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青梅》 第1章 下辈子,嫁我 “小蠢货,下辈子,你可不可以嫁给我,多心疼心疼我……” 一场大梦初醒,枕边已经湿透,锦瑟呆呆地望着虚空,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她无措地用双手擦拭,咬着下唇更咽出声。 她都想起来了,自己是重生一世的人,也记起了上辈子那凄惨悲哀的结局。 自以为觅得良人,两心相悦,却不想夫妻数载,夫君却对从民间找回来的皇太女一见钟情。 而对于她,说什么从始至终都只是责任? 谁稀罕他的责任! 本是不信的,她自以为了解他的为人,他不该是见异思迁之人,定是有苦衷的。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以保护为名伤害她,贬低她,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践踏。 身为赵家女,锦瑟有她决不能被触碰的底线和骄傲。 她不是没给过他机会,也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可身为与她白首偕老,并肩而行的夫君,他实在是太让她失望了! 毅然决然地与他和离,可他却莫名悔了,将她偷偷囚禁在郊外一处小院,以她还在边关打战的兄长和老家的父亲威胁。 她知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未曾想到有一日这些肮臜卑鄙的手段会落到自己身上。 自是不愿屈服的,可还未等她想办法逃出去,小院便遭了所谓的匪寇烧杀掳掠。 她躲在死人身下,用血迹抹了脸逃过一劫,却不料在投奔兄长的路上遭到接二连三的意外和刺客追杀。 还真是没完没了地要将她置之死地,可笑,那位皇太女殿下就那么没信心吗? 性命攸关之际,她已经将剑横在了脖颈处,便是死了,也不会任由宵小侮辱。 却不想会有一人策马而来,为她杀出重围,身中数箭,依旧将她藏的安稳。 明明还未入冬,可那天却下起了鹅毛大雪,而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执拗又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眉间雪,听着她的承诺与应允,笑的心满意足。 且以深情等白首,此生也算共白头。 “傻子。” 更咽的嗓音充满着悲痛,心脏像是撕裂一般,漏着穿堂而过的冷风,她瑟缩地用被褥捂住自己,却依旧没有半分暖意。 有人推门而入,灯火亮起,温柔的怀抱将她揽着,不断地安抚询问。 可锦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就像是哑了一样,这可急坏了面前的柔弱妇人。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啊!” 锦瑟眼中的光终于聚焦,可当她看清面前人是记忆中逝去多年的母亲后,顿时热泪盈眶,万般酸涩凄苦。 她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有些难看的笑意。 “娘,我做了一个噩梦,那个梦好可怕。” “不怕不怕,娘在这,什么魑魅魍魉也休想近我儿的身!” 被赵母安抚好再次睡下,可许是大喜大悲伤了身子,翌日,锦瑟便高烧不止,生了一场大病。 赵母带着年仅十二的女儿回益州老家省亲,却不料出了这等子事,情急之下就晕了过去。 好在锦瑟的舅母是个能担事的,当即发了书信前去京城,告知了锦瑟的父兄,并请来名医给锦瑟看病。 还请了佛寺的高僧前来诵经做法,怕锦瑟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魇住了。 好在没过几日,锦瑟便好转过来,但赵母还是有些不放心,等女儿身子养好之后,便带她去佛寺上香,求个心安。 锦瑟受不住自家娘亲的水磨功夫,可等到了佛寺之后,她便带着丫鬟红豆借赏花之名,摆脱了那烦人的木鱼诵经声。 她总觉得那声音吵得她脑仁疼。 佛寺后山种了许多的海棠树,正值四月中旬,花开茂盛,漫山遍野的粉白小花拥簇在枝头,花香醉人。 风一吹,更是如临仙境,赏心悦目。 阳光透过细叶撒落在指尖,锦瑟深吸一口气,看着最喜爱的花,只觉得这人间皆是美好。 老天到底待她不薄,竟让她重活一世,只是不知为何,前世的记忆到如今才以梦境的方式完全想起。 脑海中又闪过那些零碎的画面,心底仿佛有一场惊涛骇浪呼啸而过,可她就站在原地,等它风平浪静,等它消失无踪。 往后余生,爱人先爱己,谋生再谋爱。 赏花之人有些多,锦瑟不小心与丫鬟红豆走散了,怕小丫头着急,正要往来路寻去,身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赵锦瑟!” 那经年过后,仿若隔世的声音与腔调,如同一粒石子落入那沉寂的心湖,泛起的阵阵涟漪令锦瑟身形刹那僵硬。 她突然有些不敢回头,怕只是幻听,可那人却生气了。 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好看的海棠花枝探到她眼前,少年歪头笑的无比灿烂地出现在她面前。 唇红齿白,人比花艳。 “小蠢货,见到我就这么不敢置信吗?那么惊讶。” 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不满地轻挑,可看着她时的眸光却亮晶晶的,仿佛藏着星河滚烫。 锦瑟一直知道陆阑丞长的比妖精还好看,只是曾经她喜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不是尽态极妍绝艳无双。 如今想来,却是她画地为牢,太过墨守成规了。 “回神了,你这是被吓到了,还是瞧我瞧得入迷了?我告诉你啊,我可是跑死了三匹千里马才从京城赶过来,你可不能不识好歹。” 海棠花枝在她面前摇啊摇,轻点她的脑袋,像是观音赐福,锦瑟恍惚着回了神。 鼻尖钻入花香,她正想说些什么,可眼睛里却迷了什么东西,难受的她揉了揉眼。 陆阑丞顿时就慌了,他大惊失色,颇为无措。 “你干嘛?” 看到他至于吓成这样吗?他这次可什么都还没做啊。 白净俊俏的脸蛋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陆阑丞嗓音有些难以控制的忐忑。 “不是,我没欺负你啊,怎么生了场病还娇气起来了,难道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现在下山给你抓个大夫,那路上耽误的时辰黄花菜都凉了。” 手腕被抓住,锦瑟试图解释。 “不是,我眼睛……”进东西了。 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咆哮,与此同时一只长靴杀气腾腾地飞了过来,被陆阑丞侧头躲了过去。 “姓陆的,你又欺负我妹妹,把你的大猪蹄子拿开!” 看到那一瘸一拐过来,却又平地摔了一跤的束发少年,陆阑丞整个人都不好了。 啧,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2章 我可没脸红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眼角泅红出极其戾气的艳色,瞧着竟有几分妖冶。 可当他看到自己正抓着锦瑟的手腕,那柔软又细腻的触感,让他有种想要收藏把玩的冲动。 但小姑娘纯粹迷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陆阑丞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想什么龌龊的事。 只觉得一股热意烧上脑门,他又羞又恼,仿佛烫手山芋一样松开手,却又忍不住握拳,像是下意识想要留住些什么。 可没过多久,他便又赶紧松开。 怕锦瑟误会是要打她,这小蠢货笨死了,一点也不…… “给。” 面前出现一块绣了海棠花的帕子。 “你的脸。” 锦瑟好心提醒他擦拭脸上沾到的污渍,可陆阑丞却故作凶悍地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就是太热了,我可没脸红。”他抬起手背挡住自己的面庞,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潋滟生色。 “小蠢货,下…下次再教训你!” 说完,恶意地抬手揉乱锦瑟的头发,又抢在她生气前,从怀中迅速掏出一袋什么东西塞到她怀里,便转身快步跑开。 锦瑟看到油纸包里是她喜欢吃的糖炒栗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他总爱欺负捉弄她的行为,笑的是他始终记得她喜欢的吃食,还怕凉了而刻意放在怀里温着。 真是傲娇又不坦率。 叹了口气,她正要把帕子收回去,结果红衣少年去而复返,抢过她手里的帕子,又瞪了她一眼。 “一物换一物,这是我的了。” 他说完,像是怕锦瑟抢回去般,跑的是相当的快。 瞅到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锦瑟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是真的,非常…非常不坦率啊! “小兔崽子别跑!” 赵华年单脚蹦跳过来,捡起地上丢掉的长靴穿上,再对着陆阑丞离去的方向呸上一声。 可一回头,就见他的宝贝妹妹正顶着个鸡窝头,没心没肺地吃着糖炒栗子? 贴心的小棉袄漏了风,赵华年心里拔凉拔凉的。 现在把她塞回娘胎里去回炉重造还来得及吗? 锦瑟见自家兄长如狼似虎地盯着她手里的糖炒栗子,她贴心地剥好一个递给他。 “哥哥也吃。” 却被弹了脑门,颇为恨铁不成钢。 “吃吃吃,就知道吃,哪天姓陆的把你给叼走了,看你还吃不吃!” 锦瑟:“”倒也没这么严重。 见锦瑟没有反省的态度,赵华年语重心长教导自己这个年幼不知事的单纯妹妹。 “听哥哥的话,那陆阑丞就不是什么好人,把糖炒栗子丢了,以后他给的东西坚决不能要,还有,你刚才是不是给他什么东西了?” 因为方向原因,赵华年没怎么看清,而见兄长如此生气,锦瑟哪还敢说给了个帕子。 会叨叨死她的。 “没有,哥哥,你怎么来了?”锦瑟温柔地笑了笑,如三月春风拂面。 赵华年一如既往,被轻易地转移了注意力。 “舅母来信说你病了,父亲放心不下,便差我来看看。” 说着又愤怒起来,颇为咬牙切齿。 “谁知道一过来便见陆阑丞这小子在欺负你,你还没心没肺地收他的糖炒栗子!” 锦瑟:“……” 要说赵华年对陆阑丞之所以如此防范有偏见,那也是有原因的。 锦瑟刚满月的时候,赵府大摆筵席,邀请了很多人,当时才四岁的陆阑丞就混在其中。 赵华年彼时也才五岁,他非常羡慕别人家有妹妹,好不容易自己也有妹妹了,便总是忍不住去偷看妹妹,逗妹妹玩。 结果那一天好巧不巧,他去偷看妹妹的时候,却发现陆阑丞也在那,他在亲他妹妹的小脸蛋! 赵华年当场就炸了,他都还没亲过他妹妹的小脸蛋,却被这浑蛋小子先得手了。 从那以后,赵华年便对陆阑丞这家伙严防死守,他以为陆阑丞想跟他抢妹妹。 结果随着一天天长大,赵华年知事明理后,便明白陆阑丞总是以各种方式来引起他妹妹的注意,不是想跟他抢妹妹。 而是无耻下流卑鄙龌龊地觊觎他妹妹! 虽说他妹妹长的乖巧可爱,一双懵懂无知的狐狸眼能把人心都看软了,但哪有人把刚出生的孩童看成自己媳妇的? 而且他自己当时也还是个四岁稚子! 由此可见,陆阑丞此人,肯定是有什么大病。 “那浑蛋玩意长的跟个娘娘腔似的,妹妹,你要是跟他玩的话会被别人笑话的。” 直到从佛寺离开,赵华年都还在说教,锦瑟耐心即将告竭。 可赵华年并没有打住的意思,他继续说着: “男子啊,还是要谦逊温雅那种才比较好,就像我们爹爹一样,陆阑丞那种就知道欺负人,还总是说脏话的臭小子,得少来往,免得被带坏了。” 这话让锦瑟恍惚了下。 她脚步一顿,唇角上扬的弧度下降些许,眼底多了几分黯淡,像是笼罩上一层阴霾。 谦逊温雅吗? 上辈子那人就是靠着温雅如玉,骗过了所有人,也让她一见倾心。 但最终,他的笑,他的亲切,都是假的。 赵华年见妹妹突然停了,脸色还不是很好,他顿时有些忐忑起来,想着自己是不是说太过了。 可眼角余光却瞥见正前方不远处官道上,有个不该存在的身影。 正跟在他母亲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逗的他母亲一个劲地笑,很是愉悦的氛围。 “陆!阑!丞!” 锦瑟只觉得身边的人像风一样飞出去,然后俩人呛了几句便掐起架来,赵母夹在中间怎么也拦不住,很是为难。 看着这记忆中熟悉的一幕,锦瑟眸底的阴霾如阳光穿透乌云,只剩温暖。 提起裙摆,她笑着踩台阶小跑过去,故作生气,让纠缠在一起的俩人终于分开。 但这份平静只坚持到回府。 因为陆阑丞竟然说服了赵母,让他在府邸暂居一日,明日同他们一道回京。 “母亲,陆阑丞毕竟是个外男,您让他住在府里,多有不妥。” 赵夫人喝着茶很淡然。 “年儿啊,这都太和年间,女帝当政了,你怎么还这么迂腐古板呢?” “我……” “再者,又不是进内院,你担心什么?年儿啊,娘知道你跟陆将军家的儿子打小就不对付,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还有,打架那事,你平日里也不是这么冲动莽撞的人。” “娘我……” “更令为娘失望的是,打就打了,你还打输了,你虚长他一岁,陆家那小子又细胳膊细腿的,身量也比你矮了半截,你怎么还能打输了呢?” 赵夫人出自武学世家,虽从小体弱多病,无法习武,但心中却很是向往。 偏偏她喜欢上了个只会拿笔杆子的夫君,寄希望于儿子,如今看来…… 算了,都是命。 第3章 汪 赵夫人挥了挥手。 “走走走,看着就心烦。” 赵华年精神恍惚地从赵夫人屋内走出,整个人都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以至于他整夜辗转难眠,陷入到自我怀疑之中。 心中郁闷,他企图去看看可爱的妹妹,治愈一下被亲娘打击的内心,结果…… 嗯? 那边那个翻墙的黑影子是个什么玩意? 陆阑丞此刻正趴在墙头投喂嘴馋的小姑娘。 “第一格是桂花糕,糖炒栗子在第二个格子里,第三个格子还有只烧鸡,我还给你放了瓶葡萄汁,小心点拿着,别晃倒了。” “你看你,没我就是不行,不过我也就是顺道给你买的……笑什么笑,丑…丑死了,一点也不好看,别笑了。” “你吃完记得销赃啊,就算发现了也别把我说出去,你自己挨罚我可不陪,不过你要是……” 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到一道压低的嗓音,阴森可怖。 “陆阑丞,你个王八羔子给我下来!!!” 锦瑟眼睁睁看着陆阑丞从墙头被扯了下去,一阵哐当的响声过后,传来她兄长赵华年冷冰冰的嗓音。 “他给你什么了?” “什么都没给,哥哥我回去睡觉了。” 锦瑟抱紧怀中的食盒,转身溜的非常快。 至于陆阑丞,他皮糙肉厚,揍不死。 一墙之隔,被揍倒在地的少年扭头吐了口血沫子,黑漆漆的眼神透着凶狠的光芒。 小没良心的,下次他要是再给她带吃的,他就是狗! 翌日,锦瑟她们踏上了归京的路途,在上马车的时候,陆阑丞递给她一个食盒,然后臭着张脸对她很是凶狠地“汪”了一下。 锦瑟:“???” 没等她询问,人便扭头走了,锦瑟瞧着他那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有必要改改他这性子。 于是接下来好几天,锦瑟都有意无意地躲着陆阑丞。 直到换了水路,经过延镇时,赵母想在那买些特产带回京城,陆阑丞才找到机会见锦瑟。 其实一开始他是非常愤怒的,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可锦瑟莫名其妙就不理他了。 可过了那个劲头,就只剩下了反思和委屈,满脑子都在想,到底他做错了什么,惹锦瑟这般不搭理他。 于是,在船停靠延镇码头,锦瑟难得开窗晒晒太阳时,陆阑丞逮住时机便趴到了窗台上。 他手里捧着一大把从买花女那买来的花,局促不安地放在靠窗台最近的地方,而后摩搓着指腹,有些紧张开口。 “这镇上好吃的特别多,我可以陪你去吃。” 锦瑟坐在软榻上翻了一页书,她斜他一眼,语气平淡。 “不去。” 话落,便不再言语。 陆阑丞烦躁地抓了抓头,却迟迟不肯离开,锦瑟被他挡了光线,眉头轻皱。 片刻后,她像是妥协,看向神情有些低落的他,慢慢合上了书册。 阳光被他挡在身后,却仿佛给他的后背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少年忧郁美好,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小姑娘。 锦瑟神色柔和了许多。 其实在这之前,她还是有些不能够理解,怎么会有人在孩提之时,便认准了自己的满心欢喜。 可此时此刻,她突然就心有所感。 因为刚好是那个人,所以不分早晚,也不早不晚。 陆阑丞被锦瑟盯的有些不自在起来,捏了一手热汗,眼神闪躲地避开她的视线,语气逞强。 “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是非求着你……” 话还未说完,锦瑟便起了身,吓了他一跳。 看着他惊诧忐忑的眼神,锦瑟步步逼近,而后笑着拿起放在桌上还沾着露水的红色月季,动作温柔地戴在他的耳边。 莞尔一笑,少年怦然心动。 “真好看,陆哥哥若是再年长些,怕是要艳冠群芳,倾城倾国了。” 陆阑丞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夸我? 她夸我! 她注意到我今天特意打扮了? 我真的很好看吗? 她…… 她刚才是不是叫我陆哥哥了?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慌忙用手背挡住脸,可露出来的耳垂却红的快要熟透一般。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还有,这些词都是说女子的,你用在我身上,不,不妥的。” 锦瑟却一本正经,更试图扳开他的手,看他羞涩脸庞。 “古人遣词造句就是为了用来表达心中所想,我觉得你配得上这些词,喜欢,那便用了,何必过于拘泥。” 陆阑丞脸更红了,整个人仿佛要烧冒烟起来。 她喜欢用这些词来夸他,觉得这些词配得上他,那四舍五入,不…不就是喜欢他吗? 果然,母亲的话没说错,无论何种年龄的女子,都是喜欢相貌俊美的男儿,她当年就是先对父亲的美色一见钟情,才有了后来。 锦瑟:“……”这手是铁做的吗?怎么扳不动。 直到下了船,温行之才把挡脸的手拿下来,可只要瞧一瞧锦瑟,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过路的人瞧了都掩唇偷偷笑他。 这是哪家的小郎君,也太可爱了。 而锦瑟正琢磨着买些静心凝神的香料,再看看能不能买到她想要的一些书籍,便没有注意到这些。 而且,她又想到前世母亲因为心疾而死,心情便越发沉重起来。 当时就缺一味最稀有的千年灵芝入药便能治好,但寻遍整个大陆,也只有社稷学府的九珍楼珍藏了一株。 可不巧的是,那株千年灵芝在一届五年一度的大考上被做为奖赏给了榜首的人,而那人家中也有类似病症的人。 灵芝……没了。 而且,即便还在,社稷学府的规矩也不会为权势财富而破,唯一拿到灵芝的途径,只有入学参考得榜首! 锦瑟算了算,她现在是十三岁,上一世母亲是在她嫁人之后十八岁才发病,而灵芝为奖赏的五年一度大考,是在她十四岁的那年秋天。 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要今年八月参加三试拿到入学考试的资格,进入社稷学院。 哪怕最后拿不到大考榜首的名次,但她也可以提前结识前世那获得灵芝之人,她不贪,分一半也是好的。 “台阶。”旁边传来一声提醒,唤回了锦瑟飘远的思绪。 她看向前方的热闹集市,暗自宽慰自己,不能太过着急,那样容易偏激。 延镇身为一处水上城镇,虽然不是很大,但因刚好建在四通八达的水路中央,所以来往的商船过路之人,都喜欢在此处逗留。 久而久之,便有小贩瞅准商机,运来远方货物,在此售卖或交易,还有一些海匪寇盗喜欢在这销赃。 因为鱼龙混杂,牵扯诸多利益,暴毙几位县令后,便再无官僚敢在此上任。 而锦瑟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块地方,在前世之后是归属于永安候的管辖范围之内。 而永安候,就是她所谓的夫君。 第4章 瞬间释然了 温行之那个人,虽然看起来谦逊温雅,君子如兰,为人亲和,但那只是他大多数时候的一面。 少数更真实的时候,他谋略深算,心机沉重,心狠手辣。 很多时候看似替人说好话,却是无形推人入地狱,还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好,他尽力了。 更可笑的是,他以为她不知道。 他觉得他在她面前藏的很好,总是表现出最具有欺骗性的一面,除了后来决裂的时候,他冷言冷语,绝情寡义。 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真实的本性。 她清楚他伪装下的凉薄,也明白他不在意后的紧张,更懂得他权衡利弊后的帮助与舍弃。 正因如此,她才会为爱蒙蔽了双眼,如他所愿,看不到那个他自以为肮脏卑劣的他。 可悲的是,她一步步小心试探地走近他的内心,自以为已经到了心尖尖的位置,成为了他的救赎与温暖,并下定决心陪他永远。 却不想,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让她知道了什么叫自以为是,什么叫自取其辱。 那时候真的非常不甘心又难受。 就好像辛辛苦苦给一棵树浇花施肥除草,好不容易等到要结果了,那唯一的果实却落在了路人的身上。 不过后来,她知道了也有一个人默默地爱着她,惊天动地,却也悄无声息。 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她,而她却独独被蒙在鼓里的那种。 真的,虽然这样想很过分,但锦瑟当时真的就因为惨兮兮的陆阑丞而得到了治愈。 自以为自己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还有更可怜的人,他连拥有都没有,而她至少可以确定,她的那棵‘树’是喜欢过她的。 这么一对比,瞬间就释然了。 “陆哥哥。” 突然被叫了一声,陆阑丞在后头付完银子,赶紧跑了过来,低头看着锦瑟。 “怎么了?” 锦瑟将咬了一口的糖葫芦塞到他嘴里。 “给你吃。”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去,留下少年站在原地,嘴上说着嫌弃,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如此,锦瑟的良心总算好受了一些。 但在见到陆阑丞被糖葫芦酸到牙,表情变得扭曲后,她赶紧扭头装看不见。 这可不关她事,反正她咬的第一口是甜的! 逛着逛着,前面发生了打闹争执,看热闹的人从旁边拥挤过去,锦瑟被撞的踉跄了下。 好在陆阑丞及时扶住她,将她按在怀里,而后眼神瞬间阴鸷凶狠,满是凶煞之气地看着那撞到锦瑟的男子。 “会不会走路?不会走路就躺棺材里去,别活着碍眼!” “你,你怎么说话的?不就是撞到一下,又没少块肉。” 男子哆哆嗦嗦说话,却声音越来越小,完全被陆阑丞的气场碾压。 “没少块肉?” 冷哼一声,陆阑丞看着跟个娇娇美人儿,柔弱不能自理似的,却单手便能把人提的脱离地面。 “这年头想活的我见过很多,上赶着找死的你是第三个。” 话落,把人往后面一丢,立马有伪装路人的仆从上来把人擒住。 “咳咳……你们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泡茶再给你灌回去。” 一手按着小姑娘乱动的脑袋在怀里,陆阑丞原本干净青涩的眼神阴郁冰冷到极点。 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潜伏的杀机暴露无遗。 那路人吓得胆寒,不敢再吱一声,而这时却有一只小手胆大妄为地扯住了陆阑丞的头发。 “撒手,闷着我了。” 刹那间寒冬变暖阳,陆阑丞慌乱无措地把人从怀里放出来。 眼神对视间,他正想说什么,前面越闹越凶,都有竹筐飞了出来。 锦瑟还听到了红豆尖锐的大嗓门。 她不是跟着娘亲吗? 心中一紧,可前面实在拥堵过不去,就在这时,身体悬空起来,她被陆阑丞抱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臂弯中。 “坐稳了。” 说着,他以极其得罪人的手法把人群扒拉开来,给他让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小路。 “哎呀,谁推我。” “疼,哪个不要脸的拽我头发!” “别挤了,干什么呢?” 看着一个个愤怒想要揍人的眼神,锦瑟笑的很是纯真无邪,然后小手迅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狠厉果决。 路人们:“”这小姑娘有点吓人。 与此同时,那些暗中保护的随从也回来了,开始疏散人群。 有人胆肥不服地抱怨,“推什么推,这路又不是你家的。” 冷脸的随从拿过了旁边肉摊的杀猪刀,“不乐意走,要不送你一程?” 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而锦瑟也拨开云雾看到了前面的庐山真面目,一个老妪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跟妇人,正在使劲扒拉着名翠衣少女。 而翠衣少女身后还护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个小乞丐。 锦瑟一眼就看清了翠衣少女是她家红豆,小姑娘看到她眼神立马就亮了。 “小姐,她们欺负人!”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红豆眼里打转的泪水顿时就如同波涛滚滚,鼻涕都冒泡了。 可委屈的。 那看起来像是一家的老妪等人,从刚才人群散开便注意到了锦瑟她们。 她们看着二人不俗的容貌,还有随从,便知不是平凡人家的公子小姐。 其中那男子第一时间想跑,就被陆阑丞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 “都抓起来。”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哎呦,真是没天理了,我们只不过是想把孙女带回家去,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插手,到底想干什么?” 那老妪还未等人近身,便坐在地上撒泼起来,还扯住了想往锦瑟这边过来的红豆。 “茵茵啊,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真的要眼真真地看着祖母跟你爹娘受此折辱?不孝啊,我们王家怎么生养出你这样的孽障,跟着男人跑就算了,还不认家门!” “谁是你的茵茵,都说是认错了,你们非得缠着我!” 红豆气的跳脚,锦瑟从陆阑丞怀里下来,走到她身边将她往后头护,然后对上那老妪。 她单刀直入。 “像红豆这样的姑娘,你们骗了几个了?” 老妪表情愤然,“这小姑娘,你说的什么话呢,骗什” 话还未说完,便被锦瑟打断。 “绑了,沉塘。” 她转身带着红豆她们就要离开,随从上来压制住那意图起身反抗的老妪。 陆阑丞的目光却落在那小乞丐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小乞丐一直盯着他家小姑娘。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5章 不要怪罪他 在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时,便冰冷地剜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我家的,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小乞丐瞳孔一怔,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乱看。 而这时,旁边响起妇人尖锐的声音,不打自招。 “别杀我,我都是被逼的,我也是被拐来的!” “贱人,你在胡说什么?” 那中年男子拽着妇人的头发便要打她,锦瑟及时让人制止。 可当她看着妇人期翼的眼神时,却没有丝毫的同情。 你可以迫不得已,也可以自私为己,但既然选择了同流合污,就不该露出这样受害的神情。 毕竟,你既知苦难,却还是拖人下水。 “把人绑了带上船,到了京城送去大理寺见官。” 延镇太乱,她们敢如此嚣张当街行事,定是有所依仗。 果然,听到大理寺这三个字,几人眼里都露出了惊慌害怕。 但锦瑟已经让人堵上了她们的嘴,不再听她们狡辩。 回到船上后,赵夫人她们刚好也回来了,心大的完全没发现少了一只小红豆。 锦瑟粗略地跟兄长他们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便去处理红豆带上船的那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总是偷偷盯着她瞧看,锦瑟多少留了个心眼。 据红豆讲,她是在一个小巷子里见他被几名小乞丐合伙欺负,便出手搭救,结果就被黏上了。 “小姐,你看他这么可怜,就留下他,做个奴仆也好啊。” 看着她愚善的样子,锦瑟气的深刻地训诫了她一番。 善良本无错,但也要有防备心。 且不说对方来路不明,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不到十五的小姑娘,鲁莽地去救人,也不怕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 冲动,不考虑后果,锦瑟罚她好好反思,不许吃晚膳! 等红豆走后,锦瑟便让人把那个小乞丐带过来。 对方被送去梳洗了番,回来时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 白白净净,精致俊秀,通体淡然从容的气质,瞧着就像是书香世家里走出来,矜持雅致的小公子。 但不知是不是锦瑟多想了,对方抬眼时,那一刹那间,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说说,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她不打算与他兜弯子,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对方似乎惊诧于锦瑟的敏锐,但很快便平静下来,看着那坐在软榻上的小姑娘,唇角轻扬,勾起柔软的弧度。 这感觉,让锦瑟更觉得眼熟了。 “付余安,京城人士,年十四,家中……” 话还未说完,便有一人急慌慌推门而入。 红衣灼华,面容艳若桃李,却也冷若冰霜。 一双眼睛,看似不经意地从付余安身上掠过,却是颇为幽深。 “厨房做了些栗子糕,你那个丫鬟非要拜托我给你送来。” 门外追过来的丫鬟委屈扁嘴。 明明是陆公子硬是从她手里抢过去的。 “你不是跟哥哥下棋去了吗?” 见他冷着张脸没好气的样子,锦瑟随口一问,想要缓和气氛。 “怎么,嫌老子打扰到你们了啊?” 坐在软榻的另一边,陆阑丞姿势慵懒,语气阴阳怪气。 他话是对着锦瑟说的,可目光却落在那边安静站着的付余安身上。 将他从头到脚的彻底的打量,并在心里与自己比较。 与他是完全不同的长相,虽然白斩鸡一个,瘦的就剩皮包骨了,但瞧着就很温温柔柔的样子,没有半点锋锐。 是话本子里小姑娘都喜欢的那种。 “要是觉得我碍眼,那我走就是了。” 心中酸涩,说出的话便带了股醋味,但屁股底下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锦瑟却不惯着他。 “嗯,你走,下次记得敲门。”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付余安。 “继续说。” “可……” 付余安瞥了眼正死死瞪着他的少年,他显得脾气很好地朝对方笑了笑。 可这笑在陆阑丞眼里却相当于赤裸裸的挑衅,他腾地站起身来,吓了锦瑟一跳。 “你干嘛?”真是一惊一乍的。 陆阑丞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中了对方的激将法。 他重新坐了回去,冲着锦瑟笑出一口大白牙。 “你留我啊?” 锦瑟:“” 她留了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多待一会儿。” 锦瑟:“” 正要开口,嘴里便被硬塞了块栗子糕。 “尝尝这栗子糕,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陆阑丞双手撑着下颌,倚靠着矮桌,一双桃花眼又纯又媚地盯着她,像是要勾人魂魄。 锦瑟艰难咽下嘴里的栗子糕,她的目光从他那妖娆的细腰上掠过,眼神不自然地躲开,耳尖却透出几分粉意。 “坐好,像什么样子。” 陆阑丞眼里划过了然的光芒,这招果然有用,话本子没白买。 不过锦瑟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端正坐姿,但狭长的眼眸却朝着付余安的方向轻挑了下,充满着傲慢与不屑。 付余安:“……”不知为何,这个人真的很碍眼。 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鄙夷不屑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付余安,京城好像没有哪家权贵人家姓付的,可你看着又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公子。” 温软娇糯的嗓音让他的视线从陆阑丞那转了回来,付余安看着正注视着他的小姑娘,眼神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下意识追寻她的身影。 这是一种很奇怪陌生的感觉,甚至让他难得有些无措,可又好像……并不讨厌。 锦瑟见对方只是盯着她,却并不说话,眉头轻皱,正要说些什么,便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绷着张脸的陆阑丞从盘子里拿了块栗子糕丢过去,正好砸在付余安的脸上。 对方不躲不避,只是低着眼睑看起来有些忧伤隐忍的样子。 “不许欺负人!”锦瑟愠怒地看向陆阑丞,想要谴责他这样羞辱人还浪费粮食的行为。 “你护着他?明明是他先无礼,赵锦瑟,你是不是眼瞎啊!” 便是锦瑟再好的脾性,此刻也有些生气了。 简直无理取闹。 她思忖着该如何跟他讲明白,结果这一犹豫落在陆阑丞眼里,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心中苦涩,他咬了咬牙,眉眼阴沉下来,偏偏这个时候付余安咳嗽起来,吸引了俩人的注意。 睫羽轻颤,他面色苍白,目光却很是真诚,充满歉意。 “锦瑟姑娘,请不要怪罪这位公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我” “一码归一码。”锦瑟伸手打断他,她眼神冰冷,转过头很是失望地看向陆阑丞。 “是不是每一次你都要这样与我说话?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有多蠢多傻。” 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认真地告诉我你喜欢我,郑重地对我说,你很珍惜我? 陆阑丞,你不能这样爱一个人。 许是锦瑟眼底划过的那一丝伤痛太过显眼,陆阑丞顿时心乱如麻。 “我没有,我” 我只是太生气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对别的男子太过在意,我只是 他想要解释的,可付余安却突然身体一晃,径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锦瑟站起身,陆阑丞一阵心慌,他下意识伸手,可却没有抓住那片衣袖。 很快,偌大的空间只剩他一个人,他紧握着拳头,低着头唇瓣紧咬,视线隐在明暗不定的阴影下,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惶恐不安,又很难受,更有点想哭的冲动。 第6章 此生,别再见了 好在船上有随行大夫,锦瑟站在外头,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那种难闻的味道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顿时有些反胃想作呕。 她转身去了隔间,叫来服侍付余安沐浴更衣的奴仆。 “受那么重的伤你们为何瞒而不报?” “那位小公子不让我们近身,换下的衣衫也被他偷偷丢到江里去了。” 听到这,便知对方有多谨慎,锦瑟挥了挥手屏退这些人,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时徐大夫带着药童进来了。 一番欲言又止的叹息,像是有些难言。 “直说便是。” “小姐,那位公子身上有很多被虐待过的伤痕,新伤加旧伤,几乎没一块好肉,他自己偷偷包扎过,从手法上看很是熟练,可想而知这并非一朝一夕养成的习惯。” 而且那些受伤的地方都十分刁钻,若非掀开他的衣衫来瞧,几乎不会有人知道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那么多伤痕。 “船上药材不多,能做的我都做了,现如今就看他自己熬不熬得过去这一关了。” 锦瑟皱了皱眉,“竟伤的这么重吗?” 可他却不仅未表现出半分疼痛,还状若常人,如此坚韧忍性和伪装,锦瑟脑海中莫名就浮现一张令她烦躁的脸。 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入夜,锦瑟久违地又做了一个有关前世的梦,惊醒时满头虚汗。 她披了件外衫,不惊醒守夜的丫鬟,悄悄去见了付余安。 一入里间,便是冲鼻的药味和血腥,少年身上缠着许多白布,面色苍白如雪,还陷入在昏睡中未醒。 锦瑟迟疑稍许,还是伸手拉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褥,对方腰侧的肌肤也被白布缠绕,她只好取了把剪刀过来。 等弄开那块白布,看到鞭痕伤口下那块仿若梅花一样的胎记时,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形状,锦瑟深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的热意都瞬间抽离,遍体生寒。 竟然真的是他! 难怪她总觉得他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可就是想不明白在哪里见过,直到做了那个梦。 梦里她参加宴会却被宵小算计,给她下药,要毁她清誉,她强撑着几分清醒又是爬窗又是钻狗洞。 却误入隔壁侯府温行之的院落,彼时他未被重视,连个守夜的小厮都没有,又受了寒没有力气,便被她钻了空子。 那大概是她前世胆子最大的时候了,绑了他的手覆了他的眼,情动之时吻落在他腰间的梅花处,看着他咬唇瑟缩,一副任由宰割的脆弱模样。 后来解了药,她就跑了,第二天被传染了风寒,躺了数日才好,记忆也模糊了,忘了那个人具体长什么样。 几年后嫁给温行之,看到他腰间的梅花烙印,她才认出了那晚的人是他,但彼时他已及冠,二十有三,面容也与少年时很不一样。 可这场梦却让锦瑟又回溯了一遍那个夜晚,于是她终于看清了少年时的温行之长什么模样。 将被褥重新盖回去,锦瑟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人。 温行之,字余安,生母付氏,所以付余安便是温行之,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延镇? 锦瑟想到前世她与母亲并非这个时候回去,也不曾在延镇逗留,所以前世他到底是怎样归京的呢? 她一直都知他过往不易,却不知竟艰难到如此地步。 可那又怎样呢,她已不会再心疼他。 眸中一片清寒,锦瑟放下抵着他脖颈的剪刀,她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下不了手。 不是因为还舍不得放不下,而是过于清醒,以至于锦瑟明白,温行之和付余安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还什么都没做,她要是把所有的怨恨报复在他身上,那对他而言,太不公平了。 可她也做不到完全释然,本来她就不是什么大气量的人。 也罢,就当什么都不曾知晓,等到了京城便让他离开。 此生,别再见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空气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可床上的少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冰冷。 他伸手摸了摸脖颈处,抿了抿苍白的唇瓣,藏在被褥底下的匕首收了回去。 回去之后,锦瑟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她点了烛火,拿出快要绣好的荷包,做最后的收尾,也为了静心。 结果一不注意,天已经蒙蒙亮。 等红豆端着洗漱盆进来的时候,被锦瑟吓了一跳。 “小姐,你起这么早?” “……” 锦瑟原本还想上床眯一会儿,听了这话,脱到一半的鞋袜只好重新套上。 等吃早膳的时候,锦瑟犯困的不行,差点一头栽在粥碗里,身后有人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才避免人间惨剧。 可锦瑟头发被扯的痛极,她皱眉看向身后人。 陆阑丞今天穿了件暗红金边紧袖长袍,脚踩黑靴,头发披散着,边侧扎了条长细辫,用一缕红绸系着,看起来既有少年感,却也不失精致与惑人的柔媚感。 美色误人,锦瑟眼底划过惊艳,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冷着脸不再看他。 “你来干什么,红豆呢?”她明明让红豆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来。 “我把她打晕了。”说完,陆阑丞便搬了个凳子在锦瑟旁边坐下。 锦瑟放下勺子生气地看向他。 “你!” 却撞进一双暗潮汹涌的眸中,墨色一般黑的瞳孔,充斥着森冷的寒意,让人背脊发凉。 锦瑟闭了闭嘴,她想要起身离开,却发现袖摆不知何时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 扭头看向他,“干什么?” 却被拉着重新坐下。 “赵锦瑟。”他连名带姓地唤她,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锦瑟顿时浑身紧绷,警惕起来。 他要是敢打她,她就 纤长的睫羽轻颤抖动,锦瑟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少年眸中慢慢溢出水雾,轻咬着下唇瓣,整个人瞬间变得柔软可欺起来。 像只纯良无辜的小白兔。 锦瑟:“???”这又是哪一出。 “我服软,赵锦瑟,你别不理老子。”老子真的受不了。 这话一出,锦瑟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试图抽回自己被抓住的袖摆,可陆阑丞却抓的更紧了。 深吸一口气,锦瑟认真对上他的眼睛。 “你真的有想过我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吗?放开。” 陆阑丞心更慌了,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可锦瑟却还是狠心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抽回了自己的袖摆。 第7章 不靠近,远离你 她平淡地看着他,眼里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疏离。 “陆阑丞,哥哥说,你玩世不恭,作风散漫,满口粗话,还爱欺负人,让我最好不要靠近你,但是以前我并没有那样做。” 陆阑丞注意到了那个以前,他仿若惊弓之鸟,脸色刹那苍白,想要重新抓住那片衣袖,可锦瑟却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 她站起身,继续说道:“你叫我小蠢货的时候,我没有远离你,你用虫子死蜘蛛吓唬我的时候,我没有远离你,你每一次用言语中伤我,我都没有远离你。” “因为我心里明白,你不坏,也对我好,可是陆阑丞,我理解你并不代表我就不会难过了,所以” 深吸一口气,在陆阑丞充满易碎感的眼神下,锦瑟缓缓吐出那仿若尖刀利刃,让他锥心刺骨的几个字。 “以后,我会听哥哥的话。”不靠近,远离你。 擦肩而过,这次陆阑丞依旧下意识想要抬手,可在要抓住时又自己握拳缩了回来,让锦瑟离开。 等走到船头,吹了吹江风,确定没人跟上来后,锦瑟表情一收,嘴角缓缓上扬,是狡黠的弧度。 有些事情,讲大道理是行不通的,得让他自己明白,虽然也有别的更温和长久的方式,不一定非得像这样下‘重药’,但谁让这小混蛋总是气她,女子都是很小心眼的。 过了片刻,锦瑟又叫来红豆,把昨晚绣好的荷包递给她,让她等会儿再给陆阑丞送去。 先抑后扬,软硬兼施。 “小姐,这绣的是猪吗?” 红豆看着荷包上的动物,百思不得其解。 锦瑟很是羞愤。 “这明明是麒麟!” 红豆:“”你就当我瞎了小姐。 而屋内,陆阑丞依旧站在原地没挪动,低着头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他咬紧牙关,可眼眶却控制不住泛红起来。 嘴里还念叨着,“不理我就不理我,老子……谁稀罕要你理我!” 他用尽力气扯出一抹笑,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在乎点,可内心的暴躁和阴暗却像是要撞破那禁锢的牢笼,嘶吼着想要做些什么来宣泄这股延伸的戾气。 一拳砸在旁边的桌上,直接穿透了桌面,碎木屑扎伤了手,可他却不知疼一样,他的喉咙发紧,像是落在冬日里的冷水里,窒息又难受。 “啪嗒——”有泪水划过脸庞,落在地上,陆阑丞不自觉咬破了唇瓣。 嘴里尝到了铁锈般的腥味,他焦急的想要做些什么,可又不想妥协的这么快。 不就是个打小认定的小姑娘,不就是想把这个小姑娘当成童养媳,不就是看到她有那么一点点欢喜,不就是…… 她怎么可以说他玩世不恭,满口粗话……他,他在她眼里就是那么不堪的形象吗? 明明父亲说,女孩子都是喜欢看起来有些坏坏,放荡不羁的男子啊,他当年就是那样追到母亲的,怎么换成他就不行了呢! 此刻正在晨起舞刀的陆大将军一个喷嚏打出来,莫名感觉心有些虚。 这时红豆敲门进来,给他递了那个四不像的荷包。 “陆公子,小姐让奴婢告诉你,这个荷包是谢你翻墙给她送吃食那次,已经绣好,丢了也可惜,让你不要多想。” 红豆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可面前少年原本惨白充满泪痕的脸上,却还是绽放出山茶花一样纯粹明亮的笑容来。 “这猪绣的真好看。”他摸着荷包的纹路,很是小心翼翼。 红豆:“”我昧着良心都不敢说这句话。 她想要告诉他这上面绣的是麒麟,可少年却是一副仿佛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听不见任何人说话的样子。 小蠢货竟然给他绣荷包了! 这别致的针脚,陆阑丞确信,锦瑟一定是第一次绣荷包。却把这份殊荣给了他。 难怪刚才吃饭都能困的睡觉,是昨天晚上赶着做出来所以没睡好觉吗? 细长勾人的桃花眼渐渐泛上一层水光,陆阑丞非常后悔,他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 然后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可小媳妇已经生气了,该怎么办才能哄好她呢? 他头疼起来,可很快陆阑丞便知道,他即便抓住机会接近锦瑟,对方也完全忽视他,将他当做空气,瞧都不瞧。 他伤心了,难过了,委屈地看着小姑娘在船头与赵华年对弈下棋,攀着木舱指甲都要扣陷进去,眼神幽怨阴森。 赵华年被那目光看的后背发凉,他强忍着额角青筋凸起,才没有去揍人。 “那个脑子里长包的家伙最近是怎么了?” 锦瑟落下一子,语气平淡。 “哥哥,你都说那个家伙脑子里长包了,那他怎么可能还是个正常人呢,不用管他,我们下我们的棋。” 这话说的,赵华年通体舒畅,毕竟难得妹妹有一次附和他的想法。 是嘛,就该这样,陆阑丞就不是个东西,不搭理是明智的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阑丞实在忍不住了,他拦住了要从身边走过去的丫鬟,端走她手里的那盘糕点。 红豆委屈地小声道:“陆公子,这是给我家小姐的,你要是想吃的话厨房还有。”干嘛抢她的啊。 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尝完,陆阑丞满意勾唇。 “不是给你家小姐的老子还咳咳,我还不拿了呢,下去下去,别碍事。” 话落,便拨弄了下鬓角的碎发,挺直腰板端着糕点往船头那边走去。 赵华年正低着头思索下一步棋要下在哪里,便没看见靠近的人是陆阑丞那厮,而锦瑟瞧见了也当是空气,彻底忽略他的存在。 直到轮到她落子的时候被他横空劫走了棋子。 “怎么能下这里呢,没看出来是个圈套,容易被堵死的,要下这里。” 话音刚落,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然后两道视线盯着他,一道淡如水,一道喷着火。 “陆大公子可真是,行事作风向来都是如此不拘一格,毫无教养的吗?那还真是委屈你站着了,不如坐下来你我切磋一局?” 赵华年脸上挂着笑,语气却夹枪带棒,阴阳怪气,陆阑丞想要反驳回嘴,但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了锦瑟。 小姑娘正吃着盘子里的糕点,那咀嚼优雅的动作,让陆阑丞嘴里的脏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8章 我都会改的 “瑟瑟。” 他蹲下身,像只黏人的小狗狗,仰着张脸,湿漉漉的眼眸,视线楚楚可怜地拉了拉锦瑟的裙摆。 锦瑟无动于衷,目不斜视,她啃完一个糕点,便拿起第二个。 眼看着那滚犊子玩意在纠缠他妹妹,赵华年顿时拍桌而起。 “陆阑丞你干什么呢!” 走过去拎住那狗东西的后领子,便要将他拖走暴打一顿。 陆阑丞却早有预料般,他双脚缠着桌角,一只手抱住桌腿,一只手轻轻扒拉小姑娘的裙摆。 “瑟瑟,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再说脏话,更不会再用死蜘蛛吓唬你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善莫大焉,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都会改的,你信我!” 锦瑟放下手中糕点,眼中终于有了他的存在,陆阑丞眼神亮了起来,可下一刻,锦瑟便从他手中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裙摆。 “我不信。”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她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那矮小的身影就那样一点点绝情地走出陆阑丞的视线。 脑海中突然急促的划过什么,刹那刺痛,更是心如刀绞。 很奇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可又确实没有这种记忆。 浓烈的不安如丝线般缠满了陆阑丞的意识与心头,只觉得这一走,她就不会回来了。 这一走,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不行,不能这样,怎么可以…… 身后的人还在使劲拽他,陆阑丞却听不见他在骂些什么,他的眼里只有那离开的小身影。 他得做点什么,说什么才能留下她? 猩红着眼眶,内心鼓噪的声响仿佛要胀裂开来,眼见着她就要拐角消失,已经来不及思虑太多。 “赵锦瑟,你要是敢走,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他用力甩开拽住他的赵华年,跑到船沿边,一只脚跨在上面,整个人半悬空。 赵华年满脸震惊,“你疯了?” 犯的什么病。 这举动同样也是惊住了锦瑟。 她瞪大着眼珠子看着那正跟个小媳妇闹别扭要上吊似的陆阑丞,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子也会这样做。 而且比女子还过分! 下面就是滚滚江水,这要是掉下去真不是开玩笑的,而且陆阑丞这笨蛋应该不会水才是。 “你这像什么样子,下来,有话好好说。”她走过去,试图安抚他。 赵华年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手,不屑嗤笑地看着陆阑丞。 “你跳啊,你有那个胆子你就跳啊,在这威胁谁呢,你个娘娘腔,要不要脸!” 激的陆阑丞眼眶都红了,眸底更是透出几分孤勇和决然。 “你别以为我不敢跳,我,我真的会跳的!” 看着这糟心的一幕,锦瑟头疼死了,她赶紧先把碍事的兄长拉走。 等只剩她跟陆阑丞俩个人了,锦瑟看着那泪眼汪汪,跟只小羊羔子一样瞅着她的貌美少年。 好,看在他好看的份上,忍住不骂他,但这种行为不能纵容。 “你下来,这样做只会让我更生气,我们好好谈谈。” 她摆出严肃的姿态,可陆阑丞却反而小孩子气起来。 “我不下来,你肯定是哄我,等我下去了,你就不会再理我了。” “那你不会再爬回去?” 陆阑丞:“……”好像也有道理。 “那你得保证不能再生我的气,要跟我说话,不许再忽视我的存在。” 锦瑟:“……”要不把他推下去算了。 见锦瑟不说话,以为她在犹豫,陆阑丞一瞬间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郁闷了。 “在我的性命面前,你竟然还犹豫,难道我犯的是什么天理难容的错吗?” “赵锦瑟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果然,你肯定很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觉得我烦了,否则不会这样冷血无情。” “早知道你这么不待见我,我就不该听到你生病,便从京城快马加鞭赶过来,瞎操这份闲心,还要被你挤兑。” “你就是……” 听着他越说越起劲,还赤红着眼谴责控诉起她的罪责来,锦瑟面无表情,转身就走人。 蛮不讲理,无话可说。 然后她就听到陆小公子惊天动地的哭声和嘶吼。 “你有本事生气你有本事就打我啊,我从来没哄过人,谁还没个第一次了,你要是不满意,你骂我揍我啊,我哪次还过手了,你个王八蛋!” 偷听的赵夫人和赵华年:“!!!”震惊一百年。 锦瑟回过头,她仔细一想,还真是,每次虽然他欺负捉弄她,但她还手丢东西砸他打他,他都只是躲,不会还手。 心软了软,锦瑟想着差不多就可以了,但一道急促的咳嗽声却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头去,看见是付余安,瞳孔便紧缩了下,心情顿时不是很好。 真的非常不想见到他,但也不好直接赶人。 “外面风大,付公子伤势未好,怎么不在船舱好生休养?”干嘛出来碍眼。 “闷的慌,便想透透气,陆公子这是?” 付余安的目光看向还在船杆上的陆阑丞,表情几分担忧几分紧张。 看着他皱眉的动作,锦瑟太熟悉这个人了,他这样子,估计是又起了什么坏心眼。 脑海中灵光一闪,锦瑟突然觉得让付余安治治陆阑丞也不错。 于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叹了口气。 而陆阑丞在看到付余安那一刻,心底便咯噔了下,直觉要坏事。 果然,没多久对方便用‘好心’的语气劝慰他。 “陆公子,其实刚才我也听到了几声,不管你做错了什么,还是先下来,你要是真的掉下去了,且不说我们,你如何对得起你爹娘?” 锦瑟:“”先是直接判定陆阑丞有错,再盖一顶大不孝的帽子,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将自己至于危险之地?还有,若是要人原谅,就该郑重地道歉,哪怕行不通,也不该行此威胁之举,非君子所为。” 锦瑟:“”威胁,小人行径,陆阑丞今天这是要被损的体无完肤啊。 “当然,陆公子可能是一时情急之下也没考虑太多,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你还是赶紧下来,锦瑟姑娘虽然心软善良,但也是非常有原则的人,你再这样也无济于事的。” 锦瑟:“”什么都别说了,就骂人不带脏字,杀人不见血,断人后路这一块,她对温行之是真的服。 第9章 一点都不疼我 而陆阑丞硬是没找到插嘴的机会,等能开口时,发现被堵的无话可说了。 他气的心肝脾肺肾都要炸了,而躲在暗处偷看的赵夫人很是欣赏地看着付余安,并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脑袋。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又被自家母亲嫌弃了的赵华年:“” 再这样他真的要离家出走了! 见陆阑丞被付余安说的有些下不来台,锦瑟又知道他其实某些方面还是挺要强的,于是便走过去,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 “好了,别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以前怎么不知道,陆阑丞还是个娇气爱哭包。 见锦瑟嗓音不再冷冰冰,陆阑丞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点,但伴随而之的便是摧枯拉朽,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的滔天委屈。 “你就是欺负我了,一点都不疼我。” 泪水滑落脸庞,陆阑丞下意识说出这一句话,等回过神来自己都有些莫名,而锦瑟听到他这句话后心中猛的揪痛,仿佛针扎一样。 脑海中浮现过那个浑身是血,泪中带笑的男人。 [下辈子,你要多心疼心疼我。] 见锦瑟表情有些不对,陆阑丞不安地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他小声地唤她,“瑟瑟?” 锦瑟回过神来,眼前少年虽然也是满脸泪痕,但未沾血迹。 她抬手继续用帕子替他擦眼泪,可陆阑丞却突然闹脾气,撅着嘴挪开脸不让她擦。 见此,锦瑟顿了顿,便打算收回手帕,但动作到一半,手腕便被桎梏住。 少年一双潋滟生色的桃花眼都快瞪成了圆眸,脸颊也气的鼓起来。 “我不给你擦你就不擦了?” 锦瑟:“……” “你这么听话,我让你原谅我,你怎么不原谅我?” 锦瑟:“……” 阳光洒落,尘埃如金粉浮动,温柔的小姑娘仰着头安抚哭泣的骄纵少年,画面美好又温馨。 可目睹这一切的付余安,心中却涌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嘴角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下去,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可身体却没有一丝暖意。 而这时,陆阑丞已经从船杆上下来了,他看向付余安这边,原本面对锦瑟可怜委屈的模样,在对着他时,顷刻高傲矜贵起来。 “哎呀,付公子还在这站着呢?快回船舱休息,瞧瞧这小脸白的,可别染了风寒,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锦瑟惊诧地看了眼旁边嘚瑟的人,这说话的调调,他还挺会现学现用。 不过付余安也不是个善茬,他一边咳嗽,一边温和真诚地感谢陆阑丞的关心,那叫一个沉得住气。 仿佛他真的不懂陆阑丞的话外之意般。 陆阑丞再次被气到,有些咬牙切齿。 怕俩人再言语掐起来,锦瑟赶紧拉走陆阑丞,至于付余安,管他死活。 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付余安静静地站在原地,过了片刻,他看向远处的江边,目光讳莫如深。 锦瑟仔细地跟陆阑丞谈了谈,然后暂且原谅他一半,至于另一半,看他表现再决定,于是之后的日子,陆阑丞开始拼命讨好他未来小媳妇。 这天,锦瑟刚起床不久,陆阑丞便神神秘秘让她蒙着眼然后牵着她到了船头。 “好了。” 他温柔地替她摘下蒙眼的红绸,入目的光有些晃眼,锦瑟过了一会儿才看清。 古琴横放在矮桌案上,锦瑟惊喜地走过去,用指尖试弦。 琴声悠长绵远,是把好琴。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没想到只是随口一说,他便记在了心里,还行动的如此之快。 锦瑟开怀地笑了起来。 小姑娘笑起来姝丽漂亮的紧,再加上她今天难得穿了身明艳的湘红襦裙,陆阑丞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脖子窜上头顶,他赶紧用手背挡住脸,心脏更是鼓噪不已。 她喜欢她喜欢,她果然喜欢! 一激动他就别扭起来,不小心口不择言。 “咳咳……就随便选的,你要是看得上这把破琴,那就送你了,反正也不值钱。” 躲在船舱那边拐角处的赵夫人拽住自家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儿子,不让他去打扰俩人。 待听到赵华年说的话后,表情一言难尽。 而赵华年则是冷笑一声,看好戏的表情。 “嘴欠。”估计又要惹妹妹生气了。 正如赵华年所想,锦瑟原本还很开心,但听到陆阑丞说的话后,笑意立马收敛起来。 手指从琴弦上放开,她抬眸看向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陆阑丞,对方紧张的浑身紧绷,感觉都要冒冷汗了。 见他这样,锦瑟欲言又止,把话咽了回去。 欲速则不达,凡事都得有个过程,不过,她也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想要纠正陆阑丞那些不好的习惯,让他能够成为更好的人,但好像陆阑丞理解的却是,按照她的心意,变成处处合她眼缘的人。 “” 这样真的对吗? 正琢磨着,陆阑丞却不知何时黏到了她身边,并习惯性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狗。 “瑟瑟,你生气了吗?” “…没有。”看着他忐忑不安的眼神,锦瑟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没有生气。”她又重复了一句,“我知道陆哥哥不是故意的。” 锦瑟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叫他陆哥哥,所以应该是真的。 陆阑丞安下了心,他看着锦瑟指腹搭上琴弦,开始酝酿。 锦瑟弹了一曲凤求凰。 但陆阑丞不懂音律,他只觉得琴声很好听,弹琴的人也好看。 他端坐在一旁,姿势有些乖巧的模样,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小姑娘,温柔缱绻。手上却还抓着她的一缕衣摆,像是生怕她突然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似的。 偷窥的赵夫人听着音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拖拽着十指扣着木桩不肯走的儿子离开此处。 凤求凰还是她教给瑟儿的第一首曲子,记得当时女儿跟自己说,等以后有了心上人,便弹给他听。 琴声飘远,在船舱内待着的付余安推开狭小的窗户,他问身后刚进来的奴仆,“是谁在弹琴?” 奴仆笑着说,“小姐素来爱琴,这几日心情烦闷,陆公子便送了我家小姐一张琴,听这声音,应该是小姐在弹。” 第10章 吓到我家小姑娘 心情烦闷吗? 付余安想起那晚,虽然未曾睁开眼睛,但当时那把剪刀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 是因为他吗? 毕竟,她想杀他。 低垂的眼帘,眸中溢出几分阴鸷,搭在窗沿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 他始终想不明白,赵锦瑟为何要杀他。 明明以前他们从未见过,还有,既然要杀他,放任他不管就好了,为什么又要让大夫救回他的性命,之后再亲手来杀他?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公子,该重新上药了。” 身后传来奴仆的声音,付余安慢慢松开放在窗沿上的手,他转身走了过去。 在上药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什么,让奴仆先行离开,剩下的他自己来。 指腹磨搓着腰侧的梅花胎记,付余安回忆着,当时的触感尤且清晰,分明是在这个地方。 她像是知道他这里有这样的胎记一样。 实在是太奇怪了。 付余安很少遇到这样怎么想也想不通的情况,而更令他心惊的是,比起赵锦瑟要杀他,他更在意的竟然是她为何又选择了不杀他。 是害怕杀人还是心慈手软? 又或者对他多少存有几分怜惜不忍? 心绪有些杂乱,耳畔琴声绕梁,分明是舒缓柔和的音调,可却让他有些压抑不住的烦躁。 凤求凰凤求凰,她看了他的身子,竟然又对着别的男子弹凤求凰! 一阵刺痛,付余安低头看向腰间,发现手指不自觉用力,以至于原本愈合结痂的伤口崩裂开来,血流不止。 可他却不知痛一样,反倒愣了神,像是愕然自己怎会有那样的想法。 他竟是对她生了妄念!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外面传来丫鬟小厮焦急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有海匪,快,保护夫人小姐!” 付余安神色未变,他早知这一块近来有海匪出没,但他心有计较,故而隐而未说。 穿好衣衫,他快步走出去,便是寻找锦瑟的身影,在船尾那寻到了正在搭乘小船的几人。 一名奴仆看见他,立马将他带过去,他是伤者,看着又瘦弱,留下来也没用,便随锦瑟她们这些女子家眷一起坐小船先行离开。 “你就不要与我争了,保护好你妹妹。”陆阑丞一掌送赵华年上了小船,他看向眼神担忧的锦瑟。 “别怕,这几个海匪我还不放在眼里。” 用小船送锦瑟她们先离开,也是怕那些没人性的海匪绑架人质,或者伤害到她们。 锦瑟知道她们留下来也是拖累,她很清醒,也很冷静,镇定自若的神态让付余安和陆阑丞心中都有些异样。 “我信你,等回了京,你要重新再送我一把琴。”所以,要活着。 “好。”陆阑丞笑了笑,他割了绳索,看着小船离开。 转身时,仿若玉面菩萨般的脸庞上,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神,瞬间阴鸷寒凉。 周身戾气横生,仿若从地狱里踏出来的恶鬼,一剑便削下一个匪寇的人头。 血溅在他的脸上,吓到了旁人,可他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用冰冷的视线对上下一个目标。 “你们吓到我家小姑娘了。”所以,都得死。 小船上,锦瑟的目光落在坐在角落处虚弱咳嗽的付余安身上。 在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冲她轻笑点头时,锦瑟淡漠地撇开头,低垂的眼帘下,眸底划过一丝忧思与复杂。 此情此景,从海匪出现开始,与她昨晚做的梦境毫无相差。 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碰到一艘私船,船只的主人看似温善,夫妇二人携子入京求医,愿意收了银钱顺道捎她们一程,实则却是做着拐卖勾当的人贩子。 他们伺机而动,故意等海匪出现,想要救下被锦瑟她们抓了打算送往大理寺审问的同伙,也盯上了锦瑟一行富贵人。 不过他们到底没有得逞,锦瑟很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警惕之下并未吃下那掺了药的饭菜。 敌强我弱之下,锦瑟提议擒贼先擒王,本来计划很顺利,奈何赵华年逼的太紧,以至于对方狗急跳墙,差点出了大事。 好在付余安紧要关头替赵母扛了一刀,而陆阑丞也及时出现,救下大家,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快看,那里有!” 红豆眼尖地叫了起来,唤回锦瑟飘远的思绪,她看着正在朝她们靠近的船只,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万般防备。 这伙人就是冲着她们来的,此刻若让人驱使小船离开反倒是下策,也容易被追上,不如将计就计。 还有,她也要确认一下,付余安为何会替她母亲挡刀。 他那样走一步看百步,心机深沉的人,没理由会对不相熟的人以命相护,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突然良心发现了。 定是有算计的。 若是受了伤,到了京城后便不能立马与他分道扬镳,以母亲的性子,十成会把他留在府邸养好伤再让他离开。 眉头轻皱,锦瑟并不希望因此再跟付余安有什么牵扯。 “你们是何人?”船只靠近,跟梦境中丝毫不差的问话,还有那从她身上掠过,若有似无的贪婪眼神。 锦瑟抿了抿唇,装作受惊恐慌的样子,借红豆的身躯挡住自己,直到换乘了另一艘船,被安排在了船舱内,这才清醒过来般。 等赵华年进来安抚她不要害怕时,锦瑟用手指沾了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个字。 赵华年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好笑迟疑,慢慢的严肃认真起来。 “别怕,我让母亲过来陪陪你。” 盯着桌上那[隔墙有耳]的几个字,赵华年配合默契地说着话,先保护好赵母的安危。 等他走后,锦瑟装作茶水倒了的样子,让红豆擦干桌子,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赵母过来后,锦瑟缠着今夜要与她一道睡,将她留下,免得她落单。 船只主人十分热情好客,晚膳的时候让人送来掺了药的饭菜,赵母没有胃口未食,锦瑟假装吃了,唬走盯看的人。 之后便让红豆关紧堵好了门窗,红豆是个不多话干实事的丫鬟,锦瑟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不需要解释,这也省了锦瑟不少麻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开始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嘈杂的叫骂与脚步声,有人大力踹门,却是隔门血溅三尺。 赵母惊吓到了,但好在有锦瑟安抚,慢慢地外面的声音消失了。 等门外再次有动静的时候,是锦瑟与哥哥定好的暗号。 三重两轻敲门声,没有被威胁,是安全的,一切都解决了。 第11章 他可真够狠 推开船舱的门,锦瑟看到了手臂受伤的赵华年和被他搀扶着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的付余安。 人已经晕过去了,背上受了很严重的刀上,看起来叫人胆颤心惊。 可越是如此,反倒越是证实了锦瑟的猜想。 果然,哪怕不能给她母亲挡刀,却还是算计到她哥哥身上了。 这恩情是怎么着也要她们赵家欠下就是了。 他可真够狠的,也不怕真的被一刀劈死了。 “进来再说。” 没再多想,锦瑟先救人,其它之后再说。 等赵华年包扎好了伤口后,便见妹妹正面不改色地吩咐仆人将尸体丢入江中,毁尸灭迹。 整个过程安排的井然有序,镇定自若,让下面的人不由自主将她当成了主心骨,听她发号施令。 “都到处搜一搜,贼人狡诈,以防有隔层密室躲藏。” 赵华年有些恍惚无措起来。 妹妹如此沉熟稳重,谨慎细微,反倒衬得他这个哥哥愈发没用起来。 心中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内疚和自责。 这次若非妹妹提醒,他提前设法叫人偷了贼人的迷药,反下给他们,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 而且,即便先下手为强,对方也留有后手,还试图诈死偷袭,若非那被妹妹救了的少年及时替自己挡了一刀 想到这,赵华年的目光担忧地看向不远处床榻上昏迷的少年,而此刻的付余安,他陷入在极其旖旎的梦境中。 四肢难以动弹,像是被压了重物,乏力得紧,浑身每一块肌肤都在发热,烧得他嗓子又涩又疼,仿佛吞了刀片一样刺痛。 想要睁开眼睛,却被什么东西柔软冰凉的东西蒙住,试图拿开,手腕却被束缚在床头,难以挣脱。 是谁? 别碰我,不要碰我,滚开! 紧咬着唇瓣悲愤地撇过头,微凉的手指却抚摸着他的脸颊,摸索着线条轮廓,最后落在他脆弱的脖颈处。 从身体最深处渗透出来的冷意和颤栗,他拼尽全力地反抗,像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受伤小兽,爆发出绝境的力量。 对方似乎有所忌惮,将手指从他脖颈处挪开,可没过多久,他便感觉到衣衫被拉扯。 温热湿软的触感落在了他最敏感的腰间,极致的痒意和酥麻,让他浑身瑟缩了下,却又避无可避。 锦瑟往床榻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幕。 身形单薄的少年趴在床上,厚厚的白布将他上半身几乎全部裹住,却还是有血迹渗透,看起来相当凄惨可怜。 可他双手紧拽着床单,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口中时不时哼唧出相当涩情的声音,眼角滑落破碎的泪痕,还呓语着什么“不要”,“别”。 活像是被霸凌的…… 他怎么回事? 锦瑟也不是真的十三岁小姑娘,正相反,上一世她耽于温行之的皮相,买了不少图文并茂的艳绝话本子,用来‘欺负’她那会装正经的夫君。 “他是怎么了?” 赵华年也凑过来看,却是意外的单纯。 “这是做噩梦了吗?也太惨了,梦里都被人打。” 锦瑟:“……”这话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选择忽视,而这时,船舱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瑟瑟!” 船舱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锦瑟便被充满血腥味的怀抱紧紧地搂住。 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抱着她的人身体正在压抑不住地颤抖,特别是那股害怕的气息,已经感染影响到了她。 “别怕,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吗?” 她抬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他的后背,并刻意将嗓音压低,显得越发温柔。 陆阑丞激动地将她抱了起来。 “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吓坏了?都怪我来晚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锦瑟脚尖踮了踮,没够着地。 她痛恨这悬差得有些过分的身高。 但见他猩红的眼眶,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只是一直在压抑克制着。 心中发软,锦瑟知道他此刻有多后怕,她抬手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沾染上的血痕。 仿佛抹开一颗鲜红的朱砂痣,晕染开的色泽衬得他整张脸越发妖艳,仿若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 空气仿佛凝滞起来,充满着温馨恬静的气息,而后,在陆阑丞忍不住做出猫儿般的动作,想要蹭一蹭锦瑟的掌心时…… 他的额头迎来了重重的一个脑瓜崩。 “你可不要小瞧了我。” 锦瑟矜傲地扬着嘴角,自信从容的表情看得原本一脸不可置信捂着受伤脑门的陆阑丞,莫名有些傻笑起来。 嘴里还嘀咕念叨着,“我知道。” 没过多久,又忽然想到什么,将锦瑟抱到不远处椅子上坐下,而后蹲在她面前,眼巴巴可怜兮兮地伸手手指叫她瞧。 “我受伤了,可疼了。” 语气听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骄傲,赵华年已经没眼看地出去了。 看着那白皙纤长的手指上,那小小的一个剑痕,锦瑟真想再给他一个脑瓜崩。 闹什么呢? 可她一低头,就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跟森林里的小麋鹿似的,发红的眼眶,雌雄莫辨的绝美容颜,真的非常让人心软。 锦瑟真是差点就被蛊惑到了,但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大脑。 “就这?”你再晚一点说可能都已经好了。 陆阑丞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心底轻啧懊恼。 早知道就挨一刀了,都怪那些海匪太没用了,一个能近身的都没有,赵华年说那个姓付的替他挡了一刀。 居心叵测的家伙肯定没安好心,肯定是想挟恩图报,他一眼就能看穿他那些小人伎俩。 他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你别看这只是个小伤口,有时候越是小伤口才越疼,十指连心,这可比伤一刀在背上疼多了。” 锦瑟:“”我怀疑你在内涵谁谁谁。 不想再跟他纠结这个,锦瑟拍了拍他的头。 “回我们的船,给你上药。” 陆阑丞顿时眉开眼笑,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像极了一只狡黠的老狐狸。 他的目光还偷偷往内室床榻那边瞥了一眼,视线冷若冰霜,但锦瑟一瞧他,立马又和煦如风,无辜纯良。 锦瑟:“”算了,还能怎么办,宠着。 第12章 也配 那些人贩子并未全部死光,一部分被打的半残,五花大绑地丢在了堆放杂物的船舱内。 在一处隐密的木板暗室下,还发现了几个可怜的孩子,都被毒哑了说不了话,看到人便特别恐惧慌乱。 但个个都长的很漂亮精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听一个牙婆说,这些孩子都是要送给京城一位高官享用,至于是谁,她们只管送货,并不知其姓氏容貌。 甚至还威胁锦瑟她们,得罪那位高官是没有好下场的,最好把她们放了。 “你们也配。” 接过陆阑丞递来的鞭子,锦瑟狠狠地打在那嚣张妇人的身上,明明长着张慈眉善目的面皮,却是蛇蝎心肠。 “不许伤我娘!”旁边一名其貌不扬的男子企图护住那妇人。 “我儿不怕。” 俩人依靠在一起,落在锦瑟眼里却极其可笑。 多么讽刺的一幕啊,一个有孩子的母亲,却能够将别人的孩子视作货物,随意买卖。 她的孩子就是宝,别人的孩子就活该受罪被折磨吗? 上一世,锦瑟也曾有孕过,所以知道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气的发抖,甚至生出一股强烈的恶意。 想要当着那妇人的面,抽打她的孩子,再给他灌哑药,让妇人能够感同身受到那份无能为力的悲惨。 可她紧紧拽住手中的鞭子,怎么也扬不起来。 以恶制恶的话,她跟她们又有何两样? 见到自家小姑娘脸色不好,陆阑丞抬手蒙住她的眼睛,后悔一时心软带她来看这些污秽的‘玩意’了。 可锦瑟却挪开了他的手,并认真地注视着他。 “等回了京城,你能亲自把她们送去大理寺吗?” 陆阑丞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由他出面,那高官跟大理寺应当都会有所忌惮。 再者,这些人是真的不知那高官是谁,既然知道的不多,就没有值得灭口和保命的价值,权衡利弊下,多半会被舍弃。 如此,便能得到真正的伏法。 看着锦瑟难得一次对他有所期待的眼神,陆阑丞自然不会拒绝。 “好,都交给我。”他带她离开,走在后头,在锦瑟看不到的地方,目光环视过那些人贩子,眼中划过骇人的戾气和阴沉。 即便是他们能够走出大理寺,他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京城。 又三日,终于抵达了京城,赵府有马车来接她们回去,锦瑟看着被下人搀扶着的付余安,没有半点好脸色。 她是不想让他如愿随她们回府的,更想过让陆阑丞把人带走。 或安置在别院中将养,或随陆阑丞去将军府,总之就是不能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陆阑丞也是这么想的,他巴不得付余安离锦瑟越远越好,但千算万算,万万没料到,赵母会反对。 “既是我们赵家的恩人,怎可随意对待,更别提让陆家那小子带走,胡闹!” 赵母似乎很喜欢付余安,因此还训斥了锦瑟兄妹俩,至于付余安,嘴上说着不想让她们为难,却是三言两语惹得赵母越发心疼怜惜。 然后,锦瑟兄妹俩又被臭骂了一顿,再不能提把人安置在别处的想法,不然赵母准急眼。 没法子,锦瑟只能顺着母亲,但心中也是有计较的,不慌。 但陆阑丞却相当不放心,在锦瑟耳边念叨了许久,直到下了船,也还是一步三回头,很是不安。 一段距离后又跑回来。 “你不能……” 锦瑟不耐烦地用手指抵着他的胸口,打断他后头的长篇大论与苦口婆心。 “走。” “可是……” 陆阑丞扁着嘴,眼神绵软,像只装乖的小猫崽,但锦瑟这次并没有惯着他。 她绕过他往马车走去。 他不走她走。 回到府邸,赵父刚从皇宫回来,恰巧撞在一起,赵父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锦瑟跟赵华年。 眼角虽有皱纹但不失俊雅的脸上,是极其严肃庄重的表情。 他快步走过来,气势汹汹,吓得赵华年顿时紧张的绷直了身子,以为父亲是要教训他。 结果赵父与他擦肩而过,半点眼风都不留给他,到了锦瑟面前,瞬间笑如灿花。 双手揉着女儿细嫩白皙的脸蛋,拥她入怀,开心的不得了。 “乖宝,终于回来了,让爹仔细看看,瘦了,真是想死爹了。” 看到这一幕,赵华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他都已经习惯了,今天也是被重女轻男的一天。 被父爱压的喘不过气来的锦瑟眼眶有些酸涩发热。 记忆中自从母亲死后,父亲便颓废起来,最后辞了官回了与母亲相遇的江南小镇。 锦瑟死前收到父亲的最后一封家书,全是关心她的状况,至于他自己,只是短短四个字。 安好勿念。 “赵明远,你干什么呢,女儿都喘不过气来了,把手撒开!” 赵母走了过来,伸手揪住了夫君的耳朵,带他进府,还吩咐锦瑟和赵华年安顿好付余安。 “疼疼疼,夫人轻点。”赵父对着妻子,哪怕被落了面子,语气依旧温柔似水,眼中更是缱绻暖意。 这便是所谓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股甜的拉丝的味道。 而下人丫鬟们也早已习惯了老爷夫人这样子的恩爱,纷纷捂嘴偷笑,氛围极其轻松温馨。 付余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的一幕,神色有片刻的怔愣,紧接着便抿紧了唇瓣。 就好像始终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突然看见了极其美好的东西,可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向往,反倒是抵触。 他已经习惯了黑暗,不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动摇他的内心,更讨厌一切无法掌控的事物。 那会让他烦躁,且无法安心。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无法忽视的目光,循着视线看过去,他清浅一笑,温和雅致。 锦瑟冷淡地移开视线,把安顿他的事情交给了兄长,便重新坐上了马车。 “去博古书肆。” 博古书肆是社稷学府名下的产业,可在那里报名三试,拿到入学考试的资格。 马上就中秋了,锦瑟想入冬之前就进入社稷学府,越快越好。 第13章 你喜欢我 “小姐,到了。” 外面传来红豆的声音,锦瑟还在思索着那个预知梦,虽然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但总觉得心惶不安。 这也是她想早点进入社稷学府的原因之一,重生之后的变数太多,不能太过依赖前世的记忆。 她得以防万一,要是母亲提前病发的话,她提前在社稷学府踩好点,就是不问自取,也得把那千年灵芝拿到手。 当然,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可以的话,锦瑟还是想堂堂正正地赢得那株千年灵芝。 会少很多麻烦。 “哟,真巧,这不是赵家大小姐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锦瑟抬头看去,穿着身芍药湘红衣裙的少女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眼底仿佛燃烧着熊熊斗志。 本要从马车上下来的脚步微微一顿,锦瑟有些头疼起来。 怎会遇见她。 礼部尚书郭赢之女郭高月,从小就非常要强,好胜心重,无论做什么都喜欢与她比较,想要胜她一筹。 无奈总是略差一截,这梁子就这样从小结到大。 说来也是父辈的影响,郭高月的父亲与锦瑟的父亲同届科举,在朝为官,却每每都比赵父低一点,差一丢。 郭父极度不甘心,当两家女儿出生后,这份执念便影响了郭高月,而郭高月完美继承了父亲的争强好胜心态。 总之,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来报名三试的,估计也会跟着报名。 “好巧。” 点头示意,锦瑟便要往博古书肆里面走去,不打算与她多费口舌,免得被黏上。 但即便表现的很是冷淡,郭高月还是跟了上来。 锦瑟顿足,扭头看向她,“有事?” “你可真是自作多情,我本来就要进去的。”挤着锦瑟的肩膀,高傲地撇开头,先一步往里面走去。 红豆看不过眼,“你!” 被锦瑟抬手拦下。 “算了,随她去。”就那个性子,要是真的跟她争辩吵闹起来,反倒随了她的心愿。 就该不闻不问,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才好。 果然,郭高月原本亮起来的眼神因为锦瑟的不搭理,瞬间黯淡不少,像是有些失望。 三试的报名在五楼,一到四楼都是卖书借书的地方,放眼望去,那环形的书架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册子书籍,还有卷轴竹简之类。 锦瑟先是在一楼逛了逛,又去了二楼借书读阅,半个时辰后,又去了三楼买了几本书。 她相当耐得住性子,可郭高月却有些急躁起来,先是装作不小心撞到锦瑟,后又抢锦瑟买的书,简直满脸都写着生气,跟我吵一架。 但锦瑟就是不理她,最后实在无趣,她气冲冲地就走了,锦瑟这才放下书往五楼走去。 报完名之后,交上一两笔墨费,便可以立即开始三试中的文试。 这种最初的筛选过程并不难,一个时辰后,锦瑟便交上了答卷,而监考的老者当着她的面批改完后,捋着花白的胡须满意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欣赏之色。 盖上桌旁的红泥印章,从袖中拿出一块只有三分之一的玉佩递给她。 “拿着这个,明日去城南三元马场,便能参加武试。” 接过那玉佩,并非什么珍贵的材质,但做工却很精细,不是轻易能仿造的。 “多谢。” 收于袖中,锦瑟转身离开,却在楼梯口看见了满脸似笑非笑的郭高月。 “我就说哪里不对劲,你家明明在京城有好几处书坊,哪有放着自家书坊不去,反倒来这博古书肆花钱的道理,果然,你另有目的,被我逮住了。” 锦瑟:“”怪我,太富了。 唉--- “郭高月。” “嗯?”眉梢轻挑。 “我不喜欢女子。” “哈?你什么意思?”松开环胸的双手,郭高月趾高气昂地走到锦瑟面前。 却见少女美的赏心悦目的脸上,眼神平静且幽深。 语气更是理所当然。 “你总是跟着我,想方设法引起我的注意,难道不是喜欢我?” 郭高月脸色气的爆红,连着耳根子都透出粉意,真是又羞又恼。 她的声调拔高的有些尖锐,双手握拳,身子前倾抖动,愤怒到极致,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锦瑟的鼻尖。 “谁喜欢你啊!我才没有喜欢你,赵锦瑟你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锦瑟似笑非笑地直视着她,盯的郭高月浑身都不自在,想要退开时,手指突然抚上她的脸颊,近乎温柔地将她鬓角的碎发捋至耳后。 “我懂,你否认也没关系,我心里清楚就行,你放心,我不会与旁人说的,今日的珠花很好看,衬你。” 话落,锦瑟便往楼梯口走去,身后郭高月整个人呆愣住,只觉得脸颊发烫的很。 气的。 “我没有!”她回头冲着锦瑟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解释,“你胡说八道,我明明是讨厌你。” 锦瑟却没有停留,只是嘴角却向上弯了弯。 “社稷学府,我等你为我而来。” 从字面上来看,郭高月要想跟锦瑟一较高下,自然会去社稷学府,但许是锦瑟故意用了旖旎的语调,瞬间就有些暧昧。 让人忍不住多想。 “我才不会去!” 在楼梯拐角处,身影即将消失在郭高月的眼中时,锦瑟终于听到了满意的回答。 她后仰着上半身,探头看向气鼓鼓几乎要炸了的少女,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去了的话,那就是口是心非,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郭高月愣了愣,终于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她气的浑身发抖,咬着唇瓣眼中含了泪光,提起裙摆下楼梯,追了上去。 “赵锦瑟,你”王八蛋。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发现赵锦瑟被拦住了。 拦她的人郭高月认识,是镇国大将军之子陆阑丞。 此刻,长相昳丽,几乎美艳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她们说的话,正满脸幽怨戾气地盯着心虚不已的少女。 见到站在楼梯上的她时,目光陡然阴冷暗沉,充满杀气,吓的郭高月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第14章 爹爹的乖宝 锦瑟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陆阑丞,她的目光落在他腰侧的短刀上。 此刻他的手正搭着刀柄,视线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郭高月。 “陆哥哥也来买书吗?真巧。” 她柔柔地笑,并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些距离,挡住他杀气腾腾的目光。 “是吗?” 一声轻嘲,陆阑丞勾着唇角,却是皮笑肉不笑,太阳穴处有隐忍的青筋凸起。 “可不巧,我就是特意来找你的,怎么,瑟瑟觉得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向前几步,言语有些阴阳怪气,在锦瑟想要开口时,目光逼视着她,颇为压迫。 那直勾勾的样子,像是要透过她闪躲的眼神看穿她此刻掩饰的真实内心。 锦瑟莫名就有些忐忑心虚,可她明明就没做错什么啊? 深呼吸一口气,在他靠的更近时,锦瑟忍不住伸出手推在他的胸口处。 “别闹。”太近了。 心跳有些急促,可陆阑丞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原本克制的怒火顷刻间便如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闹? 他闹什么了? 明明是她勾三搭四,连女子都不放过! 他真的很生气,可在锦瑟从他身侧绕过往楼梯下走去时,又立马慌了神,下意识抓住她的袖子,不肯放她离开。 所有的戾气都变得成了沉淀的酸醋,压的他委屈直冒,却又因为知道眼前人的性子,所有不敢露出半分凶煞。 等锦瑟回过头时,便看见少年通红着眼眶,神色难过又可怜。 活脱脱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正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的眼色,像是生怕被她丢下。 锦瑟只觉得自己心尖尖最柔软的地方,被一只小爪子轻轻踩了一下。 她的良心受到了严重的谴责,当真是罪孽深重。 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陆阑丞出现在了食客居,点了一桌子他喜欢吃的好菜,还帮他挑着丸子汤里的葱花。 “……” 放下筷子,锦瑟看着对面正在挑鱼刺的少年,心情颇为复杂。 她自问对美色很有抵抗力,但却依旧被陆阑丞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欺骗诱惑到,跟着了魔中了蛊一样,想要让他开心。 这不对劲。 这非常不对劲! 直觉让她有些纠结,而这时,面前的碗中出现了一块被挑干净骨头的鱼肉。 “瑟瑟,吃鱼。” 视线从鱼肉上掠过,看向正笑眯眯盯着她瞧的陆阑丞,锦瑟突然有些恍惚。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觉得陆阑丞身后好像有条长长的尾巴在摇啊摇,像极了狐狸。 