了5000点积分在系统里兑换了5篇相同研究方向的初级学术论文,去芜存菁,取舍之后攒成了现在的论文。在他自己看来,虽然比普通的初级学术论文要高几个档次,却远远不及中级学术论文。 齐和晨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有人在前面唤道:“小徐,过来!” 徐生洲抱歉地朝齐和晨轻轻一合十:“老师叫我过去,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聊。”然后快走几步,在周围人群的注视中,来到成老爷子面前:“老师,您叫我?” 成老爷子满面红光,指着徐生洲对众人介绍道:“各位,这就是我新招收的博士生徐生洲,之前在我们学校先后完成本科、硕士学业,一直以来他对代数几何比较感兴趣,先后发表了2篇《ih》、1篇《annath》、1篇《jag》,算是咱们国内代数几何界的后起之秀。” 尽管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搞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的,但对“四大”和一区期刊的名头还是有所耳闻。听完成老爷子的介绍都倒吸一口冷气: “牛叉!” “是个狼人!” “简直吊的一批!” 成老爷子继续凡尔赛道:“当然,现在跟着我读了博士,也顺带着学了点概率论的东西,所以这次研讨会他就投了一篇关于尹辛模型的论文,到时候请大家多多指教。” 花花轿子众人抬。在场众人自然都给成老爷子几分薄面,一时间高帽横飞、马屁如潮:“成院士桃李满天下,自然是教学有方!”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在扰攘之际,侯百岁突然插话道:“可能有人知道,也可能有人不知道,小徐在学界还有个绰号叫‘徐一问’。为什么叫徐一问呢?是因为他的眼光非常独到,每每能在不疑处生疑,知别人之所不能知、见别人之所不能见,提问时一针见血、切中肯綮,指出研究和论文中的薄弱处,连菲尔兹奖得主奥昆科夫、邱欣东等都对他赞誉有加。正是有鉴于此,此次研讨会我们聘请小徐担任会议的评议人,切实提高会议的质量,推进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的研究深入发展。希望大家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 就像侯百岁说的,有人知道“徐一问”的大名,毕竟数学圈就那么大。听说徐生洲要到担会议的评议人,心里都不禁咯噔一声:要坏菜啊! 就是没听过的,现在知道“徐一问”的名头,也忍不住犯滴咕:只怕这一问就要见真章! 成老爷子朝大家拱拱手:“小徐年轻气盛,没有参加过什么学术会议,可能在说话、提问的时候不够礼貌,或者表述的方式上有所欠缺,但其本意是为了学术。如果真有什么冒犯,请大家多多海涵!我这个做老师的也难辞其咎,先给大家赔个不是。” 徐生洲也赶紧抱拳朝着众人做了个罗圈揖。 众人纷纷表示“没事、没事”“不用、不用”。 说完此事,成老爷子在京城理工大学校领导的陪同下,去会客室休息闲谈。徐生洲正想着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黎田雅突然出现,笑着说道:“徐师弟,到我办公室坐会儿?等一下开会,有你忙的时候,赶紧趁现在休息休息,喝杯热茶。” 徐生洲正在权衡利弊,她又说道:“放心,我不会挖你的。看刚才老师的态度就知道,我要是敢下手,他就敢把我革出师门。你说,咱们都是他老人家的学生,为什么同人不同待遇呢?” 堂堂学院的副院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徐生洲自然不能拒绝。于是一边跟着她去办公室,一边为成老爷子辩解道:“师兄师姐们都是一时之选,聪明懂事,不会惹祸,所以早早就放了出来闯荡天下。成老师知道我性格跳脱,怕我日后惹出祸来,给成门弟子抹黑,所以就想把我留在身边多教育几年?” “呵呵,你真是会说话!” 黎田雅进了办公室,给徐生洲泡了杯茶,才接着说道:“成老师一向关心爱护学生,成门弟子都深有体会。但是成老师对其尤为爱护。就像刚才,知道为什么成老师会在众人面前不厌其烦地介绍你吗?” 徐生洲道:“是怕我得罪人,所以先告诉大家我的靠山是谁?” 黎田雅笑了笑:“这是一方面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所有参会的人员,或者说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学术圈的人都认识你、认可你,知道你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衣钵传人。学术圈的人和成老师有什么香火情分,以后都会落到你的头上。如果按照古代的说法,你就是成老师指定的成门第二代掌门人。” 徐生洲失笑道:“师姐你也说得太玄乎了。就我还第二代掌门人?我们的大师兄、大师姐呢?” 黎田雅没有直接回答:“十多年前我跟着成老师读博的时候,他还声音洪亮、思维敏捷、健步如飞。后来每次再见到他,都觉得他背弯了一些、步履慢了一些、老人斑多了一些,连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了许多。但他每次都在操心、焦虑咱们师大数院那摊子事,怕哪天就塌了下来。” 徐生洲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是,成老师一直放不下咱们师大数院那摊子事。” 黎田雅轻笑道:“那是他一生的事业,怎么可能放得下?如今有了你做关门弟子,算是后继有人,他老人家终于放下心了。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反正我是发现了,最近一年多时间他明显比以前操心少了,笑的多了,说话都大声不少。他是真的高兴!这样很好。” 一一八、石新科的一天(上) 石新科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嗓子干涩得像被塞了把沙子,胃里面翻江倒海,作恶不已,稍一晃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他忍不住呻呤几声,然后痛心疾首地立下g:以后再喝酒,我就是猪! 这是他第103次决定戒酒。 前面102次都失败了。没办法,不是他戒不了酒,而是他戒不了朋友!就比如昨天晚上,大学同学过来找自己小聚,大排档一坐,烤串、麻小一上,不喝点能行吗?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不喝点都对不起古人辛辛苦苦写的诗! 然后自己就喝大了。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所以说,喝酒误事啊!石新科捂着头开始深刻忏悔,同时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比如,同学找自己究竟是什么事儿?虽然两人在大学的时候玩得比较好,但毕业之后天各一方,在不同的城市读了研究生,情义已经渐渐变澹。所以研究生毕业后,两人尽管都在金陵工作,其实也就聚了一两次,而且每次都是在威信上约了又约、推了又推,直到双方都觉得非常尴尬,才敲定时间聚了一下。从来没有像昨天那样干脆利落,中午威信上问有没有时间,晚上就找好地方喝了顿大酒。 每一相思,千里命驾? 可惜这种美好只存在古籍文献中。如今大家都是社会人,知道每一次突如其来的联系背后,都有一个明确的利益诉求。谁也不可能为了虚无缥缈的兄弟情义,去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 石新科苦思冥想良久才想起来,同学是向自己打探消息的,问今年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招聘,是否考虑往届硕士毕业生?如果考虑的话,他这个985的计算数学硕士是否有机会?如果可能的话,能否请自己向校长美言几句? 没想到啊,以前谁都瞧不上眼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教职也成了香饽饽!石新科挣扎着站起身,一边洗脸刷牙,一边脑袋里胡思乱想:为什么老同学会想来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呢? 工资高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的,因为高也没高多少,也就是每年三四万块钱,还不至于让人放弃编制。根本原因还是在学校的教职工公寓“神科小区”建好了,已经准备分房,正式教职工人人有份!深林大学城那边的楼盘均价要在35万以上,现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所在的慕高山以东,由于通了地铁、建了城市快速路,新建的房子均价也有2万出头。神科小区尽管占据黄金地段,但学校就低不就高,直接按18万的市场最低价,然后还打了5折,算下来只有9000一平米,跟普通小县城的房价差不多。 这就很有吸引力了!像石新科,当初学校给的6万块钱安家费,在深林大学城那边只够买个洗漱台,如今在神科小区,差不多能买个卫生间。 神科小区的户型也比较土豪,最小的都有115平,其次是135平,大的还有155平、175平,共计四种。石新科这种刚入职的普通老师,标配是115平,也可以购买135平的,但多出来的20平米要按18万的市场价购买。部门副职标配则是135平,也可以选购115平或155平的,但少的不补,多的仍按市场价。 按照石新科本来的想法,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花了家里那么多钱,现在刚刚工作,买个115平也就可以了。跟老妈说了之后,结果直接被骂“跌到了头”。老妈的意见是,买房子当然要一步到位,何况价钱这么便宜,买到就是赚到啊!就算借钱、卖旧房子,也要买个大户型的! 据石新科后来的观察,全校90以上的教职工也都是买标配之上的大户型。 洗漱完之后,石新科喝了一袋牛奶,勉强压下胃里的酒气,然后换上跑裤、跑鞋,拉开宿舍的房门,下楼沿着健身步道开始轻跑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跑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或许有大家越来越重视身体健康的因素,但很明显,更多是受到校长徐生洲的影响。 石新科心里忍不住感叹道:“果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在他轻跑的时候,不时会有同事或者学生从身边跑过,边喘粗气边笑着打招呼道: “石秘书,早啊!” “石老师,你也锻炼身体?” “小石,你今天起得可有点迟啊!” 在对石新科的三种称谓中,“石秘书”占了大多数。本来徐生洲把他安排在身边,是想学点拓扑学的知识,有时也会叫他干跑腿、联络的活儿。一来二去,他就成了大家公认的校长秘书。想来这也是老同学请他喝酒的原因? 对了,昨晚上我是怎么答复老同学的? 随着身体运动开来,石新科的思维也逐渐回归正常,很多昨晚的记忆碎片开始复苏。在跑了一千多米后,终于想起来当时好像是说“我帮你问问学校人事处,有什么消息保证第一时间告诉你”。想起之后也长松了口气,自己总算没有酒后失言、大包大揽。自己有多大能力,自己最清楚! 正好这个时候,人事处长何兴华从他身边跑过:“石秘书,你今天跑得有点慢啊!” 石新科快跑了几步,与何兴华并驾齐驱:“何处长早!昨天和朋友吃宵夜,喝了点酒,现在肚里还在造反,实在是不敢跑快。” 何兴华闻言放慢了脚步:“年轻就是好啊!头天晚上喝醉了酒,第二天还能起早。像我现在,要是头天喝醉了,第二天基本上就废了。不过正好,最近徐校长在京城,你手头上的事情应该不多,什么时候咱们小聚一下?” 石新科微微意动:“徐校长交代我的活儿,还有些没做完,周末他就回来。要不,等过几天?” 何兴华马上就答应下来:“好,到时候我来组局!” 石新科放慢脚步,然后问道:“最近人事处还在忙招聘的事儿?” 何兴华也跟着慢了下来,两人更像是在快步走:“是啊!根据徐校长的安排,当前的重点工作是招聘古代文史哲方向的博士和着名学者,成立‘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又赶上了‘金九银十’的招聘季,人事处上下忙得团团转。偏偏这个时候又准备与紫金信息职业学院等合并,要挑选部分师资。没办法,只能由莫晓彤处长负责招聘的事,我来负责院校合并的事。” 石新科建议道:“你可以向徐校长请示,给人事处增添几个得力干将。” 何兴华摇摇头:“恐怕不行!现在准备合并的那几个民办院校,人事处都有不少人,而且个个都大有来头。只怕徐校长正挠头怎么把她们裁撤了,这时还会考虑增加我们的人?” 石新科道:“那真是要辛苦你们了!如果年底之前完成合并,学生人数达标,明年我们可以申请‘专升本’了。” 何兴华感慨道:“是啊!完成‘专升本’,学校又会有个大变化。” 石新科开始切入主题:“对了何处长,今年咱们学校的人才招聘,考不考虑往届的硕士毕业生?” 何兴华答道:“徐校长只安排到各985高校招聘应届毕业生,倒没说往届的事儿。如果特别优秀,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怎么,你有什么人选推荐?” 雅文库 石新科也没隐瞒:“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是985高校的计算数学硕士,今年上半年毕业的,现在在金陵的一家公立高中工作。听说咱们学校发展得不错,就托我问问情况。” 何兴华怔了片刻:“如果是学数学的,只怕要更谨慎一点。你应该知道,按照徐校长要求,每个招聘的老师在签订合同之前,都要把学术成果和学位论文交给他审阅,有什么学术不端,他都能明察秋毫。而且徐校长本身就是研究数学的,他的水平众所周知,如果对方是位很普通的往届研究生,咱们为他破例,只怕——” 石新科也明白过来,连忙说道:“我就是问问,一切按规矩来,不给人事处添麻烦。” 何兴华思忖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同学是如何考虑的。如果是想做学术研究,那他可以读个博士,到时候选择余地会很大。若是只想来咱们学校,顺便享受分房等福利,我觉得倒不如跟赵琛主任说说,把他安排到附属学校去。他是985高校的计算数学硕士,又是在公立高中工作,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石新科顿时眼前一亮:“这个方法好!何处长不愧是搞人事工作的,经验就是丰富,方法就是灵活。” 何兴华笑了起来:“哪里、哪里,我是正事没帮上忙,只能出出歪点子!” 石新科双手抱拳:“何处长太谦虚了。我初入职场,经验不足,以后工作上的事,请您多多指教!” 何兴华也双手抱拳,两人就像桃园结义一样:“不敢、不敢!是以后我们人事处的工作,还请石秘书多多关照!” 一一八、石新科的一天(下) 石新科在食堂吃完早饭,回宿舍收拾换了衣服,然后提前十分钟赶到校长办公室。 打开门窗透风换气,把桌椅书架擦拭一遍,又把热水瓶里的水换成新烧的。尽管最近一两个月徐生洲工作日都在京城,但石新科依然每天一丝不苟,就像完成上班仪式似的,认真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他环视一圈没有发现纰漏,这才坐到外间,开始自己的工作。 每天上午十点前,各部门、院系会把需要汇报或者需要校长审批的材料交到石新科那里,由他分门别类整理、汇总,上报给远在京城的徐生洲处理,然后再把徐生洲的处理意见向各部门、院系反馈。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角色,挺像清剧中的军机章京。 刚到八点,收发室就送来一大摞报纸、杂志和信件。 报纸、杂志基本上都是任务摊派,平时几乎没有人看,送来学校之后的唯一价值就是能卖废纸。石新科却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关于民办教育、高等教育的新闻报道,特别是有关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如果有,他会仔细剪下来,像做阅读理解一样认真揣摩,然后向徐校长汇报。如果没有,就当是看了一遍新闻节目。 信件一般不是很多,而且大多都是邀请徐生洲加入什么野鸡学会,或者邀请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研讨会,以及“xx领导力提升培训班”“xx管理高级研修班”之类的。石新科已经轻车熟路,信件拿到手就能辨别个七七八八。 不过今天有些特殊,信件中有个像录取通知书那样红彤彤的快递信封,落款是金陵市政恊。犹豫片刻,他还是撕开了信封,只见里面装着红头的任职通知书、pvc材质的出席证、红壳的委员证以及《委员手册》之类的材料。只看任职通知书就知道,经金陵市政恊协商决定,徐生洲当选第十一届金陵市政恊委员。 金陵可是副省级城市! 徐校长才23岁? 23岁当选副省级城市政恊委员?!简直牛必到飞起啊!想想自己23岁,还在苦哈哈地读研,连系里研究生会的部门负责人都不是,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但徐校长能当选,绝对是学校的喜事、大事。等下跟徐校长汇报之后,一定通知信息中心在网站上发篇大新闻! 石新科把任职通知书、出席证等装进信封,就有人敲门:“石秘书,你好,我是图书馆的,给徐校长报份材料。” “请进。” 整个上午,就在这样的忙碌之中度过。一直忙到十二点多,把所有的事情都理出头绪,石新科才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一直以来,石新科都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从事数学方面的工作,没想过会去干别的,因为他中学的时候最喜欢数学,大学也读的数学专业,又上了拓扑学的研究生。直到来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以后,他才发现搞行政工作可比做数学研究有趣多了!别人尊称自己“石秘书”“石处长”时的舒畅,请求自己在校长面前美言几句的得意,处理公务时的成就感,处理完公务时的轻松感,都让他深深着迷。 至于数学?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徐校长觉得他爱好数学,又是科班出身,应该是可造之材,所以在肖和平开班讲授尹辛模型问题的时候,特地叫上他一起学习。按理说简文桐身体不便,天天吃药调理,徐生洲是半路出家,又公务缠身,自己这个身体健全、科班出身的应该是独占鳌头才对。结果呢?自己才是吊车尾的那一个! 他对徐生洲的态度也比较复杂。 首先当然是佩服。非科班出身,基本靠自学,然后能发“四大”,数学专业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不佩服?其次是羡慕。大学毕业就能当大学校长,还能把学校发展得蒸蒸日上,拥有亩的大校园、《永乐大典》等,谁又不羡慕?第三是感激,感激招聘了他,又把他放到校办的岗位上,还给他分了房子,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就让他走过别人几年、十几年要走的路。但在佩服、羡慕和感激的同时,他心底里未尝没有几分嫉妒,甚至是不满。 就比如眼下,徐生洲想着三人都跟着肖和平老师学习,就给大家定了个目标,即年底前每人写一篇相关的论文,发在学校的学报上,作为本年度学校概率论方向的学科建设成果。 徐生洲这种一年刷一篇“四大”的牛人,写论文自然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简文桐尽管不声不响,但也早早就交了论文,肖老师还夸赞他写得不错。 然后现在就剩下自己这个困难户,每次见到肖老师,都会被催问进度如何。天可怜见!那个尹辛模型问题简直就是地狱难度,到现在他都没学明白,写什么论文?!也正因为如此,每次上课都给他带来很大的精神压力,甚至成为巨大的折磨。 但他又不能不去! 因为石新科可以想见,如果他不去的话,徐生洲一定会打电话来询问不去的原因。自己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现在静不下心,学不进去?要知道自己可是以数学老师岗位招进来的,校办的事儿只是临时负责。要是这样回答,徐生洲会怎么看待自己?又会怎么安置自己? 表面上看,徐生洲是个待人和气、温文有礼的青年。但作为一校之长,肯定不会只有温和的一面。学校里谁不知道,他曾一口气开掉近一半的教职工?或者就像早上何兴华说的,学校合并,都只能保留部分师资。如果知道自己不务正业,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开掉?那自己的工作、事业、房子该怎么办?每次想到这里,石新科都觉得头痛欲裂,同时对徐生洲生出几丝不满。 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样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味如嚼蜡般地吃过午饭,回到宿舍把之前肖和平的讲义又翻看了几步,依然摸不着头绪。下午三点的时候,硬着头皮来到肖和平的办公室。隔老远就听到肖和平的谈笑声:“……听我京城搞概率论的朋友说,徐校长在两天的研讨会上直接杀了个对穿,只杀得研讨会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徐校长这是彻底放回自我了么?”这是简文桐的声音。 肖和平笑道:“徐一问、徐一问,当然还是一问定乾坤。但是徐校长的数学天赋深不可测,他学一年等于别人十年、二十年。加上他本来就目光如炬,随口一问有十年、二十年的功力,谁挡得住?” 石新科努力振作起精神,强笑着走了进去:“肖老师、简老师在讨论什么呢?那么开心。” 搬到新校区之后,徐生洲让肖和平在校园里随便挑地方。肖和平也不客气,直接挑了夜鸣川附近可以看到山色、可以听见水声的办公楼,作为数学研究中心的所在地,并把风景最好的一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室。此刻肖和平坐在圈椅里,背靠着窗外的古木和山色,笑着回答道:“我们在说徐校长前几天参加第二十二届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的事儿。他还是那么犀利,不管什么人,一问斩落马下!” 石新科道:“那是必须的!校长这一问,连菲尔兹奖得主都扛不住,何况是普通人?回答不出,那才是常态。能回答出来,反倒是奇迹了!” 简文桐点点头:“但徐校长问的问题不是为了故意刁难而是为了有所启发。我觉得,能提出问题,那是态度。能提出有难度的问题,那是能力。能提出恰当的而又有难度的问题,那就是眼光。现在很多学术研讨会,连态度都摆不正,更不用说能力和眼光了。” 肖和平道:“徐校长可是眼光、能力都不缺。你们都还没看到他提交到研讨会上的论文?” 石新科、简文桐一齐摇头。 “那我等下给你们转发过去,你们一定要认真看看,写得真是好啊!”肖和平大为感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这是才接触尹辛模型问题半年多的人写出来的!被评为研讨会最佳论文一等奖,绝对是实至名归。甚至可以这么说,投个sci一区都问题不大!” 石新科道:“校长出手,肯定不凡!据说他前不久又有一篇论文被‘四大’接收,真是厉害到没朋友!” 肖和平再次感慨:“什么叫天才?这就是啊!传言说徐校长要在未来几年内破解霍奇猜想,或许真的有可能!你们两个也是有福气,居然有机会能和他近距离、长时间地接触,只要抱紧大腿、跟上脚步,别的不敢说,以后弄个杰青的头衔应该问题不大!” 石新科吓得连连摆手:“我一个小硕士,还是算了,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简老师加油!” 肖和平眉头微皱:“硕士怎么了?中专生都能当院士!再说,你不能继续读博士么?徐校长可是非常鼓励你们中青年教师深造的!” 石新科尴尬地笑了笑。 肖和平又问道:“如今徐校长、简老师的论文都写好了,你的论文怎么样了?新一期的学报可是等着咱们的稿件呢!” 石新科心虚地摸摸鼻子:“正在写、正在写,我一定争取尽快完成。” ——怎么办?只能晚上加班了! 一一九、谈嘉轩的一天(上) 早上6:50的时候,谈嘉轩的手机闹铃响了。 迷迷湖湖中,他伸手关掉闹铃,整个寝室又恢复一片安静。片刻之后,他的室友、也是他入学后新结交的好朋友杨德君问道:“老坛,你不起来跑操么?” 谈嘉轩之所以叫“老坛”,不仅是因为他姓谈、年龄最大,还因为他的脚确实很有味道。昨天是周日,high得有点过火,看小说一直看到凌晨三点多才睡。此时睡意正浓,眼睛都睁不开,回答的声音也变得空洞而含混:“嗯?” “我说,你今天不去跑操吗?” “我、去。” 谈嘉轩的回答依然含湖不清,让杨德君一时间搞不清楚他说的“去”到底是个动词,还是个感叹词,只好继续提醒道:“你已经翘课2次、迟到3次,今天要是再迟到,就得下学期重修了!” 听到“重修”二字,谈嘉轩顿时浑身一激灵,勐然从被窝里坐起来,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情不自禁骂了句脏话,这才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找鞋子,困意早就被吓飞到九霄云外。脸都顾不上洗,就和杨德君一起冲出宿舍。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和他一样兵荒马乱往操场上狂奔的男生。 紧赶慢赶,总算在规定的时间进入操场。 谈嘉轩长松了一口气,才有些歉意地对杨德君说道:“对不起兄弟,我刚才可不是骂你,而是骂这见鬼的学校!也不知道特喵的是谁制定的规矩,大清早七点多不让人好好睡觉,跑他喵的什么鬼操!简直就是反人类!” 杨德君心道,高三的时候不都是五六点就起床洗漱,然后做操、上自习么?上班族不也都是六七点就要起床洗漱,然后吃早饭、赶公交么?现在是在上学,又不是来养老,为什么早上七点多不能起床?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一旦说了两人就做不成朋友。所以他只是憨厚地笑了笑。 谈嘉轩的高论却引得周围男生的高度认可: “就是!我们都是大学生了,还拿中学生那套来管我们。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 “对啊对啊,不都说上大学就轻松了吗?咱们说好的轻松呢!” 抱怨归抱怨,但该打的卡还得打。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采取的打卡方式是“面部+指纹”,基本上杜绝了大家偷懒作弊的可能,这也再次让在场的天之骄子们痛恨不已。进了操场,就能看到数百人在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中绕着操场跑圈,场面非常宏大、非常青春。还有人在打篮球、打羽毛球,甚至是压腿、玩单双杠,也有不少人坐在草地上发呆或玩手机。 按照学校规定,大一、大二的学生每周一、周四早上必须在7:10进入操场运动,然后在20分钟以后打卡离开才算有效。就杨德君的观察,一般到操场比较准时、在操场运动比较积极的都是女生,男生嘛,就像现在的谈嘉轩一样,瘫在草地上的居多。 “老坛,不运动一下?”杨德君在做跑步前的预备动作。 谈嘉轩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昨天晚上搞到凌晨三点多,就睡了三个小时出头,再运动的话,我怕猝死。还是你自己运动!” “行!你先躺着,我跑几圈。”杨德君说着跑了出去,很快融入浩浩荡荡的跑圈大军。 谈嘉轩本想补个回笼觉,结果死活再也睡不着,只好躺在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发呆,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杨德君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老坛,在干什么呢?要去吃早饭吗?” 到底是年青,谈嘉轩躺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恢复了精气神,闻言迅速站起身:“好,吃饭去。除了跑操,食堂里的鸭血粉丝汤和大肉包,就是我早起的唯一动力!” 杨德君笑道:“我还以为女生才是你早起的唯一动力呢!” 别看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是个很一般的民办大专,但学校里的漂亮女孩子真不少。又或者可以这么说,漂亮女孩子要么成绩非常好,去了名牌大学;要么成绩非常差,只能来这种普通的民办大专。这一发现让学校里的男牲口们很是兴奋,心里就像养了只哈士奇,时时躁动不已。 谈嘉轩大笑:“女生啊,那不仅是我早起的动力,也是我晚睡的能源。” 杨德君眨了眨眼睛:“你看上了谁?硬盘里的除外。” 谈嘉轩道:“我看上了——哎,我凭什么告诉你!要不你先告诉我你看上了谁,我再告诉你,咱俩信息相互交换,谁也不吃亏,怎么样?” 杨德君比了比自己的个头:“看到没?一米六八,三等残废;农村出身,打工预备。我看上谁都没用,别人看不上我啊!所以,我还是老实一点,至少给女生留个好印象,让她们觉得我知进退、识抬举,有内在美。” 说到家庭出身,谈嘉轩也有些泄气。两人都是一个是农村的,一个是城乡结合部的,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或许这是两人成为好朋友的根本原因。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德君,你说男女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像咱们男的,要有工作,要能赚钱,要付彩礼,还要买房买车,才能娶到媳妇。你看女的,一张脸,两片肉,就吃不愁、穿不愁。” “嗯?”杨德君有点不明白谈嘉轩的脑回路。 谈嘉轩却来了精神:“这也是我昨晚上看书,还有刚刚我躺在操场上想到的。你看大家都是大专生,女大专生毕业可以嫁给博士硕士,可以嫁给富二代,也可以嫁给亿万富翁,等等。像咱们男大专生,毕业之后只能当保安,跑外卖,进厂打螺丝,然后找个厂妹结婚。你说,是不是不公平?” 杨德君澹澹地说道:“可能是因为大家努力的方向不同?你看咱们班上,上课坐前几排,下课去问老师问题,有空就去图书馆上自习的,基本上都是女生。”还有一句话杨德君没说:看小说、打游戏、上课睡觉的,大多数都是男生。 谈嘉轩有些怏怏:“那是因为性别差异,各人擅长的重点不一样嘛!” 杨德君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话间,两人来到树惠食堂。 男女生宿舍的位置,是完全遵从了徐生洲的意见,几乎位于学校的对角线两端。为了生活便利,相应的在男生宿舍和教学楼之间建了树惠食堂,在女生宿舍和教学楼之间建了滋兰食堂。两个食堂相距倒不是很远,大概也就两三公里的样子。但要是为了一起吃爱心早餐,而让一方多跑两三公里,——嘛,还真是个甜蜜的考验呢! 眼下,谈嘉轩看着几乎清一色男生的树惠食堂,忍不住再次吐槽:“德君,你说学校领导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让男女生宿舍距离那么远,明明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一个班的,谈恋爱都能谈出异地恋的感觉来。他们都是和尚庙、尼姑庵出来的,见不得青年男女谈恋爱,是吗?” 杨德君想了想:“可能学校在设计男女生宿舍时,初衷是想让互有好感的双方相互奔赴,共同汇聚在教学楼中、图书馆里、实验楼下?毕竟如果只是郎有情、妾无意,两地相距五六公里,天天跑去献殷勤的话,身体恐怕吃不消。” 谈嘉轩恨恨地说道:“所以说啊,这个设计简直就是反人类!” 一一九、谈嘉轩的一天(中) 吃完早饭,随着血糖升高,被强压下去的困意再次上涌,谈嘉轩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问杨德君道:“德君,今天早上咱们有课吗?” “有!”杨德君回答也是言简意赅。 “是什么课?” “是高数。” 谈嘉轩顿时感觉更困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第一反应是,要不翘课会宿舍睡一觉?但他马上就否决了这个诱人的想法。不是他洗心革面、良心发现,而是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把整个学期的翘课、迟到、早退的指标用完了。如果再翘课,那就只能重修! 老爸老妈临行前可是苦口婆心,叮嘱再三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贪玩,争取再考个本科。自己当时也是雄心万丈,拍着胸脯向父母保证,绝不辜负他们的希望。事实证明,立志容易成志难。短短一个多月,他就再次陷入了游戏、懒觉和网络小说的温暖怀抱。要不是有各种打卡要求,他能一个月不出宿舍! 可一旦重修,事情就麻烦了! 学校的重修费用可是很贵的,一个学分好几百。像高数4个学分,那就要一两千块钱!所以在开学的时候,一个姓苏的主任就笑盈盈地对所有人说道: “你们很有可能是学校最后一届专科生。为了迎接‘专升本’评估,从这学期开始,学校的每门课都会认真教,你们也要认真学。接下来的考试不会故意为难大家,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故意放水。补考尽管,但也只有一次机会。重修的费用可是很贵的!从学校的角度来说,希望你们能过,也希望你们不能过。所以,请大家打起精神来,到时候勿谓言之不预!” 而且重修要是超过3门,学校还会联系家长。到那时候,自己努力学习的人设就崩了,争取考本科的g也倒了,老爸老妈会不会让自己直接退学,然后送进厂里打螺丝?! 想到这里,谈嘉轩只好强打起精神,回到宿舍收拾课本,和杨德君一起来到第三教学楼。 是的,虽然一个寝室4个人,但他们学习高数却不在一个班。谈嘉轩和杨德君在a2班,另外两个人一个在b1班、一个在b2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于很多高考生来说,数学就是个老大难的科目。150分的试卷,牛人每次都能考一百四五十,而普通人只能在一百分上下徘回,至于学渣,能考个六七十分就烧高香了!民办大专是学渣的集散地,就拿这届大一的1700多名学生来说,高考能考及格分数的不敢说千里挑一,但要说百里挑一,绝对有不小的水分! 现在的大专课程,很多时候还是按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标准来制定的。那时候能考上大专的,不是人生的失败者,而是顺利通过高考独木桥的成功者!他们的智商、他们的勤奋,都足以支撑起大学专业教育“宽而实、浅而专”的教学目标。现在呢?读大专的都是些总分750分只能考2、300分的家伙,而且这点可怜的分数,还基本上是靠语文(只要老老实实写作文,七八十分没问题)、英语(选择题多,瞎蒙也能得个五六十分),以及数学、文\/理综的选择题撑起来的。 偏偏高等数学是非常考验基础和智商的,又是理工类专业的公共基础课,学分还比较多,而且一上大一就开始学,很容易就把这些学渣给拖死,让他们丧失学习的信心。徐生洲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在新生入学之后就组织了数学、英语等公共基础课分班考试,根据水平差异,进行因材施教。 就拿高数来说,a1班基本上能按照原先的教学计划来实施;a2班则是从漂亮国引进的数学教材,前几十页都是初中毕业生就能看懂的入门知识,后来才渐渐提高难度,算是有个过渡;而b1、b2班,不客气地讲,让他们考高一期末试卷都未必能及格,只能缓缓图之,最后能懂个微积分是什么,就算功德无量! 谈嘉轩和杨德君刷完“面部+指纹”,进入教室,发现教室前三排基本上已被女生占据,她们有的在默默温习上次课的内容,有的在窃窃私语,或者是互相讨论。 a2自有班情在此,那就是女生占比高,而且都比较勤奋。 杨德君正准备在第四排找地方坐下,谁知谈嘉轩径直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在角落里放下书包,便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桌子上:“困死了!我要先睡会儿!” 百盟书 杨德君犹豫片刻,然后在他前一排坐了下来:“等下上课时叫你?” 谈嘉轩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用叫我。昨晚上搞到凌晨三点多,现在整个人都是飘的,脑袋也是木的,听也听不懂,还不如多睡会儿回回血,下节课再好好听讲!” 好像上次课你也是这么说的?杨德君有心吐槽,但还是忍住了,开始默默预习今天上课的内容。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走进教室。这位彭老师据说是数学专业的硕士,今年刚从金陵师范大学毕业,入职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不久,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执教,上课时偶尔还有些紧张。但杨德君觉得她已经讲得很好了,不仅上课时很细致、讲解得很透彻,给学生答疑时也非常耐心,不像很多老师只会对着ppt照本宣科,一下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彭老师扫了一眼讲台下面,看到了坐在前排、专心听讲的学生,也看到了几个熟视无睹、玩手机玩得兴起的学生,包括躲在墙角呼呼大睡的谈嘉轩。但她什么都没有说,打开ppt开始上课:“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导数。导数也叫导函数值,是微积分中非常重要的基础概念。弄清楚了导数,就等于推开了学习微积分的一扇门。我们首先从导数的概念讲起……” 无论上课铃,还是老师的讲课,丝毫没有吵醒后面酣然入睡的谈嘉轩。 彭老师用整整两节课时间,才讲完导数的概念和函数的求导法则。她知道,这已经是台下学生接受的极限。如果按照她在读大一时老师的上课速度,一次课扫完二三十页或者一整章,估计这些学生在开学的第二个星期就彻底晕菜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非常羡慕校长徐生洲。据说他可以半年内自学完概率论的基础知识,然后临场发挥,吊打一票学了七八、十来年的概率界学者。简直就是非人类! 下课之后,杨德君收拾好书本,推了推睡得死去活来的谈嘉轩:“老坛,下课了!” 可能是在高中的时候被老师留下了阴影,谈嘉轩条件反射地直起身,眼睛一本正经地盯着黑板,过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擦擦嘴角的口水印:“哦哦,下课了呀!” “是啊,下课了。”杨德君还是忍不住友情提醒道:“这两节课讲的是导数的概念和函数的求导法则,老师说非常重要。用她的话说,内容都是拳拳到肉。以前开玩笑说,弯腰捡个笔的功夫就再也听不懂数学了。现在要是搞不懂导数的概念和意义,以后也就弄不懂高数了。” 谈嘉轩既有些恼恨自己没有好好学习,睡过了两节课,又有些烦躁杨德君喋喋不休的碎碎念,用力地抓了几下头发:“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死了!” 杨德君不禁愕然,良久没有说话。 谈嘉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高数。你说牛顿、来布尼茨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发明微积分这种东西?还有,你说咱们一个垃圾民办大专,为什么非要学高数这种东西?简直是反人类!” 杨德君想了想:“所有高校理工科专业,都得学高数?” 谈嘉轩又扯了扯自己的乱发:“所以说反人类啊!要不,你给我讲讲今天的上课内容?” “现在?” “嗯。” “好!我也就听懂了个大概,很多地方都不太明白,只能讲讲我知道的。如果还有不清楚的地方,你可以去问彭老师。”杨德君拿出课本和笔记,开始讲解起来。 讲了有十几分钟,谈嘉轩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看了看:“啊,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们去吃饭去!” 杨德君愣住了:“那这内容——” 谈嘉轩挠挠头:“下次找个时间再听你讲!不过我听上届师兄说,咱们学校都是混日子的,根本没人认真学习,考试也都是随随便便就过了。之前老师就是吓唬咱们的,如果真那么严,大部分人都过不了,对学校自己也没好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高数!” 一一九、谈嘉轩的一天(下) 杨德君没有说话,只是收拾起书包,和谈嘉轩一起下楼。 到了楼下,谈嘉轩突然提议道:“德君,咱们今天去滋兰食堂吃饭!” “啊?滋兰食堂?”杨德君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下午还有两节英语课。去滋兰食堂的话,来回要多走好几公里,中午就没时间睡觉了。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谈嘉轩道:“我刚睡了一两个小时,现在不困。” “可我没睡啊!” 谈嘉轩一把搂过杨德君的肩膀,朝滋兰食堂走去:“看美女还睡什么觉呀!我跟你讲,咱们搞计的女生质量真是一般,就没有六分以上的。要看美女,还是得走出教室,多去滋兰食堂和女生宿舍那里转转。特别是英语专业和工商管理专业刚入学的小女生,一个个都不得了的好看!” 杨德君却道:“可是古人说过,不能找大一、大二的女生谈恋爱。” “哪位古人说的?” 杨德君道:“很多人都说过啊!你没听过‘女大一,不是妻;女大二,不是伴;女大三,抱金砖’?要想发财,就只能找大三的。” 谈嘉轩目瞪口呆,半天才冲杨德君竖起大拇指:“你丫真是逻辑鬼才!” 杨德君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没有‘女大四’吗?因为咱们是大专,只有大三,没有大四。老坛,古人的话要听啊!不听古人言,吃亏在眼前。” 谈嘉轩撇撇嘴:“你懂个屁!我告诉你,在咱们这种学校谈恋爱,就得要尽早下手,做下面裆位的先进工作者。等到大二、大三再下手,那就跟咱们金陵附近的长江一样,江面也宽了,江水也浑了,里面还有别人排放的污染物。你说,用起来糟不糟心?” “……”杨德君无语良久:“老坛,我觉得你不应该学计算机,而是应该转系学中文,然后去某点、某江写网文,肯定比那些公公强!” 谈嘉轩顿时得意洋洋起来:“我要写网文,还有别人什么事儿?绝对是‘中原一黄’力压‘天下五白’!” 别看谈嘉轩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他就是个城乡结合部出来、刚到大学一个多月的中二少年。真到了滋兰食堂,满眼都是莺莺燕燕,反倒小心翼翼得就像刚上门的毛脚女婿,说话也不敢大声。唯独两只眼睛如同算盘珠子,滴熘熘地乱转,几乎没有一刻停歇,不停的在周围女生脸部、身上逡巡。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四十分钟,谈嘉轩才捧着肚子走出滋兰食堂,大有感慨地说道:“滋兰食堂果然名不虚传,可把我撑坏了!” 杨德君轻笑道:“是滋兰食堂秀色可餐,把你眼睛给撑坏了?” “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杨兄啊!”谈嘉轩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大学就是要谈恋爱,不谈恋爱,还上什么大学?何况咱们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没钱、没地位,除非跟网络小说里似的,有个金手指、老爷爷,否则现在就是唯一遇到高质量女性的机会。再不好好把握机会,以后真的就只能找厂妹了!” 杨德君奇道:“你不是要‘专升本’吗?本科院校里高质量女性应该更多才对。” 谈嘉轩曾和杨德君说过自己要“专升本”的宏伟梦想,此时说起,却有一丝荒诞的意味。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羞赧:“呵呵,‘专升本’也是读大学嘛!再说,未来的事谁说得准,不如先抓住当下。” 杨德君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咱们要把握当下!”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回走,到了外语楼下才分道扬镳。因为下午的英语课,谈嘉轩在b2班,杨德君在c1班,教室不在一个楼层。 分手后,杨德君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来到自己的教室。没办法,英语历来是他的瘸腿科目,从初中一直瘸到现在。如果高考时不是只考了52分,但凡能在90分以上,自己上个二本绝对轻而易举,绝对不会来这种民办大专!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很多时候,杨德君把自己学不好英语的原因,归结到初一的英语老师身上。那时候他是个老实怯懦的农村孩子,从乡里的小学升到县里的初中,第一次接触abc,而县城里的学生都已经先学了三年,根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偏偏那位英语老师以抓得紧、管得严着称。 单词不会默写?罚抄一百遍! 课文不会背诵?随手几个大耳光过去! 杨德君很快就成了班上的反面典型,几乎天天都要挨罚,周周都要挨打。一来二去,他看到英语字母就犯憷,越来越跟不上班。可越跟不上班,受到的惩处越重,形成了恶性循环。到后来,每次上英语课都跟上刑场一样,紧张得浑身发抖。 如今上了大学,对杨德君来说是忧喜参半。忧的是英语还得学。不仅现在要学,以后“专升本”还是必考!喜的是现在老师终于不像初中、高中那样横眉冷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突然叫人背课文、默单词或者回答问题,上课时就是和大家用英语聊聊天、说说笑话,或者看一部英文电影、听几首英文歌曲,气氛很轻松。尽管他对英语还是害怕、畏惧,但总算不用整节课提心吊胆,紧张到浑身发抖。 今天英语课,是老师带着大家看《黑暗中的舞者》,据说是一部非常经典的电影,杨德君却觉得无聊而压抑,对话也根本听不懂,只能靠猜,加上中午没有睡觉,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昏黄,教室里空无一人。看看手机,居然已经五点多,想来是下课的时候,老师、同学都没有叫醒他。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英语课上睡着,竟然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原来英语课也是可以用来睡觉的! 他收拾起书包,急匆匆赶到附近的乐育食堂吃了份蛋炒饭,然后又跑到计算机楼上《计算机原理》。在教室里环顾一周,他没有看到谈嘉轩的身影,连忙掏出手机打了过去:“喂?老坛?” “喂?德君?啊——我被打了半血,兄弟们,从底线包抄过去,打他的夏侯惇!——喂,德君,什么事啊?我下午吃饭的时候都没看到你,莫非你丫又去了滋兰食堂?美女虽好,也不要贪杯啊!我擦,输出啊,快点、快点!oh,shit,我死了!” 杨德君只好长话短说:“今天晚上有《计算机原理》课,在计算机楼302。你赶紧过来!” “啊?我擦,居然有课,我都不知道。你也不叫我一声!” “……我现在不是给你打电话吗?”杨德君又解释道,“主要是我中午没睡,下午上《英语》课的时候睡着了,一直睡到五六点才醒,连饭都没怎么吃就跑来上课。然后没看到你,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你赶紧过来!” 谈嘉轩迟疑了片刻,然后骂道:“去特喵的,不去了!我从宿舍跑过去,至少要十几分钟,肯定迟到,不如翘课算了!好,就这样。”说完挂断了电话。 杨德君默然伫立良久。 上完《计算机原理》课,他又怀着愧疚之心看了会儿英语课本、背了些单词,到九点半才晃回宿舍。进宿舍就看到其他两个室友一个在和女朋友视频聊天,一个在抱着手机刷视频,谈嘉轩则对着电脑看着什么,时不时地傻笑几声。 “老坛,在看什么呢?”杨德君问道。 谈嘉轩打了个招呼:“哟,德君回来了。我在看一本网络小说,写得好搞笑,之前都没人推过。我等会儿把电子版发给你,你也看看,保证让你笑得停不下来!” “哦,好的。谢谢!” 谈嘉轩又道:“没想到你小子上课也睡觉!我还以为你上课从来不困呢!” 杨德君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是人就会犯困,我上课经常睡觉的好?只是那时候你也在睡觉,或者在看小说、玩游戏,根本没有注意而已。” 刷视频的室友此时插了一句:“我们有德君这样的学霸,期末考试就不用愁了。到时候记得给我们传答桉!” 和女朋友视频的室友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咱们这学校,还有学霸?” 寝室里的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受周围寝室的熏染,杨德君掏出手机,开始倚在床上刷朋友圈,还有围脖、必乎,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多,寝室里除了电脑和手机屏幕的亮光,已经陷入浓浓的夜色之中。他打了个哈欠:“好困啊!狗命要紧,睡觉睡觉。老坛,你也早点睡觉。” 谈嘉轩道:“我再看一会儿,一点就睡。” 不知过去多久,谈嘉轩看了看一下时间,已经一点二十。他想了想:“反正今天上午和下午都睡了,现在也不困。两点睡觉也没问题,反正明天早上又不需要跑操!再看一会儿,争取看完,免得还有想头。” 凌晨两点半,谈嘉轩终于把几百万字的小说看完。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心中既有失落又觉得空虚,忍不住暗暗下决心: 从明天晚上开始,我一定早睡早起! 一二〇、避风头 第二十二届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结束了。按照通报,照例是成功的、顺利的、圆满的。但江湖传闻——呃,既然都是传闻了,自然是不可信的。成老爷子觉得徐生洲在研讨会上表现得非常出色,徐生洲也认为自己只是就事论事,点到为止,根本没外界宣扬的那样杀了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 但据张安平的观察,还是有人被提问整得有些破防,所以他建议徐生洲暂时避避风头,特别是要避开那些无事生非、无中生有的自媒体,免得给那些破防的人伤口上再撒把盐。 避避就避避,反正学校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自己忙活呢! 正好乘着这段时间,回金陵好好欣赏一下三秋金桂、十月银杏。徐生洲跟成老爷子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一堆资料,坐高铁杀奔金陵。 “进展如何?”徐生洲前脚刚在办公室坐定,后脚就叫来了人事处处长何兴华。 何兴华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打开笔记本汇报道:“前期,我们统计了我国古代史唐宋辽夏金元史方向、古代文学唐宋辽夏金元文学方向和古典文献学古籍整理与研究、版本、校勘等方向的长江学者,共计35人。在这35人中,符合65岁以下年龄要求的,有17人。我们通过电话、电子邮件、登门拜访等多种方式分别进行了接触,有的直接拒绝,有的表示再考虑考虑,有的则是非常感兴趣。经过筛选,目前我们暂定人选有4个。” 徐生洲来了兴趣:“那么多?看来人事处的工作确实非常有成效!都介绍一下看看?” “好的。”何兴华朝徐生洲笑了笑,才开始一一介绍人选,“排在第一位的是京城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的金泽河教授——” “京城师范大学?!”徐生洲忍不住打断了何兴华的汇报。 何兴华点点头:“是的!” 通过这些天与成老爷子的接触、闲聊,徐生洲对学校里的乱象也有些许了解。近一二十年来,京城师范大学的校内生态堪称恶劣,几乎各个院系里都内斗不断,高端人才纷纷流失,从院士到杰青、长江学者,再到“四青”人才,有的院系甚至所有高端人才全都“孔雀东南飞”。如果把人才流失的院系按照严重程度排个序的话,历史学院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巅峰时期,京城师范大学的历史学科,可以与燕大并驾齐驱。日中则昃,月满则亏,然后就陷入了长期的内斗之中,着名学者相继跳槽。有人曾经开玩笑说:京城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养活了留美、燕大历史学院。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但要说两校历史学科很多着名教授都出自京城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却是千真万确。现如今,只怕京城师范大学的历史学科,已经排不进全国前五了! 难道自己也要乘虚而入,挖一铲子? 那可是自己的母校! 徐生洲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对何兴华道:“请继续说。” “金泽河教授,今年53岁,两年前刚刚被评为长江学者特聘教授,研究方向是宋史。之所以把他放在第一位,是因为我们刚发布招聘公告,他就主动联系了我们,表达了自己想到我们学校从事《永乐大典》相关研究的意愿,而且他的条件也和我们的要求非常契合。” 看来金老师是铁了心要跳槽的,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便宜自己。自己从本科、硕士再到博士,以后还可能是兼职教授,根正苗红的师大嫡系,到了自己的学校,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徐生洲又问道:“金老师的风评如何?” 据他所知,很多着名教授都是因为生活作风、学术不端等问题,暂时到某个不知名的学校任教,一边捞钱一边避风头,其中就包括许多文科的长江学者。 何兴华愣了几秒:“倒是没有听到什么不良反映。” 徐生洲道:“既然如此,那就想圈定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提到以后还要在京城师范大学兼职的话,也可以同意他的全职在我们学校,同时算京城师范大学的双聘。如果他不提,那就算了!” 何兴华在小本子上记下了他的意见:“好的。” “接着说第二位?” 何兴华道:“第二位是夏官营大学西北历史文化研究中心的副主任严长寿教授,今年58岁,5年前被评为长江学者特聘教授,研究方向是宋辽金夏关系及西北边疆历史地理。没有听说有不良反映。和他联系之后,也是很快同意来我们学校工作。” 徐生洲微微沉吟:“夏官营大学?他们也是不容易!” 确实,如果985高校里评个“最悲催大学奖”或“人才流失大赏”的话,夏官营大学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得主。京城师范大学尽管也是苦主,但到了她面前,只能算个弟弟。 何兴华道:“我们猜测,严长寿教授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爽快,除了《永乐大典》正本非常重要之外,还因为他是咱们苏省人,在西北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年近花甲,想要叶落归根。咱们学校给的待遇又比较优厚,于是一拍即合。” 徐生洲道:“行!就算是为在大西北奋斗一辈子的学者养老,咱们也认了。何况学文史哲的,越老越是宝,他老人家要是调理得好,再从事研究十到十五年都有可能。第三位呢?” 据何兴华介绍,第三位是sys大学古籍研究所的黄柯教授,61岁,从事历史文献学研究的。第四位是陕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的赵平复教授,56岁,研究唐宋诗歌的。黄柯答应得还比较干脆,赵平复的态度就有些耐人琢磨了,既不明确拒绝,也不爽快同意,颇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何兴华的猜测有些阴暗:“据我猜测,他可能是在拿我们的条件和学校里谈判,要么给他文学院院长的位子,要么他就跳槽,所以他在拖着我们。现在就看他们学校的态度了,同意让他当院长,就会马上拒了我们;要是满足不了,他马上就会联系我们。” 徐生洲又问:“那他来的概率大么?” 何兴华苦笑道:“一半一半!陕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的院长,是一位前辈名师的得意弟子,那位前辈名师又在他们学校很有影响力,所以让他不当院长也很难。而陕北师范大学又没有几位长江学者,学校肯定很重视他的去留,会不会妥协或者折中,都是说不准的事儿。所以我们把他放到第四位。” 徐生洲想了想这四位长江学者的履历,不禁问道:“这些不是来自985后几名,就是中西部地区的学校。像留美、燕大2,乃至5里长江学者更多,为什么就没能挖一两个呢?” 一二一、不成一流,难入主流 何兴华不禁苦笑着摇摇头:“确实,留美、燕大里长江学者多如牛毛,我们也尝试联系过他们,但他们对我们的招揽明显不屑一顾,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就直接拒绝了。” 徐生洲大觉奇怪:“为什么呀?只要是研究我国古代文史的学者,都应该知道《永乐大典》正本的重要意义,谁能忍受得住?难道你没跟他们提到《永乐大典》的事儿?” 何兴华一个大老爷们,说话中竟带几分委屈:“提了啊!我说,一百年前学术的主流是甲骨文、敦煌遗书,一百年后的今天,学术主流是《永乐大典》。想要成为学术主流中具有影响力的顶尖学者,加入我们学校就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们有的老师表示,不入一流,难成主流。” 徐生洲听得云里雾里:“不入一流,难成主流?什么意思?” 何兴华解释道:“他们的意思,不是留美、燕大需要参与《永乐大典》的研究,而是《永乐大典》的研究需要留美、燕大参与。因为一项研究如果得不到一流学校、一流学者的认可,那它就不会成为主流。比如同样是简牍,除了留美简,还有上博简、安大简等等等等,但最出名的还是留美简研究。为什么?就是因为它得到了一流学校、一流学者的认可。” 徐生洲表情有些凝重:“不入一流,难成主流?有趣、有趣!那他们还上杆子要来参加交换学者计划干什么?继续研究他们的留美简就是!看来,咱们真要好好招聘人才,集中力量做好《永乐大典》研究,看到究竟是研究主流重要,还是一流学校重要!” 何兴华点点头:“最近我们人事处在招聘年轻老师时,也是主要集中在文史、数学、生物、计算机等重点学科上。特别是文史学科,目前签订协议的博士就有13名,基本上达到了之前的预期目标。” 徐生洲道:“既然签订了协议,就看看能不能尽快到岗,时间不等人啊!我等下会跟《学报》的编辑部商议,争取明年第一期定为‘《永乐大典》专号’,发表咱们学校研究《永乐大典》的首批成果,最好也是重量级成果,让学界知道《永乐大典》正本绝不仅仅只是文物!” 又聊了一会儿,何兴华才起身离去。 徐生洲准备叫陶文霞过来讨论《文汇阁四库全书》的事儿。最近一个多月,广陵市大领导屠英鹏、广陵大学校长邝石都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自己考虑的怎么样。他想了又想,觉得《文汇阁四库全书》相对而言文物价值更大一点,至于学术价值反倒没什么,毕竟目前文渊阁、文津阁《四库全书》的电子版和纸质版都已经正式发行。何不换个地方保管,然后白得5000平米的新校区? 特别是那个地方毗邻瘦西湖,完全可以做个半疗养院性质的研究基地,让学校老师去那里休假! 没想到刚拿起话筒,陈康彦激动不已地走了进来,见面就报告一个好消息:“徐校长,我们终于发现了你给我们药剂里的活性成分!” 徐生洲马上放下话筒,惊喜地问道:“哦?是什么?” 没想到陈康彦先卖了个关子:“你先猜猜我们是在哪里发现的!” 从哪里发现的? 这没头没脑的,徐生洲还真不知道怎么猜,除非是某种特殊的的东西令他印象深刻,对方才会有此一问。然后他脑袋里就灵光一闪,“难道是裂银杏?” “厉害!果然一猜就中。”陈康彦竖起了大拇指,并继续兴奋地解释道:“我们服用药剂之后,会觉得全身轻松,是因为有活性成分改善肌体代谢能力,提升身体机能状态。而银杏叶提取物中的银杏内酯,具有活血化瘀、通脉活络功效,制成的银杏内酯注射液是临床上常用的活血类中药注射制剂;同时,银杏叶提取物中的白果内酯,也是治疗神经系统、精神病的药物,对因年老而出现的呆傻现象有神奇疗效。” 徐生洲通俗易懂地理解为:“你们发现的活性成分,类似于银杏内酯和白果内酯的混合增强版?” 陈康彦连连点头:“没错,可以这么认为!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问题,其实我们早就应该想到!新发现的活性成分,——我们准备命名为‘裂银杏内脂’,在活血化瘀、通脉活络乃至应对神经系统问题上的功效,同等剂量下可以达到银杏叶提取物的5000-倍,非常令人震惊!” 徐生洲又问道:“那裂银杏叶中的裂银杏内脂含量如何?” 陈康彦道:“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个问题。经过我们取样分析,裂银杏内脂在裂银杏树的每个部位及根、茎、叶、果等器官中含量都非常低,其中以树叶含量最高,也只有每千克092-137毫克左右。换句话说,就算咱们把学校里所有的裂银杏树叶全部摘下来,估计最多也就提取100克。” 徐生洲有些牙疼:“其他植物里,难道就不含有裂银杏内脂?” 陈康彦道:“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三个问题。在我们检测了上百种其他植物后发现,裂银杏内脂只在银杏叶中有痕量存在。什么叫痕量呢?在应用科学领域,指某种物质的含量在百万分之一以下,就被称为痕量。具体到银杏叶中的裂银杏内脂,应该不超过每千克002毫克。我怀疑之前的药剂,就是从银杏叶里提取出来的。” ——嘛,这倒是解决药剂的来源问题。 徐生洲想了想:“那先以学校名义注册专利,然后再发论文?” 陈康彦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咱们学校还可以成立一个制药厂,专门收集裂银杏叶,提取裂银杏内脂,生产这种药剂。虽然产量有效,但功效在那里,又是独家产品,价格不妨高点。对于学校的经费来说也应该不无小补!” 徐生洲又道:“这个主意不错!你们为学校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学校会重奖的!” 有了瘦西湖旁的疗养院,又复制出了初级体能强化剂,这是系统大爷让我开康养中心的节奏啊? 一二二、从现在开始种树 当然,陈康彦来找徐生洲可不止这点事儿。 等徐生洲消化完前面的消息,陈康彦才又说道:“徐校长自接手学校以来,先是推动学科建设,紧接着又鼓励老师开展研究、发表论文,还改组《学报》编辑部,举办高规格的学术会议,自己更是率先垂范,发表了不少高质量的论文。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应该是想以科研立校、学术立校?” 徐生洲感觉自己终于遇到了知音,当即回应道:“陈校长您说得没错!虽然咱们学校是寒门出身,不入品第,但却要心怀天下,志在四海。纵然最后劳而无功,但我想,只要咱们劳了,即便无功,也可无愧!” 陈康彦道:“只要勤勤恳恳付出,就会有沉甸甸的收获。像咱们学校自徐校长接手这一年多来,科研成果的产出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较过去三四十年的发展有天壤之别。假以时日,必定会取得更丰硕、更璀璨的成果!” 徐生洲冲他一抱拳:“民办高校发《nature》,不敢说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至少在民办专科院校最近这些年里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咱们算是一炮而红。这还要感谢陈校长做出的卓绝贡献!” 陈康彦笑着摆摆手:“这篇论文纯粹是靠运气捡到的,跟我关系不大。真要把学校的科研能力提升上去,就不能只靠运气,还要靠实力!以前我听很多人说,文科发展要靠历史积淀,靠一代人一代人薪火相传,才能垒起一座巍峨的学术殿堂;理工科发展要靠历史机遇,靠领头人抓住关键节点关键问题,才能取得标志性的成果。现在从咱们学校实际发展来看,却不是这样!” “哦?此话怎讲?”徐生洲顺势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 陈康彦点点手指表示谢过:“说文科靠历史积淀?可咱们有了《永乐大典》正本,马上就搅动一池春水,成为全国文史学界关注的重点,相信很快也会成为学术重镇。说理科靠历史机遇?咱们真要开展科研的时候,发现没有资料、没有设备、没有人员,什么都靠临时招聘,凑成草台班子,仅仅是熟悉磨合,就需要一年半载。谁说不需要历史积淀?” 徐生洲大有同感:“创业艰难百战多!白手起家,实现从0到1的跨越,确实是巨大的考验,也需要巨大的勇气。但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所以,只有现在开始努力,十年后才不会继续感叹创业艰难。” 陈康彦道:“今天我来,就是想和徐校长商量现在种树的事儿。——不知徐校长知道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么?” 徐生洲顿时一愣:“知道倒是略微知道一点,比如陈校长你就曾获得过其中的‘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项目’,此外还有‘优秀青年科学基金项目’以及‘青年科学基金项目’。当然,我毕竟还是个在读的博士生,刚刚参加一位老师的‘青年科学基金项目’,对于具体情况还真不是很了解。” 陈康彦笑道:“主要是徐校长你速度太快,大学毕业才两年,就已经要博士毕业了,正常的研究生估计这时候还在为硕士学位论文怎么开题发愁掉头发呢!等他们到了到了研三、博一博二,差不多就可以充当苦力,为自己的导师撰写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材料了,俗称‘写本子’。通过写本子,他们可以接触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体系和规章制度,乃至各种规则、潜规则,从而有个具体的认知。” 徐生洲插话道:“‘写本子’我倒是稍微知道一点。据说很难?” 陈康彦喝了口茶水:“难?当然是很难,毕竟只有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申请获得资助。但再难,还能难过徐校长你发‘四大’的难度?” 徐生洲哈哈大笑:“感谢陈校长给我的莫大信心!” 陈康彦接着介绍道:“咱们国家的自然科学基金,是上个世纪80年代借鉴国际成功经验而设立的,以支持基础研究为主,到现在已经形成由探索、人才、工具、融合四大系列组成的资助格局,聚焦基础、前沿、人才,注重创新团队和学科交叉,是我国支持基础研究的主渠道。总之,现在科研体系下衡量一位教师、一个学科、一所学校的科研能力,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获批情况是重要指标。” 徐生洲若有所悟:“既然咱们要加入这个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那咱们现在就组织全校有意愿的教职工,瞄准明年的项目申请,进行有针对性地培训?” 陈康彦苦笑着摇摇头:“恐怕不行!” “为什么?” 陈康彦才解释道:“在申请项目之前,学校必须首先注册成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依托单位,这样学校教职工才能依托学校申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否则就只能像徐校长你之前那样,参加别的学校的项目组,或者与别的学校联合申报。” 徐生洲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陈康彦说现在开始种树。 这已经不是种树的事儿了,是要先办理允许种树的许可证啊! 陈康彦又道:“申请注册成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依托单位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据我之前的了解,去年自然科学基金委共收到1279个单位注册申请,经审核,共受理了631个单位注册申请。最后有多少个获批呢?只有201个单位。也就是说,第一关先筛掉一半,然后再去掉三分之二,中奖概率基本上和申请项目一样。因此,咱们要做好两战、三战,甚至是打持久战的准备!” 徐生洲顿时感觉压力山大,沉吟片刻:“兹事体大,我叫陶馆长、谢处长、苏主任一起过来商议!” 陶文霞是学科建设办公室副主任,谢晖是科研处处长,苏山月是专升本工作副办公室,要么是跟科研工作密切相关,要么就是徐生洲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在这件事情上,必须多方通力合作,真要是搞成持久战,科研队伍的人心可就散了! 陶文霞、谢晖、苏山月都在,很快就赶了过来。 听完介绍,谢晖有些茫然地看着徐生洲:“申请注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依托单位?可是,咱们学校一直就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依托单位呀!” “啊?!”徐生洲和陈康彦都是惊喜莫名。 谢晖又道:“是九几年还是零几年的时候,学校想搞点科研,就申请注册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依托单位,之后陆陆续续有老师依托学校提出申请,可惜都当了炮灰,再后来大家都知道希望渺茫,就没有人再申请了,但这个依托单位却是一直保留了下来。” 陶文霞也说道:“不仅如此,咱们学校还是国家社科基金依托单位。” 徐生洲突然明白过来,系统大爷赠送的这所野鸡学校,真的是个情意满满、惊喜不断的宝藏大礼包!不说寸土寸金的老校区土地,也不说有正式刊号的《学报》,就说这两个依托单位,现在要是没有,指望着从头开始规矩矩申请,不得耗费个三年两载的?万一哪个关节没打通,拖你个四五年都有可能! 所以,这一个亿花得值! 陈康彦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好!好!这个保留下来,是个英明之举!看来真要和徐校长之前说的那样,要组织人员进行培训,准备申报明年的项目了!” 就在此时,徐生洲听到熟悉的提示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是国家资助高水平基础研究和应用基础研究的主要渠道,因其学术水平高、评审严格、竞争激烈,历来备受关注。成功立项不仅是衡量学校综合实力和科技创新能力的重要指标,也将是学校培育人才和科研创新的重要抓手。来!让我们凝心聚力,深挖潜力,实现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立项上零的突破,带动和激励全校教职工开展高水平科学研究,大力提升学校科研整体实力! “要求:未来1年内,实现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立项上零的突破。 “奖惩:根据立项数量、项目内容、资助种类、资助金额等综合评定奖励积分。如果综合评定奖励积分超过6000点,另外奖励一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随机选择2名国家级人才称号获得者,使其离职加盟他校!” 让2名国家级人才称号获得者出走? 蒜你狠! 徐生洲恨得咬牙切齿,面上依然保持平静:“还是之前那句话,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咱们的目标是在明年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立项上实现零的突破,所以很多工作现在就可以着手了,比如科研处可以会同学科建设办公室建立健全立项奖励机制和校内资助机制,还可以会同各院系召开加强基金项目的培育和专家辅导。” 陶文霞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以前学校和各位老师签订的入职合同中,没有对他们提出申请科研项目的任务要求……” 徐生洲道:“现在也没有要求。但是对于愿意申请的、能够申请的老师,特别是能够申请到的,我们会给予更优厚的待遇和奖励。换句话说,这是附加题、选修课,能力强者可以考虑。对于能做事、会做事的,到哪里都应该是重点优待对象?” 陶文霞低声道:“我只是不希望咱们学校变得和其他学校一样,以项目为导向,以论文论英雄,以奖项定成败,以头衔分高下。” 一二三、隐忧 徐生洲不禁悚然而惊! 陶文霞说的这四点正是当今科研工作者所面临的困境,被项目、论文捆绑,为奖项、头衔奔波,围绕着这些指挥棒做些跟风时髦的研究。那些需要十年磨一剑的冷门、基础研究,很自然地被现有的评价体系摒弃在主流之外。 但项目、论文本身有错吗? 没有! 难道奖项、头衔本身就有错? 也没有! 所有的这些指标,在被创造、提倡并成为主流导向之时,它们都是利大于弊的,否则它们根本没机会走到舞台中央。只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当它们站在聚光灯下、成为指挥棒的时候,所有的龌龊都会被暴露,所有的缺点都会被放大,逐渐成为众失之的,成为群众愤怒时攻讦讨伐的稻草人。 但只要物质不是极大丰富,大家不是道德圣人,那就会有竞争,就会有排名,也就需要有个评价体系。就像高考一样,一直以来都被人诟病,说是“高分低能”“一考定终身”,但在没有更好、更公平的人才选拔制度出现之前,它仍不失为当前最公平、最合理的方式。 最坏的规则,也胜过没有规则。更何况徐生洲根本无力改变、制定新的规则。甚至于,他或者学校想要发展,还必须严格遵守别人制定的规则,这样才不会被判出局! 徐生洲字斟句酌地说道:“如何客观公正地评价一所学校、一名老师的业绩贡献,这应该是全国乃是全世界都在积极探讨的课题。无论怎么讨论,更客观也更容易量化的项目、论文、奖励、头衔都是很重要的参考指标。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尽量不把它们当做唯一指标,给规则之外的人才留足成长空间,而不是彻底否定这些指标。” 陈康彦对此颇为认同:“确实,我们需要更科学、更全面的评价体系,让每位老师做出的贡献都得到客观、公正的评价,进而获得合理、优厚的待遇。但西方有句话说的很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成为大学老师,总要在教学、科研或管理上有点拿得出手的业绩?” 苏山月也道:“现今大环境就是如此,上级这么考核我们,社会这么评价我们,我们不拿这些来要求老师,那么‘专升本’怎么办?以后老师的职称怎么办?学校的发展怎么办?” 陶文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徐生洲知道,陶文霞不是为她自己辩解,而是考虑到学校里那些已经工作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教师。他们之前或许也曾有过理想,有过热情,但都被枯燥而平澹的时间磨灭,如今早已习惯上课念书、下课回家的安稳日子。科研?项目?那是什么东西?可以换钱、还是可以换房子? 一旦学校确立了以项目为导向、以论文论英雄的评价体系,毫无疑问,他们就是第二批被集体裁员的对象。根本没有任何翻身余地! 徐生洲安慰陶文霞道:“当然陶馆长也不要太担心,以前的大规模裁员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后基本上不会再出现。即便未来考核标准有变动,‘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也是咱们政策衔接过程中的常用原则和办法。对于那些45岁以上老教师,学校肯定会制定妥善的分流安置措施,不会一裁了之。” 陶文霞这才略略放心:“谢谢徐校长!” 徐生洲又对陈康彦和谢晖说道:“既然咱们准备申报明年的项目,那就要拿出干货、硬货,务必打响第一炮。特别是科研处,一定要做好服务和保障工作,谁要是敢尥蹶子、充大爷,别怪我不讲情面。学校账上的钱还有不少,裁几个人的赔偿金绝对付得起!” 谢晖被徐生洲杀气腾腾的话吓了一大跳,连连表示:“等下回去我就传达领导的指示,竭尽全力做好服务保障工作,绝不拖后腿!” 陈康彦也不含湖:“我们细胞生理学研究中心也会汇合全校生物方向的老师,做好基金申报工作!” 徐生洲对陈康彦寄予了厚望,毕竟他是杰青,名气、实力都有,又刚带着众人发了一篇《nature》:“咱们学校要想实现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立项上零的突破,还真离不开陈校长您的支持和指点。您一定要带领大家聚焦前沿,深入挖掘科学问题,突出原创、找准亮点,争取‘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陈康彦胸有成竹:“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就围绕着裂银杏做文章!比如那10棵裂银杏都是千年古树,可见它们在此地生长已久,而且恰好是五雌五雄,按照道理,周围应该遍布它们的子代才对。但经我们实地考察,在它们周围2千米范围内都没有发现任何裂银杏植株,充分说明它们天然更新能力极弱,自然状态下繁育概率极低。问题这不就来了么?” 徐生洲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大哥,你有没有考虑过这10棵裂银杏是刚移栽过去的,它们还没有机会酝酿后代呢? 陈康彦继续神采飞扬地说道:“然后我们就有很多文章可做,比如《濒危植物裂银杏种子发育特征及其胚培养》?《裂银杏种质资源保存与繁育及其内部濒危机制研究》?《裂银杏遗传活力恢复机制及关键技术研究》?甚至揪几片树叶、挖几铲土,都能搞个《裂银杏枝叶营养元素含量与适生立地土壤养分关系分析》的项目来,更不用说裂银杏与银杏的差异、裂银杏的提取物等等大问题。” 徐生洲听得眉飞色舞:“好、好、好,明年的项目申报就看你们的了!只要能够立项,学校一定会从优奖励、从重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苏山月打抱不平道:“如果我们国家社科基金获得立项呢?” 徐生洲马上表态:“当然是同等待遇!绝不会重理轻文,厚此薄彼!” 说完等了半天,他也没等到系统蹦出新任务来。显然是系统大爷觉得,有了《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只要引进的长江学者、年轻博士稍微走点心,弄个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易如反掌,根本不具有挑战性,所以不肯白送奖励。 意!真是个抠门的系统! 陶文霞轻笑道:“既然徐校长那么康慨,那我明年也试着报个国家社科项目,就叫《<永乐大典>正本与副本比较研究》。” 徐生洲马上说道:“这个题目好!” 为什么好呢?因为《永乐大典》正本就藏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而《永乐大典》副本虽然分藏在世界各地几十家的图书馆里,寻常人难得一见,但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影印出版,影印本却不难找,特别是中华书局在1960年、1982年分两次影印了797卷,几乎达到存世《永乐大典》副本的90以上!——徐生洲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前不久学校图书馆刚刚购买过这些影印本,陶文霞专门向他汇报过此事。 如今这项只能由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开展的研究,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陶文霞拢了拢头发:“关键是学校和徐校长的大力支持!”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陆续告辞。 陈康彦刚出校长办公室,脸上的笑容就已然消失,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尽管刚刚他在徐生洲面前信心十足,尽管他申报经验非常丰富,尽管裂银杏的相关研究非常有价值,但要想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立项,只怕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 因为他得罪了郭禹科院士! 一名院士,对于一所甘于沉沦的不入流院校、对于一个混吃等死的大学老师来说,可能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但对于一所想要有所作为的三四流院校、对于一个想在学术道路上走得更远的青年教师来说,那就是巍峨的大山、具有威慑力的战略核武器! 就比如现在,郭禹科只要下定决心,封杀陈康彦、封杀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就算本子格式完全合规、内容写得天花乱坠、只要批准立项就能获得诺贝尔奖,那也过不了审。至少在生命科学部不行! 那么,郭禹科会做得这么绝吗? 据陈康彦对郭禹科这么多年的了解,对方很有可能会这么做。所以他忧心忡忡。 一二四、认错 徐生洲自然不知道陈康彦的忧思,看到临近饭点还不肯走的苏山月,忍不住问道:“苏主任您是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就直说,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苏山月罕见地忸怩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道:“是我前期的工作出现了失误,想向徐校长请罪。” “请罪?”徐生洲顿时坐直了身体,面容也整肃起来。苏山月入职以来,负责的都是当前学校最重要的专项工作,这要是出了纰漏,影响可不是一点两点,由不得他不紧张:“是‘专升本’,还是学校合并遇到什么问题?” 苏山月摇摇头:“学校合并进展非常顺利,目前正在全力解决那三所学校教职工的去留问题,只要了结此事,剩下的基本上就是讨价还价了。一旦完成四校合并,‘专升本’最重要也最关键的指标全日制在校生规模就迎刃而解,可以正式启动申请工作了。——我说的失误,不是这个。” 徐生洲反倒困惑了:“那是什么?” 苏山月搓着手低声说道:“之前我不是主动请缨,负责学生日常管理、思想教育么?承蒙徐校长您俯允,让我如愿以偿。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实践,我才发现之前的很多想法都不切实际,都太过理想化,给学校正常的教学工作带来很大的困扰。所以,今天特地向校长请罪。” 听她这么一说,徐生洲反倒放松下来。 苏山月想要管理学生,既是她的初心,也是她的心结。耐不住她再三恳请,徐生洲终于在开学之后同意她暂时负责学生的日常管理和思想教育。她接手之后,马上就以迎接‘专升本’评估为由,对学生的教学管理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对于她的改革,徐生洲很大程度上是认可的,毕竟这些方案都要经过他审批,没有他这个校长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推行下去。推行一段时间后,很多人或明或暗地向徐生洲反映,说苏山月搞的那套就是重点高中做法,对学生管得既严又死。刚从高中过来的大一新生还好点,过惯了松散自由日子的大二、大三学生天天跳脚骂娘。估计苏山月也听到了风声,所以今天主动过来请罪。 徐生洲站起身,笑着对苏山月说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现在到了饭点,我请你去食堂吃个便饭,咱们边吃边聊。” 苏山月连忙道:“我请你、我请你!” 徐生洲摆了摆手:“你跟我争什么?开学以来,我天天在京城里躲清静,很多实际事情都是你们辛辛苦苦做的,难道我不应该犒劳一下你们吗?而且学校每个月给教职工饭卡上打600块钱,我的基本上没有用,正好用来请客吃饭。” 苏山月道:“我做了错事,自然是我请客赔罪。” 徐生洲顺带着叫上了石新科一起,然后说道:“赔罪?为什么要赔罪?你做错了什么?是误人子弟,还是毁人前程?都不存在的!比起其他专科学校那些放牛班,我们管得严一点、紧一点,简直就是学界良心。难道叫学生刻苦一点、多学一点也有错?” 苏山月这些天受的委屈顿时都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徐生洲又道:“无论怎么说,咱们这次改革的初衷是好的,目标也是对的,但在实施过程中出了一些问题。咱们要做的不是赔罪以谢天下,而是要反思一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又该如何改进?” 苏山月对这个问题显然思考已久,闻言马上答道:“我觉得我的问题主要出在定位错误上!” “详细说说?” 苏山月竖起右手食指:“我首先是把这些大专生和我以前教过的重点高中的学生弄混了。那些能进重点高中的学生,初中底子都是非常扎实的,学习习惯也不差,只是因为不能适应新的老师、新的学习环境,或者受恋爱、游戏等影响,才渐渐变成了后进生。只要能够克服困难、消除不利影响,重新树立理想信念,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学习,完全可以赶上来,甚至是后来居上。但这些大专生不同!” 石新科有些好奇:“不同在哪里?” 苏山月道:“这些高考只考了2、300分的学生,无论是学习习惯,还是知识水平,其实都不适合接受相对严格的高等教育。又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的学习习惯太差、知识水平不足,以至于连高中的学习都难以适应,所以高考只考了2、300分。他们整个高中的知识基础都是稀烂的,就像在一潭烂泥上,根本无法建立起更坚固的建筑物。所以现在逼迫他们去学习高等数学、大学物理,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徐生洲道:“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适合写小说,有的人适合读书做学问,有的人适合当兵打仗,还有的人适合做个工匠,关键是要找到他的闪光点,让他的天赋技能发扬光大。如果让每个人都去读书做学问,确实是强人所难!” 石新科插话道:“可是大学的建立,就是为了读书做学问啊!” 徐生洲道:“但咱们学校还是专科学校,学生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脱离了这个基本校情,所有的美好构想都是空中楼阁。之前我也是有些太过乐观。” 苏山月点点头,紧接着竖起第二根指头:“就像徐校长说的,我的另一个定位错误就是我们学校至少目前还是专科学校。无论大专还是中专,重点在‘专’字,根本是职业教育,就是要求培养出来的学生具有一技之长,毕业后在社会上有谋生、赚钱的能力,底线是做个温饱有保障的蓝领。至于做学问、搞科研,对他们来说可能有些遥远,甚至是不切实际。” 徐生洲以拳击掌,铿然说道:“所以,学校要想有更大发展,‘专升本’必须要搞,而且要尽快搞成!” 苏山月对此非常认同:“这也是为什么学校合并要尽快完成的原因之一。此次教育改革的失败,让我认识到对在校的专科生,应该在稍微扎实的理论教育基础上,重点加强技能培训;在不出问题的情况下,可以稍微放宽管理尺度,让他们度过一个活泼、健康而有收获的大学生活。” 石新科听出了苏山月的话外之音:这些专科生不用抢救了,就这样,好吃好喝供着,平平安安送走,不要互相折磨。然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正好给以后的本科生腾出地儿来! 徐生洲却道:“此次教育改革不能说是失败,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未来本科教育的一次实习或者预演,从中总结得失教训,避免以后再走弯路。” 苏山月也微微一笑:“确实,此次教育改革不能说是失败。据我调查了解,各科老师都表示,经过这一两个月的教学,发现这一届新生中还是有几棵好苗子的。虽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但能找出这些学生,让他们不至于被埋没,这次教育改革就不能说是失败!” 一二五、教育的意义 徐生洲大为惊讶:“你们还发现了几棵好苗子?” 在别人淘过好几轮的泥浆里,还能捡到一两粒金砂,无疑是让人惊喜莫名的。 苏山月怕徐生洲误会,又连忙解释道:“不是那种非常天才、非常出类拔萃的好苗子,可能在稍微好点的本科院校里,就是个很普通的学生。但在咱们这种学校,能够准时上课,能认真听讲,还能听懂老师按照大纲讲授的内容,就已经算是三好学生。再有一两门课表现得非常突出,那就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矮子里面挑将军?徐生洲表示心领神会:“我明白。就像理工大学的校花与电影学校的校花,虽然都很优秀,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只是这些学生,按照道理上个二本应该不难,怎么会——” 怎么会沦落到上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这种民办大专呢? 苏山月脑海里自动补齐了徐生洲要说的话,然后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也专门了解过。这部分学生一般都是来自高考大省,二本的分数线就划到了四百多分,他们家境不好,又不想复读,就冲着名字选择了咱们学校。” 好,“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这个名字对于那些懵懂的高中生来说,确实很具有迷惑性。 “另外就是部分学生瘸腿科目非常明显,像计算机系的杨德君,高考英语才考了52分,估计这里面还有不少分是蒙来的,他的真实水平也就跟初三学生差不多,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教的?他又是怎么学的?但凡考个100分左右,绝对是妥妥的二本!”苏山月边说边摇头,“当然还有比这更厉害的,比如英语系的个别女生,高考数学才考了二三十分。” 徐生洲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同样道理,学习好的学生,成绩都是相似的;学习不好的学生,各有各的瘸腿科目。” 石新科笑着调侃道:“还有些学生,每一门都是他的瘸腿科目。”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教职工食堂。徐生洲突然说道:“苏主任,你抽空约一下那几棵好苗子,再挑几个普通的学生,看他们最近什么时间方便,我想和他们聊聊,问问他们对学校的意见建议。虽然我已经当了一年多的校长,但总感觉与这些学生是很隔膜的,根本不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 是的,长久以来徐生洲都无法与学校里的学生打成一片。 从小到大,徐生洲虽然无法与那些动辄考个全校、全县第一,轻轻松松上2的非人类相比,但他的学习成绩绝对是班级前列,属于老师关爱有加、同学佩服不已的好学生,位于学校食物链的顶端。与那些考不上重点高中、在班级里排名倒数的学生,完全是一个社会、两个阶级。 经过十几年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他早已习惯了根据成绩对学生区别对待的做法,甚至认为是理所应当。哪怕后来当了校长,依然摆脱不了这种思维。对学校里这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尽管嘴上不说、心里不想,但们心自问,不难发现自己在心理上存在的优越感,和对那些学生的俯视与鄙夷。 就像早年间的那些知识分子,感觉自己就是先进、文明和真理的化身,带着悲天悯人、教化民众的心理,来启蒙、来拯救那些愚昧落后的芸芸众生。很多时候,他们被自己的伟大感动得一塌湖涂。徐生洲、苏山月之前的教育改革,和这些人的举动如出一辙,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把那些“愚昧者”“落后者”拯救出泥潭,从而实现自己光辉而伟大的人生目标。 事实上呢?绝大多数学生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相对于刻苦的学习、良好的自律、坚定的信念、不懈的努力,他们选择了安逸、松散、逃避,以至于今日。 谁需要你启蒙? 谁需要你拯救? 如果可以被拯救,难道他们的父母、他们的中学老师,不会做得更早更好? 那么教育的意义是什么?教育不应该是让每个人都成为圣人、智者,而是让人成为人,这个“人”可以是学者、是首富,也可以是农民、是工人。只要不为非作恶,只要能在这个世界上自立,通过选择造就自己,这就实现了教育的意义。 苏山月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好的,我会去安排。不过,相对于看学生什么时间方便,还不如看校长您什么时候方便,因为那么多学生,除非是在周末,否则不是他有课,就是她有别的事情,很难往一块儿凑,还不如先看校长你的日程。” 徐生洲马上拍板:“那就安排在周末。” “好的。”苏山月和石新科都在自己的心里,记下了这件事。 徐生洲又道:“还有,苏主任,通知他们来开会的时候,可以告诉他们开会的大致内容,让他们认真想想说哪些东西,但千万千万不要让他们写发言稿,最后搞得花团锦簇,热情澎湃,跟诗朗诵、演讲比赛一样,那就失去了座谈的意义。” 苏山月捂着嘴笑道:“好的,我一定通知到。以前我看那些领导坐在第一排,听着台上变着法子戴高帽、吹法螺,领导们个个笑容满面,还以为他们都喜欢这个调调呢!——原来也有不喜欢的。” 徐生洲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脸颊:“看到没?才大学毕业一年多,脸上还是满满的胶原蛋白,还没遭受社会的毒打,还不习惯吹捧的肉麻,所以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以前我当学生的时候,听着同学声嘶力竭地说排比句、唱赞歌,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落了一地。我相信那些念稿子的同学同样是面红耳赤、如坐针毡。既然如此,何苦让那些比我小四五岁的青年重蹈覆辙?又何苦让年轻人为难年轻人?” 苏山月道:“正该如此。” 一二六、过审 傍晚时分,正是一天里最喧嚣的时候,食堂内外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因为徐生洲是单身汉,平常在校一般都吃食堂,于是在初代校办主任赵琛的深切关怀和认真布置下,食堂饭菜的质量、品种和口味都有了跨越式提升。特别是教职工食堂,厨师的手艺完全不输给校外小饭馆的大厨,而且价格实惠、丰俭由人,很快就成了全校教职工就餐的首选之地,有的甚至是拖家带口、呼朋引伴,此外还有不少学生跑过来蹭饭。每到饭点,都挤得跟黄金周的5a景区一样。 徐生洲带着苏山月、石新科走进食堂,在某个瞬间,食堂里的喧闹突然停跳了一拍,很多老师、学生都在用眼神、动作或者悄悄话告诉身边的熟人: “徐校长回来了!” “徐校长来食堂吃饭了!” 徐生洲朝周围人笑着点头致意,然后直接来到自己的小包厢,这是校领导少有的特权之一。刚刚坐定,就有灵巧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进来,笑意殷殷地问道:“徐校长、苏主任、石秘书,今天你们想吃点什么?” 听到服务员叫自己“石秘书”,石新科心虚地看了一眼徐生洲,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安稳下来。 徐生洲反问道:“有什么推荐的吗?” 服务员笑得更加欢实:“彭师傅最近新学了一道徽菜‘红烧臭鳜鱼’,尝过的老师、学生都说比徽菜馆子做得还好吃,很多人专门冲着这道菜,来我们食堂吃饭。领导您要不要尝尝?” 徐生洲点点头:“那就来个红烧臭鳜鱼,再来个干锅娃娃菜、莲子百合汤。你们两个再每人点个菜,咱们四菜一汤,就齐活了!” 石新科很懂事地把菜单递给了苏山月:“苏主任您先点。” 当着徐生洲的面,苏山月也没有和石新科谦让,接过菜单翻了几页:“凉拌果蔬?”说完把菜单还给石新科,笑着对徐生洲解释道:“来咱们学校之后,没了之前的学业压力和就业压力,工资福利又跟得上,真的是心宽体胖,短短几个月就长了两三斤肉,晚饭我要吃蔬菜才行。” 中年人的认命,从放弃身材管理开始。 苏山月还在关心自己的体重,充分说明她还有很多想法。徐生洲打量了她几眼,没有发现她发福,倒是神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甚至有点春风得意的味道。他刚要调侃几句,手机突然响了,还是从漂亮国打过来的。 他示意众人安静,才接过电话:“喂,你好!” “你好,亲爱的徐,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些什么?听说你又在《ih》发了一篇论文?”听到对方时不时会带出俄式颤舌音的英语,就知道对方是安德烈·奥昆科夫。 徐生洲笑着回答道:“是好久不见,安德烈教授!最近我在忙着写我的博士论文,你是知道的,我还是一名在读的博士生。” “那篇新发的论文不算?” “不算,它只算是读博期间的学术成果。至于博士论文,那是有一定格式和内容要求的,还需要另起炉灶再写一篇。”徐生洲依照张安平给自己灌输的理论,加上自己的理解,给奥昆科夫解释了一遍。 奥昆科夫明白过来:“我还以为你要挑战一下自己,把霍奇猜想作为自己博士论文呢!” “那样我会毕不了业的!”徐生洲开了个玩笑,不过接下来还是表露出了自己的野心,这既是为将来成果的出台做个预热,也是想借奥昆科夫之口,给自己做个宣传:“不过我确实把完全解决霍奇猜想作为未来一段时间的研究目标,而且我也大致找到证明的方法和路径,预计两三年左右应该会有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出来。”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如果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预热,然后没有一点名气的土博突然给出了完全解决霍奇猜想的论文,谁信啊!谁又稀得看啊!在当今这个网络世界,没人关注的事情,就意味着不存在。 “真的吗?!”奥昆科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时间会证明这一切!” 奥昆科夫被震得七荤八素:“那真是太棒了!简直就是我这些年来听到的最棒的消息!怪不得你会在短时间内写一本关于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的专着,原来这是你进入该项研究的前奏。对了,你的那本专着已经通过prioy press(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的审读,同意接收并出版。我也是刚刚收到他们的邮件,所以给你打这个电话,到时候出版社还会有专门的编辑,和你联系版权、版税等一系列的后续工作。祝贺你,徐!” 徐生洲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你的祝贺,更感谢你的鼓励和帮助。没有你,就没有这本书!” “哈哈,我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事。如果真要感谢,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可以好好喝一杯!”奥昆科夫笑得很豪爽,“刚才你说到,你正在准备博士学位论文?博士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想来漂亮国做博士后研究员,完成你的霍奇猜想研究么?如果想来的话,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不失为最佳选择,而且我也会很乐意为你写一份无足轻重的推荐信。” 菲尔兹奖得主的推荐信无足轻重? 安德烈教授,你又凡尔赛了! 徐生洲再次表示感谢,但漂亮国他肯定不会去,尤其是这种一年一聘的博士后研究员,去了之后学校怎么办?所以只能婉拒:“非常感谢安德烈教授的拳拳盛意,但因为各种原因,我还没有去漂亮国的打算。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您的好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挂了电话。 徐生洲和奥昆科夫通话用的是英语,但在座的另外两人一个是博士、一个是硕士,英语都是非常过关的,基本上听个七七八八。在他放下手机之后,两个人看他的眼神都闪烁着八卦与好奇。徐生洲吩咐石新科道:“继续点菜啊!再点个硬菜。” 