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之力》 第1章 滴水湖 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水柔无形，绵绵不绝，滴水之力，坚石可穿。——楔子 八月份的上海，天气十分闷热，天空中寥寥的挂着几丝云朵，高悬的烈日既明亮又火热，烘着不急不缓的海风拂过滴水湖畔的水杉树，带着海滨独有的清爽气息，吹向一整片美丽而安静的临港新城。 今天，管委大楼的热闹声响却打破了水滴湖的岁月静好，这里正在进行自由贸易试验区临港新片区的揭牌新闻记者会。 有人说90年代看浦东，21世纪看临港新城，崭新大楼内的气氛与今天的天气一样火热异常，国内外的许多投资者都关注着这里的动向，生怕被别人抢占了先机。 参会人员更是对这个国家打造的，更具国际市场影响力和竞争力的特殊经济功能区报以热切的期望，就连身为主持的李鸣都深感荣幸和激动，兢兢业业的走完了前半部分的主要流程。 “……临港新片区揭牌仪式正式结束，在稍后的项目会开始前，各位媒体朋友可以就临港新片区的建设自由提问。”终于在送别市委和中央的领导后，揭牌仪式进入到尾声。 可是李鸣没想到话一出口，会场气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媒体提问变得更加焦灼，关于新区的一大堆热点问题争先恐后的被抛出，相机按动快门的声响也此起彼伏。 “请问接下来的项目引进和落实……” “洋山深水港的产业依托……” “奉城的乡镇改造……” 李鸣听完眉毛微不可见的拉出一个弧度心中暗暗叹气，媒体提的问题都很刁钻，每一个单拿出来都能讲上许久，说深了不合适，说浅了又显得敷衍，以他的经验来说接下来也许就是没营养的官话时间。 李鸣心中不抱期望但凭借着职业素养，仍微笑着把话筒交给主席台上那位算是很年轻的新区主任，只希望接下来不会太冷场。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后续的规划是……”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才四十岁的新区主任表现得沉稳自信，面对媒体记者的各项提问都对答如流，依据中央精神和规划文件生动地向大家描绘着临港新区的未来。 整个回答过程没有丝毫灌水，连只懂主持的李鸣都获益匪浅，台下的媒体更是全神贯注频频点头，手中还迅速做着笔记，以便抢在同行前面第一时间发出新闻。 坐在侧面嘉宾席的一众特约嘉宾也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大多是新区的建设者，从建筑师、专家到项目经理和普通工人都有。 特别是朱铁成、赵国强和其他几个工人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在场见证新区迈入新的阶段。当老领导蒋工邀请他们来参加揭牌仪式时，他们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毕竟他们只是和泥土和机械打交道，无人问津的普通工人。 “老朱，放轻松点，你在别扭什么。”旁边李祖祥看他拘束的样子，好奇问道。 “是啊，朱哥当年你的胆子可是最大的，今天怎么了，近乡情怯？”另一旁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当上母亲却依旧那么漂亮的关杉杉笑着说。 “没事，总觉得不踏实，可能是我多心了。”朱铁成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周围老同事，喝了口水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呵，今天谈新片区未来发展，咱们就是来听个热闹，有什么不踏实的。”他身后大咧咧的赵国强小声笑话他道。 然而听到他们的谈话，坐在前面的当初项目的副指挥俞莫生有些忍不住，半转过头噙着笑说：“朱铁成猜的没错，这次领导特意安排了给你们发言的环节。” “啥？”几个人心中一紧，本来兴奋着的头脑好像被浇了冷水一般变得一片空白。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台上解答完几个关键问题后主任毫无预兆的站起来，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微笑着把手摆向侧面的嘉宾席。 “好了诸位，我知道大家对新区后续的发展问题很关注，但是我们今天难得请到了几位临港新城填海造陆的建设者代表，有没有人想对他们进行提问的？” 此言一出嘉宾席上的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你看我我看你，都希望不是自己发言。 然而不光是他们，下面人群中的声音也变小了许多，媒体争相举手提问的场面也不见了，李鸣能从台下人的表情看出他们对此并没有进行准备。 不过想来也是，今天的关键词是自由贸易区，是谈港口设施、保税区和科技金融的，大部分人的目光都炽热地投向未来，谁会关注已成为过去的故事。 短暂的沉默后，站在媒体边缘的一位女孩伸出了手，很年轻看起来是新人模样。 “我是新都报的记者，能谈谈滴水湖的最开始的建设吗？这片新城实在是太漂亮、太不可思议了。” 台上主任笑了笑，这不算是一个具体的问题，但能看出女孩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脱口而出的女孩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滴水湖中心区不仅是我国最大的人工湖项目，也是我国首次大面积填海造陆的超级工程，从无到有的建设出了13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为之后我国的填海造陆工程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跻身国际行业先进行列。” 周围人听完，有的点点头表示赞同，这确实是一个大工程，但是都过去十多年了，也不是什么新闻了，而有的人更是表情淡然，根本不感兴趣的样子。 主任听完微笑开口：“说得没错，牢记初心，不忘使命。在这个新区正式成立的特殊日子，我们更有必要了解学习临港建设的奋斗历史，继往开来激励后来人谱写新的篇章。” “那由我们的总工……”大家看向已是副主任的，新城建设负责人蒋行舟。 但是对方摆摆手，把大家的目光再次引到一旁的嘉宾席，“以往都是我唠叨，这次不如让工人代表……朱铁成同志！给大家讲讲那段奋斗历史。”蒋行舟看了一下竟点到他的头上。 “我……”嘉宾席忽然被叫到的朱铁成有些手足无措，看向老领导的眼神中带着慌乱。 “没事，有些情况你比我熟，一线工作者最有发言权。”总工程师蒋行舟笑着鼓励他道。 “快，站起来上去！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赵国强坐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催促他。 没办法朱铁成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台前，可是他只是一个工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望着下面一片明晃晃的摄像机和紧密的人头，他的手心立刻沁满汗水。 “我们……” 一时朱铁成紧张得不知道如何开口，看着嘉宾席头排笑着的俞莫生直咬牙，心中急道有这个环节倒是提前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准备准备啊。 他身旁的主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这用不着准备，有什么说什么，实话实说就好。” 看到朱铁成的拘谨，提问的女孩也试着帮他打开话题，“您不用紧张，您可以先分享一下刚开始参与浦东临港的造陆工程时，您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者说大家是怎么想的？” 原本紧张、不知所措的朱铁成，一听到临海的填海造陆工程，情绪莫名的平复了下来，伴着一旁老同事们支持的目光慢慢开口：“我们接到任务的时候，这里还不是浦东也不叫临港，而是说在南汇区建设海港新城、人工半岛。当时我和大部分的工友都觉得很激动，另一方面也很忐忑，毕竟17年前‘填海造陆’这个词还是像天方夜谭一样，让人无法想象。” “17年前？到今年2019年底不才是临港开发建设的16周年吗？现在应该是第15个年头。” 不等他往下说，一位年轻的男记者不客气地突然插嘴，似乎要挑出这位其貌不扬，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普通工人的错误，以结束这个他认为根本不重要的话题。 面对媒体的质疑，朱铁成平静地回答：“确实，临港新城正式的开发日期在2003年底，但是在2002年的夏天我们就已经动工了，甚至后来新中标的香港公司的城市设计，都因为我们初具形状的滴水湖而放弃，继续以最初德国公司的设计为基础进行建设。” “唔……”底下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工程的进展应该很顺利？我并没有听说有什么事故发生，连工期都没有延长，这在大工程中是很少有的。”一个记者凑热闹似的问道，她报道过不少工程项目，对这方面还比较了解。 朱铁成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战友，几个人都露出苦涩但又庆幸的笑意。 赵国强则忍不住站起来，走到朱铁成的身前向那些媒体激动地说：“顺利？简单？没有的事！工程顺利完成的背后是一双双肿胀的手和熬红的眼睛。” 朱铁成拍拍老战友的肩膀，补充说：“天下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也没有一件事是理应顺利的，工程期间打破不少先例，有好几次事件和抉择都非常惊心动魄，有的直接关系到工程的成败，有的甚至危及到了工人的生命安全，可谓是一波三折。” 台下媒体看到老工人激动上台抢话发言的戏剧画面，和嘉宾席一个个严肃起来的面孔，终于意识到这个滴水湖并不像他们想得那样简单，就连那个原本不关心“过去故事”的挑错男记者都被勾起了兴趣。 “那就请谈谈滴水湖和这片土地的诞生史。” 面对所有媒体期待的目光，朱铁成将视线转向窗外，看着这片土地和不远处恬静又充满活力的滴水湖，朱铁成曾无数次幻想这片向大海要来的土地建成是什么模样，那个画面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晰。 但是它当初的模样依旧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 第2章 颇受争议的项目 2002年，初夏，上海的东南角。 相对于市区的位置来说，这里是郊区的郊区，没有琳琅满目的商业街，没有高大宽阔的工业厂房，更没有像东方明珠塔那样的标志性建筑。 这里是海边，巨大的海风和咸湿的水汽驱赶人们在这里落脚，只有一条长有青苔的水泥路，穿过灌木和稀疏的乔木，孤零零的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然而这个月初，压路机的轰鸣带着夏日的火热重新占领了这个地方，一条黢黑的柏油路突兀地连上水泥路的末端，继续通向人流更加稀少的海边滩涂。 不时有人从岔路口经过，会好奇的向这边看上两眼，但是大多受不了沥青刺鼻的气味和卡车、压路机的轰鸣，很快便会离去。 只有几个穿着质朴的老人会好奇的靠近，观看工人如何建设这个稀奇的漆黑路面，并猜测着这是否和新闻上说的海港新城有关。 “这就是报纸上写的那个大工程？”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问着身边人。 “对，听说要在海边那儿做什么，填海造陆。” “切，要我说就是骗人的工程，海里造陆简直是天方夜谭，说不好那些市领导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哩。”一个买菜回来的本地妇女操着上海口音说着。 “胡说！市里那么高的电视塔都立起来了，造个陆有什么不可能的？”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学问的老头呵斥道。 女人立刻不高兴了，嚷嚷着：“唔怎么胡说了！电视上可是有专家反对的呀，侬去看好了呀。” 老人跳着脚争辩：“那是那些人没胆量，填海造陆可是不得了的大工程，我们要支持的啊。” “好了好了，你们，哎呦……”周围人赶紧劝架。 他们前面就是施工队，几十个工人铺开百米，在炎炎烈日和滚烫沥青的双重烘烤下，紧张有序的建设着这条通向东南角滩涂的道路。 “小李不要沾到沥青，小心烫烂你的肉！” “注意，搅拌机不要停……” “朱头，这边已经准备完成了。” 朱铁成站在倒满沥青混合料的道路旁，指挥着工人将其摊铺均匀，测量温度、厚度，满头大汗的等着前一个路段作业的压路机能够快点过来。 朱铁成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在上海人中很少有，工人中一眼就能看到他，不过方正的脸因为长期的户外工作变得黑而粗糙，再加上沾满灰尘的工作服，看起来像是一位朴素的农民，但一副剑眉和挺拔的鼻梁给他增添了几分英俊。 只是他现在的表情完全谈不上好，身上湿腻的汗水和沥青刺鼻的气味，给人一种被那黑乎乎的沥青包裹住的感觉，无论吸多大口气也无法驱散这股沉闷，举起来的手也不知道是扇扇风，还是遮在眼睛上会更有用。 周围其他工人也在等待，身边一个年轻工人终于沉不住气，看着手边空了的水瓶咽口唾沫狠狠地说：“这里我们都准备半天了，沥青车怎么还没来，是想把我们烤死在这儿吗？” 朱铁成抖了抖被晒得滚烫的手表链也很烦躁，但是作为项目经理只能装作镇定地说一句：“快来了。” 作为路段负责人的朱铁成，像这样的工程虽然已经干了8年，但是这份辛苦劳累不会有丝毫减少，只能以习惯了为借口让自己不去过多的品味它。 “咻……” 然而热得头脑发涨的工人没等来压路机，倒是听到了一阵在机器轰鸣声中也很明显的哨声。 只见一个嘴里叼着哨的人穿过尘土和人群，躲着沿途杂物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他们这边走过来，白色衬衫在他们之中十分显眼，白嫩的皮肤一看就是常坐办公室的人。 这人他认识叫刘锦涛，是公司负责传达文件的，一般不会出现在工地上，除非是有紧急的事，难道是他的工程出了问题？ “刘哥，你怎么来了。是人员批复下来了？”朱铁成紧盯着对方的脸，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猜？”刘锦涛笑着说。 “刘哥你别逗我了，快给我看看。”朱铁成眼尖地看见对方手上拿着文件，作势就要去拿。 “哎，别抢坏了。”刘锦涛连忙的把文件藏到了身后。 “怎么，不给看？不给看，我回去干活了。”朱铁成转了转安全帽着急道。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还怕自己不过啊？正经工程专科出身加上6年多的工龄，这么好的资历你不过谁还能过，其中一个工程队长就是你。” 刘锦涛笑着把文件递给他，其实之前他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一切了，朱铁成怕是太看重这件事了，所以才猜不到或者说不敢猜。 “呼，那就好，能不能评上一级项目经理就看这次机会了。”听到自己通过的朱铁成长出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 “是啊，人工半岛，这可是不亚于东方明珠塔的大项目，不知道有多少工程师和项目经理想参与进来，你算是抄到了。” 没错，海港人工半岛，这是现在上海所有工程师和工人都在关注的项目！ 之前一直在设计研究阶段，前两天说计划落地了，可是项目对工人技术和经验的要求很高，具体有哪些人能够参与进来还是个未知数。 朱铁成之所以放弃外面轻松又赚钱的活，加入到海港城建领每月有限的薪水，就是因为它是一个中国前所未有的建设项目，是挑战自己、闯出名气、提升职称的好机会。 不过这只是理想情况，眼下不少人都说这项目根本没戏，更不乏有一些专家在里面，而且国内的国外的都有，经验、技术、设备……理由一大堆，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当初他的好几个同行都说他傻，好好的包工头不当、大把的钞票不赚，非要去弄一个谁都不知道会怎样，也许只是名声唬人的填海造陆。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还是一头扎了进来，当中的果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有另一个自己推着他做下决定。 刘锦涛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加油，文件上有这次项目的介绍与简要流程你要认真学习，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你队里其他通过筛选的人员，你通知一下，下周正式到海边工地集合……” 看着纸上的名字和注意事项，朱铁成不知怎么突然涌上一种久违的紧张，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十二年前考大专的时候，那是曾经改变他命运的时刻。 然而此刻，他隐隐感觉到这可能又是改变他生命轨迹的一次。 第3章 最后的决定 上海的初夏，完全可以用“火热”两个字形容，刚走出难得有空调的教师办公楼，关杉杉就感觉一股热风灌进她的全身。 早上来的时候她觉得没几步道不用带遮阳伞，但是很快就升起的太阳告诉她这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顶着太阳走回宿舍肯定满身是汗。 “你怎么不走了？”身旁是与她一起来导师这里报到的周锐。 “啊，我没事，要不你先走。”关杉杉打算在阴凉处缓一缓，对于毫不在意外表的男生也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嫌弃。 “那之后我们就在海边见了。” 周锐用手里的材料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脸上是她自从认识周锐后就没变过的自信样子，好像这次的实习项目和平常的课题、作业一样，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新城的建设会是什么情况。 “嗯，到时候见。” 关杉杉早上收到通知，惊喜之余更多的则是心慌，从接到消息到见完导师她的头脑都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件事情，甚至心中懦弱的一面在不断在问：我真的能做到吗？ “杉杉，傻站着干嘛呢？” 在她瞎胡想的时候，一个披着柔顺长发，外表优雅端庄的女生打着伞从大道北面向她走来。 对方一身黑白色的简约风看起来很舒服，搭配手腕和脖子上看似不起眼却很精致的佩饰，展示出她设计系大方素雅的气质。 她应该是出来取班级作业的，手中拎着一大袋子纸，看起来绝对不轻，和她的外表也一点不搭，不过作为她的舍友关杉杉早已见怪不怪，毕竟设计系就是个吃纸的专业，画起来都是成堆的。 “若南，太好了带我一段，我忘了带伞，没想到今天太阳这么毒。”关杉杉看到若南如同见到了救星，两步并作一步向前跑去。 “回宿舍吗，走。正好你拿伞我还能松快松快手……”杜若南把手中伞递过去，顺便换了只手拎袋子。 “唉？你手里的是什么。”杜若南不经意瞄到她手中的项目资料，首页一个圆形的轮廓引起了她专业性的好奇。 “这个啊，是导师给我的海港新城建设资料。”关杉杉淡淡说着，内心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害怕。 一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哦，什么……这么说你被选上了？天呐！” 然而下一刻，杜若南就失去了平常的端庄优雅，抓着她胳膊激动地大声叫出来。 同时一把将资料从她手中抢过来，瞪大眼睛确认着。 “你小点声，至于这么夸张吗，别人都在看我们。”关杉杉不好意思地看看两边，拉起她继续走。 “什么叫夸张，先不说我知道你那个实习，就连社会上海港新城的消息最近也是传得疯起，你能参与建设第二浦东，这里面的含金量不言而喻啊！” “还好。”抛去心中的不安，关杉杉对于得到这份实习还是有些小得意的，脸上装出的淡然表情让杜若南直呼可恨。 “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大小姐我提醒你，工地上可是又脏又乱，风吹雨淋的，连点太阳都怕晒，你去了能受得住吗？而且人家施工方肯定专家云集，你一个在读研究生过去能有多大作用。”杜若南忍不住要打击打击她。 关杉杉瞪了瞪眼睛倔强道：“谁是大小姐，你不也打伞？我又不是去当民工，工作环境到底怎样还不知道呢。再说这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得不到的实习项目，就是要扒下一层皮我也不能放弃。” 顿了顿，关杉杉换上坚定的目光，“况且你知道我一直相信即便身为女生，也能喜欢建筑，能在建筑领域闯出名声，虽然现在经验还不足，但是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那个称号——建筑皇后！” 杜若南收回调笑的目光，眼神变得温柔而宠溺。 关杉杉的性格很奇怪，嘉兴来的她自带江南水乡女子的娇柔，遇事总容易怯弱的打退堂鼓，但当别人说她做不到时她又反射式的燃起斗志，变成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斗士，这种特殊的魅力很难让身边的人不喜欢并且支持她。 “好了，别说大话了，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杜若南笑着打断她，快步向前走去。 “哎，你得帮我！”关杉杉连忙跟上。 …… 表盘上的时针已经走过九点，海港城建公司顶层会议室的灯依旧亮着。 会议室内一群人围在桌前不断讨论，设计师、工程师、造价师几乎公司内的所有重要技术人物都在，讨论的内容无它，就是公司因而成立的南汇海港新城填海造陆项目。 桌上文件资料堆了好几摞，中间铺着一张巨大的图纸，大家在上面不断勾画写字，“取沙”“裸吹”“沙坑”几个被大大圈起来的词惹人注目，地上还有不少一样的图纸，显然是一些已经写满却被否决的方案。 他们周围几块白板同样写满了字，写了擦擦了写白底都变成了灰色。一旁两台座机的话筒也几乎没有放下过，联系的人各式各样，什么机械厂商、建筑公司、城建局、各路专家教授等纷繁复杂。 “李总，你们工人过来的时间……” “吴经理，我们说好的水泵数量……” 墙边茶桌上放满了纸杯，屋内浓浓的咖啡和茶味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清，若不是有不抽烟的人，想抽烟要去楼道，这里的味道还会更复杂一些。 接连十几天的日夜奋战，使得原本整洁得体的会议室内外变得充满“烟火气”。 以至于总工程师蒋行舟从市局回来的时候，还以为会议室着了火。 “好家伙，老李、莫生你们是抽了多少烟，这外面烟雾缭绕的，咳咳……”蒋行舟咳嗽着推开门。 “总工、蒋工……”大家纷纷打着招呼。 “我去把走廊窗户打开。”俞莫生不好意思的站起来。 “不用了，我已经打开了。”蒋行舟摆摆手走进来。 “总工，怎么样？我们的方案通过了吗？”不等他落座，俞莫生就带头问道。 蒋行舟看着大家疲惫的模样，有些不忍说出那些怀疑和否定的声音，可又不得不说。 “市局专家组终于肯定了我们新方案的理论可行性，但是……缺乏现实经验和实际验证，担心施工风险。”蒋行舟说着叹了口气。 “可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南汇这里的地质用传统方案根本行不通！”俞莫生手点桌子着急道。 蒋行舟伸手示意他不要激动，沉稳地开口：“今天我也是这么说的，讨论到最后还是决定让我们自己来做抉择。所以现在我们大家要得出一个最后意见，明天就是报备的最后期限了。” 大家沉默了，城建局的意思很明显，方案是他们提出的，虽然他们也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但是这个史无前例的工程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责任就都由他们承担。 屋里安静许久，蒋行舟也没有催促。 最终还是俞莫生先开口，只有一句话：“我倾向于新方案。” “嗯。”蒋行舟郑重地点头，然后又看向另一个人，“郑工，你的意见呢？” “我自然同意，俞工说的就是我们全体的意见。”郑工看了眼大家回答道。 蒋行舟又看向老刘。 “放心，预算上没问题。”担任造价师的刘鸣新胸有成竹地说道。 蒋行舟扫过每个人的目光，眼神中显露着坚定。 “好，那方案就这样定了！” 第4章 糟糕的第一天 这天清晨，朱铁成早早就到了工地。 作为沿海公路新段的修建者，项目工地很好找，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南汇海岸的最南端，整片滩涂地势平坦开阔，一眼望去工程用到的车辆机械、工人们居住的活动板房，和排队登记的队伍全都尽收眼底。 此时退潮不久，前面露出一大片满是黄褐色的泥沙，远处的海水还在逐渐退去，不出意外视线内的这一大片滩涂，不久之后在他们的建设下，就会变成高于海平面的新陆地。 “朱头，在这儿愣着看什么呢？快去排队登记啊，一会儿没有好床位了。”在他思考打量的时候，一个人在宿舍处向他招手喊着。 “好，我这就来。”朱铁成回了声，赶紧背起大包小包，加入到人数众多的登记队伍，有经验的工人都知道睡哪里可是一件顶重要的事。 可即便提前到还不是最早的，单是他这队前面排着的人估计就有五十多号，排到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身份证……”管理员翻着不薄的名册机械地说着。 朱铁成伸手刚要递出去，身前却挤进来一个人。 “我有事，先给我登记一下。” 看着眼前出现的黑色皮夹克，朱铁成愣了一下，没想到有人插队插得这么不客气。 “喂朋友，要登记去后面排队！”朱铁成反应过来拍着对方的肩膀语气生硬地说。 “没错，有没有素质啊，去排队……”后面排队的工人也不满道。 可众人指责下对方连身都没回，轻飘飘地说：“我在附近租房子住，不用挑选床位和登记其他东西，很快的。” 朱铁成又是一愣，他的脾气本来还算可以，但是对方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火大。 朱铁成侧过身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说：“这不是快不快的问题，这么多人都在排队，你过来加塞算怎么回事？就是一秒办完也去给我排队！” 朱铁成的声音很大，惹得旁边队伍的人也都看了过来，对这个插队的人纷纷侧目。 然而注意到四周人的目光，对方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倒也来了脾气，转过头颇有气势地盯着他说：“怎么回事？我一个工程队长用和你这种小工人解释什么吗？一会儿干部开会耽误了你负责吗？” 此言一出后面的队伍瞬间安静多了。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谁也不敢得罪一个可能是自己上司的人，连一直对人爱答不理的管理员都换了一个态度，不再看热闹赶紧低头给他登记。 其他人也明白过来，难怪对方有恃无恐的在百十号人面前加塞，原来是个官，这个热闹他们还是不要瞎掺和的好，一个个只是静静地看着。 但是别人害怕朱铁成可不怕，谁还没当过官，他也是工程队长，牛什么牛？ 而且对方的说辞在他看来完全站不住脚，开会了还没登记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这怎么能作为随意插队的理由。 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事先好说好商量，他也不在乎多等一两分钟，可是对方的那份居高临下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爽。 “你……” 朱铁成想要和他继续理论，可是负责登记的管理员却开口道：“高队长，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这边登记好了，您去忙。” 姓高的拿回自己的身份证，颇为高傲地说：“我说了很快，看年纪你和我应该差不多，三十岁的人了以后多一点耐心，不要这么毛躁。” 朱铁成的剑眉微微竖起，插队已经很让人生气了，这句带着说教意味的话就更拱火了，朱铁成一米八的大个子身上立刻散发出明显的怒意，端正的五官冷起来有股特别的摄人气势。 高全也感受到了，心中下意识生出一个念头：这个民工不会真和他动手？ 可就像对方说的，朱铁成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即使才刚刚三十，但为了一个插队的事和人吵骂，甚至动起手来，他是不会去做的。 运了运气，朱铁成最终别过脸，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姓高的队长则带着胜利的姿态离开，高傲的样子给在场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包括朱铁成。 甚至到了宿舍，刚才的事情在朱铁成的心中还挥之不去。 他搞不懂为什么公司会让这样的人当领导，虽然海港城建是为这个项目而组建的新公司，但是在人员的任用上还是很严格的，这种傲慢、不讲理的人能领导好队伍吗？ 朱铁成低着头把行李放到铁架床上，心里不禁为这个工程的前景感到一丝担忧，默默地打理着自己的床铺。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从郁闷中拉出来：“朱头，你也是这个宿舍啊。” 朱铁成抬起头，是刚才提醒他快去登记的工友，陈祖瑞。隔着两张床也是下铺，坐在凉席上和他说话，年龄比他要小五六岁，干活积极为人热情，原先在他的工程小队中负责测绘。 仔细一看四周不少人都是他原来队伍中的，还有一些其他队的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在交班时也打过照面很面熟，或上或下的和他着打招呼。 “朱头……” 朱铁成直起腰擦了擦头上的汗，“呦，看来公司安排得很合理嘛，彼此熟悉的人放在一起便于开展工作。” 陈祖瑞摇着手中的蒲扇闲聊道：“这只是住宿，工作是否在一队还不一定。” 没等朱铁成说话，旁边另一个瘦高的小伙子站出来向他解释：“这有什么不懂的，几百号人在一起已经很乱了，所以建制不会搞得那么复杂，一个宿舍的十有八九是一个队的，这样便于管理。” 这个瘦高的小伙子和陈祖瑞一个年纪，都是25岁上下，叫李祖祥，是一名砼工，铺路是一把好手，他们在一起干活都很熟。 “是这样啊，那可要请朱头以后多多照顾了，虽然还没得到具体安排，但是凭朱头的资历大小也还得是个官，领导咱们。”其中一个会说话的赶紧吹捧道，朱铁成要是没记错他叫刘军。 “那当然，朱头可是有二级项目经理的证书，经验又丰富，再当队长不是板上钉钉的嘛。”陈祖瑞也附和道。 “行了，你们省省力气，这么热的天也不怕热，虽然上面任命了我为队长，但是具体管多少人、负责什么还要开会之后才能知道。” 朱铁成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很开心，毕竟一级项目经理是他的目标之一，脸上不自觉的带出一丝极为收敛的笑意。 第5章 掼浪头 “朱头，我们这也算是海上作业了，干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在海滩上干活。” “是啊，有经验的人很少，小心自己不要犯错。” “那朱头多教教我们，你懂得肯定比我们多。” “我也……” 宿舍内正围绕着朱铁成聊得火热，可是邻床一个矮个子工人突然来了一句：“要我说未必队长会是他，我听说咱们二宿舍会派一个新进公司的人来当队长。” 屋内的气氛一滞，陈祖瑞有些生气道：“别胡说，朱头可是收到了任命文件的。” “谁胡说了，我可是听负责登记的管理人员说的。”矮个子工人坚持道。 陈祖瑞看向李祖祥，“阿祥，你说谁说的对，这么明显的事还有什么说的，真是。” 李祖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好像确实有这个说法，不过按朱头的资历……” 朱铁成沉吟了一下，虽然下意识想这只是一个传言，但万事不会空穴来风，既然有消息传出或许十有八九。 朱铁成忽然想起排队时碰上的那个姓高的人，他就说自己是队长，可他从来都不知道公司有这么一个人，工友的话不禁让朱铁成的心悬了起来。 看到朱铁成的迟疑，刚还跟在朱铁成后面弯腰扇风的刘军，眼睛转了又转圆乎的胖脸渐露出不屑，似乎在脑中想清楚了整件事，哼了一声站直身体改为给自己扇。 “嗨，说了这么半天我还以为真的是队长呢，掼浪头。” 掼浪头是一句上海话，形容人说大话充大佬，朱铁成和李祖祥都是上海人当然听得懂，在场其他人即便不是也都是来上海打工多年的人，这些地方粗言也当然都懂，更何况刘军的揶揄蔑视之意溢于言表，无需解释。 李祖祥不禁露出厌恶的模样，“你能不能别这么势利刘军，要是朱头真的还是队长看你怎么办，小赤佬！” “你才是小赤佬，真是拎不清，他肯定是犯了什么事情，不然二级项目经理都在外面当包工头赚大钱，怎么会到这里来赚这点苍蝇钱。”刘军用眼瞟着朱铁成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 陈祖瑞想为朱铁成打抱不平，但是被朱铁成拦了下来。 “算了。” 这几句话的空当朱铁成稳定了一下心神，就算他的职位发生了变动没有当上队长，可这么一个工期数年的大工程，只要能参与其中就还是会有机会的。 他要坚持自己的初心，当初家里人和同行的反对、冷眼都受过来了，这点尖言冷语也只不过是伤口上吹过的一阵风罢了。 然而，门口进来个人，把二号宿舍的紧张气氛弄得微妙起来。 “朱铁成在吗？去会议室开会。” “开会？我说什么来的，朱头不可能不是队长，我说你们还不相信！”听到那人的话陈祖瑞立马来了精神，手里的扇子拍得凉席啪啪作响。 关于队长和朱铁成的话题，这么一会就冒出了好几种说法，到底怎么样屋里其他不熟的人也渐渐有了兴趣。 “话别说死，即使被叫过去开会也一定不意味着就是队长。”有的人还是不服。 “那怎么没找你去开会，能去开会的肯定都是领导层，要不是队长那就是更大的官！”陈祖瑞言之凿凿地说道。 听到这儿，来人通知后一直沉默的刘军有些慌了，皱着眉毛在床上嘴里不住叨咕着：“到底怎么回事，这下难办了……” 李祖祥本来想劝陈祖瑞别太早下结论，但抬了抬眼皮还是觉得躺在床上纳凉更好一些，其实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谁当队长他们还不是一样的干活？ 这些快步离开的朱铁成就不知道了，他的脑袋被几人的话弄得有些乱，踩着沙沙作响的泥沙土地心脏快速跳个不停。 朱铁成站在会议室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做了不少挣扎才推开了门，但迎面一股冷风，把他额头上的汗一下子推到了背上。 所谓的会议室也是一样的活动板房，但有着难得的空调和规整的大会议桌，桌边所有人都看着刚进来的他，姓高的队长也在其中。 朱铁成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紧张，感受到屋内气氛严肃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这时后背全是冷汗，关键的是朱铁成心中还暗暗担心他的队长位置。 其他人都是坐着，唯独有一个人站在桌子前的白板旁对他说道，朱铁成认识，正是公司的一把手蒋行舟。 “朱铁成你来了，公司正式任命你为二队副队长，这个副队长的位置我们一直从你和另一位队长推荐的人选中犹豫，但是最终考虑到你和队伍的熟悉度更好开展工作，还是决定把这个重担交给你。” 不等他发问，蒋行舟沉稳的声音就告诉了他结果。 朱铁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听这话似乎连这个副职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可是之前刘锦涛给他的文件上清楚地写着他的职位是正队长，证书、学历、工龄都没问题，而现在就这么一句话就带过了？ 可这么多人看着，沉默片刻朱铁成只能挤出一丝笑容勉强回答：“谢谢领导。” 蒋行舟对他的状态不意外，但没多说什么，“好了，快坐下，这下设计、监督和五个工程队的队长副队就都到齐了，我们海港新城项目的第一次现场会议现在开始。” 朱铁成拘谨的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一张空着的椅子，好死不死还是挨着那个姓高的，这让他的心情更差了。 朱铁成走过去一言不发的坐下，没有给这个插他队的人好脸色。 对方看到他也很意外，不自觉的蹙起眉毛、嗒了一下嘴，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棘手和失望，但高全很快就恢复原本的微笑，再次看回前面的总工。 “既然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就开始会议，介于在座有不少新面孔，首先介绍一下我叫蒋行舟，是这次海港人工半岛项目的总指挥、负责人，平时叫我蒋工就好，很荣幸能和各位一起参与海港新城的填海造陆项目……” 第6章 下马威 蒋行舟面容和蔼可亲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但是语调沉稳有力很有威信，四十八岁的年纪是全场年龄最大的人，留着三七分的头发有不少已经泛白，不过红润的脸颊显示着现在还是他年富力强的时候。 白色的金属边框眼镜让他显得很有学识，事实也正是如此，注册一级建筑师和高级职称是他成为总指挥的重要条件，所有海港城建的工程都在他的掌管之下，是建筑工程领域相当厉害的人物。 不过他身边有几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特别是还有两名女性，这对于他们这个和尚公司的和尚部门来说是破天荒的，肯定是外面的人的无疑。 “接下来隆重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市里派来的工程师专家，刘丽霞女士。” 说曹操曹操到，朱铁成正想着那两个人，蒋行舟就介绍起来。 可令人疑惑的是，总指挥介绍完应该介绍副指挥的，蒋工却先介绍了一个不是本公司的人，难道她会是二把手不成？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过去，这个叫刘丽霞的女工程师和蒋行舟一样有着上位者的气势，即便身穿着简单的黑色工装坐在那里也显得十分端庄大气，一双平静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从一开始就在不断打量在座的所有人，也包括他。 “刘丽霞同志是资深党员也是上海市知名建筑工程师，她代表市建部门参与此次项目的运行和监督，以后在工作中就是我们的领导，大家要认真工作自觉接受监督。” 蒋行舟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原来她是市政府派来的监察员，手中拿着尚方宝剑，这样的身份恐怕没人敢得罪，怪不得要优先介绍她，估计以后除了蒋工外就是她说了算。 顿时，大家看向对方的目光都积极了很多，脸上满是欢迎的笑容。 朱铁成表面也微笑着，但是心里不禁担心道：“看来这个项目的风险性真的很高，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有政府方面的人来常驻监督的情况，难道这个项目真的困难到，像一些专家所说的那样只是劳民伤财无法建成？” 朱铁成看向旁边，在座的其他队长也有些不适应，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 刘丽霞在大家的掌声中站起来，四十多岁的面容保养得很好，上面只有一些细细的纹路，表情平淡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十分有神，每当和其对视朱铁成的心就会不自觉的提起来。 “什么知名建筑工程师，蒋工真是太过奖了，其实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建筑领域中普通的一份子，怀着激动的心情参与进来。不过这次的建设任务，难度高、强度大，选定的方案还缺乏经验和实践，未来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更是难以预料，能否建成我先不谈今天我只讲一点，那就是严格遵守工作纪律，保障建设安全，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事故的发生！” 刘丽霞开口还算正常，但话锋一转，微冷的语气说出的内容让所有人心中一颤，淡淡的目光像巡视士兵一般扫过所有人，不客气得有些专横的态度威严高筑不容反驳。 最重要的是她话语中隐约带着的不看好项目的意思，这让朱铁成有些担忧。 一时间气氛急转直下，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只有蒋行舟和他身旁的俞莫生皱起眉毛，对刘丽霞的下马威十分不满。 “你……”俞莫生想要站起来反驳她。 蒋行舟抢先一步开口：“刘监督说的不错，海港人造陆地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我们所有人都务必要做到脚踏实地、安全作业，避免出现不应该出现的问题。而且我也很赞赏刘监督的直言不讳，我们大家如果虚与委蛇不能坦诚交流，就会造成更多的问题，影响工程进展。” “但是……出现问题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不能怀着消极态度投入到工作中，我们要相信即使这次填海造陆的规模前所未有、困难重重，可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创造新的历史！” 蒋行舟说得斩钉截铁，前半句是给刘丽霞一个面子，后半句话则是表明态度，给大家打上一剂强心针。 刘丽霞听了蒋行舟的话露出一丝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监督在工程中的作用十分重要，这次局里派我来就是要确保工程的顺利进行，以后遇到问题我就直言不讳了，蒋工的认真负责的态度果然名副其实。” 听着刘丽霞和蒋行舟的对话，朱铁成在心中暗暗咂舌，两个人果然都是做大领导的人，简单的介绍当中表面看是在夸赞对方，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各自的立场和态度，说的有来有回。 蒋工管理着公司这么大的一个部门自不用说，可是面前这位官威颇重的端庄女士，气势也完全不输给蒋工，甚至更胜一筹，这与他想象的团结友善的场面大相径庭，上面还真是派了一位棘手的人来。 蒋行舟不知道是有所畏惧还是为了顾全大局，看了看她没有多言，其他人就更不敢多嘴。 “继续介绍一下其他同志……” 俞莫生、刘鸣新、韩事成等，都是公司内的高层人物，有工程师、造价师和其他管理者，都是各种专家，对于这个填海造陆，公司可以说是倾力而为了。 在这个有些沉闷的介绍环节中，管理队伍里一个年轻女孩颇受瞩目。 对方不仅年轻漂亮更有一股由内而外的文雅气质，朱铁成看到许多队长副队都在偷偷的打量着对方，包括他这个已经成家的人都多看了两眼。 女孩的穿着不像刘丽霞那样正式，白色衬衫的款式很时尚，领口还有装饰用的绸带，看起来有一些校园风，端坐在那里让人感觉十分沉稳。 但充满好奇的灵巧目光又展现出她的青春活力，就像毛主席的诗词形容的那样：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女孩身边的另一个男孩也有着相同的读书人气质，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昂首挺胸充满自信，透漏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锐意，正匹配诗词的下一句话：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股独属于年轻人拼搏奋斗的气势扑面而来，引得朱铁成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板。 第7章 朱家午餐 今天休班孙莉照例来看爸妈，在楼下锁好自行车，提起从自己工作的超市买来的水果和五花肉开始爬起楼梯。 这是一个普通的六层楼新小区，环境比小时候住的弄堂要好很多，屋里宽敞私密性很强。楼上还安了太阳能热水器，冬天洗碗、洗澡都不是问题。 唯一不足的是活动空间有些小，除了人行道和一块窄窄的草地就只剩一排地面车库，以上海人的精打细算，几年下来点点累积起来的花盆缸椅等杂物，已经装填于整个楼间巷道。 孙莉承认这样确实有一种平和安定的生活气息，但是这许多的东西让本就不宽敞的通道变得更加狭窄，总怕爸妈会不小心绊到。 “小莉来了。”二楼的李阿姨出来扔垃圾刚好看到她。 “嗯，您这是中午吃鱼，真香。”孙莉闻着夸奖道。 “你这孩子就知道捧我，我的手艺哪有你公公好，有半个月没来了，快上去。” “好嘞，您忙。” 孙莉拎着满手的东西，到四楼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进门，二老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不过一个在织毛衣，另一个在摘菜。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莉莉啊，赶紧进来……”两人闻声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迎过来。 “你看又拿这么多水果，上次没吃完剩的都坏了，诶呀还买猪肉了，猪肉都涨价了，我俩吃不了多少的。”朱母接过东西笑着唠叨着。 “是啊，你们能经常过来，我和你妈就很开心了。诶，铁成呢？”朱父看了看她身后问道。 “铁成他今天没来，工作去了。”孙莉尽量笑着说，想让他们放宽心。 可是朱父还是哼了一声，端着菜篮气冲冲进了厨房。 “铁成他到底还是去了！我就不知道那工程有什么好的，钱赚不了几个还照顾不了家里。” 爸是不同意朱铁成换工作的，孙莉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样。 “行了，他有他的想法，你就别管了。”朱母瞥了他一眼说。 “爸，我帮你。” “不用，让他自己干，好不容易儿媳回来一趟，还摆脸色。”朱母拉着她坐下。 “我又不是对小莉，我是气那个倔小子。”朱父铛铛地切起菜来。 “你气又有什么用，他又听不到。来，莉莉，最近工作怎么样，听说快升经理了？”朱母问起其他事。 “工作还行，收银员当了两年了，店长说两个月后店庆的时候给我升职当后勤经理，主管进货、存货。”孙莉如实回答。 “那不错啊，起码能走动走动，不用一天到晚坐在收银台，那样对身体不好的呀。不利于怀孩子……” 朱母开始还很高兴，说到后面声音则小了下去，孙莉也当做没听见，笑呵呵的陪着一同看电视。 可爸妈心里在想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要孩子这种事急不来，她和铁成的想法都是自然而然顺应天意，即便铁成这次的工作客观上的确会让怀孕的概率下降，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况且他还那么坚持。 “那铁成晚上回家住吗？”吃饭时朱母忍不住又谈起这方面问题。 “南汇那么远，来回跑时间哪里够！肯定是要住在工地上。这也是我当初反对的原因之一，再有就是……唉。”朱父烦躁地叹出一口气。 “再有就是不能让你赶紧抱上孙子，催催催！你这不是在给莉莉施加压力嘛。但是话说回来莉莉你也知道我们做老人的，最大的愿望就是早点抱上孙子，你们可要上点心。”朱母说“上点心”的时候还向她使眼色。 “我知道妈。”莉莉脸红了红，低头扒饭。 “咚咚。” 忽然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竟然是朱铁成的大姐夫妇和小妹，凑巧今天也来看望爸妈。 “这么巧，莉莉你也来了。” “是啊，快进来，今天爸妈肯定高兴坏了。你们也没吃，我再去炒两个菜。”孙莉把三个人让进来，看了眼饭桌利落地说道。 “嫂子，不用忙了，我们买了熟食和凉拌菜，够吃的。”小妹亲热地拽着她坐下。 朱家一共三个孩子，老大老幺是女孩，名叫朱梅和朱玉，铁成是二哥，是要给朱家传宗接代的独苗。而令人着急的是姐弟二人结婚了，却都没要孩子，三闺女更是玩心大，到现在连对象都没着落，这也是朱家老两口这么着急的原因了。 “爸妈，给你们拿了一些保健品，挺贵的一定记得吃。”大姐提着包装精致的袋子放在显眼的沙发桌上。 “嗞，你们总是买这些没用的东西，不能穿不能吃的，像莉莉买些水果多好。”朱母一脸心疼地念叨着。 “行了，都是孩子心意，你就安静收下得了。”看孩子们都回来，朱父是开心的。 几个人落座，大姐夫抢着问道：“我听说南汇的工程要启动了，铁成真的去了？” 大姐夫王旭辉和朱铁成是同行，包了一个小工程队在上海和周边省份揽工程，每年都赚得不少，大姐则是会计，跟着他管账。 几个月前朱铁成提出要进海港公司建设南汇第二浦东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反对的，说填海造陆什么的不赚钱也不靠谱，不乏嘲讽地说老实和他一起盖房子才是正道，俩个人吵了不少次，谁也没说服谁。 不过孙莉心里从此有些芥蒂，她讨厌大姐夫赚了些钱之后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就是饭局上酒喝得狠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就支持丈夫抓住机会多去学习经验，靠技能赚钱才长久，她可不想丈夫是一个天天喝酒打麻将的中年男，当初谈恋爱最吸引她的就是铁成活泼积极的性格，和他在一起都感觉年轻了十岁。 “是，今天就是第一天。”孙莉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大姐夫拿起来一口喝干，熟络地拿起碗筷。 “要我说小莉，你劝劝他回来干包工队，什么第二浦东，第一还没着落呢，别信那些画大饼的话。” “吃你的饭！就你聪明。”大姐朱梅瞪了他一眼说道，其他人倒也不意外。 但是大姐夫依旧是老样子，有什么都得说出来不吐不快，继续唾沫横飞地和大家说：“知道迪拜吗，那是世界上有钱人最多的地方，也就人家有实力玩填海造陆，咱们要建一个比人家还大的多的项目，这根本不现实！” 看大姐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孙莉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放下碗筷。 “爸妈我吃好了，就先回去了。” “哎……”朱母伸出手，可孙莉已经开门离开。 剩下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一向脾气极好的朱家媳妇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只有朱玉说了句话：“反正我是支持二哥的。” 第8章 年轻力量 蒋行舟看着大家隐晦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看来接下来能活跃一下气氛了。 “看来大家也注意到了，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这次队伍中还有年轻的同志，这边的两位就是同济大学赵教授团队中的骨干。当初海港新城的规划招标赵教授团队也进行了方案设计，他们两位可以说对于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将在理论与技术方面参与到我们的工作中来，大家欢迎。” 会议桌前的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位年轻人的身上，准确的说更多人看是左侧的美女，这样年轻的女孩在工地上可不多见。 “大家好，我叫关杉杉，这次有幸能参与到新城的项目中来，我主要负责数据的分析归纳……” 从声音中能听出女孩有些紧张，目光从两边匆匆扫过不敢和人对视，可能下到工程现场的机会不多，更何况是在刘监督之后发言，更是压力倍增。 可是谁会在意一个小姑娘的害羞呢，在座的大多表现出一种包容和鼓励的姿态。 “……我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如果工作中有不足之处希望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而且女孩的礼貌谦虚让人很有好感，一点没有名校高材生的傲气，当视线转到坐在这边普遍学历不高的施工队长时，目光中满是真诚和尊敬，并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大众眼中干粗活的民工。 关杉杉介绍结束，她旁边的男孩自信地站了起来。 “我叫周锐，同济硕士在读，主攻水利工程，我曾和老师参与海港新城的竞标设计，对这里的各种数据十分熟悉……” 他的介绍十分流利并且充满气势，浑身上下都给人自信干练的感觉，人如其名锐意十足，不禁让人高看几眼。 特别是朱铁成对比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绝对没有人家这么优秀，先不说人家一流大学的学历，就是这种毫不怯场、挥洒自如的状态，恐怕就是容易紧张的他一辈子也达不到的。 不过在座的老员工哪个不有着丰富的社会阅历，周锐话说得再漂亮，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个没毕业的小屁孩。 或许是屋内的冷气让人有些倦怠，朱铁成有些出神，但人生奇妙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刚刚还沉醉在年轻人的青春气氛中，蒋工再一开口就是晴空霹雳。 “……最后再介绍一位新加入我们公司的工程队长，高全。高全队长之前参加过浦东新区许多地段的建设，工程经验丰富，本次担任二队队长，以后工作中大家可以相互交流经验，共同进步！” “啥？”朱铁成心头猛地一跳，转过头看向姓高的。 姓高的也淡淡地看着他，二人间的气氛十分尴尬。 “是。” 其他队长副队则相继答应着，虽然有些意外会有人空降到公司，但是在这个重大项目的背景下，有人想过来镀层金也不稀奇。 整个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感到心烦意乱，那就是坐在高全旁边的朱铁成。 朱铁成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傲慢得不得了的“高队长”竟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之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问谁项目开始的第一天就把队长得罪了，心里都会忐忑不安。 朱铁成再次小心翼翼的侧过头偷瞄对方，怪不得他进来的时候对方皱眉嗒嘴了，想来对方也是感到糟心，这下有些不好办了。 “朱副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可没想到注意到他的视线后，这次对方却大方得体地向他说道。 朱铁成愣了一下，对方这个态度可是和之前登记的时候截然不同。 不过仔细一想，对方也没有能力左右公司的人事安排，都是成年人既然分到了一起工作，之前的摩擦应该快点让它过去才是对的。 想到这儿朱铁成也挤出礼貌的微笑，回复道：“没有，还要请您指教。” 蒋行舟大有深意地看了看他们二人，起身再次来到白板前。 “好，大家都介绍过了，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工程安排……” 三个多小时的会，朱铁成听得津津有味激动不已，蒋行舟把新城的规划图一打开就震撼到他了，那个优美的轮廓、整齐的布局宛如一个艺术品。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项目，但还是让他大吃一惊，特别是各方面的数据讲解完后，这种感觉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深了，朱铁成忽然深刻的认识到这和以往参加的工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其规模远超阿联酋迪拜的“世界岛”填海造地项目，相当于填出了8个澳门的面积，而且还要在海滩上建设一个水域面积和杭州西湖相当的，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景观人工湖。 它的设计更叫人拍手叫绝，围绕巨大的人工湖打造一座新型城市，以“水中涟漪”为形象立意，表现中国人“临水而居，择水而憩”的理念。好似天上的一滴水落下，落到南汇成为一座湖，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就形成了功能各异的城市功能带，意境优美并令人向往。 不过这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设计，难度同样也比他想象中要困难得多，对此蒋行舟并没有把工程的全部环节都进行讲解，这次主要讨论了启动阶段的工作——建坝吹填。 然而光是促淤坝的搭建就涉及很多问题：有地质原因，海滩全是淤泥大型机械不能进入，围堤全要依靠人工；也有海水问题，涨潮时海水会漫过滩涂不能进行施工；更有工期压力，围堤的时候要同步进行吹填造陆，如果围堤出现了问题就会影响吹填工作的进行。 并且最大的问题是，这是国内首次大范围填海造陆工程，不少理论计划的实施都缺少经验支撑，建设过程中会出现什么问题，谁都不知道。 可是蒋工认真严肃的从头说下来，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一丝的畏难情绪，反而大家对项目充满激情与自信，包括朱铁成在内他们都期盼着能打破这个记录，在自己的手中创造奇迹。 当然也有少数人持相反的意见，全程都冷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他多少钱一样，刘丽霞算一个，而还有一个明显的竟然是坐在他旁边的新队长，高全。 第9章 新官上任 这个会开的时间很长，虽然是项目的第一次会议，主要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然后部署现阶段的工作安排，但是大家都很重视，蒋工说得认真，其他人也不时进行提问，直到工地上午饭的时间都过了，会议室紧闭的门才打开。 除蒋行舟和俞莫生外，其他人陆续回到自己的办公区域，特别是各队长要赶紧向工人们传达工作安排。 走在路上朱铁成很兴奋，能参与这种国家级的工程真的是来对了，之前心里的不痛快一扫而光，似乎连这个高傲的新队长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不过高全倒没有什么要改变的意思，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还是那副牛哄哄的样子。 “高队长一会儿我们去吃饭？”朱铁成尝试着打破沉默。 “不了，先回去说工作安排，然后我还有别的事情。”高全依旧没有回头，语气中透露着距离感。 “没错，工作第一。”朱铁成有些尴尬。 可他不知道其实高全心中对他极其不满，这次他是带着一个朋友一起来的，两个人一直是搭档关系很好，正好一个人正队一个人副队，可是到头来却被旁边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给占了位置。 为了这个活儿他们可是送了不少礼才被推荐来的，现在只安排到了他一个人，回去对朋友可是不好交代，他头脑中正苦恼着该如何解决…… 两人回到二宿舍，屋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味，不过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准备测量用的仪器设备，应该是有人向他们通知工作内容了。 “怎么样？朱头果然是队长。” 在门口倒水的陈祖瑞刚好看到朱铁成回来，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陈祖瑞还是老样子那样吵吵闹闹，但让朱铁成意外的是刘军竟然也迅速端着饭盒从里面走出来。 “朱头你回来的正好，这会儿我帮你打的饭还没凉，快吃。”刘军献宝式地举到他面前，颇为殷勤的样子。 朱铁成记得对方先前是不看好他的，可没想到一转身就换了一个态度。 而站在他面前的刘军也有疑惑，明明朱铁成一个人出去的，可眼下却回来了两个人，看了看两人的表情，又打量了一眼门口他们开会期间来的新人，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先放下，大家都过来开个会。”想到要宣布工作安排，朱铁成习惯性地招呼道。 话一出口朱铁成就后悔了，想到高全登记排队时的桀骜，对方可能对他这个副队长发号施令感到不满，可转过头他却发现对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而是不断扫视着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人。 大家闻言慢慢围了过来，由于工地的面积很大，工人宿舍建得也较为宽敞，门口这块空地百十多号人站过来也不觉得拥挤。 但是大家对朱铁成身前的这个人感到十分陌生，没有人见过他。只有一个站在角落的人和他对上了眼，两个人相互点头示意。 高全很快收回目光，上前一步宣布道：“首先向大家公布一下消息，二宿舍的全体为第二施工队，我叫高全，是咱们施工二队的队长，朱铁成为副队长。” “高全？公司里有这号人吗？” “不知道，是空降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想到朱铁成只是个副队，这下有意思了。” 高全话音刚落工人们就议论开来。 “安静！我知道我新加入公司，大家对我不太了解，但是领导把队长的重任交给了我，我希望大家在未来能够服从我的安排认真工作……”高全继续进行他的上任演讲。 朱铁成站在他身后老老实实地听着，根据他的经验在新上司的面前要表现得老实低调一些，更何况这个队长似乎不那么好相处，他更要小心一点。 不过有一说一，高全能空降过来还是有能力的，讲起话来很有条理，个人介绍、工作安排说的都很清楚，加上他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给人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最后高全强调：“下午就要开始围垦工作，大家要打起精神来，我不希望开工的第一天，我们工程队就落后于其他队，下面就按计划开工。” 高全说完不少人看向了朱铁成，通常来说这种人数多的大施工队正队长讲完，作为副队长的朱铁成也要说上两句才对，可是到最后高全都没有要朱铁成发言的样子，有意为了突显他的绝对权威。 站在他身后的朱铁成倒不在意，反而乐得轻松，既然大体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按部就班得干好了，反正到了海滩上高全也指挥不了整支队伍，到时候他们各自指挥五六十人也是互不干扰，只要工作干得好就不会有人说什么。 队长讲完话大家各自都忙着准备自己的东西去了。 看着明显很不协调的两位队长，没人敢乱说话，就是陈祖瑞几个和朱铁成关系很好的工友也没露头，有些话还是要私下里说比较好。 只有刘军这个忙于钻营的家伙赶紧改弦更张，端着原本给朱铁成准备的饭菜来到高全的面前，谄媚道：“高队长，还没吃午饭，这是我特意为队长挑好的打的。” 可是之前他端给朱铁成高全又不是没看到，不明白什么情况高全才不会要，看了眼就走开了。 “拿走，我不要别人的东西。” “哎！”没想到新队长没理他，刘军端着饭盒站在原地尴尬起来…… 接下来的一周，所有人工作时都小心翼翼的，一方面是刚开始对工作内容和工序不太熟悉，另一方面就是这位新队长高全实在太让人难接近了。 几天下来就没人看他笑过，工作上犯了错更是一张臭脸严加责备，很快连其他施工队的人都知道二队来了一个极为严厉的队长。 不过由于这种紧张气氛，大家都怕自己犯错时刻绷紧神经，他们施工队的进度倒是遥遥领先，得到了领导的夸奖。 可是谁都知道这样紧绷神经不是一种常态，脑袋中的那根线如果不放松，总有崩断的那天。而且老话说万事开头难，项目刚开始大家的压力本来就很大，这下高全一逼几乎就拉到了峰值，朱铁成真的担心会发生什么问题。 第10章 促淤坝 填海工程的施工时间极为苛刻，每天潮水涨落两次，只有在每次落潮的4-5小时的时间内才能施工，而且每日潮水涨落的时间也不相同，每天递推一个小时左右。 今天上午九点过半，南汇的海潮才开始退去，早已等待许久的工人迅速抢占滩头进行今天的垒坝作业。 填海造陆的第一步是促淤，就是在规划的堤线位置先抛筑块石，形成一道促淤坝。涨潮时，泥沙随潮水进入促淤区域。退潮时，一部分泥沙沉积下来，经过2到3年后，滩地可淤高1到2米。 本次海港新城的填海工程虽然不会等上一两年，但是促淤这一步依旧是以后吹填和筑堤的重要基础。 他们从项目的最南端开始施工，搭起一道半人多高的石墙堆延伸到海里，起初每隔十米堆建一个石碓，勾画出促淤坝的线路，再让工人搬运石材进行填补，将点与点之间连接起来形成坝体，沉积泥沙。 “都注意脚下，站稳了再发力……” 朱铁成已经在泥泞的滩涂上走了两个多小时，陪着工人用木板拖着石材一脚一个沙坑的运输着，滩涂上都是厚厚的淤泥任何机械都无法进入，工人们只能用简单的工具人工运送石头，然后再花费力气垒起石墙。 “小陈，你的手套破了赶紧换一个，别搬石头割坏了手。” 更别提他们还要穿着笨重的黑色防水服工作，从穿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浑身是汗，再加上海滩上的水汽和夏日太阳的毒辣，每个人都如同在蒸笼里一般，工作效率和陆地上相比大幅度下降。 然而朱铁成想一件事成功与否的关键，不在于设备和工作环境的好坏，而是在于建设者的决心和毅力，早些年我国许多工程的建设更是困难，但是在众多建设者辛勤的努力下不也是漂亮的建成了吗？ 如今在泥泞滩涂上的工人正是这样一副势头，大多数人在搬运石头垒起坝体，他们各队长则是监督工作，查找坝体不合格之处补上石材、安排工人休息。 “……拉完两趟的人回去歇一歇，不要中暑了！” 而远离岸边的一端，测量组在抓紧测量距离确定石块的堆放点，毕竟潮起潮落每天的工作时间都是有限的，并且第二次退潮是在晚上，那时候光线暗淡无法进行测量，白天他们就要将晚上的石碓点位提前测量出来，如果没有达到规定的进程绝对是要挨高全骂的。 陈祖瑞便负责测距，此时他站在测距仪后专注看着仪器上读数。 “这个位置还是有些近，我们应该再往南走个两三米……好了，就是这里！”陈祖瑞的搭档看着本子上的数据计算着说。 “啊，测完五个点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陈祖瑞捏着领口扇风，踩在泥沙上不断往下陷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需要反复调整三脚架保持测量仪的水平度，任务量又很大，每干到快休息的时候头都有些晕。 等回到岸上休息点的时候，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太阳穴神经一下一下的蹦。 陈祖瑞坐了一会刚缓回神，就看见朱铁成也下来休息，正在一旁接水喝。 累得打蔫的陈祖瑞就像见到了救世主，大声叫喊道：“朱头！你可要管管呐，到底是什么情况，高队长又给我们增加了两个测量点，想争进度排名也不是这么个争法，弄得我眼睛都花了！” 这会儿休息点有不少人，周围坐着的还有其他队的工人，听到陈祖瑞的埋怨都看了过来。 朱铁成在几个测量点间不断巡视，队长的职责就是指挥和监督，做好队伍的调节工作，一旦有问题发生就要赶紧解决，如果问题棘手还要向上面报告，可以说这个职位起着联系上下的纽带作用。 但同时这也是受埋怨最多，又没有裁定权的棘手职位，像陈祖瑞这样反应工作量超负荷的谈话，朱铁成已经接到了不下四起。 看着周围人，朱铁成暗道小陈你说话也不看看场合，这么多人你嚷嚷着不是让人看笑话，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莽撞，他们的工作量几天来确实一加再加，他自己也累得叫苦不迭。 他为此也找过高全，叫他不要连续增加工作量，可毕竟他不是正队长，工作安排他说了不算，对方一句“我也是为了项目，出了事情我负责。”就让他无从反驳。 朱铁成拧着瓶盖走过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些安慰的话：“三个测量点嘛，也不多，你们就当把晚上增加的量做出来好了，高队长可能也是考虑到你们晚上不用上工影响进度，才让你们多干些。” 可没等陈祖瑞说话，他们队的另一组测量员先急了：“副队，话不能这样讲啊，我们白天的工作量就是包含了晚上的，而且晚上你们垒坝我们也没闲着啊，白天工作量这么大测距仪是要校准保养的呀，之后我们还要和其他队的测量员沟通进度，比着图纸计划出明天的工作区间……” 看着队员越减越激动，朱铁成暗道不好，赶紧拦住他：“好了，别说了！你们先休息，这事我会和高队长商量的。” 那人也察觉场合不对，不情愿地闭上了嘴，但是这几句对话已经足够让人议论的了。 “好家伙，你们二队真是拼，我们按原计划干活都热得直晕……” “你们那个新队长什么来头，这么狠？” “二队人都是缺西（傻瓜）吗？那么拼，不要拉我们下水好。” 听着其他队工人的议论，二队人心里更憋屈了，不过看着朱铁成在这，不好大讲特讲。 最后惹得也在休息的一队队长王宏涛，也走到他身边说：“老朱啊，我劝你们别这么拼命了，第一累坏了工友们不好，第二领导看你们这么能干让我们也加大工作量怎么办？” “我……” 听了半天朱铁成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关键这事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正苦恼着怎么开口，又有一个严肃的声音叫他。 “朱铁成，你过来一下。” 他闻声抬头，是项目监督刘丽霞。 第11章 陷入泥潭 刘丽霞的空调房确实舒服，朱铁成一进来就感觉到阵阵清爽，不过头脑早就在刘丽霞叫他的时候就清醒了。刘监督的名头现在不光是管理层，这几天工作下来其他工人也都知道了，在令人畏惧方面刘丽霞绝对要压蒋行舟一头。 所以此时朱铁成心里在打鼓，对付这种端庄又有气势的女领导他完全没有经验，进来了都不敢坐下。 “开工一周了，感觉怎么样？”刘丽霞坐回她的老板椅问道。 简单大方的桌子上放着精致的皮革笔记本和闪闪发亮的钢笔，后面是一排放满书和资料的书架，这让朱铁成感觉不是在工地上，而是在某个高层建筑中的高级办公室。 “还好，多谢领导关心。”朱铁成拘束道。 “没事别紧张，坐。我就想问问你这几天和高队长磨合的怎么样了。”刘丽霞手指交叉把手臂放在桌子上，露出一种工作化的微笑。 “高队长工作认真，我很尊敬他。”朱铁成忐忑地在她桌前的塑料凳上坐下。 “很好，那有话我就直说了，高队长增加工作量是经过我同意的，我想测试大家最高效的工作量在哪里，希望朱队长也能积极配合。” 刘丽霞这么说朱铁成心里就明白了，难怪高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真的是有靠山，而且这两天他也听说了高全被推荐来的事情，搞不好也和她有关。 “领导的安排我一定配合，可是我们队的工人确实已经超负荷工作了，这样下去……” 刘丽霞抬起手打断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和他说：“高队长在浦东工作过，这种大工程经验丰富心里有数，你身为副队长则是要辅助好队长的工作，安慰好队员情绪，不要在其他队工人面前散播不安气氛……” 朱铁成不敢相信，一大段话说下来错都在他？工人们有意见他能拦着不让人家说话吗，对于工人们的抱怨他也没坐视不管，而是一直在尽量安慰，归根结底不合理的工作量才是根本原因。 可是对方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最后象征性的安慰他几句，便让他继续投入到还没结束的工作中。 朱铁成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刘丽霞办公室，沮丧不甘外朱铁成更多的是有些懵，他标准工程干多了，好久没有想过除了技术困难外，还有这些上上下下间的破事。 而且这类事的难点在于大家不探究到底谁对谁错，而只是关心怎么才能继续将就下去。 公平而言这件事的责任肯定不在他，但你说完全没有他的责任也不是那么回事，这样说来说去，反而被拖进了是非的泥潭不可自拔。 感受着休息点大家对他有些不一样的目光，朱铁成现在就有一种置身其中的窒息感。 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填海造陆工程，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 下午海水重新漫上滩涂，累了一上午的朱铁成吃完饭刚要休息，宿舍门口却忽然传来好听的女孩声音。 “朱队长在吗？” 原本安静下来的宿舍瞬间炸开了锅，虽然大家这几天也都认识了这个叫关杉杉的女技术员，但还是有不少好事者调侃打趣。 “朱头，有小妹妹找你！” “老朱可以啊，这么快就勾搭上小女孩了。” “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滚！嘴巴都给我管放干净点，记住人家是技术员。” 光膀子躺在凉席上的朱铁成听到声音，手忙脚乱地套上一件t恤就往出走，晚一点保不准这帮粗人还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玩笑话。 “关技术员，有什么事吗？”朱铁成一路小跑出来。 “俞工安排的一周统计一次数据。”关杉杉微微皱眉，脸上也有些发红。 “小关对不起啊，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就是闲得慌开玩笑。”朱铁成一边劝着，一边带着她往休息点的遮阳棚走。 听到诚心的道歉，关杉杉多少舒心了一些，“没事，我二十多岁也不是小女孩了，我们还是谈工作。” 朱铁成给她擦擦座椅，两个人坐下。 “嗯，不过工程进度什么的你找高队长了解应该更权威，我只是个副队长，二队的大政方针可不在我手里。”朱铁成客气着说。 然而关杉杉听了却有些不谙世故地说：“朱队长可不要认为这是个小位置，正副队长可都是很重要的，这次每个施工队都接近上百人，公司所有的技术人员和工人骨干都在这里了，工作中队长和副队长各指挥五十人左右，既要完成工作任务，更要防止事故的发生。” “呵呵，关技术员教训得对，有您监督我可不敢懈怠了。”朱铁成顺着她的话玩笑道。 关杉杉也觉察出自己说得太书本了，况且对方年长自己许多，又是老工人，这些根本不用她来讲。 “不不，您还是叫我小关，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关杉杉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 “行了，我开玩笑的，你需要哪些数据？” “好，我们开始，首先工程进度……” 俞工作为副指挥也是有一套，他让关杉杉统计的数据全面且具体，工程进度、工作时间、工作量、工具工序、改进意见问了个遍。 另外有很多问题是根据这次工程的特点特殊设置的，比如海水泥沙对行动的影响、浮动工作时间是否适应、对南汇滩涂地质的实际感受等。 可能这就叫统筹规划，朱铁成感觉挺新鲜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对了，高队长那边你问了吗？”记录结束两个人快要走时，朱铁成突然问道。 “没有，高队长不苟言笑的，我拜托周锐去负责了。”一连串的问题谈完两个人也熟悉了许多，关杉杉语气轻松地说道。 “还有那个，工作量能不能减少一些，对于增加的份额大家伙都叫苦不迭。”这才是朱铁成真正想问的问题。 关杉杉露出为难的神情，“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就像你说的各队具体工作是由各队队长负责，我们只是负责收集分析数据。” 朱铁成有些失望，这事难道就没个突破口吗？ 可接着关杉杉的一句话又给了他希望，“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俞工，我们是不行作为项目副指挥的的俞工肯定有这个权力，这越来越多的工作量确实有问题。” 朱铁成深吸一口气呼出。 “谢谢，那就拜托你了！” 第12章 裸吹 “小关，早啊。” “早，朱队。” “昨天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会议室门口一遇到关杉杉，朱铁成便迫不及待地对昨天的事问道。 关杉杉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叹口气：“没有呢，各队的工作数据我昨晚才整理完，我打算一会儿开完会后才向俞工报告呢。” “那你千万别忘了我这事。”朱铁成再三提醒。 “知道知道……”关杉杉笑道。 高全不知道从哪儿出现，走过他们身边不咸不淡地说：“快开会了，别在这儿闲聊了。” “他好烦人呐！”等他过去关杉杉小声吐槽着。 朱铁成耸耸肩，“他一直都这样，别管他，我们也进去。” 今天蒋行舟召集他们开会，主要是为了传达一项工作安排。 经过一周多的时间，促淤坝已经修到将近一公里的长度，这个距离从岸边向滩涂运送石材变得非常费力，他们的工作进度明显下降。 传统方案是接下来在搭建好的促淤坝内侧，利用水泥袋装填泥沙一层层搭上去，垫起一条高于潮水的、能运送石材的“堤坝土路”，这就是传统围垦造地工艺的第二步——围筑大堤。 但是，他们的促淤坝没有两年以上的时间，令泥沙沉积起一两米的高度，想要硬建起一道简易大堤也只能是接近海岸的这一段，不然坝体宽度不够到了远处根本抵挡不住潮水的拍击。 其次南汇这里的地质属于不良软弱地基，想要围垦成陆建起新城，如果用传统的办法先筑堤再吹填，会形成堤内海水越来越多。而堤外的海水在涨潮时对堤坝产生巨大的冲击，不要说大堤龙口难以合拢，未等吹填成，大堤会有前功尽弃的危险。 所以他们公司改变了一下工序，建完促淤坝直接跳到传统工艺的第三步吹填，促淤的同时先吹填之后再围垦，一边造陆一边向东北方推进。 总而言之，从今天起他们就要启用挖泥船向促淤坝内喷吐泥浆，进行“裸吹”。 上工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朱铁成匆匆吃了几口饭，灌满自己的水瓶，就和队伍往工地上走。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天上飘着的厚厚云层挡住了不少阳光，滩涂上的泥沙缺少阳光的照射不太刺眼，这对于晃了好几天眼睛的他们来说是一种难得的福利了。 绕过他们的宿舍往下再走五百米，只见一片大空地堆放着大量用来垒坝的石块，这里就是他们真正的工地了，边缘位置还有大卡在不断运送和倾倒，熟悉的机械轰鸣和石材“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下就把他们拉到工作状态。 