脑海中一激灵,锦瑟晃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陆阑丞怎么可能是那么有心机的人,他要真的有城府谋算的话,前世哪还有温行之什么事。 看着乖巧吃着鱼肉的小姑娘,陆阑丞单手支着下颌,歪头温柔地注视着她,眸光闪烁。 他早就发现了,只要他表现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再若有似无地用美色勾引,瑟瑟绝对会心软。 如此想着,视线便有些灼热起来。 锦瑟:“” 等回到府邸,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赵父看到送锦瑟回来的陆阑丞,顿时冷哼一声,横眉竖眼。 活像看进了自家菜园子里的野猪,扭头就去拿扫帚。 好在陆阑丞走的快。 “爹,您干嘛呢?” 锦瑟一转身便看见父亲手里拿着把扫帚,无奈地走过去,赵父非常自然地把扫帚落在地上。 “这落叶瞧着碍眼,爹扫扫。” 锦瑟:“” 晚膳过后,锦瑟随父亲去了书房,是因为她要考社稷学府的事。 “这是爹给你准备的书籍,用朱砂画圈的地方多看几遍,对你参加社稷学府的入学考有大用。” 看着父亲偷偷塞给她的书籍,锦瑟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是在提前押题划重点吗? 看出女儿有些犹豫,赵父宽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爹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乖宝不要误会,以你的能力,爹相信你一定是能够考进去的,给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更轻松一点。” “嗯,瑟瑟明白,爹最好了。”虽然锦瑟不想用这样作弊的手法,但父亲一片爱女之心,她自然不会当着他的面拒绝。 拿回去,至于看或不看,那就是她的选择了。 嫣然一笑,小脸却突然被捧住,赵父一边揉搓,一边心疼。 “爹爹的乖宝,都瘦成什么样了,今天晚膳也没吃多少,明天爹爹让厨房给你炖只大猪蹄,还有红烧五花肉,香焖鸭” 越揉越起劲,锦瑟整张脸跟面团子一样,慢慢变得红扑扑。 “爹,你再这样我要告诉娘了。” 赵父瞬间收手,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拳头放在唇下假咳。 “那什么,爹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先回”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声重重的关门声,高大的身躯轻颤了下。 锦瑟也是有脾气的。 第二天,锦瑟换了身骑马装,去了三元马场,赵华年闲着没事,便随同她一起去。 却不想到了目的地的时候,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陆阑丞,还有一身红色骑马装,看起来英姿飒爽,却躲在仆从后面的郭高月。 她的眼神畏惧胆怯地瞧着陆阑丞,也不知道陆阑丞做了什么,让她如此忌惮害怕。 郭高月的话,锦瑟其实是有所预料的,但陆阑丞,就是意料之外了。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这样,心宽一点才能活的更自在。 “瑟瑟。” “赵锦瑟!” 俩人同一时间看到她,又异口同声地叫她,只是一个温柔似水一个苦大仇深。 锦瑟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进入马场后,把玉佩交给那络腮胡人高马大的考官。 考官手里拿着个册子,翻了几页后,在一个名字后面画了个勾。 “走文官仕途的话,考场在左边,武官仕途的话在右边,自己去。” 锦瑟点了点头,拿回玉佩,往左边而去。 文武仕途的区别就是,如果选的是文官仕途,那武试就会简单很多。 如果是武官仕途,相应的文试考核就会简单很多。 “瑟瑟。” 身后传来陆阑丞有些不安的呼唤,他见锦瑟有些冷漠,以为她是生他的气了。 可考官却拦住了他不让他追上去。 “你的考场在右边,别乱跑。” 就这一会的工夫,锦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陆阑丞:“”完了,瑟瑟一定是生他的气了。 旁边看好戏的赵华年:“该。” 第15章 上眼药 锦瑟选的是平地射箭,难度不是很大,只要能射到靶子上,就算是合格了。 “你选这个?那我也选这个,要不要比一比,看谁射的环数多?” 找了一圈终于看到锦瑟的郭高月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她拿了个号,正好在锦瑟的后头,前面还有几人在考核,她不着急,便开始绕着锦瑟说话。 锦瑟手里拿着把弓箭,正在适应手感,没有理会跟个鸟儿一样唧唧叫的郭高月,结果她说着说着,扯到了陆阑丞身上去。 “…陆家那位阎王从小就喜欢跟着你,现在更是明目张胆,他还警告我不许与你走的太近,还用刀威胁我,真当我郭高月怕了他不成?” 锦瑟:“……”嗯,你不怕,你只是会背地里说他坏话,在我面前给他上眼药。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那家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像这种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我跟你讲啊,他……” 锦瑟听不下去了,她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头轻挑,“你这是吃醋了?” 郭高月表情一愣,瞬间变得难以言喻起来,脸色更是羞愤气恼。 “你说什么呢?” 放下弓箭,锦瑟语气自然道:“你要不是吃醋,那么在意他干什么?还想让我不理他,怎么,你想霸占我啊?” 郭高月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恼笑出声,想要怼回去,可锦瑟却走开了。 她追了上去,不肯就这样善罢甘休,锦瑟却突然停了下来,差点让她撞上去。 急慌慌刹住脚,面前容貌明艳又清丽的少女笑的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我就是去喝口水,你也跟的这么紧,还说不是喜欢我。” “我不是!你别总是说这样的话捉弄我。”她急切地辩解,脸涨的通红,简直要憋屈死了。 锦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好好,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你开心就好。” 俩人年岁相当,令锦瑟欣慰的是,虽然郭高月比她高,可她踮起脚尖来还是能摸到她脑袋的。 看着眼前少女温柔的眼神,郭高月有种一拳打在鹅绒里,绵软无力的感觉。 她郁闷的冷着脸,知道锦瑟是故意这样,就算说再多也会被曲解,便不肯再开口了。 而且她也敏感地注意到,锦瑟在维护陆阑丞,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于是她挥手拍开锦瑟的手腕,往另一边走去,整个人气鼓鼓,特别像被吹圆的糖人。 耳根子总算清静了,锦瑟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在弓箭上,她的骑术跟射箭都是兄长赵华年教的。 半吊子的水准,但勉勉强强合格是可以的。 她坐在等候的区域,看向场内正在考核射箭的人,从她们拿弓的姿势,射箭的弧度,来学习和判断自己上场后该怎么做才最好。 “九号,赵锦瑟。”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了她,锦瑟步入场内,却发现郭高月紧随其后,像是要离近了看她如何射箭。 一如既往的争强好胜。 锦瑟原本并没有那么在意胜负欲,可郭高月的眼神实在太过炙热,让她如芒在背,不得不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和认真。 第一箭,虽然落在了靶子上,却是最外环。 锦瑟听到了一声嗤笑,郭高月不知从哪拿来把折扇,挡着半张脸眼神挑衅,好像在说,就这? 但锦瑟并未心浮气躁,她虽然紧张,却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被影响心境。 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姿势和力道,她精确地对准四十米外的靶子。 片刻后,随着羽箭脱手,她的目光已经十足的冷静。 这次明显要比上一箭要好很多,锦瑟扭头便从箭篓中又拿出一支羽箭,她并未迟疑,一连射完三箭后,才停了下来。 而她的最后一箭,正中靶心。 郭高月挡脸的扇子落在了地上,她笑不出来了,只觉得牙疼的厉害。 她的箭术虽然厉害,但正中靶心的次数却也很少,关键是,她早就打听过了,锦瑟的骑马跟射箭都是她那个半吊子兄长教的。 这不应该啊,怎么就长江后浪推前浪了呢?还是应该像韭菜一样一茬不如一茬吗? 额间冒出了些细汗,郭高月咬了腰下唇瓣,她不愿承认是锦瑟厉害,便更加地胡思乱想。 等考官叫到她名字的时候,心态已经乱了。 第一箭直接脱靶,她站在场地里,只觉得周围的视线都在关注她,面颊发烫,就像当众挨了一个大大的耳光一样,很是丢脸。 明明刚才她还在笑着锦瑟,可自己却比她还没用。 她的目光往身后看去,锦瑟正坐在休息的区域喝着水,并未往她这边看过来,她下意识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觉得气恼。 赵锦瑟什么意思?看都不看,是觉得她一定比不过她吗? 一腔怒火之下,她反倒冷静下来,第二箭射出的时候稳稳落在靠中央的靶子上。 她勾唇仰了仰下巴,倨傲地看向锦瑟的方向,却不见人影。 她走了? 她竟然走了! 刹那间心态又崩了。 赶着去参加最后一项口试的锦瑟并不知道她的离开对郭高月会有那么大的影响,而在马场外,她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兄长还有陆阑丞。 赵华年不是参加考核的人,只能在外面等锦瑟出来,而陆阑丞则是通过的快,再加上他以为锦瑟生他的气,怕她不等他便走了。 “瑟瑟。”他快步过来,站在锦瑟面前,模样有些拘束紧张的样子。 没等锦瑟开口,他主动自觉地解释起来。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没告诉你我参加了三试。” 锦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真诚,让人下意识便相信他所说的话没有掺假。 可锦瑟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最后串联在一起,出现了郭高月说的那一句,陆阑丞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她觉得,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但能确认的一点就是,他在撒谎,他在装。 第16章 要哭了 不想弯弯绕绕地试探,锦瑟直截了当地问他。 “昨天你出现在博古书肆,其实并非是寻我,而是去报名,对吗?” 三试报名必须本人亲自前去才行,所以锦瑟才会如此疑心。 陆阑丞眸光闪动了一下,并未回话。 见他如此,锦瑟叹了口气继续说: “只是你没有想到,会那么凑巧与我撞在一起,对吗?” 陆阑丞半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偷看锦瑟,露出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惹人心软。 他伸出手,试图揪出锦瑟的一片衣角,像是要通过这样的动作来服软讨好。 但这次锦瑟没让他得逞,她后退了一步。 见她如此,陆阑丞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连嘴唇都变得有些发白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重创和打击般。 “瑟瑟。”他心慌意乱地看着锦瑟,眸中透着几分易碎的脆弱。 锦瑟看了他半响,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抓住他的胳膊往马车走去。 被遗忘落下的赵华年:“”他手里的瓜子都还没磕完呢,结束的也太快了。 等到了马车上,锦瑟正要好好跟陆阑丞谈一谈,她其实并没有生气,但她也意识到不能将此事轻拿轻放。 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她得告诉他,想要做什么事情是他的自由,不必顾忌她,甚至还因此扯谎来骗她。 那样的话反而会让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坦诚直接一点更好,她又不是什么修罗恶煞,跟她说一声,他想去社稷学府就好了。 俩个人有商有量,就算他是为了她去社稷学府,但只要说清楚讲明白,她都是可以理解的,没必要遮遮掩掩,反倒容易误会。 可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陆阑丞乖巧的坐姿,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无声又悲伤。 很快,整张脸便打湿了,偏生他还要倔犟地撇开头,不愿让她瞧见。 锦瑟如临大敌,娇气小哭包又回来了,难哄。 正不知如何是好,陆阑丞伸手自己抹了一把眼泪,嗓音更咽着,透着伤心。 “你不用哄我,都怪我,怕你不同意我跟你去社稷学府,这才撒了谎骗你,我这样,你生气是应该的,可是,可是……” 说着说着,他哭腔越发重了,像是想到什么委屈的事,别过头窝到角落里,不肯再说话。 可那更咽声却还是陆陆续续传到锦瑟耳中,此刻的他活像被夫君欺负了的小媳妇。 锦瑟:“……”到底我是女子还是你是女子?为什么你一个男子比女子还女子? 脑子有些乱糟糟,但意外的不觉得恼怒,反倒有些哭笑不得,等整理好了思绪,锦瑟便将自己所想的话都跟他说了,耐心地讲道理。 权当她是男子,哄哄这娇气爱哭的‘小媳妇’。 而且,谁规定女子就不能哄男子了?现如今女帝当政,对女子约束不多,一些权贵家的小姐不愿嫁人,光明正大包养男宠也不在少数。 就这样哄了半路,快到博古书肆的时候,总算把人哄好了,陆阑丞点着头,认同锦瑟说的话,笑的如同清晨雨露下阳光照耀的花朵。 心跳漏了一拍,锦瑟微微失神,很快反应过来,耳尖有些发烫,不敢再对上陆阑丞的眼睛。 可陆阑丞好像知道他长的很妖孽的样子,故意凑到锦瑟面前,让她无法忽视他的美貌,最好就此沉沦,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就太好了。 锦瑟招架不住,最后下马车的时候,背影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而陆阑丞一只手撑着车帘,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些狡黠。 他的眼角还有些红意,睫羽上残留着些许细碎的泪痕,可这般哭过的模样,却反倒衬得他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美感。 让人见了,便有种想要揉碎狠狠欺负的破坏欲。 “瑟瑟,你等等我。” 他的嗓音刻意压低,变得低柔软和,让人耳朵有种酥麻的痒意,直达心脏。 锦瑟慢下了脚步,等他与她并肩。 于是陆阑丞眼里的笑意便更浓了,像是掺了糖的温水,带着丝丝甜意。 口试并不难,锦瑟只要回答考官的问题就行了,等结束时,对方非常满意地将最后一块玉佩递给她。 三块玉佩合成完成的一块,便算是拥有了入学考试的资格,之后她只要拿着这块玉佩去社稷学府参考最后一轮大考便行了。 锦瑟很高兴,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告诉爹娘兄长这件事,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等等,兄长! 锦瑟终于想起来把赵华年丢在了马场那边,她心虚极了,赶紧坐马车回去赔罪,结果陆阑丞出来的时候,便没见到她的身影。 陆阑丞:“……”我又要哭了,你信不信。 这时,郭高月终于到了博古书肆,她心态崩了之后补考了一次,才算勉强合格了,不知道有多气。 她想跟锦瑟吵架,但过来之后却只看到了面色阴沉的陆阑丞。 小脚缩回去,想要转身下楼梯离开,却被叫住。 “干嘛急着走啊,聊聊。” 听着那冰寒刺骨的嗓音,郭高月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血液都在变冷,她的牙齿有些控制不住地打颤,用力咬紧,又有些牙疼了。 “我,我还有事。” 她想到先前陆阑丞威胁她离锦瑟远一点时,用刀在她脸上比划,腿肚子便有些发软。 她不是害怕犯怂,只是懒得跟这种粗鲁野蛮的人计较。 可陆阑丞正心情不好,怎么可能放过郭高月,再者他怀疑郭高月在锦瑟面前说他坏话了。 一柄短刀擦过郭高月眼角的鬓发,稳稳地插入了她眼前不远处的木墙上。 “聊聊。” 如同恶魔的呢喃,郭高月眼中泛出恐慌的泪水,靠扶着栏杆,才没滑跪下去。 那就……聊聊。 俩人找了个地方坐下,郭高月刚想喝口水压压惊,便听到陆阑丞问她。 “你是不是在瑟瑟面前说我坏话了?” “没有,怎么会。”目光躲闪。 “…那你抖什么?” 陆阑丞看向她端着茶杯的手,抖的水都出来了,显然心虚到极点。 他的眼神更加冷了,像淬了冰霜一样,放在桌边的手指稍微用力,便掰下了一角。 郭高月:“!!!”爹,我害怕。 第17章 不熟 白色的山茶花簇拥地开在回廊下的花园里,穿着身月白长袍的少年倚靠着栏杆,目光空幽地落在掌心之中的花瓣上,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深思些什么。 锦瑟回府后,途经外院,本不打算逗留,却看到这样如画美卷的一幕。 眼中划过疑虑,那股几乎要弥漫而出的忧伤气息实在很难装作视而不见。 这几天她故意不理会他,只是暗中差了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无异常,便不必禀报。 所以,他现在这是…… 微风拂过,带来白茶花的香味,锦瑟猛的回了神。 她想那么多干什么?管他怎样,只要他不生事,安分守己,等他伤好了,赠上些银两以全救命之恩的报答,让他走就是了。 心中郁气散开,锦瑟转身要换条路走,可脚步刚动,便听到一声呼唤。 “瑟瑟?” 身形一僵,锦瑟脸色有些冰冷,不是很爽。 瑟瑟是他叫的吗?他凭什么叫她瑟瑟? “付公子。”既然被看见了,锦瑟干脆就走过去,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便直言相告。 “以后还是唤我赵小姐,我不大喜欢别人唤我瑟瑟。” 别人,不熟,懂? 她的嗓音轻柔,但语气却不容置喙的强硬。 付余安站起身来,掩唇咳嗽两声,半敛的眸光中划过一丝落寞,这才勉强一笑,“嗯,赵小姐。” 见他回了话,锦瑟便不打算再多留了,可她正要径直离开,付余安却突然身形一晃,单手扶着栏杆,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压抑的呼吸声,伴随着胸脯的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踉跄晕倒在地。 抛开前世今生的恩怨,锦瑟还没心狠到对一个伤重之人视而不见。 她抿着唇,心底叹了口气,很是不情愿地上前搀扶住他的胳膊。 “你没事?” 手腕被他不小心握住,那冰凉的触感,让锦瑟本能地瑟缩了下,好在及时克制住那份嫌弃没有挣脱,但眉头也皱的能夹死一只蚊虫。 他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手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无碍,咳咳……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咳咳……不用麻烦,赵小姐。” 客套疏离的话语,声调掺揉着几分生硬,锦瑟听着,许是被陆阑丞荼毒的厉害,竟听出些逞强闹别扭的生气感觉来。 怎么回事? 目光落在他清俊明净的面庞上,锦瑟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手心还濡湿了些冷汗。 身形更是单薄,虽不至于到骨瘦形销的地步,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随手搭了搭他的脉象,身体简直糟糕透了,再这样下去,估计今晚就要发高烧。 真麻烦,他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的吗?府里的下人不可能阳奉阴违苛待他,而且她还安插了人在他身边伺候。 还有,这边离他的住处有一段距离,他独自前来,连个下人都不带,刻意蹲她? 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锦瑟很了解眼前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但凡行动,必定是心里有个章程和计划,想要谋取些什么。 “来人。” 不远处有丫鬟的声音传来,锦瑟大声呼唤,脚步声匆忙赶来。 “小姐。” 俩名丫鬟毕恭毕敬地行礼,锦瑟把付余安这个麻烦推给她们。 “把付公子扶回房间,请大夫给他好好诊治一下,该喝的药一碗都不能落下,必须盯着他喝完,明白了吗?” 她语气近乎严厉,丫鬟们自然不敢轻视这话中份量,而付余安低着头,眸中却是多了一丝审视和深思。 她怎知他不喜喝药,把药偷偷倒了的? 心情莫名有些愉悦,可等他抬起头时,锦瑟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像是非常不想见到他一样。 喉头更了更,有些闷堵的感觉,他的表情依旧温温柔柔,但眼底深处却泛着黯淡的冷光。 “松开。”他抬手不让丫鬟碰他,转身独自离开,背影有种萧条孤寂的味道。 俩丫鬟面面相觑,不知哪里惹到这位付公子不开心了。 锦瑟边走边看着被抓出红痕的右手手腕,她掏出绢帕厌烦地擦了擦,像是要擦去什么黏腻不干净的东西,简直无比讨厌。 曾经她爱他,所以他便是清风明月,是雪山白莲,如今她不再爱他,即便他处心积虑,美色诱惑,她也只觉得碍眼。 手下一滑,绢帕不慎落入拱桥下的荷花池内,被淤泥污染,再不复洁白,锦瑟斜睨了一眼,并未驻足。 有些东西,一旦有了瑕疵,就没有必要再去捡起来了,人要学会往前看,总是停留在原地,亏待的只会是自己。 社稷学府建在洛阳,从京城启程需半月有余,赵父心疼女儿,得知锦瑟拿到了入学考核的资格后,当即便去信给了洛阳的弟弟,也就是锦瑟的二叔。 锦瑟的二叔收到来信后高兴极了,他特别喜欢女儿,但奈何福分未到,家中妻妾生的全是带把的大怨种,于是便特别宠锦瑟这个大侄女。 锦瑟还小的时候去洛阳玩,她二叔为了不让她回去,编出一大堆理由借口,把人留几天,再留几天。 最后赵父忍无可忍,亲自前往洛阳,把弟弟揍了一顿,才抢回被藏起来的女儿。 此刻,洛阳赵宅,很是热闹。 “把锦儿的房间收拾出来,床单被褥都换新的,胭脂水粉什么的,也都准备好,都要最贵最好的。” “对了,找个京城的厨子,免得锦儿吃不惯洛阳菜,还有还有,锦儿是来读书的,把我书房前几天得的那砚台,放锦儿屋里去。” “窗边,对,拔棵金桂树栽那,锦儿喜欢桂花香,门槛怎么那么高?摔了我锦儿怎么办,拆了!” 拿着书信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的男人吩咐这个指使那边,赵棣回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进错家门了。 他那个抠门守财奴的爹竟然说什么要买最贵最好的? 不过很快,他便把张大的嘴巴合了回去,毕竟能让他爹如此兴师动众,还亲切叫锦儿的,还能是谁? 啧,他得赶紧告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还有六弟七弟,那个小祖宗要来了。 “赵棣,你回来的正好,过来,爹给你五百两……” “爹你对我太好了!” “去买些古玩字画来装饰你妹妹的房间。” “……”呵,他就知道。 第18章 晚上风大 八月至,中秋佳节。 因为过完中秋锦瑟便要启程前往洛阳,赵父赵母十分不舍,一整天都陪着女儿,锦瑟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在凉亭透口气,却有人非要来惹她心烦。 “赵小姐。” 闻声回头,锦瑟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站起了身来。 就在她正前方不远处,披着件雪白狐裘的付余安正提着灯笼朝这边缓步走过来。 今晚的月色很美,冷白的光线落在少年如古画雕刻般的脸庞上,衬得他越发美如冠玉。 见她看向他,他的眼神亮了亮,似乎藏了星辰银河,嘴角微微扬起温柔的弧度,连脚步也不自觉快了许多。 好烦。 锦瑟心底轻啧一声,并未有停在那看着他朝她走近,而是起身离开了凉亭,朝着他的方向。 俩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付余安想要抬起手时,锦瑟错开半步,神色冷淡地与他擦肩而过。 满心的错愕与茫然,那一刻,付余安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不痛,却闷重的连呼吸都带上了涩意。 左手停在空中僵硬地握拳收回,脸上淡定优雅的笑容变得有些难堪,轻颤的睫羽,心中难以掩饰的难过与失落。 为什么? 他紧咬着下唇瓣,眼底深处涌出极其不甘的戾气,提着灯笼的手背用力到青筋凸起。 他很想拉住她问上一句,为什么就那么讨厌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不行,他有一种直觉,如果问出来了,那她只会更对他避如蛇蝎。 “瑟瑟,我找你好久了,你怎么在这?走走走,我带你去看赛龙舟放天灯。” 耳畔传来近乎撒娇的男子嗓音,低柔甜腻,让他下意识感到排斥和厌恶。 回过头,果然,在那假山花树下,看到了正歪着头冲着少女笑的跟只奸诈老狐狸模样的陆阑丞。 一身明艳的红色宽袍,领口处微微敞开,满头的乌发只用一根细细的流苏红绳随意绑着,神色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肆意妄为。 偏偏少女不觉得他放荡不羁,还温柔地替他捏走发间沾染的枯叶。 看着这样温馨的一幕,付余安只觉得无比刺眼,他抬步走了过去。 陆阑丞早就注意到了他,只是不说罢了,见他靠近,便抬手替锦瑟捋了捋鬓角的碎发。 “乱了。”他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弯如月牙,看起来慵懒又美艳,让人怦然心动。 锦瑟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脚踢他膝盖。 “又是翻墙进来的?” 要是走正门她爹跟兄长绝对不会把他放进来,不过高墙那不是有狗吗? 想到今早赵华年牵回来那几只大狼狗,锦瑟微微皱了皱眉。 “你不会把那几只大狗打死了?” “没有。”陆阑丞赶紧否认,他可不想在他家小姑娘心中落下个暴戾恣睢的形象。 “我带了几根大骨头。” 锦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正要打趣他,便听到脚步踩在枯枝败叶上的声音。 侧头看去,见到走过来的付余安,顿时眼中的温柔便冷却下来。 这人没点眼力见儿吗? 见锦瑟看过来,付余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我” “这么晚了,付公子怎么还出来溜达?”陆阑丞打断了他的话,面上笑眯眯,言语却十足的阴阳怪气。 “这夜黑风高的,你要是不小心在哪摔上一跤可怎生得好,就像上次一样,任性地吹风,结果倒好,原本快要好的伤势又严重了。” 付余安低了低头,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近乎和善地笑了笑。 “有劳陆公子关心了。” 他惯会用这种让人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没劲的语气来气人,但这次陆阑丞却没有如他所愿的恼怒。 他学着他的语气口吻,露出担忧的表情,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劳烦的,只是付公子还是快些回去歇息,晚上风大,你这脆弱的身子骨,可经不住着凉了。” “这伤啊,要是反反复复,没完没了起来,苦的可就是付公子你自己了。” 说完,陆阑丞轻笑一声,便拉着锦瑟离开,不再理会被假山阴影笼罩中的付余安。 他带着锦瑟来到了翻墙进来的地方,大门是不可能的,一定会被赵华年拦回来,还是翻墙好。 偷偷去偷偷回,谁也不知道。 “这狗” 锦瑟蹲在地上用树枝戳了戳昏过去的大狼狗,扭头瞥了眼正在找最佳位置的陆阑丞。 陆阑丞赶紧解释,“没死,就是肉骨头里放了点迷药,明天就醒了。” 省得他一来一回要准备好几趟肉骨头。 锦瑟:“”明天就醒,你这迷药放的够重啊。 无奈地想着,陆阑丞已经纵身一跃上了墙头,正跨坐在上面朝她伸出手。 “过来。” 锦瑟拍拍裙摆的灰尘,走过去伸手。 “” 够不着。 踮起脚尖,还是够不着。 陆阑丞有些憋笑,好可爱。 可锦瑟却是脸色一变,她生气了。 “陆阑丞,你故意的是不是?” 冷着脸,锦瑟正要扭头离开,让他一个人去逛,逛不死他。 “别别别,别走,这院墙又不是我加高的。”陆阑丞急了,赶紧下来。 锦瑟被扯住了袖子,心中气恼。 又来这招,每次都这样。 “撒开!”她用力拍他的手背,差点上嘴咬,凶的很。 陆阑丞瞬间服软,弯下腰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小姑娘。 “我错了,真错了,我抱你好不好?你踩在我的肩上过去,瑟瑟,不要不理我嘛” 说着说着,嗓子带了几分泫然欲泣的更咽。 锦瑟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把人都打懵了,都忘了酝酿眼泪。 看着他呆愣的样子,锦瑟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 主要是打的挺严重,巴掌印都看得出来,她有些心虚了。 “那什么,走,你抱我。” 她伸出手,陆阑丞下意识便把她抱起来,动作很是轻松,可等锦瑟爬上墙头,而他也翻过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 他好像被打了? 这对男子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摸了摸被打的左脸,陆阑丞觉得自己有必要生一下气。 反了她了。 “我跳下来了。” 娇软的嗓音,带着莫名的兴奋。 “小心。” 陆阑丞慌张地伸手去抱,抱住后紧紧地搂着,生怕摔着磕着他的小母老虎。 第19章 这腰 在他们离开之后,付余安自拐角黑暗中走出,指尖用力抓着披风的边缘,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的目光阴鸷森寒,唇瓣紧抿,透着凉薄与冰冷,仿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再没了那温雅和煦的模样 或许可以说,这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陆、阑、丞。” 他咬牙念着这三个字,俊逸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狰狞,半张脸隐在晦暗的阴影下,透着凛然的诡谲。 云散月出,光芒落在他苍白病弱的脸上,像是要拂去他的阴霾,可他却低垂了眼帘,眉头轻皱,像是不喜,转身便重新步入黑暗中。 街道上,陆阑丞带着锦瑟在一处小摊上买面具,他自己选了个眯眼的狐狸面具戴上,又拿了个猪头的面具逗身边的小姑娘。 锦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想要说他两句,但目光落在他脸上还未消下去的五指印痕,瞬间哑了声。 她拨开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手,自己拿了个模样可爱的小鸟面具,结果旁边传来陆阑丞忍俊不禁的笑声。 “小鸡崽?” 锦瑟羞恼地凶他,一本正经地指着面具,“你看错了,这上面是五彩凤鸟!” “是吗?”陆阑丞低着头凑过来细看,指腹挠了挠白皙的下巴,然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果然。” “是。”锦瑟满意地笑了起来,正要把面具戴上,却听陆阑丞又开口。 “嗯,果然是只小鸡崽。” 锦瑟戴面具的动作一顿,可陆阑丞说完便迅速往后退开,正好避开了锦瑟的踢腿动作,像是早有预料。 可锦瑟预判了他的预判的预判,她不但不气,反倒勾起了唇角。 见她如此,陆阑丞心中立马咯噔了一下,但已经晚了。 他踩到了锦瑟丢的圆珠子,脚底一打滑,往后摔去。 好在他反应极快,反手撑着地,腰肢以极其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弯下去,而后掌心用力,撑起了身子,稳稳当当地站在锦瑟面前,拍了拍手心沾上的灰尘。 锦瑟:“”这腰。 许是她打量的目光太过赤裸,又或者过路人的异样注视和唏嘘,陆阑丞原本还有些自得骄傲的脸上,微微不自然起来。 好在今日他未束发,挡住了滚烫发红的耳朵,但即便如此,他也有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耻感。 “好俊的身手,小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曾娶妻啊?” 有大胆的女子笑嘻嘻地拿着团扇挑逗,看穿着打扮应是个贵族千金,旁边还有应和声,言语却更加孟浪。 “这小腰细的,身为女子的我都自愧不如,还这么有劲,真是羡煞人也。” 这话实在有些过分,锦瑟不悦地看向那人,脚步往前,挡在了陆阑丞面前,目光直视那还在不知所谓的嬉笑女子。 是因为戴着面具看不到容貌吗?所以她才这么言语无忌。 见到锦瑟,那人愣了愣,却并未就此打住,反倒笑的越发跋扈。 “呦,原来已经有主了啊,真是可惜了,难得见到这样” “你是妓院里的老鸨吗?” 锦瑟开口打断她的话,犀利地嘲讽,气的对方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你什么意思?” 锦瑟眼神纯良无辜,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刺痛人心,伤害十足的话来。 “难道不是吗?毕竟哪家的闺阁千金,正经女子,会说出这样寡鲜廉耻,没脸没皮的话?” “你!” “如果不是的话,那我跟你道歉,是我断章取义,以偏概全了,你不是老鸨。”干脆利落的认错,堵的对方如鲠在喉。 这怎么不按常理吵架啊?什么章程? 少女怔愣在原地,心里憋屈极了,面具下露出来的半张脸涨红气恼,可当她回过神来又要开口时,却再次被堵住。 锦瑟盯着她的嘴唇,故意在她要说话的时候,先一步出声。 “不过,即便不是老鸨,可听姑娘的说话语气口吻,平日里没少去小倌楼?不然怎么调戏起男子来这么熟练老道。” 她叹了一口气,明明自己都还未及笄,却还要故作老成地训诫眼前少女,甚至还学了点街口大娘的暗讽刻薄。 偏偏嗓音又十足的温婉绵柔,如涓涓细流,春风化雨,听的人心中软和,只觉得舒服享受。 “小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不好,学人家逛窑子,还当街调戏良家妇男,真是恬不知耻,毫无教养,我要是你这样,家里爹娘估计气都要气死了,除非不是亲生的。” 一字一句,仿若利刃长刀扎入少女心中,只觉得浑身都气的抽搐发抖起来。 “你,你报上名来!” 周围有人指指点点,那些难听的字眼传入耳中,少女愤怒地想要拽锦瑟的手腕,跟她扭打在一起。 可一直站在锦瑟身后,像受伤小可怜一样默不作声的陆阑丞,却突然抬起了头。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那股令人心惊胆寒的戾煞气场,却震的少女瑟缩退步,甚至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好可怕。 少女恐惧地望着锦瑟的身后,她吓的面无血色,体内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头皮发麻,牙齿更是控制不住的打颤。 像是弱小的动物遇到了最大的天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本能地便起身推开人群,拼了命地逃跑。 陆阑丞心底冷笑一声,将指尖的银针藏了起来。 倒是挺敏锐。 他弯了弯唇角,便发现面前的小姑娘猛地回头,眼神狐疑地盯着他,像是在猜测些什么。 围观的人没了热闹看很快散去,陆阑丞微微弯了腰,不让小姑娘一直仰视着他,会很累。 “怎么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想抬手摸摸锦瑟的脑袋。 被嫌弃地拍开,顿时委屈地扁了扁嘴巴。 锦瑟要是再被他这装乖可怜的样子骗到,那就是真傻了。 不过她也不是想质问什么,而是好奇。 到底他做了什么,会让那人露出那么惊恐害怕的表情,甚至那么狼狈的落荒而逃。 有点想学! 第20章 只有一个 不自觉便把心声说了出来,看着面前人愣神的样子,锦瑟也不扭捏,眼神期待地盯着他瞧,使劲瞧。 陆阑丞很有压力,手心都冒了汗。 要不是眯眼的狐狸面具只是在眼睛处开了两个绿豆大的小孔,让人可以看到外面的样子,此刻锦瑟便会发现,他慌乱极了的眼神。 这能教吗?不能的……? 他竟然还有些犹豫迟疑,好在锦瑟看出了他的为难,正好空中有烟花绽放,满天璀璨映照眸底,她拉了他的袖子小跑起来,带得他有些踉跄。 “走,去河边放花灯了。” 少女嫣然一笑,杏黄色的襦裙流苏簪衬得她娇俏动人,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全部容貌,但在陆阑丞眼里,却依旧美得令他心驰神往。 他又看了眼自己被拉住的衣袖,片刻后,嘴角矜持地上扬。 放花灯,看龙舟,买糖炒栗子,猜谜底,投壶,看杂耍…… 他陪着她玩了个尽兴,在挤不进人群的时候,会直接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臂弯里。 结果锦瑟看到了一个同样被父亲这样抱着的小姑娘后,便不肯再这样坐着了。 太羞耻了。 陆阑丞想了想,换了个姿势直接让锦瑟跨坐在了他的肩上,还美其名曰这样看的更远。 更羞耻了! 锦瑟正要让陆阑丞把她放下来,却听到小姑娘实名羡慕。 “爹爹我也要!” 她爹:“这……爹还是给你买糖人。” 锦瑟:“……”莫名有点小骄傲怎么回事? 不过这一高兴,便玩的忘了时间,等翻墙回去,便被守株待兔的父亲兄长逮个正着。 “爹,哥哥,这么晚你们还不睡啊?” 小手偷偷往另一边摆了摆,让还未翻墙上来的陆阑丞赶紧走。 赵父难得一次在女儿面前冷了脸色,语气还有些捏酸吃醋。 “让他进来,怕什么,爹又不会生吞活剥了他。” 赵华年甩着手里的短鞭:“是啊是啊,哥哥也是讲理的人,瑟瑟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死在我手里的。” 锦瑟:“”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丫鬟们搀扶着离开,目光最后的视线,是她爹跟兄长两张笑眯眯的脸,还有从墙后翻进来的陆阑丞。 这一夜真是辗转难眠,锦瑟非常担心陆阑丞会被打的不成人样,她是很懂她爹跟兄长的,绝对是挑着脸揍。 而陆阑丞虽然打得过,但他是绝对不会对未来岳父动手的,这估计也是她兄长会叫上她爹一起蹲人的缘故。 光他一个人的话,绝对会反过来被陆阑丞打的很惨。 天微微亮的时候,丫鬟便来叫锦瑟起床了,洗漱梳妆好后,去前厅用膳。 锦瑟到的时候,饭菜已经上齐,都在等着她了,还有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 是脸上戴着整张笑脸白面具的陆阑丞。 果然,被打脸了。 不过能留下来用膳,说明昨晚是睡在赵府,她爹心软了? 抱着这一丝疑惑,锦瑟走过去坐下,然后便听到赵父对陆阑丞笑着说,“用膳还戴着面具多不方便,贤侄还是摘下来。” 陆阑丞看了眼锦瑟的方向,见她也瞧着自己,便慢慢伸手放在了面具上。 就在众目睽睽的盯看之下,他手指一捏一拉,咔嚓一下。 面具下面小块部分便脱落在了他的掌心,刚好露出嘴巴的部分,其余都挡的严严实实。 陆父:“” 陆华年:“” 丫鬟小厮们:“” 陆阑丞很淡定地拿起筷子,哪怕赵父把锦瑟的位置安排的离他最远,他还是夹了锦瑟最爱吃的菜放到她碗里。 坐着夹不到,他就站起来夹,昨天被打的那么惨,他总得收点利息。 锦瑟看着脸色一言难尽的父亲和不敢置信的兄长,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终于明白她爹为什么会留陆阑丞吃早膳了,估计是想让她看见他那张被打得很难看的脸,从而嫌弃。 嗯?她看起来有那么在意男子容貌吗? 锦瑟扪心自问,还真有。 不过现在这情况,她爹这是被陆阑丞反将一军了? 锦瑟偷偷瞟了一眼,脸色阴沉得都快要滴水了。 可陆阑丞却仿佛没看到的样子,他端了个空盘子,夹了鱼肉专心剔骨。 “陆贤侄还真是,每每总是出人意料啊。”深吸了一口气,赵父笑了起来,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伯父谬赞了。”旁若无人般将鱼肉端给正在专心用膳的锦瑟,陆阑丞冲着赵父点了点头,无视赵父手里折断的筷子。 看起来真是恶劣又故意。 一顿早膳吃的很是剑跋扈张,好在最后没有真的打起来,锦瑟被陆阑丞投喂的很是舒服,吃的饱饱地踏上了前往洛阳的马车。 赵华年护送她一起去,陆阑丞原本也想上马,被还在哭着脸的赵父一把拽了下来,压制得死死的。 “乖宝,爹的乖宝,你要好好吃饭,冷了要多穿衣,不要生病,常给家里来信,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让你几个堂哥揍他们” 赵父跟着马车走了一段路,锦瑟眼眶酸涩,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就在这时,赵父又急切地喊了一声。 “不许叫你二叔爹,你只有我一个爹,听到没有!” 锦瑟:“”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难为您竟然还耿耿于怀,铭记在心。 眼泪硬生生被更了回去,锦瑟想到小时候赵父去洛阳接自己回家的时候,当时年岁还小的自己被望女心切的二叔哄着喊了几声爹爹,却正好被赵父撞了个正着。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她爹一副天塌了地陷了祖坟被刨了的不敢置信表情,然后,然后她二叔就被揍了一顿。 “瑟瑟,你等我唔” 陆阑丞的声音响起,可话还未说完,便被赵父一把捂住嘴,马车已经行驶了一段距离,锦瑟没能听到。 等马车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时,赵父这才放开手里抓着的臭小子,还嫌弃地拿了块方帕擦手。 陆阑丞:“”不愧是他未来小媳妇的爹,这动作,这眼神,不能说相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21章 角雕 马车出了城门不久,赵华年便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他直接就提剑把人带了过来,锦瑟拉开车帘一看。 还是个熟人。 “放开,你撒手,赵华年你这个二莽子,还不快把本小姐放下来,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被赵华年提着后领子,像拧小鸡一样丢上锦瑟坐着的马车,郭高月面子里子都没了,她气地拽住他的胳膊便咬了上去。 “嘶郭高月你属狗啊,还咬人,信不信我抽你。” 虽然赵华年抽身的快,但胳膊上还是留下了个咬痕,郭高月长着两个小虎牙,用了狠劲咬人,自然不会轻易让赵华年挣脱。 她还想扑过去继续咬,被骑马的黑衣劲装少年一巴掌按住脑门,抵住她的张牙舞爪。 “瑟瑟,这死丫头交给你了。”额角青筋凸起,赵华年忍了又忍,才没有真的动手,他稍微用力,便将束发红裙的少女推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锦瑟怀里。 驱马往前头行去,远离这泼妇。 “赵华年你个王八蛋,你竟敢推我,我,我” “行了行了,别闹了。”锦瑟赶紧拉住她,塞了还未吃完的橘子堵住她的嘴,“说,为什么跟着我?” 郭高月早已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她理直气壮挺了挺胸膛,仰着下颌,很是傲慢。 “谁跟着你了?这路又不是只有你能走,恰巧顺路罢了,毕竟我也要去洛阳社稷学府。” “这样啊,那既然顺路,就一起。” 锦瑟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些,见她连个随同都没带,这一路说不定会遇见什么山匪流寇,还是一起比较好。 估计郭高月也是这么打算的,她虽然某些方面有些迟钝犯傻,但该聪明的时候比谁都机灵。 看破不说破,锦瑟见她张嘴想拒绝,扭捏一下,她将手中剩下的橘瓣都塞入她嘴里。 “甜不甜?” 温柔一笑,郭高月鼓着腮帮子吃完,眼里是惊喜的光芒。 “好甜,还有吗?” 她也是不客气,锦瑟勾了勾唇角,把马车里用布袋子装的橘子全递给她,而后自己坐回软垫上看书。 半个时辰后,锦瑟往旁边斜睨了一眼,眸中笑意深切了许多。 “橘子吃多了面色容易发黄。”她淡淡地说了这一句,惊的仰躺着撑肚皮的少女立马弹坐起来。 目光四下搜寻,像是找什么东西。 锦瑟将镜子递到她面前,一阵吸气声,诡异的寂静后,从马车内发出尖锐的叫声,吓得马匹都瑟缩了下。 “出什么事了?”赵华年骑马过来,敲了敲车壁。 锦瑟看着用袖子遮脸的郭高月。 “没事,飞进来一只虫子。” 黄昏寻客栈下榻时,赵华年见郭高月戴着面纱,还颇为好奇。 “这是脸被虫子咬了?”他猜着,颇为幸灾乐祸。 气的郭高月一脚踩在他的鞋上,却被躲开。 “没踩着。”笑的一脸痞坏。 锦瑟从他们身后经过,摇了摇头,却也不管。 打小这俩人就不对付,要不是郭高月前世嫁给了对她有救命之恩的永阳侯府三公子,看着还真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提起裙摆上楼梯,耳畔传来尖叫声,回头看去,她那个手贱的兄长把人家遮脸的面纱拿下来了。 郭高月气急败坏之下,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扛起长板凳便追人。 