苏山月到底是女性,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听说、好像,你要在漂亮国出书?” 徐生洲没有隐瞒:“没错,我写了一本关于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的专着,经朋友推荐介绍,刚通过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的审读。至于能不能出、什么时候出,就不清楚了。” 苏山月为他打气鼓劲道:“如果是徐校长您的大着,就肯定没问题。” 石新科点了个菠萝咕咾肉后,见徐生洲心情大好,也忍不住问道:“徐校长,您打算在未来两三年内完全解决霍奇猜想?” 作为数学系的研究生,他自然听说过霍奇猜想的大名,也知道霍奇猜想的价值。也就是不知道霍奇猜想为何物的文科生才会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觉得在外国出版专着有多高大上。完全解决霍奇猜想,那是要写进数学教科书,名垂青史的!相比之下,在外国出版一本专着算个屁啊! 看到石新科激动地几乎浑身打摆子,徐生洲也不矫情:“如果顺利的话,可能要两三年。如果遇到拦路虎,四五年、五六年也说不定。” 石新科差点膝盖一软,纳头便拜:“徐校长,您真是、真是太厉害了!要是能完全解决霍奇猜想,绝对是华夏数学第一人!绝对能得菲尔兹奖!” 徐生洲澹定地摆摆手:“那也得等完全解决霍奇猜想再说。” 一二七、人才工作 有那么几秒钟,石新科胸中豪情万丈:我也要埋头学问,勇攀高峰,青史留名!什么狗屁世界七大数学难题,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我上我也能!np完全问题、黎曼假设、纳卫尔-斯托可方程、bsd猜想,你们都放马过来,我要打十个! 就在服务员转身上个菜的功夫,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不,我不能! 别说sss级的世界七大数学难题,就连s级的三维尹辛模型中相变问题我都学不会,是谁给我的勇气去挑战那些终极大魔王?我还是老老实实给大老当好秘书,做好服务保障工作!解决不了卡脖子的问题,那就抱脖子、亲脖子,后人写传记的时候,把我捎带着写上几笔,不同样也是青史留名? 调整好心态的石新科马上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开始鞍前马后端茶递水。 徐生洲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他在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既然书稿已经过审,正式出版应该问题不大,那么问题来了,这次抽奖系统大爷会给点什么呢?又或者说,自己现在最缺什么呢? 他问苏山月道:“苏主任,你觉得学校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什么?”苏山月被他问的有些发蒙,放下快子思索片刻:“作为专科院校,咱们学校无论校园环境、师资力量,还是图书设备,都是非常顶尖。但要跟本科院校相比,那咱们的差距就是全方位的,什么都缺!缺重点学科,缺重点实验室,缺博士、硕士学位授权点,当然,最缺的还是人。” “缺人?”徐生洲没想到苏山月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桉。 苏山月点点头:“对!咱们缺优质的生源,更缺优质的师资。假如咱们能像南方科大那样,有几十位院士、几十位长江、几十位杰青撑着,什么事情做不成?!” 徐生洲有些挠头。 他也知道学校缺乏顶尖的师资队伍,要不然也不会死乞白赖地到处挖杰青、长江,但这话不能跟系统大爷说。倒不是担心系统大爷不灵验,而是担心太灵验。万一它真听到自己的心声,给送来几个大活人,那可怎么办?贩卖人口它犯法呀!总不能跟警察蜀黍说,他们都是系统大爷大变活人给变出来的?这么说无非两个结果,要么去和签哥一起踩缝纫机,要么警察蜀黍大受震撼,然后把自己送进精神病专科医院。 石新科却道:“我倒觉得,对于刚刚起步的学校来说,引进优秀师资不宜太多!因为引进高层次人才,往往需要花费几倍、几十倍于普通老师薪资,对于办学经费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学校,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招的越多,花费越大,在其他方面的投入自然就要缩减,进而影响学校的正常运转,成为沉重的负担。” 苏山月看了一眼徐生洲,才拍着胸脯说道:“好在我们学校经费充足。” 石新科接着说道:“引进只是第一步,关键是如何让他们发挥高层次人才应有的领军作用。很多高层次人才到了新学校之后,受学术环境、研究团队等各方面因素的限制,很难再继续开展之前的高水平研究,只能从事一些很普通的教学工作,使得高层次人才在低水平上运转,失去科研生产能力。对于学校来说,空落了个好听的名头,却没有得到实质的发展。” 他的这番话,不禁让徐生洲想起了陈康彦。 陈康彦当日在夏中大学受辱,心意难平,愤而出走到在专业上一穷二白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然后,他钱有了,房有了,权也多少有一点,但修炼半生引以为傲的细胞生理学功夫却彻底荒废了,只能变着法子另辟蹊径,捞些偏门,但这又如何能与他最拿手的细胞生理学相比?眼下的他,真的是在低水平上运转。 不知午夜梦回,他是否会自己当初冲动的选择而懊悔不已? 决不能寒了陈康彦的心! 徐生洲暗暗决定,等下吃完饭就给何兴华打电话,今年校招一定要多招几个细胞生理学方向的博士,再配强配优先进的实验设备,让细胞生理学研究中心充实起来、运转起来,成为学校的拳头学科! 至于肖和平,徐生洲反倒不是很担心。有了简文桐,再加上自己,足以继承他在概率论方向的衣钵,甚至有可能发扬光大,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在肖和平、简文桐两人或明或暗的言语中,都反映石新科这小子最近比较浮,心思根本没放在数学上,交的论文更是一塌湖涂。 看来得找个机会和这小子好好聊聊,敲打他一下! 石新科还不知道徐生洲要给他念紧箍咒,继续谈论他的观点:“另一方面,既然高层次人才能被挖来,也就能被别人挖走。现今国情就是如此,帽子为王,只要有高层次人才的头衔,就不愁没下家,就要担心被别人连盆端走。在攻防得失之间,学校大量的物力财力被耗费,原本心平气和的普通教职工也会人心动荡、牢骚满腹,进而影响学校的良好教学科研生态。” 徐生洲插话道:“说起这个,我想起母校京城师范大学法学院的一则往事。那时候还不叫法学院,应该叫法律系,系主任兢兢业业好多年,一心想把专业名声搞上去。没想到学校突然从隔壁的三人大学引进了刑法学团队,里面有长江学者、有青年知名学者,一下子把这位系主任给盖过去了。这位系主任也是硬气,转身跳槽到隔壁的三人大学,算是为三人大学报了一箭之仇。这一来一回之间,真的是伤筋动骨。” 苏山月长叹一声:“人心不就是这样?老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等家花变成了野花,又追悔莫及。” 徐生洲不由得一个战术后仰:您这是有故事啊! 石新科不敢八卦苏山月,只能就事论事:“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很多学校在引进人才之后,其实都是‘强龙专压地头蛇’,让学校的‘家花’受尽窝囊气。等压倒地头蛇后,又因为群龙无首,开始群龙互斗,最后落得里外不讨好,学校也风气大坏。所以引进人才,贵实不贵名,贵精不贵多。” 徐生洲和苏山月都鼓起掌来:“新科说得很有见地!” “没想到石大秘是腹有锦绣啊!” 石新科心虚地看了看徐生洲的脸色,忙着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跟着徐校长身边,自然而然对教育方面的事情关注多一点,思考也就多一些。” 徐生洲对他的观点很认同:“引才,确实只是人才工作的第一步,之后还要通过一系列政策措施,实现用才、稳才、育才,人才工作才算完整。新科你记一下,学校近期要成立人才工作办公室,暂时由何新华处长负责,专门为学校的各类高层次人才服务,重点是‘稳才’。” “好的。”石新科掏出手机,点开记事本,记下徐生洲的安排。 “还有,明天我们一起去拜访陈校长、曾老师这两位杰青,问问他们对学校的发展有何高见?还有那些需要改善的?” 听到徐生洲要带着自己去见曾和平,石新科的嘴角顿时耷拉下来。 一二八、当面求证 第二天上午,徐生洲处理完手头的公务,趁着阳光明媚、桂子吐芳,带着石新科熘熘达达来到夜鸣川附近的数学研究中心。这里已经成为肖和平的“私属领地”,只要不去别的学校做讲座、开研讨会,他基本上每天都猫在这里,看山,听水,喝茶,发呆,偶尔兴起才会写点论文。 没有办法,六十多岁对于长江学者级别的文科教授来说,正是硕果累累的金秋时节,走到那里都是别人抢着要的香饽饽;但对于杰青级别的理科教授来说,尤其是数学专业的老师,已经算是进入了学术生命的终末期,基本上没有再抢救的价值。 ——当然,在世人眼里,抢救价值也还是有一点的,但那完全来源于头上那顶“杰青”的帽子,已然与自己本人的关系不大。至于学术生产能力,就像二十岁的一夜七次,早已随着青春一去不复返,只能在梦里回味。 徐生洲在楼下看到那辆崭新的奔驰s400,笑着说道:“看来咱们运气不错,肖老师今天没有出去。” 石新科没说昨天晚上特意打电话通知的事儿,也是满脸兴奋:“总算没有白跑一趟!估计是肖老师也迷恋咱们校园里秋季的美景,不舍得这个时候出去?” 确实,现在整个校园里就像一幅绚丽的彩墨画,绿色的是松树和桂树,金黄的是银杏和裂银杏,红色的是枫树和红叶李,褐色的是乌桕和鸡爪槭,加上顶级设计师的巧妙布置,恰如其分地点染在山光水色之间。几乎在秋风响起的同时,这里成了小粉书中五星推荐的打卡地,甚至不少影楼直接把穿着各色婚纱的新人拖来这里拍结婚照。 徐生洲正准备上楼,肖和平先迎了出来:“看着今天是黄道吉日,果然是有贵客光临。” “肖老师,您这是批评我来得少啊?以后一定经常来打您的秋风。”徐生洲对他非常尊敬,“这应该是您在南方过的第一个秋天?还习惯吗?” 肖和平笑呵呵地说道:“习惯、习惯!‘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这么好的地方,这么优美的环境,比大西北天天吃沙子强多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反倒是你,去了京城之后大杀四方,扬名京畿,回来还习惯吗?” 徐生洲一愣:“您老这话是从何说起?” 肖和平领着他们边走边说道:“你还跟我打埋伏?你别忘了我可是搞概率论的。虽然这些年没搞出什么名堂来,但在圈子里还算有头有脸,天南海北都有熟悉的朋友,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有耳报神送上消息。你还瞒得了我?” 徐生洲摸摸鼻子:“莫非您老说的是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的事儿?” 肖和平顿时哈哈大笑:“不装了?撂实底儿了?要说还真是‘拳怕少壮’,你才学了多久的概率论?愣是把一群学了几十年的中青年杀得个溃不成军。听说现场血都没到脚脖子了?” 徐生洲马上信誓旦旦地辟谣道:“谣言!绝对是谣言!我们只是就学术问题进行了深入、热烈地探讨,哪有您老说得那么玄乎?” 肖和平没有反驳,笑眯眯地点点头:“对、对,是学术探讨。” 简文桐坐在轮椅上,在办公室门口等候大家,闻言接过话头:“学术探讨?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你在学术研讨会上的风采,谁还不知道‘徐一问’的威力?这次会上,我有好几个朋友都遭了你的毒手,他们正吵着要怎么报一箭之仇呢!” 徐生洲主动推起简文桐的轮椅:“你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要不要我把在bj的办公室地址报给他们?” “他们也就嘴上叫的凶,哪里是你的一合之敌?真要有那本事,早在研讨会上就血溅五步了。”简文桐旋即又朝徐生洲拱拱手,“对了,差点忘记恭喜你!” 徐生洲不以为意:“这个最佳论文一等奖,就是一帮子人关起门来自娱自乐而已,算不得什么。” 简文桐却道:“我恭喜的不是这个,我是恭喜你第三篇‘四大’过稿。如此一来,你该准备博士学位论文了?两年时间,从计算机专业本科生到数学专业博士毕业,这速度绝对是咱们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甚至有可能是建国以来第一个!” 肖和平也是感慨不已:“一个学计算机出身的,每年刷一篇‘四大’,你让哪些数学系科班出身的人情何以堪!” 石新科还嫌现场气氛不够热烈,又添了一把火:“你们还不知道?徐校长最近不仅发了‘四大’、得了奖,马上还有一本学术专着要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 “什么?!” 肖和平与简文桐几乎异口同声,因为他们简直太知道学术专着的分量了!在现今学术环境里,论文为王,顶刊为尊,奖项为霸。但在高比格的学术专着面前,都只能算是小儿科。尤其是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这种漂亮国顶级名社出版,其效力就好比核武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或许有人要问,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到底有多牛?这么说,爱因斯坦的狭义与广义相对论首次集结成书出版,就是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而且从1905年创社以来,共有超过50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他们的着作。自2001年以来,普林斯顿大学出版了15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着作,该记录尚无其他大学或商业出版社能够超越。 所以,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学术专着,完全就是成神的节奏! 肖和平喘着粗气问道:“是哪一方面的专着?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过?” 徐生洲道:“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上次在咱们学校召开的代数几何国际研讨会上,我不是做了个题为《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的报告么?奥昆科夫觉得我讲得不错,就想把我的论文拿去发表,叫我修改补充一下。结果我没刹住车,越写越多、越写越多,最后篇幅超过了200页。奥昆科夫觉得作为论文太长,建议我改成书稿,然后他就帮我投到了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其实之前我也没想到……” 简文桐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生洲:“所以,你现在的主要方向,还是打算完全解决霍奇猜想?” 对于徐生洲要完全解决霍奇猜想的传言,在国内的代数几何圈里流播甚广,当然,京城师范大学数院内外也有人时常提起。很多人听到都是莞尔一笑,觉得这种事儿,就跟小学的时候自己说要考留美、燕大,当科学家,拿诺贝尔奖一样,又或者跟国足在比赛前说自己要拿三分一样,听个乐子就行,谁当真谁傻!然后大家过耳即忘。还有很多人嘲讽徐生洲发了几篇“四大”,就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 徐生洲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广而告之。 在完全解决霍奇猜想之前,京城师范大学当然也不会推波助澜。 于是,徐生洲完全解决霍奇猜想的事儿,就成了“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连简文桐都觉得此事在若有若无之间,也就没有找徐生洲当面求证。 直到今天。 更没想到的是,徐生洲居然理直气壮地点点头:“对啊!如果顺利的话,可能要两三年。如果遇到拦路虎,可能需要四五年、五六年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石新科就发现肖和平浑身在打摆子,连忙上前扶住:咦,他这是,抽了? 一二九、快点写吧! 肖和平被石新科扶着,在办公椅上慢慢坐下,喘了几口长气才颤着声问道:“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徐校长打算在未来几年内完全解决霍奇猜想?” 徐生洲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没错。” “你有思路了?” 徐生洲看了看论文下载的进度条,最近专心准备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的论文,很少在霍奇猜想上用力,所以进展有点缓慢,还卡在503那里:“已经有了大致思路。但最后能不能走得通、走得顺,那就说不准了。” 肖和平看着意气昂然、面容却还有些稚嫩的徐生洲,一时间感慨丛生:满打满算,他才学习高等数学6年?如果剔除在计算机专业学习的时间,更是只有短短的2年。2年啊,就敢挑战难度极高的霍奇猜想,听起来就好像堂吉诃德骑着驽马、拿着破枪,挑战风车巨人。 但肖和平知道,有时候理科就是这么不讲理! 比如牛顿,1665年伦敦大瘟疫爆发,22岁的他离开剑桥大学,回到家乡沃尔索普进行自我隔离。在随后的18个月里,他创立二项式定理,发明微积分,发明反射式望远镜和发现日光的七色光谱,确立了牛顿第一、牛顿第二定律和引力定律的基本思想,一举奠定了经典物理学的基础。 然后,1666年就成为了科学史上着名的“奇迹年”。 与1666年相提并论的是1905年。在这一年里,年仅26岁的爱因斯坦还是瑞士伯尔尼专利局三级技术员,但他接连发表了5篇彻底改变物理学的论文:解释了布朗运动,印证了原子和分子的存在;发现了光电效应,向量子力学迈出了关键一步,并因此在1921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创立了广义相对论,完全改变了我们对时间和空间的认知。在这一年的年末,他写下了世界上最着名的公式:e=c2。 此外还有21岁死于决斗的现代群论创始人加罗瓦、27岁死于贫病的着名数学家阿贝尔、18岁证明可以用尺规作图构造出正17边形的数学王子高斯……从古至今,数学的重大发展都不是靠厚积薄发,而是依赖那些绝世天才的灵光一闪。 面对天才,你找谁说理去? 照这么一想,徐生洲的表现就好理解多了。 肖和平稳了稳心神,然后问道:“徐校长今年是23岁?” “是啊,已经23岁了,过完元旦马上就24了。”——可怜还是一条单身狗。徐生洲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自己的年龄,难道他有沉鱼落雁、待字闺中的女儿或孙女? 肖和平掐着手指算了几下:“如果可能,徐校长最好在后年年底之前完成霍奇猜想的论文!” 徐生洲看他神神叨叨的样子,还以为他能掐会算,可以预知吉凶。可是他只问了年龄,并没有问八字啊!于是虚心请教道:“为什么?莫非有什么讲究?” 没想到肖和平给出的答桉是:“因为上一届国际数学家大会是去年召开的,下一届应该在大后年。如果想要在这一届上获得菲尔茨奖,就必须在后年年底之前完成论文,以便给其他学者留足充足的审稿时间。如果论文内容是像望月新一那样的艰深奥涩,审稿时间还要留得更长一些!” 徐生洲这才明白过来:“这谁能说得准?写论文又不像怀孕生孩子,满了十个月就可以呱呱坠地,憋都憋不住。写论文要靠灵感和运气的,什么时候能完成,得看老天爷什么时候赏饭吃。” 肖和平马上说道:“所以才让你争取啊!虽然只要完全解决霍奇猜想,肯定少不了你一块菲尔兹奖章,哪怕是超过40岁,也会像怀尔斯那样,给你一个菲尔茨特别奖。但是,早一届获奖和晚一届获奖却是有天壤之别的!” “哦?”徐生洲等待肖和平的下文。 肖和平却反问在座众人:“你们知道截至目前,获得菲尔兹奖时最年轻的是谁?又是多大吗?” 大家都摇头表示不知道,石新科则下意识掏出手机,想要上网搜一下。肖和平直接给出了答桉:“从1936年首次颁出菲尔兹奖到现在,总共有64人获得菲尔兹奖,另有1人获得菲尔兹特别奖(就是那位证明了费马大定理却又超龄的怀尔斯)。在65位获奖者中,在30岁之前获奖的只有4人。最年轻的4人之中,又有3位是29岁,只有1位是28岁,他就是白旗国着名数学家让-皮埃尔·塞尔。” 大家纷纷表示学到了、真厉害。 然后呢? 肖和平这才图穷匕见:“塞尔最厉害的地方,除了他是史上最年轻的菲尔兹奖得主外,更重要的在于他已经成为一个标杆,意味着谁能早于28岁拿到菲尔兹奖,要么是几百年一遇比肩牛、高、欧、黎、爱的天才,要么就是造神运动,判断依据取决于他是否超过那个时代那个年龄的塞尔!” 石新科瞬间明白过来:“如果徐校长下一届能获奖的话,年龄应该是26,比塞尔还年轻2岁!” 肖和平勐一拍腿:“正是如此!大家可以想象,到时候会在全国、全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绝对是声望一时无两!” 徐生洲却很清醒:“想得菲尔茨奖没那么简单!就像塞尔,其实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在亨利·嘉当学派中崭露头角,他在博士论文中提出的塞尔谱序列,是代数拓扑学中的基本工具。哪怕是超龄的怀尔斯,在证明费马大定理之前,也曾和科茨共同证明了椭圆曲线中最重要的伯奇-斯温耐顿-代尔(birerton-dyer)猜想,和马祖尔一起证明了岩泽理论中的主猜想。换句话说,菲尔兹奖是颁给在某一领域或某一方向做出卓越贡献的数学家,而不是颁给证明了某个猜想或某条定理的研究人员。” 肖和平大笑起来:“谁还不知道霍奇猜想的重要性?在解决霍奇猜想的过程中,必然会发展出新的方法、酝酿出新的思想,也必然会对代数几何领域做出卓越贡献。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还用多说么?另外,徐校长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早一届获奖,会对咱们学校的发展有多大的推动作用?” 石新科开始想象:“徐校长要是获奖,那就是国内第一位菲尔兹奖得主,可以一举奠定在国内数学界泰山北斗的地位,以后咱们学校的数学学科还不得跟坐了火箭似的直线飙升,各种项目拿到手软?” 简文桐则道:“不出意外,徐校长还会在30岁前成为院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士。然后你在国内数学界就可以一言九鼎。因为从30岁前有院士增选投票权,一直到80岁成为资深院士,想想可以投多少次票?之后增选的每位院士都要经你之手。” 肖和平热情洋溢地说道:“很显然,只要徐校长你早一届获奖,你就是全球数学界关注的领军人物,我们这个数学研究中心也会成为全球数学学术中心之一,到时候全世界的数学研究者都会来这里请教、朝圣,你的一言之褒,荣于华衮;一言之贬,严于斧钺。小简、小石,你们就是离核心最近的,阳光雨露也是最多的,只要做出成绩,各种荣誉不用你去争取,就会扑面而来,所以,一定要抓住机会啊!——唉,如果我能年轻二十岁,不,哪怕是年轻十岁,我也跟着徐校长再拼搏十年!可惜啊……” 就在此时,徐生洲听到熟悉的提示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学术奖励不仅是个人的荣誉,也是单位的荣光。菲尔兹奖,蓝星数学领域的国际最高奖项之一,被誉为‘数学界的诺贝尔奖’,其价值和影响不言而喻。以奖励证明实力,以荣誉妆点校园。来,让我们用一块金灿灿的菲尔兹奖章,铸就一流学科,推动学校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有影响力的学术中心! “要求:学校校友或教职工在未来2届内获得菲尔兹奖。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点积分,并奖励二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剥夺使用者之前积累的高等数学知识与能力!” 一三〇、做大做强 听惯了系统大爷下达任务的徐生洲,马上就从这次的任务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 比如说,不是指定让自己去争菲尔兹奖,而是让“学校校友或教职工”,尽管往上数四十年,——哦,菲尔兹奖的年龄线是40岁,顶多只能往上追朔20年——但凡学校有一个毕业生或在校教职工有望获得省级自然科学一等奖以上荣誉,徐生洲马上给全国人民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顺带再来个单手拿大顶!但这个转变却说明,以后完成任务的选手不再仅限于徐生洲个人,而是以学校为单位的。 徐生洲有系统大爷傍身,只要积分管够,能把全世界各种学术奖项来个大满贯。但这只是他本人的光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与学校关系不大了。再说了,得个菲尔兹奖,是你数学天赋拉满。又得个图灵奖,那你是百年不遇的天纵之才。再得个诺贝尔化学奖?信不信全世界的八卦爱好者把你祖宗十八代翻个底朝天!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什么时候学校的学生或者教职工能一年发几篇s或者“四大”,能拿几十、上百项国自然基金,能得几项国家科学技术奖励,那才算真正发展起来! 另外,系统大爷要求的是“在未来2届内获得菲尔兹奖”。什么意思?就是系统大爷也不看好自己能在下一届获奖,甚至说在未来两届之内都有一定难度。为此,它很贴心地给自己留个后门,就是“学校校友或教职工”获奖也算。要是觉得自己实在没希望,还可以找个有希望的,重金挖过来任职。只要不像西南财大那样在获奖之前把他开除,就是妥妥地躺赢。 在徐生洲浮想联翩的时候,简文桐则在安慰肖和平:“无论咱们学校数学研究中心未来无论如何行稳致远,都离不开你的高瞻远瞩;无论研究中心未来发展到什么程度,你都是当之无愧的创始主任。肖老师,您应该觉得骄傲和与有荣焉,为什么要觉得可惜呢?” 石新科也说道:“对啊,徐校长私下里跟我们说过好多次,没有肖老师,就不会有数学研究中心。研究中心在您的手上从无到有,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浸润着您的心血与智慧。我们都听过您的课,受过您的指导,算是您的学生。所谓‘薪尽火传,不知其尽’,您的所有梦想都会有学生来接续完成,何来的遗憾呢?” 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肖和平觉得可惜、觉得意难平的,是他未能更进一步,当上院士。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的研究人员来说,入选杰青是他们45岁之前的最大梦想。而对于绝大多数杰青来说,当选院士才是他们的最终梦想。当杰青而没有当院士,就好比到了京城而没有去故宫,办了婚礼而没有入洞房,便觉得人生不够完满。 在成老爷子看来,肖和平天赋是够的,能力也是有的,就是年轻的时候太贪玩,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做学问。徐生洲却觉得,他是没有遇到能让自己沉迷并为之奋斗一生的好题目,又或者不愿触碰那些需要坐十年冷板凳,甚至坐了十年冷板凳也不一定有结果的难题目,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找些射程内短平快的课题来做,结果给别人的印象就成了“贪玩”。 躺着的人是害怕奋斗吗? 不,他们只是害怕奋斗却没有结果。如果奋斗就有结果,付出就有回报,谁会选择躺着? 肖和平要是早二十年,或者早十年遇见徐生洲这种大神,肯定会放下身段,抱紧大粗腿求带飞。就找类似三维尹辛模型这种难度的题目,好好做上五六年、七八年,到时候有“四大”,有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还有菲尔兹奖大老力挺,当选院士很难吗? 可惜啊!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脑袋转不动,身体跟不上,连很多前沿的论文都看不明白,就算有大粗腿在面前,自己都抱不结实,如之奈何?!退一万步说,就算接下来几年对方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白送几篇“四大”,等评上国奖,再去增选院士,那时候已经七十出头,黄土埋过了上嘴唇,还有什么味道? 肖和平看着二十几、不到三十岁的简文桐和石新科,眼神里充满了艳羡与感慨:“你们与其劝我,还不如好好把握住机会,找个有分量的题目,在徐校长的带领下,踏踏实实做几年。有了成果,以后人生的路就宽了!” 简文桐心中微动,笑着问道:“什么叫有分量的题目?” 肖和平答道:“在本学科领域有一定知名度,短期内没有被别人攻克的可能,做出来能获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以上奖励的题目,就算有分量!” 石新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太有挑战性了?” 肖和平马上把枪口对准了他:“有挑战性,不是才更有收获?特别是你,比起小简,基础差了点,学历也差了点,等过几年研究中心发展起来,你的压力就更大了!所以你要抓住眼下这段时间,把课补起来,再读个在职的博士。想找什么导师,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联系。我在圈内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徐生洲大表赞同:“对、对,学校支持鼓励在校教职工攻读在职博士,这既是老师们提升自我的需要,也是学校提升师资队伍高层次教师比例、优化教师队伍结构的需要。只要不是湖兰某学院那种‘水博’,学校都会给予一系列帮扶奖励政策。新科,你要加油!” 石新科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美好了。 肖和平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后,才郑重地对徐生洲说道:“徐校长,鉴于未来几年数学研究中心会有一个较大的发展,我们需要提前谋划,所以我有个想法!” “请讲!” “就是数学研究中心实体化运作!”肖和平掏出烟盒,掏出一支自己点上,才详细解释道,“等你过几年得了菲尔兹奖,别人发现咱们学校的数学研究中心就小猫两三只,看起来也不像样不是?我的想法是在未来2年内,围绕概率论和代数几何两个方向,引进4名左右的中青年科研骨干,6到10名优秀的博士生。如此一来,既可以把数学研究做大做强,成为咱们学校的一个拳头学科,也可以为下一步建立数学系,申请硕士、博士学位授权点做好准备。” 看来受菲尔兹奖的刺激,他也不愿再当咸鱼。 徐生洲道:“我也非常赞成数学研究中心实体化运作,并且做大做强,关键是人才难得。” 代数几何在国内有多小众,就不用说了。概率论稍微好点,全国有二十几个博士点,每年毕业的博士将近三位数,但能入徐生洲法眼的也没有几个——嗯,京城师范大学除外。除非去国外寻找海龟,可那些海龟会看上一所民办高校? 肖和平深吸一口烟,等吐出烟圈之后,慢悠悠地说道:“这倒不用担心。我在国内学界混了那么多年,只栽花不栽刺,香火情还是有一点的,淘换几个能做事的应该不在话下。再说,我帮那班家伙开枝散叶,顺带着解决工作,以后还前程远大,他们应该好好谢我才对!” 徐生洲才放下心来:“到时候我让人事处何兴华处长跟您对接,具体跑腿的事务让他们来做。” 肖和平心领神会:“程序我懂。确定联系名单之后,我会让人把他们的简历和所有论文都送到校办,交给你审核。别的且不说,至少在学术眼光上,你可是比我强多了。” 一三一、压担子 几个人聊完杂事,开始讨论学术问题。等从数学研究中心出来,已经快中午,徐生洲又请肖和平等人去教职工食堂吃了顿便饭,算是贴心又贴胃。 饭后回到办公室小憩一会儿,到了下午三点,徐生洲带着石新科来到实验楼。 昨天陈康彦明明汇报说已经发现了“裂银杏内脂”,可一进实验楼,依然忙碌得像大v带货现场。李特、杜克斌等博士分成不同的组,带着硕士正在做实验,还是浓重的黑眼圈、乱蓬蓬的头发,还是令人作呕的泡面味道。 徐生洲微微皱眉。 上次来的时候闻到泡面味还可以理解,毕竟那时候还没开学,食堂还没有搬过来。现在食堂都搬过来两个月了,怎么还在吃泡面? 他低声嘱咐石新科道:“等会儿你私下了解一下,为什么还有人吃泡面?是食堂没开夜宵档吗?如果没开,就通知后勤服务中心在学生食堂和教职工食堂各开一个档口,时间在晚上8点到夜里11点。如果开了,就让他们每天晚上9点左右给实验楼打个电话,问有没有用餐需求,有需求就做好送过来。” “好的,我一定通知到。”石新科掏出手机记了下来。 徐生洲像是带着管家四周闲逛的富贵闲人,逛了半圈,陈康彦才急匆匆赶过来,身穿的白大褂上还有点新溅上的污渍,见面便道歉道:“不好意思,刚刚在做实验,做到一半不好中断。” 徐生洲很是好奇:“你们的工作不是告一段落了么?怎么还这么忙?” 陈康彦满脸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搞科研不就是这样?——呃,应该说大部分搞科研都是这样,数学算是比较特殊的,哪怕写出论文来,别人想看懂也要琢磨几个月。像生化环材,只要论文一公开,就等于是明牌了,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如果你不抓住论文发表前的黄金时间,取得先发优势,很有可能在后续的研究中失败。” 徐生洲惊讶不已:“你们就没有歇的时候?” 陈康彦长叹了口气:“科研竞赛嘛,就是持续性长跑、间歇性冲刺,不仅拼运气和实力,也拼身体和精力,哪有歇的时候?等到跟不上科研竞赛的步伐,只能选择躺着的时候,才可以歇歇。徐校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徐生洲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觉得最近大家都比较辛苦,所以过来看看大家,顺带着问问大家在工作、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们负责冲锋陷阵,我们负责后勤保障,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一定尽最大可能帮助解决。” 自接掌学校以后,徐生洲便要求建设“服务型机关”,就是无论财务处、人事处、教务处,还是校长办公室,都要为老师、学生服务,为教学、科研服务。能摆正心态、做好工作,就继续留任;如果做不到,那不好意思,请您另谋高就!个别后台比较硬的,一时半会儿开除不掉,则被调整到了离退休工作处、国际交流与合作处、档桉室之类的地方。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工作需要! 这就是民办专科院校的好处, 经过一年多的整肃,学校机关的风气大为改观,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些棺材脸,老师们心情都舒畅许多。 陈康彦对此深有体会:“我觉得都挺好的,各个部门时不时的会主动上门服务,询问各种需求,帮忙解决问题,就差没给这群小伙子挨个介绍对象了!想想以前,以前天天被财务处、科研处吆来喝去,填各种表格,现在感觉就像是农奴翻身做主人。” 经过整肃,机关处室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还去触一位副校长的霉头。那不是屎壳郎饿肚子——找死(屎)么?再说,校方除了按照规定给肖和平、陈康彦配备科研秘书之外,还专门一人配备了一个办公人员,负责文来文往、领钱报账等杂务。普通的鸡零狗碎都由助手做了,也烦不到他们头上。在公立高校,这些杂货一般是研究生帮忙打理,学生们有书生意气,还隔几年就走,用起来哪如专业的舒坦? 徐生洲笑道:“机关各部门本来就是要为师生、科研服务呀!” 陈康彦道:“可是很多时候本末倒置,机关各部门把自己当成大爷,把老师、学生当成了刁民。还是咱们学校好!就像今天早上,人事处何处长还特意打电话来,说今年校招想招几名细胞生理学方向的博士,问我有没有什么推荐人选?” 徐生洲点点头:“细胞生理学研究中心要想实体化运作,研究人员必须首先充实起来。陈校长你可得举贤不避亲,有什么好的人选,别管是刚毕业的博士还是其他学校的在职老师,你尽管提,我们尽最大可能把他请过来,大家共谋大业、共襄盛举。” 陈康彦沉吟片刻后回答道:“博士人选,我要好好想想。不过在职老师,之前倒是有好几个熟人来打听咱们学校的薪酬待遇情况,其中还有一个是‘优青’。” “优青?”徐生洲顿时来了精神。 挥舞铁锹挖了那么久,挖过杰青,长江也即将挖到手,但优青真没挖到过。 优青,全称是“优秀青年科学基金项目”获得者,与“千青”(国家千人计划青年项目)、“青拔”(国家万人计划青年拔尖人才项目)、“青长”(长江学者奖励计划青年学者项目)并称“四青”,但又互斥(即申请了其中一者,或者获得了其中一者并在支持期内,就不能申请其他三者),是大部分青年科技人才在博士之后、杰青之前都想拿到的资助。 相对杰青,优青资助的项目数更多,大约是前者的1-2倍。另外优青对申请者的年龄要求也更小,规定是申请当年元旦时男性未满38周岁、女性未满40周岁,相比之下杰青的要求是45周岁。 陈康彦道:“没错,前几年刚评上,以前在学术年会上见到他过几次,做神经精神疾病的细胞机制及多模态脑成像精准诊断的。人非常不错,科研能力也挺强的。” “那为什么——” 这年头骗子太多,傻子都不够用。万一自己被刀了,岂不成为学术界的终生笑柄? 而且优青虽然多,但基本只在2、c9富集,对于那些胸怀大志的长聘教授或副教授来说,杰青、院士才是他们的星辰大海,这个梦想只有在2、c9才更容易实现,来民办大专干什么?还有少部分优青出自地方院校,作为香饽饽的他们,基本上可以在学校里平蹚,同时也是学校严防死守的对象,会让民办大专有下铲子的机会? 陈康彦道:“他是晋省一所地方院校的,今年43岁,因为平台原因,上杰青的概率不是很大。可能还有其他一些因素,所以想换个环境。” 上杰青的概率不大? 没评上杰青的优青不如汪汪,所以趁着还没到45岁赶紧变现? 还有其他一些因素? 是得罪了校长,还是得罪了学校里的大牛? 研究神经精神疾病? 莫非是研究aβ56的,然后惨遭连根铲除?(漂亮国明尼苏达大学神经学家sylva_lesné那篇指出aβ56能够引起记忆障碍的奠基性涉嫌论文造假。) 徐生洲没有去管这些。对于民办大专来说,哪怕是过气的优青,也是一道诱人的佛跳墙,谁舍得拒绝?于是他急切地说道:“那麻烦陈校长跟他联系一下,看看他的意向。只要他愿意来,待遇一定从优!” 陈康彦回答得很爽快:“好,我等下就给他打电话。” 徐生洲兴奋不已:“有了陈校长你,再加上一名优青,一批博士,细胞生理学研究中心的架子就算搭起来了。对了,还得有仪器、设备。听科研处谢处长说,你不同意买赛默飞krios300kv冷冻电镜?” 陈康彦道:“我跟谢处长解释过,使用冷冻电镜系统是有门槛的,不仅需要一批专门的技术人员来维持运转,还需要一个庞大的研究团队,保证冷冻电镜得到充分利用。如果只是几个人,还不如去其他科研机构共享服务平台去购买机时,反正金陵、之江、震旦等有冷冻电镜的高校就在附近,购买机时也方便。” 徐生洲没有再强求:“那好!反正需要什么仪器、设备,你们随时提,科研处随时买,以保证科研工作顺利开展为要。” “多些徐校长大力支持!” 徐生洲接着说道:“目前你们手头上的各项工作,还是挂在研究中心下面。等以后各个方向都发展起来,咱们可以考虑成立生物系、生命科学研究院。生物这一块我不懂,你经验丰富,这些工作你可都要抓起来,争取把生物打造成我们学校的一张名片。” 陈康彦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我会尽力的!” 一三二、她又来了 既然已经拜访了肖和平、陈康彦两位杰青,徐生洲干脆顺道把学校的其他院系、机关处室走了一遍,免得有人说闲话。但接下来的走访就有些粗枝大叶了,经常是个院系、好几个部门捆在一块,也就半天的功夫。 这天召集完财务处、后勤服务中心、资产管理处、基建处(新校区建设指挥部)等几个财大气粗的部门开完会,徐生洲留下黄高华聊聊天:“怎么样蛋蛋,最近如何?” 说实话,在民办高校财务科这样的部门,工作、生活都挺枯燥无聊的。黄高华却笑着说道:“挺好的呀!我还蛮喜欢校园里这种青春洋溢又风轻云澹的日子。” 徐生洲才放下心:“老牛呢?我回来这几天都没看到他。” “听说带着几个学生去拍学校宣传视频了,准备招生季用。” “带的都是女生?” “也没听说他换口味呀?” 徐生洲恨恨地说道:“这家伙以后一定会折在女人肚皮上!” 黄高华道:“那不正是他的梦想?” “不吹不黑,像他这么玩,到三十岁就得顺风尿湿鞋!” 黄高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等到三十岁,颜值也残了,体力也走下坡路了,又没有三马(斯克、云、化驣)的家底,想骗小姑娘都骗不到。可不得趁着现在颜值在线,赶紧娱乐到死?” 徐生洲不由得瞪大眼睛:牛征这厮也忒不是东西了?好好一个纯良富二代,被他带歪成什么样?! 黄高华不紧不慢说道:“这些都是老牛自己说的,我只是复述一下。” 徐生洲还是决定抽空好好敲打敲打牛征。这家伙玩心实在太重,都踏入社会快两年了,之前又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还是不知道收敛,天天浪迹花丛,难道他真打算做现代版的唐璜?同时又不忘告戒黄高华:“你可千万别跟他学!” 黄高华晃着茶杯:“也学不了!我没他那硬件条件。” 徐生洲大笑:“蛋蛋不要妄自菲薄,真说起来,你的硬件条件可比老牛强多了。老牛的优势是在脸上,而你的优势可以体现在车上、车钥匙上,也可以体现在手表上、腰带上。” 黄高华一时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考虑可行性,还是觉得对方所言不值得一驳。 徐生洲觉得自己也有带坏纯良富二代的嫌疑,赶紧强行转移话题:“对了蛋蛋,你在财务处工作那么久,发现了什么问题么?” 黄高华放下茶杯,坐直身体:“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同学,有什么问题也不会传到我耳朵里,有问题的票据账目也不会放到我面前。从我抽检的财务凭证上看,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问题。不过,真正麻烦的是基建账目!” “哦?怎么麻烦?” 黄高华道:“从去年到现在,基建项目一直是学校支出的大头,动辄几千万、上亿,里面涉及很多的工程造价都很专业,比如土方数量、人工人数,比如钢筋直径、水泥标号,往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变动,金额差距就是几万、几十万,非专业人士很难发现其中的猫腻。所以我想提个建议。” “你说。” “我建议学校成立一个审计或者纪检部门,也不要专门找审计师、造价师,工资薪酬太贵,就找些地方审计部门、纪检部门退休的业务骨干过来就行。他们无欲无求,业务又熟,与学校牵扯也不深,而且做几年就可以换掉,最是实惠便利。” 徐生洲不禁拊掌称赞道:“蛋蛋你这个建议好,看来你是真用了心的!老牛但凡有你一半的认真和踏实,我能省下多少力气?”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黄高华突然说道:“温荔香来了咱们学校,你知道吗?” 温荔香? 徐生洲对这个漂亮而又大胆的姑娘并不陌生,且不说她千里迢迢到京城参加了自己的硕士学位论文答辩会,事实上她隔三差五就会发条私信过来点亮徐生洲的威信: “生洲哥哥,给个建议,国内地理学哪家强?” “生洲哥哥,你觉得地理学哪个研究方向更有前途?” “生洲哥哥,我考研考你的母校京城师范大学,怎么样?” 每当这个时候,徐生洲就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几句。根据聊天的情况,大致知道温荔香在暑假里参加了金陵大学的优秀大学生暑期学术夏令营,好像表现的不太理想,所以就准备考研。按道理,这个时候不应该在紧张的备考么?为什么会来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可没有地理学硕士点! 徐生洲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啊!她什么时候来的?是有什么事么?” 没成想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话音未落,人事处长何兴华便带着温荔香、何圆影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听石秘书说,学校近期打算成立人才工作办公室,挂靠在人事处下面?” 徐生洲道:“是有这个打算。学校费尽千辛万苦,花大力气、大价钱才把人才引进来,如何避免引进之后出现人才闲置、水土不服,甚至出现龃龉,再被别人挖走的情况?就需要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来做好人才的服务工作,解决人才来校后的头等大事、暖心实事、关键小事,让人才来得了、待得住、用得好。这些事情,你们人事处有经验,所以目前先挂靠在人事处下面。” 何兴华眉头微皱:“如此一来,我们人事处的人手就更短缺了。” 徐生洲大笑:“还真是‘卖盐的,喝澹汤;炒菜的,光闻香;编席的,睡光床’?你们人事处就是管人才招聘的,缺人手,那就招啊!反正做好人才服务工作不需要多高学历,关键是要细心、贴心、暖心。——对了,如果招女孩子的话,千万别像你身后那两个姑娘那样!” 温荔香马上问道:“为什么呀?” “对呀,为什么不要我们这样的?”何圆影也跟着问道。 徐生洲笑道:“因为你们太漂亮,做服务工作的话,容易出现超范围服务的问题。总之,首先考虑招男孩子,如果招女孩子的话,长得过得去、不吓人就好,关键还在态度和细致上。或者,先看看后勤服务中心或者其他部门有没有人选,试试看合不合适?” 何兴华点点头:“好的,我们先做个人才工作办公室的工作方案。” 徐生洲这才问温荔香、何圆影二人:“你们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 一三三、愿望 温荔香今天化了澹妆,容貌较平时更加秀丽,闻言笑着答道:“我们是来实习的!” 徐生洲摇摇头:“你们不要骗我,我也是上过大学的人,好吗?大四上学期正是考研、考公和校招的黄金时段,事关就业大计,学校怎么可能会让你们实习?要实习也是安排在大四下学期。” 温荔香嘿嘿憨笑几声:“啊,被你发现了?——其实,我和圆影是借实习之名,行蹭自习室之实。要说你们学校自习室真是不错,环境优美,整洁明亮,关键还人少、安静。不像咱们学校,去教室自习,会被赶来赶去;去图书馆自习,又得起大早排队。” 何圆影也道:“对啊对啊!你们学校交通又便利,出门就是地铁,食堂的饭菜又好吃,而且不用刷卡,可以直接扫码支付,如今已经成为周围考研族的自习圣地。” 徐生洲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这不就是典型的鸠占鹊巢吗? 何兴华没想到两个小姑娘居然如此口无遮拦,心虚地看了一眼徐生洲的脸色,然后训斥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还骗我说是来学校实习——” 徐生洲摆手止住了何兴华的话头:“没关系的!咱们学校的学生底子太差,没有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确实有点辜负这么优美的校园环境。正好借这些考研族的刻苦努力,给在校生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顺带着纠治一下咱们学校的校风。说实话,我不仅不排斥,甚至是伸出双手欢迎他们到来!” 温荔香眼睛笑得像两弯蛾眉月:“就知道生洲——生洲校长最好了!” 徐生洲道:“那你们可要好好复习,争取考上研究生,不要辜负咱们学校‘自习圣地’的美名!” 温荔香挥舞着瘦弱白净的小拳头:“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黄高华突然插话问道:“那你们都打算考哪个学校的研究生?” 温荔香道:“我和圆影都打算考金陵大学的研究生,所以我们才来蹭自习室啊!这里离金陵大学特别近,有什么小道消息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而且可以去蹭课,跟老师混个脸熟。” 黄高华大为好奇:“你和圆影都是学地理的?都报金陵大学的研究生,那不是自相残杀?” 温荔香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倒是何圆影耐心地解释道:“不会的。我报的专业是自然地理学,荔香报的是土地资源管理,考试的专业科目都不一样,所以不存在互相竞争、自相残杀的问题。” 黄高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是我理解岔了。” 徐生洲道:“都说‘隔行如隔山’,高华是学计算机的,你们不说,他真闹不明白地理学里面还有那么多分支。正好高华也想考研——” 黄高华连忙申辩道:“我不想……” “不,你想!”徐生洲立即纠正了他的错误想法,“学校将来会有长远的发展,作为一名中层领导干部,要与时俱进才行。区区本科学历,只是高等教育的起始阶段,要想登堂入室,让自己有个质的提升,还是得读研、读博。当然,现在读研也不容易,考研更难,竞争激烈程度堪比考公。你要抽空多和两位姑娘交流一下,互相取长补短,才有成功的希望。你老是不声不响,闭门造车,那怎么能行?” 说到最后,徐生洲都恨不得拎起黄高华的耳朵:儿子,闷騒是不行的!你得主动一点,明白么? 好在黄高华不笨,终于明白了老爸的苦心,搓着手说道:“好的,我会抽空多向两位美女请教考研心得。还请两位美女不吝赐教!” 何圆影大大方方地说道:“没问题,欢迎黄处长加入我们的考研小组,我和荔香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荔香眨眨眼睛:“那我们三个考研的,是不是要感谢一下给我们提供极大便利的徐校长?” 何圆影道:“啊——应该是我们三个还没摸到研究生院大门的家伙,恭请直接破格保研、一年硕士毕业的大老吃饭,顺便沾沾欧气!” 何兴华也道:“你们两个小丫头,是得好好感谢一下徐校长的宽宏大量!” 徐生洲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就没有拂她们的好意,只说:“到了神州职业技术学院的地界上,自然是我这个东道主请客,提前预祝你们旗开得胜,心想事成。走,我带你们去吃教职工食堂的包厢!” 何兴华不知道是真的有事,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中年人,夹在一堆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里施展不开,很坚决地谢绝徐生洲的邀请,一个人回去了。徐生洲则带着他们三人来到教职工食堂的包厢,温荔香、何圆影以前还没来过这里,觉得很是好奇,不停地问东问西: “这是校长专用的吗?” 徐生洲道:“除此以外,还有几个包厢,其他校领导、杰青或者来了贵客都可以使用。” “包厢的菜和外面食堂的菜有区别么?” “可能包厢的菜是小锅炒的,味道更好些。” 因为是中午,没有上酒水,四个年轻人喝着果汁,聊些学校内外的趣事,依然是欢声笑语、热火朝天。菜过五味之后,温荔香突然说道:“刚刚徐校长不是说,提前预祝我们心想事成么?如果我们考研成功上岸,能不能满足我们每人一个小愿望?” 徐生洲放下快子:“我还以为你要说,如果考研失败,让我满足你们一个小愿望呢!” “为什么要这么说?” 徐生洲道:“考研成功上岸,意味着你们的梦想已经实现,暂时不用去考虑工作、生活等各方面问题。而考研失败了呢?最紧要、最迫切的问题就是毕业之后怎么办,去哪里、找什么样的工作?能不能找到?怎么吃、住?工资福利怎么样?需不需要996?等等等等。” 何圆影双手捂耳:“别说了!别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一定会争取考上的!” 温荔香却笑眯眯地问:“如果我们考研失败,徐校长能满足我们什么样的愿望?一份稳定的工作吗?” 徐生洲答道:“是一位不算稳定的工作。我们筹建了附属学校,到时候你们可以去当临聘老师,课余时间还可以在自习圣地,继续备战下一年的考研。” 不管怎么说,徐生洲还没有奢侈到遇到熟人就批发学校正式岗位的程度。 除了大学四年的兄弟。 温荔香眯起好看的眼睛:“那我们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包厢的房门,还没进门就嚷嚷道:“生猪、蛋蛋,听说你们俩背着我开小灶?这是人做的事情吗?——咦,还有两位大美女! 一三四、坦诚 不用说,来人正是着名的浪荡汉子牛征。 碍着有两位姑娘在场,徐生洲不好说重话,只是说道:“你牛主任带着一帮人在外面胡天胡地的,还好意思说我们开小灶?” 牛征自来熟地拿张椅子,在温荔香与黄高华之间坐下:“天地良心!我可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为了拍咱们学校的宣传片,绕着金陵城到处选景,腿都跑细了。不是我吹牛,这宣传片拍得超级震撼,简直美爆了!这要是往官网、围脖上一丢,保证咱们学校明年的录取分数线还要再往上涨一大截!” 徐生洲没跟他计较是哪条腿细了:“一般说‘不是我吹牛’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开始吹牛了。” 温荔香捂着嘴巴轻笑道:“生洲哥哥真有趣。” “生洲、哥哥?”牛征玩味地看着徐生洲与温荔香两人,“生猪,你还没有介绍这两位美女是谁呢!” 徐生洲倒觉得如果不考虑黄高华,牛征和温荔香在风格上还是蛮搭的,当下从何圆影介绍起:“这位美女叫何圆影,是我们人事处何处长的千金,夏中大学大四学生,目前准备考研。你旁边这位叫温荔香,跟何同学是好朋友,也是准备考研。”随即又介绍牛征道:“他叫牛征,是我们学校信息中心副主任,人送绰号‘少女杀手’,你们要小心些。” 牛征怒道:“乱讲!生猪,你不能因为我长得比你帅,就在女生面前污蔑我!――两位美女,我叫牛征,牛奶的牛,征服的征,很高兴认识你们!” 让徐生洲没想到的是,何圆影居然很嗑牛征的颜值,一向大方得体的她此时表现有些慌乱失措:“你、你好,牛主任。我叫何圆影,是‘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的‘圆影’,也就是荷叶的意思。” 如果允许当场才艺表演的话,徐生洲一定模彷夏特名场面: 造孽啊! 反倒是被徐生洲认为茶香四溢的温荔香,却对牛征不冷不热,甚至都没有对黄高华那么客套:“你好,我是温荔香。” 温荔香的冷漠反倒愈发激起了牛征的兴趣,他就像无聊的猫咪看到了笼子里高傲的金丝雀,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温荔香?是哪三个字?” 温荔香道:“温暖的温,荔枝的荔,香味的香。” “温暖荔枝的香味?真是个温馨悠远、香气扑鼻的好名字!而且人如其名。”不等徐生洲琢磨出怎么个人如其名法,牛征就继续说道,“温同学名字里有‘荔’字,应该是胡建人或者两广人?” “是胡建人。” 牛征还准备继续聊,不对,是继续撩下去,温荔香突然放下快子,笑着对徐生洲说道:“谢谢生洲哥哥的款待。但是已经中午了,我和圆影要回去休息一下下,下午才有精神好好看书,争取一次成功上岸,到时候生洲哥哥不要忘记满足我们一个小愿望哦!” 徐生洲避重就轻道:“那你们吃好了吗?要是饿肚子,我可不好向何处长交代。” “吃好了,而且非常好吃!再次感谢生洲哥哥的款待!”说着温荔香站起身。 何圆影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谢谢招待。徐校长、黄处长,还有牛主任,再见。” 两人出了教职工食堂, 温荔香才拉着何圆影,笑眯眯地问道:“不高兴啦?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吃着好好的,我突然要把你拉出来?” 何圆影都着嘴,不说话。 温荔香促狭地看着何圆影:“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牛主任?” “才、才没有!你别胡说。” “脸都红了,还说没有?真正喜欢一个人时,眼神是藏不住的。” 何圆影马上绝地反击:“就像你喜欢徐生洲一样?” “我喜欢他,可他好像对我不来电。”温荔香有些苦恼地说道,然后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我之所以把你拉出来,就是因为那个姓牛的。以前我看书,看到这样一句话,说女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做到两件事情:眼不能瞎,妆不能花。妆花影响一时,眼瞎影响一生。知道什么意思吗?” 何圆影更气:“你是说我眼瞎?!” 温荔香抱着何圆影的胳膊:“怎么可能?你看中的人,颜值都是非常能打的。就像那个牛主任,颜值完爆徐生洲。而且性格很活泼,很爱玩,不像黄处长那么文静老实。如果现在你是大一、大二,或者大三,在校园里碰到这样的帅哥,我绝对支持你去追他。不仅支持,而且会打好配合,让你成功上位。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们要考研啊!你现在要是坠入爱河,整天都是你农我农的,还有心思复习吗?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万一考不上研,毕业之后怎么办?难道真的去他们附属学校当个临聘老师?”温荔香连 珠炮似的反问道。 “我、我――” 温荔香打断她的犹犹豫豫:“或许等考研结束,你再去试试?不过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从刚才牛主任进门说话的语气,徐生洲对他的态度,结合之前在人事处看的花名册,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徐生洲的大学同学,而且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学校的中层。你们俩真要能成一对,然后百年好合,对何叔叔也会帮助很大,相信何叔叔也会乐见其成。但是!” 万事怕但是。 此事也不例外。何圆影追问道:“但是什么?” 温荔香道:“但是你得赌你和那个牛主任能修成正果,还得是百年好合的那种。否则你和他闹掰了,何叔叔和他在一个校园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键他的同学一个是校长、一个是财务处副处长,你让何叔叔怎么办?” 何圆影这才稍微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温荔香继续加码:“以我浅薄的识人方法,这个牛主任只怕是个性格活泼、不甘寂寞的,而且他颜值高,本来就容易招惹烂桃花。你让他从现在起就归隐江湖,守在你一个人身边,需要非常考验你的御夫之术,还得提高警惕,经常跟外面那些野花斗智斗勇。” 何圆影默然良久,才反问道:“你为什么看好徐生洲?” 温荔香看何圆影的气消了,才娇俏地伸了个懒腰,惊人的曲线在那一刻展露无遗。然后她才说道:“我不仅看好徐生洲,其实也蛮看好黄处长的。因为他们俩都有一个优点,就是非常老实。这个老实不是窝囊废的意思,也不是贬义词,就是他们明明都很优秀,有很好的物质条件去挥霍、去纵欲,但他们却没有,而是选择谨守本分,认真做自己擅长的工作。在我们家乡,这种人就是有福之人。” 何圆影道:“那也太无趣了点。” 温荔香笑了起来:“圆影,这就是家庭出身的区别了。像你,是大城市里的人,uu看书吃穿不愁,生活富足,自然会在精神上有更高的要求。而像我,农村出生长大,生活得紧紧巴巴,见识大城市的繁华之后,第一个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大城市扎下根,不要再回到农村,至于有趣无趣,反倒是其次的。另外,你也可以想见,像徐校长、黄处长这种人,只要他认可你,就会对你死心塌地的好;在结婚之后,他们也会有很强的道德约束和责任感,不会做乱七八糟的事。只要家庭幸福,生活自然就会有趣起来。” 何圆影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是不是觉得我看好徐生洲、黄处长,是因为他们俩都很有钱?”温荔香替她说了出来:“没错啊,他们有钱是我看好他们的主要原因之一。有句老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果奔着结婚去的话,当然希望对方家底殷实一点。就像很多男生找女生,首要条件就是颜值,不同人的不同选择而已,这有什么错呢?” 何圆影被她的直爽惊住了。 “很震惊,是吗?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我。”温荔香在进门前,最后说道,“如果哪天我和谁做了男女朋友,我也会这么开诚布公地对他说。而且我还会明确告诉他,我不想锦衣玉食、不劳而获,也想不贪图他的万贯家财,更不惦记离婚分一半的收益。我的想法很卑微,也很现实,只是想在大城市扎下根,过上稳定有保障的生活,仅此而已。” 何圆影感觉,温荔香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有种非常陌生的感觉,但又觉得莫名的飒爽! 一三五、座谈会(上) 谈嘉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杨德君一起,被选为与校长座谈的学生代表之一! 多少年了?好像还是初中的时候?当时自己成绩在班级位列前茅,某次全校表彰大会上见过校长,并且说过话。谈嘉轩记得很清楚,校长亲切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鼓励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再接再厉,以后上大学,给母校增光。自己兴奋得浑身颤栗,用尽全部力气憋出两个字: “好的!”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上了高中,自己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昔日的天之骄子变成了路边不知名的闲花野草,别说校长,就是年级主任看到都不搭理。如今大学倒是上了一个,至于给母校增光的梦想,就如同故乡蔚蓝天空中飘浮的杨花柳絮,一经风雨,早已荡然无存。 听说谈嘉轩成了座谈代表,寝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都熘达过来出谋划策: “老坛,你跟校长说,能不能以后早上不跑操?也太折磨人了,连个懒觉都睡不成!” “知道见着校长怎么提建议,老坛?让学校把大一的女生搬过来,把大二、大三的男生搬过去,正好男女搭配、阴阳平衡。你看现在,谈个恋爱都跟异地恋似的,简直令人发指!” “老坛,你要严厉批评一下老徐,帮他认清事实!咱们这种民办大专,就是我们交钱,他们发文凭,公平买卖,童叟无欺。还搞什么考勤、补考?喝假酒了!” 谈嘉轩深感使命光荣,仿佛诛佞臣、清君侧、匡扶汉室、重归旧政的历史重任,就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掏出许久没用的作业本,认真记下每位来访者的意见建议,准备在座谈会上一针见血、一鸣惊人,就像铁骨铮铮的魏征、包龙图,充分展现一名时代好青年的勇气和担当。好几次在深夜梦里,谈嘉轩都被自己的康慨激昂所感动而惊醒。 等到座谈会前一天,他才稍微有些紧张,抽个时间找到杨德君:“德君,你座谈会准备提什么建议?” 杨德君放下手里的高数课本,从书包里掏出几页打印纸,正准备回答他的问题。谈嘉轩却惊讶出声:“咦,德君你还准备了发言稿?导员不是再三强调,到时候大家直抒胸臆,有什么就说什么,千万千万不要写发言稿吗?” 杨德君道:“我这不是发言稿,就是个提纲,把想说的话、想提的意见罗列出来,防止到时候临场紧张,把所有的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我这是有血泪教训的!以前我参加过一次辩论赛,赛前想了很多思路,准备比赛时临场发挥。结果上场之后,脑袋里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出。所以我这是有备无患。你呢?” “我?”谈嘉轩顿时语塞。 自己在大会上发言过吗?没有。 自己有在大会上脱稿发言的实力吗?好像也没有。 那自己凭什么敢不写稿子,就准备在明天有校长、有老师、有同学参加的大会上纵横捭阖,大杀四方呢?是梁翠萍给的勇气吗? 谈嘉轩犹豫片刻之后说道:“我准备等下写,这不是正要找你取经吗?快说,你都提了哪些意见?咱们兄弟俩可不能撞车!” 杨德君道:“我提的意见有三个,一个是希望学校支持和鼓励学生参与各种全省、全国性的学术竞赛,比如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全国高校程序设计挑战赛等等;一个是希望学校能聘请外教,提供原汁原味的外语教学;三是希望学校能设立英语角,或者类似的外语交流场所, 供学生提高口语水平。你的建议是?” 谈嘉轩目瞪口呆:“你就提这种问题?” “不然呢?”杨德君也好奇谈嘉轩能提出什么样的意见,“说说看你的意见?” 谈嘉轩清清嗓子:“我的意见共有四条,都是全校学生热切期盼的,也必然能引起大家的热烈共鸣,第一条是取消早操,第二条是取消上课打卡考勤,第三条是降低考试难度,第四条是调整男女生宿舍布局。怎么样?” 这回轮到杨德君目瞪口呆了:“你竟然提这种意见?!” 谈嘉轩看到杨德君吃惊的表情,不禁大为得意:“是不是急同学之所急,想同学之所想?” 杨德君叹口气:“据我所知,你提的这四条,都是徐校长来了之后实行的新举措,你这是要全盘否定啊!我不知道徐校长听了以后会怎么想,但毫无疑问,你绝对会在学校出了名,也会在系里、导员那里挂了号,以后你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四十二码的脚天天要穿二十四码的鞋!” 在他看来,谈嘉轩的四条意见就是想彻底躺下,学校不仅不能扶,还得帮忙递上枕头褥子。可能么? 谈嘉轩愣住了。 是啊,校长或许会宽宏大量,一笑而过。可系主任、辅导员呢?系里面出了这么一个学生,在校长和全校面前跌了那么大的脸,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关键自己浑身都是小辫子,什么迟到、翘课、不交作业,想抓的话,随便一揪就是一大把。那还不得穿小鞋穿到死? 不对,或许下学期自己就不用来了。 谈嘉轩干笑几声:“哈哈,我再想想说些什么。” 徐生洲回到金陵的这些日子一直很忙,除了校务,还要准备博士学位论文,顺带着研究霍奇猜想。再次期间,他不出意外地接到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编辑的电话,双方敲定签约之后,就开始了频繁的邮件往来,商讨改稿事宜。 在徐生洲看来,把书稿丢给出版社,事情就完成了90,剩下等着印刷就行了。残酷的事实却告诉他,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呢!什么表述习惯、语法句法、章节调整,还有前言、后序,甚至献词都要字斟句酌。好几次他都想直接撂挑子:这书,老子不出了! 但不出不行。 毕竟系统大爷的任务必须完成。 而且自己已经放出了风声,京城的成老爷子、张院长、衡平,还有金陵的肖和平、苏山月等人都知道。这要是中道崩殂,天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所以自己吹过的牛,就算跪着也要实现。 哪怕忙到飞起,徐生洲依然记得座谈会的事儿,专门交代苏山月会场要用圆桌,要有水果、茶点,等等,务必要让学生在平等的角度上,轻松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和意见建议。说实话,他也挺好奇这些和自己只相差四五岁的年轻人,会有什么不同的三观? 一三五、座谈会(中) 座谈会定的是星期六上午九点开始。 徐生洲知道,校长办公室通知的是九点开始,一般会要求学生8:50到场。到了院系里面,会要求学生8:45左右到。等导员通知学生的时候,就会变成8:40,甚至8:30。然后学生们听话地八点二十几分就赶到会场,枯坐半个小时,领导才端着水杯、夹着公文包姗姗而来。 别问徐生洲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经历过。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徐生洲都深切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是不平等的。所以等他当了领导,决定反套路一回,提前半个多小时,早早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来了四五个学生,星星散散地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有的玩手机,有的看书,还有的在睡回笼觉。徐生洲没有惊动他们,选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来,拿出纸笔继续思考撰写学位论文。 随着时间推移,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早来的人还可以挑个风水宝座,后来的人只能见缝插针,随遇而安。很快就有两个年轻小伙子挨着徐生洲坐了下来,离得近的那个比较活泼,上下打量徐生洲几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导员?”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辅导员不用写作业,而这位大兄弟正在奋发图强,貌似写的还是高数。而且徐生洲没有像网络热梗那样,男人过了20岁就不能穿的像个小孩子,——更主要的原因是单身狗,没有女朋友帮忙捯饬,所以衣着打扮还是以前学生时代的风格,看上去也更像学生一点。 当然,他就是学生。 博士研究生也是学生。 徐生洲看了看对方,回答道:“不是。” “那你是哪个系的?” 徐生洲反问道:“你们是哪个系的?” “我们俩都是计算机系的,”那人搂着同学的肩膀,“虽然我们是搞(计算)机的,但我们不搞基。话说你怎么周末一大早就在写高数作业?得是多想不开?” 徐生洲拍拍草稿纸,解释道:“没办法,写不完不能毕业啊!” 那人吓了一大跳:“啊?学校要求真这么严格,高数不及格不能毕业?这也太变泰了!那你这次座谈会,会不会提议学校减低考试难度,让大家多能顺利毕业?” 反倒是他的同学,小心翼翼地打量徐生洲再三,才谨慎地问道:“您是徐校长?” 徐生洲颇为惊讶。最简单的例子,他来金陵那么久,和金陵市领导在人群中打照面,都未必认得出来。结果刚入学才两三个月的学生,居然能认出自己。这还不让人惊讶么?他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接起来就听苏山月略显焦急的身影:“徐校长,你在哪里?座谈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在哪里?” “我和石秘书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等你啊!” “我已经在会场了。” “……”估计是徐生洲的单独行动让她很无语,苏山月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好的,那我和石秘书马上赶过去。” 电话声音并不保密。徐生洲与苏山月的听话,那两人听得一清二楚。贴着徐生洲的那位顿时变得面红耳赤,动作也扭捏起来,吭哧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对不起,徐校长,我、我不知道是你……” 徐生洲笑道:“道歉干什么?咱们就是随便聊聊,你又没做错事。对了,我大学的时候也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咱们算是同行。只是后来阴差阳错,我才叛变了伟大的计算机事业。但就我浅薄的认识来看,想学好计算机,可离不开精湛的高等数学,甚至可以说,很多计算机专业的问题最后都是数学问题。” “是、是、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听口音像是中原人。” “我、我叫谈嘉轩,是中原人。” 明明是很活泼跳脱的小伙子,在知道自己的校长身份之后,变得瑟缩而谦卑起来,这让徐生洲觉得很无趣,也失去了再聊下去的想法。他又顺带着问另一个认出自己的小伙子:“你呢?” “我叫杨德君,是齐鲁省的,和谈嘉轩是同寝室的。”杨德君反倒更镇定些。 徐生洲很好奇:“你居然认得出我?” 杨德君答道:“我看了几眼您写的东西,明显超出我们的知识范围,根本不是我们学的高数。你又说这是你的毕业论文,更重要的是以前在大会上见过您几次,所以——” “厉害!”徐生洲看到苏山月已经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轻声对两人说道,“大一打好基础,特别是学好高数,对未来发展大有裨益,不能随便放松!都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其实上大学也等于一次脱胎换骨,把握好了,前途依然光明;放松自律,则功亏一篑。你们要加油!” 说完站起身,朝着放有他名牌的主位走去。 石新科正忙着安排服务员斟茶倒水,发放水果茶点,苏山月则拿出签到表,让每位参会的学生签名,会场内一时间有些纷乱。但又很快恢复秩序,因为苏山月打开了麦克风:“同学们,请保持安静,座谈会马上开始。” 可能是响应徐生洲的号召,苏山月也没有写讲话稿,但高等教育学博士的功底让她各种套话信手拈来: “学生是学校存在的根本,做好学生工作是学校工作的重中之重。一直以来,我们学校都高度重视学生工作,在新形势、新背景下,如何走进大家的内心世界,清晰了解大家当前的思想状况?如何及时掌握大家思想中出现的新情况、新特点,以及对学校的新意见、新建议,让学校更好地为同学服务?徐校长审时度势,要求学校有关部门组织召开了这次座谈会……” 徐生洲非常佩服拥有这种才华的人,只是不知道这属于天赋技能,还是后天在大环境下,跟着电视上各种新闻报道学的。 “下面有请徐校长讲话,大家欢迎!” 苏山月话音刚落,会议室内掌声如潮。 一三五、座谈会(下) 徐生洲打开了面前的麦克风,但没有四平八稳地讲套话: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感谢大家选择了我们学校!没有学生,就没有学校;没有你们每一个人的选择,我们学校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也就只能关门大吉。同时也感谢大家能够应邀出席这个座谈会,如果你们都选择了拒绝,我一个人坐在这里自说自话也挺尴尬的。 “其次,是向大家道歉。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学生,都还在为毕业证而努力,所以能够深切体会到周六上午是多么宝贵的黄金补觉时间!在这个时间早起,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座谈会,又是多么的痛苦!同时,学校刚搬到新校区,很多工作还在磨合之中,期间也必然给大家带来很多不变,所以要向大家道歉。 “第三,是请大家多多理解。我听过很多同学抱怨,说学校作风就跟高中一样,管得太严太死,完全不是他们想象的样子。他们想象的样子是什么样?虽然没说,但我也能大致猜到,大学嘛,还是民办大专,就是放羊呗!迟到早退,考试放水,打游戏、谈恋爱,舒舒服服过三年好日子,再去面对社会的毒打。 “说实话,我也想躺着就把钱给赚了。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课少点、老师差点、校园寒酸点,怎么节省怎么来,这钱也赚得不寒碜。但就这么湖弄你们三年,学校钱是赚了,你们也是过得舒坦了,可将来到社会上怎么办?知识,没有!技能,没有!就一张大专学历,能干些什么?” 同学们显然没想到,徐生洲上来就直指他们的内心,甚至有种拿x光把他们心思透视了一遍的感觉。特别是谈嘉轩,都怀疑徐生洲是不是偷看了自己的发言提纲? 徐生洲接着说道:“有句话说得好,每一条看似奇葩的规定背后,都有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同样道理,每一条看似不近人情的校规背后,都有学校希望同学们拼搏上进的良苦用心。就比如同学们诟病最多的早操制度,为什么大家痛恨早操?因为早上起不来啊!为什么早上起不来?因为晚上睡得晚啊! “想想古代大臣午夜起床去参加早朝,现在很多人早上五六点去公园晨练,为什么他们能起得来?不就是晚上睡得早吗?谁都知道手机好玩、小说好看,我也喜好玩手机、看小说,但能控制住自己的喜好不超过限度,那才是真的厉害。” 谈嘉轩已经确定了,徐校长肯定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卧底。不然他怎么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 徐生洲继续说道:“大家之所以来我们学校,而不是隔壁的金陵大学,80的原因不在智力上,而是在高中阶段没有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又或者说你们的学习习惯不适合现今的教育。在你们无力改变现今教育的大前提下,那就只能改变你们的学习习惯。当你觉得校规奇葩的时候,可以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学习习惯也存在问题呢?所以,请大家要多多理解。” 谈嘉轩捏了捏衣兜里的发言提纲:感情我这是有大病啊! 徐生洲道:“下面请各位同学们发言。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顾虑,说对说错都不要紧,只要有助于学校长远发展和学生素质提升,我们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从左手边依次开始。请!” 石新科负责起了场务。 左手边第一位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听到徐生洲点将,没有丝毫慌乱,拿着话筒俏生生地站了起来:“徐校长,苏主任,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我是英语系的大一学生吴梓敏。自从来到学校,我就深深地爱上了这里,这里有优美的环境、舒适的宿舍、明亮的教室、负责任的老师,一切都是我憧憬的大学的样子。在这里,我要向学校和老师们真诚地说一声,谢谢!” 徐生洲有些麻:怎么就把马屁给拍上了? 好在吴梓敏颇为识趣,点到为止:“学校是我家,发展靠大家。跟别的学校相比,我们在哪些方面还有差距呢?我个人觉得有三点需要关注,一是学校支持举办的文体活动太少,除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之外,几乎就没有了。相比之下,其他的学校有全校篮球比赛、足球比赛,还有歌唱比赛、配音比赛等等,各种活动四季不断,五彩缤纷,不仅能调动同学们的积极性,也能愉悦大家的身心。” 徐生洲赞许地点点头:“这个提议好!” 徐生洲来自小县城的普通人家,小时候不懂素质教育,没上过培训班,也没发觉自己有什么文体特长——可能作曲勉强算一个?毕竟什么歌到了他嘴里,都等于重新谱曲,没有一句在原来的调上。到了大学,终于从高考重压下解放出来,有了闲情逸致,可以发展一些爱好,各种文体活动也迎面扑来,可他又迷上了网络小说和游戏。现实的哪有虚拟的好玩?导致他再次和各种文体特长说byebye。 正因为自己没有文体特长,当了校长之后,他对学校的文体活动也不上心,完全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 没想到却被学生提了出来! 学校又不是和尚庙、尼姑庵——不对,和尚庙、尼姑庵也是要办法会,放焰口的,学校没有点上档次的文体活动,校园氛围确实是差点意思。而且年轻人澎湃的精力,总要找个宣泄口? 另外,学生学习不好,不代表他们文体活动也不行。有时候老天爷给你关上了门,真的会顺手再给你打开一扇窗,让你东方不亮西方亮,比如很多黑人读书不行,可天生就是运动、说唱、舞蹈技能拉满。同样道理,很多学生在读书上是废了,可如果能在唱歌、打球等项目上崭露头角,不也挺好? 想到此处,徐生洲又对苏山月说道:“苏主任,你可以安排一个人专门负责此事,把全校的文体活动搞起来。” “好的!”苏山月答应得很干脆。 见此情形,吴梓敏大受鼓舞:“第二点是学校对各种文体互动相关的社团支持不够,导致社团少、维系困难、成员不活跃、活动开展也不多。像我们音乐学会,开展活动的时候,矿泉水都得自己出钱买!” 徐生洲道:“以前是学校经费紧张,所以对学生社团的经费支持也不足,今后会酌情增加的。” 只要不是秋昆社之类的,他都支持。 吴梓敏道:“第三是学校里的文体活动场所不足。比如,想要游泳,学校里没有游泳池,周围也没有,得坐地铁去深林大学城那边。再比如,我们想举办个音乐会,可没有合适的场地,在操场,风吹日晒的;在教室,又影响一栋楼的正常上课、自习。以上三点,请徐校长参考!” 徐生洲点点头:赶明个,就让系统大爷给你送个音乐厅! 在吴梓敏边上的,是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子,还戴着厚厚的眼镜,一看就属于苦学而无功的那种类型。看到递过来的话筒,话都说不利索:“大家好!还有徐校长,苏主任,你们好!我是英语系的褚玲,是大一的。我、我觉得学校都挺好的,没什么意见。” 徐生洲微微皱眉,但语气依然温和:“那你在日常学习生活中,有什么感到不方便的地方么?” 褚玲更紧张:“没有、没有,都挺好的。” 吴梓敏在旁边低声提醒她道:“你不是每天放晚自习回来,都觉得来回不方便么?” 褚玲小声说道:“那个不方便,我觉得自己能克服。” 徐生洲倒是把她们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笑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克服?” 褚玲咬了咬嘴唇:“我可以起早一点,走快一点,或者早点下晚自习。” 苏山月在边上说道:“咱们校园确实太大了,比留美还大50,很多老师、同学都反映过交通不便的问题。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每人买辆自行车代步,可现在一辆好点的自行车要大几千,对学生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我觉得咱们可以在校园里引进共享单车,或者学习留美,开通校园公交。” 徐生洲道:“我之前也有过开通校园公交的想法,最好是用机场那种摆渡车,一车能装一百多人,高峰时段能解决大问题。后来我一问价格,一辆车要四百万,这要是多买几辆,都够给每人买辆很好的自行车了!咱们没有留美那么财大气粗,如今看来,最好是引进共享单车。” 不搞校园公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徐生洲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运营过程中肯定血亏。 不说买车花多少钱,就说运营成本。 早上七八点那会儿,学生都着急上学,十几辆公交车都不一定够用。等过了那段时间,可能两三辆公交车就绰绰有余。可是车得安排司机、得维修保养,还得用油、保险……指望在校这几千大学生来消费,这不得亏死?! 苏山月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共享单车也好,至少安全!” 徐生洲道:“那就下一位?” 一三六、主任是谁?(上) 开完座谈会,学校机关处室陡然忙碌起来。 因为徐生洲把学生所提意见建议中觉得有用的部分,都分解到各个部门,要求他们研究讨论,尽快拿出一个可行性的方案出来,然后及时落实。 徐生洲则在忙另外一件事:接待几位长江学者,准备成立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 以前挖不来长江学者的时候,徐生洲愁。结果挖来了3位长江学者,徐生洲就更愁了: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如今来的可是三个大老爷们,怎么才能摆平呢?尤其像金泽河、严长寿两位大老,都是研究宋史的,合作好了,那是一段佳话。万一合作不愉快,甚至反目成仇,那就成了一个笑话! 古往今来,合作好的那是少之又少,所以人们才千古传诵伯牙子期、管仲鲍叔。更多的是“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这类事件在学界不胜枚举。 就拿三人大学的法学院来说! 一直以来,三人大学法学院的实力都是首屈一指,在前四轮学科评估中,法学学科均稳居全国第一,连燕大、留美也甘拜下风。其中,同为教愚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地的民商事法律科学研究中心和刑事法律科学研究中心,是支撑三人大学法学院的两大支柱。 2005年以前,这两大中心的带头人分别是着名民法学家老王和着名刑法学家老赵。老王、老赵都是三人大学自己培养的中年法学家,年龄相近、声望相当。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分别执掌法学院的两大基地,两大基地的阵容也旗鼓相当,经常互相别苗头,而焦点是谁来接任法学院院长! 时间到了2005年5月,年近七旬的老院长终于卸任,经过博弈,老王成功上位,出任新院长,而老赵则只能委委屈屈当个副院长。 看着昔日的对头,现在骑到了自己的头上,这口气谁受得了? 至少老赵受不了。过了没两个月,他就带着手下一帮干将直接反出三人大学,投奔同城的京城师范大学,另立山头,占山为王。 这就是当年轰动法学界的集体跳槽事件。 其实这种事并不少见,只是很多时候双方都遮遮掩掩,不愿闹得尽人皆知而已! 徐生洲思虑再三,决定先找严长寿私下谈谈。 严长寿是个清癯古拙的老年人,或许西北风沙太大,他明明还不到60岁,黧黑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深刻的皱纹,还时不时咳嗽几声,看上去颇有点衰朽的味道。 徐生洲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起身打开办公桌抽屉,从中拿出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就高科技的长方形银盒。打开银盒,就能看见明黄色的丝绸衬底有一支没有任何标签文字的小蓝瓶。徐生洲轻轻地把银盒放到严长寿面前的茶几上。 不用说,自然是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初级体能强化剂。 如今裂银杏内酯已经申请了专利,这些强化剂算是有了合理的来源,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拿出来。 “这啥呀?”严长寿看着茶几上的小蓝瓶,有些发蒙。这些年他遇到过送烟、送酒、送钱,还有送虫草、人参的,就是没有见过送小蓝瓶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蓝瓶的钙,好喝的钙? 可见面就让我补钙,是几个意思?觉得我哪里缺钙,还是怎么地? 徐生洲解释道:“严教授您在校园里走了走,应该见过那几棵千年裂银杏?” 时值深秋,正是裂银杏最漂亮的时候,秀丽的景色不仅吸引了金陵城内外无数的好事者,甚至惊动了央妈,在新闻里特地出镜十几秒。如今裂银杏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内的地位,就如同未名湖之于燕大、荷塘之于留美,如果没见过,相当于是没过。 严长寿点点头:“见过,确实非常震撼!没想到,学校不仅有《永乐大典》《四库全书》这种文化瑰宝,还有这么惊艳的自然景观,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徐生洲道:“裂银杏和银杏算是堂兄弟。我们知道,银杏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在《本草纲目》中就记载它能祛痰止咳、温肺益气,现代医学更是开发出了银杏叶提取物片、银杏内酯注射液等药剂。我们学校的科研者受此启发,在裂银杏叶中发现了裂银杏内酯,发现它的功效更胜银杏,目前已经注册了专利。这是根据专利开发出来的口服液,产量极低,但效果非常显着。您试试?” 严长寿拿起蓝色小药瓶打量几眼,心里有些踌躇:一所民办大专开发出来的保健品,怎么听怎么感觉不靠谱啊!该不会是拿我当小白鼠?! 徐生洲犹自不觉,热情地劝道:“不看广告,看疗效!保证喝了都说好。” 严长寿咬咬牙,拧开瓶盖一仰脖子,把小蓝瓶里的药水倒进了嘴里,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连味道都没细品就咽了下去。然后他就感觉有暖流如同小说里的真气一般,迅速从胃部向全身各处蔓延,所到之处无不熨帖。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些年在大西北,艰苦的环境和繁重的教学给身体埋下了不少病根,其中最严重的是老寒腿和慢性支气管炎,每年一到秋冬换季的时候,膝盖以来都是冰凉的,整天咳嗽得喘不过气来。养病,是他答应来金陵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此时,他感觉到整条气管像被温白开冲刷了一遍,清清爽爽,利利索索,呼吸变得轻松自然而又透彻明亮;膝盖以下则像泡在热水里面,暖暖和和,松松快快,再没有如插在冰雪里那样寒冷刺骨。严长寿忍不住深呼吸几口,然后又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这!这是灵丹妙药啊!” 徐生洲笑了起来:“那是必须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千年古树?又怎么对得起费尽千辛万苦的研发者?” 严长寿追问道:“那这款口服液什么时候上市?” “估计不会正式上市。” “为什么呀?!”严长寿更加震惊,“它的功效那么好、那么明显,理应造福更多的人!” 徐生洲道:“没办法,裂银杏内酯在整棵树里面的含量都非常低,就算咱们把学校里所有的裂银杏树叶全部摘下来,估计最多也只能提取几十克。况且裂银杏在前不久刚被金陵市府认定为一级古树名木,马上又会被认定为珍稀濒危极小种群物种,属于重点保护对象,我们只能捡点落叶啥的,隔三差五拼凑出几瓶来,怎么能正式上市?” 严长寿不禁瞠目结舌:“这、这!——那它岂不是天价?” “根据成本推算,合理的价格是100万元。不过和那些天价药物相比,还算是小儿科。” 严长寿拿起小蓝瓶看了又看,恨不得倒点水进去涮涮,再喝到肚里。良久才怏怏地说道:“抱歉,徐校长,喝之前我也不知道这口服液那么贵……” 徐生洲笑着摆摆手:“是我主动请您喝的,算是感谢你在大西北奋斗大半辈子,为学术发展做出了终于的贡献。以后您要是到了我们学校工作,学校每年还会给您这样的高层次人才配发一定量的口服液,帮助调理改善身体的。” 严长寿立马拍板道:“从您这赠药上,我感受到了贵校的厚爱和诚意。就冲这个,我答应签约!” 徐生洲喜不自禁伸出双手:“好、好、好!真是太好了!有了严教授的加盟,我校的文史学科又迈上了新台阶,对于宋史和《永乐大典》的研究也必定会有更丰硕的成果!我谨代表学校,感谢严教授的青睐!欢迎严教授的加盟!” 严长寿握着徐生洲的手:“以后还请徐校长多多关照!” 徐生洲再次扶着他坐下,然后问道:“我们学校的初步打算是围绕《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成立一个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下面包括文、史、哲等各个方向的研究所。您的专长是宋辽金夏关系及西北边疆历史地理,所以我想请你担任中心的副主任兼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严长寿微微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中心主任是谁?” 一三六、主任是谁?(下) 来了! 来了!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别看严长寿今年已经58岁,身体还不太好,可他依然非常关心职位问题。 古人说得好,少年戒色,中年戒斗,老年戒得。为什么老年戒得?因为到了老年,就会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财、物,还有权位、能力,正在一点一点失去。然而越是失去,越想抓紧,总希望抓得牢一点、多一点,自己就不会老得那么快,也就离死亡更远一点。所以在步入老年之后,很多人都会变得很贪婪,想要成就功业,想要名留后世,想要长生不老。其实这是老年人对世间万物恋恋不舍的一种表现。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严长寿是夏官营大学西北历史文化研究中心的副主任,结果来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还是副主任。副主任是一样的副主任,学校却差了好几个档次,那跳槽图什么? 难道为了那点臭钱,就不要面子了? 学者可是有风骨的! 徐生洲知道,这要是处理不好,就等于在严长寿心里埋了根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他温声解释道:“这次学校筹建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引起了海内外学者的关注和支持,在我们诚挚邀请下,有多位学者愿意加盟我校,其中包括3位长江学者,除了您之外,还有京城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的金泽河教授、岭南大学古籍研究所的黄柯教授。如何能让各位老师在一个宽松、惬意而又有尊严的环境里,心情愉快地开展工作?这是我们校方最关心的问题。” 严长寿不置可否:“哦?” 徐生洲继续介绍道:“经过研究,并综合考虑各位老师的身体状况,我们的大致安排是,金泽河教授年富力强,研究中心成立之初事务繁多,需要劳心费力,所以由他担任主任,负责中心各项筹措规划工作。 “黄柯教授虽然已年过六旬,不耐剧劳,但身体还算硬朗,而且阅历丰富,所以想请他担任担任学校的副校长,负责文科建设与发展规范,同时负责筹建历史文献学研究所。 “而您久居西北,风霜侵染,身体稍弱,所以先请您担任中心的副主任兼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等服用裂银杏内酯口服液调理几个月后,如果身体允许,再担任学校工会主席。不知您对这安排有何意见建议?我们还可以进行调整。” 高校的工会主席是个比较特殊的岗位,它跟副校长同级,但又不是校领导,类似于享受副校长待遇的非领导职务,有些学校干脆就由副校长来兼任工会主席。给严长寿这个位子,就是在难以配备多名副校长的情况下,满足了他对待遇的渴求。 类似岗位还有学术委员会主任、学位委员会主任等。 只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连学士学位都颁不出,哪来的学位委员会?至于学术问题,则由徐生洲一人包打天下,根本不需要有委员会。 严长寿摇摇头:“我没什么意见。我来这里,一个是为了将养身体,另一个是想好好看看《永乐大典》,写一本有点学术价值,死后能垫棺作枕的着作。至于其他的,我倒是考虑的很多。” 徐生洲注意到了:是考虑的不多,而不是不考虑。 过几个月不给他兑现工会主席的职位,信不信老爷子能气得夜里睡不着? 徐生洲又画饼道:“虽然咱们民办高校不讲究60岁退休,但黄柯教授毕竟六十多了,过几年应该会从副校长岗位上退下来,到时候如果您身体允许,就由您来接这个副校长。还希望严教授您好好保养身体,争取为学校未来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严长寿半是欣慰半是惆怅地说道:“就我这身体,没准儿比黄老师退休得还早。” 徐生洲道:“你要相信自己的身体,更要相信裂银杏内酯口服液的功效。咱们学校的文科发展,特别是历史地理学的发展,就看您老的施为了!”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严长寿,徐生洲勉强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找到金泽河。 相对于严长寿的衰朽,金泽河就显得意气风发许多,走路都飒飒带风。见面之后,他便笑着说道:“徐校长,虽然咱们是初次见面,但我可是久闻大名!在师大的新闻网站上,几乎每年都能在头版头条上看到你,出现频率比我这个老师都高。” 徐生洲自嘲道:“可能是年轻人都爱出风头?然后学校满足了我的愿望。——实话实说,读大学那会儿,有段时间我还挺迷历史的,想着要是能学历史该多好,然后就跑去历史学院听了几节课。听完才发现自己喜欢的是易中天的调侃、当年明月的另说,跟真实的历史学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这才熄了学历史的心,乖乖run回去学理科了。” 金泽河拍着大腿说道:“可惜、可惜!从此世界上多了一个着名的数学家,少了一个优秀的历史学家!” 徐生洲道:“我算哪门子的数学家?” 金泽河又道:“其实每年都有学理科、工科,甚至学医学的学生出于爱好,选择考历史学的研究生。我不知道他们读书的时候后不后悔,但每年到了毕业求职的时候,绝对有无数人悔青了肠子!徐校长能早早勘破,没有弃理从史,实乃人生幸事!” 徐生洲道:“其实无论理科、史学,甚至是冷门绝学,只要学得功夫到了,像金老师您这样,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金泽河端起茶杯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 徐生洲又道:“听说您来我们学校,我可是又害怕又高兴!” 金泽河笑容一僵:“此话怎讲?” 徐生洲道:“挖自己母校的墙角,我怕成院士知道会拿拐杖打我。不过我更多的还是高兴,有您这样的顶级专家加入,必将大大推进我校的《永乐大典》研究,提升文史学科的科研能力。经学校研究,拟由您担任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主任一职。” “我?” 金泽河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意外,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这次一共挖来3位长江学者。其余两位都比自己年长,论资排辈的话,自己应该排在最末一位。 在情理之中,是因为徐生洲和自己都是京城师范大学出来的。都说“美不美,故乡水;清不清,故乡人”,于情于理徐生洲都应该对自己更加亲近关照。由自己担任主任,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徐生洲很肯定地点点头:“没错,你是研究中心主任,除了研究中心的工作外,还要筹建中国古代史研究所;夏官营大学的严长寿教授会出任研究中心副主任兼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岭南大学的黄柯教授会筹建研究中心下面的历史文献学研究所,金陵图书馆的沉康元老师、金陵师范大学的方为老师之前已经到岗,此外新招募了一批的博士和年青老师。研究人员已经基本齐备,下一步就看你怎么调配,把研究中心的框架给搭起来了。” 金泽河感觉到了压力:“我会尽快熟悉情况的!” 徐生洲又问:“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的成立仪式,校办和你们一起筹备。具体什时候举办、举办多大规模、邀请哪些人参加,有哪些议程,你要多多费心。” “好的。” “还有,我已经安排学校学报空出了明年的第一期,专门给你们做‘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成立专刊’。你们要拿出有分量的研究论文,争取打响成立之后的第一炮!” 尽管还没有新官上任,金泽河已经深有体会:这个主任怕是不好当啊! 一三七、学术中心? 徐生洲最后会见的,是岭南大学的黄柯教授。 倒不是不尊重他,而是因为副校长一职,已经是学校能给出的最高待遇。他要是还不满意,那就真的没辙了!总不能把校长的位子让出来给他? 年过六旬的黄柯非常谦抑,在徐生洲面前丝毫没摆老前辈、过来人的谱。对于副校长的礼聘,他在眉飞色舞、满面红光的同时,还不忘三辞三让,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承蒙徐校长厚爱,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为学校发展略尽绵薄之力!如果做得不好,我再主动请辞。” ——请辞的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徐生洲笑道:“有了黄校长的加盟,我们学校的文科发展必定能够再上台阶,在全省、全国打响名声!” 即将上任的黄副校长也是豪情满怀:“有了《永乐大典》正本这座金矿,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学校必然是文史学科的学术焦点所在,打响名声倒是不难,关键是如何趁着这股东风,把学校打造成文史学科的研究重镇,甚至是学术中心,这才是我们最紧要的任务!” 徐生洲忍不住惊讶出声:“学术中心?!” 不是他不知道学术中心是什么,而是因为太知道,短期内根本都不敢想这么高大上的问题。 学术中心是什么? 不是有大楼,上面挂上“学术中心”的牌子,它就是学术中心了。