高全左右看了看，用手扇着卡车倾倒石块扬起的灰，回头对他皱眉说：“朱铁成，你在这里指挥搬运石块，我先带其他人去安排测量。” 朱铁成倒没觉得脏还是什么，比这灰大的工地他也见过，指挥运个建材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好，除了测量人员之外，其他人留下跟我运送石头。”他随意道。 高全带着测距人员大摇大摆的离开，朱铁成则安排工人到旁边领了手推车和针织手套，挑了一个人少的角落指挥他们，把一块块半米到一米大不等的石头装车运走。 “铁成！”在他强调完注意事项，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向他搭话。 “哦，韩哥啊。”朱铁成回头，是个熟人。 韩事成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他们以前经常一起合作，瘦高戴个眼镜看起来有书生气好像很有学问，但其实那副眼镜只是管散光的，他才高中毕业而已，是个十分好事的话痨。 “怎么样？没想到会空降一个队长到你头上，相处的还好吗？听说那个高队长挺有背景的。”韩事成挤弄着眼睛向他问道。 面对老韩的八卦他早就习以为常了，通常他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这次他也是如此：“刚接触我也说不好，不过好像挺傲气的，把我们队的工作量一加再加，只为了争第一。” “那你要留意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特别这次工程还这么难搞，其中的复杂情况可能会超乎你的预料，到时候可别烧到你身上，让人抓住把柄。” “我能有什么把柄，他让多干我就多干，任劳任怨的，你还是专心干你的活。”老韩的笑脸上带着些严肃，让人弄不清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朱铁成只能随意答应着。 “哼，看你的神情就知道对这个工程重视不够，我比你们这些上过学的干的年头多，我可知道大型工程里面的变数有多可怕。”老韩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中罕见的露出一丝忧虑。 说到这儿，朱铁成有些不服了：“你哪儿看出我重视不够了？我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老韩利落地打断他：“所以说你热情有余，警觉不够，现在又不是正队长……喂！那边慢点搬，小心上面的石头滚落。”借着眼睛的余光，韩事成老练地朝一边的工人喊道。 “反正以我的经验来看，那个姓高的绝对不是个善茬，干活时小心点，别捅娄子！”老韩拍着他的肩膀说。 朱铁成管韩事成叫声韩哥是因为对方比他年长几岁，而更重要的是对方在建筑领域摸爬滚打十多年坚持到现在，经验、经历鲜有人能比，说的警惕性也确实有道理。 可是说他对工作不重视，朱铁成心里实在是不爽，反过来挤弄眼睛说：“行了，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看还真没错，你就别在这儿吓唬我了，干活去了。” “你这小子！跟你说你还不相信，你安排完了就去海滩那边！这里由我负责，你不用一直耗在这儿，碍我的眼。”韩事成看他不上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晃了晃胸前的工作牌要赶他走。 “总算说了个有用的事……” 朱铁成也没客气，转过头跟队员们招了招手，大大咧咧地喊道：“二队，装完石头的跟我走！” 韩事成气结，笑骂着：“滚滚滚，快滚……” 第13章 吹泥灌袋 等安排搬运石材的朱铁成来到滩涂，坝外几艘吹泥船已经开始出沙。 看着一道道高高喷过头顶的泥沙浆，朱铁成心中充满惊讶与好奇，他看过倾倒搅拌水泥，但眼前喷薄而出的泥浆多了一种充满活力的力量感，从远处他就听见其运作的轰鸣声，到了近处这种感受更加直观。 一根根横卧在滩涂上的运输管像是连接母亲与胎儿的脐带，把海洋母亲的营养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坝内这片不久将要出生的新陆地上。 而他们就像是构建起这一切的细胞，要把这些营养泥沙变成坚实的坝体和土地，从今天开始他们的工作内容便多了一项——吹泥灌袋。 停在促淤坝外的吹泥船他们不用管，那有专门的人员进行操作，他们五个施工队的工作是把泥沙筑成坚实的堤坝。 与之前搬运石材垒坝不同，这次工作需要一定的技术。 他们要把吹泥船吹进坝内的泥沙，装进一个个巨长的尼龙袋中，让沙子沉淀海水流出，袋子垒起来压实了，便在促淤坝的内侧形成一道更为严实的坝体。 虽然潮水会把这些尚不足高出海平面的泥沙带一些回海洋，但是他们建立促淤坝的方向是延伸向东北方向的一个锐角，涨落潮的海水冲击会因为促淤坝的限制而大大减少，剩下少量被带走的泥沙，也会沉积在远处他们项目规划的地域内并不会浪费。 为保技术达标，周锐和剩余几个技术员全部上阵，穿着厚重的防水服一组一组地教导着工人们技术要领。 每个尼龙袋的装沙量，滩涂不平的情况下如何找平，七分满的大尼龙袋怎样搬动堆放才能平整稳固，尼龙袋与促淤坝的空隙的填补方法，最后还要进行检查。 包括几个队长在内大家都是一知半解的进行着练习，逐渐摸索其中的诀窍。 “老张行了，别装得太满。” 朱铁成扎起尼龙袋口，对方一锹泥沙全糊在了他的手臂上。 “诶呦，抱歉朱队！” “没事，反正都一身泥了还怕这一点吗。倒是大家装填时一定要控制好量，不然堆放起来不均匀。” “知道了，朱头……就是这挖泥船的噪音也太大了，轰轰的听着真闹心。”李祖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看向远处海上的挖泥船说道。 朱铁成抖搂开一个尼龙袋递给他，“至于吗，好好干活。” “呵，怎么不至于。它就像海上的拖拉机一样，轰天裂地的，我都快耳鸣了，也不知道在船上操作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旁边与李祖祥搭档的王刚同样说道。 朱铁成把装填完的尼龙袋递给后面的队员，“这不是很正常嘛，大功率柴油发动机和挖沙机就是这么大的声响，不然怎么从15公里外的海底取沙？” “15公里？弄那么远干什么，海里泥沙不有的是？”李祖祥错愕道，一脸他们吃饱了撑得的表情。 朱铁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你就不懂了，促淤坝外围的泥沙可不能随便取，就像盖房子不能在旁边抛沙子一样，那样很容易造成坝体的垮塌和对滩涂的破坏，取完的沙坑也不易淤平。而远处取沙既能保护滩涂堤坝，又可以在几个月内快速淤平，科学又安全。” 朱铁成一大段长篇阔论，唬得周围工人连连点头。 “不愧是上过学，还是朱头懂得多。” “原来这里面学问这么大。” “朱队厉害！” 只有李祖祥挤眉弄眼，坏笑着说：“朱头，这些不会是蒋工他们在工作会议上说的，平时你和我们同样只干陆上的活，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咳，看不起谁呢，这些我上大学可都学过，就你话多！”朱铁成瞪着他有些心虚地说道。 李祖祥猜的没错，吹泥船他念专科时确实在课本上见到过，但平常干活用不到的东西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记得它的工作原理主要由钻头取沙和泵机抽浆两部分组成，其余细节他都是听副指挥俞莫生在会上讲解的。 这方面俞莫生是专家，他在海外硕士专攻水利工程及填海造陆，听说这次的项目方案就是莫生来领导设计的，可以说他是最大的技术领导。 “朱队，我们搭建完了一段，你过来看看。”远处队员指着搭建整齐的尼龙袋墙，招手向他喊着。 朱铁成走过去，这两个小时，他们已经尝试着搭建了几回，这次他前前后后看完，感觉还不错，但心里还是没有完全的把握。 一回头正好作为指导员的周锐就在旁边三队那里，不如让他过来审查一下。虽然小伙子还很年轻，但是知识技术还是可靠的。 “周锐指导员！过来看一下，你看我们搭建得合格吗？如果没问题我们就直接铺开干……”朱铁成喊道。 “不行！”可周锐人还未到，离着一大段距离就直接否定道。 周围人都看过来，让他尴尬在原地。 “哪里有问题？” 朱铁成不懂，他们地面找平了，尼龙袋搭也放得很平整，怎么就不对了。 周锐没有理会他的尴尬，走过来指着尼龙袋与促淤坝石块间一处拳头宽的空隙说：“这里的空隙没有完全填平，涨落潮会被冲大，跑进去海洋生物也是隐患。” “就这一点？”李祖祥叉腰不悦道。 不光是朱铁成尴尬，其他队员对他的喝止也感到不自在，严肃的板着一张小脸，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一些。 可周锐扫过他们，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说：“当然不是。吹泥灌袋进行筑坝不能一蹴而就，要等头一层尼龙袋排出一些海水压实后再堆放下一层，你们一下堆这么高，都还在往下淌水，是绝对不行的，很容易垮塌，拿下来重新搭！” 说完周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到另外一组工人身边继续教导。 “这……” 朱铁成在工作上是认真的，很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干了这么多年建筑，不管是前辈、领导还是客户，被人骂的时候不胜枚举。 但是被年纪这么小的一个学生，这么不客气地教训还是第一次，不得不说他和一起来的关杉杉性格上还真是差异巨大。 “切，小赤佬！我看他就是看不起咱们，不就上个大学吗，牛气什么！” 第14章 双重冲突 “别！” 朱铁成紧拦慢拦王刚还是把不好听的话说出口了。 这种牢骚你背地里说也就罢了，人家还没走多远，你这么做就相当于挑明了骂人。而以周锐那个骄傲直率的性子，不可能当做没听到，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谁说的？是你吗！” 果然，原本匆匆离去的周锐听到后立刻回头，指着朱铁成的方向说道。 “和朱队无关，是我说的，怎么了！” 不等朱铁成说话，王刚就主动揽了过去，他和周锐年龄相差无几，都是年轻气盛一点就着，恰巧王刚又是其中脾气最暴的一位。 “你再说一遍，我……” 周锐也被激怒了，教导他们技术不感谢也就算了，还反过来侮辱他，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这些民工还真是没素质！ 不过周锐是个文质彬彬的大学生，生气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朱铁成趁机会迎上走回来的周锐，安慰着说：“周锐，你别生气，他只是一时激动，我让他道歉。” 可是王刚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来了脾气，争辩道：“我道歉？朱队你也听到了，他刚刚说话时是什么态度。高全也就算了，能力强、经验丰富，还有几分信服力，可他一个没出校园的毛头小子凭什么站在这趾高气扬的发号施令？” 朱铁成听完暗暗皱眉，没想到深处还是高全的原因，想来这几天的高压工作让二队上下全都精神紧绷，今天周锐的冷漠言语只是引发爆炸的一个导火索罢了。 “就是，数落谁呢……” “都不拿正眼看我们……” 旁边还有人小声帮腔，都是一些年轻人，抗压能力比较差。 其余干得时间长的工人就没跟着起哄，以他们的经验，有意见也放在心里，等适当的时候再给对方下绊子还以颜色，不然正面和上级争吵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周锐听着他们的话渐渐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这次他来参加这个项目是想提高自己的经验和能力，而不是来遭受这些民工的非议和排挤的。 周锐从来就不是谦虚谨慎那一派的人，应对这种场面没有丝毫的害怕退缩，凭着内心的自信和骄傲冷眼相对，颇有底气和气势地说道：“就凭我在这个位置上！你不服有种去和总指挥说啊！不然我教你技术你就老实听！老实学！” “嘿！说你嚣张你还来劲了，你，你就是个小赤佬！” 王刚看到对方毫不退缩的桀骜模样，心中的无名火就更盛一分，指着对方的鼻子骂起来。 “哼，就知道骂人吗？猪头三。”周锐也怒而讥笑。 “行了，都别再吵了！”朱铁成努力拿出严厉的语气劝道。 “朱头，不关你的事，这小子太可恨了……”王刚咬牙切齿道。 “哼，连你手下的工人都管不好，这里面有你一份责任！”周锐用眼睛斜着他说。 朱铁成一直两边劝阻，但是根本没人听他说。本来他就不擅长应对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眼看两边越说越呛火，朱铁成紧张得手都麻了，却没什么好办法。 而正队长高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四处望了又望，也没找到对方的身影。 “快去叫高队长过来。”他拉着一个队员说着。 然而旁边一个知道的工人告诉他说：“高队长不久前被领导喊走了，不在这儿。” “这……” 朱铁成想不行只能先把王刚他们强行拉走再说了，可是他难以保证周锐会让他们就这样离去，毕竟他管不到人家。 关键时刻，一队队长赵国强赶了过来，操着粗犷洪亮的嗓音吼道：“都住嘴！我不管怎么回事，谁再吵就给我就把他赶出这里！” 别看赵国强个子没朱铁成高，可气势比他要强盛多了，一张怒目黑脸任谁看了都要畏惧几分。 另外赵国强年龄比他大些，经历的事也更多，明白这种意气之争完全没有意义，关键要先拉开双方，让他们冷静下来。 这件事说到底是王刚情绪化，口无遮拦了，不过有一点王刚说对了，那就是周锐作为一个名牌学校的高材生确实多少有些轻视他们这些民工。 这一点周锐可能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但是在旁人的眼中却看得无比清晰，特别是争吵开始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高队长回来了。”他们刚一拉开，就有队员看到高全从海边走过来，估计也听到了争吵。 朱铁成心想，姓高的终于来了，按说这样的事正队长才是第一负责人，他要是一直不露面这责任就要由他倒霉承担了。 然而高全满面寒霜地穿过人群到了跟前，扫了一眼周锐和王刚却没说什么。 倒是来到他的面前，竖起眉毛盯着他完全是呵斥地质问道：“是你向俞工打我的小报告的？” 朱铁成一下子就懵了。 赵国强也是一脸的不解，看着两人搞不清状况，工人之间他还能管一管，可队长之间他就不好插手了，朱铁成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位新队长这么生气？ 高全不等他回答，又连珠炮似的咆哮道：“朱铁成你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服从’两个字的重要性，我都说了增加工作量这件事我负责，你还越级向上递状子，是什么意思？” 高全是全然不顾场合，当着工地上所有人的面就暴怒地喊了出来，咆哮声都盖过了吵人的挖泥船，没有给朱铁成留丝毫的面子。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上一架刚刚还激烈争吵的两人都诧异不已，而且两个人的身份都是队长，加上毫不客气、不留余地的语气，这一架的分量绝对更胜一级。 一股冷寂的气氛迅速笼罩周围，没人敢出声，甚至在机器的轰鸣下都觉得安静。 朱铁成缓了两秒，终于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周围脸色难看地说：“高全，我们换个地方说。” “在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让大家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人！”高全表现的好像真抓到他把柄了一样，不依不饶地说。 朱铁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眼神已经充满怒意。 “这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工作的，也许你在背后搞小动作习惯了，可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高全言辞激烈地诬陷他道。 “你他妈胡……” 就在朱铁成憋红了脸要忍不住说出难听话的时候，一个急切的女声从远处喊出：“高全、朱铁成、周锐，蒋总工让你们过去。” 第15章 陷阱与真相 关杉杉得到消息出来的时候，朱铁成已经和高全吵了起来，还是当着所有工人的面，而且只要看围着工人的数量，就知道争吵得有多么激烈。 “不要吵了，立刻去会议室报到……” 关杉杉不断喊着，希望朱队一定要冷静，不要一时心急中了对方的圈套。 可是这边高全一心将话往绝了说，把原本一个工作问题延伸、扩大到个人品质问题，仿佛故意要把事情闹大，激起朱铁成的愤怒。 即便听到了关杉杉的喊话，依旧不为所动，反而侧身挡在朱铁成的身前，眼神一转把周锐也扯进来。 “哼，不说我的事，就是今天小周这个事，别跟我说没有你在里面推波助澜，你要真是想管直接将人拉开就好了，我看你是想把事情闹大，把看着不顺眼的小周赶走！” “放屁！大家都在看着，从头到尾我一直都在做调和，而且我刚要把人拉开你就来了。”朱铁成立刻强硬地回复道。 “呵，说得真好，这么说是我耽误你劝架了？说实话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把你当做推心置腹的战友，但没想到你是一个拉高踩低，给人下绊子的小人！” 高全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但嘴中说出的却是冰冷至极的话语。 朱铁成身后熟识他的工人终于听不下去，站出来说：“朱队才不是那样的人，你搞清楚再说，好的。” 一队队长赵国强也忍不住出口，“是啊，高队长，这么说就有些太过了。” 但是高全并没有理会他们说什么，只是死死的盯着朱铁成，看他会怎样做。 “我劝你把话收回去。”朱铁成攥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什么时候把他当战友了？一天都不会和他说上两句话，还推心置腹，是他在做梦还是眼前这个混蛋在做梦？侮辱人也不需要这么狠。 高全诡异的露出一丝笑容，“要是我不收回去呢？” “最后一次，把你的话收回去！” 朱铁成受够了高全的污蔑和无理挑衅，对方要是继续口出狂言，他绝对要让那张嘴再蹦不出一个字。 上钩了！高全等的就是这一刻，继续开口。 “你恼羞成怒……” “我操……”朱铁成抡起胳膊就往前扑。 眼瞅着两个人就要打在一起，事件的严重程度可能再次升级。 可这时关杉杉及时赶到，气喘吁吁地冲到两人中间，伸开双臂隔开他们。 “都住手！到此为止。” “可是他！”朱铁成火气几乎到达了顶点，不收拾他一顿心有不甘。 “有什么话去总指挥那里去说！”然而关杉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你！”高全看着身前出现的关杉杉也愤恨不已，他离计划的彻底完成只差一步，但领导派来的人都到了眼前，他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除了他们，现场其他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工地上打架无疑是违反工作纪律的，真要是打起来估计连带着旁边其他几个队长都要受罚。 “小关呐，多亏你来了，这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赵国强解释道。 “赵队放心，原因领导大概知道，您还是组织大家继续干活。”关杉杉喘着粗气说。 “对对对，你们！都别看了，回去干活……” 几个队长都怕沾上关系，赶紧四散而去，招呼自家队员继续工作。 而朱铁成、高全、周锐，三人怀着不同的情绪，跟在关杉杉的身后来到会议室。 打开门，项目的领导层几乎都在，一个个全都严肃着张脸，这种严重的争吵矛盾已经算是工作事故。 蒋行舟、俞莫生坐在正位，桌上还摆着之前开会的资料，和他们正对着坐的就是监督刘丽霞，眼睛斜视着他们更没有好脸色。 感受到和屋内温度一样冷的气氛，朱铁成心里这叫一个糟心，就像赵国强说的一样，好好的一天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这样。 “动手了吗？”站在窗边的蒋行舟开口先问道。 “没有！我到时他们也都是在争吵而已。”关杉杉抢着说道，试图缓解事态。 可高全却不领情，站出来喊冤似地说：“我说可不是，小关你到之前，朱铁成已经要向我动手了。” “那我不清楚，反正我到时他离你还有两米远呢。” 听到这儿关杉杉的语气冷了下来，这高全果然没安好心。 之前会议结束后她向俞莫生报告工作、提交数据分析，顺便说了把朱铁成拜托她反应的减少工作量的事。 副指挥俞莫生听完随后就找高全谈了这件事，当时她也在场，也了解到了更多的相关情况，这件事绝对不是朱铁成想得那样简单。 “好了！事情原因我听俞工讲了，工人们的抱怨我也听说了，即便你们没做出格的事情，也不该在工地上当着所有工人吵成这个样子，高全你怎么这么冲动？” 蒋行舟的声音中少了些平常的和蔼、稳重，所替代的是严厉和激动。 朱铁成看向高全，刚才在滩涂要死要活的他，此时面对蒋行舟的批评却照单全收，装作老实的样子说：“蒋工，对不起，是我错了，当时我情绪有些激动了。” 而一直没开口的刘丽霞，这次竟破天荒的帮人说话：“我觉得这事不能全怪高队长，从服从命令的角度看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朱铁成的行为确实不利于高队长开展工作，有情绪也是正常的。” 朱铁成听完急了，站出来说：“可是他增加的工作量太多了，完全是为了争功。” 可是蒋行舟平静地看着他说：“二队增加工作量可不是高队长为了争功，这个施工量测试是为了给大规模施工做准备。” “大规模施工？” “咱们是分批上工，目前是咱们海港城建的工人打前哨站，没有问题下周就要慢慢加入其他建筑公司的人。我们的工程体量在这摆着，光是第一步建促淤坝就要几公里，没有工人数量上的保证，根本完成不了任务目标，最后一起开工的时候可能会有四五千人。” 第16章 暗潮汹涌 听完蒋工的话朱铁成不禁愣住了，这和他所了解的不一样啊。 高全接连不断增加工作量，是领导们通过的，这刘丽霞找他谈话时告诉过他，但是为了之后大规模上工的事她可是一丁点没说，况且测试最佳工作效率什么的，听起来完全像是替高全说话的托词，他都没在意。 可现在说出来，这件事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是有任务有目的的测试，一个是不理智的争功抢功。 而他在这二者之间被引向了错误的认识。 “朱队，你怎么表现得这么惊讶，难道这件事高队长没有跟你说？”刘丽霞一脸好奇地问道。 “他……”朱铁成刚要开口。 刘丽霞一转头看向蒋行舟，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不对啊，我也找你谈过话，清楚地告诉你这项任务的重要性，让你好好配合高队长，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刘丽霞第一句话看似是个疑问，但紧接着第二句话就给直接否定掉了，这让中间想要发言朱铁成看起来就要是狡辩一样。 其他领导听完不禁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是知法犯法，把队伍搞得一团糟又诬陷队长，能力和人品都有问题。 听完刘丽霞的话，朱铁成脑袋嗡的一下迅速充血，想不到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这完全是赤裸裸的陷害！ 朱铁成震惊之下看向高全，对方也用无辜和忿恨的表情说：“朱队长，有意见我们可以多次讨论、商量，你直接往上捅算怎么回事？”可仔细观察他的眼角却能看出隐约的笑意。 瞬间，朱铁成就懂了，她们是想联手陷害他！ 紧咬牙齿，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涌上朱铁成的心头。 这种被人明目张胆颠倒黑白泼脏水的感觉实在来得太强烈了，就像是海啸般的巨浪拍打在身上，那种剧痛的冲击和深深的溺亡感，让人会想不顾一切的浮上水面。 悲观的念头随之涌上心头，既然她们设计害他，想把他弄臭一文不值的赶出这里，他也不能让她们好过！ 什么精英人才经验丰富，什么市局领导监督专家，都无所谓，他要说出真相，他要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的是怎样的虚伪之人，俗话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猜他不敢吗！ 众人的注视之下，朱铁成憋红了脸，眼睛瞪得都快竖了起来。 “不好！”蒋行舟看他的样子暗道。 “朱铁成！” 在他就要爆发的前一秒，蒋行舟和关杉杉迅速做出了动作，前者大声叫住他，后者则是从后面狠狠拽了一下他的衬衫。 “冷静，你不想一下后果吗？”被拽得后退一步的朱铁成，耳边听到关杉杉小声对他说道。 “后果……” 面对领导们惊疑的目光，此时朱铁成身上冷汗和燥热并存，脑中围绕“后果”两个字快速思考，脸上一下红一下白，心跳和呼吸稍微慢了下来。 关杉杉说的没错，他要怎么辩白？是说高全没有告诉他工作内容，还是指责位高权重的刘丽霞在说谎？ 这不仅不好开口，而且就算她真不顾一切的说出来，也根本不会有任何说服力，只会让他变得更加难堪。 而且彻底闹翻还会给许多不相关的人带来麻烦，这其中对着他摇头的将总工首当其冲，另外还有他的工友、队员，甚至还包括身后才认识半个月的关杉杉…… “怎么，蒋工有什么要说的？” 刘丽霞有些不悦地看向出声叫住朱铁成的蒋行舟。 蒋行舟走到屋子中间，和声说道：“我觉得大家不要把一件简单的事看得太复杂了，朱队长可能只是一时没理解高队长的工作指示，上报俞工也是为了传达工人们的意见，把这些归为故意挑拨同志间的关系是不是太过主观和感情用事了。” 听完总工的话朱铁成心中稍安，看来蒋工不是轻信之人，可能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糟。 “你说呢，高全队长？” 蒋行舟又冷不丁地问向高全，他可是听说对方在海滩上激动万分争吵不休，与现在冷静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高全下意识看向刘丽霞，但对方移开眼神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短暂停顿，不好否定总工说法的高全，突然看到了和他们一起来的周锐，朗声说道：“蒋工，朱铁成的问题可不单我这一件事，您可以问周技术员刚才他是怎么听任手下工人对其进行人格侮辱的。” 高全说完一旁看事态发展，紧张不已的俞莫生皱起眉头，这小子还真是不死心。如果说朱铁成代表公司的一边，他站市局刘丽霞一边，那周锐就是相对中立公正的一方了。 可在他和刘丽霞前面这些铺垫渲染下，还很年轻的周锐未免不会受到影响。 蒋行舟心里也很担忧，但高全点出来了他又不能不问，只能尽量用放松的姿态问向周锐：“听说你和工人发生了口角，不过这与朱队长有关系吗？” 立刻，周锐变成了两方人关注的焦点。关杉杉也在旁边对他摇头示意。 只见一直安静着的周锐沉吟片刻，在大家的注视下郑重开口：“刚刚在工作时确实和朱队身边的工人发生了不愉快的争吵，但是只限于其中的一个工人，应该和朱队长没关系。” 高全听着急了，赶紧说：“小周，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如果没有朱铁成的默认，普通工人敢说你坏话？” “小周，你要是有疑问，大可以讲出来，不用有顾虑。”刘丽霞也同样说道，甚至有一丝怂恿的意味在里面。 可二人劝完周锐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看向大家的目光坦诚而自然。 其实周锐对关杉杉刚刚阻拦朱铁成的举动感到十分意外，她向来遇事慌张胆子小，这时怎么这么果决，而且她什么时候和朱铁成有交情了？ 正是通过关杉杉的异样，他对朱铁成的看法发生了转变，就像高全提醒的那样，可能从进入会议室开始到现在的事，并不是表面上所展现出的那样。 因此他决定不掺和到朱铁成的事情中去，眼前的这一切不是一道简单的题，而是一道他没看懂的危险题目，海浪之下暗潮汹涌。 第17章 势力与干涉 周锐的意思表达完，有人欢喜有人忧，高全显得十分不甘心，刘丽霞没表示什么却也微露失望的神色。 相反俞莫生和蒋行舟脸上紧张的神态则放松了不少。 而旁边的朱铁成没想到这个骄傲的小子能这样不偏不倚，落井下石这种事只要想做很容易就能做到，坚持公正的立场往往是最难的事。 朱铁成想来这就是和高全的不同之处了，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但是智慧和气度上的差别让他们变成两条路上的人。 “好，不过虽然你的事和朱队长没有关系，但是跟工人发生争执是怎么回事，这样的行为可是严重破坏了正常的工作秩序，更不利于大家的团结。按理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这次不光要写检讨还要向二队工人道歉！” 蒋行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但是表面依旧不假辞色，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说起他声调比谈朱铁成问题时高出许多，好像他的问题更大似的。 周锐听完蒋行舟的训斥着实吓了一跳，看向总工满是不解。总工平时都是最和蔼稳重的那个，今天却一反常态一副上纲上线的模样，真是见了鬼了。 “当时是二队一名工人先出言侮辱我……”周锐忍不住想解释一下。 可不解释还好，他只是起了个头，这回连俞工都上来批评他，“出言侮辱？骂你一句就不能忍忍吗，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来这儿工作什么？我们项目不要娇嫩金贵的大小姐，有点事就大呼小叫的不如早点离开！” 周锐起初还感到委屈，他这点事和朱铁成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不明白这么严厉地炮轰他干啥。 不过说到后来他突然意识到这话并不是完全对他说的，因为俞莫生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瞅向了高全，那个眼神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然而他一个刚工作、涉世未深的大学生都看出来了，其他人怎么会看不明白。 刘丽霞立即就被激怒了，架着胳膊站起来，表情看着正常，声音却冷得吓人：“俞工，你这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啊，您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 俞莫生偏重专业研究和工作，人际交流职场文化很少上心，此时面对刘丽霞的质问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而且把他的意思直接点出来，没有一点藏着掖着的意思。 屋里的其他工程师听了都为他捏一把汗，同时心里也重新评估了刘丽霞的棘手程度，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市里派来的人绝不是监督工程项目这么简单，但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小看了市局想要干涉项目的意志。 刘丽霞用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人，大多数人会吃下刚刚那个指桑骂槐的哑巴亏，但她刘丽霞是何许人，在局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博得一个高位，把她当做一般人可行不通，她突然发难看那个姓俞的怎么办。 但是她想错了，研究型的人才大多是一根筋，在感受到危险时往往不会后退，反而会进行反击。 俞莫生短暂讶异后推了下眼镜，淡淡地回答道：“刘监督说的哪里话，我指名道姓的批评周锐，哪有什么意有所指，不过要是谁觉得我的批评也符合他自己，那么他也同样应该做出反省，我说的是真心话谁要做工程之外的事，这里都不会欢迎他！” “俞工，你这么说……” 刘丽霞想要反驳，但是被蒋行舟见缝插针地打断了。 “好了二位，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则乱，但现在还是先解决下面人的问题，你们有什么问题以后会上可以讨论嘛。” 刘丽霞被他们的联合态势气出一丝含着怒意的笑容，回头说：“蒋工也是，朱铁成的问题还没有说完，急什么说周锐的事。” 这时蒋行舟终于拿出了总指挥的架势，神色一凛忽然做出决定：“那我们两件事一起说，我觉得你们三人之所以发生矛盾争吵，一是因为误解，二是因为情绪，回去反省，写份检讨，再以观后效。” 还被生气所影响的刘丽霞没预料到蒋行舟这么果决，偷着就要盖棺定论，赶紧伸出手拦着说道：“等等，我觉得对朱铁成的处罚太轻了，应该……” 可是蒋行舟再次打断她：“最终我们是要拿证据说话的，既然朱铁成过程中没有做出什么严重的行为，我就不能给出什么严重的惩罚。而且我们已经说了不短的时间，外面还需要他们开展工作呢，行了都回去干活，记得明天把检讨交给我。” 蒋行舟扇手让他们出去。 难得的是刘丽霞没有再继续纠缠，因为对方提出了最重要的一点——结果。 要是朱铁成说了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或者动了手，即便蒋行舟和俞莫生想要保他也已经覆水难收，不得不把他开除出队伍，但是现在没抓到他的把柄，她也不能强行对他做出什么处罚…… 走出会议室的朱铁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做说明的增加工作量，海滩上极尽所能的指责诬陷，甚至高全本身的冷漠远离，这些朱铁成到现在才明白是为了什么。 而且从今天的状况来看，高全也只是一个小兵，他的上头赫然就是地位仅次于总指挥蒋行舟的上派监督刘丽霞，可刘丽霞一个市里来的大领导和高全联手打压他，在今天之前他是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 “呼，幸好你在海滩上没有大打出手，会议室里也没有冲动发言，这一下午过得太凶险了。”关杉杉吐出一口气，轻拍着胸脯说道。 “我还没理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锐有些郁闷，感觉自己经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哼。”高全则看了看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铁成看着高全离去的背影，对关杉杉真心地谢道：“小关，多谢你的提醒，不管是在海滩还是会议室里，你都帮了我大忙。” 关杉杉连连摆手，“不用谢，我是直觉觉得这里面不对，而且这也是我报上去的，我总要把这件事负责到底。” “嗯，但还是多谢……”朱铁成嘴上说着，但心思不在这里。 从出来之后他脑袋里就一直在想：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没得罪过她们。朱铁成疑惑不解。 跟着他们慢慢走向滩涂，直到双脚碰触海水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想到一种可能。 隐约中朱铁成竟在这个建筑项目中嗅到了一丝权谋的味道。 第18章 心的挑战 返回到滩涂上的朱铁成有些沉默寡言，下午剩余的时间内一直在低头干活，有工友询问发生了什么，他也是含糊带过。 而正队长高全更是变得暴躁不安，比平时冷冰冰的样子更难对付。 整个二队的人可以说这下午备受煎熬，很多人都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会议室又说了些什么，导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今天是第一天开展吹填工作，手上大量的活让他们没空多想，一个个大长尼龙袋要搬来搬去，每个人都干得汗流浃背，等下工的喊声传来许多人已经累得胳膊发软，浑身上下沾满泥浆。 “唔，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活太累人了。” “谁说不是，这定制的大尼龙袋也太沉了……” “喂，朱头，还干呢。一起去吃饭？” 工人们都收拾东西往回走，却发现朱铁成还在一锹一锹往袋子里填沙，神情木讷得像是没有听见下工一样。 “哦，你们先走，我弄完这最后一袋。” “来朱队，我帮你。”李祖祥颇为义气地就要走上来。 但朱铁成转身把水瓶丢给他拒绝道：“不用了，之后我还要检查一下尼龙袋墙的稳固情况，这个帮我拿回去，你们快去吃。” “这样啊，那我帮你打份饭，记得快点回去要不凉了。”李祖祥嘱咐着。 他们忙碌了一下午，身体内的糖分已经消耗殆尽，被饥肠辘辘的肠胃赶着往回走。 没多大会儿，这片滩涂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除了一直都没停过的挖泥船的声响，就只有慢慢涨上来的潮水声陪伴着他，远处快要沉没地平线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好像要给落寞的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朱铁成靠着装满泥沙的尼龙袋墙坐下，他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之后的工作，闷头干了一下午心里还是堵得慌，好像眼前广阔无比的滩涂也装不下他的苦闷。 这个工程如果只需要埋头苦干就能完成该多好，但很可惜不行，他要和人交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单纯的干活反而成了最轻松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里和他想象中差了好多，以往干活无论修路还是盖房，干了这么多年都已经驾轻就熟，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走，付出辛苦，管个十来人二十人，得心应手。 可现在干的是填海造陆，很多工作都是新接触到的，他要从零开始学习、掌握，手底下要管的人也成倍的增长，更别提还要拿出很大一部分精力来和领导同事沟通，小心提防着像高全这样擅于钻营的人。 现在想想或许当初劝阻嘲讽他的同事是对的，他把这份工作想得太简单了，世界第一的填海造陆国家重点项目，不是他这么一个心思幼稚的人更够驾驭得了的。 朱铁成脑袋里天人交战，也不知道身旁什么时候来了人。 “怎么了，苦着一张脸坐在这儿，是被今天的事打击到了，想退缩了？” 他应声回头，竟然是不用下海，专门负责物料的韩事成。 朱铁成稍微收起的颓废模样，站起来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看你这副滑稽模样，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还有我早说什么了，让你小心别被那个新来的队长抓住把柄，你不听，这下吃亏了。” 韩事成脸上戴着的金属镜框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金光，搭配着后面揶揄的笑容显得尤为气人， “哼，你知道什么，你听说了下午吵架的事，可你知道他们是……” 想到刘丽霞和高全的关系，还有他们的立场、目的，朱铁成下意识觉得应该保密，话到嘴边想说却说不出口。 韩事成看他憋得辛苦，淡淡一笑帮他说了出来：“知道他们是什么？是故意的，是一伙的，就是要下套把你逼走？” 朱铁成听完一激灵，就差没蹦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呵，你真以为我是来看你笑话的，是总指挥叫我来开导你。” “蒋工？” “没错，其实领导对刘丽霞早有防范，当初这个高队长就是她塞进来的，所以今天这个事情他们早就有关注，没提前提醒你就是想看看她们是什么态度，探一下她们的底。”韩事成故作高深地说道。 “什么？合着你都知道？那你不告诉我！我今天差点就着了他们的道。”朱铁成难以置信地说着，眼神透露出要吃人的凶光。 韩事成后退两步连连摆手，“你冷静，我这不是……” 两个人在滩涂上跳着脚说了很久，老韩向他传达了很多蒋行舟的意思，也向他表示了安慰，鼓励他好好干下去不要气馁。 可朱铁成心中的气哪那么容易就散去，晚上拿起手机，电话那头老婆孙莉静静地听他讲了许久。 “行了，事情既然都发生了，想那么多也没用，不是咱们的错，他们就是想赖也赖不上，好好干活大家看在眼里，你不用太担心。” 听着丈夫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孙莉只能尽力安慰劝导，以往他们工地上的事都是一些，今天谁偷懒了、机械又出故障了的小事。可这回规模一大、人一多，事情也变得复杂起来，那些钩心斗角的事竟也能发生在他们建筑那行，真是稀奇。 “没错，你说得对，他们想闹就让他们闹去，之后我躲得远远的看他们还能怎么样。算了，不说这些……你见到大姐小妹了吗，她们最近怎么样？” “他们看起来都挺好的，就是大姐夫说话还是那么不着听。我猜他可能是嫉妒你大专毕业，又同在一个行业之中，就总想证明比你强。” “这话你可别当大姐和大姐夫她们面说。”朱铁成提醒她。 “我又不傻，我就想是开解你一下，大姐夫看似赚钱、事业成功，但他在你这个大学生的小舅子面前却总觉得抬不起头，所以你不用太在意他的那些丧气话。” 朱铁成听了心里暖暖的，小莉一直都是这样支持他，可是他现在一个月只能回去两天，小莉一个人在家里一定很辛苦。 “我在这又听不到，主要是委屈你了，要是去爸妈那里遇到他们，他们再说这些让人烦心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别一个人生闷气。” 朱铁成站在南汇海岸，望着月光下的海浪层层叠叠拍打上岸，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这次离家工作两个人平时不好说的话好像都能说出来了。 第19章 千人施工 离上次的吵架事件已经过去了七天，同样吹填工作也开展了一周的时间。 这些天领导们都很安静，没有对那件事做过多的批评或者说明，朱铁成和高全两个已经出了名的队长依旧都我行我素没什么变化。 倒是周锐这个年轻的技术岗员工，言行举止收敛了很多，做事说话变得更有耐心起来，和王刚等一众工人道了歉，表示是他态度不好才导致了争吵，结果弄得王刚他们也挺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相互道歉。 其实周锐他们两边都没有真正的恶意，只是彼此压力和情绪积累成灾一时没搂住闸，事后冷静下来都觉得不应该，特别是和周锐同样年轻却只上过高中的王刚，之后向朱铁成商量的时候既懊恼又害怕，不断责备自己不是没事找事闲的吗！ 而朱铁成和高全这件所有工人都目睹了，只差大打出手的严重争执，却黑不提白不提的过去了，有传言说是朱铁成想把高全挤下去自己当正队长没有成功，但没人出来解释，大家只能当做消遣一笑而过。 撇开他们不说，填海项目倒是在稳步开展之中，新接触的吹泥灌袋式筑坝工艺在每天一遍遍的重复中越来越熟练，慢慢掌握了技术要领和注意事项，技巧和熟练度双双提升，他们现在的作业几乎已经可以达到百分百合格。 这样一来，他们启动阶段的试验建造顺利达成。 而接下来他们就要迎来大规模施工！ 下达通知完的第二天清晨，工人们坐在厨房前的露天食堂还没吃完早饭，就听见大型客车那种独有的雄浑引擎声，由远及近在耳边响起。 很快一辆辆大巴车就带着阵阵尘土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不出意外里面坐着的就是上海水利工程、南汇水利工程等公司的工人。 最后陆陆续续大约到了三十辆客车，停在工地上方的开阔平地，朱铁成同样也是在那里第一次俯视这片南汇滩涂。 “一队的人快点吃，我们还有接待安排的任务呢。” 赵国强匆匆咽下最后一口，就带着其他吃完的队员迎向远处大量新来的工友。 一队被安排过去帮忙，他们剩下的人吃饭则留在宿舍待命，准备和眼前这些大部队在一起工作，到时候他们要担负起教导的义务，这是他们先导部队的重要作用之一。 朱铁成看到蒋行舟和对方带队的领导相互握手，寒暄一番后进入有空调的会议室，普通工人就搬着各自的行李入住宿舍，不过浩浩荡荡的队伍非常有气势，给这片荒凉的海岸增添了许多的活力。 “就是规模化施工也不用一下来这么多人，这可怎么安排。” 陈祖瑞咬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人家早就来熟悉过了，前天上午吃完饭我就碰到了一个上海水利的人来看新建的宿舍群，小本子上一项项写得很清楚，估计和我们一样拎包入住直接开工。” 王刚擦着脖子上搭的手巾说他前天看到的事。 “你怎么知道是上海水利公司的人？” 李祖祥吃得快，此时吹着茶水的浮沫在一旁悠闲地问道。 “你憨呦，人家穿着公司的工作服，我又不是不识字的。”王刚说着要喷出来。 “好，你先吃饭。他们新建宿舍的位置倒也不错，但离食堂太远了，没有咱们的好……”李祖祥稍微侧过身，怕他口水喷到自己的杯里。 陈祖瑞听着有些无语，翻着白眼打断他们：“喂，你们搞搞清楚好，我说的是工作怎么安排，不是分宿舍床位这种无所谓的事！” “哎，宿舍床位怎么就无所谓了，第一天来的时候你还不是抢得最积极……”王刚不乐意了，嚷嚷着揭他的底。 陈祖瑞老脸一红，“不是，你们就不能把目光放在关键问题上吗，你们真是好无聊啊。朱头，你说是不是？” 在一旁喝水的朱铁成最喜欢看他们斗嘴闲聊，虽然有几个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但是在兄弟朋友身边还是长不大的野小子，好像有无限的精力闹来闹去，不用防备。 当然，这只是在他们几个相当熟悉的工友之间，大家脾气秉性合得来，聊聊天拌拌嘴，在单调的工地生活中放松心情。 “其实工作方面你们也完全不用担心，既然计划的就是分阶段施工，前一步完成下一步该怎么做肯定都安排好了，等会儿上工你们跟着我，我尽量给你们安排一些轻松的活。”朱铁成用眼睛两边扫了扫，压低声音偷偷地说。 “朱队还是你好！”陈祖瑞兴奋地说。 “你小点声……”其余人呵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离七点钟还差几分。 滩涂准时在海水之下渐渐露出，他们要开始今天的工作了。 而之所以把大规模施工的启动放在今天，也是为了照顾新来工人们的作息时间，不然一来就是正午一班半夜一班，他们会很难适应。 不过即便如此下午的第二班也要干到八九点钟，他们想要适应这里的工作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毕竟直到现在朱铁成也都没有完全适应，就更别说他们了。 “海港二队的人往这边走！”高全在前面使足了力气喊道。 上工的号角吹响，他们和新来的大部队呼啦啦地涌到岸边，虽然都分配好了地段，但一起顺着促淤坝往里走，还要避开挖泥船喷浆的地方，人挨人人挤人的有些混乱。 “二队人都跟紧高队长！” 刘军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了高全身边，在其前后左右不停地忙活着，刷存在感讨好对方。 高全旁边，是分配到他们这里的南汇水利公司的人，头前一个队长模样的人也提醒着：“南水二队，排好队走别落下了！” 工地上人数上来了，分工却变得更加困难，各个环节的衔接、工人数量们的安排，关杉杉周锐他们都要靠数据说话，而用的就是他们二队之前累得要死测试出来的效率数据。 所以周围看着人多，但是能跟着他们干活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其他大部分新人都去干搬运石头和测量位置的工作，那些活可以统一组织，也不容易出差错，适合大量劳动力完成。 第20章 计划城市 人数一上来海滩上工作的氛围立刻变得不一样，原本他们五百多人只能零零散散地向前推进，现在上千多工人已经能沿着促淤坝排起明显的长龙，一种大集体的感觉包围了每个人。 “你们不等促淤直接垒坝吹填吗？这个地质也太差了些……” “好家伙，四艘吹泥船？以前我只见过一次，还是一艘，这是把附近省份的都弄过来了，真是大手笔。” 朱铁成一边走，一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周围新来的工人，很明显他们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十分新奇，有一些还是专门承接水利工作的，也都对这里啧啧称奇。 “……早就听说这是个大项目，可是这也太大了，还要往里走，这抵得上我们建多少个水库了！” 朱铁成看他们身上穿着不同的工作服，有的上面写的名称还是邻省的，参与进来的工程方多得惊人。 想必他们也是各公司筛选出来的中坚力量，一个个不说身强体壮也是精神百倍，其中年轻人更是占了很大比例。 朱铁成他们就这样边看边走，往海里行进了好几公里才到达他们的任务地段。 “朱铁成，有没有落队的？” 高全大略看了看，然后向他不情愿地问着，来时他负责在队尾压阵。 “没有。”朱铁成简短冷淡地回答。 自从一周前因为争吵事件变相摊牌了之后，他们的工作反而因为划清界限变得好做起来，高全管一部分人，他管另一部分人，各干各的也各自为自己的工作负责，海港第二施工队俨然分成了两个队伍。 “那就开始工作，魏队跟着我，张队长你们就跟着他。”高全面对新来的工人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一句话就算是安排完了。 其中一个剃着板寸的利落小伙子，带着一半人向朱铁成这边靠过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干练。 “朱队长，我是张元，之前介绍过了，南汇水利的，您分配一下工作？”张元来到他面前笑着说，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朱铁成轻笑，“不用客气，我这没什么规矩，就一跟一先干起来，不懂的随便问，他们都能告诉你，熟悉了之后你们就和我们一样能单独干了。” 朱铁成从不为难一起工作的同事，有什么就说什么，在南方人中算是非常粗神经的那类人，认识的大多数人都说他很好相处。 果然听完他的话张元放松了一些，“好，朱队长，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好说。” “南汇二队的人都听见了，一跟一开始干活，努力争取完成今天的任务。” 张元也不啰嗦直接吩咐手下的人干活，虽然上头说了前几天量力而行，主要去适应和熟悉，不用拼了命的去完成每日任务，但是身边这么多人一同工作，他可不想当最后一名。 张元手下是一群比他还年轻的工人，有的还稚气未脱，对于他这个队长的话都很服从，能看得出来是个不错的队伍。 大部队一加入进来，他们的工作进度加快了不少，他们今天的工作内容还是堆建尼龙沙袋，虽然需要花费时间教导新来工人怎么做，但速度并没有慢下来多少，南汇水利的工人十分配合。 这就要得力于公司的管理团队，每个队伍都是经过了关杉杉他们的精心考量，张元队伍的人和他们差不多，带着干也不会有压力，重复的装沙、找平、堆放成墙几天流程下来就已经掌握了八九成。 只要朱铁成他们在一些重要地方和细节给予帮助，南汇小队自己搭建的小段墙体就能达到合格水平，再过三两天就可以安心的交给他们自己干了。 而且他们这些年轻人的体力还不错，别看年纪小体力值没有达到身体的巅峰，但是旺盛的精力让他们恢复得很快。 中间上岸休息的时候，几十个小伙子只坐了一会，就一个个围在给水点刚立起来的展示牌旁，好奇地观赏着新城的预览图。 “这就是建成的样子吗？好酷！我们是在……南边这里。” 张元跟着朱铁成他们咕咚咕咚喝完水，就开始研究起这张宣传图，比量着他们现在的位置。 “确实，在海里挖出一个淡水湖，再以其为中心建设出的一角陆地，十分具有想象力，算是很超前的计划城市了。” 几天干下来朱铁成和张元熟悉了不少，发现对方是个可交的人后，朱铁成也乐于和他聊天，讲一些施工或项目上的事情打发时间。 张元挠挠头，只有高中学历的他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什么是计划城市？” “现代计划城市里最着名的应该就是巴西的首都巴西利亚了，所谓计划城市就是经过周密计划在空地上建设的新城市，其形状规则优美、功能区科学完备，往往带有理想主义色彩。” 一个浑厚充满磁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转过头是那张许多人都熟悉的大黑脸，没想到赵国强也上来休息，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以啊，老赵。说得这么溜，是不是给自己队员讲上好几遍了？”朱铁成开玩笑道。 “哼，你以为就你知道啊，我可也是正经专科毕业。”赵国强全不在意他的话，反而有些得意的样子。 “赵哥！”张元亲切地打着招呼。 “你们认识？”朱铁成意外道。 “嗯，之前在工作上有过交集，小张工作刻苦、谦虚好学是个好孩子，听说在你那也干得不错？”赵国强显摆道。 “哎，赵哥你别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张元爽朗地笑着。 “既然认识你不早说，我让队员们多照顾照顾……” 张元打断他们：“哎，这别！我觉得还是正常工作来得好，咱们还是继续说计划城市，它和城市规划有什么不一样？” “来，给朱队一个机会，让他给你们讲讲。” 大家看向赵国强，朱铁成却把问题甩给朱铁成。 朱铁成白了他一眼，讲解道：“一般的城市规划和计划城市的不同，就好比修改完善一幅旧画和创作一幅新画的区别，一个是添砖加瓦另一个则是从零开始，前者难于施工改造，后者难于设计考量。” 第21章 不合者 张元听完朱铁成对计划城市的讲解眼睛一亮。 “那我们算得上是创造者了？” 那些专业的东西他不懂，但他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在做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工程。 “没错，如果说之前建的大同小异的楼房道路只能算得上制造，那么这次海港新城的建设绝对能称得上是创造！”朱铁成肯定地说道。 周围休息工人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虽然他们大多干的都是出苦力的工作，来这里只是为了养家赚钱，但是此时了解到他们参与的是这样了不起的工程，一种隐约的兴奋和自豪感暗暗不自觉在心底升起。 “我都没想过这里建完什么样，现在一看确实……厉害！” 一个皮肤晒得发红的普通工人，想了半天没找出一个好的形容词，只能用厉害表达他内心的赞叹。 “是啊，你们看原本的陆地和之后的陆地，足足多出来一大块！” 另一个工人惊讶地对比牌子上的两幅图，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新奇的笑容挤走了脸上的炎热和困倦。 可就是有人要打破这种美好的气氛，在众人后面不屑地说：“哼，什么创造制造，好与不好的，都是干活赚钱罢了，朱队休息时间到了，应该回去工作了。” 朱铁成皱眉看过来，是那个难搞的刘军，自从高全上任正队长后就一直对其马首是瞻，直到最近好像终于得到了高全的重用，神气起来。 “工程设计什么的那是上面领导的事，对于我们来说还是踏实工作最重要，赵队长您说是不是？” 刘军眼尖地看到了旁边一队队长赵国强，下意识凑上来说。 “我说是不是？我说不是！专注实际工作是很重要，但心中能怀有信念感也非常宝贵，它会提升工作的质量和效率……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老朱，我们回去工作。” 赵国强有些光火，好好的轻松时间就被刘军两句话给毁掉了，转身就拉着朱铁成他们走了出去，阴凉的休息点一下子就显得空荡起来。 赵国强严肃坚毅的面容加上掷地有声的否定话语，让刘军尴尬不已，他没想到外表一副大老粗的赵国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还以为对方一定会同意他的话。 另外看他和朱铁成的言行，竟然关系不错？ 其实赵国强和朱铁成认识时间不短，没来海港城建之前他们就在工作上认识，后来加入同一个公司，一起工作的机会就更多了。 只不过到了这里后彼此当队长都很忙，一队不时还会有些特殊任务，事情多得很，他们之间交流变少了，但这不代表他们关系不好。 周围人也表情冷淡，从心底对他说的话感到排斥，空中嘀咕着煞风景，纷纷回到条凳上休息，没人搭理他。 今日的潮汐时间还算不错，第二个工作时段在凌晨一点就结束了。 因为工人们下午睡过，刚工作完身体还保持着兴奋感，不习惯立刻上床睡觉，关灯时间要在一个小时之后。 大家吃饭洗澡后，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刻。有的出去买东西，有的打牌下棋，还有的人躺在床上摇着扇子听收音机，导致一个宿舍里有好多首不同的流行歌曲一齐唱着，杂乱却乐在其中。 “对三。” “对四！高队长真不在宿舍住啊，这一个月都是下工就看不到人了。”在打牌的王刚闲聊道。 “这有什么的，或许离家近，有几个人不也不在宿舍住，真羡慕他们。”旁边一个摆弄收音机的人说道。 “哼，那可不是，我听说高队长专门在附近租了个房子，派头大的很。”在下棋的陈祖瑞忍不住插嘴。 “真的假的，不在工地住，这些队长里他算是独一份了。” “朱队，你家是在上海市里，这么近回不去，对嫂子肯定想得很？”一个相处不错的工人问站在旁边看报纸的朱铁成。 “这还用说吗，朱头隔两天就要给嫂子打电话，可是被吃得死死的。”李祖祥端着一休息就不离手的茶杯，挤弄眼睛笑着说。 “哦，原来朱队就是经典的上海小男人啊！”其他工人起哄道。 “胡说，谁是小男人，对老婆好是一回事，另外家里大小事情可都是我说了算的，我一家之主的地位十分牢固。”朱铁成放下报纸连忙澄清道。 其他人笑笑没继续往下说，但都露出我都懂的样子。 “哎，那你们说高队长在附近租房子住，是不是为了能和老婆那个……”王刚忽然想到嘿嘿说着。 “哈哈，说不定……”许多人笑作一团。 “你们别乱说……” 朱铁成刚要开口劝说，刘军正好从外面回来，恰巧听到他们的谈话，站在门口立刻来了劲。 “你们真是闲的，高队长干什么、住哪儿，你们管得着吗，在这说什么下流的闲话！” 气氛冷了冷，陈祖瑞烦心地回道：“我看是你管得太宽了，我们就是在闲聊天，关你什么事？” “哼，说些黄色的话可不是聊天，这是对高队长赤裸裸的侮辱！”刘军气义正辞严地说道。 “刘军你别小题大做，这话根本没说的多过分，又不是十五六的小孩子，工地上荤笑话你听的少了吗？”李祖祥淡然地嘲笑道。 刘军却好像没听到，直接看向他带着质问的语气说：“朱队长你就在一边听着？” 王刚一听来了火气，把牌一摔站起来说：“刘军，姓高的他人又不在，你这幅样子是弄给谁看？” “呵，你……”刘军借着由头，指着王刚就要发作。 朱铁成皱了皱眉暗道晦气，这完全是刘军没事找事，可他实在不想再和高全扯上关系，这要是吵起来又是麻烦。 在朱铁成想拉下脸来劝和的时候，赵国强一张威严的黑脸突然出现在门口。 “朱队长在吗？” “我在，赵队有什么事？”朱铁成站起来。 赵国强招手示意他出去，看了看周围气氛提醒说：“我和你们朱队长出去说些事，你们在这别惹事情，不然我绝不轻饶！” 闻言刘军讪讪地把刚抬起来的手臂又放了下去，赵国强是一队队长权力很大，高全不在身边他不敢惹事。 朱铁成心里松了口气，老赵来得真是时候。 第22章 共同爱好 看宿舍内安静下来，朱铁成和赵国强走出门口。 “老赵，什么事，是关于明天的工作吗？”朱铁成问道。 赵国强哈哈一笑：“不是工作，这不是新工人很快就能独自工作了嘛，张元想要谢谢你这些天在工作上的悉心帮助，叫我过来请你喝酒。” “喝酒，那不错啊，可他人呢？”朱铁成看了看他后面空空如也。 “他当然是去买酒了，不然我们喝什么。走，我们去那边海岸等他。”赵国强拍着他肩膀笑道。 两个人随即沿着海岸向北边走去，此时海水正慢慢涨上滩涂，把光秃秃的泥沙盖住，水面倒映着月光和促淤坝上的灯光，周围一下子从黑洞洞的工地变成了闪着光的月夜美景。 “对了，这个月马上就能休假了，你定好哪天回家了吗？”朱铁成问道。 赵国强听到这个问题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我……还没想好呢，你知道我都离婚了，回到家里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儿干活呢。” 朱铁成立刻就知道自己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赵国强去年加入海港城建不久就离婚了，虽然两人的矛盾已经存在已久，但填海造地项目要分居两地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这么说，你可以回去好好陪陪儿子啊，小正快要上小学了。” “是，小正在读小学一年级，马上就要二年级了。”说到这儿赵国强罕见地露出温柔的神情，可以说儿子小正是他唯一的寄托。 “就是，离婚是大人的事，孩子该看还是要去看的，过去了一个多月小正肯定也很想你。”朱铁成劝道。 “那你呢，想好休假的日期可要提前两天跟上面说，回去和妻子聚聚，最好能要上一个孩子。” 赵国强反过来关心他，朱铁成只比他小三岁可还没要小孩，听说父母急得不行。 “我就不用你担心了，真是的连你都来催生……”朱铁成白了他一眼，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赵队、朱队，我回来了。” 微弱的灯光下张元拎着一个塑料袋向他们跑来。 赵国强笑着招手，“快来，我都渴坏了。” “这可是我跑了好远才买到冰啤酒。”张元把塑料袋交给赵国强，拄着膝盖满头大汗地说。 赵国强二话不说拿起袋子中的绿棒子就打开大喝了一口。 “哈，真爽！够凉。” “你从哪儿买到的？”朱铁成感受着手掌上过瘾的冰凉好奇问道。 南汇海边这里没什么人，商店都离得很远，特别还是后半夜的时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买到这么冰凉的啤酒。 张元也拿起一瓶用钥匙熟练地撬开，先喝了一口解解热，然后狡黠地笑着说：“我朝着有灯光最亮的地方寻过去商店都关门了，但是走着走着却闻到一阵香味，结果顺着那股香味我找到了一个烧烤摊，那里有着冻了一冰柜的啤酒。” “好小子，运气不错啊。” 赵国强不知道是真渴了，还是因为离婚和孩子的愁绪，一下就喝下去大半瓶。 “哎，赵哥你慢点喝，我就买了六瓶，一人两瓶，你要是先喝完可没有多的了。”张元拦着他说。 赵国强则一脸高兴地说：“哦，好久没有和人这么喝啤酒了，果然喝酒还是要有人陪才能喝得开心。” 朱铁成也豪迈地喝了一口说道：“是啊，有两天不喝就想得不行，白酒还不爱，就爱啤酒这种爽快劲，我遇到的大多数像我们这种卖力气赚钱的人都好这口。” “老朱，我没听说过你也这么喜欢喝酒啊？” “我一般都是下了工一个人偷偷喝，毕竟我不能带着工人们喝，那样影响不好。”朱铁成无奈地说。 “哎，早知道你也好这口，我早就过来陪你喝了，咱们这样三两个人海边一坐、啤酒一喝最完美。” 赵国强脸上奇怪地写着遗憾懊悔和轻松惬意，一点看不出工作时的严肃死板。 “呵呵……张元你呢？” 朱铁成忍不住笑出来，赶紧看向另一旁这次请客的人。 “我是平时不喝也不想，但是偶尔想喝的念头一出来喝不到就难受，所以……也算是爱喝酒。” 张元憨笑着说，他和他们相差快十岁了，论喝酒肯定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哼，张元你可别装蒜，当初在饭局上抢工作你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把原本我的活给抢走了！” 然而赵国强打断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饭桌上拼酒认识的，最后他醉得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个平头。 “嘿嘿。”张元不好意思地笑着。 “是嘛，张元深藏不露啊。”朱铁成很意外，引起了他的兴趣。 “朱队，你别听赵哥说的那么夸张，那次我只是运气好坚持到了最后而已，出了门就吐了一地，很丢人……”张元大方地说道。 “那还真是够拼的，让我想起了姐夫，不过能喝酒也是一种厉害的能力，只要别养成酗酒的毛病就行。”朱铁成善意地提醒。 “喝完了，再来一瓶。”赵国强空了空空了的酒瓶，又抄起一瓶。 看他这个状态应该是憋了好几天了，别看上工时一脸的坚毅严肃，现在可是十分放松随性，想必他工作时可以保持严格认真的状态，也得力于休息时能好好放松，工作就是工作、休息就是休息，不会花心思去想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这一点朱铁成非常欣赏。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朱队这次把你叫出来，是想感谢你在工作上的帮助，没有你们队员的无私传授，我们小队肯定不能进步得这么快。” 张元看着减少的啤酒忽然想起来这次请客的意义，赶紧和朱铁成碰了个杯诚恳地说道。 朱铁成笑着拒绝：“不用道谢，这没什么，只是正常工作罢了。” “唉，朱队你人真好，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跟着高队长的那个小队就没我们学得快，那个高队长不问不说、问了少说，让我那个队长朋友很是憋屈。”张元不禁唏嘘。 “说到这儿，张元你可要小心那个高队长和项目监督刘丽霞，你是后来的不知道这里水多深，老朱都已经深受其害。”赵国强稍微严肃地说道。 “哦？可是我们公司就是刘丽霞监督批准加入进来的啊。” 张元这句话一下把赵国强朱铁成两个人弄愣住了。 “啊，是这样吗……”赵国强有些尴尬。 第23章 休假 在和老赵、张元喝酒畅谈后两天，朱铁成踏上了上海市内的水泥地，他没有骗赵国强他确实早早就提出了休假请求。 而因为高全的事俞莫生心里一直对他有些愧疚，看到朱铁成的休假报告俞莫生痛快地批准了，还嘱咐他好好放松，毕竟万事开头难第一个月实在辛苦。 随着开往普陀区的长途车慢悠悠地进站，在南汇那片单调的海滩上苦干了一个多月的朱铁成，再一次踏上了热闹嘈杂的城市土地。 走出长途车站外面等着不少接站的人，但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后一根柱子旁的妻子孙莉，那是他每次从远处回来孙莉都会等待的地方。 “这趟车还算准时，等久了吗？” 朱铁成本来的心情是轻松加愉快，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此时一见到妻子不知怎么的还有点小激动，快步来到妻子身边。 “等得不久，我同事知道南汇这趟车到的时间，告诉我了。” 一个月没见，孙莉盯着他晒黑不少的脸又熟悉又心疼。 而朱铁成就习以为常了，反倒是活力满满地说：“那接下来我们按计划直接去逛街，晚上再回去？” 孙莉看着他的样子露出宠溺的笑容，伸出手拢了拢他的头发。 “好！你在工地上无聊坏了，今天我们就在市里好好玩玩，顺便把头发也理一理，都长长了……” 面对一个月仅有的两天假期，朱铁成夫妇早就在电话中设计了许久，因为吃穿住都在工地他回来也不用带东西，早上到了后就可以直接去逛街，买东西、看电影、吃饭，好好度过这个难得的二人世界。 他们很幸运，两人结婚三年还一直都能保持住最初的那份情感，两个人手挽手走在商场里既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又和谐得像是经历过风雨的老夫老妻。 这可能跟他们倔强的性格有关，两个人之所以等到这么晚才结婚，都是想找到真正能和自己处得来的伴侣，绝不将就，所以在一些事情上两个人格外的合拍。 但为了这次填海造陆项目，他们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不在一起，而且可以预料的是未来两年都会这样，对于夫妻感情来说确实是一次挑战。 孙莉带着朱铁成先把头发理完，两个人就开始了一路的逛吃逛玩。 不光是朱铁成，孙莉天天在超市收银也闷得很，她的那些姐妹不少都在家照顾孩子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她看起来自己一个人潇洒自在，实际上却没人能陪。 “这家店的背心不错，你工地上穿的那些天天被汗和海水浸泡都硬了，买几件新的，回去穿起来舒服。” 买了一大堆东西的孙莉，走到一家打八折的外贸服装店，抓起看起来质量不错的棉质半袖，打算给朱铁成买上一些。 “行，你看好就好。” 朱铁成对于服装好坏一窍不通，在买衣服的问题上一向都是听莉莉的。 “哎，这边还有一些经典款的，要不要给爸买两件？” “那你可要慎重，最好挑贵一点的买，不然让大姐看到咱们给爸买一般的会不高兴的。”朱铁成小心道。 孙莉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知道，我挑的这些都是纯棉精纺的，款式也不错，价钱可是给你买的三倍，日常穿已经很高端了。” 挑了几件白色的跨栏背心和纯棉t恤，两个人付完款出门，看了看方向他们已经把附近商场逛得差不多了，朱铁成的手中的购物袋也增加到了第六个，里面上衣、裤子、鞋几乎买了个遍。 不过看莉莉的样子好像还要继续逛，朱铁成赶紧求饶：“啊，不行太累了，我走不动了。” “累什么累，你在工地上一干就是四五个小时，我们这才逛了两个多小时，你就说走不动了？” 孙莉好久没逛商场了，今天算是过了把瘾，虽然买了不少东西，但依旧感觉意犹未尽。 “老婆，我没骗你，我腰真的是酸得不行了。”朱铁成扶着腰苦笑着。 其实他一直都苦恼为什么工作的时候没感觉，而每次陪老婆逛街却总这么累，是脚也疼腰也酸，甚至没拿什么重东西的肩背都僵硬了起来。 孙莉看了看他，轻叹一口气说：“唉，好。看你工作那么辛苦的份上，我们就先去吃饭。” 朱铁成如同得了赦免，左右看了看正好上海最近流行起吃西餐，他就带着孙莉随便找了一家西餐厅进去，赶一下时髦。 确实，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不同，去普通饭馆吃饭一进去都是亮亮堂堂，不是白色就是浅色、暖色，但这个西餐厅的装潢却使劲往黑了整，不过黑色在夏天倒是显得凉快，精细处的装饰也很漂亮。 “先生，要点餐吗？” 刚把手中的两大把购物袋放下，服务生就热情地走过来问道。 “你点，我先去趟厕所。” 朱铁成把菜单交给孙莉，逛了这么久他还没上过厕所，一放松下来尿意就来了。 可孙莉也是如此，一边低头快速翻看着菜单点餐，一边说：“那你快点，我也要去厕所呢。额，要一个牛排套餐，再要一个……” 朱铁成见状问了声路，赶紧就往厕所走。 可是一转头，他不经意看到一个穿着宝蓝色条纹衬衫的男人带着妻子和孩子，正要在他们前一个位置坐下。 “沈青松！”只是目光略过他就认出了对方。 “朱铁成？”对方回头。 两个人都十分惊讶，没想到吃个饭竟碰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同学。 “铁成，谁啊？”孙莉闻声站起来。 朱铁成开心地指着对方说：“我和你说过的高中同学，沈青松……就是考上清华的那个。” “嗨！铁子，哪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多不好意思。你好，我是沈青松，这是我的爱人和小孩。”面前这个穿着讲究的男人介绍着。 沈青松虽然看起来也很随性，但是不像朱铁成那样大大咧咧，一种知性的精英感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两个好朋友站一起气质截然不同。 孙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你好，我叫孙莉，既然这么巧碰到了，不如一起吃。” 第24章 朴实的理想 简单寒暄过后，两桌人愉快地坐在了一起。 “你们这是收获颇丰啊。”沈青松看到他们身旁一大堆的购物袋笑道。 朱铁成喝了口水，轻松道：“这不是好不容易放了假，出来逛逛街。你们呢，是带孩子出来玩？” “是啊，忙工作没时间陪在孩子身边，每天下班回来他都睡了，今天难得没有加班，就带他出来走走。” “是啊，这个问题想想就头疼。” 朱铁成向前探了探身子，“小宝，还认识叔叔吗？” “啊……叔叔……” 小男孩口齿不清地重复他的话，一双和沈青松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很招人喜欢。 “记住了，这是朱叔叔。”沈青松的妻子温婉在旁边轻声教着。 “朱……叔叔。” “哎，小宝真聪明！上次见还是百天的时候，一转眼都会说话了。”朱铁成感叹道。 “是，现在两岁多一点了，可有时候还会尿裤子。”温婉笑着说。 沈青松看他们的目光都在自己孩子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别说我们了，你们怎么样要没要孩子，给孩子的红包我都准备好久了。” 朱铁成听完摸着脑袋尴尬地说：“咳，我们前两年工作都忙没想要孩子，今年刚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沈青松愣了愣，意外道：“没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以你的急性子……我还以为你孩子出生了没告诉我呢。” 这话身为老朋友的朱铁成不觉得有什么，但一旁的孙莉听了有些小紧张，手里摩挲着水杯不自然地笑着。 温婉同为女人还是心思细腻，感受到孙莉有些不安，赶紧出言安慰她：“哎，这样也好，趁着年轻多享受享受生活，孩子出生后可有的忙呢，特别另一位忙工作不在身边，更是辛苦。” 说着她瞥了沈青松一眼，那目光中的埋怨实打实蜇人。 沈青松见状立刻投降，露出可怜的求饶表情。 “是我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多亏了你！” “哈哈……”几个人笑起来。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沈青松说了不少的新闻趣事，不仅让人大开眼界，还逗得人开怀大笑，虽然朱铁成没他那么博闻，但是他大方开朗的性格什么话题都能搭上几句，把氛围维护得很融洽。 两个女人之间则聊起衣服、护肤品等穿戴事物，更面露桃红地谈论起喜欢的偶像明星，不时赞同附和、小声嬉笑，好像一对认识了许久的闺蜜。 另外沈青松妻子还向她分享了很多怀孕带娃的经验，祝福她不久也能迎来自己的宝宝。 小宝也很给面子没哭没闹，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边吃边聊，在妈妈的帮助下吃掉了半份鸡蛋三明治、一块奶油鱼排和半杯牛奶，还在四个人的注视下打了个饱嗝。 “好了，连小宝都吃完了，你们下午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一起逛逛？”朱铁成提出邀请，期待地看着青松夫妇。 “我们没什么安排，温婉你看呢？”沈青松是很乐意，看向妻子。 温婉却和孙莉对视了一眼，笑着说：“好了，还真是为难你们吃饭时一句工作都没提，一会儿我和小莉去做个美容，让你们两个老同学单独聊聊。” 朱铁成看看孙莉，孙莉也一脸乐得其成。 “我没意见，你那些建筑施工上的事这下终于有专业的来听了。” 朱铁成一拍大腿夸张地说：“太令人感动了，你们真是难得的贤内助！” “行，你们小心一点，有事打电话。” 沈青松最后又嘱咐了两句，四个人就分开了。 两个刚认识的姐妹不提，朱铁成和沈青松趁这个机会，久违地来到不远处他们上学时经常来到的商店街。 “一家烟雾缭绕的酒馆……吟唱诗人在弹唱……小铁匠进不去……他的铜板还太少……” “他真的想知道……那首来自东欧的民谣到底什么调……” 八年过去这里的很多店铺都换了招牌，当初的饮料店、点心铺已经变成了游戏厅和服装店。 只有一家他们以前常去的唱片店，还实力强劲地占据着原有的位置，替他们保管着记忆中那段珍贵的时光。 只不过播放的不再是香港情歌，而是没听过的最新流行歌曲，节奏轻快充满活力，却又带着一点少年淡淡的愁绪，很有意思。 “时代的变化还真是毫不留情，当初那些认为是新潮的歌曲如今已经被更新的音乐所替代，展现出一种新的魅力。” 朱铁成驻足在唱片店焕然一新的门口，不禁感慨。 “嗯，西方古典乐和个人的独特风格相结合，没想到这两年一个才华台湾歌手会在歌坛异军突起，真是应了那句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沈青松说着推门而进，这家店现在还提供咖啡，在这个令人怀念的老地方聊天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两年不见你的身材好像更壮了。”一坐下来，沈青松就不客气地捏了捏朱铁成的胳膊，开玩笑道。 朱铁成却用气愤的表情盯着他说：“你倒还是那个样子，这该死的精英气质！”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样在一起学习复习，你轻松考上了清华，我废寝忘食的最后却只考上个专科。” 此事朱铁成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不是嫉妒对方，只是后悔自己没早点开窍。 沈青松砸着嘴反对道：“才不轻松好吗？而且你那是先前没有好好学，后面才下定决心认真起来，最后考上大专还高兴得不行。” “哈哈……” 朱铁成开怀大笑，没错90年那时候全校几百个学生里有几个上大学的，他根本就没有高中毕业后继续求学的想法，如何能赚到钱才是他冥思苦想的问题。 可一个偶然的机会沈青松告诉他，他不是喜欢读书他也想赚钱，但上完大学能赚到更多的钱，结果他听完也怦然心动进而奋发图强。 最后他跟沈青松选择了同一个专业——土木建筑，只不过人家读的是本科大学成为了建筑设计师，而他读的是上海本地的大专，成了一名建筑施工队的项目经理，也就是民工里的带队小头头。 不过他们都实现了当初的理想：投身建筑这个发展势头正猛的行业，狠狠地赚上一大笔！ 第25章 消息 坐在音乐咖啡店的朱铁成，喝了一口端上来的浓浓咖啡，嗒一下嘴，这个味道上学的时候觉得有些怪，现在喝倒能接受一些了。 “你在事务所晋升为组长后干得如何？” “你在南汇的填海造陆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放下杯子的同时两个人一齐问出口。 “你先说。”顿了顿沈青松习惯性地谦让道。 “我……咳，你们建筑设计师的事我也不懂，不过看样子你应该混得不错，主要我还是想问问南汇填海造陆的事。” 朱铁成客气的话开了个头又不说了，他觉得老同学之间也没必要客套，不如直截了当有什么说什么。 说起那个项目沈青松来了精神，“你也不错啊，当初你打电话问我填海造陆项目的事，我就知道你是在上海施工队伍中有一号的人物，而且我佩服你想加入进去的想法，聪明且大胆！” 朱铁成拿桌上的纸巾擦了把汗，听完沈青松的话立刻丢到他的身上。 “你看，我老实说事，你倒捧上了。” “我是真心的……好了好了，说海港新城的事。” 沈青松无奈地把纸团从身上拿下来，这么多年过去朱铁成习惯欺负他的毛病还是没改，还好吃饭时没发作，不然就太糗了。 白了他一眼，沈青松继续说：“其实我比你更好奇，这个中外议论纷纷的大项目进行到哪一步了？这一个月外面的传言可是愈演愈烈，一点没有停歇的意思。” “一个建设项目除了谈论大小，还能有什么传言？” 店内音响播着新兴的饶舌歌曲，带着些战斗的元素在其中，动感热烈，朱铁成享受地跟着音乐抖动着腿，终于有点放松的感觉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不是一座建筑一片小区的事，这可是对一大片土地的规划建设，是填海造陆是计划城市！”