她脑子里缺根筋的兄长还在笑,锦瑟莫名在他的身上看到陆阑丞以前的影子。 停下脚步,她看向追逐打闹的俩人,还有始终没还手单方面被揍,只会躲闪的兄长。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 一旦有了那个念头,再看俩人,眼神动作间便多了些耐人寻昧, 锦瑟想起前世,好像就是郭高月嫁人之后,她兄长才去了边关驻守,直到她死,他都未曾娶妻,孤身一人。 “小姐?” 红豆的呼唤让锦瑟从拉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目光复杂地再看了眼俩人的方向,便转身继续往二楼走去。 一切都还只是她的揣测,前世郭高月与她夫君并无嫌隙,可以说是恩爱美满,至少在她死前是这样的。 既如此,便是如她所想,也很有可能只是她兄长单相思,郎有情妾无意,说不定郭高月也跟她一样,都不知道身边有这个一个人喜欢着自己。 唉---- 顺其自然。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些事情她过多插手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再者,若真偏向于她兄长,那位喜欢郭高月,且独妻无妾的永阳候府三公子也太可怜了。 一路舟车劳顿,锦瑟沐浴更衣完便睡了,但夜半时却听见窗户那边有什么动静。 起身去察看,差点吓了一跳。 是只很大的角雕,见她开窗,踮起脚尖就进来了。 锦瑟:“”这么不把我当一回事的吗? 她回过头,角雕正在桌上低头打转,见锦瑟走过来,抬了抬右脚。 好像有什么东西。 “别咬我,我很不好惹的。”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走过去。 角雕歪头,整张脸对着锦瑟,看起来像是皱着眉有些不耐的样子。 锦瑟战战兢兢地取下了那东西,抽出里面的信纸,终于知道这雕是谁养的了。 陆阑丞! 捏着手中的纸团,锦瑟强忍住撕碎的冲动。 有必要用这么凶猛的鸟禽送信吗?写的还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还什么看到它就当看到他一样 目光落在角雕的盘子脸上,这会仔细一看,那双黑漆麻乌的眼珠子倒是有些呆呆的可爱。 再转过头去,只露出半张侧脸,又变得格外俊俏起来。 别说,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没忍住轻笑出声,角雕歪着头好像疑惑地看着她,锦瑟推门出去,去客栈的厨房给它准备了点吃食。 结果发现了正在做面条的郭高月。 四目相对,俩人皆是愣了。 “你在这干什么?” “你也饿了?” “……” 郭高月有些不自在地瞥过头,“这客栈厨子做的吃食实在难以下咽。” “嗯,你说的对,麻烦给我也来一碗。” 煞有其事地附和,锦瑟专挑好话讲,哄的小姑娘给她加了两个香煎荷包蛋。 能吃到郭高月做的吃食可不容易,这家伙打小挑食,最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特意去宫中偷学,渐渐的厨艺都能拼过御厨。 被锦瑟忘到脑后的角雕:“……” 第22章 你信吗 半月后,马车终于到了洛阳,锦瑟却生了病。 九月初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路上又下了雨,锦瑟身子骨本来就有些娇弱,赵华年又是个不会照顾人的,等到了洛阳,锦瑟便染了风寒。 赵棣奉父亲的命令,在城外三里亭接锦瑟她们,等见到躺在丫鬟怀里发热咳嗽的小姑娘时,心中顿时一紧。 给了旁边担忧的赵华年一个‘你完了’的眼神。 果不其然,等回了府邸,赵华年便被他二叔追着打了半个时辰。 “怎么照顾妹妹的,我要给大哥去信!” 听到这里,像个猴子一样跑到屋檐上去的赵华年脸色瞬间不好了。 “二叔,你就放过我。” 这信要是送出去了,等回京之后,他不得被他爹削死? “哼!”赵二叔瞪他一眼,丢下手中鸡毛掸子,便转身离开,去看他的宝贝侄女了。 此刻锦瑟的住处,郭高月看着好几个大夫轮流诊脉开药,都有些傻眼了。 等回过神来,心中很是吃味。 这赵家也太宠锦瑟了,虽然她爹对她也很好,但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啊,啊对了,她出来前好像忘了给她爹留信了? 算了,这不重要。 远在京城,得到女儿去洛阳消息的郭父伤心的晚膳都少吃了半碗饭。 等锦瑟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她睁开眼,眸中有片刻的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依旧陷在梦境之中。 她又做了个梦,不是有关前世的记忆,更像是未来的预知。 梦里,她二叔家排行第五的堂哥赵棣死了,死在了一场可笑的苟且阴谋里。 深吸一口气,锦瑟起身披了件外衫来到窗边,目光眺望远处花丛,她开始整理梦见的情景。 九月初八,赵棣会受好友邀请,前往归云寺,社稷学府高一届的学子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赏菊会。 说是附庸风雅,实则是因为楚国公府的世子看上了社稷学府的一名年轻女夫子。 楚世子为人霸道专横,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哪怕不折手段。 他试图借赏菊会的名义,把避他多日的女夫子骗上山,然后下药成就好事,却不想被夜半起身如厕,却迷路走错房间的赵棣撞见。 女夫子向他求救,赵棣为人正义,自然出手相助,可当他捆绑住楚世子时,却被女夫子暗算打晕。 怕传出去失了名节的女夫子与楚世子合谋将赵棣从山崖丢下,装作喝醉酒失足坠落的样子。 梦境中她切换了许多视角,看的也不是非常真切,有些地方断断续续,无法连贯,但锦瑟总结出来,只要阻止她那个傻堂哥去赏菊会就行了。 至于那个什么女夫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多管闲事。 “小姐,你醒了?”推门声吱呀响起,红豆端着碗苦涩的药走了进来。 锦瑟看了一眼,就觉得头又疼了,她关上窗自己主动回到床上躺下。 “有点烫,先放那凉凉,红豆,你去把我兄长找来。” “好。” 红豆是个没心眼的,锦瑟说什么,她就去做,不会多想。 她一离开,那碗药便被锦瑟倒入了窗外的花丛中。 结果正好被撑伞过来看她的郭高月撞了个正着。 锦瑟:“我要说我是在倒药渣你信吗?” “你看我像是个傻子吗?” “嗯。” “你!” 被气了一下,郭高月抬步走进锦瑟的房间,本想骂她几句,却见眼前的少女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似的,面色更是苍白如雪。 算了,她才不会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 “给你,这是社稷学府入学考的名单,上面写了共考几项,多少参考人数,连同她们的姓名身份具体底细,都在这里面了。” 面前一垒厚实的纸张,锦瑟愣了一愣,像是有些惊讶。 见她表情,郭高月没好气地解释道:“是你二叔准备的,我只是转交给你罢了,当然,在拿给你之前,我让人抄录一份留给我自己。” 她倒是直言不讳,锦瑟接过放在桌上,浅浅一笑。 倒是她的性子,虽然喜欢与她争,却也不屑于阴险小人的手段。 见桌上有橘子,锦瑟随手递过去一个。 “吃吗?” 郭高月如临大敌,看着锦瑟的眼神透露着浓浓的敌意,仿佛写着‘你又想害我’这几个大字。 锦瑟无奈放下,换了个梨递给她,然后拿起那些纸张细致地看了起来。 虽说过了社稷学府的入学考便能留在学府,但也是有区别的。 学府里面自有一套潜移默化的等级划分,若能拿到前三的名次,便能直接进入甲班,且会被重点关注。 锦瑟是一定要拿到前三名次的,不过她是因为那个前世最后拿到千年灵芝的学子。 他应该就在甲班,毕竟能得榜首,肯定非常优秀。 多一条路就多些机会,锦瑟想要与他交好,最好能打听清楚他家里有什么病人,若能不用千年灵芝就能治好,她何不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 要是他依旧成了榜首第一,那千年灵芝便能以还恩的方式到她手里,倒也不失为一个妙策。 只是可惜的是,因为考虑到保护学子安危,以防有人在学子得到千年灵芝后进行威逼利诱的抢夺,社稷学府并未公布榜首是谁。 只是有几个猜测,但都是男学子。 “瑟瑟。” 门外传来急慌的脚步声,赵华年冲了进来,看到锦瑟后,心底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你再不醒,二叔真的要去信给父亲了,到时候我就惨了。” 他可怜兮兮地说着,话音刚落,便瞅见坐在旁边的郭高月。 当即便又绷直了腰杆,脸上的委屈也消失不见。 可郭高月却取笑出声。 “赵华年,你眼睛是磕到哪了吗?” “呦,黄脸婆,你今天的脸倒是不怎么黄了。” 眼神交锋,剑跋扈张。 锦瑟淡定地看完最后一页,这才抬眼劝说住要打起来的俩人。 “哥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这话说的,你尽管说,保密不?要让这黄脸婆出去不?” “赵!华!年!” 第23章 为情所困 锦瑟让赵华年把赵棣打了一顿,至少躺在床上半个月好不了的那种。 这样也不用担心他耐不住性子偷溜出去了,瘸了腿肿了脸,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见人。 至于打他的借口 需要借口吗? 完全不需要! 赵华年问都没问,就是一个“好”,反正妹妹不管是心情不好还是怎样,做什么都有道理。 至于身为赵棣他爹的赵二叔,听到下人禀报之后,当即就是摆摆手,没有丝毫动容。 “打就打了,男娃子伤筋动骨在所难免,正好治治他皮猴的性子,死不了就好,再说了,华年才几把刷子,他都打不过,丢脸,以后这种事别跟我说了。” 这话被锦瑟亲自传到赵棣耳中,他看着床榻边明明是罪魁祸首,却还好意思嫌弃他武功不行的少女,差点一口气更在喉咙里,险些没挺过来。 “赵锦瑟,这是又是为什么?”他呲牙咧嘴,脸疼的厉害,却疑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姑奶奶。 莫不是因为上次她从洛阳回去的时候,他把她盒子里的糕点换成了她最讨厌吃的胡萝卜糕? 这都两年前的事了,她还记得? “五哥,我这人从来不睚眦必报的,你放心,这次纯粹就是看你不顺眼。”锦瑟煞有其事地递上茶水,脸上是乖巧和善的笑。 “当然,我也是想看看,五哥你跟我兄长打一架到底谁更厉害。” 轻叹一声,满脸失望。 “谁曾想,全是花拳绣腿空架子,偷袭起来更是没有一点点防备,跟走自家后院似的,五哥,你是真的不行啊。” 这番话简直犀利尖锐,刺激的赵棣两眼一翻白,就晕了过去。 锦瑟将端着茶水的收回来,自己喝了两口。 “好茶。” 站在锦瑟身后的红豆:“”五公子真可怜。 等赵棣醒来之后,锦瑟是不在了,但赵华年却来了。 “兄弟,你就这么两下子,真不行啊。” 他将妹妹交代给他的话说了出来,自己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男子怎么能这么脆弱呢?娘们唧唧的,以后哪家的小姑娘肯嫁给你。” 赵棣再次气晕过去。 等他后来伤势全好,回了社稷学府,一有空便往习武场跑,并与人打擂台,拼着一口气也要让自己变强。 他行,他怎么不行了! 也是自那以后,他每每与人动手,都会有所防备,轻易是偷袭不到他的。 这也是锦瑟的最终目的,她清楚她这个四堂哥的脾气,就得刺激出他男儿的血性。 而且他骨子里有一股越踩越顽强的坚韧劲,苦口婆心的大道理对他反倒没用,锦瑟也犯懒,觉得那样太麻烦。 不过锦瑟怕那梦并非是预知,她谨慎地在赏菊会的前一天,去了归云寺,说是探望她那带发修行的二堂哥赵简。 二叔妻子早逝,没有留下子嗣,他也没有续弦,院内只有两个不争不抢的妾室。 大堂哥三堂哥四堂哥是何姨娘所生,二堂哥五堂哥跟七八双胞堂弟,是楚姨娘膝下。 许是男娃多了,有个为情所伤,想要出家的,二叔也没有过多阻拦,只是让他先带发修行几年,不要过早剃度,也有个后悔的时间。 至于二堂哥的母亲何姨娘,她痴迷读书,常年都在二叔给她建造的藏书阁中待着,对赵简这个孩子,还没有她养的那只叫诗经的狗在意。 楚姨娘的话,喜欢做生意,且很有天赋头脑,二叔也不拘着她,锦瑟到洛阳的时候她刚跟着商队去南边了,估计要到年关才能回来。 不过倒是给她留了礼,一箱子白银,那叫一个阔绰。 但也能看出,同样是个不大爱管孩子的人。 “你这位二堂哥出家是为了谁啊?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是洛阳人吗?” 耳畔传来郭高月好奇的问话,锦瑟踩着往上的台阶,细细想来,最后摇了摇头,回的模棱两可。 “没有缘分罢了,那姑娘视我二哥为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未曾动情,是我二哥看不透,他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便是那姑娘亲自劝说,他也只说看破红尘,钵依我佛,与她无关。” 可事实上呢,他左手手腕上始终戴着那姑娘送的手串,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那姑娘可能也只是随意赠予,但他却始终看若珍宝,褪了色也舍不得丢掉。 “说了跟没说一样。”郭高月擦了把额头冒出的细汗,噘着嘴快步往前走了两台阶,居高临下地回过头来觑着锦瑟。 对于她这幼稚的行为,锦瑟只是笑了笑,她没有说出那姑娘的名字。 其实她知道,但那姑娘也没做错什么,何必说出来影响对方的名声。 “你们怎么走这么快?” 赵华年左手两串糖葫芦,怀里抱着两大饼,还端着碗冰镇酸梅汤,都是沿途买的。 他快步跟上,让锦瑟挑他怀里的吃食,锦瑟拿了串糖葫芦先递给郭高月,自己再拿剩下那一串。 “她又不爱吃糖葫芦,你给她干嘛?”将郭高月手里的糖葫芦抢回来,赵华年把芝麻酥饼递给了她。 郭高月正想骂人,看了眼手中的饼,眉梢一挑,“哼,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儿。” 锦瑟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她吃着糖葫芦,继续往台阶上走去,让那俩人在一块。 到了归云寺,锦瑟看过她那沉默寡言的二堂哥,便甩开人自个闲逛,最终找到了梦中那楚国公府世子与女夫子苟且的地方。 确认了与梦境中并无差别后,锦瑟将带来的痒痒粉倒在了床榻上,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也太可惜了。 片刻后,她走出房间关上门,避开人回到了烧香拜佛的地方,看到正在吵闹的俩人。 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无奈地走过去劝架,俩人倒是异口同声地“哼”气,环胸背过身去。 锦瑟:“……” “听闻这归云寺的素斋进了洛阳美食排行榜前五,要不,先去用膳?” 伴随着两声咕噜叫,锦瑟将带来的香油钱放进功德箱里,笑着搂着郭高月的胳膊,离开佛祖的眼皮子底下。 敲木鱼的和尚松了口气。 第24章 真的可以吗 用完斋饭小歇了会儿,几人便打算回去了,可锦瑟的二堂哥却让小和尚来叫她。 赵简是三年前来到归云寺的,因此在寺庙中也是比较有辈分,来请锦瑟的小和尚唤他为空寂师叔。 空寂是赵简的法号,他虽还未剃度,但谁都知道,那是早晚的事,之所以迟迟没有剪去那三千烦恼丝,不过是与父亲的约定罢了。 但算来,时限也快到了。 踏入那檀香寥寥的静室,锦瑟一眼便看见了正坐在蒲团小桌前与自己对弈的年轻僧人。 赵家人都长的好看,即便是穿着极其朴素的僧衣,赵简白净俊雅的容貌依旧能让人眼前一亮。 特别是他周身那股与世无争的出尘气质,锦瑟站在此间,都还未靠近,便受到了感染,变得心平气和。 “二哥。” 她唤了一声,那捏着棋子的指尖微顿,目光朝她看过来,眼神如一潭无波无澜的静水。 “来了,过来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将棋子一颗颗捡放回去,“跟二哥对弈一局可好?” “那二哥可要手下留情了。” 锦瑟的围棋就是赵简教的,说实在话,不用下她都知道自己要输。 但这世上没有绝对,连试都不试,就判了自己死刑,岂可甘心? “好,二哥让你一子。”赵简微微勾了勾唇角,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黑子先行,锦瑟毫不犹豫地占据最优势的位置,白子紧随其后,没有丝毫犹豫。 不到半炷香的时辰,锦瑟便有些举步维艰了。 她想悔棋。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坐在对面耐心等候,左手还捏着串佛珠的男人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开了口。 “三日后,她便要嫁人了。” 锦瑟捏着棋子的手指紧了紧,果然 “这个随贺礼,你替二哥还给她,旁的不用多说。” 将桌边的一个小盒子挪到锦瑟面前,再把先前下的一子从棋盘上拿了回来,他给了锦瑟悔棋的余地,却断了自己所有的念想。 放下棋子,锦瑟轻轻地打开那小盒。 先前看见二哥空空如也的左手时,她便有所猜测,不出意料,是那条陈旧的手串。 睫羽轻颤,她合上盖子,看向坐在对面神色静默的男人,眼底划过一丝疼惜。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深情都能得到回应,更多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 “就这样,真的可以吗?”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锦瑟目光紧紧地看着赵简,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甘,可是没有,他只是低垂着眼睑,轻轻地笑了一下,面容一下子就柔和起来。 “她很幸福。” 她很幸福,所以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从静室出来后,锦瑟看着头顶的太阳,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发热,她突然很想见到陆阑丞,没有理由的,就是很想要见到他。 微风拂过脸颊,带来丝丝凉意,有谁偷偷走到她的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并刻意压低嗓音让她不好分辨。 “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我……” 仿若满天星河而至,滚烫璀璨。 “陆阑丞,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很凉?” 她语气佯怒,惊的蒙在她眼睛上的双手迅速缩了回去,而后有什么东西戴上了她的头上。 伸手摸了摸,拿下一看,是个很好看的花环,她勾着唇角,又戴了回去。 转过身,她瞧着眼前正在把手搓热的少年,他的脸上还有被打的淤青未消,穿着身玄青色骑马装。 “不是说要月底才能过来吗?怎么来的这么早?” 见她盯着他的脸瞧,陆阑丞赶紧伸手便捂住受伤的地方。 “你别看,还没好全。” 生怕她嫌弃他似的。 “没事,这样也很好看。”她温柔地哄着他,心底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很是开心。 放下挡脸的手臂,陆阑丞伸手摸了摸锦瑟的额头。 锦瑟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但也没有躲开,直到陆阑丞舒展了眉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听到你染了风寒,可把我吓到了。”他解释道:“这不快马加鞭就赶过来了。” 锦瑟噗嗤一笑,突然心有意动。 “你这么关心我啊?” 被她打趣的眼神瞅着,陆阑丞脸庞发烫起来,他抬起手背挡住那无法掩饰的绯红,撇开头目光闪躲地看向别处。 “没,没有。” “是吗?”探前身子,锦瑟步步逼近,直到陆阑丞的背抵到了墙面,他抬高着脖颈下颌,浑身紧绷,却又无处可逃。 “真的真的不关心我?” 近乎娇软的语调,落在陆阑丞耳中,就像是在说,真的真的不喜欢我? 他的大脑轰的一下,思绪乱成了一团,心跳更是急促起来,伴随着锦瑟的不断靠近,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脸庞的红意也蔓延至了后耳根,因为他束起了长发,几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赤裸裸地暴露在锦瑟面前。 慢慢的,他的眼眶都有些发红,湿漉漉的眸子像是被欺负的毛绒短耳小兽,看起来既纯情又生涩。 锦瑟原本只是想逗逗他,可现在却是眼神暗了暗,有了些冲动。 她伸手触碰上他白皙纤长的脖颈,指尖刚一碰到,陆阑丞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浑身瑟缩了一下。 紧接着,他趁锦瑟不注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就在锦瑟眉眼弯弯,觉得他也忍不住想干点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把她放在旁边,然后捂着脸跑了。 锦瑟:“”啧。 温柔似水的表情瞬间垮掉,锦瑟正想追上去,不远处石子路的另一边,静室的门突然打了开来。 她二堂哥抿着唇,神色依旧平静,目光却很是晦深地看着她。 锦瑟顿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他应该没看到? “瑟瑟,你过来,跟二哥再下一盘棋。” 锦瑟:“”完了,被看到了。 半个时辰后,锦瑟再次从静室出来,心境与先前迥然不同。 从姓氏家世人品相貌等等,赵二哥问的彻彻底底,锦瑟老老实实不敢隐瞒。 最后,他问:“他喜欢你?” “当然,他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我亦是心悦于他的,我们两情相悦,青梅竹马。” 赵二哥:“”明明没受伤,却感觉到了会心一击。 第25章 小家子气 赵简喜欢的那名女子只是普通商户家的女儿,所嫁之人也只是一位走南闯北的镖师。 锦瑟一开始还不明白,那女子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人当夫君。 毕竟那镖师虽说相貌还算刚硬俊朗,可论旁的,却是没有半点比得上赵二哥。 而且他所做的事情,注定时刻把命悬在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便只剩一具尸体。 恰好坐在她旁边席位上的姑娘与新娘子相识,锦瑟几句话便套出了她想知道的答复。 原来是那话本子里老套的英雄救美,日久生情,锦瑟终于知道她二堂哥输在哪了。 他虽有满腹诗书智谋,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这真是 轻笑一声,锦瑟听着那一声“送入洞房”,她的目光看向高堂那边牵着红绸的俩人身上。 心情突然就沉静下来。 其实说来说去,找再多理由跟借口,都只是因为不喜欢,不合适罢了,她二堂哥再好,不懂得欣赏的人也只会牛嚼牡丹,还嫌苦涩。 思绪半响,锦瑟觉得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起身正要离开,可香味扑鼻而来。 “上菜咯~东坡肘子肉” 锦瑟瞄了一眼那色香味俱全的吃食,眼中划过一丝惊诧,她原本离了凳子的屁股再次落座。 那什么,她就尝尝,好歹她也随了五十两银子的礼不是。 尝到第一口后,锦瑟什么都还未问,那上菜的年轻镖师便看着她回了句,“这菜是我们新郎官大师兄昨天晚上亲自掌勺做好的。” 锦瑟悟了。 想要抓住女人的心,就得抓住女人的胃,就这厨艺,她二堂哥输的不亏。 正在看着枯树失神的空寂大师鼻尖一痒,打了个有毁形象的喷嚏。 不远处拱门外经过的小姑娘听到声音,折返过来,看到他眼神很是喜悦。 “大师,您知道菩萨殿怎么走吗?我迷路了,能帮帮我这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子吗?” 看着眼前一身粉色襦裙,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姑娘,空寂愣了愣神,而后抬手指了个方向。 “前面右拐,经过走廊,再左拐,有一条石子路,沿着石子路” 黎棠妮被绕的脑子嗡嗡的,记得住前面忘记了后面,她露出很是苦恼的表情,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乞求地看着空寂。 “大师,您能再讲一遍吗?” 空寂看了她一眼,耐心地重复了一次,这次语速放的缓慢。 黎棠妮眉头皱的能夹死一丝蚂蚁。 “那什么,大师” 空寂叹了口气。 “小施主随我来。” 他不再多言,径直往拱门那边走去,黎棠妮觉得好丢脸,面颊微微发烫,双手用力地拍了拍,才缓过神来。 走了段距离发现人没跟上来往后看了眼的空寂:“”这小姑娘看着有些不太正常的样子。 “小施主。” 他提醒了一句,对方赶忙追了上来,却因为太过急切,绊倒裙摆,“啪嗒”摔了个五体投地。 空寂还未反应过来,小姑娘便有些发懵地从地上坐起来,看了看擦伤的两只娇嫩小手,都溢出了血丝。 樱桃般的小嘴扁了扁,还带着可爱婴儿肥的脸蛋动了动,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好疼,流血了” 空寂原本心平气和的内心被这小姑娘搅出了几分苦恼的涟漪,出家人慈悲为怀,他走上前去帮她察看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破了点皮。 “擦些药就好了,小施主先从地上起来,昨夜落了雨,会弄脏衣裙。” “可是膝盖好疼,我要哥哥”哭的满脸泪痕,嗓音一抽一抽的,带着更咽。 看着眼前对哥哥满心依赖眷念的小姑娘,赵简想到了小时候锦瑟摔了一跤跑到他怀里撒娇求抱抱的样子,心肠便软了许多。 “还是先起来,贫僧扶你找个地方坐下,再让人去寻你哥哥过来可好?” 他耐心十足地哄劝,最后小姑娘终于肯从地上站起来,却是依旧泪水不停,啪嗒啪嗒的。 空寂:“……”现在的女娃都这么脆弱爱哭吗? 吃饱喝足后回去,锦瑟便被像小狗一样的郭高月拱着鼻尖嗅了嗅。 “好啊,你竟然背着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吃好吃的!” 她气的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很快锦瑟的贴身丫鬟红豆也跑了过来,颇为怨念。 “最近小姐不管去哪里都不怎么带上奴婢了,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吗?” 面对眼前这两双控诉委屈的眼神,锦瑟一紧张,打了个饱嗝。 她赶紧捂住嘴,讪讪一笑,可已经晚了。 最后锦瑟大手一挥,请俩人去了洛阳最贵最好吃的酒楼吃了一顿,这才把人哄好。 红豆还有些受宠若惊,但锦瑟待她向来很好,拘谨片刻后,便在自家小姐的无区别对待下,自在放松起来。 她还打包了没吃完的吃食,锦瑟很喜欢她这不浪费的习惯,从来就没有阻止过,但郭高月却不清楚。 “有什么好打包的,想吃再重新点几样带走就行了,你家小姐肯定不会舍不得这点银两的,赵锦瑟,你说对?” 锦瑟见红豆微微红脸,有些局促的样子,她喝了口花茶,跟撑着肚皮坐姿豪放的郭高月讲了讲大道理。 “一码归一码,虽说我也不是舍不得那点银钱的人,但铺张浪费却是不好的习惯,你看你点那么多,有些菜却连两口都没动到。” 郭高月瞧了瞧,还真是,但她依旧有些不服。 “要是让外人瞧见了,岂不是觉得我们小家子气。” 红豆不安地站在一旁,不敢乱动,锦瑟抚慰地冲她笑了笑,这才又开口。 “当今陛下早些年便提倡勤俭节约,且以身作则,吃不完的饭菜留着晚膳食用,这都是经常的事,可谁又敢说陛下小家子气呢?” “官员百姓都夸赞陛下高尚美德,上行下效,我们” “好,行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摆了摆手,郭高月打住锦瑟继续说下去,她看向一旁的红豆。 “对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你继续。” 虽然语气有些别扭,但也算是诚恳地表达了歉意,锦瑟笑着给她递了杯花茶。 红豆眼里含着泪光地看向自家小姐,其实要不是因为只有小姐跟郭小姐俩人,她是不会打包的。 身为丫鬟,她也是会顾及小姐的脸面,可小姐这么维护她,还是好感动。 第26章 是你啊 从天一居出来后,锦瑟带着肚子撑的有些难受的郭高月逛街消食。 郭高月来洛阳没带多少银两,吃住都在赵府跟锦瑟一起,锦瑟也不嫌弃她,反正她还算富裕,养她一个不成问题。 “这个,这个这个!”一晃眼,郭高月便看中了一簪子,锦瑟瞧着有些华而不实,但瞧瞧身边人,眼睛里仿佛绽放着璀璨烟火。 写满了想要想要…… 锦瑟心底叹了口气,目光柔和,“喜欢的话,那就买了。” 抬了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红豆付账。 “可是这个我也很喜欢。”郭高月又拿了旁边一红玛瑙流苏发簪,对着锦瑟眨巴眨巴眼。 掌柜的喜笑颜开,“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一款发簪,就剩这最后一根了。” 听到这话,郭高月眸光亮的锦瑟觉得有些刺眼,她瞥开视线,看向一块红色的玉佩上,却也不吝啬。 “喜欢什么就买,让红豆付账就好。” 她拿起那玉佩细观,光泽跟手感都勉勉强强,但这颜色却是难得一见的亮红。 挺适合某个人。 盖上装玉佩的盒子,她一并递给掌柜的打包,等东西都买好之后,几人在掌柜殷勤的目送下离开。 却在迈出门槛的时候与进来的人差点相撞,险险避开,锦瑟被郭高月搀扶住。 “没长眼睛吗?”虽然喜欢与锦瑟争输赢,但在别的地方,郭高月却很是护着锦瑟。 有种这家伙只能我欺负,别人休想碰她一下的感觉。 “明明是你们没长眼睛,差点撞到我们家小姐!”祥紫色衣裙少女身边的丫鬟护主地站出来乱吠。 这倒打一耙的口吻让郭高月气的当场就想打人,锦瑟拦住了她。 “好了,别跟疯狗一般计较,狗咬了你,你还能咬回狗吗?不过畜生而已,要是再嚣张跋扈,直接打死就是了,没必要多废唇舌。” 她温温柔柔地笑着说这话,眼神却冰冷刺骨地看着那有些害怕往后缩的丫鬟。 蒙着面纱的小姐挡在了丫鬟面前,对着锦瑟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先撞到了我。” “这样啊,那实在对不住。” 干脆利落的道歉,让对方愣了愣,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还未等她想个明白所以然,锦瑟便再次笑吟吟地开口道:“这件事已经了了,那我们就来说说你这丫鬟冲撞我的事。” “区区一个丫鬟,没有主子的示意,便敢摆出如此凶神恶煞的嘴脸,本来就长的貌若无盐,可真真是吓坏我了,哎呦,我心口痛。” 说着,锦瑟便捂住胸口,虚弱受惊地躺在心领神会搂着她的郭高月怀里,面色发白,眉眼间隐隐有痛苦之色。 郭高月非常配合地担忧起来:“瑟瑟,瑟瑟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大哥二哥三哥四个哥……一百零八哥还不得生吞活剐了我!” 锦瑟:“……”过了啊,我哪里来的这么多哥哥。 不过许是郭高月情真意切,对方还真就信了,眼神忌惮,但却并不相信锦瑟这般作态。 真当她是傻子吗?未免也太假了。 “你们……” 正要开骂,不远处有谁焦急地唤了声“瑟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把锦瑟从郭高月怀里抢了过去。 郭高月:“……” 锦瑟:“……” 紧张担忧的陆阑丞:“瑟瑟,你怎么了?” 锦瑟:“……”这可真是,她要说她有事还是没事呢?感觉好像说有事他会把人打死,可要说没事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低垂着眼睑,锦瑟疯狂想着对策,陆阑丞却是自己脑补了许多,然后目光阴寒地看向郭高月。 “你说。” 被区别对待的郭高月早已习惯,且心中对陆阑丞是有畏惧阴影的,她伸手便指向了那对主仆俩人。 “是她们,说瑟瑟撞到了她们,还无理取闹,把瑟瑟气的。”跟我可没一点点关系。 说完,她便躲到了红豆身后,紧紧拽住她的腰带。 红豆:“……”郭小姐,你别这样,陆公子这样,我也怕啊。 被陆阑丞按在怀里,没能看见他如戾气横生,杀意四起表情的锦瑟:“???” 怎么了,怎么了? 她想抬头看一眼,却被按回去。 陆阑丞低着头,下颌埋在锦瑟的发间,是一种极其保护的姿势,可他的眼神却如野兽般嗜血而狂鸷,令人望之胆寒,不敢直视。 戴着面纱的少女双腿发软,踉跄着差点摔倒。 她目露惊恐害怕,终于想起来了。 “是,是你!”月余前,她回了一趟汴京,那晚中秋,她调戏的男子跟牙尖嘴利的少女,就是眼前这俩人。 虽然当时俩人都戴着面具,可说话的口吻,还有这令她毛骨悚然的眼神,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陆阑丞听着声音,也认出了眼前少女,他勾了勾唇角,眼睛笑的半眯起来,却给人一种更可怖的气场。 “是、你、啊。” 少女头皮发麻,丫鬟搀扶不住,她双腿打颤地跪坐在了地上,眼底是极致的恐慌与胆怯。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放肆,我家小姐的母亲可是正三品太常寺卿,你们竟然敢……” 有路人朝这边看过来,陆阑丞抽出腰间的短刀。 “聒噪。” 短刀擦着丫鬟的脸颊而过,刺入她身后的墙内,留下一条浅薄的血痕,是赤裸裸的警告。 丫鬟吓的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她瑟缩着,脸上血色尽褪。 锦瑟听见动静,想从陆阑丞怀里挣脱出来,可别真把人杀了,很麻烦的,而且也不至于啊。 陆阑丞却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 “瑟瑟,我有些饿了,你带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哄哄我,就不割了她们的舌头。 心底的戾气翻涌着,被强行关入那克制的囚牢,陆阑丞知道自己有些病态的杀戮和保护欲,他见不得锦瑟难过,更害怕她受伤。 那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小心翼翼,他不知其因,却觉得本该如此。 “陆阑丞,你抱的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腰间软肉被拧了一下,锦瑟没好气的声音传入耳中,陆阑丞耳尖泛红,不自在地松开双手,却挡在锦瑟身后推着她走。 不叫她瞧后面碍眼的人。 她只要看着他就好了,别的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她关注。 他还回头警告了一眼,不许多余的人跟上来。 郭高月:“……”这个男人,她该说锦瑟幸运还是不幸。 红豆:“……”陆公子变脸变得好快,不跟上去真的没问题吗? 第27章 真是舍得 上次归云寺陆阑丞捂脸跑了之后便没有回来,这次街上撞见锦瑟看到他身边原本还有一个男子。 但却在陆阑丞靠近她们的时候,转身走了。 只是一晃而过的身影,锦瑟并未看清那人的容貌,可现下坐在天一居内,看着对面正在给她盛汤的男人,却是有些疑惑。 她有一种直觉,此番来洛阳,他并非完全是为了进社稷学府陪她。 但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虽然人都有贪恋,想要被全神贯注地对待,但从理智上来说,她是不希望陆阑丞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的。 又非神明与信徒,有时候靠的太近,也是会觉得压力和厌烦的。 彼此都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这样相处起来才会更轻松舒服,不会感到束缚。 想着想着,头一低,便发现自己的空碗不知何时已经被填成了一座小山。 锦瑟越发觉得心中所想是对的,俩个人还是不要黏糊的太近比较好,就像现在,她已经感到压力了。 “瑟瑟不吃吗?” 锦瑟:“”我明明说过已经用过膳了。 可抬眸见他眼神,却透露着一股跟郭高月一样的胜负欲,就好像在期许着,希望她待他与旁人不一样。 有点幼稚,就像孩童讨要点心,别人千方百计得不到的,他希望他可以轻易获取。 锦瑟明白了,他想要她独一无二的偏爱与宠溺。 这可真是 “很好吃,你也吃。”虽然锦瑟已经饱了,但她还是动了筷子,没办法,她无法对一双湿漉漉水汪汪,几乎快要可怜到哭出来的眼睛说拒绝。 他死死拿捏住了她想要多疼惜他,不愿见他难过失落的软肋。 被男人的小心机暗戳戳地挠了一下,锦瑟虽说不生气,但却也不想如此纵容他。 会把人宠坏的。 她不再闲着,每样菜式都夹了一些到他碗里,目光温柔似水,很是柔情。 “多吃一点。” 陆阑丞一开始还很高兴,可随着小山空了又加,加了又空,他撑的实在有些难受,才慢慢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锦瑟一筷子梅菜扣肉夹到他碗里。 “这个也很好吃的,你尝尝。” 看着碗里有些肥腻的荤菜,陆阑丞只觉得腹中难受,他试图放下筷子。 “我” “兄长说,一个男人真正的饭量至少是三大碗垫底,陆哥哥,你已经吃了三碗了,你真厉害。” 充满崇拜的语气,陆阑丞被那炙热的目光看的斗志昂扬,他只要一碰上锦瑟,脑子便会迟钝许多,不再那么精明。 所以这很显然是故意刺激他的话,连掩饰都没有,他却还是上当了。 锦瑟看着他再次拿起了筷子,单手撑着下颌,歪着头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她时不时说两句鼓励赞扬的话,刺激的陆阑丞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这才满意地给他倒了一杯解腻的茶水。 马车就在天一居外,锦瑟好心不让他送自己回去,免得他在颠簸之下忍不住呕吐出来。 陆阑丞也是真的难受,他徒步走在回他买的小院的路上,时不时还揉揉腹部。 要不是他宽肩窄腰身量高,且有明显的喉结,都有人要误会他是怀了孕还女扮男装的美艳妇人了。 而这会,被河边的凉风一吹,他的脑子也清醒过来,但却只是摇头轻笑,眼里细碎的光芒充满着缱绻温软。 “臭丫头,她还真是舍得。” 有些埋怨嗔怪地呢喃这一句,陆阑丞回到家里,正要推门而入,却察觉出不对。 神色瞬间阴森冷鸷,但很快,所有情绪波动便被他敛入眸底,木门吱呀一声,他抬步走了进去。 小院并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但堂屋的桌上,油灯下压着一封书信。 打开一看,陆阑丞眼中划过轻嘲与冰冷。 他将书信捏成团,坐在扶椅上,右手撑着头,五指从发间穿过,眉宇间皆是烦躁和抑制不住的戾气。 他都说了不会回去,不会回去,却还是那么执着,真是,要是能够杀了就好了。 眼中划过凶煞的狠绝光芒,明艳到近乎妖孽的脸庞上露出阴暗森冷的表情,像是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若是有人瞧见,定会惧怕不已。 赏菊宴的当天,也是锦瑟的入学考核,正是因为她们要考核,所以才会给学子们放一天的假期,免得被影响。 赵华年想要看妹妹进了社稷学府读书才肯回去,当天,锦瑟便拜托他照顾还躺在床上的赵棣,以防万一。 没了他的陪送,赵二叔理直气壮地接替了赵华年的位置,送锦瑟跟郭高月去社稷学府参考。 路上嘘寒问暖,问了好几次有没有忘带什么,让丫鬟仔细检查了好几遍,还有些不放心。 但其实即便少了什么,学府内都是会及时给参考的人备上,甚至都不需要带东西进去。 但赵二叔觉得学府内的砚台笔墨没有自家准备的好,还搞出了一套阴谋竞争论,并给她举例。 说有一届科举考试,一名恃才傲物的考生以为自己定得高中,便目中无人,还鄙夷考了几届都未中第的人。 结果便被人怨恨上了,换了他的砚台,等到了放榜之日,那恃才傲物的考生连个末尾都没有得到,只因他的答卷上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字迹。 问题就出在那砚台之上,加了特殊的药粉,写出的字当时是有,但过不了几日,便会全部消失。 那恃才傲物的考生也是胆大,直接拦了主考官的轿子,将此事查了个透彻。 可即便事情真相大白,他得了些许赔偿,发泄了怨气,也只能下届重考。 第二届科举考试的时候,那考生高中三甲,却再没了那恃才傲物的性子,变得沉稳低调许多。 “那这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锦瑟感叹一句,若非有这一遭,那考生即便榜上有名做了官,肯定也会因为性情缘故而闯下大祸。 赵二叔默了默:“其实二叔是想让你多加防范,别着了小人的道。” 锦瑟:“” 第28章 挺有缘分 她二叔还是她二叔。 锦瑟看着眼前这双谆谆善诱的慈祥眼睛,她心中无奈,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叔说得对,锦儿一定牢记于心。” 赵二叔顿时眉开眼笑,像是得到了什么认可一般,锦瑟乐意哄着他,又说了些好听的话,让赵二叔一颗心跟泡在温水里一样,熨贴极了。 又是想抢兄长家小棉袄的一天。 唉,要是他的女儿多好。 “老爷,小小姐,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锦瑟在红豆的搀扶下从车上下去,跟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郭高月并肩一起走。 “锦儿。”赵二叔不放心地掀着车帘,他张了张嘴,想让锦瑟不要太紧张,要是考不中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吉利。 犹豫之下,锦瑟冲他点头笑了笑,便跟郭高月一起进了社稷学府的山门。 进去之后,锦瑟看了眼挂着很多木牌,登记姓氏的架子。 并没有陆阑丞的名字,他是还没来吗? 思及此,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让他随自己一起不肯,也不知道是有个什么打算,但他心中应该是有计较的。 “瑟瑟,瑟瑟,你看那边。” 郭高月不知瞧见了什么,伸手戳了戳她腰间软肉,锦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个穿着玫红色衣裙的少女。 梳着飞仙髻,柳叶眉高鼻梁,脸蛋瘦的颚骨都有些突出,瞧着有些刻薄,但光论长相,还是很好看的,有些偏妖娆的美人。 但许是她此刻眼下有肉眼可见的青黛,瞧着又阴郁又没血气,让她的美顿时缺了几分活力张扬,反倒显得有些普通起来。 “是她啊,倒是挺有缘分。” 虽然两次见面对方都用东西遮了脸,但那双嚣张刻薄的眼睛,还有她此刻慌张害怕的目光,锦瑟看了片刻,便很容易地认出了人。 她和善地冲对方笑了笑,岂料少女却惊惧的手中的书籍都落在了地上,她慌张失措地捡起来,转身便跑了出去。 “欸不是来参考的吗?” 郭高月疑惑地看了眼她离去的背影,锦瑟看着手中分到的木牌,上面写着她该去哪个考场。 “能进社稷学府,想来她应该就是这里的学子,刚才她手里拿着几本书,许是落下了回来寻。” 一字一句的分析,郭高月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以后我们进了社稷学府,她岂不是要比我们高一届?真不爽。” 见她撅嘴,锦瑟拿过她手里的木牌替她看了看考场,是一起的,她看了看四周,拉着她往左边走廊而去。 嘴里回着,“觉得不爽的话,那就考好一点,倘若能进前五名,分入甲子班,便是她高一届又如何,在社稷学府,可不看谁资历比谁大,而是靠这里。” 戳了戳她的脑门,锦瑟拉着嘟囔不满的她停在一考场前,已经有学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锦瑟跟郭高月先后走了进去,原本各自说话的学子纷纷往门口这边看来,视线掠过郭高月落在锦瑟脸上时,划过一丝惊艳和热切。 因为今早梳妆时红豆想要替自家小姐打气,便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给锦瑟梳了个比较繁琐的垂鬟分髾髻,画了美美的妆容,还穿了件蓝底白花裙。 仿若莹莹月色滤过轻纱薄帐,照在那一簇簇沾了露水的绣球花上,那宁静幽远的淡雅气质让人心向往之。 郭高月一个个瞪回去,护犊子般将锦瑟挡住。 看什么看,不要命了,她家那位可不是好惹的,会被挖眼珠子的。 自从被陆阑丞差点划了脖子警告之后,郭高月便很有求生欲,几乎是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行动了。 这种本能下意识的感觉令她有些讨厌,可看到那些黏腻的目光落在锦瑟的身上,撇开陆阑丞不说,她自己也有些不舒服。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她凶狠地瞪向一名羞涩偷看的少年,吓的人家面色发白,激灵地躲开视线。 锦瑟原本还在整理笔墨,听到郭高月的话,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皱了皱眉。 这语气,这口吻 什么时候跟陆阑丞学坏的? 她正要低声说她几句,门口那边有个夫子走了进来,锦瑟抿唇拉了拉她的袖子,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免得郭高月在夫子面前落下了不好的印象。 “人都到齐了吗?接下来开始分发考卷,不许交头接耳,严禁舞弊小抄,一旦发现” 戒尺警醒地拍打着桌案,留着长须的夫子威严肃穆,让人不由得心中一紧。 锦瑟深吸一口气,缓和了那点忐忑,等考题发布后,她想了半炷香的时辰,脑海中便有了清晰明朗的思路。 提笔落下第一个字,待到收尾时,却发现大家都还埋首苦写。 锦瑟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差错之后,见还是无人交卷,也不再等下去,她后面还有两考。 夫子接过她的卷子一目十行,粗略地瞧了瞧,原本皱着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将桌上属于锦瑟的木牌递给她,还温声细语地替她指了指去第二考场的路。 锦瑟谢过夫子的好意,正要离开,便听到一声踢到桌子的摔倒声。 回头看去,郭高月捂着膝盖,呲牙咧嘴地瘸着腿走过来,交了被她捏皱的考卷。 夫子看到她这幅样子,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轻训了声,“毛躁。” 却是替她抚平考卷捏皱的地方。 郭高月也不在意,她笑嘻嘻地凑到锦瑟身边,眼里有一股子执着。 “一起走。” 锦瑟无奈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却任由她挽了自己的胳膊。 