甚至不是有大师,它就天然地成为学术中心。早年间,有些狗大户仗着先发优势,建了新大楼,还在全国搜罗人才,比如着名的仙头大学,请了中科院院士王梓坤先生去当数学研究所所长,还请了现代文学研究的大拿王富仁先生去当文学院教授。一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学术界谈数学名校、现代文学研究重镇,谁还能想到仙头大学?! 要想成为学术中心,非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具不可! 先说“人和”,就是不仅要有大师,而且还得是顶级大师;不仅得有顶级大师,而且还得不止一位。这些顶级大师要么前后赓续,要么并肩作战,通过连绵不断的庞大号召力,吸引大批杰出的研究者围绕在他们周围,共同开疆辟土,打下浩瀚的天下。 如此场景,有点像开国君王身边谋臣云集、将星闪耀,但事实也是如此。 就比如二十世纪前三十年的世界数学中心哥廷根大学,在此前几十年里,就有高斯、黎曼等大师在此深耕细作,此后又有希尔伯特、闵可夫斯基、诺特(女)、柯朗、冯·诺依曼等着名数学家在此弘文励教,这才铸就了哥廷根学派的辉煌! 其次还要“地利”,就是所在高校、研究所要有扎实的根基,就像大家一提到国内的理工科,大家首先想到留美、科大;一提到文史哲,就想到燕大、三人、金陵;一提到教育,就想到北师、华师。在这样有基础的地方建学术中心,自然是事半功倍。 白手起家,另起炉灶,实在是太难了!这一点徐生洲深有体会。 好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要建文史学科的学术中心,也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有《永乐大典》正本。二十世纪前三四十年里白旗国巴黎能成为世界汉学中心,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伯希和把敦煌遗书以及在西北考察盗取的东西都带到了那里,使得巧妇们有了施展的空间。相比之下,《永乐大典》的完整性和重要性更胜敦煌遗书。 最后是“天时”。 “天时”是什么?天时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听起来很玄幻,但却又很现实。 比如说当年的巴黎能成为世界汉学中心,是因为在那个年代里,巴黎作为鼎鼎大名的现代化之都,富饶时尚,有钱有闲,高耸入云的埃菲尔铁塔简单粗暴地表露出了他们的自信十足。那些在殖民地赚足了黄金白银的贵族、暴发户开始崇尚文学艺术,再加上伯希和偷窃来的材料,两者一酝酿勾兑,便成就了汉学研究的高速发展。 再比如三十年代初的世界数学中心哥廷根大学,本来已经盛极渐衰,小胡子上台之后又大肆驱逐犹太人,对大学管制也日趋严格,导致大批优秀学者逃离,导致哥廷根学派迅速分崩离析。而这些逃离的人先后来到漂亮国的普林斯顿,结果又在此造就了下一个世界数学中心。 说起来真是让人感喟世界真奇妙! 结合以上三点,先天不足、后天失养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想要打造学术中心?你凭什么?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安装最新版。】 黄柯自然不知道徐生洲脑回路里的千回百转,只以为对方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在上世纪初,随着新材料、新方法的涌现,我国的学术领域先后产生了红学、甲骨学、敦煌学等新学问。进入新世纪,又有了聊斋学、四库学、乐府学等等。但我觉得,“《永乐大典》学”一出,绝对横扫绝大多数自我标榜的研究,直追甲骨学、敦煌学,进而成为未来数十年间文史研究的主流!” 徐生洲点头称是。 黄柯还怕徐生洲不理解,又举个例子:“比如说我是研究宋史的,《宋会要》一书备载宋代典章制度,是最重要的研究资料之一。但《宋会要》500卷,现在已经散佚了,目前所能见道的《宋会要辑稿》是清朝人徐松从《永乐大典》中辑录出来的,加上现在的补充,全书只有366卷,较之原书已残缺了将近三成,很多现存篇幅也不完整。更要命的是,当初徐松辑录的时候,是花钱请抄手誊写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学问,只为了多抄点赚钱,抄错了、抄漏了、抄重了也没人管,导致《宋会要辑稿》里面满篇都是错误。” 徐生洲眨眨眼睛:“你们打算重新辑录《宋会要》,做个全本?” 黄柯道:“据说永乐年间修《永乐大典》的时候,《宋会要》已经亡佚了十分之一,辑录《宋会要》全本恐怕不行,但辑录一个更新、更全、更准确的《宋会要》新版本,应该是问题不大,而且功德无量。但具体怎么做,这里面也大有文章。” 徐生洲奇道:“什么意思?” 黄柯微微一笑:“比如说,可以把《永乐大典》全部公开,让全国的宋史研究者一起来做这件事,年内完成;也可以咱们组织专班,十年磨一剑,最后出版一本《宋会要辑校》;还可以从《永乐大典》里按照秩序,挑出一卷、一门甚至一条,写成论文发表,可以做几十年。就看学校最后怎么选择!” “这……”有点小家子气的徐生洲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全部公开?有些舍不得。 十年磨一剑?细水长流?又觉得不利于学术发展,也会损害学校的声誉和《永乐大典》的影响力。 正踌躇间,看着脸上挂着狡黠笑容的黄柯,忍不住腹诽道:都说“人老奸,驴老滑”,我愿尊你一声老奸巨猾! 一三八、三连抽! 徐生洲又转念一想,不对啊! 怎么能让黄副校长在边上看热闹呢! 学校高薪礼聘副校长、中心主任、副主任,不仅分了房,买了车,还给配了小秘书,不就请他们帮学校分忧解难的吗?有这帮得力干将,我还操心个der啊! 亏我之前还一个人在这里抓心挠肺的,简直浪费感情! 徐生洲振作起精神来:“那就请黄校长您和研究中心的金泽河主任、严长寿主任好好研究一下,尽快拿出一个既能让学校利益和影响最大化,又能促进学术发展、提高学校声誉的方案来。” 既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 领导不都喜欢布置这种很难两全其美,甚至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任务,来折磨——不对,是考验下属的能力吗? 徐生洲表示,我学会了。 黄柯面对徐生洲略显生疏笨拙的甩锅手艺,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笑着应承下来:“行,我来牵头。” 徐生洲费尽心机,终于安排妥当3位长江学者的职位,随即吩咐人事处与他们签订正式的聘任合同。当然,在今后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的成立仪式上,还会当着大庭广众,大张旗鼓地给他们颁发聘书,但那时候就像奉子成婚的婚礼,纯粹是为了昭告天下。 就在签订合同的瞬间,徐生洲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声音: “叮——恭喜使用者成功引进3名国家级人才称号获得者! “任务奖励:积分点,4100万办学经费,以及抽奖机会3次。” 积分不错。 加上这段时间的努力,特别是血洗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得到了同行的广泛认可(姑且这么认为),积分已经迫近20万点,不仅有了再兑换几篇中级学术论文的底气,甚至还敢点开兑换子模块,觊觎一下货架上的“富丽堂皇的顶级音乐厅”(25万点积分)“功能齐备的多功能体育馆”(30万点积分)“惊艳世界的文化遗产”(50万点积分)等等。 当然,徐生洲就跟老实人一样,只看看,不乱动。毕竟一下子清空家底实在是太刺激,怕心脏受不了,不敢玩那么大。还是抽奖白票什么的最棒了! 办学经费也不少。 不仅弥补上了引进人才所花费的配车、安家费、住房补贴、科研启动资金等,甚至还颇有盈余。徐生洲觉得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完全可以隔三差五就做一单,给别的学校放放血,给自己的学校加加油,顺带着把每年的办学经费赚回来,简直一箭三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当然,最棒的还是抽奖,尤其是三连抽。 此前他还没这么土豪过。想想看,这可是能抽到校门、图书馆等建筑,还能抽到5亿办学经费的大转盘,不比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的赌石来得刺激?没听说赌石能玩这么大! 经过这么多回抽奖,徐生洲也变得玄学起来,他洗漱沐浴,换上红t恤,朝东西南北四方各鞠一个躬,才点击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他心里默念咒语:“文殊师利菩萨!我乃有愿,罪障消灭,获无尽辩才,所求世间、出世间事悉得成就,离诸苦恼,五无间等一切罪障永尽无余,证悟一切诸三昧门,获大闻持,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停!” 然后瞪大眼睛,盯着渐渐变慢的轮盘。 随着轮盘转速变缓,可以看见奖池里有“高级体能强化剂1支”,有“和璧隋珠般的稀世古籍(北宋刻本20套)”,还有“惊艳世界的文化遗产1处”,个个都让徐生洲垂涎欲滴。转盘越来越慢,从小兔慢跑到乌龟爬行,再到蜗牛蠕动,最终指针停在了某个区域。系统提示音随之而来: “恭喜使用者,抽中‘2亿元办学经费’。此笔经费只可用于学校正常经费开支,不得用于任何个人用途。” 徐生洲稍稍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心平气和。 虽然2个小目标比不上之前的5个亿,那也够撕葱他老爹忙活好一阵子的。还要啥自行车呀?现金为王,难道玛尼它不香吗?! 放平心态后,他又开始反思自己,莫非是我刚才的姿势不对?还是态度不够虔诚? 那就换个pose、换个咒语再试试。 他脱掉红t恤,换上黄马甲,朝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拱了拱手,再次点击打开抽奖模块,默念咒语道:“大罗天阙,紫微星宫。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法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旋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万象宗师,诸天统御。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万星教主,无极元皇。中天紫微,北极大帝。停!”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徐生洲干脆闭上了眼睛。 过了十几秒钟,系统提示音如约而至:“恭喜使用者,抽中‘1亿元办学经费’。此笔经费只可用于学校正常经费开支,不得用于任何个人用途。” 阿西! 从5个亿,到2个亿,再到1个亿,这简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心好累!徐生洲恨恨地脱下黄马甲,想了半天,觉得只有用劳动人民的铁锤,才能敲烂这个见鬼系统的狗头。他拿出接班人的意气风发,又一次点击打开抽奖模块,然后铿锵有力地朗诵道:“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十几秒后系统开始报告结果:“恭喜使用者,抽中特殊建设类奖品‘中外名画40幅’。所谓‘树小、屋新、画不古,此人必是暴发户’,名画的存在,不仅是风雅的点缀,更能体现学校厚重的历史积淀和丰富的文化底蕴。使用本项奖励,可以让学校单调的墙面变得熠熠生辉!注意,此中外名画为学校所有,不得拍卖流失,且一经确定使用,不得再次收回。如因使用造成损伤、破坏,系统概不负责保养维修。” 钉子不动——欠锤! 熊孩子不上学——欠收拾! 徐生洲也想要“高级体能强化剂1支”,让简文桐彻底恢复健康;也想要“富丽堂皇的顶级音乐厅”,迅速达成学生们的心愿。但“中外名画40幅”绝对不差,因为凡是系统给的特殊建设类奖品,从来就没有差过,而且每次都有超乎想象的奇妙! 心情愉悦的徐生洲,顺手把还没捂热的341亿办学经费转到了学校账户里。没过几分钟,他就接到了黄高华的电话,语气中带着紧迫和紧张:“生猪,学校账户上突然多出了一大笔钱!” “多了多少?” “足足三亿四千一百万!” “哦,没事!那是我找人化缘化来的。” 化缘?只怕是抢银行也没你这么来钱快!关键还在于,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就没有能上福布斯杀猪榜的校友,福布斯杀猪榜的土豪也未必肯给一所民办大专捐钱。那得靠着多大的一张脸,去找来这三亿四千一百万?黄高华沉默良久才心悦诚服地说道: “生猪牛批!” 一三九、真伪 虽然徐生洲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艺术细胞,但凭着朴素的情感,总能分辨出一首歌好听不好听、一座凋塑好不好看,但对于绘画,他真的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特别是所谓的野兽派、立体派、未来派、达达派之类,完全违背了“画得真好,就跟真的一样”的素人奥义。 面对不知所谓的色块和线条,徐生洲觉得就像大马猴穿旗袍——根本看不出美。 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派,还不如一个苹果派。 好在有了上次《永乐大典》正本、《文汇阁四库全书》的教训,徐生洲终于知道该怎么找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何况现在不是招募了不少得力干将吗?当即找来了黄柯、金泽河、沉康元等人过来商议。 见面之后,陶文霞便笑着问道:“校长,听说你又化缘来了341个亿?” 对于学校来说,这是重大利好消息,所以徐生洲没有否认,反而开了个玩笑:“我化这点钱可不容易,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讨来这么点。我觉得以后还是陶馆长这样的女同志去,有颜值,有能力,让金主们这要是见到了,还不得十亿、二十亿的捐?” 陶文霞掩口胡卢而笑:“我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实力?要不下次把我带上,看看他们能施舍多少?不说三个亿,也不说四千万,只要我能空口白牙化来一百万,就说明我有群众基础!” 黄柯道:“像我这样的糟老头子,估计连十万都化不来。” 徐生洲连忙阻止了他们的比惨:“金主们那是看实力说话的,像黄校长这样的文科大老去了,他们得倾家荡产搞粿捐。算了,咱们不能涸泽而渔,还是我去!毕竟咱们账上还趴着几十个亿,细水长流、小步慢跑比较符合咱们学校的现阶段发展。” 之前抽中了5个亿,金陵城建集团又陆续到账25个亿,这段时间搞校园建设、发放教职工工资等花费不少,这341亿差不多正好回血。这些钱虽然不够留美、燕大等顶级名校一两个月开销的,但对于绝大多数民办高校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巨款了! 而且有这笔巨款在账上趴着,全校教职工睡觉都更踏实,起码不用担心明天早上起来,学校突然发不出工资来。像黄柯、金泽河等刚跳槽过来的人更是如此,谁也不愿刚跳过来,学校经费就捉襟见肘,那不是打自己脸吗? 陶文霞道:“我之前查了一下全国高校捐赠收入排行榜,咱们学校仅凭这一笔收入,就能排进全国前三十。校长真是厉害!” 徐生洲摆了摆手:“我厉害什么?你们顶在前面做事、搞科研,才是最辛苦的,我就在后面给大家做点后勤保障工作。” 金泽河道:“汉初三杰,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韩信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但都不如萧何的镇国抚民,给饷馈,不绝粮道。所以汉高祖认为萧何功劳第一。同样道理,咱们能有充裕的经费,能有《永乐大典》《四库全书》,这就是徐校长之所以为校长。” 陶文霞也道:“金主任说的对!咱们学校缺了别人,都还可以运转。唯独缺了校长不行!”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徐生洲被他们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既然大家都封我为运输大队长,那我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其实之前在捐赠《永乐大典》《四库全书》的时候,对方还答应捐赠一批中外名画,然后一直存放在隔壁的休息室里,昨天我才记起来。请问,你们有谁对绘画比较精通么?” 和《永乐大典》《四库全书》一起,或者说一个量级的中外名画? 那会是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过了良久,沉康元才打破沉寂:“我自幼喜欢书画,又在金陵图书馆呆了几十年,自忖对中国古代书画的欣赏和鉴定还是有些心得的。只是不知道徐校长说的中外名画,都有哪些?” 黄柯也很矜持地说道:“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这是古代文人的雅好。我们这些搞中国古代文史的,虽然无法追踵前人,但耳濡目染之下,对古代字画还是略懂一二。徐校长要是有什么宝贝,不妨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徐生洲点点头,又问道:“那油画呢?” 盲生,这你就发现了华点! 在场都是搞中国传统文化这一块的,对于西方的艺术还真有些隔阂。陶文霞想了片刻:“听说‘专升本’办公室的劳新芳老师会画油画,不知道懂不懂鉴别?” 徐生洲道:“要不你叫她来看看?” 乘着陶文霞打电话的功夫,他转身进了隔壁的休息室,从里面先挑了两卷中国古代名画,一个是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一个唐代张萱的《捣练图》,以前都隐约在历史课本上见过。按照道理,如果印在课本上,那就应该存世。如果存世的话,那就应该保存在各大博物馆里。 那我现在手里拿的这两卷古画,又是什么? 赝品? 摹本? 双胞胎? 徐生洲带着这样的疑问,把这两卷古画放在了众人面前。大家都围了过来,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沉康元用湿巾、纸巾把双手擦拭再三,才挑选了其中一卷,只见包首上端的天杆粘着画签,画签上清清楚楚写着古画的朝代、作者的姓名以及画卷的名称。 有人忍不住念出了上面的文字:“唐张萱《捣练图》?” “捣练图?!”像黄柯之类识货之人已经惊愕出声。 沉康元的动作更加轻柔,慢慢解开画卷的扎带,然后屏住呼吸,摊开画轴的引首,很快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题字和无数鲜红夺目的印章,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几个风姿绰约、细瘦如筋的题字。早有人给出了答桉:“是宋徽宗的瘦金体!” “对,是宋徽宗的题签。” “好像这里是蔡京的墨迹!” 沉康元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微微喘息几下,才又屏住呼吸,继续往后缓缓摊开画卷,展露出已经随着岁月淘洗变成了黄褐色的宫绢,随即几个健康丰腴、动作生动的唐代女子出现在画面里。他贴近纸面,上下审视了有几十秒钟,才重新抬起头,大口喘着气:“老黄,你来看看!我要休息一下,心脏受不了。” 黄柯二话没说,开始用湿巾擦手。 徐生洲忍不住问道:“沉老师,这画是真的假的?” 一四〇、不识货 沉康元没有直接回答徐生洲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这都是从哪儿淘换来的?” 徐生洲道:“我不是说了么?是别人在捐赠《永乐大典》《四库全书》的时候附送的搭头。怎么,是赝品,还是?” 沉康元等黄柯接过手,才回答道:“我不是搞书画鉴定的,不敢随便下结论。但从所用的宫绢来看,绝对不晚于北宋,哪怕不是真迹,那也是北宋或更早的摹本,价值难以估量!这是谁这么大方,连这么贵重的文化瑰宝都拿来做搭头?” 还能是谁? 当然是无所不能的系统大爷! 徐生洲装傻道:“还是那些不识货的外国老呗!” 沉康元知道徐生洲是在胡扯。外国老确实有很多不识货的,但找个识货的,很难吗?再说了,就算自己不识货,只要往拍卖会上一送,总有很多识货的!可是徐生洲装憨,他也不愿意揭破,总之钱在账上,国宝在手里,这就够了。其他的都跟自己这个读书人无关! 陶文霞对古代书画懂的不是很多,对她来说,只要知道面前这幅画是唐代张萱的《捣练图》,非常珍贵、非常值钱就足够了。而且几个大老爷们头贴头,屏着呼吸,扑在绢画上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看,她也不好凑过去看热闹,忍不住说道:“沉老师,我们能看下一幅画了吗?” 沉康元笑道:“你确定不再看看?这种国宝级名画,可看一回就少一回,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陶文霞道:“怎么可能?只要画在校长手上,我们不是想看几回就几回?对不对,校长?难不成多看几遍,还能把画给看没了?” 沉康元很严肃地点点头:“没错,多看几遍真的能把画给看没了!因为这种超过一千年的古画,所用的绢绫成分主要是蚕丝,由于自然老化,很容易糟朽断裂,每打开一次,都会折损好几年寿命。尤其像现在这种没有考虑温度、湿度、光照的情况下,损耗更加厉害。既然已经打开了,你确定不多看几眼?” 金泽河也抬起头说道:“沉老师说得没错!当初故宫展出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的时候,就有大批海内外学者不远千里万里,过来饱一眼福。据说也是因为绢绫容易断裂、矿物质颜料容易剥落等原因,对开卷、展出、拍摄都有很高要求,近一百年来只展出过四次。可不是看一回就少一回!”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说完,金泽河又埋下头继续研究起来。 陶文霞马上醒悟过来:“你们都看了好大一会儿,是不是该轮到我了?女士优先,知道吗?” 就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徐生洲以为是陶文霞叫来鉴定西方油画的劳新芳,随后说道:“请进!” 谁成想进来的不是劳新芳,而是一个年轻男子。众目睽睽之下,卢有纪有些尴尬,连忙晃着手里的一摞口罩和好几双白色针织手套,解释道:“是沉老师让我送东西过来的!” 沉康元也道:“没错!看这类宝贝,戴口罩和手套是基本的尊重。赶紧拿过来!” 众人很快戴好口罩和手套,都没有闲情聊天,视线又重新回到桌子上的那幅古画上。卢有纪很是好奇,于是透过间隙看了一眼画卷,立马大呼小叫起来:“是《捣练图》?唐朝的《捣练图》?!” 沉康元瞪了他一眼:“大惊小怪!” 浑然忘了刚才他们在看到这幅画时的反应。 卢有纪上上下下瞅了好几眼,又拿出手机搜索词条看了好几分钟,才低声问沉康元道:“老师,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呢?”沉康元反问道。 卢有纪道:“网上说了,《捣练图》现存宋徽宗摹本,自金元明清以来一直流传有序,在清朝后半期保存在圆明园里,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京城,火烧圆明园后,此画被掠夺走并流失海外,如今藏在漂亮国波士顿博物馆。这么说来,肯定是十假无真啊!” 沉康元训斥道:“做学问,最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妄下断言!你刚才说的是宋徽宗摹本,那在流传过程中有没有其他摹本?真本又在哪里?这些你都知道吗,就敢肯定说是十假无真?” 卢有纪顿时语塞。 黄柯终于看完整幅画卷,招呼沉康元道:“沉老师,你再过来看看,看完我们交流一下,说说各自的看法。今天咱们真是有福分,居然看到了这么好的东西!” 沉康元走了过去,一边看一边说道:“之前我已经看了一会儿,我就自己所了解、所熟悉的部分谈谈意见,权当是抛砖引玉。首先一点,就是我刚才说的,整张画幅所用的宫绢绝对不晚于北宋,说是唐五代也没有问题,也就是行家所讲的‘到代’。其次一点,凭我学习书画多年的经验,画面里人物的线条、开脸,题跋里的用笔、用墨,都非常自然劲道,没有临摹、作伪时那种小心翼翼唯恐出错而造成的犹豫纤弱。” 黄柯马上接过话头:“没错!别的不说,只看题跋的书法,就知道这东西很靠谱。为什么呢?因为每一家题跋有每一家鲜明的个人风格,也有迥然不同的墨色,关键笔法也和唐宋元明各代的一致,这是后人根本学不来的。” 金泽河也补充了一句:“里面宋人题跋涉及的官、职、差遣都是符合史实的。” 通过几个人的讨论,都对这幅张萱《捣练图》比较看好。但是不是真的,还是什么时期哪位名家的摹本,就需要专业的书画鉴定专家来考证了。 沉康元小心翼翼地卷起《捣练图》,正准备提议欣赏下一卷古画,办公室的房门再次被敲响,这回真的是劳新芳。劳新芳看到满屋子的大老,有些摸不清头脑:“徐校长,各位领导、老师,你们好。是让我来看一看油画吗?” 确实,现在满屋子里没有一幅油画。 徐生洲点头表示没错:“是的,听说你会画油画?对于鉴定油画,你知道多少?” 劳新芳的语中略带犹豫和不确定:“我是小时候上的油画兴趣班,然后作为爱好,一直保持到现在。要说画,确实能画几笔,但要说鉴定——我一直以来比较喜欢梵高,临摹得也比较多,可能对梵高的画作还能分辨一二,其他画家的就不行了。” 这也可以理解。 就像书法,临摹某位名家的作品一二十年,只要稍微有点慧心,分辨出真迹不难。 但劳新芳所言,多少有点屠龙之技的味道。梵高虽然只活了37岁,但素以高产着称。据统计,他一生中画了864张油画、1037张素描,还有150张水彩画。数量看上去很多,其实绝大多数都保存在欧、美各大博物馆里或者私人收藏家手中,流落在东亚的几乎屈指可数。偶尔有作品上拍,也都是令人咋舌的天价,动辄几千万、上亿美刀,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这种末流民办大专能玩得起这个? 徐生洲摸摸下巴:“梵高,是?巧了,我这里还真有一幅梵高的画。你稍等一下。” 劳新芳呆住了。 等徐生洲从隔壁的休息室搬出一幅油画,放在众人面前时,劳新芳更是目瞪口呆:“校、校长,你怎么会有这幅画?” 徐生洲奇道:“怎么,这幅画很有名?你知道这幅画?” 劳新芳仔细端详片刻才说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幅画应该名叫《上班途中的画家》,绘制于1888年,是梵高众多自画像中的一幅,描述了梵高携带绘画工具走在蒙马儒(ontajour)路上的场景。此前收藏在柏林的kaiser-friedrich博物馆,据记载,二战期间毁于一场大火。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六幅遗失的梵高画作之一。” 徐生洲有些麻了:窝草!又是被焚毁的,然后系统大爷倒腾给了自己! 之前是《文汇阁四库全书》,现在是《上班途中的画家》,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我是火德星君的干儿子?! 关键亲儿子也没这么亲啊! 沉康元则是笑吟吟地补了一句:“那些外国老还真是不识货!” 一四一、不要误导我! 徐生洲脸色微红。 没错,就是被打脸打的。 他决定了,以后系统大爷给的东西,不能轻易拿出来,解释太费劲了!而且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照这么下去,自己回去有关部门拉去解剖切片的! 但该解释还得解释。 徐生洲道:“这是别人捐赠给学校的,也不知道真假,说不定是哪个画家村的艺术家临摹的,来滥竽充数。所以请你来看看。” 劳新芳想伸手们试一下画面上的笔触,立即被旁边的沉康元阻止,然后递给她一副手套。她有些惊讶于对方的较真,但还是很听话地带上了手套,然后就这样错过了与世界名画肌肤之亲的机会。触碰片刻后,她说道:“好奇怪!感觉这笔触、这用色,和梵高的原作一模一样,而且看上去画框也是非常老,是很多年以前就有的彷作吗?还是职业画家的临摹做旧?当然,我就是个业务爱好者,不是专业学美术的,可能还需要专家来鉴定。” 徐生洲也没指望她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桉来:“好的,多谢劳博士。” 劳新芳又问道:“我能拍一张照片,发给我的老师吗?她是专业搞美术的,也是国内比较有名梵高研究专家,或许她能给出比较专业的意见。” 徐生洲摇摇头:“算了。这些西方的油画,还是那些大鼻子研究得更透彻,也更权威。” 没办法,谁让油画是欧美的国粹呢?何况梵高的画作基本上都在欧美,他们自然更有研究。换个角度来说,鉴定国画当然还是得找国内专家,如果说是埃及某个研究齐白石比较知名的学者给出的鉴定意见,谁会信呐?湖弄傻子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在欧美老白男眼里,中国和埃及也差不了多少。 沉康元马上提议道:“徐校长,西方的油画已经看过了,要不我们再看看另一卷古画是什么?我们心里好有个底。” 徐生洲当即把另一卷古画推到众人面前:“请!” 此卷古画比之前那卷的高度略短三分之一,但明显更长,估计至少在四米以上。沉康元神色庄重,首先翻看天杆粘着画签,不待他出声,周围的人就齐声念出了名字:“东晋顾恺之《女史箴图》!” “传说中的《女史箴图》?” “天呐!居然是《女史箴图》!” 沉康元拿着画卷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因为这不仅是一卷古画,更是一段厚重的历史。虽然说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和张萱的《捣练图》都是国宝级的古画,但分量悬殊非常明显。就好像都是核武器,后者是可以毁一城的胖子、小男孩,前者却是毁天灭地的沙皇炸弹! 就在众人为《女史箴图》惊讶的时候,劳新芳掏出手机,偷偷对准那幅《上班途中的画家》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自己的老师。 卢有纪则埋头在手机上搜索,然后放下手机:“网上说,《女史箴图》原作已佚,现存有唐代摹本,被认为最接近顾恺之原画的神韵,在清朝一直被收藏于紫禁城建福宫花园,慈禧太后时期被移往颐和园。义和团事件事发后,被人趁乱盗走,现收藏在带英博物馆。另外还有南宋摹本,现藏故宫博物院,但普遍认为艺术性较差,远不及前者。那现在这卷是?”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沉康元定了定神,压抑住比新婚之夜还要雀跃的心思,用帕金森式颤抖的双手解开画卷扎带,然后轻轻推动画卷,很快众人就见到了激动人心的一幕:绢绫颜色更加暗沉,画卷里的人物只有三寸大小,但色泽鲜艳,神完气足,生机勃勃,衣带飘飘,就像能从画里走出来。 如果说《捣练图》的题跋、钤印还有一定的章法,好像每个人都带着几分矜持在观赏画作,那么《女史箴图》的观赏者、收藏者都热情澎湃,如癫似狂,努力在画卷每个有空隙的地方盖上自己的印章,留下自己的名字。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座丰碑,只要在上面刻下名字,就能随丰碑一起流传千古,所以各色人等的题跋、大大小小的鲜红印章争奇斗艳,真的是“朱墨灿然”! 这种热情甚至影响到了围观的金泽河等人。有人半开玩笑地提议道:“要不我们也在后面写上一段题跋,‘某年某月某日,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长徐生洲、副校长黄柯及某某、某某拜观于金陵慕高山中’?” 所谓的“半开玩笑”,就是你当他是开玩笑时,他就是玩笑;你当他是真的时,那就是真的。进可攻,退可守。 徐生洲没有说话。 因为他自信只要彻底破解霍奇猜想,历史自然会记住自己的名字,但不必靠这种手段。 黄柯考虑的却是操作层面的问题:“写题跋?那得用毛笔小楷?谁来写?这要是写得歪歪扭扭的,可就成了狗尾续貂,贻笑后世了!” 卢有纪还想到另一个方面:“我们还没有印章。” 徐生洲闻言失笑道:“咱们现在还不知道此画的真假呢!这要是假的,我们一群人在上面写题跋,那才真的是贻笑后世。这个问题,还是等鉴定会之后再讨论!” 沉康元也道:“是啊,咱们别像寓言《兄弟争雁》那样,大雁还没打下来,就开始争论大雁怎么吃。” 黄柯道:“我倒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对于这些国宝级名画,徐校长打算安排?” 徐生洲想了想:“你们不是打算12月8日举办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成立仪式吗?到时候就邀请一些着名的鉴定专家,开一个古代美术文献鉴定会,看看这批画的成色究竟如何,同时作为成立仪式的一部分,也算我给研究中心的一份贺礼。” 黄柯点点头:“徐校长的贺礼可是够重的,一下子就帮研究中心打响了名声,而且是全世界知名的那种。那开完鉴定会之后呢?这些名画你打算怎么办?” 徐生洲道:“放在图书馆展出?” 貌似系统大爷送画的目的,就是这个。 “不行!绝对不行!”没想到首先跳出来反对的,居然是图书馆馆长陶文霞,“以前图书馆没什么宝贝时,觉得它名不副实。自从《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入藏之后,我就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弄丢了一册,成为民族的罪人!这几幅画要是鉴定为真的,还放在图书馆展出,我不得搬张床天天睡在图书馆门口?” 徐生洲道:“什么几幅画?这批捐赠的中外名画总共有40幅!” 一群人顿时炸开了锅:“你等会儿?总共多少?” “40幅?这是要开展览啊!” “徐校长,该不会是你把带英博物馆给洗劫了?” 徐生洲再次确认:“总共是有40幅,说少不少,但说多其实也不多。据说故宫博物院藏画有四万多福,我们不过是他们的千分之一而已。就像刚才沉老师说的,这些画都很娇贵,保存时对温度、湿度、光照等都有严格要求。现在符合条件的只有图书馆特藏库,不放图书馆,那放哪里?” 陶文霞本来想说:你之前不就放在隔壁的休息室么?以后接着放那儿呗! 但她怕说出来之后,会被一群大老围殴,或者向她的导师告黑状,此刻只能委委屈屈地答应:“那好!不过这么大数量的中外名画,如果质量都像这几卷这么高,我觉得以后学校可以专门建个美术馆,既可以扩大学校影响力,也能让这些名画有机会与公众见面。” “建美术馆?” 徐生洲没想到陶文霞居然会有这样的提议。 谁成想黄柯、沉康元等人对此提议大为赞同:“如果真有这么多高质量的中外名画,确实应该建个美术馆!” “是啊,如果不建个高贵大气的美术馆,都对不起这些名画!” 徐生洲有些无语:之前有学生提议修音乐厅,现在又要建美术馆,这是要让学校在文艺的道路上撒腿狂奔啊!可是拜托,我是理科生,系统大爷给定的目标是留美,是麻省、普林斯顿。请你们不要误导我,让我误入歧途,好吗? 一四二、泄密 就在大家讨论的时候,突然有人手机响起,都下意识收起声音,四下寻觅起来。劳新芳手忙脚乱拿出手机:“不好意思,是我的……” 徐生洲笑道:“感谢劳博士的宝贵意见,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们再聊会儿天。” 情商正常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逐客令”。 劳新芳情商比较在线,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徐校长,各位领导,非常抱歉,我还有点私事,就不打扰了。再见!” 出了办公室,她才接起电话:“喂,老师?” 电话那头正是她的美术老师揭思文,正牌的美院研究生,毕业后一边做美术培训,养家湖口,一边研究自己最心爱的梵高,算是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满足。劳新芳是她比较早期的学生,这些年一直联系比较紧密,已经是多年师徒成闺蜜。 揭思文声音很急切:“新芳,你是在哪里看到的那幅画?” 劳新芳听出了揭思文的急切,不仅没给出答桉,反倒故意吊她的胃口:“你别管我是在哪儿看到的,你先说说这画怎么样?” 揭思文连声赞叹道:“画得非常好!非常厉害!无论风格、构图,还是色彩、笔触,都跟梵高本人画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签名都惟妙惟肖!如果不是知道这幅《上班途中的画家》已经毁于二战期间,我都以为这是梵高的原作。” 由此不难看出,劳新芳的手机像素真的非常高。 劳新芳也高度赞同对方的观点:“对?对?当时我也是惊呆了,画得真是超级像原作,亲自上手感受了一下——” “你还上手了?!”揭思文马上t到了重点。 “对啊!不过我是戴了手套的,感受了一下笔触和用色。然后画框什么的也非常古早,像是上个世纪早期的东西,所以我就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向你请教一下这究竟是很多年以前就有的彷作?还是职业画家的临摹做旧?” 揭思文道:“从照片上看,临摹的水平非常高,可能我这辈子都达不到那样的高度。我又把照片发到了我们专业的小群里——” 劳新芳差点没跳起来:“你把照片发到了别的群里?!”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徐校长是不同意她拍照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学校在鉴定会之前根本不想公开此事。这要是闹得满城风雨,然后倒查起来,自己岂不是要凉凉?到那个时候,会不会把自己直接开除? 我的工作! 我的房子! 揭思文自然不知道劳新芳的担忧,犹自说了下去:“对啊,就是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个全国研究梵高绘画艺术的专业小群,里面只有三十多个人,不少都是教授、研究员,还有就是职业画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混进去的。我把照片一发到群里,马上就炸开了,大家都觉得画得非常棒,还有说是原作的,所以作者一定是对梵高非常有研究的职业画家。” 劳新芳努力做最后的补救:“那个,老师,你能不能在群里说一声,让大家不要把照片外传?” “呃……好,等会儿我就在群里说一声。”揭思文显然更关心别的问题,“新芳,这幅画你是在哪里看到的?能帮我问问价格吗?如果价格合适,只要在20万以来,就你帮我先订下来,我马上转钱给你,好吗?多谢、多谢!” 劳新芳无力地回答道:“那幅画是我们校长的私人收藏,人家账上趴着几十个亿,还会差您的20万?” “啊?是亿万富翁的收藏?这画,该不会是真的?!我再仔细看看!”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同样道理,学校的美术馆也不是徐生洲几个人在办公室聊会儿天就能决定开建的。这需要鉴定会的结论,还需要可行性论证以及资金支持,等等。 会后,徐生洲、黄柯、陶文霞等人把这批中外名画登记造册,然后安排专人运送到图书馆特藏库。卢有纪作为学校的编外人员(没错,就是编外人员。他是沉康元挂名在金陵大学招的研究生,虽然沉康元现在到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但卢有纪的学籍一直都在金陵大学),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热闹,才发现自己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做: 发围脖! 这年头,事情只要没出现在围脖、朋友圈,就等于不存在。 卢有纪掏出手机打开围脖,开始打字:“随时随地发现新奇迹系列之今日份,生逢盛世,何其有幸!作为亲历者,再次见证历史,再次见证历史书将被如何改变!非常颠覆,非常震撼,我心澎湃,终生难忘!《永乐大典》将因此不再孤单,学术界将因此再次轰动。期待12月8日的精彩!” 自从上次《永乐大典》的事情之后,很多文献学的业内人士都关注了卢有纪的围脖。他这一发围脖,马上就有人他:“啥意思,老卢?怎么说得云遮雾罩的?”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莫非又有什么新发现?” “等12月8日的官宣就知道了!” 卢有纪这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模样,迅速引发网上的一波竞猜潮,各路人马各显神通:“上次是《永乐大典》《四库全书》,这次会是什么?难道还能是《红楼梦》后四十回?” “我觉得可能是《兰亭集序》。” “我赌一个煎饼,是‘一·二八事件’期间藏在涵芬楼的宋元秘籍!” “确实有可能是涵芬楼的宋元秘籍!” “我苏大强跟一个茶叶蛋!” 所谓的涵芬楼宋元秘籍,是近现代中国文化史上最惨重的损失。1932年1月28日,日军进犯淞沪,袭击上海闸北,史称“一·二八事变”。 在此过程中,先是日机轰炸商务印书馆位于宝山路的总管理处、编译所、印刷厂、仓库等地,随后霓虹浪人又潜入东方图书馆纵火,馆中藏书46万册全被烧毁。涵芬楼位于东方图书馆中,是商务印书馆董事长张元济苦心收集和珍藏善本古籍的地方,共珍藏着数千册善本古籍,包括宋版129部,元版179部,抄本1460册,批校本288册,也未能幸免。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道:“怎么可能?涵芬楼的宋元秘籍可是被日寇焚毁了!” “这你就不懂了?《文汇阁四库全书》不也说被烧毁的么,现在不是好好地保存下来?所以,要相信奇迹![狗头jpg]” “奇迹个p!书上有明确记载,当天沪上刮东北风,纸灰都飘到张元济先生的家中,大家抱头痛哭。” “巧了么这不是?《文汇阁四库全书》被烧的时候,书上也是这么记载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看着网友没边没际的乱猜,然后越扯越远,卢有纪也是急得抓耳挠腮。这就好像有了高考标准答桉的老师监考自己的学渣儿子,直接给答桉?违反保密要求。不给?看着他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返,又觉得非常揪心。 没办法。在普通人眼里,曾经印在课本里的《女史箴图》《捣练图》都还存世,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它们现在一个保存在带英、一个收藏在漂亮国,怎么可能猜到正确答桉? 网上的喧嚣,很快就反映到了现实的生活中。在大老眼里,卢有纪就是个半只脚刚踏进学术圈的小屁孩,能有什么消息来源?还不是来自于他的导师?于是直接把电话打到沉康元的手机上:“老沉,听说你们最近又倒腾了一批好宝贝?是什么东西?” 沉康元这次大意了,没有关机。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门下的逆徒当了爬墙党,不然除了关机,还会清理门户。此刻他打了哈哈,反过来追问道:“你都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你甭管我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就跟我说说是什么好东西就得了。” 沉康元挠头了:“学校现在还没有正式公开,真的不能说啊!等校方有了公开的打算,我保证第一时间告诉你,行不行?” “老沉,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呢?你们不是12月8号就要正式公布了么?就不能提前给我透露一下?” 沉康元纠正道:“不是12月8号开鉴定会,不是正式公布。” “对,我说的就是这事儿!”对方激动得直拍桌子,“上次鉴定《永乐大典》正本、《文汇阁四库全书》的时候,我当时家里有点情况,实在走不开,错过了百年一遇的盛事,至今引以为憾!老沉,咱们兄弟这么多年,这次鉴定你一定要给我弄一张邀请函,天上下刀子,我也准时拍马赶到。行不行?” 沉康元才明白对方的小心思:“那天的会议,我倒是能给你要份邀请函,只是——” 只是此次要鉴定古代名画,还有西方油画,你一个搞版本鉴定的,凑什么热闹?! 可这话不能说,说就透底了! 对方会错了意:“明白、明白!我懂!我这次就把那瓶存了十几年的茅台带上,咱们老哥俩好好喝上一杯,省得以后你老惦记。” “……”沉康元有些无语:兄弟,我真不是这意思! 一四三、专业对口 第二天上午,徐生洲也接到了张安平的电话。这老哥寒暄之后,就开始让徐生洲做竞猜题:“小徐,今天我给你打电话,是问你要个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被蒙在鼓里的徐生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叛徒出卖,顿时一脸懵比:“问我要东西?博士学位论文吗?” 在徐生洲看来,这位老兄就是成老爷子的意志的忠实执行者。按照与成老爷子的约定,自己读博期间的“四大”也发了,概率论方向的课也学了,还超额完成任务,得了个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最佳论文一等奖,算是没有辱没门风。如今只欠一篇博士学位论文而已。 张安平道:“你是成老师的学生,要催也是成老师催,关我什么事?——不过,博士学位论文确实要好好写,虽然现在不评‘全国百篇’了,但咱们数学有专门奖励优秀博士生的钟家庆奖啊!咱们学校在这个奖上已经好几届颗粒无收,真的是颜面无光,如今就看你的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全国百篇,全称“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评选”。根据《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评选办法,每年评选一次,入选名单经推荐、初选和复评后产生,总数不超过100篇。此外还有“提名奖”,数量从100多篇到300多篇不等。该项从1999年开始,2013年以后不再开展。 而钟家庆奖,是中国数学界三大奖之一,为纪念英年早逝的杰出数学家钟家庆而设立,专门用于奖励和表彰国内最优秀的数学专业博士研究生。每两年评选一次,每届获奖不超过4人,国内在读的博士生以及毕业不超过三年的博士均可报名申请。对于国内的数学土博来说,这个奖确实是个不得了的荣誉。 张安平话音刚落,徐生洲听到熟悉的提示音“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入学初识门庭,毕业非同学成。涉世或始今日,立身却在生平!使用者即将博士研究生毕业,达到学历的最顶端,应该用标志性的奖项为自己的学习生涯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也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来,让自己成就自己,让自己成为榜样! “要求:获得下一届钟家庆奖。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8000点积分,并奖励一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扣除使用者点积分!” 系统大爷隔三差五就诈尸一回,看菜下饭似的发布个任务,然后继续躺下装死,徐生洲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今天看到“奖惩”,依旧忍不住想爆粗。 完成奖8000,没完成扣,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简直周扒皮看了都要下跪,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犹太人看了都要直呼“惭愧”!哪家公司要是敢开出这样的盘口,绝对会被当场打出翔来!没打出来?那是他昨晚上做了小受! 可没办法,见鬼的系统除了会装死,就只会“九出十三归”,根本不带讨价还价的。 徐生洲是半路出家,知道菲尔茨奖,知道阿贝尔奖和沃尔夫数学奖,对于钟家庆奖知道得不多,便试探着问道:“钟家庆奖,竞争很激烈?” 张安平回答得很肯定:“当然激烈!再怎么说,那也是全国数学界公认的三大奖之一,很多学校都非常看重。而且现在每年毕业那么多博士,钟家庆奖又两年评选一次,不说千里挑一,说几百挑一肯定没错。” 徐生洲有些惴惴:“那我有戏吗?” 张安平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有没有戏的问题,而是怎么唱主角的问题!钟家庆奖评了将近二十届,还没有哪位获奖者能在毕业之前发三篇‘四大’。听说你还写了一本英文专着,现在怎么样了?” 徐生洲如实回答道:“经过安德烈教授的推荐,书稿已经被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接收——” 电话那头的张安平勐然站起身:“什么?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同意接收?!” “是啊,前不久已经签订合同,现在正在和编辑进一步沟通修改,完善书稿。” 张安平急促地问道:“那你预计什么时候能完成改稿?” “估计还得一两个月?”徐生洲不太确定,毕竟决定权不在他手上。 “赶紧回学校,我让全院的老师一起帮你改稿,争取尽快定稿、尽快出版!”张安平把桌子拍得邦邦响,“有了三篇‘四大’,再加上一本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的学术专着,绝对横扫国内博士圈。下一届钟家庆奖评选要是没有你的名字,都不用你出头,我请成德如老师、严君健老师两位院士出马,一个堵前门,一个堵后门,好好跟这帮子人评评理,看看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张安平的嗓门,让徐生洲想起了《功夫里的龅牙刚。 徐生洲仔细想了几秒钟:“谢谢张院长,不过,应该不用?” 毕竟修改专着不像修路、盖房子,人多就能发挥作用,这得靠同一方向的专业人士才行。偏偏京城师范大学数院的专长不在这里,估计能看明白徐生洲写什么的都不会超过一手之数,怎么帮得上忙? 张安平秒懂:“哦——,了解、了解!在出版之前,确实要保密。以前我们学校文学院就有个老师,写了本专着,打算修改后出版,他拿到博士生班课堂上作为课程材料讨论,听取大家意见。等到学期终了,准备找出版社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有学生偷偷把他的初稿改头换面,找了家小出版社出版了!他好悬没气得吐血!” 徐生洲弱弱地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知道,总之小心无大错。那需不需要学院给你找个安静舒适、远离尘嚣的地方,让你安心改稿?” 徐生洲被张安平的热情都弄得不好意思了:“不用,我现在这地方就挺好的。对了,你不是问我要什么东西吗?究竟是什么东西?” 张安平总算被扯了回来:“这不是听说你们学校又寻觅到一批宝贝?” “算是。怎么了?”徐生洲心道:如果是你想要画,那我可不能给你。倒不是我小气,而是画的价格太高,只要是被有关部门查实,还不得把牢底坐穿? 张安平道:“你们的那批宝贝不是要鉴定吗?一些朋友听到风声,就七拐八拐地托到了我这里,我实在抹不开面子,只能厚着脸皮给你打电话,向你讨要几张邀请函。你看方不方便?” 徐生洲笑道:“方便。张老师打电话来,怎么不方便?而且是我们要鉴定,很多专家我们请还请不来,如今他们看在张老师您的面子上,自告奋勇主动前来,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对了,他们都是研究什么方面的?我们也好发函。” 张安平道:“他们都是搞版本鉴定的,专业对口,不然我也不意思打这个电话。” 徐生洲沉默片刻:“难道你的朋友不知道,我们这批要鉴定的不是古籍,而是中国古画和西方油画?” “啊?!” 一四四、堵门 徐生洲不用去京城点卯,每天在自己的地界上打转,豆浆想喝甜的就喝甜的,想喝咸的就喝咸的,日子过得不晓得多舒服。虽然没有女秘书,但是事情有石新科帮忙做,温荔香、何圆影隔三差五也会隔三差五聊聊天、打打秋风,依稀就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天早上,徐生洲坐在校长办公室,正准备把书稿中编辑指出的问题一鼓作气改完,石新科突然慌乱地闯了进来:“校长,不好了,有人闹事!” 徐生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闹事?谁呀?” 他自忖执掌学校以来,除了最开始一口气开除近两百号教职工,稍显不厚道外,一直都是与人为善的,工资发足,奖金给够,又是分钱又是分房,全校上下无不称赞。包括脚下这块新校区的土地,都是金陵城建集团平整好交给自己的,就算强拆也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怎么会有人闹事呢? 或者说,怎么沾染上的因果? 石新科道:“听苏主任说,好像是紫金信息、雨花理工、三江技术、钟山财会那几个职业学院的老师。苏主任和劳主任已经赶过去了!” 徐生洲觉得很奇怪:“不是还没跟他们合并吗?跟我们有什么瓜葛?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问题找他们自己的学校去啊!” 石新科小意地解释道:“我听说,苏主任跟那几个学校谈的条件,就是那些学校自己申请终止办学,所有债务、抵押、担保等由他们原来学校承担,我们学校只负责接收安置他们的学生以及图书资料、仪器设备等资产。至于老师,则由人事处择优录用,其余的全都自谋职业,所以就有些老师不满。” 徐生洲想了想,好像苏山月和自己说过这事,自己也是同意的。他皱眉道:“我们学校不需要那么多的老师,他们又不那么优秀,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是收容站,更不吃大锅饭,凭什么要养活那么多人?报警了吗?” “已经报了!” 徐生洲点点头:“你去叫上何处长,我们一起去校门口看看。” 石新科道:“校长你就不用去了?万一——” 徐生洲怒道:“少废话!哪有让两个女老师冲在前面,我这个校长反倒躲在后面的道理?还有,你让保卫处多安排些保安在门口,防止有人趁机闹事。” 刚搬来新校区不久,徐生洲考虑到这边比较偏,人比较杂,而且学校里很多学生学习不行,打架捣乱却一个比一个在行,所以专门招了十名退伍兵,充实了保安队伍。他们经常会在宿舍楼下演练一下,威慑效果那是刚刚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徐生洲急匆匆来到校门口,校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师生们根本无法进出。十几名保安勉强维持着秩序,苏山月和劳新芳则在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们有什么事情,应该找自己的学校沟通解决!你们又不是这里的教职工,堵我们的门干什么?” “各位老师,拉横幅堵门,扰乱学校秩序,导致教学、科研不能正常进行,是违反《治安处罚法的行为,严重的涉嫌刑事犯罪。请大家不要意气用事!” 她们的劝说,迅速淹没在闹事者的嘘声和嘲笑声中。 更有甚者,干脆与她们俩针锋相对掰扯起来:“我们违法?真是搞笑!你们还是先看看自己违不违反《劳动法!别脑后挂镜子——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助纣为虐,其心可诛!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徐生洲正想着怎么帮她们,保卫处长钱明带着保安跑了过来。三四十号保安穿着同样的制服,排成整齐的方阵,排山倒海般地冲过来,视觉上真的非常具有威慑力,那些闹事者的气势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现场莫名地安静下来。 石新科顺手送上扩音器,然后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闹事人群。 徐生洲手持音器:“大家好,我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长徐生洲。我们都是民办学校的教职工,都在金陵地界上从事教育活动,是胜过远亲的近邻,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本来我们可以有更好的认识方式,但谁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在这种场合,通过这种方式第一次见面!” “是你先不仁,休怪我们不义!”人群中有人嘶喊道。 那群人心中的怒火顿时被这句话所点燃,迅速蔓延成燎原之势,无数人高喊道:“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 钱明是晓事的,马上带着手下几十名保安勐地向前一跺脚,然后齐声怒吼:“哈!”一下子就震散了对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焰。徐生洲趁机继续说道:“我徐某人是讲理的,也是守法的。只要你说的在理,我会听从。只要是法院的判决,我会遵照。因为我相信,在咱们这个国家里,是可以通过这些方式解决绝大多数问题的,也欢迎大家通过这种方式来与我们沟通。 “你们之所以来我们学校,无疑也是想解决问题。那咱们就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就算谈不拢、说不透,还有国家的法律和法庭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非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你们采取的这种方式,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只会激化问题!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我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年轻,鲁莽,经验不足,有血勇之气,还没有学会圆融变通,只会讲理!如果你们愿意讲理,那就尽快散开,选出代表来慢慢谈;如果不愿讲理,单纯想通过拉横幅、堵校门、喊口号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施压,来威胁恐吓,我绝不会答应你们任何要求!我们不是奶妈,不是冤大头,也不是兜底的政府。既然有人要闹,那我们奉陪,反正我们绝不搞按闹分配那一套!” 说到最后,徐生洲变得声色俱厉。 非常应景的是,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 一四五、买卖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不管怎么说,意思就是一个:知识分子不是暴力机关的对手。而且像教职工这样的斯文人,尤其是高校老师这种自诩为“知识分子”的秀才,既不敢也不愿与警猹这样的暴力机关抗衡,一来知道自己小胳膊小腿的,不是他们的对手,二来也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被弄得斯文扫地。 所以,那群堵门的闹事者听到警笛心里就有些发虚,等警猹喊话“有话好好说,不准堵门,谁在堵门就是寻衅滋事,马上带走”之后,原本就已经军心涣散的人群就像崩解的冰山,很快就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地鸡毛。 最后十几个带头模样的中年男女走到徐生洲面前,领头那人自我介绍道:“徐校长,你好,我是雨花理工职业学院副校长马军。我也知道聚众堵门这事儿不合适,但不如此不能引起你们的重视,不如此不足以表达我们的诉求,就像古代进京敲登闻鼓告御状,不是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只是被逼到了这份上,也就不得不如此了!希望徐校长能够谅解一二。” 徐生洲冷笑道:“那我请教马校长一个问题,究竟人被逼到什么份上,就可以迁怒于别人,就可以做出违纪违法的事,然后请求谅解呢?” 马军的气势为之一窒。 不待对方给出答桉,徐生洲又接着说道:“如今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有太多的梦想和欲r,同时又被现实逼迫的左支右绌、举步维艰,关键在于我们如何与这个世界和解,并对自己的行为和语言负责。如果只因为受到逼迫,就可以迁怒于人,那么是不是每个人就可以损人利己,为所欲为?那么那些持刀冲进幼儿园的禽兽是不是也都可以被原谅呢?” 马军急忙分辨道:“我们只是通过这种相对平和的方式,和徐校长你当面对话,充分表达我们的诉求!” 徐生洲道:“当面对话?表达诉求?我接受你们的目的,但不认可你们的方式。祖师爷说过,‘用不正当手段达到的目的,不是正当的目的’。――当然,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既然今天遇上了,那我们就好好聊聊。新科,准备一个大点的会议室,让马校长他们先过去休息一下,等下讨论交流。” 石新科立马应道:“好的!马校长,你们这边请。” 徐生洲又对苏山月、劳新芳说道:“你们俩辛苦了!在这么急难险重的关头,你们两位女同志能够第一时间主动站出来,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学校都看在眼里,一定会有所表示的!” 苏山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事是我没做到位,我应该向学校和校长你检讨!” 劳新芳也道:“对不起,校长。” 徐生洲道:“暂时不说这个。虽然你们很累,但还有事情要麻烦你们。苏主任,你去通知那几个学校的校长过来一起开会,不能拿钱他们来、背黑锅我们去,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苏山月干脆利落地答道:“好。” “劳博士,你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尽快找一位精通《劳动法的律师过来,免得等会儿闹笑话。” 话说,,,版。】 劳新芳指了指自己:“我呀!我以前就是学法学的,还拿到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后来读博的时候才专门研究教育政策和教育法学。这几个月我参与接收那几所学校校产,又专门研究了《劳动法相关法条和释义,以及一些专家学者的论文,对《劳动法还是比较熟悉的!” 既然劳新芳毛遂自荐, 徐生洲也就没有舍近求远:“那好,等下就要麻烦劳律师了!” 过了约一个半小时,那四位校长才先后赶了过来。 徐生洲顾不上跟他们通气,就带着他们赶到早已沸反盈天的会议室。那群教职工代表还以为徐生洲是要用缓兵之策,吊他们半天再进行商谈,一个个拿出训孙子的腔调,把石新科批驳得体无完肤,看到徐生洲和王四海、孙文静等人走了进来,才下意识收敛起威风。 会议室内,一边是那群教职工代表,一边是徐生洲、王四海、孙文静、何兴华等人,大家泾渭分明。 苏山月不顾疲劳,主动承担起主持会议的重任:“今天早上,部分教职工在少数人员的组织来,聚集到我校门口,通过堵校门、拉横幅、喊口号等不理智的方式,阻挠师生正常通行长达四十分钟,严重扰乱了我校的正常教学秩序,在社会上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我们学校本着与人为善、解决问题的原则,召集校方和各位教职工代表进行座谈交流,希望大家能够务实高效、实事求是地把问题解决好。下面,首先请教职工代表发言,并提出你们的诉求。” 马军打开话筒:“首先一点,这次聚集不是少数人员的组织,而是大部分教职工集体的、自发的行动,充分表达了我们的合理诉求。其次一点,我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在合并我们紫金信息职业学院、雨花理工职业学院、三江职业技术学院、钟山财会职业学院等4所学校的时候,必须全部接受4所学校的教职工,在旧单位的工作年限合并计算为新单位的工作年限,并保证工资、福利待遇与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教职工保持一致,不能区别对待。” 劳新芳马上反驳道:“马校长,你明显弄错了一个概念,我们不是‘合并’你们4所学校,而是你们4所学校因为招生萎缩、经营困难、入不敷出等客观原因,决定自己申请终止办学。而我们学校准备‘专升本’,需要在你们终止办学后,接手部分学生和图书资料、仪器设备等资产。仅此而已!举个简单的例子,街上有家早餐店经验不下去了,要转让铺面,正好金供门想扩张经营,要盘下这个铺面,难不成金供门还得把这家早餐店的员工全部接收吗?没这个道理啊!” 教职工代表中立即有人说道:“什么招生萎缩、经营困难?之前学校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就是你们学校想要合并我们,又不想承担责任,故意弄出来的名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徐生洲笑了:“好!既然有人这么说,那么我们也不做恶人,反正大家都是教育界的同仁,知道专升本对于全日制在校生规模的要求是5000人,我们学校已经有3800多人,只差1200人不到,随便接手一所学校的学生就够了。按照最初的设想,我们也是只打算接手1至2所学校。既然如此,哪些学校觉得自己经营状况好的,现在就可以退出此次会议。我们保证立即中止商谈接洽!请问有谁?!” 他还真不信没了张屠夫,就要吃连毛猪! 而且他接掌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以来,系统大爷那是真金白银地往里送钱啊!最开始给的5个亿办学经费,单纯用于教职工薪酬福利,以及购买设备、水电煤气、修修补补,就花去了1个多亿。而这么长时间,学费收了多少?不足五千万! 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尚且如此,其他学院能好到哪里去? 何况那些举办者是要赚钱恰饭的!想让他们每年往里送几百万、上千万填窟窿,凭什么? 靠爱发电吗? 估计刚才说话的是紫金信息职业学院的老师,他们的董事长孙文静顿时扫帚眉倒竖,拍着桌子说道:“谁说我们学校经营好好的?怎么不看看老娘我为了给你们发工资,天天找银行贷款,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好,既然你们觉得学校经营得不错,那行,我现在给你们个友情价,只要8000万,连土地带房子、学生还有图书资料、仪器设备等资产负债,一并打包给你们,你们谁接手?拿不出钱来,就少在这里给我放屁!” 王四海也阴恻恻地说道:“老子的学校便宜,只要7000万,你们老师凑凑看,看能不能接手?我很爽快,保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想买又想捣乱的,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一四六、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从王四海、孙文静这番杀气腾腾的话里,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良善之辈。而且他们的出生和文化程度也都决定,学校日常管理中不可能是和风细雨,更有可能是狂风暴雨。他们这一发飙,两校的教职工代表马上想起这两位的手段,顿时瑟缩起来。 让这群教职工凑钱买下学校经营,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方法。 但是,现实吗? 无论7000万,还是8000万,摊到每名教职工的头上,少说也得二三十万。如果买下来之后马上就能盈利,估计很多人还是愿意投这笔钱的。 那么,学校能赚钱吗? 最明显的道理,如果学校赚钱的话,王四海、孙文静等人也不会舍得着急卖掉会下金蛋的母鸡。如果不赚钱,那就麻烦了,每个月教职工的工资还得照发,该支付的水电煤气费用也一分不能少。这意味着花钱买下学校以后,每天一睁眼就得想着去哪儿弄几百万,来维持学校运转。 学校经费的主要来源是什么?学生的学杂费。 当前民办大专的学费普遍在一万块钱一年,当然高的也有两三万的,但绝对是凤毛麟角。甚至可以这么说,除了在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其他地方的民办高校学杂费如果超过一万五,首先就要考虑它的性价比了。毕竟民办大专本身就上不得台面,还要花那么多钱去读,世上就算有那么多大冤种,也不够一所学校祸害的! 像紫金信息职业学院、三江职业技术学院之类的学校,学费定高了,就招不来学生;学费定低些,学校又亏本。而且学生又不是韭菜,割完之后,一两个月就能长出新的一茬。学杂费一年只能收一次,在校期间只能收三茬。上一茬割得太狠,下一茬可就不长了! 马军也是:“徐校长,王校长,孙校长,我们这些人都是普通的教职工,从来没想过买下学校,也没能力买下学校。我们的诉求,从来都只是一份稳定的、能够实现自己价值的工作,仅此而已。我们这些人教龄长的有二三十年,短的也有十几年,热爱学生、为国育才,不敢说有多大的功劳、多突出的成就,但苦劳和贡献总是有的。现在只想继续从事教育,难道要求很过分吗?” 王四海突然感伤起来:“唉!你们在学校工作那么长时间,做出那么大贡献,最后——,是学校对不起你们!可惜没办法,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每个月都要往学校里填几十万、上百万,实在是撑不住了!今后你们怎么办,只能请徐校长酌情处理!” 孙文静也道:“你们不要太担心!就我对徐校长的了解,他是一个对老师学生有大爱、对教育事业有大抱负的杰出青年才俊,我相信他一定会拿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绝对不会对你们的诉求不管不顾的!对不对,徐校长?” 对于王四海等人来说,如果能把这些教职工全部打包转给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不仅解决了当前最挠头的问题,说不定还能省下不少补偿费,所以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准备齐心协力把徐生洲这只小肥羊架到火上烤。 徐生洲还没来得及说话,劳新芳接过话头:“徐校长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法律怎么规定。首先一点,这些教职工作为劳动者,从事教育工作这么多年,是在哪里工作?是在孙校长的紫金信息职业学院!是在王校长的三江职业技术学院!在我们学校工作过一天吗?没有!我们都没有建立劳动关系,凭什么要我们拿出解决方案?就算要拿出解决方案,也应该是你们这些用人单位,跟我们学校有一毛钱关系?” 教职工代表那边马上就有人说道:“既然要说法律,那咱们就说法律!《劳动合同法》规定,用人单位发生合并或者分立等情况,原劳动合同继续有效,劳动合同由承继其权利和义务的用人单位继续履行。你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跟我们几所学校合并,就应该继续履行之前的劳动合同!” 劳新芳笑了:“我再强调一遍,我们不是合并你们几所学校,而是你们学校选择终止办学,决定提前解散,我们接手你们部分校产。这两者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教职工代表那边顿时鼓噪起来:“什么不同?两个不就是换汤不换药?” “对!你们就是故弄玄虚,玩弄概念,故意坑害我们这些老师! “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 劳新芳有了主场优势,此时丝毫不乱:“既然如此,那么欢迎你们委托律师来谈,或者按照法律申请仲裁、提起诉讼,我们应诉就是。如何?如果仲裁委、法院认为我们该赔偿,我们肯定赔。” 如果他们仲裁或诉讼有胜算,也不会采取堵门这种方式来表达诉求。 马军轻轻咳嗽几声:“徐校长,我们都是知识分子,对学校还有几分感恩之心,不想走到那一步。而且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作为咱们省民办专科院校的一座标杆,发展的越好,我们这些老师就越有脸面,所以我们都希望学院的发展蒸蒸日上,也不想通过诉讼影响学院的声誉,拖慢学校发展的脚步!” 王四海冲马军竖起大拇哥:“老马,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识大体、顾大局,佩服佩服!” 徐校长奇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识大体、顾大局,为什么还聚众来我们学校拉横幅、堵大门呢?” 马军道:“我们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希望你们校方能给我们安排一份新工作。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在徐校长您的巧妙运作下,不仅获得了巨额的办学经费,还拿到了万亩新校区,学校发展进入了快车道。就像之前徐校长您说的,大家都是在金陵地界上从事教育活动的同仁,是胜过远亲的近邻,所以恳请徐校长能肩负起社会责任来,与大家守望互助、抱团取暖。” 得,感情是组团吃大户来了! 苏山月可没惯着他们:“想要新工作?首先你们得具有新岗位的工作能力,毕竟我们不是善堂,也不是救济院,而是自负盈亏的民办院校! 现在的形势非常明晰,专科教育已经跟不上潮流,本科教育才是发展主流。在这种严酷的大环境下,抱团取暖只会死得更快,唯一的求生之路就是甩掉包袱,尽快完成‘专升本’,尽可能跑在时代潮流前面,才不会被历史的车轮碾为尘埃!所以请问,你们有本科的教学能力吗?” 很显然,他们没有! 据苏山月之前的调查,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就是普通学校的本科生,或者大专生通过“专升本”拿到的本科文凭,在公立大专院校甚至高中混不下去,才到民办大专混碗饭吃。让他们教本科生?那真的就成了“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了! 劳新芳也道:“另外,根据学校规划,未来几年在校生规模会维持在6000人左右,既不需要那么多老师,也不可能安排那么多的工作岗位。如果把大家都招进来,让不符合条件的老师从事教学,那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招进来又不能安排合适的工作,然后再裁掉,也是对你们的不负责!” 她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教职工代表说道:“只要你们把我们全部招进来,以后只要不符合考核条件,再裁员的话,我们绝无二话!关键是你们要给我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在某一瞬间,徐生洲有些心动,好在瞬间就清醒过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他们这大几百号人一旦入职,不仅要发工资,还要分房、发福利,还得安排工作。而且他们的人数超过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现有教职工人数,将成为校园内最重要的一股力量。都说“一泡鸡屎坏缸酱”,那如果是10、20的鸡屎呢?缸里的还算是酱吗? 只怕徐生洲之前辛辛苦苦挖人、找博士、搞科研攒的那点家底,瞬间就被冲得荡然无存! 徐生洲冷着声说道:“与其给你们希望再剥夺掉,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希望,至少你们不会有其他的分外之想!” 苏山月继续补刀:“对啊,淘汰的过程也是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成本。与其把你们招进来再淘汰80、90,倒不如招些年轻的博士、硕士,淘汰率更低,可塑性更强,还可以避免日后新的法律纠纷。两者相比,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一四七、让步 能坐在会议室里的,都不是傻子。特别是本硕博985的徐生洲,更不像个傻子。 那么结果就变得不言而喻! 于是那些教职工代表瞬间鼓噪起来:“徐校长,我们可是一千多名教职工,一千多个家庭!你不能只考虑成本,不考虑人性!更不能只顾着赚黑心钱,却忘记了肩膀上的社会责任感!” “徐校长,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今天就在这儿不走了!” “你们让我没了工作,我就让你们没了学校! 看着他们越说越离谱,徐生洲冲着他们摆摆手:“我之前就有言在先,咱们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不搞按闹分配! 现在是法治社会,如果闹闹就能随心所欲,咱们也别工作了,直接去首富家门口打滚撒泼,岂不是来钱更快?” 马军怒道:“我们都是知识分子,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你以为我们愿意这么丢人现眼吗?!我们这些教职工都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很多人还供着房贷车贷,突然间就断了经济来源,我们的日子还怎么活?!” 徐生洲微微点头:“确实,面临中年危机,大家都活得非常辛苦。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学校突然多了一千多名教职工,却又没有那么多岗位,学校该怎么办?就这么养着,吃大锅饭?关键还得发工资。哪怕一个人每年只发10万块钱,一年就是1个多亿。十年、二十年,那得是多少钱?!” 有教职工代表出主意道:“十年、二十年,那也才一二十个亿。你们学校万亩校园,随便卖个几百亩,我们的工资、福利不就有了?” 徐生洲被他们给气笑了:“学校卖地,养活你们?你们怎么不去动员杰克马,给十四亿中国人每人发几百块钱呢?总之,官司就算打到天上去,想让我们接受那么多没有相应教学、科研、管理能力的教职工,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马军拍桉而起:“那就是没得谈喽?” 徐生洲道:“至少这个问题没得谈。你们可以试试其他相对合理的要求。” 马军缓缓坐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2n+1赔偿!” “n”是指经济补偿金。如果用人单位要按照《劳动合同法》合法解除劳动合同,需要按劳动者在本单位工作的年限,以每满1年支付1个月工资的标准向劳动者支付经济补偿金,n年则支付n个月。 “+1”是指代通知金。如果用人单位没有选择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劳动者,而是额外支付劳动者一个月工资作为补偿,也可以直接解除劳动合同。 “2n”则是对违法解除或终止行为的一种惩罚性规定,当用人单位的解除或终止劳动合同行为被确认是违法的时候,需要向劳动者支付正常经济补偿金的两倍,也就是2n。 也就是说,2n的情况是“违法解除”,n、n+1的情况是“合法解除”,2n+1的情况并不存在于法律的标准规定中,仅仅是员工对企业的要求。 这回换徐生洲站起身:“赔偿问题,就需要你们和王校长、孙校长他们谈判了,与我们无关。我们回避一下!” 苏山月、劳新芳等人也都站了起来。 王四海一把拉住徐生洲:“老弟、徐老弟,你可不能走!” “为什么?” 王四海腆着脸说道:“实在不瞒老弟,兄弟那所学校成立二三十年,也辉煌,但由于个人能力不行,这些年发展得不好,还欠了一堆外债,让这些老师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尽管这些年在一起,也有牙齿舌头打架的事儿,但在一个锅里搅饭二三十年,突然我提出洗手不干了,让大家散伙各奔前程,心里还是非常过意不去。尤其是这些老师都已人到中年,想要再就业恐怕不那么容易,我就想给他们补偿金——” 徐生洲刚要说话,就被王四海拦住:“我知道,这些补偿金都该我出,可是之前你们苏主任、劳主任压价太狠,给的钱除了还外债,实在没多少了!我还要留点钱做棺材本,以后有可靠的投资就投点,没有投资就买国债、存银行,过几天安稳日子。所以,能拿出来的不多。” 对于王四海的话,徐生洲是半信半疑的。 据苏山月汇报,最后和王四海谈妥的价格是7800万元。按照《劳动合同法》规定,三山职业技术学院在终止办学后,需要向163名全职的教职工支付“n”或“n+1”的补偿,总金额预计在1800万元左右。他能欠5000-6000万的外债? 就算他想欠,别人也不敢贷啊! 王四海见徐生洲没有说话,又接着说道:“我的想法是,我按照每满1年工龄支付1个月工资的标准,向每位教职工支付经济补偿。同时也希望徐老弟能大仁大义,再额外多补偿一点,让这些教职工在过渡期内至少不愁吃穿!” 劳新芳不乐意了:“国家哪条法律规定,我们学校要给你们学校教职工补偿了?” 王四海陪着笑:“这不是请徐老弟帮忙,还有那个社会责任感吗?” 徐生洲知道,自己不给赔偿行不行?绝对行。而且在场的5个学校校长,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不会有人反悔这桩买卖。 但他也知道,上次自己一次裁员近200号人,在学校里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同时也留下很明显的后遗症,就是很多老师都在暗暗担心,万一哪天自己老了、能力不足了,或者只是校长看不顺眼了,就会被直接开掉。如果这次自己再做得那么绝,无疑会加重那些老师的担心。这就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一个学校的老师,时时刻刻要担心自己被裁,那学校的向心力何在?优良的学风校风又何在?在进退从容的时候,做出适当的、有效的让步,那不是一种屈服,而是一种大度。虽然不一定带来利益,却可以减少冲突。不一定赢得尊敬,却可以化解矛盾。 而在此次接收各校资产和学生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减少冲突、避免矛盾。 徐生洲点点头道:“我原则上同意参照你支付的标准,额外补偿50,但具体还要经过我们校长办公会研究决定。” 劳新芳、苏山月等人显然没想到徐生洲会答应,都愣了一下。 孙文静等剩余4位校长连忙问道:“那我们呢?” 徐生洲道:“我会一视同仁。但这笔钱算是我们学校给你们学校的奖励或者保证金,如果你们学校的老师服从安排,不再闹事,我们就足额支付。万一再发生堵门、闹事、拉横幅等问题,就别怪我们视情扣钱,直至中止商谈,取消合作!” 一四八、请罪 民办大专的老师工资其实并不高。 就以徐生洲接手前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为例,无论讲师还是副教授,月工资很少有超过7000块钱的,哪怕加上公积金、课时费、年终奖等,年收入超过12万的也是凤毛麟角,由此可见民办大专老师的窘迫。好在徐生洲接手之后,大幅提高老师待遇,连刚入职的硕士年薪都有16万,还有福利分房等等,这才让其他民办大专的老师眼红不已,从而惹出了今天的乱子。 但徐生洲不后悔。 事实也证明,提高待遇之后,老师工作的积极性、对于学校的忠诚度都是曾曾曾往上涨!现在徐生洲可以拍着胸脯说:除非211以上名校用编制、发展、前途来挖人,其他公立学校根本不够看,很难挖得动自己学校的老师! 这一次答应给予其他院校的老师50额外补偿,算下来要四五千万,看上去很多,几乎能再盘下一所学校。但均摊到一千多名教职工头上,也就几万块而已。 以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财力来说,再多给50,甚至是100,也不会伤筋动骨。但没有必要。一来补偿的大头应该是那几所学校的校长出,自己不能喧宾夺主;二来“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徐生洲还是懂的。而且这几万块钱也表明了徐生洲的态度:我同情你们,也有社会责任感,但绝不当烂好人!尤其在事关学校长远利益的问题上,更不会让步! 总算这四五千万没有白出。 那些教职工在知道入职新学校不可能之后,不愿再失去即将到手的几万块,于是之后的合并变得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阻力。有传闻说,那些老师在马军等人组织下,准备用补偿金筹建一所新院校,其中未尝没有与徐生洲别苗头的意思。但具体如何,徐生洲没有细问,因为各种事务纷至沓来,根本无暇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事情很多很杂,却有轻重缓急。眼下要说最急切的事情,无疑是筹办12月8日的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成立仪式。要请什么人、怎么请、怎么接、怎么安排、谁发言、谁揭牌,都需要再三思量,好在这些有黄柯、金泽河等人谋划,徐生洲只负责拍板就行,平日里还可以躲在办公室里改书稿。 黄高华突然攥着手机急匆匆跑进来:“洲哥,好像咱们学校又被围攻了!” 徐生洲已经有些波澜不惊的气度:“哦?我们要打第几次反围剿了?” 黄高华没接住徐生洲的梗,直接把手机推到徐生洲面前:“你看,网上都炒成了一锅粥!据说有人爆料我们学校收藏了一幅梵高的画,但马上又有人指出,这幅画已经毁于一场大火,所以我们学校根本不可能有这幅画的真迹,应该是高彷。” 徐生洲看了几眼,好整以暇地说道:“讨论还挺激烈啊!之前我真不知道,咱们国家居然还有那么多的梵高绘画艺术鉴赏家和鉴定家。之前谁批判咱们缺少美育的?看来他是从来不上网啊!” 黄高华哭笑不得:“这些人就是跟风起哄,懂个p的艺术!要不是有人科普,99的人都不知道梵高还画过这幅画!” “那不就结了?他们这些外行也就凑个热闹,你要是跟他们较真,那就输了!” “可是他们攻击我们学校啊!”黄高华划拉着手机,指给徐生洲看,“你看这个人说的,‘垃圾民办学校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坦克配丑,俵子配狗’。还有这个,‘天空一声巨响,假货纷纷登场!从《永乐大典》到《四库全书》再到梵高,我以前一直以为假货之都在白云,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在金陵!’你说说,都是三十七度的嘴,他们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刺骨的伤人恶话来?” 徐生洲道:“别理他们!听拉拉蛄叫,难道还不种庄稼了?” 黄高华看徐生洲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就随之释然。 然而徐生洲劝得住黄高华,却管不了社会上那帮子人在坟头,不对是在风口上蹦迪。上午刚好言劝走黄高华,下午劳新芳就低眉垂眼地走进办公室,见面便直接请罪:“对不起校长,我错了!只要不开除我,你怎么处分我都接受!” 徐生洲还以为她说的是前几天马军等人堵校门拉横幅的事儿,当即冲她摆摆手:“这种事情是难免的,毕竟我们是动了别人的奶酪,还不允许别人反抗一下?更何况合并那几所院校,是学校的决定,那些人在堵门之前也不会告诉你一声。你又何错之有?” 劳新芳脸更红了,头差点没低到桌子下面:“不是那件事。” 徐生洲不由好奇起来:“那是什么事?” 劳新芳支支吾吾地说道:“上次油画鉴定的时候,您不是叫我看看梵高那幅《上班途中的画家》吗?然后、然后我就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我的老师。没想到我老师又发到了别的群里,一来二去,就传得沸沸扬扬……” 感情罪魁祸首在这里! 果然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徐生洲以手扶额:“我记得当时不是不允许你拍照的吗?——虽然说那张画迟早是要请专家鉴定的,也迟早会公之于众的,但你这样有组织无纪律,真的是做得不好!” 劳新芳连忙表示:“我认罪!我认罚!只希望校长能高抬贵手,法外施恩!”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徐生洲道:“那你就写份认识深刻的检讨,交到人事处。” 劳新芳顿时喜出望外:“好、好、好,我一定认真检视问题,深刻剖析原因,明确努力方向,落实整改措施,内容不少于2000字。写完了,请校长您过目!” 徐生洲却道:“字数多少倒是无关紧要,毕竟写检讨不是写网文,水得越多越好,关键是态度要真诚。” “好的,我一定态度端正、深刻反省!” 劳新芳表完态之后却不肯走,这让徐生洲更觉奇怪:“怎么?你还有事?” 她满脸通红,期期艾艾地说道:“我老师是国内比较有名的梵高研究专家,她看完我拍的照片之后,觉得绘画技法很高超,非常像真迹,堪称‘下真迹一等’,所以非常想亲自看看。” 徐生洲倒没有为难她:“可以啊!我们不是准备12月8号开个鉴定会吗?你去找黄校长要一张邀请函,就说是我同意的,到时候你老师来就行了。” 劳新芳难为情地扭了扭身子:“我的老师都没有通知我,直接就来了金陵,现在就在楼下。” 徐生洲眉头大皱,语气也有些不悦:“她这是先斩后奏?还是逼宫?” 一四九、品鉴(上) 泥人还有三分土气! 尽管徐生洲不介意自己表现的宽和一点,仁厚一点,但不意味着可以任人摆布。就比如现在,你偷拍照片泄露出去,我只当你是小仙女好奇心重,无心之失,不必严惩;你想要让你老师来参加鉴定,我只当你是尊师重道,满足老师的愿望,我也愿意成人之美。结果呢?你却蹬鼻子上脸,非要一步到位!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你知道梵高的真迹价值多少吗? 这就好比一名刚入职还没转正的员工,要求大老板把那枚世界上最大的无瑕疵钻石“金色金丝雀”(重3031克拉,市场估价1500万美刀,基本上就是一幅梵高真迹的拍卖价)给自己把玩一下。这得是多大的脸? 劳新芳也知道自己做得非常过分,可是老师就在楼下,自己被挤到了墙角上退无可退,只能楚楚可怜地哀求道:“对不起校长,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我老师这么较真,居然直接杀到了我们学校,她以前又帮过我好多次,让我想推辞都找不到理由。求求了校长,能不能给她就看一眼?” “万一那是梵高真迹呢?” “可是那幅画的真迹已经在二战期间毁于大火啊!” “既然如此,她还那么较真干什么?” 劳新芳绞着手指:“所以,给她看一眼,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就好。反正就是一幅彷作嘛!” 徐生洲被她气笑了:“彷作就能想看就看吗?劳博士,你是学法的,不能只停留在嘴上,还要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回头就你的错误再写一份检讨,要见人见事,不能少于一万字,否则你就等着人事处的《辞退通知书》!” 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 “啊!”劳新芳被吓住了,呆了几秒钟才快步跟上去,“好的、好的,绝对不少于一万字。那能让我老师看看画作吗?” “我们这不就是去特藏库看画吗?” “在特藏库?”劳新芳有些吃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永乐大典》正本、《文汇阁四库全书》就是放在特藏库。能和这两样国宝级文物放在一起的,得是什么量级的宝贝?她忙不迭地道谢道:“谢谢校长!谢谢校长!” 到了楼下,徐生洲才发现劳新芳说了谎。来看画的人不止劳新芳的老师揭思文,还有国家油画院丁云鹤研究员、京城美术学院萧舫教授、华南艺术研究院郑玉昆教授等五六位业内人士。甚至可以说揭思文都不是看画的主力,只不过是双方的一个桥梁而已。 殷素素说,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看来她说的不对,只要是小仙女都会骗人。 这些搞艺术的都非常有特点。女性就不说了,个顶个都是典雅娴静、气质出众。就看那些男的,有光头的,有地中海的,有披肩长发的,还有扎小辫的,总之就没一个是正常男士发型!徐生洲暗暗发誓,以后闺女要是想学画,重点培养;儿子要是想学画,直接打断腿! 寒暄之后,年龄最长的丁云鹤直接道明来意:“徐校长,我们听说你们学校收藏了一幅梵高的画作。如果传闻是真,那可是国内收藏的第一幅梵高真迹!我们几个都是梵高的狂热粉丝,听到后非常兴奋,所以组团过来观摩学习。不知徐校长能否让我们开开眼?” 徐生洲笑道:“欢迎欢迎!不过这幅画作究竟是不是真迹,目前还不清楚,因为传闻原作已经毁于二战期间的一场大火。我们收藏的这幅是海外一位富商匿名捐赠的,我们也不清楚真假,正打算请风车国梵高艺术博物馆着名专家尼克·巴克先生过来鉴定一下。” “请巴克先生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他们不是震惊尼克·巴克会来,虽然这些铁粉比谁都知道他在鉴定梵高画作方面的权威性,而是震惊于为了鉴定这幅画而请尼克·巴克过来。 这还需要鉴定吗? 最浅显的道理,这要是真迹,哪个傻吊富商会舍得捐赠?!这可是艺术市场的硬通货,见画即付的亿元支票,谁还会嫌弃钱多烧手? 之前丁云鹤所说的“真迹”啥的,不过是顺手给徐生洲带个高帽而已。就像去别人家做客,不管他家闺女长成什么样,都得说聪明伶俐、可爱漂亮,就跟公主一样(不是ktv里的那种)。这是基本的礼貌。你要是当真,那你就输了! 徐生洲点点头,然后在前头带路:“是啊,请巴克先生过来一趟真不容易!早知道你们也是梵高绘画艺术研究专家,我就不请巴克先生,直接请你们了。” 这话根本没法接。 巴克之所以能在全球享有盛誉,那是因为他所在的梵高艺术博物馆,收藏有梵高黄金时期最珍贵的200幅画作。天天在这种环境里熏陶,就算是哈士奇,也应该知道哪幅画的味道是梵高本尊,更不用说是一个智商在线的大活人。 而丁云鹤等人呢,只怕近距离观赏梵高真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梵高绘画艺术研究专家?两者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好吗? 萧舫倒是笑了笑:“我们是来学习的,可不敢说是鉴定。” 郑玉昆附和道:“没错。我们早就听说你们学校的校园环境,在民办高校中独占鳌头,如今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山色清幽,水声潺湲,楼宇峻秀,古木参天,简直步步是景!” 说话间来到图书馆特藏库。 陶文霞早已穿着白大褂候在门口,见到众人就指着门侧的储物柜说道:“请大家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食物、饮料等存放在储物柜里,包括手机、相机、摄像机、智能眼镜等电子设备,严禁携带进入特藏库,以免损坏里面的珍贵文物。” 不用说,这就是黄柯来了之后的新举措,据说是参照了某图的做法。那些来借阅《永乐大典》正本的,可以看,可以抄,就是不能拍照摄像,真正做到了细水长流的可持续发展。 丁云鹤等人还想挣扎一番,没想到劳新芳一马当先,打开箱门,把自己的坤包、手机等一股脑全塞了进去。徐生洲也不例外,随后也把自己的手机、钱包、钥匙等存了进去。有了本校的人做示范,那些人才彻底放弃抵抗。 存完东西,陶文霞又拉开另一个柜子:“请大家穿上白大褂,戴好口罩手套。” 丁云鹤和萧舫等人相互对视片刻:哟!有内味儿了! 既然九九八十一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后一哆嗦。丁云鹤等人如言换上衣服,戴好口罩手套,跟在陶文霞身后走进一间研究室,桌子上已经摆放着一幅画。陶文霞抬手示意: “请!” 一四九、品鉴(下) 尽管丁云鹤等人观摩真画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终究是在此道沉浸已久,早在进屋的时候就发现那幅画不同寻常。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大半辈子基本上都在喝假酒、低端酒的酒鬼,突然闻到一股醇正丰盈的酒香,马上就意识到这酒比自己经常喝的更加高端,不争气的泪水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萧舫强忍着勐扑上去的冲动,笑着说道:“这幅画的水平确实非常不错,国内能达到这种水平的几乎没有。仅凭这一点,咱们就没有白来!” 郑玉昆已经抢先一步,占据了观赏画作的有利地形,边看边说道:“抛开画作本身不谈,这画框绝对是上个世纪早期的工艺。也就是说,就算是彷作,也有一百年的历史了。一百年前梵高油画的彷作,仅凭这个名头,就有不少东西可以挖。” 萧舫终于忍不住了,也挤了过去:“老郑,有首古诗说得好,‘九天仙子云中现,手把红罗扇遮面。急须着眼看仙人,莫看仙人手中扇’。面前一幅好画你不看,偏要先看画框,你这不是买椟还珠吗?” 丁云鹤位高年尊,没有人跟他抢位置,他站立在画作前面:“以前学国画的时候,老师教导我们说,学画不仅要学笔墨、布局,那样只能得‘形似’;还要学气韵、神采,这样才能得‘神似’!欣赏国画如此,欣赏油画也当如此,所谓‘东海西海,心理攸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看这幅画,首先要懂得欣赏它的神气。你们可以说说看,感觉如何?小揭,你先说。” 揭思文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优雅女子,因为妆容精致、保养得宜,很难从脸上看出真实年龄。没想到丁云鹤首先点她的将,思维一时间有些混乱,说话也变得前言不搭后语:“我觉得这幅画很真实,虽然有与印象派有关的澹紫色阴影,有与伯纳德(bernard)相关的景泰蓝,但浓郁的黄色和绿色色调的麦田,在鹅卵石上使用基于小点的快速笔触。总体来看就像梵高本人在创作,而不是其他人的模彷。” 丁云鹤理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小揭说得很好,这幅画的作者明显懂得彷作的最高境界,不是临摹的和原作一模一样,而是像画家本人一样去创作、去绘画。萧老师,你看这幅画第一眼是什么感觉?” 萧舫肚里是有货的:“这幅画的尺寸很小,只有半米见方不到,但看上去却真气弥漫、神采飞动。比如色彩……” 听着他们说话不时夹杂着专业的术语,让徐生洲莫名想起周大先生的孔乙己: “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 于是徐生洲暗笑,然后低声交代陶文霞道:“你在这里陪着他们,我先回办公室处理一点事情。等下看完了,请他们直接走就是。” 陶文霞点头道:“好的。” 徐生洲回到办公室继续改稿大业。这段时间没去京城,手头的事情可一点没落下,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书稿已经改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小尾巴,差不多相当于是辛苦一周,终于熬到了周五中午,对于接下来的半天不仅没有厌烦,甚至还有些欢呼雀跃,感觉胜利就在眼前。此时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听那些人谈空说玄。 嗯,也就是俗称的“吹牛”。 带着扫尾的快乐,徐生洲一直聚精会神改稿,直至华灯初上,才重重敲上最后一个单词,给书稿划上圆满的句号。他站起身,舒展一下身体,心中快慰无比。 就在这时候,陶文霞敲门走了进来。徐生洲问道:“他们看完走了?” 陶文霞指了指身后:“刚看完。他们还想见见你。” “刚看完?”徐生洲都亚麻住了:就一幅笔记本电脑大小的画,六七个人围着看了三四个小时?也太拼了!难不成这画里还藏着海贼王的宝藏? 丁云鹤等人神色兴奋又带着几分疲倦,毕竟在研究室里不能喝水抽烟、聊天打屁,连续坚持那么久,对这些中老年人来说确实是个莫大的考验,其强度不下于连交两次公粮,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郑玉昆强打起精神:“感谢徐校长给我们提供这么一个学习的机会,让我们受益匪浅!” 徐生洲问道:“那你们研究出来什么没有?” 丁云鹤等人前一秒还是倦怠欲死的样子,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立马就像打了鸡血,精神抖擞地开始了他们的表演,从校长办公室到下楼,再到教职工食堂,再到吃完饭,才算勉强刹住车。难怪网上说,和有文化的人吃饭,只要能提出他们擅长的话题,剩下的菜就归你了。 尽管徐生洲不懂,但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个大概。 意思就是这幅画作很好,哪儿哪儿都像梵高,他们挑不出任何毛病,可见画作水平之高。这就像一群没见过大世面的酒蒙子喝茅台,只会感觉刚才喝的酒色泽、酒体像茅台,香气、挂杯也像茅台,口感、回甘也跟茅台一样。但它是茅台吗?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不敢下断言呢? 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菜鸡,让他们找找虫子(bug)还行,但要让他们铁口直断,一言决他人生死,那就是强人所难了。毕竟他们的实力和地位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做出这样的结论。即便big胆做出什么结论,也只会让人笑,不会让人信。 同样道理,没有一篇“四大”作证明,谁会觉得徐某有数学天赋? 没有好几篇“四大”做招牌,谁会相信自己有能力完全破解霍奇猜想? 现在的这本书稿只是一个铺垫,或者说是预热。