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老百姓哪懂得这些，他们也就茶余饭后或者看到有关新闻时说上一嘴，什么愈演愈烈的太夸张了。” 这些朱铁成也和自己手下的工人们讲过，可那是为了提振士气，和生活里老百姓的看法完全不是一回事。 沈青松叹了口气说：“社会上还好，但在我们建筑设计圈可是一次地震，项目的进展各方面都在关注，甚至还引来了国外建筑师、媒体的报道和议论，当然你也想得到负面评论居多，因此也带动了国内一些公知、专家的质疑和否定。” “有这么严重吗？我可没听说。” 本来想问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可没想到沈青松先给他讲起了社会舆论。 “国外那些酸溜溜的报道，很多都不客观，大多一听我们要建这么大一个造陆项目想都没想，就直接嘲笑否定，被我们政府压下去不少，不看国外新闻的人不知道是正常的。” “那就让他们去说呗，我们干我们的，两不相干！” 店内的气氛很悠闲，咖啡桌二层还放着小木锤，朱铁成正好拿来松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锤着僵硬的后脖子。 看他那么悠闲，沈青松也翘起二郎腿，摇摇头放下平时不可挑剔的社交姿态，点燃一颗在家绝对不能抽的烟，做回心底的那个野小子。 “可国内有些人的言论就不能完全屏蔽了，技术不成熟、设备缺乏、好高骛远……说出了一百多个批评，我都难以想象你们领导头上的压力会多么的大。”沈青松吐出一口烟雾说道。 朱铁成脑中回忆起蒋行舟和俞莫生天天都很僵硬的脸，确实很有压力的样子，可是那与他无关，他接下来的工作还不知道怎么完成呢。 “先不说这些，我们下一步就要开挖那个国内第一大的人工湖了，类似的工程你有接触过吗？” 提到滴水湖，沈青松的表情认真起来，“滴水湖吗，体现生态型园林式的城市空间布局理念，构建人水和谐的生态文明，以水滴湖为主的设计是德国公司中标最大的原因，它是这个项目最大的亮点，也是最大的难点。” “所以，我才要向你取取经，你们事务所有这方面的资料吗？我好有个参考。” 沈青松弹了弹烟灰，“都说了是国内首次大规模填海造陆项目，我们建筑师事务所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案例。” “不是，你们不是国际公司吗，多少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信息啊。” 他这么一说朱铁成心里就更没底了，那片要挖掘人工湖的滩涂他去看过，简直是大的没边，他都想象不出来挖空填满水是什么样子，4米的水深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也不用害怕，虽然以前没干过这样的活，但是稳扎稳打一步步来，出现问题就见招拆招好了，而且我相信你们领导现在肯定比你还要焦虑，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朱铁成看着几名年轻人走进店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架子上的cd，打打闹闹有说有笑，让他有些怀念学生时代，只不过此时他笑不出来，即便能笑出来也是苦笑。 “你说得简单，这种感觉就跟上学时没有听课没有复习，却要马上进行考试一样，非常折磨人，你设身处地的站在我的角度就明白了。” 可即便朱铁成这么说，对方的心思好像依旧不在这上面。 只见沈青松用夹烟的手扶着下巴轻声说：“除了建设问题外，我想你们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建设之外的问题？别逗了，这可是政府项目，不是民间的小工程，怎么可能有麻烦。” 朱铁成在这个问题上丝毫没有过担心，要是放在平时他还可能会担心有资金、审批、环卫等施工外的问题，可是这次是国际征集、市政府组织建设的超大项目，那些流程审批可以说没有丝毫障碍，他们只管想着怎样完成项目就好。 可是沈青松嗤笑了一声，把手中的烟潇洒地掐掉，看来老同学被这个项目的巨大规模和政府性质给唬住了，可临时变动这种事谁也保不齐。 “呵，你以为政府项目就没有变动了吗？随着你们海港新城项目的开工建设，我们公司陆续开始收到一些这里建筑设计的工作委托，当中一个词反复出现在眼前。” “什么词？”朱铁成继续敲着背，不在意地搭音。 “制造业基地！” 这次沈青松没等朱铁成追问，直接就告诉了他这个词后面的意义。 “这个项目可能要更换图纸，推倒重来。” 可沈青松说出的话，让朱铁成拿着小木锤的手猝然停下，表情震惊得活像见了鬼。 第26章 成长与挑战 电子手表显示凌晨4点，还有一个小时潮水就会退到可施工的限度以内，才起床穿衣的关杉杉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一激灵。 “铛铛！” “谁啊？” “是我，蒋工通知大家30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 门外是周锐的声音，他们两个和管理层住在一排单间板房当中，周锐就住她隔壁。 “知道了，你先去食堂的话帮我打份粥晾着……” 关杉杉打着哈欠划掉台历上的日子，今天是她来南汇实习的第35天，在大学里养尊处优的身子终于慢慢开始适应这里艰苦的环境。 因为工作时间随着潮汐变化而每天改变，一觉醒来往往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笔记本，把工作进度重新接入到自己的脑中，浏览一遍今天要做的事情后，才能刷牙洗脸去食堂吃饭。 每日穿着也由头几天的露臂长裙，彻底改为了长袖衬衫和工作裤，因为经验告诉他海边的烈日和咸风即便打着伞，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会被晒得不成样子，有衣服遮挡反而会更凉快一点。 “杉杉啊，再拿颗鸡蛋，早上要吃饱一些，你看才过了一个月就瘦这么多了。” 在食堂窗口排着新起锅的菜包子，李阿姨对她这个工地上唯一的小女孩格外关心，捡包子的时候又塞给她一个煮鸡蛋。 李阿姨知道如果不是硬给她加，从来不点煮鸡蛋的关杉杉是不会主动要的，可是工地上本就没什么好东西，煮鸡蛋论营养算是数一数二的食物了。 关杉杉乖巧地笑着，“好，再夹些上海青咸菜。” 现在食堂的大锅饭吃久了竟也觉得真香，不再挑剔吃的东西，原本讨厌的煮鸡蛋味道，这几天吃下去反应也没那么强烈了，身体好像对她说自己需要蛋白质。 因为这份工作对她挑战最大的是体力，为了收集地质地形和工程数据，每天来往于滩涂海岸十几次，脚都在水靴中磨出了水泡，工作一结束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但一个多月坚持下来，她的体能在不知不觉中也获得了成长，原本微鼓的软肚腩下开始浮现薄薄的腹肌，胳膊大腿上的肉也不再软趴趴的了，微微晒黑却更有弹性，跑上一天后也没有那么狼狈。 她在这里的工作生活似乎在一天天变好…… 工作开始，关杉杉沿着促淤坝向滩涂深处走去。 “关技术员，看看今天我们建得合不合格？” 路上一组几天前她指导过的上海水利公司工人颇有底气地向她招呼着。 关杉杉偷偷瞟了一下，眨着两双水灵灵的眼睛笑道：“不用看，梁工头带出来的队伍怎么会不合格，上次只是凑巧看出了一点小毛病，你们可别记恨上我呀。” 被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女孩这么可怜兮兮地说，几个工人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哪里的话，我们怎么会记恨你……” “行了，你们赶紧继续干起来，别没事耽误关技术员工作！” 不远处梁工头闻声抬起头大声训斥着，并向关杉杉这边点头示意。 关杉杉笑了笑也不再开玩笑，其实看着近岸被填高了一些的海滩，大家心中不免产生小小的成就感，这半个月进行的吹泥工作十分顺利，他们建的促淤坝很好的拦截住了吹进来的泥沙。 促淤坝稳固坚实，吹进来的泥沙沉积有效，可以说他们的实际工作达到了方案的预期效果，就连以严格着称的刘丽霞巡视之后也没挑出什么毛病。 蒋行舟和俞莫生更是在海岸边一连站了好几天，就怕实际效果和设计有出入，准备随时解决突发的问题，好在老天庇佑挖泥船平稳出浆，促淤堤坝也坚固耐用，很好的起到了拦水护沙的作用。 关杉杉走到地方，只见周锐和另一个公司里经验丰富的前辈早就到了，两个人正在商量着工作。 “关杉杉，你跟我去d2处，c5和d1从卫星图上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周锐和李强排查就行。” “好，没问题，杨哥。” 关杉杉看了眼图纸资料应着，对照卫星拍摄的照片，然后对滩涂的地形和沙坑情况做细致的复查，这项工作如今她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平常大家印象中沙滩都是平坦的，但实际上远离岸边的滩涂凹凸不平，不少地方还有着直径几米的大沙坑，不小心走上去还会下陷，像流沙坑一样拉着人沉下去。 这就需要他们几个数据员仔细勘察标注，提前用泥浆将这些地方挤掉填平，这在书本上可学不到，只有亲身躬行，风吹日晒的在滩涂趟上个十几遍才能弄清这里面的门道。 她和杨哥按着卫星图一步一步地丈量着，其间他们只发现了两个小沙坑，只是这片区域地形起伏有些大，到时候吹沙填平的量估计少不了。 “杨哥，南边的这片地方差不多就复核完了，我们下一个工作是什么啊？”关杉杉收拾手提尺的时候随意问道。 杨诚信记录好数据，用笔搔了搔有些驼的后背，看着涨上来的日头呼出一口热气。 “呼，下个活可是个大任务，你也学习了项目的计划安排，应该知道。” 关杉杉用早已湿透的袖子擦了擦汗，“大任务”三个字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兴趣。 “大任务？我想想……南部的建坝、吹填，又展开了大规模施工……难道下一步我们要开挖滴水湖了？” “当然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小关你是这几天累坏了，都没考虑接下来的工作。”杨诚信笑道。 “唉，杨哥你干了这么多年是经验丰富了，可我才在工地上待了几天？我这小细腿都走出肌肉块了。”关杉杉有些撒娇又有些哀怨地说道。 杨成信看她委屈的样子，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她和关杉杉差不多大，可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样，只等着找一个好丈夫嫁出去，心思一点都不在工作上，更别说吃苦了。 “也是，你一个女孩子干建筑，确实难……不过你要是真想干这一行，这工作对你来说绝对是难得的机会。” 听着杨哥实在的话，关杉杉扫过这片广阔的滩涂，露出自信的笑容。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谁让建筑就是我的梦想。” 第27章 水滴湖阶段 夏天的上海，最让人舒服的时候也许会是凌晨时分，温度低到可以称作凉爽的海风吹过海岸，天边海平线尚未露出一丝光亮，万物都在夜晚静谧温柔的怀抱当中。 可随着海潮涨起，下工的工人们才刚刚躺下，关杉杉和其他十余人却坐上了开往北方的车。 离她和杨哥讨论滴水湖工作后的两天，关杉杉就作为先锋队的一员，拉着大包小包赶往6公里外的北边滩涂，他们要在那里建立新的宿舍工地。 这次行动由刘工和韩事成带队，他们的任务是安排清点作业工具、测量标记滴水湖的建坝位置等，为下周可能进行的滴水湖施工做准备工作。 昨天一下午加前半夜，他们都窝在会议室中开会，研究设计图纸、熟悉工作流程和各种情况预案，直到把早就发给他们的项目资料全部弄得烂熟于心，蒋行舟和俞莫生这才把他们放出来。 然后伴着工地上施工的声响，关杉杉浅浅地睡了一觉，这一晚她什么都没有梦到，脑中却隐隐传出一种期待，搅得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所以当闹铃响起的时候，她几乎瞬间就伸出手将其按掉，睁开眼看着幽暗的屋内，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起床。 等到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车上，嘴里咬着带上来的最后一个包子。 “这几天要干的事可不少，咱们工作会很累。” “你别说，干活我还就喜欢人少……” 站在最前面的韩事成像是导游一样，从上车后就没坐下，一直有说有笑地和大家聊着天，组织能力很突出。 “小周、小关，不晕车？” 韩事成看着她迟迟没有吃完早饭，就连带着周锐开口问道，在他心中这两个小年轻是需要被照顾的那类人，出发前蒋行舟也是这样嘱咐的。 “我没事，这才多久啊，从北京到上海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我都不觉得累。”周锐如往常一样镇定自信地回答道。 “你是北京人？”韩事成旁边的刘工好奇道。 “对，我只是来上海上大学，家不在这边。”周锐利落地回答着。 “来了这么久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上海本地的呢，我说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原来是皇城脚下长起来的。可是能上同济的话，你为什么不考清华，清华的土木建筑专业可也是一流的。”韩事成惊讶地说道。 关杉杉坐在周锐的旁边，他看到周锐听到这个问题时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抗拒中带着一些苦涩。 但周锐马上调整了一下，笑笑说：“一个地方待久了，有机会出来我就挑了个离家远点的大学，并且我对上海这边的西式建筑很感兴趣，感觉可以见识得更多。” 韩事成听完一脸的羡慕和无奈，“唉，年轻就是好，可以任意闯荡，去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事，像我这个年纪就只能待在原地工作生活了。” 刘工看向他，半开玩笑地说：“谁说的，老韩你怎么不能再拼一把。呐，就让周锐带你去北京，凭你的经验和社交能力，那些大公司还不是上赶着要你！” 韩事成没上老刘的当，扭过头直接否决道：“算了算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把我扔进那些年轻人堆里去竞争，还不得散架了……” “我看行，韩哥你在这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关杉杉没听他们胡扯，在周锐表现出不自然后，她就一直悄悄观察着他，因为家乡这个简单问题，这对于周锐这样何时何地何事都能镇定自若，又处理得完美而得体的要强家伙来说，不应该会产生什么感情波澜。 想家了？不会那么简单。 虽然不在一个班她对周锐谈不上很了解，但是一个年级又是新闻人物，特别是在一些导师带的课题上会碰面，不过他也没怎么提过家里的事情。 在车内余下的时间里，周锐都没有注意到她打量的视线，他的心思仿佛都随着看向窗外的目光飘到了天边。 这实在让关杉杉有些在意，周锐这个公认的好强精英会有什么故事，她慢慢吃着手里的包子，不时吸溜地喝一口杯粥，像一个追剧的女生猜想着里面的剧情…… 在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刘丽霞上班抵达工地。 听到蒋行舟派出人前往水滴湖工地，立刻就闯进了会议室。 “你怎么就派人去水滴湖工地了？”刘丽霞来到他面前劈头盖脸地问道。 唉，蒋行舟心中叹了口气，果然刘丽霞对这件事有看法，就怕她反对所以蒋行舟早早地就把人给送出去了，要稳住她可不容易。 “你在说什么，工作计划早就安排好的。”蒋行舟表面上镇定自若地说道。 刘丽霞瞪了瞪眼睛，有些不解地说：“什么安排好的？计划是会变化的！这个项目本身就没有正式走完流程，你不会没听说前天报批的时候政府有了新想法？” 蒋行舟耐心地听着她说完，用和善的表情解释说：“走流程这种事您也明白，既然市政府已经表示可以开工了，我们按计划施工就完全没有问题。” 刘丽霞一摆手，又急又怒的样子。 “我不是和你争论这个！而是整个项目有变，图纸都可能被推翻，你还让他们去做人工湖的工作，这不是做无用功吗？眼下专心填海造陆才最稳妥。” 蒋行舟却不为所动，依旧冷静平淡地说：“你都说了只是可能而已，政府既没说改变计划，也没有勒令让我们停止施工，眼下滴水湖那边的机器和宿舍都准备好了，不做衔接工作的话，南边这边搭完促淤坝会出现空窗期，耽误工程进度。” 刘丽霞有点被他气笑了，架起胳膊苛责道：“你就没想过水滴湖一旦开挖，后面更换图纸还要填平，这里外政府要浪费多少钱？” 说到这儿，蒋行舟的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刘监督，进度延期就不花钱了吗，现阶段的工人工钱、水电、机器的租赁费，您怎么就不想呢？” “这……”刘丽霞想给他仔细分析。 可蒋行舟直接将她打断，彻底回绝道：“您这完全是出于对未来猜想的言论，而我们要基于确定的事实工作，不是吗？这件事到此为止，在通知下来之前，我不会改变已经定好了的工作安排。” …… 第28章 新工地 公司的大客车沿着南汇的海岸一路北走，半个多小时后窗外就能看到和他们之前住的一样的活动板房，那里就是他们的新工地。 迎着刚刚升到海平面以上的朝阳，他们十几个海港城建的骨干人员陆续下车，眺望这片未来大半年他们都要工作生活的地方。 “几位专家，来我们帮你们拿行李。” 看到他们的车到了，几名留守在这里的员工赶紧出来迎接他们。 韩事成一边把行李交给他们，一边嘱咐道：“好，先带我们去宿舍安顿下来，一个小时后开始我们今天的工作。” 他们此次一行人，以刘工为主的小队主要负责工程技术方面，以韩事成为主的小队则主要负责后勤保障方面。 关杉杉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一出门，就看到韩事成开始清点宿舍旁边摆放着的一大片钻头等机械，每一个都有几米大小，看起来有些狰狞摄人。 “韩哥，这些就是粉碎石块的钻头吗？”关杉杉走近好奇地问道。 她在书本上学习到不少有关建筑机械的知识，可是这样硕大的钻头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这次滴水湖同样还是先搭促淤坝，但紧接着的重要一点就是把湖区范围内的土石泥沙运送到坝外成为陆地，因此他们需要几十个钻头和输送泵机，把湖区内的土石打碎成泥浆向湖外抽送。 眼前的这些机械原理和挖泥船的一样，不过因为发动机要放在岸上，作业范围只能涵盖几十米内的区域，是用来处理湖边区域由内向外的吹填，滴水湖内部的广大区域还是要能自由移动的挖泥船来进行吹沙。 韩事成微微一笑，敲打着钻头厚实的合金说：“第一次见，这玩意确实稀奇，一般工程都看不到，你还没正式毕业，以后不同的工作干多了，你还会接触到其他许多各式各样的机械，好玩着呢。” 关杉杉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不敢苟同，讪讪地说道：“这东西很危险，我还是离它远一点的好。” “小关，你不能这么想，一个合格的建筑师不仅要懂图纸设计也要懂作业机器，不然图纸设计出来却找不到合适的机器施工或不能达到预期效果，就是很大程度上的失败。” 另一旁刘工也早早收拾完东西，见韩事成和小姑娘说话，赶紧走过来凑热闹。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从业者，不是必要的东西都不会带，只带一些随身的衣物，几乎到宿舍放下就能出来，不像他们还有一些随身听、闹钟、书等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不过这也看人，关杉杉同样看到一个老资历员工带着比她多两倍的东西，里面有吃的用的玩的，甚至还有一幅带相框的画和一个小盆栽，令人惊奇。 “哎，老刘你抢我话说！”韩事成一抬眉毛说道。 “说什么，就你那半斤八两的，我怕你教坏了人家。”刘工煞有介事地说道。 “哎！”闻言老韩伸手拦住他。 “小关，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建筑师的头衔听起来比我厉害，但我的工龄可比他多五六年呢，这些工地上的事我都了如指掌，以后有问题尽管来问我！” 老韩说着拍了几下胸脯，自信满满地保证着。 “行了，就你那野路子，别说大话了。走，小关，还有活要干呢。” “你……” 这回刘工却直接把她拉走，只留下老韩在后面徒劳的辩驳。 走在路上，关杉杉回头看了一眼韩事成，瘦削的身材在阳光下没有一点弯曲，渐热的海风也没让他蹙起半分眉头，专注地检查着机器，利落地在本子上记录，老练两个字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没想到韩哥比您工作的年头还长。” 刘工不服输地说：“哼，他都是奔五十的人了，比我大好几岁，工龄自然比我长。他工作那会儿建筑行业还远达不到现在的水平，材料、机械、技术都没法比，他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证了现代建筑行业沧海桑田的变化。” “韩哥这么厉害呢，那要是算起来他干工程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关杉杉顿时露出星星眼，她最崇拜那些老师傅了，韩哥在她心中的地位迅速上升。 “没错，所以玩笑是玩笑，如果以后其他领导真的不在，发生了问题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他的眼光和见识是可以解救危机的。”刘工这回坦诚地说道。 又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全部队员全部收拾完成，有的扛着测量仪出来，有的背着背包戴着帽子，都是全副武装的样子。 “刘工，我们准备好了。”扛着测量仪的两组人说道。 “那就开始工作，按计划从西面和东面开始，要仔细……” 他们刘工带领的这一队分为两组人马，一个是测量组，主要工作是去确定滴水湖的准确位置。 他们要根据卫星图确定好滴水湖湖最西边的切点，然后再向东延伸出一条直线，根据这条线为半径，他们就能确定滴水湖的施工范围。 看起来简单明了，他们却丝毫不敢马虎，接下来的几天内测量组要对照着图纸和实际地形，把水滴湖圆形轮廓上的8个定位点标记好，准确锁定它的位置，等施工队一来就可以直接施工。 而另外一组就是刘工、关杉杉和周锐等五人的考察组，他们要对水滴湖区域从地形、海潮情况等方面进行整体考察。 因为这个巨大的人工湖跨越了陆地和滩涂，图纸上滴水湖西边的一小部分还在陆地的范围之内，正常来说高出海平面的陆地部分要费时费力地挖除。 但根据这次项目的设计，他们无需把陆地部分全部挖掉，德国设计公司把几个陆地较高的点顺势设计成了建成延伸进湖中的半岛和小岛，这样避免了增加工期的同时，还为水滴湖提供了更多的实用性。 对于这个设计关杉杉不止一次地赞赏过，其中的灵活性和中国哲学中的因地制宜、通权达变十分契合。 不过水滴湖周边的半岛和小岛在设计图纸上只是初步的体现，具体位置和大小还需要他们因地制宜的来确定，这就是刘工要带领他们完成的任务。 第29章 追梦 关杉杉跟着队伍向工地的北方走，没有几百米的距离就是滴水湖西边小岛的这片区域。 其中一个测量组也和他们一起，在圈定滴水湖西边切点的同时，也可以帮他们定位小岛的准确位置。 关杉杉紧跟在刘工身后，对方说的每一个关键点她都会记录下来。 随着刘工指向不同地方，关杉杉也睁大眼睛不断眺望，让上午刺眼的阳光晃得够呛，可一想到未来面前的这一大片都是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股清爽和惬意又泛上心头，让她充满干劲。 对照卫星图和眼前的实景，关杉杉在笔记本上画出大概图样，旁边还标注着准确的距离数据和地形，弧线之中一个方形小岛跃然纸上。 “大约就是这个位置，小岛和湖岸几十米的地方全都要挖掉，小周你拿白灰和木杆标记一下点位。” 刘工得到测量组的数据后，对照手中的图纸带领他们走到这里，小岛的西岸中心点已经可以确定就在他们脚下。 “好。” 周锐蹲下挖出一捧土，把袋子里的白灰倒进去微微压平，然后在旁边插下一根一米高的小木杆，上面还飘着一面蓝色的小旗。 其间关杉杉看着自己手中的简图，有一个问题她昨天开会时就想问，但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大概率应该是她想错了，可憋到现在她实在想弄个明白。 “那个，刘工。这里完全是高出海平面的陆地，直接做成半岛不好吗，干嘛要把小岛和陆地之间的土地挖掉？费时费力的。”关杉杉 面对关杉杉的疑问，队伍里包括刘工在内的两个老建筑师看了看她，好像没料到她会纠结这个问题，不过稍微一想这是她的第一个工程就理解了。 刘工身旁的另一个工程师笑着给她解答：“小关，你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建设是实用和美观并重的学问，图纸设计的是圆形湖，如果都做成半岛就体现不出圆形湖的规整形状了，这样把岛与陆隔开只留下连接道路才能表现出水与陆的优美。” “没错，直接做成半岛确实会省时省力，还能增加土地利用面积，但是滴水湖的设计意义并不只是实用，而是为了打造绿色生态系统，组建一片湿地公园，这其中水域面积就要得到保障，不能贪图这一点陆地。”刘工补充道。 听两位前辈一说关杉杉豁然开朗，原来一直聚焦如何顺利建设的她，忽视了建筑项目所附带的功能性和美学，这其实是建筑中基础而重要的一点。 关杉杉闹了个大红脸，果然昨天在会上没问是正确的，这么多天在工地上忙，都忘记了有关建设更高层次的考虑，美观、功能性这些她都学过，可到了工地实际用起来就只顾得上实用这最基本的一点。 看着刘工和周锐他们都笑了起来，关杉杉脸上羞愧得不行，心中不断责问自己大学这么多年都学了些什么？建筑的美学设计和功能性竟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没用！ 关杉杉红着脸默默收起笔记本，跟着他们往东走测定下一个点。 “哈哈，不用不好意思，慢慢就好了，小关你就是有些太投入了，月假你没回家休息休息吗？”刘工浅笑着安慰她说。 面对此时的问话，关杉杉有点学生回答老师的感觉，老实地开口：“我家是嘉兴的，回不去，一来一回两天都在路上了。” “回学校也行啊，最少能在床上窝两天解解乏。”队伍里一人说道。 “算了，一个月下来我都习惯了，也没那么累，在这儿还能学一些东西，而且周锐也没回去，我也就没回去。” 刘工笑道：“你个傻孩子，他一个男孩儿，你和他比什么啊！” “女孩子怎么了，刘工，现在可是男女平等，你不能瞧不起女生干建筑啊。”关杉杉嘟着嘴维护着自己最后的一点职业尊严。 刘工听闻连忙摆手，“哈哈，我可不敢轻视，刘丽霞一个女建筑师我都怕得不行，能在建筑这一行站稳脚跟的女性都是非同凡响。” 另一个建筑师也笑着接过话：“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女孩子干这一行的，男女比例别说十分之一了，百分之一我看也差不了多少。” “那当初你是怎么想干建筑这一行的呢？”刘工问道。 说到这儿，大家都很好奇，关杉杉长得一副典型江南水乡女子的秀气模样，性格也是温柔细腻，怎么会挑建筑这样的专业学习。 “这是我从小的愿望。” 关杉杉抬头看了看远处，似在回忆。 “从小？” 刘工下意识地有些不信，小时候能懂什么。 “嗯，可能听起来有点像故事，也有点孩子气，我之所以喜欢上盖房子这个事是因为我的爷爷。我爷爷他是一个泥瓦匠，经常给镇子上的人家修房子、盖房子，我跟着爷爷感受过许多次人们收房子时的喜悦，那种飘荡在空气中的幸福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关杉杉讲着小时候的事情，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平和的笑容，仿佛眼前出现了爷爷的身影和他身后建好的一座座房屋。 “爷爷说对于中国人来说，房子可能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它可以给人最大的幸福和慰藉。小时候我不懂其中的意思，但这句话却在心中扎下了根。后来我又在图册上看到各种各样漂亮的建筑，人民大会堂、华表；古代的赵州桥、黄鹤楼，国外的埃菲尔铁塔、帝国大厦……” 关杉杉说起那些令人惊叹的建筑，其他人也展露出向往的神色，听到它们的名字，脑海中就跟着浮现出一张张美丽的图片。 “所以我打心底想，如果我也能建出那么漂亮的建筑该多好，还能像爷爷那样给人们带来幸福……就是这样简单的期待和喜欢，我选择了建筑这个专业。” 关杉杉说得简短，但大家都感受到了她内心真挚的情感。 听完她的理由，大家再看向她的目光就变得不一样了，这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是一个勇敢的人。 喜欢上建筑。 可能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有时候人喜欢上一件事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关键是，你是否愿意为它去努力、去奋斗，奉上自己美好的青春呢。 第30章 爆发 放了假本该美美睡上一觉的朱铁成，昨晚却翻来覆去的失了眠，今天一上午也只是呆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干，因为从沈青松那儿得来的消息真的让人震惊。 但这件事目前还不能确定，他刚刚联系了一些行业朋友，说的确有这方面的消息，可更换项目图纸这种事不能那么容易拍板，更何况主体是政府，更会审慎对待。 不过以他对老朋友的了解，青松是个洞察力和预见力十分厉害的人，他有把握做出的推断十有八九都会成为现实，所以朱铁成现在的心情很是纠结。 “嗒嗒！”孙莉用手指点了点门框。 “你愣什么呢？快穿衣服，不是说好去看爸妈的吗，到了还得做饭呢。” “啊，没什么，你化好妆了，这就走。”朱铁成缓过神来。 休假的第二天，朱铁成计划去看一下父母，一个多月没见，两个老人肯定念叨他好久了。 作为家里最受宠的、唯一的一个儿子，照顾父母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虽然两个老人的日子过得比他要滋润得多，但联系家人之间的更多是感情和陪伴。 《常回家看看》，前两年春晚上引人落泪的歌曲，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朴素的道理。 “我们去，买点什么东西好啊？”走下楼朱铁成问道。 “嗯，我上几次去都是买的苹果、香蕉、肉什么的，这次你这个儿子回去，肯定得买点好的。”孙莉给出主意。 “那就买些海鲜，顺便再买个西瓜，你们超市不是有在农户那儿进的8424吗，挑一个。” 说起8424瓜，还是南汇那边种的呢，坐大客车路过，他也看到过几片瓜地。 “行，西瓜这么远也就你能抱得动，海鲜就买些螃蟹，现在正是快成熟的时候，妈爱吃。对了，差点忘了，给爸买的衬衫得拿着……” 离他们家不远就是孙莉工作的超市，中型大小，在这里开了好多年了，东西齐全又物美价廉，周围居民都习惯于上这儿来买东西。 “呦，这不是朱哥吗，终于回来了一次，莉莉可是天天念叨你呢。” “莉莉，你们这是干嘛去……” 孙莉的几位同事他几乎都认识，隔了一段时间回来见面都很热情。 “小朱，买什么，西瓜吗？我给你挑！”一个年纪大一些的阿姨亲切地招呼着。 对方选出了两个，朱铁成抱了其中一个大的，又挑了些螃蟹和其他水果。 “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耽误人家事，小刘给莉莉结账，走员工优惠。”值班店长也爽快地说道。 他们买得很迅速，上公交时还不到九点半，在十点前到达了朱铁成爸妈的小区，正好避过了温度走向高点的午前时段。 不过即便这样，也没有人能完全扛住上海夏季的炎热，等朱铁成提着西瓜从车站走到楼下又抱上四楼，背后还是被汗水给打透了。 看到儿子回来，老两口还是很高兴，连忙把他们迎进来。 “老朱，快把空调打开，让他们俩凉快凉快。” “哎，我这就关窗户，出这么多汗，你们先进去洗把脸。” “又买这么多东西，这螃蟹得泡上……” “那螃蟹我帮您弄。”朱铁成换了鞋想跟进厨房。 “哎不用，你工作那么忙，一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哪用你上手，老朱你快去做。”朱母把儿子拦下，习惯性地命令着老朱。 “没问题，交给我，你们快坐沙发上消消汗。” 朱父打开空调后，也过来催他们去歇着，年轻干厨师的他，厨房向来都是他的领地。 “行，那你要帮忙叫我。”朱铁成方向一转，改进洗手间洗脸。 “我就不洗了，拿纸擦擦就行。”孙莉化了妆，也没出多少汗，拎着礼品和朱母坐下，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这是上街给爸挑的几件衬衫，这是给您买的护肤乳液……” 孙莉献宝式的将高档纸质购物袋中的礼物拿出来，这几样每样都不便宜，她和铁成自己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想着爸妈用了肯定会高兴。 “对，一会让爸试试那几件衬衫，料子款式都不错。妈，那几瓶化妆品也是新出的，莉莉给你挑了好久，售货员说这个系列中年女士使用最好才买的。” 朱铁成用水拍了把脸，就擦着手巾走出来说道，他想看母亲收到礼物喜悦的样子。 可令人意外的是，朱母的反应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行动和情绪都稍显平静，只是把东西接过来放在了一边。 “哦，其实这些东西不用频繁买的，你们也买老大也买，用不完的，你们有这个孝心就够了。” 朱铁成和孙莉隐晦地对视了一眼，按平常来说他们拿东西母亲都很高兴，他们看着也高兴，但这一回却变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两个人都不解。 朱铁成顿了一下，笑着把话接下来：“啊，没事，这些用的东西越多越好，你们最近怎么样……” 两个人小心地和朱母聊起了家常，可旁敲侧击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朱母问了问他工作上的事，他则嘱咐母亲注意身体，聊得都很正常。 直到坐下来吃饭了，四个人坐在一起，两个老人来回瞅了好几眼，才终于爆发。 “铁成，你老大不小的了，这个岁数真的该要个孩子了。” 没吃几口，冷不丁的，朱母说出这一句话。 “啊这个，我现在这么忙，生孩子……” 朱铁成听了似懂非懂，两个人状态不对是因为催生吗？可以往催过不少回，也没今天这么低落严肃，这是怎么了。 “你工作忙，我们可闲下来了！隔壁你王阿姨的孙女都快上幼儿园了，每次遇到都问你家铁成要孩子了没有、要孩子了没有，那副神气的样子我看到就来气。平时说说也就算了，昨天还叫我让你们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这……气死我了！” 朱母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中，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而且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委屈，最后恨不得就要哭出来。 “哎，妈，有话好好说，别生这么大气啊……”吓得孙莉赶紧劝道。 妻子看了自己一眼，朱铁成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看来父母两个人是被刺激着了，孩子这个问题终究是绕不过去了。 第31章 妥协 朱铁成心中郁闷不已，这顿本应该平平常常的饭，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多年拖延下来的孙子问题没想到在今天爆发了。 这也怪爸妈的邻居，没事老盯着生没生孩子问什么，是没别的可聊了吗？可能妈说的没错，他们就是神气臭显摆，到头来坑害于他！ 看到母亲这副样子，朱铁成实在不能装聋作哑，可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好，只能先安抚着。 “妈，你别听邻居什么王阿姨的话，我真抽不出时间来照顾莉莉，这样怀孕、出生、哺乳，我都不能在她身边看护啊。” “我们可以看啊，我们搬过去都行，非得要你陪啊，你又知道什么了？”朱母一连串地反问，情绪还是很激动。 朱铁成叹了口气，妈又不理解他的话，他的意思是想全程陪伴自己的孩子出生，错过了总觉得遗憾。 “妈，我不是故意不要孩子，只是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海港新城的项目只会越来越忙，等忙完了这个项目，我们肯定给你生一个大胖孙子还不行吗？” 朱铁成又换了套说辞，说完试着想抓向她的手安慰安慰。 但朱母根本没让他碰，不满地缩了回去，半侧着身子生气道：“不行！你那个项目得干几年呐？两年、五年，还是十年？别以为我不读报纸不看新闻，你们那个工程难着呢。整天就知道骗我，一提孩子就想敷衍过去，我不就想要个孙子嘛，怎么就这么难……” 再三拒绝之下，这回朱母是真的哭了出来，虽然言语动作有些夸张，但确实是声泪俱下，面目表情悲悲切切，让人看了就觉得伤心。 朱铁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这一幕他还真有些被打动了。 要孩子在他看来是一件大事，他总是想多准备准备，等有了更多的物质保障，挑一个两人都有时间的好时机，一起迎来新的生命。 不过再拖下去他们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虽然说近些年上海结婚年龄向后推移了不少，但是三十岁这个年纪还算是要孩子的好年龄，错过了也许会产生别的问题。 况且二老催得又这么紧，就连岳父岳母也和他们提过好几次，不然他就牺牲一下自己的愿望，先成全父母？ 朱铁成有些纠结，他性格向来执拗，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争取，可现在面对的是父母，生活中又哪能事事如意。 “我……” “唉，你也别逼孩子了，什么神气，你就是攀比心重，我看人家小王挺好的，这事以后再说。” 朱父看朱铁成沉默不语，短叹一口气，心不在焉地说着。 “什么呀，你看小王好是，你是不是不要和我过了！啊？” 结果，朱母又将激动情绪转移到他身上，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没头没脑地嚷嚷起来。 “哎呦，这都什么跟什么，你这个人……” 眼瞅着局面越来越糟糕，孙莉也劝不动下狠心要闹的母亲，这样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要吵的日子…… 他还是妥协。 “爸，妈。为了你们也为了我俩，我决定以后不避孕了，我同意要孩子。” 混乱与争吵之中，朱铁成低沉平静的话，瞬间让三个人都安静下来。 “什么？我没听错。” 朱母突然放松下来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没错，铁成说想要孩子了。” 一直沉稳的朱父，此时倒看起来更加激动。 “莉莉你觉得呢？” 朱铁成差点把媳妇的意见忘了，不过她一直都想要孩子的，只不过是想满足他想陪的愿望才拖到现在。 “我当然不反对。”孙莉有些心疼又有些心酸地笑着。 其实在朱铁成宣布的同时，她的眼中就蕴满了泪水，她等这个时刻也好久了，谁不希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呢。 这一下子，气氛瞬间就欢乐了起来。 “好啊，好！我去把珍藏的茅台拿出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爷俩得好好喝上一顿。”朱父高兴道。 “你别光顾着自己那点酒，我们的螃蟹是不是也该端上来了。” 朱母更是喜笑颜开，连蕴红了的眼眶这会儿似乎都变得喜庆起来，刚刚那股邪火立马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会儿刚好熟了，我这就端上来，别说这螃蟹买得真不错……” 朱父把螃蟹上了桌，大家高兴地吃着，珍藏的好酒也碰了两杯。 可欢乐了没一会，朱母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可是你一个月就回来一次，这怀上的机会也太小了，真要是再等上一年半载的，我不得急死。” 面对这个问题，坐在对面的朱铁成夫妇有些尴尬，确实因为海港项目的工作，他们亲热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母亲她还真是什么都想到了，不留一点破绽。 “你这个人，儿子都答应要孩子了，你还得寸进尺，你是要他们现在就把孩子生出来给你吗？” 朱父喝了酒也敢违背朱母的意思说上两句了。 “我倒是想现在就能生出来，可两个人见都见不到怎么可能呢。我这是谈实际问题哦，你别添乱好不啦。” 眼下也没别人，朱母也不管小两口听了好不好意思，反正这些事情她都要谈清楚，不然她睡不好觉。 朱铁成放下酒杯，难办道：“我那个工作确实回不来，所有人都一样，都回不了家。我都干这么多年了，您应该了解的。” “就不能请请假吗，一个月怎么也要多回来两天机会才会大嘛。”朱母从不轻易妥协。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我们的工作有多忙，而且我还是队长，请不下来假的。” 朱铁成拼命地解释，孙莉则默默地吃着螃蟹，这点她也不满意，只可惜改变不了。 “那……如果你回不来，让小莉去找你不也是一样的吗？”朱父喝了口酒，忽然小声建议道。 这种话平时都是孩子他妈说，他不好意思讲，可到了关键时刻他也忍不住了。 “对呀！”朱母拍手，“小莉在超市每周都有假，让她去南汇找你就好了嘛。” “妈！”孙莉吓得瞪大了眼睛。 她试着脑中设想了一下，自己一个女人去工地上找老公…… 那场景她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就是打死她也做不来，太丢人了！ 第32章 就范 “唔，咳……”朱铁成听了二老的话差点把酒喷出来。 别看父亲平时蔫不吭声的，关键时刻总能一鸣惊人，让小莉到工地上去找他这种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父母对抱孙子的渴望。 清了清呛了酒的喉咙，朱铁成推开面前的碗，有些恼怒。 “您这是什么馊主意，我都答应了不避孕，您还想让小莉上工地去找我，站在小莉的立场上想想，你们不觉得害臊吗？” “是啊，爸妈，这办法太异想天开了，我绝对做不到。” 孙莉都有些不敢看朱母的眼睛，连忙用喝水掩盖她的慌乱和害羞。 “咳，谁说让小莉直接去工地了，那成什么事了。我的意思是等小莉放假可以去南汇找一个宾馆嘛，提前通电话联系好，你晚上下班就去睡一觉，没人知道的。白天你回去干你的活，小莉自己慢悠悠的回来，很完美！” “哎，没错。” 可朱母丝毫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话，反而脑中飞速地想出这样一个计划，自顾自激动地说着。 朱父也在一边帮腔，不知道是不是他珍藏的茅台让他不再不好意思，大胆地支持这个有些不得体的计划。 “完美什么！您有听我说吗？这么大费周章的每周过去住宾馆，只为了那什么……还是女追男。这，这太害臊了呀！” 朱铁成抗拒得眉毛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语气和手势更是不容置疑的拒绝，都说害怕到了极点是愤怒，他发现尴尬到了一定程度也有些愤怒。 但朱母没有搭理他，不留痕迹地白了他一眼，面目慈祥地转向孙莉劝道：“莉莉啊，这个办法虽然是麻烦了一点，周休时间也被占用了，但这只是一时的，当你想象一下自己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场景、露出的笑脸、喊出第一声的妈妈……到时候你就会明白这些完全是值得的！” “呵……” 孙莉勉强笑出来的表情很是微妙，她在超市工作经常接触推销，但婆婆的技巧已经快赶得上新兴的传销了，心怀期待是好，可兴奋到盲目就会是悲剧了。 最近上海市严厉打击传销活动，他们超市遵照精神还开展了反传销教育，其中一个重要的圈套就是许给你一个美好、充满吸引力的愿景，让人不知不觉的掉入陷阱当中。 婆婆虽然说的内容和传销没有一点关系，但是手法极其相似，都是想以美好的结果来让她忽视过程中的艰难，进而答应为其工作，俗称画大饼。 看着母亲绘声绘色的给莉莉画着各种各样的大饼，朱铁成实在听不下去了。 “妈，你别说了，这种不靠谱的主意，我们肯定不会答应你的，你们到底有多心急？” “心急怎么了！你就是对那个什么填海造陆急，抛家舍业的，我们就不能急一回了？”朱父接过话没好气地说。 “这不是一回事，我那是为了事业，你们这纯粹是胡闹！”朱铁成不客气地说道。 “你……唉，先吃饭。” 朱母见硬劝没有效果，长出一口气，给不想放弃的朱父一个眼神，果断地不再往下说。 可这不代表她放弃了，朱母年轻时可是在纺织厂当过车间主任，识人辨物和谈判沟通都是一把好手，孙莉看朱铁成的执拗，很大程度上可能都是遗传了他妈。 等他们都吃完了饭，朱父喝完了珍藏半瓶茅台中的最后一滴，朱母也放下掏空的螃蟹腿。 孙莉起身要收拾碗筷，朱母却拉住她的手坐下，换了一个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看着他们俩如唠家常一般开口。 “妈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腿站的时间长了就胀得厉害，医生说是中度静脉曲张、肾虚。你爸也是，年轻时候天天在后厨闻油烟、尝菜，别看不是特别胖，一直都有三高，肺功能不足。”说着露出伤心落寞的模样。 “果然。”孙莉心想。 妈这是抓准了铁成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又要采取怀柔的攻势。 “妈。” 朱铁成有些无奈，这又是要干嘛，这顿饭真是漫长。 朱母嘴角微笑淡淡地说：“我们也没什么大愿望，不想住大别墅也不想出国，就是想趁能走动的时候可以陪小孙子玩，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真到我们不能动弹的时候，这些人生乐趣就再也体会不到了。” “妈，您别多想，您和爸身体还算可以，想陪孙子玩这个愿望肯定能实现，那一天不会等太久的，啊。” 朱铁成像哄小孩一样慢声细语地说着，虽然他还没小孩也没哄过，但他已经拿出了最低的姿态安慰着，只想能快点回家。 可朱母仍然没有停下，继续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想逼你们什么，只是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出点什么事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妈，你别这么说。”孙莉识相地拦着。 朱父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此时也眼中含泪，语重心长地说：“这也是给你们提个醒，人一生能获得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年轻时拿身体做代价拼命挣钱，到老了都得看病吃药还回去，铁成你这活一干好几年不回家，我们有时真是心疼，为你担心。” 朱父停下来抹了一把眼泪，“如果再出些意外，你还没有孩子，老朱家不是断了后了，唉……” 朱铁成听了无语，不是还有大姐和小妹在嘛，怎么就断了后，这让她们听到肯定得不高兴，可朱铁成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说出来。 朱母则在一旁激动地哭骂着：“呸呸！乌鸦嘴！你说的什么话，儿子怎么会出事，我还要抱孙子，朱家要延续香火！” 朱铁成夫妇对视了一眼，深感疲惫，也不知道这两个老人哭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的极为融洽，他们的性子都快被磨没了。 父母说的都是人生意义、生死大事，他还反对不了，不过这些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父母的身体有些毛病不假，但根本不到严重的程度，是寻常的中老年慢性病，但配合着妈真切感人的讲述，立马上升到了人生幸福与遗憾的高度。 看这幅样子，如果他们不答应是离不开这个饭桌了…… 第33章 转战滴水湖 “唉……” 回到工地的朱铁成还是一副长吁短叹的愁苦样。 昨天一整天几乎都在讨论要孩子和那个荒唐的计划上度过的，从爸妈家回去，晚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吃晚饭，对那个计划充满担忧。 昨天中午，他们实在抵不过爸妈两人的软磨硬泡，在他们想直接起身离去的时候，母亲祭出了杀手锏。 “你们干嘛，我还没说完呢，走什么。我告诉你，这事你们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虽然你同意了要孩子，但是一个月回来一次怎么会那么好怀上。你们要是不放心或者嫌烦，我……我就亲自护送莉莉去南汇找你。”妈拦在他们身前发狠道。 “你，你也说两句！”同时她还瞥向父亲小声催促着。 “没错，就是死在路上我也要为我的孙子而战斗！” 在妈的示意下，爸也站起来表明立场，那态度要多坚决有多坚决。 这样的场景下，朱铁成和孙莉不得已地小声商量了一下，在莉莉带着害羞勉强松口后，他也无奈地放弃了抵抗。 “好，我们答应了，不过你们可千万别跟去，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 这话一出，两个老人的表情立马放松了下来。 “哎，这才对嘛，那我们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之后，妈又拉着他们谈了不少如何促孕、保胎的话题，从饮食、穿衣到运动、休息面面俱到地讲了个遍。 从此可以看出，他们提前是做足了功课，对孙子经年积累的渴望，被那个邻居王阿姨一激终于爆发，就等着他们去自投罗网，他们又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结果不言而喻。 是的，他爸妈赢了，孩子的事情这下算是定了下来，父母、孙莉甚至包括他都放下了一桩心事，还有那么一丝期待。 不过了却了一桩心事的同时，他又增添了另一件心事，那就是总要琢磨莉莉要过来的事情，毕竟他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他要安排合适的日子，在晚上下工后出去和自己的妻子幽会…… “喂，朱头想什么呢，我们该走了。” 陈祖瑞拎着行李经过朱铁成，发现他收拾好了东西却呆坐在床上没动弹。 “哦，没事，大家注意不要落下东西，不然就要自己跑步回来取了。”朱铁成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提醒着。 旁边过道上的高全还是如往常那样冷着脸，对什么人都不假辞色，好像这样会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威严，不过事实上确实也有效果。 “最后十分钟，抓紧收拾，过期不候……”高全看了眼手表严厉地说道。 他刚一休假回来，他们这次项目的主承包商海港城建工程队，就接到了调往北边滴水湖区域的命令。 他们作为本家军有力可靠令行禁止，去那边进行初阶段的建设让人放心，而这边促淤坝基本成型，工作经验也已经摸清，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进行泥沙吹填就可以了。 而他们就像一支吃苦耐劳、训练有素的斥候部队，刚解决了这里的困难，又要赶往下一个战场浴血奋战。 大家收拾好东西陆续登车，他们一个工程队一百来人，大概要坐三辆车，朱铁成和几个相熟的人特意等高全上车后，才挑的另一辆坐上来。 即便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也不想和那个高队长坐在一起。 “哎，有人要打牌吗？” “老王，你把那个杂志借我看看……” 车上乱哄哄的，早上起来还没干活精力都很充沛，成群各自找着事干，气氛很是活跃。 “朱队，真羡慕你家在本地，放假了还能回去一趟，我们稍微离得远的就只能留在宿舍了，最多就是在附近逛逛，真没意思。” 陈祖瑞刚坐下就开始抱怨，他刚结婚一年，正是需要和老婆交流感情的阶段，但却因为工作不能回去，想想就觉得糟心。 “没错，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苦啊……” “是啊，朱头两天回来肯定一身轻松。” 其余人几个也都跟着起哄，没办法队里大多数都是龙精虎猛的小伙子，长时间困在这里，对这个事情上特别上心，平时聊天有一半都是这些。 但朱铁成听了只有苦笑，他走之前也觉得会是一个轻松惬意的休假，但现实却不是那样，没享受什么反倒背了一个债务回来。 “行了你们，脑子里一天只有这个，等再过几年你们就明白了，生活有甜有苦，需要考虑的东西会慢慢变多，到时候就顾不上这些了。”朱铁成说出自己的经验之谈。 结果陈祖瑞没有眼力见地说：“切，朱队别想糊弄我们，你都没要孩子能忙到哪去。” 朱铁成听完瞬间黑了脸，“你给我闭嘴！” 这家伙上来就说到了他的痛处，真是一点都没把他当外人。 幸好队伍中还有正经一点的人，心思还放在工作上，没有掺和到他们中。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换地方，起初看到这么大一片地方，还以为要在这儿干好久，这才不到两个月就要走了。”李祖祥看着窗外海中已有雏形的堤坝陆地，由心而发地感叹道。 “喂，大哥，别伤感了，我们马上要去的地方离得也不远，我保证你还能看到相似的风景。”王刚却抠着鼻孔不以为然。 “喂，你别弄到我身上……”坐他旁边的陈祖瑞嫌弃道。 李祖祥端着茶杯轻笑了一下，然后给他指着说：“你看那儿。” “哪里？看什么？”王刚贴在车窗前寻找。 “你看啊，就在那里。”李祖祥继续指着。 车已经开起来了，王刚和其他人除了那片垒起促淤坝的滩涂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啊，除了咱们的工地，没别的东西了。” 李祖祥喝了口茶，同样望着窗外平和地说：“嗯，你别看它现在是这个样子，你能想象出它逐步建成后是什么样吗？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广阔、宏伟、无与伦比。这样的它不值得你留恋吗？” “这……”王刚照着公示牌上的图片试着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很厉害。 没错，这里是他们项目的开始，如果有一天再次回顾，这个平凡普通的滩涂会是他们难以磨灭的记忆和骄傲。 朱铁成一直都很欣赏李祖祥的细腻和沉稳，两句话把这几个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个口气怎么那么像昨天他的母亲，朱铁成看向李祖祥的目光中又掺杂了些奇怪的东西…… 第34章 记者来访 伴着越来越燥的蝉鸣和蛙声，上海步入了最热的八月，除了好像一年比一年高的气温，天上毫无遮挡的烈日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把暴露在阳光下人的热意提升数倍不止。 从开着冷气的客车上下来的工人，此时感觉最为明显，背着行李行走在南汇的海岸边，在适应之前就如同烤火一般。 同样刚放下东西就被叫到会议室开会的朱铁成也没感到一点凉快，因为这个临时准备的屋子还没有安装空调。 每个人头上都汗布流水的，站在桌子中间的俞莫生经常要拿手帕擦一下汗。 “水滴湖是我们海港新城建设中最重要的一环，所以施工复杂，难度也最大，要分为多个阶段进行建设，其中重要的部分交给别人不放心，只能由咱们公司完成，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俞莫生强调了一下滴水湖的重要性后，就把指挥棒交给了刘工，他带队的专家组提前了几天，实际情况比俞莫生还要了解，具体的工作安排都是他做出的。 刘工推了一下眼镜，在公司几个建筑师当中，他算是在工地上经常露面的一位，对几位施工队长并不陌生，说起话来如往常一样亲切又认真。 “我们首先需要进行的仍然是促淤坝的建设，之所以这么快就把你们调到这里，就是因为南部区域的堤坝成型，除了吹填作业和其他少量人员，大部分工人就要转移到我们这边。这就要求我们做好前期工作，打造出一个标准的雏形，然后把接力棒交给大部队，避免人等工这样影响工程进度的局面出现。” 朱铁成全神贯注地听着，滴水湖区域的建设计划总体和南边差不多，第一步仍然是搭建促淤坝，他们又要干回老工作。 只不过这一回的坝体不再是直线，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这就要求他们的建坝线路要更加的精细，每个石堆点之间的间隔要更小。 “赵国强，你们施工时要注意，宁可速度慢一点也不能让湖的轮廓走形，测量员每个点最少要测量两遍才能下料。”刘工反复强调着。 “没错，基础工作最重要，现在我们一次成功，就免得之后费力地进行修改了。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们眼下要先打好地基。”韩事成附和道。 老韩作为一个主管后勤保障的特殊管理层人物，没有那么多专业性的语言，但是其中的道理讲得朴素明了。 他认识老韩的时间也不短了，难得见他这么认真，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和俞工他们相似的气质。 不过打量韩事成的时候，朱铁成发现身边一向认真的高全，竟有些走神，毕竟接触得久了，他也能从那张死板的脸上看出对方的情绪。 “副指挥，为什么不继续沿着新城的海岸规划建设下去，先修建滴水湖是不是有些急于求成了？”心不在焉的高全突然插话道。 朱铁成听了有些怪异，他不懂高全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项目的建设顺序是早就论证规划好的事情，现在问算是怎么回事。 而且高全给他的感觉好像不是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想要提出这样一个不同的观点，让所有人见证，彰显存在一样的举动。 其他人也不解，高全是有什么理由吗？可大家围着不大的桌子等了他半天，也只有这一句话，默默地等着俞莫生给他答复。 然而今天俞工也一反常态，根本没有想给他解释的意思，直接生硬地回复：“这是公司的安排，照做就是了，谁还有疑问？” 随后俞莫生意义不明地看了高全一眼，里面蕴含着一丝怒意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没有就散会，初步的工作安排就是这样，刘工、老韩和正队长留下我还有事说，其他人回去准备上工。” 整个会议涉及的方面很多，湖与岛的规划、安全与规范性、速度要求、施工队与技术组的配合等等，但是现阶段需要他们做的工作只有一项，那就是建设促淤坝，把滴水湖围垦成型。 只是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要谈，会议尾声俞莫生留下了高全几个人。 朱铁成就和其他人先回来了。 “朱头，会开得怎么样？我们还要继续搬石头吗？”陈祖瑞一众人在门口堵住他问道。 “滴水湖贴近西边的促淤坝可以用大型机械作业很方便，需要人工搬运石材的地方因此会少一些。” 朱铁成满头大汗，抢过陈祖瑞递给他的扇子猛扇了起来，本来天就热一开会他又紧张，身上就更热，这会儿还没干活呢后背就湿透了。 陈祖瑞瞬间高兴起来，“那太好了，那些大石头哪是人搬的，本来就应该用卡车直接倒。” “别高兴太早了，如果把滴水湖分成四份，能用机械的也只不过是西边的那一份，位于滩涂上的北东南三部分还是需要我们人工搬运。”朱铁成也挺无奈。 “别呀，我这个手建完这个滴水湖的坝还要不要了。” “还是搭沙袋墙轻松，这搬石头比搬家还累！” “这下完了，到时候估计要厚成一圈……”工人们纷纷哀叹。 “什么完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 众人一块看过去，只见队长高全带着两名陌生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胸前挂着一个黑色相机，女的手中则握着一个像是麦克风的小东西。 大家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女人来在这里可是一个稀罕事，而且看她的气质非同一般，温和积极的笑容让人看了如沐春风，把这群没规矩的工人镇的安静下来。 “没什么，工人们说着玩呢，高队长这两位是？”朱铁成见有外人，没再和高全置气，主动问道。 高全心里稍安，这个老土队长还挺有眼力见，工人的那些抱怨他可是听到了，让身旁这两个人记录下来就不好了。 “这是新都报的杨记者和刘摄影师，他们今天要随我们二队进行体验采访，对我们的工作进行拍照，大家一会儿不要大惊小怪的。”高全波澜不惊地介绍道。 第35章 体验式采访 高全介绍完两人的身份，宿舍内顿时沸腾起来。 记者？采访？平时都是在电视报纸上看到，没想到还有在现实中接触的机会。 “不得了，采访开始了吗？” “记者什么样子，让我看看……” 前面站着的两个人瞬间就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原本站位比较松散的工人，全都争着往前站，想看看记者长什么样，万一摄像拍照自己还能露个脸，一时间把几个人围了起来。 “安静！往后站！别都围过来，像什么样子。” 高全一脸不悦地驱散着，就知道他们这副样子，告诉他们别大惊小怪还这么乱，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朱铁成心中也很吃惊，他干了这么多年活，还第一次有记者这么近距离地采访他们，以前修路时顶多是把他们当做背景站在远处拍摄，心里就知道和自己没关系。 虽然这次填海造陆理应会得到媒体的关注，但听说采访拍摄什么的都被公司拒绝了，他们也得以踏踏实实地干活，怎么今天就破天荒地同意接受采访了？ “听高队长的，都退后！”刘军扯着嗓子喊着。 “有什么好奇的，准备上工了……” 另外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也在帮高全维持秩序，朱铁成听说他是比刘军和高全关系还要好的一个工人，也是后来的，叫尤什么……他记不清了。 “没事，大家好我姓杨，可以叫我杨记者或者小杨，他是摄影师姓李，今天我们会跟随大家一起工作，还请多关照。” 不过作为焦点人物的杨记者和摄影师面对这样的场景没有一丝慌乱，微笑着供热情好奇的大家围观，这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应该是老新闻工作者了。 骚乱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上工的时间到了，记者二人也如他们说的一样，跟在高全的身边和他们一起去往工地。 这回大家干活的心气儿高了起来，似乎都忘了这是在滴水湖区域开工的第一天，每个人都很有精神头，走在路上不时会转头看向走在滩涂上稍显蹒跚的女记者，然后三两个人悄悄地议论着。 半路坠在队尾的朱铁成不经意地看到了韩事成，想到之前他也被留下了，采访的事应该会知道一些，恰巧对方也向他走来。 “韩哥，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莫名其妙就弄出了个采访，俞工留你们下来都说什么了？”两人走到一起朱铁成迫不及待地问道。 “嘿嘿，当然就是讨论采访的事情，俞工可是嘱咐大家全力配合。”韩事成心情很好打算陪他走一段。 朱铁成还是不解，“媒体采访公司一向不都是统统推掉的吗？而且采访不应该找蒋行舟、俞莫生他们领导，怎么变成了体验生活一样，跟着我们这帮人到处走？”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蒋工他们改变主意了呗。不过在记者面前你可要好好表现，备不住你的照片还能登上报纸电视呢。”韩事成想了想轻松地鼓励他道。 朱铁成嗤笑一声，“算了，这好事还能落在我头上？高全名利心那么重的人，这种露脸的事肯定会挤着排第一，哪能轮得到我。” 老韩神秘一笑，“你以为记者采访这事是高全争取到你们队的吗？” “不然呢，正常来说即便是体验采访也要跟着最模范的一队，怎么会安排到我们二队。”朱铁成瞄着前面陪着女记者说话的高全，很难相信不是他争取来的。 “恰恰相反，这次采访是俞工特意分配给高全的，就是要杀杀他们的气焰。”韩事成不小心说了多余的话。 “什么意思？”朱铁成有点懵。怎么杀气焰，对谁？高全吗。 “咳，这你就别管了，好好配合记者，多说点咱们工程的好话，去。”韩事成推了一下他的背就转身离去。 “什么鬼……” 朱铁成从中嗅到一丝麻烦的味道。 到达他们负责的区域没多久，果然如韩事成预料的一样，原本和记者和摄影师谈得十分投机的高全忽然走开了，被抛下的记者二人随即向他这边找过来。 朱铁成赶紧装作很忙的样子，“李青、王浩，测距仪是不是有些不平，调整一下。” “有吗，这样好了吗。”可对方觉得没问题，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 “行……那个老李、小冯注意脚下的沙地，要不要我给你们搭把手？” “放心，朱头。我们搬得稳着呢。”两个搬运石头的工人老实道。 这时记者二人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朱队长是吗？看起来您挺忙的，不过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带我们在周围走一走，帮忙讲解一下滴水湖和海港新城目前的建设情况。” 面前两个人期待、友好的样子，根本让他无法拒绝，紧张的老毛病立刻让朱铁成冒了一身的汗。 “哦，您好您好。这事儿能倒是能……不过您不应该采访高队长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是喜欢追求扬名立万的那种人，采访什么的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负担，就像小时候老师点人起来背诵课文，那是空气凝固一般的压力。 “嗯，来的路上高队长还比较热情，赤诚的和我说了很多工程上的问题和困难，特别是这片滴水湖区域。不过在我表明采访完文章中会出现他的姓名时突然不往下说了，只是叫我来找您继续采访，我想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了。”姓杨的女记者莞尔一笑。 这种事她也遇到的多了，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采访，通常她还会努力劝说一番，不过这里有的是工人，她也不必只薅一头羊的毛。 朱铁成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问题与困难？那不就是说坏话吗？怪不得韩事成嘱咐他多说点好话，感情有人在这儿搞反向宣传。 虽然他不知道高全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参考他在开会时对工作计划提出的反对意见，高全确实有这方面的迹象。 “啊……那有可能。没事，这是上级领导交给我们二队的任务，既然正队长害羞，接下来就让我这个副队长带您参观。” 此时，朱铁成突然感觉到使命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第36章 传说中的 炎炎烈日，走在湿软的滩涂，从海上吹来的风不过稍显凉意，记者和摄像师都戴起了帽子，但朱铁成知道即便这样，只要不是习惯了在外工作，长时间顶着太阳也会受不了。 “那朱队长我们就先在滩涂这儿走走，拍几张照片。您不用紧张，说是采访但把这当成聊天就行。”杨记者熟练地说道。 说着杨记者把那个像麦克风又像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端在胸前。 “这是录音笔，帮助我记录采访的过程，便于我回去归纳整理，您不介意。”见朱铁成很在意她手里的东西，杨记者笑着解释。 “啊，没事，这比那种大话筒怼在嘴前要好多了，真便捷……” 朱铁成恍然大悟摸摸脑袋，没想到现在的东西这么先进了，这么小的一个东西放不进去磁带和光盘，竟然就能录音，真是神奇。 “那种话筒带大摄像机是电视台的人用的，我们只是报社用不上的。”杨记者微笑道。 “哦……”他成天在工地哪懂得这些，只能尴尬笑笑。 彼此稍微熟悉了一下后，三个人沿着他们的施工路线慢慢溜达起来。 杨记者看起来很平易近人，但正式工作起来就多了一丝郑重和严肃，从工作内容、工程进度开始连珠炮式地询问起来，没有一点浪费时间的意思。 “首先您说一下……” “我们……” 虽然面对不熟悉的事物容易紧张是朱铁成的老毛病，但是在这些工人里面包括队长在内，他还算是思维比较活跃的一个。 对方提出的问题他虽然要过一下脑子，但也都慢慢地回答了上来，而且看杨记者的样子对他的回答还比较满意。 “杨记者是怎么想要采访我们底层工人的呢，一般来说不应该采访工程项目的主管领导吗？”朱铁成插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不问出这次采访的性质和目的，他总觉得缺点什么，除了机械地回答问题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顺利完成他人生的首次采访。 杨记者还沉浸在自己的节奏当中，听到朱铁成的主动提问，没有立刻回答，倒是随口说道：“朱队长蛮高的啊。” “什么？” “对不起，没什么。” 其实聊了一会儿女记者有些意外他的条理性，底层工人她之前不是没有接触过，但朱铁成给她的感觉有些不同，慢条斯理地更像是一个沉稳的领导层人物，和他高大粗犷的外表有些不符。 杨记者趁机喝了口水，恢复了那个轻松状态说：“这次的采访是我们报社和贵公司商量了许久才定下来的，想做体验式采访是想更加细致地了解这个传说中的工程。” 这次轮到朱铁成意外了，他诧异地看着他们说：“传说中的工程，有点过了。” “完全不会，世界面积最大的填海造陆和人工景观湖，这都是破纪录的，我们媒体常常把它称作神话精卫填海般的壮举。”女记者很自然地说着。 “没错，修路造桥虽然不像高楼那样容易让人注意，但是它有一种平实而广远的气质，每当我想到这里未来建成一个大湖，而远处都会是陆地，就有种特殊的感动和幸福感。” 旁边的摄像师第一次说话就是赞叹，职业特性让他的感知非常敏锐，拍摄了这么久对此的感受就更深刻了。 朱铁成听他们这么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大项目，可没想到在你们眼中更加宏大，有些超过我的预期了。” “你这是当局者迷，你都不知道国外对这件事有多关注，好好干。”摄影师真心地鼓励他道。 杨记者又说回来：“另外这种实地体验的方式也是得到了你们总指挥蒋行舟的推荐，他说机会难得实地走一走和工人们聊一聊，对这个造路工程会认识得更全面、更客观。从这一点上讲你们还真是有底气，不怕暴露问题。” “您这么一说我压力好大……” 朱铁成第一反应是有些慌的，赶紧回想自己说过的话，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是仔细一想他们的工程合规合法、工作保质保量，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女记者看他低头思索感觉很有趣，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说：“我可以问一下您的学历吗？您和我之前采访过的工人不大相同。” 朱铁成回过神来，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随意道：“我哪有什么学历，就是上的建筑专科，比普通工人稍微懂得多点。” “那其他工人呢？” “除了队长都是大专，他们当中有不少是职高的，那些测绘组的基本都是，其余大多数就只是上过高中，基本能读能写。”朱铁成想着说。 杨记者吸了一口气，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方面的问题，毫无疑问这也是这项超级工程中的一个重要信息。 “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一般的建筑工人大多没有这么高的文化水平，如果普通工人都能达到高中以上的学历，你们这个队伍还真的是不可小觑。” “这方面我同意，为了这个项目海港城建是优中选优，只要技术、经验过硬的工人，当初就能不能参加这个项目，我可是提心吊胆了好久。而且这么多天下来，我敢保证目前来说这支队伍在上海绝对是一流的。”朱铁成肯定道。 “您可以展开说说吗……”杨记者点点头连忙追问。 此时，她看向旁边测量组工人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他们都是这领域中的佼佼者。 “朱哥，这就是记者朋友吗，你们在谈什么？”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顺着滴水湖的轮廓走到了西边陆地上的部分，关杉杉所在的技术组正在这里工作。 “她叫关杉杉，是同济大学土木系的高材生，是学校推荐过来参加项目的，在这里担任技术员。”朱铁成给她介绍道。 杨记者得到了意外收获，又看到这么年轻的关杉杉，显得有些兴奋。 “你好，朱队长正在给我介绍这个造陆项目的高素质团队，这里集中了这么多像您这样的技术专家，未来不得不让人期待！” 第37章 接连中暑 本来是看他们过来，关杉杉出于礼貌过来打个招呼，可没想到一照面就被记者这么夸奖，弄得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惹得关杉杉连连摆手，谦让道：“我算什么专家，真正的技术核心是那些资深的建筑师、工程师前辈，我顶多就是个助手。” 可在杨记者眼里却不是那回事，用欣赏的眼光注视着她说：“那就很了不起了，您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那个……别看我们的名头好听，其实我们只是抛砖引玉，那些干体力工作的工人才是建设这个项目最大的功臣，他们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尴尬之下关杉杉看到旁边的朱铁成急中生智，把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广大普通工人的身上。 关杉杉引着她看向不远处背着石块的工人，机械在这片滩涂不好使，但并不会阻碍他们的建设脚步，要说这些日子她在这里学到的最大的东西，就是工人们吃苦耐劳和顽强拼搏的奋斗精神，杨记者肯定也会为之动容。 果然，杨记者面露尊敬点点头。 “说得不错，这一点我也认同，劳动人民最光荣。” “看看，我说您不该采访我，还是人家大学生水平高，相比之下我这认识太肤浅。”朱铁成在旁边佩服道。 “朱队长也别谦虚，我现在有些明白蒋指挥推荐我下来体验的用意了，这么大的工程建设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我听蒋指挥说大部分工人都在南边的区域建设，下午我们就会去采访，相信也会有很大收获。” “对，那里绝大多数都是上海其他建筑公司的工人，您去采访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朱铁成给她介绍。 在关杉杉感觉过去了的时候，杨记者又问道：“关技术员在进行什么工作？” “嗯？也可以采访我吗，我也能说？” “当然。” 杨记者擦掉鬓角淌下的汗水，微笑地鼓励着，她还想多听听这个在建筑行业难得遇到的女性工作者，特别还是一个年轻的大学生。 同时摄像师抓准机会，对着关杉杉和她身后的技术组人员拍了两张照，这是一个很好的画面。 见状关杉杉心中忽然有些紧张，虽然她在学校锻炼过在人前讲话，什么演讲、报告做过不少，但是那只代表她自己，现在她所说的话可是关系到整个工程项目的形象。 关杉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然后开始讲解：“我们的脚下是滴水湖的最西端，这里将会打造一个小岛，我跟随着一些工程师前辈，在进行现场测量和规划，目前进展十分顺利，预计半个月后就可以动工了。” 朱铁成听了心中暗暗鼓掌，这说的可是比他得体多了，不愧是大学生，综合能力就是强。 接下来他就轻松多了，一直让杨记者和关杉杉和后面遇到的刘工他们聊，在这片区域转悠了不短的时间，问了许多有关滴水湖和湖中岛的问题。 直到刘工几个人不断给他递眼色，他才开口说：“杨记者，走了这么长时间您累了，不如我们去休息点坐一下、喝点水，再继续采访。” 杨记者看了一下手中的录音笔，已经录了十多条信息，表面沾满了她手心的汗水。 “好啊，顺便我也能了解一下你们的休息情况……” 经过了几分钟的路，朱铁成带着他们在休息点坐下。 此时上午的工作时间已经过半，有不少工人在这里歇息，放松一下被阳光不断炙烤的皮肤，然后补充一下饮水，这大热天接连工作谁也受不了。 而不远处就是食堂，做饭的阿姨们正在忙碌着洗菜摘菜，能够想象一会儿会有一顿丰盛的午餐，摄影师对着又拍了两张。 “走了这么久还真是累了，虽然我们也常年东奔西走，但是和你们天天干活的工人还是没法比。”杨记者看着周围疲惫的工人不好意思地笑着。 她摘下帽子，里面的头发已经湿透了，脸上也都出现燥热的红晕。 朱铁成看了大感不易，杨记者还真是拼，每一行都不容易。 “真是辛苦你们了，这里的滩涂走起来特别费劲，我给你们接杯水。” 可朱铁成拿起一次性纸杯向饮水机走去的时候，滩涂方向忽然传来了喊声：“朱头！有队员晕倒了。” 朱铁成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上去，来的是一个归他负责的队员。 “怎么回事？”来到他身边问道。 “小王他人刚搬完石头还没直起腰就晕倒了，好像是中暑。”来的工人回答。 中暑，在这种时候？ 朱铁成看向棚子里的杨记者和摄像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 “那赶紧把人背回来啊，叫我有什么用？”朱铁成压低声音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我们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中暑，谁知道会不会是别的什么病，没有领导发话我们也不敢动啊。”工人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那高全呢？他是正队长和他说啊。”朱铁成又斥问道。 “高队长被领导叫走了找不到，这不只能来找朱头你了。”工人也很委屈。 朱铁成看了他一眼没再发脾气，这样的话就必须要去了，可是这记者…… “我们跟你一起去。”杨记者二话没说就把放在桌子上的帽子重新戴上。 “中暑不是什么大事，杨记者你们就不用去了。”朱铁成有顾忌道。 “放心，我们是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的，工人的安全重要，我们赶紧去。”然而杨记者马上就打消了他的顾虑。 “好，我们走！”朱铁成当机立断。 四个人急忙地往作业区域跑，但是滩涂上全是泥沙，他们也跑不了多快，倒是累得呼哧带喘。 今天的太阳确实有些足，从早上开始就一点云彩都没有，本来觉得气温高是从空调大巴里出来不适应，但一上午走下来朱铁成发现并非如此，今天的气温绝对比前几天高出不少，可惜的是早上忙着坐车，没有收听天气预报，不知道具体温度。 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二队负责的促淤区域，远远就看见几个人抬着拉石材的木板遮着下面晕倒的工人，这样多少能让他凉快一点。 “怎么样，人醒了吗？