等全部都考完之后,已经日落西山了,午膳只用了些点心的锦瑟有些饿了,但却没有立刻离去。 等郭高月考完走出来看到锦瑟的身影后,惊喜地跑过去搂住她的手臂。 “你在等我吗?” “不是。”锦瑟非常耿直,她指了指眼前那挂着考生名字的木架,上面依旧没有写着陆阑丞的木牌。 郭高月起先不解,但很快便发觉出了哪里不对,她相当惊讶。 “陆阑丞怎么会” 话还未说完,便见锦瑟转身离开,她赶紧跟了上去,小心偷看着锦瑟的表情,同时有些幸灾乐祸。 当然,是对陆阑丞的。 他完了,哈哈哈 第29章 轻易得到 入夜,归云寺一处隐密无人的禅房外,穿着身靛蓝色宽领长袍,手里还拿着把折扇的束冠男子与一名守在那里粉衣少女相视一眼。 对方点头示意,与他错身而过,男子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上勾起邪肆的笑容。 折扇合并敲在掌心,他四下观望,确认无人窥探之后,便略有些急切地推门而入。 很快,禅房内便响起女子挣扎哭泣的声音,伴随着衣裳撕碎的裂帛声和令人脸红心跳的旖旎暧昧。 而这次,即便女子扯着嗓子叫的再撕心裂肺,也无人再来拯救她。 到了后半夜,禅房外渐渐下起了骤雨,掩盖了那逐渐欢愉妥协的声音,可锦瑟的痒痒粉却在这时发挥了功效。 禅房内开始响起咒骂的痛苦声和女子的尖叫惊慌,楚肆一边捡起地上的衣物穿戴,一边用手挠着脖子手臂。 “该死,找的什么鬼地方。” 他低声咒骂,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只以为是禅房太脏,可耳畔却传来女子的低泣更咽。 他有些不耐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瞬间被摄了心神。 女子哭泣的小脸,还有那满地的破碎,楚肆渐渐忘了身上难受的痒意,他控制不住的兴奋得意起来。 高不可攀的皎月终于被他拽入了这滚滚红尘,那令他又爱又恨的骄傲也被他无情地全部碾碎,这种感觉真的太让人痴迷了。 “夫子,你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吗?” 他一步步走过去,来到倔犟却又瑟缩的她跟前,字字威逼利诱,在她发狠地咬上他手臂的时候,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她娇嫩白皙的脸上。 目光阴冷冰凉,手指掐着她的双颊,警告着她的不自量力。 “夫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件事要是宣扬出去,你还能待在学府吗?会被赶出去,你的理想抱负,可就再也实现不了了,说不定连嫁人都成了奢望,毕竟你现在” 他故意停顿,引着她看向床榻。 “瞧瞧,夫子现在可不再是那冰清玉洁的人儿了,若是被那些觊觎你的学子知道,你猜,没有我的阻拦,他们会怎么对你?” “楚、肆!” 沙哑又绝望的呼唤,南宫皎眼底的光黯淡下去,她瘫软在面前人怀中,像只拔了爪牙不得不乖顺讨怜的猫儿。 “这才对嘛,夫子。”指尖把玩着怀中人柔顺的长发,楚肆唇角微微上扬,却又很快落下。 不知为何,他此刻的心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反倒有些意兴索然。 要是她能够更加负隅顽抗一些就好了,傲骨折断的太轻易,反倒有些辜负他的期许。 趴在他怀中的南宫皎低垂着眼睑,眸底划过一丝心机的光芒。 她原本也想再装上一会儿,毕竟男人都有贱性,太轻易得到的反而不会珍惜。 可她身上实在太痒了,再磨蹭下去她恐怕会做出失态的动作。 俩人心思各异地搂在一起,窗外雨下的更大了,赵府锦瑟的闺房,她久睡不着,便点灯坐在软榻上看书。 听着外面雨落下的声音,她想到此刻归云寺内,那位楚世子应该抱得美人归了。 不过这并不是她需要在意的事,锦瑟难以入眠的原因,是因为陆阑丞没有去社稷学府参加入学考核。 虽然锦瑟觉得,以他的能力,便是直接科举考取武状元,那也是有八分把握的,可既然都已经通过三试,还来了洛阳,不去参加入学考核也太说不过去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无论如何,好歹也应该跟她说一声才是啊! 烦躁地放下手中竹简,锦瑟有些生气地想着,明天她便去寻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十天不理他! 翌日清晨,红豆端着洗漱的水敲门进去,却见自家小姐倚靠在软榻的小桌上,目光疲惫又幽怨地看着她这边。 吓了她一跳。 “小姐,你怎么不去床上睡,会受凉的。”她走过碰了碰锦瑟的额头,并没有发热,顿时就松了口气。 “睡不着。”锦瑟委屈地扁了扁嘴,有些颓废地靠在小桌上,看起来软趴趴的。 她也很想睡,可脑子里一团乱麻,控制不住地想太多,琢磨着琢磨着,就越来越精神,全无困意。 红豆又劝了几句,突然想起来,“啊对了,陆公子来了信,是给小姐的。” 听到这个锦瑟瞬间直起腰板,将红豆递过来的信拆开,寥寥几行字,说他有事耽搁了,但不用担心,等她入学之后会在社稷学府看到他的。 锦瑟:“”要不是他还精心画了个赔罪跪地求饶的小人,真觉得是在敷衍她。 不过既然有回应,那她就放心了,至于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只要没有性命危险,随他去便好。 管的太多了会很烦的,主要她也怕他反过来对她那么烦,所以她得以身作则,给他足够的自由才是。 心情一放松,困意便上来了,锦瑟眯着眼往床榻走去,摇摇晃晃差点撞到梁柱。 “小姐小心。”红豆急忙搀扶住她,待伺候锦瑟躺上床后,看着瞬间睡过去的人儿,这才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地离开。 直到晌午肚子发出了不争气的抗议,锦瑟才不甘不愿地从床上起身,正要叫红豆进来服侍她洗漱穿衣,房门便被用力推开。 一身红衣有些刺眼的郭高月兴高采烈地跑到她面前,直接把她抱的远离地面。 锦瑟惊慌失措,刹那间清醒。 “干什么呢,撒手!” 郭高月这才注意到自己过去激动了,将锦瑟放下后,迫不及待地就开口道:“社稷学府放榜了,你,还有我,都合格了。” “嗯嗯。”敷衍地点了点头,锦瑟招呼跟着郭高月进来的红豆,洗漱换衣。 郭高月还在喋喋不休,有些失落。 “不过我只排了第六,就差一点点,我跟上一名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 怕锦瑟不好理解,她还比划出动作,锦瑟透过梳妆铜镜,瞥了一眼后附和,“那真是太可惜了。” “对啊,都怪我,肯定是因为第一场的时候我考完没有仔细地检查,要是” 啦啦一堆后 锦瑟:“以后要注意了。” 然后郭高月又是啦啦一堆抱怨 锦瑟已经挽好了发簪,“你说的对。” 她开始用午膳,郭高月越说越起劲。 锦瑟:“然后呢?” 锦瑟:“对,太过分了。” 锦瑟:“怎么可以这样。” 等上了马车,终于口干舌燥不想说了,锦瑟及时递上茶水给她润喉。 郭高月:“”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第30章 袒护 她苦恼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嘴里便被塞了一瓣橘子。 “好甜。” 思绪瞬间抛之脑后,等吃完一个橘子后,这才反应过来。 “锦瑟,我们这是去干嘛啊?” 锦瑟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社稷学府,看榜。” “我都看过了,你还去看什么?”郭高月皱着眉很是不解。 锦瑟将剥好的橘子放到她手里,“嗯,你是看过了,但你没说我的名次。” “我没说吗?”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光顾着说她自己了。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 锦瑟抬手阻拦。 “别说,我现在不想从你嘴里得知结果了,马上就到社稷学府了,我自己看。” 郭高月闭了闭嘴,心底却是像有什么东西挠痒痒一样,憋的她难受。 好想说。 “要不” 刚开口,便被锦瑟冰凉如水的眼神瞧了一眼,立马又闭上了嘴。 绝对是生气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社稷学府,却停在了较远的路边,前面还有一段距离需要步行。 因为马车实在太多了,很多人大早上便来守着了,像锦瑟这样慢悠悠的,只有非常有把握,且气定神闲的学子才会这么干。 “人也太多了。”郭高月不愿再往前挤,锦瑟亦然,她叫了红豆去看。 不只是看她,前五名都要看,特别是榜首。 她要广撒网,这样拿到千年灵芝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无论是谁,都能被她想办法弄到自己手里。 “这边。” 前面吵吵闹闹,锦瑟便拉着郭高月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去歇息等候,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啊疼——” 一声软软糯糯的惊呼,锦瑟歉意地看向地上那人。 是个比她还矮上一些的小姑娘,双头髻水粉襦裙,圆圆的小脸,麋鹿般的杏眸,睫毛纤长又卷,煞是可爱。 “对不起。”锦瑟还未开口,她先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跟她道了歉。 “是我跑的太快了,跟你们没关系的。”她对着自己擦红的小手呼了呼,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 锦瑟心中意动,有点想捏捏她的小脸蛋,可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她有些可惜地捏了捏指腹,结果旁边掠过一双手。 “哇,你好可爱啊。”郭高月对着人家小姑娘的脸便像软包子一样揉搓,吓得跟在小姑娘身边的丫鬟惊慌失措。 “小,小姐这位,你不可以” 都快哭了,但许是从腰间垂戴的玉佩上看出郭高月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便有些束手束脚,不敢直接上手。 锦瑟见那小姑娘泪眼汪汪,泫然欲泣的样子,赶紧拉过还不知所以然的郭高月,并用力地敲了下她的脑门。 “太失礼了,怎么能这样做?” 她厉声斥责,却是先一步训诫,不让旁人责怪。 郭高月委屈地捂着阵阵发疼的脑袋,却是不敢对上生气的锦瑟。 她是怕锦瑟吗?不,她是怕她背后的那个男人。 该怂还得怂,这是郭高月被陆阑丞激发出来的保命之法。 于是,当锦瑟让她道歉时,她毫不犹豫地对着人家弯腰鞠躬,表现出了十足诚恳的态度。 “对!不!起!!!”喊声如雷。 “我!错!了!!!”叫破喉咙。 小姑娘被吼的面色发白,浑身颤抖,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吓的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小姐!” 锦瑟也被郭高月这举动给惊的心跳漏了一拍,回过神来后,她看着被引来的周围视线,心底叹了口气,然后又给她脑袋添了个包。 真是,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点。 郭高月:“”又打我,我没脾气的吗? 锦瑟瞪她一眼,郭高月浑身一激灵,抿着唇,缩了缩脑袋,躲到赶过来的红豆身后,还拿红豆的衣袖遮住自己的脸。 红豆:“”不是,您又做了什么? 她看向自家小姐,却见锦瑟正在给那晕倒的小姑娘搭脉,背着身她看不太清小姐又做了什么,但那小姑娘没多久便深吸一口气,呛着喉咙醒了过来。 小姐还代替惹是生非的郭高月给人家道歉,那低声下气的样子,看的红豆心疼极了。 对躲在她身后的人也有些迁怒不喜。 被红豆瞪了一眼的郭高月:“”今天是怎么了,个个瞧她不顺眼。 撇嘴从红豆身后走出,那边锦瑟已经哄好了小姑娘,在郭高月的视线中,俩人甚至还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相谈甚欢。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瑟瑟~”她嗲声嗲气地凑过去,想要搂锦瑟的胳膊,被无情地戳着脑门推开。 锦瑟皱着眉费解地看着她,“你干什么?”突然用这样诡异的语气说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被注视着的郭高月脸腾地一下就火烧火燎起来,她满脸羞恼气愤,故作逞强地“哼”了一声,便跺脚跑了。 锦瑟:“”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把人追回来,否则蹲在哪哭都说不定。 可衣袖却被抓住,锦瑟回头看去,小姑娘不知为何,眼睛有些发亮地看着自己。 “姐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叫黎棠妮,你可以叫我妮妮。” “赵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姐姐的名字真好听。” 莞尔一笑,绽放出花朵般单纯美好的笑容,锦瑟仿佛被眩目的光芒刺伤了眼睛,她温柔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位叫郭高月,是我从小认识,很要好的朋友,她没有恶意的,你要是” 话还未说完,小姑娘笑着插话。 “锦瑟姐姐放心,我不会怪那位姐姐的。” 见她满脸认真的样子,锦瑟道了声谢,便与她分开。 黎棠妮看着锦瑟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垮了下来,神情有些向往落寞。 “真好啊。”要是有人也像锦瑟姐姐一样护着她就好了。 她羡慕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惊讶的整张脸都瞠目结舌起来。 “穗,穗儿,她刚才说她叫什么?” “赵锦瑟,小姐。”丫鬟扶住她家有些激动的小姐。 “赵锦瑟!不就是把我压在第二名的那个榜首吗?” 她猛然惊觉,丫鬟淡定地点了点头。 “嗯,是的小姐。”她就是气的你不愿相信事实,想要跑回马车内哭的那个榜首。 第31章 我女儿 考了个榜首,对于锦瑟而言是意料之外的,她以为能进前五刚刚好,却不想这一届似乎没什么比较有才的学子。 而令锦瑟更意外的是,在她之下的那位,就是刚认识的黎棠妮,小姑娘还挺厉害。 回府之后,锦瑟便让底下的人查了查她,竟是楚肆的表妹。 母亲是楚国公府外嫁的嫡长女,父亲是当朝左丞相,位高权重,兄长黎愿是太仆寺少卿,前途无量。 这种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好,容易招惹麻烦。 锦瑟琢磨着,便找了个借口让红豆回拒了黎棠妮差人送来的拜帖,并阻止了赵二叔要大宴宾客祝贺锦瑟考了榜首第一。 “我不喜繁琐,也不想让二叔太过劳累,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就好了。” 锦瑟这样说着,把赵二叔感动的连夜去信给了远在京城的大哥。 等赵父接到来信后,看到那张口闭口我家锦儿多优秀,我家锦儿多贴心,我家锦儿…… 他拍案而起,朝马厩而去,就在要骑马离开时,被急匆匆赶到的赵母从马上拉下来,揪住了耳朵训斥。 “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冲动胡来……” 絮絮叨叨,把赵父念的没了脾气,甚至还有些小委屈。 等第二天上朝时,赵父便笑着拉住了郭高月的父亲。 “郭尚书,你家高月可有给你来信啊?” 被女儿遗忘的郭尚书:“……” “我家瑟瑟可是拿了这次社稷学府入学考的榜首,听说你家高月连前五都没进?” 被扎心了的郭尚书:“……”别扒拉我,滚开。 “不过没关系,第六其实也很不错的,只是比我家瑟瑟稍逊一些罢了,诶,郭尚书……郭尚书你别走啊……再聊聊……” 避如蛇蝎的郭尚书:“……”跑起来。 没追到人的赵父颇为不爽,正在这时,他看到了台阶另一边慢悠悠走着的左丞相黎复。 他想到了二弟书信中的事无巨细,似乎有写到左丞相的女儿也去参加了社稷学府入学考,得了个第二。 他女儿叫什么来着? 冥思苦想好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 算了,不重要。 “丞相大人留步”他提着官袍笑着追了上去,明明往日里没有多少交集,却表现的很是熟稔。 严肃高冷的左丞相微微皱眉,很是不习惯这炽热的笑容:“赵尚书何事?” 赵父:“听说丞相的女儿” 起了个头,便没完没了,直到左丞相上了马车,赵父很是不客气地也钻了进去。 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赵父厚脸皮的赢了。 左丞相:“”这人怎么朝上朝下两个样,太烦了。 不仅如此,赵父还拉着向来上朝回家两点一线的左丞相去喝了茶用了膳看了戏,最后心里积压的话终于都倒干净了,这才把人放回去。 黎复黑着脸回到家,面对好奇他晚归的夫人,破天荒地问了一句,“棠儿可有写信回来?” 黎夫人又惊又喜,毕竟以往夫君从来都只关心政事,不过问女儿怎样,等她打听到是因为赵父的原因后,立马下了帖子给赵母小聚。 明明没有多少交集,却表现的很熟稔的黎夫人抓着赵母保养的柔嫩的小手摸啊摸,眼睛里是炙热的光芒。 “我一见姐姐就觉得满心欢喜,果然我们很是聊得来,既如此,那以后可要多加往来才是,姐姐可不能嫌我烦人。” 被摸的有些瘆得慌的赵母:“” 从那以后,黎夫人时常约赵母赏花赏月赏风景,久而久之俩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平常最爱聊的便是自家闺女。 而赵父那边,每每拿到锦瑟寄回来的家书,便开始止不住在同僚,还有郭尚书与左丞相面前炫耀,更气人的是,他还拉踩。 简直不可理喻,惹是生非。 女帝因此也说了他几次,但赵父一句,“陛下至今未有子嗣,是不会懂臣为人父的心情的,说起来,陛下是不是该扩充后宫了?” 噎的女帝如鲠在喉,差点拿出尚方宝剑砍了他,好在御前太监拦的及时。 而作为被赵父荼毒最厉害的郭尚书跟左丞相,一个被激起了斗志,写了封慷慨激昂的信给女儿,让她要努力,要拼搏,要把赵家的女儿踩在脚下,碾进泥里。 郭高月接到信顿时斗志雄起,可没几天她就懒散吃橘子。 赢是不可赢的,还是吃橘子。 至于左丞相,以往他都觉得女儿让黎母教就好了,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可现如今被赵父一比较,一嘲讽,他终于发现,自己这个父亲做的有多差劲。 于是他第一次给远在洛阳的女儿写了一封多出两行的长信,其中殷殷期望与关切,让截了信看过一遍的黎母很是欣慰,捂着嘴泪流满面。 黎棠妮接到信后第一反应却是怀疑,这莫不是母亲模仿父亲笔迹给她写的? 其实不需要的,这么多年,她都已经习惯了。 可等得到确认之后,除了非常不敢置信,更多的是酸涩到哭的稀里哗啦,惹人心疼。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黎棠妮小心翼翼地保存好那封信,笑的很是满足开心。 这是第一次,父亲在信中关心她有没有吃好睡好。 而后,她提笔写回信,因为心中少了许多对父亲的芥蒂,有些无法落笔的关心也终于在纸张上晕染开温馨的痕迹。 待到黎父接到回信,向来冷肃严正的男人用指腹轻轻地磨搓着那信笺,烛火摇曳下,他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 脑海中刹那间有无数画面闪过,是女儿刚出生时他手足无措地抱着,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脆弱渺小。 蹒跚学步时他躲在暗处,为她的每一步揪心,生怕她摔在地上磕碰了哪里,还有女儿第一次含糊不清地抓着他的手,叫他爹爹 眼中有泪痕闪过,黎夫人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她放下手中的梨汤,走过去搂住了那外冷内热,嘴硬心软的男人。 “你啊” 她叹了口气,像是埋怨,又像是释然,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翌日下了早朝,赵父想早点回去补个觉,却被左丞相拦住。 “我家妮妮昨天寄了家书回来,足足有十三页纸” 赵父:“”啧,这人变的也太快了。 第32章 夫子 陆阑丞跟锦瑟说,等她入学之后便能看到他,结果锦瑟真的看到了他,可是为什么他是站在夫子那一行列里? 这可真是 “瑟瑟,我没看错,那那那不是陆阑丞吗?他怎么跟夫子们坐在一起?” 郭高月比她还震惊,在锦瑟后头用手指戳她,结果小动作被高台上的陆阑丞看到,眼睛眯了眯。 吓得她浑身一激灵,立马缩回了手指藏在袖中,不敢说话不敢动,静若木鸡。 心里却是捧着大碗委屈接泪水。 说好的一起考社稷学府当勤学苦练的学子,他却偷偷背着她们成了传道授业解惑的夫子,这是什么悲惨噩耗? 锦瑟此刻的心情跟她比起来倒是冷静的多,她很是想的开,随他去,他开心就好。 她的目光往旁边挪去,看到了站在陆阑丞旁边穿着白色长裙,外罩轻纱软绸,看起来好像月宫仙子的清冷女子。 她面容不算特别精致,肤色用胭脂掩盖了暗沉,看起来白皙无瑕,此刻低垂着眼帘,眸中似有愁绪。 真是将缥缈忧郁,却又冷淡勿近的气质拿捏的恰到好处,可左边眼角的一颗小痣却又让她多了些隐约的柔媚。 锦瑟突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她在若有似无地蛊惑着,引诱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为她倾倒,或者恶劣地想要去欺负她? 眉头轻皱,锦瑟从梦境中看过这个女人的脸,那时的狠绝与毒辣,完全想不到会跟眼前这个如月色般清冷高洁的女子重合。 “快看,那就是社稷学府的第一美人夫子,南宫皎,果真是人如其名,皎皎明月一样的人儿啊。” 耳畔传来男学子压低的窃窃私语与感叹,可被拉着说话的另一人却不是很赞同,表现的很不屑的样子。 更是一副见多世面,挑三拣四的嘴脸。 “瞧你那熊样,那脂粉都涂到脖子里了,别人看不出,我家祖上以胭脂水粉起家,眼光却是要比你毒辣的多,最多七分真切美貌,不能再多了。” “比起那个什么南宫皎,看那边,对,就那个,我一看就看穿了,没有涂抹任何脂粉,却依旧肤如凝脂,美玉无瑕,瞧瞧那脸,温软柔美,啧啧,这才是真实的美人胚子呢” 锦瑟:“”他们在说谁? 好奇地看过去,却是四目相对,而后对方一愣,慌张脸红地躲避开视线。 锦瑟:“”是在说她啊。 真是谬赞了,她也顶多也只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明眸皓齿,沉鱼落雁罢了 嘴角缓缓扬起愉悦的笑弧,看台上讲话的斋长终于咳嗽两声,不再言语。 接下来便是由夫子们一一介绍,未来的四年里每一门会由谁谁谁教她们,锦瑟听到南宫皎是教礼乐,而陆阑丞,是骑射。 说是原先教骑射的陈夫子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至少要修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全,接下来的日子由陆夫子暂时代替陈夫子,教习骑射。 有人不服,说陆阑丞看着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学子里面有些比他的年纪还大,让这样一位夫子教他们,简直是羞辱。 “你待如何?”陆阑丞眯着眼微微一笑,那种老狐狸戏弄人的感觉又出现了。 锦瑟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很快便有几个学子义愤填膺地说要比试,陆阑丞正要成全了他们。 可他旁边的女夫子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插嘴为他说话,让他微微皱了眉,也让学子们对他更加看不起。 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这样的人也能当我们的夫子吗? 陆阑丞眼中划过一丝戾气,他觉得挡在他面前的女子实在是碍眼,本来打一场就能解决的事,因为她的插手,反而麻烦起来。 这人脑子是有病吗?为何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大家不要这样,陆夫子他” 南宫皎还在继续好心办坏事,陆阑丞知道这会推开她肯定也会引起学子的不满,正在他有些烦躁时,注意到了锦瑟投来的目光。 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可陆阑丞却下意识地离身前的女子远了些。 他在男德手札上看过,在媳妇的眼皮子底下跟别的女子走的太近是大忌。 当然,不在眼皮子底下一样不行。 不仅如此,他还对看向他的南宫皎投去警惕不满的眼神。 女人,休想害我。 南宫皎:“” 锦瑟忍俊不禁,这笨蛋是要笑死她吗? 没眼看。 而这时,另一名身宽体胖的擦汗夫子讪笑着开始打圆场,总的来说,那就比武。 乌压压的人去了武术场,还有高一届的学子听到消息,宁愿逃课也要过来瞧上一眼。 当然大多数都被夫子训斥回去了,也有一些身份比较高贵,所以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国公府的世子楚肆就在其中,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却是以他为首。 “打听到咱们这位陆夫子是个什么来路了吗?”他倚靠着栏杆,以他所在的视角,能够很好地看清下方的比斗。 陆阑丞左手背在身后,站如松,立如竹,很有风骨地笑着对进攻的学子招了招手,不过一回合,便四两拨千斤地把人打下比武台。 楚肆见到,眉梢轻挑,看起来饶有兴趣。 被他问到的学子手里端着盘葡萄,恭敬地回着,“是镇国大将军之子,陆阑丞,听说是因为赵尚书家的小姐,才来的社稷学府,就是入学考核第一的那名女子。” “哦?”听到这话,楚肆眼中的兴味更加浓厚。 他平生最爱的,便是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个过程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一名很有眼力见儿的学子指了指站在人群中的锦瑟。 很好认,即便是穿着一样的青白学子服饰,但因为美貌的容颜,却是如同鹤立鸡群,光彩夺目。 楚肆看了一眼之后,便挪不开视线了,他本以为南宫皎已是绝色,可今日见了锦瑟,却发现那雪山上的白莲美则美矣,却不及这春日海棠。 叫人见了,便想 “咻---”的破空一声。 从比武台飞来的一柄短刀擦过楚肆的鬓发,带着令人胆颤的杀意,在他放大的瞳孔下,深深扎进身后的梁柱中。 就差一点,楚肆的左眼便要废了。 第33章 吃醋 楚肆的眼神瞬间狰狞起来,眸底布满阴鸷的暗沉光芒,他捂着被刀锋划出血痕的眼角,面容隐忍过后还是扭曲了刹那。 “该死!”他看着指腹摸到的血迹,低声咒骂,目光凶狠地看向比武台的方向。 陆阑丞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毫无畏惧地与他碰撞在一起。 明明笑如春风,可眸底的阴霾却仿若无边的黑暗深渊,只要敢踏前一步,便会被凛冽的杀意所收割。 收起你的眼珠子,别乱看不该看的人,那不是你能肖想觊觎的。 楚肆怒极反笑,冷呵一声。 周围都响起了惊呼抽气声,特别是他身边的人,有些都腿软地跪在了地上,被这突然发生的事件惊吓到肝胆俱裂。 顾夫子是疯了吗?这可是楚国公府的世子楚肆啊,小阎王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在学府内从来都没人敢招惹。 不过…… 为什么莫名有些爽快呢? 哎呀,想要幸灾乐祸怎么回事? 毕竟,从来都是只有小阎王欺负别人的份,这还是第一次小阎王被别人给教训了。 还教训的这么深刻,小阎王平日里最爱惜的可就是他那张脸了。 长久以来被楚肆霸凌压迫的学子们开始佩服欣赏这位新来的陆夫子。 虽然长的有些过于美艳,看起来就像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绝色男宠,但就冲这份敢于挑战权贵的胆魄和常人难及的武力,即便以后会被小阎王折磨死,陆夫子也会在他们心中流芳百世,万古长存的。 原本想要挑战的学子从比武台上走下去,这一瞬间,他们是彻底服了陆阑丞,虽然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锦瑟注意到那些落在陆阑丞身上或同情或崇拜的目光,她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楚肆。 他做了什么,惹的陆阑丞如此动怒? 心中思索,得出的结论却是可能与她有关。 毕竟从那个高阁位置上,能动都也只是嘴巴和眼睛了,既然没有说话,那就是视线落在不该看的人身上停留太久。 很有自知之明的锦瑟:“”看样子她还有当红颜祸水的资质。 就在这时,陆阑丞已经收回了目光,只是看似笑眯眯的脸上依旧残留几分凶煞的戾气,像是要逮到人好好发泄怒气的样子。 “来,继续。”他对着一名学子招了招手,对方摇头如拨浪鼓,退后三丈远。 他的视线又扫向其他学子,皆是闪躲避退,无一敢上前。 于是他眼角的戾气更重了,直到他对上了锦瑟看过来的视线。 像是如梦初醒,瞳孔猛然一怔忪,而后阴霾顷刻间从他眸底消散。 如大雨过后被洗的干净剔透的湿漉漉眼睛纯良无辜地盯着锦瑟,而后露出灿烂眩目的优雅温柔笑容。 无数人被这一笑撩动了心弦,就连男学子都失神了许久,面庞控制不住的发红发烫,可锦瑟却无动于衷。 实在是她透过表象看穿了他的装乖讨好的本质。 怕她生气吗? 既然知道,为何还那么冲动? “他可真会啊。”旁边郭高月用一种说不出意味的口吻轻啧一声,而后锦瑟的侧腰便被她偷偷用手指戳了戳。 “这是在给你使美男计呢,也不分场合,那些女学子的目光都快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她提醒着锦瑟,可锦瑟却抓住她作乱的小手,笑着道:“她们嫉妒,只是因为她们没有,得不到,所以才会如此,可是高月,你好像有些吃醋哦。” 话音刚落,郭高月便面色涨红地炸了毛。 “我才没有!” 声音不小心拔高,惹来许多目光的注视,其中就有陆阑丞。 他从比武台上走下来,往锦瑟这边过来,吓的郭高月赶紧甩开好姐妹的小手,生怕某个醋起来不分男女的人看她的手不顺眼。 虽然此刻他腰间的短刀并不在,但刚才那投掷的一下恐吓到的可不只是楚肆。 这个疯子的占有欲爆发起来可不会权衡利弊,计较轻重。 可偏偏某个最该知道他本性的人却还被蒙在鼓里,她几次三番委婉地提醒她要离他远一点,都被她插科打诨过去。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气死她了。 被郭高月莫名瞪了一眼的锦瑟:“”她似乎对她有什么误会。 “瑟瑟。” 没等她开口问她,耳畔便传来有些扭捏的呼唤,锦瑟看着朝她走近的人,冷淡疏离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夫子请自重。” 陆阑丞心底咯噔一下,瞬间惊慌失措,方寸大乱。 完了,瑟瑟生气了。 眼观鼻鼻观心最后还是忍不住偷瞄一眼的学子们:“”为什么陆夫子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气质又回来了? 而且,他那表情,怎么感觉那么可怜委屈,像极了要泫然欲泣的样子? 正在酝酿泪水的陆阑丞一想到瑟瑟不要他了,顿时眼中便弥漫出令人心软的氤氲雾气。 他再次开口,嗓音又软又绵。 “瑟” 锦瑟没等他说完,便拉着一旁的郭高月转身离开。 瑟瑟什么瑟瑟,每次都来这招,都不会换的吗? 在她身后的人群不自觉主动让出一条小道来,等反应过来,便被变脸极快的陆夫子恶狠狠地扫了一遍。 激起浑身瑟缩的鸡皮疙瘩。 陆阑丞正要追上去解释,可却有人阻碍了他。 身后破空飞来的利刃被他反手抓住,正是他那柄短刀。 烦躁阴鸷的目光看向来人,正是拿着柄折扇的楚肆。 他见偷袭未有得逞,便笑着冷嘲热讽,“陆夫子可真厉害啊,这都能接住,学生想见识见识陆夫子的武术,不知道陆夫子可有胆量与我身旁这位比试一二啊?” 他退开一步,让站在他身侧的黑衣面冷男子站了出来,有认识的高届学子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这可是楚国公派来保护世子的一品护卫,去年陈夫子在他手下连百招都没过” “一品护卫?真的假的,一品护卫不都是女帝陛下的近卫军吗?” “听说是受了伤,所以退下来的,国公爷对他有恩,所以才成了家臣。” “这么私密的事,你怎么知道?” “我花二十两银子从江湖百晓生那得知的,然后把这个消息转手卖给了好几个人,赚了近五百两。” “这都行?” 议论渐渐跑歪,可陆阑丞却只是神色淡淡地从那一品护卫的脸上掠过,在察觉到对方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时,心中冷笑。 巧了,这人他认识。 第34章 竟然是... 一品护卫面上看着从容不迫,心里却是咬着小手帕慌的满头大汗。 天啊天啊,竟然是小主子,怎么办怎么办? 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渐渐出现,被风一吹,又隐于无踪。 陆阑丞看着眼前这个潜伏在楚国公府的细作密探,在几天前,此人与一众龙腾卫跪在地上,说着誓死效忠于他的话。 他敢动他吗?陆阑丞料定,他不但不敢动,只要他发话,即便是暴露身份,他也会帮他反杀了敢对他不敬的楚肆。 但没必要,区区一个楚肆罢了,还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而且他之所以龙腾卫的效忠,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来烦自己,给自己惹来麻烦。 他没有兴趣回到什么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去,滔天皇权又如何,从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他毕生所求,不过锦瑟。 “不必了,他打不过我。”将短刀收入鞘中,陆阑丞看着还在试图挑衅,激他动手的楚肆,只觉得这人像个傻子一样碍眼。 转身离去,他着急去哄他的小媳妇,而楚肆气的满脸愤怒地要追上去,却被身旁的一品护卫伸手拦住。 “世子。”面上常年没有情绪浮动的男人摇了摇头,语气认真郑重道:“他说的是真的,小人打不过他。” 当然,他也不敢动手啊。 “都岑,你怎么这么没用!” 楚肆表情有瞬间的愕然和扭曲,他咬牙切齿地骂着,推开面前人愤然离开。 在他心里,祖父给他安排的这个一品护卫是无所不能的,可现在他竟然说他打不过,那陆阑丞到底是有多厉害? 他并不怀疑都岑是在撒谎,相反,他很信任这个护卫,有祖父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岑都会帮他,还几次舍身救过他。 当然,这都是他的本分,身为护卫,他本就是要保他周全,但从这些上也可以看出,此人值得信任。 都岑低着头跟上去,心中却是对楚肆起了一丝杀意。 跟随在楚肆身边的几年,足以让他了解这个任性狠毒的世子是个怎样的人,此刻他心中定是记恨上了小主子。 之后应该会不断给小主子找麻烦,甚至会想要谋害小主子。 其实他并不担心小主子,虽然小主子还未及冠,却是颇有先主子风范。 心机城府比楚肆不知道高多少,且还会伪装,不像楚肆,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生气似的。 不仅如此,刚才他说的打不过其实并非作假,他是真的打不过。 小主子武功内力都很强,虽然不知道小主子年纪轻轻为何有那么深的内力,但只要知道小主子能对危险应对自如就行了。 他真正担心的是小主子身边的人,就是那位被小主子看作命根子的锦瑟姑娘。 以楚肆的恶劣,他对付不了小主子,便会拿小主子身边的人下手,特别是锦瑟姑娘长着那样一副好相貌,已经引起了楚肆的注意。 当然,他并不觉得锦瑟姑娘是任人拿捏的软弱娇小姐,只是有先主子的前车之鉴,若是锦瑟姑娘真的出了点什么事,他担心小主子也会像先主子那样,变得丧失理智,可怕疯狂。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龙腾卫的四大长老才没有把心思打到锦瑟姑娘的身上。 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上一任的四大长老就是做了错误的决定,过于逾越了本分,胆大地用小主子的母亲威胁了先主子,才会被先主子弄死。 且是当着现任四大长老的面用尽酷刑,折磨致死,其阴影,他想,即便过了十数年,几位长老应当也是记忆犹新的。 否则当时二长老不会刚提到一个类似“锦瑟”的字眼,便被大长老下意识地甩了一巴掌,整个人飞到墙里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思绪万千,当起伏波动的内心终于沉淀下来后,都岑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以后暗中还是偷偷保护一下锦瑟姑娘,这位未来的主母。 也正是他此刻的决定,让他以后的人生顺风顺水,步步高升,最后甚至成了四大长老之首。 锦瑟不太想理会陆阑丞,感觉见了面他又要开始掉金疙瘩,她实在受不住他那个样子,避免自己又如他所愿的心软,她去了学宿。 学宿分男女,男子是不可以进女子学宿的,原本锦瑟是想在二叔家住,但早课时间太早,算上坐马车过来的路程,倒还不如住学宿。 郭高月很开心,她一早便用银钱打通了关系,让她跟锦瑟分在一处学宿。 只不过学宿的房间都是三人一间,郭高月本想就她跟锦瑟俩人一间,但这一块却是怎么也通融不了。 学府内的规矩虽然有些可以钻空子,但大一点的事却是无人敢做小动作的。 不过意外的是,第三个室友竟然是黎棠妮。 “锦瑟姐姐。” 推开门,那坐在床榻边的少女便像花蝴蝶一样扑过来,硬生生挤开锦瑟身边的郭高月。 她搂着锦瑟的胳膊,笑的跟掺了蜜糖的花儿一样,还诱导锦瑟摸她的脑袋。 “锦瑟姐姐,没想到我们竟然分在了一间房内,那那以后我们就可以睡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 锦瑟摸着她脑袋的动作微微一顿,被这过分的热情弄得有些微微不自在。 她们好像也没有很熟? 被挤到台阶下踉跄了两步的郭高月简直要气炸了。 哪里来的小贱蹄子,跟她抢人! 抬眼定神一看,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 “黎棠妮,你干什么呢?” 绷着脸过去试图把人推开,黎棠妮却紧紧地抱住锦瑟的胳膊,不肯相让,还语出嘲讽。 “高月姐姐,你这幅嫉妒的嘴脸可真难看,不像我,我只是喜欢姐姐。” 你一言我一语,俩人争锋相对,被夹在中间的锦瑟很是为难。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她又不是香饽饽,有什么好争抢的? “好了,都别闹了,床都铺好了吗?这里可没有丫鬟帮你们,要自己动手的。” 她试图挣脱束缚,无果,便温软了语调,试图让她们把注意力放在别处。 别再闹她了,她也是有脾气的。 “锦瑟姐姐是讨厌我吗?”可怜巴巴。 “瑟瑟,我还是你心里最重要的,对?”委屈巴巴。 锦瑟:“” 第35章 左拥右抱 被左右夹击的锦瑟怒了,她冷了脸色,不怒自威。 “还闹?” 眉梢一挑,郭高月跟黎棠妮便齐齐松手,心虚紧张地瞧着她,其中一个还吹起了不着调的口哨,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痞气。 锦瑟没在意,她径直走到属于她的床榻前。 房间内是大通铺,赵二叔托人带来的床单被褥放在靠中间的位置,都已经打理好了,只要铺开就行。 她开始动手,弄完之后又开始拿出包袱中的书籍跟笔墨纸砚,一一摆好在属于自己的矮几桌案书架上。 等她快要全部弄好时,抬头一看,郭高月跟黎棠妮把属于她们自己的床铺弄得一团乱,还打翻了笔筒。 可个个跟自己较劲,没开口让锦瑟帮忙。 锦瑟看了一会儿,实在过不去眼,她走过去抢过揉搓成乱糟糟的被褥,开始授人以渔。 “四个角,这样再这样,明白了吗?” 就算是大家闺秀,但有些东西摸索摸索也该会了的啊。 “哇原来这么简单,锦瑟姐姐好厉害!” 黎棠妮满眼崇拜地看着锦瑟,可旁边还有一道更耀眼灼热的目光盯着锦瑟。 “瑟瑟。”郭高月抓着自己的被褥,眼巴巴地瞅着眉头皱的有些严肃老成的锦瑟。 锦瑟没有惯着她。 “你教她。” 看了一眼有些不情不愿的黎棠妮,锦瑟拿过放在床头的两本书,便转身到书案前看去了。 “快些,我再等一盏茶的工夫,你们再磨磨蹭蹭,我就自己去吃午膳了。” 停顿的脚步,她又提醒了这一句,让原本想捉弄郭高月的黎棠妮瞬间歇了心思,麻利干脆地教了起来。 很快,三人便收拾整理完所有的东西,锦瑟被迫左拥右抱地黏着去膳堂。 却在那里遇见了守株待兔的陆阑丞。 虽然用膳的学子很多,但陆阑丞却把旁人当作空气,锦瑟一出现在他的视野内,就被他眼尖地发现,而后欣喜的目光一暗。 “你们在干什么?” 低冷的语气,让郭高月终于从与黎棠妮的拉锯战中恢复了理智,她赶紧松开锦瑟的手臂,站的笔直笔直。 “我,我去给你们打饭。”说着,便溜了溜了。 很有眼力见儿,且恶劣故意地不提醒还有些懵懂无知的黎棠妮。 她完了,哈哈哈 可郭高月小瞧了黎棠妮,她虽然愣了一会儿,不明所以,但也很快便机智起来。 郭高月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她是因为陆夫子? 小心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不注意与对方四目相对,那仿佛淬了冰霜的视线让黎棠妮背脊发凉,脑海中飞快闪过比武台山那飞刀的一幕。 她悟了。 “陆夫子,您也来用膳吗?真的好巧,等会我们坐在一起吃,我先去占座,锦瑟姐姐就交给您了。” 还未走远的郭高月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旁边一名男学子扶了她一下,可就要五体投地了。 “小心。”男学子语气温润无奈,光是听嗓音便知是个相貌极好的人。 不过郭高月却很是不解风情,头也没抬地点头道谢,便小跑着走了。 被单独留下对着陆阑丞的锦瑟:“” “瑟瑟,我”陆阑丞张口便想要解释,被锦瑟打断。 “先用膳,我饿了。”抬步往里面走去,无视周围人好奇或打量的视线。 陆阑丞近乎乖巧地跟在后头,一副做错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让瞧见的人纷纷议论唏嘘。 远处走过来的南宫皎看到这样一幕,眸中划过幽邃的光芒。 “不可胡乱非议师长。” 她走过去提醒说话的女学子,而后从另一条小道离开。 走到半途,有人捂住她的嘴巴强硬地将她拖入假山之中。 “唔唔---” “别叫,是我。”压低的暗哑嗓音,楚肆一手掐着身下女子的腰肢,一手按着她捶打的胳膊,湿热的呼吸落在起伏之间。 南宫皎紧张的瞳孔瞪大,又羞又恼。 “你疯了。”她咬着牙,透过缝隙看向假山外面。 幸好这会儿大多数学子都去了膳堂,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被发现,她就毁了。 可楚肆却并不担心这些,他咬着南宫皎的耳朵,语气近乎刻薄。 “怎么,夫子是怕被那个新来的陆夫子瞧见?” 他边说边扯下束腰带绑住南宫皎的双手,将她整个人翻转过去,捏着下巴压在假山之上,眼神阴狠冰冷。 “夫子,可不能这样啊,你已经是我的了,怎么还能被别的男狐狸精勾引呢?” 他轻笑起来,嗓音看似温柔却充满着威胁。 “你要乖一点,要是惹我生气的话,学生可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呢。” 察觉到一股凉意,南宫皎瞳孔瑟缩,变得苍白的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行,不能在” 她想要拒绝,可楚肆却没有给她余地,他为所欲为惯了,南宫皎越挣扎,越能挑起他的征服欲和暴戾。 但不知为何,有一瞬间,脑海中竟然回想起那个秀雅绝俗,气若幽兰的少女。 锦瑟,锦瑟 是那么的娇贵清艳,温柔坚韧。 如同这世间最难寻得的瑰宝,却无人敢上前一步,因为那头守护着瑰宝,试图监守自盗的恶兽。 心中一恨,咬牙切齿的怒火便随意发泄在南宫皎的身上,等风雨初歇,他丢下擦拭的帕子,便装作无事发生地离开。 南宫皎低着头,看似沉静的面容,双手的指甲却掐进了草地里。 这跟她想好的不一样,楚肆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想起曾经那些讨好与追逐,南宫皎颤抖地咬着下唇瓣,眼底划过深重的阴霾。 她谋算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楚肆爱她,爱到可以为她抵抗世俗,将一切都捧在她面前,而不是如此粗鲁的对待,弃如敝屣。 到底是从哪里错了,她到底哪一步走的不对! 指尖一痛,她看着自己掐断的指甲和流出来的血迹,目光却隐隐有些孤注一掷的疯狂。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她必须紧紧抓住楚肆。 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冷静地整理好衣着,掌心轻柔地放在小腹上,她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兴许这一次可以 第36章 出事 午膳过后,锦瑟看着坐立不安的陆阑丞,终于叹了口气。 “跟我过来。” 她将他带到一处僻静的湖心凉亭,耐心地听他说话。 “我不知道我错在了哪一处。”陆阑丞开口道,“但我觉得我哪哪都有一点错,不然你不会不理我。” 接下来,他一件件地说出他自己琢磨出来需要认错的地方,还挺多。 看着他诚恳专注,如临大敌的样子,锦瑟倒不好说她只是觉得他做事太过冲动,以后注意一下就好了,也没多恼他。 不理他的威力实在太大了,这才不过半天,他就反省的彻彻底底,锦瑟听着听着,有些莫名的愧疚自责起来。 她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虽然对她而言,不理他一时半会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可他好像并不是这么觉得。 就好像怕黑的人跟不怕黑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看样子她也得自我反思一下,改改这动不动就不理人的臭脾气。 虽然有些麻烦,但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第一时间说清楚,不叫他担惊受怕了。 当然,特别生气的时候例外。 毕竟他有些时候迟钝的连话都听不明白,还会故意曲解歪理,反倒是让他自己想的时候,最快了悟。 “以后不要随便用刀伤人。”待他说完,锦瑟这才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虽然很能打,但双拳难敌四手,做事还是要适当,不能太过激。” 