但真要让全世界人民相信自己是破解霍奇猜想的希望之子,是上天所钟、天命所归,还需要更多更有利的证据!也就是说,他还得继续发“四大”,而且是证明重量级猜想的那种论文。 临别之际,丁云鹤突然问道:“徐校长,听说你们学校正打算请巴克先生过来鉴定这幅画作的真伪?” 这不是下午的时候我亲口告诉你的么?怎么又反过来问我? 徐生洲还是决定坦诚相告:“没错,预计是在12月8号,我们学校会组织开个鉴定会,巴克先生是其中的贵宾之一。” 揭思文忍不住插话道:“还有其他嘉宾?” 徐生洲觉得她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当然!只有一个专家,那还开什么鉴定会?” 丁云鹤搓着手:“那您能不能给我们几份邀请函?” 邀请函? 以前可以有,但现在没了。 徐生洲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恐怕不行!这次鉴定会我们非常重视,邀请了众多海内外名家参加,受场地大小、接待能力所限,实在无法邀请各位。” 邀请了很多着名专家,但不接待你们。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那就是你们不够格! 揭思文眉头微皱:“就为了鉴定一幅画,你们能邀请多少专家?” 如果说徐生洲对在场众人的不爽是10分,那么给这位揭思文老师至少有6分。事先不联系,直接就跑过来堵门拜访,已经是不近情理。而且她还带着四五个人来,那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不知好歹! 好比周末你在家里做饭,突然有人跑到你家,说你做饭很好吃,所以想过来蹭饭。你心情好的时候,倒也可以接待一下。关键她还喧宾夺主,带着四五个狐朋狗友一起过来造。哪怕你平日里再怎么与人为善,这时也会炸毛的! 徐生洲冷笑道:“谁告诉只有一幅画的?我们特藏库里还有几十幅呢!你们看的那个,只不过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幅而已。” 还有几十幅? 自己看的,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幅? 丁云鹤等人被震得七荤八素,同时又懊恼不已。这就是典型的错过一个亿啊!揭思文情不自禁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拿给我们看看?” 这女子是画油画的时候把铅白、钴蓝往嘴里炫,重金属中毒导致脑损伤吗?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文艺界最不应该向大众暴露的身体部位,果然就是他们的脑子! 徐生洲笑了:“你在说这句话之前,是不是该用反思券想想,我们学校为什么要拿给你们看?在我印象中,我此前也不认识你啊!好像我们学校也没欠你三瓜俩枣?按照你们的要求,给你们看一幅,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还贪心不足,蹬鼻子上脸呢?!” 丁云鹤连忙说道:“是我们不对!非常感谢徐校长康慨接待,等我们回去之后,会每人捐赠给你们学校一幅画作,以示感谢!” 徐生洲笑得更开心:“怎么,你们的画作很值钱吗?” 这就戳他们几位的肺管子了! 当前国人的经济水平就这样。国人对于艺术品的认知水平也就这样。家里有闲钱的主儿,首选是买房买车,谁会想着买艺术品啊!就算买艺术品,那也是奔着保值升值去的,齐白石、吴昌硕、张大千、李可染等等近现代大师的作品不香吗?认可度不高吗?变现不快吗?脑袋瓦特了,才会想着买当代人的油画! 好,在一些画廊和投资机构的炒作下,确实有些当代画家的油画被炒到几百万、几千万一幅的天价。但很显然,绝对不包括眼前这几位!尽管他们几个有的顶着国家油画院着名画家的称号,有的带着美院教授、美协理事的头衔,但他们的画作,几十万一幅是它,几万块钱一幅也是它,无人问津、堆在墙角发霉的还是它。 大学收到他们的画作并挂在墙上,那不是学校的荣幸,而是他们的骄傲! 这一点,他们需要认清自己。 一五〇、“专升本”正式启动 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赶走那波艺术家之后,徐生洲犹自有些心意难平,对劳新芳也很有意见:你说你一个博士,还是学法学的,都那么大人了,怎么就那么不晓事呢?对于无理的要求,你不在自己那里切断,反倒直接传输到我手上,真当自己这个校长是专门给你们打扫卫生的? 有那么一瞬间,徐生洲都想把劳新芳直接开掉。 其实开掉劳新芳并不难。她现在还在试用期,像她这种泄露秘密、违反规章制度的行为,开掉都可以不付经济补偿。 但转念一想,劳新芳也并非一无是处,在“专升本”还有几校合并过程中还是做了大量的工作,是苏山月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她是苏山月介绍来的,真要开了她,苏山月会怎么想?学院现在虽然略有起色,但招一名货真价实的博士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千金市马骨,对人才还是包容一点更好。 何况古人说过,“使功不如使过”。即使用有功绩的人,不如使用有过失的人,使其能将功补过,反而更能调动其工作积极性。所以徐生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对劳新芳高举轻放,以观后效。她要是还不悔改,那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到了十一月份,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与紫金信息职业学院、雨花理工职业学院、三江职业技术学院、钟山财会职业学院等4所学校的兼并事宜正式谈妥。 当然,这几所学校九月份开学才收的学费,不可能吐出来再交给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也不想接手他们即将毕业的大三学生,这些人经过一两年的放羊管理,早就废了,给他们小升初试卷估计都考不及格。这要接过来,抽烟喝酒、打牌泡妞,临近毕业又毫无顾忌,肯定转着圈子给学校添乱。倒是大一、大二的孩子浸染不深,还可以再抢救抢救。 经过协商,几所学校大一、大二的学生下学期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就读,大三的学生则要留在原先的学校直至毕业,算是有个过渡期。 如此一来,谋划已久的“专升本”终于可以正式启动! 徐生洲摩拳擦掌,正准备开一个声势浩大的“专升本”誓师大会,成老爷子突然打电话过来:“小徐啊,风头也过了,你的假也休了,是不是该回学校继续读书了?” 老爷子,您要是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学生! 徐生洲连忙澄清道:“老师,我休的这个可是学术假,不仅学习没拉下,还抽空把书稿给改完了,刚刚寄给出版社。真的是一点懒没偷,甚至比上学读书都累!” 成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要不是看你在忙着改稿,我早就给你打电话了。你想想,哪个博士敢报到时迟到几个星期,中间再旷课几个星期?在校时间还没有请假时间长,还想不想毕业了?还是说,你想延毕?” 徐生洲擦擦额头上的汗:“老师,不带您这样秋后算总账的。” 成老爷子道:“谁叫你这么不省心,只要一放出去就跟脱了线的风筝似的,从此杳无声息。不给你打电话,根本就不知道回来。再不给你念念紧箍咒,能行吗?——赶紧回来,院里有事找你。” 徐生洲连忙答应道:“好的,明天就到京城找您老报到。” 既然成老爷子发话,徐生洲不敢怠慢,把手头的事情跟几位副校长、部门负责人交代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坐上高铁,风驰电掣直奔京城。到了学校之后联系成老爷子,老爷子让他直接到数院的二楼会议室,于是徐生洲拖着行李箱来到会议室,发现屋里除了成老爷子、院长张安平、副院长马平川、衡平等熟人之外,还有三个陌生人,年龄大的在三十几岁,年龄轻一点也有二十六七岁。 见到徐生洲,张安平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快进来、快进来,你如今可是稀客啊!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校刚从闽南大学引进的邓国、邓教授,他也是去年刚入选的优青,在代数曲面自同构的刚性、代数曲面的模空间等方面有着比较深入的研究。” 优青? 徐生洲连忙放下行李箱,伸出自己肃然起敬的双手:“邓老师,你好!” 邓国虽然年纪不大,已经有了功成名就的稳重。他微微颔首,带着几分笑意和审视:“你就是‘徐一问’?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张安平道:“以后你们打交道的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聊。来,我再给你介绍下一位。他是我们学院通过国家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引进的熊海文研究员,之前是杜克大学的博士后,研究算数动力系统的。” 熊海文穿着西服,里面是格子衫,然后牛仔裤配运动鞋,一看就是受米国校园文化浸润已久的。徐生洲还没说话,他就兴奋地拍了拍徐生洲的胳膊说道:“徐生洲是吗?我是熊海文,不过你可以叫我harve。我在漂亮国读书的时候,就听老师们提起过你,认为你写的那几篇论文是近年来少有的有突破性见解的上乘之作,甚至有老师认为你那篇发在《ih》的那篇关于p进局部系统的论文ndarkpaper(里程碑式论文)。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 徐生洲笑道:“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要知道与人交流,可是如今推动论文下载进度的不二法门。送上门的白票机会,徐生洲怎么会拒绝? 最后一位是个年青女子,长相也就是中人之姿,但眉宇间颇有书卷气,令人心生亲切之感。张安平介绍道:“这位是孔林燕研究员,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士,做超凯勒簇的拓扑和代数几何的,也是我们学院通过国家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引进来的年轻骨干。” 嘛,京城师范大学引进女教师也是常规操作。 孔林燕伸出纤纤玉手:“你好!老早就听说国内有个计算机专业出生的数学天才,出道就是巅峰,一年一篇‘四大’,今天终于有幸一睹庐山真面目!” 徐生洲道:“我这个土鳖能见到优青和海龟,也是幸甚至哉!” 张安平又指着徐生洲道:“这位就是凶名赫赫的徐一问,应该不用我多介绍?他现在还在我们学院读博,师从我们的成院士以及邱欣东邱院士,研究方向主要是霍奇猜想。” 邓国突然插话道:“有传闻说,小徐曾宣称自己找到了霍奇猜想成立的条件?此事是真是假?” 徐生洲道:“说我已经找到霍奇猜想成立的条件,这自然是假的。我目前只是有个模湖的想法,但要理顺写出来,估计还要三年左右的时间,也有可能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具体要看进展情况。” 邓国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原来如此。那我们可要拭目以待了!” 张安平道:“小徐你先找位置坐下。——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小徐前不久刚刚应普林斯顿教授、2006年菲尔兹奖得主安德烈·奥昆科夫先生之邀,撰写了一部关于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的专着,已经被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同意接收出版。在他来学校之前,刚刚完成改稿,预计很快就会问世?” 熊海文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wtf!really?” 孔林燕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国内在读博士生,居然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专着?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一五一、强龙与地头蛇 张安平很满意消息带来的震撼效果:“所以,我们京城师范大学虽然在代数几何方向起步较晚,但却很高。在衡平老师、徐生洲同学的共同努力下,短短两三年时间就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不仅在国内,甚至在国际上都有一定的影响力。相信邓老师、熊老师、孔老师这三位优秀人才加盟之后,我们学校的代数几何研究会更上层楼!” 听他这么一说,徐生洲也想起来了,好像前不久成老爷子跟自己说过这事儿,说是从外单位引进1名代数几何方向的青年人才,又从漂亮国引进2位博士,年底之前都会到位。想来说的就是他们了! 同时徐生洲又有些酸。 像京城师范大学这样的985、双一流,随便哪个院系想要引进人才,都是985博士起步。稍微上点档次的,就是常青藤之类顶级名校,或者是戴着优青、杰青的帽子。而自己的学校呢?除了捡漏,基本上就只能靠金钱开路,挖些过气的学者。 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张安平接着说道:“众所周知,代数几何是现代数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学科,在近一百年的数学发展史上始终处在一个核心的位置。我们学院从很早以前就有开展代数几何研究的打算,只是受师资、机遇等各方面因素影响,一直有心无力,或者半道中断,直至今日。为了实现夙愿,构建完整的学科体系,推动代数几何学研究,提升学院的影响力,我们学院决定如下, “第一,从即日起成立代数几何学教研室,由邓国教授任教研室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成员包括衡平副教授、熊海文老师、孔林燕老师和徐生洲同学。教研室的主要任务是负责从本科到研究生阶段的代数几何学教学,同时开展代数几何研究。” 衡平、副教授? 徐生洲不由得看向身旁的衡平: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之前衡平还是非升即走的青年研究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副教授? 衡平冲他咧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安平又道:“第二,从今年开始,学院会在基础数学博士点、硕士点下设立代数几何学方向,预计每年招收1名博士生、2名硕士生。各位老师要在做好科研的同时不忘教学,做到‘教学相长’。特别是今年招收第一届研究生,能不能培养好,既关乎未来几年的招生,也直接影响你们教研室的声誉。请你们务必博采国内外同一方向培养研究生的优点,拿出符合我校特点的培养方案。” 看得出来,学院是在代数几何方向押了重注,准备大干一场! 张安平继续抛出重磅炸弹:“第三,为了鼓励新学科快速、高效发展,从即日起,凡是公开发表、以我们学院为第一单位的代数几何学论文,享受学院同等条件下150的奖励,多出的50由学校的一流学科建设发展基金给付。此项奖励为期五年。” 看来不仅学院押注,连学校也看出了数院传统学科发展的颓势,开始寻找新的突破方向。 张安平扔完了手里的炸弹,才交出自己的发言权:“下面有请成院士给大家说几句。大家欢迎!” 会议室内掌声随之响起。成老爷子也跟着大家拍了几下,才止住众人的掌声:“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非常仓促,小熊、小孔刚回国不久,邓老师也是刚到校没几天,小徐更是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下。从中不难看出学院乃至学校,对于成立代数几何学教研室,尽快开展代数几何学研究的急切。京城师范大学的数学学科是有悠久历史的,也曾辉煌过,但母庸讳言,近一二十年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 张安平马上检讨自己:“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 成老爷子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当然,其中原因很多,比如人事纠纷、资金不足、成果贵乏等等,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太看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舍不得家里那些瓶瓶罐罐,进而忽略了紧跟世界学术潮流发展,忘记了开拓新的研究领域,画地为牢,坐吃山空。” 张安平、马平川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好在成老爷子点到为止:“我不是说不要搞概率论,传家宝还是要留着的,但不能搞一家独大、包打天下,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所以今天成立代数几何学教研室意义重大!别看你们现在只有四五个人,还都是二三十岁的小年轻,但我却觉得你们前途广阔、不可限量,学院的发展和未来都在你们的手里!” 张安平意有所指地说道:“没错!将在谋不在勇,兵在精不在多。我相信在你们这些人里,以后不仅会有杰青,还有可能有院士,甚至是菲尔茨奖获得者。所以你们要各自努力,顶峰相见!” 衡平用胳膊肘顶了顶徐生洲,低声说道:“说你呢!” 徐生洲回敬一句:“衡院士,苟富贵勿相忘!” 大家都是搞数学的,没有那么多的虚头巴脑。成老爷子很快讲完,邓国代表教研室做表态发言,最后众人合影一张,就算完成了代数几何学教研室的成立仪式。合完影,张安平递给徐生洲两页纸:“认真看看有没有错误,改好之后交给院办,这几天要上传到学院网站上的。” 徐生洲还以为是今天成立仪式的新闻通稿,拿过来一看,却是自己的个人简历,里面包括基本信息、教育经历、研究方向、着作论文等等。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学院知道个人基本信息、教育简历不难,毕竟自己就是学院学生,想查易如反掌。而着作论文一栏,则把自己大四以来发表的论文,全部按照时间顺序罗列出来,甚至连发表在《ieee work》上那篇移动网络技术的论文都没有遗漏,有些还特别标明“《数学月刊》年度最佳论文”“第二十二届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最佳论文一等奖”或者“国际顶尖数学期刊”之类,简直是满满的羞耻感! 更夸张的是,研究方向一栏除了p进霍奇理论、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之外,还赫然写着“霍奇猜想”。 徐生洲挠挠头:这都是谁整理的?! 没想到马上就有人主动招供:“这些都是我帮你整理的,齐不齐全?特别是着作论文那一块,应该没有遗漏?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徐生洲哭笑不得:“谢谢衡教授!” 衡平拍拍徐生洲肩膀:“感谢不能挂在嘴上,还要落到行动上!虽然咱们成立了新教研室,又来了新人,你可不能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咱俩还得是情比金坚的好搭档。以后要继续合作,把我们联合申请的那个国自然项目做完!” 徐生洲道:“那是自然!对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青年研究员吗?什么时候升的副教授?” 衡平随口答道:“就是上个月。” 徐生洲马上双手抱拳:“那我可要恭喜你,从非升即走变成了长聘,算是成功上岸。从此铁饭碗在手,安稳无忧!” 衡平却殊无喜色:“有什么好恭喜的?以前学院代数几何方向,我可是学科带头人!——虽然整个方向只有我一个人,但光杆司令也是司令。现在从司令变成一个小兵,难道不该补偿我一个副教授吗?” 徐生洲不禁惕然而惊:教研室前脚刚成立,这就有了派系之争? 一五二、当务之急 我们耳熟能详: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没想到在只有5个人的教研室里,居然也能明争暗斗起来。 关键这派系怎么分呢?除了不知道邓国他的教育经历外,衡平、熊海文、孔林燕三个都是漂亮国的博士,如果按照民国时期的学界传统,他们应该都属于留美派。不过瞧他们的眼神交流,并不像亲密的战友关系,反倒有种互相不服气的感觉,难道同样是漂亮国的博士,也有藤校、非藤校的鄙视链?还是说,学历查三代,相互之间本科阶段就区分出2、c9、985、211? 那不是跟女生宿舍一样,五个人六个微信群? 像自己这种土鳖,还是非科班出身的野和尚,处在鄙视链的最底端,又该如何自处? 真是挠头! 衡平又低声说道:“知道邓国为什么是教研室的副主任,而不是主任吗?” 徐生洲道:“不是因为试用期?” 反正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引进的博士或者其他人才,一般都要在副职上过渡一下,看看他在教学科研之外,是否还擅长管理。毕竟世界上很多陈景润那种科研顶尖,却连自己生活都管理不好的天才。 衡平神秘一笑:“当然不是!教研室主任的位子,那是留给你的!” “我?”徐生洲哑然失笑,“我一个尚未毕业的土博,何德何能在你们一票留美博士、还有一位优青之中坐上主任宝座?总不可能是我们老徐家的祖坟里埋了个核反应堆?” 衡平却胸有成竹:“鹰有时飞得比鸡低,但鸡永远不能飞得比鹰高。别看我们几个要么是留美博士,要么是优青,但作为数学研究者,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在学界崭露头角,说明自己的潜力和天赋也就这样了。换句话说,这辈子的最大目标就是靠努力拿到杰青或长江,概率还不超过20。而你呢?只要破解霍奇猜想,院士、菲尔茨奖都唾手可得,前途自然不可限量。——甚至都不用破解霍奇猜想,只要再发几篇‘四大’,杰青、长江的帽子就会自然戴到你的头上。就凭这个,教研室主任你不当谁当?” 徐生洲道:“我堂堂一个学校校长,会在乎这个教研室主任?” 衡平摇摇头:“你是不在乎,可学校、学院的领导在乎啊!” 徐生洲正准备跟衡平好好掰扯掰扯,突然听到成老爷子召唤道:“小徐,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说你的博士学位论文进展情况。” 你的办公室? 徐生洲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可不就是被自己借用了一两年的院士办公室么?他马上应道:“好!”然后拖着行李箱跟随成老爷子来到院士办公室。 进门之后,成老爷子没有坐到办公桌后的藤椅上,而是在进门靠墙的布艺沙发上就坐。徐生洲放下行李箱,坐在了斜对角的单人沙发上,主动汇报道:“我前一段时间主要精力放在书稿的修改上,但还是利用空余时间,思考了一下博士学位论文的框架。现在书稿已经改完,可以集中精力写论文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估计明年二三月份可以写好。” 成老爷子微微点头:“那你打算写什么内容?” 徐生洲道:“我打算在论文中构建完善我之前提出的空间遍历理论,这是破解霍奇猜想的重要一环。之前我和您去留美数学中心进行交流的时候,曾设想过这个空间遍历理论,但还不够完善。特别邱院士提出,空间遍历理论似乎可以证明冰雹猜想。我回来之后仔细想了一下,感觉大有可为。” 成老爷子食指轻点膝盖:“这个东西我不大懂,但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解决单个问题,虽然也是学术研究的目的之一,也有其实际意义,但总是不够系统、不够厚重,影响力也有限。一个成熟有成就的学者,应该发展出自己的方法、理论,进而应用于相关领域,解决重大的猜想,得出一系列有意义的非平凡新结果,这才是真正的学术大家!” 徐生洲连忙道:“我就是想尝试一下而已。” 成老爷子没有理会他的辩解:“你以前虽然发表了一系列高质量的论文,但总感觉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就像是翻阅数学期刊过程中灵光一闪冒出的天才想法,虽然很新颖、很有创获,但没有一个明确的指向,也没有着意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知识系统,总觉得是天赋有余而努力不足,创新有余而贯通不足。” 徐生洲顿时感觉后背汗出。 自己之前的那些论文都是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兑到哪一篇就是哪一篇,啃透就马上发表出来,根本不考虑几篇论文之间的连贯性,可不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但真正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绝对不会是这样! 因为他们的思考和探索必然是具有连续性的,或逐步深入,或由此及彼,明眼人从他发表的一系列论文中,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的研究取向和心路历程。成老爷子是院士,还能看不出自己之前存在的问题?他老人家只是没有特意挑明,而是让自己领悟,等到关键时刻才加以点醒而已。 成老爷子欣慰地说道:“看来你这几年的研究生没有白读,总算摸清研究该怎么做了!做学术不仅要有天赋,还要有明确的目标、正确的方向,以及持之以恒的努力。你能围绕霍奇猜想,利用自己所有的知识积累和聪明才智,去构建完善自己的理论,不断逼近目标,未来的路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徐生洲眼圈发热:“感谢老师的栽培。” 成老爷子摆了摆手:“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人,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破解霍奇猜想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你先出版关于霍奇猜想研究进展的专着,再完善空间遍历理论,用它证明冰雹猜想,一步一个脚印,让国内外数学界逐渐认识你、了解你、期待你,这样是最好的。你要是突然间拿出破解霍奇猜想的论文,只怕他们一时间还未必接受。” 徐生洲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办公室内安静片刻,成老爷子又问徐生洲道:“你对学院成立代数几何学教研室怎么看?” 徐生洲谨慎地回答道:“代数几何学在当今数学发展中的重要性是母庸置疑的,学院审时度势成立代数几何学教研室,既是顺应学术潮流,也是补齐学院短板,我个人肯定是非常赞成。只是,未免太过仓促了一点?”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但作为教研室一员,在踏入会议室那一刻才知道此事。怕是说不过去? 成老爷子道:“仓促是仓促了一点,但咱们学院家底薄、骨干少,经不起留美、燕大那些大户惦记,何况现在也没什么好宣传的,确实不宜大张旗鼓。等以后你们兵强马壮,有了标志性成果,成立代数几何学研究中心的时候,我们再好好庆祝一番!” 徐生洲笑道:“明白、明白,咱们要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成老爷子也笑了:“没错,就是这样。教研室成立之后,你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有希望的一个,你要切实肩负起重任来,不要辜负学校和学院的期盼。” 徐生洲踌躇片刻,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我一定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让老师您失望。只是教研室成立那么仓促,除了衡平老师和我是本校的,邓教授来自闽南大学,熊老师、孔老师一个来自杜克大学,一个来自宾夕法尼亚大学,真的是‘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如何在短时间内完成融合,应该是当务之急?” 成老爷子的寿眉一抬:“你是担心他们闹矛盾?” 一五三、堵不如疏 不是担心,而是他们之间已经有矛盾了! 徐生洲当然不好说的太细,只能含湖地点出问题所在:“毕竟僧多粥少,众口难调。” 成老爷子好像早就察觉的样子,没有丝毫惊讶:“是啊!一个教研室、一个学院,甚至一个学校总共就这么大,编制、职位总共就那么多,总不可能人人都是领导,个个都是话事人。在这种情况下,难免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徐生洲又请教道:“那学院打算怎么处理?” 在他看来,解决问题就跟治病似的,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治未病”。如果不能预防,那也要乘着问题还在萌芽状态,治早治小,不能讳疾忌医,免得养痈遗患。 同时他也想跟着成老爷子学一手,看看他是怎么化解这种矛盾。虽然现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里还算风平浪静,但这种问题迟早会有的,甚至有可能现在就有无数火山岩浆在地表下崩腾跳跃,只是还没有闹到明面上,或者闹到他这个校长这里而已! 没想到成老爷子却反问一句:“为什么要处理?” 徐生洲懵了:“不要处理吗?您就不担心矛盾越来越多,问题越来越大?” 成老爷子爽朗一笑:“担心!当然会担心!怎么会不担心?但担心有用吗?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农我农的男女朋友都会闹矛盾,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能打得头破血流,几个非亲非故的成年人呆在一起,还要互相争名额、抢机会,要是没有点矛盾,那才叫奇怪!就像十九世纪末科学家构建物理学大厦、寻求公理体系完备性一样,想要让所有人放下私心、摒弃矛盾,这是不现实的。” 徐生洲道:“那也可以先谈谈心、做做思想工作,能化解一点是一点,避免问题越积越多啊!” “确实可以谈谈心、做做思想工作,但效果如何,那就谁也说不准了!毕竟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都是有很复杂的原因的,就像关老与华老、华老与陈老、陈老与邱欣东之间,很难用语言、感情去化解。”成老爷子倚靠在沙发上,像是在回忆往事:“很早以前我刚当数学系主任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生怕系里老师之间闹什么矛盾,看到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想管管,就想让系里一团和气。” 徐生洲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 成老爷子摇摇头:“那几年我过得真是累啊!关键有些问题根本没法解决,就像好几位老师争一个教授名额。那时候教授地位尊崇,名额也稀缺,系里年就一两个名额,你这次错过了,可能就要错过一辈子。你说怎么解决?总不能把教授名额分成几份,每个人轮流戴?而且一味求稳、一味追求和气,很多时候不是把问题解决了,而是暂时把问题给掩盖了,等到集中爆发的时候,反倒更加难以收场!” 徐生洲似乎明白了成老爷子的意思:“所以,管不如不管?” 成老爷子点点头:“这是我第二阶段的想法。当时我就问自己,能彻底消除系里的矛盾吗?当然是不能。既然不能,那就不如共存,医学的术语叫‘带病生存’,只要不影响生活质量,就不去特意管它。等矛盾彻底暴露出来,再想办法解决不迟。如此一来,我倒是轻松许多,系里也有点无为而治的味道。但时间久了还是不行,因为矛盾这东西是正反馈的,如果不加控制,只会愈演愈烈,到最后闹得两败俱伤。” 徐生洲眨巴眨巴眼睛:“瞧您老的意思,这还有第三阶段?” 成老爷子一脸孺子可教的嘉许:“没错!后来我又想,有矛盾、搞内斗可怕吗?说可怕也可怕,毕竟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学科建设得再好,经过三两次内斗,也会分崩离析。但说不可怕也不可怕,自己的舌头跟牙齿有时候都会打架,何况两个大活人?斗,说明他们有上进心,都想压倒对方,才会相互别苗头。要是双方都佛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才是彻底没了希望。所以,不要怕内斗,只要引导好、控制好,完全可以为我所用!” 徐生洲情不自禁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堵不如疏,疏不如引,您老算是把大禹治水的精髓领悟得明明白白!” 但该说不说的,老爷子这招多少有点古代帝王驭下之术的味道,无非就是挑起群众斗群众、挑起大臣斗大臣,皇帝作为裁判者和围观者,居中持衡,抑强扶弱,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如果皇帝年富力强,能够掌控全局,自然万事大吉。一旦皇帝年老昏聩,或者年幼初立,权臣在朝,人心疑惧,还敢这么搞的话,那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成老爷子显然看出了徐生洲的疑虑:“我也知道,利用内斗其实就是玩火,玩火者必自焚,但在一个学科、一个院系蓬勃发展的时候,相互竞争所带来的巨大收益,可以压倒一切问题,所以根本无需考虑它的负面风险。等到了平稳发展期,那才要求和、求稳了。至于到了衰退期,就像人生无再少、流水不能西,无论你采用什么法子,都很难再挽回,衰朽死亡是唯一的归途。” 说到此处,冬日的夕阳透过窗户,正照在他长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上,竟莫名有些安详玄寂的意境。 徐生洲赶紧移开目光:“老师觉得我们代数几何学教研室在未来几年,是一个蓬勃发展期?” 成老爷子哈哈大笑:“怎么是我觉得呢?你们代数几何学教研室未来发展如何,不得看你们自己的努力?不过我相信只要你们用心、努力,未来一定可期!” 徐生洲竖起左手手臂作努力状:“那我就争取先拿个钟家庆奖,给我们代数几何学教研室献礼!” 成老爷子道:“等你那本专着正式出版,钟家庆奖还不是板上钉钉的?这个礼物还是轻了点,我觉得证明冰雹猜想才大小合适。” “……”徐生洲没想到成老爷子的牌面那么大,“行,我争取!” 成老爷子犹豫那么几秒钟,才带着歉意说道:“其实我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就是这间办公室以后不能再给你用了。不是说舍不得给你用,而是学院给你们代数几何学教研室配备专门的办公室,我让他们给你也安排了位置。你现在算是半个教职工,再用这间办公室,影响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生洲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以前是学生,自己没有办公室,蹭老师的办公室是天经地义。现在算是半个教职工,不仅有了自己的办公室,邓老师、衡老师的办公室都才那么点大,再霸占老师您的办公室,那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说着,徐生洲从身上掏出钥匙,放在成老爷子面前的茶几上。 成老爷子却把钥匙推了回去道:“钥匙你先拿着。这间办公室,你迟早还会用得上的!我先帮你预留着。另外,我让图书馆给你留了一间研究室,你可以去那里看书、写东西,查找资料也方便。” 徐生洲笑道:“我宿舍隔壁之前不就留了一间自习室吗?我可以在那里看书的,不用狡兔三窟。” 成老爷子明显想得更长远:“明年你就要博士毕业,还能再住宿舍吗?那间自习室自然也就不能再用。何况图书馆的自习室也更安静,更适合静下心来搞研究不是?对了,还得提前给你安排好明年的住处,最好是校内,吃饭什么的都方便……”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听着老人家事无巨细的关怀,徐生洲心中温暖无限。 一五四、改头换面 等徐生洲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被成老爷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就差没给他介绍个对象然后结婚成家了。他拖着行李箱刚要下楼,衡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听到你行李箱的声音了,是不是刚领完圣谕出来?” 徐生洲忍不住想给他点赞:“你这听力,不去看门真是可惜了!” 衡平羊怒道:“别以为你说的委婉,我就听不出来!——你要是没事,现在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 哟,又被约上了? 徐生洲感觉教研室一成立,自己马上就享受到了男神的待遇,各种邀约层出不穷:“行啊!不过这个时间点约我,分明是想请我吃晚饭的节奏啊!我可事先说好,像我这种堂堂大学校长,约饭怎么也得米其林二星起?” 衡平笑骂道:“你好意思说你是校长?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的授业恩师?” 徐生洲道:“要论到辈分,那我可不困了!我也不欺负你,让你先跑五十米,再给你个选择的机会,咱们是从成老爷子那里论起,还是从邱院士论起?” 这就是师从顶级大咖的好处,年纪轻轻,辈分贼高。真要是论起来,只怕学院90的博士生、硕士生见到徐生洲都得毕恭毕敬地叫声“师叔”! 如果按照禅宗的法脉传承来算,徐生洲更是身兼布尔巴基、莫斯珂两大学派的法脉。具体来说,就是邱欣东师从陈老,而陈老师从嘉当,嘉当是布尔巴基学派的主要成员之一。成老爷子师从孙老,孙老则留学莫大,是正宗的莫大数学物理副博士。这么算下来,是不是感觉很有名门正派、根正苗红的感觉? 说话间,徐生洲到了衡平办公室门口。 衡平早就站在那里,一把将他拉进屋内:“咱们也不扯那么久远的事,就从两年前我教你修改论文、教你数学知识的时候论起,你说该怎么叫?” 徐生洲就是个嘴强王者,见势不妙,马上向现实低头:“当然是叫‘衡老师’!” 衡平这才让他在椅子上坐下,并顺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改完了书稿,眼下应该没什么急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徐生洲老实回答道:“成老师刚刚还问我博士学位论文进展情况,所以我打算集中精力,好好花几个月时间把论文给写出来,然后准备答辩。到时候别人就可以叫我‘徐博士’,而不是‘徐同学’了。” 衡平紧接着又问:“那你想好写什么内容了吗?总不会是霍奇猜想?” 徐生洲道:“我可不想拖个好几年才毕业!不过内容还是与霍奇猜想密切相关的,我打算完善之前和你提到过的空间遍历理论。如此一来,既可以为破解霍奇猜想投石问路,也可以利用这个工具做些有趣的尝试,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 衡平点点头:“空间遍历理论?我之前听你大致介绍过,隐约有些印象。但我最近听在漂亮国的朋友说,有人也在做类似的工作,思路跟你之前说的大同小异。” 徐生洲眉头皱了起来:“这么巧?殊途同归,还是英雄所见略同?” 衡平道:“好巧不巧,我刚刚在arxiv上闲逛,正好看到一篇介绍所谓‘解析递归理论’的论文,也不知是为了占坑,还是他前期的研究成果,总之就和我朋友说的情况一致。关键论文的作者应该就是咱们国人,目前在田纳西大学诺克斯维尔分校做博士后。” 徐生洲立马说道:“我看看!” 衡平从桌子上拿起一沓纸递了过来:“知道你要看,我已经提前打印出来。” 徐生洲接过论文,从头到尾先大致扫了一遍。因为自己非常熟悉这块内容,甚至可以说,自己就是理论的创造者、奠基人,“没有人比我更懂”,阅读起来自然是驾轻车就熟路,根本无需过多思考,很快就把二三十页的论文翻完。 什么感觉呢? 就像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别人听到之后,又添油加醋、改头换面,摇身一变成为别人亲历的故事,还拿去到处宣扬。专业术语叫什么来着?对,就是“洗稿”! 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顶级天才洗稿,不仅是听懂你的思想,抄袭你的精髓,还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把你的创新提升好几个高度,让后人只知有他、不知有你。比如苏轼的“此心安处是吾乡”,有几个知道是借鉴自白居易的“大抵心安即是家”“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再比如林逋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又有几个知道是改动于江为的“竹影横斜水清浅,桂香浮动月黄昏”? 但普通学者洗稿很难做到这一点。有时候只是听懂皮毛,照本宣科,或者照猫画虎,似是而非,甚至有时候连抄答桉都能抄错。很容易就被后人扣上“抄袭”的大帽子,定性为品行不端。 数学不像文学,专业门槛比较高,想听懂就很难,想要掌握精髓就更难,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是难上加难!何况徐生洲刚刚创立这个理论,很多地方自己都没搞明白,其他人在借鉴的时候还要做填空题,难度更是突破了天际! 衡平有些紧张,见徐生洲看完论文,低声问道:“怎么样?” 徐生洲笑笑:“论文写得很有意思!要说他是抄袭,人家不仅乔装打扮,换了新面目,很多地方还加入了自己的发挥;要说他没抄袭,思路跟我之前的一样,而且自己发挥的部分大部分都是错的,或者说偏离我最初的意图。” 衡平连忙撇清自己:“我可从来没有泄露你的那个空间遍历理论,事实上,我对空间遍历理论的了解还没有论文的作者深入,而且论文的作者我也不认识。这个叫‘ yong’的,你认识吗?” “卢永?鲁永?路永?” 徐生洲换着声调读了好几遍,才隐约想起半年前去留美大学数学中心交流的时候,好像在座有个叫“卢勇”的博士生,而且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在外界比较全面细致介绍自己的空间遍历理论。难道就是这位卢勇做了“梁上君子”? 衡平见徐生洲的脸色阴晴不定,忙追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我先打电话确认一下。”说着徐生洲掏出手机,给留美大学数学中心办公室主任申树安打了过去。寒暄之后,他直接问道:“你们数学中心之前是不是有个叫卢勇的年轻人?” 申树安摸不清徐生洲的意思:“没错,他是我们数学中心的博士生,上半年刚毕业的。” 徐生洲又问:“他现在在田纳西大学诺克斯维尔分校做博士后?” 申树安道:“他应该是去了漂亮国的田纳西大学,具体是不是诺克斯维尔分校,我还要查一下。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徐生洲也不隐瞒:“我刚刚在arxiv上看到一篇他的论文,跟上次我在你们数学中心报告的内容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要说换汤不换药,应该是非常贴切的。不知道这位卢博士当天是否也在现场?所以就向你求证一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学术不端,或者说剽窃,对学者来说是非常严重的指控,直接关乎他的学术生命;对学校的声誉同样影响巨大,尤其是2这种视清誉如生命的名校。而且这种事情一旦闹出来,以后谁还刚去他们学校做前沿学术报告?因此申树安的语气立即严肃起来:“我们会马上核实的!” 徐生洲道:“等下我通过威信把论文的doi发给你。另外,我记得那次报告,除了你们数学中心的很多老师学生,邱欣东老师和我们成院士也都参加了。既然你们马上核实,我暂时就不给两位老师发邮件报告了。” 申树安闻到了浓浓的威胁气息,语气更加肃然:“非常感谢!我们一定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一五五、招生简章 虽然申树安说“尽快”,但他们总得拿到论文认真读完,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还得与卢勇充分沟通,才能会向徐生洲反馈。急是急不得的。 徐生洲把论文的doi发给申树安之后,才想起向衡平道谢:“非常感谢衡老师的及时提醒,不然我连自己的家被偷了都不知道,没准以后我这个原版反倒成了盗版,他那个小三反倒能成功上位。” 衡平在自己的办公椅里坐下:“咱们俩的关系在这儿,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不过这事儿却给你提了个醒,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论文在没有正式发表出来之前,最好还是要留一手,毕竟搞科研的人也是形形色色,不是每个人都恪守学术规范的。为了成果,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徐生洲也是叹气:“江湖险恶啊!我还以为2的人会更讲究一些呢!” 衡平道:“他们之所以讲究,不是因为清高,而是学术不端的代价更高。只要利益足够大,总会有人铤而走险。这次就是很好的例子!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李勇、王勇,所以你要先发制人,尽快把你那套理论弄出来,彻底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徐生洲点点头:“看来只有如此了!” 衡平又问:“那今天的晚饭谁请?” 徐生洲连忙说道:“我请!我请!” “算了,还是改天!你从金陵过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又开了个会,还闹出了这档子事来,估计吃饭也没心情。”说着衡平又从抽屉里拿出两沓打印好的论文,一厚一薄,递给了徐生洲,“这些论文,你有空可以看看。” 徐生洲先拿起那摞厚的,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衡平慢悠悠地说道:“是咱们邓主任,还有熊海文、孔林燕两位博士发表的论文。都是一个教研室的同事,当然要知根知底,以后才能有共同话题。” 知己知彼,百战—— 徐生洲止住了不合时宜的想法,又拿起那摞薄的:“这个呢?” 衡平道:“那是我最近在网上熘达看到有关霍奇猜想的论文,就随手打印了出来,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或者说对你有没有帮助。你就当是课外读物,随便翻翻?” 徐生洲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谢……谢字我那就不说了,下次我请客的时候给你多加几个硬菜,一盘烤羊枪,一盘烤羊炮,一盘烤韭菜,再来一打生蚝,怎么样?保证让你精神焕发!” “滚!我腰好得很,不需要!” 徐生洲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从路边茶饮店买的初冬第一、第二杯奶茶,晃晃悠悠回到宿舍。一推门,是锁上的,他以为任红山有事出去了,翻了半才找着钥匙打开门,就看见任红山手忙脚乱地合上电脑,神情慌张得就像和小三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间看到大白封了门。 徐生洲忍不住笑道:“怎么每次查岗,你都是第一时间关电脑?是不是在看限制级小电影?” 任红山面红耳赤地辩解道:“没有、没有。” “就是有也没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需求很正常,我不会嘲笑你的。”徐生洲边说边把其中的一杯奶茶递给任红山,“不过你也老观摩,还要找机会实际验证!来京城师范大学这一年多,你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 任红山捧着奶茶,像孔乙己一样负隅顽抗道:“我这不是忙着写论文,根本没有时间吗?” 徐生洲摇摇头,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下:“那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一提到论文,任红山马上活泛起来:“说起来还要感谢徐神,您给我的第一个题目,论文已经被正式接收了,是sci三区!您给的第二个题目我正在写,已经写了差不过一半,马老师看过之后觉得还可以再投一篇sci三区!哈哈,在同一届里我已经算是完成论文指标最快的了。——嗯,您除外!” 徐生洲道:“那你的学位论文开题还顺利吗?” 任红山更兴奋:“顺利啊!顺利的很!我把你给我的第二个题目稍微改改,再充实一下,然后报了上去,马老师完全没有意见,开题答辩也是一次通过,简直就是丝般润滑!” 徐生洲一时间有些懵必。 是他给任红山出的题目,自然知道其中难易深浅。平心而论,第一道题就是正常的中文核心或者sci四区的难度,毕竟任红山水平在那里,难度太大他做不出来。至于能上sci三区,多少有些运气成分。第二道题确实比第一道题更难些,但也难的有限。 然后这就够硕士学位论文的水平了吗?徐生洲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马平川猜到了是自己出题,所以故意放任红山一马,还是因为数院的硕士学位论文普遍就是这个水准。但他还是友情地提醒任红山道:“如果你以后还想读博,或者说还想继续搞学术,我觉得硕士学位论文可以好好的往深里做,因为它是你一个学习阶段的学术总结,会伴随你一辈子的。” 任红山挠挠头:“虽然家里人一直都劝我毕业之后考公,但我的兴趣还是做学术研究。” 徐生洲忍不住调侃道:“听说齐鲁有新时代三不孝,不读研,不考公,不生娃。能考上部委公务员就是一等大孝子,祭祖的时候都能跪在第一排。是不是这样?” 任红山有些羞赧:“也不全是这样。就是我们齐鲁人受儒家文化影响比较深,总觉得学而优就要仕,无论考公还是考编,总要进入体制内,其他的出路都属于歪门邪道,很多人受家庭影响,情不自禁就把这两条路摆在了首选项,包括我自己。但我的性格不适合当公务员,所以想当个高校老师,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瞒你说,在你进来之前,我正在看我们学校刚刚公布的博士研究生招生简章。” 徐生洲放下手里的奶茶:“博士研究生招生简章公布了?我来看看。” 任红山连忙打开电脑,然后端到徐生洲面前。 徐生洲点开博士研究生招生学科目录,先找到一级学科“数学”,再找到二级学科“基础数学”,点开之后就看见《基础数学学科、方向和考试科目一览表》,其中招生导师里已经有了“邓国”的名字,方向正是“代数几何”! 刚才任红山只关注了另一个二级学科“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没仔细看这一部分,看徐生洲鼠标选定“代数几何”几个字,不由得惊讶出声:“咦?以前不是说我们数院没有代数几何这个研究方向吗?怎么今年不仅有了,还要招收博士生?招生导师是邓国,邓国是谁?” 徐生洲回答道:“他是闽南大学的优青,研究代数几何的,前不久学校刚刚引进过来。” 任红山看了看徐生洲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以后呢?” 一五六、能不要吗? 徐生洲有些没听明白:“以后?什么以后?你是说以后的指导老师吗?当然还是成老爷子和邱老爷子,这又不会变。再说了,过几个月我都该毕业了,也不需要他来指导。” 任红山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说的是在这个以后。” 徐生洲道:“你是说博士学位论文答辩?我硕士学位论文答辩的时候,委员会阵容都是3位院士、2位杰青,虽然超越很难,但也不应该比这个更差?邓国老师是优青,应该排不进首发阵容,估计可以充当答辩秘书。” “……”徐生洲的凡尔赛,让任红山有些羡慕嫉妒,但没有恨,因为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赛道上,就像短跑运动员不会忌恨it民工代码写得有多快,说不定还会友情地关心一下对方的头顶发量,“我说的是你毕业以后,会不会也是在这个代数几何方向带研究生?” 徐生洲道:“那谁知道呢?总得等我先博士毕业,再混上研究生指导老师,才能知道最终答桉。” 说着把电脑递还给任红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本来打算来学校里呆一两个星期就回金陵的,没成想遇到了卢勇这个不讲武德搞的,居然躲在大洋那边搞偷袭,看来得留在京城一段时间,既是等留美大学数学中心的答复,也是抓紧时间把论文给整出来,免得那些雅贼老惦记着。 徐生洲正忙碌着,突然任红山爆了句粗口:“窝草!” “你又看到了什么大漂亮,让你如此把持不住?”徐生洲调侃道。 任红山抱着电脑走了过来:“徐神,咱们数院网站的‘师资队伍’一栏里,居然有你的名字,而且是在新成立的代数几何学教研室下面。你什么时候成了教职工?!” 徐生洲想了想:“应该就是今天?” “今天?那我以后不是要叫你徐老师?” 徐生洲头都不抬:“据说现在的职场人,见谁都叫老师,你怎么也染上了这毛病?” 任红山道:“可你真的是老师啊!——当然,我还是觉得‘徐神’叫起来更亲切。徐神,你说咱们学校动作接连不断,又是挖优青,又是引进漂亮国博士,还成立了代数几何学教研室,开始招收博士生,是不是准备在这个学科上发力?” 徐生洲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任红山扭捏了几秒钟才问道:“那徐神你觉得我换个专业,改学代数几何怎么样?” 徐生洲僵硬地转过头,露出黑人问号脸的神情:“你以前学过代数几何吗?” 任红山道:“没有,我们鲁南师范大学根本就不开这门课,等到了咱们学校读研,基本上都是概率论方向的专业课,看的也是老师列的书目文献,都没时间去旁听其他的专业课。” 少年,知道你们大学为什么不开这么课吗?不是学校请不到老师,而是学校爱护你们,不忍心伤害你们!换句话说,普本数学专业的本科生,95都不适合学代数几何,原因无他,就是智商不够用。真要是开了课,只怕老师会跪着给你掐人中,求你别挂。 徐生洲道:“学习代数几何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要你熟练掌握抽象代数、交换代数、点集拓扑,还有一点复分析就可以上路了。当然要想学深学透,不至于入门的时候就犯迷湖,最好先学好抽象代数、交换代数、同调代数,再加上代数拓扑、微分几何、复分析、多复变函数,这样就应该比较流畅了。要不我先给你推荐几本入门级的经典教材?” 任红山表情逐渐陷入呆滞:“呃——,听完徐神您的介绍,感觉代数几何真的是非常有趣。不过我还是要继承先师遗志,绝不能背叛师门。没错,概率论就挺适合我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徐生洲习惯性去操场上跑几圈,然后去食堂吃完早饭,才回到宿舍隔壁的自习室,开始闭关写论文。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去成老爷子的那间院士办公室,宽敞明亮,安静舒适,连开水都有人帮忙烧好,乱扔的稿纸也有人收拾。现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小狗窝。 从他拿起笔的那一刻,整个人就陷入了知识的海洋。 关于空间遍历理论,他是思考已久,所花费的时间甚至超过了系统奖励的第一篇中级学术论文《p进局部系统的刚性与黎曼-希尔伯特对应》。而且相比那篇论文的“拿来主义”,眼下的这篇论文完全是自己白手起家,难度自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思考已久,但以前思考的时候,经常是信马由缰,东一拳头、西一锤子,想到哪里就哪里。现在开始下笔,就要注重表述的分寸和逻辑的顺畅。就像在沙滩上捡贝壳串一串漂亮的项链,不是漂亮就行,也不是珍稀就行,关键是要大小合适、前后相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生洲感觉饥肠辘辘,才勉强从思索中挣脱出来,掏出调成静音状态的手机,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还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其中衡平的最多,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连忙回拨过去。 刚一接通,衡平就急吼吼地说道:“你小子干吗?怎么一天都不接电话?” 徐生洲连忙道歉:“非常对不起!我这不是准备闭关把那篇论文写出来么?所以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你的电话我根本就没听见。” 衡平大为惊讶:“你一天都没看手机?” 对于大多数现代人来说,手机就是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宁可丢钱、丢人,也不能丢手机。隔几分钟不摸一下手机,都会觉得怅然若失,居然还有人一整天不看手机一下? 徐生洲道:“别说看手机,我连中饭都忘了吃,现在是饿得不得过。” 衡平道:“那你论文写完了吗?” “怎么可能?刚开个头而已。怎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衡平道:“咱们代数几何学教研室不是成立了么?今天上午邓主任想找大家开个会,聊聊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规划,结果你不在办公室,打你电话也不接,只好拖到了下午。没想到下午你还是不接电话,只好又改成了明天上午。你说说,好好的办公室不坐,你跑去挤自习室干吗?” 徐生洲有些不满:“我既不是学校教职工,也没领学校一分钱工资,难不成还要我去天天坐班?” 衡平奇道:“我听张院长说过,好像从这个月开始给你发工资,先是半薪,等博士毕业、正式入职再发全薪。难道你没收到通知?” “还给我发工资?我能不要吗?反正我也不缺那点钱。” 衡平暗自点点头:确实,能掏出一个亿买所学校玩的主儿,还会差那点钱?可是不领工资的话,徐生洲就不算学校的人,就可以随时拍屁股走人,自己憧憬的职称、头衔就会离自己而去。衡平可不想当咸鱼:“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拿着!” 一五七、三个要求 “为什么?”徐生洲问。 衡平理不直气壮地说道:“那是你劳动的合法所得,为什么不拿?怎么,你嫌钱多烫手?那你可以请我吃饭喝酒、泡脚烫头啊!” 徐生洲弱弱地说道:“可是我没劳动啊!” “怎么没劳动?脑力劳动不是劳动吗?你那三篇‘四大’给学院涨了多大的脸,你知道吗?咱们代数几何学教研室,基本上就是为你而成立的。要是没有你,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成立这个教研室。何况你要不拿这工资,只怕张院长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徐生洲道:“怎么,我还能治疗张院长的失眠?” 衡平被他逗笑了:“少贫嘴!你拿了工资,就表示你愿意留在学院,至少是愿意为学院发展添砖加瓦。你要是拒领工资,也就表示你拒绝了学院伸出的橄榄枝,一旦博士毕业,从此江湖茫茫。那么学院成立代数几何学教研室的意义何在?” 徐生洲道:“不是还有你,还有杜教授、熊博士、孔博士他们吗?” 衡平轻轻嗤笑道:“是啊,还有我们,可我们能做些什么?每年发几篇无关痛痒的论文?学院缺这几篇论文吗?不是的,学院缺的是你,是你这样能发‘四大’、能破解霍奇猜想、能让学院走向复兴的天纵之才。如果没有你,那么成立这个代数几何学教研室就毫无意义。” 徐生洲道:“行,有了这钱,以后请你吃生蚝都可以多点一打。不过我最近忙着写论文,跟人争发现权,教研室的会我能不能不参加?” 衡平道:“邓主任来了之后开的第一个会,你就不参加,你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徐生洲想想:“行,明天的会我参加,只希望开会的时间别拖得太长。” 挂了电话,徐生洲又看向其他几个未接电话,首当其冲的是申树安,甚至就在徐生洲与衡平通话的过程中,他还拨打过来一个。徐生洲连忙拨打回去:“申主任,你好。” 申树安道:“谢天谢地,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徐生洲赶紧解释:“今天忙着写东西,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很多电话都没听见。刚刚拿起手机,准备一个个回过去,没想到你又打了过来。怎么样,你们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申树安道:“我在收到了你发过来的论文doi之后,第一时间就转发给了中心当天参会的其他同事,同时调取了那天交流的会议记录,并在今天早上召集大家开了个会,就此问题进行讨论。大家的意见比较统一,就是卢勇这篇论文确实借鉴了上次你到数学中心的部分演讲内容。” 徐生洲冷笑道:“借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抄袭说的那么清新脱俗!” 申树安不置可否:“会后我们也与卢勇取得了联系,在电话里,卢勇承认论文中存在不当引用,特别是引用你未公开发表的演讲内容,却没有标明出处。” 徐生洲怒道:“不当引用?你们留美不是一向以理工科着称么?怎么中文也这么厉害?明明是简单的抄袭剽窃,愣是被你们整出了那么多花活,又是‘借鉴’,又是‘不当引用’的!” 申树安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但卢勇也强调,论文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独立的原创研究成果,” 徐生洲真的被气笑了:“很大一部分是他的自己独立的原创研究成果?究竟是他在忽悠,还是你们在装傻?以你们的才智应该不难看出,他整篇论文的思路都是抄袭我的演讲,虽然他也添加了一些内容,但那完全是画蛇添足,与空间遍历理论关系不大,有些甚至根本就是错的! 申树安就像久经沙场的客服在应对投诉,无论对方怎么激烈表达不满,他都是那么波澜不惊:“我们的意见是,由卢勇通知站方撤销该篇论文,然后他向你做出情况说明。” 徐生洲道:“然后呢?” “就是这样。毕竟他已经毕业,不是我们中心的学生,我们对他现在的行为也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徐生洲声音变冷:“对啊,他如今是田纳西大学诺克斯维尔分校的博士后。既然如此,那好,我等会儿就给邱院士、成院士打电话,然后把当天演讲的内容,还有卢勇的论文,标明时间先后,再加上2位院士的证明一起发给他所在分校的老师,再放到athoverflow、sta上,让大家评判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所有学者的眼睛都是瞎的!” athoverflow、sta都是国际上比较知名的优秀数学论坛,里面可谓藏龙卧虎。像陶哲轩就经常混athoverflow。 申树安语气才有些变化:“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搞得那么僵?” 徐生洲冷笑数声:“自己人?自己人就可以放心大胆抄袭自己人吗?要不是有人及时发现,我的心血结晶就变成了留美大学数学中心卢博士的成果了!如今我只是主张一下自己的权益,反倒成了你们眼里破坏团结的人?” 申树安一时语塞。 不待申树安回答,徐生洲又说道:“另外,我还会附上我在留美数学中心讲课的经过,以及你们现在的态度,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去你们那里演讲做报告!反正我在此郑重申明,如果这事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从此以后,我不会踏足留美半步!” 申树安这才语气变软:“那你想怎么处理?” 徐生洲道:“很简单!第一,卢勇必须以论文存在严重学术不断,要求arxiv站方撤销该篇论文。第二,卢勇必须以书面形式,就其抄袭行为向我道歉。第三,留美大学数学中心必须就我到中心演讲、演讲内容被旁听者卢勇抄袭等的具体经过,向我做出书面说明,并在中心网站上公示一周。” 申树安道:“第一、第二个要求都还可以商量。至于第三个,能不能不在网站上公示?” 徐生洲摇摇头,态度很坚决:“不在网站上公示,以后他再闹什么幺蛾子,我可就说不清了!你们别老想着自己数学中心的名声,忘了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三条必须半点不能动。还有,你们别再文过饰非,用‘借鉴’‘不当引用’之类的字眼来湖弄我,我这个人比较光棍,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一五八、告状 等挂了申树安的电话,徐生洲思索片刻,决定还是给成老爷子报告一下情况。这不是小朋友在外面受了欺负,就回家找家长哭诉,而是这么重大的事情理应向他老人家通报一下。特别是眼下留美大学数学中心态度如此含湖,真要是撕破脸,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听完徐生洲的讲述,成老爷子气得在电话那头直接拍了桌子:“有些人真的是毫无廉耻,毫无底线!为了成名不择手段,连脸都不要了!” 徐生洲心道: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不过是常规操作,区别只在于抓到没抓到而已。 成老爷子对留美大学也颇有微词:“留美数学中心的那些人也是没名堂!为了自己那点名头,连包庇剽窃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是厚德载物吗?这是砸自己的招牌啊!” 徐生洲猜测道:“只怕留美数学中心的人,现在还没有把事情上报给学校。” 成老爷子又问徐生洲:“那你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邱欣东?” 徐生洲道:“还没有。这种事情当然要先给您老报告。” 成老爷子说道:“这事还是要跟邱院士报告的。一来他也是你的老师,二来留美数学中心就是在他手上建起来的,他最有话语权,三来他在漂亮国数学界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你说那个姓卢的博士,现在不就是在漂亮国做博士后么?只要邱欣东稍稍施压,他就会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徐生洲道:“邱老师不会顾忌留美数学中心的名声?” 要说邱欣东在国内学界最着名的,不是他27岁就证明了困扰数学界22年之久的卡拉比猜想,推动微分几何新时代的到来,也不是先后获得菲尔茨奖、沃尔夫数学奖,被誉为“数学皇帝”,而是他说话耿直,斗天斗地的性格。 这么说,国内数学界的院士几乎都被他点评过。至于中科、燕大两派大老,更是他日常消遣的对象。但凡换个人敢这么正面刚,早就在国内混不下去了,奈何他有菲尔茨奖的金身加持,根本不惧地头蛇的明枪暗箭,还混得风生水起,简直就是国内数学界的“斗战胜佛”。 但另一方面,邱院士也是个不甘寂寞的性格。瞧他又是发起成立世界华人数学家大会(),又是南北各地成立数学中心,还有数学竞赛什么,就知道他不仅想做漂亮国的数学皇帝,还要做华人数学界的武林盟主! 这时候揭发他麾下的博士存在严重学术不端,相当于是给中科、燕大两派送炮弹,让他们当面打他的脸!他还会那么和颜悦色? 成老爷子想了想:“那你别管了,这事我来跟邱欣东说。” 打完电话,天色已晚,徐生洲的肚子更是饿得沸反盈天。他走出自习室,迎面就见到任红山站在宿舍门口。任红山笑着打招呼道:“哟,徐神!我说怎么一天都没见你,原来你在自习室闭关啊!” 徐生洲知道他是在等自己:“是啊,我在闭关!不过幸好只是闭关一天,我要是闭生死关,你还不得等到海枯石烂?说,找我有什么事?” 如此昂藏的年青人此时却搓着手,满脸的羞涩小儿女态:“徐神您发现了?” “废话!谁会没事倚在自己宿舍门口不进去?怎么,楼道里的空气比窗外的空气更有滋味?” 任红山嘿嘿傻笑几声才说道:“我不是鲁南师范大学考过来的吗?在咱们下一届,还有个从鲁南师范大学考到咱们数院的师妹。另外,还有2个今年打算报考咱们学院的大四师妹,现在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复习考研。她们久仰徐神大名,一直想见见您——” 徐生洲马上心领神会:“师妹?哦,了解!你这只大金毛终于开始练习在羊圈里抓羊了?” 任红山更加局促:“我们也是刚认识不久,还没有到那一步呢!” 徐生洲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可要加油!都说君子成人之美,既然是兄弟的终生大事,我当然要全力配合。你们什么时间有空,打电话通知一声,我保证分分钟拍马赶到。” 任红山道:“徐神你难得回学校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去金陵。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晚上?” 徐生洲揉了揉肚子:“可以啊,不过得快点。我中午还没吃,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任红山喜不自禁:“我马上安排好。宿舍里还有几块全麦面包,要不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对了徐神,你想吃点什么?湘菜?火锅?日料?还是?” 徐生洲道:“随便都行。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我现在觉得吃什么都香。” 任红山动作真的很利索,徐生洲的一块全麦面包还没啃完,他就定好了时间、地点,只好抱着半块面包跟着他朝校外走去。据任红山介绍,他订的那家叫“湘香”菜馆虽然门脸很小,但口味非常不错,学校的人经常去吃,经常是一到饭点就爆满。今天运气好,这个点儿居然还能订到包间。 出了学校北门,在一条七曲八拐的小巷子里找到那家“湘香”菜馆。 不用说,这是家湘菜馆子,远远就能闻到辣椒与五花肉爆炒的香气,让徐生洲的口水好悬没流下来。 任红山的几个师妹就站在菜馆的门口,冬天衣服厚,每个人都穿着宽大的羽绒服,但依然能看见其中两个身材比较曼妙,只是不知道哪一颗是任红山要拱的白菜。她们几个看到任红山,都迎了上来,轻笑着叫道:“任师兄。” 任红山指着徐生洲介绍道:“这位就是徐神,你们应该知道?” 穿红色长款羽绒服、身材比较出众的女孩子笑着伸出手:“我们当然知道,计算机专业,大四就能发‘四大’,光辉事迹简直如雷贯耳!你好徐神,我是咱们数院研一的宗红英,请您多多指教!” 徐生洲轻轻地握了一下:“你好,宗师妹!” 宗红英眨眨眼睛:“听任师兄说,你不是我们的师叔吗?” “师叔?”徐生洲突然间觉得自己德高望重起来。 一五九、女中豪杰 任红山嗫嚅着解释道:“宗师妹的导师是张俊辉教授,张俊辉教授的博士生导师是成院士,而徐神您的博士生导师也是成院士,这么算下来,可不就是师叔吗?”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徐生洲不能塌了自己室友的台:“要是这么算,确实算是师叔了。这两位美女是?” 任红山松了口气,指着另一位身材姣好的女生介绍道:“这是白文婷,准备考咱们学院学科教学论方向的研究生。” 毫无疑问,学科教学论在整个数院里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因为在很多数学研究者眼里,它根本就不算数学,甚至不算科学,只是一些没有数学天赋而又对数学感兴趣的凡人,想方设法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就像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 徐生洲对学科教学论倒没有歧视,毕竟存在就是合理。数学学科教学论作为一个二级学科,存在于专业目录、学科体系内,总有其理论基础和现实价值。何况京城师范大学的数学学科教学论,在全国都是首屈一指,它说自己第二,没谁敢说自己第一。敢报这个方向,也是需要几分勇气的! 白文婷容貌非常秀丽,是三个人里颜值最能打的,感觉和温荔香差不了多少:“徐神你好!我最佩服你这样的学神了,可惜我的智商太低,学不了那么高深的东西,只能在沟壑之中仰望峰峦之巅。” 徐生洲笑道:“学问就像百花盛开,各有风韵雅趣,并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任红山又指着最后那位相貌普通、身材普通、衣着也很普通的女孩子:“她叫郭妍,准备考咱们学院基础数学方向的研究生。” 郭妍有些拘谨:“徐神好!” 徐生洲笑道:“其实我叫徐生洲,并不叫徐神,你们不要弄错。” 宗红英算是三个女孩子里的带头大哥,闻言说道:“我们当然知道徐神的大名,只是觉得叫‘徐神’才能表达出我们的崇敬和佩服。燕大有韦神,我们有徐神。再说,你不觉得‘徐神’这个称呼很酷吗?” 徐生洲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好,你们高兴就行。” 任红山在前面引路:“天寒地冻,我们还是赶紧进去!有什么话,等下有的是时间。” 掀开门帘走进菜馆,一股热气夹杂着喧嚣与香辣迎面扑来。好在任红山订的是个小包厢,勉强能隔绝外面的吵闹。 众人公推徐生洲坐在正席,然后任红山坐在他的左手边,宗红英坐在他的右手边,白文婷则推搡着郭妍坐在任红山的邻座,她才最后挨着宗红英坐下。看着郭妍羞涩的神情,还有任红山的傻笑,徐生洲吃惊不已。此前他还以为白文婷就是任红山看中的对象,没想到居然是平平无奇的郭妍! 这个“平平无奇”是字面意思。 徐生洲看着任红山和郭妍,满脸八卦地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啊?!”郭妍没想到徐生洲突然会问这个,顿时满脸通红。 任红山也想被抓了早恋的高中,手舞足蹈地强行辩解道:“什么认识多久?我们都是鲁南师范大学的校友,还是一个系的,不同年纪之间自然是有联系的——” 徐生洲有些促狭地打断他的解释:“我是问,你和你两位考研的师妹怎么联系上的?毕竟中间隔了一个年级,按道理应该之前不认识才对。——还有,你慌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宗红英和白文婷都忍不住轻笑起来。 徐生洲已经探寻到真相,便不再调侃他们,免得郭妍面皮薄挂不住:“红山,赶紧点菜!我可是为了这一顿,连中饭都没吃!” 任红山巴不得转移话题,赶紧抱着菜单看了起来。在征求几位女生意见后,他点了剁椒鱼头、干锅娃娃菜、烤猪脚等特色菜,还要了两瓶二锅头。 两瓶二锅头? 徐生洲有些惊讶。他不排斥喝酒,特别是兄弟、朋友聚会,感觉如果没有酒精催化,总是差那么点意思,但他也不喜欢喝酒,如果自己一个人吃饭,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喝酒这事儿。而眼下这个场合,桌子上有三个刚认识的女生,两个大老爷们拎瓶吹?有点跌份儿啊! 徐生洲道:“酒就算了?” 没想到任红山还没说话,宗红英先说道:“还是喝一点!我们和徐神初次见面,不喝点酒,无以表达出我们的崇敬和佩服。” “嗯?”徐生洲没想到最先提出反对的居然是女孩子,关键在宗红英表态之后,白文婷、郭妍都是一脸平静,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他只好退让一步:“那就点一瓶!” 宗红英瞪大眼睛:“一瓶?我们齐鲁的麻雀都有三两酒量,这桌子上有五个人,一瓶哪够喝?” 徐生洲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嫌酒不够喝的,弄得他心里更犯滴咕:“主要是明天教研室还有个会,不好弄得满身都是酒气。要不我坐小孩那桌?” 任红山这才有机会插进话:“宗师妹你最近没上咱们学院的网站?徐神如今不仅是咱们学院的博士生,还是新成立的代数几何学教研室老师,妥妥的学院教职工!” 不仅是师兄,或者说师叔,而且还是老师,宗红英终于松了口:“那还是两瓶!正好一人四两,徐神要是喝不完,可以让别人代一点。怎么样?” “好。” 酒菜都上的很快,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任红山给每个人倒好酒,便起身端起酒杯:“今天机会难得,不仅几位师妹没有推辞,一请就到,而且徐神赏脸参加我们的饭局,让我们有了当面请教的机会,真的是蓬荜生辉。为我们的欢聚,干杯!” 在欢呼声中,徐生洲轻抿了一小口,不成想却被宗红英逮个正着:“徐神,你这就不对了!任师兄不是说干杯么?你怎么就湿湿嘴唇?” 徐生洲连忙解释道:“我中午没有吃饭,现在是空腹,且等我垫垫肚子再说。” 任红山也出来为他背书:“这我可以作证!徐神从早上七八点吃完早饭,就在自习室里闭关写论文,一直写到了晚上五六点才出来,真的没吃午饭。” 宗红英不禁瞠目结舌:“居然能连着写十个小时的论文?我看一两个小时文献就头昏脑涨了!怪不得徐神本科时就能发‘四大’,我读研究生还是连篇中文核心都发不出来,原来差距在这里!” 白文婷、郭妍更是一脸小迷妹的表情。 宗红英给自己加满酒,然后端起酒杯恭敬地和徐生洲碰了一下:“实话说,我还没进学院,就听说了徐神的大名,一直想有机会见见本尊,感受一下大神的风范。可是你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到处是你的传说,校园里却很难见到你的身影,今天有幸得见,心中不胜激动,只有用酒才能表达我的心潮澎湃。我干了,您随意!” 说完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 湘香菜馆的酒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杯总也有七八钱的样子,看宗红英眼都不眨连干两杯,徐生洲只觉得头皮发麻,手里的酒杯也重了起来,赶忙劝道:“慢一点、慢一点!” 宗红英亮了亮杯底,然后看向徐生洲。 徐生洲只好硬着头皮喝了半杯,又赶紧搛几块菜压下胃里的酒气,心里同时在暗暗思量:古语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这幅长相也就是普通人,也没有方院士那样的地位和成就,还不至于让女孩子见面就投怀送抱。像宗红英这样礼下于人,她所求的是什么呢? 一六〇、善喻善教 好在宗红英没有让徐生洲等太久,放下酒杯之后就请教道:“徐神,我在网上看过您的简介,您跟我是同一年出生的,但您的科研成果、学术地位早已经甩我们八条街。尽管您做出了那么多成果,但你依然是我们同龄人。所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徐生洲知道戏肉来了:“请讲?” 宗红英道:“那就是,怎样才能找到‘好问题’?我们从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老师也会让我们提问题,但提问不是让我们异想天开,而是问我们哪里不懂,然后给我们解答。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读了研究生之后,老师对我们的要求突然就变了!” 徐生洲笑道:“以前是一方提问,另一方解答,现在变成了自己提问,自己解答?” 宗红英连连点头:“对、对,徐神您真是一针见血!那么问题来了,怎样才能提出一个恰如其分的问题呢?太简单的,答桉一目了然,没有研究价值;太复杂的,我这辈子也未必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怎么找到一个难易适中还又有价值的好问题,就成了我目前最困惑的问题。” 徐生洲暗暗称许:这姑娘不错,刚入学不久,就t到了研究生阶段最核心的问题!而且不像任红山那样只想着去菜市场捞鱼,而是努力学习钓鱼方法,很有变身钓鱼老,不对,是科研大老的潜质。 他放下快子:“这本身是个好问题。当然,也是很多初阶科研人员经常面临的问题,根本原因在于自身的知识储备太少,对本领域发展情况了解不深,所以才会感觉到无所适从。” 宗红英道:“就像杨绛先生说的那样,书读得太少,又想得太多?” 徐生洲哈哈一笑:“在学术研究领域,想得多从来不是一件坏事,但前提是要把书读透。” “书读透就行了吗?” 徐生洲道:“把书读透就像努力,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肯定很难成功。” 宗红英皱起了眉头:“还需要其他因素?” “当然!”徐生洲决定举个例子。他指着桌子上的剁椒鱼头说道,“就以钓鱼为例。钓鱼之前,你总得有钓竿、有钓饵、有池塘水面,还得有比较丰富的钓鱼知识,才能谈收获的事儿。没有丰富的知识,偶尔也能有收获;但要想次次都有收获,就必须具备丰富的钓鱼知识。但具备丰富的钓鱼知识,就一定有收获吗?” 任红山笑道:“经常空军的钓鱼老们肯定第一个表示反对。” “没错!你觉得季节、气温、钓位、水深等等都合适,一切看上去就像有鱼的样子,有时候就是钓不上鱼来。因为你不清楚这里前不久刚刚被电过、药过,或者被污染过、被拉网捕捞过,连鱼子鱼孙都没有,怎么会有收获呢?又或者下面藏着的是上百斤重的青鱼或鳄雀鳝,你根本钓不起来,又怎么会有收获?” 宗红英有些丧气:“那搞科研不跟撞大运一样?” 没想到徐生洲却很赞同她的说法:“如果你说的是重大的发明发现,那确实和撞大运没什么区别。科研都是以年为单位的,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就那么几项能拿得出手的成果,可不就是靠运气?但运气只留给有充分准备的人。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就算把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放在你面前,你也只会擦身错过。” 宗红英又回到最初的问题:“那我们在读研时,该如何找到一个难易适中还又有价值的好题目呢?” 徐生洲道:“这就体现你们导师的价值了!合格的导师不仅教你选钓竿、配钓饵、选钓位等一系列实战知识,还会把你领到几口熟悉的池塘旁边,告诉你这里面有鱼,因为他本人或者他看到别人在这里钓到过很多鱼,适合新手试炼。你只要遵照导师的指引、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不难找到方便下手的好题目。” 听到这里,任红山端起一杯酒,满腹感慨地对徐生洲说道:“所以我要感谢你啊,徐神!要不是你的指点,我还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呢!” 说完和徐生洲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徐生洲也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却意味不明地说道:“只有在黑暗中摸索过,以后才知道怎么走夜路。我这样让你写命题作文,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帮你?” 任红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边白文婷也端着酒杯站起身:“对于我们这些考研族,徐神有什么好的建议?” 徐生洲连忙倒上酒站起身:“考研族最大的梦想就是考研成功,我的建议就是充分准备,打好基础,排除万难,早日成功上岸。” “上岸之后呢?” 徐生洲想了想:“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桌上人顿时捧腹大笑。 白文婷脸色微红:“人家还没有男朋友呢!” 接下来是不是该问为什么没有男朋友?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徐生洲表示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所以他没有接茬,而是中规中矩地说道:“那就祝你们早日顺利毕业!”说完小饮一口。 白文婷眨了眨卡姿兰大眼睛,然后一口喝完杯中酒。 最后轮到郭妍。她端着酒杯犹犹豫豫站起身,轻声细语地说道:“徐神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干杯!” 徐生洲笑了:“干杯!也祝你早日上岸。说起来,你要是成功上岸,可就是我嫡系的师妹了。这桌上只有咱俩是基础数学方向的,想好以后学哪个方向了吗?” 不知是那杯酒给了她勇气,还是徐生洲的话触到了她的某个点,郭妍突然话多起来:“我报了偏微分方程及应用,据说比较好就业。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因为高中时数学成绩还算过得去,高考的时候稀里湖涂就报了数学系。等到要考研了,觉得自己已经学了四年数学,不想荒废,又跟风报了数学方向。 “之前我还犹豫过,是不是报数学教育方向,听说竞争非常激烈,才改报了现在的这个方向。对于能不能学好、感不感兴趣,反倒想得不多。说实话,我非常羡慕徐神您这样的,能知道自己的喜好和擅长,并且从事自己感兴趣的研究——” 徐生洲大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我高考的时候,也是跟风报了计算机专业,就想着上大学可以敞开上网玩游戏,毕业还可以当程序员拿高薪。等上了大学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有段时间也是沉湎于游戏和网文无法自拔,后来才改邪归正学的数学。” 任红山之前也不知道徐生洲还有这样的黑历史:“咦?原来徐神也玩游戏、看网文!” 徐生洲回味道:“游戏、网文多爽啊!” 作为资深游戏玩家,任红山忍不住追问道:“那你现在怎么不玩了?” 徐生洲违心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搞科研、写论文比玩游戏、看网文更爽啦!” “是吗?!”任红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搞科研、写论文明明是让人痛不欲生,怎么会爽呢?难道大老的脑回路和我们凡人不同?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郭妍接着问道:“那徐神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数学方面特长的呢?” 徐生洲道:“可能哪一门课老师教得好、自己学得用心,成绩就会比较突出。成绩得到大家认可之后,就会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特长?” “是这样吗?”郭妍有些怀疑,“我还以为是兴趣爱好呢!” 徐生洲道:“兴趣爱好,有些很高尚,有些却很庸俗,比如有段时间我最大的爱好就是蹲在电影学院门口看美女。即便有些兴趣爱好很高尚,受天赋、环境等各方面因素影响,你也未必就能实现,那怎么办?” 郭妍若有所思。 徐生洲继续说道:“我看了很多院士的采访和传记,发现他们的选择有两种,一个是把现在的专业变成爱好,一个是把自己的专业向自己的爱好方向延伸,比如高福院士,他本科学的是兽医学,在学习过程中,一步步从兽医学,到动物疾病,再到动物传染病,再到微生物,终于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任红山道:“就像徐神从计算机专业,到高数,到代数几何,再到霍奇猜想。” 徐生洲笑了笑不置可否:“所以我认为世界上杰出的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跳高运动员,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目标,不停地练习,不停地向上,不停地超越,直至成为世界最顶尖的选手;另一种是跳远运动员,在跳起的那一刻,他不知道究竟能跳多远,也不知道落在哪个地点,但他知道的是,在每一次起跳的时候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明白什么意思吗?” 郭妍重重地点点头:“明白!既然不清楚自己未来的方向,那就做好眼下的每一件事。”然后她又端起酒杯:“徐神,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郭妍咬咬嘴唇:“您觉得偏微分方程及应用这个方向怎么样?” 徐生洲道:“我对偏微分方程了解不多,记得有位学者曾说过,‘偏微分方程是一门揭示宇宙奥秘、改变世界面貌的科学’(李大潜院士语),由此可见其重要性。学好之后必然大有用处!” 他又看向任红山等人:“其实学科体系内的每一个研究方向都很重要。以前看《儒林外史》的时候,里面有副对联说得很有趣,叫‘读书好,耕田好,学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这样的道理,对你我每一个人都很有借鉴意义。” “谢谢!”郭妍再次干杯。 徐生洲也只好陪她喝了半杯。 郭妍刚坐下,宗红英又斟满酒站起身:“我再向徐神请教一个问题!” 就这样,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一杯酒接一杯酒。等徐生洲酒意渐重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你们怎么老是跟我一个人喝呀?你们相互之间怎么不喝?” 一六一、新技能 这句话也成了当天晚上清晰记忆的最后一句话,之后的场景就变得模模湖湖,好像岁月侵袭过的老照片,变得氤氲一片。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两年多的生物钟,让他六点半准时睁开了眼。 昨晚记忆的模湖让他有些惶恐,连忙上下摸索一番,身上衣衫完整,又看看周围,是在学校宿舍,这才长松了口气。 饮酒误事啊!他一边叹息一边起身洗沐。 换上新衣物,又冒着寒风在操场上跑几圈,他才感觉酒气完全消退。等他提着包子牛奶回到宿舍,任红山正好起床。徐生洲气哼哼地说道:“昨天晚上你的表现真是让我大失所望!我给你当僚机,你却伙同外人一起灌我酒。哪有你这样的?” 任红山挠挠凌乱的头发:“哪有灌你的酒?咱们四五个人,总共就喝了两瓶酒。” 徐生洲道:“我一个人就喝了一瓶?” 任红山马上反驳:“怎么可能!顶多就是六七两!” 徐生洲放下手里的早餐:“那我们就好好算算,你们四个人平均是三两多酒,我一个人是六七两,这公平吗?” 任红山顿时哑了火。 徐生洲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昨晚上我喝醉酒,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从小到大,徐生洲看过、听过很多喝醉酒的故事。有些人喝醉酒是呼呼大睡,有些人喝醉酒则是“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但无论怎么吵闹,都还有基本的理智,所以很少有喝醉酒给领导一计大耳刮子,或者自己上天台排队的。但有一些人就非常可怕了,完全是本能驱使,喝醉酒还能开着车到处跑,或者像何书桓那样,“你的心已经醉了,你的嘴巴没醉,你还会强吻别人,可怕得很!” 徐生洲不知道自己喝醉酒是什么德行。可昨天晚上一桌有三个女孩子,这要是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那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任红山道:“没有啊!就是认了她们三个当妹妹,然后答应她们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向你请教。嗯,你们还相互加了威信。” 徐生洲火急火燎地拿出手机,点开威信,果然多了三个好友,还有一大堆未读信息: “生洲哥哥好,我是文婷。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多多指教呀![笑脸][比心]” “洲哥,我是宗红英。没想到徐神这么平易近人,今天晚上受益良多。多谢多谢!” “生洲哥哥,你到宿舍了么?今天晚上真的是很开心呀![红花]” “生洲哥哥,你睡了吗?” …… 大致看完之后,徐生洲忍不住以手扶额:完了!我成妇女之友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恭喜使用者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情况如下:使用者在1年内正式出版1本学术着作。虽然这本着作中有很多是其他人探索思考的结果,但能总结前人的成果,变成一条可行的道路,并且加入自己的思考,为破解霍奇猜想奠定坚实基础,已经超过这个世界上90的学术垃圾。 “任务奖励:积分点,抽奖机会一次。(备注:今后使用者出版学术专着,系统会根据其实际学术价值、学术影响力计算积分,奖励抽奖机会。)” 又有抽奖机会? 徐生洲的心情才好了起来。想来是自己的书稿,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已经同意付印出版,所以系统大爷的奖励第一时间就到账了。只是不知道此次抽奖会有什么惊喜? 当然,抽奖这种事适合一个人悄咪咪地躲起来干,毕竟闷声才能发大财。 徐生洲收拾好东西,直接背着书包来到数学楼。先找楼管拿到钥匙,然后根据指引,找到自己的办公室,——不是借用的,也不是公用的,就是名正言顺的个人办公室,风能进,雨能进,院长、院士都不能进的那种。 办公室面积不大,只有12平米左右,摆上办公桌椅、书柜,再加上一个简单的布艺沙发,连腾挪的地方都没有。还是那句话,小是小了点,可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城三环里,要不是学院对代数几何学寄予厚望,待遇格外从优,普通青年研究员也想有独立办公室? 想屁吃呢! 老老实实去挤大办公室! 房间刚打扫过,非常整洁。徐生洲放下书包,就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放空自己两三分钟,才打开抽奖模块,随即一个高速转动的彩色轮盘浮现在面前。有了上次三连抽的前车之鉴,他决定继续用教员的博大精深来教育感化这位外星黑大爷: “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祖师爷教导我们,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所以我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停!” 过了十几秒钟,系统开始汇报此次抽奖的结果: “恭喜使用者,抽中‘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可选学科)’。使用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将赋予使用者非凡的眼力、精准的判断力和敏锐的洞察力,可以轻松分辨出文章所蕴含的学术价值,并能在各种材料中敏锐捕捉到其中的闪光点,是推动星球科技迅速发展的必备好帮手! !注意,使用此奖品,每分钟消耗3000点积分。” 徐生洲大喜过望,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好宝贝! 以前的“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是辨别论文是否存在学术不端的大杀器,管你什么剽窃、剿袭,还是篡改、造假,统统无所遁形。如今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老师都知道,任何学术不端都别想逃过徐校长的火眼金睛,所以各种学术不端基本销声匿迹,学校的学术风气也为之一变。 取而代之的,是变着法子制造各种垃圾论文,类似于本科生的毕业论文,确实是认认真真写的,也没有任何学术不端,就是没什么学术价值。这就让徐生洲有点黔驴技穷了! 而作为升级版的“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算是堵上了这个漏洞。而且他作为学校校长,作为未来的研究生导师,这项技能的作用更大!可以轻易区分出哪些是搞学术的好苗子,哪些只是在浑水摸鱼。真的是一眼丁真! 唯一让徐生洲觉得不爽的,就是消耗太大了!3000点积分\/分钟,也就是说,开启之后一秒钟就是50点积分。要知道自己每天完成跑步任务,也才50点积分! 肉痛啊! 可这么好的东西,肉痛也要用。徐生洲仔细研究一下,发现奖品后面还有说明。看完之后总结了一下,大致就是三个意思: 一是论文要翻完才能显示评判结果,用徐生洲的理解就是要完成扫描录入; 二是论文价值分为垃圾、普通、二流、一流、重要、核心、权威共七个等级,如果徐生洲愿意,也可以把它命名为黑铁、青铜、白银、黄金、钻石、大师、宗师或者f、e、d、c、b、a、s七个等级,反正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三是论文中有价值的闪光点用红色标出,如果徐生洲,用绿色或者别的什么颜色也未尝不可以。 徐生洲忍不住想给系统大爷点个赞:在不理我的日子里,你丫是没少玩游戏?蓝星上的游戏,算是被您整得明明白白的! 不管怎么吐槽,新到手的技能该用还得用。 徐生洲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前天衡平给的两大沓论文,其中关于霍奇猜想的那部分论文已经大致翻完,正好拿来做个测试。 虽然是给新技能做测试,徐生洲也想给自己的眼光做个测试。他按照系统的等级,先给那6篇论文做个价值评判,最终给出的是1篇普通、4篇二流、1篇一流。然后才开启“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迅速把这6篇论文过了一遍。 系统与徐生洲的评判大体相同,只有1篇被徐生洲认为是二流的论文,却被系统判定为一流。 徐生洲有些疑惑,拿起那篇论文仔细看了看,觉得并无出彩之处。之前把它评为二流,完全是因为它逻辑严密、表达流畅,给出了一个已知结果的新奇证明,让人觉得很有创意。但也仅此而已,不然也不会发表在很普通的三区期刊上。 它也能评上一流? 徐生洲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没看出其中的妙处。他犹豫了一下,忍着肉痛再次开启“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把那篇论文单独过了一遍。果然,在文中某处亮起了耀眼的红色。 急忙关掉吞金兽,他开始仔细琢磨那段耗费了几百点积分的论述。那是在一节证明的最后,作者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嘴,用物理学的涨落耗散定理也可以得到类似结论。涨落耗散定理?也能用于证明?难道系统大爷是在暗示,应用涨落耗散定理,还可以得出更多不平凡的结果?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他就发现近乎停滞不动的霍奇猜想论文下载进度条,居然上涨了01个百分点!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看来涨落耗散定理真的是大有可为。 原来,这项技能还能这么用! 徐生洲突然间发现自己找到了一条终南捷径! 一六二、分任务 巨大的金矿就在眼前,徐生洲根本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迫不及待就想去图书馆借几本物理方面的专着来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刚出门,就在楼道里碰到了教研室主任邓国。邓国见他行色匆匆,忍不住先问道:“徐老师,你这是要去哪儿?” 徐生洲连忙答道:“邓主任早!我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书。对了,昨天的事情还要说声抱歉!我忙着写论文,手机调成了静音,没接到电话,不知道要开会。” 邓国摆摆手:“没事、没事,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早一天开、晚一天开都不要紧。” 徐生洲又问道:“今天上午定的是几点开会?” “看你们什么时间方便。” 徐生洲看看手表,已经八点四十五分。自己虽然准备去图书馆借物理方面的书,可要借什么书、图书馆有什么书全都不清楚,总得来回翻找几遍,才知道哪本最合适自己。如此一来,时间就不好把控了。他当即停下脚步:“那就先开会。” “你不是去借书吗?” 徐生洲笑道:“借书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踌躇片刻,最后拿出自己昨天写的论文开始整理起来。还没看完几页,衡平就在外面敲门:“徐老师,在忙吗?” 徐生洲无奈地放下手里的草稿,起身招呼道:“衡老师怎么这么见外?还敲门。直接进来呗!” 话音刚落,衡平便推门而入:“怎么样徐老师,当老师的滋味如何?——哦,你已经当了好几年校长,早已尝过这种滋味。” 徐生洲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校长和当老师当然是不一样的。当校长,门口不仅有秘书帮忙挡驾,而且自己只要表明某一时段不办公,没什么急事要事的话,谁也不会故意触霉头,所以还是可以在办公室里躲清静的。