我看看……”朱铁成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身后又一声惊呼。 “杨记者！女记者也晕倒了！” 第38章 安全事故? “什么！” 朱铁成听到工人们的惊呼向后看去，杨记者已经散着胳膊侧倒在了泥沙上，双眼紧闭满面潮红。 其他人不敢上前，只有摄影师没有顾忌，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就来到她的跟前蹲下。 “杨虹！杨虹！” 摄影师不断拍着搭档的脸颊，但是对方丝毫没有回应，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和脖子都很热，看样子应该同样是中暑了。 朱铁成也是第一时间来到杨记者的身旁，查看着对方的情况。 “杨记者她有什么其他疾病吗？”朱铁成问道。 “这……我想应该是没有，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摄影师支支吾吾的也不敢确定。 一旁的工人看到可是吓坏了，记者要是在他们这儿出了事，这责任可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几个队员在他身后连忙问：“朱头，这下可怎么办？” “怎么办？这算得上是安全事故了，记者和工人全都晕倒在工地上，免不了是一个惹人议论的负面新闻。”不等朱铁成说话，一个刺耳的声音倒先脱口而出。 大家看过去，是那个跟在高全身边的新来工人，听说和高全的关系不一般。 刚刚记者晕倒的呼喊把不少人吸引了过来，他首当其冲来到跟前，看着面前的一团糟不但没有担忧反而高兴得很，心道机会来了。 “这下完了，本来这个项目就有人反对，现在记者和工人又接连在工地上晕倒，外界肯定会对我们提出质疑。” 陈祖瑞恰好在附近也过来了，本来炎热的天气就让人燥得慌，听他这么说话开口就怼道：“尤长江，你算哪根葱，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可尤长江听了一点不怯，架着胳膊对着和他说：“还不让人说话了，我有说错吗？难道我们不该好好接待人家记者？如果只是中暑还好，要是引发别的疾病那就是大事情了，你懂什么小赤佬！” “你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朱头没有好好接待了，瞎七搭八的港逼样……”陈祖瑞被硬噎了一道直接回道。 这家伙不但不帮忙反而说风凉话，急着给朱铁成扣帽子，顺便还骂了他，一时也顾不上用词，没过脑子的骂上了。 “住嘴，别说了！” 前面的朱铁成及时打断了他，人家女记者还晕着没有解决，旁边还有报社的摄影师在，他们在一边骂起来算怎么回事。 朱铁成冷冷地看着那个尤长江，对方对他的针对之意实在是太明显不过，看来他是牢牢站在高全那一方的人。 尤长江见朱铁成没有上当，再次慢条斯理地给他下绊子：“朱队，我劝你谨慎一点不要移动记者，还是叫更高层的领导来处理。” 他试图给朱铁成施加压力，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这样拖延下去加重了女记者的病情，上面百分百会惩罚他，甚至撤掉他的职位，到那时他就有机会了。 朱铁成闻言确实犹豫了一瞬，但如果这话是赵国强说的他信，可说的是这个明显要害他的小个子，他怎么能听。 “别废话，都给我回去干活，围在这里看什么热闹！”朱铁成不想再和他扯下去，直接选择驱散工人们。 “还不走！” 尤长江还想说些什么，但身材高大的朱铁成端起架势，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在陈祖瑞几人的“胁迫”下，他还是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再没摆出那副文质彬彬、一本正经的样子。 “嗞。”朱铁成咂了一下嘴，送走了这个捣乱的人，看着两头全都晕倒的人还是一阵头大。 可头疼是头疼，事情还是要解决，从表面上看杨记者只是中暑了，以朱铁成的经验来说，把人放到阴凉处休息一下就能醒来。 不过他看刘摄影满头大汗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力气来背人了，而且以她的身份让别的工人来背也不合适只能他上手。 朱铁成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对摄影师说：“我看应该就是中暑没什么大事，一会儿我把她背到休息点凉快凉快就好了，你稍等我一下，我去看看那个晕倒的工人。” 刘摄影点了点头，他也觉得那个矮个子工人有些小题大做，虽然有并发症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是不管怎么说眼下先把人转移到阴凉处是最佳的选择。 “这是应该的，麻烦你了。” 刘摄影师感激地看着他，本来这背人的活应该是身为同事的他来干，但他实在是有那心没那力，今日异常炽烈的阳光已经耗去了他大半部分的体力，他其实也在暗暗忍受着炎热艰难支撑，跑到这儿时就没力气了。 “他怎么样，醒了吗？”朱铁成终于抽出身来看自己的队员。 抬着木板给其遮阳的工人回答：“醒了，不过还是迷迷糊糊的，自己走不动地方。” 朱铁成蹲下来看了看他，又问了几句话，对方眼睛半睁半闭地点头，看来就是中暑。 “行了，你们放下板子干活去。小汪，跟我把他背到休息点去。” “好。” 就这样朱铁成和小汪一人背着一个，顶着大太阳天一步一个沙坑地走向岸上的休息点，身上的重量和高温剧烈地消耗着他们的体力，等把人放下来连朱铁成都热得有点晕了。 “我的天呐，可累死我了。”小汪直接累瘫在地上，大口喘了好几下才爬起来去喝水。 而朱铁成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身后又传来了俞莫生的声音。 “我听说杨记者中暑晕倒了，怎么样了？” 朱铁成转身看到俞工带着几个人正向这边走来，并且那个难搞的刘丽霞赫然就在其中！ “坏了，她怎么来了。”朱铁成心里打鼓。 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朱铁成就对她有些发怵，倒不是心虚或工作上的畏惧，而是怕她的背景和领导之间错综复杂的争斗殃及到他。 他也没时间做什么心理准备了，领导们很快就到了跟前，刘摄影和他连忙迎接，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讲给他们听。 “原本好好的一个采访，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今天的高温还真是要命，刘摄影师没事？” 本来朱铁成以为俞工听完多少会责怪他几句，但没想到竟一句没提，只是对旁边的摄影师表达了关心，似乎想淡化这个事件。 第39章 无妄之灾 朱铁成对蒋行舟和俞莫生两个大领导的印象一直都很好，他们从项目开始就都是全身心投入工程的建设，从不搞一些有的没的虚招。 就像现在，了解事情经过的俞莫生不想对朱铁成做那些无谓的责备，虽然这次来采访的记者中暑晕倒，从影响上来说是不好的，但这是偶然事件谁都没办法预料，没必要因此而影响正常工作。 “我没事，的确是今天太热了，再加上滩涂不好走，才弄出这样的事，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刘摄影说话很客气。 不过周围大家都在看着，俞莫生还是要象征性地责备几句：“朱铁成，话说回来你还是有些不小心，没有认真留意杨记者的身体状况，接下来可要照顾好杨记者，帮助她完成剩下的采访工作。” “当然，我会好好……” 朱铁成打算感激地接下话时，刘丽霞不孚众望地跳了出来。 “俞工这么简单地对待未免太草率了，您难道就没看出这里面的重大风险？”刘丽霞一脸严肃地质疑俞莫生的做法。 “刘监督，有警惕性是好的，可夏天中暑总是难免的，这其中不存在什么重大风险。”俞工就知道她得有意见，因而回答地也很顺畅。 刘丽霞看向其他领导，“大家不要不以为意，为什么会出现工人、记者相继晕倒的事件，这是因为我们工地存在安全隐患！” “什么安全隐患？”俞工随口答音。 刘摄影带着提醒的意味看了眼朱铁成，人家公司的事情他不好插手，不过以他跟随采访这么多年，他能看出这个女领导是有所凭借的，他们恐怕真的要给朱铁成添麻烦了。 刘丽霞心中暗暗冷笑，这个俞莫生还是太偏学术了，面对一些现场的问题他还是经验太少，既然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更深层次的原因，就不要怪她将上一军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这片滩涂上的工地具有特殊性，与陆地上的工程不同，往常就是天气炎热，工人在感觉到不舒服时，也能就近找到休息的地方，无论是建筑还是树木……” 听到这儿，朱铁成有些明白她要讲什么了，俞莫生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望向远处的滩涂感到担忧。 “可是这片滩涂上没有丝毫遮挡，走回岸上更要花费时间和力气，一旦有了中暑的苗头就很难缓解，如果不做任何补救措施，以后还会继续出现这样的中暑事件！” 刘丽霞说完后几个人都沉默了，因为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这次她说的没错，这个与陆地项目的差异确实被他们忽视了，滩涂施工给他们的挑战果然不简单。 “我提议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制定方案弥补这一战略失误！”刘丽霞用手指重重敲点着桌子，严肃道。 “俞工，我们这边有两个工人中暑了，不过稍微休息一下应该就能回去干活了。” 刘丽霞刚结束这套出其不意的犀利言辞，休息点外就传来三队队长李金福的声音，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身上背着中暑工人。 朱铁成心说兄弟你来的实在太不凑巧了，这背来的两人简直就是为了印证刘丽霞的话。 “人都热晕了还干什么干，上午提前下工，都回来休息！通知所有管理层过来开会。”俞莫生黑着一张脸说道。 “哦，好……” 李金福听到俞莫生的命令有点摸不到头脑，不过看着面前这些领导全都面露严肃，他选择立刻转身回去，老实地传达副指挥的指令。 透过窗户朱铁成看着回来的大多数工人都热得有些萎靡，刘丽霞说的没错，天气已到盛夏，接下来的日子气温只会越来越高，开阔无荫的滩涂在阳光和高温之下确实是个危险的战场。 因此这个刘丽霞提出的这个，原以为无关紧要的重大风险，在紧急会议上众星捧月一般被反复讨论。 最后抢在午餐开饭前敲定了大体的应对策略，通过后勤人员运送饮用水、增加休息次数和时间、搭建临时凉棚等方法，让工人在不适症状产生的初期得到及时休息，降低中暑的概率。 看着手中列好的解决方案，俞莫生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刘丽霞这次总算是发挥了监督员应有的作用，但回过头风险问题解决了，刘丽霞又想起找朱铁成的麻烦。 “另外，朱铁成管理不力让属下工人和记者中暑晕倒，要予以处罚。” 在大多数人都以为会议结束，要去吃饭的时候，刘丽霞忽然蹦出一句话。 大家看向朱铁成，有的不解、有的关心、还有的幸灾乐祸。 朱铁成皱起眉毛问：“高全身为正队长不在现场，出了事也有责任？” “事发时我在向副指挥和刘监督做工作报告，不是无理由离开工地。” 朱铁成话音刚落，坐在他身旁的高全就连忙解释着，表明自身行为的正当性，生怕因为自己救了朱铁成。 “那我也是同样的理由，高队长把记者采访的任务硬塞给我，我也没有三头六臂再去盯着原本的工作。”朱铁成不服地说。 可刘丽霞就是不想放过他，抓住其中一点开口：“抛开工人的中暑不提，你明知杨记者很热、很累、没喝水，还让她跟着你跑那么远，最终导致其中暑晕倒，极度缺乏判断力和执行力，这完全是你的责任。” 在朱铁成眼中，刘丽霞讨厌就讨厌在训人的时候并不昂扬激动，一直保持大气端庄的形象和认真冷静的气质，用平稳的语速和和缓的语调批评你，就像是在说一件自然而又明显的错事，倒给人深深的打击和挫败感。 她建议过记者二人留在休息点！开始也是他提出休息的！还有他怎么好意思拒绝对方的请求！ 虽然朱铁成很想这么和她争辩，但是脑中有一个名为“大人”或“成熟”的情感拦着他无法说出口，只能同过往无数次一样把委屈和气愤全都忍在心里。 而且他知道即便说出来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因为你受到了欺负和委屈是因为你能被欺负和委屈，你试图反抗只能引来更多的欺负和委屈。 第40章 一级项目经理 社会不是一个给人讲道理的地方，而是一个驯服和被驯服的游戏，其游戏规则不可撼动，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话语权在刘丽霞手中，只要她抓住了你的错误，你就不会有反驳的余地，除非你永远不犯错误，但你总会犯错就像这一次。 在众人面前被狂批一顿，朱铁成心里五味杂陈，这真的是无妄之灾。 “朱铁成是有错，但是大的错误还是在我们决策者，忽视了高温和地形的特殊对大家的影响，刘监督我想这次的惩罚要不就算了。” 俞莫生看向他的眼神中是带着歉意的，记者采访这事本来是给高全、刘丽霞添堵用的，顺带宣传一下他们的工作，可最后却成为了朱铁成的肩上的一个负担。 他们之间的斗争让一个下属工人遭殃，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他们让朱铁成受的委屈实在有点多。 “当然不能这样算了，自家的工人还好说，杨记者可是代表媒体来采访我们的项目，‘女记者在工地上被热晕’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影响的可是填海造陆整个项目，甚至是上海市的形象，一定要做出处罚。” “你要是这么说，这个接待记者的任务我是亲自交给的高全队长，中途怎么变成了朱铁成，高全你是不是也要承担责任？” 俞莫生摘下他的金丝眼镜，对高全怒目而视，对方的步步紧逼让他真的很生气。 “我……”高全下意识地先看了刘丽霞一眼，在得到支持的目光后镇定下来。 “您确实是给我下达了接待记者采访的任务，但是您是安排给整个二队的，朱铁成作为副队长来接待也并无不妥，而且我也回答了杨记者不少问题，只是我还要给刘监督和您汇报工作不能一直陪同，绝对没有怠慢的意思。” 刘丽霞很满意高全的说辞，两个人有恃无恐地看向他。 俞莫生张了张嘴却无从开口，他们真是会找理由，这辩论的功夫不去菜市场讲价真的是可惜了。 而可悲的是他还必须要卖给他们，因为这次是他们没有考虑周全，让刘丽霞大显威风将了他们一军，他们没立场拒绝。 “关于朱队长的处罚，我需要和总指挥商量之后做出，大家散了。” 俞莫生拄着桌子，疲惫地闭上眼睛揉着内眼角，用握着眼镜的手挥了一下，示意会议结束。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俞工的无奈，大家也对刘丽霞这个监督员有了更深的认识，以后最好绕着她走，以防引火上身。 “朱队，你别太生气了，我们都知道这事不赖你，是刘监督她太咄咄逼人了。”出来后关杉杉几人对他劝着。 “找人背锅这事常有，但中暑不是什么大事，处罚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赵国强凭他的经验说道。 “或许我们能找那个女记者来说情……” 周锐难得就工作外的事情发表言论，看来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混熟了。 不过很快就被韩事成否了，“没用的，你们没看刘丽霞的态度多坚决，我劝你们别掺和，那样只会弄巧成拙。” 朱铁成深深地呼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慢慢多起来的云朵。 “唉，顺其自然。” 下午，早就醒过来的杨记者二人谢过他后，就匆匆赶往了南部区域的工地。 关于处罚的事他没告诉他们，就像韩事成说的他们也帮不上忙，他更不想把这份坏心情传递给别人，就让他们好好地完成采访。 一眨眼，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奇怪的是，刘丽霞坚持的处罚，一直没有消息，朱铁成一度以为事情过去了，但很快高全和尤长江那边就传出他可能要被撤下岗位的流言。 朱铁成听说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四处打听之下要么说不知道，要么就告诉他安心不会有事，总之没有确切的信息。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过去了一周，这天俞莫生终于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您找我？” “嗯，坐。我要和你谈一下工作安排。” 站在窗前的俞莫生看他进来，回到桌子后坐下，把对面上一位来用过的一次性水杯扔进垃圾桶，又接了一杯新的给他。 “是关于处罚的事吗？”朱铁成有自知之明地问道。 这次屋子里装好了空调，但内心的紧张仍让他出了一身的汗。 俞工平和地笑了笑，说：“这个不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根据现实情况，把现在的队伍重新编排，使效率最大化，你认为如何？” 朱铁成有点摸不到头脑，这种管理上的事他只是在以前听韩事成说过，他只记得一些只言片语。 “不愧是领导，想的就是多，这就是那什么资源整合、行为优化？重新编排……如果效果好的话当然没问题。” 俞莫生不管他的胡言乱语，紧接着又说：“那把你调到技术组去，帮助刘工、关杉杉他们进行南北两个岛的建设规划，你觉得怎么样？” 本来微笑着的朱铁成瞬间有些懵。 “我？您别开玩笑，这设计层面上的事您应该去找专业的建筑师，我最多就是安排指挥一下工人们的工作，哪有那两下子。”朱铁成自嘲道。 可俞莫生却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岛的图纸不是死的，要灵活、科学地做出实际判断，而刘工他们虽然设计经验丰富，但是还需要一个了解施工、机械，并且有整体眼光、大局思考能力的人从现实施工的角度来提出相关意见……” 朱铁成听了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可是他就是一个项目经理说白了还是工人，去人家技术组凑热闹，让人听说了还不得嘲讽他自不量力？ “您还是去找别人，我一天队里的本职工作都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精力去考虑那些对我来说具有挑战的事情。”朱铁成心里完全没有准备。 对面的俞工微微一笑，轻声说：“你不是想成为一级项目经理吗？那么这些挑战性的事你就不得不考虑。” “您怎么知道……” 看着对方的笑容，朱铁成脑中忽然浮现出韩事成的脸。 第41章 免职 一级项目经理这个愿望，因为有些过于远大，朱铁成只跟韩事成在一次喝酒时聊过，没想到还是被那个大嘴巴说了出去。 “好，肯定是那个老韩，不过现在我只是想做好施工队的工作，技术组的活以我的知识水平来说还是太难了一些……”朱铁成有些灰心丧气。 虽然他来之前有着雄心壮志，想通过这次项目的含金量和名气，由现在的二级项目经理向一级项目经理发起冲击。 但是两个月下来，早已熟悉的工作都让他累得没有喘息时间，这时换一个新的领域去摸索、去研究，无疑更是困难重重，他这个岁数真的还能像关杉杉、周锐他们那样去学习和突破吗？ 俞莫生看他一直怀着消极抵抗的情绪，看来有必要从后面推他一把。 他换成严肃的语调和朱铁成说：“今天叫你过来有一条是要通知你，刘丽霞要求的惩罚是把你调离施工队副队长的位置。这个处罚我知道是有些严厉了，但现在已成事实，不出意外你以后就只能干一些后勤工作和辅助工作了，你所说的施工队的工作已经不复存在了。” 此话一出，果然朱铁成的表情变了，沉默下来的脸上表现出震惊、愤怒，还有些无助，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没有想到高全他们传出的流言竟然是真的，前两天听到他确实害怕了一阵，但只因为一个偶然的中暑事件就撤了他的职，这怎么听都让人难以相信。 “也就是说，我不去技术组，以后就只能干一些杂活、零活了？可是去技术组……这个挑战未免太难了点。”朱铁成低声自言自语。 此刻他的心中十分煎熬，因为从刚刚宣布处罚的那一刻起，他一下子就变得茫然无措起来。 当施工队长，他已经当了六年，即使是这个填海造陆的超级大项目，他也是奔着这个岗位来的，除此之外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换其他的工作。 现在突然告诉他不得不换一个岗位来干，这让他完全没有一点心理防备。 俞莫生语重心长地劝他说：“不难怎么能叫有挑战性呢，你才30岁正是事业上拼搏的最佳年龄，要勇于突破自己，不应该故步自封！” 然而朱铁成还是没有说话，俞工说的他都懂，甚至来之前他就是奔着这个来的，但是那需要时间来过渡，现在冷不丁的就把他推上去，任谁都会产生想要退缩的念头。 “说实话这个活本来是要交给赵国强队长的，他是公司少有的一级项目经理之一，论能力绝对能胜任，但是施工队的工作还需要他总领，这个机会才空了出来。你可要想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最后俞莫生也不想说得太多，这件事还是需要朱铁成自己来决定，他能做的只是引导，这样的事他见得也不少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勇于突破自己，有些人只要习惯了就不想做出改变。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朱铁成在思考、俞莫生在等待。 朱铁成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了松开、松开又攥，沉默许久，最终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神色坦然而坚毅…… 从俞莫生的办公室出来已经过了上工时间，但他被免去了副队长的职务，不能再去工地和队员们干活，而技术组那边也早已经走了，他明天正式去那边报到。 是的，他接受了俞工的安排，加入到技术组帮忙，虽然困难重重前路茫茫，但总比无路可走去做打杂工作要好。 回到宿舍，朱铁成余气未消，屋子里绕圈、做俯卧撑、用凉水洗头，陆续折腾了半个小时，心情才总算平复了一些。 现在没有选择的他只能下定决心，把技术组那边的活干好，拿出俞工交给他的图纸资料和几本书，坐在桌前一个人研读。 刘工他们的活当然是要有技术含量的，如果说他在施工队的工作是考虑怎么把活干成，那么技术组或者说专家组的工作就是考虑怎么把活干好。 因此，他要快速捡起自己大专学过的基础知识，而俞工拿给他的书土木类和设计类的都有，什么土力学、桥梁工程、建筑空间组合等等，便于他补充相关的拓展知识。 然而几个小时下来，朱铁成的学习效果并不是很好，虽然他平时喜好看报读杂志，但是换成专业书籍，注意力就会莫名地分散，很难理解消化书中的内容，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只有打开图纸，研究小岛的数据时，他的效率还算处于正常水平，毕竟常年与其打交道，看图纸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不过这次的图纸与往常相比也略有不同，一方面这次需要建设的湖中岛形状有些复杂，除了西面的方形小岛，南面和北面的小岛都是不规则形状。 另一方面他得到的都是大图纸，平时到他手里的图纸都是所需施工的一小段，这种整体性的工作他平时根本接触不到。 这一下午，朱铁成又是学习知识，又是熟悉图纸，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工的时间。 只听屋外渐渐嘈杂，离着挺老远就传来陈祖瑞他们的喊声。 “朱队，朱队……” 闻声他赶紧把铺了小半个长条桌的书和图纸收拾起来，他们一回来乱哄哄地弄乱弄丢就不好了。 “朱头，高全说你被摘了帽，这是真的吗？”陈祖瑞第一个冲进屋，停在他的身前问道。 在朱铁成回答之前，其余关心他的工人也都跑了进来，李祖祥、王刚、小李、大奎等都在。 看着跟前的这些好兄弟，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以后就不能陪着他们一起干活了。 “嗯，没错。” 朱铁成说的有些缓慢，倒不是不舍以后还能天天见，就是觉得有些丢人，偏就是他一个人让人家从队里给弄了出去。 “高全说，是上周那个事情？”李祖祥是沉稳派，先确定缘由。 此时其他工人也陆续回来了，势利眼刘军为首的一伙人也走了进来，抢着说：“没错，还能是什么事，交给他那么重要的任务却搞砸了！” 第42章 首次相约 刘军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幸灾乐祸，以前说还悠着一点，现在是完全毫无顾忌了。 “你别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都是来打工的，弄那些拉帮结派排挤人的事干什么，李祖祥一向看不惯他的做派。 “哎？你可没权利管我，别说是你，就是你旁边的这位现在也管不到我。”刘军没有生气，倒是有些洋洋得意。 “刘军，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这些话，对你有什么好处？”王刚气愤道。 “有什么好处？之后你就知道了。”刘军笑得更开心。 “走，朱头，我们边吃饭边说。” 李祖祥看着真是心烦，拉起他往外走，把刘军那些人的幸灾乐祸抛在脑后。 “这太不讲道理了，不就是记者中暑了，她很快就恢复了。” “是不是高全搞鬼，他这两天得意得很……” “没错，就是尤长江他们最先散播朱头被撤职的消息，他们肯定知道内幕！” 大家对于他受到的处罚感到不理解，从排队打饭到在饭桌坐下议论了好久。 他们有的在来公司前就相识，少的也在公司一起工作了半年，朱铁成遇到的这个事实在让人感到不忿，纷纷为他打抱不平。 但朱铁成全程却比较沉默，只用一张带着苦笑的脸回应他们，因为他想既然木已成舟，还纠结着不放、领着人到处嚷嚷，未免显得太没气度，这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况且他得到了新工作，也不算是太惨。 等他们嘴里都在嚼饭时，朱铁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俞工给他的技术组工作。 这话说完，刚刚还吵吵着义愤填膺的一群人立刻静了下来，抬起来的脸不敢置信、震惊、疑惑、惊喜、崇拜，各不相同。 看到他们的样子，朱铁成知道又有一场“激烈”的讨论要继续了…… 两个小时后，朱铁成从海边出来，踏上了南汇中心城区的土地。 此时8点40，白天的暑气刚刚消退一点，眼前的商业街正是灯红酒绿的热闹时段。 今天的黄历还真不怎么样，除了白天的糟心事，到了晚上他还得来忙爸妈千求万磨的大事。 没错，今天就是莉莉第一次来南汇这边找他的日子，两人要履行造孩子的艰难承诺。 “唉……” 不过街上熙熙攘攘的喧闹人群，与他的沉闷心情格格不入，朱铁成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铁成，这里！”商场门口妻子孙莉向自己招手。 “下午来的，吃饭了没有？”朱铁成走过来挤出一丝笑容关心道。 “我猜你在工地上吃了，我也就随便吃了点东西。怎么，你有些不高兴？”孙莉一下就看出了他的沮丧。 “没有，就是工作有点累，你下午都干什么了，有觉得无聊吗？” 朱铁成想努力搞好第一次的会面，而且他的性格一向对家里报喜不报忧，他最多只会抱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那些真正对他打击大的事他绝不开口。 “我自己能有趣到哪儿？就是逛逛商场，看了场电影。不过南汇这里倒是比市里凉快一点，海风的味道也很好闻，没想到距离不远差别这么大。” 孙莉自己逛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等到有人陪她，温热的晚风、明黄的灯光、喧嚣的人群，两个人手牵着手，微微出汗也不松开，真好。 听着妻子的有感而发，朱铁成也渐渐放松了些，说：“江水和海水的味道截然不同，上海市里穿江而过而这里靠海，是有些区别。” “不知道这边的房子贵不贵，等我们还完贷款或许可以在这儿再买一个。”孙莉半开玩笑道。 朱铁成咧嘴，笑笑说：“那可得再等几年……家里怎么样，爸妈他们……” 他们顺着人流走了一会儿，聊了聊在电话中经常谈论的一些事，轻松惬意。 “你累不累，我们再逛逛吃点什么，还是直接回宾馆？”又走了一段，孙莉看他兴致不高，贴心地问道。 朱铁成听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在宾馆开房睡觉还是他们恋爱时候干的事，结婚这么多年没想到又要再经历一回，还是同一个人，这事和他的年龄多少有些不相符。 “那个，我们买点水果就去宾馆，在工地上什么都吃不到。”朱铁成借着街边卖水果的摊贩，顺便答应下来。 “行。”孙莉温柔道。 正当两人挑着葡萄、西瓜，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朱铁成？你怎么在这里，你旁边这个是？” 朱铁成转过头，没想到在这碰上了从没在工地上睡觉的高全。 他身边同样跟着位女性，不过比孙莉要年轻漂亮，此时正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上班的时候没管够？现在是下班时间！你管我在这儿干什么呢。”朱铁成话中带刺语气强硬。 丢掉副队长的职位他不信没有他在后面推波助澜，许多人都明白他和刘丽霞是一伙的，此时看到他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高全乐了，他的心情和朱铁成正好相反，朱铁成的恼羞成怒反而让他更开心。 “可以啊，还有心情出来找乐子，我还真是看轻你了，平时那么正派原来都是装的。”高全嘲弄地笑道。 “谁出来找乐子，你放什么屁呢！” 听到这话朱铁成更火了。 “铁成？”孙莉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两人怎么见面就吵了起来。 “呵，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你们什么情况还不是一目了然，敢做不敢当就太可笑了，你说是不是，阿琳？” 高全搂着身边的漂亮女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常关系，而且他听说高全早就结了婚，妻子不可能这么年轻。 “高全，你听清楚了，这是我的妻子孙莉，你埋汰我没关系，但你要为侮辱了我的妻子道歉！” 可抛开高全和她的关系不管，把他和孙莉说成是那种肮脏的关系，朱铁成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回孙莉也皱起眉毛，对方的话的确是让人恼火，上来不论三七二十一就污蔑他们，那副轻浮傲慢的样子真的是欠揍。 第43章 南汇晚风 夜晚，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在黄色灯光的照耀下，环境嘈杂热闹却显得温馨愉快，只有在朱铁成他们这一段变得有些不和谐。 周围不少人都停住了脚步，旁边的摊贩也投以看热闹的目光，人们好像对吵架这种事格外的好奇、上心，只有水果摊的老板一个人不乐意。 “哎！你们别在这儿闹啊，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可是吵架的双方都无暇顾及他的话。 朱铁成此时那凶狠的眼神，好像只要高全敢拒绝道歉，他就会大打出手，高大的身材让这股气势更胜几分。 “高哥……” 听到朱铁成略带霸气的威胁，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害怕地往高全身后躲了半个身子。 高全开始也被他的煞气模样吓住了，“不是就不是嘛，你吓唬谁？还要打我……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报警，让你不仅免职还彻底被公司开除，连个打杂的活都不留给你！” 但是性格中的傲慢自负让他不甘示弱，梗着个脖子不留情面地揭开他的伤疤。 “什么？免职？”孙莉有些诧异。 “你个小赤佬！” 朱铁成忍了一天的气终于被高全给引爆了，红眼上前，一把抓住高全的领子，强大的手劲硬生生拽得高全上前了一步。 “你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就是个流氓……阿琳，快去叫警察！” 高全没想到朱铁成还真敢动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可随即朱铁成的一个眼神，就把他身后急忙要掏手机的漂亮女子定在原地。 “铁成，你冷静点。” 孙莉抓住他的胳膊，不管怎么说动手就做的有些过了，她不明白朱铁成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这边水果摊主也吓坏了，他在上海干了两三年了，对他来说发生口角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动起手就见得不多了，他甚至在思考朱铁成长得还那么高，会不会是北方人？ “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在我这儿打起来啊……” 高全用力挣了挣，但朱铁成的胳膊比他想的还结实许多，没白经常帮工人们干活。 “我都说了不是，你还想怎么样？”高全焦急地说。 “道歉！”朱铁成开口就这两个字，他想糊弄过去可不行。 他倒要看看高全能不能硬气到底，把他的骄傲自尊真正的展现出来。 高全看着周围人围观他们，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有些挂不住，咬着牙说：“好！我道歉，不应该说你们是那种关系。这行了，你快把我放开！” “不说对不起算道歉吗？”朱铁成不满意。 “你别太过分，再不停手我就真的叫警察了！”高全举着他的摩托罗拉厉声道。 “行了，我原谅他了，你快松手。”孙莉也有些害怕事情闹大。 “呵，你也不过如此嘛。”朱铁成嗤笑一声，什么骄傲高冷不过是装出来的。 最后朱铁成盯着他的眼睛警告说：“高全，你记住我已经不在你手下做事了，以后遇到我客气点！” 随之他松开紧绷用力的手臂，把高全随意地推了回去。 “高哥，没事。”年轻女子见松了手，赶紧上来搀着高全表示着关心。 “朱铁成，这件事我记下了。我们走！真是触霉头……” 高全看了看聚集过来的人，黑着脸撂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呼……” 朱铁成长出一口气，稍微教训了一下高全，心中的疙瘩总算解开了一些。 “我们赶紧也走。” 孙莉拽了一下还在瞪着对方的朱铁成，买个水果闹出了这么个麻烦，这都什么事，惹得人家水果摊主嫌弃地瞥着他们。 两个人走在回宾馆的路上，心情复杂。 经过今晚的事情朱铁成更加讨厌高全了，一天工作后能出来逛街也就罢了，还胡说八道连带着孙莉，真是把他气得不轻。 不过把心中的憋闷发泄出来，让他轻松了不少，走在马路上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胸中也不再那么憋闷。 “那个人说的免职是怎么回事？而且高全不是你们队的正队长嘛，你这么得罪他没事吗？”孙莉则是担忧地问着。 这事本来他是不想说的，可是遇到了高全这个缺西一闹，他也瞒不下去了，只能尽量表述得轻描淡写一些，不让妻子担心。 “出了点事情我不在施工队待着了，不过你放心，我被调到更有前途的技术组辅助工程设计，你可以说成塞翁失马、因祸得福，也可以说是世事无常、得非所愿。” “技术组？听起来倒像是升职了，你不是让我安心骗我的？” 孙莉听到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她听那个高全的语气满是嘲弄和幸灾乐祸，话里又是免职又是打杂的，以为肯定出了什么大问题。 “当然没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是那个姓高的太自以为是，不在他手下干活反倒是轻松了。”朱铁成摩挲她的手安抚道。 不过他说的轻松是心态上，至于工作内容却是既陌生又专业性强，即便有俞工的帮助，前路也肯定是困难重重。 “你的工作我不懂，可是注意别太累了，身体是自己的。”孙莉嘱咐他。 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准，一下子就把他最担心的部分说了出来。 “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年轻人两个三个都比不过我，而且这个新岗位基本不用出力，主要是运用脑力。”朱铁成遮掩道。 “那我就更担心了，哈哈……” 朱铁成宠溺地看着她，每次看到莉莉的笑容他都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莉莉活泼开朗的性格总能拯救他。 “不说这些了，本来同意爸妈的计划就委屈你了，今天第一次来又出了这样不愉快的事。但我们来都来了，就不要浪费了时间和钞票，忘了那些事，晚上……” 心情难得放松下来，朱铁成打算趁热打铁，完成他们的任务，笑着说。 孙莉略带羞臊地白了他一眼，来干什么用你说，老夫老妻了还整这一套…… 这一夜朱铁成睡得很安心，原本他把这件事当作负担，但这个约会带给他的东西超出了他的意料，让一天的愤闷和焦虑全都随着南汇的晚风飘去。 遇到困难时有亲近的人陪在身边，是一件幸运和幸福的事，一句安慰的话，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无论男女和性情，每个人都会有需要的那个瞬间。 第44章 职业转折 第二天起来，朱铁成匆忙告别妻子。 在街边随便买了几个烧麦，就怀着轻松的心情赶往工地。 与施工队的工作时间不同，刘工他们的技术组只在白天工作，除了在潮汐退去时在滩涂上查看区域情况，剩余的时间就是留在会议室内计算和讨论。 上午正是涨潮的时间，朱铁成回来的时候工人们才刚下工不久，周围很安静，凌晨起来干活工人们都在宿舍里睡觉。 只有他们技术组的几人，刚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地在露天餐桌吃着食堂给他们留出来的早饭。 “朱铁成快过来吃饭，食堂刚热的。”韩事成招呼从外面回来的他说道。 “你们吃，我来时吃过了。”朱铁成过来坐在他们旁边。 “去宿舍找你不在，去哪儿了，是昨天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刘工关心地问道。 虽然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正常的人事调动，朱铁成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毕竟是俞莫生亲自挑选过来的人，前期他还要多给予一些关注。 “这不，不在施工队了时间富裕，昨晚就去城区的亲戚家住了，顺便散散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们的工作时间基本正常不受限制，不过即使和施工队比我们的工作同样不轻松，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份活。” 刘郑眉间微微蹙起，他要找的可是能认真工作的人，朱铁成要是受到打击变得懈怠，或者觉得他们的工作轻松不以为然，会耽误他的事的。 “这我当然知道，昨天查看那些书籍资料就已经狠狠地打击到了我，说实话对于这里的工作我可是紧张得很。”朱铁成苦笑着说。 这两个活，一个卖力气，一个卖脑力，后者对他来说挑战更大。 听完他的回答，刘郑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没事，也不用太紧张。俞工吩咐过照顾你，收拾好心情全心投入，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是。”朱铁成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但包含了他的决心。 吃完饭他们技术组的人走进会议室开始今天的工作。 “俞工只告诉我过来帮忙、给出建议什么的，可具体需要做什么？”进门前朱铁成拉着韩事成问道。 但韩事成懒得告诉他，敷衍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个管后勤的……不过今天是让你迈向一级项目经理的第一步，记得好好努力！” “喂！”这人就喜欢给他出难题，不帮忙不说，还不忘讲便宜话。 “没事的，朱队，我们也进去。”关杉杉微笑着说。 “啊，好。”在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孩面前他能说什么，只能装作镇定。 朱铁成怀着紧张的心情进门，大家把各自的资料图纸打开放在身前，挺大的一个会议桌很快就被摆满，唯独他的位置上空了一些，只有一个笔记本和基本图纸。 刘工敲敲桌子，集中大家的注意力。 “正式介绍一下，朱铁成原施工二队副队长，现场经验丰富，副指挥应我的请求安排他来帮助我们加快完成小岛部分的建设。” “刘工，这还介绍什么，朱队大家都认识。”一个数据员说。 “我都不当队长了，还叫我朱队不太好。”他现在听“朱队”这俩字有些心虚。 “哎，这说的哪里话，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回去了，我们还是叫你朱队，方便些。”韩事成接话倒是快，一脸随和地建议道。 “对，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赶紧跟上我们的节奏，西小岛的图纸已经敲定马上就要动工，现在正是需要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另一个工程师比较陌生，他的态度就是公事公办，没有给他开欢迎会的意思，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质疑。 不过朱铁成不怪对方的不信任，他一个负责施工的小队长忽然调来技术组，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给他们提供多大的作用。 “既然冯工着急了，那么我们就赶紧开始工作，朱铁成能听多少听多少，下午退潮再到滩涂给你实际讲解。”刘工主持道。 “明白。” “打开图纸，我们接着看昨天北岛的b2区域……” 就这样朱铁成坐在最末尾的位置，开始了在技术组的工作，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经过一上午聚精会神的倾听和询问，他大概了解了三个湖中岛的基本情况，那些建成后的功能性和实用性的讨论他掺和不进去，但建设步骤和施工细节他听得十分清楚明白。 只要他们几名工程师能确定下来小岛的形状，接下来就是他的工作领域了，怎么设计施工省时省力，兼顾安全性与合理性给出方案。 之后其他人按照他的方案，计算出建成需要的泥土量、工人们的预计效率、工期等等，一切有数后就可以动工。 不过西小岛的位置就在陆地上，形状也很规整，不需要他的辅助就能确定下来，今天下午他们就直达那里直接开工。 吃完午饭，海水退去，朱铁成便跟着他们来到工地。 “好了，朱队到地方了。这里就是图纸上湖西的小岛，它是最规整的一个，我们用一周的时间现场核量，已经画线完成。” 刘工给他介绍眼前这个，原本图纸上扩大了一圈的矩形小岛，它在湖的最西边，也就是和陆地相接的这一块，他们先前测量之后用白灰划出图形上预订的尺寸，然后再进行评估删减，最后确定成现在的大小。 此外，在湖的北面和南面还有一个半岛和一个小岛需要他们评估，北面的那一个形状特殊应该是根据地形做出的设计，现实应该差别很大，可调整的难度也很大。 南面的那个则是个和澳洲土地形状差不多的离岸小岛，形状也很不规则，最后是否能跟德国设计公司给出的原始图纸一样，是说不准的。 “周锐，你带着朱队走一圈，马上就要动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刘工让周锐带他仔细逛逛。 第45章 博人眼球? 听着钻地机和挖掘机熟悉的声音，朱铁成和周锐走在如今的海岸边，神奇的是这里不久之后就会变成一个被湖水所包围的小岛，而他们就是其设计和建造者。 两个人在刘工的安排下巡查起这片区域，边走周锐边用手指着给他做简单的讲解，修改思路、建筑预想、道路划分，一个成熟的小岛模样逐渐出现在朱铁成的脑中。 “这个小岛比原图纸大一些是。” 朱铁成看着地上用白线画出的区域示意问道，上午他们一直都在讨论北岛的事情，这个已经计划完成的西岛他并不是很了解。 “是的，由原先的正方形扩大成了长方形，增加了南北方向的土地面积，因为作为湖岸中心区正对应的小岛来说，将来需要承载的内容比较多，初始设计的体量有些不足，所以在原图纸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增。” 周锐不愧是同济的高材生，他的回答像教科书一般十分顺畅。 “那我们能随意扩充面积吗，这三个小岛到时候估计每个都会有变动，我们都能做主？” 他们走到一段长有低矮灌木的草地，有的上面还有小刺挺扎人，不过满眼的绿色让人很舒服。 周锐划开挡路的灌木枝条，说：“大体上我们可以做主，开工前我们的新图纸是要经过市建局和有关方面的审查备案，但是据领导们说只是走个过程，只要我们的改动不是非常大，上面都会予以通过。况且我们不是随便增减土地面积的，任何改动都是经过严密商讨论证过的。” 走过这片绿意盎然的草地，朱铁成有些感叹，在滩涂上干得久了，走在坚实的陆地上真是一种享受，没有那种黏黏糊糊的阻滞感。 虽然刘工说是今天正式动工，让他逛逛提意见，但是据周锐透露这十几台钻地机和挖掘机已经在外围工作好久了。 他们沿着一队赵国强负责的湖岸轮廓，以及刘工他们制定的小岛边界施工，把多余的地方全部挖空，然后用卡车把土运走。 可看着远处一队负责的路上部分，朱铁成忽然发现不对劲，语气颇为急切问道：“周锐，我们把湖岸与小岛之间的湖水部分挖了？” 周锐有些没跟上他的思路，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不在意地回答：“挖了，因为从陆地向滩涂作业比较省力，这一点不是施工队长的人也懂。”甚至开了个小玩笑。 朱铁成听了有些无奈，施工方式大家还真是认真思考了，不过只想到了省力没看到风险，反倒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这有什么问题？” 周锐纳闷，难不成走了不到一圈，他还真看出问题了？ “周锐，你去通知挖掘队从南北向中间的小岛作业，小岛与湖岸连接的地方先不要动。”朱铁成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要跟刘工先说明一下。” 周锐知道他肯定有修改的理由，但是擅自叫停挖机作业，他们是要承担责任的。 朱铁成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打包票地说：“没事的，只是先让他们从别的地方挖，你去，有事我担着。” 他看到不少挖掘机都在正西方那边作业，算算时间可能都挖了不短的距离，要是真挖断了小岛就来不及了。 周锐想了想先挖哪后挖哪确实问题不大，既然朱队态度这么果决，应该是有充足的理由。 “行，那我去通知他们，朱队你去找刘工说明情况。” 朱铁成照着刘工他们的工作计划，向北小岛的方向跑，以他的速度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几个人正在测量一个大沙丘的体积。 “朱队，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吗？”关杉杉刚记录完数据抬起头就看到了他。 朱铁成没工夫和她搭话，喘了几口气直接来到刘郑的面前，说：“刘工，我们要更改一下挖掘计划。” “为什么？”刘工很诧异。 “以小岛为中心向南北挖掘的方式有风险。”朱铁成认真地说道。 “不会啊，只是正常的挖掘作业，从哪往哪挖都行，我们特意讨论出了这个最合理、最省力的方式，怎么还出来风险了。” 冯工程师依旧表现出对他不信任，这才让他调研多久就回来提意见，是太想表现自己，博人眼球彰显自己的价值？ “朱铁成，说说你的理由。” 刘工也表现得有些怀疑和不悦，但他的专业素养还是让他选择听完朱铁成的话再说。 朱铁成看他们的表情和态度，知道他们怎么想，但这是他的工作职责，就算被质疑也要讲出来。 朱铁成凝了凝神说：“从小岛向两边挖确实是一种省力的作业方式，但是没有考虑后续工程的可行性、便利性，后面的吹泥灌袋、运送沙土仍然走小岛的路线，用机械运送东西也很方便。而且那一小条地方的工程量不大，几天就能完成，所以小岛和湖岸连接的那块土地现在完全不用动。” 以往有很多次都是因为这种预见性不足的原因，把刚修好的道路重新挖开埋线、因线路问题废除新修的公交站，甚至快要架好的天桥因省道改道有大车经过而拆除。 现在摆在眼前的是同样的问题，想一次性完成工作，把该挖的地方全都挖除，但没有考虑到后续工作还可能需要它发挥作用。 朱铁成说完几个人沉默起来，他们都是高水平的专家，里面的道理不用过多思考就能明白。 朱铁成的建议说是当头棒喝也不为过，的确是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小李，快去通知挖掘队更改作业区域！”刘工当机立断地道。 前几天就开始小范围作业，这会儿估计都挖出了不小的大坑还要填回去，万一通了海水更难解决，因为海潮只会把泥土渐渐带走。 “不用了，来的时候我叫周锐去说了，我想您会认同我的说法，有些着急了。” 这时朱铁成有些不好意思，先斩后奏确实显得猖狂了些。 刘工转过头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乐了出来。 “可以啊，俞工的眼光确实不错，朱铁成队长不仅现场经验丰富，还敢说敢干直言不讳，我们技术组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帮手！” 第46章 新的副队长 朱铁成的一段话说完，技术组的几人看朱铁成的眼神不同了。 他们原本还以为他们的计划很完备了，可没想到陷入了一种简单却容易让人忽视的误区之中，而朱铁成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队长却一眼看了出来。 特别是冯工，之前出于专业性和帮助性的考量，对朱铁成质疑得有多深，现在对他就有多欣赏，因为他那样的态度并不是想排挤为难朱铁成，只是怕他耽误他们的工作。 “刘工您过奖了，我能在技术组出一份力就很开心了。”朱铁成谦虚道。 “不，我先前确实错怪你了，看来刘丽霞说你玩忽职守、马虎大意的话并不可信，以后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合作愉快。”冯天奇由衷地说。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施工经验的丰富，和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正如刘郑说的那样，正需要他这样的帮手。 “没错，关杉杉一直说你靠谱，我还将信将疑，这次确实是个很好的证明。”自己的队伍中又添一名猛将，刘工很高兴。 朱铁成听到冯工和刘工这么说，有些怪怪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高兴。 “呵呵，我尽力而为……” 在陆上的工作时间比较充裕，刘工他们因涨潮从北小岛的区域回来时，他这边还可以一直工作下去，一下午的时间朱铁成把西小岛走了好几遍，算是彻底的了解了下来。 不过就像周锐说的，这个小岛的设计和施工都太简单了，除了他之前看出的那个连接问题外，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了。 不出意外，刘工下一步就会安排他加入南北两个小岛的研究，它们的形状复杂、体量更大、功能分配不同，从施工作业的角度分析大有内容。 但所有的工作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连这么简单的西小岛，刘工他们都测量、考察了一周多才确定下来，南北两个小岛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就更大了。 在技术组的工作是预料之中的繁重，可他没想到晚上回去睡觉还会有麻烦。 首先独立板房的数量有限，其次他也不想大动干戈，换了岗位就从宿舍搬走，所以晚上睡觉他还是要回到施工队的宿舍。 那些和他关系要好的队员自然没问题，可是高全、刘军那伙人对他就是一种骚扰了。 回到二宿舍之前，原本朱铁成做了一些被嘲讽的心理准备，但现实发展总会超出人们的预期，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呦，我们的大技术专家回来了，真是没想到受了处分被免职的人，一转眼竟去了技术组，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一进门眼尖的刘军就看到了，跟自己身旁的人阴阳怪气地说着。 朱铁成本来就是一个粗人，听到这样的话，直接气冲冲地走向他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有种把话说清楚！” “哎，朱队，别冲动。”李祖祥看到他生气的样子，赶紧半道把他拦下来。 可刘军根本不想闭嘴，继续说：“这还说什么啊，装胡样！本来差点要被开除的人，转头却又得到了一个重要职位，肯定是送礼了，还真是有钱。” 朱队，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在技术组的工作怎么样？李祖祥想这么说，但是眼下刘军已经明摆着是污蔑、泼脏水了，不可能装作没听到。 “你个港逼猪头三！这种话也敢讲，是不想在这儿干了！”朱铁成怒斥道。 “怎么能说这么重的话，好歹你也成了技术组的专家，不会跟我们干苦力的工人在这儿骂街。”刘军没做反应，尤长江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在问他话，这里有你什么事？”朱铁成正在气头上，说话很冲。 尤长江扯了扯嘴角，冷笑着说：“怎么没我事，现在我是二队的副队长，在这个宿舍虽然我管不着在技术组的你，但是你也拦不了我管理和维护自己的队员。” 副队长？怎么会是他！ 朱铁成有些不理解，尤长江是和高全一起来的，一直默默无闻干着和别人一样的力气活，怎么突然就鱼跃龙门、草鸡变凤凰了？ 李祖祥在旁边对他点点头，今天高全公布了副队长的继任者，确实就是这个尤长江，对方隐藏得很深，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哼，没想到，二级项目经理的资质证书你以为只有你有啊，尤队也有！要不是公司看在你来得早，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尤队的。” 被朱铁成骂了的刘军面对他一脸的憎恶，仗着尤长江在身旁说起话来有了底气。 “是这样，怪不得他会当上……” 不光是他，别的队员也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没有说话表态，但是能感受到他们对尤长江多了一些认可和敬畏。 朱铁成看着眼前的局势，工程二队算是落在了高全和尤长江的手中，他在这里的力量微乎其微，真论起来他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住客。 “我不管谁是副队长，但是你造谣我送礼之类的话要是再让我听到，我会如实向上面反应，到时候我不信你的队长副队长，能不顾自己的安危拉下脸来救你。” 刘军听完脸色不好看，他对朱铁成的指控确实没有一点证据，对方警告他的话无法从正面反驳，只能吃瘪。 尤长江心里有点恨铁不成钢，刘军这小子太没有城府了，这种坏人的名声话要说也要在人后说，慢慢在人群中传递造势，让对方找不到源头。 现在当着人家的面说，不是落人口舌吗，以后再想传播类似的信息，不管是不是刘军都会第一个被指控嫌疑，以后想要说什么就要掂量掂量了。 “朱铁成专家说完了吗，不过就算你没说完恐怕我们也不能奉陪了。” 只见尤长江看了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准备上工！” 朱铁成这才发觉，下午涨潮后他就继续在工地忙活了好久，之后又和刘工他们在会议室请教了好长时间，日落月升不知不觉又到了退潮的时间。 瞬间屋里就是一阵杂乱，工人们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关掉收音机、带好水杯往出走。 而刘军穿上衣服走过他身边又来了话。 “唉，真是不服不行，本来都是一样的工人，可现在人家回来休息，我们却要出去干活了。” 尤长江倒没说什么，只是不留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情绪复杂。 第47章 滴水湖全面开工! 躺在床上，朱铁成感到十分的疲惫，不是往常干活造成的肌肉酸痛，而是想了一整天的事情脑袋变得木然昏沉。 自从加入刘工他们的队伍，每天都需要被迫学习许多东西，不然会议讨论的时候，大家说的一些概念、术语他只能听个一知半解，不能准确弄懂其中的意义。 干了六七年的工程，他还第一次进行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劳动，过着类似上学一样的生活，学习知识是看书，研究图纸就是做题。 每天都会遇到新的问题与困难，过着在施工队截然不同的生活。 “你当初怎么适应一级项目经理的工作的，它和二级的工作内容相差的也太多了？”下了工他和赵国强喝酒的时候抱怨着。 赵国强仰头痛快地喝着啤酒，好几天没有碰酒，几个队长好友聚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聊天，是他最喜欢的时刻。 而朱铁成的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简单，因为那段艰苦的日子几乎历历在目，从证书上说这可能是他职业生涯里最高的成就了。 赵国强坦言道：“期待和兴趣，如果没有内在的东西推着你去实现这个目标，只是跺脚咬牙式的下决心，是坚持不下去的，从二级晋升到一级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工头到负责人的距离，嗝！” 虽然他比朱铁成年长几岁，但是干到一个建筑公司的施工负责人的位置，靠的不是运气和辈分，而是艰辛的努力和付出，在朱铁成这个年龄他也在经历同样的职业考验。 朱铁成也喝了一口，拿着酒瓶的胳膊架在膝盖，有些醉意地望着海面思考，他在想他有赵国强说的专业上的兴趣吗，他能不能坚持下去？ “唉，听你们说我就觉得累，别说了，来干杯！”李金福打断他们的话。 他不像他们志向那么远大，当一个施工队长赚到的钱已经足够他养家糊口的了，还这样逼自己简直就是自虐，喝啤酒它不香吗？ “干杯……” 朱铁成痛快地陪着酒，李金福说得没错，工作那么累、烦心的事那么多，能喝酒的时候当然要享受这份惬意。 不然回到宿舍碰到高全那些人，又要费神对付他们无聊的骚扰。 朱铁成在刘工的队伍工作过去了一个月有余，因为施工队的工作时间不固定，每天回去睡觉都会被他们吵醒一次。 高全不住在工地还好，主要是尤长江和刘军总是不时找他的麻烦，而且经过第一天的警告后他们学聪明了，并不直接来挑衅他，而是来骚扰和他要好的几个兄弟，弄得他不得不卷入其中。 但是朱铁成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对手越是闹得欢力量大，他的反抗欲望就越强烈，从小他就比其他上海小孩表现得强势，都是爹生娘养谁怕谁。 因此双方每天晚上的过招，几乎成了二宿舍经常上演的剧目，有时一句话两句话，有时候堂堂能说上十几分钟。 时间长了谁都没把对方怎么样，反倒让彼此更了解对方，双方都学会不去踩对方的雷区，使关系奇怪地缓和了下来。 今天碰巧和施工队的休息时间相同，朱铁成和陈祖瑞他们一起吃的晚饭。 “这几天刘军他们有点安静啊。”几个人吃完在海边散步，朱铁成剔着牙说。 “安静还不好，没他们在旁边叨叨，这两天打牌都顺了好多。”陈祖瑞有些得意道。 “不过有一说一，干活时他们倒是非常老实，保质保量一点都没有拖后腿。”王刚很公正。 “他们敢在上工时闹事！告诉赵队长就能开了他们。”陈祖瑞神气得不行。 “行了，别惹事，你就现在说说行，当着他们面你可千万别这样逞能。”李祖祥吹吹杯中的茶水，惬意地喝了一口说。 “呵，我怕他们？这么多天我都看出来了，尤长江刘军他们就是嫉妒朱队，即使对朱队说三道四得不到什么好处，也依旧乐在其中。只可惜是金子总会发光，而没能耐的人怎么拍马屁也就只能是这样了，你说是不是朱头？” 陈祖瑞颇有心得地对他们讲着，最后还扯上了他。 朱铁成赶紧回绝：“你说你的，可别扯上我，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在技术组混到底呢，到时候刷下来再被人家嘲讽打脸可就难看了。” “别这么说，朱头，有点信心。听说南部区域的抛石促淤坝已经建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大部队就会转战这里，我们滴水湖区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到时候促淤坝和小岛项目都能快速推进，朱头你就能大显身手了！” 陈祖瑞几个人对这个消息都很高兴，人数上千的工人队伍一来，他们四百多人的工程队就能轻松不少。 这些日子里，即便俞工反复强调精准度、增加测量时间后，他们施工队设立石碓点的速度也不慢，一个月下来就完成了将近四分之三的进度。 当然这包括了西边岸上用机械施工的那一部分，但滩涂上四个工程队的成果还是岸上的两倍左右，只差最东面的一段就可以合拢了。 朱铁成也十分期待，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研究，南北两个小岛的大体模型也有了眉目，工人们一来他们的南、北两个小岛的建设也就有了劳动力。 而这个激动人心的日子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两天后曾经载过他们的公司大巴就拉着工人们出现在了这边的海岸上。 “蒋工、刘监督，南部区域辛苦你们了。”俞莫生带着管理层出来迎接。 “哎，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们都知道滴水湖才是一块硬骨头，莫生你这话有些虚了啊。” 蒋行舟还是那副沉稳老练的模样，过去一个月里来过这里视察几次，指导他们的工作，这次是彻底转移了过来，当然还有那个监督员刘丽霞。 不过虽然他们位高权重，但他们不是重点，真正让俞工他们激动的是，那人头攒动的庞大工人队伍。 有了他们的到来，预示着滴水湖将要全面开工！ 第48章 爆炸性消息 由上海水利、南汇水利等公司组成的工人大部队，在他们四个施工小队的带领下，快速地投入到了滴水湖的建设当中。 其实这里和南边的工地没什么区别，吃、住、工作全都一样，适应的极快。 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四个施工小队摆放完成的石碓点连接成坝，直径266公里的滴水湖全靠人工围拢，没有大量的劳动力是不能完成的。 再加上朱铁成他们要建的小岛，也需要相应湖岸的促淤坝完成后才能建造，所以他们的力量至关重要。 “轮换着休息、注意补充水分、手套坏了的赶紧过来换一副……” 从堆放搬运石材的区域路过经常能够听到这些喊声，不用机械装备单靠人体本身的力气筑坝就像蚂蚁搬沙，需要吃苦耐劳、团结协作，更需要劳逸结合、纪律严明。 一车车的石材倒在岸上，根本不会出现堆积，很快就会被工人搬运到滩涂的各处，即使到了初秋仍居高不下的气温，也不能拦住他们干活的脚步。 一周下来，似乎老天都在帮助他们，一连好几天都是阴天，有时还洒下一点小雨，给工人们晒得黑红的皮肤带来一些缓解和滋润。 在朱铁成看来滴水湖的全面开工进行得非常顺利。 直到这天下午，蒋行舟从市里回来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刘工、冯工和韩事成他们都去开会了，专家技术组的其他人在办公室内按序就班地工作。 北岛的具体设计已经大体敲定下来，他们正在讨论施工细节。 “哎，会议室那边好像散会了，我看见几个施工队长和工程师已经往出了。”关杉杉从外面打水回来说道。 “那正好，冯工去之前把给蒋工过目的最新的方案图纸落下了，朱队你给送过去。”一个助理工程师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行。”朱铁成痛快地答应。 他的技术不行，像这样跑腿的活他都抢着来做，大家也都信任他，因为交给他的任务从来没有出现差错。 “嗯嗯让你离开，他的世界不可能会，我还……” 朱铁成哼着歌来到会议室门前，想着滴水湖的工程进展顺利，大家开阶段性会议肯定都很高兴。 可进了门却看到一众领导忧心忡忡的样子，和他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 “大家别想太多，新变动暂时还与我们无关，专心于眼前的工作，船到桥头自然直。”蒋行舟看着站起来的大家犹豫着不想离去，拍拍手劝道。 虽然蒋工好像是在鼓励他们，但是朱铁成能看得出来其实他也有些不坚定。 “朱铁成，你来是？” 刘工之前昂首挺胸地来开会，此时和他说话却有气无力的。 “啊，我来送你们落下的北小岛资料，这不想着蒋工早点看过就能早点施工。”朱铁成的积极情绪和这里格格不入。 “哦，行。”刘工默默地接过，然后随手递给旁边的俞莫生。 朱铁成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这群人是怎么了，情绪这么低落。 只有刘丽霞看起来比较自然，脸上无喜无悲一如往常的端庄模样，同时她也是唯一一个还坐在椅子上的人，泰然自若。 他打量刘丽霞，刘丽霞也恰好看了他一眼，朱铁成立刻移开视线，对方没有在意他，转向蒋行舟说：“现在是还没有定论，但是蒋工你作为总指挥、负责人，我劝你还是早做打算，未雨绸缪，不要一条道跑到黑，于临港的发展不利！” 说完她就拿着笔记资料站起来，十分得体地向外走去，留下一屋子沉默无言的工程师、专家自己烦恼。 “呼……” 蒋行舟听完有些焦躁又有些不甘地叹出一口气，摆摆手让他们都回去。 这一刻，朱铁成忽然预感到，此事或许和沈青松之前告诉他的事情有关…… 几个小时前，市政府大楼，蒋行舟被叫来听取意见。 进门人很多，他看到一个规划口的老熟人，就凑到对方的身边。 对方很快也注意到了他，把正在看的笔记合上，与他打着招呼。 寒暄过后，蒋行舟小声问道：“咨询结果下来了？怎么说？” 对方不自然地笑了笑，想到这次的事件就有些于心不忍，他认识蒋行舟很多年了，为人谨慎认真，工作能力很强，在建筑圈口碑极佳，这次海港新城的填海造陆项目本来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辉煌的历程，可是…… “唉，老蒋。恐怕现在你需要担心的不仅仅是咨询结果，这件事本身可能都要有更大的变动。” “更大的变动？老邢你可别吓我，海港新城可是已批准且已开始实施建设的。” 对方面露难色，摊开手无奈地说：“这我当然知道，这两天我们组队把上海各区跑了个遍，你们在南汇的施工建设我们看到了啊。”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别和我打哑谜。” 蒋行舟看对方和周围人脸上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慌，事情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意料范围。 “哎，领导来了，马上你就知道了。” 老邢看到几位大领导走进来，赶紧起身迎接打招呼，蒋行舟和其他人也是一样。 “好，都坐。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就直接开始会议……” 蒋行舟看到到齐后的参会人员心里更加打鼓，因为这次会议来的人比批准海港新城项目时，来的人还要多，市计委、财政局、规划局等许多部门都来参加此次会议，他好像不该出现在这样级别的会议上。 结果大领导开篇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晃了神，大脑一阵空白： “中央不久前下达了文件，清理整顿各类产业园区，并暂停审批新的园区。所以市里决定将海港新城与新的装备产业基地合并，打造一个更大规模的新城——临港新城，并将这一区域规划成上海的战略发展重点区域！” …… 蒋行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政府大楼，来到停车场只感觉缺氧喘不过来气，这次的会议内容对他的冲击太大，甚至有些接受不了。 即便他回到滴水湖的工地上，把市里的决定告诉完大家后，依然有些惊魂未定、手足无措。 这就是朱铁成过来送文件看到的场景。 第49章 从海港到临港 刘工、冯工回来后，不用朱铁成说，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让人胸闷的低气压。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纳闷开个会怎么变成了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上海市拟在嘉定区、青浦区和松江区规划建设较大规模工业园区的事？” 朱铁成心头一震果然是这个事情，几个月前逛街碰到沈青松时就听他说过，没想到如今真的变成了现实，资本不愧是市场上最灵敏的风向标。 技术组的其他人茫然不知，听得云里雾里，他们几乎天天呆在工地上，没有电视看、也不能上网，哪里知道这种事。 只有朱铁成打破了沉默，严肃地说：“这事我知道，在海港新城的规划报批过程中，上海市政府发现与相邻的江、浙两省的发展差距过大，特别是在产业园区的规划建设规模上落后很多，于是提出了这个方案。” “嗯，没错……” 刘工有些诧异，没想到一个施工队长的消息这么灵通，这事不是俞工在一次闲聊时和他说过，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刘工稍微惊讶后继续讲述：“后来市计委牵头，邀请美、日等国三家国际着名咨询公司，开展专题咨询工作。之后他们均提出上海应承接国际装备制造业的转移，在此发展现代先进装备制造业，有的公司还建议发展航空制造业。” 刘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冯工接着他的话说：“同时，市领导和相关部门也提出，要利用在建海港新城的交通区位优势，和可大量利用的滩涂土地资源优势。依据国际咨询公司的报告和相关部门的意见，市领导决策在海港新城附近规划建设大型现代装备产业基地。” “在附近建的话，似乎对我们的项目影响不大，我们为什么这么紧张？”周锐不理解。 说到这儿刘工和冯工对视了一眼，颇为苦闷，当初蒋工也是这么想的，但世事无常，一个变动就改变了所有。 刘工缓慢地说出：“但是眼下正巧遇到国家清理整顿各类产业园区，并暂停审批新的园区，因此市里决定将海港新城与新的装备产业基地合并，打造一个更大规模的新城，命名为：临港新城。” “什么！”几个助理工程师一起喊出来。 周锐的思维极其敏锐，脑筋一转脱口而出：“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项目、图纸、工程都要推翻重来了？” 周锐的这个观点石破天惊，关杉杉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不敢置信。 朱铁成虽说有所准备，但是真正听到这个事实时，心中依然大为震颤，更不用提其他人是多么的震惊。 “不知道，蒋工说市规划局组织了新一轮临港新城的规划方案征集工作，包括海港新城设计方案胜出的德国公司在内，多家境外公司都参加了新一轮的征集竞标。最后中标的图纸什么样，要不要推翻重来，还未可知。” 虽然刘工的话留有余地说得婉转，但把一个田园城市转变成现代装备产业基地，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新的图纸出来恐怕是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我们要不要停工？”一个数据员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铁成看了他一眼，这的确是现在最让人动摇的问题，如果图纸被推翻，什么滴水湖、湖中岛都是做无用功，新城到底要怎么建全都要依据新的图纸上的计划安排。 “停工干什么？市里都没让我们停工，你想停工啊？”冯工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那个数据员欲言又止，心里很矛盾，大家都是如此。 刘工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讨论下去，最后总结性发言：“蒋工命令所有部门正常工作，我的态度也是如此，在没有下定论之前，我们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准备一下，我们按计划去南小岛的位置做考察。” 冯工和刘工带头开始整理资料笔记，强制自己投入到工作当中去，其他人也只好纷纷跟上。 另一头，大会议室中只剩下蒋行舟和俞莫生，一个项目总指挥一个副指挥两人，商量着这个突发事件的对策。 “这么大个工程怎么说变就变，就算现阶段国家暂停了新产业园区的审批，等一年两年不就能正常申请了吗，干嘛非要和我们海港新城合并！” 俞莫生皱着一张脸围着桌子不断地踱步，说话声音大得在关上门的屋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被叫去市里开会，对此事感到非常不理解，或者说不想理解，此时他的情绪已经大过他的理性。 蒋行舟缓缓开口：“计委不是说了，我们这里有交通优势和土地优势，又可以和洋山港组合联动，一块完全空白还有着港口的土地，对于产业园的选址来说好处太多，只能说碰巧了。” 莫生主要负责项目的技术层面，和政府等方面打的交道少，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一时半会是平静不下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南部区域的促淤坝和吹填已经有了眉目，滴水湖也围了起来，该挖的都开挖了，现在说要组织海港新城新一轮规划方案征集，不是把我们放在火上烤吗？” 这就好比东方明珠塔打好了地基、立起了柱子，突然说要增加居住功能，马上对其设计方案进行重新招标。 俞莫生干了十多年的建筑设计，改弦易调的事不是没遇到过，但面对这么重大的工程反复不定，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嘭！” 蒋行舟难得一见地拍了桌子。 “以后只有临港新城，再没有‘海港’这两个字了，你以为开会时我没有辩驳质疑吗？产业基地的事已经定下，就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争论了！” 听到海港两个字蒋行舟实在没忍住。 “抱歉，我失态了。”蒋行舟摘下眼镜单手挡在眼前。 “不，是我太意气用事了，这，唉……” 俞莫生忘了蒋行舟才是最受打击的那个人，虽然他从市里回来后一直克制着自己保持冷静，但他心里怎么能不急不恼，他们的态度举止只会加深他的痛苦。 第50章 坚定信念 在公布消息后的两天里，大家表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朱铁成他们技术组测量、记录、讨论图纸方案，施工队的工人们按时按点的上工下工，一切都很平静。 但是更改图纸的危机真实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之后朱铁成几乎没有在任何人的脸上看到笑容，每个知道消息的人都变得沉默寡言。 “大家打起精神，市里不叫停就是认可我们的项目和工作，既然这样我们怕什么呢。” 韩事成检查了一遍机械工具和施工物资回来，看到一屋子沉闷的气氛，忍不住开口劝上一番。 他们经历的还是少，凡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与其担心以后改图纸，不如专心做好当下能做好的事，这才是有意义的。 “这我都懂，但一想到今天的工作到了明天就可能白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关杉杉藏不住心事，有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工作干了怎么会白费呢，小关你不能这么想……” 韩事成就像对待女儿一样温柔地劝着关杉杉。 但周锐马上就打破了他这个意境，像是在翻译关杉杉的话，倔强地说：“我们就算把岛建起来了，谁也说不准以后不会被推平，这怎么不是白费。” 要是说谁比较关心这次的项目，关杉杉和周锐肯定算得上是其中两个，他们都是对工程建筑有着真正兴趣的人，来的时候期望有多大，现在他们的失落就有多深。 朱铁成和韩事成看在眼里，说实话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 因为除了关杉杉和周锐，其他人心里也肯定问了相似的问题，项目更改了怎么办？施工方还会重新投标吗？ 担心明天忽然被告知停止施工，好不容易开展的工作被直接抹去。 甚至这则消息在工人中也慢慢流传开来，大多数人的观念不强，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吹了”“黄了”这样的言论逐渐弥漫开来。 “赵队长，我们的项目听说出事了，没问题？” 坐在食堂前吃饭，手底下不少工人都问着赵国强这样的问题，旁边的李金福、贺永强也是如此。 “怎么可能有问题，只不过是一点改动，都好好干活别瞎想。”赵国强简单回应了一句，继续闷头吃饭。 “可是设计方案不都重新招标了吗，这哪是一点改动，我们会不会直接停工啊？” 但工人里懂的人也不少，他身边的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精，他也不好轻易糊弄过去。 “你懂什么，从征集到做出设计再到评审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呢，停了工耽误的时间、费用谁出？即便新的方案出炉，我猜大概率也是要配合我们的工作进行修改，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赵国强的嗓音雄厚而有磁性，认真谈论起来话也说得有些道理，在平时很容易让人信服，但熟悉他的人能感觉到，他的话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晚上，朱铁成没有早早回宿舍，机械地工作了一天，他想多吸几口晚上微凉的空气，一个人走在有些远的海滩上，欣赏着被潮水覆盖的滩涂反射出的星光。 他尽量放空自己的大脑不去想图纸的事情，而是幻想着脚下和远处海面在未来都变成坚实的陆地，他站在堤岸上回看自己建造的雄伟新城，树枝飘摇、湖水荡漾，天青水暖。 这些天只有想到这个画面，他才能露出真心的笑容，在昏暗路灯的下绽放在黑黝的脸上，看起来那么舒心、幸福。 “朱队长，在想什么，笑得这么怡然，让人看得羡慕。” 他还在放松，可没想到身边传来总指挥蒋行舟的声音。 “啊，蒋工，您怎么在这儿？没注意到您，让您见怪了。” 朱铁成不知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赶紧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他还以为走了这么远周围只剩下自己。 “是我打扰你了，这里清净优雅，看来我们两个都很会找地方。不过这么好的地方，同样是散步散心，我却笑不出来。” 蒋工努力提起脸颊上的肌肉，最终露出的也是一丝苦笑。 图纸的事情就像一个钻进他脑袋里的梦魇，即使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过一会儿依旧会在心头浮现，赶不走、按不下。 朱铁成看着总指挥的表情，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每个人都为图纸的事情担忧，蒋工无疑是其中压力最大的那个。 “您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其实我在想我们项目建成后的模样。” “哦？是嘛。”蒋行舟没想到。 “也许有些老套，每当想到新城建好后的雄伟景观，工作上的不愉快、不顺心总能一扫而空，感觉现在这些劳累委屈都是值得的。” 蒋行舟听完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心里不住的惭愧和自责。 “刚来时还没这种感觉，只是想提升自己，靠大项目增添些名气，但是干的时间长了、认识得深了，憧憬和自豪感自然而然涌现出来。看着那么多工程师和专家，每天与自己一起工作，感觉大家就是一个集体……” 朱铁成为鼓励对方说起了自己的心里话，蒋行舟就在旁边默默听着，这个人不太畏惧他的官位，说起话来也不讲究什么措辞，却让他很容易听到心里去。 可是眼下他急需的是实际的解决方法，朱铁成给他讲的却是憧憬、希望或者说信念。 所谓空想不能救国，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求更改图纸的解决方法，打了无数个电话，询问了无数个熟人、朋友、领导，但令人绝望的是谁都帮不上他的忙。 面对朱铁成的话他本应一笑而过，像往常一样表示赞赏并鼓励一番，可是对方坦诚的讲述，和流露出的真挚情感，却不经意间拨动了他心里的某根弦，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回到办公室，拿出记录会议信息的笔记本坐到窗前，回想朱铁成之前发自内心的微笑和话语，蒋行舟心中充满了干劲。 望着从云层中慢慢出现的上弦月，心底隐藏许久的珍贵宝藏也被他重拾了起来。 第51章 不忘初心 第二天起来，天气不是很好，天色阴沉下着小雨，一丝秋天的凉意随着北风渗透人们的衣裳。 但这不妨碍工人们的施工，他们吃完早餐稍作休息，就要继续今天的可能没有意义的施工，关于工程被推翻的传言越来越盛，工人之间人心惶惶。 朱铁成和周锐走进办公室坐下，大家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些天的工作进度慢下来不少，坐在首位的刘工对此也毫无办法。 “今天继续南岛的……”冯工刚要一脸无奈地布置工作。 门口却闯进来一个人，直接说道：“总指挥叫大家去食堂前的空地集合！” “关于什么事情？”刘工诧异道。 “不知道……” 一眨眼那人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只剩他们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 同样的通知还在工地上的每个地方传达着。 “刘监督，蒋指挥现在叫所有人到食堂前集合，包括施工队和其他公司的工人，说是要发表讲话。”高全得到消息马上就来告知刘丽霞了。 刘丽霞正在为变更图纸后的过渡和接洽拟定方案，听到这消息一阵诧异。 “什么事情，要所有人都要到？” 忽然召集所有人发表讲话，她弄不懂蒋行舟要做什么。 要知道工程干了四个多月还没开过全员大会，有什么事逐层传达即可，没必要召集所有人开会，况且也没那个条件。 得到通知，朱铁成和技术组的人很快从会议室走了出来，要去上工的工人人群也都收缩成圆围了过来。 只见总指挥蒋行舟，此时不顾形象地站到餐桌上，衬衫下摆被风吹得连连摆动，手持两个扩音喇叭，表情郑重而坚定。 蒋行舟的行事风格向来沉稳严谨，没想到今天却要登高大呼，粗犷得让人意外，连俞莫生和刘丽霞都有些惊讶。 蒋行舟看人到得差不多了，没有说那些套话官话，开口就直奔主题，两个扩音喇叭的声音足够所有人听见：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要谈论一件大家都很关心的事，大家可能从不同的地方听说了有关临港新城的消息，如果有人还不了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们在建的海港新城已经更名为了临港新城，将打造成一个生态绿色的现代装备制造业基地，图纸有更换的危机，工程也可能被叫停推翻。” 蒋行舟此话一出，不出意外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如果说之前的传言大家还半信半疑，现在大领导说出来那就是确定无疑了。 “我说得没错，这个活已经……” “那到底会不会停工，我们的合同……” “这件事不是说了要低调处理吗，他这是要干什么？”刘丽霞很不悦，这样胡来只会打破本就脆弱的秩序。 刘工冯工几个人也不理解，本来就士气低迷，这样不是放弃维护直接摊牌了吗？ 倒是人群中的朱铁成，有些佩服和欣赏蒋工的勇气，这种情况下要是他他也会挑明，一直遮掩沉闷下去只会慢性死亡，一步步滑向深渊。 蒋行舟环视四周的员工，工程师、数据员和普通的工人，把他们的疑虑、担忧全都看在眼里，这也正是他要改变的东西。 面对大家的慌乱与质疑，蒋行舟用有点悲怆却十分柔和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害怕图纸变了推翻之前的劳动成果，害怕为了新图纸而停工，害怕失去工作，害怕一直憧憬的新城就这样垮了，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不确定是不是要继续干下去……” “但是！” 蒋行舟突然高亢起来的两个字，使低沉的气氛为之一振。 “但是我告诉大家我们的工程仍然要继续，因为我们来到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创造未来！” 大家看到总指挥身上的气场变了，从他眼睛里投射出了坚定自信的光芒。 “全世界最大面积的填海造陆、海上的人工景观湖、绿色计划城市，种种记录都将被我们打破。多年以后人们再次回顾，他们会说上海原本没有湖，第一个湖是由我们创造的；临港原本是一片滩涂，那些滩涂是被我们变成了土地！” 蒋行舟说得铿锵有力、满怀情感，望着大家的目光一片坦诚。 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第二个浦东的名头，和史无前例的填海造陆工程而来，蒋工的话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的初心，那些让人骄傲的壮举令人心潮澎湃。 特别是那些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刘工冯工眼睛中都蕴满了泪水，他们对新城项目付出了太多的心血，经过无数的确认比对、数据计算、反复商讨才能如此顺利的走到今天。 俞莫生更是激动地攥紧了拳头，从头到尾这个填海造陆的项目都是他主导的，设计、实施、改进，可以说是他一手打造。 然而他们被困难和焦虑蒙蔽了双眼，没有坚定地守住自己的内心，忘了立在工人们休息点的牌子上所描绘的美好景象，忘了自己的信念和初心。 赵国强作为施工队的负责人，第一个在人群中开口：“根本没有人叫停我们的工作，我们为什么要自乱阵脚，图纸会不会改那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到时我们修建的滴水湖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难道大家不想看到宣传牌上的湖水、陆地、树木在现实中会是什么样子？”李金福紧跟着说。 “没错，我们在这里多干一天就多得一天的工钱，怕什么呀？项目完成了同行谁不高看我们一眼？兄弟们坚定信念，奋斗就在现在，要相信平凡也能创造辉煌！” 最后，韩事成用实打实的薪资当诱饵，帮蒋工把气氛烘托到高潮，不愧是在现场干了二十多年的老油子。 “好！哦……”大家伙跟着欢呼呐喊起来。 “没错，怕什么，那么漂亮的滴水湖，他们怎么舍得推翻重来，只要不让我们停工，我们就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干下去！” “大家一起加油！”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管理层和工人一起说着鼓励的话，蒋行舟的演讲无疑点燃了他们对于临港新城的热情。 “坚定信念，不忘初心！让我们一起打造临港新城。” 蒋行舟最后对着扩音喇叭喊出的这一句，既是告诉大家的话，也是说给自己的誓言。 从现在起他将不再迷茫，任何事情都不能动摇他的信念。 第52章 资本动向 “这一段364米，和我们预测的一样不是规矩的直线。” “那不行，这一块是要设计出一个口子来，将来进出的车道要从这边走……” “我觉得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可以……” 朱铁成他们在南小岛的滩涂上做着数据测量，关杉杉、周锐等一众人员围绕着设计方案专心致志地在忙碌着。 昨天蒋行舟的演讲过后，可以明显感觉到大家伙的工作状态和工作气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大多数人是对海港新城项目满怀期待的，其中像他这样直奔填海造陆而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遇到困难后这种身在其中，作为一份子的亲历感无限被放大，他们对自己工作的信念、对建筑的热爱、想要创造历史的愿望变得清晰而明朗。 在蒋行舟坦诚地吐露心声，表示出坚定的信念后，无疑是给了他们底气，唤醒了他们来这里工作的初心，而这种初心是对抗困难最好的利剑。 这些管理和技术人员不再焦虑，开始专心沉稳地工作，其余那些工人就更踏实下来，这么大的一个工程哪能说垮就垮，他们只管脚踏实地地劳动安心挣钱。 剩下就像赵队长说的，他们能参与打造这样难得的超级项目，是令人无比骄傲的一件事，他们也在心里暗暗地期待着，临港新城辉煌起来绽放光芒的那一天。 不过除了愿意相信能够成功的美好愿景的人，也有一小部分更相信现实挑战带来的巨大影响，他们对蒋行舟的演讲没有太大的兴趣。 “蒋工，不是我拆你的台，做一番鼓舞士气的演讲，只是治标不治本，对更换图纸的现实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办法，现在明智的抉择是暂停滴水湖的建设，全力投入于海岸线的填海造陆，这样不管最后更换的图纸如何，陆地都是完全需要的。” 刘丽霞看着窗外滩涂上干得热火朝天的工人，心里却并不和他们一样激动，她的职责是代表市政府监督和辅助临港新城的建设。 在她看来蒋行舟出乎意料的奋起不过是一时之权，着眼于变动的点，并迅速做出相应的改变才是现在真正应该做的，而不是在老路上一直走到黑。 蒋行舟放下笔看着她，她这话说了也不是一回了，他听了倒没有像前几次那么生气。 “你说得确实不错，指挥部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是你也知道，市领导会议作出的决定是在一切确定下来前按原有的计划正常施工……” “可怎么施工还不是要听你的！先做填海造陆也是正常施工啊。”刘丽霞认准了稳妥的路子，持理而言。 “刘工，你又不是不懂，填海造陆要分区分块地进行，现在南部还没有吹填出个模样，就继续建设东部和北部完全是低效率费力不讨好，以滴水湖为连接进行建设才是最佳方案……”蒋行舟试图讲明白现计划的优势。 “可这条路有变！” “它还没变！” 面对刘丽霞紧追不舍的逼告，蒋行舟少有的不客气了一回。 刘丽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有些不甘心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这毕竟是他们公司好不容易接下来的项目，对方就是不放弃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等新一轮的征集方案出炉，才能让他死心。 “行，那我们就等市里改主意，到时候我们再来谈！” …… 将近六十公里外的黄浦江畔，陆家嘴世纪大道88号。 这栋中国第一高楼金茂大厦，开放经营的三年中，世界上许多的大公司都相继落座于此，沈青松所在的国际知名建筑公司，就是最早入驻的一批。 他们公司所在的楼层虽然不是在最上层，但是也可以一览陆家嘴与对岸上海外滩的绚丽景色，能天天看到这样的景色办公，沈青松真的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谁能想到浦东新区从设立到现在才过了十年，就成为了这样一块充满活力的新世界，无数的金融机构疯狂进驻，商业和住宅也彻底铺开，几乎每天都是一个新的面貌。 然而就在浦东这片崭新的地区还在成长当中时，不远处又有一股新的势力隐隐要在未来崛起，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沈青松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青松，上周让你们组准备的材料整理好了吗？” “快好了，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设计一组可是等着要呢，你抓点紧！” “李工，放心，明天下班前一定能送过去。” 沈青松笑着答应完，又低头苦着脸翻弄着桌子上一大摞的数据表格，和他的组员一起在整理新案子所需的有关资料。 他们公司这两个月格外繁忙，今天沈青松忙得连午饭都只是随便对付了一口汉堡，但工作却似乎越干越多，晚上加班到很晚，一点放松的时间都没有，就差住在公司了。 “沈工，上头最近不会再接新案子了，我们手头上的这个已经是两个月里的第三个案子了，临港新城那块土地才开始填，至于现在就忙着招标设计大楼吗？” 他手下一个刚过实习期不久的女助理工程师，在键盘上敲打完最后一个数字，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疲惫地说道。 “三个案子？那只是咱们组经手的，加上其他组的案子，大大小小咱们公司这两个月接的设计案绝对超过了十个！” 她旁边另一个资格老一些的助理工程师，伸了一下懒腰，晃动着手腕纠正她。 沈青松叹了口气，“没办法，临港装备产业基地的消息确定下来后，许多公司都第一时间盯上了临港那块地方，办公楼、厂房、住宅、商场、俱乐部，外面有太多的案子等着我们接呢。” 短暂的休息抱怨，大家又要投入到繁重的工作当中，这也是进入大公司的重负之一，好环境、高薪酬并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只不过在临港的事情上，早在四个月前就有科技集团、制造公司等来咨询，那时关于装备产业基地市里还在研究阶段，这些大公司的动态还真是超前。 沈青松望着外面川流不息的江水不禁感叹。 第53章 风往南吹 如果问谁对一片土地最有话语权，那莫过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 芦潮港原来是一片荒滩，是“野兔作窝场，蟛蜞当操场”的茅柴荡，“抓把土能腌菜，舀碗水当盐汤”的盐碱地。 远岸能种一些水稻、绿豆等农作物，而近岸却只有一片泥滩和长在上面的芦苇，只能靠出海捕鱼撑起不少人的生活。 在政府批准海港新城的填海造陆项目开始后，南汇居民原以为对他们的生活影响不大，但开工之后就意识到不是那么回事。 先不说经常能去的海边，因为他们的施工而进行了封锁，渔民们出海捕捞的收成也变得时好时坏，听说是因为建坝影响了近海环境，受到了那些吹泥船动静的干扰。 同时在海岸外围的土地上，也依据新城规划进行了大规模的道路修建，原有的一些杂草灌木、道路、土丘，全部都要推平重新建设。 差不多半年下来南汇的海岸逐渐变得十分狼狈，如今往海岸的方向走，只能看到一大片翻开的黄土地，附近几个村县对此都颇有微词。 如果不是听说建设之后他们那里的土地能顺带着值钱，他们早就提出抗议了，尤其是一些老人，他们只看到铲车挖机乱翻一通，把那些仅有的植被破坏殆尽，后面又不见什么动静，以为他们是在乱搞。 只有那些心思活跃的年轻人很高兴，因为他们望着北面的浦东新区，已经拔地而起一座座高楼大厦，他们这边同样是红头文件批下来的海港新城，或许真就是一些人说的第二浦东，未来的繁华之地…… 南汇往西，上海的另一个区——奉贤。 一个村子的空地上，最近多出了几个工地上寻常可见的红白色尼龙布工棚，外面扔着吃完的饭菜袋子和啤酒瓶，周围空气中烟酒味混杂着汗臭味，几个干活的工人正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牌。 旁边停着一辆推土机和一辆小卡车，还有铁锹镐头什么的插在不远处的沙堆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很紧凑生怕被人偷了去。 “周工头，谢谢你给我们家重铺的电线哦，价钱比我们在外面问的还便宜一些，真是帮了大忙。” 一个穿戴比较洋气的农村妇女，在空地外截住了正要回去的两个工头，喜笑颜开地感谢着他们帮她家重新通上了电，手里还递过一袋子花生。 两个人接过来，对视了一眼也是笑吟吟的，同样客气地说：“这不是碰巧我们来这里修路，顺便就帮你们修了，根本不指着赚你们什么钱，不过你帮我在村子里多宣传宣传，我们多做几家也好回回血嘛。” “没问题！周哥你们人真好，价钱这么优惠我肯定帮你们多宣传的喽。”刘慧满口答应。 这些年村里买车的人越来越多，原先的土路已经不方便了，夏天的雨水季一过村里就找来了周头他们的专业施工队，在冬季来临之前修出一条正经的水泥路。 但意外之喜是，他们也接一些屋顶防水和电路维修的小活，价格还比外面低，刘慧她们家就因此省下了好几百，特意过来道谢一番。 “王哥！周哥！” “周哥王哥要来玩几把吗？” “我们算了，你们玩你们的……” 两个人走到专属于他们的小桌子坐下，打开装着糟货的塑料袋，那女人送来的花生正好也可以搭配他们买回来的烧酒。 “哈……” 两人碰了一杯酒后，不约而同地都夹了一筷子鸡肉入嘴，烧酒的烈加上糟货的香，口腔中充斥着混合的酒香以及肉香，真是唇齿留香让人迷醉，糟货不愧是上海人心中最完美的下酒菜。 “老周，你可以啊，怎么看上的这个村子，这次往乡下跑的这一趟还真没白来，比我预想中多赚了不少钱。” 王旭辉用手理了理自己颇为有型的背头，又夹了几片黄瓜，心满意足地说道。 “嗨，我也是从老丁那问的，他说这附近的村子问过几次修修补补的活，后来我又打听到这个村子要自己修条水泥路，就花了点钱让人给搭桥介绍，还算没失手。” 周兴发的胖脸呲着大黄牙，十分得意。 他和王旭辉合伙这个包工队三年了，他主要负责外部公关，大多数的生意都是他接洽的，而活儿上的事就是王旭辉负责看着，三年下来两个人合作得很愉快。 “没错，光是修路还差点，那些盖房修房的活真的是稳赚不赔。” 王旭辉又和他碰了一杯，这次赚的钱回去肯定让朱梅大吃一惊。 “啪！”周兴发拍碎几颗花生，随意地扔进嘴里，示意着桌子上的那袋花生。 “嘿，多亏了有这女人这样的人，这一趟有一半的钱都是从他们那儿赚的，结果还傻乎乎地来道谢，以为捡了便宜。” “你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王旭辉瞪了他一眼，瞅了瞅外面，虽然他们这是村子里偏僻的地方，但备不住有人路过。 “咳，除了那些想捡便宜修房子的人，谁来这坟圈子旁边找咱们。” 老周吐出一口烟，说完话笑起来时又露出焦黄的牙齿。 确实他们搭工棚的这块空地对面，就是村里从老年间留下来的墓地，他们这个村子还是个有历史的老村子，不过现在东西老不值钱，新才值钱。 “哎，这一点是真晦气，你说咱们就不能搭上些大工程，老在这种村县转悠，什么时候是个头。” 生性贪婪的人似乎永远无法被满足，周兴发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想得多。 “旭辉，你那个小舅子不是在南汇那儿干活吗？你去问问他，看能不能给咱们安排一份市政规划下的工作，既轻松赚得又多，就不用在这儿赚这几根电线、水泥钱了。” 说着周兴发踢了踢旁边用完的劣质电缆包装和水泥袋，它们的成本比标准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就是他们赚钱背后的手段。 “行了，你就知足。咱们靠这些材料替换，已经比其他小施工队赚得多了，就是承包政府的项目也不会比现在多赚多少的。” 王旭辉喝了口酒，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 聊什么不好，偏要提小梅那个上过大专，牛气哄哄的弟弟朱铁成。 以前又不是没和他干过活，每次给他说赚钱的路子都被拒绝，那副明明胆小如鼠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想起来就生气。 第54章 致命问题 11月，自临港新城项目开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事实也的确如此，中国至今最大的一个填海造陆项目，光是第一步造促淤坝就花费了他们不少时间和力气。 从南部开始纯靠人工一点点搭建促淤坝，其间还要按原有的地形、道路把需要吹填的滩涂，分成好几个区块，未来将逐个对它们进行吹填。 其中处于中心部位的滴水湖是项目中的重中之重，相对简单的南部搭建出雏形后，他们紧接着就着手滴水湖的建设，以双向吹填之法与南部对接。 滴水湖区域的促淤坝是从西向东建，也就是先从高于海平面的陆地开始，然后南北画圈向大海方向合拢。 虽然人工搬运石材十分辛苦费时费力，但是在南部干下来的大部队已经熟门熟路，张元他们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阻碍。 比他们先来的测量队和施工队，已经实地标记好了滴水湖的轮廓，他们到达后只需按照石碓点的标记细心连接成坝。 他们到来后的一个多月，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在进入天气逐渐转凉的秋季，滴水湖的抛石促淤坝终于成功合拢。 朱铁成他们技术组的人都很兴奋，接下来便可以把湖中的泥沙吹到坝外待填的滩涂上，同时海里的挖泥船也在不停地向陆上吹，这样湖与海之间的滩涂会加速被填充成陆地，也就是所谓的双向吹填。 这是这张图纸设计的独特之处，如果利用好了便可以事半功倍，因此这几天项目指挥部里的所有技术人员都很兴奋，对双向吹填充满期待。 早晨，大家又都坐在食堂前吃早餐。 “朱队昨天又去亲戚家了？”瞄到朱铁成又是从外面走回来，韩事成喝了一口粥后眼尖地说道。 “啊，你有意见呐。” 朱铁成走过来瞪了他一眼，大家都在好好的吃饭，谁都没说话就他多事。 “我能有什么意见，就是羡慕年轻就是好。”韩事成话里有话地窃笑着。 “哎，打住，你可别把我当高全啊！”朱铁成指着他假模假样地威胁道。 “高全那家伙……” “行了，赶紧吃饭一会还要开会呢，这次是个大会，朱铁成你和关杉杉他们几个技术员也都得过去。”刘工吃完自己盘子里最后一叶上海青，打断他们。 “是要谈论关于双向吹填的工作吗？”关杉杉嚼着她不爱吃的煮鸡蛋兴奋地说道。 “没错，放了那么久的钻头和抽泵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我终于不用再惦记着了。”韩事成放下筷子就点起一根烟。 “惦记什么，我看就你一天最闲……”这次轮到朱铁成戏弄他了。 工地上大家互相之间经常开玩笑，周锐和关杉杉也不例外，他们算是苦中作乐。 “哈哈……” 吃完饭后大家高高兴兴地回去准备资料，然后到会议室开会，可一进会议室的门，朱铁成却感受到气氛不对。 他们算是来得早的，屋里此时只有蒋行舟俞莫生和刘丽霞几个人在，可他们脸上无一例外全都没有笑模样。 蒋行舟站在后面看着白板上的项目图纸，侧脸十分凝重。 俞莫生则低头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在计算着什么，眉头紧锁很焦急的样子。 而刘丽霞只是端坐在那里单手按着笔记本面沉似水，但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样是她心情极差时候的表现。 他们这副样子在这取得阶段性成果，下一步要开展双向吹填工作的时间节点来说，状态完全不对。 “老刘、老冯，快过来我们遇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们刚一进来俞莫生就用低沉却急促的声音呼叫冯刘二人。 “怎么回事，什么致命的问题？” 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没头没脑的，刘工冯工赶紧凑过去，结果两个人看完他手上的文件后，轻松愉快的情绪瞬间消失，也面露难色。 朱铁成和关杉杉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冯工和刘工看到了什么反应这么大，可他们在尾席落座，他们不说的话他们也看不到纸上写了什么。 直到又过了几分钟，人都到齐会议开始，蒋行舟回过身坐下缓缓开口： “本来滴水湖促淤坝合拢，今天召集大家来是确定接下来的吹填工作，可是刘监督在会前报告了一项异常情况，需要我们马上进行解决，具体情况的话，既然问题是刘监督发现的，就由刘监督和诸位说明。” 刘丽霞闻言气笑着说：“蒋工这么讲就不对了，我要说的同样是吹填，昨天我去检查一下南部工地的施工情况，发现挖泥船的吹填效果与预计的相差甚远，你们看看这是我让市里送来的，刚开工不久和前两天拍摄的临港彩红外航空遥感影像，除了最南边吹填出一点，其余的大面积滩涂都没有变化！” 说着刘丽霞摊开按着笔记本的手，抽出底下一叠照片和数据报告，给旁边的人一个个传递观看。 说是给但几乎是甩在桌面上，她的怒气任谁都能一眼分辨，毕竟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这就是工程的重大失误，脱离了项目计划。 一次两三个人看，很快那叠照片就被传阅了一遍，朱铁成看到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因为上面所展示出的滩涂确实没什么变化，他们的吹填工作几乎可以说是失败了，没有达到计划中的效果。 “可笑我们还在争论图纸的问题，现在连最基础最关键的，把土地填出来这件事都完成不了，还谈什么以后陆地上建什么！国内国外许多媒体、专家都曾表示这个浩大的工程我们建不出来，这下不是印证了他们的话？这个消息我都不知道如何向局里反应，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就没人算一下，我们挖泥船的出沙量？” 刘丽霞站起来，不用思考地说出了一连串的质疑与诘问。 “我这就叫人计算一下……”刘工被说得毫无脸面。 “不用了，我都算完了。4艘小型挖泥船吹填，6个月挖吹泥沙50多万立方米。照这样的速度，项目总共5600万立方米沙土需要挖40年！” 刘丽霞说完在场的人全都哑口无言。 要知道他们的项目计划可是在3-4年内完成陆地的基本填挖，之后几年铺设道路、管道，修建河道与水循环系统，生成地面样貌等等。 可40年…… 第55章 政策限制 朱铁成此时坐在会议室内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 吃惊？尴尬？紧张？或者这些情绪他都具有。 谁曾想他们先前布置4艘挖泥船同时运作，这在国内算得上是大手笔了，但对于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填海造陆项目来说仍然不够用。 朱铁成抬眼偷看蒋行舟和俞莫生几个领导，不出他的意料全都是苦大仇深、心急如焚的模样，他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此刻这个项目最大的难点就显现出来，临港新城规划面积2966平方公里，其中新造陆地130平方公里，它是人类第一次挑战这么大面积的填海造陆项目，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经验与借鉴。 虽然由蒋行舟和俞莫生领导的港城指挥部，每天都要忙很多的事情，说是马不停蹄、焦头烂额都不为过，但终究还是避免不了有所疏漏。 只是要命的是，偶尔有个疏漏还偏偏事关临港新城项目的成败，仿佛是老天刻意要给他们设下的一道难关，调皮的想看看他们能否解决。 “刘监督，大家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您就不必大动肝火了，现在最紧要的是拿出一个解决方案不是吗？” 冯工看到蒋行舟和俞莫生自责得默不作声，好心出面打着圆场。 刘丽霞心急得有些不顾形象，斗气着说：“对呀，解决方案，我怎么没想到？好，你们想，我就坐在这儿等着你们的解决方案！” 然后一拍桌子坐下，一双三分忧惧七分怒火的眼睛看得人不敢反驳。 不同于朱铁成之前见到过的模样，半年来他也见过刘丽霞大大小小发过几次火，可是这次能明显感觉到不同，她是动了真火。 不过她这么生气也可以理解，她作为政府派下到港城指挥部的监督员，现在出了这种事连累到她，完全可以说是失职了。 而且现在这种状况，如果不能给上面一个答复和解决方案，不光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他们整个项目都可能发生重大变化，甚至就此流产。 “那就都说说，莫生和老刘先起个头，你们是工程的设计主干，是最了解各方各面的问题。” 蒋行舟总归是临港项目的总指挥，还算沉得住气，没有像刘丽霞那样激动。 俞莫生看了看左右众人脸上有些发烧，他是施工设计的负责人，现在这事说到底是他的责任。 “我确实错估了这些挖泥船的能力，和项目所需泥土的数量，可是这4艘挖泥船已经是国内适用我们工程挖泥船一半的数量了……” “那就把剩下的挖泥船也都借过来，多大个事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三队队长李金福最受不了这种场面，还没等俞莫生说完直接就说道。 刘郑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国内的挖泥设备就那么多，别的地方也需要用不说，就算从其他租借来了挖泥船，无非就是把工程时间从40年缩短到20年，没有多大意义。” 四队队长听完有些疑惑，接着说：“你们的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我们现在用的那些船还算小吗，我之前做过河道清淤，用的挖泥船比这还小，我们用那些小挖泥船以量取胜不行吗？” “不行，我们所需要的挖泥船是要能在海洋远处取沙，你说的那些小挖泥船只能就近作业，派不上用场。” 朱铁成点头，这一点当初蒋工开会时就说过，他还和工人们显摆过。为了保护滩涂，近处的泥沙不能随便挖掉，要在大堤外15公里外的海底取沙。 “那干脆用卡车，从别处拉土方过来填！”高全耐不住寂寞，也在旁边插上一嘴。 “这是最不现实的，你知道我们所需的5600万立方米的沙土有多少吗，用车从别的地方运，所需资金会是个庞大的数字。挖沙吹填是唯一的方法，这样做投资成本低，进度快，在浅海挖掉一个8-9米的沙坑，经过半年就可以淤平。” 刘工回答得有些不耐烦了，这几个施工队长是没长脑子吗，几乎把不合理的选项全都说了个遍，只剩没说话的赵国强和朱铁成靠点谱。 “莫生，还有其他办法吗？” 蒋行舟也知道大体的情况，填海造陆的施工选项就不多，水利工程这方面俞莫生是专家。 一直都在低头思考的俞莫生微微摇头，说：“解决吹填速度慢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质一个是量，我们先前量的选择已经行不通了，那么就只剩下质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们国内的挖泥设备起步晚，作业功率和国外先进设备差距不小，所谓的质就是从国外想办法，他们制造出的大型挖泥船，功率及作业效率是我们小型挖泥船的数倍，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荷兰的船，具体资料我没带过来……”俞莫生皱眉。 “俞工我这儿有一份资料，是我来之前自己收集的，里面挖泥船应该挺全的，您看看。”关杉杉从她那厚实的文件盒子里抽出一个册子。 俞工拿过来看了看，点头说：“不错很全面，其中荷兰的……在这里，绞吸式挖泥船，这种大功率挖泥船，动力大，效率高，每小时可挖3000立方米。边挖边吹沙上岸的排出距离远，最远的可达5公里。抗风性能好，7级大风还能继续挖沙。” “那还等什么，赶紧向荷兰的公司租借几条过来啊，知道国内的挖泥船功率不够，早就应该这么做。” 在这里待得久了，开会时高全也敢于发言了，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责难，就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似的。 俞莫生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刘丽霞说他也就算了，一个施工队长也这么不客气。 俞工稍稍加重语气说：“你以为我不想吗！方案设计时我们当然也想到用功率大的挖泥船，但是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国家规定国外疏浚企业及设备不准进入国内疏浚市场，有政策约束十分麻烦。” 刘丽霞皱了一下眉毛，她不是专业搞水利工程的，这个问题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第56章 荷兰挖泥船 听完俞工的讲述朱铁成明白了，原来公司安排4艘挖泥船也是无奈之举，并不是完全没有考虑工作效率和吹填进度。 一方面国内的挖泥设备落后，不确定能不能支撑住临港新城这么大面积的吹填，另一方面政府又担心国外疏浚企业及设备，对国内市场造成冲击不予进入，这件事就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俞工只好先用国内的挖泥船顶上去，或许能勉强够用，然而效果并不如他期望的那样，便出现了今天这个局面。 刘丽霞这会儿也冷静了一些，急切地对俞莫生问：“国外的挖泥船真的完全不准进入国内吗？” 俞莫生没有回答她，低头看向指间的钢笔，在这件事上他当初就没有办法，现在依旧束手无策。 这时蒋行舟当着所有人站了起来，看着大家坚定地说：“不能进也要进！当前局势刻不容缓我们已别无选择，莫生你马上就着手向荷兰租借大型绞吸式挖泥船。” “可是……” 法务部的刘锦涛开会向来坐在后面默默无闻，此时却不得不站了起来，有些犯难。 蒋行舟当机立断地说：“填海造陆这个工程本身就是不可为而为之，现在需要国外大功率的挖泥船，即便国家在政策上有限制，我们也唯有努力争取，直至成功。” “可这光要走流程就要好久……”刘锦涛挤着可怜兮兮的眼睛。 “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就不要再犹豫了。” 蒋行舟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可是事在人为，如果他们的说服力足够强，可能上面不用审批很长时间就能批下来。 “怪不得很多国外的专家、媒体说咱们建不成，原来在这儿埋伏着呢，知道咱们的挖泥设备落后，进口又有阻力。”韩事成在朱铁成身边悄声说道。 朱铁成也小声回复道：“不过蒋工说的是一条出路，有阻碍打破它就是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韩事成听完控制不住地笑了，“呵呵，高见啊！” “行了……”朱铁成赶紧用胳膊肘顶他，笑得这么欢也不怕别人看到。 在蒋行舟的带动下，大家小声地议论起来，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可行的，只有一小部分表示怀疑能否成功。 朱铁成另一旁的关杉杉也站了起来。 “蒋工，我可以回学校找老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也许老师他能帮着出一份专业意见，市里领导可能会采纳。” 蒋行舟眼前一亮，“好啊，有专家教授背书，我们的成功几率就更大了。” 随即他又把目光转向刘丽霞，这个事情的解决方案算是找到了一个方向，可是和政府领导打交道，她在其中的作用十分重要。 坐在他右手边的刘丽霞在思考这其中的可能性，手指轻点质量优良的皮质笔记本。 “政府出台政策是为了保护国内市场的稳定，我们这次的要求是从实际出发的，并不是影响市场平衡，从这一点上讲应该没问题。” 刘丽霞眼神迟疑了一下，不过在众人的脸上扫过一圈，也定下了主意。 “我也同意蒋指挥的方法，眼下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荷兰的大型吹泥船了，刘工冯工你们赶紧准备出一份报告，然后跟着我向上级领导做汇报请示。” “好！就是这样，我一直都坚信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就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们的事。”蒋行舟又说起了他的意志论，鼓舞大家的气势。 刘丽霞也趁机下台阶，对大家道歉道：“先前我太过心急了，态度不好还请大家谅解。” 刘丽霞在圈子里打拼这么多年，有错要及时认，舍下脸面还是做得到的，此一时彼一时，该进该退她分得很清楚。 “没事……”下面一片原谅的声音，她能道歉谁还敢和她杠。 刘丽霞发那么大的火，想必也有一部分是她自己对自己发的火，因为吹填力量不足这个问题两三个月就能发觉，也不至于浪费了半年的时间。 蒋行舟点点头，这算是很好的结局了。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俞莫生、老刘咱们负责挖泥船的事情，施工队暂时就先吹泥灌袋，其他技术员……” 蒋工安排完这一时间的工作就散会了，大家各自忙碌起来。 俞莫生、刘郑他们回自己的办公室准备材料，刘丽霞也回去打电话联系自己认识的人，看如何解决进口挖泥船的事。 只有关杉杉和周锐被蒋行舟留下。 “这次你和周锐都回去，顺便歇息两天，平时放假都不好好休息，这样下去身体可是吃不消的。大型挖泥船的事我会打电话和赵教授说明，剩下的具体材料就拜托你们交给赵教授了。” “这事关杉杉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我就留下来帮忙。”周锐不想错过这个学习的机会。 可蒋行舟这次的态度很坚决，他自己的孩子也不比他们大多少，看到周锐他们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有事业心是好事，可干上工作就不休息就是胡来了。 “不行！这次回去给你们一周的假休息，你们还这么年轻不要小小年纪就弄坏了身体，而且你们老不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里苛待员工不给放假。” “放假一周？”周锐的反应也很大，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周锐还想说些什么，但蒋行舟直接掀开一大摞的工作资料，看都没看他们，摆了摆低头下了逐客令。 “别说了，快收拾收拾走，到了中午吃饭时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 同时在技术组的会议室，朱铁成也在追着刘工要工作。 “刘工，给我安排个活，你们走了其他的技术员在办公室还能计算一些数据，可我一不去现场，就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了。” 一离开大会议室朱铁成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原先的工作计划暂停，他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整理资料要和老冯去找俞工的刘郑，抬眼看了看屋子里忙着的人。 “这倒也是……要不你就跟在我身边打个下手，管理一些资料文件，有什么事帮我们跑跑腿。” 刘郑也实在没什么活交给他，只能委屈他当个助手用用。 闻言朱铁成赶紧抢过他手里的一大摞文件夹和资料，“好，有活干就行，能给高级工程师当助手，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第57章 紧急公关 会议结束后，大家像一阵风一样忙了起来，技术组的其他同事忙着计算数据与整理材料，朱铁成就跟在刘工的身旁当助手。 大会议室里，蒋行舟、俞莫生和包括刘郑、冯天奇在内的数名工程师，紧张忙碌地在进行各种工作，在发现吹填能力不足的问题后，这里就变成了他们的办公地点。 门口不断地有人来回递送文件，他们这边一旦需要什么材料，就会派人去技术组那边沟通传达，大家都在忙着，这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就由他这个“临时工”来完成了。 而且别看只是从国外租借几艘挖泥船，因为有国家政策的限制，他们要做的底层工作很多，一摞摞的文件夹、一通通的电话、一次次讨论，好像有铺天盖地的事情等着他们完成。 这时，就展现出了蒋行舟能成为总指挥的强大统合能力。 坐在会议桌的首位，面对一系列要做的事情，蒋行舟的头脑虽然有些紧张但很清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习惯性地翻开工作笔记，边说边写。 “莫生，你和老冯负责审核下面交上来资料然后编写报告，其中重点要写清荷兰大型挖泥船对我们项目的必要性，并且要表明当前的紧急情况，在保持专业性、正式性的同时，传达出我们迫切希望尽快通过审批的愿望。” 俞莫生刚从外面抽完烟回来，接过朱铁成递给他的申请文本和需要打交道的部门名单，神情专注地听着蒋行舟的安排。 “好，交给我。不过我们的理由好说工程量在这摆着，国内的设备满足不了，但是就此让市里为我们破例好像有些想当然，我们最好另外再联系一下法律方面的权威，看他们能不能在法条上帮忙给出合理性的说明，给政府破例找一个抓手。” 俞工快速翻看一遍手里的材料，提出了一个自己抽烟时想到的状况。 虽然这个问题不一定必要，但是所谓有备无患，多一重考虑多一道工作，就更有把握一些。 “对，你提醒得没错，回头我就去找人，这样报告和申请书就交给你们了。” 蒋行舟听完俞莫生的建议，马上就在笔记上记了下来，以免自己漏掉。 其实这方面他也隐隐有着担心，突破国家政策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的理由一定要足够充分，得到各方面的支持才行。 “蒋工，说实话这个报告不难，能不能通过主要还是要看和市领导沟通得如何，我们这个报告分给不同的部门，最晚明天中午就能出来，到时候去见领导就要靠您了。” 旁边的冯工同样不怎么担心报告的事，反倒给蒋行舟打了个预防针。 蒋行舟用笔帽点了点桌子，微笑着说：“说的也是，要不到时你跟着我去，和领导交谈时如果有什么忘了说，你就帮我查漏补缺。” “别，饶了我。您还不知道我和俞工一样，一和领导说话舌头就打结，到时候您还是找能说会道的老刘一起去。”冯工把球提到他对面的刘工身上。 刘工本来十指相叉两臂放在桌子上听着他们说话，看老冯这么评价他，歪歪嘴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不光是夸，我还嫉妒呢。”冯工煞有其事地说。 “好了，谁去都一样，先把眼前的事干好。”蒋行舟笑着说。 顺着话，蒋工又把视线转到他们这边。 “老刘你这边就赶紧联系荷兰方面，不管结果如何先和他们接触一下，把能租借的船的性能、数量、租金、可交付日期都了解下来再说，我们租借挖泥船和上报请示同时进行。” “没问题，我这就联系荷兰的企业，确定一下我们需要的船。” 刘工满口答应，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吹填工作可以说是争分夺秒，联系荷兰企业也是一项紧要的工作，他在欧洲有朋友，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蒋行舟比他想的还要急，进一步的要求说：“不光如此，谈的过程要正式一些，和荷兰那边谈深一些，之后我们直接派人过去，只要咱们这边审批一通过，那边就签合同。” “这……是不是着急了一些？” 看没人说话，朱铁成不禁把其他人的疑虑说出了口。 他们这边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们就派人过去拟定合同，要是政府没有批准他们的进口请求，这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蒋行舟继续写着笔记，面带一丝忧愁。 “我也不想冒进，但是我们没有时间等了，荷兰那么远开足马力过来也要一个月，不在程序上节省时间，我们的工程就更要延后了。” “我同意蒋指挥的观点。” 他们正讨论着，之前匆匆消失不见的刘丽霞从门口走了进来，说的话和会上一模一样，惜字如金却显得知性大方。 “刘监督，怎么样？” 蒋行舟心中忐忑地看向她，希望能听到他想要的结果。 刘丽霞倒是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走到她的位置上坐稳才开口。 不过朱铁成看她这个样子应该就是问题不大，刚刚在会上还是一副暴怒的模样，开完会平复了一些，而现在出去打完电话看起来心情更好了一点。 “我联系了局里的领导和几个熟人朋友，从他们的看法、口气来说机会是有的，所以我同意你先派人过去，因为以我们项目的重要程度，只要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们大概率就能争取到。” 对于她说的话，眼前的几位没有丝毫怀疑，刘丽霞虽然平时态度强硬了一些，但是不可否认她是个精明能干的工程师，对于行业内的事有着几分把握。 “好，那我就去联系荷兰方面，然后让刘锦涛选人飞过去。”刘郑把笔记本一合就准备往出走。 朱铁成也跟着站起来，他过来就是给刘工打下手的，这里本来就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可蒋行舟却叫住了他，“朱铁成等等，你要是没事和韩事成去联系一下国内的其它挖泥船，看能不能租用过来。” 朱铁成有些不懂，问：“怎么还要来联系那些小挖泥船，是不放心政府那边的意见？” “即便荷兰的挖泥船能租借过来，我们的需求量真要说起来还是无法得到满足，看到刘监督给出的惊人数据，挖泥船就是有再多都不嫌多……” 第58章 返校 关杉杉和周锐返回了学校，带着休假和整个临港新城指挥部的任务嘱托。 天气秋高气爽，再次回到学校，关杉杉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过去了很久。 校园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除了有些已经变黄的树叶，学校和他们走之前没有什么变化，满目整洁的校园、路上擦肩而过的学生、食堂隐隐飘出的饭香，永远都充满着生机与活力。 不过实打实的在建筑工地，摸爬滚打经过了半年的历练，他们的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克服了自己的娇气体弱，心也变得沉稳了下来，甚至关杉杉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有个形容它的词叫成熟，可作为一个女孩子可不想自己熟得太快，永远是含苞待放的状态才好。 “唉……”关杉杉无奈着有感而发。 “你叹什么气？被赶回来我还没叹气呢。” 周锐的语气淡淡的，他说话本来就不拐弯抹角，而且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还增添了一层同事的关系，他们在一起时基本有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他也太不解风情了，被强制休假又不是她的错，再说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坏事，对女生这么冷淡，真怀疑他有没有谈过恋爱。 “你就那么喜欢工作啊，就算立志要成为建筑女王的我也没你这么拼啊，你到底因为什么读的土木建筑，有什么特殊理由吗，这么拼命？”关杉杉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周锐神色一黯，眼睛躲开她的目光，表情和之前大家问他家庭时一样，露出一丝挣扎和痛苦，但同样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没什么特别的，也是有点兴趣爱好。而且这有什么不理解的，努力才能更快的进步！” 周锐的话明显是在做掩饰，还带些逞强的意味。 可是对方不给她多问的机会，说完就背着包快步向前走去，把她甩在了后面。 望着他细高的身影，这个人还真的很难捉摸，感觉他时刻都要让自己忙起来，像是在努力追求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关杉杉对事物的观察一向仔细而且敏感，她感觉这肯定和他的家庭有关系…… 他们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完成蒋指挥交给他们的任务。 两个人没回宿舍，直奔导师的办公室。 很顺利的是导师没有出去，他们进来的时候对方正在泡茶，透明的茶壶里绿色的茶叶尖遇到热水慢慢舒展开来变得水嫩。 “你们回来了，正等着你们呢。怎么样，临港的项目难不难、苦不苦？” 听这说话的意思，教授一直在等着他们。 “您也知道了？海港新城增添装备制造基地，变成临港新城的事？” 重新征集设计方案这件事政府很低调，关杉杉吃惊外边的人消息这么灵通。 “呵呵，虽然我人在大学里教书，一线的事情知道的少，但是这点消息我还是有的，坐！” 赵教授亲和地起身迎接，看着他们坐下，一人倒了一杯茶。 “这次重新征集设计方案的事，没有向公众传播，但是在业内还是很轰动的，当初陆家嘴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可见市里对南汇未来的发展十分之重视。” 周锐拿起茶杯吹了吹，一口喝下去满嘴清香，说出的却是带着北京味的牢骚话。 “也是点儿不好，恰巧国家整顿产业园区，暂停新园区的审批，不然也不会和海港新城合并，二次征集换图纸，前段时间是真的给我们愁坏了。” 赵教授放下茶壶，会心一笑道：“从另一个角度说你们很幸运，刚进入建筑行业工作，这件事就给你们上了一课，让你们明白不是所有事都能如预期一样发展，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 关杉杉安稳地坐在桌前，感觉一种既熟悉又安全的氛围包裹着她，听着老师的教导，屋里摆满的书籍，在这里她放下了工地上的坚强和防备。 她微微噘嘴有些可怜地说：“填海造陆和一般的建筑工程真的相差好多啊，之前只顾着它的名头大了，没想到会这么累，有几次我都想打退堂鼓了。” “累是肯定的，但你一定不会后悔，你也说了临港项目的名头大，好好干这个机会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可遇不可得的。” 关杉杉是他教的土木建筑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女学生之一，为人谦虚谨慎，平时学习成绩也好，很得他的喜爱，撒个娇他当然是微笑以待。 不过周锐在旁边撇撇嘴，对于关杉杉这种展露真情的交谈很不习惯。 “周锐呢，第一次走出校园，工作感受如何？”导师又问到他。 “我很好，工作很顺利，学到的东西很多。” 他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的都是场面话，给人一种距离感。 可赵教授却是很关心他，语重心长地问：“最近有没有往家里打电话，在外面很辛苦，家人的声音是最好的安慰，其实你父亲很惦记着你。” “这个实习机会是我自己争取到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教授你不是为我开后门了？”说到这儿，周锐身体前倾，突然严肃起来。 “唉，当然没有，这话我只是以一个长辈的角度和你说的，别想歪了，你这个孩子。”赵教授摇摇头，周锐的样子既让人无奈又让人忧心。 但坐在一旁的关杉杉却很大吃了一惊，赵教授认识周锐的父亲？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比师生关系更深，这不禁让关杉杉对他的身世感兴趣起来。 赵教授盯着他才劝一句就默不作声的周锐毫无办法，这孩子和他爸还真像，只要认准了一个道理谁都劝不回来。 “好了，看到你们实习得都不错，我就放心了，接下来办正事，把你们带来的文件材料交给我，蒋工可是拜托我尽快给他们开出意见书。” 他只能结束关心与问话，谈到工作的事情上来。 “哦，在我这里，既然蒋工和您通过电话，那我们就不用多介绍了，租借荷兰的大型挖泥船的意见书，您做出来后直接传真过去就可以了，我们被强制放了一周的休假，这些日子要待在学校。” 赵教授接过材料，当然也早从蒋行舟口中知道了这件事，这两个孩子还真能熬，去实习后就没怎么正经放过假。 他瞪眼训斥道：“那还在这里坐着干嘛，还不快去休息！” 第59章 同学聚会 向导师递交完材料，关杉杉和周锐就算是进入了无所事事的休假阶段。 两个人回宿舍收拾床铺，半年没住人应该积攒了不少的灰，但实际他们走后不时会有舍友的朋友过来留宿，床位不会就那么空着。 两个人都没费什么力气，周锐拿下去自己床上舍友放着的杂物，关杉杉捡起舍友放在床上的衣服，换了个床单被套后就没事可干了。 “杉杉！你回来了。” 在关杉杉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舍友杜若南回来了，见到她高兴地尖叫起来。 “若南，几个月不见你又漂亮了。” 关杉杉也很高兴，对方穿着颇为时尚的衣服长发飘飘尽显优雅，一颦一笑还是以前的模样。 “你可终于肯露面了，你是去实习了，还是被拐去挖煤窑了，几个月都不回来，就离谱！” 杜若南放下手里装着设计稿的大布袋，亲昵地坐到她的身旁嗔怪道。 “没办法，到了那儿要学习了解的东西太多了，那么大一个项目哪是那么容易的。” “那也不能不给你放假，老那么干得不到休息是不行的。”杜若南一本正经道。 “指挥部是给我们放假的，可是我选择在工地休息，因为多出来的时间我可以钻研问题，你也知道做一件事我不弄到自己满意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就没回来。”关杉杉解释道。 杜若南无奈地看着对方长了不少的头发，以她对关杉杉的了解，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你还说我呢，你真不够意思，放暑假你也不去看看我。”关杉杉也不甘示弱，一边瞪着她一边笑着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研究生哪有假期，暑假期间大家都在忙课题，抽不出空去看你啊。”杜若南被抓到小辫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哪里是抽不出空，我看你是嫌麻烦。”关杉杉眯着眼拆穿她。 “哎呀，别纠结这个了，说真的你在南汇过得怎么样？我在学校里可是憋坏了，天天都是画图，还要想创意，简直要把人逼疯了。”杜若南转移话题。 “哎，你看我瘦下来的身材和变黑的皮肤，到了工地我才发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活，它是既不但脑子还废体力，再过半年我都怕要变成健美小姐了……” 两个好朋友在一起相互倾诉，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有一种又回归社会生活的感觉。 对此她真的敬佩朱铁成他们那些干施工的人，承包项目后就要远离家庭，甚至远离社会，几个月干下来简直要和社会脱节了。 “哎！不如我们晚上出去吃顿饭，庆祝你实习回来，你出去了一个学期，大家肯定有许多话要来聊，你带上你们班的同学，我也叫两个设计系的朋友，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突然杜若南的眼睛里迸发出火花。 关杉杉微微陪笑，每次一说到聚餐，杜若南都是最兴奋的那个，外人很难想到外表娴静优雅的她，其实是一个热爱聚会的交际花。 “对了，把那个和你一起去的周锐也叫上，让他找几个帅哥过来，我们那些设计系的不少都单身呢。” “周锐？那个人又冷又硬的你又不是没听说过，而且他那么功利我很怀疑他有没有朋友，还是算了。” 想到和周锐那家伙吃饭，关杉杉下意识的有些抗拒。 杜若南上下打量着她，说：“你这么快拒绝干嘛，你就没想找一个男朋友，在工地那么苦，有一个依靠该是多幸福的事情，该不会你和那个高冷精英周锐……” 关杉杉感觉有些冒汗，“你瞎说什么呢，这都快到冬天了，你这脑子里怎么像是到了春天一样。” “你……我这是关心你，你还损我。哎，真的是感情淡了……” 不过说是那么说，到了晚上关杉杉还是通知了周锐一起聚餐，毕竟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不叫他有些过意不去。 他们来的这个餐馆在学校附近算是说得过去，东西有点小贵但是货真价值，在学生之间有口皆碑，不得不说隔了这么长时间，关杉杉还真有点怀念这里的味道。 他们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正是上人的时候，店内不剩多少位置，四周的气氛很好。 “这是赠送的8424西瓜果盘，菜单看好了吗，点些什么菜？”服务员安排他们坐下说道。 杜若南作为发起人，当仁不让地拿起菜单浏览，顺便抄起一块正当季的8424西瓜吃起来。 “你们家招牌的蟹黄包，糟货拼盘多放鸡，再来一份香酥鸭、素炒上海青……你们要喝什么酒？” 点了七八个菜，杜若南又兴致勃勃地问他们点什么酒，聚餐不喝酒肯定缺些意思。 大多数人主张喝啤酒，也有人要了一瓶白酒说大家匀着喝，其中周锐最有气势。 “我来一个大瓶的二锅头。”周锐招手道。 “二锅头，我们店里没有大瓶的了。”服务员回复。 “那就来三瓶小的。”周锐轻松道。 “你行吗？这么能喝？”关杉杉有些吃惊，也表示怀疑。 “这家伙可是北京人，喝酒豪放着呢，第一次喝我们也吓着了。”两个他带来的男生证明道。 周锐转过头看向她，有些挑衅地问：“你喝什么，别告诉我叫我出来，你却不喝。” “杉杉她最喜欢喝甜米酒了。”旁边杜若南笑着回答。 “甜米酒？你那是为不喝白酒的借口？”周锐斜着眼睛看着她。 关杉杉回瞪着他，没想到周锐随口就说出了真相，工作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周锐这人看上去冷冷的，心思倒是很敏感。 “那非得像你们男的大口喝白酒才算喝酒啊，比起喝醉微醺的感觉才是最好的，我就要甜米酒，要你管！”关杉杉示意杜若南给她酒精数最低的醪糟。 “来，你们要的酒。”比起菜品，酒上得很快。 关杉杉把自己的那一碗甜米酒端到身前，可周锐不想放过她，露出一丝坏笑，把他的二锅头拧开倒进了关杉杉的甜米酒中。 “哎，你干什么……别倒了。”关杉杉慌忙说道。 等她拦下来，大家看到大半瓶已经倒了进去。 “你……讨厌！”关杉杉被这一手弄得又笑又气。 杜若南见状神秘一笑，说：“哈哈，看来这次你是逃不掉了……” 第60章 约会 不用想，那天晚上她喝得有些醉。 餐馆的灯光很暖，大家的情绪都很高，她和周锐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这么长时间没见，想问想聊的事情有好多。 有些人好奇工地上的生活怎么样，他们的工作都负责些什么，为自己以后找工作做借鉴，或者反向考虑，继续读博、出国深造。 还有的人想知道他们项目里的趣闻，想知道海港新城到底能不能建成，填海造陆究竟是怎么做的，关杉杉就说了一些他们的故事，惹得不少人直呼长见识。 除了聊他们在临港新城的工作，关杉杉也问起他们在校园发生的趣事，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去什么大公司实习了。 很多平常默默无闻的同学也大放光彩，到了步入社会这个阶段，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只能说人生百态，各有磨难各有精彩。 而他们的聚会能这么成功，主要得力于杜若南这个交际花控场，若南她人不吵不闹，举手投足很是优雅，但和她接触感觉不到距离感，反倒让人觉得亲近。 她这样的外形与性格，常常是一群人中最闪亮的那个人，可她却坚决不交男朋友，百草园中舞，弄彩只留香，一心只为她的设计生涯想着，说女设计师的名声很重要，单身是能帮助到她工作的独特魅力。 另外这次聚会1:1的完美男女比例让人很愉悦，在座的几乎都是单身，大家聊起来相互吸引颇有亲近感，嬉嬉笑笑玩得风生水起。 当然饭菜给关杉杉的印象也十分深刻，蟹黄包、香酥鸭、糟货等等都是在工地上吃不到的美味，周锐是北方人还差些。 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对这些刻进dna的美食根本没有半点抵抗能力，每道菜上来她都迫不及待地下筷，吃得满脸笑容，连带着酒精度数超标的甜米酒都下去得很快。 这就导致她久违地喝醉了，周锐后来还给她倒了好几杯啤酒，好像不捉弄她就对不起他们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关杉杉也不知道周锐有没有往里兑白的。 反正她是杜若南被架着回来的，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关杉杉就是纯休息了，喝完酒后在宿舍中窝了一天，关杉杉借若南的p3听了不少新歌，感叹着周杰伦的崛起不可阻挡，全新的音乐风格让人耳目一新。 闲暇之中她琢磨着还有几天时间，或许可以回家一趟，平时电话都打得不多。 倒不是不想往家打，只是工作繁忙下了班头晕脑胀的，想不起来给家里打电话。 上次打电话妈好像说他哥找了个对象，还想让她见见呢。 “铃……” 正想着爸妈，爸妈就打了过来，小灵通脆响的声音吓她一跳。 “喂，妈。” 接通电话，对面随即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 “没事，我放假了，正打算回去看你们……嗯？先别回去？” 关杉杉还没等说些什么，妈妈一上来就问她明天有没有事。 “对，你哥交的那个女朋友明天过生日，问你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起吃个饭，你哥想把她介绍给你，你也帮我们看看亮亮找的这个女朋友靠不靠谱。你最近怎么样？回来的时候注意降温，多穿点衣服……” 关杉杉乖乖地听着母亲的嘱咐和唠叨，但一圈下来母亲最关心的还是哥哥的事，问她的近况只是顺带。 不过她都习惯了，从小到大爸妈都偏心哥哥，自己半年没回去不着急，大哥只不过刚找了个对象，八字还没一撇却格外的上心。 “好了，我知道了，明天会去的……行，后天回去。” 关杉杉笑着挂断电话，她早就明白再开明的父母对不同的孩子，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的道理。 况且她还是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和传宗接代的哥哥更没有可比性，死抓这一点不仅没有胜算，也没有意义。 因为她很满足这种“放养”的状态，只要说得过去，上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去哪里工作，爸妈都不会太反对，她反倒有些可怜被父母盯得那么紧的哥哥。 次日，习惯了工地上的作息，关杉杉起得很早。 在她梳洗完毕吃完早饭，站在柜子前考虑穿什么衣服去见哥哥和他的女朋友时，若南才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嗯？杉杉今天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不早了，在工地上我天天都这个时间起来，昨天那是喝了酒的关系。” 关杉杉边说边比对着手上的衣服。 若南揉揉眼看到她的动作，瞬间来了精神。 “你要去干嘛，约会？” “不是，去吃饭……”关杉杉随意地回答道。 “吃饭不就是约会，说，和谁？”杜若南顺了一下头发，兴致勃勃地问道。 关杉杉从镜子里无奈地看着她，她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自己不找男朋友，对别人找不找倒格外上心。 “哎，我……” “铃……”小灵通的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喂？” “是我，你知道哪里买衣服比较好吗？我打算趁这个时间添几件冬天穿的衣服。” 接起电话没想到是周锐，关杉杉还记得他前天喝得不少，小瓶的北京二锅头聊天之间，就喝下去了三四瓶，走的时候貌似也不太清醒，看来今天缓过来了。 “买衣服？你衣服不少。” “这次我想买朴素一点的，我以前的那些不太适合在工地上穿。” 这么一说，周锐的衣服的确每件看起来质量都很好，家境应该不错，春夏的衬衫短袖还好说，冬天一件牌子羽绒服好几百，在工地上刮着蹭着确实可惜。 “说的也是，我也应该买几件便宜又耐用的冬天外衣……这样，正好我中午有事要去浦西，要不然上午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关杉杉凑巧提议道。 “好啊，我省得找了……”周锐也乐得轻松。 二人说好，关杉杉挂掉电话一转身，发现若南站在她身后，趁着她不注意一直在在偷听。 “是周锐，还说没交往，是不是要和他去约会？”杜若南挤眉弄眼地说。 关杉杉笑着把她推回到床上，八卦起来还没完了。 “都说不是了，你这么热衷不如赶紧找一个嫁了，挤眉弄眼都那么优雅！” 第61章 诬告阻击 紧急会议后的第二天，蒋工他们一大早就赶去了市里。 各种正式申请书的撰写比他们想象的时间要长，本来昨天预计完成提交的文件，到了今天才能拿到市里去上报申请，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荷兰那边刘锦涛倒是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他通过熟人牵线搭桥，已经联系上了对方公司，挖泥船的资料也发了过来正在翻译的过程当中，如果各项条件基本上符合他们的预期要求，马上就会派人过去。 朱铁成和老韩则听从蒋工的指示，久违地回到了公司，联系起国内其他能用的挖泥船，进一步增加吹填力量。 不过让他大感不公的是，韩事成这个老油条抢占了轻松的电话联系，而让他带人去跑实地，一家家辛苦地进行拜访。 从太阳东升到华灯初上，朱铁成连着两天下来几乎把上海跑了个遍，联系的船只的归属地山东、浙江、江苏各不相同。 而结果就如俞莫生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所用那4艘挖泥船已经是国内顶尖的疏浚设备了，想再找出几艘十分困难。 “小王小赵，你们今天的成果如何？” 韩事成靠在窗边点上根烟，看着刚回来打开盒饭一顿猛吃的他们问道。 会议桌旁被问到的两人看了看一起的朱铁成，说：“我们今天把上海剩余的几家设备商都跑完了，都没有合适的船，绝大多数都不如咱们现在用的，而且租用的价钱还不低……” 没错，今天他们联系的那些公司，似乎是听到了风声，不知是奇货可居想大赚一笔，还是什么原因，把船的租金涨得奇高，几乎是他们现在用船租金的两倍。 谈的时候朱铁成差点骂出脏话，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肚子的气。 “别光说我们，老韩，你联系得怎么样了？”朱铁成抬头反问道。 韩事成的脸色也不好，昨天他在浙江问到一艘合适的挖泥船，还笑话朱铁成他们颗粒无收，结果今天对方就打电话说要涨租金，下午联系的另一家也是如此。 韩事成苦闷地点了点烟灰说：“我这回不是要笑话你们，我这边也不乐观，联系的许多家公司都莫名其妙地提升了租金，昨天那一单估计也要黄。” 朱铁成几个人大吃一惊，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复。 单是上海地界一起涨价也就算了，跨省的几十家设备商不可能都这么团结啊？ “怎么回事，他们是串通好了吗？” 小赵也是干了有几年的业务员，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不知道，只是个别几家符合我们项目要求的公司涨了价钱，而且他们的口风很严，问不出具体的涨价原因，只是托词市场需求大之类的借口。” 朱铁成心里泛上一股烦躁的情绪，相比蒋工、刘工的工作任务，他们这个活是比较简单的一个，但没曾想到还是遇到了麻烦。 他放下筷子来到韩事成的身前，“这件事你向蒋工或俞工汇报了吗？” 韩事成捻灭了烟头，屋内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一向乐观并且波澜不惊的韩事成竟显得有些严肃。 “我跟副指挥打电话了，他也很诧异，并且蒋工那边的请示工作好像也受阻了……” 中午时分，离午休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蒋行舟身为临港项目的负责人，带着高级建筑工程师刘郑来到市政府的大楼，一上午各个部门的走访、递申请，终于轮到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站了。 大领导特意抽出时间，在上午时间的尾巴接见了他们。 “……因为临港新城建设的特殊需求，特意过来申请租借荷兰的大型挖泥船。” 大领导一边听着蒋行舟的介绍，一边简要地翻看了一下他的申请文件。 当初选择他当海港城建和临港工程指挥部的负责人，看上的就是他的这份高效率。 据他说发现问题，到提出解决方案就两三天的时间，而且一上午的时间就把市计委、规划局、交通局等好几个部门都跑完了，真的是雷厉风行。 虽然审批还需要时间走流程，但是看他提交上来的这个文件，和听他说的这个紧急情况，本次破例进口国外疏浚设备应该可以通过。 “情况我知道了，之后我问一下几个部门的意见，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 果然，作为政府项目的特殊需求，市领导主观上是支持的，但还要征求相关部门的一些意见，赵教授的意见书和委托律师事务所出具的法律解释应该能有所作用。 听到大领导的回复，蒋行舟自打进门一直紧张绷着的脸终于有些松动，刘工悬着的心也要落下。 可他们嘴角刚要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这时却敲门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咚咚。” 两个人都看过去，蒋行舟发现竟是不久才见过的市计委领导。 “陈局，你怎么来了？” 对方也看到了屋内的两个人。 “哦，蒋工程师也在，我来就是想向领导报告这件事呢。” 是审批通过了吗？蒋行舟下意识地想着，大领导也微笑地看向对方。 可是对方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在蒋行舟的身旁坐下后，开口就说：“进口荷兰挖泥船这个事，有些难办呐。” 一句话就让蒋行舟刚提起一点的心气一落千丈。 “陈局，你这是？”蒋行舟满心的疑问，声音有些发紧。 在大领导严肃起来的目光下，陈局也是一脸复杂的神色，说：“蒋工，不瞒你说，上午你从我办公室走后，有关部门就收到了国内十几家疏浚设备厂商的联名抗议书，说进口荷兰挖泥船破坏了国内市场，要依法办事不能破例。” “这是诬告！这次租借荷兰大型挖泥船是专项专用，对国内正常的疏浚市场根本不构成任何不良影响，而且我们还附加了……”蒋行舟激动地说，只差跳了起来。 “行舟，冷静。”大领导伸手拦住了他。 可陈局把他的话接了过来：“你们还附加了同济大学赵教授的技术报告，以及法律方面的解释对吗？他们也出据了类似的报告，但是内容和你们的完全相反。” 第62章 猫腻 蒋行舟听完冷汗下来了，回头看了刘工一眼，两人眼中都是诧异与不可置信。 “陈局，您可千万不能被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厂商所干扰，挖泥船的事我在报告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蒋行舟震惊了两秒，立刻争取道。 市计委领导双手交握，目色认真地看着大领导和他说：“我当然是支持临港工程部的诉求，可这事麻烦的就是，既然有人提出了异议，还是实名、联名举报，水利部、交通部等都必须要予以重视，最后不管通不通过，恐怕都要走很长的一段程序了。” “这……”蒋行舟有些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无法快速反应过来，但心里下意识地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反倒是身旁的刘郑，如冯天奇说的那样心思比较敏锐，很快指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说：“怎么可能，他们哪里有时间做的这些报告，我的意思是怎么会这么迅速及时？” 两位领导听了他的话，沉吟了一下，也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 “确实如此，蒋行舟的动作已经算是快的了，他们从发现问题到提出申请，也不过两三天，那些厂商从哪得到的消息，又如何做的这些准备呢？”还是大领导遇事不惊，冷静地看着他们分析道。 “蒋工，我们一定要调查他们背后在搞什么鬼！”刘郑气愤道。 稍一分析就能看出，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在和他们过不去。 可蒋行舟冷静下来后想得比较远，试探地开口说：“查出是什么人搞鬼也解决不了现在审批延后的问题，从这个举报来看他们是早有预谋，我们顺着他们走下去反而会被扰乱步调。” 刘郑听了眉毛拧到一起，大领导坐在对面不置可否，蒋行舟看着旁边也很为难的陈局，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麻烦程度…… 关杉杉和周锐两个人坐车来到浦西的一个平价服装街。 这里是刚上大学时朋友介绍给她的地方，虽然卖的是一些杂牌套牌的衣服，但都是大工厂生产出来的优良产品，除了品牌问题之外可以说是物美价廉。 当下秋意已深，走在街上不少人都穿上了薄冬装，店铺里大多数展示的衣服也都是新上的冬装，剩下来的少量t恤衬衫成为了特价商品在一旁出售。 她和周锐兴致勃勃地逛了好几家店，买了不少衣服，周锐尤其高兴。 “不错啊，看来找你买衣服是个正确的选择。”衣装镜里映出的周锐轻挑眉毛嘴角微笑着说。 周锐身上试着一件卡其色的布料棉服，这个颜色粘上一点泥沙不会太明显，结实的外皮布料在工地上也更耐磨，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的价钱很便宜，三件才能抵得上他妈邮过来的名牌衣服，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穿毫无心理负担。 “那你以前不买衣服吗？”关杉杉一边挑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好奇地问道。 “呵，说出来挺丢人的，我明明出来上大学却很少自己买衣服，只是在学校附近买些里面穿的衣服，大件的外衣都是家里给我买完邮过来，所以这种地方我不怎么知道。” 周锐脱下衣服示意售货员包起来，走到她身旁无所谓地自嘲道。 关杉杉略微惊讶了一下，她以为像周锐这样要强的人，凡事都会亲力亲为，力求做到最好让自己满意，原来生活中也和常人差不多。 听完关杉杉随口说道：“没想到你也逃不过家里的安排啊，我也是，都说了不用他们管我自己能行，但还是时不时的邮东西过来，东西挺贵却不是我喜欢的。” 周锐目光平静对此有些认同，但是他家里的状况比她想的要复杂得多。 “对了，中午你有没有什么安排，要不要陪我去吃个饭？” 衣服买得差不多了，关杉杉突然想到要见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嫂子，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便邀请周锐一起去，电话里哥哥也是这么说的，可以带朋友过去。 “电话里你说中午有事，原来是要去吃饭啊。”周锐提着几袋子衣服和她往出走。 “我哥交了个女朋友约我见见，这个时间了你去别的地方吃也得花钱，不如陪我一起去。”关杉杉热情地邀请他。 “你们家里人吃饭，我去好吗？”周锐表示怀疑。 “什么家里人吃饭，都说了是我哥新交的女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就是普通的吃顿饭。” “你那边没事就好，我倒乐的蹭一顿大餐。” 周锐对前天聚会上的大餐还有所回味，从工地上下来真的是要好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胃。 “那好，我记得餐厅的地点是……” 关杉杉和许多同龄人一样，不是独生子女，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和她一样也是文质彬彬的老实人性格。 或许是他们家的基因不错，又或许是爸妈教育得成功，他们的学习都不错，大哥毕业于有名的财经大学，学的金融。 现在已经成功进了一家证券大公司，在陆家嘴那边的高楼大厦中工作，这半年多过去应该已经由实习生转正，不像她这样每天弄得灰头土脸，是正正经经坐办公室的白领精英。 不过她的目标高级建筑工程师，按理说也是妥妥坐办公室的，只不过临港新城这个项目实在是特殊，蒋工俞工他们都得在现场看着，以待解决随时出现的问题。 同时她也明白，到了蒋工这样高于一般高级工程师的位置，更多要操心的是管理问题，不管是设计上还是施工中，那些专业上的设计交给下边人做就好了，他只负责最后的呈现，这在各行各业都一样，她喜欢自己的职业。 两个人花了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来到了吃饭的地点。 这是一家新开在外滩的西餐厅，店内的装修十分考究，据说是国外开在上海的有名餐厅，周锐知道来这种地方吃顿饭价格都高得离谱，她哥哥对女朋友还真下得了本钱。 关杉杉倒是很骄傲，能在这么贵的地方吃饭，看来哥哥的工作赚了不少钱，在周锐面前她也算显得有面子。 第63章 靓丽佳人 “杉杉，在这儿，快来。” 周锐跟着关杉杉进了餐厅，隔着好几桌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向他们招手，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女性，应该就是关杉杉所说的哥和女友了。 “小妹，好长时间没见，你好像瘦了。”关亮站起来迎接妹妹。 周锐走近了两个人的相貌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男的温文尔雅长相和关杉杉有些相似，有着典型的南方人小脸轮廓，鼻梁上银色的金丝框眼镜增添了不少气质，一套西服看起来价格不菲，俨然一副年轻成功人士的模样。 “杉杉妹妹你好，我叫杨倩，是你哥的女朋友。”他身旁的一个女性也对关杉杉热情亲切地说道。 她打扮得很漂亮，穿得像是从外国的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不过长相就要差一些了，在周锐看来五官和身体比例不如关杉杉长得好看。 那副光艳照人的外表有一半是靠化妆技术和衣服装点起来的，而且对于第一次见到的人来说，笑容灿烂的有些假，这不禁让周锐想到了一个他极其讨厌的人。 “你好。”