只是看一眼便差点弄瞎了人家眼珠子什么的,可不能了。 “嗯嗯,都听瑟瑟的。”认起错来陆阑丞非常痛快,他知道锦瑟说到底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才这样说。 这般想着,心中便有些泛甜。 见他高兴的样子,锦瑟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拍开他伸过来的手。 “干什么?陆夫子,对学生动手动脚可不好。” 她故意用这样的话气他,果然陆阑丞表情委屈起来。 “可是,你头上落了只虫子。” 锦瑟浑身一僵,脸上的笑不自然起来,她故作镇定。 “你,你把它弄走。” “可是瑟瑟你不是说现在我是夫子,你是学生,不可以动手动脚吗?”无辜纯良地颤了颤睫羽。 “陆!阑!丞!” 锦瑟一凶,面前的男人便立马慌了,他赶紧抓住那发簪上的‘虫子’放到锦瑟面前。 是只蝴蝶。 眼角抽搐一二,锦瑟狠狠踩了他一脚,看着他抱脚痛呼,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她就不该对他有任何怜悯之心,该死的陆阑丞! “不是,这蝴蝶也是虫子啊,瑟瑟,我错了你别走真错了” 他悔不当初,可锦瑟却没有回头。 等回到学宿,锦瑟越想越气,她看不进去书,便想去找陆阑丞,再狠狠地踩他一脚泄气。 却撞见了拐角回廊处的楚肆。 对方身边还跟着俩人,见到她时却被他屏退,只剩他一人向他缓步走来,还摇起了折扇,露出自认为最俊朗的笑容。 这是在看扁谁?就他这样的货色也好意思勾引人? 锦瑟心中还有气,不想殃及池鱼,便装作视而不见地往另一边的小路走去。 可还未踩下台阶,就被快步走过来的楚肆用收拢的折扇挡住了去路。 “这是何意?” 锦瑟冷着脸,往后退了两小步,尽量不与他靠的太近,那股花香真的很刺鼻。 “赵锦瑟,对?”对方用折扇敲着头,像是在冥思苦想,终于记起她叫什么。 锦瑟看着他做作的样子,心下有些厌烦。 “有事吗?” 她开门见山,语气也不是很好,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喜。 楚肆眸底的兴味却更浓了。 本以为是一株温柔的海棠花,却不想还带着刺,真是 “要是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不欲多留,锦瑟转身就走,却再次被拦住了去路。 “这么着急就想要跑开,是怕我吃了你吗?”他步步逼近,脸上是油腻的笑容,单手撑着墙壁,想要把锦瑟困在怀中。 可锦瑟却突然打了个喷嚏,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很是难受的样子。 楚肆一愣,眸中闪过一丝无措。 “你身上的味道太呛啊欠!” 又是一个喷嚏,怕被唾沫星子溅到的楚肆往后退开,并开始怀疑地抬起衣袖嗅了嗅。 他以为是跟南宫皎在一起时染上的味道,一时间不敢再近前让锦瑟闻到,因着这点心虚,锦瑟抓住时机便走了。 楚肆想要挽留,可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因为他身上有些发痒起来。 不是很痒,却十足难耐,楚肆想着莫不是在假山中时又沾上了什么虫子,顿时就一阵恶寒,心中也后悔,以后再不能去那种地方办事了。 还是先回去洗个澡。 他留恋地看着锦瑟远去的背影,等那片衣角完全消失之后,这才不顾形象地挠着身子。骂骂咧咧地离开。 暗处,陆阑丞原本要踏出的脚步收了回去,但目光看着楚肆的方向却森寒可怖。 当晚,楚肆跟着一些纨绔子弟偷溜出学府去花街玩耍,便出了事。 他被不知名的人打晕了,丢在小倌楼里接了一天的客,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了,平日里暗中保护他的一品护卫却不见踪影。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却回到了那被他包夜的花魁床上,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那只是一场梦。 可花魁是晕着的,而他身体的痛做不得假,还有,他身边的一品护卫伤痕累累地回来。 “蒙着面,从招数上来看,像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属下无能。” 说完这话,都岑便吐出一大滩污血,晕了过去,这让楚肆连发泄和责怪的对象都没有。 他气的发抖,在浴桶里洗了一遍又一遍,却不敢声张。 这事要是传出去,或者被他祖父知道,楚国公府是绝对不会要一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嫡孙做世子的。 他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好在昨晚发生那些事的时候并没有点灯,但只要稍加回忆,他就恶心的反胃。 直到嗓子眼里都没有东西可以呕吐出来了,房间内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这才消停下来。 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楚肆都没有去学府,他需要养伤。 第37章 活该 都岑伤势好些之后便偷偷去见了陆阑丞,其实他本来就伤的不是很重,只是看起来像是命悬一线罢了。 嗯是的,都是他干的,他就是那个所谓的江湖高手! 没办法,小主子让他这么做,他自然是要无条件遵从的。 再加上楚肆自己不老实,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还有个南宫皎,竟还不知足,敢去招惹小主子的逆鳞。 这种混蛋玩意,活该被千人骑万人压。 不过说起来,小主子的手段真的是要比先主子狠绝毒辣多了,先主子只虐身,可小主子却是逮着人内心薄弱处无情践踏。 楚肆那样一样骄傲自得的浪荡贵公子,经此一遭后整个人完全变了。 变得男女不忌,还喜欢在床榻之间虐待咒骂,平日里更是阴晴不定,动辄便用鞭子抽人,披头散发,面容狰狞的有些阴柔病态。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在那晚留下了很强的阴影,秘密差他寻医问药。 “他要是再敢靠近瑟瑟,你就把他丢进狗笼里。” 陆阑丞坐在桌案前不知看着什么,烛火映照下的表情专注认真,都岑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有些恶寒,但也只是点头应是。 离开时,他偷偷往那瞅了一眼,瞬间就瞳孔紧缩,不敢置信。 小主子竟然在看话本子,而且他眼睛没瞎的话那话本子的封面好像写着《如何俘获心软的妻主》? 生怕被察觉小命就要没了,都岑背脊发凉地赶紧离开。 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他走的快,不然他就会发现陆阑丞看完这一本之后,不甚满意地又拿出了另一沓挑挑拣拣。 《做一个白莲花一样的男子》 《一声姐姐,命都给你》 《来,干了这杯清新解渴的绿茶》 《撒娇男人的得宠秘籍》 《》 陆阑丞慎之又慎地抽出了那本《撒娇男人的得宠秘籍》,上次那本《哭一哭,命都给你》感觉不大好用了,还是再多学学怎么撒娇。 只要他把这些都看完,别说是那个被他丢回温侯府的温行之和已经废了的楚肆了,就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他也能让瑟瑟独赏他这一株红杏。 嘴角上扬的笑越发肆意,最后甚至控制不住地得意起来,学宿中同样也在看书的锦瑟无端呛了两个喷嚏。 她微微皱了眉头,拢了拢身上的外衫,只觉得今晚的风格外喧嚣。 翌日,便有夫子来分班,锦瑟如愿进了甲字班,黎棠妮也一样。 郭高月差一点,但她写信给了她爹,塞了大把的银子,最后分了个末尾,却也挤进了甲字班。 “这事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爹为了弄我进来费了老大劲呢。” 休息的时候,郭高月让锦瑟附耳过去,跟倒豆子一样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完全忘记了她爹在信中的嘱咐,就没有把锦瑟当外人。 锦瑟:“”其实我真的不大想知道这些。 但郭高月非要说,不说就憋的慌,锦瑟只能宠着她,让她顺了那口气。 但意外的是,郭高月虽然进了甲字班,却是甲字三班。 是的,今年因为扩招,所以斋长特意多加了两个班,锦瑟理所当然在一班,可郭高月却是三班。 明眼人只要聪慧一点,便能发现里面的门道,甲字三班里面的学子大多都掺了点水分,不过至少比丙字班的要强。 不过郭高月好像没发现,她只是可惜不能跟锦瑟在一个班,而锦瑟非常暖心地没有告诉她。 她只是鼓励她,要是能够在半年考里拿到好名次,便能重新分班。 “那你在甲子一班里面不能总是跟黎棠妮说话。”一番扭捏过后,郭高月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锦瑟见她好像看黎棠妮非常不顺眼,虽然不明白她心中想法,但还是哄她,“好,我都听你的。” 原本她就没打算与黎棠妮过多亲近,再加上人心都是偏袒着长的,比起黎棠妮,她与郭高月的感情更加深厚。 听了这话,郭高月高兴地就回她的隔壁甲字三班去了,身边安静下来,锦瑟重新提笔,开始在面前的书案上写着什么。 她的位置靠窗,今日难得骄阳正好,有零碎的桂花随风飘进来,她安安静静,坐姿端正的样子落入了不少学子眼中。 那瞬间,有人屏息凝神,有人眸光闪烁,都情不自禁地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直到夫子走进来,佯装咳嗽地提醒,这才唤回了那些个春心荡漾,锦瑟也放下了手中狼毫。 虽然她察觉到了周围视线,却波澜不惊,她来社稷学府,只为千年灵芝。 但她也有观察,想要找到前世那个取得千年灵芝的学子,可惜的是,那人并不在她所在的这个甲子一班里。 可能是高一届的学子。 而锦瑟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她通过上午的课程,发现那些原本有所怀疑的对象,都不够格。 有些连夫子的询问都回答不上来,可她自己反而觉得那问题并不难。 锦瑟并不高看自己,虽然上一世跟着温行之也学了很多,可以说他是她最好的夫子。 他也夸过她一点就通,很是聪慧,但他惯会哄骗人,若是真的信了,才是傻子。 思来想去,应该只是这一届学子的问题,果然还是得把目光放到高届的学子身上。 可高届的学子班级并不在一处,要想寻找,恐怕麻烦得很,也不够精确。 有了,她刚跟高月说过自己怎么就忘了。 半年考! 这可是社稷学府所有学子都要参加的,到时候名次都会公布出来,而她只要记住排在最前面的那几位,再一一筛选,找到那人指日可待。 想通了烦恼之处,锦瑟展颜一笑,温柔的叫人心醉,有脸红的学子忍不住偷看,被上头的夫子发觉。 “窗外的桂花有那么香吗?看这里。” 意味深长的话语,引得心虚的几名学子耳根子都红透。 黎棠妮坐在离锦瑟较远的位置,她竖着书本睡的正香,听见夫子用戒尺拍打桌案的声音,惊吓地弹坐起来。 “” “下学了?”可以去用晚膳了? 短暂的凝滞,一片哄堂大笑,夫子对着她耳提面命,并让她滚出去面壁思过。 黎棠妮:“”委屈。 第38章 我好像 等终于到了真正下学的时间,黎棠妮已经在外面靠着墙睡过去了。 她昨天晚膳时喝了些茶,结果到了半夜都睡不着,在床上干瞪眼。 锦瑟是劝过的,但她非不听,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看她。”有出来的女学子窃窃私语,取笑着睡过去的黎棠妮。 原本想装作视而不见的锦瑟终究还是心软了,不过还未等她把人叫醒,黎棠妮便睡栽在她怀里。 锦瑟受惊地扶住她的肩膀,正要把人弄开,却被郭高月撞了个正着。 “你,你们” 少女一脸不可置信,眼神很是受伤地转身跑开,留在欲言又止的锦瑟满心无奈。 为什么每次都会有这样的误会发生? “锦瑟姐姐?”迷糊地睁开眼,黎棠妮满脸疑惑无知地看着表情有些僵硬的锦瑟。 “嗯,回去睡。” 没有跟她多说,锦瑟把人扶稳站好,便往郭高月跑走的方向快步而去。 黎棠妮看着那离开的背影,眸中划过一丝失望与落寞。 等锦瑟找到蹲在假山花丛后的郭高月时,她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猪头,幽怨气息非常重。 其实锦瑟心里是知道的,郭高月这样其实更多的是害怕唯一的朋友被别人抢走。 她的性子有点瑕疵,也不喜欢跟那些只会谈论诗词歌赋的女子说话,再加上从小到大都被灌输要比赵家女儿强的想法,久而久之,她的身边跟眼里就只有赵锦瑟。 她想要比赵锦瑟厉害,何尝不是想要赵锦瑟认可她,觉得她能够与她做闺中密友。 只是她不太会表达,脾气又有那么一点点暴躁收不住,便总是适得其反。 但好在这一世的赵锦瑟耐心更多了,也懂她的言不由衷跟心中期许。 “生气了?”她小心翼翼从过去,同样蹲坐在地上,歪着头语气温柔地询问。 “哼。”浑身一激灵,郭高月赶紧用树叶扫掉地上画着的猪头,耳尖有些泛红地扭过头去,不看锦瑟。 “真的生气了?其实刚才只是个意外。”锦瑟解释道,“她在夫子罚站,却不小心睡着了,我只是想叫醒她,谁知道就那样倒下来了。” 耳朵动了动,郭高月语气软了些许,她知道锦瑟从来不会骗她,因为没必要。 但…… “她肯定是故意的,就你蠢。” 锦瑟:“……” 真是好气又好笑,但追究这些有何用,大道理也要把人哄好之后再讲才有用,凡事有个循环渐进,这点还是她从陆阑丞身上学来的。 “好,以后她要是敢靠在我身上,我一定推开她。” “你这话说的,我又没逼你。”酸溜溜。 “是我自愿的。”抬手将她头上一片沾到的枯叶摘落,锦瑟扶她起来,认真地替她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然后柔软一笑。 “走,去晚了膳堂可能没你爱吃的麻辣鱼了。” 郭高月眼睛亮了亮,而后又扭捏起来。 “稀奇,你竟然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锦瑟好脾气地笑了笑,“这是自然,难道高月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这样的反问当真是猝不及防,锦瑟有时候也是会有些坏心眼的,郭高月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喜欢吃糖炒栗子嘛。” “嗯,还有呢?” 她牵着她走过小道,绕过长桥,穿过回廊,听着她娓娓道来,没有任何不耐烦,颇有一种岁月静好,让人羡慕的气氛。 羡慕的嫉妒心都要起来的陆阑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郭高月有些碍眼。 她是除了他家瑟瑟便没有别的朋友了吗?怎么那么黏人,还动手动脚,又牵手又搂胳膊的,他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看到站在膳堂门口的陆阑丞,郭高月很自觉地与锦瑟保持了小段距离。 虽然锦瑟对她很重要,但她也还是惜命的。 见她如此识相,陆阑丞挪开落在她手上的目光,温柔地看向正在朝他走来的锦瑟。 他的手里还拿着包糖炒栗子,是专门给锦瑟买的,还温热着。 “陆夫子,你也来用膳吗?”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让陆阑丞要靠近锦瑟的脚步顿了顿,他淡漠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穿的跟披麻戴孝般的女人。 好像叫什么南宫皎来着,不重要。 “嗯。”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可这个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挡住了他的脚步。 陆阑丞有些不喜地看着眼前人,她还在说着些废话,不管用词多么高冷矜持,总的来说就是想邀他一起用膳。 她也配? 视线嫌弃地上下打量着眼前女子,陆阑丞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是觉得她那点拙劣的心机城府无人可以看破,还是越是普通越是迷一样的自信。 总之,她碍到他了。 “南宫夫子,你能让一让吗?” 毫不客气的口吻,让面前女人脸上多了些愕然和尴尬,而陆阑丞却是注意到锦瑟拐个弯不管他就进了膳堂。 郭高月还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让陆阑丞心中的戾气沸腾起来,他不再理会眼前面色发白,像是被言语伤到,摇摇欲坠在酝酿着某些情绪的丑东西,赶紧追他家小祖宗去了。 被忽略的南宫皎面色更加惨白,这还是第一次她被男子如此无礼地对待,感觉整张脸都臊恼的厉害。 楚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都不来学府,她原想着与这位陆夫子亲近一些,等流言蜚语传到楚肆耳中,他一定会再次紧张她。 而且,就算不为这个,陆夫子的家世身份也都不差,一张脸更是长的不知道比楚肆好看多少,这样的男子,换谁都会心动的。 关键是他还那样专情,越发让南宫皎有种想要把人从锦瑟身边抢走的冲动。 凭什么有些人什么都不做,生来便有那样好的男子爱她,而她却要步步为营,煞费苦心,最后却还是不能得偿所愿? 眸底划过一丝狠毒,有男学子关心地上前询问她是否有恙,南宫皎不想应付这些不够格的人,敷衍两句便转身离开。 留下那名失落的男学子在同伴的安慰下进了膳堂,然后瞧见了锦瑟。 刹那间寒冬消散,春暖花开,原本死寂的内心再次活络起来,眼里泛着亮光。 “我,我好像又有喜欢的人了。” 同伴:“”你这移情别恋够快的。 他顺着身旁人的目光看过去,却瞧见了锦瑟身边乖巧用膳的郭高月。 狭长的瑞凤眼愣了愣,而后眸中闪过柔软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好像”也有喜欢的人了。 第39章 她们认识? 郭高月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坐在她对面的男学子,一叉子把盘中的肉丸嚼如口中,鼓着腮帮子满眼疑惑。 这人谁? 对方长的很有文弱书生气质的一张俊脸正眉眼含笑地对着她,还点了点头,弄得郭高月一激灵,更加不解了。 她们认识? 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正在被陆阑丞投喂的锦瑟,可正在喝汤的少女却只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用膳勿扰。 郭高月心中忐忑了会儿,决定以静制动,等他先开口,她再接话,便能顺其自然地套话。 内心为自己的机智聪明沾沾自喜,可这个男人,他竟然不说话! 吃完冲着她点了点头就端着饭盒走了? 他走了 一番欲言又止的张嘴,郭高月还是忍住了想要出声留下他的冲动。 没理由没借口,把人叫回来反倒尴尬。 不过,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现在对他特别好奇! 他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坐在她对面用膳? 还冲她笑的那么温柔? 最重要的是,二话不说又是几个意思? 他到底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还是她误会了他对她有那个意思,所以庸人自扰……了? 视线追随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郭高月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嘴角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正在给锦瑟夹排骨的陆阑丞:“”这个男人好会欲情故纵。 不过还是演技还是拙劣了点,也就只能骗到像郭高月这样的傻子。 若换作是他 “在想什么?”见身边人失神,锦瑟出声提醒,却发现陆阑丞脸庞上有不自然的红晕。 看样子没想什么好东西。 她默默收回眼,继续喝着汤,郭高月试图挤到她身边,被陆阑丞眼神一瞪,立马又乖乖缩回了角落靠边最里侧的位置。 这人也太霸道了。 等用完膳回学宿的路上,郭高月还在想着刚才那个高届的男学子。 她想着明天他要是再凑过来的话,那她就先发制人,直接问。 可一出神,她就放慢了脚步,还走岔了道,等锦瑟发现不对去把她拉回来的时候,却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 俩人停住了脚步。 “该死,你是没长眼睛吗?尽往人身上撞,脏死了!你别靠过来,恶心死了,身上一股子馊臭味。” 前面转角处传来尖锐愤怒到有些刻薄的叫骂,紧接着便是几人的附和,拳脚相向。 “区区一个平民,别以为进了社稷学府读书,便高人一等了,我可是打听过了,你就是个没爹的野种,养着个病秧子的老娘啊,你敢打我!” “不许说我娘!” 嘶哑恨意的怒吼声,像是在绝境中咆哮的小兽,屈辱又不甘,可很快,便被压制。 “狗胆,还敢咬人,长的跟个娘娘腔一样,没想到还挺有骨气,不过你这样的,若是去了那艳春楼做小倌,倒是挺有啊,快按住他,咬人,让你咬!” “啪---”的一声,重重的巴掌声听着便让人有耳鸣的错觉,锦瑟皱了皱眉头。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可那句去艳春楼做小倌却是让她想到了小时候的陆阑丞。 因为长的比女娃娃还好看,有一段时间经常被调侃逗趣。 对方还打着玩笑话的旗帜,却不知言语也是无形的利剑,会伤人还难愈。 她原本还听不懂,便去问了爹爹,结果爹爹气的直接在朝上弹劾了那几人家中的长辈,且言辞犀利严苛,甚至扯到了国本上去。 但又奇怪的很有道理和说服力。 女帝当场就发落了几名大臣,毫不留情。 从那以后许多大臣家的子弟都被家中长辈嘱咐,要谨言慎行,不可胡言乱语,特别是在她面前。 一旁郭高月注意到锦瑟不悦的表情,低声提醒。 “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都是有的,你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别到时候好事做不成还惹一身骚。” 最后一句话是她有过亲身体会才加上的。 还是十岁左右的时候,郭高月依旧是个纯善的人,逛街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回府做丫鬟,结果那人却背地里想着如何勾搭她父亲。 不仅如此,那丫鬟还试图利用她,给她下生病的药。 还故意制造意外让她摔伤磕碰,这样父亲便会来看她,而她也有机会勾引她父亲。 现在想想都还是一片恶寒,同时又有些庆幸地看着身旁的锦瑟。 当年要不是锦瑟察觉出了她身边这个丫鬟的野心和城府,对她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恐怕那丫鬟还真有可能爬上她父亲的床榻,凭借诸多手段做个得宠的小妾。 “我有分寸。”像是知道郭高月在忌惮什么,锦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往那拐角处走去。 那几名男学子正在单方面殴打一个抱头蹲地的少年,看那熟稔的承受动作,应该没少被欺负。 “你们这是在?” 锦瑟并未做出插手要管的样子,而是像突然撞见一样,语气平淡地问了这样一句。 那几名男学子见到锦瑟,皆是愣了一愣,还真是巧了,有两个穿青色衣衫的是同班。 不过领头那个很陌生,看衣袍的浅紫颜色,是高届的。 那认识锦瑟的男学子轻声在高届的男学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对方原本还有些调戏的眼刹那间便严肃起来。 甚至隐约还有些忌惮的样子。 “是我们挡了路吗?真是对不住。”笑脸相迎到有些殷切的地步,拖拽着地上那人便要离开。 锦瑟皱眉地看了一眼那仿佛死寂的少年。 “你们” 刚开口,话还未说下去,郭高月便从她身后站了出来,并毫不客气地指责。 “你们也太过分了,他是犯了多大的错,要被你们这样欺负,学府之内好像是严禁斗殴打架的?再不把人放了,我就去告诉夫子。” 锦瑟想要拦她,话不能这样说,会给那受欺负的少年带来麻烦的。 可郭高月义愤填膺到有些激动,几次拨开锦瑟的手,说话速度也很快,完全不给插嘴的机会。 无奈,只好由她去了,等她过完瘾了,再想想办法怎么处理。 “这都是他非要挑衅我们,你们别看这小子看起来好欺负,其实坏着呢,可别被他可怜的样子骗了。” “对对对,他还故意撞到我身上。” 郭高月满脸正气,双手叉腰,而锦瑟比她谨慎许多,她注意着那少年脸上的情绪,眸中划过沉思的光芒。 “再怎么样打人就是不对,而且撞一下把人打成这样,你们是想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吗?” 第40章 那人也叫... “哪有那么严重,这小子骨头硬得很,只是皮外伤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 “闭嘴!” 那高届的男学子凶声拦住身后说话的人,然后目光越过郭高月看向她身后的锦瑟。 “既然锦瑟学妹开口了,那师兄怎么也得卖你一个面子,我们走。” “诶,你什么意思?”被忽略的郭高月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追上去好好说道说道,被锦瑟拦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摇了摇头,锦瑟看向那从地上站起来的人。 不过她倒是奇怪,为何那人对她似乎多有忌惮? 这个疑惑直到后来很久锦瑟才知道,原来是陆阑丞私下里警告过了那些人。 虽然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但效果却是非常的好。 “多谢。”那面上带伤的清秀少年对着锦瑟她们拱了拱手,便要转身离去,动作语气都透着几分敷衍。 像是不屑于被她们这样搭救。 锦瑟对这种情况有所猜到,也明白少年心思,应该是怕这遭过后,那些人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他,而她们这些好心人,在他眼里,虚伪至极。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好心救了你,你却” 郭高月又气着了,但这次依旧被锦瑟拦下。 “无妨,我与他说两句话。” 锦瑟走到少年面前,其实从身高和面相来看,她反而是年龄小的那一个,还有这少年,他穿的是紫袍。 高届学子吗? 心中有所计较,锦瑟正要开口,却注意到他腰间佩戴的碎玉流苏,是甲字班学子的象征。 脑海中飞快闪过刚才听到的辱骂 孤儿寡母,母亲有疾,高届,甲字班,这些字眼糅合在一起,让锦瑟有些忐忑紧张起来。 但她面上却是不显,只是从容地问,“你是怕他们再找你麻烦吗?” 她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对方眼中有片刻的惊诧,但很快便归于漠然,甚至还有些冷讽。 “所以,你是想帮人帮到底吗?” 他的目光直视着她,落在郭高月眼里让她又想到那个白眼狼丫鬟,她正要开口让锦瑟随她离开,不要管这种人,锦瑟却笑了起来。 “我原是想帮你的,可现在我不想帮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谁要知道你这种千金小姐一时兴起的想法。”少年偏过头冷嗤一声,便要继续离开。 锦瑟再次挡住了他的脚步。 “你这还真是一杆子打翻一箩筐,以偏概全专己守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话音刚落,少年便凶狠地瞪着她,锦瑟却视若无睹,她继续说。 “虽然我能理解你这种偏见是来源于你太穷了,见过的富家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并不能说明,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是坏人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年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不想听锦瑟说的什么大道理,可锦瑟只是想说,并没有存着非要他听进去的专横想法。 “你叫什么?”她说出自己的目的。 “没有必要知” “很有必要知道这个,我这人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既然多管闲事救了你,那就不能只是肤浅地帮个表面,你不用感激,毕竟我不打算考虑你的想法。” 眉眼一弯,锦瑟语气温柔地打断他的话,可言语却颇为彪悍。 “我做我的,关你何事。” 看着眼前自以为自己很凶,但其实反而很可爱的少女,少年绷着脸色,良久还是妥协。 “牧九疑。” 他说完便与锦瑟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去,便没看到少女惊诧的眼神。 牧九疑? 是那个牧九疑吗? 锦瑟想到了前世跟在温行之身边的幕僚,那人也叫牧九疑。 不过因为见过的次数实在很少,她也不是好打听的人,再加上她可能得了个什么眼里只有你的大病,看不到旁人的存在,所以也只记得个名字。 现在想想,当初多看两眼便好了,也能确认这个少年牧九疑到底是不是以后温行之身边的第一幕僚了。 “瑟瑟?瑟瑟?” 眼前一只手晃来晃去,锦瑟正想着该找个什么办法证实一下,听到郭高月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回神。 “走。”她没事人一样往学宿的方向继续走去,好像刚才那个调戏高届师兄的人不是她一样。 郭高月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 虽然锦瑟要是喜欢上别人她反而会很高兴,但陆阑丞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 她都不敢想,而且她算了算,有九成机率她会被殃及池鱼。 那就很难过了。 “不喜欢,只是替你收拾烂摊子。”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都还未开口,锦瑟便回答了她。 “瑟瑟我们真是越来越心有灵犀了,不过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替我收拾烂摊子?” 不解的眼神看着锦瑟,但锦瑟就是不说。 “自己悟。” 这一悟,直到半夜三更,才恍然过来,锦瑟被摇醒的时候,再好的脾气也想打她。 “我真是笨,其实你都说过了,就是我那样说话,那些人虽然当时不会做什么,但之后肯定会把怨气怒火变本加厉地报复在那个牧九疑身上对不对?我说话的方式错了。” 锦瑟看着她求知欲旺盛的眼睛,她已经困的脑袋一点一点。 “嗯嗯,真棒。”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敷衍两句躺回被窝睡觉。 却不知这一举动让郭高月兴奋到后半夜完全睡不着。 这才是第一次锦瑟如此直接地夸赞她,太难得了。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夫子讲学时她困的一头砸在桌上,然后她被罚出去面壁思过。 还好巧不巧被隔壁出来的黎棠妮看见。 俩人仿佛天生就看对方不顺眼,一见面不是阴阳怪气怼人,便是掐架抓头发。 “看什么看?”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 片刻后,外面廊道俩人便打起来了,俩个夫子劝都劝不住,直到锦瑟拿着书走了出来。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用凉凉的视线扫了眼俩人,然后便走了回去,可黎棠妮跟郭高月莫名就觉得锦瑟是生气了。 而且是很生气。 她们收了手,有些局促乖巧地站着,任由夫子们训斥,还挨了好几下戒尺。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令她们慌张的是,接下来好几天锦瑟都故意无视她们,不跟她们说话。 对此感同身受,但却因此独得恩宠的陆阑丞:“”来,打起来,继续不要停,这样的好事多来几次没关系的。 第41章 温行之 温侯府一间清幽安静的竹林小院中,今日颇为热闹。 自从温行之上次莫名回来之后,整个人便有些变了,不会再乖乖受了欺负挨打,也不会任人折辱算计。 他好像能够预知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一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或者反过来利用,让对方自食其果。 而温候府唯一的嫡子不学无术便罢了,还与人比拼骑术,从马上摔下来,成了个傻子还半身不遂只能躺在床上。 如今国法宽容,若家中无嫡子,庶子科举若能中第,温侯爷有心之下自能上达圣听,让那名庶子寄养在主母膝下,当成未来接班人养。 当然,因为温侯爷还算身强体壮,并未考虑这些,只是想与妻子再要一个,可无论江氏怎么配合,也难以有孕。 最后请来大夫,说江氏早些时候不小心落水,受了寒气,再加上已三旬有几,恐怕难以再有孕。 温侯爷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再加上之后江氏犯了个小错,便想法设法把人休了,又娶了年轻的继室日日耕耘。 也打消了不少庶子与妾室姨娘的念头。 不过他哪里知道,即便他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法再有任何嫡子的,因为他的好大儿温行之在回来的第一天,便给他下了难以诊治出来的绝育散。 一晃半年过去,温候爷越发对子嗣心急如焚,可请来的大夫被温行之收买,只说温候爷如今年岁大了,只怕不好再有子嗣。 这话温候爷是信了的,他是个骄傲自大的人,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是年纪问题,毕竟也有四十好几了。 哪怕他再龙精虎猛,有些地方到底不如当年了。 于是他终于把视线开始落到那些庶子身上,开始着重培养几个挑剔过后还算看得过去的,温行之便是其中一个,却是勉勉强强够到格的。 而这勉勉强强还是因为他被温侯爷的继室养在了膝下,虽然府内无母的庶子也有好几个,但女子都是看容颜的。 温行之是里面最好看的那个,再加上他早有算计,继室许氏在入侯府门之前便被诊出身弱难有孕,便是他的手笔。 而他只是无意中发现,再加上许氏是个单纯的,虽然身边有个精明的嬷嬷,却也早已被温行之用家人拿捏住。 他踩着一个个踏脚石,却悄无声息,在那些庶子眼里似乎构不成什么威胁,待到真正被注意的时候,已经一鸣惊人。 连考了秀才,进士,并在世家贵族子弟中有了一定的影响,理所当然地成为温侯爷眼里的香饽饽。 当然这样的后果就是他再也无法清静地读书,小院内时常有一些不速之客,比如说这次,便是令奴仆小厮惊吓的毒蛇。 还不止一条。 单手掐着一条花斑蛇的七寸,温行之另一只手还拿着竹简,整个人看起来波澜不惊,面上甚至还带着温雅和煦的笑意。 却叫看到的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从哪里来的都放回哪里去。”他对着心腹说了这样一句,便将掐死的毒蛇随意一丢,在奴仆的服侍下洗净了碰蛇的手指。 等一切都重新恢复平静之后,温行之起身走到窗外。 昨夜落了一场小雨,他移栽在院里的那棵桃树已经开了花,一片片粉色的花瓣娇艳极了,他伸手接住随风飘来的一朵,思绪渐渐飘远。 开春了,瑟瑟的生辰快到了,要是送礼的话,会给她带来困扰的? 想起昨夜做的那个旖旎的梦,他白玉无瑕的脸庞微微染上些许绯色,低头含笑,露出能叫人心醉神迷的温柔来。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时常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有些梦荒唐无稽,有些梦却是能预知未来般,让他提前得知小人的动作,从而避免很多风险。 但这些梦都没有昨天的梦境那么令他恋恋不忘。 梦里,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他娶了他心仪已久的女子,他们拜高堂饮合卺酒,挑起大红盖头那一刹那,他内心鼓噪的难以自禁。 记忆的最后,她抚摸着他腰间的梅花胎记,笑着说了些什么,可他却还未听清便醒了。 实在遗憾,再加上他有一种直觉,也许那句话能够解释清楚锦瑟为什么会想要杀了他,为什么又知道他有这个梅花胎记。 无数揣测中,他开始猜想这个梦是荒唐无稽还是预知,以过往的无数梦境经验来看,更偏向于荒唐无稽,可他还是抱有那么几分希望与幻想。 要是预知便好了,她会嫁给他吗?这可真是叫人心驰神往。 而后他又想,她是不是与自己一样,也会做那些梦。 如此那些怪异便都能解释得通了,她的讨厌与敏锐,躲避与冷漠。 可难道她做的梦境中他对她不好吗?不然她怎会恨到想要杀了他? 可他自信若能得她为妻,此生必定不会辜负,他会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绝不会舍得叫她伤心。 无数的谜团与解惑在脑海中纠结来纠结去,就好像在与另一个自己博弈,却总是不分胜负。 到最后,他所有的念头都被一个想法所占据排斥,那是他与幻想中的另一个自己达到的和解与共识。 想见她。 虽然会有安排在社稷学府的人传回来画像和消息,但他还是想亲眼见见她。 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念头,让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溃散成一盘散沙,可就在他要忍不住的时候,想起了此刻的处境。 温候府内不见血的刀光剑影还未结束,或者可以说,这还只是个开始,若是叫那些人知道他的弱点,无论是他还是锦瑟,都会受到危险。 他可以铤而走险,却难以容忍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与恐惧,掺杂着一股浓厚的不安,让他又开始头痛欲裂。 指甲陷入窗框,额间有冷汗冒出,苍白的脸色没有丝毫血气,他控制住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这才慢慢好转起来。 可这时心腹却送来从社稷学府过来的信和画卷,他先展开了信。 起先唇角还含着笑,可越看到后面,却是面色难看到恐怖噬人的地步。 陆!阑!丞! 第42章 好好说话 社稷学府中,陆阑丞因为偷亲锦瑟的脸颊被抓包,整整好几日都未被对方搭理。 想要卖乖讨好,却因为半年考过后放春假缘故,他怎么也见不到人。 以前好歹只有一个赵华年,可现在却是好几个哥哥还有弟弟要应付。 大部分都是过年的时候回来,却迟迟不走,说要等锦瑟过完生辰再离开,这便算了,为何要对他严防死守? 以后都是一家人,为何总是要把他当小偷外人看呢? 接二连三被堵后,陆阑丞忍无可忍,他不打算做人了。 “给我砸。” 手指一挥,身后几个扛着大铁锤的下人便走上前,把陆阑丞指着的墙砸出一个大窟窿来。 而后他用帕子挡着口鼻,闲庭漫步般走了进去,等府邸的下人发现并禀报给几位公子和老爷时,陆阑丞已经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锦瑟的住处。 并一把歪坐在地上抱住了锦瑟的小腿,红豆站在一旁很是焦急,却难以把人扯开。 锦瑟却是见惯了他这没招便开始不要脸的模样,小手推着他艳丽逼人的脸庞。 “先起来,好好说话。” “那你先答应不赶我走。” 眼巴巴的目光湿漉漉地瞅着锦瑟,好似她敢露出半分犹豫和迟疑,便会有珍珠般的泪水断了线地流出来,我见犹怜。 “不赶你。”锦瑟真是好气又好笑。 结果她话刚说完,原本躺在地上耍无赖的人便立刻端正优雅地坐在了她对面的软榻上。 他爱红衣灼灼如华,即便站在人群里也能让心上人一眼瞧见他的存在,可今日却穿了件靛蓝绣竹的衣袍,头戴白玉簪。 这个样子,都不用故作柔弱,光是坐在那里,便有一股美如琉璃的易碎脆弱感。 看来是有准备而来。 锦瑟放下手中的竹简,笑着看向时不时往门外看去的他,像是在担忧紧张着什么。 “今日怎么进来的?” 她明知故问,陆阑丞的身子顿时有些紧绷。 “就,那样进来的。”他心虚地说着,看起来纯良无辜的眼神叫人很难苛责。 可锦瑟却不打算这样放过他。 “就,哪样进来的?”她笑弯了眉眼,眸中透着一丝不明显的狡黠。 像是把狐狸逼入墙角旮旯的白兔,一只手撑在对方脑后,吓得狐狸瑟瑟发抖,满头大汗,圆圆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到有些委屈的地步。 “是,是你的哥哥不让我见你,瑟瑟,上次是我不对,你别不理我,我我想你了。” 如此直白坦率的表露,仿若炽热的羽箭射入心脏,锦瑟呼吸一窒,眼神怔愣片刻,面颊控制不住的有些发烫起来。 心跳更是急促的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说,说什么呢。” 她想起了那个轻柔小心翼翼的吻,赶紧转过头去,深呼吸两口气,生怕脸颊越发烧热起来,被他瞧出异样。 可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就这样便被撩拨了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于是,在陆阑丞好奇地探过头来时,锦瑟撑着矮桌大半个身子往他那边靠,四目相对,俩人距离极近。 呼吸交错间,锦瑟看着他开始慌乱无措的眼神,温柔地笑着,并抬手替他将鬓角的碎发挽于而后。 “你想我啊?”温软的语调带着几许暧昧。 她的手指触碰过他的嘴唇,轻轻地压了压,“是这里想?” 又点在他心口的位置,尾调拉长,“还是这里想?” 陆阑丞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纤长的睫羽轻颤,整个人仿佛烧红的软脚虾,头晕目眩。 等锦瑟的几位堂哥赶过来的时候,便见到陆阑丞一个大男人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躲在角落里用衣袖挡着红扑扑的脸。 而他们原本最该惊吓害怕的妹妹,却淡定自若地喝着事后茶,见到他们,还笑着招呼了两声。 “哥哥们怎么来了?” 几位堂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虽然画面与他们所想的不一样,但该揍的人却是绝不会手软。 可怪异的是,即便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腿都瘸了,陆阑丞依旧笑的跟个傻子一样,出门时还给两个年纪小的堂弟一人塞了几锭零花银子。 拿着鸡毛掸子跟石头的俩个堂弟异口同声地对着长兄们问:“哥,我们是不是把人打坏了?” 兄长们却不如他们天真,个个眼神隐晦深思。 这小子,有点难搞啊。 二月初六,锦瑟十四岁生辰,赵二叔早半个月便开始着手准备,当天整个府邸热闹非凡。 远在京城的赵父请不了假,只能让妻儿去洛阳参加女儿的生辰宴,并替他送上生辰礼。 原本锦瑟是要回京城过生辰的,但来回路途太远,学府给的假期不多,再加上赵二叔跟几个堂哥的强烈挽留,最后只能作罢。 郭高月跟黎棠妮也没回去,她们要留下来参加锦瑟的生辰宴。 因此当赵父郁郁寡欢地上完朝后,听见好友家中女儿也未归,还是因为他家女儿。 他顿时就精神了,骄傲了,还有些小嘚瑟。 气的郭尚书差点跟他打起来,而左丞相自持身份,不会做这么蛮力粗鲁的事,但接下来半个月,赵父忙的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瑟瑟,你今天真好看。”见到因为生辰宴静心打扮过的锦瑟时,陆阑丞都有种想把人藏起来的冲动。 不想让别人瞧见,只给他一个人看就好了。 可这份冲动还未发酵酝酿,便被锦瑟的质问所打断。 “所以,你是觉得我平常不好看吗?” 陆阑丞慌了,好在这时脑海中闪过在话本子上学到过的语句。 “瑟瑟平常也好看,现在更好看。” 可这话却未让锦瑟满意,她继续不依不饶,故意为难他,想逗他方寸大乱。 “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我平常不如现在好看,你还是更想看见精心打扮过后的我?” 这话有些强词夺理,无理取闹了,但陆阑丞当局者迷,却没有发现这些,他满脑子都是话本子里没有这一句啊,这怎么回? 见他急的都要哭出来了,锦瑟正想给他个台阶,就此打住,不然真哭了又得她哄。 可这时陆阑丞却深吸一口气,满脸严肃认真,语气更是郑重其事。 “怎样都好,是你就好。” 他拿出准备好的生辰礼,一个非常精致复杂的金玉手镯,戴在了她的右手手腕上。 锦瑟还在因为他刚才的话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已经被狡黠的‘狐狸’套牢了。 第43章 愿你顺遂如意 这镯子是陆阑丞托暗中那股保护他的势力做的,原本他还想自己亲自动手,觉得那样才更有意义。 可在铸器这方面,他实在差强人意,便没有为难自己,主要也是怕做得不够安全反而伤到锦瑟。 “这个镯子叫如意镯,愿你万事顺遂如意。”便是遇到阻碍困难,我替你清除就好。 你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我没什么骨气,就想看你高兴,见你笑。 锦瑟抬起手腕仔细端详,手镯上的海棠花纹很是好看。 她伸手想要触摸,陆阑丞却赶紧拦住了她。 “这如意镯里还有机关,只要操作得当,能从中发射出上百枚细小的银针,都淬了剧毒,平日里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过你这样打开。” 他抓过锦瑟的手腕,教她如何驱动手镯,并有一个细小的可以弹出来的卡槽,里面有几粒白色小米粒大小的药丸。 “这些是解药,以防万一,你要记住发射前那些拧转的步骤,虽然不是很复杂,但错了一步,银针也是发射不出来的,当然,这也是防止平日里磕碰而不小心误发的危险。” 为了让锦瑟更熟悉这手镯的使用方法,陆阑丞又给她详细又啰嗦地演示了好几遍该如何转动手镯。 直到那淡淡的香味充斥着整个鼻尖,他这才发现自己靠的太近了,可锦瑟却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明明没有揶揄的意味,可他却莫名爆红了脸庞。 “我,我”紧张到结舌,脑子里更是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一团乱麻。 “你什么?”锦瑟故意把身子往前凑,反倒惊得他后仰着脑袋,差点踉跄摔倒。 情势反转的很快,锦瑟不动声色间便稳稳占据了上位,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 “送未出阁的女子手镯,陆大公子可知,这其中有何寓意?” “不是。”脑子里糊里糊涂的陆阑丞下意识解释,却越描越黑。 “我本来想送你发簪的,但你已经有很多发簪了。” 话音刚落,自个便发觉出了不妥,差点咬了舌头,满脸懊恼。 