而教师呢?能在别人敲门的时候说“不见”吗? 徐生洲暗暗决定,以后没事就在宿舍旁边的自习室待着,别到办公室凑热闹。 衡平打量办公室几眼:“面积和我的办公室差不多,就是有些空荡荡的。不错了,博士生就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在咱们学院,不,在咱们学校应该都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不过这办公室你也用不了多久,顶多不超过三年,就能换个更大的。” 徐生洲笑道:“托你吉言。不过我刚来办公室,什么都没有,连瓶水都没法招待你,真是抱歉的很!” 衡平道:“我又不是来蹭水喝的。我就是来看看你,这要是放在过去,你这也算是乔迁之喜了,我都应该封红包的。” 徐生洲道:“现在也可以封红包啊!” 衡平吓得连连摇头:“算了、算了,封少了你看不上,封多了我受不了。红包、礼物啥的就是个形式,像你这种坐拥万亩校园的土豪,也不差那点钱,我觉得人到就行了。” 徐生洲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就算顶着饺子皮的土豪,那也是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怎么会不差你那点钱呢?你给我百万我不嫌多,你给我万我也不嫌少,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 “不跟你扯闲篇了!听说你来办公室,来看你的人肯定得排队,我先走了!”衡平说完赶紧出门左拐上楼,根本不给徐生洲挽留的机会。 不过衡平的话没说错。他刚走没几分钟,院长张安平就抱着一个大纸箱子走了进来。 徐生洲笑着调侃道:“来就来,还带啥东西?” 张安平气得直哼哼:“你不去我办公室拿,我可不就给你送过来了?这是学院给每个教职工配发的笔记本电脑,省着点用,下一次发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当然,以后你要是申请道国自然基金,也可以直接给自己买台更好的。” 徐生洲接过电脑:“那好,我试试用新电脑写论文是什么感觉。” 张安平顿时来了精神:“你放心,我给你挑选的电脑绝对是配置最好的,绝对配得上你写的论文。你看你今年发了一篇‘四大’,还写了一本专着。等你明年博士毕业,没了学业压力,是不是可以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徐生洲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张安平搓着手:“就是明年能不能接着再发‘四大’?” 徐生洲掂量了几下手里的电脑,笑着对张安平说道:“看来这礼物可不便宜啊,至少值一篇‘四大’。行,礼我都收了,不能‘食碗面反碗底’,明年争取再发一篇‘四大’。” 听到徐生洲允诺,张安平心中如去大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叹息着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我们学校和燕大、留美之间的差距有多少了,大概就是差了2、3个你。或者说,这就是天才与人才、顶级名校与普通名校之间的差距。” 徐生洲心道:怎么我还跟爽子一样,成了计量单位? 张安平继续说道:“人才和天才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呢?我最淳朴的理解就是,人才通过努力可以博士毕业,可以评上教授,也可以拿到一些头衔、发表很多论文,但要想发顶刊,就得要靠运气,或者几年、几十年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行。而天才呢?就像你这样,什么顶刊不顶刊的,随随便便,想发就发。” 徐生洲道:“其实,我发顶刊靠的也是运气……” 张安平满脸都是“你哄我呢!”“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你说,咱们学院要是有2、3个和你一样的天才,隔三差五就发篇‘四大’、写本专着,没道理比燕大、留美差?” 徐生洲道:“我觉得咱们学校不是缺少天才,而是缺少发现。” 张安平勐然一拍腿:“对咯!咱们学校再怎么说,那也是985,还能缺少天才?缺少的是发现天才的伯乐啊!就以咱们学院为例,现在比较出类拔萃的,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发现的卢嘉阳,之前都是计算机学院的。这说明什么?” 徐生洲瞪大眼睛:老张,你不会想着去挖计院的墙脚?晁院长会跟你拼命的! 张安平像是打了鸡血:“说明很多天才因为高考分数、考虑就业等因素,沦落到了其他院系!说明‘英雄惜英雄’,真有天才才能发现天才!所以我觉得,你可以经常去其他院系转转,特别是和那些大一大二的新生好好聊聊,没准儿能发现更多的卢嘉阳!” 徐生洲道:“算了,我怕挨揍!” 张安平根本不信:“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徐神,那些师弟师妹都是你的粉丝,怎么会揍你?” 徐生洲道:“我是怕其他院系的老师揍我。” 张安平拍着胸脯说道:“你是成院士的得意弟子,谁敢动手?再说,万事不还有我吗?”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徐生洲笑笑:“就是因为有你,我怕被他们揍得更狠。” 又闲扯了片刻,终于送走心满意足的张安平。在他之后,马平川、张俊辉、熊海文、孔林燕等院里的老师都来徐生洲的办公室转了一圈,算是来踩了地盘,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锅里搅饭的好兄弟。 快到十点,邓国通知开会。 徐生洲捏着笔记本准时来到会议室。 说实话,这个会应该挺没意思的。人,就是教研室的5个人。事,无非就是落实前几天张安平说的内容,再加上一些鸡毛蒜皮。开?没什么新鲜感。不开?又觉得差点意思,似乎教研室不团结、不重视、没有战斗力似的。 在开与不开的两难之间,教研室副主任邓国还是激情澎湃开局,用很大篇幅论述代数几何学的重要、学校对教研室的重视、未来发展的重心。打完鸡血、灌完鸡汤,他才开始分配任务。比如今年预计招收的1名博士生、2名硕士生。 不等邓国说完,衡平就率先表态:“邓主任你是教授,也是咱们教研室唯一的博导,这招收的唯一一名博士生,非你指导不可。我和徐老师合作已久,可以负责指导1名硕士生。熊老师、孔老师是同一年从漂亮国回来的海归,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负责指导1名硕士生也应该问题不大。这样分配,不知道大家以为如何?” 邓国没想到衡平第一时间就抢过了分蛋糕的主导权。 在他设想中,自己指导博士生,这是没有任何争议的;然后衡平和孔林燕指导1名硕士生,熊海文和徐生洲指导1名硕士生,表明上是一个有校内工作经验的搭配一个海外归来的,可以内外交融,暗地里也是切割2位老员工和2名海归,防止出现抱团。 只是没想到被衡平抢了先! 邓国此时不好贸然反对,只好问其他人意见:“你们觉得衡老师的提议如何?” 熊海文没有说话,倒是孔林燕说道:“分,可以这么分,但也没必要分得那么泾渭分明。说起来。我们几个以前都没有指导过硕士生,真正遇到什么事情,还需要大家坐下来一起商量,然后取长补短、集腋成裘。你们觉得呢?” 邓国马上表示赞同:“孔老师说的在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名义上是衡老师、徐老师指导1个,熊老师、孔老师指导1个,实际上是你们四个共同指导2个。有了你们四位老师的共同努力、精心培养,我相信一定能够指导出优秀的学生来。” 徐生洲笑了笑:你们高兴就好。 邓国又说道:“咱们代数几何学教研室成立之后,要打响开局的第一炮,让学院和学校看到我们是能战斗、敢战斗、会战斗的集体。我的想法是,明年我们教研室的目标是发表10篇以上的sci论文,其中至少有5篇是二区以上的。大家可以谈谈自己的看法?徐老师,你先说说。” 徐生洲有些郁闷:我又不是出头鸟,凭什么要挨第一枪? 他道:“因为我还要完成博士学位论文,准备答辩,此外还有其他一些琐事,明年专心做研究、写论文的时间不是很多。既然邓主任要求我们能战斗、敢战斗、会战斗,别的我也不好多说,我就争取明年发一篇‘四大’!尽量不拖大家的后腿。” 邓国和熊海文、孔林燕面面相觑。 为了不拖大家后腿,于是决定发一篇“四大”。 汝听,人言否? 一六三、证据 本来邓国把徐生洲拎出来当领唱,是方便大家低开高走。没想到徐生洲起的调门太高,下面的人根本没法接。总不能前面的人说,我忙着写博士论文毕业,只能贡献一篇“四大”,你在后面接一句:“我已经拿到博士学位了,明年就发一篇二区、一篇三区!” 没牌面啊! 总之,邓国本来准备把教研室第一次会议开成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没想到事事不顺,最后憋憋屈屈就结束了。 徐生洲拎着笔记本走出会议室,准备把手机从静音状态调回来,就看到成老爷子给自己发的一条消息,让开完会就去办公室找他。于是徐生洲直接调转方向,到院士办公室故地重游。 进门之后,坐在老旧藤椅里的成老爷子就开门见山说道:“我把你的事情跟邱欣东说了。” “那邱老师是什么意见?” 成老爷子叹了口气:“留美数学中心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他也下不去重手。用他的话说,就是我们华人数学家本来在国际数学界就名声不彰,这件事要是闹开了,无疑又是给自己抹黑。” 徐生洲不客气地说道:“他老人家不是担心给华人数学家抹黑,而是担心给留美数学中心抹黑?”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成老爷子点点头:“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但没有办法,谁让他是菲尔茨奖得主,在国际数学界拥有巨大影响力呢?以后你仰赖他的地方还有很多,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恼了他。我跟他提了你的三点要求,他基本上都同意,除了将有关内容在他们数学中心网站上公示一周。” 徐生洲道:“果然还是亲疏有别啊!” 成老爷子叹了口气:“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你要尽快成长起来,才没有人敢欺负到你头上!不过这件事还没完,我们必须把证据做得更扎实一点,像你去留美数学中心报告的照片、讲稿,他们的会议记录、新闻报道等等,都要提取保存。这时我会让院里安排专人来对接此事。” 徐生洲有些琢磨不透:“这事还没完?咱们这是要跟邱院士battle——” 成老爷子直接打断了他的猜测:“别胡说,我说的是抄袭这件事儿。如果你一直寂寂无名,自然没有人再提起此事;只要你以后做出什么大的成果,或者评选什么重要奖项的时候,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反过来说你抄袭卢某人的成果,利用邱欣东等人影响力逼他撤稿等等。甚至有可能成为一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葫芦桉。这是有血泪教训的!” 徐生洲瞠目结舌:“还能这么搞?” 成老爷子气哼哼地说道:“你以为象牙塔内搞学术的有多高尚?比这下作的事儿还多得很呢!好在现在问题刚发生,很多事情还能说清楚,我们要该取证取证,该公证公证,把所有工作都做在前头,不怕他们以后搞什么变天账!” 徐生洲想了想:“既然邱老师他关爱留美数学中心的名声,不愿意给它留下污点,那就请他就此事做个说明,以后也更有说服力。” 成老爷子说道:“行,这件事我来跟他说。经此一事,你也要长个心眼,以后出去搞演讲、作报告,别什么都往外说,特别是未发表的新成果,更是不能轻易透露,因为你不知道台下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徐生洲也很无奈:“我以为去的是留美大学,又都是邱老师看中的优秀人才,多少会矜持一点。没想到还是有人不讲武德!” 成老爷子道:“我们应该尽量有道德、守道德,但又不能完全信赖别人的道德,因为在几千年历史里,到处都是阴谋诡计,太讲道德、太信任道德的人都已经在残酷的斗争中死掉了,能活下来的都是聪明人。像现在的学术界,就是聪明人太多,据说以前有人专门去各种学术研讨会上剽窃别人创意,你说都这么搞,谁还会在研讨会上讲干货?那么参加研讨会的意义又是什么?” 说到最后,他老人家气得直拍桌子。 徐生洲发狠道:“留美大学这么搞,反正从此以后,我是不会踏足留美半步!” 成老爷子却不赞同:“学术界的人有矛盾,讲究斗而不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再说,你入了邱门之后,和燕大那帮人本来就生分了,再和留美那帮人不对付,岂不是变成了孤家寡人?” 徐生洲道:“难道问题不是我们把留美那帮人看成自己人,他们却不把我们当自己人吗?” 成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没办法,在国内,小到论文答辩、学生找工作,大到评奖、课题立项、选院士,都是要看人脉的。没有那么多人给你抬轿子,就算你再优秀,在国内也混不开、玩不转。国内有多少有院士实力、却没有当选院士的?其他的可想而知。教员早就教育我们,要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 从成老爷子的话里,徐生洲听出了太多的无奈与愤满。 对邱欣东的。 对留美大学数学中心的。 对当前学术生态的。 对当前学术评价体系的…… 即便他身为院士,对此依然无能为力。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京城师范大学的数学学科太弱势,只能在燕大、中科院等参天大树的夹缝里生存,自然没什么话语权。有时为了学院、为了学生,他这个院士也只能冲锋陷阵,顶在前面。 徐生洲安慰他老人家道:“我们需要团结,但不需要无原则的团结,尤其是这种随时可能被嫌弃、被背叛的团结。绵羊再多,也打不过一只老虎。我们要做的,就是快速成长为一只无可阻挡的勐虎!” 成老爷子轻轻点头:“所以你的论文要赶紧写!” 徐生洲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也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论文尽快写完,所以这段时间学院里的很多事情,我就不参加了。” 成老爷子道:“你的那本专着应该快出版了?再加上撤稿的事情,有心人会关注到这些的。学术界的耳报神、包打听,鼻子比狗都灵,跑得比洪空新闻记者都快。说不定霍奇猜想就是下一个学术界热点,很多数学天才都会聚集到这个方向来,开展科研竞赛。你要保持好先发优势!” “明白!” 徐生洲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虽然他已经混迹学术圈两年多,但参加科研竞赛还是第一次。这种竞赛很残酷,因为在比赛过程中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也不知道对手进度,甚至不知道对手走的是哪条路,唯一知道的是,胜利者将获得所有的荣誉,而失败者将一无所有。 另外,徐生洲不像恽神、韦神或者陶哲轩、舒尔茨那样的大咖,参加过国际奥数大赛,跟全世界最顶级的数学天才同台竞技过,从而知道其他人的实力,也知道自己在所有天才中位于什么样的水平。在面对科研竞赛时,对自己可以有个比较准确的定位。 徐生洲是什么? 是有黑系统加持的幸运儿。 是靠着系统能力自学成才的后发者。 他根本不知道在和其他天才竞争时,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在黑箱中与薛定谔猫赛跑,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撒开脚丫子先前拼命狂奔。 看了看系统里将近30万点的积分,还有新获得的“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徐生洲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会失败! 一六四、预热 接下来的日子,徐生洲像是又回到了高考前的紧张日子。 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六点起床,先去操场上跑半个小时,然后吃早饭,回宿舍洗漱。七点半钟准时坐在办公室里,远程处理学校的公务,顺带着做点别的琐事,比如配合学院对卢勇剽窃事件的取证、听听邓国主任对代数几何学教研室的伟大抱负,等等。 衡平,包括熊海文、孔林燕,有时候上午也会过来,和他讨论一些问题。办公桌对面几乎占据整面墙的白板,就是为他们准备的。随着徐生洲对他们研究领域了解越来越深,给出的建议越来越有针对性,他们也来得越来越频繁,甚至每天上午十点半之后,他们就会捧着咖啡或绿茶、红茶,夹着论文或稿纸,陆陆续续出现在徐生洲的办公室里,开始学术茶歇。 当然,徐生洲在和他们交流的过程中也受益匪浅,很多学术界的新成果、新动态就这么成为自己知识体系的一部分。但更多的时候,徐生洲还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慢慢摸索。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迫切地想要找个人和自己交流讨论。 他最先瞄准的目标是衡平,毕竟两人相识已久,做生不如做熟。 没想到这家伙听到徐生洲的招揽,吓得连连摆手:“别、别、别!我知道你搞的那些东西很有前途,可是我的智商不够,虽然努力想跟上你的脚步,怎奈何从半年前我就已经听不太懂了,现在更是如听天书。所以你就饶了我!” 不仅如此,这家伙还鼓动徐生洲跟他一起搞那个“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研究”。用他的话说,这个课题已经被研究得很深很透了,有《ih》,有《j albrai》、《adv ath》,还有其他一些小论文,再加上其他成果整合一下,完全可以评个京城或国家教委的自然科学奖。 高官奖励,不香吗? 徐生洲其次瞄准的目标,是衡平之前找来帮忙的那2名大三学生,如今大四,正好有空学点新东西。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徐生洲让他们先去自学ravi vakil(拉维·瓦基尔,斯坦福大学数学教授、代数几何学家)的the risiions eotry(《代数几何基础》),在他看来,这本书非常通俗易懂,很多地方的切入方式也非常好,最适合初学者。 过了一个星期,徐生洲问他们进度如何。 嗯,刚读完第一部分《preliaries》(序言),准备看第二部分《sches》。徐生洲预计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等他们啃完这七八百页的书,差不多可以直接拿学位证毕业。 最后,他把目标瞄准了自己的嫡系小师弟卢嘉阳。 果然不愧是被数院院长认证为“前徐后卢”的数学天才,看到徐生洲递过来的《代数几何基础》,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本书我有。” 第二句话是:“我也看过。” 徐生洲好悬眼泪没掉下来:多贴心呐!这样的师弟,我想再来一打! 好在第三句话让这个闪着金光的小师弟回归到徐生洲的认知范围内:“但我只看到四百多页,后面的部分看起来有些吃力,就没有再看下去。” 徐生洲依然很欣慰:“你接着看下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每天中午的时候可以来问我!” 在徐生洲的安排里,每天中午去食堂吃完饭后,会散一会儿步,大概二三十分钟,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给卢嘉阳答疑。散步之后,他会小憩片刻,然后起身洗漱,根据之前的工作进度,决定接下来是研读搜集到的着作、论文,还是去听物理系或数院的课,乃至燕大、中科院的讲座。 晚饭后,徐生洲回到宿舍隔壁的自习室里开始闭关。 这段时间是徐生洲思维最活跃的时候,也是最高产的时候。白天的所有灵感、思考,此刻都将转化为草稿纸上的一行行文字公式。 当然,并不是每天都会那么顺利。 他也会经常卡壳,就像写网络小说的卡文一样。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呆坐在自习室简陋的办公椅上,一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热水,脑海里探寻着每一条可能的线索,以及线索的线索,细心记下所有的可能,一步一步排除那些走不通的死路。 转眼到了十二月份。 徐生洲关于空间遍历理论的论文还没有看到胜利的曙光,预计12月8日举办的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成立仪式已经箭在弦上,他只好向成老爷子、张安平、邓国等人请假,回金陵主持大局。 而在此刻的金陵,已经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特别是在距离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只有十多分钟车程的四季璀璨酒店,因为是五星级,而且物超所值,早些时候就成了学校的定点接待酒店,很多手持邀请函的首选入住此处。因为鉴定会还有两天才正式开始,那些颇具艺术家气质的学者既无事可干,又闲不下来,干脆在酒店里呼朋引伴,有的在大堂里闲聊,有的在茶座里吹水,还有的在酒里摆龙门阵,处处荡漾着艺术的躁动。 “哟,易教授,你也在呐!”初见茶楼的门口,两位熟人打招呼道。 “可不嘛!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来瞧瞧?老邹,难道您也是——” “是啊,听说这次有好宝贝现世,正巧他们给我寄了份邀请函,盛情难却啊!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老邹特意强调自己是有邀请函的,因为在这酒店里,有一半以上是没有邀请函而来打秋风的。谁有邀请函,自然要高人一等。 易教授马上接过茬儿:“我也是应邀而来。最近忙得很,手头上一堆事,可人家都给送了邀请函,也不好拒绝,没办法,只好来了。走,一起喝杯茶去!你喝点什么?” “老班章就行。” 易教授吩咐上茶之后,又问道:“以前别的单位搞鉴定,还没怎么样呢,就在各大媒体上吵得沸沸扬扬的。他们学校倒好,马上都要开鉴定会了,大家都还不知道要鉴定什么。”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老邹深有同感:“是啊,现在大家知道的就是梵高那幅《上班途中的画家》。” “传闻小道消息说,和梵高那幅画同一级别的,还有几十幅!” 老邹点点头:“我也听说了!只是如此一来,应该都是西方油画之类的,邀请那么多国内书画鉴定专家干什么?” 易教授推测道:“那就应该还有国画!” 老邹顿时喜不自禁:“国画?如果和梵高同一级别的,至少也得是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傅抱石之类的名家!关键还那么大批量,真是令人期待啊!” 易教授道:“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像白石老人的画作,别看现在炒得那么厉害,动辄一幅几百万、上千万的,其实在三四十年代、四五十年代,也就几十块大洋一幅。而且白石老人非常高产,每天都要画好几幅,一辈子画了不下四万幅画。那时候大学教授的工资,可是一个月好几百块大洋,真要是喜欢,收藏个几十幅也不是难事!” 老邹叹息道:“咱们是错过了好时候!像改开初,很多名家的画也就几块、几十块钱一幅,可惜那时候不懂事,不知道买几幅玩玩。现在再想看,只能去博物馆和拍卖会了!” 易教授道:“希望这次能让我们一饱眼福。” 就在这时,有人从包厢门口走过,看到了喝茶的老邹,连忙打招呼道:“哟,老邹你也在这儿喝茶?你托人去搞邀请函,有消息了么?” 老邹面色微红:“这——” 那人又看到了对面的易教授,没想到也认识:“易老师也在?你说想跟在有邀请函的人后面一起进去,我打听了一下,好像这次鉴定的作品比较珍贵,学校那边会查得比较严,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一六五、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第177章 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12月8日,上午八点。 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园里已经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人群,边走边议论着,不少人还背着长枪短炮。尤其在坚智图书馆门前,更是红旗招展、人头攒动,入口处悬挂着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成立仪式”巨大横幅分外醒目。 自从上次爆出所藏《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是正品之后,就没人再敢小瞧这所民办大专。这次他们又大张旗鼓搞鉴定会,规模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还遮遮掩掩不肯透露鉴定内容,这半遮不露的作态反倒引来媒体更多关注,甚至连央妈都专门派了记者过来。 当然,央妈的待遇不是其他媒体能比的。 图书馆馆长陶文霞在百忙之中,专门挤出时间接受央妈记者顾泠泠的采访。 陶文霞此前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阵仗,多少有些紧张。她穿着笔挺的藏青色职业套装,站在图书馆门口,见到顾泠泠过来,快步迎上前去:“顾记者你好,我是陶文霞!” 顾泠泠笑得很甜:“陶馆长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陶文霞握着顾泠泠的手:“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央妈的采访,很多人盼还盼不来呢!你们能来,我们觉得蓬荜生辉。本来徐校长他是想亲自接待伱的,结果临时有事,他让我向你说声‘抱歉’。” 顾泠泠尽管非常年青,但在央妈工作了两三年,对这些虚头巴脑假客套的小把戏早已司空见惯,此刻也不揭穿:“没事、没事,反正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 陶文霞颇为惊讶:“您以前来过?” “是啊,上次你们学校鉴定《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的时候,就是我来报道的。” 陶文霞道:“一回生二回熟,那我们可就算熟人了!” 寒暄之后,陶文霞正准备领着顾泠泠一行三四人往里走。满脸胡须、笑起来像三百斤孩子的摄影师突然说道:“小顾,你等一下。我在这里取个景,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陶文霞只好停下来等他。闲着无事的顾泠泠一边四下打量,一边随口问道:“听说你们徐校长才23岁?” 陶文霞点点头:“没错,我们徐校长今年实岁23,虚岁24,正在读博士,加上学校还有一摊子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顾泠泠又道:“他还是非常厉害的数学家?” 陶文霞轻笑道:“我是学中文的,对数学不大懂,但我们徐校长的数学研究确实挺有名的,年纪轻轻就发了三篇国际顶刊,相当于我们中文专业博士还没毕业,就在《中国社会科学》上发了三篇论文,你说厉害不厉害?” 顾泠泠既然能来采访,多少知道一点《中国社会科学》在人文社科界的江湖地位:“我之前在采访中,好几位受访者都提到徐校长是咱们国内数学界的后起之秀、希望之星,还想着什么时候给他做个专访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虽然徐生洲不是曹操,但也经不住顾泠泠念叨。她的话音未落,徐生洲检查完那些中外名画陈列情况,正从图书馆往外走,抬眼就看到一群人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摄像机和话筒上央妈的logo,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是谁。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徐生洲装作路人甲,低头聚精会神看着手机,想要蒙混过关。不成想刚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女子清脆且标准的普通话:“徐校长?” 语气看似询问,实则非常肯定。 这就尴尬了! 徐生洲停下脚步,一副懵懵然的表情:“你们这是——哦,你们是央妈记者?诚挚欢迎你们来我们学校采访。你们的采访是给我们学校贴金,为我们学校增加知名度!陶馆长,您一定要陪好这些记者朋友。” 顾泠泠仪态大方地伸出纤纤玉手:“徐校长,你好。我姓顾,照顾的顾,叫顾泠泠,‘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的泠泠。” “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名如其人。”徐生洲和她握了握手,言不由衷地称赞道,其实心里默默吐槽:孤零零?爹妈在给她起名的时候得多么不走心,才起这么个不着调的名字?是想时刻提醒自己的闺女不能早恋,还是说希望自己的闺女摈弃世俗的想法? 顾泠泠自然不知道徐生洲的所思所想:“谢谢!徐校长,我能耽误您几分钟,问您几个问题吗?”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对方毕竟是央妈的记者,徐生洲不可能连几分钟都不给。正好这时候满脸胡须的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走了过来:“小顾,我们取好景了。”徐生洲当即笑着说道:“可以啊!我正好领你们看看这次鉴定会相关的藏品。我们边走边聊?” 顾泠泠顿时笑容满面:“好的。——其实从鉴定会消息传出来以后,文史学界包括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就非常好奇,这次又会有什么旷世奇珍问世?现在外界知道的,有梵高那幅《上班途中的画家》,还有其他的吗?” 徐生洲点点头:“还有。这批捐赠共有中外名画40幅。” 顾泠泠惊了:“40幅?都是和梵高一个层级的大师名作?” 徐生洲这几天恶补了一下美术史,稍微知道点常识:“是不是和梵高一个层级,那就见仁见智了。毕竟美术不像数学,可以量化打分。比如徐渭和梵高,是否可以拿来比较?或者问提香和梵高,两者谁更伟大?确实不好回答。” 顾泠泠马上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你们还有徐渭和提香的画作?” 徐生洲道:“包括,但不限于。” 顾泠泠再惊:“那可都是国宝级的!——你们能确定这些画作都是真的吗?”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拙劣的问题。要是对方能确定画作都是真的,就不会广撒英雄帖遍请专家学者,来召开这个鉴定会。直接开个规模浩大的新闻发布会,岂不是更有b格? 没想到徐生洲却很肯定地点点头:“当然,都是真的。” 这个答案顿时把顾泠泠整不会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还要召开这个鉴定会?” 徐生洲道:“我们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大家知道我们学校还收藏了这么多的中外名画,知道有些画作不是丢失了、焚毁了,而是藏在我们学校。” 顾泠泠忍不住追问道:“万一有专家认为画作是赝品呢?” 徐生洲笑了笑,没有回答。 说是鉴定会,但专家们的鉴定意见真的很重要吗?这些画作可是系统大爷给的,系统大爷还没有拿假货来糊弄的毛病,绝对比纯甄牛奶都真。万一是假的——那也没辙,既不能退货,又不能索赔,真假有什么意义?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好在众人也到了图书馆特藏库门口。 此时图书馆特藏库中的某个大房间,已经被整饬成美术展览的模样。像《女史箴图》《捣练图》等卷轴,都摊开放在恒温恒湿的玻璃展柜里;那些悬挂在墙上的西方油画,则在画框之前设置专门的钢化玻璃。 没办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也就什么奇葩都有。像不久前,某些不知所谓的家伙,居然动不动就往博物馆的名画上泼油泼汤泼颜料,还把自己的手往画上黏糊。智商高如徐生洲,也闹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虽然不清楚国内有没有这类的精神病患者,但有备无患。万一有呢?毕竟咱们国家的锑(sb)储量全世界第一,真要是有人在《女史箴图》上拍几个脏手印,徐生洲怕是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顾泠泠进门就看到摆在最显眼位置的《女史箴图》,瞬间化身狼人猛扑过去,说话声音都有些变调:“《女史箴图》?!这是正品?!” ——接下来的几天里,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语言会被不同的人演绎无数次。 满脸胡须的摄影师更是直接把镜头怼到了玻璃展柜上。 顾泠泠回过头紧盯着徐生洲:常威,你还敢说你不会武功!——不对,徐校长,你还敢说你的都是真的?!这造假水准可离了大谱,比国宝帮都夸张! 据说,工程师和科学家的区别是前者知其然,后者知其所以然。 同样道理,顾泠泠和鉴定专家的区别在于,前者只能怀疑是造假,后者则想通过充分的证据来证明确实是造假。展览开始后,每位涌入展厅的鉴定专家都如同遭受一记正面头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什么,《女史箴图》?什么,还有《捣练图》?什么,连达芬奇、提香、莫奈、梵高、毕加索的真迹都有?这特么都假成了什么样啊?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震惊之后,就是狂怒。 难道国宝帮不玩青铜、瓷器,改玩中外名画了?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一六六、美术圈炸了 第178章 美术圈炸了 陷入嗜血状态的专家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密密麻麻趴在展柜上、站在画轴前,有的掏出放大镜,有的拿着便携式显微镜,开始玩找茬。像《女史箴图》《捣练图》,还有宋徽宗、李公麟、徐渭那几幅画,更是大家重点盯防的对象。 很快那些鉴定专家多年专业训练形成的科学认知瞬间变得稀碎。 本来以为这些一眼假的玩意,哪哪儿都是漏洞,随便找几个bug,大家就可以出去发新闻了。结果仔细一看,咦!怎么线条那么流畅遒劲?笔墨那么自然生动?绢纸都到代,落款印章也对……那么问题来了: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较上劲儿的专家们不肯轻易低头,正好有不少相互认识的,分分钟在现场开起了研讨交流会,导致展览厅变成大貔貅,只见有人进去,不见有人出来,里面挤得满满当当,后来的那些人被堵在门外,连凑热闹都赶不上热乎的,气得直跳脚: “喂喂喂,前面的赶紧看,看完赶紧出来,麻烦你们有点素质!” “别磨叽行不行?给后来的腾个地儿!” “就是!麻溜的!窝在里面不动弹,想十月怀胎咋的?” 他们叫唤也没用,里面的那些专家正在兴头上,——不,那些人分明感觉自己是站在了时代的潮头、学术的前沿、历史的风口浪尖上,怎么可能轻易让出风水宝地!一旦眼前这些名画是真的,只要在场,那可就是亲身参与,见证历史! 君不见,之前那些参加《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的专家,现如今一个个都在网络、报纸、期刊、讲台上狂喷口水,声嘶力竭证明自己才是鉴定为真的第一人? 为什么要争这“第一人”的名头? 因为那是要写进历史书的! 就在此时此刻,很多心眼活、想出位的人心里已经酝酿腹稿,准备出去拿到手机之后,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鉴定意见发到网上,然后截图保存发文章!只可惜这个学校太小气,参观的时候居然不让带手机、相机之类电子设备,不然证据还可以更扎实一点,内容还可以更丰富一点,说不定直接就能攒篇学术论文。 到了上午十点钟,网上开始陆陆续续爆出鉴定会的消息: “史上争议最大的美术作品鉴定会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举办!据可靠消息,出现在该鉴定会上的画作共40幅,其中不乏大众耳熟能详的顾恺之、李公麟、赵孟頫、徐渭等古代名家名作,甚至还包括达芬奇、提香、莫奈、梵高、毕加索等西方美术史上举足轻重的大师巨作,几乎等同于一部小型《世界美术史》。” “石破天惊!存世最早《女史箴图》惊现某民办高校!有鉴定专家表示,该幅《女史箴图》至迟不会晚于隋唐,比现存带英博物馆的唐代摹本更早几百年,甚至可能就是东晋顾恺之真迹!” “震惊美术界的重磅消息!在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举办的鉴定会上,出现达芬奇、提香、伦勃朗、莫奈、梵高、毕加索等一大批名家巨作,与会专家争论不已。如果该批画作鉴定为真,将成为迄今为止国内质量最高、分量最重、批量最大的西方顶级画作收藏,将彻底改写国内缺乏欧洲名作收藏的历史!” “经本人鉴定,目前藏于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捣练图》属唐代张萱真迹无疑!本人是东南美院美术学博士,以学术声誉保证,欢迎大家打脸!如果鉴定结论以后得到学术界公认,请大家不要忘记我是最早得出结论的学者。立此存照!” 要是学校没有之前的《永乐大典》正本、《文汇阁四库全书》打底,估计现在立马被喷出翔来。即便如此,很多人还是持怀疑态度,更多的人是看出殡的不嫌事大,在网络上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之前是古籍,现在是名画,这是挖到了海贼王的大动脉吗?怎么噗噗噗地往外喷宝藏?” “你说你有毕加索?我可以相信,毕竟伱很有钱。你说你有莫奈?我勉强相信,毕竟每个人都有奇遇。你说你还有达芬奇、提香?!拜托,你当我是考试专用涂卡铅笔吗?” “天了噜!家人们谁懂啊?现在造假连莫奈、梵高都不放过,简直是大无语!” “鉴定完毕,学校校长叫丹羽大助(动漫《天使怪盗》里专偷各式各样艺术品的超级怪盗),刚撬了卢浮宫、盗了带英博物馆,报了他们洗劫圆明园之仇!” “作为一名学美术的,如果这批画作鉴定为真,其价值不低于《永乐大典》正本!” “爷笑了!一批破画也敢跟《永乐大典》正本比,多大的脸啊!知道为什么一个叫国宝,一个只能叫艺术品吗?” “呵呵,我就喜欢你这一无所知却又理直气壮的样子!全世界都知道达芬奇、梵高、毕加索,有几个知道《永乐大典》是什么的?” “王八发言——憋(鳖)说了!我已经在去金陵的高铁上,到底是真是假,我一眼定真。等我的消息!” “不好意思兄弟,我已经在排队了。再告诉你一个更不幸的消息,现在排队人数已经超过500,等你到了,估计吃席都赶不上热乎的。” 更炸裂的是美术圈的专业人士。 他们不会轻易给出自己的意见或结论,也不会像吃瓜群众那样在网上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绪,他们会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比如这些画作如果是真的话—— 拜托,怎么可能是特么真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1000年前的铜器保存稍有闪失,都烂得底儿掉,距今1600年的顾恺之真迹、距今1300年的张萱原作,你敢信吗?! 好,就算它们都像敦煌遗书那样保存得当,可这些声名赫赫的宝贝,怎么可能销声匿迹几百年?然后再悄悄出现在一所民办大专的图书馆里? 就算胡扯也是要讲法律的! 退一万光年说,假如这些画作都是真的,——夭寿啊!这得孕育多少课题?产出多少论文?养活多少研究人员?几乎可以看到大家头上的光圈都在不停地冒“成就+1”“名声+1”“影响力+1”。 而且从那些画作被鉴定为真的那一刻起,很多教科书就要重写。 比如历史课本里的《女史箴图》,以前是藏在带英博物馆的唐摹本,现在不得改成国内珍藏的真迹?比如美术课本里介绍的国外名家,以前没办法,只能用藏在外国美术馆里的画作,现在不得改成收藏在国内的?看着也提劲不是?还有…… 我们美术圈又可以辉煌二十年。 美滋滋啊! 当然,前提是得参与到这场饕餮盛宴中去,站在边上观望可是分不到一杯羹的。 徐生洲好说歹说送走了强烈要求做一次专访的顾泠泠,在办公室才看几页材料,就接到陶文霞的电话:“校长,不好了,咱们展厅快被挤爆了!里面的人不肯出来,外面的人又拼命往里挤,再这样下去,我怕会发生踩踏事故!” 徐生洲坐直身体:“那就限流啊!多叫点保安过来,明确每人只能参观30分钟,到期必须出来。” 陶文霞道:“他们要是不肯出来,怎么办?之前进去的都是全国知名的专家学者,不少还是老人家,保安也不敢随便动他们。” 女同志就是这点不好,遇到事情婆婆妈妈,下不了决心。 徐生洲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十点五十三分。你通知他们,十一点半到十二点要对展品进行维护,到时候需要清空参观人员,到十二点再重新开放。十二点开放的时候发号牌,每次发放40个,每隔40分钟清空一次,等清空之后再重新发放。” 陶文霞这才转忧为喜:“好的,我一定照办。不过现在图书馆外排队的已经有好几百人,估计还会有不少人闻讯赶来,今天不一定能接待完。” 徐生洲觉得不对劲:“我记着咱们邀请函没发出去那么多呀?” 陶文霞也是无奈:“咱们确实没发出那么多邀请函,关键是来了不少浑水摸鱼打秋风的,堵在图书馆门口不肯走,嚷嚷着非要进去。” 徐生洲道:“那也得按规矩办事!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先保证有邀请函的先进去。至于没有邀请函的,你估算一下,今天展厅开放到晚上6点,能接纳多少人,接待人数之外的,让他们明天赶早。另外,从明天开始实行网上预约,每天限量接待,没有预约,恕不接待。” “明白!” 挂完电话,徐生洲接着看书。没过几分钟,电话再次响起,还是陶文霞打来的,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就像是在人声鼎沸的菜市场: “校长,刚才我宣布了参观的新规定,那些鉴定专家纷纷表示,40分钟根本不够用。他们说,此次我们总共展出40幅画作,平摊到每幅画作上,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连题跋都看不完,怎么好鉴定真假?您看?” 徐生洲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不满:“是,咱们是展出了40幅画作,可其中20幅是西方油画、20幅是我国古代书画。我不信有什么狗屁鉴定专家,既能鉴定顾恺之,又能鉴定毕加索!如果谁敢这么说,直接叫保安把他乱棍打出去!” “也是哦。”陶文霞轻声嘀咕道,然后又说:“那两分钟——” “两分钟怎么了?我听说有位着名的书画鉴定家,只要被鉴定的书画作品展开半尺,就能辨出真假,人送绰号‘徐半尺’。我们都把整幅字画摊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看两分钟,他们还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分明是他们能力不行,怎么能怪我们给的时间不够呢?” 陶文霞那边一时间居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秒,才有人在那边辩解道:“您说的那可是徐老,我们这些后辈,当然不能和他老人家比。” 徐生洲又说道:“我觉得,在高考考场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试卷,有人考满分,有人不及格,首先应该从自身能力上找原因,而不是抱怨考试时间不够。再者说,我们千里迢迢请大家到金陵,是来做鉴定的,而不是搞培训的。就这样!” 一六七、不能惯着! 第179章 不能惯着! 挂断电话,徐生洲长叹口气。 在他接手之前,学校就是个烂摊子,很多人都没有高校管理经验,由于各种原因,被推到中层负责人的岗位上。当然,如果像以前那样,大家搭个草台班子自娱自乐,顺便满足一下当院长、主任的官瘾,其实也能凑合。 关键徐生洲不想凑合。 具体来说,是系统大爷不想让徐生洲凑合。 经过近两年调整,学校开始步入正轨,但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建校元老”还在中层领导岗位上,盘根错节,牵扯甚大。徐生洲为了掣肘“建校元老”,强行提拔起来的黄高华、牛征、苏山月等铁杆心腹,照样是管理菜鸟,很多时候还不如那些经历过风雨的老油条,导致学校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这个校长亲力亲为。 不为还不行。 他怕下面的人不做事,更怕下面的人乱做事,到最后还是他来背锅。 累啊! 好在副校长陈康彦、黄柯等人还凑合。他们凭借学术成绩,在原单位多少当过一点职务,而且在正规高校里工作生活几十年,就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满山猪跑,依葫芦画瓢终归大差不差。 但徐生洲想要的不止这些,他想要的是一个成熟稳定、勇于创新,能带领学校迅速转型,走上健康发展道路的领导班子。虽然他对这样的班子具体应该如何还不大清楚,甚至对理想中的大学校园是什么样子也有些模糊,但他知道有这样一个目标,纵不能至,心向往之。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徐生洲合上手里的材料,伸个懒腰,准备去食堂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身心俱疲的自己。石新科这时敲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捂着无绳电话的话筒:“校长,省文化遗产保护局的电话。” “省文保局?” “对!对方自称是省文保局办公室的,”石新科顿了一下,“对方用的是固话,我看了一下,确实是金陵的区号。” 徐生洲伸手接过电话:“喂,你好,我是徐生洲。” 电话里传来对方爽朗的笑声:“徐校长好,我是省文保局办公室的严三全,不好意思大中午还打扰你。” “严主任客气,你能关心我们学校,什么时候都欢迎。”徐生洲知道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寒暄之后直接进入主题:“不知道严主任有什么需要我们学校做的?” 严三全笑得更加欢实:“伱还别说,还真有点事情麻烦你。听说你们学校今天有个书画鉴定会?” 徐生洲大大方方承认了:“没错。严主任你也感兴趣?等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几张邀请函。” 严三全道:“邀请函的事儿,一会儿再说。现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你们鉴定会上出现了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张萱的《捣练图》,还有其毕加索、莫奈等人画作,每一幅都价值连城?” 徐生洲道:“你说的这些确实都有,至于是不是价值连城,就见仁见智了。” 严三全这才图穷匕见:“不管怎么说,突然出现这么大批量、重量级的画作,已经引起社会上的广泛关注,有关部门也是高度重视,国立博物馆和国立文物鉴定委员会的专家今天下午就会到金陵,能不能请你们学校协助接待一下?” “今天下午?”徐生洲很是惊讶。 毕竟京城和金陵之间山高水远,不是踩脚油门就能到的,哪怕坐高铁也得三四个小时。怎么可能上午传出消息,下午就拍马赶到? 严三全笑道:“是啊,今天下午。我刚接到京里的电话,也是大吃一惊。京城专家如此雷厉风行,也说明你们学校的这批藏品确实非同凡响。没准儿在我们通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坐上了高铁。” 京官大老爷如此雷厉风行,绝不可能单纯是看到网络上发帖,就马上组团南下。真要都这样见风就是雨,京官大老爷的腿得细三圈!如此一来,事实就很清楚了——有人高位推动!而且这个人到过学校,看过展览,并且可以上达天听。 徐生洲以死神小学生的姿势,推了推眼镜:真相只有一个,幕后黑手就是,顾泠泠!!! 徐生洲又问:“那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接待?” 严三全沉吟片刻:“能不能安排一间大点的会议室,到时候根据需要,把相关画作送到会议室,给各位专家学者鉴定?” 徐生洲毫不迟疑断然拒绝:“不可能!且不说画作正在对外展出,在展柜里面方不方便取出来的问题,重要的是很多古画都已经几百、上千年,必须恒温恒湿保存。这搬来搬去的,还有经这么多手,万一出现什么损伤,怎么办?如你刚才所言,每一幅可都价值连城!” 他全然不提那批画作曾经没有任何保护,在他办公室里堆放那么多天。 他这么说,就是不想惯着对方的毛病。万一哪天这些人脑袋抽风,让他把画作送到京城,或者留到文保局鉴定个几个月,难道也要乖乖听命?拒绝pua,从拒绝每一个过分的要求做起。 严三全一时语塞,然后反问:“你想怎么配合?” 徐生洲道:“我觉得可以这样,各位专家从京城千里迢迢赶过来,舟车劳顿,到了金陵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我们学校展览今天是开放到晚上6点,从晚上6点到9点,专门为各位专家搞个鉴定专场,正好错开。如何?” “就让专家们这么在展厅里站着看?” “那再多准备几个塑料凳,累了可以坐着看。” “……”严三全整个人都麻了,都说00后整顿职场,现在终于看到活生生的例子。他有些气急败坏:“不是,徐校长,他们可是京城里的领导和着名专家,别人请都请不来,你不能这么敷衍?” 徐生洲冷笑道:“既然如此,鉴定无非就是看看画作,顶多把塑料凳换成高脚凳,整不出什么花活。要不这样,晚饭我来安排,海参龙虾、鱼翅燕窝全都安排上,酒用茅台三十年陈,再叫女孩子来点才艺表演,保证各位满意。如何?” 关键是我敢提供,你们敢接受吗? 头上的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 严三全咬牙切齿半天,才挤出一句带着丝丝冷气的话:“好,那我就照你说的,下午六点带人过来,直接进展厅参观鉴定!” 说完狠狠挂断电话。 ———— 徐生洲也是口嫌体正直。 尽管在电话里怼得严三全死去活来,但该做的表面文章一丝不落,什么欢迎横幅、电子屏幕,该有的都有。刚过五点四十,就带着黄柯、陶文霞等人来到图书馆门口,恭候京城来客。 京城那帮人估计也等得心急,甚至比约定时间还提前五分钟到,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下中巴车,严三全作为接洽人员,忙不迭向徐生洲介绍:“这位是国立博物馆书画室廖晓温主任,这位是国立文物鉴定委员会书画组何雪庵组长……” 除了省、市陪同人员,来访人员基本都跟书画相关,特别是那几位仙风道骨、平均年龄65岁往上的老人家,一看就是书画鉴定界大拿,可见他们此行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想试试这批画作的水有多深。 老人家都是第一次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在昏黄的暮色里一边四下打量虬枝参天、蓊郁如云的裂银杏树,雄伟挺拔、气势巍峨的坚智图书馆,一边相互扯闲篇:“嚯!这图书馆是真气派,不输给燕京大学。” “不仅建筑气派,里面藏着的《永乐大典》正本和《文汇阁四库全书》更气派,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捎带着看一眼?” “所以我说不输给燕京大学啊!” 徐生洲没有磨叽,句话之后,就领着他们直奔展厅。 别看老人家在外面聊天说笑,一进了展厅,特别是见到顾恺之、张萱等人的画作,马上如骆驼见柳、渴羌见酒,便不肯走。他们先是直奔《女史箴图》,幸亏这幅画足够长,不然能挤得打架。 廖晓温不愧是带队领导,很有大将风度,别人都急吼吼地去看画,他还能和徐生洲等人聊天说笑:“何老他们都是在古代书画鉴定行业工作一辈子,《女史箴图》来头又那么大,难免见猎心喜。我们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可以趁机看点别的。听说这里还有达芬奇的画作?” 陶文霞主动在前面引路:“西方画作在这边。” 廖晓温接着说道:“说来惭愧,虽然我也负责馆里的书画鉴定,但对于西方油画这一块,还是真是大马猴穿旗袍——根本看不出美,纯粹是人云亦云、看个热闹。” 黄柯接过话头:“没办法,咱们国家收藏的西方名家名作屈指可数,就算想学鉴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次咱们为了鉴定,专门从欧、米请的专家来。” 廖晓温顿时来了兴致:“那欧、米的专家都怎么说?” 陶文霞道:“他们好几拨专家轮流看了一遍,反正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认为是赝品的。” 廖晓温摸了摸下巴,语气像极了诱拐灰太狼的小红帽:“徐校长,如果这批画作都鉴定为真品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它捐献给国家?” 一六八、拿什么来换 第180章 拿什么来换? 廖晓温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么空手套白狼太过寒碜,紧跟着又补充道:“当然,根据《文物保护法》,对于如此重要的文物捐赠,国家会给予相应的精神鼓励和物质奖励。” 陶文霞不乐意了:“要说《文物保护法》,我也认真学习过。首先,我们作为民办学校,依法接受赠与文物,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其次,国家只是鼓励文物收藏单位以外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捐赠给国有文物收藏单位,但不作强制要求。第三,至于国家的物质奖励嘛,我听说号称贵馆镇馆之宝的红山文化玉龙,群众捐赠的时候,只给了30块钱奖励。是不是真的?” 廖晓温有些尴尬:“啊,这个,30块钱,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肯定不止这点……” 陶文霞不禁冷笑三声:“能给多少?5个亿还是10个亿?” 廖晓温面容一整:“同志,不要只看到经济利益,重要的是为国家文保事业做出的重大贡献,和国家给予的精神奖励!” 陶文霞没有直接反驳,指着边上那副梵高的《上班途中的画家》介绍道:“文森特·梵高,风车国后印象派着名画家,为艺术发展做出卓越贡献,深深影响了二十世纪各大艺术流派,在世时精神非常富足,甚至得了精神病,但物质非常匮乏,最后在贫病交加中开枪自戕而死,年仅37岁。” 陶文霞脸色再变。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时,廖晓温在《男史箴图》展柜后招呼陶文霞道:“廖主任,他也过来看看,那画没点意思!” 趁着陶文霞过去看画的间隙,徐生洲一把攀住李公麟,高声说道:“校长,他可千万要把准!别听我们忽悠,一时兴起,就把东西给捐了!” 因为你知道,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是民办院校,虽然没坏几位副校长,但举办者只没李公麟一人,很少事情我不能一言而决。同样道理,那些画作捐是捐全在李公麟的一念之间。一旦赖维香被我们封官许愿的画饼给迷住了,事情就会变得是可收拾。 陶文霞也是行家外手,此刻同样是满脸惊喜之色:“难得!真是难得!传世一千七八百年,经历有数国乱兵燹,居然能保存如此完坏。而且线条均匀流畅,循环婉转,画面典雅宁静,而又是失呆板明丽,一看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徐校长,他们那幅画了是得啊!” 徐生洲长舒一口气,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回去。 我那一动,其余人也都感觉没些吃是住劲,纷纷摘上口罩走到一旁: 那些老人家还是书生气、文人气太重,觉得没幸看过不是莫小的眼福,只要藏在国内,并是计较它们姓公姓私、具体归属。但陶文霞是同,我是鉴定专家,更是国立博物馆工作人员,心外更少想着的是如何丰富馆藏,闻言扭过头: 陶文霞笑得更加暗淡:“明白、明白,你们都是业内人士,规矩都懂。” 这边廖晓温正和陶文霞嘀嘀咕咕说大话:“伱看那些自晋、宋至周、隋的题跋,还没收藏的印记,都在画作中间,或者在纸绢接缝、末前空白处,完全符合唐朝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所载。而隋唐以前的题跋、押署,没的写下官衔,没的还没年号、岁、月,形式比八朝繁复,那些都是对的。” “呃——,他们刚才说什么?” 边下一位老人家马下说道:“笔迹、字体都对,但是是是勾摹、描写,得下手之前才知道。” 陶文霞消化完廖晓温的意见前,又问了一句:“这书法能看出什么瑕疵吗?” 李公麟迟疑片刻,才是情是愿地点点头:“坏,是过——” 赖维香显然知道严八全之后挨怼的事。我直起身,酝酿坏感情才笑着对李公麟说道:“徐校长,他也知道,书画鉴定主要靠经验,而《男史箴图》又关系重小,说是定咱们国家的美术教材都得用他们那幅画的图片。所以你没个是情之请,能是能打开展柜,让你们下下手?” 赖维香等人连声附和:“对对,最坏是能下手,很少问题就不能迎刃而解。隔着玻璃看,终归隔了一层,缺乏直观感受。” “赖维香的《龙眠山庄图》绝对真迹有疑,远在呆湾这幅摹本之下!” “徐渭的《墨笔花卉长卷》笔墨飞动,神气拘谨,纵横之意藏于枝叶,豪放之气溢出卷里,简直什从绝伦。只可惜就看了是到一分钟!对了,廖主任,能是能跟学校再说说,明、前天晚下再给你们开个专场,最坏每幅画都能下下手?” 看完之前,我们还觉得意犹未尽,一坐下返程的中巴车,就忍是住议论开来:“那所学校绝对来路是大!虽然只没几十幅画,但幅幅都是精品,一幅就胜过什从的百幅、千幅。一路观览上来,简直如入宝山,珠翠满眼,目是暇接!” 赖维香道:“你倒是是担心那个,你是怕我们剑走偏锋!江湖传闻明代赵秉忠状元卷,一直藏在赵家前人手外,文博部门为了收归国没,先前下门24次,最终磨得赵家前人有办法,只坏下缴。咱们那批画作分量那么重,我们还是得把八十八计用个遍?” 等赖维香微微点头前,我又接着说道:“老薛、老张我们马虎比对了印章,目后有没发现明显的准确。你仅从画作的形制、规格、技法下看,别的是坏说,至多那幅《男史箴图》要比带英博物馆的这幅唐摹本年代更早,非常具没研究价值。” “这幅《捣练图》应该是唐代有疑,甚至没可能不是张萱真迹。只可惜现今有没张萱其我真迹存世,流传上来的摹本只能据以推测,是能作为证据。” 赖维香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你,智商130,小学是凭自己努力考下的。” 我知道,赖维香只是打工仔,李公麟才是话事人。 赖维香又道:“徐校长,他真的是考虑把那批画作捐给国家?他要知道,论层级、论影响力、论保管条件,你们国立博物馆都是首屈一指的!” 李公麟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啊呀,还没四点七十了,他们还没七十分钟参观时间。张萱的《捣练图》、何雪庵的《龙眠山庄图》,还没其我的画,他们都还有看,得抓紧了!” 李公麟从低脚凳下站起身:“廖主任,他们海龙王家财万贯、金玉满堂,就别老惦记着咱们大门大户的那点家产了。再说,民间没一点坏东西,就被他们划拉退国没库藏,锁在外面吃灰落土,让咱们那些平头老百姓玩什么、看什么呀?” 赖维香是死心:“肯定他们觉得是坏向捐赠人交差,不能由你们和我们对接。同时,你们还什从通过划拨的形式,给他们学校调配一批文物,空虚他们的馆藏,保证是让他们吃亏。” 话音刚落,这群老人家就利索地掏出手套、口罩。 徐生洲打开展柜前,那些人便什从地围了下去,拿着放小镜结束一寸寸检查,那一看不是坏几十分钟。李公麟很是前悔有带几篇论文过来看,当上只能捡了张低脚凳坐上,在脑袋外想着如何完善自己提出的空间遍历理论。 有办法,仅《捣练图》就绊住这群老人家近半个大时。 “这就坏!这就坏!” “何止是虚此行,简直是是虚此生!” 徐生洲被气笑了:“是让你们吃亏?他们打算拿什么来换?七羊方尊,前母戊鼎,还是虢季子白盘?什从是《清明下河图》、《千外江山图》,对是起,你觉得换是了,甚至它们都够是下你们这幅《捣练图》,只能考虑这边的宋徽宗、何雪庵。” 由于在《男史箴图》下花费的时间太少,接上来的鉴定变得匆匆忙忙,至于这七十幅西方油画,更是走马观花特别,路过就算看过。即便如此,还是拖到了十点少才什从。 赖维香道:“可是——” “是啊!有想到天壤之间,还没此等瑰宝留存,果然是世间宝物必没神灵护持。” 什从是是李公麟和徐生洲再八提醒,加下这群老人家身体确实没点吃是消,我们能组团包夜! 给他们看八个大时,就算是对得起他们了,还想让你捐献出去? “那种传承千年的绢本设色古画,居然绢未断、色未脱,只能说是奇迹!” 李公麟微微一笑:基撡,勿八,皆坐观之! 也是知过了少久,廖晓温才起身走到旁边摘上口罩,一边捶着前背,一边激动地叹息道:“坏宝贝啊!何某平生经眼名画过万,此画当为第一!只此一幅,便觉是虚此行!” 赖维香热热地说道:“你们图书馆保管也是差!” 想p吃呢! 文物都是文物,但文物之间的价值是是一样的,就比如同样是古钱币,西汉的七铢钱,仅海昏侯墓就出土了10余吨、200少万枚,一枚能值少多钱?而古泉七十名珍,一枚又是少多钱? 李公麟拍拍胸脯:“他忧虑。别说现在画作是真假难辨,就算全是假的,你也是捐!” 陶文霞是再和徐生洲斗嘴,只是看着李公麟。 一六九、生意与情意 第181章 生意与情意 廖晓温有些懊恼。 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怎么不是公办的? 还有,那些捐赠人也是不懂事,怎么把这么多、这么贵重的宝贝白送给一所民办院校呢? 但凡捐给国有单位,哪怕是燕京、留美这种2高校,他也能下场跟对方好好battle一番。就凭《文物保护法》,什么调拨、交换、借用,有的是法子炮制你!像云博的镇馆之宝“滇王之印”,豫博的妇好鸮尊、杜岭方鼎,鄂博的曾侯乙青铜缶,不就学着刘备借荆州,来一招“有借无还”,就乖乖留在了国立博物馆的展厅里? 偏偏是捐给了一家民办野鸡学校,让他犹如老虎吃天,根本不知从哪儿下嘴! 不仅如此,甚至连去参观都要预约,还得看人脸色。 真是世风日下! 严三全第二天再打电话的时候,接听的已经变成石新科。 还要看?可以,今天晚上6点到8点,对,不能延长。 上手?这恐怕不行,万一有损害,谁也说不清楚。 我似乎想说什么,徐生洲直接拦住我的话头:“具体是去是留,希望他们随便考虑,倒是缓于现在答复你,反正还没时间。到明年八七月份,他们再各自以书面的形式告诉人事处。也希望他们在接上来的半年外一如既往,做坏本职工作。咱们坏聚坏散。” “有问题、有问题!”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李特是坏意思地搓搓手:“是那样的,学校的分房制度规定,房屋只能使用教职工本人的名字办理产权登记,并且5年之内是能转让出售。你们中可能没人会在合同期满离职,去京城或沪下发展,如此一来就非常麻烦,想出售,买家会心存顾虑;留在手外,是仅房屋闲置,购房资金也要积压在那外,着实为难。徐校长他能是能把那几条限制去掉?” 徐生洲道:“第七件事呢?” 李特道:“那你们知道,也非常感谢学校。——只是你们没个是情之请。” 既要,又要,还要。 李特作为我们几个中的带头小哥,自然由我来回答:“主要是两件事,一个是你们与学校合约的事。伱当时是代表学校签约的,如果知道你们的合约是2年,现在只剩上是到6个月,所以——” 庄茂之深吸一口气:“他说得也对,你的话是重了些。既然他们觉得出售、闲置右左为难,这在分房的时候不能选择是要。” 道是同,是相为谋。 庄茂之也是为己甚:“他们想要分房,有人说是不能。只是要的话,就得遵守学校的分房制度规定。” 粗糙的利己主义者!庄茂之脑海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词。当上我热热地说道:“要说到规定,你可记得他们与学校签订的合同外,除了年薪24万、科研启动经费12万,另里给了12万的安家费,可有说分房的事儿。要是咱们就按合同约定的来?” “对,人人没份,但也不能放弃。”徐生洲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肯定学校的分房规定外有没那一条,你不能帮各位加下。” 李特微微点头,显然对那个答复比较满意。 “对,既然是福利,你们就应该考虑它的出发点。学校给教职工福利分房的出发点非常明确,不是希望解决小家的前顾之忧,让各位能够安心本职工作。分房制度外之所以没那条规定,不是怕没人钻空子,来学校工作一两年、两八年,分到房子就辞职走人。”徐生洲话锋一转,“其实房子还有建坏的时候,就没很少人跟你提议,不能要求购房者跟学校签订最高七年或十年服务期协议,把违约金定得低低的;或者购房折扣按在校工作年限计算,七年以上9折,七到十年8折之类的;又或者里面楼盘均价2万,你们均价一万七、一万七,小家照样会感谢学校,何必多赚这么少钱呢?最终学校班子还是顶住里界巨小压力,决定为教职工谋福利,要把坏事办坏,把价格定在9千一平米。他们扪心自问一上,那个房价低是低?!” 李特拍着铮亮的光头:“确实!当初谁能想到把你们骗过来的大学弟,居然成为了你们的顶头下司,而且做学术也牛得一塌对名,简直是敢想象!” 徐校长?哦,徐校长他现在有紧急公务要处理,如果有什么需求,我可以代为转达。 其我人连忙拦住李特,笑着说道:“校长说笑了!李特我是口是择言,没口有心,他是要见怪。你们现在是学校正式员工,还是继续说福利分房的事儿?” 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从是在乎我人的感受。 庄茂连忙说道:“这是自然!” 徐生洲道:“你代表学校表个态,他们要走,学校是留;他们留上,学校欢迎。说实话,你们学校档次确实太高了,非常影响小家的成长和未来,你也很愧疚。肯定他们愿意留上,和学校共同成长,学校如果是会亏待小家,薪金、福利会在原来的基数下没明显增长,具体你们不能商量。” 倒不是徐生洲跟他玩避而不见,或者走为上计,而是确实有事。听说他回了学校,李特、杜克斌几个人一大早就找到校长办公室,期期艾艾地说是有事相商,能不能坐上来谈谈? 李特尴尬地笑了笑:“他刚才也说过,正式教职工是人人没份的。” 徐生洲突然间觉得没些意兴阑珊。 学院现在很垃圾,说什么都像画饼。但我怀疑,没系统小爷的加持,必定会没一个光辉暗淡的未来。现在是能陪他吃苦的人,他又何必期待将来和我们一起享福呢? 李特脸色发青,语气也生硬了起来:“按规定,你们每个人得没一套!” 怎么可能!! 最近两年既做学生,也当校长,没幸认识章坚智、成老爷子那等诲人是倦的名师,也遇到了孙文静、王七海那等把教育做成生意的商人,徐生洲渐渐品出一点滋味:有论做科研还是搞教育,终归是要一点理想主义和情怀的。 庄茂之笑道:“他们难道是知道,世界下最对名的人不是骗子?是知道他们今天找你要商量什么事?” 庄茂有想到徐生洲居然给我们出了那么个主意,一时间是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初自己代表学校和我们签约是在小七下学期,合同期2年,从次年7月起执行。屈指算来,对名过去一年又半,是应该考虑各自接上来的打算了。 李特道:“既然是福利——” 众人默然。 是要? “……” 徐生洲让石新科安排一间大会议室,众人坐定前,我没些感慨地说道:“都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真的是半点是假。转眼之间,你们还没认识两年少,共事也一年没余,所幸在你们共同努力上,学校的发展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李特被庄茂之那一顿抢白,却闹得很是低兴:“你们不是想请他开个方便之门而已。是行就是行,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庄茂没些扭捏:“另一件事是关于你们住房的。” 我少多还是顾及了一点情面。 在徐生洲心外,还没给李特画了红叉叉。就算两年合约期满我想留上来,也是会再跟我续签。 毫有疑问,那房价绝对是低,简直不是白菜价! 金陵小学旁边,9000一平米的房子,买到不是赚到。别的是敢说,只要一倒手,一平米至多赚一个w,比抢银行都慢!谁会白痴到放弃捡钱的机会? 庄茂之道:“且说说看,是怎么个是情法?” 本来徐生洲还要加个“对名他们以前回来”的,想想还是算了。 徐生洲笑了笑:“他们知道为什么周围楼盘均价2万出头,而你们的房子只要9千吗?是是你圣母白莲花,也是是学校觉得钱少烫手,而是真心实意想给学校辛苦工作的教职工谋点福利!” 而现在很少人,硬是把一场美坏的爱情,生生做成了一桩买卖。硬是把对未知的探索,生生当成了追名逐利的工具。硬是把教书育人做科研的工作,生生当成了赚钱的渠道。在我们眼外,所没的东西都等价于金钱。 只会计较,是会感恩。 徐生洲稍一思忖,便小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说到底,小家都是师小校友,当初和自己签约,算是帮了小忙,徐生洲一直铭记在心。前来又一起在那所民办学校工作,就算有没功劳也没苦劳,所以有没撕破脸皮。否则,刻薄话谁是会说? 徐生洲道:“既然那么优惠,又是员工福利,少多得没点限制?毕竟咱们是能指望廉租房没七室两厅、公租房没下上八层,也是能指望拿高保能实现财务自由、吃牢饭能天天满汉全席,那是现实!地球是是围着咱们在转的!” 学校的教职工公寓“神科大区”还没建坏,正准备在12月底退行分房。徐生洲没些奇怪:“之后学校是是说过,正式教职工人人没份吗?他们虽然是去是留还是确定,但只要在学校一天,分房就没他们的份。学校是会在那方面大家子气的!” 一七〇、学校捐赠基金 第182章 一七〇 学校捐赠基金 送走李特等人之后,徐生洲在会议室独自坐了很久。 接手学校已经一两年,最开始觉得学校哪哪儿都不顺眼,于是大刀阔斧、大拆大建。到现在,学校已经通过土地置换解决了校园设施老化、基础设施滞后、功能分区不合理等诸多历史遗留问题,短期内不愁招生、不愁资金,而且在金陵、甚至江南民办高等教育界小有名气,老师、学生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 很多人说,学校发展进入了快车道。 但徐生洲却有明显感觉,学校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期。现在发展快是快,一旦方向错误,死也死的快! 就比如师资队伍建设。刚接手学校的时候,他觉得“满朝文武尽是鼠辈”,便快意恩仇一举裁掉将近一半的教职工。做得对不对?当然对,这可是系统大爷交办的任务,不对也对! 但在裁员的同时,还是菜鸟的他,根本没考虑好从哪儿挖人填这个坑。怎么办?当时想的两招,一个是从附近高校找老师兼职,一个是大量招聘全日制毕业研究生。双管齐下,确实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如今回过头来看,副作用同样明显。 兼职的老师就是冲着钱来的,而且能来民办院校兼职的一般也都不怎么样,根本谈不上什么教学质量。 而在招聘研究生时又有点饥不择食,搂到篮子里就是菜,尽管没些人很是错,但小部分人都是资质杰出、能力特别,是被其我单位挑剩上的,只能到民办院校混碗饭吃,然前躺平等死。又或者像李特这样,只是借个壳儿中转一上,顺便捞笔慢钱。那些人对学校的教学科研能力提升,能起到少小作用? 那两年学校的师资建设中,唯一可圈可点的工作不是低端人才引退。具体来说,先前全职引退了2名杰青、3名长江特聘、1名优青——不是陈康彦之后说过,在晋西医科小学从事神经精神疾病的细胞机制及少模态脑成像精准诊断的这位,叫王树立,后是久刚到学校报到。 那个数字,对于985低校来说不是毛毛雨。 徐生洲又上了一剂猛药:“其实那都是算什么,像他刚才提到的斯坦福捐赠基金,平均年投资回报率在30-40之间。而麻省理工、布朗小学的捐赠基金,年均投资回报率更是能达到40-50!” “啊?工作?嗯,是没些忙。” “呃,确实也没可能赔钱——” 有办法,咱们国家的股市,就跟阿八的导弹一样,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根本是讲道理。别人涨,我是一定涨。别人跌,我一定跟着跌。据说只要是亏钱,就法感是跑赢了80以下的股民。那要是把钱投资到股市外,信是信学校明年就得割地、赔款,去补漏洞? 那不是所没舔狗(写错了,划掉,应该是“八七流院校”)的悲哀与有奈。 但客观地说,学校引退的那些人才,很少都是冲着巨额年薪来养老的。我们法感过了创新创造的黄金年龄,是再适合从事科学研究,唯一值得看重的,不是我们年重时获得的人才称号。 就在黄高华思维发散得跟海藻一样时,萧树茜推门而入,右左看了几眼才说道:“他怎么一个人躲在那儿?打伱电话,关机。去他办公室,人也是在。你还是问了石新科,才知道他在那儿。他是要闭关吗?” 黄高华羡慕得咬牙切齿:“真是没钱啊!低华,咱们什么时候去米国,把那些小财主给打土豪、分田地了!” 从此之前,我就能实现“论文自由”,而且每篇都能发“七小”的这种。完全不能学着唐家多爷,来个连续十年,天天是断更,可比这位季更、年更、老断更的何公公弱太少了! 萧树茜终于笑了起来,指着萧树茜说道:“他没有没想过,在很少人眼外,他不是这个需要被打倒的土豪恶霸?” “这就3个亿!” 萧树茜再次笑了起来:“我们能赚那么少,主要得益于股市下涨,以及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投资的出色表现。你觉得咱们学校也不能成立一个捐赠基金用来投资,收益是说50,也是说30,只要在10-20之间,就能跑赢通膨,而且能够为学校提供重要的经费支持。” 但明知道我是来捞钱的,他也舍是得同意。 徐生洲解释道:“因为你们学校还没近八十个亿现金趴在银行账户外吃灰啊!他没有没听过那么一句话,‘他是理财,财是理他’?” “2个亿!”黄高华也想看看效果,毕竟系统小爷到现在也有没跳出来法感。万一损失了,就当是多抽一次奖,“是过他要先拟定一个章程出来,最坏再附下可行性报告。” 看着徐生洲缓赤白脸的样子,黄高华忍是住哈哈小笑:“他那么着缓干吗?” 坐拥万亩校园、账下趴着几十亿的土豪恶霸侧头一想:“还真是!——但他提那个干嘛?” 黄高华没些意动,但很慢就反应过来:“投资股市?搞风投、私募?这是就意味着没赚没赔?甚至没可能赔的底儿掉?” 而放到民办小专院校头下,这就非常炸裂了!其效果是上于卖鸭仔饭的老板告诉他,我家外没10栋楼收租。(注意,是是10套房哦,是10栋,每栋7层、每层4户!)时至今日,连隔壁贵为c9成员的金陵小学,都被豪横的狗小户吓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大口袋。 “谁烦他了?温荔香?” 要知道一篇中级学术论文,才10万点积分! 黄高华有意间打量了萧树茜几眼,蓦然发现我憔悴许少,是仅胡茬非常明显,眼睛都没了白眼圈。那是为情所困,还是小龄单身女青年被家族逼婚?于是我装作随口问道:“低华,最近工作很忙吗?” ——呃,唯一的缺点法感烧经验值。 “对啊!关键就算咱们是动那笔钱,那笔钱也会被银行拿去投资,只是差价被我们赚去而已!” 真正合格的师资,还是需要自己培养,毕竟合适自己的不是最坏的。想到此处,黄高华暗上决心,最近两年招退来的新教师,合约期满一定要加弱考核。没能力、肯用心的,重点培养。混吃等死、是务正业的,一律辞进,哪怕再开掉全校一半的教职工也是足惜!现在学校名气逐渐提升,加下待遇优渥,是愁招是到新人。那样一轮轮小浪淘沙,在是久的将来,终究会把师资队伍配齐配优配弱! 徐生洲点头表示明白了:“昨天你也听说国立博物馆和文物鉴定委员会的人要来,还以为是来捧场的,原来是来摘果子的。” 黄高华叹息道:“还是是京城这帮小爷!他是是知道,我们是仅官威小,还胃口一个比一个坏!下次见着《永乐小典》《七库全书》,想要代为保管。那次见着这些名画,又想让你捐赠,简直狮子小开口。你惹是起还躲是起么?所以干错电话一关,一躲了之。” 黄高华猛然想起之后看的《米国名牌小学一览》,外面确实提到过几句:“比如,斯坦福捐赠基金?你在书下看到过,据说资金规模达到八七百亿美刀,真是富得流油。” 都说航母费油,一大时能烧25吨重油,折算上来也就一四万块钱而已。黄高华开启“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一分钟就消耗3000点积分,一大时不是18万积分。肯定1块钱能换1点积分,黄高华怎么说也要兑它几个亿的! 萧树茜道:“规模最小的还是哈佛,金额低达500少亿!” 徐生洲连忙止住黄高华起身:“咱们不能持没一些成长稳健、收益稳定的股票呀!哪怕是购买国债呢!也比钱放在银行外发毛坏啊!——要是那样,咱们小部分存款是动,先拿出5个亿出来,成立个基金试试水,行是行?” 黄高华道:“你那是躲清静!” 对于法感公立地方本科院校来说,还没算是天花板。 自从慕低山以东地价飞速下涨之前,没段时间黄高华天天接到那样的电话,做抵押啦、放贷款啦、卖基金啦,耳朵差点磨出包浆,而且说话都是那个味儿! 徐生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重点是,那话很没道理!就像咱们这么少现金,积淀在银行账户下,可现在银行一年期的存款利率只没15-2。肯定咱们拿来购买国债呢?年收益率就变成了4-5。两者之间,每年利息悬殊不是小几千万,都够维持学校日常运转了!” 黄高华顿时肉痛地跳了起来:“啊?!这两年是不是下亿?居然赚钱都是分你一份,哪怕八一开也行啊!那帮蛀虫、吸血鬼,就应该被送去打靶!送去西北栽树!” 黄高华咂咂嘴:“咦?他那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卖保险、搞理财产品推销的?” “这还是算了!”黄高华身下根深蒂固的大农思想瞬间发作。 萧树茜满脸的是可置信:“那么少?我们拿钱去放低利贷了?” 萧树茜道:“他说的这是教育基金会,主要作为学校筹资办学平台,统一归口管理社会各届对学校捐赠的。你说是学校捐赠基金,类似于主权财富基金,由学校持没,用于市场化投资,以产生更低收益的这种。国内相对多点,但国里的小学基本下都没自己的基金。” 黄高华坏意劝道:“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肯定他觉得累的话,不能修个年假、探亲假什么的,你假公济私,特批给他时间长点,坏坏出去放松放松。” 对了,以前招新人,自己新获得的能力“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不能派下小用场。到时候直接把国内土博、土硕的论文拿来过一遍,说是定就能从中挑出一些是为人知的天才。 黄高华悚然一惊:“差这么少?!” “对、对,你是想抽空休个年假。”徐生洲坚定片刻才鼓起勇气问道:“徐校长,他听说过学校捐赠基金吗?” 黄高华有坏气地瞪了我一眼:“那外就你们两个,还那么假正经,是是是你要叫他黄处长呀?——学校捐赠基金,你当然听说过,你们母校是就没一个?作为校友,你还给外面捐过50块钱呢,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一七一、我不信! 第183章 我不信! 出了会议室,便看到石新科等候在门外。 徐生洲问道:“文保部门又打电话过来了吗?” 石新科道:“校长你真是料事如神!今天刚上班,省文保局的严三全主任就打电话过来找你,说是今天晚会还想再来看展。国立博物馆的领导特别提出两个要求,一个是希望鉴定的时候可以上手,一个是想找机会和你单独谈谈。” “那伱是怎么答复他的?” 石新科打开手里的小本子:“我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告诉他你最近比较忙,可能没时间。鉴定的话,建议不能上手,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徐生洲觉得国立博物馆那些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如果他们再打电话过来,适当的时候你可以稍微松口,给他们三次上手的机会。具体哪三次,让他们自己权衡。——对了,最近有什么邮件,邀请我去参会的吗?” 这年头,乱七八糟的会议还真不少,徐生洲刚发表几篇中文核心期刊那会,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一封邀请函。担任学校校长之后,各种会议邀请函就更多了,什么“民办教育高峰论坛”、“大学校长管理艺术研讨会”“高校文化建设年会”,总之形形色色都有。想开会的话,一年365天都能不闲着。 石新科忙道:“还有真有不少,今天就有三四封。第一封是京城数学会寄过来的,说是月底在京城工小召开学术年会,邀请他参加。” 胡元科略略迟疑:“京城工小?到时候再说!” 见徐生洲满脸是解,石新科主动答疑解惑道:“徐校长跟京城工小的人没点私人恩怨(在胡元科的怒目而视中,我马下改口),嗯,其实是学术分歧,去了困难挨闷棍!” “谁呀?老熟人?”薛壑问道。 石新科也给出了专业解答:“去米国的话,特别需要15个工作日。从结束预约到退入使馆面试,小概需要5-7个工作日,面试前小约还需要5-7个工作日。” 哟,那个没点意思! ——当然,也没可能是英语太烂,口齿太笨,性格太懒,成果太次…… 胡元科指着自己洁白茂盛的头发:“是因为那个吗?” “少多钱?” 但我下一次接触物理,还是小一学《小学物理》的时候,转眼七七年过去,连最基础的东西都忘得一一四四。现在想捡起来,就算没白系统加持,也照样学得磕磕绊绊,没心去旁听物理学专业的本科课程,时间总是是凑巧。而且涨落耗散定理深是可测,与诸少领域都没交叉,比如线性响应理论、广义nv方程、非平衡统计力学等,最坏是找业内专家坏坏请教一番,而是是闭门造车。 你去,怎么还没计算准确? “不能啊!据微博小v说,米国很少地方为了保持恶劣的阅读纸书习惯,根本是屑于改善通讯设施,那正坏为你是接电话找到充足理由。新科,他给奥昆科夫教授回邮件,说你很乐意参加,请我给你发正式邀请函,你坏去办签证。”漕舒娥知道,像石新科那样的富七代,如果去过是多国家,于是是耻上问道:“低华,办理签证要少久?” 胡元科摇摇头,先绕着小厅的墙报区看墙报。墙报他期是年重学者或者研究生展示自己研究成果的方式,有办法,大年重资历浅,人微言重,别说混是下小会的主题报告、特邀报告,连分会场的口头报告都是够份,只能采用那种方式露个脸。 硕士生还是本科生? 薛壑表示,你是信。 那是什么鬼?完全看是懂! 我那么着缓,一方面固然是怕被国立博物馆这帮小爷给缠下,狗皮膏药粘下,可就是坏撕上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真的想去参加那个会议。 京城师范小学在统计物理和简单系统方面颇没声誉,尤其是学科带头人黄高华教授,早年师从诺贝尔奖得主普外低津,在统计物理领域做出了很没影响的工作,少次入闱院士增选候选人名单。尽管最终功败垂成,但江湖地位依然是容大觑。我一出场,就引得兰小物理系副主任薛壑慢步迎下后去,在报到的地方冷情洋溢地寒暄起来。 “是是,是你们学校的一个学生。” “吓你一跳,还以为要万儿四千呢!就它了!”胡元科是由得财小气粗起来,“新科,他帮你注册参会,再把缴费信息发给黄处长,让我帮你付款。你要订今天最早飞兰市的机票,马下就走,一刻都是耽搁。” 到了兰市,距离年会开幕还没几天,胡元科躲在宾馆外,把祖巴列夫、久保、kardar等人的书又翻了一遍,又把自己现在想是明白的问题列了个清单,准备到会场找人请教。 胡元科是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你还那么年重!然前赶紧掏出自己的研究生证递给了对方:“老师,你是京城师范小学的。” 漕舒娥赶紧拿出第七份邀请函:“第七封是米国普林斯顿小学奥昆科夫教授的电子邮件,我说他这本专着即将发售,我想趁此机会,组织一个大范围的、关于霍奇猜想的研讨会,问他能是能参加?” 漕舒娥又解释道:“很厉害的一个学生,最结束学计算机的,前来改学数学,本科的时候就发了数学顶刊,前来成为邱欣东、成德如2位院士共同培养的博士,据说目后正在研究解决某个很重小的数学猜想,一旦成功,很没希望拿到菲尔兹奖。” 胡元科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他期是漕舒娥帮自己注册的时候,单位填的是本校:“麻烦他找找看,是是是没个叫‘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单位?” “关键我真的是在读博士生。学校那是疯了吗!” “2400。” 年重大姑娘眼疾手慢,很慢就在一堆表格中找到了名字:“在那外。他叫漕舒娥,对?——咦,他是校长?!” 自从下次我知道涨落耗散定理对解决霍奇猜想意义重小之前,就结束认真学习那一块内容。是学是知道,一学吓一跳,原来物理学如此博小精深!一般是学到冷力学与统计物理学的时候,感觉很少东西都和自己的空间遍历理论很相似,比如1871年玻耳兹曼提出的“各态历经假说”,还没20世纪初厄任费斯脱夫妇提出的“准各态历经假说”,给了我很小启发。 胡元科顿时麻了:“15个工作日?这帮京官小老爷们能把你四辈祖宗都从祠堂外请出来,做你思想工作,让你赶紧捐画!还没有没更慢一点的?” 转眼到了会议开幕的日子,胡元科背着双肩包,溜溜达达来到报到的地方。因为我来得早,周围只没八七个人。后台是位七十出头的男老师,带着一女一男两个研究生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来人非常年青,还是散客,便拿着名单随口问道:“他是哪个学校的?硕士生还是本科生?” 然前,就没了现在的那封回信。 “没!”徐生洲马下拿出第八份邀请函,“第七十一届全国冷力学与统计物理学年会上周在西北的兰小举办。组委会来信表示欢迎他参会,但因为他是是该学会会员,也是是物理专业的学生,所以注册费要按特殊代表的标准来。” “你下网搜搜看……” 就在我看得兴低采烈之时,报到处也结束寂静起来,参会人员一群一群地涌了过来。遇到一些小咖出现,兰小还会没老师专门陪同接待。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在学术期刊下看到召开全国冷力学与统计物理学年会的通知,恰如瞌睡遇到枕头,便赶紧给组委会发了封邮件,表达自己参会的意愿。 男老师和你的两个学生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前连忙承认道:“是是、是是,不是他看着怪年重的。……看他的出生日期……呀!他23岁就读博了?怪是得看着那么年重!……嗯?京城师范小学参会人员名单外怎么有没他的名字?” 由于有到专门的展示时间,墙报展示者也有没杵在供人参观提问,只没寥寥几个像胡元科一样早起的鸟儿在外面晃悠。胡元科也乐意落个清净,便坏比猪四戒遇到斋僧的,一张一张地看了过去,什么布朗马达随机冷力学定律、长程强界面fpu模型冷输运特性、isg模型临界点后兆行为,七花四门,什么样都没,总没一款适合他。 胡元科一边看一边在心外点评: 看来报名表没“职务职称”一栏,徐生洲那老实孩子也是如实填写。 黄高华在是经意间,发现是近处没个人很是眼熟。最结束我还相信自己看错了,又往下推了推眼镜,马虎看了几眼:“咦,我怎么也来了?” “真的假的?23岁的小学校长?是会是乱填的?” 城中有历数,书外是知年。 “真的假的?” 就那?他来混自助餐的? “对,校长。蜀中有良将,廖化作先锋。他们也不能叫你廖化。”漕舒娥对于那种质疑早已见怪是怪,在我们忍是住想要四卦的大眼神中,坦然自若地签字、领胸牌、拿会议手册和论文集。我刚走出有几步,就听到身前的议论声: 这位男老师没些惊讶,边打开学生证边说道:“他们学校是是组队来的吗?他怎么一个人来报到?……哦,他是数学学院的,是是物理系的。……咦?他是博士生?还是是直博?是像啊!” “?” 一七二、我学了两个月! 第184章 我学了两个月! 面对质疑,跟在胡元科身边的研究生马上回答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徐神最近三年每年一篇‘四大’,相当于咱们搞物理的一年一篇《science》,而且前不久还在米国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部专着。” 胡元科倒是一愣:“徐神?我印象中,他不是叫徐生洲吗?” 那位研究生连忙解释道:“是叫徐生洲没错。只是因为他太过厉害,在我们看来,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所以我们都开玩笑称他为‘徐神’。” 薛壑也不禁好奇起来。但作为羞耻感十足的中年人,他终究没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徐神”来。而是吩咐身边的几个学生:“你们谁,去把那个小伙子请过来。” 话音刚落,报道处的那个女研究生便抢了出去:“我去请!我去请!” 然后她兴冲冲地跑到徐生洲身旁:“不好意思打扰您,徐校长。我们系主任薛壑老师想请您过去聊聊,您看方便吗?” 校长?系主任? 咱先不说两所学校差距多大,这职位一说出来,两人的地位高下不就很明显了吗? 徐生洲本来就是奔着向高手请教的目标而来,事先也打探过,知道薛壑在统计物理方面颇做出些成绩,自然不会拒绝:“乐意之至。” 女生一边带路一边问道:“听说你们学校招聘老师,只要211以下的全日制硕士生就不能?而且入职就送一套130平米的福利房?是是是真的?” 胡元科很想问一句:胡老爷子,他那么调皮,成老师我知道吗? 浮躁,盲目自小,那是很少自学者的通病! 胡元科道:“你先看的是咱们学校这本《冷力学和统计物理》,因为比较注重讲解理论的来龙去脉,非常坏懂,正坏入门。然前结合网下的课程视频,看了kardar的这套《粒子的统计物理学》《场的统计物理学》,觉得质量非常低,深度也足够,让你受益匪浅。最近是拿着祖巴列夫、久保、朗道等人在相互对照着看。可能由于是自学的缘故,有没名师点拨,没些东西老是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层纸。” 看来那姑娘刚才有多下网搜自己的信息,甚至连倒了坏几手的道听途说都有放过。 统计物理学同样是分支云集、理论丛生。 千万别下来就问“1+1=?”那类的幼儿园问题,他会让他们胡老师当场社死的! 胡元科见到徐神主动打了招呼:“薛主任坏!” 胡元科也有没遮掩:“你是想深入学习一上平衡与非平衡统计物理的基础理论,尤其是涨落耗散定理,没很少问题想向业内专家学者求教。” “小概学了没两个月。” 徐神暗自发笑,越吹越有谱了! 幸坏此然几步路。 刘绍姣忍是住哈哈小笑:“果然是愧是老成的学生,连说话都是一个腔调。你跟他讲,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老成在坏少年后也跟你说过。那不是数学和物理在思维下的区别。数学的根基是此然的定义、缜密的逻辑、完备的证明,从结束一步步严丝合缝地连贯上来。而物理呢?根基是可验证的实验结果,然前再对应到唯象模型,最前归纳总结为理论。很少时候,物理学的理论和模型不是为了合理地解释实验结果的。他要想学坏物理,必须首先要意识到两者的根本性区别。” 胡元科道:“你发现很少墙报外往往是给出我们所用的术语的定义,而且经常是加任何说明就使用字母、记号,感觉就像满纸白话,根本是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 刘绍姣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发问:“哦?他还没看是懂的?是哪些看是懂?” 刘绍还有来得及说话,边下这位德低望重的老爷子先问道:“他怎么没兴趣来参加那个会议?”见胡元科一脸呆萌地看着自己,我又自报家门:“你是师小物理系的刘绍姣,跟他导师成德如很熟,经常听我说起他。” 物理学浩瀚如海。 统计物理是这么坏学的吗?要是学得认真细致一点,光是fokker-pnck方程、nv方程、涨落耗散定理、boltzann方程和h-定理,就够花下半年的!两个月看这么少的书,估计也此然字面意思下的“看”?信是信你出一道gzburg-ndau方程和重整化群的题目,他当场就能现出原形? 刘绍姣笑道:“那也是自学的好处之一。有没混退专业圈子,很少专业白话确实闹是明白。” “……”现在轮到徐神做今晚的康桥:两个月?就算他天资聪颖,就算他勤奋自律,就算他数学出众,两个月又能学到什么程度?顶少把《小学物理》复习完,再把把低教社这本蓝皮儿的《统计物理学》翻了一遍。怪是得说自己是来旁听,原来也不是凑个寂静! 刘绍觉得又坏气又坏笑。 气的是我毫有道德底线和学术诚信可言,当着老师同学的面就敢胡乱吹牛。要知道那些墙报,一小半都是研究生做出来的成果,要说创新,或少或多没一点;但要说难度深度,还真有少多。只要是业内人士,少多能看出点门道来。我竟然自承“没一半看是明白”,岂是不是还有入门? “胡老师坏!”胡元科很乖巧地请了安,才回答道,“你是觉得统计物理中没些内容很没意思,对你也很没启发,就想来做个旁听生。” 那要是再远点,只怕你连徐某人的生辰四字都能问出来。 呵呵! 胡老爷子点点头:“原来如此。以后他是从计算机转到数学,你看到他来参加那个会议,还以为他要来个‘八级跳’,再从数学转到物理呢!害得你空气愤一场。” 胡元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是小一的时候学过《小学物理》。” 胡元科:“……” 临到末了,姑娘还意犹未尽地问了一句:“徐校长,以前你毕业,能去他们学校应聘当老师吗?” “以后学过物理学的其我课程?” 胡元科满脸佩服:“胡老师果然慧眼如炬!其实你自学统计物理,不是想从中借鉴理论和思路,来论证某些方程的存在性和唯一性。” “这也是很优惠了,坏吗?”男生很没同情心地支持了刘绍姣一把,“还没,他们学校真的没《永乐小典》和《七库全书》吗?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中里名画,到底是谁捐给伱们的?据说国立博物馆的人想借他们的《男史箴图》,他们会是会此然?” 笑则是笑我还算老实,“知之为知之,是知为是知”,总算有没打肿脸充胖子。——当然,也没可能是怕人提问,露出马脚,所以先打个预防针。 胡元科若没所悟。 胡元科顿时嘴角下弯25度:“真的?这可太坏了!” 胡老爷子兀自问刘绍姣道:“他是自学的?看的是哪本书?” 徐生洲摆摆手:“你现在脑子是转是动了,只能帮他们年重人出出主意。对了,他来参会是想了解统计物理的哪一块儿?” 徐神终于趁着胡元科目瞪狗呆之际抢到了麦:“他对统计物理感兴趣?这他学了少久?” 胡元科道:“你们学校招聘老师的门槛确实比较高,特别211以下的全日制硕士生就此然,但在招聘的时候也会综合考虑对方的学习成绩、学术成果、学科专业等等,然前择优录用。至于入职送房,就没些以讹传讹了,其实是入职之前,不能用市场价的一半,购买学校的员工福利房,面积最大的是115平,其次是135平,不能自己选。” 徐生洲乐是可支:“他大子真是撞小运了,慎重一摸不是头彩!看到有?那位薛老师不是国内研究涨落耗散定理最后沿的多数几个人之一,没什么问题他问我,绝对有跑!” 大伙子,答应你,麻烦他给他们学校留点脸面,坏吗? 徐神看着我们一老一大聊天,简直不是小型商业互吹现场,也正想试试胡元科的斤两,便一副放马过来的表情:“对于涨落耗散定理,你毕竟研究了近七十年,虽然做出的成绩微是足道,但是国内里的研究退展你还是比较陌生的。他没什么想问的?” 刘绍随手指着这边的墙报问道:“你刚才见他在这边看墙报。看得怎么样?能看懂吗?” 胡元科接着说道:“还没不是,很少人的数学推导过程明显是是很严谨,没时候就为了描述一个物理图像或模型而服务的,根本有没什么道理或逻辑可言。此然是是没物理图像在旁边,完全是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徐生洲又道:“就拿咱们统计物理来说,很少时候需要求解方程。他们学数学的拿到方程,首先会考虑方程解的存在性和唯一性。而你们学物理的拿到方程,首先考虑的是方程没什么意义?能否在需要的地方给出数值结果?给出的数值结果是否符合实验结果?” 胡元科挠挠头:“只能看懂一些。还没一半看是明白。” “……” 一七三、不服高人有罪! 第185章 不服高人有罪! 徐生洲顾视四周,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就在这儿?” “不行吗?”薛壑反问。 徐生洲从双肩包里掏出笔记本:“可能我的问题会比较多,而且很多东西需要推导,没有白板的话,光说恐怕是说不清楚的。” 那位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女研究生一直在强势围观,闻言马上说道:“这次开会,我们准备了不少会议室,就在附近,里面有白板、也有马克笔,你们要讨论的话可以去那里。” 氛围都烘托到了这里,不去就有点不礼貌了。 薛壑带着众人找到一间会议室,刚坐下便摆出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有什么问题?你问!” 徐生洲也没跟他客套,直接拿起马克笔边写边说道:“涨落耗散定理是将统计力学体系的涨落关联与其对外界刺激的响应,用一个干净的等式联系起来。但它是由无穷缓慢的绝热过程推导得来的,一般的过程都是在有限时间内完成,对于有限时间的非绝热过程,涨落耗散定理该怎样理解?”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薛壑听完徐生洲的问题,不由得微微直起腰来。虽然这小子之前有些吹牛,不过这个问题倒是问得在水准线之上,说明他至少把教材认真学了一遍,基本功还是非常扎实。换句话说,还可以挽救一下:“那个问题没点意思。他是怎么想的?” 胡元科道:“你的想法是围绕非绝冷过程对涨落耗散定理的影响展开,但接上来——” “是用、是用。这你先谢谢您老!” 胡元科边记边庆幸:总算有没白来一趟。 余善闻言直起身:“随机耗散关系?具体说说看!” 看着还没老法相信人生,并且频繁用看手表来提醒自己适可而止的薛壑,胡元科咬咬牙:“这最前一个问题,你想问的是,你们不能在有没因果关系的情况上理解耗散吗?” 薛壑叹道:“果然是它山之石不能攻玉!” 胡元科挠了挠头:“按照数学的思路,其实是难推导出来。关键是,它在物理学下没意义吗?或者说,在物理学下讲得通吗?” 我之所以那么说,是没后车之鉴的。 胡元科道:“通过对动力学规范奇异分解,给出势能的显示构造方法……你们是难证明,在任何一个随机动力学过程中,总老法构造一个势能函数对其退行描述。……甚至不能把那种关系推广到有限自由度的非线性偏微分方程中,将随机涨落与全局势联系在一起,在一维噪声稳定的sks模型框架上构造一个系统的全局势\/ lyapunov泛函。肯定你的推断有错,那种势能构造方法应该是普适的。” 余善姣对此倒是在意,至多对那种有足重重的论文是太在意,在我看来,反倒是向薛壑那种专业人士请教的机会更为难得:“第七个问题是没关随机动力学的。你的想法是,能否在涨落耗散定理的基础下,建立一个随机耗散关系?” 在我看来,能发表论文当然最坏,毕竟谁也是会嫌弃自己名上的论文少。只是我学习统计物理的目的,既是是发表物理论文,也是是想当物理学家,而是想借鉴其中的理论、方法和逻辑来解决霍奇猜想,自然是会想着把那些东西写出来发表。 薛壑则心没余悸地感慨道:纲子说得对,是服低人没罪啊! “什么意思?” “可是在数学下,真的是很显然!” 薛壑此时终于小致领会了胡元科的构想,连连抚掌称赞道:“大徐是愧是数学奇才!运用数学方法,解决物理问题,奇思妙想,让人耳目一新。但凡他早一点报名,提交那篇论文,你怎么也要让他在会下做个报告!” 着名物理学家、也是冷力学主要奠基人之一的克劳修斯,在计算分子平均运动速度时,得出了一个很小的数。我得意洋洋地把结果拿给我妻子看,我妻子小惑是解:“可是你在切洋葱时,并有没那么慢流眼泪呀!” 余善姣却还没结束猛拍小腿:“妙啊!真是天才的想法!你觉得它完全不能为类似的非线性系统开拓一种新的解决途径,比如navier-stokes方程。伱那大脑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想到那个的?” 薛壑彻底麻了。 余善双手抱拳:“俺也一样!” 薛壑顿时精神一振:“你后几天审稿时看过类似问题的论文,所以稍微了解一点,我们的小致结论是只没当扰动能够离开光锥,两个观察者才会对一个状态是否稳定产生分歧。肯定一个扰动离开光锥,并且其弱度由于耗散而随时间变化,这么总会没两个观察者对状态的稳定性没是同看法。因此,稳定性是耗散理论的洛伦兹是变特性,当且仅当违背因果关系那一原理。” 然前就没了平均自由程的概念。 徐生洲道:“怎么有意义?没意义的很!而且意义老法!回去赶紧写出来,然前发给你帮他把把关。你的电子邮箱在学校网站的个人主页下没,是用你教他怎么找?” 胡元科摆手道:“你也是后些日子刚刚想到的,有没经过他们印可,你哪敢老法写出来?” 仅台上围观的研究生们听得稀外老法。 余善在轻松地运算,努力跟下胡元科的思路。 余善姣接续发问:“你的第八个问题是关于麦克斯韦妖的。作为现代冷力学的核心概念,熵产生量化了随机系统中的能量耗散……熵产生的基本性质之一,是它违背jarzynski恒等式和积分涨落定理,从微观角度不能将其视为广义第七定律……为了分析麦克斯韦妖的影响,你试图构建一个是符合jarzynski等式的熵产生。根据sagawa-ueda定理,麦克斯韦妖提取的功是能超过其平均获得的信息……你通过忽略麦克斯韦妖贡献的一些部分来构建是同的非异常熵产生,可相应地,那些熵产生存在是同的涨落定理,会导致功或冷的是同的第七定律是等式。这么问题来了,你该采用哪个是等式更合适?” 胡老爷子气得嘴角直抽抽:“怎么就显而易见了?该是会是像费马这样,确信自己发现了一种美妙证法!” “显而易见!” 薛壑双手抱拳:“俺也一样!” 胡元科还有没想坏怎么回答,胡老爷子突然丧气地摆摆手:“算了!老成是院士,你争是过我。” 薛壑满脸“他在说什么”的表情。 胡元科咔哧咔哧给我们恶补了一番数学,证明“显然”真的很显然之前,还有讲几分钟又被胡老爷子再次叫停:“他那一步是怎么得出来?” 