关杉杉礼貌性地回复着对方。 关亮见到妹妹十分热情，半年没见，自己还找到了女朋友，心里自然高兴，但他还看见身旁的周锐，问道：“这是你的同学？” “他叫周锐，是同学也是同事，现在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实习。” “哦，你好，我是杉杉的哥哥关亮，叫我亮哥就行，坐！” 两边介绍完坐下来，关亮冲侍应生点了一下手，开始上餐，酒水饮料和前菜陆续端了过来。 关亮给他们倒上红酒，旁边还有橙汁，他们想喝哪个都行。 “你们也来买衣服了，我和小倩之前也逛了一圈，天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该换冬天的衣服了……” 关亮看见他们拎着不少的衣服袋子，接机打开了话题，周锐也看到了他们脚边的纸袋，都是品牌服装，还有不少化妆品，看袋子就知道十分高档。 “看这样你不用接收爸妈给买的衣服了，赚了钱就是好。”关杉杉示意着他们的名牌纸袋酸酸地说。 “你想要也可以让你哥给你买啊，他很惦念你这个妹妹呢。”杨倩说着他哥哥的好话，积极地跟着他们聊起来。 “是嘛，他那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惦念呢，从小就知道欺负我。”关杉杉斜着眼睛看向关亮，开玩笑道。 “你可别听她瞎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爸妈面前都是我给她说好话……”关亮一脸无辜地向其他两个人解释。 “那还不是爸妈偏心你在前，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装老好人。” 关杉杉说的同时暗暗偷笑，观察着对面两个人的神情，想知道他们处到什么地步了。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杨倩很快就融入他们这个轻松的氛围。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给我说说你们的恋爱故事。” 关杉杉找准时机，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向他们打听两个人的事情。 说到这儿，关亮稍微有些害羞，放下切牛排的刀叉，看向杨倩温柔地开口：“我和倩倩是在工作时认识的，她上班的公司就在我们公司楼下，坐电梯时经常能碰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搭上话……” 杨倩不时插上两句话，两个人的故事很普通也很温馨，从陌生人到情侣不是一见钟情也没有什么波折，听起来就是一场偶然的恋爱。 几句话下来，能看出哥哥对他身旁的这个女朋友是很上心的，而对方也对他哥似乎也很看好，两个人的亲密程度看起来不像是才处了几个月的样子。 只是她有些在意的是，两个人的年龄不一样，杨倩比他哥小了将近3岁，只比她大一点点，可是一举一动却很老熟，很善于交际的样子。 另外他们的社会地位有些不同，哥哥硕士毕业在证券公司操作金融产品月入近万，而杨倩只是一个专科毕业的普通文员，这是她爸妈最担心的一点，特意嘱咐让她留意的地方。 “别光聊我们的事，周锐一表人才又很稳重，是哪里的人？” 关亮看妹妹带来的朋友在一旁沉默不言，转变谈话对象问起来，想着不要慢待了客人，他这么年轻就能顺利得到这么好的工作，离不开他善于和人交流的能力和情商。 不过低头享受美食的周锐，只是抬起头露出范式的微笑，简单回答道：“北京人，普通人。” 关杉杉知道周锐对这个问题不太感冒，他不想回答关于自己家庭的信息，赶紧示意哥哥不要多问。 关亮也察觉到周锐不想多说，立刻又换了个话题说：“对了，你们在一起的工作，那个临港新城的项目是，对接洋山港的海运，浦东机场也在旁边，听说又要扩充产业园，未来的发展不会比浦东差，你们能参与到其中真的是幸运，这个相当高。” 杨倩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有些唐突地问道：“是吗，这么厉害啊，那能赚不少钱。” 周锐还是淡淡的微笑，礼貌地放下刀叉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看着杨倩说：“赚钱还好，我们去那里不是为了赚钱，就像亮哥说的这个机会尤为难得，其他的不重要。” “哦，是这样，那还是很了不起了。”感受到对方暗暗的冷漠之意，杨倩瞅着在座的几个人尴尬地笑了笑。 “哎，我去接个电话。” 突然关亮的手机响了，他看号码是领导打来的，赶紧起身去一旁接电话。 “我也去上个厕所。” 杨倩趁机也拿起小包包轻飘飘地起身离去。 一下子桌上就剩下了她和周锐两个人。 “你觉得我哥找的这个女朋友怎么样？”关杉杉小声问道。 “人我不会看，不过这意面做得真不错。”周锐擦了擦沾到嘴边的酱汁对此不发表意见。 虽然周锐这么说，但是在一起工作久了，关杉杉能从他平淡的表情中看出对他哥的新女友并不看好，甚至有一丝厌恶。 其实关杉杉对杨倩的第一印象也一般，她脸上一直笑着可感觉对人并不是很真诚。 直到这顿午餐的最后，其中的原因才显露出来。 第64章 杨倩的意 从市政府大楼回到公司的蒋行舟，立刻开始着手调查十几家疏浚设备厂商联名举报的事情，他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妨碍他们租用荷兰的挖泥船。 但是另一方面，也正如他见领导时说的，知道是谁在搞鬼不是目的，更重要的是要想出一个能快速通过审批的解决办法。 自己坐在办公室琢磨了一会，蒋行舟先给刘丽霞打去了电话，把目前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除了市领导目前她是最能帮助他的人。 “对于举报和延迟批复你怎么看？”蒋行舟接着从旁侧敲地问。 刘丽霞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她的态度似乎发生了转变，本来前两天四处帮他打听联络，可现在听了这件事后却十分镇定。 “这你问我，我也是无能为力，有人举报必须要走程序，我们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而且不用担心，挖泥船既然是必需品，进口申请就肯定能通过。” 因为这件事已经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了，她发现了吹填缓慢的问题，及时作出补救行动，之后政府对荷兰大型挖泥船审批时间的把握，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了。 而且这件事她的内幕她也有所耳闻，对方的行为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能通过不行啊，我们得快速通过啊！你那边尽量帮我再问问，我这里和老刘琢磨应对方法。” 蒋行舟能明显听出刘丽霞不想出力的意思，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铁青着脸挂断电话。 会议室内，朱铁成和韩事成听说了蒋工回来的消息，都在这里焦急地等待对方的命令。 结合刘工刚刚面对面告诉他们的举报消息，他能认定个别几家挖泥船租金涨价也与此有关。 符合他们在海上作业的挖泥船本身就少，二来这样又被有心之人故意干扰，这样下去他们想快速解决吹填问题的想法基本无望了。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他们觉得事情不能再糟了的时候，刘工手下负责和荷兰公司沟通的员工，突然接到了对方一个电话。 他直接闯进来的时候，蒋行舟正带着他们在开会。 “不好了，荷兰公司说他们那边要对挖泥船进行维护，租借日期变得不确定了！” “什么？”刘工反射式地站了起来。 明明之前的沟通很顺利，怎么说维修就维修了，这与国内厂商的举报不同，什么人能把手伸到国外去，能提供顶尖的大型挖泥船，对方也是国外有实力的企业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朱铁成和其他人都感觉到有一个大阴谋在里面，他们的行动怎么处处受阻，政府审批，国外租船，国内商谈这未免也太巧了。 不过蒋行舟没有像他们那么慌张，只是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就镇定了下来。 因为他在开会前在办公室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不管是什么人在背后干的这些事，对方一定是有目的的，而且对方做得越多就会显露得越多，对方的底细藏不了多久…… 下午，走到公交车站点，等待回学校的关杉杉和周锐两人，心情同样有些糟。 “我不是有意的，当时说话有些没过大脑，对不起。” 周锐提着好几袋衣服站在站牌前，难得一见的主动低头认错。 可关杉杉一点想责怪他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更加好奇周锐的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半个小时前，他们在外滩昂贵的西餐厅里，在几个人用餐聊天的尾声，杨倩突然对关亮说出一个，让关杉杉他们两个客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亲爱的，前两天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真的需要这个机会。” 本来坐在他们对面很开心正常的哥哥，听了脸上有些犹豫和为难。 “情侣之间什么事情，你还要想这么久。”关杉杉喝完杯中剩下的橙汁，看到他的表情随口问道。 “是这样的，我打算和你哥哥开一家品牌鞋店，但是资金不够，需要进行信用贷款，我的资格不够，所以……” 杨倩眉眼之间露出讨好的笑容，委婉地说出她这顿饭一直都想说的话。 关杉杉一听到有关钱，马上就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风险，心里咯噔一下。 可看她哥哥的样子，似乎还想答应杨倩的请求，这属于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关杉杉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周锐竟先拍桌子一脸怒容地喊出来： “不行！这就是个骗局，不能答应她！” 此话一出，周围很多人都看了过来，关亮也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周锐……” 关杉杉没想到他听到这个事反应这么大，不过也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莫名其妙！这和你有关系吗，你什么意思啊？” 随后杨倩也声音尖锐的嚷嚷起来，周锐的所言所行让她再难保持之前美丽可人的模样，眼睛里那抹本性的色彩透露了出来。 “什么意思？你就是想骗钱，这还不明显吗？”周锐拿开腿上的餐巾摔在桌在上，不客气地讥讽道。 “小衫，你还不管管你的朋友，他怎么这么说话啊！” 杨倩有病乱投医，以为关杉杉看起来没什么心思，像一个单纯的大学生，也许会傻乎乎的支持她。 可她小瞧了关杉杉的社会阅历，她的立场是和周锐是一致的。 关杉杉认真地和关亮说：“哥，我也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你千万别答应。” “小衫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和你哥是认真恋爱的，那个我还以为同是女人你能支持我开店追求理想……我不是要骗钱，我……” 杨倩没想到周锐会这样赤裸裸地揭露她的真正意图，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一旁关亮的脸色当然变得很难看，之前她提出这个事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问题，觉得支持自己的爱人开店是件很浪漫的事情。 可是经妹妹和周锐这么一说，立刻后知后觉，明白了其中的风险与可能。 “让我再考虑考虑……” 第65章 周锐的心结 秋风萧瑟，车站旁没有遮挡有些冷，两个人都紧了紧外衣。 走出餐厅时关杉杉拉着哥哥嘱咐了不少事，警告他千万不要去做什么贷款担保，至于和杨倩的事她不想干涉太多，但还是说出了她不看好杨倩的想法。 虽然在恋爱方面她也没什么经验，但是还在交朋友就提出钱的事情，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做，抱着目的交友的可能性很大。 而杨倩在被周锐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关亮也没有无脑维护的情况下，早就一气之下推门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拿着大包小包给她买的东西。 这次不欢而散的午餐，撇开哥哥后来的反应不谈，关杉杉对周锐的“仗义执言”很是在意。 本来就是她要拉人家来的，结果出了这么一个麻烦事，把人家也牵扯进来弄得很不愉快，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当时你的反应有些……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关杉杉盯着周锐从餐厅出来一直黑着的脸，问得很委婉，在工地大家聊天问他为什么学建筑和家里状况时，他就很抗拒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不过有些事埋在心里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难受，说出来虽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有人说过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是可以量化出来分享给其他人，痛苦的事情说出来会让人舒服一些。 可周锐的性子向来又冷又硬，心里有什么事都不会向外说。 “没什么，就是脑抽了，你哥的事我不该管的。” 果然，关杉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经历了杨倩的事情她也来了些火气，霸气十足地说：“什么不该管，那女人像你说的就是个骗子！还想让我哥给他做贷款担保，看我哥有多金又老实就挑他下手，简直是卑鄙肮脏无耻下流！” “哦，你骂起人还挺狠的。” 周锐看了她一眼，能听出她是发自内心的。 关杉杉噘个嘴还没有说完，发狠道：“哼，这种靠骗人钱活着的败类，应该拉她去警察局蹲起来，骗财又骗色！” 周锐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呵，抓起来就有些过了，警察局又不是监狱，关不了人，再说你哥是男的也算被骗色吗？” “怎么不算！你没看我哥后来都难过得不说话了吗，欺骗感情，伤人的心，最差劲了！” 关杉杉说出她最真实的看法，有目的地发展感情，在其中掺杂利益欺骗，对于认真谈恋爱的那个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没错，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特别是用好看的皮囊来骗钱，毫不在意被伤害的家庭会变得如何破碎和悲伤。” 周锐有些被她的真情实感所感染，看着街上一辆又一辆过去的汽车，终于说出一点心里的想法，平时酷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 “但无论发生了多糟的事情，人依旧要生活下去，有痛苦的事说给别人听就会受些，今天让你看到了我们家的笑话，作为交换你也说点你的黑历史。” 关杉杉站在公平的角度，不带评判和怜悯，以朋友的立场向周锐发出邀请。 “呵。”周锐轻笑了一下。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第三者插足，为了钱财破坏人家的婚姻。你也知道赵教授认识我爸，其实他们原先是同学……” “那你父亲也是建筑工程师了？”关杉杉插嘴，因为很吃惊。 “是的，因此赚了不少钱，也有能力进入社会中的娱乐圈子，在我刚上高中那一年因为外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跟我母亲离婚了……” 听着周锐苦涩的讲述，关杉杉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这确实糟糕透顶，亏你还能考上同济。” “那有什么办法，我把对我爸和那个女人的恨全都发泄在了学习上，我发誓不会成为我爸那样背叛感情的人，我要比他更成功、更纯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做的事是多么令人痛恨！” 说到这里周锐的呼吸都急促了许多，可见这件事在他心中有多么的重要。 “那后来事情有转机吗，赵教授不是说你父亲是惦记着你的吗？”关杉杉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问出这句话。 周锐的回复也如她想的那样抗拒：“别提他关心我的鬼话！他要是真在意我和我妈，当初就不应该出轨！几乎所有的钱都被那个女人骗走之后，又来找我们复合，令我不解的是我妈竟然还要他。”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那一年正好高中毕业，我就报了上海的大学，拿着入学通知书和行李远远的离开北京，打算再也不想看见他。” 他们要坐的车来了，周锐把插进兜里的双手拿出来，拎起袋子走过她的身边偏执又坚定地说道。 望着马路边飞驰而过而树木，关杉杉现在是懂了周锐为什么不想说家里的事，又为什么听到杨倩的请求后立刻就翻脸。 与她单纯的想要建出漂亮建筑的梦想不同，周锐学习土木建筑是为了向他的爸爸报仇，他学的越好干的越好，便越能证明他超越了他爸爸。 说实话她很佩服周锐的胆识和努力，换做是她遇到这种情况，可能连考大学的心思都没了，一个人咬牙走到现在真的厉害。 现在一想到周锐长久以来，都以那副淡然高冷的样子拼命学习工作，关杉杉不知怎么的心里隐隐发酸。 经历了之前尴尬的午餐，又听了他的故事，关杉杉感觉和周锐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对他的看法也一下子变了，周锐这个原本冷色调的人在她眼中增添了不少新的色彩。 从侧面看过去，他高冷的脸庞还有些稚嫩，但是他那份肩负着执念而奋斗的意志，已经有了成熟大人的样子，有时看上去确实像哥哥说的那样一表人才。 “别可怜我，我会生气的。” 察觉到关杉杉在看着他，周锐看着前方目光不变地板着脸说道。 关杉杉笑了，摇摇头解释。 “我是佩服，你的内心和外表一样酷嘛。” …… 第66章 媒体造势 海港城建的公司大楼里，自上而下每一层，都有很多人在守着电话打个不停。 还有不少公关部的人出去四处奔走，大家接到刘工的指示，开足马力地到处打听，到底什么人想要阻碍他们的项目进展。 朱铁成不是业务部门的，也没有什么关系人脉，这两天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而韩事成联系的那两家国内挖泥船公司也死咬着高租金不松口，朱铁成每次打过去人家都是一两句话就打发了他，根本没有诚心谈的意思。 “老韩，你不是总说你经得多、见得广、路子多吗，倒是给指挥部出分力，赶紧帮忙找出背后捣鬼的人。” 一上午了，朱铁成都在韩事成的耳边这么叨咕着。 老韩不胜其烦，瘦削的脸都看起来更长了。 “我是认识一些人，可都是建筑圈里中、低层的人，眼下人家手都能伸到外国，我上哪能交到那种层次的人，这次背后搞鬼的人八成是那些大集团，甚至是国外的公司机构也说不定。”韩事成苦着脸猜测着。 “那怎么办，土地的吹填供不上，我们这工程还能叫填海造陆吗，不是被人釜底抽薪了？” “没错，就是这个情况！朱铁成你安静点，这里不是工地上，大家都在想办法。”前面刘工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心烦地喝止他。 “我……” 朱铁成看到屋里所有人都在瞅着他，长出一口气不敢反驳，他本来就是个干施工的小队长，这里确实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 “老刘，怎么说话呢，大家都着急，是我让大家都来的，朱铁成发表些意见怎么了？朱铁成你别在意，大家也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备不住就想到了什么有帮助的东西。” 主位上的蒋行舟听到赶紧训斥了刘工，现在这种危急时刻怎么还能产生内部矛盾，作为党员，讲究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群策群力向来是他解决问题的宝贵方法，尊重每一种意见看法都会对克服困难有着积极的作用。 “没事，我确实也没有找到幕后黑手的能力，只是废话罢了。” 朱铁成知道刘工不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只是都过去了两天，他们对是什么人在后面搞鬼依旧没有头绪，那些厂商背后都是一人托一人找不到源头。 这样下去根本就不知道要拖多久，刘工心中焦虑完全能理解，毕竟他是临港项目主要领导班子里的一员，当初项目的设计和吹填方案都是他们的心血。 可蒋行舟疲劳地摘下了眼镜揉着眼角，再次提醒他们。 “我都说了不要被限制了想法，不是一定要找到阻碍我们的人是谁，我们的目标是推进申请的审批……” 大家都明白蒋工说的话，可是跳过那些厂商的举报直接让市政府通过审批，其难度更是让人束手无策。 手头的工作毫无进展，大家也都神情凝重、无精打采，无事可做的状态让朱铁成感到手足无措，度日如年。 “老韩，出去抽根烟？” 如刘工所说他在工地上养成了急性子，这样磨时间的状况让他根本坐不住椅子，帮不上还在找路子想办法的大家，小声叫韩事成到楼道里透透气。 “这些天在市里，晚上能回家睡觉的感觉怎么样？弟妹一定想你了，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那么多天回去一次也看不出来想我。” 打开楼道里的窗户，两个人点起烟，朱铁成听着韩事成放松地唠起家常，他儿子已经高二了，来年就要考大学。 “高中生天天上学累得要死哪有心思顾得上你，可是嫂子肯定在意你，回去给你端上了不少好菜好酒。” 他们彼此都去各自的家里吃过饭，小韩和他爸不一样没有一点散漫的感觉，是个很精神很礼貌的孩子，应该是随了嫂子的沉稳典雅。 嫂子听说当初是个大家闺秀，但不知道怎么看上了会盖房子的老韩，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谁说的！好说话都是在你面前，平常她唠叨着呢，虽说不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总是讲得我哑口无言，大事小事都得照她说的去办……” 说起家里那位韩事成看法可和朱铁成不一样，挤弄着眼睛冲着窗外吐出一大口烟，一股脑地说出心中的牢骚。 “别跟我炫耀了，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等等，我想到办法了！” 朱铁成本来只是想一听而过，可受到对方的启发，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俗气却好用的办法。 “哎，什么办法，等等我。” 韩事成赶紧掐灭烟头跟着转身就走的朱铁成，进到会议室直接就来到了蒋行舟的身前。 “蒋工，我想到了一个可以直接推动审批进度的方法！”他兴奋地说。 “说说看。”蒋行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只是平静地回复。 旁边刘工更是一点反应没有，他们大大小小提出了十多种方案但没一个是真正可行的，他对不熟悉文案工作的朱铁成没抱有什么希望。 “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们不如也学这一招，抄近道解决问题。” “什么意思？”蒋行舟放下手里的资料，不解地看向他。 朱铁成快速解释道：“按您说的，现在的关键不是找出幕后黑手，而是想办法让各部门快速通过审批，那么不违反正常程序，能光明正大、切切实实影响到政府的只有人民群众了。” “社会舆论！” 刘工和蒋行舟没有琢磨出他话中之意，刘锦涛和韩事成却立马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没错，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弄上新闻、报纸和网络，只要老百姓表示支持我们，而不是那些举报的厂商，市领导不就有理由快速处理我们的申请了吗。” 朱铁成的话瞬间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对啊，我们可以主动出击……” 公关部的员工后知后觉，往常他们和媒体打交道都是被动地处理负面新闻，却忘了也可以主动运用媒体的力量，打开现在的僵持局面。 第67章 晚间新闻 会议室内大家听了他办法心思都活分起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上新闻博眼球这么简单的方法……” “不仅简单还很好使！在我们乡下老家无论有什么大事小事大多数都是闹成的，绝对管用。”一个小助理深有体会地说道。 “而且我们做的是政府项目，相对那些不了解的厂商，百姓肯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有了舆论支持什么事一闹就能解决……” “别说我们了，就是那些医院、学校、甚至是警察局都怕那些赖皮闹事的，别管有理没理只要拉上言辞激烈的横幅，再找记者的镜头前哭一抱，基本都能解决问题！” 公关部的人越说越激动，想着那些无理搅三分的人都能成事，他们这么伟光正的历史性项目怎么就要被人委屈着。 总指挥蒋行舟第一时间听了朱铁成的建议觉得是个路子，可是听了周围人义愤填膺却有些混账的话又有些顾虑。 蒋行舟皱眉道：“这是不是有钻空子的嫌疑，我们闹一闹就让领导为我们行方便，不好。” 韩事成看领导有顾虑赶紧出来开解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您别把咱们和社会上那些无赖想到一起去，我们的诉求合情合理……就是有点不合法，但也都是有解释、能解释的，这么大一个项目因为设备问题拖延上二三十年，既愚蠢又劳民伤财，只会耽误政府的规划和上海未来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 “是啊，蒋工别犹豫了，咱们……” 旁边刘锦涛和组织部的人也竭力地劝说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怎么还能管那些细枝末节的面子上的事情。 脑袋里快速地考虑了有两分钟，蒋行舟终于下了决定。 “那你们商量出一个具体方案，我去向市里打招呼。” “好的。”刘锦涛为首的一伙人立刻放开手组织起来。 “小张，你文笔好过来起草文章……” “我们在内容上要挑选冲击力大的部分，说法也要好好斟酌，突出矛盾重点……” “我们要先在网上发吗，不管要找报社还是电视台，重要的是我们要让百姓迅速注意到这件事。”刘工提醒道。 “对了，我们能不能找来上次那个来采访的杨记者，报纸、网络她都有渠道，这方面她这样的业内人士才是专家。” 朱铁成突然想起了那个泥滩上晕倒在他面前的记者，她不就是媒体中人吗，怎么弄能抓住大众的心理、博人眼球，有她的帮助会轻松很多。 “老王，你去联系一下，除了新都报，其他报社和电视台的人也都要联系到。” 说干就干，公司上下全都发动起来，联系媒体的，网上发文章的，联系有关部门关注的，旋风一般忙碌起来。 很快大大小小的报社记者、电视台记者都被邀请至此，了解情况、撰写文章，一场舆论战就此打响。 可是这方面朱铁成同样插不上手，只能干些沏茶倒水、递送材料的工作，在挤满了人的会议室中来回穿梭，忙前忙后。 两个多小时后，看到杨记者终于指导完小王在网络上的文章，朱铁成倒上一杯咖啡走过来。 对方是他在这些人里唯一的一个熟人，不打个招呼他也太没有存在感了。 “杨记者，忙完了？”朱铁成在她背后招呼道。 对方听到声音赶紧放下伸展开的胳膊，以专业的记者姿态回过头。 “是你啊，朱队长……” 杨记者看到是他，绷紧的身体再次放松下来。 来的时候两个人匆匆打过招呼，可那时急着工作，现在文章有了眉目，可以放松下来聊聊天了。 “这次不会再热晕了。”朱铁成端过咖啡，开玩笑地说。 “你可别笑话我了，上次晕倒在工地上真是太丢人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杨记者有些不好意思，但咖啡的香气飘进鼻子，手里也传来暖暖的温度很舒服。 朱铁成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想到就是因为那件事他被撵出了施工队，还是关心眼下的事比较好。 “怎么样，我们这个挖泥船的事情好报道吗？指挥部可是想靠大众的力量推动进口审批呢。” “没问题，百姓对基建项目普遍很关心，当初金茂大厦一张模拟图片就引发了不少讨论，咱们临港新城也放出建成图，加上填海造陆的名头，绝对能获得支持……” 杨记者给他展示着笔记本电脑上刚发上去的文章，图文结合看起来很有吸引力。 朱铁成点点头，因为是政府项目又发生在当地，申请外国挖泥船情理上也说得通，正常运作就能得到不少人的关注，各家媒体都很乐意报道。 周围除了新都报还留下了不少其他媒体，大多数都是网络新媒体，因为网络传播得最快。 不过会上网的只有年轻人，大多数人还是要看电视来得到消息，而新都报是和地方电视台有合作的，上面打好招呼援引报道，播上几天影响力是巨大的。 “对了，朱队长你怎么没在工地，在这干上组织工作了？” 杨记者突然想到。 “啊，没什么，我只是短暂的在这边帮帮忙，等荷兰挖泥船过来，可能就要回去干活了……” 朱铁成厚着脸皮撒了个小谎，他实在不想说出那件糟心事，主要也是怕让对方以为是她的连累，避免没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岔过去的好。 “这边的报道做的还顺利吗？”刘锦涛从屋外走进来直奔他们。 “刘哥，我这边做出来了，电视台那边审核之后就能在晚间新闻上报道了。” 杨记者放下杯子站直身体，社里领导是给她招呼过的，这次报道很急同样也很重要，她可不敢懈怠。 “那太好了，杨记者回头我请您吃饭。” 刘锦涛心里一喜，没想到今晚就能上电视，蒋工那边找的人力度真大啊。 “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许进口疏浚设备这方面的事不跟我说，我们还真不懂呢，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临港的项目前所未有。” “是啊，确实困难重重……怎么又说到工作上了，您又把我当做采访对象了，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歇一会我送送您……” 第68章 坚实后盾 市政府大楼，最大的这间办公室，时隔两天蒋行舟再次坐在了这里。 大前天朱铁成提出了登报上电视的逼宫方法，晚上的时候就上了晚间新闻，网上的评论像他们预料的那样，一边倒希望临港项目能早日完成，几乎没有人在意那十几家厂商的反对意见。 禁止引进国外的疏浚设备？都说了是专项专用，干嘛那么死板，改革开放这些年还少用国外的东西了，一竿子打死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 总之，线上网下大家都是支持临港项目的，街上随便遇到的人问上两句都知道这件事，完全达到了他们的预计效果。 另外各个相关的政府部门，这两天也收到了不少所谓的“民情信”，很多都是他们海港城建公关部投的，还有的就是找熟人帮忙。 那些厂商投出一封举报信，他们就加倍投出数封支持信。 虽然时间短任务重，但是一心一意投入临港项目后，闲置了好一段时间的公关、人力、事务部，这次是铆足了劲解决租借挖泥船的问题。 他们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想办法、解决问题，把能想到的方法都尝试了个遍。 不过即便这样，他们心里还是对政府通过他们申请的事没底。 蒋行舟越等心里越是焦虑，想着他们的雷霆反击，社会上的积极反响，和对审批的期待与忧虑，大领导终于开完会回来了。 “行舟。” “领导……” “坐坐，不用站起来，关于你们的新闻我也看了，剑走偏锋效果不错啊。” 大领导脱下外套，放下手里的记事本，又拿起茶杯到水壶那接了杯水，蒋行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言语中也听不出喜怒。 “唉，领导您见谅，我们也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地闹，可是工地那边实在没时间等，我……” 蒋行舟还是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他最怕领导对他们的做法有负面评价。 可大领导接完水回来笑着摆摆手，“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我本来还担心项目会被这件事拖住，想内部给你们一些便利，可很惊喜你们没有受到对方的迷惑和干扰，直接釜底抽薪，这件事我是欣赏的。” 大领导脸上和煦的笑容，让紧张的气氛如烈日下的冰雪一样快速消融。 “那申请的审批……” 蒋行舟坐下身体前倾，迫切地想知道结果，连客套铺垫都没有，直接就问了出来。 看着他焦急的表情，大领导的笑容又深了一些，望着茶杯中漂浮着的嫩绿茶尖，心里也是一片感叹。 “你还真是一点都等不及，放心！不光你们着急，临港新城是经过历届政府考察了许久的项目，我们怎么会让项目被这点问题所阻碍，审批那边我已经让各部门快速通过了，早过两天正式文件就能下来。” 就像他说的，临港项目是媲美开发浦东的大的政府工程，1984年就提交了关于建议在芦潮港建设港口的报告，次年就成立了芦潮港开发区，后来中科院、上海社科院、国家海洋局、众多大学教授和市里领导到南汇那片滩涂不知考察调研了多少次，建设芦潮港走向海洋的结论从来没有变过。 很幸运在他这届政府，临港项目终于启动，中央和地方一起赋予的这份责任，他们怎会轻而视之，所有关于临港工程的事他们这边都在跟进，绝不负人民的信任。 “是嘛，那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通过”两个字蒋行舟的心猛跳了两下，然后身体随着放松的神经靠在椅背上，端起早先秘书给他倒的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我听说审批还是第一步，荷兰那边的公司似乎出现了问题？” 可是大领导紧跟着的一句话，让蒋行舟脸上的喜意又一次褪去。 “您是怎么……” “这没什么难的，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那边也是同一伙人在妨碍我们吗？” 蒋行舟把手放回膝盖上，眉眼间充斥着忧虑。 “应该是的，国内的举报信和国外借口拒绝租赁挖泥船，几乎同时发生，很难不认为是同一伙人在后面运作。” “到底是什么人我下令去查了，可不管是谁，我们没时间和他们纠缠，我请驻荷兰大使馆出面沟通一下，看能不能促成交易。”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蒋行舟惊喜地看向大领导。 他本来就打算想求领导向有关方面打打招呼，荷兰那边就是一个私人公司，不可能有钱不赚，只要稍微推动一下不会死咬着不放。 但没想到大领导竟先提了出来，蒋行舟顿时意识到了自己身后是有多么大一面后盾，市政府的支持力度给他一种安心的实感。 大领导把蒋行舟的激动看在眼里，海港城建和临港工程指挥部他是信任的，这是一个能建设、敢建设、建设好的队伍。 虽然工程建设的前路漫漫，没人知道这么大体量的填海造陆还会遇到哪些波澜，但是他相信只要建设者心中的火种不灭，就能呈燎原之势，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完成上海走向海洋的历史蜕变。 “那边有结果了尽快上报过来，以后还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只要是必要的、合理的需求，政府会努力保障临港项目的建设，你们就放开手脚全力地干。” “是，请领导放心。” 蒋行舟规规矩矩地听着，大领导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身上的气势却严肃沉稳又让人心安。 “大型挖泥船到位，临港项目就要到达下一个阶段了，给我讲讲你们的安排。” 说起工程项目，蒋行舟瞬间专业起来，一股不亚于他的专注度与气势显露出来。 “是的，下一步就是关键的滴水湖与南边的双向吹填，项目将进入快速造陆阶段……” “另外冬季就要到了，指挥部要注意低温环境下的保暖问题，提前防范……” 蒋行舟认真地报告，另一面领导也仔细地听聆听，围绕着项目建设两个人又探讨了许多问题。 第69章 外资魔手 不得不说朱铁成的这个方法效果十分显着。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们租赁荷兰挖泥船受阻的消息就扩散开来。 沈青松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加班，盯了一天电脑放松一下眼睛看看报纸，上面还是有关于那件事的报道。 “沈哥，今天吃鸡肉饭还是排骨饭？”今天一起加班的小李问道。 “今天……没什么胃口，买份面，去街口对面的那家店。” “没问题，阿浩我们走……” 手下组员抢着出去透风，一般都是他留下来看家。 虽然他为了完成公司的案子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了解那些太多杂七杂八的消息，但是每日的新闻简讯他一直会看上一眼。 而临港项目要进口荷兰挖泥船的新闻，连续几天占据着宝贵的新闻版面一隅，即使不是建筑圈子里的平常百姓也都有所了解。 前两天朱铁成还向他询问消息，并提出舆论攻势的方法，没想到反响还不错，在他们同事间也有议论，他这面得到的消息算是昨日黄花了。 拨通朱铁成的电话，很快就从那面传来对方略显兴奋的声音。 “青松啊，有什么事？” 蒋行舟从领导那里回来，把审批将要通过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所有人今天下班都是一身的轻松。 “挺高兴啊，看来你们的挖泥船问题解决了？” “我正想和你说呢，没想到我们这才上电视几天，市里就这么痛快地批下来了，这还是我出的主意呢，厉害。” 接起电话的前一秒朱铁成还在和韩事成显摆，为自己打舆论战的“奇思妙想”得意不已，下一秒又来一个听他显摆的人。 “行了，你有点事就拿出来显摆，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主意也就你能提得出来，你们公司也还真信你的，这么快就实施了行动，也不怕上面不高兴。” 沈青松是知道这里面的风险的，媒体的力量稍微用过一些，就会引来有关部门的反感甚至管制，一般没人敢这么大张旗鼓、拼尽全力地去闹腾。 他们真是走了一步险棋。 “这种事管用就行，我让你帮忙打听谁在后面搞鬼，你也查不到，只能用简单暴力的方式破局了，不然要被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朱铁成走出公司大楼，和韩事成挥了下手告别，一边和老沈闲聊一边享受着他们胜利的果实，不出意外今天的晚饭都会格外的香。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事，虽然看现在的情况你那边应该不需要我了，但是关于这件事幕后黑手的身份你还是想知道的。” 朱铁成有些诧异，“蒋工、刘工都没查出来，你竟然查出来了？”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有些事情对你们国企不好开口，但是面对外企、私企就能透露一些口风。” 沈青松摊在公司休息区的一角，在这里可以看到他的办公区，拿过一本汽车杂志随意地翻看起来。 “不愧是美国的大事务所，你这是和国际接轨了啊。”朱铁成习惯性地损道。 沈青松笑了笑，用肩膀夹着手机，悠闲地浏览着新款汽车的图片。 “你真是无聊，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你们内部肯定有知道内情的人，以交换条件，不然他们不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则消息是他无意中从领导那里得到的，幸亏他英语听力还不错。 “什么？有知情人？我怎么没听说，你快告诉我。” 此时朱铁成不在意他是如何得到消息的了，他只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急，我打电话来不就是要告诉你的吗。你们领导应该也有所察觉，策划这些事情的是新一轮竞标临港设计方案的其中一个公司。” “是哪个公司？”朱铁成连忙追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身份隐藏得很深，只知道大概的情况，听说是为了项目中标而做的小动作。” 电话那边沈青松说得很谨慎，估计他也不了解具体情况，只讲准确的消息。 朱铁成听了愕然，随即就是一阵愤怒。 “这些外国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为了项目中标都敢威逼政府了？” “威逼政府说得太严重了，其实这种商业竞争在国外很正常，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运作手法，可能是想在咱们国家也试一下，而且不得不说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哎！你帮着谁说话呢，什么商业竞争，在政府的公开征集中搞小动作，这是严重的违规，这里可不是在他们外国！” 沈青松说的语气很轻松，他明白这是典型的不正当竞争，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旁观者而言，这里面的热闹大于认真。 而朱铁成谈到外国企业就很反感，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被外人威胁，性子里的刚强倔强让他接受不了，近十年的社会打拼仍没有磨掉他的少年意气。 沈青松叹了口气说：“唉，说到底人家也没有犯罪，威胁政府什么的只是你的主观臆断，证据落实不了、说辞含糊不清，这种商业纠葛过了也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一定要报告市里查它个水落石出，不能轻饶了这些背地里搞手段的公司，都什么年代了还能让这些外国人继续欺负咱们？” 正是傍晚下班时间，公交车上挤得几乎只剩下一只脚站的地方，朱铁成被挤在下车口旁十分不爽，在嘈杂的车内大声地回复着。 “报告个屁啊，都工作多少年了，怎么还变成愤青了？这种事你这个层次都够不到，就别瞎打抱不平了，你以为政府真的查不到后面的人吗，为什么没表态？里面的水深着呢，还轮得到你逞英雄！” 沈青松听着电话把腿上翻看着的杂志扔回桌子上，看了看两旁神色严肃地走到窗边，带着训斥的口气说着，这家伙性子直没脑子，真怕他瞎捅咕出什么事情。 朱铁成听完不知该如何回答，挤满了的车上依旧在不断上人，人群推着他来回晃动，身不由己又无可奈何。 …… 第70章 怀孕了?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还买啤酒了。” 孙莉在厨房摘菜，听见门响转头看见朱铁成拎着糟货和啤酒进来，和他前两天闷闷不乐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老公我立功了，电视报纸上的挖泥船问题快要解决了！” 朱铁成虽然回来的路上得到了沈青松的消息，但是也正如对方提醒他的那样，高层的事情他不懂，要怎么样都交给他们去考虑。 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就不要让那些外国资本打扰他的好心情了。 “工作顺利就好，对了，你大上个月说的换岗位是升职了吗？” 孙莉天天在超市里忙，对他们的事没什么感触，倒是他这个两月工资卡里的钱比以前变多了让她比较在意。 “也……不算，怎么了？” 一提起这个问题朱铁成心里就不舒服，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上两个月的工资涨了啊，多了一千多块钱，第一次我去取钱还以为弄错了呢，后来连续两个月都是同样的数，这才想起你换岗位的事。” “哦，是吗？这我倒没注意，应该是给我按正队长的工资算的……” 没想到蒋工对他还真不错，工资不仅没降还给他涨了一些，相当于给他多开了半份普通工人的工资。 “行，你洗洗手，饭好了这边菜就下锅了……” 晚饭孙莉炒了一个素菜一个荤菜，加上朱铁成带回来的糟货，对于两口之家算是很丰盛了。 两个人在家时饭菜都是端到电视桌前，电视里的欢声笑语和啤酒泡沫的沙沙声让屋子里温暖了许多。 “干杯！” 在兴头上的朱铁成吃了两口菜，看着电视里播放着铁齿铜牙纪晓岚，端起杯子想和妻子碰杯。 可朱铁成举了半天也没等来孙莉的杯子，转头一看她只端着一碗米饭在吃，连菜都不怎么动，面对他的邀请更没什么兴趣。 “怎么了，不高兴了还是没胃口？”朱铁成轻声开口，有些疑惑。 刚刚进门说话还挺正常的，不应该是情绪问题，可能是哪里不舒服。 果然，孙莉一脸无奈和苦闷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就没什么胃口，今天更严重了，那些平常的炒菜闻着吃着都不是味道，中午在单位几乎没吃几口菜，就白米饭能硬吃下几口。” “真的假的，是感冒了吗？尝尝这块鸡肉，这是从你喜欢的那家糟货店买的……” 朱铁成试着给她夹过去一块沾着红油和卤汤的糟卤鸡肉。 可是孙莉一脸拒绝嫌弃地躲开，连尝一口都不尝。 “喜欢也吃不下，别说吃了，闻到油烟的味道就觉得油腻得不行，刚才做菜时都犯恶心了。” “那是感冒了？也不像啊。” 朱铁成贴了贴妻子的额头，口鼻都通…… “你是不是……有了？” 想到这个月孙莉一直没有和他同床，朱铁成脑中突然跳出一个让他愕然的可能。 孙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要等你想到，孩子都生出来了，我昨天晚上就买了试孕棒，但是显示未怀孕，只是一直没有来月经。” 朱铁成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讽刺，反而坐得近了些。 “这种事测一次怎么行，你这种情况肯定要多测几次啊，不行就去医院检查一下，让爸妈陪你去。” “可别，都不确定有没有怀孕，告诉爸妈还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子，不是没事找事吗？” 孙莉就怕他这么说，放下饭碗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喝。 可喝到一半进入胃里的水遇到饭菜，立马反上来一股难以遏制的恶心感。 “呕！呕……” 看到妻子突然捂嘴呕着奔向洗手间，朱铁成一惊放下酒杯赶紧跟上。 打开洗手间的灯，看见孙莉跪在马桶旁吐出稀薄的饭菜消化物，朱铁成心里更慌了。 “这都吐出来了，别管怎么回事赶紧去医院看看，你漱漱口我去给你拿外套……” 孙莉本来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是病来如山倒，这次强烈的反胃呕吐感觉一上来，她的主意就变了，老实地跟着老朱下楼。 两个人打上车风风火火的到了医院，在急诊挂了个号。 前面还有两人排着，他们只能先在楼道的椅子上坐下。 “你难受不早说，非弄得严重了才来医院，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朱铁成看着半靠在他肩膀的孙莉，又是担心又自责。 “闭嘴你，难受着呢，谁有点小病就来医院……” 孙莉狠狠地瞪着他说着，忽然感觉胃里又要往上反，顾不得他赶紧闭嘴，深呼吸试着往下压。 朱铁成看妻子难受的样子也不敢打扰她，两个人安静且艰难地等了十多分钟，终于轮到了他们看诊。 “哪里难受……” 结果医生简单的问了问症状，查了一下体征，然后就让孙莉去做验血，没再说别的。 “大夫，她这是什么毛病啊？”临出去等待朱铁成问道。 “没什么事，一会儿验血结果下来就知道了。” 医生和旁边的实习生都很平静，甚至脸上泛着浅浅的笑容。 朱铁成的脑筋不慢，看到他们的样子很快就问道：“真的是怀孕了？可是昨天验孕棒显示没有啊？” “验孕棒又不是百分百准确，它本身还有一些局限，可能今天测它就显示有了。” 医生微笑着说道，眼前这两口是他今天接到的最简单的一个病例了，在交班之前遇到怀上宝宝的母亲让人很舒心。 “哦……” 出去时两个人都有点懵懵的，以致陪老婆采完血朱铁成还有些手足无措。 “医生都这么说了，应该八九不离十，没想到爸妈交下来的任务这么快就完成了……”坐在验血处外面朱铁成茫然地说道。 一边的孙莉听了想打人，斥责道：“我怀孕，你先想到的是完成任务？这可是我们的孩子！我……” “哎，你别激动，我错了！我，我这不是第一次嘛，什么任务，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孩子……” 缓过神来的朱铁成看向妻子的腹部，激动的心情像春雷一样在他体内炸响，下意识地在孙莉的脸上亲了一口。 “哎。” 孙莉看了看周围有些害羞，但是心里却甜蜜的不行，老朱这个愣货反应真慢，后说的话还算有点良心。 二人对视，世间最温柔的情愫流淌其间…… 第71章 朱家大喜 朱父朱母接到儿子的电话后，没有一点拖沓，几乎是冲到的医院。 七拐八拐的转过弯，才看到验血处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朱母开口就喊道：“铁成，莉莉真怀孕了？” “安静！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 她一喊出来周围立刻就有三四个护士瞪着她。 “啊，对不起对不起……” 老两口嘴上道着歉，脚下小碎步连忙向前跑去。 “楼道里不能奔跑！” 小护士再次提醒，可是一眨眼他们已经到了亲人跟前。 承受着护士们的侧目，朱铁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爸妈，不是告诉你们别这么急了吗，路上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说着他站起来想接过母亲急迫伸过来的手，可没想她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抚上了旁边的妻子。 “莉莉，别站起来，怎么样还恶心吗？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朱母跑到跟前，伸手把儿媳妇拦住，并在其身旁坐下。 一连串的动作把朱铁成晃了过去理都没理，朱父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男人站在一旁活像两个跟班。 “妈……这会儿好点了，结果应该也快了。”孙莉回答得有气无力。 “你说你这孩子，不舒服怎么不和妈说呢，现在也不是我们那时候，定期用验孕棒测一测多方便的了，怎么现在才发现哦，哎呀你看难受的样子肯定怀了一个多月了，现在……” 朱母刚一见到怀孕的儿媳妇就刹不住闸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孙莉，无微不至地关怀着，眼睛里全是惊喜的光亮，让孙莉有种回到要结婚时候的感觉。 朱父的举止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满面的红光、压抑不住的笑容以及不断搓着的双手，也都透露出他的激动与兴奋。 弄得朱铁成和孙莉瞬间压力山大，之前两人的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一吵闹把孙莉的恶心又勾了上来。 “呕！” “妈，你有点反应过度了，小莉她需要安……” 朱铁成想劝母亲镇定，但是却被低头压抑孕吐的妻子用眼神拦了下来。 孙莉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不仅是所有动物基因里的本能，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基本最重要的一条。 特别是上了岁数的人，对于孩子的渴望是他们年轻人想象不到的大。 都说什么年龄干什么年龄的事，对于爸妈来说子孙后代就是他们现在的最紧要事务，此时说得多了会让爸妈难受伤心的。 “孙莉。” 在他们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时候，化验处的护士叫到她的名字。 “出结果了！”朱母推着铁成赶紧去拿。 拿了化验单，三个人赶紧簇拥着孙莉回到诊室。 先前医生没有轻下结论，但看到化验单后就立刻能确定了。 “大夫，我儿媳妇是怀孕了？” “你别打扰大夫。” “爸妈，你们别吵……” 四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医生，都等他说出那几个字。 医生这种场景见多了，微微一笑没有在意，直接告诉他们。 “恭喜你怀孕了，可以去产科那边建一下档案，后续可能要做一下超声，看那边医生的安排……” “太好了！太好了！”朱母和朱父在两旁不住地说道。 之前的猜测是一回事，现在得到准确的答复后，连还在难受的孙莉都露出了笑容，第一次体验为人母的感觉，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她打开了。 同时被父亲沉沉拍下肩膀的朱铁成，他知道自己不是喜欢孩子的那类人，但是被告知将要有自己的孩子时，心情在这瞬间完全不一样了，喜悦、急切、担忧、责任相互交汇，难以言状。 之后到产科做完一系列的流程，往家走时已经十点多了。 这个时间，本应回家的爸妈，不由分说地跟了回来，看那架势大有就住在这不走的样子。 “从现在开始不能喝凉水了，洗澡的次数要尽可能的少，你孕吐这么严重一日三餐要格外注意，要是实在难受超市那边就不要……” “好了，妈。我们能照顾自己的，这才怀孕一个多月怎么能停下工作，这么晚了你们也累了，不如……” “我们不累，好多事情你们是没经验的，必须要告诉你们，就像……” 从医院到进家门，朱母一直在跟他们嘱咐怀孕期间注意的事项。 “哎，妈你要给谁打电话？” 替妻子挂好大衣，转过头朱铁成又看见母亲把家里的电话拿了起来，心中充满无奈。 朱母自然而然地回道：“打给你姐你妹和其他亲戚啊，这样的大喜事……” 给妻子端过水果盘，朱铁成吃起桌子上的饭菜，忙到现在他们俩晚饭还没吃。 “已经是晚上了别打扰人家休息，怀孩子又不是生孩子不用那么急，明天再打。” “休息什么，别人不提老大和老三总要告诉，先别吃了过来说话……” 可拦不住，朱母还是急冲冲地打给了朱铁成的两个姊妹。 不用说两个人都很惊喜，大姐朱梅比较沉稳，虽然她做姐姐的还没要孩子，但是家里唯一的弟弟有了孩子，她同样十分高兴。 “铁成，这真是大喜事啊，咱们朱家又有了下一代，明年我是要当姑姑了，爸妈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朱梅那面欣慰道。 “是啊，爸妈高兴坏了，明后天定个时间大家到一起聚聚吃个饭庆祝一下。”朱铁成看着身旁的爸妈有些得意地说。 “这必须的，正好你姐夫还说有事找你聊聊呢，你问问小玉明天有没有事，晚上都来我们家吃饭！”大姐朱梅做主道。 大姐夫王旭辉最能赚钱，他们家房子也是最大，过节、聚会都是去他们家，基本已经成了惯例。 “行，你挂了，我再打给小妹……” 在朱母的催促下他又打给了小妹朱玉，小妹朱玉更加俏皮，在恭喜之后开始撒娇。 “哎，有孩子了好啊，爸妈以后终于不念叨了，可大哥你有了孩子可不能忘了妹妹啊。” “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我记得上次你说的化妆道具呢，回来就买给你。”今天高兴朱铁成说话也非常豪气。 “真的？哥你太够意思了，我现在那套给客户上妆可费劲了，我的职业前途都靠你了！”朱玉夸张道。 “行了，那你要是没事明天回来全家一起吃饭，别忘了。” “我看看，应该没问题……” 第72章 社会上的事 第二天朱母和朱父，把儿媳妇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所有的亲朋好友，什么老同事、老街坊统统没有放过。 特别是隔壁的王阿姨，朱母在自家门后站了好长时间，就等对面出来，然后开门装作凑巧的样子，告诉对方她也要抱孙子了，算是扬眉吐气了。 虽然天气越来越冷，但是老两口的心气却因为儿媳妇怀了孙子而越来越高，像是提前了两个月过年。 而他们这边因为是刚刚怀孕，朱铁成和孙莉依旧是正常上班，不过他们也都激动地把这个喜事告诉了同事。 “昨天得到消息审批通过，今天又得知弟妹怀孕，还真是双喜临门。” 跟荷兰那边派过去的人打完电话，刘工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 “朱队长恭喜啊。” “恭喜……” 工作有了进展大家的心情也都不错，听到朱铁成的消息纷纷表示祝福。 “同喜同喜。”朱铁成憨笑着回应。 只有韩事成那老家伙不正经，坏笑着说：“可以啊，朱队长工作生活两不误，有一套啊。” “好事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味了，到时候一定要你多随一份礼。”朱铁成没好气地笑道。 “怎么，要摆桌请客吗？”韩事成有经验道。 “不弄了，太麻烦，等孩子百天的时候办一场就行了。”朱铁成摇摇头，他最怕麻烦了。 “这样最好，一般大家都很怕随礼，尤其左一次右一次的那种最烦人，败人缘。” 听到韩事成的经验之谈，刘工在旁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聊完生活上的事，他们也开始今天的工作。 不出意外明天交通部的批准文件就正式下来了。 刘工立刻联系了派到荷兰那边的人，这两天荷兰公司的口风也松了下来，毕竟有大使馆的人出面，国家机构给出的压力不是开玩笑的。 只要他们这边的批准文件一下来，那边就可以敲定租赁协议。 还是那句话有钱不赚不是外国公司的作风，其他方面的干预只能是一时的，没有任何限制、真金白银摆在眼前，签订合同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我们也催一下国内那两家挖泥船公司，外国挖泥船都要进来了，他们也该放弃抬高价格，把挖泥船租给咱们了。” 韩事成在这圈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都做过也算是老业务员了，凭他的经验只要他们逼一下对方，这两艘船拿下来不是问题。 “好啊，那我们这就去他们公司。”朱铁成听完就来了劲头。 “哎，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干嘛我们去找他们，看我打两个电话，不出今天下午他们就得上赶着来咱们这儿签合同。” 韩事成伸手拉住了他，工作雷厉风行是挺好，可讲究方法更重要，小朱还是太嫩了些。 “真的假的，你说话就好使？”朱铁成不信。 “还真的假的，你看我怎么拿下他们！” 韩事成瞥了他一眼，拽过来刘工用完的电话，照着本子上的电话拨过去。 “喂，是友冈疏浚的小吴吗？我是海港城建的韩哥，我这边通知你一声，我们荷兰大型挖泥船审批通过了，政府部门和网站应该都公示了。至于你们家的小型挖泥船，顺便带上也可以，不过你们快点做决定，另一家船已经有意愿下午和我们签合同了，那家签下来了可就不知道要不要你们那艘船了。” 韩事成说着一脸坏笑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行，你们知道了就行，可别说老哥我没提醒你，我这也是为了以后的合作……签谁家的我做不了主，你们想好了就拿合同过来……好了，挂了。” 相似的话老韩给两家公司都说了一遍，就看他们上不上钩了。 “这管用吗？”朱铁成看他表演完还是表示怀疑。 总指挥蒋行舟这时候走进来了，老韩的电话他听了个大概，笑着帮朱铁成解答疑问。 “应该没问题，我们大型挖泥船的审批通过是个重磅炸弹，按照老韩的说法他们没有时间去考虑，与其犹豫试探他们更会选择争分夺秒地拿下这一单，看来今天又要有收获了。”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两家出租挖泥船的公司，一齐火烧火燎地赶了过来。 两艘中小型挖泥船都签下了租赁合同，最快明天就能到达滩涂开始作业，一切顺利得让朱铁成感觉有些太简单了。 莫不是妻子怀孕的好运也带动了他的工作？ 晚上回家的路上朱铁成喜滋滋地这么想到。 一辆公交车进站他忽然想起今晚要去大姐家聚会，赶紧换了车上。 打了个电话沟通后，朱铁成进门时晚餐刚好快要做完，朱家一大家人围绕着孙莉聚在客厅热闹极了。 “哥，回来了！”小妹打着招呼。 “嗯，爸妈、大姐、姐夫……” “哎，铁成回来了，恭喜啊！看看你事业家庭双丰收，我这个当姐夫的真羡慕啊。” 今天破天荒的，大姐夫十分热情地迎接了他。 朱铁成来之前都做了心理准备，他们比大姐家先有了孩子，姐夫可能会不给他好脸色，像往常一样冷嘲热讽。 可没想到大姐夫今天脸上全是好兄弟一般的笑容，这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大姐提到的姐夫要找他谈工作的事。 “爸妈，开饭前我和铁成谈谈工作上的事，你们聊着……” 果然，在和大姐小妹说了几句话后，大姐夫就拉着他进卧室私下里交谈。 “铁成，你在海港新城那边干得怎么样，听小莉说你升职了？”王旭辉略带轻松地问道。 “不算什么升职，就是调了个岗位，姐夫是有什么事吗？”朱铁成尽量客气地说。 “哎，你还是这样直来直去，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姐夫就是想问问你看有没有小段的道路工程给我介绍介绍。” “你们的施工队不是挺赚钱吗，怎么想起了要承包政府工程，那可是不容易。”朱铁成有什么说什么。 “这有什么容不容易的，这年头有关系就能接上活，社会上的事不就是你托我我求你吗，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帮我问问，到时候姐夫亏待不了你……” 第73章 姐夫的请求 “……到时候除去建筑材料和人员开支，最后的净利润分给你两成！” 王旭辉咬了咬牙，说出他反复推敲下大出血给出的好处。 这将近一个月来接不到一个活，思来想去又在合伙人老周的不断劝说下，还是拉下脸来求自己不待见的小舅子朱铁成介绍活干。 而且这些天电视报纸上全都是海港新城的消息，当初大家半信半疑的“大工程”，现在无需再向任何人证明它的重要性。 可惜此时再想搭上这条大船已经不容易了，王旭辉听圈子里的人说，前些日子有比他们大得多的施工队想承包一条连接海港新城的道路，直接就被拒绝了，后来送了十多万块钱才签下的合约。 为此，王旭辉也准备了五万块钱，他知道就算朱铁成答应帮忙，但毕竟只是一个施工队长人微言轻，想要办事还是要上下打点，这个流程他再清楚不过了。 朱铁成听到后笑了，看向王旭辉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姐夫别逗了，咱们一家人提什么钱，再说那边都是水利活你们也没干过啊。” “铁成，我知道，你们海港那边的造陆工程只不过是一方面，周边的土地、道路、管道，和后续海港的建设都是需要……” 朱铁成笑着打断他，“姐夫，你要是真打听了，就没人告诉你现在那边叫临港新城了吗？” 王旭辉愣了一下，这事他没听老周说过啊…… 思绪飘到前天，周兴发约他到常去的火锅店碰了一面。 不知道是外面的小施工队太多了，还是百姓的规范意识提高了，自从干完那个村子的活，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开张了。 这些日子手底下那些工人整天无所事事，还得留神看着他们，要不然说一定弄出什么事，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混混难管得很。 “让你和你小舅子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这个月可是给工人们白发了工资，就是有点底子也经不住这么耗啊，年底我可是跟我家里人说开回去一辆小汽车呢。” 涮着火锅的老周依旧烟不离手，满嘴焦黄色的牙颇为社会，不过脸上的愁容就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社会了。 “说了多少次，我讨厌那小子，而且你负责跑业务接活，老指使我干什么！” 王旭辉被问得多了，心里烦得不行，最近没有活干他也闹心，可是要他去求朱铁成心里总是别扭。 往嘴里填了一大筷子肥牛，老周也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有办法还用问你吗，现在行情不好又是淡季，往市政项目上靠是最好的发财路。” 王旭辉还想挣扎一下，喝了口冰啤酒不甘地说：“谁说的，适合咱们的小项目不是没有，耐心点找，中间的材料差价不比承包市政工程赚的少。” 看到王旭辉还不肯认清现实，周兴发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油腻粗糙的面孔透露出狡猾讨喜外难得的认真。 “那可不是！如果我们能搭上政府的项目一次，到时候找找关系，扩大一下队伍，提升一下资质，以后我们就可以说是常年承包政府工程的施工队，那时候什么高楼大厦的活我们不都能接了吗，还用到各个破村子修路盖房？” 说到激动处周兴发又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表情狠厉。 “咱们用的那些伪劣建筑材料，你心里没点数吗，做得多了早晚出事，难道你下半辈子想在监狱里度过？” 听到这里王旭辉心里猛跳了两下。 上个月他们村子铺路的活刚干完，就听说一个和他们一样用伪劣材料干活的哥们，给人家房子弄塌了被找上门，结果让人给打死了。 他们干的活一般来说能挺上两年没问题，可是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这几年干过来他经常晚上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 如果他们也被人找上…… “姐夫，你要是好奇的话，这事我能帮着问问，但我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他愣神的间隙，朱铁成以轻松的口吻回复了他。 姐夫那伙人是什么德行他很清楚，可能王旭辉是想拓展一下路子随便问问，朱铁成没当回事。 可王旭辉这边是认真的，听到小舅子打发人一样的话，嘴角的笑容逐渐掉下来。 王旭辉表面上态度十分的友好和诚恳，但是他对于朱铁成有点学历就端着架着，表现出一副不太在意赚多少钱的样子，在心底一直感到不屑。 更别提此时被朱铁成轻慢的对待，差点让他翻脸恢复到平常对其冷嘲热讽的相处模式。 “你有没有……铁成，姐夫是认真的，什么叫别抱希望，这事一定要谈下来！不踏实的话，这钱你拿着，需要用到的地方尽管用，不够再和我说。” 王旭辉直接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拍到朱铁成的手中，看向他的眼神少了些情分，多了些公事公办的意味。 起初朱铁成有些懵，可此时的气氛让他很快就回过味来。 朱铁成忽然觉得手上捆扎整齐的钱有些沉，而本来开心过来聚会的心情变得更沉。 没有多拿这些钱一秒，朱铁成反手就扔在了床上，装钱袋子发出沙拉的声响。 “姐夫，把钱收回去，你知道我不是会送礼的人，再说能不能承包下工程看的是资质和实力，我之所以觉得不会成功，是因为你们包工队的资质和实力根本达不到！” “所以才要托你找关系啊！” 朱铁成严肃坦诚地跟他解释，可没想到对方也马上回了一句，而且说得理直气壮。 朱铁成眼前恍惚，还记得王旭辉当初劝他的话就是，干活嘛，什么轻松赚钱就干什么，去大公司领固定的工资哪有自己干工程队赚钱。 可是现在姐夫王旭辉也看出了“稳定”的好处，这几年小施工队的活越来越少，钱也不再那么好赚。 所谓大树下面好乘凉，能与正规工程搭上，就不用有后顾之忧。 不过朱铁成的初心是提高项目经理的职称，现在又多了一个筑造伟大工程的想法，唯独没有趁机大赚一笔的念头。 至于贿赂送礼什么的，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第74章 实习转正 前些天的家庭聚会对于朱铁成来说，过得不是多么愉快。 本来想就着妻子怀孕和家里人聚聚，大姐小妹都一段时间没见了，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 可是晚饭还没开始就被大姐夫搞得没有了心情，整个晚饭下来朱铁成都没吃饱，更别提高兴了。 之后两天上班，朱铁成都有些心绪不宁，没人的时候就会想这件事要怎么办。 可想了两天也没想出个结果，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偏偏是家里人他又推脱不掉。 只能午休一个人坐在角落喃喃自语：“挖泥船的事刚过，怎么又……” “喂，在这儿捣鼓什么呢，来一根？”韩事成找到他举着烟盒问道。 租赁荷兰大型挖泥船的正式批准文件已经下来，这边的事情也就解决得差不多了，明天他们就要回南汇的工地，今天算是比较悠闲。 “唉，走。”朱铁成没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媳妇刚怀孕叹什么气，愁奶粉钱啊？” 两个人站在窗前点上烟，韩事成说话依旧三分认真七分玩笑。 朱铁成望着远处没有立刻回答对方，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告诉别人，毕竟他从来没干过这事。 现在一想起来，他的耳边就会响起王旭辉拍在他手上装着钱的红色塑料袋发出的沙拉声。 不过抛开不好意思的情绪，这个麻烦问韩事成这个老油子，应该是最能得到答案的了。 犹豫了几秒钟，韩事成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朱铁成才狠了狠心开口。 “哎，我问你个事，我家一亲戚想要包一段临港周边道路之类的活，去找蒋工说说能成吗？” 韩事成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没想到他会要说的是这个事，看来谁都摆脱不了人情关系的纠缠，小朱这个憨厚豪爽的家伙没想到也遇到了。 “你看我干什么，家里人托我办事我也没办法，你要是懂赶紧帮我支支招！” 朱铁成被看得脸有些热，拿起烟抽了一口，没好气又急切地说着。 韩事成看他这个样子赶紧笑着说：“你不用不好意思，这事挺正常的，不过想承包咱们项目附近的活可是需要正规有资质的工程队，你那个亲戚行吗？” 韩事成没有夸口，这种事不说上面的领导，每年就是经过他手牵线搭桥的就不少。 但是能成的没有多少，因为既有能力把活干下来，又能有钱打通上面关系的人屈指可数，通常是那些有规模的建筑公司。 朱铁成听完眼皮跳了跳，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问到了最关键的点，不愧是这行的老油条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心虚地反问一句：“就没有小一点的活儿？” 韩事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说了，老哥我懂了，这种事确实麻烦得很，没资质还想赚钱……” “你懂有什么用，赶紧帮我想想办法。” 朱铁成翻着白眼打断他，说话过程中他一直扫着走廊的两边，生怕被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别着急，小活嘛也不是没有，可是那些零碎的活也没必要单包出去，那些大公司顺带手就做了，就算单拿出来数量也很少，可遇不可求，要有耐心等。” “那我就得去找刘锦涛了，让他帮忙帮我留意一下工程信息……” 朱铁成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思考着。 韩事成掐灭了手中的烟认真下来，“我劝你直接告诉你那个亲戚办不下来就好，虽然是亲戚不好拒绝，但是本身就没能力的话这事能不碰就别碰，不然就算拿下来了也很容易出问题，想着接到活后找人找机器根本就不靠谱。” 谈了才几分钟，一支烟就燃到了尽头，朱铁成的心里也更加纠结了。 他是个聪明人，老韩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他还是放不下这层关系带来的纠结。 不过聊完后他也想通了一点，那就是先拖着姐夫那边，这事快不了只能慢慢来，之后问问刘锦涛那边，如果有合适能干的活是最好，要是没有他也无能为力…… “对了，回到工地蒋工要开会，问大家对关杉杉和周锐实习期间的评价，你怎么想？” 说完这个棘手的事，韩事成话题一转，问起另一件事。 “我能有什么看法，他们都很优秀，实习期也都干得很好，确实该转正式工了，别的不说工资就要差好多。”朱铁成掸了掸袖子上的烟灰随意说道。 同济，许多学子梦寐以求的顶尖学府，各大院系中以土木建筑最为出名，每年都培养出大量的优秀毕业生。 但对于好不容易考上一流大学的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起步，许多本科毕业生都期待更进一步，读硕读博或者出国留学都是常见的选择。 再除去考公务员、从事其他行业的外，真正投入到中国建筑行业中的不足一半，能留在上海发展的人就更少。 从这一点来看，关杉杉和周锐就是好样的，要换做是他，那么好的条件不一定会选择来吃这个苦。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半年都快过去了，不是莫生昨天打电话来询问我的意见，我都要忘了提正这回事了，传出去都要说我铁公鸡一毛不拔了。” 他们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蒋工从身后走了过来。 “总工。” 蒋行舟点头示意，然后饶有兴趣地征集他们的意见：“嗯，多说一点，到时候我还要给他们写评价呢，要是两个人里挑一个更出色的你们选谁？” 朱铁成低头沉吟，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关杉杉一个女孩子来干建筑，做事脚踏实地、肯吃苦，大家都很认可，如果能坚持下去肯定能成长为钢筋水泥中一朵傲然的玫瑰。 而周锐虽然曾和他发生过不友好的冲突，但是并不算什么大事，年轻人刚进入社会工作，有点脾气很正常。 关键人家对待工作、专业很认真，一直勤勤恳恳，他听说连假都不休留在工地上。 朱铁成思考下来两个人都很优秀，也不用非得分出谁更出色，蒋工这么问大可不必。 第75章 花边丑闻 在和老韩商量完后，朱铁成打电话告诉姐夫工程的事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刘锦涛那边也答应帮他关注这样的小工程。 短时间内这件糟心事算是安排了下来，朱铁成也调整心态回到了南汇的工地上。 除了这件事，这次回去收获还是非常大的，不说解决了临港新城所需的大型挖泥船，他还得到了妻子怀孕的意外之喜。 本来他是觉得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最佳时机，但后来在爸妈几乎不给商量的逼迫下，他和小莉只能答应每周约在南汇的宾馆过夜。 三个多月过去，在他和妻子孙莉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发现怀了宝宝，意外、喜悦、忧虑等情绪相继轰炸他的心。 虽然没要孩子时他也不觉得孩子有多好，但是有了之后这份难以抑制的喜悦完完全全地征服了他。 回到南汇，踏上脚感独特滩涂的他，只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所有的朋友，和大家分享这一改变他心灵、观念的喜悦。 可回到宿舍，还没走到他的床位，大家就叫嚷开了，有点出乎他意料的热情，当然尤长江刘军那伙人讨厌他的人不在。 “朱队，朱队回来了！” “朱队……” 朱铁成笑着打着招呼，正打算把他的喜事告诉大家，但却先一步被迎面而来的陈祖瑞给截住了。 “朱头，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在这都快待不下去了！” 陈祖瑞堵在过道上，耷拉着一张臭脸气呼呼地冲他说道。 “待不下去了？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朱铁成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愕然。 陈祖瑞像倒豆子一样地说起来：“还有谁，就是那个高全呗，自从你走的一周以来，工地上就开始传高全在外养小三的事，不知怎么的他以为是我们散播的，一直在找我们的麻烦……” 旁边王刚也抢着补充道：“不仅让我们多干活不说，还说我们干的活不达标，天天受气，让人实在受不了，我到这来是工作赚钱的，可不是让人数落欺负的！” “是啊，我们私下商量要是再这样下去，大不了一起不干了……” 没等朱铁成告诉他们他的喜讯，陈祖瑞他们倒是先给他倒了一盆凉水。 朱铁成一点一点听完他们的诉说，皱着眉头走到他的床边坐下。 没想到他们回公司的这段时间里，工地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生活中还真是处处有惊喜，完全不让人消停。 “他的破事还真是没完没了。” 近些年“小三”是个很让人敏感的词汇，有的人羡慕有的人痛恨。 新世纪伊始，人们手中渐渐积累起财富，有些人的心思也随之不安分起来。 很多老公发达的人不仅没有妻以夫贵，反而成为了被抛弃的糟糠之妻，男人偷偷在外面养起了女人，背信弃义被大部分人所不齿。 平常生活中听说的多见识的少，有也是那些大老板或者暴发户，身边有人这么搞高全还是第一个，他也算是涨了见识。 而高全找陈祖瑞他们的麻烦，大概是认为对方找小三是他指使散播出去的，因为高全之前和小三上街让他撞上过。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除了他别人就看不到了？ “赵队长怎么说？” 赵国强是总队长，这样的事归他负责，陈祖瑞他们有困难不可能不和他反应。 李祖祥出来解释：“赵队找他谈过话，可是没用，高全那混蛋油盐不进，当面说漂亮话，背后却小动作不停，真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哼。” 朱铁成冷笑一声，他应该猜到的，高全那人傲慢孤高又善使手段，他已经领教过对方的明枪暗箭。 “那高全有没有和你们说，他到底想怎么样，你们直接告诉他这事不是你们传的啊。”朱铁成越想越烦心。 “我们说了，但他不信！最后我们便如他所愿那样帮着散播，他也像喝了假酒一样变本加厉，连同着尤长江、刘军他们都在针对我们。”陈祖瑞再次强调。 “嗞……我知道了，你们再忍忍，我去找赵队看能不能想办法解决。” 眼看上工时间到了，朱铁成只能先把事情答应下来，不管怎么说不能耽误干活。 他这边也要准备去会议室开会了，一周的时间很短但发生的事情却不少，今天这场会开的时间不会短。 放好背包拿上记事本出门，路上碰到的第一个人是许久没见的关杉杉和周锐。 “朱队，早啊。” “朱队。” 关杉杉还是那样活泼地和他打着招呼，旁边的周锐也随之附和。 “你们也早，你看还是得休息，你们看上去比前几天有精神多了。” 假期归来的关杉杉和周锐看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果然要想好好工作，休息是必要的，年轻人就是身体再好持续工作也不是长久之计。 “哎，闲了这么多天身体都快锈住了，能不精神吗。对了，大型挖泥船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听说你立了大功？” 关杉杉眨着大眼睛问他，周锐也有些好奇，他们已经听早到的技术组同事说起上周的事情，这种商战一样的故事非常吸引他们。 朱铁成连连摆手，“什么大功我可不敢居功，都是误打误撞没出事就是幸运了，公司和政府的努力与支持才是最关键的。” “呵，还算是有自知之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工人去满是工程师的地方混，该说你胆子大呢还是厚脸皮呢？” 他们说着话，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见高全和尤长江从会议室的方向向他们走过来，明显就是要找他的。 关杉杉和周锐看向朱铁成，他没什么过激的情绪，只是随意说道：“你们先走，我们有事聊聊。” “没问题？”不轻易开口的周锐问道。 他们也有一周没在工地上了，关于高全的出轨流言他们完全不知道，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就是来者不善，之前他们之间的冲突他还记得。 “没事，你们去，我们就是说点小事。” “好。” 看朱铁成镇定自若，他们知趣地先走一步，留下原本都是二队的三个人在宿舍边上的角落说起事情…… 第76章 盘根错节 “你还真能在技术组混下去啊，表面上五大三粗，背后的伎俩还真多呢。” 高全带着尤长江在会议室外面已经等了朱铁成很久，远远看到他后立刻就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冷笑，口中满是嘲讽的话。 朱铁成知道高全会来找他，可没想到会这么迫不及待，看来花边丑闻对他冷傲的形象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对方口中充满蔑视的话他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他低调不代表可以被随意欺负。 “高队长好久不见，不知道工作得怎么样，可我去哪干什么工作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说这些是觉得闲话还太少吗？” 朱铁成嘴角也噙着笑，话里有话地回应着。 高全听完脸上的冷笑愈发的冷了，看来朱铁成清楚自己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心中的愤怒一下就抑制不住了。 “朱铁成，你有资格说这个话吗？让底下人散播我的绯闻，装什么好人！我再不济也不会搞这种工作之外的下三烂手段！” 朱铁成被他理直气壮的指责气笑了，用手中的记事本指着对方理论。 “呵，你搞搞清楚再说话，上周我一直在市里忙活刚回来，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散播的？” 高全则不假思索地狠狠回复：“不是你还有谁？那天晚上的事我没找你算账，你倒先传起了我的事，是想把我赶走回来当正队长吗？” 这是高全最担心的事情，如果这个丑闻继续扩散下去，绝对会威胁到他的工作。 朱铁成收回拿着本子的手夹到腋下，嗤笑着说：“你倒是会推己及人，可惜下三烂的人不是我，这件事也与我无关，你以为你那破事除了我别人就不会知道了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然终究会被人戳脊梁骨。” “你……”高全的脸色被气得铁青，不过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慌乱。 高全想的倒是有理有据，这些丑闻继续发酵把他赶走，获利最大的也许就是朱铁成，这也是高全认定是他的最主要原因，但事实上并没有这回事。 或许是某些工人聊闲天说出来的，又或许是讨厌高全的人有意传出来的，都有可能，只怀疑他实在是脑子瓦特了。 虽然他心里对朱铁成厌恶至极，从认识以来一直在坏他的事，但是此时面对朱铁成毫不留情的言辞，他只关注其中对流言的说法。 在朱铁成语气决绝地否认了是他指使传播后，高全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平常两只冷傲的眼睛显得有些飘忽，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慌了。 而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尤长江，还有些不相信，问：“可是我的确听说和你要好的那些工人在传这个流言，你是说这是他们自发的？” 听到这儿朱铁成火了，“这事你不提我还要和你们说呢！没事找我工友们的麻烦，加班、找茬，他们是被逼得没办法才顺着你们的意开始传的，不然你以为就他那破事谁那么爱讲吗？” “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执意不停手，我就在一会儿的会上，把这件事拎到台面上好好讲讲，让所有的领导层都了解了解这件事，请蒋总他们给你调查调查，到时候把人找出来对质，看你还有没有那个威风去打压我的工友。” “你敢！我告诉你，你要是……” 高全紧绷的神经，在听到朱铁成要把这件事彻底捅破，像一个受了惊的猫，立刻向他扑了过来。 “哎，老高，你干什么呢！” 尤长江赶紧把他拽了回来，心中颇为恼火。 这事他们本来就是要暗中调查以息事宁人，现在和朱铁成打起来不是反倒闹大了吗，这高全到底长没长脑子？ 他一个人犯浑不要紧，到时候连带着把他拖下水算怎么回事。 尤长江直接替高全做主说：“要我们停下没问题，甚至我们以后在工作中可以补偿他们，但是你和那些工人、熟悉的队长沟通一下，勒令下面不要再传这件事了，这样对我们都好……” 无独有偶，这样的对质不止发生在他们这一处。 十分钟前本该准备会议的蒋行舟，意外地出现在了刘丽霞的办公室。 这一周的时间，蒋工回市区处理挖泥船的事情，刘丽霞则留在工地上压阵。 按理说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冲突，可是蒋行舟一进来便没给刘丽霞好脸色，走到她的桌前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不是有事情没告诉我？” “你是指举报信的事？” 刘丽霞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慌乱，继续收拾着桌上的材料。 “举报信刚出来的时候我就问过你，可是你帮打听了一下就没有了下文，这不像你的作风。”蒋行舟定定地看着她。 “那你现在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在捣鬼了吗？”刘丽霞回应他的注视。 蒋行舟对她平静的样子有些火气，抬高了些音量说：“有范围，但不能确定。如果你早告诉我的话，就直接让那家外资公司退出中国市场，至少退出这次新的竞标！” “蒋总说笑呢，咱们哪有那个能力。” “我是没有，但是告诉市政府，让他们去……” 刘丽霞摆摆手打断他，“你以为政府真的会查不到吗？” “咚咚！”蒋行舟随手敲了两下桌子表示自己的不甘。 他想到了这一点，考虑到领导可能有所顾虑或者有其他安排，这也是他没有声张，而是先来找刘丽霞对质的原因。 “那城建局领导的意思是不要声张？”蒋行舟做了一个深呼吸，把情绪压了下来，低低地问道。 “增加了产业园区的临港新城，设计难度非常大，每家国际顶尖建筑公司的方案对我们来说都是很珍贵的，此时闹出点事情影响了新城项目新的方案征集，得不偿失。” 刘丽霞没有慢慢和他打太极，直接向他解释了深层的原因，坦荡而真诚。 对方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但蒋行舟没有天真地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 想明白整件事情，蒋行舟拿起桌子上的钢笔，递给收拾完东西站起来的刘丽霞，表情平和略带浅笑。 “其中你也收了好处。” 第77章 贿赂 解决荷兰挖泥船问题回来后的总结会议，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开的时间很长，几乎能媲美工程开始第一天的启动会议。 参会的人数也格外的多，因为正值滴水湖建设的加速关键点和寒冬来临之际，许多新的旧的问题都要拿出来讨论。 各方面的大小领导全都到齐，会议桌外加了一圈的椅子才够众人勉强坐下。 “所以挖泥船的事情基本敲定，大概下个月初就能到位，紧接着滴水湖南部的吹填……” 刘工对于他负责的大型挖泥船事项做了总结，并按照这些日子副指挥俞莫生的研究，给大家进一步讲解后续的工作安排。 朱铁成和大家专注地看向白板上的地图，从临港新城最南部算起，与滴水湖之间的区域被划分为了南1、南2、南3等多个区块。 目前他们只初步完成了南1和南2，这两个最南部也是相对较小区域的吹填，接下来有了大型挖泥船的支撑，贴近滴水湖的南4和南6区域将会成为他们的重点。 而与此相对的，滴水湖东面及北面区域的抛石促淤坝建设也提上了日程。 那一部分离原始的海岸线最远，搬运石料的难度更大，受潮汐涨落的影响也更大，大家听得尤为认真，关键处俞莫生还做了详细说明。 除了严肃的工作安排，蒋行舟还宣布了关杉杉和周锐的转正声明。 两个人都很高兴，这代表了项目指挥部对他们的认可，以后的工作档案中也会出现临港新城的建设者之一。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提的吗？” 待会议内容全部说完，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蒋行舟最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高全和尤长江有些警惕地看向朱铁成，会前他们商量了解决办法，初步达成了一致。 虽然按朱铁成的品性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以他们的想法来看，还是害怕他会突然反悔，因为丑闻闹大朱铁成仍然是获利最大的那个。 不过好在直到众人纷纷离场，朱铁成都没发一言，在他们的注视下正常离去。 “晚上和赵国强的会面，我们不去真的没问题吗？” 出了会议室，外面的冷风似乎能将人打透，高全拉严外套的拉锁，和尤长江商量着。 这种出主意的事他比较相信尤长江，干活方面他比较拿手，管理手下和人际关系他就不行了，这些年的麻烦事几乎都是尤长江帮拿的主意。 “我们见面尴尬又不好解释，就让他们自己去商量，再说给刘军许了肥差，也不能光拿钱不干活，我们只要注意保持低调就好了。” 尤长江信心满满，他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烂摊子了，什么情况由什么人出面他再清楚不过。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明明朱铁成可以利用此事把他们扳倒自己上位，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只为了那帮便宜工友？ 哼，难怪一个上过大学的人混成这样，如此单纯的人难有出头之日。 这边，会议结束后朱铁成开始着手处理高全的绯闻事件，虽然他可以说与之完全无关，但是他的一帮好兄弟工友还在他的手下干活。 开会前威胁高全和尤长江把事情向蒋行舟反映，只不过是逼他们主动和解的手段，毕竟对于项目来说，把这件事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蒋总那边不用说，工程上的事情每天都忙不完，高全的事完全是个人的作风问题，这种和工作无关的琐事只能令人反感。 而工人们这边，二队里面大多数人相处得熟了，他不能坐视不理，弄得大家人心浮动，分散了工作上的注意力也是无妄之灾。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快速平息这件事，对于这一点作为总队长的赵国强也十分赞同。 “高全那家伙不来吗？哼，自己弄出的烂摊子却不敢来见我？” 冬天黑得快，吃完晚饭滩涂上就暗了下来，他们坐在休息处，只有一个不太亮的灯泡挂在他们的头顶，照亮巴掌大小的地方。 太阳落山温度又下降了一些，此时在外面逛荡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就是堂而皇之地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那个性格就算来了也没什么帮助，他说会叫人搬东西过来，可能是尤长江，他对这件事倒是很上心。”朱铁成猜测。 他们说着，几个人影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手里全都拎着鼓鼓的编织袋，其中一个是他熟悉的面孔。 朱铁成冷漠以对，领头的人竟然是刘军，这小子倒是来者不拒，什么活都敢接，想讨好顶头上司的决心是真的大。 “赵队长，朱队长。” 一声赵队长叫得很溜，叫朱铁成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太情愿。 不过朱铁成不在意，只要有人来干活就行。 “高全告诉你过来要怎么做了吗？”老赵看了他一眼问道。 刘军多么精明，甚至都不用说出来，一看赵国强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意思。 “赵队，我都懂，您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您放心。” 赵国强又看向他，在朱铁成给出可以的判断后，跟他讲今晚的安排。 “那好，一会我们挨个宿舍走一趟……” 其实这种事他们也没什么好方法，就是借着今天的会议上通过的冬季作业的防寒保暖措施，在给工人们发放劳动用品时，顺便给大家整顿一下纪律。 先前这些防寒物资就已经准备好了，毕竟气温已经降得很低了，老堆在一边还占地方，会议一批下来他们就打算直接发下去。 在这一点上港城指挥部是蛮为他们着想的，对技术人员的安排还在其次，主要是数量众多的普通工人包括其他公司的雇工，认真制定并监督落实了冬季的作业制度。 棉大衣、厚手套就不用说了，是不可缺少的，其他还有宿舍的加装保暖、机械的低温维护等等，各方面十分细致。 “发完东西我和赵队长会提起严禁传播绯闻，我们走后你们就出来把烟酒发一发，多说些好话……” 第77章 贿赂 解决荷兰挖泥船问题回来后的总结会议，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开的时间很长，几乎能媲美工程开始第一天的启动会议。 参会的人数也格外的多，因为正值滴水湖建设的加速关键点和寒冬来临之际，许多新的旧的问题都要拿出来讨论。 各方面的大小领导全都到齐，会议桌外加了一圈的椅子才够众人勉强坐下。 “所以挖泥船的事情基本敲定，大概下个月初就能到位，紧接着滴水湖南部的吹填……” 刘工对于他负责的大型挖泥船事项做了总结，并按照这些日子副指挥俞莫生的研究，给大家进一步讲解后续的工作安排。 朱铁成和大家专注地看向白板上的地图，从临港新城最南部算起，与滴水湖之间的区域被划分为了南1、南2、南3等多个区块。 目前他们只初步完成了南1和南2，这两个最南部也是相对较小区域的吹填，接下来有了大型挖泥船的支撑，贴近滴水湖的南4和南6区域将会成为他们的重点。 而与此相对的，滴水湖东面及北面区域的抛石促淤坝建设也提上了日程。 那一部分离原始的海岸线最远，搬运石料的难度更大，受潮汐涨落的影响也更大，大家听得尤为认真，关键处俞莫生还做了详细说明。 除了严肃的工作安排，蒋行舟还宣布了关杉杉和周锐的转正声明。 两个人都很高兴，这代表了项目指挥部对他们的认可，以后的工作档案中也会出现临港新城的建设者之一。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提的吗？” 待会议内容全部说完，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蒋行舟最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高全和尤长江有些警惕地看向朱铁成，会前他们商量了解决办法，初步达成了一致。 虽然按朱铁成的品性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以他们的想法来看，还是害怕他会突然反悔，因为丑闻闹大朱铁成仍然是获利最大的那个。 不过好在直到众人纷纷离场，朱铁成都没发一言，在他们的注视下正常离去。 “晚上和赵国强的会面，我们不去真的没问题吗？” 出了会议室，外面的冷风似乎能将人打透，高全拉严外套的拉锁，和尤长江商量着。 这种出主意的事他比较相信尤长江，干活方面他比较拿手，管理手下和人际关系他就不行了，这些年的麻烦事几乎都是尤长江帮拿的主意。 “我们见面尴尬又不好解释，就让他们自己去商量，再说给刘军许了肥差，也不能光拿钱不干活，我们只要注意保持低调就好了。” 尤长江信心满满，他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烂摊子了，什么情况由什么人出面他再清楚不过。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明明朱铁成可以利用此事把他们扳倒自己上位，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只为了那帮便宜工友？ 哼，难怪一个上过大学的人混成这样，如此单纯的人难有出头之日。 这边，会议结束后朱铁成开始着手处理高全的绯闻事件，虽然他可以说与之完全无关，但是他的一帮好兄弟工友还在他的手下干活。 开会前威胁高全和尤长江把事情向蒋行舟反映，只不过是逼他们主动和解的手段，毕竟对于项目来说，把这件事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蒋总那边不用说，工程上的事情每天都忙不完，高全的事完全是个人的作风问题，这种和工作无关的琐事只能令人反感。 而工人们这边，二队里面大多数人相处得熟了，他不能坐视不理，弄得大家人心浮动，分散了工作上的注意力也是无妄之灾。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快速平息这件事，对于这一点作为总队长的赵国强也十分赞同。 “高全那家伙不来吗？哼，自己弄出的烂摊子却不敢来见我？” 冬天黑得快，吃完晚饭滩涂上就暗了下来，他们坐在休息处，只有一个不太亮的灯泡挂在他们的头顶，照亮巴掌大小的地方。 太阳落山温度又下降了一些，此时在外面逛荡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就是堂而皇之地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那个性格就算来了也没什么帮助，他说会叫人搬东西过来，可能是尤长江，他对这件事倒是很上心。”朱铁成猜测。 他们说着，几个人影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手里全都拎着鼓鼓的编织袋，其中一个是他熟悉的面孔。 朱铁成冷漠以对，领头的人竟然是刘军，这小子倒是来者不拒，什么活都敢接，想讨好顶头上司的决心是真的大。 “赵队长，朱队长。” 一声赵队长叫得很溜，叫朱铁成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太情愿。 不过朱铁成不在意，只要有人来干活就行。 “高全告诉你过来要怎么做了吗？”老赵看了他一眼问道。 刘军多么精明，甚至都不用说出来，一看赵国强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意思。 “赵队，我都懂，您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您放心。” 赵国强又看向他，在朱铁成给出可以的判断后，跟他讲今晚的安排。 “那好，一会我们挨个宿舍走一趟……” 其实这种事他们也没什么好方法，就是借着今天的会议上通过的冬季作业的防寒保暖措施，在给工人们发放劳动用品时，顺便给大家整顿一下纪律。 先前这些防寒物资就已经准备好了，毕竟气温已经降得很低了，老堆在一边还占地方，会议一批下来他们就打算直接发下去。 在这一点上港城指挥部是蛮为他们着想的，对技术人员的安排还在其次，主要是数量众多的普通工人包括其他公司的雇工，认真制定并监督落实了冬季的作业制度。 棉大衣、厚手套就不用说了，是不可缺少的，其他还有宿舍的加装保暖、机械的低温维护等等，各方面十分细致。 “发完东西我和赵队长会提起严禁传播绯闻，我们走后你们就出来把烟酒发一发，多说些好话……” 第78章 代为受辱 赵国强说完正经的工作安排，朱铁成补充后面的事，也就是拿东西贿赂一下工人。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在他们软硬兼施之下，高全的绯闻估计就很难闹起来了。 他们走访的顺序是一二三四本公司宿舍，然后还有十多个宿舍的其他公司工人，倒不是他们慷慨，而是劳保用品这笔账统一走公司，避免外包公司防护不到位。 “大家注意，都站在自己的床边，发衣服了！” 朱铁成他们来到一宿舍，一队是赵国强的麾下，有队长在大家都很听话，发放、训话一切都井然有序。 “衣物按床位发放，里衬有块白布，都写上自己的名字防止弄丢了……” 门口刘军他们拽来一个个大箱子，里面全都是军绿色的大棉衣和厚手套，刘军三个人此时成了的劳动力，赵国强一个眼神他们就老实地开始发起衣物。 “刘哥，你不就说来发啤酒和烟吗，怎么还要帮着发这些东西？” 三个人沿着宿舍过道一个个发着，离他们稍微远一点后，一个帮手凑到刘军跟前有些不情愿地发牢骚。 “哪那么多事，不就是发点劳保用品吗，累不着。” 刘军一边脸上笑着发东西，一边跟他说。 “这不是累不累，我们……”另一个也凑上来不认同道。 见他们都走过来，刘军咬着牙承诺：“都凑过来干嘛，继续干活！大不了回去请你们吃饭。”然后赶紧一把推开。 过了二十多分钟，劳保用品才终于发完。 赵国强往外走，朱铁成给刘军一个眼神，他们又赶紧拿出他们带来的烟酒。 “大家安静一下，还有一件事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入冬大家干活辛苦了，我们二队的高队长特意给大家带来了慰问品，希望能一直和各位友好地工作，烟酒大家喜欢什么就拿……” 他们前脚出去，刘军就开始他真正的工作，再次发起了啤酒和卷烟。 “二队队长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有些人纳闷。 “你管他的呢，的烟酒谁不拿。”但大多数人更感兴趣拿东西。 “高队长就是那个传闻出轨的高全？” 有人想到了关键处，可被身边的人识趣地劝阻了。 “小声点，人家都给你发东西了，就别说了……” 烟酒比棉服发的要快多了，工人们几乎是用抢的拿走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盒烟一瓶酒的丝毫不客气。 不过重要的是，刘军一圈走下来感觉效果不错，很多人都意识到高全送给他们的慰问品到底是为了什么。 “行，那我们就走了，不耽误大家伙休息了……” 一宿舍发完，二宿舍照猫画虎也是如此，加上是他们本家，还有朱铁成压阵。 没说多少废话，劳保用品和烟酒发下去，强调完纪律他们就离开了。 可接下来的三队、四队就没那么好弄了。 赵国强讲话的时候倒是没问题，可是等刘军他们上来时，或多或少的闲话就开始在人群中响起，有的丝毫没有给他们面子。 “既然拿东西贿赂我们，那花花事大概率是真的。” “这是谁啊，这种事也管……” “我认识他叫刘军，二队的一个小头目，平时牙尖嘴利的，没少干恶心事。” “呵，这刘军还真拉的下脸来，人家正主不来，他倒是积极得很……” “你们小心别被报复了，他说不定和那个高全一样，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些话别说刘军，就是跟着刘军一起来的两个人都听着闹心。 有的是含沙射影，有的直接就明着骂，发了一半不到两个帮手就感觉身上爬了虫子一样麻心。 而刘军就像没听到一样，陪笑着发放东西，嘴里说着好听的话。 “大家不要再传那些事了，高全队长人不错，惦念着大家，给大家送慰问品。” 刘军是笑脸相迎，可他媚上欺下的性格，大半年来有意无意地得罪了不少人，此时送上门的机会对方哪能放过，非要揭他的短，让他难堪。 “刘军！你们队长养小三的事是真的吗，你不会还给他们把门？哈哈……” “是啊，别光拿这点啤酒卷烟堵人嘴，和我们说说这里面你是不是也有份呀？啊？” 过道前后相继冒出的质问，实在是恶心到了极点，刘军听了恨得死死攥住纸箱不撒手，因为他不知道一旦克制不住会不会冲上去和人拼命。 “刘哥，别管他们，我们赶紧发完走人。” 灌进耳中的那些难听问话，弄得两个帮手心惊肉跳。 侧脸瞥着刘军黑锅底似的脸，唯恐他忍耐不住和人打起来，连忙催促他往前走。 这样骂街似的话只要他还嘴就输了，闭口不言快些往回走是最好的方法，那些人总不会追出来。 平时经常骂别人的刘军，当然也知道这个理，况且他不想看到身边的两个好兄弟被他连累，艰难地发完了最后的宿舍。 “呸！等老子发达了，弄死你们这群狗屎，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离开了宿舍，刘军终于能发声反抗，但也不敢放开声音，只能嘴里骂骂咧咧的小声发狠。 没办法，钱难赚屎难吃，他一个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乡下人，想要多赚些钱只能干这种脏活。 还没撒完气，刘军身上小灵通的声音又将他打断。 “喂！谁啊！村长是您啊……我妈又发病了？” 蛮横一句后，刘军就弱了下来，两句过后更是满满的担忧。 “你们先回去，我去趟银行，刘哥明天请你们吃饭。” 朱铁成看他转头和二人短短交代了一句，转头向外面跑去。 “出什么事了？” 其实他们的遭遇，有意留在门后观察效果的朱铁成都看到了，此时走过来为刘军跑走感到好奇。 他们和朱铁成没有过节，对一个在技术组工作的“领导”很是客气。 “好像是他妈犯病了，需要钱打钱回去。” “唉，刘哥也是苦命人，家里困难得不行，爸妈都有病每个月拿药就得花两千多块钱，家里是农村没有医保，听说还是求亲戚的医保卡买药……” 朱铁成听了有些意外，两千多，这不就是刘军全部的工资了吗？ 第78章 代为受辱 赵国强说完正经的工作安排，朱铁成补充后面的事，也就是拿东西贿赂一下工人。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在他们软硬兼施之下，高全的绯闻估计就很难闹起来了。 他们走访的顺序是一二三四本公司宿舍，然后还有十多个宿舍的其他公司工人，倒不是他们慷慨，而是劳保用品这笔账统一走公司，避免外包公司防护不到位。 “大家注意，都站在自己的床边，发衣服了！” 朱铁成他们来到一宿舍，一队是赵国强的麾下，有队长在大家都很听话，发放、训话一切都井然有序。 “衣物按床位发放，里衬有块白布，都写上自己的名字防止弄丢了……” 门口刘军他们拽来一个个大箱子，里面全都是军绿色的大棉衣和厚手套，刘军三个人此时成了的劳动力，赵国强一个眼神他们就老实地开始发起衣物。 “刘哥，你不就说来发啤酒和烟吗，怎么还要帮着发这些东西？” 三个人沿着宿舍过道一个个发着，离他们稍微远一点后，一个帮手凑到刘军跟前有些不情愿地发牢骚。 “哪那么多事，不就是发点劳保用品吗，累不着。” 刘军一边脸上笑着发东西，一边跟他说。 “这不是累不累，我们……”另一个也凑上来不认同道。 见他们都走过来，刘军咬着牙承诺：“都凑过来干嘛，继续干活！大不了回去请你们吃饭。”然后赶紧一把推开。 过了二十多分钟，劳保用品才终于发完。 赵国强往外走，朱铁成给刘军一个眼神，他们又赶紧拿出他们带来的烟酒。 “大家安静一下，还有一件事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入冬大家干活辛苦了，我们二队的高队长特意给大家带来了慰问品，希望能一直和各位友好地工作，烟酒大家喜欢什么就拿……” 他们前脚出去，刘军就开始他真正的工作，再次发起了啤酒和卷烟。 “二队队长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有些人纳闷。 “你管他的呢，的烟酒谁不拿。”但大多数人更感兴趣拿东西。 “高队长就是那个传闻出轨的高全？” 有人想到了关键处，可被身边的人识趣地劝阻了。 “小声点，人家都给你发东西了，就别说了……” 烟酒比棉服发的要快多了，工人们几乎是用抢的拿走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盒烟一瓶酒的丝毫不客气。 不过重要的是，刘军一圈走下来感觉效果不错，很多人都意识到高全送给他们的慰问品到底是为了什么。 “行，那我们就走了，不耽误大家伙休息了……” 一宿舍发完，二宿舍照猫画虎也是如此，加上是他们本家，还有朱铁成压阵。 没说多少废话，劳保用品和烟酒发下去，强调完纪律他们就离开了。 可接下来的三队、四队就没那么好弄了。 赵国强讲话的时候倒是没问题，可是等刘军他们上来时，或多或少的闲话就开始在人群中响起，有的丝毫没有给他们面子。 “既然拿东西贿赂我们，那花花事大概率是真的。” “这是谁啊，这种事也管……” “我认识他叫刘军，二队的一个小头目，平时牙尖嘴利的，没少干恶心事。” “呵，这刘军还真拉的下脸来，人家正主不来，他倒是积极得很……” “你们小心别被报复了，他说不定和那个高全一样，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些话别说刘军，就是跟着刘军一起来的两个人都听着闹心。 有的是含沙射影，有的直接就明着骂，发了一半不到两个帮手就感觉身上爬了虫子一样麻心。 而刘军就像没听到一样，陪笑着发放东西，嘴里说着好听的话。 “大家不要再传那些事了，高全队长人不错，惦念着大家，给大家送慰问品。” 刘军是笑脸相迎，可他媚上欺下的性格，大半年来有意无意地得罪了不少人，此时送上门的机会对方哪能放过，非要揭他的短，让他难堪。 “刘军！你们队长养小三的事是真的吗，你不会还给他们把门？哈哈……” “是啊，别光拿这点啤酒卷烟堵人嘴，和我们说说这里面你是不是也有份呀？啊？” 过道前后相继冒出的质问，实在是恶心到了极点，刘军听了恨得死死攥住纸箱不撒手，因为他不知道一旦克制不住会不会冲上去和人拼命。 “刘哥，别管他们，我们赶紧发完走人。” 灌进耳中的那些难听问话，弄得两个帮手心惊肉跳。 侧脸瞥着刘军黑锅底似的脸，唯恐他忍耐不住和人打起来，连忙催促他往前走。 这样骂街似的话只要他还嘴就输了，闭口不言快些往回走是最好的方法，那些人总不会追出来。 平时经常骂别人的刘军，当然也知道这个理，况且他不想看到身边的两个好兄弟被他连累，艰难地发完了最后的宿舍。 “呸！等老子发达了，弄死你们这群狗屎，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离开了宿舍，刘军终于能发声反抗，但也不敢放开声音，只能嘴里骂骂咧咧的小声发狠。 没办法，钱难赚屎难吃，他一个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乡下人，想要多赚些钱只能干这种脏活。 还没撒完气，刘军身上小灵通的声音又将他打断。 “喂！谁啊！村长是您啊……我妈又发病了？” 蛮横一句后，刘军就弱了下来，两句过后更是满满的担忧。 “你们先回去，我去趟银行，刘哥明天请你们吃饭。” 朱铁成看他转头和二人短短交代了一句，转头向外面跑去。 “出什么事了？” 其实他们的遭遇，有意留在门后观察效果的朱铁成都看到了，此时走过来为刘军跑走感到好奇。 他们和朱铁成没有过节，对一个在技术组工作的“领导”很是客气。 “好像是他妈犯病了，需要钱打钱回去。” “唉，刘哥也是苦命人，家里困难得不行，爸妈都有病每个月拿药就得花两千多块钱，家里是农村没有医保，听说还是求亲戚的医保卡买药……” 朱铁成听了有些意外，两千多，这不就是刘军全部的工资了吗？ 第79章 打工人 虽然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没想到那个喜欢拉扯别人的刘军家里，竟然是这么的困难。 他的工资上两个月涨完也才不到五千，刘军每月两千多的医药费已经是非常大的开销了，这事就算摊在他头上也是一个难题。 “不光如此，刘哥在我们村里也算结婚早的，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却没人照顾，平日家里全靠他妹妹帮忙。” 朱铁成还纳闷刘军哪来的人缘，帮他处理这种麻烦事，原来这两个人是他的同乡。 “他老婆呢？” “哼，他老婆大概也是怕了他们家的两个大病号，感觉以后的生活没有指望，跟一个小有学历在县里当城管的中年人跑了，走之前还留下信说后悔找了他这么一个文盲赚不来钱，有骨气就不要去找她。” 另一个人说起当初的事情非常气愤，刘军家里没有识字的。 只能拿着信去找村会计，结果读出来弄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刘军这个人虽然爱耍些小聪明，性格上不管不顾，但是对家里人、身边人是很重感情的。朱队，我们知道你和刘哥有矛盾，可他也是急于赚钱，毕竟高全是正队长他……” 两个人不知道是想和他熟络起来，还是说真的一心为刘军说好话，反正是站在寒风里跟朱铁成说了不少关于刘军的事。 最后分别的时候，朱铁成也有些感慨，平常看着那么讨厌人的刘军，背后竟有这么多的故事，不禁让人感到纠结。 唉，谁没有穷过的时候，谁没有老了病了的一天。 话是这么说，可现实里真的发生在自己头上，不知道有几个人能顶得住，刘军的妻子就没挺下去。 刘军一个人撑着那个家，心里有多么煎熬可想而知，那唯利是图的言行举止多少也有了些解释。 其中有一个细节让朱铁成感触颇深，一般干苦力的民工哪有用手机的，而刘军据说是这些工人里最早买手机的人。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有钱或者新潮，而是家中诸多问题根本离不开他。 孩子学校通知订校服，父母发病去了诊所，家里包出去的地有了纠纷…… 只要是和钱有关的事情都需要他来解决。 这不免让朱铁成联想到自己当初要到外地干活时，他首先配备的东西就是手机。 他家里的状况不像刘军那样糟糕，可是依旧放心不下留在家中的妻子孙莉，担忧和想念没办法不让人牵挂。 虽然身在外地他乡，但是心一直和家人们牢牢地绑在一起，这可能是所有在外打工的人相同的地方。 回到宿舍朱铁成告诉陈祖瑞他们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好好安心工作。 不过朱铁成也把刘军的事情和他们说了，大家也是唏嘘不已。 “嗞，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困难……” “家里穷不要紧，最怕的是得病，一旦有了病赚再多钱也不够。” 王刚对此很有发言权，他爸两年前肾衰竭送去医院。 把房子卖了也不过多活了两个月，那两个月是他人生最煎熬的时候。 他有些理解刘军为什么削尖脑袋也要多赚些钱，因为没有办法。 “刘军那小子，听说得到了一个好差事，工资要比之前多一些，也算没白巴结高全。” 陈祖瑞平时脾气最大也最心软，听了刘军的家庭状况，对他的印象不禁有些改变。 但向来理性的李祖祥，对这件事持保留意见。 “他是挺可怜，但一样让人讨厌，赚钱是不丢人，可拼搏奋斗的方式有很多，靠拍马屁和打压别人上位，我实在是看不上。” “我同意，谁不是家里穷需要钱，他说话办事太自私，就是人品有问题。”另一个人赞同道。 大家担心的绯闻事件告一段落，却因为刘军的事激烈讨论起来。 朱铁成没有掺和进去，而是默默拿起暖壶出去打水。 他想起了赵国强对此的评价：“多上点学就好了。” 读书不一定能让人大富大贵，但它会帮助塑造一个人的观念。 刘军老家类似的村子偏僻家里又穷，大人本身就没文化不懂管教孩子，平日还要忙着赚钱。 对于孩子几乎是放养的状态，稀里糊涂地长到能干活的年龄，便任由他出去打工。 他们出来遇到的也都是底层的民工，一些不好的性格、思想根本没人纠正，没染上其他不良嗜好就算好的了。 真正能让社会进步的是大环境的改变，就像他们正在建设的滴水湖和临港新城。 它能给人们带来新的选择、新的生活、新的未来。 朱铁成希望他们也能在其中获得自己的感悟和成长，也包括刘军。 “呵。” 朱铁成自嘲，换做是以前，他才不会管刘军这种人会怎样。 不过临港项目中领导给他机会，妻子也怀了孕，他觉得自己被老天照顾，生命中的这些美好他也想让其他人体验到。 “哎呀！” 想到这儿，朱铁成拍了拍脑门。 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今天他没在家，还不知道怀孕的妻子怎么样。 朱铁成掏出揣在怀里捂着的小灵通，赶紧给老婆打了过去。 “喂，小莉，今天感觉怎么样？我这边开了一天的会，还要处理破事，忙到现在才……” “这都几点了，什么破事啊，比我还重要？” 那边勉强吃了点晚饭的孙莉，听着他急匆匆的口气又泛起了恶心，不耐烦道。 “别提了，还不是原先那个队长的破事，你不是还见过，就是那个叫高全的。” 朱铁成有些尴尬，用左手搓着拿电话的右手，慢慢给妻子解释。 “怎么，他又找你麻烦了？” “唉，不是找我麻烦，他包小三的事被人捅了出来，却坚定地以为是我指使的，去搞和我要好的工人，你说气不气人。” 孙莉听完觉得有趣又无语。 “我还以为只有像那些坐办公室的，才有这些钩心斗角的事，没想到你们这些出大力的人也弄这些花花肠子。” “行了，我这边怎样无所谓，关键你今天感觉如何，上班、吃饭都还好吗？怀孕了可不同以往，你又不肯辞职在家养胎。” 在他心里，老婆的怀孕似乎已经变成了，比项目还重要的头等大事。 第79章 打工人 虽然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没想到那个喜欢拉扯别人的刘军家里，竟然是这么的困难。 他的工资上两个月涨完也才不到五千，刘军每月两千多的医药费已经是非常大的开销了，这事就算摊在他头上也是一个难题。 “不光如此，刘哥在我们村里也算结婚早的，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却没人照顾，平日家里全靠他妹妹帮忙。” 朱铁成还纳闷刘军哪来的人缘，帮他处理这种麻烦事，原来这两个人是他的同乡。 “他老婆呢？” “哼，他老婆大概也是怕了他们家的两个大病号，感觉以后的生活没有指望，跟一个小有学历在县里当城管的中年人跑了，走之前还留下信说后悔找了他这么一个文盲赚不来钱，有骨气就不要去找她。” 另一个人说起当初的事情非常气愤，刘军家里没有识字的。 只能拿着信去找村会计，结果读出来弄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刘军这个人虽然爱耍些小聪明，性格上不管不顾，但是对家里人、身边人是很重感情的。朱队，我们知道你和刘哥有矛盾，可他也是急于赚钱，毕竟高全是正队长他……” 两个人不知道是想和他熟络起来，还是说真的一心为刘军说好话，反正是站在寒风里跟朱铁成说了不少关于刘军的事。 最后分别的时候，朱铁成也有些感慨，平常看着那么讨厌人的刘军，背后竟有这么多的故事，不禁让人感到纠结。 唉，谁没有穷过的时候，谁没有老了病了的一天。 话是这么说，可现实里真的发生在自己头上，不知道有几个人能顶得住，刘军的妻子就没挺下去。 刘军一个人撑着那个家，心里有多么煎熬可想而知，那唯利是图的言行举止多少也有了些解释。 其中有一个细节让朱铁成感触颇深，一般干苦力的民工哪有用手机的，而刘军据说是这些工人里最早买手机的人。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有钱或者新潮，而是家中诸多问题根本离不开他。 孩子学校通知订校服，父母发病去了诊所，家里包出去的地有了纠纷…… 只要是和钱有关的事情都需要他来解决。 这不免让朱铁成联想到自己当初要到外地干活时，他首先配备的东西就是手机。 他家里的状况不像刘军那样糟糕，可是依旧放心不下留在家中的妻子孙莉，担忧和想念没办法不让人牵挂。 虽然身在外地他乡，但是心一直和家人们牢牢地绑在一起，这可能是所有在外打工的人相同的地方。 回到宿舍朱铁成告诉陈祖瑞他们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好好安心工作。 不过朱铁成也把刘军的事情和他们说了，大家也是唏嘘不已。 “嗞，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困难……” “家里穷不要紧，最怕的是得病，一旦有了病赚再多钱也不够。” 王刚对此很有发言权，他爸两年前肾衰竭送去医院。 把房子卖了也不过多活了两个月，那两个月是他人生最煎熬的时候。 他有些理解刘军为什么削尖脑袋也要多赚些钱，因为没有办法。 “刘军那小子，听说得到了一个好差事，工资要比之前多一些，也算没白巴结高全。” 陈祖瑞平时脾气最大也最心软，听了刘军的家庭状况，对他的印象不禁有些改变。 但向来理性的李祖祥，对这件事持保留意见。 “他是挺可怜，但一样让人讨厌，赚钱是不丢人，可拼搏奋斗的方式有很多，靠拍马屁和打压别人上位，我实在是看不上。” “我同意，谁不是家里穷需要钱，他说话办事太自私，就是人品有问题。”另一个人赞同道。 大家担心的绯闻事件告一段落，却因为刘军的事激烈讨论起来。 朱铁成没有掺和进去，而是默默拿起暖壶出去打水。 他想起了赵国强对此的评价：“多上点学就好了。” 读书不一定能让人大富大贵，但它会帮助塑造一个人的观念。 刘军老家类似的村子偏僻家里又穷，大人本身就没文化不懂管教孩子，平日还要忙着赚钱。 对于孩子几乎是放养的状态，稀里糊涂地长到能干活的年龄，便任由他出去打工。 他们出来遇到的也都是底层的民工，一些不好的性格、思想根本没人纠正，没染上其他不良嗜好就算好的了。 真正能让社会进步的是大环境的改变，就像他们正在建设的滴水湖和临港新城。 它能给人们带来新的选择、新的生活、新的未来。 朱铁成希望他们也能在其中获得自己的感悟和成长，也包括刘军。 “呵。” 朱铁成自嘲，换做是以前，他才不会管刘军这种人会怎样。 不过临港项目中领导给他机会，妻子也怀了孕，他觉得自己被老天照顾，生命中的这些美好他也想让其他人体验到。 “哎呀！” 想到这儿，朱铁成拍了拍脑门。 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今天他没在家，还不知道怀孕的妻子怎么样。 朱铁成掏出揣在怀里捂着的小灵通，赶紧给老婆打了过去。 “喂，小莉，今天感觉怎么样？我这边开了一天的会，还要处理破事，忙到现在才……” “这都几点了，什么破事啊，比我还重要？” 那边勉强吃了点晚饭的孙莉，听着他急匆匆的口气又泛起了恶心，不耐烦道。 “别提了，还不是原先那个队长的破事，你不是还见过，就是那个叫高全的。” 朱铁成有些尴尬，用左手搓着拿电话的右手，慢慢给妻子解释。 “怎么，他又找你麻烦了？” “唉，不是找我麻烦，他包小三的事被人捅了出来，却坚定地以为是我指使的，去搞和我要好的工人，你说气不气人。” 孙莉听完觉得有趣又无语。 “我还以为只有像那些坐办公室的，才有这些钩心斗角的事，没想到你们这些出大力的人也弄这些花花肠子。” “行了，我这边怎样无所谓，关键你今天感觉如何，上班、吃饭都还好吗？怀孕了可不同以往，你又不肯辞职在家养胎。” 在他心里，老婆的怀孕似乎已经变成了，比项目还重要的头等大事。 第80章 诺西号出沙 孙莉在电话那头知道他的顾虑，但她可不想就此变成天天待在家里的家庭主妇。 “这才怀了多久就养胎，你放心，店里的同事很照顾我，上班的时候经常坐着。至于吃饭还是恶心，不过中午你猜谁来了？” “爸妈？”朱铁成想都不用想。 “没错，他们不放心说过来给我做饭收拾屋子，都告诉他们不用过来……” 朱铁成知道她的想法，他们都是很自立的性格，总是怕麻烦别人。 “你不用纠结，你不好意思但他们心里惦记着，来了对你们都好，你就负责安心休息。” “对了，下个月咱妈过生日，你打算怎么安排。”孙莉忽然想到。 “五号对，和大姐夫是同一个生日，这次肯定还是要一起庆祝，我明天问问姐夫看是订个酒店还是在家里吃。” “爸妈你又不是不知道，节俭了一辈子哪会花那个钱上饭店，买蛋糕他们都会说吃不惯浪费。” “那不行，别的不说，蛋糕是要的，不能让大姐夫挑理，另外我们要不要再给妈买些衣服鞋子？” “到时候再说，你在那边海风大记得里面多加件衣服……” 日升月落。 这样安稳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在朱铁成沉心工作、惦念孩子和老婆的日子里，他们临港指挥部也终于等来了跨越半个地球的荷兰大型挖泥船。 一大早，朱铁成就听见外面工人们在喊：“来了来了！” 他披上棉衣出来，正巧碰上韩事成这个老油子，拦下来问道。 “你走这么快要去哪？” 韩事成砸了一下嘴，用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他。 “这两天你没听说吗，荷兰挖泥船到了，现在马上就要调试开始作业。” “船到了啊，我都忘了这回事……” 朱铁成一激灵，这两天埋头干活他还真没注意。 “走啊，咱们一起去，看看这国外的东西是不是有传得那么厉害。” “走！” 之前绞尽脑汁地忙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看到它大把大把地出沙，加快工程进度。 朱铁成来不及刷牙洗脸，几下套好棉衣就跟着韩事成向海里的大堤走去。 当他们走上了大堤，却惊讶地发现，蒋行舟和一众临港指挥部的工程师，比他们还早就到了。 此时正站在大堤的最前方，眺望着远方海面上的大船。 而他们的不远处搭着一条异常粗大的排吸管，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眼前这艘挖泥船的，管口黑洞洞地朝着天空，颇有气势。 旁边除了他们，看热闹的还有三队队长李金福，韩事成抓过来了解。 “那个就是荷兰的大型挖泥船？” “没错，一共两艘，这是先到的一艘，好像叫诺西号，听说上面的船员都是外国人，不知道吃饭是不是也和我们……” 不知道是挖泥船的到位，还是李金福微微发胖的圆脸，听完他的讲述总有种喜庆的感觉，关注的点也和他们不一样。 “哎，老李你这个问题还真有点意思，也不知道他们习不习惯吃咱们的饭，到时候找周锐那个大学生去撩扯他们……” 李金福的话很对老韩的胃口，两个人马上闲聊了起来。 朱铁成发现他们是真的看热闹，一点正事都没有。 “韩哥、李哥，你们的心态也太好了，你们就不关心它什么时候能出沙？” 朱铁成无奈地插了一句嘴。 关键海边风寒，天上还下着细雨，不干活站在这儿真的是很冷，他们的八卦可以回去再说。 可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隆隆轰鸣从海面上传来。 这个声音在这里干过活的人都无比熟悉，它伴随着他们冬夏日夜不休，那就是挖泥船作业的声音。 “开动了！” 领导层那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远处的诺西号，和架在他们旁边的粗大排沙管。 挖泥船离得远看得不真切，但是比国产中型挖泥船大上一圈、作业声也响过一级，气势非凡。 而他们身边的排沙管能否顺利出沙，是成败的关键。 为了这件事，他们向政府申请、推动审批，足足等待了一个多月。 今天就是他们验证成果的日子。 随着诺西号的启动，大家已经能听到排沙管里面传出的声音。 “声音过来了。” “来了……” 又过了两秒，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第一股沙流从排吸管喷涌而出。 “噢！” “出沙了！” 蒋行舟和临港指挥部的众人，看着滚滚的泥浆像是一条土龙，怒吼着喷射上天空，心情都无比激动。 “好，好！” 朱铁成与周围工人也是一阵欢呼，大概人类对于壮观的事物都会发出惊叹。 毕竟眼前场景真的震撼人心，前方喷起数米高的泥浆，绝对称得上是瀑布。 它不像清澈的水流那样单纯，裹满泥沙的浑浊流体被喷上数米的高空，再次落下会发出巨大的啪嗒响声，充满了力量。 视觉听觉都给看到它的人，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毕竟挖泥船的功率在那里摆着，每小时3000立方米的挖泥量，可不是玩虚的，足足是之前中型挖泥船的十多倍。 如果不是在现场看到，绝不会懂这种的喷沙量是什么样的体验。 “刘郑，你和荷兰那边的沟通辛苦了，又是审查合同文件和相关细节，又是安排下面的人在那边谈判，有一周多没睡好觉，这件事要给你们记一个功劳。” 蒋行舟闻着空气中海底泥沙带出来的腥味，丝毫不嫌恶心。 虽然脸上只是适度微笑，还保持着总指挥的沉稳威严，但内心早已充满欢喜。 因为他们创造了中国第一次使用大型绞吸式挖泥船，进行填海造陆的纪录！ 看到自己一手租借过来的诺西号顺利出沙，刘工心里也高兴极了，不过言辞上还是很谦虚。 “大家都出力了，蒋工您单说我，压力很大啊。” “哈哈……” “刘工说得对，这次大家做得都很好，吹填工作能如期进行，是临港指挥部全体人员的付出与努力。” 刘丽霞也是笑着开口，用夸赞给大家鼓劲打气。 不过这件事解决，她的注意力得以释放，担心起接下来的考察团…… 第80章 诺西号出沙 孙莉在电话那头知道他的顾虑，但她可不想就此变成天天待在家里的家庭主妇。 “这才怀了多久就养胎，你放心，店里的同事很照顾我，上班的时候经常坐着。至于吃饭还是恶心，不过中午你猜谁来了？” “爸妈？”朱铁成想都不用想。 “没错，他们不放心说过来给我做饭收拾屋子，都告诉他们不用过来……” 朱铁成知道她的想法，他们都是很自立的性格，总是怕麻烦别人。 “你不用纠结，你不好意思但他们心里惦记着，来了对你们都好，你就负责安心休息。” “对了，下个月咱妈过生日，你打算怎么安排。”孙莉忽然想到。 “五号对，和大姐夫是同一个生日，这次肯定还是要一起庆祝，我明天问问姐夫看是订个酒店还是在家里吃。” “爸妈你又不是不知道，节俭了一辈子哪会花那个钱上饭店，买蛋糕他们都会说吃不惯浪费。” “那不行，别的不说，蛋糕是要的，不能让大姐夫挑理，另外我们要不要再给妈买些衣服鞋子？” “到时候再说，你在那边海风大记得里面多加件衣服……” 日升月落。 这样安稳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在朱铁成沉心工作、惦念孩子和老婆的日子里，他们临港指挥部也终于等来了跨越半个地球的荷兰大型挖泥船。 一大早，朱铁成就听见外面工人们在喊：“来了来了！” 他披上棉衣出来，正巧碰上韩事成这个老油子，拦下来问道。 “你走这么快要去哪？” 韩事成砸了一下嘴，用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他。 “这两天你没听说吗，荷兰挖泥船到了，现在马上就要调试开始作业。” “船到了啊，我都忘了这回事……” 朱铁成一激灵，这两天埋头干活他还真没注意。 “走啊，咱们一起去，看看这国外的东西是不是有传得那么厉害。” “走！” 之前绞尽脑汁地忙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看到它大把大把地出沙，加快工程进度。 朱铁成来不及刷牙洗脸，几下套好棉衣就跟着韩事成向海里的大堤走去。 当他们走上了大堤，却惊讶地发现，蒋行舟和一众临港指挥部的工程师，比他们还早就到了。 此时正站在大堤的最前方，眺望着远方海面上的大船。 而他们的不远处搭着一条异常粗大的排吸管，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眼前这艘挖泥船的，管口黑洞洞地朝着天空，颇有气势。 旁边除了他们，看热闹的还有三队队长李金福，韩事成抓过来了解。 “那个就是荷兰的大型挖泥船？” “没错，一共两艘，这是先到的一艘，好像叫诺西号，听说上面的船员都是外国人，不知道吃饭是不是也和我们……” 不知道是挖泥船的到位，还是李金福微微发胖的圆脸，听完他的讲述总有种喜庆的感觉，关注的点也和他们不一样。 “哎，老李你这个问题还真有点意思，也不知道他们习不习惯吃咱们的饭，到时候找周锐那个大学生去撩扯他们……” 李金福的话很对老韩的胃口，两个人马上闲聊了起来。 朱铁成发现他们是真的看热闹，一点正事都没有。 “韩哥、李哥，你们的心态也太好了，你们就不关心它什么时候能出沙？” 朱铁成无奈地插了一句嘴。 关键海边风寒，天上还下着细雨，不干活站在这儿真的是很冷，他们的八卦可以回去再说。 可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隆隆轰鸣从海面上传来。 这个声音在这里干过活的人都无比熟悉，它伴随着他们冬夏日夜不休，那就是挖泥船作业的声音。 “开动了！” 领导层那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远处的诺西号，和架在他们旁边的粗大排沙管。 挖泥船离得远看得不真切，但是比国产中型挖泥船大上一圈、作业声也响过一级，气势非凡。 而他们身边的排沙管能否顺利出沙，是成败的关键。 为了这件事，他们向政府申请、推动审批，足足等待了一个多月。 今天就是他们验证成果的日子。 随着诺西号的启动，大家已经能听到排沙管里面传出的声音。 “声音过来了。” “来了……” 又过了两秒，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第一股沙流从排吸管喷涌而出。 “噢！” “出沙了！” 蒋行舟和临港指挥部的众人，看着滚滚的泥浆像是一条土龙，怒吼着喷射上天空，心情都无比激动。 “好，好！” 朱铁成与周围工人也是一阵欢呼，大概人类对于壮观的事物都会发出惊叹。 毕竟眼前场景真的震撼人心，前方喷起数米高的泥浆，绝对称得上是瀑布。 它不像清澈的水流那样单纯，裹满泥沙的浑浊流体被喷上数米的高空，再次落下会发出巨大的啪嗒响声，充满了力量。 视觉听觉都给看到它的人，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毕竟挖泥船的功率在那里摆着，每小时3000立方米的挖泥量，可不是玩虚的，足足是之前中型挖泥船的十多倍。 如果不是在现场看到，绝不会懂这种的喷沙量是什么样的体验。 “刘郑，你和荷兰那边的沟通辛苦了，又是审查合同文件和相关细节，又是安排下面的人在那边谈判，有一周多没睡好觉，这件事要给你们记一个功劳。” 蒋行舟闻着空气中海底泥沙带出来的腥味，丝毫不嫌恶心。 虽然脸上只是适度微笑，还保持着总指挥的沉稳威严，但内心早已充满欢喜。 因为他们创造了中国第一次使用大型绞吸式挖泥船，进行填海造陆的纪录！ 看到自己一手租借过来的诺西号顺利出沙，刘工心里也高兴极了，不过言辞上还是很谦虚。 “大家都出力了，蒋工您单说我，压力很大啊。” “哈哈……” “刘工说得对，这次大家做得都很好，吹填工作能如期进行，是临港指挥部全体人员的付出与努力。” 刘丽霞也是笑着开口，用夸赞给大家鼓劲打气。 不过这件事解决，她的注意力得以释放，担心起接下来的考察团…… 第81章 环道建设 海上大家盼了一个多月的荷兰的大型绞吸式挖泥船，轰隆地向大堤内喷沙。 每天吹填的区域都肉眼可见地变高起来。 两艘千辛万苦租来的船不负众望，达到了他们所预料的效果。 这样泥沙的吹填速度得到了保证，他们算是解决了一大难题。 不过工地上依旧繁忙，工人们照常上工搭建大堤，工程师们继续研究图纸、整理各项数据，所有人都没有一丝空闲， 即便是寒冷的冬季，南汇的滩涂上照样干得热火朝天。 中午下工大家抢着食堂前排队打饭，今天海边的风不大，能吃上一顿舒服的午餐。 朱铁成和几个朋友坐下来吃饭，其中韩事成突然饶有兴致地向他问。 “哎，铁成你发现没，最近咱们那两个大学生的关系好像有点近啊，总是在一起吃饭。” 朱铁成抬起头看了一眼排队中的两个年轻人觉得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老韩无时无刻的八卦。 “他们一个学校的，来的时候不就总在一起吃饭吗。” “不光是吃饭！工作上他们也喜欢凑在一起，休息时我还看见过他们一起散步，有说有笑的。” 朱铁成感觉好笑，唧了一下嘴揶揄道：“不然呢，难道要找你一个老头子聊天气？你懂人家年轻人的东西吗？” “你……” 旁边他的几个老工友也来凑热闹，其中陈祖瑞最为积极。 “说到关技术员确实吸引人，不仅人年轻漂亮，人家肚子里还有墨水，一走一过大家都会多看几眼，在咱们工地上的回头率超高！” 陈祖瑞不比周锐他们大多少，同龄又没结婚，看着关杉杉确实眼馋，可以理解。 对面李祖祥装作平淡地问：“你这么关注干什么，你妈不是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吗？” 闲暇时他们就喜欢闹来闹去，李祖祥最爱揭他的短。 “你说这个干嘛，我只是欣赏，又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李祖祥嘿嘿一笑说：“你有没有想法，大家心里都清楚。” “哈哈。”众人哄笑。 “咳！”陈祖瑞听着闷咳了一下，急忙咽下口中的饭。 “滚！有没有你也管不着，再说那些孩子满地跑的人都盯着看，我凭啥不能看。” “哎？这么说，朱头你天天和女大学生在一个屋子里工作，你心不心动？” 王刚是比陈祖瑞还心直口快的二愣子，也不管朱铁成的老婆刚怀孕，玩笑张口就来。 韩事成听了这问题，笑得都合不拢嘴。 “嗞，好问题，朱同志好好回答一下。” “回答个屁啊，你们一天就不想些别的？能不能提高一下人生乐趣，我都快当爹的人了……” “这个又不分年龄大小……” 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确实，如陈祖瑞所说，大家对于美的欣赏是自然而然的，谁说结了婚、有了孩子，就不能对长得好看的人发表看法。 不过朱铁成向来严谨，不可能跟他们讲这些有的没的，用筷子敲敲餐盘警告他们。 “别废话！大家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好意思吗。” “朱头，你太认真……” 见朱铁成发话了，他们也不和他开玩笑了，聊起别的继续干饭。 只有韩事成不动声色地跟他说：“你听说技术组的人分家调走的事了？周锐和关杉杉作为新生力量到时候肯定是要分开，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也被调走。” 朱铁成扒着饭，听到这儿晃了一下神，明白他意有所指，没有接茬。 吃完饭，他们两个私下走在海边继续说起这件事。 “技术组分家的事我听刘工说过，说是要调一部分人去负责新城已有的路面建设，不过人员早就在计划阶段就定好了，我有机会跟着他们调走？” 朱铁成问得有些迫切，他知道老韩吃饭时说起这件事，不光只是为了闲聊，话里话外他似乎能被调走负责新城的路面工作。 韩事成在旁边剔着牙笑了笑，故作高深地吊他胃口。 “怎么不能，项目开始时你也没想到能去技术组工作啊，现在怎么样？” 朱铁成急切地吸了一口冷气，盯着他催促。 “韩哥，咱就别铺垫了，你有主意直接说。” “哈，我就知道你小子一直惦记着路上的活，在技术组打杂还是憋闷。” 可韩事成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一脸我把你看穿的表情。 “呼……” 朱铁成被他拖得泄了气，而且老韩说得没错。 他在技术组的工作虽然对他升级职称有帮助，但是终究不是他最拿手、最顺手的活。 干了六七年的建筑，他最熟悉的是路面工作，现在有机会参与到城市路面的建造，他心里有点痒痒。 他有自信到那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另一边，蒋行舟把周锐和关杉杉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他要向两个人说的也是调动的事情。 “蒋工，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午饭吃得怎么样，坐。” 蒋行舟自然地招呼他们坐下，手里拿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正在整理。 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写着“环道”“沙质路面”等词语。 “今天没风，挺好的……” 关杉杉对这个问题很新鲜，随意答道。 “嗯，好，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谈一下工作调动。” “工作调动？”这次是周锐开的口。 “是的，你们也应该知道了，项目要进入下一个阶段，我们临港新城的项目内容，不光是填海造陆，还要进行城市建设，这边造陆工程已经总结出一些经验，走上正轨。下面就需要从技术组分出一部分人去辅助滴水湖以西的城市开发……” 关杉杉听完似懂非懂，露出礼貌又带有询问的表情。 “您是想让我们去那边学习工作吗，没问题，我们服从安排。” 说完她看向周锐，他的神情意料之中的同意她的决定。 可惜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蒋行舟看着他们浅笑着说：“不，你们只有一个人过去，同济大学嘱咐我们尽量让你们参与更多的工作……” 关杉杉和周锐面露惊讶，蒋行舟后面的话他们没听进去。 得知要分开，俩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心中都有些发慌。 第81章 环道建设 海上大家盼了一个多月的荷兰的大型绞吸式挖泥船，轰隆地向大堤内喷沙。 每天吹填的区域都肉眼可见地变高起来。 两艘千辛万苦租来的船不负众望，达到了他们所预料的效果。 这样泥沙的吹填速度得到了保证，他们算是解决了一大难题。 不过工地上依旧繁忙，工人们照常上工搭建大堤，工程师们继续研究图纸、整理各项数据，所有人都没有一丝空闲， 即便是寒冷的冬季，南汇的滩涂上照样干得热火朝天。 中午下工大家抢着食堂前排队打饭，今天海边的风不大，能吃上一顿舒服的午餐。 朱铁成和几个朋友坐下来吃饭，其中韩事成突然饶有兴致地向他问。 “哎，铁成你发现没，最近咱们那两个大学生的关系好像有点近啊，总是在一起吃饭。” 朱铁成抬起头看了一眼排队中的两个年轻人觉得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老韩无时无刻的八卦。 “他们一个学校的，来的时候不就总在一起吃饭吗。” “不光是吃饭！工作上他们也喜欢凑在一起，休息时我还看见过他们一起散步，有说有笑的。” 朱铁成感觉好笑，唧了一下嘴揶揄道：“不然呢，难道要找你一个老头子聊天气？你懂人家年轻人的东西吗？” “你……” 旁边他的几个老工友也来凑热闹，其中陈祖瑞最为积极。 “说到关技术员确实吸引人，不仅人年轻漂亮，人家肚子里还有墨水，一走一过大家都会多看几眼，在咱们工地上的回头率超高！” 陈祖瑞不比周锐他们大多少，同龄又没结婚，看着关杉杉确实眼馋，可以理解。 对面李祖祥装作平淡地问：“你这么关注干什么，你妈不是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吗？” 闲暇时他们就喜欢闹来闹去，李祖祥最爱揭他的短。 “你说这个干嘛，我只是欣赏，又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李祖祥嘿嘿一笑说：“你有没有想法，大家心里都清楚。” “哈哈。”众人哄笑。 “咳！”陈祖瑞听着闷咳了一下，急忙咽下口中的饭。 “滚！有没有你也管不着，再说那些孩子满地跑的人都盯着看，我凭啥不能看。” “哎？这么说，朱头你天天和女大学生在一个屋子里工作，你心不心动？” 王刚是比陈祖瑞还心直口快的二愣子，也不管朱铁成的老婆刚怀孕，玩笑张口就来。 韩事成听了这问题，笑得都合不拢嘴。 “嗞，好问题，朱同志好好回答一下。” “回答个屁啊，你们一天就不想些别的？能不能提高一下人生乐趣，我都快当爹的人了……” “这个又不分年龄大小……” 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确实，如陈祖瑞所说，大家对于美的欣赏是自然而然的，谁说结了婚、有了孩子，就不能对长得好看的人发表看法。 不过朱铁成向来严谨，不可能跟他们讲这些有的没的，用筷子敲敲餐盘警告他们。 “别废话！大家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好意思吗。” “朱头，你太认真……” 见朱铁成发话了，他们也不和他开玩笑了，聊起别的继续干饭。 只有韩事成不动声色地跟他说：“你听说技术组的人分家调走的事了？周锐和关杉杉作为新生力量到时候肯定是要分开，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也被调走。” 朱铁成扒着饭，听到这儿晃了一下神，明白他意有所指，没有接茬。 吃完饭，他们两个私下走在海边继续说起这件事。 “技术组分家的事我听刘工说过，说是要调一部分人去负责新城已有的路面建设，不过人员早就在计划阶段就定好了，我有机会跟着他们调走？” 朱铁成问得有些迫切，他知道老韩吃饭时说起这件事，不光只是为了闲聊，话里话外他似乎能被调走负责新城的路面工作。 韩事成在旁边剔着牙笑了笑，故作高深地吊他胃口。 “怎么不能，项目开始时你也没想到能去技术组工作啊，现在怎么样？” 朱铁成急切地吸了一口冷气，盯着他催促。 “韩哥，咱就别铺垫了，你有主意直接说。” “哈，我就知道你小子一直惦记着路上的活，在技术组打杂还是憋闷。” 可韩事成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一脸我把你看穿的表情。 “呼……” 朱铁成被他拖得泄了气，而且老韩说得没错。 他在技术组的工作虽然对他升级职称有帮助，但是终究不是他最拿手、最顺手的活。 干了六七年的建筑，他最熟悉的是路面工作，现在有机会参与到城市路面的建造，他心里有点痒痒。 他有自信到那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另一边，蒋行舟把周锐和关杉杉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他要向两个人说的也是调动的事情。 “蒋工，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午饭吃得怎么样，坐。” 蒋行舟自然地招呼他们坐下，手里拿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正在整理。 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写着“环道”“沙质路面”等词语。 “今天没风，挺好的……” 关杉杉对这个问题很新鲜，随意答道。 “嗯，好，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谈一下工作调动。” “工作调动？”这次是周锐开的口。 “是的，你们也应该知道了，项目要进入下一个阶段，我们临港新城的项目内容，不光是填海造陆，还要进行城市建设，这边造陆工程已经总结出一些经验，走上正轨。下面就需要从技术组分出一部分人去辅助滴水湖以西的城市开发……” 关杉杉听完似懂非懂，露出礼貌又带有询问的表情。 “您是想让我们去那边学习工作吗，没问题，我们服从安排。” 说完她看向周锐，他的神情意料之中的同意她的决定。 可惜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蒋行舟看着他们浅笑着说：“不，你们只有一个人过去，同济大学嘱咐我们尽量让你们参与更多的工作……” 关杉杉和周锐面露惊讶，蒋行舟后面的话他们没听进去。 得知要分开，俩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心中都有些发慌。 第82章 不想见到的人 关杉杉和周锐心情复杂地从蒋行舟的办公室走出来。 通过大半年来的相处，和上次假期两人出去游玩，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虽然还不算是男女朋友，但隐约已经有了苗头。 正值青春年少，两人都暗暗期待能更进一步的时候，上面却通知他们要分开工作。 这相当于给他们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不仅凉还有感冒的风险。 关杉杉此时的心情有点乱，不过在周锐面前她还是保持着笑容。 “怎么样，你想去那边吗？新城的建设完全是从零开始，这份经验阅历堪称传奇，你……” “我无所谓，倒是你不是想当建筑业的女王吗，这份工作经历宝贵而重要，你努力争取一下。” 周锐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过言语之中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考虑自己的高材生了。 这要是让他以前的同学听到绝对会惊讶，他不可能对一份充满含金量的项目说无所谓，他总是全力竞争直到拿下，因为他要做最优秀的那个。 关杉杉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这种微妙的施舍令她有些不爽，但周锐的话确实让她心暖。 心情放松下来，不禁想调笑一下他。 “呦，不做第一名了？你这是自甘堕落啊。” 周锐轻笑，“谁说的，我这是进步了，冯工告诫我，有时抓得越紧反而会从指缝漏出。你的适应性比我好，所以这次你去更合适。” 听了周锐的话，关杉杉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眼底也藏着相同的感情。 “行了，合不合适你说了也不算，蒋工不是说了，今天只是先告诉我们一声，最后谁能参与到更抢手的城市建设，还要再综合其他领导的意见。” 冬日的阳光最为温暖，正如关杉杉此时的笑容，有一瞬间周锐都看入了迷。 “不管上面派我们谁去，这都只是暂时的分开，我们的感情不会……” 周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咳，对了，我哥已经和那个骗钱女分手了。” 关杉杉身为女孩子还是脸皮薄，对方的视线让她下意识地说起别的话题。 “搞了半天她上班的那个公司也不是什么正经公司，上两天涉嫌非法集资被查，听说被抓走了好多人。” 这件事昨天她哥打来电话，她还有些惊讶，开在金茂的大公司竟然是搞诈骗。 “是嘛。” 挺好的氛围被那件破事打断，周锐有些无奈。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谢谢你呢，如果不是你坚定指出她图谋不轨，我哥那个犹犹豫豫的性子，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和她分手。” 关杉杉扯了扯嘴角，自己的哥哥她最了解不过了。 “现在这社会乱得很，劝你哥交女朋友谨慎一点，你哥条件那么好，根本不愁找对象，别再稀里糊涂找上那种心思不正的女人了。” 一提起来周锐还是有些忿忿的，他的家庭就是被这种骗人骗钱的女人给拆散的，他当然不希望关杉杉的哥哥重蹈覆辙。 “那什么样的女孩是好女孩，我算不算啊？” 关杉杉顺着他的话看似随意地问出。 周锐稍稍语歇，他当然能听出杉杉的意思。 他有些揶揄又有些宠溺地回答：“呵，我看不是，你和你那个哥哥一样，没有心眼，傻傻的！” “呵呵……” 关杉杉开心地笑着没有反驳，因为她也听懂了对方的心意。 两个人并肩走在满是泥泞的工地上，周围的样子混乱糟糕，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甜蜜…… 回到办公室，大家都已经回到工作岗位。 只有他们两个被总指挥叫去，姗姗来迟。 “你们总算回来了！” 冯工在打印机那里打印着一沓沓资料，看到人立马叫住了他们。一沓 并把两份刚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资料塞到了他们的手里。 “刚得到的消息，前些日子一直在说的考察团明天就到了，这是最后确定下来的人员资料。” “哦……”等他们迷茫地接过。 冯工开始解释：“这不正要开展环道建设，组内的工程师一边要忙新城道路那边的事，一边还要顾及这边的吹填造陆，大家实在是抽不出功夫。” 关杉杉小心翼翼地听着。 “除了第一天见面，剩下的就需要你们帮忙接待了，现在多做做功课，想想人家可能会问什么，到时候可别让人家问住了！” 冯工平时就严肃，这时候嘱咐他们，不知道是相熟了还是真的重视，语气比平日还要重上一些。 “好，我们知道了。” 而在周锐看来则是劳累加厌烦，因为冯工转身时嘴里嘟囔着。 “他们真会挑时候，越忙的时候越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冯工，冯工负责新城的环道建设，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 可考察团只不过是一些旁观者，学者、官员、记者、工程师，从冯工角度来说他们只是一堆推脱不掉的麻烦。 “干活，这也是工作。” 微笑对视了一眼，他们就拿着资料回到工位上查看了起来。 其实对于这项任务他们不意外，这件事副指挥俞莫生曾和他们说过。 虽然这不是技术工作，更偏向行政工作，交给他们去做有点大材小用了。 但是这也是工作中不可避免的内容，他们要试着学习。 而且统称叫考察团，可其实来的是好几个队伍。 总指挥为了省事特地安排他们一起过来，人员构成五花八门，有看热闹的也有看门道的，对技术不甚了解的行政人员还真胜任不了。 所以他们便是最好的接待人员，既不是工程中的核心团队，又懂得所有的相关信息和数据，有时间给他们慢慢讲解。 关杉杉静下心埋头翻看起资料。 不得不感慨这份名单还真不短，前前后后小十页纸，总共二三十人的大阵容。 荣记者、张远工程师、唐山水利部的王…… 关杉杉一番下来看得津津有味，还真就像冯工说的，看着他们的简介几乎就能知道他们来这里考察的目的。 还差两页纸没看完，她正打算一鼓作气弄完。 可这时旁边“吱嘎”一声椅子响。 周锐顶着一张阴沉的吓人的脸，不发一言地向外跑了出去。 关杉杉明显看出不对，立马跟了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 关杉杉跟着跑出了一段距离周锐才停下，只见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 “他是故意的吗！”周锐压抑不住地大声咆哮着。 “谁？你小点声，别激动。”关杉杉四处看了看，还好周围没有人。 关杉杉拿过他手里捏得不成样子的资料。 上面的名字赫然写着：周毅恩。 第82章 不想见到的人 关杉杉和周锐心情复杂地从蒋行舟的办公室走出来。 通过大半年来的相处，和上次假期两人出去游玩，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虽然还不算是男女朋友，但隐约已经有了苗头。 正值青春年少，两人都暗暗期待能更进一步的时候，上面却通知他们要分开工作。 这相当于给他们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不仅凉还有感冒的风险。 关杉杉此时的心情有点乱，不过在周锐面前她还是保持着笑容。 “怎么样，你想去那边吗？新城的建设完全是从零开始，这份经验阅历堪称传奇，你……” “我无所谓，倒是你不是想当建筑业的女王吗，这份工作经历宝贵而重要，你努力争取一下。” 周锐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过言语之中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考虑自己的高材生了。 这要是让他以前的同学听到绝对会惊讶，他不可能对一份充满含金量的项目说无所谓，他总是全力竞争直到拿下，因为他要做最优秀的那个。 关杉杉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这种微妙的施舍令她有些不爽，但周锐的话确实让她心暖。 心情放松下来，不禁想调笑一下他。 “呦，不做第一名了？你这是自甘堕落啊。” 周锐轻笑，“谁说的，我这是进步了，冯工告诫我，有时抓得越紧反而会从指缝漏出。你的适应性比我好，所以这次你去更合适。” 听了周锐的话，关杉杉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眼底也藏着相同的感情。 “行了，合不合适你说了也不算，蒋工不是说了，今天只是先告诉我们一声，最后谁能参与到更抢手的城市建设，还要再综合其他领导的意见。” 冬日的阳光最为温暖，正如关杉杉此时的笑容，有一瞬间周锐都看入了迷。 “不管上面派我们谁去，这都只是暂时的分开，我们的感情不会……” 周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咳，对了，我哥已经和那个骗钱女分手了。” 关杉杉身为女孩子还是脸皮薄，对方的视线让她下意识地说起别的话题。 “搞了半天她上班的那个公司也不是什么正经公司，上两天涉嫌非法集资被查，听说被抓走了好多人。” 这件事昨天她哥打来电话，她还有些惊讶，开在金茂的大公司竟然是搞诈骗。 “是嘛。” 挺好的氛围被那件破事打断，周锐有些无奈。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谢谢你呢，如果不是你坚定指出她图谋不轨，我哥那个犹犹豫豫的性子，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和她分手。” 关杉杉扯了扯嘴角，自己的哥哥她最了解不过了。 “现在这社会乱得很，劝你哥交女朋友谨慎一点，你哥条件那么好，根本不愁找对象，别再稀里糊涂找上那种心思不正的女人了。” 一提起来周锐还是有些忿忿的，他的家庭就是被这种骗人骗钱的女人给拆散的，他当然不希望关杉杉的哥哥重蹈覆辙。 “那什么样的女孩是好女孩，我算不算啊？” 关杉杉顺着他的话看似随意地问出。 周锐稍稍语歇，他当然能听出杉杉的意思。 他有些揶揄又有些宠溺地回答：“呵，我看不是，你和你那个哥哥一样，没有心眼，傻傻的！” “呵呵……” 关杉杉开心地笑着没有反驳，因为她也听懂了对方的心意。 两个人并肩走在满是泥泞的工地上，周围的样子混乱糟糕，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甜蜜…… 回到办公室，大家都已经回到工作岗位。 只有他们两个被总指挥叫去，姗姗来迟。 “你们总算回来了！” 冯工在打印机那里打印着一沓沓资料，看到人立马叫住了他们。一沓 并把两份刚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资料塞到了他们的手里。 “刚得到的消息，前些日子一直在说的考察团明天就到了，这是最后确定下来的人员资料。” “哦……”等他们迷茫地接过。 冯工开始解释：“这不正要开展环道建设，组内的工程师一边要忙新城道路那边的事，一边还要顾及这边的吹填造陆，大家实在是抽不出功夫。” 关杉杉小心翼翼地听着。 “除了第一天见面，剩下的就需要你们帮忙接待了，现在多做做功课，想想人家可能会问什么，到时候可别让人家问住了！” 冯工平时就严肃，这时候嘱咐他们，不知道是相熟了还是真的重视，语气比平日还要重上一些。 “好，我们知道了。” 而在周锐看来则是劳累加厌烦，因为冯工转身时嘴里嘟囔着。 “他们真会挑时候，越忙的时候越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冯工，冯工负责新城的环道建设，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 可考察团只不过是一些旁观者，学者、官员、记者、工程师，从冯工角度来说他们只是一堆推脱不掉的麻烦。 “干活，这也是工作。” 微笑对视了一眼，他们就拿着资料回到工位上查看了起来。 其实对于这项任务他们不意外，这件事副指挥俞莫生曾和他们说过。 虽然这不是技术工作，更偏向行政工作，交给他们去做有点大材小用了。 但是这也是工作中不可避免的内容，他们要试着学习。 而且统称叫考察团，可其实来的是好几个队伍。 总指挥为了省事特地安排他们一起过来，人员构成五花八门，有看热闹的也有看门道的，对技术不甚了解的行政人员还真胜任不了。 所以他们便是最好的接待人员，既不是工程中的核心团队，又懂得所有的相关信息和数据，有时间给他们慢慢讲解。 关杉杉静下心埋头翻看起资料。 