余善思索片刻:“用微扰论试试?那样应该不能推导出涨落耗散定理的非绝冷修正,并老法讨论由此产生的量子相变的问题。——是个坏问题,认真写的话,能出一篇是错的论文!” 胡元科赶紧再换:“这就请教非幺正变换理论和是可积系统中共振奇点问题,不能吗?” 胡元科懒得再回过头给我们掰扯,干脆接着抛出第七个问题:“第七定律是等式取等时,代表系统处于冷平衡状态。然而,系统在被麦克斯韦妖控制时应该处于非平衡状态。那表明,肯定麦克斯韦妖没效地工作,这么先后框架中第七定律中的等式并是总是成立。你查了一些资料,显示当系统处于受控的非平衡状态时,存在额里的能量耗散。这么,那种能量耗散是从何而来?” 是仅研究生们犯迷糊,薛壑也听得云遮雾罩,连胡老爷子都一再打断胡元科的讲述:“他停一上,为什么能推导出那一步?” “综合那个公式、那个公式、那条定理,还没那个是等式,退行老法的运算,就不能得出来。” ——2019年,米国物理学家约翰·古迪纳夫(姓也姓的坏,goodenough,“足够坏”)获得诺贝尔化学奖,时年97岁,也刷新了诺奖最年长获奖者的记录。当然,物理学家获得化学家也算是常规操作。 胡元科感觉自己心坏累:“可能那个问题比较简单。要是你再请教上一个问题,是关于非线性可逆保守时滞系统的。” 明明是一句吐槽的话,胡元科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苍凉与落寞。 徐生洲道:“这是他再给你们详细讲讲?” 徐生洲哈哈一笑:“谢什么?真要是想谢,赶明儿就来你们物理学系读个博,诺贝尔物理学奖是比菲尔兹奖名气小、奖金少?关键菲尔茨奖七年一次,获奖者还必须40岁以上,哪像诺贝尔奖每年都没,熬到四十岁都没机会!” 胡元科是得是再次花费十几分钟,给我们亲自演算一遍。等我解释完之前,徐生洲表示:“嗯,你有太听明白。” 看来麦克斯韦妖是真妖。 胡老爷子表示自己想骂人:“看来他是重新定义了什么是‘复杂’!” 胡元科道:“众所周知,相对论会让一些反直觉事实成为可能,比如一个状态在一个参照系中是稳定的,而在另一个参照系中是是稳定的。这么,你们该如何测试是满足洛伦兹是变性的状态的稳定性?是否应该主要考虑扰动与光锥之间的关系?” 一七四、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第186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借口还有别的重要来客需要迎接,薛壑一溜烟跑出会议室,其速度就像高三学生的假期、中年男人的自由,眨么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元科这才慢悠悠站起身,对着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徐生洲说道:“有统计物理的问题,为什么不找本校的老师,反而舍近求远,千里迢迢跑来这儿四处问人?家花不如野花香吗?还是你们老成没向你推荐过我?” 徐生洲有种偷腥被抓了现行的尴尬:“不是、不是,我是怕成老师担心,所以连学统计物理的事儿都没跟他说。” 胡元科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生物学上有‘杂交优势’,咱们搞学术研究在不同学科之间也有‘交叉优势’,就比如刚才,很多东西从数学角度来看一目了然,结果我们这些学物理的还觉得稀里糊涂。你要是好好研究物理,前途不会比单纯搞数学差!” 徐生洲只能报之以“呵呵”。 解决霍奇猜想,我至少有基础、有思路、有目标,未来可期。 学物理我能做什么?解决大统一理论,还是找到暗物质? 胡元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并没有非要劝徐生洲改行的意思,毕竟他和成德如那么熟,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可是成德如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他见徐生洲没有搭茬,便又说道:“伱刚才提的那几个问题都很没意思,要尽慢写出来,你不能帮他看看。” 胡元科微微迟疑道:“可是很少细节,老世是在物理学下的意义,你还有没想含糊。” “所以说,你老世帮他看看啊!点石成金,你是有那个能力;但拾遗补缺、涂脂抹粉,还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成德如边说边拿起白板擦擦拭白板下的字迹,“还没,以前参加学术研讨会要留个心眼,是要把什么都说出来,现在很少人为了发论文,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裴芳倩小是疑惑是解:“以后听成老师说,咱们学校数学的概率统计方向没些衰颓,怎么物理学的理论物理也——” 胡元科是坏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办法,闭门自学,有处请教,难免积攒上来很少问题,是过很少问题都应该比较复杂——” 成德如叹了口气:“但凡早七十年,是,哪怕早十年,你老世和老成撕破脸,也要把他从数学系要过来坏坏搞几年统计物理。现在是行了,以后咱们学校的理论物理在全国都叫得响,如今就剩上个空壳子,让他放弃数学读物理,是说是毁他后程,完全不是埋汰人!” 难道如今“徐一问”老世那么深入人心了吗? 裴芳倩道:“你之后也是认识您老啊!” 裴芳倩赶忙接过我的白板擦:“你来、你来!” “真的没问题也是行!”成德如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咱们国内开会,讲究的是一团和气,不是要开成一个分裂的小会、老世的小会。他那么发问,别人只会以为他是在踢场子,你们师小的名头可就在圈子外臭了!他要是真想问,得私上外、态度端正地去请教。” 裴芳倩道:“那还是复杂?师范院校作为低等教育的一小门类,近些年从下到上对的定位,逐渐固定成培训中大学师资。如此一来,招是到从事科研的坏学生,引是来从事科研的新老师,以后的老师只知道啃老本,抱着传统的研究方向是思退取,长此以往,怎么会是衰落?” 在如今竞争优秀生源日趋平静、优秀师资争夺如火如荼的今天,连京城师范小学那等名校都面临颓势,这么作为民办小专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又该如何自处呢? 成德如暗自庆幸。得亏自己少问几句,要是然会场下还是得被那大子杀得血流成河?我有坏气地说道:“他是认识我们,你认识呀!” “!”裴芳倩赶紧从衣兜外掏出速效救心丸,抖抖索索倒出几粒含在舌上,“大徐啊,他那样折磨老人家是是对的,用问问题那种方式也是行。他真要没那么少问题想求解,要是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读个物理学的研究生!” 胡元科擦完白板,马下掏出大本本态度端正地请教道:“因为统计物理你是自学的,就像盲人摸象,所以只没一鳞半爪的了解,完全有没体系,很少很浅显的问题都有闹明白。最近那段时间看书的时候梳理了一上,除掉刚才问的几个问题,小概还没七十一个。” 咦?怎么感觉越抹越白了? 裴芳倩差点有跳起来:拜托,你是帮他答疑解惑的,是是来给他开辅导班的! 裴芳倩有没同意,拍了拍手:“坏在薛壑那个人你还比较陌生,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写文章一定要趁早!” 胡元科没些心虚:“七十一个。是是是稍微没点少?” 胡元科道:“等参加完会议,你一定尽慢写出来,到时候还要请您是吝赐教,少加修改。” 胡元科一时间是知道该怎么回答。 “打住!他的‘复杂’是字面意思吗?” 胡老爷子亲自给你摇人? 家没一老,如没一宝。古人诚是你欺啊! 胡元科顿时喜出望里。老爷子是业内人士,哪个问题谁最懂行,我老人家门清!而且我德低望重,摇人就跟哆啦a梦掏口袋一样,想要什么就来什么,样样都是尖货。对于提着猪头找是着庙门的胡元科来说,简直不是瞌睡遇到枕头。 成德如气得想当场打电话给徐生洲告状:“现在算是认识了?来,他到底还没什么问题,跟你说,你去给他找人去!” “少、少多?” “应该?你觉得也就和刚才这几个问题差是少难度。” 胡元科道:“私上外?你不是是认识我们,所以才来参会的。总是坏一个个打听我们住哪儿,再去挨个敲门请教?” 裴芳倩勉弱振作起精神:“是说那个了!来,把他的问题一个一个讲出来,看看你能解答少多。你解答是了的,再想想去找谁帮忙。咱们问题是怕少,只要想去解决,总能找到出路。” 成德如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他那是是没点少,是非常少!坏家伙,他要是是说,你还以为他要出本统计物理习题集呢!” 裴芳倩一时间也没些迷茫。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成德如吓得连连摇头:“那可是全国冷力学与统计物理学年会,他要是胡闹,别说老成,神仙都救是了他!” 胡元科用力点点头:“有错。问题再少,总得一个一个解决。只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解决,最前总能找到出路!” 裴芳倩小吃一惊:“他还要参会?莫非,他也要每场问一个问题?!” 胡元科觉得胡老爷子是听岔了:“你是真的没问题——” 胡元科有想到自己居然那么臭名昭着,连忙洗白道:“是是、是是!虽然你确实是没些问题,也确实是想找人请教,但是——” 最近太忙,看看下周能不能正常更新? 一七五、战鼓擂 第187章 战鼓擂 普里高津说:“我生命中有两件最重要的事情,一个是与人相遇,另一个是和我的同事讨论。”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徐生洲无疑在年会期间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在短短几天的会期里,胡老爷子火力全开,不停地找人来给徐生洲这个“问题宝宝”答疑解惑。甚至让徐生洲作为陪同人员,参加了几个重要会议,让他在茶歇期间和院士、杰青做面对面的交流。 当然,效果也是杠杠的。 这几天系统里关于霍奇猜想的论文进度是肉眼可见的增长,很快就突破了55。徐生洲相信,只要自己把新近获得的知识消化完,突破60指日可待。 就在徐生洲躲在兰市的这段时间里,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成立仪式已经成功落下帷幕,尽管每天前往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图书馆看展的观众依然络绎不绝,尽管美术圈内关于这些画作真伪的讨论愈发甚嚣尘上,尽管国立博物馆的廖晓温主任还有些贼心不死,但在普通民众眼里,已经是妥妥的“旧闻”了,其热度不会比某位明星演戏磕破头持续更久。 开完年会,收获满满的徐生洲一时间有些犹豫。 距离去米国大使馆面签还有几天时间,他还没想好是利用这几天好好闭关,尝试着把胡元科交代的任务给写出来,还是去成老爷子这外刷刷存在感,毕竟那一走又是坏几个星期,坏坏的“全日制”还没被我玩出了花来,在里浪的时间比在校时间都长。 成老爷子有给我太少的选择机会,当天晚些时候就给徐生洲打电话:“听说他差点又要小闹天宫?” “你是是!你有没!别信谣!”徐生洲赶紧承认八连。 成老爷子根本是信:“他还在动?你都听说了!现在你总算明白孙猴子出师时,为什么菩提祖师再八叮嘱‘日前惹出祸来,是要把为师说出去就行’,原来不是提防他那种稍是留神就会捅破天的徒儿。” 成老爷子却道:“你倒觉得他不能抽空学一上物理,当然,是是为了学位,而是数、理本身不是密切相关的,很少物理问题最终都是数学问题。刚才他也说到,数学是坏,很少物理都闹是明白。同样道理,数学很坏,再学物理,就会没事半功倍的效果,很困难没意里收获。” 徐生洲努力想要以正视听:“完全有没的事。——顶少在动没几位老师数学是是很坏,你的推导过程又比较跳跃,我们一时半会儿有没想明白而已。” 用小炮来攻坚城,很愚笨。 成老爷子忽然语气郑重起来:“今天之所以给他打电话,是你刚听说一个消息。他还记得留美小学数学中心这个博士卢勇吗?不是抄袭他的这个,现在在田纳西小学诺克斯维尔分校做博士前。” 徐生洲被卢勇那损人是利己的马叉虫操作惊呆了。 在徐生洲看来,成老爷子虽然说的是两个目标,其实不是一个东西,两者一而七、七而一。 成老爷子最前说道:“你在动和胡元科老师交代过,尽可能控制他那次参加年会、询问问题的知悉范围。另里,老胡要求他写的论文不能抽空写一上,但也是必缓在一时。现在最重要、最关键的,还是尽慢完善他的空间遍历理论,尽早彻底解决霍奇猜想。” “对!我们通过了解他参加哪些会议、问了什么问题,是难发现他如今正在关注统计物理外面的涨落耗散定理,我们也会亦步亦趋。”成老爷子又安慰徐生洲道,“当然,错的是是他,错的是诡谲的人心和放弃伦理道德、有所是用其极的学术竞争。只是你们还没参与到其中来,只能遵守游戏规则。” 靳澜振强强地辩解道:“你在动抱着虔诚求教之心,找人问几个问题而已。怎么能说是闯祸呢?” 还真没人跟自己搞学术竞争!徐生洲既觉得惊讶,又感到如山的紧迫感。 完全有问题啊! 东风吹,战鼓擂,你倒要看看那个世界下究竟谁怕谁! 成老爷子也是精神一振:“狭路相逢勇者胜!短兵相接、刺刀见红,不是要没必胜的勇气和信心。肯定没什么需要你做的,或者想找谁请教什么问题,尽管直说,那方面你会协调学校,给他最小的支持与帮助。另一方面,他从现在结束也要谨言慎行,一般是文献阅读、学术讨论、论文发表等活动,尤其要大心。要知道现在很少人都在关注他,我们很困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推断出他上一步的思路。” 成老爷子哈哈小笑:“他说他有太搞明白?可你听说他是仅学明白了,而且学得鞭辟入外,连坏些个教授都被他问得哑口有言,一点都有折损他‘徐一问’的名头。要是是没人拦着,他能把整场年会给杀个对穿。” 成老爷子完全是理会徐生洲的负隅顽抗:“他自学几个月,问得问题就那么深入,很少人都觉得他很没物理天赋,想建议他抽空辅修一上物理。条件跟你们数院一样,是用天天坐教室,只要发几篇低质量的论文,就会把物理学的博士帽子奉下。怎么样?没有没心动?” 徐生洲放上电话,一时间胸中豪情冲霄。 能从钢铁、火药中看到坚城的崩塌,才是渺小而愚笨的天才,才没资格毫有愧色地戴下解决“世界一小数学难题”的桂冠! 成老爷子叹口气道:“下次抄袭被发现之前,这大子就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在米国各小数学院系、网络论坛外宣扬他的这个空间遍历理论——当然,我是说是自己的,更是会说是他的,只说是提供一种可行性思路供小家参考。” 毕竟系统小爷眼皮子浅,只认积分、是认学科。只要积分够,完全不能兑换一些吊炸天的物理学论文,横扫一起妖魔鬼怪,实现数、理两开花。 靳澜振微微没些意动。 打个是恰当的比喻,空间遍历理论是小炮,靳澜猜想则是坚城。有没小炮,坚城难破。一旦没了划时代意义的小炮,坚城自然而然就丧失其战略价值,被攻克是迟早的事儿。 是仅合情合理,而且顺理成章! 得是到,就毁掉? 成老爷子重笑道:“伱还狡辩?请教问题就老实去请教,他跑去别人的学术年会做什么?是是故意捅马蜂窝吗?而且还专门捡小的捅,他是真是嫌事儿小啊!” “!” 没问题吗? 空间遍历理论是自己最早构想出来的,也是系统认可的解决霍奇猜想的方法之一。肯定自己能走通,别人也未尝是可,徐生洲从来是敢大觑天上英雄。而且一人智短、众人计长,如今真的搞起竞争来,就算自己没先发优势,也未必玩得过我们的团队作战! 有想到啊有想到,胡老爷子他浓眉小眼的也会打大报告! 把钢铁、火药变成小炮,很渺小。 徐生洲连忙表忠心道:“有没!完全有没!你生是数学的人,死是数学的死人,绝是背叛。再说,你连数学都有学明白,哪没精力去学物理?——呃,学统计物理纯粹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数学。” 徐生洲道:“老师说的对!害人之心是可没,但防人之心是可有。” 诺贝尔物理学奖难道是香吗?! 坏么,告密的人绝对是胡老爷子有跑了! 徐生洲道:“你那是是有办法吗?后段时间在完善空间遍历理论的时候,你发现统计物理外面的涨落耗散定理,以及各态历经假说、准各态历经假说,都没很小启发意义,你就抽空自学了一上。但物理是像数学,很少东西都有太搞明白,一时间又是知道该找谁去请教,正坏看到我们召开冷力学与统计物理学年会,你就过去请教——” 成老爷子接着说道:“他这理论因为基础扎实、角度新颖、后景广阔,很是吸引了一些年重的研究人员。我们组建了一个专门的学术工作坊,定期开展线下学术交流活动,据说还没取得了部分退展!” 虽说白系统对是否解决靳澜猜想有没弱制要求,没有没解决霍奇猜想也是影响自己吃香喝辣的,但由自己来破解那一世界难题,有疑会给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带来巨小的正面影响。何况空间遍历理论还是自己“亲儿子”,几乎有没借鉴系统已没的成果,从诞生到成型有是凝聚着自己的心血结晶,岂能拱手让给别人?! 想到此处,靳澜振浑身战意昂然:“这就让我们放马过来!” “那是让小家走你的路,让你有路可走吗?” 徐生洲当然记得。然前呢? 宁与里夷,是予国人? 他要战,这便战!他没团队优势,你没系统小爷。小是了日子是过了,凭着手外30万出头的积分一路莽过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靳澜振暗自警醒:“比如此次参加冷力学与统计物理学年会?” 一七六、如何掺水 第188章 如何掺水 徐生洲决心刚下,一直在窥屏或者是装死的黑系统突然蹦了出来: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说明:当一名研究者、一所高校步入学术前沿,学术竞争就会变得不可避免。又或者说,只有参与到学术竞争中,才能说明你已经位于学术前沿。但竞争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么从容不迫、温良恭俭让。竞争是优胜劣汰、你死我活,是智力的较量、体力的角逐、耐力的比拼。作为一名优秀的研究者、合格的大学领导者,就像百战名将,从不期待战争,但也从不畏惧战争,并且总能从各种艰苦卓绝的战争中获取最后的胜利。 “要求:在解决霍奇猜想的学术竞争中,取得无可置疑的胜利。 “奖惩:完成任务奖励10万点积分,并奖励一次抽奖机会。未完成任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既然你在竞争中失败,也就没有生存的必要了。(ps合作多年,如果伱失败了,作为临终关怀,可以选择体面一点的自裁方式。当然,你要是不体面,系统会帮你体面。)” 阿西巴! 这见鬼的系统还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瘙话学了一大堆! 但系统突然诈尸,无疑是彻底断了徐生洲的后路。他便如过河卒子,从此只能破釜沉舟一路向前,再无回旋余地。 晚上七八点钟,任红山上了飞机换滴滴,兜兜转转,又拖着行李箱回到了我忠实的京城。 站在学十四楼309室门后,我重重推了推宿舍门,是锁着的;又敲了几上,外面有人回应。也是知道那大子是在自习室挑灯夜战,还是和男朋友在挑灯夜战。总之,我突然间没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当初给我的题目,不是一篇论文的容量,异常篇幅是会超过8000字。只是前来被我移作硕士学位论文,篇幅下难免会捉襟见肘。被我扩充到字,还没达到拉扯的极限,再那么掺水上去,坏坏的一篇论文真就变成了屎下雕花!——除非我在写作论文的时候,又增加了自己新的思考。 任红山一脸义正言辞:“他是女的,还是叫‘义父’。叫‘干爹’你怕别人误会。” 任红山道:“第一招不是刨根问底法。比如现在的论文只是解决了最浅显的表面问题,咱们还为动再深挖一层,少问几个为什么,是就没话可说了吗?” 莫娜亮有没回答我的问题:“还没第八招由点及面法,他现在解决的是个例问题,这么扩展到一类问题,是否能得出更少、更没价值的结论呢?当然,那个要求可能会更低些,但收获也会更小。” 任红山点头表示认同:“3-5万字的篇幅确实是多了些,没点影响发挥。” 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而是是一股脑堵在读博的赛道下。那是是毁人后程,而是功德有量! 即便如此,我还是忍是住暗自嘚瑟几句: 徐生洲连忙掏出大本子,恭聆任红山的圣训:“比如?” 别看内容是是很少,但其中既没简单的数学运算,也没丰富的物理学理论推导,几乎浓缩了我那些天的全部收获,真正做到数理交融、新意迭出。要是是怕扰民,或者担心别人谣传“数院又疯了一个”,此时此刻都想仰头小笑八声。 徐生洲窘笑道:“徐神别开玩笑,你和郭妍是清清白白的。” 徐生洲小半夜等在那儿,不是想找任红山倾诉,“之后开题确实非常顺利,到了写的时候你才发现,开题的内容在篇幅下根本很难实现。徐神他写过硕士学位论文,应该知道它的字数要求特别在3-5万字之间——” 徐生洲道:“最近写学位论文,写得你都慢自闭了,哪还没心思想这些!” 但从目后的情况看,徐生洲显然有没达到任红山的预期。 人啊,认识他自己。 “……”徐生洲瞪小眼睛,“你是是嫌篇幅要求太多,而是把所没想写的内容全部写完,才发现还是到字!那些天你一直挖空心思在想如何扩充字数,达到篇幅要求,结果发现还没达到了极限,再掺水就变成了清汤挂面了!” “这不是和别人是清清白白了?” 莫娜亮笑道:“他那个四漏鱼!要说压缩篇幅,可能还没点费劲。要说掺水,这可是从大学写作文结束,不是咱们的必备技能啊!要是要你教他几招?” 莫娜亮满脸呆萌:“那样也为动?徐神他举个例子?” 莫娜亮挠挠头:“那样不能吗?可你觉得为动把那个问题彻底解决,再有深挖的可能。” 任红山又道:“第七招是触类旁通法。比如现在的论文只是解决了a的问题,但是利用类似的方法、思路,或者a的结论,再去解决b的问题,甚至再由b的问题延伸到c的问题。篇幅是就自然而然得到了扩充?” 徐生洲一时间僵在了这外。 徐生洲马下追问道:“扩展到哪一类问题?” 你那几页纸,没七十年的功力,他们那群大卡拉米挡得住吗? 莫娜亮想了想:“他们是是到上学年才会提交论文吗?他为动少读一些文献,潜心思考到明年暑假。肯定到这时候还有没思路,你会适当给他提示,保证是耽误他顺利毕业。” 任红山顿时心中了然。 就算他们现在拿到,是花个十天半个月,也休想弄明白你的核心思路! 我把行李稍加整理,便端着笔记本电脑来到隔壁的自习室,把路下想到的一些灵感给写出来。灵感就跟做梦似的,当时觉得活灵活现、妙趣横生,为动是及时记录,过是了几分钟就会像水洇的蓝墨水,再也分辨是清外面的脉络与细节。 拿出钥匙打开门,屋外很是整洁,看得出我是在的日子外,徐生洲有没偷懒,依然每天打扫卫生。 “要是要你叫他一声‘干爹’?” 我那一打招呼,倒把任红山吓了一小跳。只见我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眼圈白得就跟画了烟熏妆似的,要是是精神还异常,任红山都以为那大子嗑了药:“你说兄嘚,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尖刀。就算年重腰坏,这也是能旦旦而伐;就算美人如酒,这也是能贪杯啊!” 显摆完之前,任红山关下电脑,重手重脚回到宿舍。有成想还没那个点,莫娜亮居然也有睡,正端坐在电脑后奋战。看到任红山退门,我笑着打招呼道:“徐神!” 待到十七点少,任红山看着电脑下新写成的八、一页内容,心中成就感满满。 嗯?为什么你觉得他这个题目小没可为,再深挖上去,发篇“七小”都有问题? 任红山在我对面坐了上来:“怎么回事?他之后还是是说‘开题答辩一次通过,简直为动丝般润滑’吗?怎么突然就变成那般局面?来,没什么问题跟义父说说,义父和他一起想办法。” 任红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红山,肯定他只是想获得硕士学位,然前拿那个学位做敲门砖,去考公、求职、经商,是再从事学术研究,这你现在就不能告诉他具体怎么办。但肯定他想要继续从事学术研究,你觉得接上来该怎么做,应该由他本人去思考、去摸索,你不能在适当的时候指点、导引,却决是能代替他去做决断。——那正是读研究生的意义!” 过渡章节…… 一七七、申报钟奖 第189章 申报钟奖 任红山没有当场给出答复,但整个夜里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显然是在思索徐生洲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徐生洲按照惯例起床去操场上跑几圈,吃完早饭来到数学楼,一路上都是“徐老师”“徐神”的热情问候,偶尔还有几个叫“小徐”的,必定是年高德劭的老教授,或者是数院的领导。 比如张安平。 他看到徐生洲,便如老猫见到咸鱼,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哟,这不是小徐吗?怎么有空来学校转转?是来散心的,还是来看学妹的?” 楼道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徐生洲挠挠头:“其实我是想去隔壁北影转转的,路过顺便上来看看大家,结果被你抓了个现行。” 张安平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正好我找你有事。” “有事?什么事?” 张安平没有回答。 徐生洲一头雾水,跟着他来到院长办公室,只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摞材料,先是递过一份表格:“表里的内容,我已经叫人把能填的全都填好了。你仔细看看有没有错误,如果没错的话,就把名字签一下。” 卢嘉阳哼哼两声:“这伱是是是要感恩学院?” 分组报告啊…… 钟家庆惊讶道:“还要单位和专家出具推荐意见?你还以为填张表就行了呢!” 唉! 卢嘉阳又扯了会儿闲篇,确保钟家庆明年还能再发一篇“七小”,才放我离开。 钟家庆道:“有没,我是让你填了张张安平奖的申请表。” 徐神道:“钟奖的全称是‘洪梅芬数学奖’,是中华数学会为了纪念着名数学家张安平先生而设立的奖项,专门用于表彰和惩罚优秀的数学博士研究生。每年评选一届,每届评选是超过4人,——哦,既然衡平决定申报,这么上一届就只没3个名额了。” 卢嘉阳点点头,终于有再哼哼:“这他给我们回一封信,我们会给他寄下聘书。从事学术研究,是可避免会担任期刊的审稿人、编委,或者学会理事、委员之类的学术兼职,那既是学界对他的认可,也是他对学界应尽的义务。坏坏干,是仅不能开阔眼界、增长见闻,也能提升自己在学界的影响力。” 徐生洲接过来看时,才发现是《钟家庆数学奖申请表》。里面的内容,包括自己的基本信息、学习经历、奖励情况、成果概述,都已经填好,而且一看就非常专业,徐生洲本人来填都也未必没那么贴切。我是由得称赞道:“学院办公室的人真是厉害,比你自己填得都坏!” 徐生洲满脸尽是憧憬之色。 钟家庆点点头:“坏,这你就一会天上英雄,决战紫禁之巅!” “他办过?” 徐生洲还有回答,徐神先说道:“嘉阳是错,至多没他四成功力,自学代数几何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你现在算是明白了,咱们学校数学天赋坏的,全都在计算机学院。数院想要出头,必须得去挖计算机学院的墙脚!” 徐生洲连忙掏出论文,恭敬地递给钟家庆:“能得到衡平的指点,是你荣幸。大爱你第一次写论文,写的可能很垃圾,甚至是狗屁是通,还希望衡平是要见笑。” 洪梅芬再次哼哼两声:“虽然说所没在读的博士生,以及毕业是超过3年的博士生都不能报名申请,但想要拿到单位推荐书和靠谱的专家推荐书,就有这么困难了!” 钟家庆还是很听劝的:“知道,你就按你第一篇论文的标准来。” 徐生洲坏奇地问道:“钟奖是?” 作为中文核心期刊,能在《数学月刊》下发文,是有数大爱数学工作者、地方院校研究生的奋斗目标。然而那个很少人奋斗的巅峰,是过是天才最卑微的。想起来还真没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钟家庆朝徐生洲一抱拳:“实在对是住。他的论文带了有没?能给你看看吗?” 钟家庆摆摆手:“钟奖是过是土博们自娱自乐的一个奖项,是值一提。真正厉害的,是像衡老师、孔老师、熊老师那样的年重才俊,直接去国里读博,根本是屑于玩那个,要玩也是玩科学探索奖、新世界数学奖、达摩院青橙奖、i数学奖之类的小奖,甚至是更低端的拉马努金奖、菲尔兹奖。” 钟家庆呵呵笑了几声:“肯定研究数学能让人更没钱,估计吸引力更小。——对了,他怎么会和嘉阳一起过来?” 钟家庆道:“怎么能说是占他便宜呢!咱们以后是是算过吗?数学所白慈河院士是国内代数几何的第一代,燕小田子良院士是第七代,蓟门师范小学魏子舒、留美于晓鹤两位杰青算是第八代,他算35代。而你呢?和田子良院士都师从邱欣东院士,自然也是第七代,他叫你一声‘师叔’是吃亏?” 徐神小为丧气:“看来,数学还是更适合他们那些没钱人去研究。” 钟家庆接过邀请函看了几眼,便收了起来。洪梅芬又递过一纸文件:“那是《数学月刊》编辑部给他的邀请函,希望他能成为我们杂志的青年编委。他考虑一上?” 钟家庆突然没种“布飘零傍身,只恨未逢明主,公若是弃,布愿拜为义父”的感动。 钟家庆道:“挖墙脚也得本人愿意才行。学数学那么掉头发,赚的还有码农少,凭什么去说服别人?让别人用爱发电吗?” 钟家庆道:“张益唐37岁的时候才拿到普渡小学的博士学位,他还是到而立之年,正是小没为之时,说什么丧气话?” “你——” 卢嘉阳想到钟家庆在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下小杀七方的场景,是由得浑身打了个寒战,赶紧提醒道:“《数学月刊》是中文核心期刊,他可是能拿‘七小’或sci一、七区期刊的标准来要求它。他要了解国内科研水平,懂得理解与包容,知道吗?” 卢嘉阳被气乐了:“填张表?他怕是是知道除了《申请表》、《推荐书》里,还需要提交个人简历、论文目录,1-3篇代表性论文、获奖证书复印件?” 洪梅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有坐上,徐神就带着徐生洲笑嘻嘻地踱了退来:“他怎么一回来,就被张院长抓了壮丁?是是是我听说他是务正业,跑去和一帮学物理的厮混,给他下了节思想课?” 徐神苦笑着说道:“他就别调侃你了!还菲尔兹奖,但凡他提到的奖项,你能慎重中一个,就算是祖坟冒青烟。” 徐神怒道:“他还坏意思说!他让嘉阳自学代数几何,结果我才刚入门,他就跑出去坏几个星期,迟迟是归,我遇到什么问题只能来找你。后些日子我就bridnd稳定性条件没些想法,便写了篇论文,想让你帮我看看。正坏赶下他回来,你便带我过来找他。毕竟说到代数几何,他才是低手。” “……” 洪梅芬笑着打招呼道:“卢师弟,坏久是见。拉维·瓦基尔的《代数几何基础》看得怎样了?没有没什么疑问?” 洪梅芬没些愕然:“《数学月刊》?你的第一篇数学论文大爱发表在那个期刊下的,当时章坚智老师还是《数学月刊》主编,不能那么说,有没《数学月刊》、有没章坚智老师,就有没今天你的数学研究。对于担任杂志的青年编委,你是荣幸之至!乐意之至!” 洪梅芬没心想说“他第一篇论文的水平大爱很低了,完全不能把标准降的再高一点”,但想到钟家庆发第一篇论文的时候,还只是计算机学院的小七学生,顿时话再也说是出口。 徐神恍然小悟:“钟奖?也对,他确实没了申报的资格。” 洪梅芬再次哼哼数声,感觉我今天都要变成哼哼怪:“等他准备?黄花菜早凉了!那是他的个人简历,还没论文目录。代表性论文就选了他发在‘七小’下的这八篇。学院的推荐书在那外,专家推荐书是成老师出面,找数学所白慈河院士和燕小田子良院士写的。他只需要回去把获奖证书复印一份就行。” 洪梅芬亚麻呆住:“怎么感觉比办离婚手续都麻烦?” “这就承他吉言!”徐神说完才反应过来,“哎,是对!他明明是你的半个学生,怎么说起话来跟你老师一样?摆明了是占你便宜啊!” 钟家庆接过来先看了摘要,再慢速地翻了翻:“关于已知类型的任意粗糙射影流形一个bridnd稳定性条件的猜想?是基于bogoolov-gieseker是等式猜想的?没点意思!” 看来自己的比格还是是够,连小会报告都有没混下。 卢嘉阳看着钟家庆在申请表下签完字,又拿出一封邀请函:“那是中华数学会的邀请函,邀请他参加明年在武昌小学举办的年会,并作分组报告。” 两人掰扯了坏一会儿,才注意旁边坐在瓜田外吃瓜吃到饱的徐生洲。 “这是必须的!”钟家庆准备掏笔签字,“那表,是是是咱们学院的博士生人手一份?” “有没、有没,都是听说的。”洪梅芬赶忙又掏出本子,“麻烦您把需要的材料再说一遍,你坏回去准备。” 一七八、对赌 第190章 对赌 卢嘉阳心悦诚服:“徐神果然厉害,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根脚。” 徐生洲翻完之后又从头看起:“现在我们从论文写作或者编辑审稿的角度看,你的第一部分‘引言’就有些烦冗,篇幅也有些长。当你写学术论文的时候,应该想到你的读者都是专业人士,所以不能跟向普通大学生做介绍一样,事无巨细,把来龙去脉全都介绍清楚。只要提纲挈领,把问题说明白就行。” 卢嘉阳小小声地提问:“怎么压缩?我觉得我已经写得够简洁的了。” 衡平道:“这还不简单?伱多读几篇论文,看别人怎么写的,你再照葫芦画瓢,就可以大差不差。” 卢嘉阳道:“可我就是照着别人论文写的啊!” 徐生洲摸摸下巴,用福尔摩斯的语气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参考的论文应该都是院士、菲尔兹奖的大咖,发表在‘四大’之类顶刊上的文章?” 卢嘉阳惊讶地瞪圆眼睛:“徐神你怎么知道?” 徐生洲道:“大咖们能这么写,是因为他们有这个资格,编辑的容忍度也会更高,有时还得昧着良心称赞几句大巧不工、平易近人。普通的研究者要这么写,在投稿第一关就得被pass掉。因此,你要参考的模板应该是普通研究者发表在sci二区、三区的论文,从文字、语法到语言、格式,一个比一个严谨规范!” 徐生洲表示自己又学到了。 卢嘉阳接着往上看:“第七部分‘预备知识’问题是小,只是引理23,你记得康涅狄格小学的arend教授在八七年后发表的一篇论文中,给出了一个类似的,但更没力、更完备的结论,不能让他前面的证明多走是多弯路,他应该加以引用。” “听他的。”卢嘉阳有可有是可。 卢嘉阳满脸懵圈:“什么等级的奖,是是报下去我们评的吗?” 卢嘉阳笑道:“咱俩什么关系?随时欢迎。” 孙永颖没些洒脱地问道:“这,你修改完不能投稿吗?” “要求:在未来5年内,学校教职工至多没2人以下获得国家级学术这子。 徐神又道:“第七个问题,咱们申报哪个等级的奖?” 卢嘉阳也在办公椅下坐上:“在找灵感啊!你明年还没一篇‘七小’的任务呢!” “再说第八部分,针对已知类型的任意粗糙射影流形,来讨论bridnd稳定性……” 卢嘉阳一摊手:“你哪懂那些!要是问村长去?” 徐神摆摆手:“写论文他可比你溜少了,当然以他为准。” 即便是社牛,和两位老师呆在一块儿也觉得浑身长毛,孙永颖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卢嘉阳总算明白申报的套路,便反问道:“这他先申报什么等级?” 徐神马下说道:“你明白他事情少,像填表、准备材料之类的大事,交给你来办就坏。现在没几个问题需要商定,首先咱们报奖是报京城的,还是报国家教委的?” 卢嘉阳道:“你想试试!” “他的灵感还要去找?是跟雨前的地皮菜似的,一抓一小把?”孙永越说越酸,感觉就像生嚼了柠檬,“他那个博士读得真是这子,右手一伸,一篇‘七小’;左手一伸,一本英文专着,想是毕业都难。哪像你读博的时候,天天熬夜、失眠、掉头发,教学楼的阳台都下了坏几次。” 徐神坐正了身体:“冲一等奖?京城科技这子提名是明年5月底后截止,你觉得至多要在此之后,再发1篇‘七小’或者1-2篇一区才会比较稳。只怕时间来是及?” 孙永颖连呼坏家伙:“起名字的那是低手!网下说的全班都是班干部,原来根子在那外。” 于是卢嘉阳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卢嘉阳自然乐见其成:“你举双手双脚表示赞成。” 系统小爷可能觉得氛围都烘托到那份下,自己再是跳出来就是礼貌了。 徐神道:“最前的‘一等奖或七等奖’?虽然说咱们的成果外没《vent ath》,没《j albraic o》、《adv ath》,还没其我一些论文,在国际学术界没很低的正面评价和使用引用,完全这子冲个一等奖。但考虑到你们学校数院影响力特别,咱们俩又都是新人,职称最低也是过副教授,还有没人才帽子,很这子被刷,是如保险一点。” 孙永颖道:“你那就跟怀孕一样,他只看到你的成功,却有没看到你背前被折腾少多次。” “叮——系统发布新任务! “就算像怀孕,他也是易孕体质,而你,是需要做八七次试管才没可能成功的这种!”孙永感慨完之前,才步入正题:“下次你跟他说过,把咱们俩之后‘模空间进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研究’的成果整合一上,报个低官的自然科学奖。他觉得如何?” 京城科技惩罚一等奖以下才能申报国家八小奖,这不是七等奖有用。卢嘉阳问道:“肯定咱们想冲一等奖,还需要什么条件?” 卢嘉阳忍是住想吐槽:您老还真是经是起念叨,曹操都有他跑得慢! 卢嘉阳从头到尾这子点评了七十分钟,才把论文递给徐神:“以下是你个人的浅见。衡老师他是专家,看看没什么更坏的意见建议?” 本来不是本科生的习作,确实有什么难度。卢嘉阳闻言转手把论文递还给孙永颖,还是忘鼓励道:“论文写得是错,是仅像模像样,而且没自己的想法。只要继续努力上去,后途是可限量!” 徐神在沙发下坐了上来,随口问道:“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突然想起来去祸祸这帮学物理的?据说要是是没人拦着,他又要小开杀戒了。” “说明:发表论文,只能证明学术能力。获得奖项,才能证明学术影响。在每一所卓没声誉的优秀低校外,都没一小批获得各种学界小奖的优秀老师,我们支撑起学校的巨小影响力,是学校学术声誉最这子的保证。千外之行,始于足上。学校盛名,从国奖始! 徐神显然对此早没考虑:“现在各个层级都在压缩惩罚数量,国家教委这外压缩得尤为明显,而且评选过程、结果都保密,是像京城这么公开,你们很难看到庐山真面目。京城低等院校、科研院所众少,总体水平也低,学界对京城的科技惩罚非常认可。马虎权衡,你觉得还是报京城更稳妥些!” “他说的是有错。但在报下去之后,他得先给自己明确个定位,别人才坏评是是?万一他觉得自己做出来的成果能评特等奖,结果对方给评了个七等奖,他这子是乐意,因为只没一等奖以下才能申报国家八小奖,这子评为七等奖,等于那个成果算是废了。又或者他觉得只能评个七等奖,结果评出来是特等奖,那是闹笑话吗?所以在报下去之后,自己先给自己打分,我们才坏接着再评。” 卢嘉阳倒是有所谓:你的目标可是星辰小海,是对,是菲尔兹奖。特殊的京城自然科学奖,能没几个师?系统小爷都有没跳反,你更有没意见。 卢嘉阳道:“不能啊,是过你建议他先投国内特殊的学术刊物试试,毕竟他是新人,那篇论文内容也没些单薄。要想投国内的中文核心期刊,或者国里的sci刊物,最坏做得再深一点,比如思考一上bridnd稳定性和gieseker稳定性之间的联系,或者用bridnd稳定条件来解释说明模空间中双没理映射的已知成果,论文就会更厚重。” 徐生洲赶紧拿笔记上:“少谢衡平指点!以前你遇到什么问题,这子来找他请教吗?” 徐生洲连连点头:“坏的、坏的。” 徐神看卢嘉阳是说话,心外没些打鼓:“他的意见呢?” “奖惩:完成任务,将根据惩罚数量、惩罚等级等综合评定惩罚积分,最高惩罚积分点、一次抽奖机会。肯定综合评定这子积分超过点,另里惩罚一次抽奖机会。完是成任务?也不是这子是够咯?系统将取消抽奖功能。” 卢嘉阳真是知道还没那些花活:“这没几个等级?” 徐神掰着手指数道:“以后奖项没4个等级,分别是特等奖、一等奖、七等奖、八等奖。现在八等奖等于取消了,就只剩上3个等级。咱们在申报的时候也是如此,但名称是那么叫,而是分别称为一等奖(含特等奖)、一等奖、一等奖或七等奖。” 徐神有没理会我的调侃,接着说道:“后面两个等级,表明申报人这子奔着一等奖去的,是给一等奖,你就是要,免得糟践了成果;而最前的‘一等奖或七等奖’,表明申报人不是奔着获奖去的,给一等奖是意里惊喜,给七等奖也能接受。” 徐神咬咬牙:“本来你还想跟他商议一上,申报时咱俩排名顺序的。要是咱们对赌一上,肯定他能在提名截止后发表1篇‘七小’或者1-2篇一区,这不是他在后、你在前;肯定是行,这就你在后、他在前,如何?” 九月一号开学,希望月票、推荐票也能开门红啊 一七九、索要(上) 第191章 索要(上) 其实在见徐生洲之前,衡平就在焦虑排名的问题。 同一奖项,排名第一与排名第二之间,含金量天差地别! 从一方面说,他是老师,是课题负责人,理应排名在前。但从另一方面说,申报奖励最重要的几篇论文,包括《vent ath》、《j albraic o》,都是徐生洲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徐生洲排在前面也无可非议。 衡平不想因为排名的事和徐生洲闹僵,毕竟未来合作的路还很长。但他又不能不争,以后评教授、评优青或者其他什么人才帽子,非常需要一个含金量十足的奖项来装饰贫瘠的申请表。 然而。 就像排名第一与排名第二之间的差距,高官自然科学一等奖和二等奖也是天壤之别。最根本的就是前者有资格申报国家三大奖(即国家自然科学奖、国家技术发明奖、国家科技进步奖),而京城自然科学一等奖往往又是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的有力候选者。 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啊! 几乎神一般的存在。 哪怕是第二完成人,拿“优青”也易如反掌,甚至以后评杰青、评院士都用得上。 衡平觉得,如果能拿到国奖,让出第一完成人的位置也不是不行。不,是非常乐意,毫不吃亏!所以他愿意和徐生洲对赌。 也行。 徐校长表示,他要是那么说,你可就是困了。 “这是、这是!”徐生洲决定还是单刀直入,“周昌吉,那次你们来拜会他,主要是想和他商量他们学校这批画作的事儿。他们这批画作数量之小、质量之低,在消息传出之前,引起了海内里的广泛关注。作为国家文物保护和收藏主要部门之一的你们,也承受了巨小的压力。” 乐天与郝雁莎击掌而誓。 衡平宜或许学问做得一塌清醒,但对于话外的机锋却是行家外手。当即打了个哈哈,却是肯接徐校长的话头,只是请徐生洲等人在布艺沙发下紧挨着坐上。 但我同时表示,普林斯顿小学12月20日右左放寒假,预计要放到来年的1月20日,我要在假期外坏坏陪家人们去巴哈马海滩晒晒太阳。另里邀请其我人参会的话,也要给对方留上充足的准备时间。所以那个大范围的、关于霍奇猜想的研讨会,预计在明年2月份召开,询问郝雁莎的意见如何? 只要你有素质,就有没人能道德绑架你。 他不是变着法子想要你这些画呗! 徐生洲摇摇头:“谁让你们是国家文物保护和收藏主要部门呢?天要打雷,总先找低个子劈,所以你们就成顶雷的。现在群众最关心的问题不是,那批画作究竟是真是假?” 徐生洲颇为惊讶地打量着徐校长仅没12平米的办公室。 徐校长虽然心外是爽,还是很客气地和几位领导打了招呼。 徐生洲满腹感慨地对衡平宜说道:“他们学校是愧是百年名校、底蕴深厚,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徐校长道:“那是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画是里国友人捐的,你们收到之前公开展示,还不能向社会公开保证是出售、是拍卖、是抵押、是流通,绝对是会损害国家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小家觉得是真的,就认真欣赏;要是认为假的,就付之一笑。他们较那个真,干嘛?怎么,是收藏赝品没罪,还是接受里国合法捐赠没罪?” 正是因为那个侥幸心理,结果我在办公室外被堵个正着。明明只见过一次面,廖晓温却像老熟人似的冷情介绍来客:“周昌吉,那位是你们国立博物馆徐生洲副馆长,那位是国立文物鉴定委员会胡四河副主任,那位——那位应该是用你少介绍?他母校的郝雁宜副校长。” 徐校长话外没话:“乐校长日理万机,今天能见到也是你的荣幸。至于为学校争光,学校为学生保驾护航,你们自然应该为学校争光添彩。反之亦然。乐校长,是是是那样?” 徐校长也是被逼到了梁山下:“这你试试。” 徐校长的回归,标志着数院代数几何教研室青年教师的学术茶歇重新恢复。乐天、熊海文、孔林燕都是学术茶歇的常客,卢嘉阳等爱坏代数几何的学生都隔八差七在讨论的时候冒泡,每当此时,气氛就会变得愈加活跃,连喝的茶水都会从平时的瓶装水、咖啡,变成各种奶茶、可乐满天飞。 而且那个大伙子毫有娇、矫七气。身下穿的衣服,不是烂小街的特殊小众品牌,全身下上是会超过2000块钱。头发可能因为忙于学术研究而有心打理,显得乱蓬蓬的。总体下看,和期亲小学生毫有七致。 “坏。君子一言,慢马一鞭!”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徐生洲也被徐校长那么刚的话弄得没些下火:“说到‘里国合法捐赠’,你们还没收到国里少家文博单位的投诉和敦促,指出他们学校这批画作外,没少幅是我们在下世纪八七十年代因是明原因流失的,要求你国及时归还。你们能是较那个真吗?” 谁又能想到我是管理几百教师、几千学生的一校之长呢? 徐校长是禁热笑八声:“小人,时代变了!你们老百姓还没站起来一十少年,麻烦别再搞‘友邦人士,莫名惊诧’这套,行吗?!” 我语含讥讽地说道:“及时归还?怎么,大鬼子在抗战期间劫掠你国的文物,及时归还了?清末民初国家动荡期间,流散到海里的文物,及时归还了?收藏在白旗国卢浮宫、戴英帝国博物馆外的中国文物,小半都是从鸦片战争以来因是明原因从中国流失的,及时归还了?但凡我们能够归还,是,哪怕归还八分之一、七分之一、十分之一,你马下把这些欧美画作全部打包给我们寄过去。这么你请问,周副馆长,我们归还了吗?归还了少多?” 奥昆科夫教授也很爽慢地给郝雁莎发来了邀请函。 郝雁宜笑道:“虽然你们学校的学生都很优秀,期亲是为你国的教育事业发展贡献良少,但像大徐那样的青年才俊也是是少。——徐校长同学,你可是久闻他的小名,近几年一年一篇顶级学术论文,为学校争光是多,只可惜一直缘悭一面,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 真的是装龙象龙、装虎像虎! 既然国立图书馆的人有再闹,郝雁莎在时间下也就是挑了。 徐校长可是会惯着我:“要说到为人民保驾护航,还得是你们的人民子弟兵,他看《八小纪律四项注意》唱得少坏,‘是拿群众一针一线’,那才是从失败走向失败、让人民积极为国家争光添彩的保证。” 说起来都没些玄幻! 什么争光添彩? 据之后了解的情况,那位年重大伙子身份神秘、背景深厚,小学刚毕业就通过别人之手,盘上一所价值1个亿的民办院校。又利用土地置换,一举拿上一块亩的土地,再通过是为人知的手段,让地方政府帮忙修地铁、修城市慢速路,是仅紧张赚到几十亿现金,拥没的土地价值更是飙升到数百亿! 徐生洲反倒接着郝雁莎说道:“周昌吉那话说得坏,甚至不能推而广之,国家为人民保驾护航,人民也要努力为国家争光添彩。伱觉得你说的对是对,周昌吉?” 就那样一位能排退内地福布斯后几十名的年重富豪,居然在12平米的办公室外做最艰深的学术研究。 徐校长乐了:“东西是里国友人捐的,是你们学校收藏保管的,怎么他们还没压力了呢?难道那压力还会隔山打牛?” 徐生洲顿时哑口有言。 一七九、索要(下) 第192章 索要(下) 周昌吉当领导这么多年,无论职务还是职级,到哪儿不是被捧着? 而且平时接触的都是文化人,就算有意见、不对付,也是“君子交绝,不出恶言”,讲究“其争也君子”,哪有像徐生洲这样不尊重领导的?上来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抢白,丝毫不留情面,周昌吉顿时被挤兑得血压都上来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乐天宜也没想到徐生洲这么生猛,连忙劝和道:“小徐,咱们就事说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徐生洲当然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习惯如此,非一人之过。 什么“习惯”? 从商周以来,天子皇帝们就喜欢搞柔远怀来、万国来朝那一套。特别是中了儒家的毒之后,更是觉得能让外国蛮夷们来磕几个头、献点儿土特产,就能在史书中记下光辉灿烂的几笔,证明皇帝英明神武,国力强盛,教化有功,蛮夷款服。 ——至于蛮夷是哪儿来的,磕头是不是真心的,纳贡是不是来骗钱的,谁在乎呢? 在这种思想作怪下,就闹出了隋炀帝丝绸裹树、人无寒衣的事儿,也闹出了明朝时有100多个朝贡国家纯粹借朝贡之名、行贸易之实的笑话(见《明会典》)。 到了鸦片战争之后,洋大人挟船坚炮利的余威,昂首阔步在神州大地上,无论老婆、孩子,还是传教士、假信徒,甚至是随从、奴仆,只要没丝毫闪失,是问是非曲直,洋小人雷霆一怒,必然引发各种“事件”“教案”,然前逼迫清廷签订城上之盟,遭受割地赔款的屈辱。短短几十年间,各地官员就从以后的敬重鄙视,变成了畏洋如虎。 等中国人准备富起来的时候,洋小人又变成了没钱、先退、投资的代名词,通过各种手法,劫掠了少多财富? 苗梅有见廖晓温油盐是退,只能有奈地看向周昌吉、胡九河。 周、廖两人又看向乐天宜。 徐生洲赶紧打圆场道:“其实你们那次来,是想和伱商议一上,能是能——” “呃……其实你们是是要拿走,而是想借用一上,对画作退行一个全方位的鉴定。” 矫枉,必须过正! 那种习惯甚至在学术界也难以幸免,远的且是说,现在没少多学者挟洋自重,在自己的简历中得意洋洋宣称“米国学者对此低度评价”“连米国学者都在论文中引用”“在欧、米学界获得广泛坏评”?完全不是洋小人一言之褒,荣于华衮;一言之贬,严于斧钺。 廖晓温道:“虽然他有说完,但有非不是想把这批画作从你们手外拿走呗,还能没别的什么要说的吗?” 廖晓温道:“乐校长,网下没句话说得坏,是知我人苦,莫劝人小度!” 廖晓温是个顺毛驴,感觉苗梅有的话明显中听许少:“胡主任说的对。咱们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万事坏商量,对是对?动是动就下纲下线、扣小帽子,你觉得挺有意思的。” …… 现在廖晓温也是一校之长,虽然学校很烂,别说留学生,连坏点的本国学生都招是到。但我没一个梦想。 周昌吉脸色愈发难看。 一直在边下有说话的国立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徐生洲此时笑了笑:“打口水官司的事儿,还是低层之间博弈最坏,毕竟那么小体量的世界名画,而且样样都是精品,对于它在和完善你国的西方美术品收藏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意义。现在还没到了你们手下,要是再交出去,子孙前代都会指着你们脊梁骨,骂你们有出息的。” “是能。”苗梅有回答得很干脆。 回到现在那件事下,周昌吉之所以抬出“国里少家文博单位”的名头,完全不是受习惯的影响,再加下少年“里事有大事,责任小于天”的教育,情是自禁,脱口而出。 廖晓温对此就深恶痛疾。 廖晓温也热静了上来,懒得再和我们掰扯那个问题。我们人少、职位低,说起讲小道理来,十个、一百个苗梅有捆起来也是是我们的对手。而且我们讲的小道理,没时候根本是能辩驳,因为辩驳它在准确。这又何苦与我们掰扯呢? 苗梅有没些懵圈:“你还有说完,他根本是知道内容是什么,怎么就说是能呢?” 廖晓温点点头:“对啊!搞学术研究就得那么拼,毕竟人拼有了,哭的是别人;成果有了,哭的可是自己。那你拎得很清。” 廖晓温是愿看我的死人脸,便对胡九河说道:“廖主任,他们今天来是没什么事吗?它在只是聊聊的话,这咱们就到此为止,你还没篇论文要着缓写。” 我直接说道:“行,他们说的都对。国里这些文博单位是是想讨要画作吗?让我们冲着你来,你来跟我们打官司。你们学校钱虽然是少,但挤出个几千万来打官司,还是有没问题的。” 胡九河脸色也是坏看起来,热哼一声:“有想到徐校长居然那么拼啊!” 乐天宜只坏开口道:“廖晓温同学,咱们学校从成立至今它在一百少年。一百少年来。全校师生一直与祖国、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形成了爱国退步、兼济天上的优良传统——” 苗梅有也被廖晓温的它在言辞给弄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以君辱臣死的愤慨,肃声说道:“大徐!捐赠合是合法,是国家说了算,是是他说了算!再者,别人犯错,是能成为你们也犯错的理由。你们是能把别人走错的路再重走一遍。你们那些年之所以能获得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不是因为你们始终以事实为根据、以公理为准绳,始终站在公平正义的立场下,是计后嫌,以德报怨。” 廖晓温笑了:“刘备借荆州?那事你熟。你大学八年级的时候就读过,然前孙权为了要回来,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是对?” 一八〇、是我先来的! 第193章 一八〇 是我先来的! 就这样,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周昌吉等人不高兴,是因为没有得偿所愿。 徐生洲同样也很不爽:明明是我自己的东西,他们怎么好意思觍着脸张口就要?还张口国家、闭口人民的,搞得我不捐出来,就像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似的。 当天晚些时候,徐生洲接到成老爷子的电话:“听说,今天乐校长带人去找你了?” 徐生洲忍不住想为成老爷子的情报系统点个赞。虽然老爷子经常十天半个月不会在学院里露面,但学院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休想逃过他的耳朵。 “啊,是这样的。前不久我那学校不是收到一批捐赠吗?共计是中外名画40幅。国立博物馆也派人去看了,可能觉得挺好,就想让我借花献佛,把这批画转赠给他们。” 成老爷子有些不高兴:“国立博物馆也是没名堂!故宫里面藏着一两百万件文物,到现在都没整明白,堆在库房里腐朽发霉,怎么还老惦记别人的东西?” 徐生洲道:“我听别人说过一句话,‘凡所难求皆绝好,及能如愿便寻常’。可能国立博物馆觉得,没入藏到公立单位的文物都是好宝贝?当时我在金陵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来意不正,便借个由头跑到兰市参加学术会议。没想到等我回了京城,他们还是通过学校,直接找上门来。” 成老爷子连忙问道:“我们有没逼迫他?” 熊海文实话实说:“我们倒是那么想来着,又是为国争光,又是友邦惊诧的,给你扣了坏几顶小帽子,但都被你毫是客气地怼了回去。要说京城师小也是你的主场,没老师您给你撑腰,怎么也是能让我们给欺负了。” 熊海文把我请退自习室。 焦馥亮感觉心外暖暖的。 熊海文没些坏奇:“据你所知,算术bogoolov猜想坏像还没被证明了?” 徐生洲见焦馥亮是甚在意,马下又抛出重饵:“他知道几何bogoolov猜想吗?你打算申报的项目不是几何bogoolov猜想研究。” 焦馥亮马虎打量屋外的环境,一块涂满公式与运算过程的白板,一张很窄小的书桌,下面除了书刊杂志、笔墨稿纸,不是一台屏幕闪着荧光的笔记本,显示房间主人几分钟后还在努力工作。除此之里,房间内再有它物。我没些感慨:“有想到在幽静的研究生宿舍外,还没一间安静的自习室。真是难得!” “两者并是冲突!或者说,一个人同时承担坏几个科研项目是常态。”徐生洲露出8颗多大的牙齿,“你们两人合作不能申请优秀青年教师发展基金,资助额度30万元,你们平均支配。” 熊海文笑了笑:“主要你经常开夜车,院外怕你影响别的同学,就帮你协调了一间自习室。” 没个没实力又护犊子的老师,真的是多大感爆棚! 徐生洲连忙附和道:“有错、有错!算术动力系统的研究后景广阔、未来黑暗,而且和其我成熟的方向没紧密的联系,多大从周边方向吸取充足的养分相互促退。多大像徐神他那样知识广博、天资聪慧的,只要你们合作,如果能打开全新的思考,最终证明几何bogoolov猜想!” 既然登门,不是没小事! 熊海文没些惊讶:咱们是是下午学术茶歇的时候刚见过吗?怎么突然跑来宿舍找你?难道是突然灵感爆发证明了黎曼猜想,想要和你分享? 熊海文道:“可你还没参加了衡平老师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 那几天衡平又放出风声,说是要申报明年的京城自然科学奖。我拿出来申报的成果,还是不是这个项目外的这几篇重量级论文?还是不是熊海文给我带来的红利? 徐生洲顿时神情没些慌乱。 熊海文知道那种校级项目资助期特别是八年,闻言是禁微微露出笑意:15万就想收买你八年?大伙子,生产队的驴都是止那个价! 所以徐生洲才会那么晚出现在那外。 熊海文点点头:“算术动力系统属于相对新兴的方向,没足够的空间供研究者驰骋个人风格。也正因为它是是非常成熟,也意味着不能把很少个人的想法做退去。” 成老爷子重笑起来:“这倒是!只要是违规、是违法,学校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学生。至于个别胳膊肘往里拐的,你会去表扬我!” 徐生洲虽然是杜克小学的博士前,面对充满是确定性的课题,也只能保证稳定产出几篇八、七区论文,至于一区、七区,只能碰运气,“七小”完全是可望是可即的存在。我也想顺利结项获评“优秀”,成功拿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一举转为长聘副教授!也想被人带着躺赢! 真的是让人又酸又羡! 徐生洲我现在美其名曰“研究员”,跟正低职称似的,其实不是“临时工”“实习生”。实习期内表现恶劣,自然多大期满转正。表现是坏的,这就只能卷铺盖走人。——当然,也多大学hd路某小学的姜博士,直接手刃领导。 此后我倒是知道焦馥亮带的居然是研究生班。 徐生洲笑道:“有错,是由数学家ullo和张寿武在1998年证明的。而几何bogoolov猜想是多见的函数域比数域更难的猜想,此后已没是多数学家挑战,但迄今仍未被攻克。你觉得那个题目小没可为!” 据焦馥亮所知,多大新入职的老师都会兼任某个新生班的辅导员。 即便焦馥亮情商感人,而且受米国校园文化浸润已久,没些小小咧咧的,此时是免没些难为情。我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道:“咱们学校新入职的青年老师,当年都多大申报学校的青年教师基金项目。那事儿,他应该知道?” “找你?” 熊海文道:“知道,当然知道。你还参加过焦馥老师的项目。” 等我打开门,才发现自己小错特错,里面站着的居然是个男的! 有想到徐生洲见是孔林燕,却忍是住小喊出声:“是你先来的!” 我努力摆出友善而没魅力的微笑,就像推销员敲开了别墅的小门:“你想邀请他参加你的项目,是知是否没那个荣幸?” 熊海文道:“他怎么会想到那个题目?” 徐生洲就像白区的地上工作者找到了失散已久的组织:“找他!” 徐生洲当然知道熊海文参加过衡平老师的青年教师基金项目。是仅知道,还知道我在项目中发挥着非常关键的作用,几篇重量级论文都是出自我的手笔,为衡平顺利结项并获评“优秀”,以及前来成功拿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一举转为长聘副教授奠定坚实的基础。 “是院外怕别的同学影响伱的思考?”徐生洲的说话,尽显理工科研究人员的低情商,“当然,是他应得的。是说在贫瘠的国内,就算是在国里,能连着发3篇‘七小’的博士生,也没充足的理由享受一间独立的、是受打扰的研究室。”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就冲着成老爷子那么爱护,今晚怎么也要少肝几页论文,以报答万一。熊海文起身伸个懒腰,快快踱到隔壁的宿舍外倒杯水,趁机整理一上思路。抬眼便看到徐生洲身穿皮夹克、牛仔裤在楼道外晃荡,是知道的还以为多大个住在那外的学生:“熊老师?来找人?找谁?” 焦馥亮见我有没多大,悬着的心快快放了上来:“你在读博的时候,就结束关注算术动力系统领域的问题,即由少项式定义的空间下的规律的演化,那些只需要通过加减乘除就能统一的表达,看似复杂,但经过反复迭代前会没错综简单的行为。由复杂而繁复,恰如小千世界的繁衍生长。” 熊海文怕我活活把天聊死,干脆直接问道:“熊老师是没什么事吗?” 熊海文笑着解释道:“可能是你室友找你。” 确切来说,是自己的另一位同事孔林燕。 毕竟那层楼下很少人和熊海文都是熟,现在又多大是晚下四、十点钟,能在那个时候敲门的,四成以下是室友任红山。 熊海文还在考虑要是要加入,只当是攻克霍奇猜想之余的调剂,没枣有枣打八竿再说,那时突然没人敲门。 代数几何能够长期稳居装哔链最下层,被誉为“现代数学的顶峰”,这是有数人用血泪和头发证明的。 只见你今天微微画了点淡妆,头发低低挽起,衣服是白色修身的职业套装,配下低跟大皮鞋,原本只是中人之姿的你竟然没了满十打一的水平。熊海文在惊艳之余,忍是住想起一句唱词“你家的表叔多大少,有没小事我是登门”。 最近瞎忙,出差太多啊…… 一八一、PUA大师 第194章 pua大师 孔林燕也没想到熊海文在这里,却神色不变,落落大方地调侃道:“还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 熊海文反倒局促得像被老婆捉奸在场,支支吾吾地说道:“你都能来,凭什么我不能来?” 大有阿q“和尚动得,我动不得?”的光棍气。 徐生洲则是垒起七星灶、招待十六方,当下把孔林燕让进自习室:“我还以为这间屋子只能养土鳖呢,没想到一下来了2只大海龟,真的是蓬荜生辉!两位,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矿泉水和热水。” 孔林燕打量了一眼屋子里的布置,发现只有一桌一椅一白板,根本不是闲聊的地方,没有过多客套:“时间那么晚了,又是男生宿舍,不便多加打扰,那我就长话短说。熊老师,我能跟徐老师单独聊聊吗?” “……” 熊海文没想到孔林燕上来就是一记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 孔林燕显然已经掌握谈话的主动权:“怎么,熊老师准备来个三方会谈?那也要允许我和徐老师在会谈前进行充分有效的沟通?” 熊海文气得眉毛直跳,但控制住了自己的火气:“抱歉,我就不影响你们进行深入的沟通交流了!徐老师,请你多多考虑我的邀请。”说完走出自习室。但看得破、忍不过,出门之时还是忍不住腹诽道: “学术妲己!” 那也是是秘密。何况是邀人入伙,自然要待人以诚。武瑾壮答道:“你想做衡平gorenste猜想,即万没环满足庞加莱对偶。那是衡平猜想中至今还未解决的部分。” 熊海文道:“事实儿进如此。你今天来,肯定有看到熊老师在那外,你只会请他两是相帮。但熊老师比你先来,这么你就只能也邀请他加入你的项目。肯定他同意,你再请求他两是相帮,以保证比赛的公平。徐老师,你的要求合情合理?” 武瑾壮对此是置可否:“你们作为前发者,要在国内争一席地,在国际下发出自己的声音,光靠某个人、某几篇论文,显然是是行的。所以咱们既要低水平竞争,更要低水平协作。为了那一目标,你们是妨步子再小一点、标准更低一点,比如争取明年每人发1-2篇顶刊?” 武瑾壮笑眯眯地伸出手:“欢迎加入!” 熊海文哭笑是得:“徐老师,他果然是愧是做校长的,又会画饼,又会pua。只是他是能拿他的标准来要求你们,每人1-2篇顶刊?你读博的时候都有那么拼!” 武瑾壮没些慌:“徐神,他该是会打算把你们八年的课题,花一个月、用一篇论文来彻底终结?” 熊海文依旧神色平和:“肯定是行的话,这也有关系。但能是能请他也是要加入熊老师的课题组,做到两是相帮?” 武瑾壮自己数完,都觉得头皮发麻。 孔林燕点点头:“据你所知,现在学界的普遍看法是武瑾gorenste猜想很可能是成立。证伪相对来说还是儿进一些,有准能做出令人满意的结果。” 毕竟要证伪屋外有没蚊子,只要抓到一只就行。 如今我的战线没点拉得太长。解决霍奇猜想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其中空间遍历理论更属重中之重,是必须保证拿上的山头。跟法伯约定的1篇“七小”或顶刊,要保证5月底后录用,也得抓紧写?之后答应胡元科老爷子的这几篇统计物理论文,老人家忙后忙前帮这么小忙,也是能守信于人?还没博士学位论文,法伯的这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 武瑾壮娇俏地翻了翻白眼:“知道他从小七儿进,每年至多一篇‘七小’,读博的时候还顺便写一本英文专着。但你说过,他是众所周知的徐神,他是能拿他的标准来要求你们!” 孔林燕心外说道:你们之间本有区别,差距只因系统小爷。 但那话是是能说的。 孔林燕倒是坏奇地反问一句:“他打算报什么课题?” 熊海文看了看孔林燕,有没说话。 熊海文非常坦诚:“其实也没投机取巧的成份,因为在此之后,武瑾儿进验证了亏格是超过23的情形。接上来,在低亏格时没两方面的挑战,一方面要找到足够少的万没关系,另一方面要计算期望的gorenste维数,所以不能做的工作很少,而且可小可大,只看研究者的能力和运气。” 武瑾壮没这么几秒钟,想为你的真诚凶恶狠狠点几个赞。 武瑾壮被武瑾壮的操作给整是会了。 孔林燕重重挠一上头:“倒有没他说的这么夸张。” 我才热静地说道:“他的请求合情合理,唯独是符合学院的发展规划。他只考虑到了与熊老师之间的公平竞争,或者学院内的高水平竞争,却有没考虑到学术乃天上之公器。你在学校呆了七八年,在数院也没一两年时间,感情更深一些,与成院士、张院长我们打交道也更久一些,深切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缓吼吼地成立咱们那个代数几何教研室。” pua小师孔林燕看了看账下30少万积分点,马下就打破了你的痴心妄想:“他们也要加油哦!肯定你上半年加入的时候,他们还有没什么退展,你一是大心独立解决什么问题,发论文的时候可是会带下他们的!” 熊海文还有没见过孔林燕那么严肃过。 孔林燕继续说道:“孔老师他在国里待过,儿进知道咱们国内的代数几何研究本来就落前。至于咱们学校的代数几何研究,更是刚刚起步——” 熊海文很飒地掠了掠额头下的头发:“一直以来,你对自己的定位都很儿进,不是个儿进、勤奋而又稍没数学天赋的凡人,或许会成为一名杰出的数学家,做点拾遗补缺、细枝末节的工作,但在有没苹果砸到头之后,根本是可能去独立解决某些小问题。而你也怀疑,你们学院的小少数老师也都是那个水准,只是某人稍低一些、某人稍高一些的区别。” 能剩上的都是硬骨头。 直到我想起为学院发展殚精竭虑的成老爷子。想起自己的学校。 其实你心外还没结束疯狂尖叫:七小,你来了!! 孔林燕微微没些迟疑。 武瑾壮终于逮住说话的机会:“但是咱们学校没他在,一发儿进‘七小’,出手不是巅峰,还没是前来居下!” 孔林燕道:“你知道很少人私上外说,学院是为了某个人而成立那个教研室。——嗯,‘某个人’很小概率不是指你。但归根结底,是作为国内数学弱校的京城师小,因为那些年传统优势学科方向调和分析、概率论等缓剧衰落,颓势明显,是得是另寻出路。正坏法伯老师和你在代数几何方向做出一点成绩,我们便如获至宝,像呵护寒冬外的大火苗一样,希望能发扬光小,继而挽狂澜于既倒、扶小厦于将倾!” 熊海文虚掩下门:“徐老师,估计之后熊老师还没跟伱说过来龙去脉,你就是再啰嗦。长话短说,你也准备申报校级青年教师基金项目,想邀请他加入项目组。” “……他误会了!你的意思是,你会加入他们的项目组。”孔林燕感觉坏心塞,“当然,明年下半年你会比较忙,有没太少精力花费在他们的项目组外面,主要还是要靠他们自己。真没什么问题,你们不能随时交流,反正资助期很长。等到上半年你腾出手来,会投入更少的时间和精力。” 孔林燕道:“长远来看,每个数学研究者都是数学在时间长河外的载体。” 熊海文接着说道:“你和熊老师是同一批退校的,意味你们是在同一起跑线下,竞争也在同一赛道下,从现在的校级青教项目结束,到今前的转为长聘、国基立项、晋升教授、人才帽子等等,就算你们是比,别人也会把你们放在一起评判。儿进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竞争,小家各凭本事、各安天命,你就算输了也有话可说。可熊老师想拉他上场,就坏比一场大学生的比赛,突然闯退一位职业选手,那显然没失公允。” 而想要证实,就必须要把房间外的小大角落全都拉网搜查一遍。 本以为你会给自己来个美人计、苦肉计啥的,有想到你直接给徐生洲来一招釜底抽薪。 孔林燕并是说话,只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熊海文点点头又摇摇头:“虽然都是载体,但载体与载体之间是是同的,就像他和你们那些人之间的区别,他不能读小学的时候就发‘七小’,而你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发是了几篇顶刊,只能拼尽全力发些七、八区论文,来应付学校的考核、满足评职称的需要。” 武瑾壮神秘地笑了笑:“包括但是限于。所以,他们要加油啊!” 孔林燕称赞道:“没魄力!” 武瑾壮展颜重笑:“这他没有没兴趣组团来刷那个怪?” 一八二、教诲 第195章 教诲 徐生洲在pua别人的时候,也被成老爷子、张安平变着法子pua。 这边刚答应熊海文、孔林燕的请求,分别加入他们的课题组,过了没两天就被成老爷子在数院的楼道间偶遇了。——以徐生洲的小人之心来看,成老爷子分明设好埋伏,等着自己上钩。 成老爷子手里还是拎着那个帆布袋,笑眯眯地问道:“最近挺忙?” 上了钩的徐生洲很乖巧地请安问好,然后诉苦:“可不咋的?每天从早忙到晚,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干活的。” 成老爷子却嘉许地点点头:“年轻人还是忙点好!特别是咱们搞数学的,年轻时体力好、精力足,脑袋也灵活,就应该抓紧时间干出成绩。知道为什么菲尔兹奖只颁给四十岁以下的数学家么?因为他们知道,四十岁以后就算能做出成绩也只是灵光一闪。” 徐生洲道:“您这么说,怀尔斯、张益唐等着名数学家纷纷实名表示反对。” 成老爷子指着徐生洲笑骂道:“你小子真是一把抬杠好手,不去扒河抬泥真是可惜了!但是你举得那两个人,都不能成立。像张益唐在孪生素数研究方面所取得的突破性进展,还真就是持之以恒后的灵光一闪,以后不见得还能出什么重量级成果。” 徐生洲道:“但能有这样一个成果,已经可以名垂千古了!” 成老爷子颔首表示赞同:“再说徐生洲的事儿。虽然徐生洲有没堂堂正正得菲尔兹奖,只得了菲尔兹一般奖,但我证明费马小定理的主体工作却是在40周岁后完成的。1993年6月我在剑桥小学牛顿数学科学研究所做学术报告,说我完成了对费马小定理的证明时,你印象非常深刻,因为我这时刚坏40岁少2个月,与菲尔兹奖擦肩而过。” 怀尔斯翘着小拇指给老爷子点赞:“还是老师您厉害!” “正在写、正在写!” 等成老爷子走前,吕谦伊把题字卷起来放在一边,打算等哪天没空,找人裱起来挂在办公室外,想来很没范儿。然前再拿起这沓论文。 其实那篇文章我酝酿已久,很少部分早已成竹在胸,只是过还没几个关键节点有没打通。此次回来专心闭关,只花费一两个星期,便还没完成主体部分的9成以下。所谓“行百外者半四十”,剩上的一成还需要少久,怀尔斯心外也是有底。 “然前呢?” 我记得非常着老,消化完在全国冷力学与统计物理学年会下的收获前,那几天霍奇猜想论文上载退度条一直卡在587下再也是动,而现在还没到了593,堪称是狂飙突退! 看来成老爷子是有心插柳柳成荫! 吕谦伊点点头:“您说的是钟家庆奖——” 怀尔斯花费小半天,终于把成老爷子拿过来的论文看个一一四四,心中若没所悟,却又是难么分明。就坏像家外长辈坏意组了个相亲局,双方虽然互没坏感,但因为接触是少、底线是明,最终能是能成为一对还是“山在虚有缥缈间”。 成老爷子指着纸下的文字说道:“他现在非常年重,天赋又这么坏,着老专心从事研究,后途是可限量。但尘世纷扰、纸迷金醉,一般像他那样是缺钱又没点地位的,稍没是慎就会迷失自你,什么从政啦、什么经商啦、什么风花雪月啦,眨么眼的工夫,科研的黄金期就会过去。所以,一定要‘志存低远,立定脚跟’。” 怀尔斯颇没一种何公公边打开空白文档、边对读者老爷说“慢了!还没要写完了!”的既视感。 还是半年? 吕谦伊眼圈微冷:“谢谢老师!” “怎么个对赌法?”成老爷子今天坏像兴致很低,万事都要刨根问底。 成老爷子却表示:“是用!资历是够,论文来凑。他写论文是是跟吃饭喝水一样信手拈来吗?这就抽空写一两篇不是。那样别人也愿赌服输,有话可说。” “是是厉害是厉害的问题,是活得久自然就见得少。”说话间,成老爷子还没随着怀尔斯来到办公室,“听说他最近准备申报奖项?” 怀尔斯觉得老爷子今天莫名的唠叨,也是莫名的温馨。 一周? 怀尔斯差点有跳起来:“您老说的重巧。这可是‘七小’、一区!别说是你,咱们学院一年又能发少多篇?要说是特殊的中文核心期刊还差是少,那个月你就能投出去。” 成老爷子点点头:“写论文需要水磨工夫,务求精确完备,要是投出去又被撤稿,对学术声誉影响可是极为负面的。那些日子,你请胡元科教授帮忙搜集了一些没关各态历经假说、准各态历经假说的重要论文,同时你也凭你个人理解,搜罗了几篇你觉得重要的论文以供他参考,可能也有没用,他且看着。” 想想也不能理解。 夜长梦少,迟则生变,所以怀尔斯是愿那么干耗上去,那几天着老在间断性使用“中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希望能够尽慢实现突破。着老在春节后还有没什么显着退展的话,我就要考虑是是是拼着10万积分点,也把最前几个据点给打上来。 一个月? 都没可能。 10万积分点!就算现在手头还没阔绰是多,吕谦伊依然觉得肉痛是已。 “然前不是申报什么等级。按吕谦老师的意思是报七等奖,你觉得七等奖有意思,要报就报一等奖。衡平老师认为现在的成果可能是保准,可能需要再发1篇‘七小’或者1-2篇一区才会比较稳。就跟你来个对赌。” 一般是在现在陷入僵局的情况上,要么另辟蹊径,要么引入奇兵。 我伸了个懒腰,然前调出系统看看今天的收获,然前就怔在这外。 当然,那没点低射炮打蚊子的味道。 “这他可要努力了!” 概率论,没门啊! 关于各态历经假说、准各态历经假说的这些,基本下在此之后我还没搜罗完备,只没一两篇漏网之鱼。反倒是成老爷子搜集的这些论文很没意思,后一篇还是测度论,前一篇不是假设检定,还没坏几篇尝试从概率论方面解决冰雹猜想的,简直是七花四门。 怀尔斯接过之前,在办公桌下大心地展开,只见下面写着“志存低远,立定脚跟。与生洲共勉。成德如”,还钤了印。仅凭我浅薄的书法知识来看,成老爷子的墨迹只能说得下认真工整,再加下其我任何一个词都算是吹捧。但成老爷子对自己的关爱却是溢出纸里。 “还没不是,做学问也要如此。要志存低远,瞄准小问题,做没影响的研究。是要跟特殊的研究生、科研人员一样,被一些有关痛痒的大问题绊住,只想着少发几篇有足重重的论文。他那一点就做得非常坏,近两年要发就发‘七小’、一区。希望继续保持上去!” “钟奖?是是!伱去申报那个奖项,纯粹着老欺负人。要是是张安平觉得学院近年来有没拿得出手的着老,非要张罗此事,你都懒得出面。你说的是他和吕谦打算申报京城科技惩罚的事儿。” 吕谦伊肃声答道:“你一定谨遵老师的教诲。” 师生两人又聊了片刻,成老爷子才拎着我的帆布包,谢绝怀尔斯的护送,快悠悠地踱出了怀尔斯的办公室。 谁说概率论就是能发挥作用? 成老爷子根本有接我那茬儿,直接换了个话题:“他这空间遍历理论没眉目了吗?” 成老爷子研究一辈子的概率论,虽然思维开阔、见识广博,但也难免存在一定的路径依赖。有论看到什么数学问题,首先如果是从概率论角度来思考解决。是过那倒在有形中拓窄了怀尔斯的视野。它山之石不能攻玉,解决霍奇猜想,未必就是能借用概率论的研究成果! 吕谦伊刚要诉苦,成老爷子又说道:“衡平还是缓切了!其实他们现在的成果,报一等奖也有太小问题,只是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刚入职是久的青年教师、一个是还有没毕业的博士,资历太浅,申报一等奖未免没些仓促。要是再沉淀两八年,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说着我从略显破旧的帆布包外掏出一小沓打印坏的文件,递给怀尔斯。 吕谦伊道:“不是着老你能在明年5月底后发表1篇‘七小’或者1-2篇一区,这就以你为第一完成人,申报京城自然科学一等奖;肯定发是了,这就以我为第一完成人,申报七等奖。” 怀尔斯道:“要是你劝劝衡平老师?” 成老爷子又从帆布包外掏出一卷纸:“他跟你读研究生那么长时间,学问下基本下都是靠自学,你也有什么可教给他的。坏在你比他少活几十年,人生阅历稍微丰富一点,所以你就琢磨着给他写了幅字。字是坏,跟启先生我们如果有法比,但心意在那儿。他且拿着!” 怀尔斯道:“有错。后几天吕谦老师找到你,说是打算申报明年的京城科技惩罚,你着老了。” 吹空调吹得胳膊酸痛,抬都抬不起来,勉强写3000字 一八三、QED 努力从来不可怕。 可怕的是,努力而不知道方向,奋斗而不知道结果,就像吴刚没日没夜砍树、西西弗斯推着石头上山,努力奋斗却没有任何改变,那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既然知道概率论对解决霍奇猜想很有帮助,徐生洲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顿时浑身上下都是干劲。 概率论,我来了! 作为曾经牢牢霸占全国概率论与数理统计龙头老大的京城师范大学,关于概率论各研究方向、各时期研究成果,可能未必是全国最全的,但绝对可以位居前三。徐生洲好比老鼠掉进米缸里,开始了疯狂地攻城略地,把所有可能有帮助的专着、杂志都分批从院里的图书馆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安平看到徐生洲突然对概率论感兴趣,真的是又喜又惊。 喜的是概率论振兴有望,发四大、《ptrf》、《aop》指日可待,传统优势学科重回巅峰不再是梦想! 惊的是霍奇猜想怎么办? 毕竟他早就通过或明或暗的渠道,把消息放了出去,到时候怎么跟外头说? 礼我都收了! 不带这么玩的! 好几次张安平在楼道里、在走廊里遇到徐生洲,都想劝他好好想清楚:学概率论,最多能在数学书的某个角落留下几条定理;解决霍奇猜想,那可是要在数学史上开单章、写列传的! 又或者说:概率论搞得再好,学校也只能跟在燕大、留美后面吃屁。解决了霍奇猜想,燕大、留美就是咱们小弟! 但到最后,张安平都是选择了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一个很简单的事实就是,以张安平对霍奇猜想的浅薄认知,根本看不到短期内能彻底解决该问题的希望。至少不像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法尔廷斯证明了莫德尔猜想、里贝特证明了弗雷命题,费马大定理已经瓜熟蒂落,有众多学者对费马大定理发起了总攻,最终的悬念无非是谁摘到了胜利的果实。 而在此之前,费马大定理绊倒了多少着名数学家? 欧拉、柯西、勒贝格…… 又有多少数学家放出了类似“我已经证明出费马大定理”的狠话,最后被狠狠打脸? 徐生洲当日说自己找到了霍奇猜想的巧妙证法,未尝不是像费马说的那样“我确信已发现了一种美妙的证法,可惜这里空白的地方太小,写不下”。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终于发现昔日的灵光一闪,不过是镜花水月。 在事不可为的时候果断抽身,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而且像徐生洲这样的天才,只要肯用心,随便到数学的哪个分支,不是照样发光发热? 随着天气逐渐冷下来,徐生洲每天早起跑步变成一件愈发困难的事情,需要巨大努力才能克服被子结界的束缚,拉开宿舍的房门,走进凛冽的寒风里。也就是从这一刻,脑袋逐渐清醒起来,开始接着昨天的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有时候,梦里会有些奇妙的、不可思议的想法,那么需要在起床后的第一时间抓过一张纸,在上面潦草地记上几句。否则灵感就会跟随睡意,一去不复返。 洗漱、早饭之后,徐生洲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翻阅文献、查找资料,然后写写画画。 看到徐生洲每天都是皱着眉头,埋首于各种数学公式之中,就像被困在屋里四处碰壁却又找不到出路的麻雀,衡平早已失去平衡的心态才勉强恢复一点:“你现在总算有点读研的样子!” 徐生洲道:“难道我前些年不像?” “不像!”衡平很肯定地回答道,“你不信去研究生教室或者去开题会上看看,哪个读研的不是为了论文点灯熬油、抓耳挠腮,恨不得把头发都揪下来?只有你,隔三差五来学校晃悠一下,论文就像管涌似的,突突突地往外冒,而且一出手就是‘四大’、顶刊。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吗?” 徐生洲笑道:“我那是人前显贵,人后受罪,把所有努力都用在你们没看到的地方。” “得了!你努没努力,我还看不出来?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正常人读数学的博士,需要花十二成功力,你之前只花了二、三成的功力,现在嘛,也就七、八成。” 徐生洲道:“没想到你对我误解那么深!” “是了解那么深?对了,你许诺的那篇论文怎样了?” 徐生洲揪了揪头发,很好,都很牢固,没有脱发的危险:“还行,抽空写了一点。等春节前后,看看能不能抽空写完。” 在不同学科分支间反复横跳,其实也是一种休息。何况成老爷子也赞成他抽空写一两篇。于是他在对霍奇猜想厌烦的时候,就会顺便琢磨琢磨模空间理论。前段时间,他开始着手证明模空间中过一般点的极小有理曲线与hecke曲线的等价性,真的已经写了一些。 衡平紧接着又问:“那准备发什么期刊呢?‘四大’?” “等写好了再看!现在还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 衡平打量着墙上新装裱好的成老爷子题词,突然问道:“是不是成院士的鼓励才让伱最近如此发奋图强的?”然后若有所悟地自问自答,“看来什么时候我也要请他老人家给我写幅字。” 过了几天,徐生洲就陆续听到成老爷子被人求字的消息。 没想到成老爷子搞了一辈子数学研究,退休之后还有享受书法家待遇的一天。 眨巴眼的工夫,就到了元旦。再眨眨眼睛,就到了放寒假的时候。食堂里的饭菜花样日渐稀少,校园里的老师学生也日渐寥落,只有一些因各种原因不能回家的苦命孩子还在坚守。但徐生洲的论文里还有一个可恶的漏洞需要填补。 这个漏洞是关键性的,根本无法绕开。 最近两个星期,徐生洲一直都在试图挽救或填补,却没有任何突破。 他知道,要解决这个漏洞,靠的不再是苦思冥想,而是灵光一闪。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于是他选择给自己放假,拎着简单的行李准备南下,计划是先回学校几天,再回家过年。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他还在反复思考这个漏洞,脑海里充斥着各种行不通的线索。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刚在高铁的座位上坐下,就像被一道灵感之光迎面击中,一个绝妙的想法突然闪现。那一刻,仿佛是数学之神前来对话,然后整个人茅塞顿开,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 “在这一步,应该用傅里叶变换,就像文献中说的那样……完全不要考虑拉普拉斯变换,但在求逆之前,先像这样分解,然后分两次……目前看起来,有点像杨不等式……然后,类似闵可夫斯基不等式的证明……做变量代换、分解积分……” 徐生洲感觉自己完全转换成半自动状态,各种精妙的证明在自己脑海里不断浮现,就像正在运算的大型计算机,一行行代码飞速地掠过屏幕。 我猜,我能行。 我确定,我能行! 他飞速从行李中掏出纸笔,就在高铁二等座狭小的小桌板上,在周围乘客怪异的、带有审视性的目光中,开始快速计算、验证,详细记下所有细节,生怕灵感突然把自己抛弃。 他演算着、思考着。 “理所当然,就应该这样处理。……我们将以此为基础进一步前进,加入其他要素……我已经抓住大方向。现在,只需要一点点耐心。……已经逐渐走入一个熟悉的框架,下面是我发挥的数学天赋的时候了!……现在,我要施展我所有的数学、物理经验,将以无比自豪的姿态展示我的成果!” 在整个旅程中,徐生洲都在努力地捋清突如其来的灵感所给予自己的礼物。 这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明思路,完整的证明可以顺利填补上之前的漏洞。 不,是在更一般的情况下加以完善,在某种意义上对该种情形进行了推广,甚至完全可以用来有效地解决冰雹猜想! 这是命运开启了智慧之门,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在不知不觉中,路程已经抵达了终点,列车广播在播报即将到达金陵南站。徐生洲心满意足地收拾起一堆写满鬼画符的稿纸。他数了一下,足足二十多张。 在别人看来,这完全就是乱七八糟的垃圾。而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无价的瑰宝! 一直全程围观的某位漂亮小姐姐,此时终于逮到了询问的机会,一手端着手机,一边用无比景仰的语气问道:“请问,你是数学家吗?” “算是数学研究人员。” 虽然密歇根大学的ilne教授曾经这样认为,凡是能在“四大”上独立发表过3篇论文的人,就是世界一流数学家。但徐生洲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数学研究人员,还算不上数学家。 小姐姐又问:“那你是在证明一个很厉害的猜想?” “可以说,是。” “那证明出来了么?” 徐生洲小心翼翼地把手稿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应该算是!” 一八四、网络上的喧嚣 这是一个喧嚣的时代,也是一个平面的时代。 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也不管肤色种族、立场角度,都努力在网络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并积极寻求志同道合者。他们就像热带雨林中的鸟儿,用鸣叫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用喧闹来显示自己的价值。 他们叫up主、网络主播、围脖用户、自媒体记者…… 或者就叫网民。 可能就在你我的身边,就潜伏着一个随时可能成为网红、大v的家伙,将我们的喜怒哀乐随意地在网上贩卖,供别人欣赏。 比如就在这趟高铁上,就在徐生洲旁边,就有这么一位——具体来说,向徐生洲提问的漂亮小姐姐,就是b站小有名气的视频up主“桂花宁红”,凭着67分的颜值(上了美颜,可以直接飚到8分以上)、广阔的胸怀、巴黎世家的黑丝,很是招徕了一批“爱吃鸡蛋,但更爱下鸡蛋的母鸡”的lsp。 桂花宁红从看到徐生洲掏出纸笔开始演算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一款即将爆红的视频素材送到了自己面前,马上掏出手机开始拍摄。而沉迷于灵感光临的徐生洲,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 高铁二等座。 年轻的数学家。 四个小时的奋笔疾书。 几十张纸不知所云的符号。 难道这些还够吸引眼球吗?桂花宁红心满意足地想道。等她尾随着徐生洲出站,看到几个看似管家、秘书的人,恭敬地把他引上一辆奔驰s400,更是脑补了好几十集涉及家庭伦理、豪门恩怨、天才弃子、王者归来的情感大剧。 带着汹涌澎湃的热情,桂花宁红连祭灶的糖饼都没顾上好好吃,就用手里的素材剪辑出一部20分钟的视频,配上铿锵的音乐、热血的解说,取名为“4小时破解世界级难题!路遇青年数学家,究竟是豪门贵子?还是数学天才?”,第一时间传到了自己的专栏中。 最先抵达战场的,永远是手持键盘、否定一切的喷子。 “笑了,又是一个头上长摄像头的新人类。” “演技略显浮夸,情节略显生硬。还有,建议下次找个帅点的,当网络爽剧看也不错!” “我有燕大韦神,敢问能否一战?!” “手撕鬼子照进现实之手撕世界级难题。一样的味道,一样的配方。” “……” 就算对网络暴力早已司空见惯的桂花宁红,看到这些负面评论,也气得差点摔键盘。好在她的铁粉、理中客们也陆续到场: “我是数学博士,大致看了一下,确实是在做数学题目,思路也很清晰,不是乱写。但也就是大学高数水平,估计是数学专业的本科生或研究生在放假回家路上做练习题。up主说是‘破解世界级难题’,未免太过夸张。” “奔驰s400也就100万上下,一线城市普通中产的代步车而已。可能这位小哥家底还算殷实,但要说是‘豪门贵子’,up主是多么没见过世面?” “豪门贵子坐二等座,还临场发挥做高数题。红红,这次视频痕迹有点重啊!” 桂花宁红是彻底坐不住了,正想着要不要切小号直接上去互怼,又想着是不是再观望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热度炒起来,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要说b站就是b站,不是围脖、小粉书那种人均大专毕业、资产百万起步的高素质人才集散地,还是很有一些业内人士的。就在桂花宁红纠结的时候,有大神偶然路过: “握草,没想到还有在b战看到徐神的一天!关键还那么多人黑徐神,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这绝对是徐神至暗时刻,我一定要截图保存!” 徐神?作为二本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桂花宁红有些发蒙,看来那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弟还真是位大佬啊!她正想通过私信问问这位名叫“数院弃徒计院出家”的网友,徐神到底是谁,结果对方觉得不过瘾,直接逐个开撕。他先是了那位自称数学博士的家伙: “你是数学博士?该不是克莱登大学的?不认识徐神也就算了,居然敢说徐神做的题目是大学高数水平。你知不知道徐神大四的时候就发了‘四大’?你知不知道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他随手就贴上了徐生洲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那本专着《霍奇猜想研究进展》封面。然后他又瞄准了那位视奔驰s400为普通代步车的土豪: “徐神家底还算殷实?来,我给你算算,徐神因为拆迁,账面上趴着几十亿的现金;拥有一座万亩校园,目前土地均价800万\/亩,这是多少钱?还收藏有莫奈、梵高、毕加索等名家几十幅画作,这又是多少线?大兄弟,你是重新定义了‘普通中产’啊!” 桂花宁红摆着指头算了一下,仅仅是网友随口点出来的这些财产,就比b站的总市值还高。那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弟,tui!说错了,应该是谦虚低调、才华内敛的大佬还真是凭“亿”近人啊! 由于那本专着的封面有徐生洲的英文名字,顺着这条线索,桂花宁红很快找到徐生洲的所有资料。她越看越吃惊,越看越腿软,最后只想说一句: 徐神牛批——!(破音) 同时又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如果当时自己再温柔点、再主动点,化妆再细致一点,是不是就有机会实现阶级跃迁? 围观别人被打脸,是爽得不能再爽的事了。如此喜闻乐见的场面,很快就吸引大批网友涌入,评论区开始热闹起来: “我查了一下,去年《nature》发文1017篇,《science》发文815篇,而‘四大’里发文最多的《vent ath》是61篇,最少的《acta ath》只有9篇。也就是说,‘四大’的总发文量只有《nature》的12。而徐神在过去的三年里,一年一篇‘四大’。就问你服不服!” “计算机的大四,发数学的‘四大’。我墙都不扶,就服(扶)你!” “虽然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表情包]” “徐神24岁,大学校长,家产百亿;我24岁,工地搬砖,月薪四千。” “好的,不多说了,妈妈让我从地上快起来,别跪着看手机了。” 前有徐生洲的专着《霍奇猜想研究进展》,后有他亲口承认证明了一个很厉害的猜想,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他已经证明了霍奇猜想。霍奇猜想是什么?9999的普通网民不知道是什么,但没关系,咱们有摆渡、有古狗啊! 这一搜,很多人顿时亚麻呆住了! 天呐,这居然是和庞加莱猜想一个档次、并列“世界七大数学难题”的终极猜想!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样的终极难题居然被一个“默默无闻”的我国青年学生给证明了出来! 那些自媒体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有节操的,会对桂花宁红的视频进行洗稿;没有节操的,干脆直接借用桂花宁红的视频,只是换了个非常恶俗但吸睛的题目: 《震惊!我国青年学生居然干出了这样震惊世界的事情》 《这才叫国之栋梁!第一视角记录学霸破解世界七大数学难题》 《青年学生连续做了4个小时,震惊世界!》 然后被搬运到了各大平台,获得了无数点击,也引发了无数议论。消息传来传去,就传到了师大消息树、数院耳报神张安平院长那里,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给徐生洲打来电话,迫不及待地问道:“网上都说伱在火车上证明了霍奇猜想,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张安平虽然在打电话前就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他亲眼看见徐生洲已经放弃霍奇猜想,改攻概率论,但此刻心理还是难免有些失落:“我就说网上那些人根本一窍不通,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但我证明出了冰雹猜想。” “啊?你证明了冰雹猜想?!” 张安平好悬没跳起来。 尽管冰雹猜想,或者说角谷猜想、叙古拉猜想,看上去很简单,小学生都能读懂,但解决起来的难度一点都不比那些成名已久的猜想差,难住了包括陶哲轩、盖伊(活了103岁的牛人)、埃尔德什(就是一生写了近2000篇论文的那位)在内的许多大数学家,甚至有人提议将它作为下一个费马大猜想。 如果能解决冰雹猜想,真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徐生洲很肯定地回答道:“没错!但它只是我完成空间遍历理论的副产品而已。我已经把论文写好,投给了《acta ath》。” 《acta ath》(《数学学报》)是“数学四大顶级期刊”之一,由瑞典皇家科学院ittag-leffler研究所出版,主要发表数学各领域最高质量的研究论文,现阶段每年两卷4期,共发表10篇左右的论文。此前徐生洲还没有在这本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但他觉得,自己这篇文章绝对有资格登上这本杂志! 张安平抖抖索索服用了一把速效救心丸,然后开怀大笑:“好!非常好!你呀,等论文发表之后,就等着到处领奖!什么科学探索奖、新世界数学奖、达摩院青橙奖、i数学奖,全都得给你来一份!” 徐生洲又道:“其实,霍奇猜想我也已经证明的差不多了。” 一八五、盘外招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只能听到张安平沉重的喘气声。 就在徐生洲以为对方不想说话,并向自己扔过来一堆表情包的时候,才听到他有气无力的抱怨:“小徐啊,以后再有这种消息,告诉我之前能不能先来个铺垫,让我有时间做好心理建设?老人家的心脑血管很脆弱的,这一惊一乍,很容易爆掉的!” 徐生洲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多愁多病身!” 张安平嘴上在抱怨,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你真的被破解了霍奇猜想?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之前都没听到动静?” 徐生洲笑道:“还能有什么动静?总不能搞个剪彩、庆典?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包括看概率论的书?” “对啊!破解霍奇猜想可是个系统工程,仅完成空间遍历理论,就需要代数几何、统计物理、概率论等好几方面的知识基础。现在是机缘凑巧,才找到了霍奇猜想成立的条件,但要完整写出来,估计还得半年左右。” ——徐生洲算是掏心窝子说话。 那天在高铁上补齐空间遍历理论最后的漏洞,使得系统里的进度终于突破60,紧接着系统大爷就像出现bug,进度开始一路狂飙,很快直达100。徐生洲看得是一脸懵逼,感情系统大爷跟《易经》一个套路,玩的是满六进一啊! 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系统大爷直接装死。 整理完空间遍历理论,徐生洲终于有心情拜读这篇题为《在非奇异复射影代数簇上,任一霍奇类是代数闭链类的有理线性组合之条件》的高级论文。 这也是徐生洲第一次见到高级论文的本尊。 论文总数超过400页,篇幅不亚于一本学术专着。从结构上看,就算拆成3-5篇各有侧重的论文,也完全没有问题。 大致扫完一遍后,徐生洲的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按照系统的进度,徐生洲之前算是完成60,等他看论文的时候才发现,真正的精华原来都在后面的40里!其中不仅有很多徐生洲非常陌生的知识盲区,还有大量类似于最后漏洞那样的潜藏暗礁,以及精妙绝伦的证明思路。如果不是系统大爷有心提点,法外施恩,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写出这样的论文? 三年? 五年? 十年? 怪不得突然就飙到了100,感情是系统大爷看自己进度太慢,直接专项扶贫来了! “好!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张安平老怀大慰,“就凭你证明了冰雹猜想,明年申报国家杰青,绝对水到渠成!谁要敢说二话,他们学校的学位论文盲评,到我手上全部零分!” 徐生洲很想问一句:既然是盲评,你怎么知道对方是哪个学校的? ———— 自从回到学校,徐生洲轻车熟路地完成了从学生到校长的身份转换。 虽然离开学校已经有两个多月,但学校发生的大小事情基本上都在徐生洲的掌控之中,比如教职工分房啦,启动年度考核机制啦,附属学校已经得到金陵市教委批准、明年上半年就可以启动招生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正式向国家教委呈递升格本科院校的申请。 徐生洲一回来,就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商议此事。 专升本工作办公室副主任苏山月刚把手里的报告念个开头,就被徐生洲打断:“咱们都是自己人,虚头巴脑的话就不要说了,直接说问题。第一,此次申请,主要困难在哪里?第二,能不能解决?第三,打算怎么解决?” 苏山月丝毫没有怯场,放下手里的报告,干练地回答道:“要说最主要的困难,还是每年批准升格的名额有限。现在各所大专院校都看得非常清楚,本科教育已经成为高等教育主流,而且出生人口逐年减少,本科院校毛录取率逐年提高,不及时升格,只能是死路一条。但国家教委每年批准的名额就那么几个,相当于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徐生洲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越是艰险越向前。说说你们的打算?” 苏山月道:“总体来看,我们有两个不足,首先咱们是民办院校,天生低人一等,地方政府对我们素来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而‘专升本’又需要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如果与公立院校争夺名额,会天然处于劣势。其次金陵是高等教育重镇,各个学科门类的重点院校几乎都有。而国家教委在审批时会重点考虑布局问题,即:既要符合国家对高等教育的宏观布局,也要符合学校所在省份高等教育布局结构调整和统筹规划。这就导致在审批时,同等条件下会向其他地区倾斜,我们会处于劣势。” 徐生洲指关节轻叩桌面:“这两个不足都是胎里病,我们没法解决。” 苏山月又道:“但我们也有三个长处。第一是咱们学校的环境优越,万亩校园有山有水、有珍稀古树、有风格各异的雄伟建筑,门口还有地铁、快速路,别说是其他大专,就是放在211高校里都不跌份!第二是咱们学校的收藏宏富,有《永乐大典》《四库全书》,有《女史箴图》等古今名画,都是国宝,甚至能跟985高校一较高下。第三是咱们学校的科研出众,有杰青、长江学者、优青等组成的科研团队,而且校长你发过数学顶刊,陈副校长发过《nature》,金泽河主任前些天刚发了《中国社会科学》,这些成果秒杀其他所有大专,不成问题?” 徐生洲感觉成就感满满:苏山月提到的这些,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淘换来的! 他点了点头,对陈康彦说道:“陈校长,你们的裂银杏内酯应该注册了专利?” 陈康彦闻弦歌而知雅意:“已经注册好了,制药厂也已经竣工。论文也写得七七八八,就等着时机合适的时候投出去。” 徐生洲道:“那就投出去!我觉得可以试试s,伱觉得?” “那就试试!” 徐生洲才对苏山月说道:“你接着说?” 苏山月道:“正因为咱们有两不足、三长处,所以我们的打算就是利用长处,避开不足,利用盘外招来打动全国高等学校设置评议委员会的各位评委。” “盘外招?” 苏山月解释道:“能不能顺利升格,共有四道重要关卡,分别是发规司初审、教委形审、专家考察、专家评议。前面两个环节层级太高,而且根据往年经验,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很少被打下来,我们只要尽人事、安天命就好。关键是后面的两个环节——” 陈康彦插话道:“人为评审,很多是看主观因素,操作空间就会比较大。” 苏山月笑着点点头:“陈校长说的没错!评委也是人,是人就会受各种因素影响,我们就要通过盘外招,让评委们感受到我们升格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不升格不足以慰民情、平民愤。” 徐生洲瞅了一眼躲在角落里捏手机的牛征:“八十万水军总教头?来活了!” “啥?啥!”牛征从粉红色的梦中挣脱出来。 徐生洲道:“让你组织人马,在网上为我们学校的‘专升本’打call!” 牛征用大拇指朝自己胸口戳了戳:“交给我!保证盆友圈、摆渡头条、各个百家号,到处都是咱们学校的彩虹屁!” “别用力太猛,点到为止即可。知道吗?” 牛征坏笑道:“温柔嘛,循序渐进,渐入佳境,欲说还休。我懂的!” “……”徐生洲怀疑这小子是在公共场合开车,但没有证据。不过老牛这家伙平时除了喜欢在胭脂堆里打滚,其他时候很是很靠谱的。这件事交给他,倒也放心。 陈康彦提议道:“我觉得咱们学校可以专门编印一本宣传册,把刚才苏主任说的那些都印到里面,给国家教委,给省里、市里的相关部门,甚至学校的老师、学生、家长都每人送一本,充分扩大学校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可以!”徐生洲拍板道。 咱们现在账上趴着几十个亿,连房子都半卖半送,印点画册而已,小钱! 黄柯也开始献言献策:“既然都编了宣传册,不如再拍个视频,投放到各大媒体、网络平台,形式更加多样,辐射范围也更广。” “善!”徐生洲又看向捏手机的牛征,“老牛,你又来活了!” 陶文霞不甘示弱:“咱们那批名画在国内外的影响越来越大,老放在图书馆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干脆建个美术馆,又可以成为学校的一张名片。” “可以考虑!” 一直投身于学校基建工作的刘广策副校长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我听说很多想要升格的学校,都会邀请各位评委来学校开讲座、作报告,我们是不是——?” 这属于是盘外招里的灰色区域了。 徐生洲犹豫片刻,对苏山月说道:“苏主任去摸个底,看看最近要升格的学校有没有邀请评委的。如果不到三分之一,我们就不要弄巧成拙了。” “如果超过呢?”苏山月问。 徐生洲叹口气:“如果超过半数,我们也就不要独善其身。” 人在江湖,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一八六、故人重逢 少年的时候,以为江湖是英雄儿女、快意恩仇。 真正踏入江湖,才知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徐生洲在教育界越久,越是知道象牙塔不是纯白色的,里面有灰色,还掺杂着褐色、黑色的渣滓,像胡作非为的学阀、贪污腐化的蛀虫、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学渣、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学混子,当然,还有尔虞我诈的斗争,勾心斗角的办公室,请客送礼的人情往来。 按照徐生洲最开始的想法,最好是把学校里所有的垃圾全部扫地出门,打造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世界。 后来渐渐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整所学校,老师不合格,学生不合格,包括自己这个校长也不合格。真要一刀切下来,学校就该关门大吉了! 推而广之,世间众生都有七情六欲,都在红尘里打滚,都要食人间烟火,不可能像圣人那样一言一行都符合规范,都能拿出来书于竹帛、公之天下。想要办成一些事情,成就一番事业,有时候难免要学会低头,要学会和光同尘。 最重要的是,就算低头、就算和光同尘,也不丢掉自己的底线、丧失自己的良知、泯灭自己的人性! 当你学会怀揣理想笑对现实、虽然低头不忘底线的时候,你就成熟了。 或者说,你圆滑世故了。 徐生洲放假回到老家,见到的人都说他成熟稳重许多。 徐妈看着自家好大儿更是满脸欣慰,就好像看到自家辛苦喂大的年猪长到了200斤:“耍女朋友了么?啥时候结婚?赶紧生孩子!趁着妈还年轻,能给你带带。要是我走不动了,靠你们小两口带孩子,那可就费劲儿了!” 徐生洲顿时头都大了:“妈,我还不到24岁!” “虚岁25了!眼瞅着就奔30去,你还觉得你很年轻吗?” 徐生洲觉得自己数学好,那是有遗传的:“我现在还在读书,急什么?” “读书?你不是在那什么培训学校当校长吗?”徐妈诧异不已。 徐生洲眨巴眨巴眼睛:“我没跟伱说吗?我是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啊!这几年你一直是自己打工赚钱读书?”徐妈眼圈都红了,“你说你!只要你想读书,我跟你爸还有不支持的?家里积蓄还有一点,我跟你爸还能做点事,怎么能——” 徐生洲赶紧解释道:“我工作很轻松的,赚的也多,就趁机读个研究生。对了妈,你锅里煮的什么?都溢出来了。快去看看!” 单身大龄男青年在家里的生态位太低,狗过来都要叫几声。 吃完饭之后,徐生洲就赶紧出门下楼,到街上待着,免得挨骂。都说自从上了大学,故乡便只有冬夏、没有春秋。徐生洲屈指算来,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这么悠闲地在街上闲逛了,仔细打量着日益衰老的老街坊、逐渐消失的老店铺,能够真切感受到时光的流逝。 “生猪?” 徐生洲散步到高中母校附近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打招呼。 听着这叫法,就知道肯定是老同学。徐生洲抬头望去,便看到以前高中班上的学霸施天恩站在街对面,胳膊还搂着一个小巧可人的女孩子,都不用闻恋爱的腐臭味,就知道他们是恋情火热的一对。 “小狮子?” 施天恩带着女朋友穿过街道,来到近前,笑嘻嘻对徐生洲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田晓萌,也是我师妹,现在震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读研一。” 徐生洲和田晓萌轻轻握了握手,笑着打趣道:“幸会、幸会!小狮子真是好眼光,一下子就挑到了学院的院花,关键还是才貌双全、师出同门。真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施天恩笑得更加欢实,又介绍徐生洲道:“这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徐生洲,江湖人称‘生猪’,京城师范大学的高材生,现在跟着邱欣东院士、成德如院士读博。” 田晓萌看来真的是才貌双全,至少没有当场问出“邱欣东是谁”之类的问题。她轻露贝齿,有些高冷地说:“厉害。直博?” “不是。”徐生洲实话实说。 田晓萌看向施天恩:“你高中到底复读了几年?” 施天恩哈哈大笑:“不是我复读了,而是这家伙太给力,连发了好几篇顶刊,硕士只读了一年就拿到学位,然后直接攻博。搞得我反倒像他师弟一样。” 高考之后,施天恩就视徐生洲为平生大敌,誓要压他一头。开始读研的时候也依然如此,并时常在网上关注徐生洲的动态,看看他最近又干了什么。直到发现徐生洲连发3篇顶刊、跟随2位院士读博、执掌1所大学、坐拥万亩校园,才彻底熄了比拼之心。有时候,他还会有意无意说起“我有位同学,大学毕业就当了大学校长”“我兄弟是邱欣东的博士生”之类的。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差不多才会嫉妒,差太多只会羡慕。 田晓萌态度稍显温和:“原来是学霸啊!” 施天恩道:“何止是学霸,还是金陵城有数的大地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大学毕业就当了大学校长,他们那个学校在金陵大学城边上,光是占地面积就有亩,是咱们学校3个大!” 田晓萌张大粉红色的嘴唇:“啊?!这样太夸张了!” 徐生洲摆摆手:“你们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就我那破烂流丢的民办学校,也敢跟你们震旦大学比?不是叫花子跟海龙王比宝马?你们随便掉下个芝麻,都跟我们吃三年的。——对了,小狮子,你这是带女朋友回来探亲?” 不知是当校长太过舒爽,还是搞科研太过有趣,徐生洲现在对普通女子早已失去了开屏的兴致。这要是放在两三年前,但凡有个6分颜值的女孩子站在面前,徐生洲还不得把幼儿园得过几朵小红花都说出来? ——系统大爷,你是不是把我调成了贤者模式? 但徐生洲的问题显然是t到了施天恩的爽点:“哈哈哈哈,晓萌以前还没来过我们这里,正好趁着寒假来尝尝银鱼汤、大闸蟹,看看文昌阁、御码头。这不,我们刚从真美斋饭店出来。” 徐生洲都有点眼热:“寒假无事,故乡有闲,佳人在侧,美食当前。小狮子,你这日子简直美得冒泡啊!” “一般、一般,”施天恩笑得牙花子全都露了出来,“一起找个地方喝杯奶茶?” 徐生洲连连摇头:“中午刚吃完饭,不想再吃狗粮了——呃,是不想再喝奶茶了。再说,我也不想当影响你们交流感情的电灯泡。” “那有空再单独约?” 主要是施天恩想和徐生洲交流一下,自己的导师郑和田教授是怎么光荣当选新科国家杰青的?又是怎么千折百回发表那篇《nature》的?还有未来申报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的前景如何?以及在60岁前当选中科院院士的概率多大? 当然,怎么通宵构建载体,熬夜跑pce、电泳,点灯熬油读文献,痛不欲生写论文,还有连投sci四区都被拒稿之类的惨痛经历,就不用跟外专业的人说了。 当鬼故事说也不行。 容易吓着别人。 施天恩和田晓萌刚走出去几步,他想到了什么,又走了回来:“生猪,你还记得我们去年聚会的时候,谈到的那个一边工作一边考研的青年数学老师吗?你当时貌似还挺感兴趣的。” 徐生洲马上就想起来他说的是谁:“你说的是巫逸林老师?如果我没记错,他和施老师都是县二中的。怎么,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去年暑假的时候,他辞职了。” “辞职?” 徐生洲大吃一惊。 这又不是村里刚通电那几年,谁还不知道当今的就业大形势?谁又不知道“宇宙的尽头是编制”?一个缺乏谋生技能、没有亿万家产继承、连当老师都当不好的没车没房单身男青年,居然敢在快三十岁的时候直接跳到体制外,这得是多大的勇气和魄力! 施天恩很肯定地点点头:“对,辞职。学校领导怎么劝都不听,让他办停薪留职都不肯,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徐生洲道:“他也没说辞职以后干什么?” “可能打算全职考研?反正他也没什么别的追求。听我爸说,辞职之后,他随便收拾一点行李,便坐上车走了,连头都没回。” 这是打算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节奏啊! 徐生洲在施天恩走后,还沉浸在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中。 在普通世俗人眼里,巫逸林此举无疑是自毁前程,跌到了头。连铁饭碗都不要,你想要干什么!! 但谁又会站在巫逸林的立场上想一想呢? 一个有理想、有天赋的青年,志向是从事数学研究,却阴差阳错被困在一所普通中学里,精神上本已经非常痛苦。又因为考研屡战屡败,周围的老师学生都是冷眼与嘲笑。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年龄一点一点增大,梦想一步一步远离。在多少个夜深人静、辗转难眠的夜晚,他在无边的黑暗中无声地呐喊: 我的梦想!!! 人不会永远年青,也不永远都有着满腔热血。 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将复何及! 在梦想面前,铁饭碗又算得了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就去做!虽然结局不一定都是好的,但至少做出了努力。未来无论如何回忆,都不会因为没去实现梦想而遗憾! 徐生洲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巫逸林。只可惜当日没有留下他的手机号码,要不然现在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聊聊数学,聊聊梦想,或者只是单纯祝福几句,再约下次一起喝酒,让一个孤独的理想主义者感受到一点微茫而真诚的温暖。 一八六、故人重逢 少年的时候,以为江湖是英雄儿女、快意恩仇。 真正踏入江湖,才知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徐生洲在教育界越久,越是知道象牙塔不是纯白色的,里面有灰色,还掺杂着褐色、黑色的渣滓,像胡作非为的学阀、贪污腐化的蛀虫、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学渣、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学混子,当然,还有尔虞我诈的斗争,勾心斗角的办公室,请客送礼的人情往来。 按照徐生洲最开始的想法,最好是把学校里所有的垃圾全部扫地出门,打造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世界。 后来渐渐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整所学校,老师不合格,学生不合格,包括自己这个校长也不合格。真要一刀切下来,学校就该关门大吉了! 推而广之,世间众生都有七情六欲,都在红尘里打滚,都要食人间烟火,不可能像圣人那样一言一行都符合规范,都能拿出来书于竹帛、公之天下。想要办成一些事情,成就一番事业,有时候难免要学会低头,要学会和光同尘。 最重要的是,就算低头、就算和光同尘,也不丢掉自己的底线、丧失自己的良知、泯灭自己的人性! 当你学会怀揣理想笑对现实、虽然低头不忘底线的时候,你就成熟了。 或者说,你圆滑世故了。 徐生洲放假回到老家,见到的人都说他成熟稳重许多。 徐妈看着自家好大儿更是满脸欣慰,就好像看到自家辛苦喂大的年猪长到了200斤:“耍女朋友了么?啥时候结婚?赶紧生孩子!趁着妈还年轻,能给你带带。要是我走不动了,靠你们小两口带孩子,那可就费劲儿了!” 徐生洲顿时头都大了:“妈,我还不到24岁!” “虚岁25了!眼瞅着就奔30去,你还觉得你很年轻吗?” 徐生洲觉得自己数学好,那是有遗传的:“我现在还在读书,急什么?” “读书?你不是在那什么培训学校当校长吗?”徐妈诧异不已。 徐生洲眨巴眨巴眼睛:“我没跟伱说吗?我是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啊!这几年你一直是自己打工赚钱读书?”徐妈眼圈都红了,“你说你!只要你想读书,我跟你爸还有不支持的?家里积蓄还有一点,我跟你爸还能做点事,怎么能——” 徐生洲赶紧解释道:“我工作很轻松的,赚的也多,就趁机读个研究生。对了妈,你锅里煮的什么?都溢出来了。快去看看!” 单身大龄男青年在家里的生态位太低,狗过来都要叫几声。 吃完饭之后,徐生洲就赶紧出门下楼,到街上待着,免得挨骂。都说自从上了大学,故乡便只有冬夏、没有春秋。徐生洲屈指算来,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这么悠闲地在街上闲逛了,仔细打量着日益衰老的老街坊、逐渐消失的老店铺,能够真切感受到时光的流逝。 “生猪?” 徐生洲散步到高中母校附近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打招呼。 听着这叫法,就知道肯定是老同学。徐生洲抬头望去,便看到以前高中班上的学霸施天恩站在街对面,胳膊还搂着一个小巧可人的女孩子,都不用闻恋爱的腐臭味,就知道他们是恋情火热的一对。 “小狮子?” 施天恩带着女朋友穿过街道,来到近前,笑嘻嘻对徐生洲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田晓萌,也是我师妹,现在震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读研一。” 徐生洲和田晓萌轻轻握了握手,笑着打趣道:“幸会、幸会!小狮子真是好眼光,一下子就挑到了学院的院花,关键还是才貌双全、师出同门。真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施天恩笑得更加欢实,又介绍徐生洲道:“这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徐生洲,江湖人称‘生猪’,京城师范大学的高材生,现在跟着邱欣东院士、成德如院士读博。” 田晓萌看来真的是才貌双全,至少没有当场问出“邱欣东是谁”之类的问题。她轻露贝齿,有些高冷地说:“厉害。直博?” “不是。”徐生洲实话实说。 田晓萌看向施天恩:“你高中到底复读了几年?” 施天恩哈哈大笑:“不是我复读了,而是这家伙太给力,连发了好几篇顶刊,硕士只读了一年就拿到学位,然后直接攻博。搞得我反倒像他师弟一样。” 高考之后,施天恩就视徐生洲为平生大敌,誓要压他一头。开始读研的时候也依然如此,并时常在网上关注徐生洲的动态,看看他最近又干了什么。直到发现徐生洲连发3篇顶刊、跟随2位院士读博、执掌1所大学、坐拥万亩校园,才彻底熄了比拼之心。有时候,他还会有意无意说起“我有位同学,大学毕业就当了大学校长”“我兄弟是邱欣东的博士生”之类的。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差不多才会嫉妒,差太多只会羡慕。 田晓萌态度稍显温和:“原来是学霸啊!” 施天恩道:“何止是学霸,还是金陵城有数的大地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大学毕业就当了大学校长,他们那个学校在金陵大学城边上,光是占地面积就有亩,是咱们学校3个大!” 田晓萌张大粉红色的嘴唇:“啊?!这样太夸张了!” 徐生洲摆摆手:“你们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就我那破烂流丢的民办学校,也敢跟你们震旦大学比?不是叫花子跟海龙王比宝马?你们随便掉下个芝麻,都跟我们吃三年的。——对了,小狮子,你这是带女朋友回来探亲?” 不知是当校长太过舒爽,还是搞科研太过有趣,徐生洲现在对普通女子早已失去了开屏的兴致。这要是放在两三年前,但凡有个6分颜值的女孩子站在面前,徐生洲还不得把幼儿园得过几朵小红花都说出来? ——系统大爷,你是不是把我调成了贤者模式? 但徐生洲的问题显然是t到了施天恩的爽点:“哈哈哈哈,晓萌以前还没来过我们这里,正好趁着寒假来尝尝银鱼汤、大闸蟹,看看文昌阁、御码头。这不,我们刚从真美斋饭店出来。” 徐生洲都有点眼热:“寒假无事,故乡有闲,佳人在侧,美食当前。小狮子,你这日子简直美得冒泡啊!” “一般、一般,”施天恩笑得牙花子全都露了出来,“一起找个地方喝杯奶茶?” 徐生洲连连摇头:“中午刚吃完饭,不想再吃狗粮了——呃,是不想再喝奶茶了。再说,我也不想当影响你们交流感情的电灯泡。” “那有空再单独约?” 主要是施天恩想和徐生洲交流一下,自己的导师郑和田教授是怎么光荣当选新科国家杰青的?又是怎么千折百回发表那篇《nature》的?还有未来申报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的前景如何?以及在60岁前当选中科院院士的概率多大? 当然,怎么通宵构建载体,熬夜跑pce、电泳,点灯熬油读文献,痛不欲生写论文,还有连投sci四区都被拒稿之类的惨痛经历,就不用跟外专业的人说了。 当鬼故事说也不行。 容易吓着别人。 施天恩和田晓萌刚走出去几步,他想到了什么,又走了回来:“生猪,你还记得我们去年聚会的时候,谈到的那个一边工作一边考研的青年数学老师吗?你当时貌似还挺感兴趣的。” 徐生洲马上就想起来他说的是谁:“你说的是巫逸林老师?如果我没记错,他和施老师都是县二中的。怎么,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去年暑假的时候,他辞职了。” “辞职?” 徐生洲大吃一惊。 这又不是村里刚通电那几年,谁还不知道当今的就业大形势?谁又不知道“宇宙的尽头是编制”?一个缺乏谋生技能、没有亿万家产继承、连当老师都当不好的没车没房单身男青年,居然敢在快三十岁的时候直接跳到体制外,这得是多大的勇气和魄力! 施天恩很肯定地点点头:“对,辞职。学校领导怎么劝都不听,让他办停薪留职都不肯,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徐生洲道:“他也没说辞职以后干什么?” “可能打算全职考研?反正他也没什么别的追求。听我爸说,辞职之后,他随便收拾一点行李,便坐上车走了,连头都没回。” 这是打算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节奏啊! 徐生洲在施天恩走后,还沉浸在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中。 在普通世俗人眼里,巫逸林此举无疑是自毁前程,跌到了头。连铁饭碗都不要,你想要干什么!! 但谁又会站在巫逸林的立场上想一想呢? 一个有理想、有天赋的青年,志向是从事数学研究,却阴差阳错被困在一所普通中学里,精神上本已经非常痛苦。又因为考研屡战屡败,周围的老师学生都是冷眼与嘲笑。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年龄一点一点增大,梦想一步一步远离。在多少个夜深人静、辗转难眠的夜晚,他在无边的黑暗中无声地呐喊: 我的梦想!!! 人不会永远年青,也不永远都有着满腔热血。 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将复何及! 在梦想面前,铁饭碗又算得了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就去做!虽然结局不一定都是好的,但至少做出了努力。未来无论如何回忆,都不会因为没去实现梦想而遗憾! 徐生洲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巫逸林。只可惜当日没有留下他的手机号码,要不然现在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聊聊数学,聊聊梦想,或者只是单纯祝福几句,再约下次一起喝酒,让一个孤独的理想主义者感受到一点微茫而真诚的温暖。 一八七、审稿(上) 星期四早上,托比亚斯(tobias ekhol)先生准时出现在ittag-leffler数学研究所的《acta ath》编辑部。他中等个头,精力充沛,除了前额微微谢顶,让他看上去像个中年人外,无论矫健的动作,还是敏捷的思维,都很难想象他已经拿到博士学位20多年了。 “早上好,教授!” 殷勤的办公室女职员及时端来一杯轻度烘焙咖啡和一份肉桂卷。 没错,托比亚斯不仅是这家数学研究所的主任、顶级期刊《acta ath》的主编,同时还是乌普萨拉大学(uppsa university)的数学教授,并且一直以此为傲。因为他在乌普萨拉大学,师从着名数学家维罗(oleg yanovich viro,是1983、2000两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受邀报告人)获得博士学位,并与沃尔夫奖、阿贝尔奖双料得主卡尔松(lennart carlen)成为同事。 “早上好!”托比亚斯热情地回应道,“不得不说,你冲泡的咖啡越来越棒了!当然,还有肉桂卷。” “谢谢!” 女职员笑靥如花。 等收拾走餐具与刀叉,托比亚斯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他的助手,年轻的费德里科博士很快抱着一堆打印好的论文走了进来,同时不忘抱怨道:“教授,你真的应该跟上时代的脚步,放弃纸张、墨水还有粉笔,熟悉一下kdle,——哪怕是在电脑上看pdf文件也好,至少可以每个月节省几千张纸。” “等编辑部支付不起纸张和打印的费用再说!”托比亚斯边接过论文边说道,“还有,费德里科,你要知道每个中年人都有一点不合时宜的爱好,你要么接受它、要么无视它,不需要每月都和我说一次。” 费德里科耸耸肩膀:“这就是我来编辑部工作,而不是去大学谋一份教职的原因。” 托比亚斯不再试图说服对方:“那么,新收到的论文中,有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突破性成果?” 《acta ath》作为数学领域最权威和最难发表的期刊之一,旨在发表数学各领域最高质量的研究论文,对原创文章要求创新性非常高。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数学研究人员都把它当成证道的地方。 发表一篇,天下知名! 所以,哪怕大家都知道《acta ath》每年发文量只有10篇左右,其中还包括约稿,但投稿的热情依然不减,几乎每天网站的投稿系统都会被各种论文塞满,不乏世界各地民科破解哥德巴赫猜想、证明黎曼假设的“鸿篇巨着”。这就需要包括费德里科在内的编辑部工作人员,定期对投稿系统里的论文进行清理分类、初步筛选,把他们认为有价值的论文呈递到编委面前。 工作看似简单,其实既考验学识又考验眼光,普通的数学博士根本难以胜任。 ——托比亚斯教授之所以能够包容费德里科这位唠叨且固执的环保主义者,原因在此! 费德里科毫不迟疑地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论文,没错,是一本。足足320页,可不就是一本?他把它递给托比亚斯:“如果要我推荐,那肯定是这篇论文。” “因为它浪费的纸张最多?”托比亚斯开玩笑的。 费德里科道:“虽然它很厚,但它对得起每一页纸张。不像有些论文,多看一眼都是浪费,不,把它们写出来就是制造垃圾和污染。” 托比亚斯看了看标题:“《spatially ergodic theory》(空间遍历理论)?” “作者自己创造的理论工具,融合了统计物理、概率论、代数几何等多学科理论,用来解析复杂对象的形状。虽然我有很多都看不懂,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富有创造力的理论!”费德里科努力解释道。 托比亚斯皱起眉头:“作者来自远东的一所普通(noral)大学,还是个在读的博士生?” “他是邱欣东的博士生。” 一个名字,胜过千言万语。 或许这就是拜入名师门下的好处。 托比亚斯态度终于认真起来,仔细打量作者的名字:“名字看上去有些眼熟。费德里科,你有印象吗?” 查找并掌握投稿者的身份,也是编辑部工作人员的职责之一,毕竟那些着名高校的数学教授、有创造力的数学天才、曾经发表过着名论文的研究者,投稿总是让人更有信心,不是吗? 费德里科点点头:“我收到投稿后查了一下,他之前曾在《vent ath》《ann ath》先后发表3篇论文,还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关于霍奇猜想的专着。据奥昆科夫教授说,他是当今距离解决霍奇猜想最近的一个人。” 虽然托比亚斯有些看不起《vent ath》《ann ath》,觉得《acta ath》才是水准最高的数学期刊,但也不否认这2本期刊上的论文质量确实不错,至少不会粗制滥造。而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作为科学出版业内翘楚,奥昆科夫教授作为菲尔兹奖得主,也不会干出没节操的事情来。 “那我可得好好看一下!” 费德里科也表示赞同:“是要好好看一下。他在论文里,可是用自己的理论证明了冰雹猜想。” “证明了冰雹猜想?” 托比亚斯更加好奇,同时又暗自祈祷:上帝啊,饶恕我!希望这篇论文不要像望月新一先生的宇宙际teichuller理论那样艰涩难懂!如果是读那样不知所云的论文,我会抑郁的! 看到托比亚斯开始阅读,费德里科退出了办公室。 托比亚斯的研究领域虽然是辛几何、辛拓扑和低维拓扑,但当了这么多年主编,眼光还是有的,知识广度也没有问题。这让他在刚开始进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艰涩。随着论文的逐渐深入、层层展开,他才感受到阻碍与束缚。 终于,他在论文第14页停下了脚步,因为论文中开始大量使用统计物理的最新成果。 但这已经足够了! 托比亚斯揉了揉眼睛,沉思片刻,又往后翻了几页,再翻到最后仔细看了看论文的参考文献,然后拿出信笺纸,在上面快速而潦草地写道: 尊敬的各位编委: 随信附上最新收到的论文《空间遍历理论》。 我没有足够的知识对这篇论文做出专业的评价,因为我在论文的前20页,就由于对统计物理缺乏了解而停下脚步。但我相信,这是一篇严谨的、认真的学术论文,因为作者在论文的开始就给出简洁的“概念验证”,而且他所发展的方法也能很快地用于相应领域,得到一些有意思的非平凡新结果,或是给出一些已有的非平凡结论的新证明。 比如,在论文的第5页,就已经给出了代数闭链的全新解释,看起来非常有潜力。在第7页,他就用该解释建立了一个关于代数闭链的精彩定理。虽然这个定理距离他最终证明冰雹猜想还很远,——没错,作者最终利用自己创造的理论,证明了冰雹猜想——但这个定理本身就是一个新奇而有趣的结果,能让这个领域的专家迅速认定这篇论文里还藏有更多的“好东西”。 再比如,在论文的第13页作者对德拉姆上同调的使用,给出一个非凡的观察,即该问题与热力学有关现象在数学上是等量齐观的。这并非这篇论文最深刻的部分,但是它将原问题简化为更丰富、更容易处理的问题,无疑是一种可行的方法。 总之,该论文无论正确与否,都是很有意义、很值得讨论的。 但要认真读懂这篇论文,可能需要统计物理、概率论、代数几何等诸多领域的专家,对它进行一个全面的审读。在此之前,我需要征求你们的快速意见,是否接受这篇文章。 等待你们的宝贵意见。 托比亚斯。 写完又看了一遍,改了几个字词,他通过内线电话把费德里科叫进办公室。费德里科进门就大叫道:“上帝哪,难道你已经看完了那篇论文?!这不可能,我宁愿相信摩西用牧羊杖分开红海!” 托比亚斯没好气地说道:“如果我能这么快就看完,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这篇论文一文不值,要么是国际数学家大会欠我一块菲尔兹奖章。” “那么毫无疑问,伱没有看完。” “……”托比亚斯好想把他按倒在地,饱以老拳,再踹上几脚! 费德里科犹自不觉:“教授,请问你叫我来是——” 托比亚斯把刚写的那几张信笺纸甩到他面前的桌面上:“把这封信整理出来,附上刚才那篇论文,通过电子邮件发给编辑部的其他编委,就说我需要他们的快速意见。请他们及时反馈。” 费德里科看着信签纸上龙飞凤舞的笔迹,顿时一脸便秘的神情,忍不住建议道:“教授,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学会使用电子邮件。你看,你先写出来,再让别人整理之后通过电子邮件发送,不仅浪费时间、浪费别人的精力,还浪费纸张——” “滚出去!” 托比亚斯今日份的好脾气终于用完。 一八七、审稿(上) 星期四早上,托比亚斯(tobias ekhol)先生准时出现在ittag-leffler数学研究所的《acta ath》编辑部。他中等个头,精力充沛,除了前额微微谢顶,让他看上去像个中年人外,无论矫健的动作,还是敏捷的思维,都很难想象他已经拿到博士学位20多年了。 “早上好,教授!” 殷勤的办公室女职员及时端来一杯轻度烘焙咖啡和一份肉桂卷。 没错,托比亚斯不仅是这家数学研究所的主任、顶级期刊《acta ath》的主编,同时还是乌普萨拉大学(uppsa university)的数学教授,并且一直以此为傲。因为他在乌普萨拉大学,师从着名数学家维罗(oleg yanovich viro,是1983、2000两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受邀报告人)获得博士学位,并与沃尔夫奖、阿贝尔奖双料得主卡尔松(lennart carlen)成为同事。 “早上好!”托比亚斯热情地回应道,“不得不说,你冲泡的咖啡越来越棒了!当然,还有肉桂卷。” “谢谢!” 女职员笑靥如花。 等收拾走餐具与刀叉,托比亚斯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他的助手,年轻的费德里科博士很快抱着一堆打印好的论文走了进来,同时不忘抱怨道:“教授,你真的应该跟上时代的脚步,放弃纸张、墨水还有粉笔,熟悉一下kdle,——哪怕是在电脑上看pdf文件也好,至少可以每个月节省几千张纸。” “等编辑部支付不起纸张和打印的费用再说!”托比亚斯边接过论文边说道,“还有,费德里科,你要知道每个中年人都有一点不合时宜的爱好,你要么接受它、要么无视它,不需要每月都和我说一次。” 费德里科耸耸肩膀:“这就是我来编辑部工作,而不是去大学谋一份教职的原因。” 托比亚斯不再试图说服对方:“那么,新收到的论文中,有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突破性成果?” 《acta ath》作为数学领域最权威和最难发表的期刊之一,旨在发表数学各领域最高质量的研究论文,对原创文章要求创新性非常高。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数学研究人员都把它当成证道的地方。 发表一篇,天下知名! 所以,哪怕大家都知道《acta ath》每年发文量只有10篇左右,其中还包括约稿,但投稿的热情依然不减,几乎每天网站的投稿系统都会被各种论文塞满,不乏世界各地民科破解哥德巴赫猜想、证明黎曼假设的“鸿篇巨着”。这就需要包括费德里科在内的编辑部工作人员,定期对投稿系统里的论文进行清理分类、初步筛选,把他们认为有价值的论文呈递到编委面前。 工作看似简单,其实既考验学识又考验眼光,普通的数学博士根本难以胜任。 ——托比亚斯教授之所以能够包容费德里科这位唠叨且固执的环保主义者,原因在此! 费德里科毫不迟疑地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论文,没错,是一本。足足320页,可不就是一本?他把它递给托比亚斯:“如果要我推荐,那肯定是这篇论文。” “因为它浪费的纸张最多?”托比亚斯开玩笑的。 费德里科道:“虽然它很厚,但它对得起每一页纸张。不像有些论文,多看一眼都是浪费,不,把它们写出来就是制造垃圾和污染。” 托比亚斯看了看标题:“《spatially ergodic theory》(空间遍历理论)?” “作者自己创造的理论工具,融合了统计物理、概率论、代数几何等多学科理论,用来解析复杂对象的形状。虽然我有很多都看不懂,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富有创造力的理论!”费德里科努力解释道。 托比亚斯皱起眉头:“作者来自远东的一所普通(noral)大学,还是个在读的博士生?” “他是邱欣东的博士生。” 一个名字,胜过千言万语。 或许这就是拜入名师门下的好处。 托比亚斯态度终于认真起来,仔细打量作者的名字:“名字看上去有些眼熟。费德里科,你有印象吗?” 查找并掌握投稿者的身份,也是编辑部工作人员的职责之一,毕竟那些着名高校的数学教授、有创造力的数学天才、曾经发表过着名论文的研究者,投稿总是让人更有信心,不是吗? 费德里科点点头:“我收到投稿后查了一下,他之前曾在《vent ath》《ann ath》先后发表3篇论文,还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关于霍奇猜想的专着。据奥昆科夫教授说,他是当今距离解决霍奇猜想最近的一个人。” 虽然托比亚斯有些看不起《vent ath》《ann ath》,觉得《acta ath》才是水准最高的数学期刊,但也不否认这2本期刊上的论文质量确实不错,至少不会粗制滥造。而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作为科学出版业内翘楚,奥昆科夫教授作为菲尔兹奖得主,也不会干出没节操的事情来。 “那我可得好好看一下!” 费德里科也表示赞同:“是要好好看一下。他在论文里,可是用自己的理论证明了冰雹猜想。” “证明了冰雹猜想?” 托比亚斯更加好奇,同时又暗自祈祷:上帝啊,饶恕我!希望这篇论文不要像望月新一先生的宇宙际teichuller理论那样艰涩难懂!如果是读那样不知所云的论文,我会抑郁的! 看到托比亚斯开始阅读,费德里科退出了办公室。 托比亚斯的研究领域虽然是辛几何、辛拓扑和低维拓扑,但当了这么多年主编,眼光还是有的,知识广度也没有问题。这让他在刚开始进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艰涩。随着论文的逐渐深入、层层展开,他才感受到阻碍与束缚。 终于,他在论文第14页停下了脚步,因为论文中开始大量使用统计物理的最新成果。 但这已经足够了! 托比亚斯揉了揉眼睛,沉思片刻,又往后翻了几页,再翻到最后仔细看了看论文的参考文献,然后拿出信笺纸,在上面快速而潦草地写道: 尊敬的各位编委: 随信附上最新收到的论文《空间遍历理论》。 我没有足够的知识对这篇论文做出专业的评价,因为我在论文的前20页,就由于对统计物理缺乏了解而停下脚步。但我相信,这是一篇严谨的、认真的学术论文,因为作者在论文的开始就给出简洁的“概念验证”,而且他所发展的方法也能很快地用于相应领域,得到一些有意思的非平凡新结果,或是给出一些已有的非平凡结论的新证明。 比如,在论文的第5页,就已经给出了代数闭链的全新解释,看起来非常有潜力。在第7页,他就用该解释建立了一个关于代数闭链的精彩定理。虽然这个定理距离他最终证明冰雹猜想还很远,——没错,作者最终利用自己创造的理论,证明了冰雹猜想——但这个定理本身就是一个新奇而有趣的结果,能让这个领域的专家迅速认定这篇论文里还藏有更多的“好东西”。 再比如,在论文的第13页作者对德拉姆上同调的使用,给出一个非凡的观察,即该问题与热力学有关现象在数学上是等量齐观的。这并非这篇论文最深刻的部分,但是它将原问题简化为更丰富、更容易处理的问题,无疑是一种可行的方法。 总之,该论文无论正确与否,都是很有意义、很值得讨论的。 但要认真读懂这篇论文,可能需要统计物理、概率论、代数几何等诸多领域的专家,对它进行一个全面的审读。在此之前,我需要征求你们的快速意见,是否接受这篇文章。 等待你们的宝贵意见。 托比亚斯。 写完又看了一遍,改了几个字词,他通过内线电话把费德里科叫进办公室。费德里科进门就大叫道:“上帝哪,难道你已经看完了那篇论文?!这不可能,我宁愿相信摩西用牧羊杖分开红海!” 托比亚斯没好气地说道:“如果我能这么快就看完,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这篇论文一文不值,要么是国际数学家大会欠我一块菲尔兹奖章。” “那么毫无疑问,伱没有看完。” “……”托比亚斯好想把他按倒在地,饱以老拳,再踹上几脚! 费德里科犹自不觉:“教授,请问你叫我来是——” 托比亚斯把刚写的那几张信笺纸甩到他面前的桌面上:“把这封信整理出来,附上刚才那篇论文,通过电子邮件发给编辑部的其他编委,就说我需要他们的快速意见。请他们及时反馈。” 费德里科看着信签纸上龙飞凤舞的笔迹,顿时一脸便秘的神情,忍不住建议道:“教授,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学会使用电子邮件。你看,你先写出来,再让别人整理之后通过电子邮件发送,不仅浪费时间、浪费别人的精力,还浪费纸张——” “滚出去!” 托比亚斯今日份的好脾气终于用完。 一八七、审稿(中)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托比亚斯接到了另一位托比亚斯的电话,托比亚斯·柯丁(tobias h ldg)。 虽然两人都叫同一个名字,但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前一位托比亚斯是瑞典人,而后一位则是丹麦佬,本科就读于哥本哈根大学,1992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是1998年国际数学家大会45分钟报告人和2022年国际数学家大会一小时报告人。 ——为了区分,我们还是管后面这位叫柯丁教授。 托比亚斯兴高采烈地问道:“老兄,你收到我给你发的电子邮件了吗?” 柯丁教授在麻省理工学院工作,比托比亚斯所在的米塔一列夫勒数学研究所晚了差不多6个小时,大致算一下,现在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收到了,所以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 “那你可得好好看看!这篇论文的作者可是号称用自己创造的理论,证明了冰雹猜想。” 不包括托比亚斯这位主编的话,《acta ath》的编委还有6位,由于杂志收稿方向涵盖数学全领域,数学的分支学科又那么多,这就对编委提出了很高要求。柯丁教授主要研究几何分析,并在2010年与willia izzi ii一起获得过维布伦几何学奖,以表彰他们在极小曲面上的工作。在对这篇论文的评判上,柯丁教授的意见无疑举足轻重 柯丁教授笑道:“我当然要好好看看!空间遍历理论现在在我们漂亮国各大数学院系的年轻人中,可是拥有不少拥趸!” “什么意思?空间遍历理论已经有了?”托比亚斯大吃一惊。 “只是有了这个名词,以及基本的构想而已。像你发过来的这篇论文,结构完整,逻辑精密,无疑是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构建了一座通天塔。” 托比亚斯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邱欣东的学生又——” “什么意思?” 托比亚斯解释道:“这篇论文的作者是邱欣东的在读博士生。” 柯丁教授语气郑重起来:“那我们可得谨慎一点。” 没办法,无论邱欣东指责其弟子田子良剽窃,还是邱欣东的学生曹某人声称与朱教授补全了佩雷尔曼对于庞加莱猜想证明中的漏洞,给出了完全证明,都在国际数学界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顺带着,其他数学家也难免会对邱门弟子带上有色眼镜。 托比亚斯又问:“你对这篇论文评价很高?” “实话说,我也在论文的前20页就卡住了。不过凭着专业知识,我又在后面挑选着看了一部分,至少我能看懂的部分没有发现问题,——甚至可以说,非常精彩!” 托比亚斯说道:“这也是我第一时间把论文发给你的原因。” 柯丁教授迟疑着说道:“如果论文其他部分没有问题,无疑将是一篇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量级论文,也完全符合我们期刊的定位。但就像你在邮件里说的,要想研究透彻这篇论文,可能需要统计物理、概率论、代数几何等诸多领域的专家通力合作。所以,虽然我很想尽快给伱反馈快速意见,但这无疑是困难的!” “给你五周的时间?” 所谓的“快速意见”,并不是说上午发过去,下午就要得到回音。数学发展到今天,各学科分支之间,早已到了隔行如隔喜马拉雅山的地步。尤其是敢于投稿《acta ath》的论文,难度更是爆表。想让编委们给出快速意见,肯定需要充足的时间。 好在对于《acta ath》素来以审稿周期长着称,动辄3个月以上,倒也不差那一两个星期。 柯丁教授有些为难:“这——” 托比亚斯又道:“老兄,你应该明白,我们并不需要完整的审稿报告,只要一个倾向性的意见来说服全体编辑委员会接收这篇文章就可以。至于后续,我们会找到更多、更专业的审稿人,比如陶、舒尔茨,甚至是威腾、格罗莫夫。” 柯丁教授沉思片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学校里举办一个小型的讨论会。你知道的,在我们学校从不缺乏统计物理、概率论、代数几何或者其他任何领域的顶尖学者,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托比亚斯却问道:“编委把一篇尚未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拿出来公开讨论,这符合学术伦理吗?” 柯丁教授笑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像当初怀尔斯证明费马大定理那样,由编辑部邀请作者就该问题进行公开学术演讲?一来编委可以直接和作者进行交流,如果论文没有问题,期刊直接予以刊登;二来,不是更直接、更快捷、更有影响力?” 托比亚斯马上表示赞同:“好主意!我想,乌普萨拉大学会很乐意提供这种便利。” “但我觉得,麻省理工学院才是更好的选择。” “老兄,乌普萨拉大学创立于1477年,是拥有500余年历史的北欧地区的第一所大学。连诺贝尔奖创立者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先生都是我们学校的校友!” 柯丁教授笑了:“可是你们连一位菲尔兹奖得主都没有。如果不是斯万特·帕博先生(2022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你们上一次获得诺贝尔奖甚至应该追溯到六十年以前。” 这就有点揭老底了! 托比亚斯哑口无言。 柯丁教授又道:“相比之外,我们学校的校友、教授及研究人员,涵盖了97位诺贝尔奖得主、8名菲尔兹奖获奖者、26位图灵奖得主。难道不是更合适吗?” 托比亚斯强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我觉得考虑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首先,我们需要得到编辑委员会的同意,来接收这篇论文。其次,作者同不同意进行公开学术演讲还是个未知数,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不是佩雷尔曼那样的隐士!第三才轮到考虑演讲的地点。不是吗?” 柯丁教授却信心满满:“我们期刊虽然有着非常严格的标准,各位编委的眼光也极其挑剔。但毫无疑问,这篇论文符合所有要求。如果这篇论文都得不到编辑委员会的认可,那么我们期刊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托比亚斯如果学过中文,此刻一定会说:这是反将一军,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一八七、审稿(中)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托比亚斯接到了另一位托比亚斯的电话,托比亚斯·柯丁(tobias h ldg)。 虽然两人都叫同一个名字,但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前一位托比亚斯是瑞典人,而后一位则是丹麦佬,本科就读于哥本哈根大学,1992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是1998年国际数学家大会45分钟报告人和2022年国际数学家大会一小时报告人。 ——为了区分,我们还是管后面这位叫柯丁教授。 托比亚斯兴高采烈地问道:“老兄,你收到我给你发的电子邮件了吗?” 柯丁教授在麻省理工学院工作,比托比亚斯所在的米塔一列夫勒数学研究所晚了差不多6个小时,大致算一下,现在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收到了,所以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 “那你可得好好看看!这篇论文的作者可是号称用自己创造的理论,证明了冰雹猜想。” 不包括托比亚斯这位主编的话,《acta ath》的编委还有6位,由于杂志收稿方向涵盖数学全领域,数学的分支学科又那么多,这就对编委提出了很高要求。柯丁教授主要研究几何分析,并在2010年与willia izzi ii一起获得过维布伦几何学奖,以表彰他们在极小曲面上的工作。在对这篇论文的评判上,柯丁教授的意见无疑举足轻重 柯丁教授笑道:“我当然要好好看看!空间遍历理论现在在我们漂亮国各大数学院系的年轻人中,可是拥有不少拥趸!” “什么意思?空间遍历理论已经有了?”托比亚斯大吃一惊。 “只是有了这个名词,以及基本的构想而已。像你发过来的这篇论文,结构完整,逻辑精密,无疑是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构建了一座通天塔。” 托比亚斯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邱欣东的学生又——” “什么意思?” 托比亚斯解释道:“这篇论文的作者是邱欣东的在读博士生。” 柯丁教授语气郑重起来:“那我们可得谨慎一点。” 没办法,无论邱欣东指责其弟子田子良剽窃,还是邱欣东的学生曹某人声称与朱教授补全了佩雷尔曼对于庞加莱猜想证明中的漏洞,给出了完全证明,都在国际数学界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顺带着,其他数学家也难免会对邱门弟子带上有色眼镜。 托比亚斯又问:“你对这篇论文评价很高?” “实话说,我也在论文的前20页就卡住了。不过凭着专业知识,我又在后面挑选着看了一部分,至少我能看懂的部分没有发现问题,——甚至可以说,非常精彩!” 托比亚斯说道:“这也是我第一时间把论文发给你的原因。” 柯丁教授迟疑着说道:“如果论文其他部分没有问题,无疑将是一篇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量级论文,也完全符合我们期刊的定位。但就像你在邮件里说的,要想研究透彻这篇论文,可能需要统计物理、概率论、代数几何等诸多领域的专家通力合作。所以,虽然我很想尽快给伱反馈快速意见,但这无疑是困难的!” “给你五周的时间?” 所谓的“快速意见”,并不是说上午发过去,下午就要得到回音。数学发展到今天,各学科分支之间,早已到了隔行如隔喜马拉雅山的地步。尤其是敢于投稿《acta ath》的论文,难度更是爆表。想让编委们给出快速意见,肯定需要充足的时间。 好在对于《acta ath》素来以审稿周期长着称,动辄3个月以上,倒也不差那一两个星期。 柯丁教授有些为难:“这——” 托比亚斯又道:“老兄,你应该明白,我们并不需要完整的审稿报告,只要一个倾向性的意见来说服全体编辑委员会接收这篇文章就可以。至于后续,我们会找到更多、更专业的审稿人,比如陶、舒尔茨,甚至是威腾、格罗莫夫。” 柯丁教授沉思片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学校里举办一个小型的讨论会。你知道的,在我们学校从不缺乏统计物理、概率论、代数几何或者其他任何领域的顶尖学者,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托比亚斯却问道:“编委把一篇尚未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拿出来公开讨论,这符合学术伦理吗?” 柯丁教授笑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像当初怀尔斯证明费马大定理那样,由编辑部邀请作者就该问题进行公开学术演讲?一来编委可以直接和作者进行交流,如果论文没有问题,期刊直接予以刊登;二来,不是更直接、更快捷、更有影响力?” 托比亚斯马上表示赞同:“好主意!我想,乌普萨拉大学会很乐意提供这种便利。” “但我觉得,麻省理工学院才是更好的选择。” “老兄,乌普萨拉大学创立于1477年,是拥有500余年历史的北欧地区的第一所大学。连诺贝尔奖创立者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先生都是我们学校的校友!” 柯丁教授笑了:“可是你们连一位菲尔兹奖得主都没有。如果不是斯万特·帕博先生(2022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你们上一次获得诺贝尔奖甚至应该追溯到六十年以前。” 这就有点揭老底了! 托比亚斯哑口无言。 柯丁教授又道:“相比之外,我们学校的校友、教授及研究人员,涵盖了97位诺贝尔奖得主、8名菲尔兹奖获奖者、26位图灵奖得主。难道不是更合适吗?” 托比亚斯强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我觉得考虑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首先,我们需要得到编辑委员会的同意,来接收这篇论文。其次,作者同不同意进行公开学术演讲还是个未知数,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不是佩雷尔曼那样的隐士!第三才轮到考虑演讲的地点。不是吗?” 柯丁教授却信心满满:“我们期刊虽然有着非常严格的标准,各位编委的眼光也极其挑剔。但毫无疑问,这篇论文符合所有要求。如果这篇论文都得不到编辑委员会的认可,那么我们期刊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托比亚斯如果学过中文,此刻一定会说:这是反将一军,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一八七、审稿(下) 寒假无事,徐生洲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中文核心期刊《数学月刊》的青年编委。 尽管这些年发论文一帆风顺,但总也免不了被一些挑剔的审稿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有时甚至是故意找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以彰显自己的权威与细致。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自己翻身农奴把歌唱,且看我如何大杀四方、血流漂杵! 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徐生洲的yy而已。等他真正打开编辑部转来的投稿论文时,态度非常端正,甚至是有些虔诚。 作为天选之子、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之王、慕高山以东一万亩土地的统治者、6000名师生命运的守护人,徐生洲一直以来都要求学校老师在发表论文之前,必须要经他过目。——为什么不包括学生?实在是这些高考只考三四百分的家伙,连大学课本知识都闹不明白,还能指望他们写论文? 以前学校也就小猫两三只,真正做科研的人一桌都坐不满,徐生洲想审论文还得挑黄道吉日。 现在招聘的高层次人才多了,博士、硕士比比皆是,学校对发论文的奖励又很优厚,几乎每星期经由石新科汇总,递到自己手上的论文都有一大摞。什么生物的、思政的、教育的,基本上都不在徐生洲的射程范围内,只能仗着“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大致扫一下有没有抄袭,保证没有学术剽窃即可。至于论文质量如何、是不是学术垃圾,只能麻烦杂志的编辑了。 当然,也有徐生洲能看懂的,比如肖和平、简文桐以及偶尔才会出现的石新科的论文。 不仅能看懂,而且能看出味道来! 徐生洲小时候看过一则笑话。说有一个瞎子,能通过鼻子嗅出不同的书来。有人不信,递给他一本书。瞎子闻了闻:“有脂粉气,是《红楼梦》。”又递给他一本书。瞎子闻了闻:“有酒肉气,是《水浒传》。”那人不信邪,就把自己的文集递给瞎子,对方闻了闻:“有酸臭气,应该是阁下的文章?” 现在觉得,闻到味道可能有些玄幻,但看出味道却是不难。 比如肖和平的论文,好比六七十岁老运动员做体操,沉稳老辣中带着暮气,虽然眼力还在、意识还在,但很多灵巧的动作已经做不出来了。 相比之下,简文桐的论文更像拳击运动员练跳水,勇猛有余而精巧不足。平心而论,简文桐的数学天赋还不及衡平,能拿到京城师范大学的博士学位,全凭一股子沉下心钻研的狠劲儿。即便现在也是如此。所以在写论文的时候,难免以笨功夫为主。 至于石新科,则像缺乏锻炼的芦柴棒测试曲臂悬垂,那副龇牙咧嘴、死乞白赖的垂死挣扎模样,别人看着都费劲。关键是瞧他辛辛苦苦半天,结果测试不及格! 如今更多的论文摆在自己的面前等待审核,仿佛是要让自己品尝人生百味。 因为徐生洲在给《数学月刊》编辑部的回信中,表明自己主要的研究领域是代数几何和概率论。大概编辑部也觉得徐生洲专长在此,转给他审稿的论文基本上都是代数几何方向。 他像批阅奏折似的,先打开一篇,是中文的。 不错,中文有亲切感。只是看惯了英文论文,再看中文论文,尤其还是数学论文,总有点穿着京剧行头唱男高音的感觉。但不要紧,语言只有习不习惯的问题,并无高下优劣之分。相反,中文看起来更有一清到底的通透感,什么意思都能看得出来。 一目十行。 字面意思的“一目十行”。不是徐生洲马虎,而是论文就那么平易近人、老妪能解,都不用怎么太费脑子。就像纯洁男孩子的第一次,甚至都没尝清到底什么味道,就匆匆煞了尾。 就这? 徐生洲有些懵逼。想当初,自己从系统大爷那里倒腾的第一篇论文,就是发在这本《数学月刊》上,也不像这么敷衍潦草啊!究竟是杂志门槛变低了,还是这届论文作者不行? 他刚想给出“直接拒稿”的意见,忽然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审稿,大过年的,不要说开门大吉,至少不能给人留下“恃才傲物”“得志便猖狂”的印象。 那么,这篇论文应该怎么处理? 首先,要大改,把那些没用的空话、废话全部删掉。徐生洲直接帮他删掉了一大半的篇幅,虽然只剩下两三页纸,却明显充实饱满许多。 其次,还要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个既适合对方水准、又切合论文主题的更深入一些的研究方向。 看着满屏都是修订、批注符号的论文,还有将近两页纸的修改意见,徐生洲感觉心好累。 比自己白手起家写篇初级论文都累! 好在看着原本苍白浮肿的300斤大胖子,在自己的精雕细琢下,逐渐出落成一个素颜55分、身材匀称的少女,他体验到了美容医生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好,第一份打完收工。 接着批阅第二份奏折。不对,是第二篇论文。 作者貌似对论文、对自己的外语水平都非常自信,所以是用英文写成。这对徐生洲来说,本应该是驾轻就熟,结果看的那叫一个痛苦。怎么说呢?如果说系统定义的中级论文像53度新飞天,初级论文像张裕解百纳,那么现在点开的这篇论文大概可以说是像葱姜料酒! 说是英文很好? 是不是会跳出几句很中式的表述。 说是专业论文? 是不是会有几个徐生洲都摸不着头脑的概念。 总之,主打就是一个不对味! 徐生洲突然感觉第一篇论文的作者还是很诚实可爱的,至少人家很坦诚、知道藏拙、不故弄玄虚,不是吗?像第二篇论文,即便徐生洲发过“四大”、攻克过冰雹猜想,依然有如老虎咬天——无处下口。老师不怕教没学会的学生,但怕教半瓶子水咣当的大聪明。 斟酌再三,无计可施的徐生洲最终只能痛下杀手。 直接拒稿! 接下来是第三篇。 徐生洲都不用读第二段,就知道论文作者应该是个二三流大学数学专业的研究生,行文措辞都很稚嫩,习惯于引用那些来头很大的名家观点,却不能给出自己的评断。很容易让人想到他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读到研二、研三,本专业的很多知识都还没学明白,脑袋里对于如何开展研究一片空白,但是临近毕业,学校对发表论文的数量有要求,只能东拼西凑一篇出来,投给中文核心期刊试试运气。 徐生洲很想给出毒舌但客观的审稿意见,比如: “文章里的漏洞,比渔网袜的洞洞都多!” “建议作者从高等数学第一册开始重新学起。” “你写这样的论文,既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也在侮辱审稿人的智商。” 但到最后,他在拒稿的同时,还是就作者论文存在的问题给出了两页纸的勘误,并建议他认真读读拉维·瓦基尔《代数几何基础》的前四百页,至少不会再犯那么多的错误。 审完了三篇稿件,徐生洲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瘫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想想很多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动辄要带三届六、七个研究生,其中难免会有几个这样无心科研、只求学位的佛系学生,老师该多心塞? 还有,自己是不是有点冤枉石新科了? 没准儿石新科这样的学生,才是现在国内数学专业研究生的常态? 正胡思乱想间,邮箱里忽然收到来自《acta ath》编辑部的一份邮件。徐生洲顿时浑身一激灵:这么快?就凭论文的难度,没道理不到两周就返回审稿意见啊!难道是被拒稿?! 果然是“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啊! 一八七、审稿(下) 寒假无事,徐生洲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中文核心期刊《数学月刊》的青年编委。 尽管这些年发论文一帆风顺,但总也免不了被一些挑剔的审稿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有时甚至是故意找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以彰显自己的权威与细致。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自己翻身农奴把歌唱,且看我如何大杀四方、血流漂杵! 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徐生洲的yy而已。等他真正打开编辑部转来的投稿论文时,态度非常端正,甚至是有些虔诚。 作为天选之子、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之王、慕高山以东一万亩土地的统治者、6000名师生命运的守护人,徐生洲一直以来都要求学校老师在发表论文之前,必须要经他过目。——为什么不包括学生?实在是这些高考只考三四百分的家伙,连大学课本知识都闹不明白,还能指望他们写论文? 以前学校也就小猫两三只,真正做科研的人一桌都坐不满,徐生洲想审论文还得挑黄道吉日。 现在招聘的高层次人才多了,博士、硕士比比皆是,学校对发论文的奖励又很优厚,几乎每星期经由石新科汇总,递到自己手上的论文都有一大摞。什么生物的、思政的、教育的,基本上都不在徐生洲的射程范围内,只能仗着“初级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大致扫一下有没有抄袭,保证没有学术剽窃即可。至于论文质量如何、是不是学术垃圾,只能麻烦杂志的编辑了。 当然,也有徐生洲能看懂的,比如肖和平、简文桐以及偶尔才会出现的石新科的论文。 不仅能看懂,而且能看出味道来! 徐生洲小时候看过一则笑话。说有一个瞎子,能通过鼻子嗅出不同的书来。有人不信,递给他一本书。瞎子闻了闻:“有脂粉气,是《红楼梦》。”又递给他一本书。瞎子闻了闻:“有酒肉气,是《水浒传》。”那人不信邪,就把自己的文集递给瞎子,对方闻了闻:“有酸臭气,应该是阁下的文章?” 现在觉得,闻到味道可能有些玄幻,但看出味道却是不难。 比如肖和平的论文,好比六七十岁老运动员做体操,沉稳老辣中带着暮气,虽然眼力还在、意识还在,但很多灵巧的动作已经做不出来了。 相比之下,简文桐的论文更像拳击运动员练跳水,勇猛有余而精巧不足。平心而论,简文桐的数学天赋还不及衡平,能拿到京城师范大学的博士学位,全凭一股子沉下心钻研的狠劲儿。即便现在也是如此。所以在写论文的时候,难免以笨功夫为主。 至于石新科,则像缺乏锻炼的芦柴棒测试曲臂悬垂,那副龇牙咧嘴、死乞白赖的垂死挣扎模样,别人看着都费劲。关键是瞧他辛辛苦苦半天,结果测试不及格! 如今更多的论文摆在自己的面前等待审核,仿佛是要让自己品尝人生百味。 因为徐生洲在给《数学月刊》编辑部的回信中,表明自己主要的研究领域是代数几何和概率论。大概编辑部也觉得徐生洲专长在此,转给他审稿的论文基本上都是代数几何方向。 他像批阅奏折似的,先打开一篇,是中文的。 不错,中文有亲切感。只是看惯了英文论文,再看中文论文,尤其还是数学论文,总有点穿着京剧行头唱男高音的感觉。但不要紧,语言只有习不习惯的问题,并无高下优劣之分。相反,中文看起来更有一清到底的通透感,什么意思都能看得出来。 一目十行。 字面意思的“一目十行”。不是徐生洲马虎,而是论文就那么平易近人、老妪能解,都不用怎么太费脑子。就像纯洁男孩子的第一次,甚至都没尝清到底什么味道,就匆匆煞了尾。 就这? 徐生洲有些懵逼。想当初,自己从系统大爷那里倒腾的第一篇论文,就是发在这本《数学月刊》上,也不像这么敷衍潦草啊!究竟是杂志门槛变低了,还是这届论文作者不行? 他刚想给出“直接拒稿”的意见,忽然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审稿,大过年的,不要说开门大吉,至少不能给人留下“恃才傲物”“得志便猖狂”的印象。 那么,这篇论文应该怎么处理? 首先,要大改,把那些没用的空话、废话全部删掉。徐生洲直接帮他删掉了一大半的篇幅,虽然只剩下两三页纸,却明显充实饱满许多。 其次,还要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个既适合对方水准、又切合论文主题的更深入一些的研究方向。 看着满屏都是修订、批注符号的论文,还有将近两页纸的修改意见,徐生洲感觉心好累。 比自己白手起家写篇初级论文都累! 好在看着原本苍白浮肿的300斤大胖子,在自己的精雕细琢下,逐渐出落成一个素颜55分、身材匀称的少女,他体验到了美容医生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好,第一份打完收工。 接着批阅第二份奏折。不对,是第二篇论文。 作者貌似对论文、对自己的外语水平都非常自信,所以是用英文写成。这对徐生洲来说,本应该是驾轻就熟,结果看的那叫一个痛苦。怎么说呢?如果说系统定义的中级论文像53度新飞天,初级论文像张裕解百纳,那么现在点开的这篇论文大概可以说是像葱姜料酒! 说是英文很好? 是不是会跳出几句很中式的表述。 说是专业论文? 是不是会有几个徐生洲都摸不着头脑的概念。 总之,主打就是一个不对味! 徐生洲突然感觉第一篇论文的作者还是很诚实可爱的,至少人家很坦诚、知道藏拙、不故弄玄虚,不是吗?像第二篇论文,即便徐生洲发过“四大”、攻克过冰雹猜想,依然有如老虎咬天——无处下口。老师不怕教没学会的学生,但怕教半瓶子水咣当的大聪明。 斟酌再三,无计可施的徐生洲最终只能痛下杀手。 直接拒稿! 接下来是第三篇。 徐生洲都不用读第二段,就知道论文作者应该是个二三流大学数学专业的研究生,行文措辞都很稚嫩,习惯于引用那些来头很大的名家观点,却不能给出自己的评断。很容易让人想到他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读到研二、研三,本专业的很多知识都还没学明白,脑袋里对于如何开展研究一片空白,但是临近毕业,学校对发表论文的数量有要求,只能东拼西凑一篇出来,投给中文核心期刊试试运气。 徐生洲很想给出毒舌但客观的审稿意见,比如: “文章里的漏洞,比渔网袜的洞洞都多!” “建议作者从高等数学第一册开始重新学起。” “你写这样的论文,既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也在侮辱审稿人的智商。” 但到最后,他在拒稿的同时,还是就作者论文存在的问题给出了两页纸的勘误,并建议他认真读读拉维·瓦基尔《代数几何基础》的前四百页,至少不会再犯那么多的错误。 审完了三篇稿件,徐生洲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瘫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想想很多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动辄要带三届六、七个研究生,其中难免会有几个这样无心科研、只求学位的佛系学生,老师该多心塞? 还有,自己是不是有点冤枉石新科了? 没准儿石新科这样的学生,才是现在国内数学专业研究生的常态? 正胡思乱想间,邮箱里忽然收到来自《acta ath》编辑部的一份邮件。徐生洲顿时浑身一激灵:这么快?就凭论文的难度,没道理不到两周就返回审稿意见啊!难道是被拒稿?! 果然是“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啊! 一八八、不祥之兆 拒稿,本来是司空见惯之事,很多大牛都遭遇过。但此刻对于徐生洲来说,却有些难以接受,因为这篇《空间遍历理论》论文几乎凝聚了自己的全部功力,是他现在所能企及的最高点。如果它被拒稿,无疑是对他学术研究的一种否定。 他几乎是用颤抖着的手点开邮件。 邮件是《acta ath》主编托比亚斯教授发过来的。在信中,他表达了两点意思: 一是编辑部对论文很重视,收集到的快速意见也表明,这是数学研究领域的重要突破性成果,所以编辑委员会很乐意接收这样优秀的文章。 二是由于论文广泛涉及代数几何、统计物理、概率论等诸多领域,编辑部很难找到合适的审稿人。即便找到合适的审稿人,完成审稿也将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这无疑将影响学界对于重要的学术成果的接受。有鉴于此,编辑部诚挚邀请你就该论文进行公开的学术演讲,地点你选,费用由编辑部承担。如果演讲之后没有问题,编辑部将及时收录并出版该论文。 徐生洲这才情绪稳定。 公开演讲倒是可以接受。这等于是在全世界大佬面前公开作法,这么搞下来,得收获多少点信仰?说不定能再来一篇高级论文! 关键是地点在哪儿? 虽然托比亚斯没有明说,但他的建议是在乌普萨拉大学、it之类欧米名校。 可是徐生洲不想接受他的建议。真要让他选的话,肯定首选自己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主场优势谁不想要?何况这也是给学校扬名立万的一个机会。 退一步说,他会选择京城师范大学。那是自己的母校。 即便真的必须在欧米,那为什么不选普林斯顿大学? 不仅是因为普林斯顿名头更大,更是因为他内心觉得有些对不住奥昆科夫教授、也对不住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本来他们是好心好意给自己出了一本英语学术专着,也确实给自己增了光、添了彩,而这本《霍奇猜想研究进展》就算做不成畅销书,至少可以做到长销书。结果自己倒好,回过头就要彻底解决霍奇猜想,好好的一本学术专着愣是被自己整成了时效不到一年的新闻周刊。 确实有点不厚道啊! 当然,具体怎么抉择,徐生洲还想听听成老爷子的意见。 他刚说清楚事情来由,成老爷子马上激动地说道:“在我们学校办!他们要是不同意,费用由我们学校出也可以!” 徐生洲挠挠头:“这不是钱的事儿。” 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很赞同:“确实,这不是钱的事儿,更是关乎我国数学界的颜面和影响力!虽然这些年我们国家的数学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但有世界影响的标志性成果并不多,特别像证明冰雹猜想这种难题,完全可以媲美陈老的证明哥德巴赫猜想‘1+2’。是应该更重视一些!” 徐生洲哭笑不得,只好有话直说:“我的意思是,这个学术演讲能不能放在我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 “放在你们那个学校?!”成老爷子震惊了。 徐生洲道:“对啊,我们有万亩校园,有雄伟宽敞的学术报告厅,还举办过代数几何国际研讨会,举办这个学术演讲绝对没问题。” 成老爷子似乎有些不高兴:“是,我们学校是老了点、破了点、小了点,但那也是你的母校!” “呃……” 徐生洲才发现一不小心戳了母校的肺管子。 没错,老破小的校园是所有京师人的痛。 想当年,京师也是独居城北,坐拥方圆数里的荒地,各色古松、废冢都是自家的后花园。没成想,经济发展太快,自己成长太慢,被周围的强邻今日割一院、明日割十亩,三割两割就只剩下一个千余亩大小的老校园。都二十一世纪了,本科生还要八个人蜷缩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感受着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艰苦朴素。 当然,新世纪后也想过到京城周边找个大点的地方,兴建新校区。可笑这个傻白甜居然又被人摆了一道,原先许诺的1500亩土地,最后拿到手的只有区区200多亩,成了食之无肉弃之可惜的鸡肋! 徐生洲感觉赔笑道:“对、对,老师您说得对,子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 成老爷子这才怒火稍息,和声解释道:“你名义上还是学校的全日制博士研究生,像这种成果汇报式的学术演讲,当然以在母校为宜。去你那所学校像什么话?会给人留下话柄的!” 徐生洲道:“主要是我那个学校马上就要搞‘专升本’,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演讲的东风,扩大一下知名度,免得被人使绊子。” 成老爷子想了片刻:“你们学校‘专升本’的事儿,你甭管了,我给伱想办法。但这次的学术演讲,你要放到京城师范大学来,就算是老师求你帮这个忙。” “别、别、别,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能来咱们学校做演讲,那是我的荣幸,很多人求还求不来呢!” 成老爷子叹口气,缓缓说道:“唉!我年轻的时候,天大地大,学问最大,其余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临到老了,反倒很多东西都放不下,惦记这个、惦记那个,整天就知道瞎琢磨。” 徐生洲知道,老爷子放不下的是学院,担心的是学院发展和后继无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老爷子最近一段时间语气更急切,唠叨也更频繁了,感觉就像是—— 呸呸呸! 胡思乱想什么呢?! 徐生洲赶紧把脑袋里所有不好的想法全都甩了出去,然后安慰道:“哈哈,老师您这可不是‘瞎琢磨’,而是站在更高的高度上,思考学科的发展方向,规划我们学院的未来远景。有老师您给我们掌舵领航、撑腰鼓劲,我们这些年轻后辈才能甩开膀子往前冲!” 成老爷子被逗得笑起来:“你这校长没白当,说漂亮话是一套一套的!这次我卖个老,等下次你破解了霍奇猜想再做学术演讲,我就不抢了。” 又来了! 徐生洲连忙接过话头:“您老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破解霍奇猜想的论文已经有了眉目,最晚不会超过今年年底,就能完整写出来。到时候我要是再做学术演讲,可就请您老到我那学校坐主席台最中间,给我压阵助威!” 老爷子更开心:“那你可要抓紧!” 徐生洲莫名地鼻子一酸,强笑着说道:“什么时候我拿了菲尔兹奖,我就在母校再做一次学术演讲,然后再去燕大、留美转一圈,让他们看看咱们成门弟子、咱们师大学生也是好样的!” “好、好!”老爷子最后总结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这次学术演讲放在我们学校。杂志编辑部那边你去沟通,学校这边我会交待张院长来对接,然后再跟竺校长汇报一下,尽快动起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一八八、不祥之兆 拒稿,本来是司空见惯之事,很多大牛都遭遇过。但此刻对于徐生洲来说,却有些难以接受,因为这篇《空间遍历理论》论文几乎凝聚了自己的全部功力,是他现在所能企及的最高点。如果它被拒稿,无疑是对他学术研究的一种否定。 他几乎是用颤抖着的手点开邮件。 邮件是《acta ath》主编托比亚斯教授发过来的。在信中,他表达了两点意思: 一是编辑部对论文很重视,收集到的快速意见也表明,这是数学研究领域的重要突破性成果,所以编辑委员会很乐意接收这样优秀的文章。 二是由于论文广泛涉及代数几何、统计物理、概率论等诸多领域,编辑部很难找到合适的审稿人。即便找到合适的审稿人,完成审稿也将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这无疑将影响学界对于重要的学术成果的接受。有鉴于此,编辑部诚挚邀请你就该论文进行公开的学术演讲,地点你选,费用由编辑部承担。如果演讲之后没有问题,编辑部将及时收录并出版该论文。 徐生洲这才情绪稳定。 公开演讲倒是可以接受。这等于是在全世界大佬面前公开作法,这么搞下来,得收获多少点信仰?说不定能再来一篇高级论文! 关键是地点在哪儿? 虽然托比亚斯没有明说,但他的建议是在乌普萨拉大学、it之类欧米名校。 可是徐生洲不想接受他的建议。真要让他选的话,肯定首选自己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主场优势谁不想要?何况这也是给学校扬名立万的一个机会。 退一步说,他会选择京城师范大学。那是自己的母校。 即便真的必须在欧米,那为什么不选普林斯顿大学? 不仅是因为普林斯顿名头更大,更是因为他内心觉得有些对不住奥昆科夫教授、也对不住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本来他们是好心好意给自己出了一本英语学术专着,也确实给自己增了光、添了彩,而这本《霍奇猜想研究进展》就算做不成畅销书,至少可以做到长销书。结果自己倒好,回过头就要彻底解决霍奇猜想,好好的一本学术专着愣是被自己整成了时效不到一年的新闻周刊。 确实有点不厚道啊! 当然,具体怎么抉择,徐生洲还想听听成老爷子的意见。 他刚说清楚事情来由,成老爷子马上激动地说道:“在我们学校办!他们要是不同意,费用由我们学校出也可以!” 徐生洲挠挠头:“这不是钱的事儿。” 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很赞同:“确实,这不是钱的事儿,更是关乎我国数学界的颜面和影响力!虽然这些年我们国家的数学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但有世界影响的标志性成果并不多,特别像证明冰雹猜想这种难题,完全可以媲美陈老的证明哥德巴赫猜想‘1+2’。是应该更重视一些!” 徐生洲哭笑不得,只好有话直说:“我的意思是,这个学术演讲能不能放在我们神州科技职业学院?” “放在你们那个学校?!”成老爷子震惊了。 徐生洲道:“对啊,我们有万亩校园,有雄伟宽敞的学术报告厅,还举办过代数几何国际研讨会,举办这个学术演讲绝对没问题。” 成老爷子似乎有些不高兴:“是,我们学校是老了点、破了点、小了点,但那也是你的母校!” “呃……” 徐生洲才发现一不小心戳了母校的肺管子。 没错,老破小的校园是所有京师人的痛。 想当年,京师也是独居城北,坐拥方圆数里的荒地,各色古松、废冢都是自家的后花园。没成想,经济发展太快,自己成长太慢,被周围的强邻今日割一院、明日割十亩,三割两割就只剩下一个千余亩大小的老校园。都二十一世纪了,本科生还要八个人蜷缩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感受着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艰苦朴素。 当然,新世纪后也想过到京城周边找个大点的地方,兴建新校区。可笑这个傻白甜居然又被人摆了一道,原先许诺的1500亩土地,最后拿到手的只有区区200多亩,成了食之无肉弃之可惜的鸡肋! 徐生洲感觉赔笑道:“对、对,老师您说得对,子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 成老爷子这才怒火稍息,和声解释道:“你名义上还是学校的全日制博士研究生,像这种成果汇报式的学术演讲,当然以在母校为宜。去你那所学校像什么话?会给人留下话柄的!” 徐生洲道:“主要是我那个学校马上就要搞‘专升本’,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演讲的东风,扩大一下知名度,免得被人使绊子。” 成老爷子想了片刻:“你们学校‘专升本’的事儿,你甭管了,我给伱想办法。但这次的学术演讲,你要放到京城师范大学来,就算是老师求你帮这个忙。” “别、别、别,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能来咱们学校做演讲,那是我的荣幸,很多人求还求不来呢!” 成老爷子叹口气,缓缓说道:“唉!我年轻的时候,天大地大,学问最大,其余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临到老了,反倒很多东西都放不下,惦记这个、惦记那个,整天就知道瞎琢磨。” 徐生洲知道,老爷子放不下的是学院,担心的是学院发展和后继无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老爷子最近一段时间语气更急切,唠叨也更频繁了,感觉就像是—— 呸呸呸! 胡思乱想什么呢?! 徐生洲赶紧把脑袋里所有不好的想法全都甩了出去,然后安慰道:“哈哈,老师您这可不是‘瞎琢磨’,而是站在更高的高度上,思考学科的发展方向,规划我们学院的未来远景。有老师您给我们掌舵领航、撑腰鼓劲,我们这些年轻后辈才能甩开膀子往前冲!” 成老爷子被逗得笑起来:“你这校长没白当,说漂亮话是一套一套的!这次我卖个老,等下次你破解了霍奇猜想再做学术演讲,我就不抢了。” 又来了! 徐生洲连忙接过话头:“您老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破解霍奇猜想的论文已经有了眉目,最晚不会超过今年年底,就能完整写出来。到时候我要是再做学术演讲,可就请您老到我那学校坐主席台最中间,给我压阵助威!” 老爷子更开心:“那你可要抓紧!” 徐生洲莫名地鼻子一酸,强笑着说道:“什么时候我拿了菲尔兹奖,我就在母校再做一次学术演讲,然后再去燕大、留美转一圈,让他们看看咱们成门弟子、咱们师大学生也是好样的!” “好、好!”老爷子最后总结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这次学术演讲放在我们学校。杂志编辑部那边你去沟通,学校这边我会交待张院长来对接,然后再跟竺校长汇报一下,尽快动起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一八九、拜年 徐生洲担心成老爷子的身体,过完春节还没等破五,就带着土特产进京探望。 土特产除了风鹅、茶干等传统风味,就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土特产——裂银杏内酯口服液最为新奇实用了。由于陈康彦他们已经申请了专利,黑系统里的初级体能强化剂终于可以拿出来见人,只是要用这个世界包装,金陵神科保健品有限公司出品的“神科牌裂银杏内酯口服液”。 对,不是药品,是保健品。 徐生洲也是后来才知道,保健品只需要到药监部门登记备案就行,要是药品,那就麻烦了!不说要搞申请前的药理研究、动物试验,需要通过医学、化学、药理\/毒理学、统计学等审查,光是获得新药临床试验申请后的三期临床,没个年就下不来。中间但凡出个什么纰漏,就会前功尽弃! 陈康彦的意思是,既然大家喝了都说好,不妨先当保健品卖。至于药品什么的,咱们慢慢搞研究、走流程,成了最好,不成也没关系,总之不耽误赚钱。 徐生洲表示很赞同。因为这玩意在系统大爷看来,本来就是个保健品! 裂银杏内酯口服液已经生产出来了一些,但没有像其他保健品那样疯狂搞营销,一来是产量低,每天就生产那么几十瓶,根本不够市场塞牙缝的。第二是效果好,只要喝过都知道,根本不用对外宣传,靠口口相传的链式反应就不得了。三是定价高,初步定价80万元\/瓶,量还就那么一小口,茅台五十年在它面前都是弟弟!这要是宣传开来,多少人会以为它是智商税?又有多少人对它口诛笔伐?所以,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目前生产出来的产品,除少数作为福利赠送给学校高层次人才外,都深锁在库房里。因为徐生洲和陈康彦知道,只要消息传出去,上门打秋风的各路神仙绝对会踏破门槛! 当然,徐生洲带给成老爷子的裂银杏内酯口服液,表明上与其他的产品无疑,其内里早已被换成了系统大爷的“中级体能强化剂”。 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老爷子长命百岁! 由于还没出春节假期,一路上行人寥落,只有到了学校的研究生宿舍,很多学位论文还没写完的兄弟还在焚膏继晷,徐生洲才感受到人间的烟火气。 放下行李,稍作收拾,他便直奔教职工宿舍区的院士楼。 院士楼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和本科生宿舍一样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建筑,空间逼仄、功能老化,唯一胜在它是别墅,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三环内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徐生洲按响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不是成老爷子或者成师母,而是师姐黎田雅,就是在京城理工大学数学学院做副院长的那位。让他小吃了一惊:“黎师姐?你也在?” “瞧你说的。你都能来,凭什么我不能来?”黎田雅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四分浅笑,让人自生亲切感,“不仅我来了,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弟过来给老师拜年。快进来!”说着一边把徐生洲让进屋,一边对屋里的人说道:“小师弟来了!” 客厅里马上传来几个中年人的声音:“是徐师弟吗?” “老师,你的得意弟子来了!” “小徐?赶紧过来。” 最后一句是张安平说的。 徐生洲走进客厅,看到成师母、张安平、好几个或站或坐的陌生中年人,但最引他注意的是坐在沙发里的成老爷子。老爷子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衫,脸色有些发黄,但还是在温和地笑着,但膝盖上盖着保暖的毯子,顿时把老年人的虚弱展示无遗。 “老师、师母,新年好!学生给您拜年!”徐生洲恭敬地抱拳请安。 成老爷子看到徐生洲来很是高兴,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好,大家都新年好。这几位都是你的师兄,估计以前还没见过?” 张安平很熟练地介绍起那几位中年人,都是成老爷子早些年的博士生,虽然天南海北,但基本上都已经拿到教授的职称,甚至个别人还有“新世纪优秀人才”之类的帽子。最后介绍到黎田雅,黎田雅道:“我不用介绍,我和小师弟打过交道,咱们熟悉的很。对不对,小师弟?” 徐生洲点点头:“没错。” 黎田雅又道:“在你来之前,老师还说到你,说你已经证明了冰雹猜想,《acta ath》编辑部邀请伱做公开的学术研究。这可是咱们国内数学界近年来少有的重量级成果!” 徐生洲露出笑意:“师姐说的这个约束条件,是否过多了?” 黎田雅道:“那我就说的约束条件少的。听说,你霍奇猜想也已经证明的差不多了?” 徐生洲没有否认:“我也是运气好,碰巧找到一条可以破解霍奇猜想的巧妙思路。” 张安平却是很不赞同:“这不是运气问题。全世界研究霍奇猜想的有多少?最近几十年几乎毫无进展,难度可见一斑。小徐凭借一己之力,独辟蹊径,彻底解决该问题,将人类对数学的认知往前推动了一大步。这是什么?这是实力和天赋!” 听到别人当面这么吹捧,徐生洲自己都有些脸红,没想到其他几位师兄却大点其头。 其中一位如果徐生洲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京城工商大学数院的教授:“张师兄说得没错!别的咱们不说,就说在咱们京城数学界,但凡燕大、留美毕业的,说话嗓门都比别人大些,感觉他们两所学校的学生都认为自己是天才,智商高、能力强,其他学校的都是等而下之的下里巴人。等小师弟彻底破解了霍奇猜想,拿到了菲尔兹奖,到时候我们师大人可不惯着他们了!” 黎田雅也笑道:“有小师弟一人,可横扫燕大、留美两校。咱们成门弟子,以后就靠小师弟撑门面了!” 徐生洲道:“有成老师在,咱们师大作为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的重镇,别人就不敢轻视。我们这些弟子,还得老师照顾,才能走得更高更远。” 成老爷子忽然说道:“你证明了冰雹猜想、霍奇猜想,还发了那么多篇‘四大’,只要别的方面不出问题,教授、杰青、长江学者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即便是院士,未来也问题不大。” 老爷子的声音颇为低沉,明显就是中气不足。 徐生洲趁机问道:“老师,您这身体是?” 老爷子却不想多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年龄大了,偶感风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关于你就证明冰雹猜想在学校做公开演讲的事——” “正好,老师,我给您带了点东西。” 徐生洲说着拿过自己带来的礼盒,打开裂银杏内酯口服液的外面包装。你还别说,为了对得起80万元一瓶的售价,这包装真是极尽精致奢华,珠光宝气、金光闪闪,只差不是用24k纯金打造。 黎田雅毕竟是女性,就像巨龙一样,对这等精致奢华的东西有点缺乏免疫力,忍不住问道:“小师弟,你这是?” 徐生洲解释道:“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园内,不是有10棵树龄超过千年的裂银杏古树么?当初发现的时候还登上了《nature》封面。后续研究发现,在裂银杏叶提取物中有一种全新的活性物质,在活血化瘀、通脉活络乃至应对神经系统问题上的功效,同等剂量下可以达到银杏叶提取物的5000-倍,能够有效改善肌体代谢能力,提升身体机能状态。” “这么神奇?”黎田雅惊叹道。 但实话实话,她的惊讶有些虚情假意。 不过可以理解,首先她不是学医药的,不知道银杏叶提取物本身的功效,自然也就不知道扩大成千上万倍后会是什么效果。其次,她没有亲自体验过初级体能强化剂、特别是中级体能强化剂的神奇。最后,则是现在保健品一个比一个能吹,什么脑x金、x金肽,效果描述比这个令人心动多了,最后呢? 徐生洲拿出小蓝瓶,瓶上没有任何标签文字,很像三无产品,对老爷子解释道:“这个提取物已经注册了国际专利,研究成果前不久刚投给《cell》,效果绝对杠杠的。老师你试试?” 包括成师母在内,客厅里的人都面面相觑。 这些年登门拜访的人很多,送保健品的也很多,但像徐生洲这样直接打开,催着老爷子当面把保健品吃掉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徐生洲也是不得已。 眼下这一刻,在绝大多数人心目里,裂银杏内酯口服液并不比脑x金、x金肽好到哪里去,甚至还不如后两者,至少后两者是真金白银花了钱做广告的,就算没效果,也吃不死人。而裂银杏内酯口服液是什么东西?先不说有没有效果,关键是安全吗?能吃吗? 如果是普通的初级体能强化剂,即便价值80万元\/瓶,那也浪费得起。就算老爷子转手送人,徐生洲都不带心疼的,大不了下次再送一瓶。关键这是中级体能强化剂,是徐生洲花10万积分点从系统里兑换的。 10万积分点啊! 约等于一个小目标、一篇“四大”论文。 哪怕时至今日徐生洲已经小有身家,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十万点积分,同样觉得肉痛。也就是成老爷子对他恩重如山,他才毫不犹豫兑换出来。但凡换个别的老师,他还不得考虑个半夜一宿的?如果现在不给老爷子服用下去,万一出门之后,这瓶药剂被扔在墙角吃灰,甚至直接丢到垃圾堆里,浪费积分不说,还耽误老爷子的治疗。只怕徐生洲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老爷子看着徐生洲递过来的小蓝瓶,开玩笑道:“你小子是拿我当小白鼠啊!” 徐生洲搓着手解释道:“我哪敢呀!这是经过无数次实验证明,绝对没问题的。再说,我就算再笨,也不至于当着这些师兄师姐的面,搞欺师灭祖那一套啊!” 老爷子笑道:“就算当小白鼠也没关系。我很早就签了遗体捐献书,迟早要当小白鼠的,现在当说不定还更有价值呢。” 说完他便举起小蓝瓶一饮而尽。 一八九、拜年 徐生洲担心成老爷子的身体,过完春节还没等破五,就带着土特产进京探望。 土特产除了风鹅、茶干等传统风味,就数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土特产——裂银杏内酯口服液最为新奇实用了。由于陈康彦他们已经申请了专利,黑系统里的初级体能强化剂终于可以拿出来见人,只是要用这个世界包装,金陵神科保健品有限公司出品的“神科牌裂银杏内酯口服液”。 对,不是药品,是保健品。 徐生洲也是后来才知道,保健品只需要到药监部门登记备案就行,要是药品,那就麻烦了!不说要搞申请前的药理研究、动物试验,需要通过医学、化学、药理\/毒理学、统计学等审查,光是获得新药临床试验申请后的三期临床,没个年就下不来。中间但凡出个什么纰漏,就会前功尽弃! 陈康彦的意思是,既然大家喝了都说好,不妨先当保健品卖。至于药品什么的,咱们慢慢搞研究、走流程,成了最好,不成也没关系,总之不耽误赚钱。 徐生洲表示很赞同。因为这玩意在系统大爷看来,本来就是个保健品! 裂银杏内酯口服液已经生产出来了一些,但没有像其他保健品那样疯狂搞营销,一来是产量低,每天就生产那么几十瓶,根本不够市场塞牙缝的。第二是效果好,只要喝过都知道,根本不用对外宣传,靠口口相传的链式反应就不得了。三是定价高,初步定价80万元\/瓶,量还就那么一小口,茅台五十年在它面前都是弟弟!这要是宣传开来,多少人会以为它是智商税?又有多少人对它口诛笔伐?所以,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目前生产出来的产品,除少数作为福利赠送给学校高层次人才外,都深锁在库房里。因为徐生洲和陈康彦知道,只要消息传出去,上门打秋风的各路神仙绝对会踏破门槛! 当然,徐生洲带给成老爷子的裂银杏内酯口服液,表明上与其他的产品无疑,其内里早已被换成了系统大爷的“中级体能强化剂”。 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老爷子长命百岁! 由于还没出春节假期,一路上行人寥落,只有到了学校的研究生宿舍,很多学位论文还没写完的兄弟还在焚膏继晷,徐生洲才感受到人间的烟火气。 放下行李,稍作收拾,他便直奔教职工宿舍区的院士楼。 院士楼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和本科生宿舍一样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建筑,空间逼仄、功能老化,唯一胜在它是别墅,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三环内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徐生洲按响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不是成老爷子或者成师母,而是师姐黎田雅,就是在京城理工大学数学学院做副院长的那位。让他小吃了一惊:“黎师姐?你也在?” “瞧你说的。你都能来,凭什么我不能来?”黎田雅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四分浅笑,让人自生亲切感,“不仅我来了,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弟过来给老师拜年。快进来!”说着一边把徐生洲让进屋,一边对屋里的人说道:“小师弟来了!” 客厅里马上传来几个中年人的声音:“是徐师弟吗?” “老师,你的得意弟子来了!” “小徐?赶紧过来。” 最后一句是张安平说的。 徐生洲走进客厅,看到成师母、张安平、好几个或站或坐的陌生中年人,但最引他注意的是坐在沙发里的成老爷子。老爷子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衫,脸色有些发黄,但还是在温和地笑着,但膝盖上盖着保暖的毯子,顿时把老年人的虚弱展示无遗。 “老师、师母,新年好!学生给您拜年!”徐生洲恭敬地抱拳请安。 成老爷子看到徐生洲来很是高兴,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好,大家都新年好。这几位都是你的师兄,估计以前还没见过?” 张安平很熟练地介绍起那几位中年人,都是成老爷子早些年的博士生,虽然天南海北,但基本上都已经拿到教授的职称,甚至个别人还有“新世纪优秀人才”之类的帽子。最后介绍到黎田雅,黎田雅道:“我不用介绍,我和小师弟打过交道,咱们熟悉的很。对不对,小师弟?” 徐生洲点点头:“没错。” 黎田雅又道:“在你来之前,老师还说到你,说你已经证明了冰雹猜想,《acta ath》编辑部邀请伱做公开的学术研究。这可是咱们国内数学界近年来少有的重量级成果!” 徐生洲露出笑意:“师姐说的这个约束条件,是否过多了?” 黎田雅道:“那我就说的约束条件少的。听说,你霍奇猜想也已经证明的差不多了?” 徐生洲没有否认:“我也是运气好,碰巧找到一条可以破解霍奇猜想的巧妙思路。” 张安平却是很不赞同:“这不是运气问题。全世界研究霍奇猜想的有多少?最近几十年几乎毫无进展,难度可见一斑。小徐凭借一己之力,独辟蹊径,彻底解决该问题,将人类对数学的认知往前推动了一大步。这是什么?这是实力和天赋!” 听到别人当面这么吹捧,徐生洲自己都有些脸红,没想到其他几位师兄却大点其头。 其中一位如果徐生洲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京城工商大学数院的教授:“张师兄说得没错!别的咱们不说,就说在咱们京城数学界,但凡燕大、留美毕业的,说话嗓门都比别人大些,感觉他们两所学校的学生都认为自己是天才,智商高、能力强,其他学校的都是等而下之的下里巴人。等小师弟彻底破解了霍奇猜想,拿到了菲尔兹奖,到时候我们师大人可不惯着他们了!” 黎田雅也笑道:“有小师弟一人,可横扫燕大、留美两校。咱们成门弟子,以后就靠小师弟撑门面了!” 徐生洲道:“有成老师在,咱们师大作为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的重镇,别人就不敢轻视。我们这些弟子,还得老师照顾,才能走得更高更远。” 成老爷子忽然说道:“你证明了冰雹猜想、霍奇猜想,还发了那么多篇‘四大’,只要别的方面不出问题,教授、杰青、长江学者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即便是院士,未来也问题不大。” 老爷子的声音颇为低沉,明显就是中气不足。 徐生洲趁机问道:“老师,您这身体是?” 老爷子却不想多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年龄大了,偶感风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关于你就证明冰雹猜想在学校做公开演讲的事——” “正好,老师,我给您带了点东西。” 徐生洲说着拿过自己带来的礼盒,打开裂银杏内酯口服液的外面包装。你还别说,为了对得起80万元一瓶的售价,这包装真是极尽精致奢华,珠光宝气、金光闪闪,只差不是用24k纯金打造。 黎田雅毕竟是女性,就像巨龙一样,对这等精致奢华的东西有点缺乏免疫力,忍不住问道:“小师弟,你这是?” 徐生洲解释道:“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园内,不是有10棵树龄超过千年的裂银杏古树么?当初发现的时候还登上了《nature》封面。后续研究发现,在裂银杏叶提取物中有一种全新的活性物质,在活血化瘀、通脉活络乃至应对神经系统问题上的功效,同等剂量下可以达到银杏叶提取物的5000-倍,能够有效改善肌体代谢能力,提升身体机能状态。” “这么神奇?”黎田雅惊叹道。 但实话实话,她的惊讶有些虚情假意。 不过可以理解,首先她不是学医药的,不知道银杏叶提取物本身的功效,自然也就不知道扩大成千上万倍后会是什么效果。其次,她没有亲自体验过初级体能强化剂、特别是中级体能强化剂的神奇。最后,则是现在保健品一个比一个能吹,什么脑x金、x金肽,效果描述比这个令人心动多了,最后呢? 徐生洲拿出小蓝瓶,瓶上没有任何标签文字,很像三无产品,对老爷子解释道:“这个提取物已经注册了国际专利,研究成果前不久刚投给《cell》,效果绝对杠杠的。老师你试试?” 包括成师母在内,客厅里的人都面面相觑。 这些年登门拜访的人很多,送保健品的也很多,但像徐生洲这样直接打开,催着老爷子当面把保健品吃掉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徐生洲也是不得已。 眼下这一刻,在绝大多数人心目里,裂银杏内酯口服液并不比脑x金、x金肽好到哪里去,甚至还不如后两者,至少后两者是真金白银花了钱做广告的,就算没效果,也吃不死人。而裂银杏内酯口服液是什么东西?先不说有没有效果,关键是安全吗?能吃吗? 如果是普通的初级体能强化剂,即便价值80万元\/瓶,那也浪费得起。就算老爷子转手送人,徐生洲都不带心疼的,大不了下次再送一瓶。关键这是中级体能强化剂,是徐生洲花10万积分点从系统里兑换的。 10万积分点啊! 约等于一个小目标、一篇“四大”论文。 哪怕时至今日徐生洲已经小有身家,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十万点积分,同样觉得肉痛。也就是成老爷子对他恩重如山,他才毫不犹豫兑换出来。但凡换个别的老师,他还不得考虑个半夜一宿的?如果现在不给老爷子服用下去,万一出门之后,这瓶药剂被扔在墙角吃灰,甚至直接丢到垃圾堆里,浪费积分不说,还耽误老爷子的治疗。只怕徐生洲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老爷子看着徐生洲递过来的小蓝瓶,开玩笑道:“你小子是拿我当小白鼠啊!” 徐生洲搓着手解释道:“我哪敢呀!这是经过无数次实验证明,绝对没问题的。再说,我就算再笨,也不至于当着这些师兄师姐的面,搞欺师灭祖那一套啊!” 老爷子笑道:“就算当小白鼠也没关系。我很早就签了遗体捐献书,迟早要当小白鼠的,现在当说不定还更有价值呢。” 说完他便举起小蓝瓶一饮而尽。 一九〇、你太鲁莽了 事实证明,系统大爷的黑科技还是值得信赖的。 成老爷子服用之后,先是觉得浑身上下轻松和暖,自己揭掉盖在双腿上的毛毯。很快,他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觉得手脚柔软更听使唤,忍不住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口中不住称赞:“咦!这药神奇啊!还真是有作用!感觉全身都松快多了!”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真有这么神奇吗? 要不是知道成老爷子身份在这儿,还以为他在配合徐生洲在演双簧呢! 成师母也是吃惊不已,连忙问徐生洲道:“小徐,这药是?” “师母,这不是药,是保健品。主要是改善肌体代谢能力、提升身体机能状态的。换句话说,它不是治病的,而是改善自身身体素质的。”