不得不感慨这份名单还真不短，前前后后小十页纸，总共二三十人的大阵容。 荣记者、张远工程师、唐山水利部的王…… 关杉杉一番下来看得津津有味，还真就像冯工说的，看着他们的简介几乎就能知道他们来这里考察的目的。 还差两页纸没看完，她正打算一鼓作气弄完。 可这时旁边“吱嘎”一声椅子响。 周锐顶着一张阴沉的吓人的脸，不发一言地向外跑了出去。 关杉杉明显看出不对，立马跟了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 关杉杉跟着跑出了一段距离周锐才停下，只见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 “他是故意的吗！”周锐压抑不住地大声咆哮着。 “谁？你小点声，别激动。”关杉杉四处看了看，还好周围没有人。 关杉杉拿过他手里捏得不成样子的资料。 上面的名字赫然写着：周毅恩。 第83章 真情流露 看到纸上“周毅恩”这个名字，和周锐歇斯底里的反应，关杉杉很快就想到了对方曾经说过的父亲。 “你别急，这……” 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有什么发言权。 抛妻弃子，又被骗得身无分文，她很难想象自己有这样的父亲是什么样，会不会想见他。 “他有什么脸来这里找我！我他妈……” “你别在这喊，被人看见就糟了。” 只能拉着周锐走到更远的地方，让他自己冷静。 半个小时后，稍微平复一些，她才敢让周锐回到办公室。 剩余的工作时间里，关杉杉很是煎熬。 一边看考察团资料，一边提心吊胆地监视着周锐。 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同事面前狂躁起来。 至于周锐父亲周毅恩的资料，她也是不自觉地翻看了好多遍，潜意识里想找出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途径。 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破坏了周锐的心境，连带着她的情绪也是一团糟。 直到工作结束晚饭时间，她和周锐还没缓过来劲。 “一起去吃饭。”身旁的同事随口说道。 “你们先去，我和周锐马上就好。”她勉强微笑，婉拒了同事的邀请。 “哦，我懂了。” 对方看了看低着头的周锐，给他们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办公室里的人都发现了，最近他们之间有火花迸发，大家也都乐见其成。 不过今天可不是他们认为的那样，两个人要一起出去吃饭。 他们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坐到其他人吃完饭回去休息，他们才起身。 “我想沿海岸走走。” “我陪你。” 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 他们刚要走朱铁成从不远处走过来，把他们叫住。 “小关你们等一下……要去散步啊，不错，今天天气好能看到星星。” 说着可有可无的话。 “怎么小周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看了看两个人，朱铁成有些纳闷，不会是年轻人之间闹别扭了。 周锐阴着脸没有回应，关杉杉匆忙接过话。 “啊，他没事，就是拉肚子了。” “有什么事吗？” 周锐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直接皱着眉问。 冬天黑得快他还着急，朱铁成没留意周锐的心烦意乱。 只顾着他自己的问题，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这么扭捏地开口。 “这不是你们一来就跟冯工刘工他们在一起工作嘛，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知道冯工有什么个人的喜好吗？” 朱铁成问完期待地看着两个人，老韩指点他送礼，可他又不知道送些什么。 他想他们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肠子，是最好的打听对象。 “喜好？” “就是喜欢什么吃的、用的或者玩的。”朱铁成补充。 “冯工是技术型的大拿，平日里一丝不苟，几乎都是在工作，喜好什么的……” 关杉杉为尽早摆脱他，尽力地在回想，可能想到的都是那副死板的面孔。 想了半天，还是周锐说出了一个方向。 “送礼的话可以送些泡酒的药材，冯工炫耀过他自己泡的药酒不错，工作结束的时候也会看见他拿出来喝上两口。” “哦，对！冯工很推崇药酒，这肯定算他的喜好。”关杉杉连忙说道。 “好，谢谢了，你们有事快去忙，去。” 额，没想到以为他们年轻不懂，可周锐一开口就说出了送礼。 朱铁成顿时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们并不在意，他笑着感谢了一下就赶紧走了。 留下两个小情侣，继续他们的二人世界， …… 走在乱糟糟的海岸，关杉杉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天周锐得知他父亲要来考察这里，显示得非常愤怒。 她知道这是他的心结，他父母的离异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总归是要解决的，更何况这个仇人还是他的父亲。 “还在心烦吗？”关杉杉小心地问道。 淡淡的星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低着头走道，没有回话。 直到走出去很远，周锐才下定决心一样的开口。 “他是想借考察的机会向我靠近乎吗？这工作我做不了了，我就是死也不想看到他！” 在寒冷空旷的滩涂上，这句话像是一道炸雷，显得格外的决绝。 “领导要是不给我安排别的工作，明天我就辞职……” 周锐回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杉杉停住了脚步。 然而下一秒，关杉杉几步跑上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和脸上的刺痛，让周锐暂时忘记了仇恨，愣在原地。 面对面，暗淡的星光下也能看到杉杉的眼睛红了。 “周锐！你能不能坚强一些、成熟一点，为了你爸就辞掉这么好的工作，你在刷什么小孩脾气！” 关杉杉气愤之中带着一点哭腔，用比周锐还大的声音喊着。 情绪激动下，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她也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恨他，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显露出你的懦弱。” “他来就来好了，你干嘛要躲着，就是要当面告诉他我比你强，你是错的！” “而且你就没考虑过我吗，轻易地就要辞职，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上午说的话是我误会什么了吗？” 关杉杉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工地上再苦和再累她都没哭，在南汇第一次哭竟然是因为一个异性。 面对周锐她既难过又不舍…… 而周锐就是那样站在原地，听着她所有的指责，没有还嘴也没有离开。 一下午他都因为父亲的事浑浑噩噩，关杉杉的一巴掌却像是最好的良药，一下子把他扇醒了。 如醍醐灌顶一般，关杉杉的话他全都听了进去。 一直阴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杉杉满是歉意。 “我错了，我不辞职，你别哭了。” 可关杉杉不依不饶，甩开周锐帮她擦眼泪的手，此时她只想好好发泄。 “别管我，我想哭就哭，唔……你真是混蛋……” 她似乎要将来到南汇工地以来，所有的苦累和委屈全都一股脑地倒出来。 此时此景，就算平时酷酷的周锐也手忙脚乱起来。 “哎，你别生气了，这次是我反应过激了，我心里有你……” 周锐好一会儿的劝慰，关杉杉也哭累了，静静地靠在他身上。 这是周锐第一次把她搂在怀里。 第83章 真情流露 看到纸上“周毅恩”这个名字，和周锐歇斯底里的反应，关杉杉很快就想到了对方曾经说过的父亲。 “你别急，这……” 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有什么发言权。 抛妻弃子，又被骗得身无分文，她很难想象自己有这样的父亲是什么样，会不会想见他。 “他有什么脸来这里找我！我他妈……” “你别在这喊，被人看见就糟了。” 只能拉着周锐走到更远的地方，让他自己冷静。 半个小时后，稍微平复一些，她才敢让周锐回到办公室。 剩余的工作时间里，关杉杉很是煎熬。 一边看考察团资料，一边提心吊胆地监视着周锐。 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同事面前狂躁起来。 至于周锐父亲周毅恩的资料，她也是不自觉地翻看了好多遍，潜意识里想找出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途径。 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破坏了周锐的心境，连带着她的情绪也是一团糟。 直到工作结束晚饭时间，她和周锐还没缓过来劲。 “一起去吃饭。”身旁的同事随口说道。 “你们先去，我和周锐马上就好。”她勉强微笑，婉拒了同事的邀请。 “哦，我懂了。” 对方看了看低着头的周锐，给他们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办公室里的人都发现了，最近他们之间有火花迸发，大家也都乐见其成。 不过今天可不是他们认为的那样，两个人要一起出去吃饭。 他们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坐到其他人吃完饭回去休息，他们才起身。 “我想沿海岸走走。” “我陪你。” 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 他们刚要走朱铁成从不远处走过来，把他们叫住。 “小关你们等一下……要去散步啊，不错，今天天气好能看到星星。” 说着可有可无的话。 “怎么小周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看了看两个人，朱铁成有些纳闷，不会是年轻人之间闹别扭了。 周锐阴着脸没有回应，关杉杉匆忙接过话。 “啊，他没事，就是拉肚子了。” “有什么事吗？” 周锐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直接皱着眉问。 冬天黑得快他还着急，朱铁成没留意周锐的心烦意乱。 只顾着他自己的问题，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这么扭捏地开口。 “这不是你们一来就跟冯工刘工他们在一起工作嘛，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知道冯工有什么个人的喜好吗？” 朱铁成问完期待地看着两个人，老韩指点他送礼，可他又不知道送些什么。 他想他们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肠子，是最好的打听对象。 “喜好？” “就是喜欢什么吃的、用的或者玩的。”朱铁成补充。 “冯工是技术型的大拿，平日里一丝不苟，几乎都是在工作，喜好什么的……” 关杉杉为尽早摆脱他，尽力地在回想，可能想到的都是那副死板的面孔。 想了半天，还是周锐说出了一个方向。 “送礼的话可以送些泡酒的药材，冯工炫耀过他自己泡的药酒不错，工作结束的时候也会看见他拿出来喝上两口。” “哦，对！冯工很推崇药酒，这肯定算他的喜好。”关杉杉连忙说道。 “好，谢谢了，你们有事快去忙，去。” 额，没想到以为他们年轻不懂，可周锐一开口就说出了送礼。 朱铁成顿时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们并不在意，他笑着感谢了一下就赶紧走了。 留下两个小情侣，继续他们的二人世界， …… 走在乱糟糟的海岸，关杉杉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天周锐得知他父亲要来考察这里，显示得非常愤怒。 她知道这是他的心结，他父母的离异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总归是要解决的，更何况这个仇人还是他的父亲。 “还在心烦吗？”关杉杉小心地问道。 淡淡的星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低着头走道，没有回话。 直到走出去很远，周锐才下定决心一样的开口。 “他是想借考察的机会向我靠近乎吗？这工作我做不了了，我就是死也不想看到他！” 在寒冷空旷的滩涂上，这句话像是一道炸雷，显得格外的决绝。 “领导要是不给我安排别的工作，明天我就辞职……” 周锐回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杉杉停住了脚步。 然而下一秒，关杉杉几步跑上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和脸上的刺痛，让周锐暂时忘记了仇恨，愣在原地。 面对面，暗淡的星光下也能看到杉杉的眼睛红了。 “周锐！你能不能坚强一些、成熟一点，为了你爸就辞掉这么好的工作，你在刷什么小孩脾气！” 关杉杉气愤之中带着一点哭腔，用比周锐还大的声音喊着。 情绪激动下，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她也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恨他，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显露出你的懦弱。” “他来就来好了，你干嘛要躲着，就是要当面告诉他我比你强，你是错的！” “而且你就没考虑过我吗，轻易地就要辞职，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上午说的话是我误会什么了吗？” 关杉杉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工地上再苦和再累她都没哭，在南汇第一次哭竟然是因为一个异性。 面对周锐她既难过又不舍…… 而周锐就是那样站在原地，听着她所有的指责，没有还嘴也没有离开。 一下午他都因为父亲的事浑浑噩噩，关杉杉的一巴掌却像是最好的良药，一下子把他扇醒了。 如醍醐灌顶一般，关杉杉的话他全都听了进去。 一直阴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杉杉满是歉意。 “我错了，我不辞职，你别哭了。” 可关杉杉不依不饶，甩开周锐帮她擦眼泪的手，此时她只想好好发泄。 “别管我，我想哭就哭，唔……你真是混蛋……” 她似乎要将来到南汇工地以来，所有的苦累和委屈全都一股脑地倒出来。 此时此景，就算平时酷酷的周锐也手忙脚乱起来。 “哎，你别生气了，这次是我反应过激了，我心里有你……” 周锐好一会儿的劝慰，关杉杉也哭累了，静静地靠在他身上。 这是周锐第一次把她搂在怀里。 第84章 考察团来临 这天，临港新城指挥部的大部分人员全都准时地集合在南汇岸边。 寒风袭袭的现场气氛很紧张，上面突然下了隆重迎接的命令，大家伙都在四处瞎忙。 蒋行舟一大早就亲自过来，做迎接北京方面考察团的组织工作。 俞莫生、刘丽霞也跟着四处指挥，把工地所在的这片区域重新整理了一遍。 该停放的车辆和机器弄得整整齐齐，工人们该嘱咐的也嘱咐了。 就连坑坑洼洼的泥地面也简单处理了一下，先撒上一层干土，又用压路机压了一遍，踩上去平整不粘脚。 虽然保持不了多久，下两场雨就会打回原样，但挺过这几天的考察没有问题。 “蒋总，湖体工程的投标公司找您。” 正忙着一个助理从办公室里冲出拿着电话向蒋行舟喊道。 可他现在哪里有空，眼睛盯着昨晚被风刮掉的欢迎条幅，头也不回地拒绝。 “告诉他开会呢，你让他下午再打过来！这边再往上一点……” “好……还有市局那边的人要晚一点过来，可能来不及迎接考察团了，叫咱们先安排着。” “晚点来……” 蒋行舟对这个消息十分头疼，不过还是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这已经是朱铁成看到的找蒋行舟的第三个电话了。 虽然这几天项目分包整合，正是忙的时候，但这是临港迎来的第一次正规考察，他们必须要重视。 不管是技术上的探讨学习，还是给外界的印象，市里命令他们都要做好。 蒋行舟还记得早上领导打给他的原话是：“既然他们决定了实施大规模填海造陆，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么就要吃得漂亮，给所有人看看他们的决心和能力。” 结果他们没想搞得这么形式化，现在却因为市里的重视，不得不临时重新布置，忙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看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蒋总，小黎打电话说他们还有三分钟左右就到了。” 助理又接了一个电话回头告诉他。 蒋工点点头马上转过来和韩事成沟通。 “老韩鲜花和鞭炮准备好了吗？” “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鞭炮是我直接从鞭炮厂找过来的，紧急拉过来的礼仪小姐也马上好了。” 随后韩事成一嗓子，在会议室里画妆的礼仪小姐，拿着一捧捧鲜花靓丽地过来，在迎接条幅的两旁错落有致地站好。 正中央两大挂红彤彤的鞭炮躺在地上，迎接场面看起来有了几分模样。 不过整体打量下来，韩事成还是装作一脸愁容地跟蒋行舟道歉。 “蒋总，要不是早上命令来得太急，我还能把迎接仪式办得更像样一点，眼下的布置还在有些仓促简单，除了迎接其他一点节目都没有……” 蒋行舟抬起手打断他说：“还要什么节目，原本这些我都认为没必要，今天多亏了有你，时间又这么急，能弄成这样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这时候刘丽霞也走过来说：“你还是技术流的作风过重了，韩经理说得对，这次考察不仅有专家学者和记者，还有北京和外省水利方面的领导，迎接仪式的确有些简陋，就希望对方不要太在意。” “考察团来了！” 俞莫生看到不远处出现的崭新客车，几个人立刻准备迎接。 “刘工，快组织大家站好，韩经理点着鞭炮。” “噼啪……” 看着火红的鞭炮在地上翻滚跳跃，考察团的客车慢慢在迎接条幅前停稳。 考察团很有经验地慢慢走下车，在车前排成零散的队伍。 其中有几个拿着相机的助理，立刻跑到他们这边的侧面对着考察团的领导拍起照片。 待鞭炮燃尽，蒋行舟三人带着捧花的礼仪小姐，满面笑容地出来迎接。 “房局，欢迎您带队过来考察……” “哎，江博士好久不见您快请进……” “这是水利报的记者，欢迎欢迎。” 两个项目指挥已经很是热情，刘丽霞表现得尤为热情，极为熟练地和每个考察团成员攀谈起来。 “房局、王科长你们关于曹妃甸的调研报告我看了非常好，你们的工作真是值得我们学习。” “哪里哪里，我们才是要向你们学习，上海敢创新能力强，临港新城项目早我们一步啊，这次特地来取取经。” “房局你们太谦虚了，有周工在，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丝毫不亚于我们俞工，曹妃甸的工程肯定比我们弄得还要好！” 俞莫生看了看周毅恩，没有什么表示，同在一个领域工作，谁会公开承认对方比自己强。 蒋行舟适时地接过来说：“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们互相学习。” “领导，我们照一张相。” 这边随行助理提示，他们赶紧站好位置。 “把花拿掉我们再照一张……好的。” 关杉杉可怜那些鲜花只是过了一手，拍了个照片，就被重新扔回礼仪小姐的手中。 不过大家拍完了照，也客套了一番，开场算是告一段落。 带队的房局长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对这次临港新城的考察可是期待了好久，昨天晚上到达上海后就一直心痒痒，今天还请蒋指挥务必好好带我们参观考察。” “您放心，我们市局的杨局长专门嘱咐过我们要好好接待您，一定全力帮助您完成考察调研！” 刘丽霞形象端庄大方，虽然说话积极热情，但不会让人感觉谄媚，只会觉得亲切认真，并且她女性身份更柔和易于亲近。 考察团的几位领导不免夸赞：“杨局手下人才济济啊，建筑领域像您这样出色的女工程师太少了，真是令人羡慕。” “是啊，刘工平时对我的助力很大。接下来我带大家参观，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技术人员认识，也讲解一下我们项目的规划和进度，这边请。” 蒋行舟叫上刘郑和冯天奇他们，一起陪同着考察团往大堤走慢慢介绍。 而刘工冯工则示意着关杉杉周锐他们几个技术员也跟上。 “你没事？”关杉杉看着还算平静的周锐问道。 周锐微微摇头，只是眼睛冷冷撇着先头队伍里的那个人。 他心中还是无法平息。 第84章 考察团来临 这天，临港新城指挥部的大部分人员全都准时地集合在南汇岸边。 寒风袭袭的现场气氛很紧张，上面突然下了隆重迎接的命令，大家伙都在四处瞎忙。 蒋行舟一大早就亲自过来，做迎接北京方面考察团的组织工作。 俞莫生、刘丽霞也跟着四处指挥，把工地所在的这片区域重新整理了一遍。 该停放的车辆和机器弄得整整齐齐，工人们该嘱咐的也嘱咐了。 就连坑坑洼洼的泥地面也简单处理了一下，先撒上一层干土，又用压路机压了一遍，踩上去平整不粘脚。 虽然保持不了多久，下两场雨就会打回原样，但挺过这几天的考察没有问题。 “蒋总，湖体工程的投标公司找您。” 正忙着一个助理从办公室里冲出拿着电话向蒋行舟喊道。 可他现在哪里有空，眼睛盯着昨晚被风刮掉的欢迎条幅，头也不回地拒绝。 “告诉他开会呢，你让他下午再打过来！这边再往上一点……” “好……还有市局那边的人要晚一点过来，可能来不及迎接考察团了，叫咱们先安排着。” “晚点来……” 蒋行舟对这个消息十分头疼，不过还是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这已经是朱铁成看到的找蒋行舟的第三个电话了。 虽然这几天项目分包整合，正是忙的时候，但这是临港迎来的第一次正规考察，他们必须要重视。 不管是技术上的探讨学习，还是给外界的印象，市里命令他们都要做好。 蒋行舟还记得早上领导打给他的原话是：“既然他们决定了实施大规模填海造陆，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么就要吃得漂亮，给所有人看看他们的决心和能力。” 结果他们没想搞得这么形式化，现在却因为市里的重视，不得不临时重新布置，忙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看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蒋总，小黎打电话说他们还有三分钟左右就到了。” 助理又接了一个电话回头告诉他。 蒋工点点头马上转过来和韩事成沟通。 “老韩鲜花和鞭炮准备好了吗？” “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鞭炮是我直接从鞭炮厂找过来的，紧急拉过来的礼仪小姐也马上好了。” 随后韩事成一嗓子，在会议室里画妆的礼仪小姐，拿着一捧捧鲜花靓丽地过来，在迎接条幅的两旁错落有致地站好。 正中央两大挂红彤彤的鞭炮躺在地上，迎接场面看起来有了几分模样。 不过整体打量下来，韩事成还是装作一脸愁容地跟蒋行舟道歉。 “蒋总，要不是早上命令来得太急，我还能把迎接仪式办得更像样一点，眼下的布置还在有些仓促简单，除了迎接其他一点节目都没有……” 蒋行舟抬起手打断他说：“还要什么节目，原本这些我都认为没必要，今天多亏了有你，时间又这么急，能弄成这样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这时候刘丽霞也走过来说：“你还是技术流的作风过重了，韩经理说得对，这次考察不仅有专家学者和记者，还有北京和外省水利方面的领导，迎接仪式的确有些简陋，就希望对方不要太在意。” “考察团来了！” 俞莫生看到不远处出现的崭新客车，几个人立刻准备迎接。 “刘工，快组织大家站好，韩经理点着鞭炮。” “噼啪……” 看着火红的鞭炮在地上翻滚跳跃，考察团的客车慢慢在迎接条幅前停稳。 考察团很有经验地慢慢走下车，在车前排成零散的队伍。 其中有几个拿着相机的助理，立刻跑到他们这边的侧面对着考察团的领导拍起照片。 待鞭炮燃尽，蒋行舟三人带着捧花的礼仪小姐，满面笑容地出来迎接。 “房局，欢迎您带队过来考察……” “哎，江博士好久不见您快请进……” “这是水利报的记者，欢迎欢迎。” 两个项目指挥已经很是热情，刘丽霞表现得尤为热情，极为熟练地和每个考察团成员攀谈起来。 “房局、王科长你们关于曹妃甸的调研报告我看了非常好，你们的工作真是值得我们学习。” “哪里哪里，我们才是要向你们学习，上海敢创新能力强，临港新城项目早我们一步啊，这次特地来取取经。” “房局你们太谦虚了，有周工在，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丝毫不亚于我们俞工，曹妃甸的工程肯定比我们弄得还要好！” 俞莫生看了看周毅恩，没有什么表示，同在一个领域工作，谁会公开承认对方比自己强。 蒋行舟适时地接过来说：“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们互相学习。” “领导，我们照一张相。” 这边随行助理提示，他们赶紧站好位置。 “把花拿掉我们再照一张……好的。” 关杉杉可怜那些鲜花只是过了一手，拍了个照片，就被重新扔回礼仪小姐的手中。 不过大家拍完了照，也客套了一番，开场算是告一段落。 带队的房局长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对这次临港新城的考察可是期待了好久，昨天晚上到达上海后就一直心痒痒，今天还请蒋指挥务必好好带我们参观考察。” “您放心，我们市局的杨局长专门嘱咐过我们要好好接待您，一定全力帮助您完成考察调研！” 刘丽霞形象端庄大方，虽然说话积极热情，但不会让人感觉谄媚，只会觉得亲切认真，并且她女性身份更柔和易于亲近。 考察团的几位领导不免夸赞：“杨局手下人才济济啊，建筑领域像您这样出色的女工程师太少了，真是令人羡慕。” “是啊，刘工平时对我的助力很大。接下来我带大家参观，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技术人员认识，也讲解一下我们项目的规划和进度，这边请。” 蒋行舟叫上刘郑和冯天奇他们，一起陪同着考察团往大堤走慢慢介绍。 而刘工冯工则示意着关杉杉周锐他们几个技术员也跟上。 “你没事？”关杉杉看着还算平静的周锐问道。 周锐微微摇头，只是眼睛冷冷撇着先头队伍里的那个人。 他心中还是无法平息。 第85章 低级错误 “我们填海造陆的一期工程已经完成，看南面那一大片就是吹填起来的新陆地，目前开展的是滴水湖的湖体建设，以及湖北面规划区的建坝和吹填……” 蒋行舟不敢怠慢，认真地向考察团介绍着项目进展。 俞莫生在旁边辅助，张开南汇的地形图让大家可以更直观地了解。 “现在的吹沙量是？” “项目工程的工人安排多少会达到饱和……” “潮汐对于促淤坝和项目进度的影响指数……” 可是队伍里几名研究院的学者和大学教授听了不一会儿，就急迫地提出一大堆他们想知道的问题。 “这，我们先……” 蒋行舟有些犯难，他只有一张嘴，不能同时回答这么多问题，而且好多问题一句两句根本解释不清楚。 房局伸出手阻止了众人，这些高深的技术问题他不懂，但接人待物的学问在这些人中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哎，慢点来，你们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蒋指挥怎么给你们回答，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呢，大家疑惑的问题相信都会得到解答。” “蒋总，市里的杨局也到了。” 蒋行舟的助理附耳和他说了一句，然后指向后面。 “哎，欢迎欢迎，房局我们来晚了。” “哎呦，杨局客气了，还亲自过来一趟。” 然而根本不用过多的介绍，领导见面就是一套热烈的问候。 指挥部的几位工程师等地都有些不耐烦，关杉杉则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官员，跟在队伍的末尾显得有些拘束。 杨局长是城建局的一把手，他过来看望考察团是很高的规格，看来上面确实很重视。 “走，我也跟着一起听听项目的进展。” 这个房局长是北京的水利局的一个副局长，据说马上要调到河北工作，专门主持曹妃甸的生态环境项目改造，是市里领导都很重视的人物。 而旁边周锐的父亲周毅恩，有名的建筑师、水利工程师，曹妃甸填海造陆项目团队中的核心成员。 他这次来考察的理由可以说很充分，同样是滩涂地貌的曹妃甸，要进行综合的治理建设，填海造陆是重中之重。 他跟随考察团来上海调研，首要的任务肯定是为了学习参考他们的经验。 要她看对方可能不是周锐说的那样，怀着别的心思借工作来接触他。 周锐高中埋下的心结未免太根深蒂固了一些。 “我们的工程师团队十分优秀，除了几个技术组长，其他技术员也十分优秀，不仅技术过硬，而且吃苦耐劳不畏艰难。特别是来自同济大学的两名实习生，来……” 当关杉杉想和周锐聊聊的时候，蒋行舟正介绍到他们。 考察团的人都看向了这里，她只好回过身在蒋行舟的示意下，忐忑地走到队伍前方。 “当然他们表现出色，现在已经转正了，在之后的几天中主要由他们陪同大家参观，关杉杉，周锐，和诸位领导打声招呼。” 关杉杉下意识地看向周锐，一般这时候他都会抢着表现自己，不过这次迟迟没有动弹。 短暂安静下她反射式地站出来，咽了一下口水，努力压抑住自己紧张的情绪。 “各位领导、老师好，我叫关杉杉，是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的研究生，很有幸参与到临港新城的项目，后面几天还请多多关照！” 虽然目光还是有些僵，但关杉杉还是微笑着组织语言介绍了自己。 “哦，和刘监督一样的女建筑师，前途无量啊。”杨局客套地夸赞了一下她。 而旁边的房局长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了一旁的周锐。 关杉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小伙子叫周锐？老周这就是你说在这里工作的儿子……” 房局语出惊人，周围人全都惊讶地都看向周锐，他们的关系除了关杉杉没有人知道。 关杉杉也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让项目里的领导同事知道这件事。 周锐眼底立刻传出一阵烦怒。 可房局没有注意到，继续自顾自地夸奖：“哎呀，真是一表人才，以后肯定是要继承你的衣钵，让人羡慕啊……” 刘丽霞讶然一笑，插嘴对周锐说：“你这孩子嘴也太严了，来这里工作了这么久，都没说过有这么一个厉害的父亲。” “是啊，这太让人惊讶了，你竟是周工的儿子？” 蒋行舟看过周锐的个人资料，可他怎么不记得周锐有一个高级工程师父亲。 “周锐快和大家介绍一下。”刘丽霞凑近乎地撺掇道。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周锐的身上，想听他介绍自己的有名父亲。 然而周围人脸都笑得有些僵了，周锐还是一言不发。 关杉杉从后面拽了两下他的衣角，暗暗祈祷别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周毅恩尴尬地开口打圆场：“他还算学业有成，就是性格有些倔，这不之前和我闹过一些别……” 他不说话还好，周锐听到他“一些别扭”的说法后，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 “你……” 这个人还是不思悔改，周锐正想和他大吵一架。 但感受到身后关杉杉暗地拉着他的手，他不能让杉杉失望。 只能强忍住到了嘴边的指责和怨恨，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他不走，他会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出什么样难听的话！ “哎，怎么走了。” 房局长一回头人怎么没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周锐的直管领导冯工冯天奇最为慌张，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周锐，你去哪？” 可得到的只是周锐越来越远的背影。 其他人也慢慢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尴尬与难堪。 周锐平常高冷但很有礼貌，此时竟然不管这是什么场合，也不顾有多少领导和客人看着，转身就走不留情面。 “你这个臭小子，给我回来！” 周毅恩气得不轻，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不懂事。 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冷场，让他难堪。 “各位领导抱歉啊，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早上就闹肚子……” 关杉杉看着刘丽霞冷下来的目光心中胆颤得不行，不过为了周锐她还是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 指挥部和考察团的人面面相觑，有些冷场。 “没关系，他身体不适回去休息，我带大家继续参观，前方就是我们滴水湖的堤坝。” 蒋行舟顺着关杉杉的话往下说，想跳过这件事。 不过城建局的杨局长没有给他留情面，看了看周毅恩和他，生硬地说：“父子间有矛盾要及时沟通，蒋指挥也要加强对手下人的管理，以后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第85章 低级错误 “我们填海造陆的一期工程已经完成，看南面那一大片就是吹填起来的新陆地，目前开展的是滴水湖的湖体建设，以及湖北面规划区的建坝和吹填……” 蒋行舟不敢怠慢，认真地向考察团介绍着项目进展。 俞莫生在旁边辅助，张开南汇的地形图让大家可以更直观地了解。 “现在的吹沙量是？” “项目工程的工人安排多少会达到饱和……” “潮汐对于促淤坝和项目进度的影响指数……” 可是队伍里几名研究院的学者和大学教授听了不一会儿，就急迫地提出一大堆他们想知道的问题。 “这，我们先……” 蒋行舟有些犯难，他只有一张嘴，不能同时回答这么多问题，而且好多问题一句两句根本解释不清楚。 房局伸出手阻止了众人，这些高深的技术问题他不懂，但接人待物的学问在这些人中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哎，慢点来，你们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蒋指挥怎么给你们回答，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呢，大家疑惑的问题相信都会得到解答。” “蒋总，市里的杨局也到了。” 蒋行舟的助理附耳和他说了一句，然后指向后面。 “哎，欢迎欢迎，房局我们来晚了。” “哎呦，杨局客气了，还亲自过来一趟。” 然而根本不用过多的介绍，领导见面就是一套热烈的问候。 指挥部的几位工程师等地都有些不耐烦，关杉杉则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官员，跟在队伍的末尾显得有些拘束。 杨局长是城建局的一把手，他过来看望考察团是很高的规格，看来上面确实很重视。 “走，我也跟着一起听听项目的进展。” 这个房局长是北京的水利局的一个副局长，据说马上要调到河北工作，专门主持曹妃甸的生态环境项目改造，是市里领导都很重视的人物。 而旁边周锐的父亲周毅恩，有名的建筑师、水利工程师，曹妃甸填海造陆项目团队中的核心成员。 他这次来考察的理由可以说很充分，同样是滩涂地貌的曹妃甸，要进行综合的治理建设，填海造陆是重中之重。 他跟随考察团来上海调研，首要的任务肯定是为了学习参考他们的经验。 要她看对方可能不是周锐说的那样，怀着别的心思借工作来接触他。 周锐高中埋下的心结未免太根深蒂固了一些。 “我们的工程师团队十分优秀，除了几个技术组长，其他技术员也十分优秀，不仅技术过硬，而且吃苦耐劳不畏艰难。特别是来自同济大学的两名实习生，来……” 当关杉杉想和周锐聊聊的时候，蒋行舟正介绍到他们。 考察团的人都看向了这里，她只好回过身在蒋行舟的示意下，忐忑地走到队伍前方。 “当然他们表现出色，现在已经转正了，在之后的几天中主要由他们陪同大家参观，关杉杉，周锐，和诸位领导打声招呼。” 关杉杉下意识地看向周锐，一般这时候他都会抢着表现自己，不过这次迟迟没有动弹。 短暂安静下她反射式地站出来，咽了一下口水，努力压抑住自己紧张的情绪。 “各位领导、老师好，我叫关杉杉，是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的研究生，很有幸参与到临港新城的项目，后面几天还请多多关照！” 虽然目光还是有些僵，但关杉杉还是微笑着组织语言介绍了自己。 “哦，和刘监督一样的女建筑师，前途无量啊。”杨局客套地夸赞了一下她。 而旁边的房局长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了一旁的周锐。 关杉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小伙子叫周锐？老周这就是你说在这里工作的儿子……” 房局语出惊人，周围人全都惊讶地都看向周锐，他们的关系除了关杉杉没有人知道。 关杉杉也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让项目里的领导同事知道这件事。 周锐眼底立刻传出一阵烦怒。 可房局没有注意到，继续自顾自地夸奖：“哎呀，真是一表人才，以后肯定是要继承你的衣钵，让人羡慕啊……” 刘丽霞讶然一笑，插嘴对周锐说：“你这孩子嘴也太严了，来这里工作了这么久，都没说过有这么一个厉害的父亲。” “是啊，这太让人惊讶了，你竟是周工的儿子？” 蒋行舟看过周锐的个人资料，可他怎么不记得周锐有一个高级工程师父亲。 “周锐快和大家介绍一下。”刘丽霞凑近乎地撺掇道。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周锐的身上，想听他介绍自己的有名父亲。 然而周围人脸都笑得有些僵了，周锐还是一言不发。 关杉杉从后面拽了两下他的衣角，暗暗祈祷别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周毅恩尴尬地开口打圆场：“他还算学业有成，就是性格有些倔，这不之前和我闹过一些别……” 他不说话还好，周锐听到他“一些别扭”的说法后，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 “你……” 这个人还是不思悔改，周锐正想和他大吵一架。 但感受到身后关杉杉暗地拉着他的手，他不能让杉杉失望。 只能强忍住到了嘴边的指责和怨恨，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他不走，他会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出什么样难听的话！ “哎，怎么走了。” 房局长一回头人怎么没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周锐的直管领导冯工冯天奇最为慌张，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周锐，你去哪？” 可得到的只是周锐越来越远的背影。 其他人也慢慢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尴尬与难堪。 周锐平常高冷但很有礼貌，此时竟然不管这是什么场合，也不顾有多少领导和客人看着，转身就走不留情面。 “你这个臭小子，给我回来！” 周毅恩气得不轻，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不懂事。 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冷场，让他难堪。 “各位领导抱歉啊，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早上就闹肚子……” 关杉杉看着刘丽霞冷下来的目光心中胆颤得不行，不过为了周锐她还是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 指挥部和考察团的人面面相觑，有些冷场。 “没关系，他身体不适回去休息，我带大家继续参观，前方就是我们滴水湖的堤坝。” 蒋行舟顺着关杉杉的话往下说，想跳过这件事。 不过城建局的杨局长没有给他留情面，看了看周毅恩和他，生硬地说：“父子间有矛盾要及时沟通，蒋指挥也要加强对手下人的管理，以后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第86章 廉洁奉公 周锐是周毅恩儿子的消息令海港城建的大家惊讶，他们之间的矛盾也让众人唏嘘不已。 回过头来看，周锐对周毅恩的态度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抗拒，周锐的举动大概率是由于家庭原因。 所以杨局的训导十分中肯，周毅恩和蒋行舟两方各打一板。 毕竟这次考察是北京方面都打了招呼的，刚来就在众人面前甩脸子，有损整个项目的形象。 不过周锐的事终究只是一个小插曲，考察团的重点还是都聚焦在临港的项目上。 考察团的一众专家学者对临港的填海造陆计划，有着抱有极大的探知欲。 蒋行舟带领着他们围绕滴水湖东南角逛了一大圈，察看了工人们的工作，也近距离看到了排沙管像高射炮一样喷出滚滚的泥沙。 海边的带着湿气的冷风不但没有让他们退却，反而激起他们对在这么劣质的地质条件下实施填海造陆的惊讶和好奇。 就这样围绕着工程技术的探讨，考察团和临港指挥部的人都沉醉其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 “铃……” “哎呦，一不留神都到这个时间了，各位随我回市里就餐，大家好不容易来一次一定要让我尽地主之谊。” 听到工人们午休的铃声响起，城建局的杨局长最先反应过来。 但是以房局为首的考察团领导和专家立刻表示拒绝，连连摆手。 “杨局长和市里领导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调研时间宝贵，来回跑耽误功夫，中午我们就在工地上吃了。” “那怎么能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好好吃饭休息，怎么能工作好？走，我都订好酒店了。” 这些年他也接待了不少全国各地的官员，高档酒店、大排宴宴都是必备的流程，杨局长以为他们只是在客气。 然而他伸过手去扶房局的手臂，微微用力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拉动。 “嗯？” 回过头考察团几位领导间的气氛有些严肃。 “杨局抱歉了，这种大型宴请我们必须拒绝，中央已经下决心整治过度职务消费，严禁公款大吃大喝，我们还是以工作为主，少些其他安排。” 杨志辉听完微微冒汗，嘴角勉强露出一丝难堪的笑容。 虽然对方没有彻底说透，但是什么意思、什么立场，精明的人都很明白。 近几年上面逐渐强调清正廉洁，这一点他不是不清楚。 不过要接待的人里面形形色色，有不少是习惯了大排场、高消费的，他总不能一点都不准备。 对此他也很无奈，就像现在被对方拒绝，搞得好像他很腐败一样。 其实他安排的也不是什么高消费的商务酒店，只是依据上面的吩咐，不要怠慢了从北京来的调研考察团。 “这样啊……” 杨志辉想来也是，北京不比上海，那里的政治生态很讲究纪律性、原则性，他们作风严谨不留犯错误的机会是在情理之中的。 正想就此作罢，可他身边的王秘书，却没反过味来，跟在身边继续鼓动。 “领导不用担心，文件不是还没下来吗，而且我们都不说，谁会知道……” 听到这话，瞬间杨志辉的脸就绿了。 “住嘴！谁允许你在这胡说八道的！” 不等王秘书有什么反应，杨志辉继续斥责道：“上面传达下来的精神说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什么文件没下来，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见到这幅场景，蒋行舟和刘丽霞在旁边也有些慌张，他们不仅是工程师同样是一名党员。 虽然临港新城指挥部还没有成立党支部，但是领导层的人几乎都是党员，就连几个施工队长也都是。 他们的身份与职责，要求他们在工作能力、生活作风上严于律己，公款吃喝这种中央严禁的问题，明目张胆的鼓动简直是找死。 这也正是高全传出桃色绯闻时，对方那么害怕，极力压制的原因。 一旦被开除了党员身份，留下人生污点，许多大工程都不会再有他加入的份了。 眼下的情况也是这样。 看到态度坚定的考察团各位领导，王秘书意识到这次接待的客人并不是那些模棱两可、浑水摸鱼之流。 他刚才的话很可能导致他工作上至今为止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房局我们哪敢大吃大喝啊，我们安排的只是一顿便饭，况且订都订了不吃也是浪费了啊，我真不是……” 这时被杨局骂醒的秘书吓白了脸，勉强维持着表情急忙辩解。 “什么不是！犯了错误还不敢承认？” 看王秘书还知道应该道歉的人是谁，杨志辉的情绪和缓了一些，不过还是怪罪着。 “是我错了，我失言了，实在不应该那么说，但我绝无触犯规定的意思，这饭真的很正常……” 杨志辉暗暗观察房局和王科长他们的表情，很幸运他们似乎没打算深究。 王秘书又解释了好几句，他露出歉意的笑容说：“房局多多包涵，看来我这手下人党性学习得还不够，不过我这边确实安排了便饭……这样好不好我让人打包过来，这样既不浪费时间也不会浪费了食物，您看怎么样？” 面对杨志辉的提议，房局没有马上借坡下驴，但他也没立场说得太多，只是提醒了一句： “杨局长，纪律问题要重视，廉洁奉公是我们所秉承的信念，含糊不得。” 杨志辉表现出一副虚心学习又不卑不亢的样子，严肃地点点头。 “房局说得没错，我们临港的诸位都要谨记在心。” 严肃的告诫过后，考察团的房局长也适时地露出笑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既然提前就定好了便饭，那我们也不推脱，就等着你们送过来了。” 这一刻王秘书心里都松了口气，总算听到了他们想听到的话。 接着他又看了自家领导一眼，杨志辉默契地回了他一个眼神。 “好，没问题，小王你赶紧去一趟。” 看着王秘书一溜烟地逃走，房局长和王科长几人心中也感到好笑。 “蒋指挥，我们先去食堂落座，期间我们还想多听您讲解临港项目的事……” 见气氛彻底缓和下来，周毅恩把话题又带到正轨。 第86章 廉洁奉公 周锐是周毅恩儿子的消息令海港城建的大家惊讶，他们之间的矛盾也让众人唏嘘不已。 回过头来看，周锐对周毅恩的态度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抗拒，周锐的举动大概率是由于家庭原因。 所以杨局的训导十分中肯，周毅恩和蒋行舟两方各打一板。 毕竟这次考察是北京方面都打了招呼的，刚来就在众人面前甩脸子，有损整个项目的形象。 不过周锐的事终究只是一个小插曲，考察团的重点还是都聚焦在临港的项目上。 考察团的一众专家学者对临港的填海造陆计划，有着抱有极大的探知欲。 蒋行舟带领着他们围绕滴水湖东南角逛了一大圈，察看了工人们的工作，也近距离看到了排沙管像高射炮一样喷出滚滚的泥沙。 海边的带着湿气的冷风不但没有让他们退却，反而激起他们对在这么劣质的地质条件下实施填海造陆的惊讶和好奇。 就这样围绕着工程技术的探讨，考察团和临港指挥部的人都沉醉其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 “铃……” “哎呦，一不留神都到这个时间了，各位随我回市里就餐，大家好不容易来一次一定要让我尽地主之谊。” 听到工人们午休的铃声响起，城建局的杨局长最先反应过来。 但是以房局为首的考察团领导和专家立刻表示拒绝，连连摆手。 “杨局长和市里领导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调研时间宝贵，来回跑耽误功夫，中午我们就在工地上吃了。” “那怎么能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好好吃饭休息，怎么能工作好？走，我都订好酒店了。” 这些年他也接待了不少全国各地的官员，高档酒店、大排宴宴都是必备的流程，杨局长以为他们只是在客气。 然而他伸过手去扶房局的手臂，微微用力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拉动。 “嗯？” 回过头考察团几位领导间的气氛有些严肃。 “杨局抱歉了，这种大型宴请我们必须拒绝，中央已经下决心整治过度职务消费，严禁公款大吃大喝，我们还是以工作为主，少些其他安排。” 杨志辉听完微微冒汗，嘴角勉强露出一丝难堪的笑容。 虽然对方没有彻底说透，但是什么意思、什么立场，精明的人都很明白。 近几年上面逐渐强调清正廉洁，这一点他不是不清楚。 不过要接待的人里面形形色色，有不少是习惯了大排场、高消费的，他总不能一点都不准备。 对此他也很无奈，就像现在被对方拒绝，搞得好像他很腐败一样。 其实他安排的也不是什么高消费的商务酒店，只是依据上面的吩咐，不要怠慢了从北京来的调研考察团。 “这样啊……” 杨志辉想来也是，北京不比上海，那里的政治生态很讲究纪律性、原则性，他们作风严谨不留犯错误的机会是在情理之中的。 正想就此作罢，可他身边的王秘书，却没反过味来，跟在身边继续鼓动。 “领导不用担心，文件不是还没下来吗，而且我们都不说，谁会知道……” 听到这话，瞬间杨志辉的脸就绿了。 “住嘴！谁允许你在这胡说八道的！” 不等王秘书有什么反应，杨志辉继续斥责道：“上面传达下来的精神说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什么文件没下来，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见到这幅场景，蒋行舟和刘丽霞在旁边也有些慌张，他们不仅是工程师同样是一名党员。 虽然临港新城指挥部还没有成立党支部，但是领导层的人几乎都是党员，就连几个施工队长也都是。 他们的身份与职责，要求他们在工作能力、生活作风上严于律己，公款吃喝这种中央严禁的问题，明目张胆的鼓动简直是找死。 这也正是高全传出桃色绯闻时，对方那么害怕，极力压制的原因。 一旦被开除了党员身份，留下人生污点，许多大工程都不会再有他加入的份了。 眼下的情况也是这样。 看到态度坚定的考察团各位领导，王秘书意识到这次接待的客人并不是那些模棱两可、浑水摸鱼之流。 他刚才的话很可能导致他工作上至今为止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房局我们哪敢大吃大喝啊，我们安排的只是一顿便饭，况且订都订了不吃也是浪费了啊，我真不是……” 这时被杨局骂醒的秘书吓白了脸，勉强维持着表情急忙辩解。 “什么不是！犯了错误还不敢承认？” 看王秘书还知道应该道歉的人是谁，杨志辉的情绪和缓了一些，不过还是怪罪着。 “是我错了，我失言了，实在不应该那么说，但我绝无触犯规定的意思，这饭真的很正常……” 杨志辉暗暗观察房局和王科长他们的表情，很幸运他们似乎没打算深究。 王秘书又解释了好几句，他露出歉意的笑容说：“房局多多包涵，看来我这手下人党性学习得还不够，不过我这边确实安排了便饭……这样好不好我让人打包过来，这样既不浪费时间也不会浪费了食物，您看怎么样？” 面对杨志辉的提议，房局没有马上借坡下驴，但他也没立场说得太多，只是提醒了一句： “杨局长，纪律问题要重视，廉洁奉公是我们所秉承的信念，含糊不得。” 杨志辉表现出一副虚心学习又不卑不亢的样子，严肃地点点头。 “房局说得没错，我们临港的诸位都要谨记在心。” 严肃的告诫过后，考察团的房局长也适时地露出笑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既然提前就定好了便饭，那我们也不推脱，就等着你们送过来了。” 这一刻王秘书心里都松了口气，总算听到了他们想听到的话。 接着他又看了自家领导一眼，杨志辉默契地回了他一个眼神。 “好，没问题，小王你赶紧去一趟。” 看着王秘书一溜烟地逃走，房局长和王科长几人心中也感到好笑。 “蒋指挥，我们先去食堂落座，期间我们还想多听您讲解临港项目的事……” 见气氛彻底缓和下来，周毅恩把话题又带到正轨。 第87章 前辈的劝导 把考察团的人安排到会议室进餐，又送走日理万机的杨局长。 他们也总算有一点空闲的时间。 蒋行舟的办公室内，几位领导看着一言不发的周锐很头疼。 “周锐，你上午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对考察团的客人是多么的无礼！” 刘丽霞板着一张脸，严厉地训斥着。 周锐跑掉时周围人就能看出她的气愤，此时的状况更加印证着他们的猜想。 屋里除了蒋行舟和俞莫生，他的主管领导冯天奇也在，无奈地来参加对他的批评会。 “你是对指挥部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你是针对考察团弄出这样的事情？” 刘丽霞对他只认错、不解释的态度十分恼火，面对她的训话面不改色的，这样的员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不是对指挥部不满，也无意针对考察团，我……对不起。” 俞莫生扫了刘丽霞一眼，她也太小题大做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最烦她这种没事就上纲上线的领导者。 “周锐，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解决了就没事了……” 蒋行舟就不一样，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谆谆善诱。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周锐那么做的原因，虽然平常他争强好胜，不自觉地透露些高傲难以及接近，但总体上还是有礼有节的高素质人才。 上午的事情，多少令他们有些惊讶、措手不及。 不过他们引导了半天，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看得让人着急。 “对不起，因为我的个人原因给指挥部惹麻烦了，万分抱歉，以后不会再犯了。” 见训斥教育的话讲了一大通，周锐都只是沉默认错，慢慢地刘丽霞也训得没劲了。 再想到他父亲周毅恩，是建筑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虽然很生气，但也不好太过严厉影响圈内的关系。 “哼，个人原因……那也要扣你半个月的工资。” 刘丽霞一副心烦的样子，把笔扔到本子上，小小地做出一个惩罚。 直到刘丽霞对他做出处罚，周锐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工作上一向专业认真，重要时刻不能让个人情绪影响了自身行为啊。” 冯工摇摇头最后嘱咐了他一句。 进入社会，不比在学校当中，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不考虑后果，是要吃大亏的。 “行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那边应该吃完了，周锐你跟着我去给客人泡茶。” 俞莫生找了个借口把他叫了出来，两个人拎着暖壶去打热水。 看着周锐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俞莫生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他越看越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周锐偏过头被他突然的笑声吸引了过来。 “周锐，我跟你讲一件我的事。” 俞莫生也不管他想不想听，一边走着一边自顾自地回忆起来。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大学交往了几年的女友就被一个挺要好的学长撬走了，可好巧不巧后来那衰人竟成为我们公司的乙方客户……” “我忍不住就在工作中给他下绊子，处处让他吃瘪，报抢我女友的仇……” “结果就把项目弄得一塌糊涂，丢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 明明是一件不开心的事情，俞莫生却说得很舒缓，像热水灌进暖瓶，很容易就进入到了周锐的心中。 “那你后来对那个人释怀了吗？” 凭周锐的头脑，当然知道副指挥为什么跟他说这件事，可他就是放不下。 感受着热水水雾飘过脸颊的暖意，俞莫生轻快地呼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伤心和悔恨可能是一辈子的，但是通过那件事我想明白了一件极其简单的事：工作就是工作，工作时不考虑别的事情，恩怨情仇的放到私下去解决。” 周锐低头盖上暖壶塞，闷闷地说出四个字。 “我忍不住。” 俞莫生拎起装满水的暖壶往回走，周锐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当年他也是这样。 “经济学上说凡事没有好和不好，只有坏和更坏，及时止损是一种智慧，比起怨恨那些烦心事，那些美好的事物才是我们应该去追求的。” 说完马上俞莫生又追加了一句：“比如小关……不要让一件糟糕事破坏掉你全部的生活，不然到时候就追悔莫及了。” 俞莫生之所以特地把他叫出来开导他，就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些东西很像，同是技术流的聪明人，对讨厌的事物都很执拗。 他也年轻过冲动过，但带来的后果是巨大的，他希望后辈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周锐听完抬起头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俞莫生就没再劝了，点到为止，心病只能他靠自己。 他们回到会议室。 蒋行舟、刘丽霞几位领导已经在里面笑着交谈。 周锐和其余几名技术员倒上茶水，就在一边老实地等候着。 上午的迎接，以为只是走个流程会很顺利，但周锐和王秘书的事情，让他们提心吊胆了一下。 不过总体还算是有惊无险，陪着他们吃打包过来的饭菜，下午继续陪着他们进行考察调研。 相互客套了一会儿，蒋工的助手过来在他耳边提醒道。 “蒋总，时间差不多了，下午的电话会议要准时参加。” 蒋行舟点点头，然后笑着对考察团的人说：“房局、王科长，我这边的工作实在抽不开身，下面的考察调研我就不能全程作陪了。” 放下手中热腾腾的茶水，房局也客气道：“蒋指挥这是说的哪里话，工作是第一位的，我们已经占用了你不少宝贵时间，接下来我们自己参观就可以。” 会议室中，饭店送来的美餐香味还没有散去，茶足饭饱的考察团众人都很期待接下来的调研。 因为临港项目可研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上午的参观讲解只能说是一画轮廓。 作为大规模填海造陆项目的开端工程，建坝吹填、人工湖体挖掘、道路铺设，其中的技术难点和创造出的技术指标，都是他们急切想要了解的信息。 这些宝贵的数据对于他们和中国以后的填海造陆工程，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填补了这一高端建筑领域中的空白。 第87章 前辈的劝导 把考察团的人安排到会议室进餐，又送走日理万机的杨局长。 他们也总算有一点空闲的时间。 蒋行舟的办公室内，几位领导看着一言不发的周锐很头疼。 “周锐，你上午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对考察团的客人是多么的无礼！” 刘丽霞板着一张脸，严厉地训斥着。 周锐跑掉时周围人就能看出她的气愤，此时的状况更加印证着他们的猜想。 屋里除了蒋行舟和俞莫生，他的主管领导冯天奇也在，无奈地来参加对他的批评会。 “你是对指挥部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你是针对考察团弄出这样的事情？” 刘丽霞对他只认错、不解释的态度十分恼火，面对她的训话面不改色的，这样的员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不是对指挥部不满，也无意针对考察团，我……对不起。” 俞莫生扫了刘丽霞一眼，她也太小题大做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最烦她这种没事就上纲上线的领导者。 “周锐，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解决了就没事了……” 蒋行舟就不一样，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谆谆善诱。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周锐那么做的原因，虽然平常他争强好胜，不自觉地透露些高傲难以及接近，但总体上还是有礼有节的高素质人才。 上午的事情，多少令他们有些惊讶、措手不及。 不过他们引导了半天，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看得让人着急。 “对不起，因为我的个人原因给指挥部惹麻烦了，万分抱歉，以后不会再犯了。” 见训斥教育的话讲了一大通，周锐都只是沉默认错，慢慢地刘丽霞也训得没劲了。 再想到他父亲周毅恩，是建筑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虽然很生气，但也不好太过严厉影响圈内的关系。 “哼，个人原因……那也要扣你半个月的工资。” 刘丽霞一副心烦的样子，把笔扔到本子上，小小地做出一个惩罚。 直到刘丽霞对他做出处罚，周锐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工作上一向专业认真，重要时刻不能让个人情绪影响了自身行为啊。” 冯工摇摇头最后嘱咐了他一句。 进入社会，不比在学校当中，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不考虑后果，是要吃大亏的。 “行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那边应该吃完了，周锐你跟着我去给客人泡茶。” 俞莫生找了个借口把他叫了出来，两个人拎着暖壶去打热水。 看着周锐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俞莫生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他越看越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周锐偏过头被他突然的笑声吸引了过来。 “周锐，我跟你讲一件我的事。” 俞莫生也不管他想不想听，一边走着一边自顾自地回忆起来。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大学交往了几年的女友就被一个挺要好的学长撬走了，可好巧不巧后来那衰人竟成为我们公司的乙方客户……” “我忍不住就在工作中给他下绊子，处处让他吃瘪，报抢我女友的仇……” “结果就把项目弄得一塌糊涂，丢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 明明是一件不开心的事情，俞莫生却说得很舒缓，像热水灌进暖瓶，很容易就进入到了周锐的心中。 “那你后来对那个人释怀了吗？” 凭周锐的头脑，当然知道副指挥为什么跟他说这件事，可他就是放不下。 感受着热水水雾飘过脸颊的暖意，俞莫生轻快地呼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伤心和悔恨可能是一辈子的，但是通过那件事我想明白了一件极其简单的事：工作就是工作，工作时不考虑别的事情，恩怨情仇的放到私下去解决。” 周锐低头盖上暖壶塞，闷闷地说出四个字。 “我忍不住。” 俞莫生拎起装满水的暖壶往回走，周锐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当年他也是这样。 “经济学上说凡事没有好和不好，只有坏和更坏，及时止损是一种智慧，比起怨恨那些烦心事，那些美好的事物才是我们应该去追求的。” 说完马上俞莫生又追加了一句：“比如小关……不要让一件糟糕事破坏掉你全部的生活，不然到时候就追悔莫及了。” 俞莫生之所以特地把他叫出来开导他，就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些东西很像，同是技术流的聪明人，对讨厌的事物都很执拗。 他也年轻过冲动过，但带来的后果是巨大的，他希望后辈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周锐听完抬起头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俞莫生就没再劝了，点到为止，心病只能他靠自己。 他们回到会议室。 蒋行舟、刘丽霞几位领导已经在里面笑着交谈。 周锐和其余几名技术员倒上茶水，就在一边老实地等候着。 上午的迎接，以为只是走个流程会很顺利，但周锐和王秘书的事情，让他们提心吊胆了一下。 不过总体还算是有惊无险，陪着他们吃打包过来的饭菜，下午继续陪着他们进行考察调研。 相互客套了一会儿，蒋工的助手过来在他耳边提醒道。 “蒋总，时间差不多了，下午的电话会议要准时参加。” 蒋行舟点点头，然后笑着对考察团的人说：“房局、王科长，我这边的工作实在抽不开身，下面的考察调研我就不能全程作陪了。” 放下手中热腾腾的茶水，房局也客气道：“蒋指挥这是说的哪里话，工作是第一位的，我们已经占用了你不少宝贵时间，接下来我们自己参观就可以。” 会议室中，饭店送来的美餐香味还没有散去，茶足饭饱的考察团众人都很期待接下来的调研。 因为临港项目可研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上午的参观讲解只能说是一画轮廓。 作为大规模填海造陆项目的开端工程，建坝吹填、人工湖体挖掘、道路铺设，其中的技术难点和创造出的技术指标，都是他们急切想要了解的信息。 这些宝贵的数据对于他们和中国以后的填海造陆工程，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填补了这一高端建筑领域中的空白。 第88章 质疑 赶着去开会的蒋行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几个人上前，给考察团介绍。 “虽然我这里的工作不轻松，但是安排出几名技术员还是没什么困难，关杉杉、宋平、郑凯、周锐。你们几个接下来就负责陪同考察团调研，知道的问题要尽心回答，但不清楚的也不要误导人家，明白了吗？” “好的。” “明白。” 关杉杉和宋平、郑凯他们答应着，这些只是说给对方听的场面话，任务其实早就和他们吩咐过了。 甚至每个人陪同谁，几个人私下都商量好了。 宋平和郑凯是公司里面资历很高的技术员，不仅技术过硬，接人待物方面的社会阅历也很丰富，他们主要陪同政府官员和机构专家。 而周锐头脑聪明，熟悉学术方面的问题，正好对做学问的大学教授和两名外国学者的胃口。 关杉杉则是形象好，又是技术员中唯一的女生，被派去引导考察团里的几位记者、报刊评论员和一名专业摄影师，进行项目的形象建设。 考察团的人当然知道，作为这么大一个项目的总指挥，蒋行舟不可能有时间一直陪着他们调研。 并且有他们这些负责人在，他们也不能真正畅所欲言、毫无顾忌地打听消息。 不过另一方面，他们也担心从这几个技术员身上问不到一些深层次的问题，让他们陪同算是一种折中的方案了。 “严教授，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说，您别看周锐不爱主动说话，他的技术理论还是很扎实的。” 关杉杉和周锐的队伍离得近，见周锐的情绪还是不佳，她怕人家有意见，主动跟周锐身边的教授攀谈起来。 “哎，关技术员，你可是我们的向导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啊。” 她身边一名摄影师拍摄了一张远处堤坝的照片，和她开玩笑。 而周锐那边的一个一头金发的外国学者插嘴说：“这有什么关系，关技术员年轻漂亮，是这片泥泞沙滩上的一大亮点，大家一起走不要那么吝啬嘛。” 关杉杉害羞的笑笑，那两个外国专家一个是美国的一个是欧洲的，他们的文化比较开放，不像国内人那么拘束。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他们的中文竟然这么好。 上午光听领导之间说话了，此时他们一开口是流利的普通话有点让她意想不到。 “查尔斯教授，怎么会呢，难道我们的临港工程不会更加的吸引您吗？” 周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看着金发学者开口问道，还是用的英文。 对方潇洒地笑笑说：“这里是中国，我们说中文就行，至于这里的填海工程，老实说我并不看好。” 旁边中国的大学教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来的路上他们就知道了这些外国专家的态度，他们对于中国的技术持非常消极的看法。 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对于把他们安排到一起有些不满。 但另一边都是政府机构的人，而且句句不离不久后曹妃甸的工程。 他们这些单纯想做学问的，最后还是觉得和这些外行的媒体，以及那些自视先进，不那么能打扰他们的外国学者走一个路线比较好。 就是时不时地要忍受他们或外行、或轻视的言论，就像现在。 而且不满他说辞的人不仅是他们，关杉杉这边一个圆脸的水利报刊的撰写人，听了外国人的评价后开口质问。 “查尔斯教授，何出此言，上海是世界上第一个尝试这么大规模填海造陆工程的城市，可是比迪拜的棕榈岛大得多，各项工程的难度应该是排在世界前列？” 金发的查尔斯和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德国专家对视了一眼，表现出无奈的神情。 德国专家用不那么顺畅的普通话解释说：“我不否认中国现代化的建筑水平提升得非常快，但是想把从吹填到铺路等全套的填海造陆工程做下来，对于中国来说还……” 对方最后摇了摇头，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欧美都没有做出来的超级工程，中国就想提前赶超，有些自不量力了。 “我们……” 关杉杉又是哑然又是气愤，这种贬低意味的话，德国专家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 没想到这下午的调研才刚开始，气氛就会变得这么糟。 此话一出，在场的无论是记者、教授还是评论员，心中不自觉地都生出反对的想法。 不少人要开口大力反驳，周锐却抢先说道：“彭斯教授，我的老师教导我对于一件事物的判断要从客观现实出发，您才来了半天的时间，对我们这里的各项工作都不了解，说实话您的说法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而不是来源于实实在在的证据。” 大家的目光看向所谓的周工的儿子，他说的话并不重，但是其中的道理却很直白，让对方无法反驳。 做建筑首先要讲究数据，一点证据都不讲，直接说我们做不到你们更做不到，这可不像一位国外教授说出来的话。 “你知道什……” 两个外国专家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丝怒气，但是他们想到自己的“国际专家”身份，把嘴边讽刺的话又收了回去。 推了推眼镜，彭斯指着在滴水湖堤坝边国产小型、中型挖泥船输送出来的泥沙流断言道。 “那好，首先你们的吹填速度够吗，据我所知你们国内根本没有足够功率的挖泥船？两年的时间要完成这么大的体量，只是用小功率的机械根本是做不到的。” 旁边几位国内的专家教授听完，立刻脸色一凛。 别看这两个外国人口气轻狂，但他们毕竟是水利工程的专家，一下就提到了他们也有所顾虑的这个问题。 看着不远处那几个不甚粗壮，甚至是细小的泥石流，国内的专家们不禁皱起眉头。 可是周锐和关杉杉相视一笑，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解决了。 只是他们才在不久前租借了荷兰的挖泥船，时间很短行动又快速低调，相关新闻只有上海市的民众知道，他们还没得到消息很正常。 第88章 质疑 赶着去开会的蒋行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几个人上前，给考察团介绍。 “虽然我这里的工作不轻松，但是安排出几名技术员还是没什么困难，关杉杉、宋平、郑凯、周锐。你们几个接下来就负责陪同考察团调研，知道的问题要尽心回答，但不清楚的也不要误导人家，明白了吗？” “好的。” “明白。” 关杉杉和宋平、郑凯他们答应着，这些只是说给对方听的场面话，任务其实早就和他们吩咐过了。 甚至每个人陪同谁，几个人私下都商量好了。 宋平和郑凯是公司里面资历很高的技术员，不仅技术过硬，接人待物方面的社会阅历也很丰富，他们主要陪同政府官员和机构专家。 而周锐头脑聪明，熟悉学术方面的问题，正好对做学问的大学教授和两名外国学者的胃口。 关杉杉则是形象好，又是技术员中唯一的女生，被派去引导考察团里的几位记者、报刊评论员和一名专业摄影师，进行项目的形象建设。 考察团的人当然知道，作为这么大一个项目的总指挥，蒋行舟不可能有时间一直陪着他们调研。 并且有他们这些负责人在，他们也不能真正畅所欲言、毫无顾忌地打听消息。 不过另一方面，他们也担心从这几个技术员身上问不到一些深层次的问题，让他们陪同算是一种折中的方案了。 “严教授，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说，您别看周锐不爱主动说话，他的技术理论还是很扎实的。” 关杉杉和周锐的队伍离得近，见周锐的情绪还是不佳，她怕人家有意见，主动跟周锐身边的教授攀谈起来。 “哎，关技术员，你可是我们的向导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啊。” 她身边一名摄影师拍摄了一张远处堤坝的照片，和她开玩笑。 而周锐那边的一个一头金发的外国学者插嘴说：“这有什么关系，关技术员年轻漂亮，是这片泥泞沙滩上的一大亮点，大家一起走不要那么吝啬嘛。” 关杉杉害羞的笑笑，那两个外国专家一个是美国的一个是欧洲的，他们的文化比较开放，不像国内人那么拘束。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他们的中文竟然这么好。 上午光听领导之间说话了，此时他们一开口是流利的普通话有点让她意想不到。 “查尔斯教授，怎么会呢，难道我们的临港工程不会更加的吸引您吗？” 周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看着金发学者开口问道，还是用的英文。 对方潇洒地笑笑说：“这里是中国，我们说中文就行，至于这里的填海工程，老实说我并不看好。” 旁边中国的大学教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来的路上他们就知道了这些外国专家的态度，他们对于中国的技术持非常消极的看法。 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对于把他们安排到一起有些不满。 但另一边都是政府机构的人，而且句句不离不久后曹妃甸的工程。 他们这些单纯想做学问的，最后还是觉得和这些外行的媒体，以及那些自视先进，不那么能打扰他们的外国学者走一个路线比较好。 就是时不时地要忍受他们或外行、或轻视的言论，就像现在。 而且不满他说辞的人不仅是他们，关杉杉这边一个圆脸的水利报刊的撰写人，听了外国人的评价后开口质问。 “查尔斯教授，何出此言，上海是世界上第一个尝试这么大规模填海造陆工程的城市，可是比迪拜的棕榈岛大得多，各项工程的难度应该是排在世界前列？” 金发的查尔斯和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德国专家对视了一眼，表现出无奈的神情。 德国专家用不那么顺畅的普通话解释说：“我不否认中国现代化的建筑水平提升得非常快，但是想把从吹填到铺路等全套的填海造陆工程做下来，对于中国来说还……” 对方最后摇了摇头，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欧美都没有做出来的超级工程，中国就想提前赶超，有些自不量力了。 “我们……” 关杉杉又是哑然又是气愤，这种贬低意味的话，德国专家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 没想到这下午的调研才刚开始，气氛就会变得这么糟。 此话一出，在场的无论是记者、教授还是评论员，心中不自觉地都生出反对的想法。 不少人要开口大力反驳，周锐却抢先说道：“彭斯教授，我的老师教导我对于一件事物的判断要从客观现实出发，您才来了半天的时间，对我们这里的各项工作都不了解，说实话您的说法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而不是来源于实实在在的证据。” 大家的目光看向所谓的周工的儿子，他说的话并不重，但是其中的道理却很直白，让对方无法反驳。 做建筑首先要讲究数据，一点证据都不讲，直接说我们做不到你们更做不到，这可不像一位国外教授说出来的话。 “你知道什……” 两个外国专家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丝怒气，但是他们想到自己的“国际专家”身份，把嘴边讽刺的话又收了回去。 推了推眼镜，彭斯指着在滴水湖堤坝边国产小型、中型挖泥船输送出来的泥沙流断言道。 “那好，首先你们的吹填速度够吗，据我所知你们国内根本没有足够功率的挖泥船？两年的时间要完成这么大的体量，只是用小功率的机械根本是做不到的。” 旁边几位国内的专家教授听完，立刻脸色一凛。 别看这两个外国人口气轻狂，但他们毕竟是水利工程的专家，一下就提到了他们也有所顾虑的这个问题。 看着不远处那几个不甚粗壮，甚至是细小的泥石流，国内的专家们不禁皱起眉头。 可是周锐和关杉杉相视一笑，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解决了。 只是他们才在不久前租借了荷兰的挖泥船，时间很短行动又快速低调，相关新闻只有上海市的民众知道，他们还没得到消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