徐生洲又重新解释一遍,主要怕别人误会这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又或者是某种让人一时舒爽的违禁之物。 成师母有些失望:“这样啊!那它的疗效能有多久?” 徐生洲回答道:“不存在疗效多久的问题。打个比方,正常人的身体素质是100,久病虚弱的人是60分,服用之后可以修复到75、80分左右。至于修复以后怎么样,取决于自身如何保养或者疾病治疗情况,跟这个口服液已经无关。” 成师母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那这药,不是,这种口服液能够一直服用吗?” 徐生洲道:“从毒理上来看,就算每周一次都没有问题。但从疗效上看,第一次效果最好,以后再服用,效果可能会差许多。” ——主要中级体能强化剂太贵,就算徐生洲有黑系统,也不可能次次兑换,那么以后作为日常消耗品,只能提供初级体能强化剂,也就是裂银杏内酯口服液,自然也就没有现在那么明显的效果。 成师母更加失望。 成老爷子在客厅里走了几圈,额头微微有些薄汗,忽然对成师母说道:“我觉得肚子有点饿,你给我弄我粥来!” 看到老爷子不仅气色见好,连食欲也明显恢复,大家皆是大喜。 黎田雅连忙站起身:“师母,您坐着,这点小事交给我来。顺便也请老师点评一下,看我这些年厨艺有没有见长。” 成老爷子可能是许久没有这么身心舒畅过,加上黎田雅的厨艺可能确实不错,痛痛快快喝完两小碗瘦肉粥后,竟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众人见状,知道不好再多打扰,都轻声与成师母告别,然后悄悄退出院士楼。 到了楼下,张安平立刻摆出大师兄的气度:“今天还没出大年初五,老师身体又已大好,加上小徐前不久刚完成冰雹猜想的证明,可谓是三喜临门!今晚我组个局,咱们成门弟子在京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来。谁要是敢请假,马上革出师门!” “好!” 没想到那几个中年师兄还没表态,黎田雅第一个表示赞成。然后他们才乱哄哄地点头称是。 徐生洲有些犯怵:“吃饭可以,能不能不喝酒?” 黎田雅笑吟吟地看过来:“徐师弟不会是个小趴菜?” 徐生洲振振有词:“众所周知,八零后喝不过七零后,九零后喝不过八零后,至于九五后,对不起,我们不喝酒,只喝奶茶!” 黎田雅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说自己是九五后,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师姐弟。” “我要是说呢?”徐生洲是130斤体重、129斤反骨。 “这么说,我儿子比你小两岁。” “……”徐生洲感觉自己像是被羞辱了。 “哈哈,我儿子是95年。” “你们都不行啊!我闺女是93年的,要不是已经结婚了,怎么也要介绍给小师弟认识认识。” 徐生洲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就不该接这个茬。 张安平道:“别打岔!老周、老路、老彭,你们仨分头联系在京的各位同门,告诉他们,今晚上一定要来。小黎、老杨,你们去学校南门外的天外天订两个大包厢,就说是我订的,然后帮忙张罗一下。小徐,你跟我回去,帮我搬酒。” 众人齐声应诺。 张安平又补充道:“对了,我闺女是96年的,比小徐大三岁,正好抱金砖!” 徐生洲好玄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上了车之后,徐生洲仔细张安平的座驾。这是一辆至少有六七年的日系家庭代步车,主打省油,但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味,可见车主对它很爱惜。只是没想到作为杰青、院长,也未能免俗,在驾驶台上放着一尊塑料镀金的弥勒佛。 他正打量得出神,张安平突然说道:“你今天有点太鲁莽了!” “什么?”徐生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说,伱今天做的太着急、太鲁莽了!”张安平边开车边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爱护老师。也知道,你那保健品有奇效。但是要服用这种东西,应该私下里跟老师讲明利害,请老师自己斟酌考虑要不要服用,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直接请老师试试效果。你那样做等于是在逼宫!” 徐生洲也觉得自己是急躁了些。 但没办法。 如果不这么做,自己辛辛苦苦花了10万点积分兑的中级体能强化剂真有可能被糟践! 张安平语气稍缓:“我知道,你那保健品可能是经过无数次实验都没有问题,但你考虑过没有,老师现在身体非常虚弱,万一,我是说万一吃出个三长两短来,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吗?不是医生,也不是专家,却让病人服用保健品,保健品是能让人随便吃的吗?真出点什么事情,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 张安平又道:“你应该知道,老师对自己的身体、身外的荣誉之类一向看得很淡,反倒是对学院的发展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些年一直为学院的没落而忧心。自从你横空出世之后,老师就对你非常看重,哪怕最近一段时间身体日渐虚弱,还是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安排交代你做学术演讲的一些布置。就像今天,以我对老师的了解,别说是效果明显,就是有什么副作用,他也会努力控制,不会让人联想到你身上的。” 徐生洲眼圈微红。 张安平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如今你是学院发展的希望所在,特别是已经证明了冰雹猜想,破解霍奇猜想也胜利在望,更是不能出丝毫问题,做什么事情都要谨小慎微。好在今天一切圆满,但你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徐生洲忍不住问道:“院长,老师到底是怎么了?” 张安平沉默片刻才说道:“本来老师是不让我跟你讲的,他想让你安心准备演讲,争取早日顺利毕业。既然你已经问到了,我也不想瞒你,老师是肝癌晚期,已经失去了手术治疗的机会。而且身体很虚弱,很多新疗法都不敢用,怕副作用太大——” 尽管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期,当真正听到消息的时候,徐生洲脑袋里依然一片空白,嘴里无意识地念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师这样的院士,不是年年都有很细致的体检吗?怎么没有提前发现?会不会是医院误诊?有没有换个医院看看?” 张安平叹息道:“我们也怕是误诊,除去了肿瘤医院,还去了协和,都是一样的结果。” 车内一片如铅如铁般的沉默。 徐生洲在脑海里疯狂地呼叫系统大爷,询问有没有治疗肝癌的特效药。系统大爷很难得的没有装死,却又给出冷冰冰的答案: 没有。 “为什么没有?你不是很牛必吗?” 因为在人类,不,在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演化过程中,就隐藏着癌细胞的生成机制。生物的每一次基因复制都可能产生错误,而这些错误正是为演化提供丰富的多样性,同时也为癌细胞诞生提供的足够范本。可以这么说,每个人的人体内每时每刻都在制造着癌细胞,区别只在于绝大多数人的免疫系统可以及时清除并纠错,而极少数人的错误却如燎原之火,愈演愈烈。如果能根治癌症,即保证每一次基因复制都完美无缺,也就意味着锁住了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演化之路! “那么,体能强化剂能否强化免疫系统,清除体内的癌细胞呢?” 很难!清除体内癌细胞的前提,是让免疫系统识别出哪些是癌细胞。强化免疫系统,并不能让免疫系统变聪明,进而识别出哪些是对身体有害的细胞。 徐生洲真想像刘皇叔长坂坡摔阿斗一样,把黑系统扔在地上,大喝一声:要你何用! 没想到黑系统赶紧垂死挣扎几下。 但癌症属于消耗性疾病,致死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癌细胞的恶性增殖,致使患者消耗更多能量,导致身体平衡被打乱。如果及时补充体能强化剂,能够一定程度上延缓终末期的到来,并为其他治疗方式留足时间窗口。 “初级体能强化剂也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最好是中级甚至高级体能强化剂。 “呵呵,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生洲总算长舒一口气:虽然老爷子治愈无望,但带病生存很长一段时间不难! 一九〇、你太鲁莽了 事实证明,系统大爷的黑科技还是值得信赖的。 成老爷子服用之后,先是觉得浑身上下轻松和暖,自己揭掉盖在双腿上的毛毯。很快,他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觉得手脚柔软更听使唤,忍不住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口中不住称赞:“咦!这药神奇啊!还真是有作用!感觉全身都松快多了!”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真有这么神奇吗? 要不是知道成老爷子身份在这儿,还以为他在配合徐生洲在演双簧呢! 成师母也是吃惊不已,连忙问徐生洲道:“小徐,这药是?” “师母,这不是药,是保健品。主要是改善肌体代谢能力、提升身体机能状态的。换句话说,它不是治病的,而是改善自身身体素质的。”徐生洲又重新解释一遍,主要怕别人误会这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又或者是某种让人一时舒爽的违禁之物。 成师母有些失望:“这样啊!那它的疗效能有多久?” 徐生洲回答道:“不存在疗效多久的问题。打个比方,正常人的身体素质是100,久病虚弱的人是60分,服用之后可以修复到75、80分左右。至于修复以后怎么样,取决于自身如何保养或者疾病治疗情况,跟这个口服液已经无关。” 成师母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那这药,不是,这种口服液能够一直服用吗?” 徐生洲道:“从毒理上来看,就算每周一次都没有问题。但从疗效上看,第一次效果最好,以后再服用,效果可能会差许多。” ——主要中级体能强化剂太贵,就算徐生洲有黑系统,也不可能次次兑换,那么以后作为日常消耗品,只能提供初级体能强化剂,也就是裂银杏内酯口服液,自然也就没有现在那么明显的效果。 成师母更加失望。 成老爷子在客厅里走了几圈,额头微微有些薄汗,忽然对成师母说道:“我觉得肚子有点饿,你给我弄我粥来!” 看到老爷子不仅气色见好,连食欲也明显恢复,大家皆是大喜。 黎田雅连忙站起身:“师母,您坐着,这点小事交给我来。顺便也请老师点评一下,看我这些年厨艺有没有见长。” 成老爷子可能是许久没有这么身心舒畅过,加上黎田雅的厨艺可能确实不错,痛痛快快喝完两小碗瘦肉粥后,竟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众人见状,知道不好再多打扰,都轻声与成师母告别,然后悄悄退出院士楼。 到了楼下,张安平立刻摆出大师兄的气度:“今天还没出大年初五,老师身体又已大好,加上小徐前不久刚完成冰雹猜想的证明,可谓是三喜临门!今晚我组个局,咱们成门弟子在京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来。谁要是敢请假,马上革出师门!” “好!” 没想到那几个中年师兄还没表态,黎田雅第一个表示赞成。然后他们才乱哄哄地点头称是。 徐生洲有些犯怵:“吃饭可以,能不能不喝酒?” 黎田雅笑吟吟地看过来:“徐师弟不会是个小趴菜?” 徐生洲振振有词:“众所周知,八零后喝不过七零后,九零后喝不过八零后,至于九五后,对不起,我们不喝酒,只喝奶茶!” 黎田雅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说自己是九五后,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师姐弟。” “我要是说呢?”徐生洲是130斤体重、129斤反骨。 “这么说,我儿子比你小两岁。” “……”徐生洲感觉自己像是被羞辱了。 “哈哈,我儿子是95年。” “你们都不行啊!我闺女是93年的,要不是已经结婚了,怎么也要介绍给小师弟认识认识。” 徐生洲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就不该接这个茬。 张安平道:“别打岔!老周、老路、老彭,你们仨分头联系在京的各位同门,告诉他们,今晚上一定要来。小黎、老杨,你们去学校南门外的天外天订两个大包厢,就说是我订的,然后帮忙张罗一下。小徐,你跟我回去,帮我搬酒。” 众人齐声应诺。 张安平又补充道:“对了,我闺女是96年的,比小徐大三岁,正好抱金砖!” 徐生洲好玄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上了车之后,徐生洲仔细张安平的座驾。这是一辆至少有六七年的日系家庭代步车,主打省油,但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味,可见车主对它很爱惜。只是没想到作为杰青、院长,也未能免俗,在驾驶台上放着一尊塑料镀金的弥勒佛。 他正打量得出神,张安平突然说道:“你今天有点太鲁莽了!” “什么?”徐生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说,伱今天做的太着急、太鲁莽了!”张安平边开车边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爱护老师。也知道,你那保健品有奇效。但是要服用这种东西,应该私下里跟老师讲明利害,请老师自己斟酌考虑要不要服用,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直接请老师试试效果。你那样做等于是在逼宫!” 徐生洲也觉得自己是急躁了些。 但没办法。 如果不这么做,自己辛辛苦苦花了10万点积分兑的中级体能强化剂真有可能被糟践! 张安平语气稍缓:“我知道,你那保健品可能是经过无数次实验都没有问题,但你考虑过没有,老师现在身体非常虚弱,万一,我是说万一吃出个三长两短来,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吗?不是医生,也不是专家,却让病人服用保健品,保健品是能让人随便吃的吗?真出点什么事情,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 张安平又道:“你应该知道,老师对自己的身体、身外的荣誉之类一向看得很淡,反倒是对学院的发展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些年一直为学院的没落而忧心。自从你横空出世之后,老师就对你非常看重,哪怕最近一段时间身体日渐虚弱,还是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安排交代你做学术演讲的一些布置。就像今天,以我对老师的了解,别说是效果明显,就是有什么副作用,他也会努力控制,不会让人联想到你身上的。” 徐生洲眼圈微红。 张安平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如今你是学院发展的希望所在,特别是已经证明了冰雹猜想,破解霍奇猜想也胜利在望,更是不能出丝毫问题,做什么事情都要谨小慎微。好在今天一切圆满,但你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徐生洲忍不住问道:“院长,老师到底是怎么了?” 张安平沉默片刻才说道:“本来老师是不让我跟你讲的,他想让你安心准备演讲,争取早日顺利毕业。既然你已经问到了,我也不想瞒你,老师是肝癌晚期,已经失去了手术治疗的机会。而且身体很虚弱,很多新疗法都不敢用,怕副作用太大——” 尽管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期,当真正听到消息的时候,徐生洲脑袋里依然一片空白,嘴里无意识地念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师这样的院士,不是年年都有很细致的体检吗?怎么没有提前发现?会不会是医院误诊?有没有换个医院看看?” 张安平叹息道:“我们也怕是误诊,除去了肿瘤医院,还去了协和,都是一样的结果。” 车内一片如铅如铁般的沉默。 徐生洲在脑海里疯狂地呼叫系统大爷,询问有没有治疗肝癌的特效药。系统大爷很难得的没有装死,却又给出冷冰冰的答案: 没有。 “为什么没有?你不是很牛必吗?” 因为在人类,不,在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演化过程中,就隐藏着癌细胞的生成机制。生物的每一次基因复制都可能产生错误,而这些错误正是为演化提供丰富的多样性,同时也为癌细胞诞生提供的足够范本。可以这么说,每个人的人体内每时每刻都在制造着癌细胞,区别只在于绝大多数人的免疫系统可以及时清除并纠错,而极少数人的错误却如燎原之火,愈演愈烈。如果能根治癌症,即保证每一次基因复制都完美无缺,也就意味着锁住了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演化之路! “那么,体能强化剂能否强化免疫系统,清除体内的癌细胞呢?” 很难!清除体内癌细胞的前提,是让免疫系统识别出哪些是癌细胞。强化免疫系统,并不能让免疫系统变聪明,进而识别出哪些是对身体有害的细胞。 徐生洲真想像刘皇叔长坂坡摔阿斗一样,把黑系统扔在地上,大喝一声:要你何用! 没想到黑系统赶紧垂死挣扎几下。 但癌症属于消耗性疾病,致死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癌细胞的恶性增殖,致使患者消耗更多能量,导致身体平衡被打乱。如果及时补充体能强化剂,能够一定程度上延缓终末期的到来,并为其他治疗方式留足时间窗口。 “初级体能强化剂也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最好是中级甚至高级体能强化剂。 “呵呵,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生洲总算长舒一口气:虽然老爷子治愈无望,但带病生存很长一段时间不难! 一九一、展望 “小徐?小徐!徐生洲!” 徐生洲猛然反应过来,是张安平在叫他:“怎么了,张院长?” 张安平没好气地说道:“还怎么了!我看你在那儿一声不吭、龇牙咧嘴的,叫你也不答应,还以为你要现出原形呢!” “……”徐生洲大无语。张院长,你这么调皮,成老爷子他知道吗?但他还是解释道:“我这不是在担心老师的身体嘛!” 张安平反倒安慰徐生洲:“担心是应该的,但也不用太担心,毕竟咱们是老师,不是医生,就算担心也没用,总不能现在改行去学医?特别是你,要抓紧时间,把精力放在这次学术演讲和接下来的破解霍奇猜想上,老师心情愉悦了,才能更好地抵抗病魔。” 其实徐生洲听到系统大爷的回答,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张安平见徐生洲不说话,还以为他陷在担忧里出不来,接着说道:“老师选你做关门弟子,你要体会他的苦心,他在你身上可是寄予厚望的!” “什么意思?”徐生洲的神情有点像运输大队长:伱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 张安平却是荡开一笔:“十几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在读小学?网上有一篇帖子,叫《从院士增选看中国数学江湖》,说是咱们国家的数学院士基本可以划分成燕京、震旦和中科院三派,我们学校有两位院士,被归结为杂派。转眼间十几年过去,又有不少学校乘势而起,比如难开、之江、齐鲁,相比之下,而我们却没有什么进步,甚至还有一些大有希望的教授流失、出走。总体来看,我们学校在全国数学界的影响力是逐年下降的。” 徐生洲点点头:“这我知道。” 然后呢? 你们要抓周大先生,关我鲁某人什么事? 张安平停下车,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他家楼下:“现在学院两位院士,严君健先生身体不好,常年住院疗养;现在成老师又重病,两棵顶梁柱都岌岌可危。如果你是学院的院长,你会怎么做?” “我——” “你别说没这个能力。校长你都做了好几年,还会没能力做学院的院长?”张安平下车之后,领着徐生洲到车库里搬酒,“都是师兄弟,今天咱们就不讲究喝什么品牌、什么香型了,只要口感好、喝完不打头就行。搬这边的好白干,都是货真价实的粮食酒,已经在我车库里放了五六年,绝对够劲!” 徐生洲看到上面标着的67度,浑身打了个哆嗦:“你这就是食用酒精啊!” “胡说!食用酒精能有老白干的醇香清雅、甘冽丰柔?就搬4箱,应该差不多,不行就再叫点啤酒漱漱口。”张安平一挥手,就奠定了今天晚上人均扶墙的基调。 等搬上车,张安平才接着问道:“你考虑的怎么样?觉得该怎么做?” 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徐生洲想了想:“缺什么就补什么呗!咱们不是缺院士吗?那就从外面挖一个年富力强的过来!” 张安平道:“这个我考虑过,但操作起来有几个问题。首先是引进哪位院士?目前在世的数学院士大约60人,还活跃在科研一线的也就30人左右,很多人都是副校长、院长之类的,守着自己一摊子,根本不会轻易跳槽,毕竟跳槽等于是白手起家、从头再来。” 徐生洲有些不信邪:“只要想找,总能找到几个想要跳槽的?” 君不见,隔三差五就能看到院士改换门庭的新闻? 张安平点点头:“要找总能找到,这是没错,但别人凭什么来咱们学校?很多院士跳槽,那是奔着当校长、副校长去的,这个条件是我能决定的吗?当然也有很多院士是淡泊名利的,——他们都已经淡泊名利了,还会想着跳槽?” 这还真是闭环了! 张安平接着说道:“再退一步说,有年富力强的数学院士愿意来,那也是需要启动资金的,少则几千万、多则上亿,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就算真挤出这笔钱来,只怕其他人就要吃菜咽糠了!——问题还在引进院士之后。现在最年轻的概率论方向的院士就是我们老师,要想引进院士,就只能是别的方向,那么我们传统的优势学科怎么办?丢掉吗?院士来了之后,强龙和地头蛇之间发生矛盾怎么办?万一哪天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怎么办?” 张安平的心理很简单:既想要院士来撑门面,又怕院士来了之后驾驭不住,最后闹得一地鸡毛。 真是前怕狼后怕虎! 徐生洲有些无语:“那就引进几位较有希望的院士候选人,这下选择的范围就大了?还不用担心传统优势学科吃亏,也不用害怕和院里其他人闹矛盾。” 张安平道:“这我也考虑过。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学院好几位院士候选人陆续选择出走吗?” “为什么?” “一位是觉得学校平台太差,每次推都推不上去,一气之下就去了别的学校;另外两位则是觉得每次学校都不推他们,也是一气之下去了别的学校。” 这都什么苏式笑话! 徐生洲差点没笑出声来,连忙掩饰道:“您还别说,咱们学校老师的气性都还挺大!” 张安平连连摇头:“所以我这个院长当得累啊!别人都只看到学院历史辉煌、人才济济,却没想到早就跟《红楼梦》里贾府似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且勾心斗角、矛盾重重。反倒像你们学校,没有历史包袱,也没有那么多瓶瓶罐罐需要考虑,只管放开手脚做就是。” 徐生洲道:“张院长,你这是贾宝玉嫌家教严,羡慕起刘姥姥的无拘无束啊!” 张安平笑了笑:“创业难,守成不易。我之所以说那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咱们学院现在已经岌岌可危,而你就是我们的希望所在!” “我?”徐生洲一脸懵必:咱们聊天聊得好好的,你突然扯到我干什么? 张安平很肯定:“对,就是你!” “开什么玩笑?!你们一群杰青、长江特聘都还在,青长(‘青年长江学者’)、优青也有一大堆,你跟我一个在读博士生较什么劲?”徐生洲很是愤愤不平。 张安平道:“这么说,我们学院里的杰青、长江特聘也就这样了,除非能像张益唐那样灵光一闪,突然取得突破性进展,否则这辈子连院士候选人都混不上!而你,已经证明了冰雹猜想,霍奇猜想也指日可待,早已预定菲尔兹奖,很快就是全国数学界第一人,区区杰青、长江特聘何足道哉!” 全国数学界第一人? 虽然徐生洲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拿菲尔兹奖,也憧憬过未来什么时候能当选中科院院士。但全国数学界第一人?还真是从来没想过。仅听这个名头,他就想感叹一句:噫吁嚱,危乎高哉! 有恐高症的徐生洲连连摆手:“第一人?你就别捧杀我了!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清楚?再说,有我老师邱院士在,谁敢称自己是第一人?” 张安平道:“这你就说错了!首先,邱欣东院士是美籍华人,不是中国人。其次,邱欣东院士在微分几何中系统地发展了偏微分方程的方法,产生了一个新学科几何分析,并解决了卡拉比猜想,确实非常厉害,但相比霍奇猜想,还是差了一线!” 徐生洲干笑道:“张院长,你就别开玩笑了!这要是让外面的人听到,会笑掉大牙的!” 张安平哈哈大笑:“这才哪跟哪儿?你就受不住了?也就是赶上春节,大家都在过年,暂时还没关注到你破解冰雹猜想的事儿。等过几天消息传开来,只怕各大媒体会蜂拥而至,各种‘天才’‘神童’的帽子都扣到你头上,把你吹得旷古绝今、天下无双,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徐生洲道:“当着别人的面吹吹牛皮倒无所谓,反正大家也不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可咱们是知根知底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么吹捧,我有心理压力啊!” 这时已经到了学校附近。 张安平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总之,现在就是个开始,不用等太久,只要你完成霍奇猜想的证明,你在国内数学界的地位就会像‘四大’之于其他数学期刊一样超脱。到那时候,就不再是你需要院士、杰青、长江特聘之类的人才帽子,而是这些人才帽子需要你!你在京城师范大学数学学院一天,京城师范大学数学学院就一天稳如泰山。你说谁行,谁就行。你让谁能上杰青,谁就上杰青!” 徐生洲笑道:“怎么弄得我跟数学皇帝似的,还金口玉言了?” “对,到那时候,你就是数学界的皇帝!管他什么燕大派、震旦派,不过是无佛处称尊、矮子里面挑将军罢了,见到你都得老老实实让一头地!” 说到最后,张安平的眼里亮晶晶得像是要发出光来。 一九一、展望 “小徐?小徐!徐生洲!” 徐生洲猛然反应过来,是张安平在叫他:“怎么了,张院长?” 张安平没好气地说道:“还怎么了!我看你在那儿一声不吭、龇牙咧嘴的,叫你也不答应,还以为你要现出原形呢!” “……”徐生洲大无语。张院长,你这么调皮,成老爷子他知道吗?但他还是解释道:“我这不是在担心老师的身体嘛!” 张安平反倒安慰徐生洲:“担心是应该的,但也不用太担心,毕竟咱们是老师,不是医生,就算担心也没用,总不能现在改行去学医?特别是你,要抓紧时间,把精力放在这次学术演讲和接下来的破解霍奇猜想上,老师心情愉悦了,才能更好地抵抗病魔。” 其实徐生洲听到系统大爷的回答,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张安平见徐生洲不说话,还以为他陷在担忧里出不来,接着说道:“老师选你做关门弟子,你要体会他的苦心,他在你身上可是寄予厚望的!” “什么意思?”徐生洲的神情有点像运输大队长:伱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 张安平却是荡开一笔:“十几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在读小学?网上有一篇帖子,叫《从院士增选看中国数学江湖》,说是咱们国家的数学院士基本可以划分成燕京、震旦和中科院三派,我们学校有两位院士,被归结为杂派。转眼间十几年过去,又有不少学校乘势而起,比如难开、之江、齐鲁,相比之下,而我们却没有什么进步,甚至还有一些大有希望的教授流失、出走。总体来看,我们学校在全国数学界的影响力是逐年下降的。” 徐生洲点点头:“这我知道。” 然后呢? 你们要抓周大先生,关我鲁某人什么事? 张安平停下车,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他家楼下:“现在学院两位院士,严君健先生身体不好,常年住院疗养;现在成老师又重病,两棵顶梁柱都岌岌可危。如果你是学院的院长,你会怎么做?” “我——” “你别说没这个能力。校长你都做了好几年,还会没能力做学院的院长?”张安平下车之后,领着徐生洲到车库里搬酒,“都是师兄弟,今天咱们就不讲究喝什么品牌、什么香型了,只要口感好、喝完不打头就行。搬这边的好白干,都是货真价实的粮食酒,已经在我车库里放了五六年,绝对够劲!” 徐生洲看到上面标着的67度,浑身打了个哆嗦:“你这就是食用酒精啊!” “胡说!食用酒精能有老白干的醇香清雅、甘冽丰柔?就搬4箱,应该差不多,不行就再叫点啤酒漱漱口。”张安平一挥手,就奠定了今天晚上人均扶墙的基调。 等搬上车,张安平才接着问道:“你考虑的怎么样?觉得该怎么做?” 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徐生洲想了想:“缺什么就补什么呗!咱们不是缺院士吗?那就从外面挖一个年富力强的过来!” 张安平道:“这个我考虑过,但操作起来有几个问题。首先是引进哪位院士?目前在世的数学院士大约60人,还活跃在科研一线的也就30人左右,很多人都是副校长、院长之类的,守着自己一摊子,根本不会轻易跳槽,毕竟跳槽等于是白手起家、从头再来。” 徐生洲有些不信邪:“只要想找,总能找到几个想要跳槽的?” 君不见,隔三差五就能看到院士改换门庭的新闻? 张安平点点头:“要找总能找到,这是没错,但别人凭什么来咱们学校?很多院士跳槽,那是奔着当校长、副校长去的,这个条件是我能决定的吗?当然也有很多院士是淡泊名利的,——他们都已经淡泊名利了,还会想着跳槽?” 这还真是闭环了! 张安平接着说道:“再退一步说,有年富力强的数学院士愿意来,那也是需要启动资金的,少则几千万、多则上亿,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就算真挤出这笔钱来,只怕其他人就要吃菜咽糠了!——问题还在引进院士之后。现在最年轻的概率论方向的院士就是我们老师,要想引进院士,就只能是别的方向,那么我们传统的优势学科怎么办?丢掉吗?院士来了之后,强龙和地头蛇之间发生矛盾怎么办?万一哪天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怎么办?” 张安平的心理很简单:既想要院士来撑门面,又怕院士来了之后驾驭不住,最后闹得一地鸡毛。 真是前怕狼后怕虎! 徐生洲有些无语:“那就引进几位较有希望的院士候选人,这下选择的范围就大了?还不用担心传统优势学科吃亏,也不用害怕和院里其他人闹矛盾。” 张安平道:“这我也考虑过。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学院好几位院士候选人陆续选择出走吗?” “为什么?” “一位是觉得学校平台太差,每次推都推不上去,一气之下就去了别的学校;另外两位则是觉得每次学校都不推他们,也是一气之下去了别的学校。” 这都什么苏式笑话! 徐生洲差点没笑出声来,连忙掩饰道:“您还别说,咱们学校老师的气性都还挺大!” 张安平连连摇头:“所以我这个院长当得累啊!别人都只看到学院历史辉煌、人才济济,却没想到早就跟《红楼梦》里贾府似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且勾心斗角、矛盾重重。反倒像你们学校,没有历史包袱,也没有那么多瓶瓶罐罐需要考虑,只管放开手脚做就是。” 徐生洲道:“张院长,你这是贾宝玉嫌家教严,羡慕起刘姥姥的无拘无束啊!” 张安平笑了笑:“创业难,守成不易。我之所以说那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咱们学院现在已经岌岌可危,而你就是我们的希望所在!” “我?”徐生洲一脸懵必:咱们聊天聊得好好的,你突然扯到我干什么? 张安平很肯定:“对,就是你!” “开什么玩笑?!你们一群杰青、长江特聘都还在,青长(‘青年长江学者’)、优青也有一大堆,你跟我一个在读博士生较什么劲?”徐生洲很是愤愤不平。 张安平道:“这么说,我们学院里的杰青、长江特聘也就这样了,除非能像张益唐那样灵光一闪,突然取得突破性进展,否则这辈子连院士候选人都混不上!而你,已经证明了冰雹猜想,霍奇猜想也指日可待,早已预定菲尔兹奖,很快就是全国数学界第一人,区区杰青、长江特聘何足道哉!” 全国数学界第一人? 虽然徐生洲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拿菲尔兹奖,也憧憬过未来什么时候能当选中科院院士。但全国数学界第一人?还真是从来没想过。仅听这个名头,他就想感叹一句:噫吁嚱,危乎高哉! 有恐高症的徐生洲连连摆手:“第一人?你就别捧杀我了!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清楚?再说,有我老师邱院士在,谁敢称自己是第一人?” 张安平道:“这你就说错了!首先,邱欣东院士是美籍华人,不是中国人。其次,邱欣东院士在微分几何中系统地发展了偏微分方程的方法,产生了一个新学科几何分析,并解决了卡拉比猜想,确实非常厉害,但相比霍奇猜想,还是差了一线!” 徐生洲干笑道:“张院长,你就别开玩笑了!这要是让外面的人听到,会笑掉大牙的!” 张安平哈哈大笑:“这才哪跟哪儿?你就受不住了?也就是赶上春节,大家都在过年,暂时还没关注到你破解冰雹猜想的事儿。等过几天消息传开来,只怕各大媒体会蜂拥而至,各种‘天才’‘神童’的帽子都扣到你头上,把你吹得旷古绝今、天下无双,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徐生洲道:“当着别人的面吹吹牛皮倒无所谓,反正大家也不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可咱们是知根知底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么吹捧,我有心理压力啊!” 这时已经到了学校附近。 张安平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总之,现在就是个开始,不用等太久,只要你完成霍奇猜想的证明,你在国内数学界的地位就会像‘四大’之于其他数学期刊一样超脱。到那时候,就不再是你需要院士、杰青、长江特聘之类的人才帽子,而是这些人才帽子需要你!你在京城师范大学数学学院一天,京城师范大学数学学院就一天稳如泰山。你说谁行,谁就行。你让谁能上杰青,谁就上杰青!” 徐生洲笑道:“怎么弄得我跟数学皇帝似的,还金口玉言了?” “对,到那时候,你就是数学界的皇帝!管他什么燕大派、震旦派,不过是无佛处称尊、矮子里面挑将军罢了,见到你都得老老实实让一头地!” 说到最后,张安平的眼里亮晶晶得像是要发出光来。 一九二、一回生,二回熟,三回…… 当天晚上,还没来得及登基的数学皇帝,被一群口蜜腹剑的佞臣团团包围,酒池肉林之下,差点没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第二天早上,确切来说,应该是上午,生物钟没闹醒的徐生洲终于被尿给憋醒了。 刚坐起身,就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胸中烦恶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喷涌而出。徐生洲忍不住哑着嗓子哎呦几声:“老张这个大忽悠!还说酒好、不打头。这打起头来,比假酒都厉害!” “你小子这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啊!昨晚上喝的时候,还说这酒味道醇厚、好入喉,怎么一觉睡醒,就开始秋后算账了?” 徐生洲这才发现张安平居然就在宿舍里,尴尬得直挠头:“张院长,你怎么在这儿?” 张安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不在这儿,怎么知道你在背后说我坏话?都等你两三钟头了,赶紧起来,今天还有一堆的事!” 徐生洲连忙起身洗漱。 五六分钟之后,他焕然一新站在张安平面前:“今天都有什么事?” 张安平掰着指头数道:“要敲定公开演讲的地点、规模、流程、人员,考虑谁来主持、请谁致辞,是否邀请媒体、邀请那些媒体、是否需要直播、是否需要录像……当然,最重要的是接受央妈的采访。” 徐生洲大为诧异:“央妈采访?这不是刚投稿,还没得到学界认可吗?怎么就急吼吼地要采访?” 张安平道:“万事都要打个提前量。要是等你公开演讲结束再来采访,各种自媒体消息早已满天飞,他们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徐生洲本来已经平复许多,听张安平这么重口味的一说,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张院长,你的口味别那么独特,好吗?” “我怎么了?” “关上门,你一个人就是吃大肠刺身都没问题。可别来跟我说,我这个人嗓子眼浅,容易犯恶心。” 尽管老早就知道张安平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但平时很少私下接触,见面就是说事,属于典型的上下级关系。但昨天到了酒桌上,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所以不论职务、只论兄弟,尤其是喝嗨了,一晚上徐生洲不知道喊了多少次“老张”“张师兄”,再无以前的敬畏之心,也就能开得起玩笑。 张安平也知道,现在他是院长、是杰青,看上去很牛,像徐生洲这种还没出校门的博士,叫声“师兄”都算高攀;等再过几个月,就会攻守易形,到时候徐生洲再叫“师兄”,那就是看得起自己。 他当即笑着说道:“早知道你嗓子眼浅,我就应该打包一碗豆汁儿、一份卤煮给你当早餐。” “呕——” 好不容易用白粥配橄榄菜压下恶心,徐生洲想到另一个问题:“我这满身酒气、一脸憔悴的,不便接受央妈的采访?” “怕什么!你靠的是才华,又不是颜值。” 徐生洲满脸严肃:“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才貌双全。” 张安平摸了摸下巴:“可是,现在去整容医院也来不及啊!” “……”徐生洲表示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让徐生洲有些吃惊的是,央妈派来的记者居然是熟人。只见顾泠泠带着甜甜的笑容站在数院楼前,衡平则像沸羊羊似的陪在身边。徐生洲笑道:“顾记者,咱们还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顾泠泠伸出白嫩柔细的玉手:“记者是追逐新闻的动物。我们能够频繁相见,说明徐校长你是有新闻的人。” 衡平呆萌地看着握手的两人:“你们,之前见过?” 顾泠泠点点头:“一、二、三,我和徐校长见过三次。都说一回生、二回熟,那三回呢?” 衡平马上抢答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热炕头。” 有那么几秒钟,数学楼前一度非常安静,只有正月的寒风打着旋儿从众人身边掠过,但却带不走那该死的尴尬。好在张安平见过大场面,脑袋也转得够快:“哈哈,倒也没熟到那种程度。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老朋友,这话总该没错?” 作为记者,顾泠泠临场机变的能力也是杠杠的:“张院长说的没错,我觉得和徐校长见过好几次,应该算是老朋友了。可是徐校长却不拿我当朋友。” 徐生洲瞠目结舌:“顾记者的话是从何说起?” “张院长,你看看,我都说咱们是朋友了,他还叫我‘顾记者’!怎么,叫我名字犯法吗?”顾泠泠气呼呼地说道,“还有就是,每次他或他们学校有什么大新闻,他都不告诉我,非得我主动去找他才行。你说说,有这么对待女孩子的吗?” 张安平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生洲一眼:“小顾说得对!小徐啊,你是男性,你应该主动,知道吗?老是让女孩子来找你,还怎么做朋友?” 徐生洲眨了眨眼睛:你们,这是意有所指吗? 他还没琢磨出道道来,张安平推了他一把:“愣着干什么?有什么事情,还不主动跟小顾说说?” 徐生洲只好边在前头带路,边向顾泠泠介绍道:“一直以来,我对数学的兴趣都集中在代数几何方向,靠图书馆里的教材和网上的视频自学。在读研之前,更多是跟着感觉走,经常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好在运气不错,写出一些还算可以的文章。” 顾泠泠道:“包括发表在《vent ath》《ann ath》上的那几篇论文吗?” “包括。” 顾泠泠轻笑道:“你这回答有点凡尔赛啊!据我所知,很多985高校的数学教授,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在这些期刊上发表一篇论文。” “所以说,我的运气不错,”徐生洲推开会议室的门,把顾泠泠和摄影师都让了进去,“到了读研的时候,我的导师成德如院士建议我要志存高远,瞄准大问题来做文章。我当时就在想,什么算是大问题呢?” 顾泠泠插话道:“然后你就想到了世界数学七大难题之一的霍奇猜想?” 徐生洲微微摇头:“这个目标太大,我当时根本不敢想。” “于是先把目标瞄准了冰雹猜想?” 徐生洲还是摇摇头:“也没有。当时是收集了很多比较着名的猜想,看看自己能做哪一个。直到硕士学位论文答辩的时候,才隐约感觉到有希望破解霍奇猜想。” “前段时间,网上流传一个很火的视频,说你用4个小时证明了霍奇猜想?” “怎么可能!首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证明霍奇猜想。其次,在这4个小时之前,我已经花了4000、个小时。第三,我相信就算是全世界数学家捆在一起,在目前这个阶段,4个小时也无法证明霍奇猜想。——当时我只是灵感突现,解决了一个小问题而已!” 顾泠泠笑盈盈地说道:“你又在凡尔赛?据我所知,你所谓的‘小问题’,应该是困扰了学界数十年的冰雹猜想,国际上甚至召开过专题会议、成立了专门的组织来研讨该问题。” 徐生洲道:“事实上,证明冰雹猜想只是我在尝试证明霍奇猜想过程中的一个副产品而已。——不,应该是副产品的副产品。” 顾泠泠即便不懂数学,此刻也是惊了:“即便大名鼎鼎的冰雹猜想,也只是你副产品的副产品?!” 徐生洲很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我为了尝试证明霍奇猜想过程,构建了空间遍历理论。证明冰雹猜想,只是空间遍历理论的一次成功运用。” 顾泠泠打了个比方:“好比勇士为了屠龙,铸造了一把宝剑。宝剑铸成后,随便找了个小妖怪试剑。——这个小妖怪就是冰雹猜想。我这样理解,对吗?” 徐生洲笑道:“很对,也很生动。” 顾泠泠又说道:“虽然对你来说只是个小妖怪,但对于国内、国际数学界来说,却是个石破天惊的成果。我来之前,咨询过几位专家,他们都表示这将是国内数学界近三十年做出来的最杰出的成果。所以《acta ath》编辑部才郑重其事,想要你进行一次公开的学术演讲?” 徐生洲实事求是:“主要是因为我在论文里掺杂着代数几何、统计物理、概率论等多个学科的知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审稿人,他们这才想到搞这个学术演讲,其实就是召集大家进行公开讨论,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那你有信心吗?” “当然有信心!如果没信心,还请这么多专家学者来围观,那就成了光腚推磨——转着圈丢人了。” 徐生洲更重要的信心,来自于系统大爷的认可。 系统大爷都说行,还能不行? 顾泠泠问:“那你的公开学术演讲预计定在哪天?” 徐生洲愣了一下:“哪天?你应该是问的哪个月?” “月?” 徐生洲比划了一下:“我提交给《acta ath》编辑部的论文有300多页,a4纸的那种。想要把它从头到尾讲一遍,没有个星期,恐怕是不行的!” 一九二、一回生,二回熟,三回…… 当天晚上,还没来得及登基的数学皇帝,被一群口蜜腹剑的佞臣团团包围,酒池肉林之下,差点没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第二天早上,确切来说,应该是上午,生物钟没闹醒的徐生洲终于被尿给憋醒了。 刚坐起身,就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胸中烦恶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喷涌而出。徐生洲忍不住哑着嗓子哎呦几声:“老张这个大忽悠!还说酒好、不打头。这打起头来,比假酒都厉害!” “你小子这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啊!昨晚上喝的时候,还说这酒味道醇厚、好入喉,怎么一觉睡醒,就开始秋后算账了?” 徐生洲这才发现张安平居然就在宿舍里,尴尬得直挠头:“张院长,你怎么在这儿?” 张安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不在这儿,怎么知道你在背后说我坏话?都等你两三钟头了,赶紧起来,今天还有一堆的事!” 徐生洲连忙起身洗漱。 五六分钟之后,他焕然一新站在张安平面前:“今天都有什么事?” 张安平掰着指头数道:“要敲定公开演讲的地点、规模、流程、人员,考虑谁来主持、请谁致辞,是否邀请媒体、邀请那些媒体、是否需要直播、是否需要录像……当然,最重要的是接受央妈的采访。” 徐生洲大为诧异:“央妈采访?这不是刚投稿,还没得到学界认可吗?怎么就急吼吼地要采访?” 张安平道:“万事都要打个提前量。要是等你公开演讲结束再来采访,各种自媒体消息早已满天飞,他们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徐生洲本来已经平复许多,听张安平这么重口味的一说,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张院长,你的口味别那么独特,好吗?” “我怎么了?” “关上门,你一个人就是吃大肠刺身都没问题。可别来跟我说,我这个人嗓子眼浅,容易犯恶心。” 尽管老早就知道张安平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但平时很少私下接触,见面就是说事,属于典型的上下级关系。但昨天到了酒桌上,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所以不论职务、只论兄弟,尤其是喝嗨了,一晚上徐生洲不知道喊了多少次“老张”“张师兄”,再无以前的敬畏之心,也就能开得起玩笑。 张安平也知道,现在他是院长、是杰青,看上去很牛,像徐生洲这种还没出校门的博士,叫声“师兄”都算高攀;等再过几个月,就会攻守易形,到时候徐生洲再叫“师兄”,那就是看得起自己。 他当即笑着说道:“早知道你嗓子眼浅,我就应该打包一碗豆汁儿、一份卤煮给你当早餐。” “呕——” 好不容易用白粥配橄榄菜压下恶心,徐生洲想到另一个问题:“我这满身酒气、一脸憔悴的,不便接受央妈的采访?” “怕什么!你靠的是才华,又不是颜值。” 徐生洲满脸严肃:“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才貌双全。” 张安平摸了摸下巴:“可是,现在去整容医院也来不及啊!” “……”徐生洲表示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让徐生洲有些吃惊的是,央妈派来的记者居然是熟人。只见顾泠泠带着甜甜的笑容站在数院楼前,衡平则像沸羊羊似的陪在身边。徐生洲笑道:“顾记者,咱们还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顾泠泠伸出白嫩柔细的玉手:“记者是追逐新闻的动物。我们能够频繁相见,说明徐校长你是有新闻的人。” 衡平呆萌地看着握手的两人:“你们,之前见过?” 顾泠泠点点头:“一、二、三,我和徐校长见过三次。都说一回生、二回熟,那三回呢?” 衡平马上抢答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热炕头。” 有那么几秒钟,数学楼前一度非常安静,只有正月的寒风打着旋儿从众人身边掠过,但却带不走那该死的尴尬。好在张安平见过大场面,脑袋也转得够快:“哈哈,倒也没熟到那种程度。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老朋友,这话总该没错?” 作为记者,顾泠泠临场机变的能力也是杠杠的:“张院长说的没错,我觉得和徐校长见过好几次,应该算是老朋友了。可是徐校长却不拿我当朋友。” 徐生洲瞠目结舌:“顾记者的话是从何说起?” “张院长,你看看,我都说咱们是朋友了,他还叫我‘顾记者’!怎么,叫我名字犯法吗?”顾泠泠气呼呼地说道,“还有就是,每次他或他们学校有什么大新闻,他都不告诉我,非得我主动去找他才行。你说说,有这么对待女孩子的吗?” 张安平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生洲一眼:“小顾说得对!小徐啊,你是男性,你应该主动,知道吗?老是让女孩子来找你,还怎么做朋友?” 徐生洲眨了眨眼睛:你们,这是意有所指吗? 他还没琢磨出道道来,张安平推了他一把:“愣着干什么?有什么事情,还不主动跟小顾说说?” 徐生洲只好边在前头带路,边向顾泠泠介绍道:“一直以来,我对数学的兴趣都集中在代数几何方向,靠图书馆里的教材和网上的视频自学。在读研之前,更多是跟着感觉走,经常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好在运气不错,写出一些还算可以的文章。” 顾泠泠道:“包括发表在《vent ath》《ann ath》上的那几篇论文吗?” “包括。” 顾泠泠轻笑道:“你这回答有点凡尔赛啊!据我所知,很多985高校的数学教授,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在这些期刊上发表一篇论文。” “所以说,我的运气不错,”徐生洲推开会议室的门,把顾泠泠和摄影师都让了进去,“到了读研的时候,我的导师成德如院士建议我要志存高远,瞄准大问题来做文章。我当时就在想,什么算是大问题呢?” 顾泠泠插话道:“然后你就想到了世界数学七大难题之一的霍奇猜想?” 徐生洲微微摇头:“这个目标太大,我当时根本不敢想。” “于是先把目标瞄准了冰雹猜想?” 徐生洲还是摇摇头:“也没有。当时是收集了很多比较着名的猜想,看看自己能做哪一个。直到硕士学位论文答辩的时候,才隐约感觉到有希望破解霍奇猜想。” “前段时间,网上流传一个很火的视频,说你用4个小时证明了霍奇猜想?” “怎么可能!首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证明霍奇猜想。其次,在这4个小时之前,我已经花了4000、个小时。第三,我相信就算是全世界数学家捆在一起,在目前这个阶段,4个小时也无法证明霍奇猜想。——当时我只是灵感突现,解决了一个小问题而已!” 顾泠泠笑盈盈地说道:“你又在凡尔赛?据我所知,你所谓的‘小问题’,应该是困扰了学界数十年的冰雹猜想,国际上甚至召开过专题会议、成立了专门的组织来研讨该问题。” 徐生洲道:“事实上,证明冰雹猜想只是我在尝试证明霍奇猜想过程中的一个副产品而已。——不,应该是副产品的副产品。” 顾泠泠即便不懂数学,此刻也是惊了:“即便大名鼎鼎的冰雹猜想,也只是你副产品的副产品?!” 徐生洲很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我为了尝试证明霍奇猜想过程,构建了空间遍历理论。证明冰雹猜想,只是空间遍历理论的一次成功运用。” 顾泠泠打了个比方:“好比勇士为了屠龙,铸造了一把宝剑。宝剑铸成后,随便找了个小妖怪试剑。——这个小妖怪就是冰雹猜想。我这样理解,对吗?” 徐生洲笑道:“很对,也很生动。” 顾泠泠又说道:“虽然对你来说只是个小妖怪,但对于国内、国际数学界来说,却是个石破天惊的成果。我来之前,咨询过几位专家,他们都表示这将是国内数学界近三十年做出来的最杰出的成果。所以《acta ath》编辑部才郑重其事,想要你进行一次公开的学术演讲?” 徐生洲实事求是:“主要是因为我在论文里掺杂着代数几何、统计物理、概率论等多个学科的知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审稿人,他们这才想到搞这个学术演讲,其实就是召集大家进行公开讨论,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那你有信心吗?” “当然有信心!如果没信心,还请这么多专家学者来围观,那就成了光腚推磨——转着圈丢人了。” 徐生洲更重要的信心,来自于系统大爷的认可。 系统大爷都说行,还能不行? 顾泠泠问:“那你的公开学术演讲预计定在哪天?” 徐生洲愣了一下:“哪天?你应该是问的哪个月?” “月?” 徐生洲比划了一下:“我提交给《acta ath》编辑部的论文有300多页,a4纸的那种。想要把它从头到尾讲一遍,没有个星期,恐怕是不行的!” 一九三、名师出高徒 留美大学对于邱欣东真的是尊崇优待备至。 不仅花费巨额资金筹建了以其命名的数学中心,还在市郊风景怡人的燕归湖畔,为其建造了一套占地颇广的别墅,作为他休闲养老之处。 个中原因,不单纯是因为邱欣东作为菲尔兹奖获得者,在国际学术界地位崇高,更重要的在于他是华人数学界的一面旗帜,缺乏理科历史底蕴的留美需要用他的名头招兵买马、占山为王,好与隔壁的燕京大学掰掰手腕子。 只可惜邱欣东是皇帝,懂得有备无患、狡兔三窟的皇帝,而不是那种从一而终、誓不二嫁的好女孩。所以,他除了在京城有个家,还在国内外有好几个“她”。 每年只有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的时候,他才会来京城小住一段日子,其余时间都是通过电话、传真、邮件等方式遥控指挥。放心,作为皇帝,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将自己的江山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今年有些特殊。 刚过完年,京城正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日子,邱欣东便从阳光明媚的大湾区飞了回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留守的申树安连忙带着尚青到机场迎接。路上,心直口快的尚青忍不住问道:“兄弟,邱老师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不清楚。”申树安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 尚青有些不相信:“你是办公室主任,邱老师的大秘,你会不清楚?” 申树安笑道:“咱们国家的传统就是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特别重要的事情不开会。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只负责上传下达、端茶倒水,能知道什么?” 尚青摸摸下巴:“这么说,就是有大事咯?——难道,萧老师的事还没结束?可是萧老师已经离开了中心,难道还要清算?” 申树安看了他一眼:“不要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咱们中心最近一段时间最大的事情也就这个,早已在必乎上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又何必掩饰?”尚青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要说这事也不能完全怪萧老师,读博是要有所创新,学位论文是要有所突破,咱们作为顶尖高校,在授予学位时是要慎重,但有些人的天花板就在那儿,你把人招进来,辛辛苦苦、没日没夜,青春年华全都耗在这里,结果六七年不能毕业。你说怎么办?” 申树安道:“世间的路有千万条,未必非要拿到博士学位或者从事学术研究不可。” 尚青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进入咱们学校读博,基本上都是奔着拿到博士学位、从事学术研究这个目的去的,以后的工作、生活乃至人生也都围绕这个目的展开。结果花费六七年时间却一无所获,而且错过了更换赛道的最佳时机,他的未来全毁了!咱们总不能把人逼得跳楼?” 申树安又看了他一眼:“人命攸关,我也知道。可是博士学位本身,就对学术能力、知识创新提出更高要求。一旦现在我们放开口子,今后就会有无数人效仿,先凑凑合合六七年,然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拿到一顶博士帽子。你觉得公平吗?” 尚青有些愤然:“咱们国家,不,全世界那么多水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何况他的水平放在全国的博士生水平中,也算是中上的。我们只是稍加宽容而已,难不成天会塌下来?” 申树安语气依然温和:“天自然塌不下来,但我们中心的牌子会塌掉。” 尚青更加愤慨:“真是笑话!对抄袭的人高举轻放,牌子不会塌掉。对普通的人稍加宽容,牌子就会塌掉。这是什么道理?!” 申树安笑道:“等你以后当了领导,自然知道是什么道理。” “这样的领导,不当也罢!” 申树安笑着摇摇头:“孩子气。” 两人到达机场后没多久,邱欣东就在一位瘦瘦高高的年青人陪同下,从贵宾通道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兴致颇高,正和年青人边走边聊,不时仰头哈哈大笑。申树安连忙快步迎了上去:“邱老师,春节快乐,龙年大吉!祝您龙行虎步、龙马精神!” 邱欣东笑呵呵地应道:“好、好!可惜我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利是钱。” “新年能得到老师的指点,就是最大的奖励。” “俺也一样。”尚青在后面闷闷地说道。 邱欣东倒也没有在意,指着边上陪同的年青人:“这是我去年在港中大新招的博士生,叫林秀城,很厉害,前不久刚在kahler几何中kahler-este度量的存在性问题上做出很好的结果,堪称是几何领域近年来的重大突破,论文已经投到了国际顶级数学期刊《微分几何学杂志》上,估计通过应该问题不大。” 申树安不吝称赞:“厉害!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林秀城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主要是老师教导有方。” 邱欣东道:“你们有空可以交流一下。” 但林秀城并没有跟随申树安等人一道返回留美,而是声称还有很多文献要看,把邱欣东交到对方手上之后,马上就搭乘最近一班的飞机飞了回去。邱欣东上了车,还在不住地称赞:“秀城不仅人聪明,而且非常踏实勤奋,综合素养在我的博士生中能排前几,假以时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尚青按捺不住好奇心:“那依老师来看,谁能排第一?” 邱欣东用手捶了捶宽大锃亮的额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数学研究或许不像写诗、做文章那样没有一定的评定标准,但不同学科分支之间依然很难做出定量的比较,要排出第一、第二很有难度。” 就在尚青以为邱欣东会避而不答的时候,对方却话锋一转:“当然,有些人迥出同辈之上,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就像给二十世纪物理学家排序一样,尽管群星璀璨、名家辈出,但无论怎么排,都要以爱因斯坦为第一。同样道理,不知道我未来还能招收多少博士生,素养又如何,但就我截至目前的学生来看,有个别学生还是更加优秀。” 尚青试探着问道:“是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理查德教授吗?” 理查德(richard schoen)是邱欣东的第一个博士生,在调和映射和极小曲面的正则性方面的工作对该领域产生了持久的影响,被称为几何分析的先驱和推动力,先后当选米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1988)和米国国家科学院院士(1991),并于2017年获得沃尔夫数学奖。 申树安虽然在开车,心里也在猜测:理查德?或者是李院士?曹教授? 总不能是田子良? 邱欣东摇摇头:“理查德很不错,能排第二。但排第一的,是徐生洲。” “徐生洲?” 不仅尚青大吃一惊,连申树安也震惊地转过头,想从邱欣东脸上看到戏谑的神色。但他失望了,邱欣东一脸严肃,根本就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尚青马上追问道:“我承认徐生洲是很厉害,甚至是我接触过的40岁以下的数学研究者里天赋最好的,潜力也是最大的。但他和理查德教授相比,还是差了点火候?至少他还没有像理查德教授那样解决yaabe(山边英彦)问题,发现与广义相对论的深层次联系,取得标志性成果。” 邱欣东点点头:“以前,确实是没有。但现在,他有了。” 尚青不由得瞪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他真的解决了霍奇猜想?” 邱欣东道:“那倒没有。——不过他建立并完善了空间遍历理论,同时用该理论证明了冰雹猜想。” 空间遍历理论?尚青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留美数学中心的人来说,这就是块隐隐作痛的伤疤,揭开之后不仅肉痛,而且脸疼。 当时中心里的人在听完徐生洲的演讲后,都多多少少进行过一些研究,大家的总体感受是这个理论有点像可控核聚变,理论上很完美,听起来很可行,实践起来却千难万难!所以很多人在试水之后,果断选择了放弃。像卢勇这样一根筋似的走下去,并且敢在arxiv挂论文的,是个例。 但个例的杀伤力也是巨大的。 尤其还被人抓了现行。 当时考虑到所谓的“空间遍历理论”八字没一撇,能不能成还是两说,再加上数学中心颜面要紧,最终决定委屈一下徐生洲,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内部处理。只是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年,就被那个家伙给鼓捣了出来。以后但凡有人提一句“空间遍历理论”,那就等于是往留美数学中心脸上扇一耳刮子! 邱欣东又接着说道:“你们都没有听说?看来国内数学界的消息还是闭塞了点,对当前的学术动态紧跟不够。现在欧、米几所顶级高校的数学系都已经通过不同渠道,拿到了小徐的论文,正在进行细致而深入研读。据我的一些朋友告诉我说,论文长达三百多页,结构完整,内容丰富,论证扎实,角度新颖,完全不亚于怀尔斯、佩雷尔曼那几篇论文的分量!” 申树安道:“这么说,徐生洲不是很有希望拿到下届的菲尔兹奖?” 邱欣东开心地笑了起来:“这还不好说。但小徐绝对是目前华人数学家中,距离菲尔兹奖最近的那一个。理查德在我指导下,获得博士学位的时候27岁;小徐获得博士学位,估计不会超过24岁,前途远大更在理查德之上。如果他真的能解决霍奇猜想,菲尔兹奖章必定有他一枚!” 申树安道:“厉害!果然得是名师,才能教出高徒。” 邱欣东哈哈大笑:“主要是小徐确实优秀,不过我也有些点拨之功。想当初他提出空间遍历理论的时候,我就提议他用这个理论来解决冰雹猜想,那时候你们都在场?结果果然!” 尚青莫名想起周大先生的《故乡》里,豆腐西施说过的一句话: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一九三、名师出高徒 留美大学对于邱欣东真的是尊崇优待备至。 不仅花费巨额资金筹建了以其命名的数学中心,还在市郊风景怡人的燕归湖畔,为其建造了一套占地颇广的别墅,作为他休闲养老之处。 个中原因,不单纯是因为邱欣东作为菲尔兹奖获得者,在国际学术界地位崇高,更重要的在于他是华人数学界的一面旗帜,缺乏理科历史底蕴的留美需要用他的名头招兵买马、占山为王,好与隔壁的燕京大学掰掰手腕子。 只可惜邱欣东是皇帝,懂得有备无患、狡兔三窟的皇帝,而不是那种从一而终、誓不二嫁的好女孩。所以,他除了在京城有个家,还在国内外有好几个“她”。 每年只有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的时候,他才会来京城小住一段日子,其余时间都是通过电话、传真、邮件等方式遥控指挥。放心,作为皇帝,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将自己的江山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今年有些特殊。 刚过完年,京城正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日子,邱欣东便从阳光明媚的大湾区飞了回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留守的申树安连忙带着尚青到机场迎接。路上,心直口快的尚青忍不住问道:“兄弟,邱老师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不清楚。”申树安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 尚青有些不相信:“你是办公室主任,邱老师的大秘,你会不清楚?” 申树安笑道:“咱们国家的传统就是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特别重要的事情不开会。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只负责上传下达、端茶倒水,能知道什么?” 尚青摸摸下巴:“这么说,就是有大事咯?——难道,萧老师的事还没结束?可是萧老师已经离开了中心,难道还要清算?” 申树安看了他一眼:“不要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咱们中心最近一段时间最大的事情也就这个,早已在必乎上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又何必掩饰?”尚青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要说这事也不能完全怪萧老师,读博是要有所创新,学位论文是要有所突破,咱们作为顶尖高校,在授予学位时是要慎重,但有些人的天花板就在那儿,你把人招进来,辛辛苦苦、没日没夜,青春年华全都耗在这里,结果六七年不能毕业。你说怎么办?” 申树安道:“世间的路有千万条,未必非要拿到博士学位或者从事学术研究不可。” 尚青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进入咱们学校读博,基本上都是奔着拿到博士学位、从事学术研究这个目的去的,以后的工作、生活乃至人生也都围绕这个目的展开。结果花费六七年时间却一无所获,而且错过了更换赛道的最佳时机,他的未来全毁了!咱们总不能把人逼得跳楼?” 申树安又看了他一眼:“人命攸关,我也知道。可是博士学位本身,就对学术能力、知识创新提出更高要求。一旦现在我们放开口子,今后就会有无数人效仿,先凑凑合合六七年,然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拿到一顶博士帽子。你觉得公平吗?” 尚青有些愤然:“咱们国家,不,全世界那么多水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何况他的水平放在全国的博士生水平中,也算是中上的。我们只是稍加宽容而已,难不成天会塌下来?” 申树安语气依然温和:“天自然塌不下来,但我们中心的牌子会塌掉。” 尚青更加愤慨:“真是笑话!对抄袭的人高举轻放,牌子不会塌掉。对普通的人稍加宽容,牌子就会塌掉。这是什么道理?!” 申树安笑道:“等你以后当了领导,自然知道是什么道理。” “这样的领导,不当也罢!” 申树安笑着摇摇头:“孩子气。” 两人到达机场后没多久,邱欣东就在一位瘦瘦高高的年青人陪同下,从贵宾通道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兴致颇高,正和年青人边走边聊,不时仰头哈哈大笑。申树安连忙快步迎了上去:“邱老师,春节快乐,龙年大吉!祝您龙行虎步、龙马精神!” 邱欣东笑呵呵地应道:“好、好!可惜我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利是钱。” “新年能得到老师的指点,就是最大的奖励。” “俺也一样。”尚青在后面闷闷地说道。 邱欣东倒也没有在意,指着边上陪同的年青人:“这是我去年在港中大新招的博士生,叫林秀城,很厉害,前不久刚在kahler几何中kahler-este度量的存在性问题上做出很好的结果,堪称是几何领域近年来的重大突破,论文已经投到了国际顶级数学期刊《微分几何学杂志》上,估计通过应该问题不大。” 申树安不吝称赞:“厉害!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林秀城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主要是老师教导有方。” 邱欣东道:“你们有空可以交流一下。” 但林秀城并没有跟随申树安等人一道返回留美,而是声称还有很多文献要看,把邱欣东交到对方手上之后,马上就搭乘最近一班的飞机飞了回去。邱欣东上了车,还在不住地称赞:“秀城不仅人聪明,而且非常踏实勤奋,综合素养在我的博士生中能排前几,假以时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尚青按捺不住好奇心:“那依老师来看,谁能排第一?” 邱欣东用手捶了捶宽大锃亮的额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数学研究或许不像写诗、做文章那样没有一定的评定标准,但不同学科分支之间依然很难做出定量的比较,要排出第一、第二很有难度。” 就在尚青以为邱欣东会避而不答的时候,对方却话锋一转:“当然,有些人迥出同辈之上,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就像给二十世纪物理学家排序一样,尽管群星璀璨、名家辈出,但无论怎么排,都要以爱因斯坦为第一。同样道理,不知道我未来还能招收多少博士生,素养又如何,但就我截至目前的学生来看,有个别学生还是更加优秀。” 尚青试探着问道:“是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理查德教授吗?” 理查德(richard schoen)是邱欣东的第一个博士生,在调和映射和极小曲面的正则性方面的工作对该领域产生了持久的影响,被称为几何分析的先驱和推动力,先后当选米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1988)和米国国家科学院院士(1991),并于2017年获得沃尔夫数学奖。 申树安虽然在开车,心里也在猜测:理查德?或者是李院士?曹教授? 总不能是田子良? 邱欣东摇摇头:“理查德很不错,能排第二。但排第一的,是徐生洲。” “徐生洲?” 不仅尚青大吃一惊,连申树安也震惊地转过头,想从邱欣东脸上看到戏谑的神色。但他失望了,邱欣东一脸严肃,根本就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尚青马上追问道:“我承认徐生洲是很厉害,甚至是我接触过的40岁以下的数学研究者里天赋最好的,潜力也是最大的。但他和理查德教授相比,还是差了点火候?至少他还没有像理查德教授那样解决yaabe(山边英彦)问题,发现与广义相对论的深层次联系,取得标志性成果。” 邱欣东点点头:“以前,确实是没有。但现在,他有了。” 尚青不由得瞪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他真的解决了霍奇猜想?” 邱欣东道:“那倒没有。——不过他建立并完善了空间遍历理论,同时用该理论证明了冰雹猜想。” 空间遍历理论?尚青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留美数学中心的人来说,这就是块隐隐作痛的伤疤,揭开之后不仅肉痛,而且脸疼。 当时中心里的人在听完徐生洲的演讲后,都多多少少进行过一些研究,大家的总体感受是这个理论有点像可控核聚变,理论上很完美,听起来很可行,实践起来却千难万难!所以很多人在试水之后,果断选择了放弃。像卢勇这样一根筋似的走下去,并且敢在arxiv挂论文的,是个例。 但个例的杀伤力也是巨大的。 尤其还被人抓了现行。 当时考虑到所谓的“空间遍历理论”八字没一撇,能不能成还是两说,再加上数学中心颜面要紧,最终决定委屈一下徐生洲,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内部处理。只是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年,就被那个家伙给鼓捣了出来。以后但凡有人提一句“空间遍历理论”,那就等于是往留美数学中心脸上扇一耳刮子! 邱欣东又接着说道:“你们都没有听说?看来国内数学界的消息还是闭塞了点,对当前的学术动态紧跟不够。现在欧、米几所顶级高校的数学系都已经通过不同渠道,拿到了小徐的论文,正在进行细致而深入研读。据我的一些朋友告诉我说,论文长达三百多页,结构完整,内容丰富,论证扎实,角度新颖,完全不亚于怀尔斯、佩雷尔曼那几篇论文的分量!” 申树安道:“这么说,徐生洲不是很有希望拿到下届的菲尔兹奖?” 邱欣东开心地笑了起来:“这还不好说。但小徐绝对是目前华人数学家中,距离菲尔兹奖最近的那一个。理查德在我指导下,获得博士学位的时候27岁;小徐获得博士学位,估计不会超过24岁,前途远大更在理查德之上。如果他真的能解决霍奇猜想,菲尔兹奖章必定有他一枚!” 申树安道:“厉害!果然得是名师,才能教出高徒。” 邱欣东哈哈大笑:“主要是小徐确实优秀,不过我也有些点拨之功。想当初他提出空间遍历理论的时候,我就提议他用这个理论来解决冰雹猜想,那时候你们都在场?结果果然!” 尚青莫名想起周大先生的《故乡》里,豆腐西施说过的一句话: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一九四、好气哦 徐生洲有段日子没见成老爷子了。 据张安平院长说,老爷子之前体检发现肝癌晚期,因为身体虚弱,已经失去手术治疗的机会,怕下不来手术台。如今服用药剂之后,便觉身体大好,医生也觉得可以一试,便找了国内最顶尖的专家团队,商量制定手术方案。目前正在静养调理,等待手术。 癌症应该怎么治疗? 是不是一定得要手术? 能不能做到带癌长期生存? 徐生洲不是学医的,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免得闹出“火箭最好得烧精煤”的笑话来,只能相信医学专家的妙手回春,还有老爷子的吉人自有天相。 没见着成老爷子,其他人倒是见得不少。 比如还在思考怎么给论文扩容的任红山。 经过一个春节的滋养,任红山的脸颊明显圆润几分,发际线也显着地退后几毫米。只是看他不时揪几下头发的动作,让徐生洲想起一本书的名字:我仍在苦苦跋涉。 比如留美大学数学中心的申树安。 用申树安的话说,他是代表邱欣东来的,希望徐生洲能报学术演讲放到留美大学举办,——就算不全放在留美,也可以在京城师范大学讲几天,再到留美大学讲几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就冲着你们之前对卢勇剽窃的含糊态度,我还敢去留美吗? 不怕被你们偷得底儿掉? 好在徐生洲现在涵养已经好了不少,也知道申树安不过是奉命行事,而且他为人处世温和得体,印象不坏,便笑着拒绝:“京城师范大学准备已久,连邀请函都发了出去,而且从成老师到张院长对此事都非常重视,不好再换地方?” 估计申树安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也没有再劝,便退而求其次:“那能在承办单位中加上我们‘留美大学邱欣东数学中心’的名字?” 徐生洲明白,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留美,也代表邱欣东。如果这都要拒绝,就是要与邱欣东划清界限了。 尽管师徒反目是邱门传统,但徐生洲不想沾染。 何况“邱门弟子”作为金字招牌,在学界还是大有好处的。 徐生洲道:“当然没问题。我会和张院长说。” 申树安看着意气风发的徐生洲,不禁感慨万千。自己17岁获得全国奥数金牌,尽管没能入选io国家队,却也顺利拿到留美的保送资格。大学期间,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然后顺利获得哈佛大学全奖offer,师从着名数学家邱欣东。拿到博士学位后,又在加大圣地亚哥分校做了两年博士后,最后以“青千”的身份回到母校任教。 就这24k纯金的简历,谁见了不得说一声“牛必克拉斯”? 申树安也觉得自己很可以,不敢自称是年青一代中的领头羊,但绝对是排名靠前的那几位,三十五岁前杰青有望。至于能不能当选院士,看命,也看运气。 直至见到徐生洲,才知道最重要的是天赋!是实力! 什么2、海龟、青千,全他喵的是浮云! 申树安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要解决霍奇猜想——” “我一直在努力。” “那,有眉目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争取年底前写出完整的证明。”既然系统大爷已经给出最终结果,徐生洲觉得自己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可以适当通过不同途径放出风声,为自己大造声势,免得突然间拿出结果的时候,别人还以为是愚人节的玩笑。 “!” 申树安差点跳起来。 什么? 居然已经解决了霍奇猜想? 霍奇猜想啊!那不是阿猫阿狗、籍籍无名、连专业教材脚注都上不去的小问题,而是与np完全问题、庞加莱猜想、黎曼假设并列的、举世公认的世界七大数学难题!居然被这位年仅24岁、博士都还没毕业的小年轻给解决了! 尽管徐生洲身高还是那么高、长相还是那么普通,但在申树安的眼里,却莫名地巍峨起来! 因为他知道,哪怕徐生洲从明年开始江郎才尽、一事无成,只要不违法乱纪,就凭他创立空间遍历理论,解决冰雹猜想和霍奇猜想,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国内数学第一人!以国人平均寿命75岁计算,他可以统治国内数学界50年。 众所周知,院士们基本上都是长寿之星,活到八十岁都算英年早逝…… 像最长寿的贝时璋院士,享年107岁,烟龄60年,离世前20小时仍在工作。 申树安内心剧烈挣扎:现在有一条金大腿在我面前,我是抱呢?抱呢?还是抱呢?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邱欣东老爷子给门下弟子排座次时,要把徐生洲排在第一,甚至不惜把米国两院院士、沃尔夫奖得主理查德都要往后挪一位。 这是英雄识英雄啊! 怪不得老爷子是中心主任,而我只能是中心的办公室主任。 此外,徐生洲还见到了衡平。 作为院内消息人士,衡平差不过在春节前后就知道了徐生洲证明了冰雹猜想。此番相见,在相互拜年和商业吹捧之余,衡平忍不住问道:“去年年底的时候,你说你争取今年5月底前,就‘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研究’发表1篇有关‘四大’或者1-2篇一区。现在已经快到2月,论文写得如何了?” 徐生洲笑了笑,忍不住逗他道:“你猜?” “这还用猜?谁还不知道徐神写论文、发‘四大’就跟兔子下崽一样?说,这次投了哪个‘四大’,《vent ath》还是《ann ath》?” “你再猜?” “难道是《adv ath》《j alg o》?” “你就不能猜没写完?” “没写完?!不可能!这不是你徐神的风格啊!”衡平的神情很是丰富,说不高兴又有几分快慰,说高兴却又有几分失落。 徐生洲这才实话实说:“哈哈,其实是前几天刚投了《j a ath c》,想看看能不能在毕业前凑个大满贯。” “……” 衡平顿时满脸都是“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的神情。半天他才说道:“恭喜恭喜,希望你能成为国内第一个‘四大’大满贯得主!——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说说研究生复试的事儿。” 徐生洲没有注意到衡平更换话题的生硬,因为他更关注另一个问题:“复试?我吗?” 衡平大无语:“不是复试你,是你和我去复试别人!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今年我和你共同招收、指导一名硕士生的吗?” “哦,对、对。”徐生洲终于想了过来,貌似系统大爷还专门发布了一个“5年内指导1名学生顺利毕业”的任务,“这么说,考研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每年不都这个时候出分数吗?哦,我忘了你是破格,不知道考研的事儿。” 徐生洲看着衡平:咦?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一九四、好气哦 徐生洲有段日子没见成老爷子了。 据张安平院长说,老爷子之前体检发现肝癌晚期,因为身体虚弱,已经失去手术治疗的机会,怕下不来手术台。如今服用药剂之后,便觉身体大好,医生也觉得可以一试,便找了国内最顶尖的专家团队,商量制定手术方案。目前正在静养调理,等待手术。 癌症应该怎么治疗? 是不是一定得要手术? 能不能做到带癌长期生存? 徐生洲不是学医的,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免得闹出“火箭最好得烧精煤”的笑话来,只能相信医学专家的妙手回春,还有老爷子的吉人自有天相。 没见着成老爷子,其他人倒是见得不少。 比如还在思考怎么给论文扩容的任红山。 经过一个春节的滋养,任红山的脸颊明显圆润几分,发际线也显着地退后几毫米。只是看他不时揪几下头发的动作,让徐生洲想起一本书的名字:我仍在苦苦跋涉。 比如留美大学数学中心的申树安。 用申树安的话说,他是代表邱欣东来的,希望徐生洲能报学术演讲放到留美大学举办,——就算不全放在留美,也可以在京城师范大学讲几天,再到留美大学讲几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就冲着你们之前对卢勇剽窃的含糊态度,我还敢去留美吗? 不怕被你们偷得底儿掉? 好在徐生洲现在涵养已经好了不少,也知道申树安不过是奉命行事,而且他为人处世温和得体,印象不坏,便笑着拒绝:“京城师范大学准备已久,连邀请函都发了出去,而且从成老师到张院长对此事都非常重视,不好再换地方?” 估计申树安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也没有再劝,便退而求其次:“那能在承办单位中加上我们‘留美大学邱欣东数学中心’的名字?” 徐生洲明白,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留美,也代表邱欣东。如果这都要拒绝,就是要与邱欣东划清界限了。 尽管师徒反目是邱门传统,但徐生洲不想沾染。 何况“邱门弟子”作为金字招牌,在学界还是大有好处的。 徐生洲道:“当然没问题。我会和张院长说。” 申树安看着意气风发的徐生洲,不禁感慨万千。自己17岁获得全国奥数金牌,尽管没能入选io国家队,却也顺利拿到留美的保送资格。大学期间,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然后顺利获得哈佛大学全奖offer,师从着名数学家邱欣东。拿到博士学位后,又在加大圣地亚哥分校做了两年博士后,最后以“青千”的身份回到母校任教。 就这24k纯金的简历,谁见了不得说一声“牛必克拉斯”? 申树安也觉得自己很可以,不敢自称是年青一代中的领头羊,但绝对是排名靠前的那几位,三十五岁前杰青有望。至于能不能当选院士,看命,也看运气。 直至见到徐生洲,才知道最重要的是天赋!是实力! 什么2、海龟、青千,全他喵的是浮云! 申树安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要解决霍奇猜想——” “我一直在努力。” “那,有眉目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争取年底前写出完整的证明。”既然系统大爷已经给出最终结果,徐生洲觉得自己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可以适当通过不同途径放出风声,为自己大造声势,免得突然间拿出结果的时候,别人还以为是愚人节的玩笑。 “!” 申树安差点跳起来。 什么? 居然已经解决了霍奇猜想? 霍奇猜想啊!那不是阿猫阿狗、籍籍无名、连专业教材脚注都上不去的小问题,而是与np完全问题、庞加莱猜想、黎曼假设并列的、举世公认的世界七大数学难题!居然被这位年仅24岁、博士都还没毕业的小年轻给解决了! 尽管徐生洲身高还是那么高、长相还是那么普通,但在申树安的眼里,却莫名地巍峨起来! 因为他知道,哪怕徐生洲从明年开始江郎才尽、一事无成,只要不违法乱纪,就凭他创立空间遍历理论,解决冰雹猜想和霍奇猜想,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国内数学第一人!以国人平均寿命75岁计算,他可以统治国内数学界50年。 众所周知,院士们基本上都是长寿之星,活到八十岁都算英年早逝…… 像最长寿的贝时璋院士,享年107岁,烟龄60年,离世前20小时仍在工作。 申树安内心剧烈挣扎:现在有一条金大腿在我面前,我是抱呢?抱呢?还是抱呢?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邱欣东老爷子给门下弟子排座次时,要把徐生洲排在第一,甚至不惜把米国两院院士、沃尔夫奖得主理查德都要往后挪一位。 这是英雄识英雄啊! 怪不得老爷子是中心主任,而我只能是中心的办公室主任。 此外,徐生洲还见到了衡平。 作为院内消息人士,衡平差不过在春节前后就知道了徐生洲证明了冰雹猜想。此番相见,在相互拜年和商业吹捧之余,衡平忍不住问道:“去年年底的时候,你说你争取今年5月底前,就‘模空间退化和向量丛的稳定性研究’发表1篇有关‘四大’或者1-2篇一区。现在已经快到2月,论文写得如何了?” 徐生洲笑了笑,忍不住逗他道:“你猜?” “这还用猜?谁还不知道徐神写论文、发‘四大’就跟兔子下崽一样?说,这次投了哪个‘四大’,《vent ath》还是《ann ath》?” “你再猜?” “难道是《adv ath》《j alg o》?” “你就不能猜没写完?” “没写完?!不可能!这不是你徐神的风格啊!”衡平的神情很是丰富,说不高兴又有几分快慰,说高兴却又有几分失落。 徐生洲这才实话实说:“哈哈,其实是前几天刚投了《j a ath c》,想看看能不能在毕业前凑个大满贯。” “……” 衡平顿时满脸都是“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的神情。半天他才说道:“恭喜恭喜,希望你能成为国内第一个‘四大’大满贯得主!——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说说研究生复试的事儿。” 徐生洲没有注意到衡平更换话题的生硬,因为他更关注另一个问题:“复试?我吗?” 衡平大无语:“不是复试你,是你和我去复试别人!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今年我和你共同招收、指导一名硕士生的吗?” “哦,对、对。”徐生洲终于想了过来,貌似系统大爷还专门发布了一个“5年内指导1名学生顺利毕业”的任务,“这么说,考研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每年不都这个时候出分数吗?哦,我忘了你是破格,不知道考研的事儿。” 徐生洲看着衡平:咦?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一九五、加油吧,大佬! 考研分数出来了? 不知道温荔香、何圆影考得如何。 还有破釜沉舟的巫逸林,以及想要成为自己师妹的郭妍、白文婷。 尽管读研只是一个选择,但毫无疑问,很多人的命运在这一刻转向。 徐生洲没吃过猪肉,可呆在研究生宿舍,整天见到满山猪跑,怎么也知道一点复试的事儿:“破格怎么了?研究生招录考试又不是在光锥之外,我虽然没有亲历,我还不能听说吗?” 衡平笑了笑:“这次你不用听说了,可以亲身经历。话说这次招收的研究生,你、我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咱们可得慎重,就算不能开门红,也不能砸了招牌。特别是你!” “我?” “对啊,就是你。我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顶多托你的福混个‘优青’啥的,对学生也没什么特别要求。你不一样,你是菲尔兹奖得主的弟子、两位院士的高足,凭你的实力,以后菲尔兹奖、沃尔夫奖、阿贝尔奖能拿到手软,挑选开山大弟子可不得谨慎一点?” 徐生洲道:“你是硕士生导师,我就是个帮忙的,怎么能算我的开山大弟子呢?” “呵呵,就算是我的学生,就算你是帮忙的,哪怕你只给他上过几节课。等三两年之后,你证明了霍奇猜想、拿到了菲尔兹奖,他只会说你是他的老师、他是你的开山大弟子。我?谁在乎呢!” 徐生洲道:“那你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拿到杰青、评上院士,你的弟子不就回来了?” “……”衡平沉默了三四秒钟,“你这反向pua力度有点太大,我cpu都差点被干冒烟。我但凡有上杰青、评院士的资质,也不至于现在快三十了,才刚评上副教授?” 徐生洲同样懵圈:“不到三十就副教授、硕导——你确信你不是在凡尔赛?据我所知,很多人三十四五岁还在为评副教授而努力。” 衡平想了想,觉得徐生洲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现在这年龄、这职称,也就是和徐生洲这样的妖孽比,才显得平凡而普通。但凡眼光低一点、视野广一点,在同龄人里,甚至是在京城师范大学这种中流985中,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他笑了起来:“主要是现在新闻里动不动就是24岁的副教授、26岁的教授,像咱们学校的化学学院、物理学院,很多年轻老师从欧、米名校做完博士后回来,直接就是教授、博导,跟他们相比,难免会觉得焦虑。” 徐生洲道:“好饭不怕晚。你可以后发制人。” 衡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张益唐张教授,这碗鸡汤我真就干了。可你是大名鼎鼎的徐神,不到24岁就证明冰雹猜想的家伙,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讽刺吗?” 徐生洲道:“那,出名要趁早?” “在你面前,我还能怎么早?”衡平终于又把话头扯了回来,“咱们还是说研究生复试的事儿!所谓复试,基本上就是考察考生专业素养、外语水平和综合素质等三方面。当然,眼缘也很重要,如果你看对眼了,只要不是太拉胯,也可以破格录取。” 徐生洲对自己指导的第一个研究生其实还是很在意的:“那你有没有了解一下,报咱们代数几何方向的学生分数如何?” 衡平道:“也就那样!学业非常突出的,早就选择了保送。水平太差的,也很难过复试分数线。咱们是数学强校,但代数几何是新方向,报名的基本上都是抱着捡漏心态的二三流大学学生,不仔细挑选的话,估计研究生三年连代数几何都学不明白。” 徐生洲觉得任重道远起来:“那复试的时候,我们要重点考核考生对专业知识掌握的广度、深度与扎实程度,千万别招个考研培训班出来、连代数几何都没学过的。” 衡平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当初你能从万人丛中一眼看出卢嘉阳的天赋,希望此次复试你这个伯乐也能慧眼识珠,发现一两块浑金璞玉!” 徐生洲思忖片刻,然后问道:“那我们复试的时候,能不能加道程序或者要求考生多提供一些材料?” 衡平答道:“要求参加复试的考生提供一些材料,这肯定没有问题,事实上很多学校都要求考生在复试时提供能证明自己研究能力的背景材料,比如正式发表的文章、大学学习成绩单、获奖证书、本科毕业论文概要、参加过的研究项目、专家推荐信等等,无非就是跟院里说一声的事儿。至于增加程序,可能麻烦一些,不过如果是你去说,应该也问题不大。” 徐生洲道:“那就让考生提供一些材料。我初步的想法是,我们出几道题目,与复试方案一起公布,要求代数几何方向进入复试的考生提前准备,资格审查的时候一并提供。我们通过他们回答的情况,就能大致摸清他们的基本功如何。” 衡平道:“你就不怕他们找人帮忙?” 徐生洲身怀“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可以一眼丁真,还怕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当下笑着说道:“我们出的题目可以是开放式的,比如问他们是否学过代数几何、用的是什么教材、对其中某个概念的理解、兴趣点在哪里,等等。到时候现场面试的时候,可以针对性的提问,不怕作假者露不出马脚,咱们说不定还能顺便把考生的道德品质、学术诚信也一并测试出来。” 衡平仔细斟酌片刻,才缓缓地点点头:“倒也可以试试。唉,好歹熬过今年!等到明、后年的时候,别说考研的有没有985报名,只怕留美、燕大的保研,我们都能挑花眼,得要优中选优才行。” 徐生洲道:“我可贴着邱门弟子的标签,你确信燕大那帮人敢报名?” 衡平用力拍了拍徐生洲的肩膀:“等解决了霍奇猜想,你就可以开宗立派,从此便是徐门祖师,谁还在乎你和邱老爷子之间的关系?” 徐生洲道:“好好一个数学界,怎么搞得跟江湖似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数学界又不是法外之地。”衡平临出门前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的公开演讲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开始了,准备得怎么样?没问题?” 徐生洲笑道:“能有什么问题?好好的一篇论文,现在都被我扩充成了六七百页的科普读物,就等着登台做法了。” 衡平深深地看着徐生洲:“这次公开演讲成功,就等于是证道成圣,从此你就是国内数学新一代领军人物,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加油,大佬!” 一九五、加油吧,大佬! 考研分数出来了? 不知道温荔香、何圆影考得如何。 还有破釜沉舟的巫逸林,以及想要成为自己师妹的郭妍、白文婷。 尽管读研只是一个选择,但毫无疑问,很多人的命运在这一刻转向。 徐生洲没吃过猪肉,可呆在研究生宿舍,整天见到满山猪跑,怎么也知道一点复试的事儿:“破格怎么了?研究生招录考试又不是在光锥之外,我虽然没有亲历,我还不能听说吗?” 衡平笑了笑:“这次你不用听说了,可以亲身经历。话说这次招收的研究生,你、我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咱们可得慎重,就算不能开门红,也不能砸了招牌。特别是你!” “我?” “对啊,就是你。我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顶多托你的福混个‘优青’啥的,对学生也没什么特别要求。你不一样,你是菲尔兹奖得主的弟子、两位院士的高足,凭你的实力,以后菲尔兹奖、沃尔夫奖、阿贝尔奖能拿到手软,挑选开山大弟子可不得谨慎一点?” 徐生洲道:“你是硕士生导师,我就是个帮忙的,怎么能算我的开山大弟子呢?” “呵呵,就算是我的学生,就算你是帮忙的,哪怕你只给他上过几节课。等三两年之后,你证明了霍奇猜想、拿到了菲尔兹奖,他只会说你是他的老师、他是你的开山大弟子。我?谁在乎呢!” 徐生洲道:“那你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拿到杰青、评上院士,你的弟子不就回来了?” “……”衡平沉默了三四秒钟,“你这反向pua力度有点太大,我cpu都差点被干冒烟。我但凡有上杰青、评院士的资质,也不至于现在快三十了,才刚评上副教授?” 徐生洲同样懵圈:“不到三十就副教授、硕导——你确信你不是在凡尔赛?据我所知,很多人三十四五岁还在为评副教授而努力。” 衡平想了想,觉得徐生洲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现在这年龄、这职称,也就是和徐生洲这样的妖孽比,才显得平凡而普通。但凡眼光低一点、视野广一点,在同龄人里,甚至是在京城师范大学这种中流985中,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他笑了起来:“主要是现在新闻里动不动就是24岁的副教授、26岁的教授,像咱们学校的化学学院、物理学院,很多年轻老师从欧、米名校做完博士后回来,直接就是教授、博导,跟他们相比,难免会觉得焦虑。” 徐生洲道:“好饭不怕晚。你可以后发制人。” 衡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张益唐张教授,这碗鸡汤我真就干了。可你是大名鼎鼎的徐神,不到24岁就证明冰雹猜想的家伙,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讽刺吗?” 徐生洲道:“那,出名要趁早?” “在你面前,我还能怎么早?”衡平终于又把话头扯了回来,“咱们还是说研究生复试的事儿!所谓复试,基本上就是考察考生专业素养、外语水平和综合素质等三方面。当然,眼缘也很重要,如果你看对眼了,只要不是太拉胯,也可以破格录取。” 徐生洲对自己指导的第一个研究生其实还是很在意的:“那你有没有了解一下,报咱们代数几何方向的学生分数如何?” 衡平道:“也就那样!学业非常突出的,早就选择了保送。水平太差的,也很难过复试分数线。咱们是数学强校,但代数几何是新方向,报名的基本上都是抱着捡漏心态的二三流大学学生,不仔细挑选的话,估计研究生三年连代数几何都学不明白。” 徐生洲觉得任重道远起来:“那复试的时候,我们要重点考核考生对专业知识掌握的广度、深度与扎实程度,千万别招个考研培训班出来、连代数几何都没学过的。” 衡平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当初你能从万人丛中一眼看出卢嘉阳的天赋,希望此次复试你这个伯乐也能慧眼识珠,发现一两块浑金璞玉!” 徐生洲思忖片刻,然后问道:“那我们复试的时候,能不能加道程序或者要求考生多提供一些材料?” 衡平答道:“要求参加复试的考生提供一些材料,这肯定没有问题,事实上很多学校都要求考生在复试时提供能证明自己研究能力的背景材料,比如正式发表的文章、大学学习成绩单、获奖证书、本科毕业论文概要、参加过的研究项目、专家推荐信等等,无非就是跟院里说一声的事儿。至于增加程序,可能麻烦一些,不过如果是你去说,应该也问题不大。” 徐生洲道:“那就让考生提供一些材料。我初步的想法是,我们出几道题目,与复试方案一起公布,要求代数几何方向进入复试的考生提前准备,资格审查的时候一并提供。我们通过他们回答的情况,就能大致摸清他们的基本功如何。” 衡平道:“你就不怕他们找人帮忙?” 徐生洲身怀“超凡卓绝的学术眼光”,可以一眼丁真,还怕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当下笑着说道:“我们出的题目可以是开放式的,比如问他们是否学过代数几何、用的是什么教材、对其中某个概念的理解、兴趣点在哪里,等等。到时候现场面试的时候,可以针对性的提问,不怕作假者露不出马脚,咱们说不定还能顺便把考生的道德品质、学术诚信也一并测试出来。” 衡平仔细斟酌片刻,才缓缓地点点头:“倒也可以试试。唉,好歹熬过今年!等到明、后年的时候,别说考研的有没有985报名,只怕留美、燕大的保研,我们都能挑花眼,得要优中选优才行。” 徐生洲道:“我可贴着邱门弟子的标签,你确信燕大那帮人敢报名?” 衡平用力拍了拍徐生洲的肩膀:“等解决了霍奇猜想,你就可以开宗立派,从此便是徐门祖师,谁还在乎你和邱老爷子之间的关系?” 徐生洲道:“好好一个数学界,怎么搞得跟江湖似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数学界又不是法外之地。”衡平临出门前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的公开演讲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开始了,准备得怎么样?没问题?” 徐生洲笑道:“能有什么问题?好好的一篇论文,现在都被我扩充成了六七百页的科普读物,就等着登台做法了。” 衡平深深地看着徐生洲:“这次公开演讲成功,就等于是证道成圣,从此你就是国内数学新一代领军人物,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加油,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