可锦瑟却俯视地继续凑近他,直到陆阑丞下腰的动作有些颤巍巍起来,她这才轻笑出声。 左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疼痛令他清醒过来。 “想什么嘛,我都还未及笄,你敢送我发簪试试,看我父兄不打断你的腿。” 陆阑丞表情有些委屈,这时丫鬟红豆过来,说前厅宴席开了,让锦瑟过去。 他一晃眼的工夫,人就走了。 更委屈了。 可没过多久,他就突然恍悟过来,像是脑子终于回来了。 未及笄不能送,那是不是说及笄就可以送了? 瑟瑟果然对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心思的,不枉费他每天晚上敷了那么多保养珍品来呵护这张脸。 总算是被他勾引住了。 开心。 生辰宴很是热闹,一直到晚上,锦瑟才终于可以休息了。 “小姐,这是您让我找出来的礼单。” 红豆走过来递上挑拣出来的一份礼单,锦瑟接过翻看一二,很快便锁定了其中一份生辰礼。 是牧九疑送来的。 只是一幅山水画,但上面的印章名字叫逐流。 逐流逐流,随波逐流,画这幅画的作者像是对世俗愤慨却又无能为力,又或者心性比较随意佛性。 但锦瑟更愿意相信第一点,因为她知道这个最近在洛阳书画届受到诸多关注的新起之秀,就是牧九疑。 其实也不能算是新起之秀,他很久以前就用逐流这个笔名作画写字,然后转卖出去获得给母亲买药的银两。 但不知为何,他明明画的很好,却只能贱卖,而锦瑟发现了他这项才能之后,便暗中推波助澜地帮了他一把。 但她也并没有刻意去隐瞒,牧九疑本人是知道的,只是他拦不住锦瑟,便也只能放任她。 这个女子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都是无法预料的。 她总是能在他有准备之际,以最温柔的语气,打乱他的一切思绪,最后一切还是按着她的想法和步调来。 而锦瑟帮他的,不仅仅是让他在书画届有一席之地,在学府中也是帮他良多,并且以各种方式,在顾及他自尊心的情况下,通过各种方式让他赚了不少银两。 从今以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担心母亲的药钱了,这对牧九疑而言仿佛是卸下了一个重担。 他再也不用入夜便去酒馆偷偷打夜工,也不必抄书去倒卖,可以更加专注认真地读书,备战半年考。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他没让锦瑟失望。 数日后,锦瑟在高自己一届的学子榜单首位看到了牧九疑的名字,很是欣慰。 他是当之无愧的榜首,成绩甩开第二名一大截去。 这会子,锦瑟几乎已经可以确信牧九疑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了,可是她比较谨慎,直到派去牧九疑母亲那边打探的人回来。 “患的是心疾。” 如此,便八九不离十了。 这件事陆阑丞是知道的,锦瑟有什么动向都岑都会积极告诉他,可他还未做出些什么的时候,锦瑟便与他解释了。 只是对有才之人的拉拢,她想让他拜入她爹门下当门生,待他日新科中举,成为父亲在朝中的臂膀助力。 这不算是谎话,只是没有说全罢了,特别是重要的地方。 重生之事太过离奇,解释起来也颇为复杂麻烦,锦瑟更没打算让陆阑丞帮忙。 不能事事都依赖身边人,她也不喜欢那样。 可话陆阑丞虽然信了,但还是免不了拈酸吃醋,好在那个牧九疑还算有眼力见儿,知道跟锦瑟保持距离跟分寸,规规矩矩没有半点逾越。 而锦瑟也没有跟牧九疑见太多面,通常事情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的。 可这样的平衡在知道锦瑟暗中托各方势力寻找那行踪不定的药谷神医菖蒲时,瞬间醋坛子打破。 “未免太上心了。” 五指不经意用力,将手中把玩的珠子捏成了粉末,晦暗的眼神,眸底结了一层厚冰。 跪在他脚底不远处的都岑一阵心惊肉跳,他赶紧又说道,“赵夫人也有心疾,也许锦瑟小姐只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可她为何又要过问牧九疑母亲的心疾之症?” 这话问的,着实有些钻牛角尖了,都岑想了想,迟疑道:“许是顺带?毕竟锦瑟小姐人美心善。” “瑟瑟人美心善我能不知道?不是,你为何如此了解我家小姑娘?都岑,你可别生些不该有的心思。” 都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您这纯属就是无理取闹了。 不过陆阑丞虽说心里不舒服,却也是不敢去锦瑟跟前闹的。 话本子里说了,男子的独占欲过强,事事都想称心如意,甚至掌控对方的话,反而会如同掌心流沙,容易失去。 他得克制,隐忍,学会自己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绪…… 不行,还是好气! 偏偏这时,暗中保护着他的影子们收到了个重要的消息。 那位来了。 小主子最厌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他来社稷学府了! 影子们你推我搡。 “你去。” “要去你去我不去,傻子才去。” “你很有自知之明嘛,哥哥我给你做主,从今天起你就改名叫王二傻子了,去。” 直接暴力把人丢出去。 第44章 白衣男子 “他在京城好好待着,为什么突然来社稷学府?” 听到这个消息时,陆阑丞正在拿着个花瓶前往后院摘桃花。 他眉眼含笑,看起来竟有几分光风霁月的明朗模样。 好像并不会生气的样子? 影子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探子传来的消息是,为了下一届的科举准备,他好像并不满意自己考中的只是进士。” “倒是心高气傲,不过这个借口未免太勉强了一些,我看啊,他不像是为了自己来的,而是” 突然的停顿,让气氛突然变得紧绷起来,随着枝干“咔嚓”折断的声音,陆阑丞脸色瞬间变得阴鸷冷沉下来。 “是已经到了学府,还是在赶来的路上?” 瞥了一眼跟在身后低头的人,陆阑丞语气犀利地追问。 影子突然就有些懂了,他赶忙回道:“虽然已经进了学府,但小主子只要发布命令,属下可以趁夜做掉他。” 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起来十分认真,可陆阑丞却摇了摇头。 “这个人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而且瑟瑟说了,让我勿要因为个人喜怒,便发脾气打杀人,虽然他屡次三番以各种方式碍我的眼,但不行。” 他虽不是什么言而有信之人,却也想得他家姑娘信任。 而且温行之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心思缜密,城府深沉! 一想到安插在对方身边的钉子不仅没有找到任何他做坏事的证据,还被拔了不少,陆阑丞目光就有些晦深幽暗起来。 温行之实在是太会借刀杀人,挑拨离间,心肠更是果决狠辣,与他作对的人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没什么好下场。 当然,他也并非怕了,而且想也知道,温行之这混蛋来社稷学府是安的什么贼心! 心中烦躁,眼角眉梢处戾气蔓延,陆阑丞抿着薄唇想要发泄一二,刚抬起手中桃花枝,便想起这可是要送瑟瑟的。 顿时动作便小心翼翼起来。 把桃花插入花瓶里,陆阑丞苦闷着脸往前走,并拼命控制住心底那股涌上来的暴戾。 实在忍不了了,他便默念起了金刚经。 金刚经要是没用的话,他便骑马去一趟寺庙,让十几个和尚围着他敲木鱼念经,以毒攻毒,反而能静下心来。 而锦瑟这边,因为陆阑丞私心的隐瞒,再加上她也挺忙的,一直到假期结束回到学府,她这才从郭高月口中得知温行之来了。 “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有些人考了半生都难以科举中第,他倒好,还嫌上了,怎么着,他是想奔着状元探花去吗?” 郭高月啃着个果子酸味很重地跟锦瑟说着她的羡慕嫉妒恨,可锦瑟却另有一番想法和深思。 明明前世温行之是连中三元,这一世怎么不一样了? 是因为提前科举的缘故吗? 可这未免也太早了,而且从各方面来考虑,都没必要重考。 虽说科举是没有年龄限制,但十五岁的进士可以说是寥寥无几,这样的名头足以让温行之得到女帝的重视。 他本该先入朝为官,再步步为营谋高升,这才是最明智之举。 可他偏偏就选择了重考! 在锦瑟记忆中的温行之并非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他审时度势,会合理地利用把握好任何机会。 当然,以他的能力,重考必定是能够拿到更好的名次,但他不是非常不喜欢锋芒外露吗? 锦瑟还记得温行之曾跟自己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凡事看起来中庸就好,太过瞩目反倒不好做事,也会引来各方势力的觊觎和针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到底是他变了,还是…… “瑟瑟,你在听我说话吗?” 郭高月的手掌在旁边少女眼前晃了晃,锦瑟回了神,以笑回应。 她的太阳穴有些钝痛起来,许是因为叠加地去想前世那些记忆。 不该代入的,前世今生毕竟不一样,有时候一件小事的疏忽便能让未来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更别提人了。 前世她遇他时已是成年,可如今他还只是个少年。 少年意气风发,有些冲动与追求也是情理之中。 可还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来社稷学府? 京城明明有那么多厉害的夫子 等等,难不成他还未得到他父亲的重视和保护吗?这才不得不远来社稷学府求学。 毕竟一个考了进士的庶子,可是会成为侯府中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尽早除之而后快。 正想着,便感觉似乎有谁在看着自己,抬眸眺望,远处角亭中穿着身白衣的男子正笑的和煦温暖。 锦瑟默默地把视线转回来,面色不改地无视刚才看到的一切,同时也不再沉浸在万般推断中。 见到人才反应过来,想那么多做什么? 与她又没有干系,她只要远离就好了,不然某位醋坛子又要翻了。 躲在暗处的醋坛子陆阑丞:“……”该死,温行之这家伙竟然卑鄙无耻地用美男计! 好在瑟瑟不搭理他。 指甲扣陷进旁边的梁柱里,阴侧侧的视线恶狠狠地盯着那从角亭中走出来的男子,却见他轻易躲过那些设好的小陷阱,还笑着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像是早已知道他就躲藏在那似的。 既如此,陆阑丞干脆直接走到他面前,却并非是恶毒的嘴脸,而是眉眼弯弯,嘴角含笑。 只是温行之笑起来是淑人君子,清新俊逸,陆阑丞笑起来却是水月观音,清艳秀媚。 “付余安,哦不,应该称呼你为温公子。” 一上来,陆阑丞便开始轻嘲讽刺。 可对方却没有半分恼意,面色柔和地退后半步,甚至行了个十分得体的礼。 “温行之见过陆夫子。” 变相坦然地承认他以前用了假名,反倒衬得陆阑丞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但如今的陆阑丞在锦瑟的调教下也早已不再像当初那么冲动无知,再加上他看过的话本子都堆半屋了。 “嗯,不必多礼。”他挤出和善的表情,关切道:“额头怎么出汗了?是太热了吗?” 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正要递出去,又发现什么,赶紧收了回来。 “错了,是这块。” 他换了块浅蓝色的方帕,可温行之已经看到了原先那块帕子上绣的海棠花和瑟字。 瞳孔有些紧缩,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抿平。 而陆阑丞注意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笑意便真实了许多。 第45章 就喜欢这样的 “陆夫子,学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温行之并未接过那重新换过的帕子,而是注视着陆阑丞的眼睛。 眸中明明含笑,却给人极其疏离压迫的感觉。 “你想说什么?”陆阑丞将那帕子用来擦手,像是要拭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神色透着几分嫌恶与不耐。 阳光从树枝缝隙穿过,恰好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纤长的睫羽仿若蝴蝶震翅,却覆盖着冷鸷的阴霾。 一场无形的较量与剑跋扈张正在进行着。 直到温行之轻笑出声,话语直白好奇,却又掺杂着深深的恶意。 “陆夫子您这么警惕我,是在不安些什么?难道您是害怕学生会抢走您身边最珍贵的那个人吗?” 此话一出,陆阑丞眼中戾气横生,稠丽美艳的脸庞绷的面无表情,声音更是冷到寒冽刺骨。 “你现在是在挑衅我吗?” “怎会。”清雅一笑,微风拂过,带来他身上淡淡的莲香,“学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夫子这副表情,倒像是被我言中了一样。”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有一瞬的凝滞,而后陆阑丞却出乎意料地缓和了脸色,勾了勾唇角,可言辞却分外犀利。 “故意激怒我,是何意图?让我来猜猜,你是心里不痛快了,所以才如此发泄情绪?” 没等温行之回复,他便再次开口,语气既散漫又慵懒。 “算了,不管你是个什么意思,都与我无关,也不重要,我只要明白一点就够了。”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视线在温行之看似波澜不惊的虚伪笑脸上打量地转了一圈后,才开口继续。 “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嫉妒我罢了,瑟瑟对我好,会送我手帕,替我绣荷包,还知道我所有的喜好。” 炫耀似地用手摸了下腰带处戴着的荷包,让温行之注意到它的与众不同,而后眼神变得同情又怜悯。 “可你就不同了,从一开始瑟瑟就很讨厌你,总是回避你,不愿与你过多接触,她对着你连个笑脸都没有,时常还会忽视你的存在。” 说到这,再次停顿,而后话锋一转,叹了口气。 “其实也怪我,实在是好的太无可挑剔了,以至于瑟瑟眼里实在难以看到其他男子的存在,我也跟瑟瑟说过,让她不要顾忌我,便是偶尔瞧瞧外面的野花野草也无妨,我并非小气之人,可她不愿,说无人能及我。” 嘴角上扬,笑的灿烂花开,可温行之的眼神却越发幽暗。 “是吗?夫子这话说的,听着倒有几分女儿家的骄矜自得,锦瑟学妹可曾说过你太过孩子气?” 藏在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头,呼吸间从心口蔓延而上的刺痛让温行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好在他本就生的白皙,所以从面上倒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可他还是忍不住嘲弄,想要刺激到陆阑丞暴怒起来。 只要他敢动手伤了他,那他就能小事化大,想办法让斋长革去他夫子一职,并将他赶出学府。 不仅如此,他还能借此事让锦瑟对他怀有愧疚之心,从而不再刻意躲避他。 但不知为何,陆阑丞非但没有生气,还反倒有些沾沾自喜。 “谬赞了,瑟瑟就喜欢这样的,比如某些人,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学我,自己还不知道,殊不知画虎不成反类犬,东施效颦惹人嫌。” 他意有所指,且十足敏锐,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紧张起来,在温行之要再次开口时,一名男学子匆匆往这边快步而来。 对着陆阑丞行了一礼:“夫子,您怎的还在这,武术场的学子们都等您多时了。” 在去武术场的路上,陆阑丞脸上的笑意瞬间阴沉下来,旁边男学子瞧了一眼,立马有些战战兢兢。 他刚才莫不是出现的不合时宜,或是哪里说错话了? 好在陆阑丞虽然脸色不好,但却并没有说些什么,等到了比武场上,见到是锦瑟那个班,又刹那花开富贵,笑如雏菊。 男学子:“”夫子是学过变脸的吗?这也变得太快太自然了。 不仅如此,陆阑丞还诚恳地跟学生们道了歉,说自己为人师表,不该迟来,学生们体恤师长,并没有怨言。 直到男学子们被提出来练练筋骨,而女学子们却在投壶玩耍。 顿时引起大片不满。 “陆夫子这也太偏颇了,还如此明显。” 没过两招便从比武台上滚下来的男学子表情委屈又幽怨。 特别是当他看到女学子们那边一片欢声笑语,轻松自在,而他们还要跑圈。 旁边一名男学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他。 “别这么说,又不是第一次了,习惯就好。” “”完全没被安慰到好吗? 而女学子这边,明面上看着其乐融融,暗地里却分成了三派。 一派虽然享受着因为锦瑟带来的好处,却很是看不惯她,说白了就是羡慕嫉妒恨,一派保持中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有最后一派,就是像郭高月跟黎棠妮那样,维护着锦瑟,对锦瑟很有好感,甚至还有些崇拜她。 因为锦瑟不仅人美聪明,平日里相处起来温柔和善,还特别有主见,朋友受欺负了,即便对方是夫子,也二话不说地护犊子。 那是南宫皎上的一次礼乐课,她故意为难锦瑟身边的人,抓住不擅长抚琴的郭高月,明嘲暗讽地贬低与斥骂。 一开始还没人察觉出不对,直到要强的郭高月红了眼眶,被戒尺打了掌心。 锦瑟并未直接出头站出来说不对,而是在轮到她抚琴的时候以更高超的技术把南宫皎给比了下去,还接连几次问了她难以回答上来或者反驳的问题。 最后失望却又很体贴地笑了笑。 “是学生浅薄了,竟然问夫子这么晦涩难懂的问题,实在是不知所谓。” 她虽说是责怪着自己,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真正的是在指摘谁。 南宫皎的脸色当时别提多精彩了。 自那以后,同班的学子们便也都知道,这个看起来温柔软绵的少女,才是最不好欺负的。 可今天却又有人忘了这一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就她特殊”,还偏偏被锦瑟听见了。 于是那几位心有不满的女学子被锦瑟邀请投壶,最后输的面子里子都没了,还被三言两语说哭了。 锦瑟还安慰。 “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不能只看这一面便否决全部,也许你只是不会投壶而已。” 然后说的对方意动,又跟她比了其他,结果通通都输了。 “看来某些人还真是一无是处啊。”郭高月见缝插针来上这一句。 从那以后,这几名嘴碎话多的女学子们见到锦瑟她们,便绕道而行,更是再不敢说闲话了。 第46章 仅此而已 可除了她们,还是有许多女学子不满着锦瑟,她们觉得陆夫子那么好,锦瑟却总是端着,假清高,有什么了不起的。 流言蜚语多了,郭高月她们便很是生气,不过锦瑟却拉着她们心平气和地讲了一番话。 即便是傲雪凌霜苦寒开的梅花,也会有人觉得它们开的不合时宜,不够好看。 每个人都有属于她们自己的想法,即便是神明也无法让所有人只做属于他(她)的信徒。 行所当行,做好自我便好。 没有那么多的纠结与复杂,有时候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诋毁,反倒会如她们所愿,更是给自己的内心上一层枷锁。 生命和每天都是属于自己的,只要活的开心自由,自己认可自己,便不会再去在乎那些外界的叨扰。 换句话来说,她们如此为陆阑丞抱不平,又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羡慕和渴望。 因为没有,所以看到别人有,却表现得不尽如她意,便会开始难以平衡,觉得我应该如何怎样。 可往往有些时候她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并不会去过多的思考。 就好像她们觉得陆阑丞为了我得罪了楚肆,可我却当场给他甩脸子,这真是太过分了。 可她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冲动鲁莽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凡事不能只觉得美好便忽略潜藏的威胁,特别是陆阑丞伤人那股狠戾跟占有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许他自己也有所察觉,他对她的喜欢近乎病态。 若不及早一点点扭正,潜移默化地改变他,让他知道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变得愈发严重起来,那将来某个时候,是不是她得被像金丝雀一样被圈养囚禁起来? “不过从某一方面来看,这些人其实挺值得同情的,毕竟她们只是素质与教学的漏网之鱼,明明那么浅薄,却又那么自信,不是很好笑吗?” 郭高月:“……”我吃了一个白团,咬开一看,芝麻馅的,嘛……真香。 黎棠妮:“……”记下来记下来,通通都要记下来。 通通翻墙来找锦瑟,靠在门外梁柱上的陆阑丞:“……”不愧是他家姑娘,这格局跟心胸,就是大。 至于锦瑟说他冲动鲁莽那些…… 说的对! 他又不是傻的,只是乐意他家姑娘管着而已,要是哪天锦瑟不管他了,他反而会觉得心里不踏实,惶然不安。 再说了,这要不是因为在意看重,就锦瑟的性子,此刻他估计跟那可怜的温行之一样,被无视成了空气。 越想心里越蜜饯似的甜,周遭的空中仿佛都盛开了一朵朵灿烂的小花,嘴角的笑疯狂上扬,窃喜到有些按捺不住。 回去的路上,无人的小径石子路,月光照的鹅卵石发白,陆阑丞一蹦一跳地提着石子,手里拿着朵花,一片片摘着花瓣,光秃了就再就近摘一朵。 以至于第二天斋长声如洪钟,震天动地的发怒嗓音传遍了整个学府。 “谁干的,我的宝贝君子兰!” 气的吹胡子瞪眼,手指颤抖地捡着一地残碎花瓣,眼中老泪纵横,谁劝也不好使。 “给我查,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干的,我非得剥了他的皮,咳咳咳……” 尖锐到破音的大嗓门,陆阑丞站在几位夫子中,在斋长锐利的眼神扫视下,是气定神闲,毫不紧张。 完全看不出他就是那个辣手摧花的凶手。 最后,学府揪出了很多入夜从学宿溜出去的学子,还有钻小树林赏月的,至于君子兰是谁摘的,个个都说不是他们,但已经不重要了。 比起君子兰,学府的纪律要好好整改一下才是重中之重。 “一个个都,都当是自个家是?都把墙砌高点!” 被罚的学子们在掌管戒律的夫子督促下,硬是将整个学府的墙垒的高不可攀,还镶嵌了碎瓦片。 这种自己堵自己出路的感觉真是又憋屈又悲伤,几乎都在心里怨怪那夜的揪花之人。 谁不知道斋长平日里把那君子兰看的跟眼珠子命根子一样,也真是手欠。 “对,那边的,别偷懒,干什么呢?”帮着一起督促学子干活的陆阑丞很是卖力,这越发让人联想不到是他闯的祸。 不过等事情平息后没几天,斋长的桌上便多了一盆更珍贵的君子兰,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也查不出来路。 斋长不肯收下,还对着比较亲近的夫子絮絮叨叨许多,总的就是想要表达他不是这么好哄的人,这事不是这么个解决法。 但半个月后,眼看着那盆君子兰无人认领,且快要被不懂花的夫子养死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地抱回了家去。 “你们也就会握个笔杆子,就不是个细心人。” 听着斋长数落的夫子:“”说的好像您自个不是读书人一样。 解决了君子兰这事后,陆阑丞便找了放旬假的机会,带锦瑟去游湖,将那天晚上他原本想告诉她的话都说了出来。 “瑟瑟,我对你好,从始至终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仅此而已,你别觉得负担,更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 他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仿佛在说什么不可违逆的誓言承诺,眼里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对你好会让我觉得很开心,这是一件对我而言很有意义,也非做不可的事情,当然,我从来就没想过付出太多就一定要向你索取什么!” 他急切地解释,面庞微微泛起一层薄红。 “其实用另一种说法来讲,也可以说,是我在依赖你,我费尽心思地想让你接受我的好,所以,谢谢你,瑟瑟。” “谢我什么?”锦瑟真是好气又好笑,满脸无奈地看着他,想了片刻,还是抬手摸了摸他耷拉下来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 “那么卑微作何?你并未做错什么,更不必妄自菲薄。” 她笑得很温柔,目光缱绻柔软,语气同样认真郑重。 “你很好很好,我也并不排斥你的依赖,更不觉得负担压力,毕竟,只有你。” 意味深长的话语,让陆阑丞心情雀跃期待起来,他张了张嘴,正想顺着锦瑟的话询问那个只有你是什么意思,小船便突然猛烈地晃动了下。 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陆阑丞第一反应护住了差点摔倒的锦瑟,眼神看向外头时由温顺转为乖戾。 “出什么事了?” 船夫还未开口,便有一道清雅温煦的嗓音传进来。 “是陆夫子吗?” 第47章 瑟瑟,我讨厌他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陆阑丞心里就已经本能地烦躁起来。 而这股情绪在走出船舱来到外面,见到一身月白云鹤长袍的温行之时,就更加沉重了。 他甚至觉得碍眼到有些想把他推进湖里,按脑袋折磨的地步。 但无论心里是怎么想,面上陆阑丞却还是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 “也来游湖?” 见温行之想从他的那条船上跨过来,陆阑丞往前两步,看似不经意地站到边缘,也刚好挡住了那块可以落脚的地方。 温行之原本抬起的脚后跟又落了回去。 “今日风轻云淡,是个游湖的好天气。” 他轻笑地说着,手里拿着根玉笛,指腹摩蹭了几下。 看似不经意间的动作,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隐忍怒意时的小习惯。 而这也刚好被从船舱里出来的锦瑟瞧见,她的视线在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停顿了片刻,但很快便波澜不惊地挪开。 而后自然地走到陆阑丞身边,朝他清浅一笑,而后礼数周全地与温行之打了个招呼。 原本她是不想出来的,不想见他是其一,也不想多生麻烦,可转念一想,这偌大的湖泊,两艘小船相撞的几率实在是太少了。 他是故意的,可能就是知道她在所以才有此举动。 毕竟这些天她总是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机见到这个人,虽然她不是躲避便无视过去了,他也看起来没有纠缠的样子。 但还是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既如此,那便大大方方地让他看,她倒想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又有何谋算心思。 “锦瑟学妹。”因为陆阑丞是特招进学府的,所以他直接被分入了最高届甲字班里头。 锦瑟比他矮了整整两届。 点头示意,并未开口,而温行之似乎也习惯了锦瑟的冷淡,并不恼怒,只是指腹磨搓着笛身的动作颇为用力起来。 但不仔细看也是瞧不出来的,而除了先前无意的瞥见,锦瑟也没有再去注意他这些动作。 她的余光都落在了身旁陆阑丞的脸上,见他唇角轻抿,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开口道:“湖心岛有很好看的桃花,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陆阑丞凉如水的视线与锦瑟四目相对时,像是被阳光破开的冰层湖面,泛着粼粼柔软的涟漪。 “好。” 其实他原本就跟锦瑟约好了要去那看看,所以锦瑟现在说这句话,显然就是催促他不要再为无关紧要的人耽搁下去。 他好开心! “那便明日学府再见了。”他脸上笑意回归,对着温行之时竟也软和了三分,可越是这样,越是扎心。 温行之将拿着玉笛的右手负在身后,紧握的力道让指尖都泛白,可他面上却依旧风光霁月的样子。 只是说出口的话语怎么听都有些厚脸皮。 “既然都是来游湖,那陆夫子不介意学生叨扰,一起可好?” 几乎是瞬息间,陆阑丞的表情便绷冷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慢慢落下,气场上有些迫人。 他目光森鸷地看着似乎笑意长在脸上的温行之,这个不知所谓的人,竟然没眼力见儿到这种地步。 可碍于锦瑟还在,他不好发脾气,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念金刚咒,很快平静下来。 “你” 他眯眼含笑,又露出老狐狸般的表情,打算跟温行之打口舌战。 可话刚出口,旁边便插过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我不喜欢跟不太相熟的人一起游玩。” 这话直接了当,几乎把对方的脸面踩在脚底下摩擦,陆阑丞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锦瑟。 像是觉得她说的太过分了。 “瑟瑟,你怎么能这样跟温同学说话呢?”就该指名道姓,叫他还敢厚颜无耻跟着他们。 “那我换个说法,两个人刚好,三个人多余,这样可行?”锦瑟听出了陆阑丞的言外之意,说的越发过分。 俩人之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叫温行之看了,心中越发酸涩苦楚。 像是被无数针扎的抽疼,他的头又钝痛起来。 近乎惨淡的一笑,颇为凄戚落寞的轻颤嗓音。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强撑着露出一抹笑,似乎想叫谁瞧见,哪怕只是丁点心疼,即便是同情也好! 可是没有。 锦瑟没有看他,她的视线围绕着她身旁那个人,眼里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不看他? 陆阑丞哪里好,他根本就处处都比不上我,明明我才是最值得你满眼关注的人。 眸底翻涌着暗潮汹涌的狂鸷,怕被瞧出不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进了船舱。 玉笛被随意丢在地上,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玉笛的滚动和停下,等万籁俱寂,只剩船桨划动水面的声音,他这才彻底冷静下来。 并未回去,而是让哑巴船夫往湖心小岛而去。 他不会放弃,这只是个开始,锦瑟会是他的,一定会是他的! 于是,等锦瑟和陆阑丞在湖心小岛赏了一会儿桃花之后,便又跟温行之偶遇了。 “这还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不是吗?” 温行之轻轻地笑着,可他虽然话是对着陆阑丞说,眼睛却是看向了锦瑟。 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锦瑟不知道他是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为何偏就要来给她找不自在。 “不巧,我们刚好要走了,但看你好像才刚到的样子,就不打扰你赏花了。” 拉着陆阑丞的衣袖,在他要发怒之前,锦瑟带着他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都还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虽然锦瑟不愿自以为是地多想,但也许温行之很有可能这趟社稷学府就是冲着她来的。 实在是头疼,她是做了什么入了他的眼?现在改可还来得及? 不对,不应该是她改,她又没做错什么。 “瑟瑟,我好讨厌他。” 正想着,衣袖被发抓住,锦瑟看着身边眼神有些忧郁伤心的男人,明明说着任性的话,却反倒招人心疼。 “那就不理他。” “就只是这样吗?果然,你是不是觉得他长的很好看,所以才舍不得” 眼看着泫然欲泣,要开始长篇大论,锦瑟抬手摸过他眼角那一抹泅湿的嫣红,动作十足温柔。 “那以后他要是再这样,我就我就骂哭他,如何?” “嗯。”瓮声瓮气地应和点头,扭捏矜娇,“勉勉勉强强。” 锦瑟打心底松了一口气,真要哭起来可就更难哄了。 第48章 她是做得出来的 四月初,社稷学府学府组织了一场春猎,按照往年惯例,本该三月中旬便该举办的,奈何场地被楚肆提前包了半月。 其它猎场不是斋长小舅子家的,需要花钱,所以,等等就等等。 不花钱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事也很快便在学子们中间传遍了,等到了春猎那天,都还有不少人闲着无聊,八卦侃谈。 “不愧是楚世子,出手就是阔绰,西郊那块猎场包一天都够普通人过活半辈子的了,他倒好,一包就是半月,还去都没去过。” “这算什么,楚世子的母亲出自岭南江家,安离国大半的水运生意都握在他外祖父手里,就是把整个猎场买下来,那也是无关痛痒的。” “什么?等等,楚世子的母亲不是楚王妃吗?怎么是江……” “嘘,你小声点,这我也就跟你讲,我给你捋一捋啊,这荣亲王啊,是先娶的楚肆的母亲江氏为正妃,但江氏难产死了,便又续弦娶了楚国公家的嫡二女楚襄。” “楚二小姐是个药罐子病秧子,生不了孩子,就把楚肆抱养在膝下当亲儿养,这事无论是岭南江家,还是楚国公府,都是同意的,但没人敢明面上说出来,忌讳。” 同伴:“你知道这么多,嘴还这么碎,能活到今天,也是一种本事啊。” 耳畔传来嘀咕议论的声音,锦瑟一身骑马劲装,与郭高月她们站在一起,正前方不远处的高台上,斋长真在慷慨激昂地说着话。 且越说越激动,显然没个几炷香的时辰是讲不完了。 底下的学子们开始不耐起来,烦躁地找着话题随意胡聊。 “诶?前些日子不是说楚世子失足摔了一跤,脚折了吗?怎么还能骑马呢?” 疑惑的询问,因为声音惊讶到有些忘了压低,所以距离不远的锦瑟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郭高月噗嗤一笑,似乎幸灾乐祸,她凑近锦瑟,悄悄说着。 “不知道是坏事做多撞邪了还是怎么回事,楚肆这两个月可真是倒霉。” 她一一细数听来的那些灾难。 “不是摔了一跤把脚折了,就是被落下来的牌匾砸到,被人从楼上泼了洗脚水,惊了马车九死一生,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啊。” 黎棠妮也插话过来。 “是啊,多亏了他祖父给他安排了个一品护卫在身边,大多数都被那人挡下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在这一刻竟是因为同一个人看对方顺眼了不少,且越聊越欢。 锦瑟并未开口说话,她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深幽,像是陷入在思绪之中。 前两日京城来信,说母亲这些天总觉得胸闷气短,嗜睡困乏。 本是觉得天气变化,不觉有什么,但因为锦瑟让府医时刻盯着,便是再细微的变化也会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告知于她。 前世母亲心疾突发前期便是如此症状,果然还是提前了。 好在神医菖蒲的行踪已经找到了,意外的就在洛阳,只是派去的人难以将人请回来。 看样子得寻个机会亲自去一趟,无论如何,都得让对方答应下来,若有必要,便是像前世那样先礼后兵,她也是做得出来的。 虽然这一世留给自己想办法的时间还算充裕,不像上一世,神医还未进门,母亲便撑不住走了。 但秉着谨慎行事的原则,锦瑟还是想在千年灵芝还未到手之前,先让神医来调理母亲的身体,如此最为妥当不过。 这一恍惚,等被郭高月带着到了马厩这,才回过神来。 郭高月指着离她们最近的一匹白马。 “瑟瑟你看这匹马怎么样?这毛色多好看。” 锦瑟不大在意这些,她原本都不想来春猎,但这次春猎前三的学子能够拿到的奖赏都是珍贵的药材。 锦瑟便有些心动了。 这也是她非常喜欢社稷学府的一点,但凡有奖赏的地方,几乎给的都是药材。 毕竟谁让创办社稷学府的第一任斋长是安离国最大的药材商,还有收集名贵药材的怪癖。 这位值得让人尊敬的斋长活到快一百五十岁的高龄才逝世,留下遗言说九珍楼里的药材只能做奖赏学子之用,不可转卖。 九珍楼就是那藏药材的九层高楼,每一层都有堪比一品护卫的高手把守,防盗防偷防宵小。 半年考的时候,锦瑟便得到过一株将近四百年的人参为奖赏,这极大地鼓舞了她积极向学的斗志。 而这一次,她也是势在必得的。 虽然她的骑射并不是特别好,但谁说狩猎只能靠勇武?她也可以智谋,钻规则漏子的! 再者她还哄着陆阑丞给自己特训了小半月,可以说是比起以往,大有长进。 “你选这匹,我想选那匹。” 温温软软的语调,如同娇柔脆弱的花蕾,可郭高月顺着视线看去,却惊的瞳孔瞪大了一下。 她以为锦瑟也会选一批温顺的小马,可她看见的却是一头桀骜不驯,甚至还给了她犀利凶狠一眼的烈马。 瞅着那黑棕色的大马仿佛轻蔑不屑地撇开头去,郭高月顿时被挑衅的怒气上涌。 这还是马吗? 莫不是成了精。 见锦瑟往那边走过去,郭高月赶紧拦住她。 “换一匹马,这马瞧着怪凶的,肯定不好驯服。” 带她们来的小厮也附和。 “这马叫黑风,是前些日子从西域买来的千里马,性子非常烈,已经有好几个驯马师被它从马背上甩下来了。” 锦瑟瞅了她们两眼,然后径直走过去,就在郭高月跟小厮都有些焦急的时候,她在黑风旁边停了下来。 抬起手,在黑风撅蹄子瞪眼下,摸了摸黑风旁边那匹正在吃着精贵饲料的枣红色大马。 黑风:“” 郭高月:“” 小厮:“” 锦瑟:“这马长的真可爱,就是名字取的不好,怎么叫黑风呢,高月,你说是吗?” 她回过头去看表情复杂的郭高月,对方讪讪一笑,然后指了指她一旁显然气急败坏的黑棕色大马。 “这才是黑风,你摸的那匹” 一时无言,小厮很有眼力见儿地接话,“叫红枣,就是有点爱吃懒散,不爱动。” “没事,我喜欢就行。” 爱不释手地摸着红枣的脑袋,看着它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纯良地看着自己,又继续嚼着饲料,完全没有反抗的样子,锦瑟越发喜欢了。 旁边的黑风嘶声叫了起来,一把撞翻了面前装饲料的木槽,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不满。 锦瑟嫌弃地瞥了一眼,“这马长的难看,脾气暴躁就算了,还浪费粮食,难怪没人要。” 说完她便安抚因为饲料打翻貌似心情不好的红枣,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乖,不难过,姐姐以后养你,给你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说着,招了招手,小厮再次有眼力见儿地递上从桶里拿来的胡萝卜,让锦瑟喂食。 黑风闹腾的更凶了,但锦瑟看都没看它一眼,直到她牵着红枣离开,都未曾理会。 管你是什么难得的千里马,我就喜欢可爱又乖的。 直到变故突发,黑风挣脱了束缚,一跃而出,从马厩中跑了出来,直奔锦瑟而去。 郭高月吓得花容失色,破音喊到:“瑟瑟小心!” 第49章 救谁 眼看着锦瑟处于非常危险的状况,陆阑丞和温行之不知从哪里出现,惊慌害怕地往这边跑来。 温行之想要挡在锦瑟面前,替她承受伤害,而陆阑丞则是拿出短刀,杀气腾腾冲着黑风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锦瑟反手取弓拿箭。 “咻——”的破空一声,羽箭射穿马耳,黑风吃痛地凄厉嘶叫起来,撅起前蹄。 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锦瑟却冷静地以敏捷的动作躲到还在不慌不忙嚼萝卜的红枣背后。 “找死!” 眼眶猩红的陆阑丞一拳打在马头上,三两五下便把马撂倒弄晕了过去。 原本他是想一刀割喉,但见锦瑟的羽箭并未射中那马要害处,便知她不想伤这马性命,就留了手。 拳头有些刺痛的麻意,陆阑丞并未管这些,他第一时间看向锦瑟的方向,却见温行之对着锦瑟关切爱护地询问。 “你怎么样?可有伤到?”他伸出手去,却被锦瑟避开。 “无碍。” 平淡疏离的回答,温行之的手指轻颤着凝滞在空中,神色片刻的怔愣过后,迅速收敛起眸底的失落。 “没事就好。” 嘴角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意,把手收回掩在袖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面色也恢复从容姿态。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起了多大的波涛汹涌。 明明自己向来权衡利弊惜命不过,可刚才那一瞬间,竟没有丝毫犹豫地,就选择了放弃自己保住她。 他好像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看重这个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莫名的有些无措慌张,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习以为常的头疼又开始发作。 可锦瑟却像是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应,径直从他身边快步走过,抓住了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阴郁可怜的陆阑丞。 “手怎么样,痛不痛?”她关心地捧起他紧握的那只拳头,轻碰了一下又赶紧放开。 陆阑丞瓮声瓮气地嘀咕着,语气又酸又发更。 “迟来的关心比草贱,你走。” 锦瑟对上他委屈幽怨的表情,眼角泅红的艳色如碾碎的桃花,那股子破碎感让人深觉负罪。 所以,明明已经偷偷把他房里的话本子都烧了,这是又买新的了? 还迟来的关心比草贱,草做错了什么? 这一无奈,陆阑丞便用力缩回自己被握着的手,咬着下唇瓣,一双小扇子似的眼睫在水汽的莹润下,平添三分寂寥。 而后脸庞滑落下一滴叫人心碎的清泪。 “没关系,你不用理我,等会我自己能把自己哄好的,一直包容我的无理取闹,真的很辛苦?”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矫情过分,又很烦人,即便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忍不住。” 说着,便转过身去,似乎不想叫锦瑟看到他失态的样子。 锦瑟:“”这演技,是越发的精湛了,便是知道是假的,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忍拆穿。 而且,别说,这样真的有一种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美。 “胡思乱想什么,你只是爱撒娇罢了,什么矫情烦人,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她耐心地柔声哄着,直到对方破涕而笑,俩人一起往猎场那边走去。 郭高月很有眼力见儿地牵着两匹马在后头远远地跟着,心底还颇为叹服。 陆夫子那委屈可怜的样子,像极了她爹一个新得宠小妾说话的口吻,明明能一拳打晕一匹烈马,可转眼就能弱柳扶风,还矫揉造作。 噫--- 亏得瑟瑟温柔到骨子里,耐心十足,这要是她,恐怕一拳就上去了。 至于依旧还站在原地的温行之,此刻是面色苍白,身形萧条。 特别是陆阑丞还故意轻蔑地往他这边瞥了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冰冷讽刺。 就好像是在说,就你,也配与我争。 微风拂过白玉脸庞边是·一缕碎发,温行之薄唇紧抿,眼底仿佛笼罩着经年散不去的黑雾。 片刻后,他看向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的黑风。 “畜生难训,便宰了,别又伤着人,你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冲着跪地的小厮马奴们说完这话,温行之便转身朝着与锦瑟她们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去。 他为了隐藏实力,对外向来是身体有些孱弱,不会骑马的形象,所以这次春猎,他只会留在营地里。 原本是可以不来的,但难得可以见到锦瑟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只可惜,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讨厌与他接触。 不过无妨,既已认准了,他就没打算放弃,哪怕用上阴谋手段。 她只能是他的! 与此同时,有这个想法都还有陆阑丞。 不过他不止想想,而是用手指捏着锦瑟的衣角,边摇边煞有其事地问出口。 “瑟瑟,如果我跟温行之同时掉进了水里,你救谁?” 锦瑟:“”又来了。 “温行之算什么?我肯定救你,当然,前提是我会浮水的话。” 信誓旦旦的语气,愉悦了某个心花怒放的男子,但很快,他就又开始作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会浮水的话,就不救我了?” “你自己不是会浮水吗?可以自己游上” 话还未说完,陆阑丞脸色就已经不好了,开始委屈。 “那不一样,这我自己游上来跟你救我是两回事。” 眼看着这个问题要没完没了,锦瑟表情肃然起来,犀利地反问。 “所以,你是想让我在不会浮水的情况下去救你,然后溺水身亡?陆阑丞,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放手!” 话音刚落,便佯怒地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面走去,不理会身后人焦急慌张的呼喊。 宠可以,可不能惯着。 “瑟瑟,瑟瑟,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锦瑟不听,她捂住了耳朵,等狩猎开始了,都未与陆阑丞和解,让他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要骄纵那么一下。 坐在他旁边席位上的南宫皎见到他一脸很不高兴的表情,那忧郁又清艳绝伦的模样,叫人很想做他的解语花。 “陆夫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陆阑丞看了她一眼,真的只是一眼,便收了回去。 “我现在不想与谁说话,南宫夫子可否嘴巴清静些?或者,你可以去关心关心别人。”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对面席位上坐着的温行之。 温行之察觉到他的眼神,抬眸与他对视,并客气一笑,看起来毫无芥蒂,仿佛不会生气一样。 而陆阑丞同样回以一笑,却是倨傲不屑。 一个注定被淹死的悲惨玩意罢了,他家姑娘可说了,救他。 第50章 别撒娇 刚进猎场,锦瑟便独自骑马往东边而去,待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以手为哨,放在唇边吹响。 没多久天空便出现一只角雕,在它的指引下,锦瑟轻易便能发现猎物。 不仅如此,她还挑起来了。 像野兔麋鹿之类的,她几乎都不会去碰,而是专门射杀豺狼与熊瞎子。 因为顾虑到学子的安危,并未在猎场过多投入这种猎物,可锦瑟不出半个时辰,便把大半的豺狼杀了。 只是还未遇到熊瞎子。 正想着,前面传来喊救命的声音,伴随着熊叫声,锦瑟眉心一拧,拉住缰绳,但很快还是骑马过去。 “不要,不要过来!” 少女撕心裂肺地吼叫,脚腕像是受了伤,一瘸一拐地摔在地上。 眼看着就要落入险境,下意识抬手挡住面容,像是不敢面临接下来的一切。 千钧一发之际,羽箭破空而来,射中了那熊瞎子的眼睛,在哀嚎声中,少女手臂被大力扯了一下。 而后被推到旁边,挡住了一次熊瞎子的攻击。 “走!”再次举弓,锦瑟射中了熊瞎子另一只眼睛。 趁他因为疼痛看不见而暴躁乱动时,锦瑟下了马,给了呆滞惊怕住的少女一耳光,打得她回了神。 目光不满地捂着脸看向她,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锦瑟便将她提起来往马上推。 “走!” 她又重复了一句,可却是拍着马屁股跟红枣说的。 红枣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驮着不知所措的少女迅速远离这是非之地。 锦瑟开始专心对付熊瞎子,她早已做好了攻略,知道这熊瞎子的致命弱点在何处,在箭篓快空了时,那庞然大物终于倒下。 而她擦了擦脸上沾染到的血迹,眼神坚定精烁,没有丝毫胆怯惧怕。 前世她为了躲避追杀,连人都杀过,又怎会多出不必要的仁慈。 它若不死,她便要死,那还是它死,毕竟她没有一颗纯善到可以普渡天下的心肠,就是个不折不扣利己又自私的坏人。 正要凑前看看尸体,谨慎地想要补上一箭,却是突发状况。 还是幸亏角雕突然俯冲下来,把她整个人扑倒的踉跄,才躲过去那致命的袖箭。 “谁?” 没有丝毫迟疑,锦瑟滚到旁边的树丛,靠着粗壮的树木掩护,躲了起来。 她只剩下一支羽箭,若是一发不中,恐就要面临险境。 但猎场怎会混入杀手,还是冲她来的! 抽箭拉弓,锦瑟意欲诈一诈那人。 “别藏了,我都看见你的衣角了,都是同门学子,我竟不知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要下如此狠手对付我,还是说,有人指使你这么干?” 她的语调拿捏的不紧不慢,却很是扣人心弦,胸有成竹的口吻,更是叫人神经都紧绷起来。 “让我猜猜,是谁派你来的,嗯……难道是……我明白了。” 拉长的尾音,像是灵光乍现,恍然大悟,甚至还传出轻慢的笑声,几乎都能听出几分幸灾乐祸。 叫人心有不安。 不过那人也算警惕,没有开口出声,只是他一动,锦瑟便发现了他的位置,给角雕打了个眼神,也不知它能不能听懂,姑且一试。 但意料之外的,这只雕似乎早已跟它的主人学坏,缩着翅膀,学着猫步走的动作,便绕到那躲藏之人的身后。 突然大鹏展翅。 “啊!” 吓的对方露出了身形,虽然动作极快地又藏了起来,但锦瑟的箭更快。 闷哼声传来,那人伤在手臂,还不断驱赶给他找麻烦的角雕。 锦瑟正要过去将人拿下,那人却就地一滚,狼狈逃窜了。 见他背影和着装,还真被她误打误撞猜对了,当真是参加这次春猎的学子。 角雕想要跟上去,那人却突然射来几枚袖箭,锦瑟赶紧护住那鸟躲向一旁,却不慎踩中石头,崴了脚。 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白了脸颊,角雕似乎还想追过去,被锦瑟一个糖炒栗子敲在了脑门上。 整个雕都有些幽怨委屈了。 跟它那个主人一样会讨可怜。 “别闹,去找你主人,嘶……” 一狠心,自己正了骨,锦瑟额间都冒出了冷汗,疼是真的疼,但必须这么做的时候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角雕似乎察觉到她此刻状况不好,难得用脑袋蹭了蹭她,锦瑟却一把扒拉开它。 “别撒娇。” 角雕:“……” 靠着树干滑落下来,锦瑟活动了下脚腕,虽然没有先前那么疼了,但走路还是有些麻烦。 也不知道刚才那少女会不会报信回去,说不定与刺客还是同伙。 算了,还是几手准备比较稳妥。 扯了布条用血迹写了求救字眼绑在角雕脚上,看着它飞走,锦瑟休息片刻,搀扶着树干起身。 她将地上刺客留下的袖箭隔着帕子捡起,仔细端详。 袖箭上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记,唯一能探究的地方大抵就是袖箭的材质,尖头的精铁不像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收起袖箭,锦瑟折了根较粗的树枝当作拐杖,看了看四周,便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踉跄走去。 虽然就在此处等着被救最好,但谁也无法保证那刺客会不会折返,直觉告诉她,应该还有别的暗杀陷阱在等着自己。 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揣测敌人的想法,反其道而行之。 再者,换个地方躲一下,等看到角雕再走出来,也不耽误被找到,更安全。 结果锦瑟还真猜对了,那受伤之人离开后发现锦瑟没有追上来,瞬间就不跑了。 他与另外一人会合,打算在回去猎场的路上设伏。 可无论他们怎么等,都等不来人。 俩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迷糊了。 人呢? 正常来说不应该都是回营地找人吗? 被惦记的锦瑟:“……”不好意思,她高估了自己,迷路了。 非但如此,还脚滑地摔进了一处深洞中,好在下面有坍塌的干草做垫,可即便如此,也摔的不轻。 看到旁边几株被她压扁的野果子,锦瑟猜想自己应该是掉到猎物用来捕获野猪的陷阱里了。 如此的话,她应是不知觉走出了猎场范围。 “……” 好在律法规定,捕获猎物的洞穴不可放置尖竹等危险之物,以免误伤行人。 不然此刻她人就没了。 只是,这一摔,她脚伤更严重了。 该怎么出去呢?大喊大叫引来的是敌非友怎么办?她现在这情况,可就连反抗都不行了。 正头疼着,余光却扫到腕上戴着的镯子,眼神一愣,终于反应过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个,即便来者不善,她有毒针护命 不行不行,要是对方见了她二话不说就弄死她呢? 又或者她毒针射歪了? 再不然她虽然射中了对方,但对方有两个人呢? 另一个人要是反应迅速地杀了她 还是从长计议。 另一边,陆阑丞看到角雕脚上的血迹布条之后,顿时惊慌失色,杀气翻涌。 他腾地起身离开,南宫皎拦住他似乎想问些什么,被他直接推倒在旁边。 “碍事!” 看着策马离开,谁也拦不住,跟要发疯一样的陆阑丞,温行之心里有一股不详的念头。 他几乎很快便想到,肯定是锦瑟出了什么事。 下意识起身,却在旁边人的注视下没有迈出脚步。 他现在是不会骑马的,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何止是麻烦,再者他武功比不上陆阑丞,即便去了又有何用? 反倒添乱。 思来想去,他看向斋长。 “许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叫人跟着比较好。” 待护卫们骑马追出去,温行之这才重新坐下,目光看向对面正在被几名男子围着安慰的南宫皎。 女子眼含清泪,好不可怜,可温行之却觉得如同泥垢里最烂俗不过的野花,不仅不觉得同情,反倒嫌恶厌烦。 他的视线不自觉往陆阑丞策马离去的方向看去,搭在大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在袖下紧握成拳。 满心担忧。 第51章 不是我 这人倒霉的时候,便是天降陨石,都能刚好砸到自己,看着绕着洞口徘徊的野猪,锦瑟将腕间的手镯对准它。 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走开。”她试图凶走它,并用当拐杖的木棍在空中挥舞,野猪忌惮地后退,可没多久便重新出现在锦瑟的视野之内。 就在锦瑟想找准时机射出毒针的时候,天空嘹亮的雕叫声吸引了锦瑟的注意力。 那野猪不知为何,像是怕了那空中俯冲下来的角雕,转身便跑的没了踪影。 “瑟瑟,瑟……” 紧随而来的马蹄声,还有匆忙的脚步,锦瑟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见陆阑丞一个来不及缓冲,直接对着她掉了下来。 锦瑟:“!!!” 那一瞬间,锦瑟本能地就要往旁边躲,但很快她的感情便占据了上风,她接住了那压死人不偿命的身子。 只听咯吱咔嚓几声骨头错位的声响,锦瑟痛昏过去之前,心里是后悔的。 她不该高估自己,这重量,完全承受不住啊! 陆阑丞看着好似没了声息的少女,赶忙起来蹲到一边,试图把锦瑟弄醒。 “瑟瑟。”他拍了拍锦瑟的脸颊,“瑟瑟你醒醒,瑟瑟你没事?我是不是压着你了?” 要是此刻锦瑟还有意识,肯定会回他一句,你压没压着我心里没点数吗? 再次醒来的时候,锦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床边有人在争吵,虽然刻意压低了声线,可人一多便难以清静。 她试图转过头去,却发现脖子动不了了,四肢更是缠了一圈圈纱布,心底叹了口气,倒是骨折的挺全面。 “锦儿醒了,都给我让开,滚犊子一边去,别挡道!” 赵二叔第一时间发现锦瑟睁开了眼睛,他肥胖的身躯挤进去,来到床边,还不忘让人把大夫叫来。 “二叔,陆阑丞呢?是他救了我。” 锦瑟一张嘴就是给陆阑丞开脱,可赵二叔却撇了撇嘴。 “你就别瞒了,他自己早就老实交代了,救个人还把你压伤成这样,要不是看在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抓了个神医来给你接骨,看我不打死他!” “神医?”眉头一皱,锦瑟突然察觉出事情的不简单,这安离国可不是神医遍地都是的地方。 而且能这么快找到的,就她所知,也就只有 “对啊,叫什么菖蒲,还起个药名,不过医术是真的高明,就是,就是” 说着说着眼神闪躲,且支支吾吾起来,像是做了坏事心虚不已。 锦瑟心底顿时咯噔一下,正待她再问些什么的时候,一个提着药箱的白胡子老者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话语极冲地接了赵二叔的话。 “就是不肯乖乖跟你们过来,非得把这个老不死的孙子给绑了威胁,才肯妥协就范是不是?” 赵二叔扯了旁边五儿子赵棣的衣角,把他挡在自己面前,嘴里嘀咕狡辩着,“不是我。” 他开始死道友不死贫僧。 “是陆阑丞那臭小子,我都不知道洛阳什么时候来了一位神医,而且你那孙子也不是好抓的,用起毒来一把一把地撒,我大半府邸的人都遭殃了。” 语调渐渐委屈,伸出藏在袖子下的左手,故意放到锦瑟面前。 “锦儿你瞅瞅,我招谁惹谁了,放毒蜂把我这手咬的,说要肿十天才能好呢,要放在平常,这就是刁民袭击官员,要下大狱治重罪的。” 他这话说的,言外之意很多,但锦瑟也知道这次绝对是自家人理亏在先,不然以她二叔的性子,肯定是睚眦必报。 “哼,强词夺理,若非你们先动手,我孙儿又怎会如此行事。” 将药箱重重地往床榻边的凳子上一放,在场的人都被他震慑住,有几位默不作声地就出去了,还试图带好门。 赵棣也想走,但他被他老爹死死拉着袖子,走不了,内心无比苦涩。 锦瑟反应过来,立马向这位疼惜孙儿的老者道歉。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无论陆阑丞是不是情急之下乱了分寸,事后必须得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态度。 “菖老先生,实在对不住,此事责任和错都在我们,让您还有您的孙儿受累了,等我好些了,一定让他们向您,还有您的孙儿道歉。” “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得来原谅,你们这轻轻松松的嘴皮子一动,便要老头子我全当时没发生过?这不可能。” 菖蒲语气不善地看着床上的少女,但眼神却是柔和了不少,至少还有个讲理的,也算是矮个里面挑拔尖。 “自然不会亏待了您老。”锦瑟还未回话,赵二叔便接了过来。 “无论您想要什么,但凡我赵明建力所能及的,二话不说,绝对给您办到,您只管” 话音未落,便被锦瑟打断。 “二叔!” 被锦瑟瞪了一眼,赵二叔挺直的腰板立马又弯了下去,把赵棣挡在面前,自个身子全躲在后面,不敢吱声了。 “菖老先生莫误会,我二叔他性子比较耿直,就这脾气,要不然也不会从三品京官一路贬到这洛阳知府,但他心是好的,没有别的意思,您不要多想。” 菖蒲视线从面前这三人脸上掠过,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哼了一声。 这让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直起来。 但锦瑟却全当没看见,她依旧笑的温柔亲和。 “我知道,菖老先生并不是那世俗之人,只是不管您是个什么想法,我们该给的歉意还是要到位的,不然” 锦瑟满腹让对方宽心的话语还未说完,便听到令她心脏瞬间咯噔一下的话语。 “千年灵芝,我只要千年灵芝,你若能寻来,此事便一笔勾销。” 四目相对,无声的对峙在空气中剑跋扈张。 赵二叔有些坐不住了,但却被赵棣拦住。 “爹,我们先出去。” 他硬是把脚步不肯挪动的赵二叔拉了出,还扒拉开他抓门框的手指,动作非常不孝。 屋内只剩下锦瑟和菖蒲俩人,不知过了多久,俩人也着实沉得住。 终于,菖蒲冷讽地笑了笑,转开了头。 “算了,凭你的本事,想来也弄不到那东西,就当我们爷孙俩倒霉,等你伤势” “好。” 锦瑟认真地看着动作凝滞的老者,语气郑重道:“我答应您,但千年灵芝我不能全给您,而且,您得帮我再治俩个人。” 第52章 帮不了你擦眼泪 菖蒲苍老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上挤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却很锐利,半点没有人老珠黄的沧桑感。 “还要再救俩个人?”他放下手中药瓶,负手站在锦瑟面前。 “明明是你想要给我补偿,却又提出要求跟条件,这是把老朽当傻子骗吗?” “没有。”下意识想要摇头,但一动作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锦瑟忍住不发出声音,嘴角扯出上扬的笑意。 “您不要这么想,其实不瞒na说,即便不出这件事,原本我也是要去找您的,而且,您应该也发现了不是吗?那些派去的人,是我手底下的。” 菖蒲抿着唇,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用那双精烁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床榻上的少女,她比他想象中的要更聪明。 见对方不说话,锦瑟继续说出她的猜测。 “刚才您说到千年灵芝,那我就斗胆推断一下,一开始,您来洛阳,便是知道这千年灵芝是在社稷学府,只是您拿不到,所以只能迂回另想他法。” 嗓子有些干涩发疼,锦瑟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这另一个办法,便是我了,而且还是送上门来的办法,您应该已经打听过了,我是社稷学府的精英学子,也清楚学府会将千年灵芝做为这届五年大考的头名奖赏。” “虽然不知道您要千年灵芝的原因,但我只要知道一点就足够了,菖老先生,您与我都有所求,而您想要的跟我想要的,彼此心知肚明,也并非难事,合作一次,何乐而不为?” 说完这些话,锦瑟便不再多言,她看着眼前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漏斗的滴答水声都能清晰听见,最终,还是菖蒲先有了动作。 他拿了一粒药递到锦瑟唇边,在锦瑟不解警惕的眼神下,眼中溢出趣味的笑意。 “只要你吃了它,我就与你合作。” 锦瑟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吞咽下那苦涩的药丸。 指腹擦过那柔软的唇瓣,菖蒲收回手在袖口揉捏地擦了擦,而后再看向吃了苦药皱着脸的少女。 片刻后,他端了长嘴壶给她喂水,等锦瑟解渴之后,才继续开口。 “小小年纪,不仅胆识过人,还有着生意人的精明头脑,我很好奇,你这些想法,到底是有所依据呢,还是真的就是胡猜乱想。” 离的近了,锦瑟盯着视线中有些过于明亮的双眼,心中又起了一丝猜测,但她并未问出来,而是笑着敷衍他的疑惑。 “一半一半。” 她也是从派去盯梢的人那里听来的,菖蒲对社稷学府的消息很感兴趣,还有一些琐碎细节。 比如说前世牧九疑拿到灵芝后,若无菖蒲的医术辅助,也是无济于事的,而且,他那么穷,又怎么请得起大夫? 再者若是暴露他有千年灵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肯定守不住那千年灵芝,可偏偏前世做为温行之幕僚的牧九疑,母亲健在。 当然,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到这些,就如同灯下黑一样忽略过去。 直到那句千年灵芝从菖蒲口中说出来,她莫名就脑子里灵光乍现,有了这么一个诡异的猜测。 说白了,她就是诈一诈他,就跟赌注押宝一样,她觉得胜算不大,但没想到爆了个冷门。 意外之喜,幸哉运哉。 “不愿说便算了,你刚才吃的药能让你的伤势好的更快,并非什么毒药,我菖蒲从来不做威胁人的事,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就全然信任你。” 话锋陡然一厉。 “若你拿不到千年灵芝,我便不会救你的母亲,只要我不愿,即便是像这次一样挟持我的孙儿,也无济于事,反正又不是亲的,大不了老朽再收养一个便是。” 锦瑟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感到压力,反倒目光看向他身后,表情有些纠结。 “那什么,菖老先生,要不您先回头看看。” 菖蒲眉头一皱,“怎么了?你又搞什么名堂。” 头一扭,便看见一个药童打扮,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十岁小童站在门口处,眼泪流成了大碗宽面,双手捧都捧不住那种。 “安儿,你怎么”菖蒲慌了,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走过去安慰。 男童却后退了小步,眼神幽怨难过。 “爷爷是坏蛋,再也不要理你了!” 捂脸大哭地跑了。 锦瑟看着这可怜的一幕,深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且深受其害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快追,晚了可就要闹离家出走了。” 然后她就看着七十多岁的老者健步如飞地跑了出去。 ‘老头子’身手还挺矫健。 闭上眼,锦瑟开始琢磨,菖蒲要那千年灵芝做什么,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反倒困意上了头。 可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动静声响。 她看向门口的方向,无人来。 听错了? 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她闭上眼继续入眠,可那声响又出现了,这次分外明显。 她吃力地挪着眼睛斜看,这次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距离她不远处的一块地砖松动了,紧接着方圆半米之内的石砖都动了,在锦瑟眼睛有些酸痛的时候,一只手从下面探了出来。 吓了她一跳。 大概半柱香的时辰后,锦瑟看着眼前灰头土脸,却低着头满脸认错虚心的男人,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二叔跟哥哥们不让你进来,你就挖地道进来,陆阑丞,你可真能耐。” 一激动,便拉扯到身上的伤,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陆阑丞见了,赶紧蹲到床边,表情很是紧张。 “瑟瑟,你别生气,等我看完你回去,肯定会把地道补好的,你放心。” 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锦瑟一分半点,反倒火上浇油。 “我不是在生你这个气。” 她刚想数落他几句做事不要太过偏激,挖地道这种事,也就他能干得出来! 可她一没吼他,二没凶他,那眼泪珠子金疙瘩,便像不要钱了一样从他那水汪汪湿漉漉的桃花眸里掉落出来。 划过艳丽逼人的脸庞,轻颤的嘴唇和苍白毫无血色的面色,双手小心扒拉着床沿,时不时更咽一下。 锦瑟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装模作样的时候她便不忍心苛责他,更别提他如今这般真情流露的样子,她哪里还舍得。 “好了,不怪你,乖别哭了。” 她想伸手替他擦拭泪水,可骨折脱臼了的手臂,却难以动弹。 唇角上扬,她嗓音温柔和软。 “小哭包,我现在可帮不了你擦眼泪,别哭了,眼睛红红的可不好看。” 第53章 他的目的 陆阑丞一言不发,他只是用那双含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锦瑟,像是生怕一个错眼,眼前的少女便会消失不见般。 拿他没办法,锦瑟只好又说道:“菖神医说,只要我好生休养月余,伤势便能好全,对了,你怎知菖神医在洛阳?” “偶然得知,瑟瑟对不起,掳人孙儿威胁之事,是我错了,但我不后悔,当时你就那样躺在我怀里,我怎么叫你都不醒,怎么叫” 说着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般,再次汹涌泛滥,嗓音更咽痛苦。 设身处地想了想,锦瑟开始自责当时的决定,应该躲开的,比起他自己的安慰,陆阑丞很明显更在意她。 可她却让他那么害怕难过。 “璟之。”她唤他的小字,眸中闪烁着柔软的光泽,看着他鬓角被汗水泅湿的一缕垂落黑发,心脏蓦然刺疼。 “你别怕。”像是承诺,她语气郑重道,“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死在你的前头。”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那她便给什么,虽然一颗心只有方寸之地,她也十足吝啬,但若是他的话,可以大方。 看着床榻上眉眼含笑的少女,陆阑丞似乎懂了她想表达什么,他小心替她拉了拉被褥,表情有些别扭。 心口却像是被灌了酒酿梅子般,酸酸甜甜又有些小确幸。 “哪有你这样哄人的。”他鼻尖耸动,吸了吸气,扁嘴嗔怪,却是抬手抹去眼角泪痕,耳尖泛红。 脑子里更是全部都被那句“璟之”所占满。 这是锦瑟第一次唤他的小字,真的很好听,他体内躁动的厉害,嘴角抑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对了。”突然想到什么,锦瑟严肃起来,“你将我从洞内救出来后,可曾遇到什么阻碍?” 她并没有直说,怕他冲动行事,可陆阑丞瞬息间变得冷寒的眼神,却让她心底咯噔一下。 可没多久,那叫人胆寒的目光便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她看错了。 “没有,无人阻我,至于害你之人,还在查,跑不掉的。” 秀气白皙的手指捋过锦瑟颊边的碎发,陆阑丞清浅一笑,眼中仿佛盛着春江暖水。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多么暴戾残忍的人。 通过暗中的势力,他早已知道那意图伤害他家姑娘的幕后主使是谁。 得不到便毁掉吗? 还真是猖狂又无礼啊,不过不急,他会慢慢地让楚肆知道,有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至于与之对应的,他动用太多势力的代价,就是彻底接管与夺回那个位置。 可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确实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那样的话,他就能用无形的,没有边界的牢笼,圈住他的小云雀。 不让她发现,偷偷的,让那些觊觎她的人都消失,无需折断她的翅膀,给她足够的自由,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反正,都在他的牢笼里。 低垂下眼帘,眸中划过病态的疯狂,陆阑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特别贪心,且占有欲极强的人,因为每时每刻,他都恨不得把锦瑟用镣铐拴住,藏起来。 藏到只有他才能知道的地方,释放出那被他上了层层枷锁的欲念,便是哭泣哀求,也不会停下。 但这样是不行的,他还想与她白头到老,一生一世,又怎敢不在乎她的意愿,自私自利。 “嗯,此事应该是早有预谋,我大概能猜到是谁所为,只是还没有证据,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锦瑟试探地开口,便见陆阑丞点了点头,很是乖巧的模样。 “我都听你的,瑟瑟,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那便是知道是谁干的了。 心底轻叹,锦瑟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忧虑重重,特别是陆阑丞这瞧着好像很是听话的样子。 给她一种湖面平静,底下却暗潮汹涌的感觉。 可她也知道他的性子,即便是面上答应了她,但难保背地里不会去做些什么。 “凡事要有十足把握才可动手,不能给对方任何反扑和报复的机会。” 几番斟酌,她还是偏心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说完她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但见陆阑丞眼神璀璨发亮,像是按捺不住欣喜的样子,便妥协了。 就当是杞人忧天,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他。 “瑟瑟,父亲让给我给你端药” 敲门声响起,在屋内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棣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嘴里还嚼着偷吃的蜜饯。 结果却看见了床榻边蹲着的陆阑丞,还有地上那怎么也无法忽视的大洞。 吃了一半的蜜饯从嘴里掉出来,还未等陆阑丞阻拦,赵棣便冲着门外大喊。 “来人啊!” 半炷香后,陆阑丞被扛着丢了出去,身后大门“哐当”一关,严严实实,走到后面的一位小堂弟还冲着他呸了一声。 奴仆挂上了“陆阑丞与狗不能入内”的木牌,可以说相当针对了。 过路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偷偷的笑,陆阑丞对着旁人可就没锦瑟和她家人那股好脾气了。 “很好笑,要不我帮你们把下巴都卸了?” 阴冷的视线,叫人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冷颤的鸡皮疙瘩。 有人嘴里还在嘀咕着,却不敢继续逗留下去。 回去之后,陆阑丞接到消息,在他的安排下,被楚肆祸害的苦主已经在楚国公府外说尽苦水,并自尽而亡。 原本那人就对世间没了留恋,他也只是物尽其用,且也答应了那人,会让楚肆得到应有的报应。 不过在楚国公的雷厉风行下,流言蜚语和议论声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楚国公派来探望楚肆的管家,还有荣亲王府的人,都已经快到洛阳了。 这才是他的目的! 杀了楚肆随时都可以,但要让他痛不欲生,从高处狠狠跌落,受尽折磨,那便得钝刀子磨肉,慢慢来。 不能着急,即便是千刀万剐,也得有个崩溃绝望的过程不是? “接下来的事,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剪下盆栽里的一片枝叶,陆阑丞眸中划过深寒的冷芒,他撇过头,身后跪在地上的人应声退下。 窗外传来鸟叫声,屋内安静下来,陆阑丞将盆栽剪秃了之后,眉心轻皱。 挖地道也不行了,下次该想什么办法才能见到瑟瑟呢? 要不男扮女装做丫鬟? “” 看样子,得学点易容了。 第54章 滚 在锦瑟被陆阑丞从猎场抱出来的时候,温行之下意识便起身,快步走过去。 “她怎么了?” 满心的焦急,对方却眼神厌恶,与他擦肩而过。 “滚开!” 近乎轻蔑的冷讽,温行之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拽捏疼,他瞳孔怔缩,双手握在袖下,指甲掐进血肉也不觉得痛。 阳光从薄云后映射出来,他逆着光背影有些佝偻地站着,低垂的眼帘,视线隐在一片晦暗之中,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竟是没由来地委屈。 可他何时变得如此脆弱? 锦瑟此人,当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变数,若实在难以控制,若实在难以控制……他是否狠得下心杀了她? 这个答案当他第二天出现在赵府门前时,便知道了。 他舍不得。 如果一定要有个抉择的话,那也不该是现在! 掀开车帘,他下意识理了理衣襟和鬓发,带着紧张忐忑的心情去敲门。 下人前去禀报,红豆也在第一时间告知了锦瑟。 “小姐,见吗?” 锦瑟躺在床上难以动弹,心情难免有些郁闷,语气便多了些烦躁。 “不见,让二叔招待便是,就说我喝了药,困乏的很,已经睡下了。” 陆阑丞她都见不到,要是见了温行之,那还不得闹起来? 她家那位,可难哄了。 红豆一脸难言。 小姐,这大清早的,你这样的借口实在是太敷衍了。 不过她也不敢逾越多言,去大厅回了消息后,赵二叔眉梢轻挑,反倒对温行之多了几分打量。 难得见到锦儿如此讨厌一个人,还是如此风光霁月的公子,其中定有几分不可说的猫腻。 仔细看看,这温家公子可比陆家那小狐狸好多了,这相貌也长的贤良淑德,一看就是很有教养。 温文俊雅,儒家风姿,极好。 “贤侄。”赵二叔眯眼笑着,“锦儿现下不是很方便见你,不如改日再来?” 好是好,但成算都在心里,面上还是要顺着他家宝贝侄女的。 “无妨,今日也是小子太过急躁了,本该先递拜帖的,实在忧心锦瑟师妹的伤势,这才失了分寸。” 温行之也不恼,他笑得温文尔雅,如沐春风,起身抬袖间弯腰行了毕恭毕敬的一礼,完全没有因为赵二叔只是五品官职而轻慢。 赵二叔见了,比较之下,对他更加满意,也越瞧不上陆阑丞。 不卑不亢,言辞有礼,进退有度,这才是大家公子的典范,哪像陆家那个,就是个带刺的狐媚子,一点也不娴雅端庄。 不自觉地,赵二叔用男子的想法带入到了给锦瑟选夫的苛刻条件上。 谁规定了这世间就必须女子贤良淑德,男子也得如此才好。 “贤侄不必如此拘谨,等锦儿身体养好了些,我便让人去告知于你如何?” 温柔的语气,跟对着陆阑丞的咆哮完全不是一个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陆阑丞眸光一闪,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丝受宠若惊和惊喜,也让赵二叔越发确定,这小子是看上他家侄女了。 妥妥的。 “那就有劳伯父了。”很会眼色行事的温行之以非常自然的语调改口,赵二叔没有察觉出不妥,依旧笑呵呵的。 待把人送走之后,笑意便收敛了一些,对着旁边管家道:“好是好,就是太精明了些。” 管家附和地点头,“老爷说的是。” “不过他日若是走上朝堂,精明些倒也挺好,懂得混水摸鱼。” 管家递上茶水,“老爷说得是。” “但这股子精明要是用在锦儿身上,那就不好了,还是得谨慎些,毕竟这世上的男儿,总是薄幸多于钟情。” 管家点了点头,“老爷说得是。” 赵二叔皱眉,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就会说这句话?” 管家笑弯着眉眼,脾气很好道:“老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老爷说的都对。” 赵二叔被逗得也笑了起来,打趣地摇头。 “哪能呢,还是得看锦儿是个什么想法,眼看着也都十四了,是时候开始相看夫婿了,唉” 轻叹一声,眸中划过晶莹的光泽,手指在身前比画给管家看。 “岁月不饶人啊,一晃眼锦儿从那么小个,长的如今这么亭亭玉立。” 沧桑皱纹的脸上充满着不舍与欣慰,可没一会儿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又生起气来。 “这相看夫婿少说也得个两三年起步准备,你说是?” 管家续上茶水,“老爷说的是。”你问就你对。 “嗯,早嫁是不可能的,除非陆家那小子他入赘。” 管家:“”所以老爷,其实你心里还是偏向陆公子的对? 也不知是那个奴仆听到了赵二叔说的话,第二天陆阑丞便递上拜帖,厚脸皮地登门拜访,且言辞间皆是‘入赘我可以,选我一定行’的委婉语调。 被那双期待的眼神看得退避三舍的赵二叔不得不拿侄女做挡箭牌。 “那什么,锦儿在屋内看书,你去去。” 陆阑丞笑得感觉四周都开了璀璨的花,眉眼弯弯如月牙。 “那我去了二叔。” 赵二叔:“!!!” “谁是你二叔,小兔崽子别乱喊。” 跑的非常快的陆阑丞:“”听不见听不见。 来到锦瑟屋内的时候,她正在靠在床上,问着菖蒲一些医术上的问题。 这业余的跟专业的就是不一样,锦瑟觉得晦涩难懂的地方,经过菖蒲的嘴那么一解释,顿时茅塞顿开。 于是,因为太过专注,她忽略了走进来的陆阑丞。 小狐狸精不开心了,他走过去趴在床边,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那么一撩,再加上他今日穿着轻纱披帛的艳丽红衣,简直是勾魂夺魄。 “瑟瑟,我想你了,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啊?” 锦瑟用能够活动了的手扒拉开他的脸,看向要离开的菖蒲。 “菖神医,多谢了。” 她很有礼貌,菖蒲背着药箱回过头,态度也没了第一次见面的尖锐冷漠。 “是你聪慧,在医术上有天赋,一点就通。” 往日都是不必客气,这次换了个说法,锦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简直受宠若惊。 毕竟菖蒲在医术这一块的领域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可他却说她有天赋。 脸颊微微泛起薄红,她难以掩饰心底的激动,被人认可真的是一件很美好高兴的事情。 但落在陆阑丞眼里,他的眸光却是暗了一暗。 这人吃起醋来,男女老少都不放过。 第55章 把他欺负哭 菖蒲注意到了陆阑丞的视线,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像是不愿意与陆阑丞计较。 可锦瑟却用双手扳过了陆阑丞的脸庞,看着他软糯乖顺,能激发人保护欲的表情,佯怒地斥责。 “别以为我没看到,刚才对着人家菖神医那么凶做什么?眼珠子瞪的跟要吃人似的,还有,你自己闻闻。” “纹神莫(闻什么)?” 锦瑟弹了他的脑门,把人放开。 “闻空气啊,你没觉得酸得很?跟腌了几十年的老坛陈醋似的。” “有吗?”潋滟的眸中多出水色缭绕,陆阑丞十足委屈地揉着额间红印,“我还以为你没闻到呢。” 这反将一军的言辞很是犀利,锦瑟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片刻之后才笑道:“所以,你承认你吃醋了?吃一个老头的醋?” 他要是回答不是,她就用他先前说的话堵他,他要是说是,那她就谴责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怎么能那么不信任她呢?她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再如何也不会对一个老头有非分之想? 心中思虑周全,奈何陆阑丞却不走寻常路。 “对不起。”他低着头,有些颓丧自责地咬了咬唇瓣,眼尾勾勒出绯红的痕迹,“我只是太在意你了,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 睫羽轻颤,抬起的墨眸中水光闪烁,神情忐忑中透着孤注一掷。 “你……” 锦瑟正想让他不要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巧言令色地狡辩,右手便被他包裹地握在掌心之中。 而后又被他牵引着,抚摸上他那皙白如玉的脸庞。 空气中有淡淡草药的香味萦绕鼻尖,锦瑟的心跳有些躁动起来,她似乎能够猜想到他下一步想做些什么。 可许是他手心的冷汗太凉,又或许是他眼底的紧张不安太过明显,她心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舍得抽离。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别生我的气。” 此刻的陆阑丞像极了一只耷拉着双耳,用眼睛蛊惑勾人心神的狐狸,他缱绻温柔地亲吻着少女的手背。 那温热的湿润触感,让锦瑟下意识颤缩了一下,但小手依旧被紧紧握在眼前人掌中。 “是我不对,我嫉妒心太重,但瑟瑟,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也不是无理取闹,只是……只是那菖神医明明不是个老头,却易容成老头的样子在你身边!” 他一口气说出来,偷瞄锦瑟的眼神,却发现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诧,更委屈了。 “你……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紧咬着唇瓣,殷红的血珠涌了出来,陆阑丞面色苍白到有些摇摇欲坠的地步。 见他一副受到沉重打击的样子,锦瑟真是好气又好笑,都说女子心思重想的多,可陆阑丞一介男儿,却是比女子还女子。 “好了。”见他眼神都透出股支离破碎来,锦瑟不得不安抚他。 “虽然我猜测怀疑过,但那是人家的事,我们不好过问纠结,而且,明明是你把菖神医绑来给我治伤的,怎么能反过来责怪人家有所隐瞒呢?这可不对。” 陆阑丞默不作声,像是把锦瑟的话听了进去,但却不回应。 抬起他的下巴,锦瑟用手指轻柔地抹开他唇上的血珠,却反倒让他的唇色越发殷红,衬得一张脸越发艳丽逼人。 像极了深山老林里的魑魅精怪,初见时一双湿漉漉的泪眼叫人心生怜爱,相处的久了,便会发现那张画皮下妖娆魅惑的美色。 叫人色令智昏,难以把持,只觉得阵阵心驰荡漾,神魂颠倒。 恍惚间,锦瑟指腹磨蹭的动作便多了不一样的意味。 她盯着那看起来好像很是柔软香甜的唇瓣,微微凸起的唇珠如同熟透了的红果,带着鲜艳诱人的色泽。 “嘶——” 不自觉力气用的大了些,陆阑丞吃痛地叫了一声,眼角溢出楚楚可怜的细碎泪珠,他习惯性地便要咬唇。 可下一刻,锦瑟却拽住了他胸前衣领,将他拉向自己。 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陆阑丞瞪大着眼眸,瞳孔猛然紧缩,像是受惊的小鹿,有些无措慌乱,双手更是无处安放。 片刻后,他闭上了双眼,可整个人却像剥了壳熟透的虾仁,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生涩羞怯的粉意。 等离开赵府时,脸上依旧是火烧火燎,捂着脸头顶都快冒烟的那种,傻傻地笑,还差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亲我了,亲我了。 瑟瑟她亲我了! 捏一把手臂上的软肉,掐红掐紫了好几块,反复确认才肯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也是,他往日里做的梦可比这大胆放肆旖旎多了。 回去之后,陆阑丞立马掏出新买的册子重温一遍。 这本《绝代妖孽,魅惑七十二招》果然有用,瑟瑟平常那么正经的一个人,都把持不住地吻他了。 下次他再试试湿身诱惑,或者白衣禁欲,哎呀,好害羞啊。 暗处的影子们:“……”主子这是怎么了?这样子可比凶残暴戾的时候更瘆的慌。 而这边不仅吻了,要不是身体不方便,还差点把人强行推倒的锦瑟,已经无颜再从被窝下钻出来。 疯了疯了,她简直是疯了! 就是再怎么被美色诱惑,也不能如此情难自禁啊! 她甚至还想拿丝带绑住他,将他欺负哭,让他在床榻上求饶,更咽着喊主人,唤姐姐。 疯了疯了,她怎么可以有这么不矜持的想法! 看来接下来几天她得冷静冷静,不能再见陆阑丞了。 实在是太丢脸了。 一激动受伤的左手碰到了床榻硬角处,疼得她满头冷汗,意识也迫不得已地清醒了许多。 她想到陆阑丞说菖蒲易容的话,他是如何得知的呢? 不知不觉中,他身上好像多了很多的秘密,也越发叫她琢磨不透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但唯一没变的一点就是,他依旧是很喜欢很喜欢她。 如此,便足够了。 其它什么的,没必要在意那么多,他想说的时候总会说的,不说,只是时机未到,这点她还是非常信任他的。 毕竟,她可是住在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第56章 璟之 将养了快两月,锦瑟终于能够重回学府,当然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 菖蒲已经遵守约定,先行前往京城为赵母调养身子,而她虽然人在家中,学业却未曾有丝毫懈怠,反倒更为刻苦。 因为半年考温行之也会参加,让她原本将近十成的把握一下子跌了大半。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半年考那天,明明与他母亲的忌日相冲! 原本这一天他都会在他母亲墓前度过,可今生却与前世不一样了。 他好像看开了许多,也不知是谁救赎了他,虽然与她无关就是了。 “瑟瑟,你都不知道,要不是那个叫白序林的,我差点就被马车撞了,真的好险。” 旁边郭高月还在跟锦瑟说着她昨日逛街遇到惊马的事情,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言语中对那个叫白序林的男子多有好感。 自古英雄救美的故事最得人心,可锦瑟却不只是看这一点,而是注意到白序林这个名字,与永阳候府三公子同名同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稍加调查,便知道这是郭高月前世的姻缘夫君来了。 想到那个被自己在生辰宴上委婉提醒,却还是没心没肺,把郭高月当男儿戏耍捉弄的兄长,锦瑟就头痛无比。 但最后也看开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一切都要等到失去才能明白,那又凭什么去拥有呢? 但凡错过,总是有迹可循的。 而且这一世因为来了社稷学府,郭高月与白序林错开了一次遇见的时机,却还能再次相逢,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前世他救了她,这一世依旧义无反顾。 想来,是命中注定。 至于兄长,如今郭高月与他交集少了许多,而他也没有到痴情不悔的地步,那份懵懂的爱意,就让它在军营的磨练下,烟消云散。 很多时候不去插手,命运的齿轮也会将我们往前推动,无论正确与否,都将是一条崭新的道路。 勇敢走下去便是,快慢都没关系,总会得到回馈。 “那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不能缺了该有的礼节。” 莞尔一笑,锦瑟拨开眼前从墙头探过来的花枝,让郭高月畅通无阻地走过去。 对方笑得高傲矜持,仰头道:“那是自然,我当时就哎呀!” “小心。” 不注意踩到石头往后摔去,锦瑟刚要伸出手去,便有一人更快地扶住了郭高月的腰肢。 是一身书生卷气的白序林。 他眉眼含笑,搀扶怀中少女的动作很是得体,君子风度。 “没事?” 轻柔的嗓音比暖风还要让人发燥,郭高月莫名红了耳后根,神色局促。 看见这落花微风,一切都恰到好处唯美的一幕,锦瑟很有眼力见儿地先行告辞。 待到下学,她犯了棋瘾,便去了一趟归云寺,想要与二堂哥赵简,哦不,现在应该说是空寂大师手谈几局围棋。 可刚靠近那院落,还未从拱门进入,便听见里面银铃般的笑声。 “和尚,你竟然怕虫子,哈哈哈” 空寂大师隐忍的声音传出。 “施主,你该下山了。” “就不,除非你让我亲一口怎么样?就亲一下,和尚,你身上好香啊。” “咳咳施主自重,别” 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此刻锦瑟脑海中已经浮想联翩了。 她端着一副大家淑女的风范,却在左右看了无人之后,迅速猫着身子躲在了拱门后,然后扒拉着墙缝,挪着脑袋偷偷往里瞧。 系挂着许多许愿红绸布的银杏树下,年轻的僧人坐在石桌前,眼前是一副棋盘,清雅俊秀的面容看不出喜怒,但手里的佛珠却被他很用力地捏着。 隔着老远锦瑟都能瞧清那动作。 而在他旁侧石凳上坐着的,是一名粉衣娇俏可爱的姑娘,她正在弯着眉眼逗弄着眼前人,还试图探前身子霸王硬上弓,当真是大胆放肆。 完全不像是锦瑟印象中的那个黎棠妮。 小丫头还有两副面孔呢。 锦瑟觉得这个时候进去恐怕有些多余,她再次很有眼力见儿地转身离开。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好是坏,但死水总要掀起涟漪才不会腐烂陈臭,静观其变。 下山后,已经到了夜市的时间,锦瑟便下了马车,融入了热闹之中。 她虽不喜吵闹,却也有所分别,像这种人间烟火气,是很喜欢的。 只是这次出门没带上丫鬟红豆,一个人走着逛着,总觉得万家灯火阑珊,却孤寂生怅然。 一切都寡然无味,就在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石桥的另一边,有一人,着红衣,提花灯,发间斜着牡丹发簪,迎面而来。 锦瑟的视线透过那半张金白玉色的狐狸面具看向对方,眸光忽闪。 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此刻凝滞起来,嘈杂的喧嚣渐渐远去,行人变得模糊难见,彼此的视线中只有对方。 她笑着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在他紧张抿紧的唇瓣下,柔声唤道:“璟之,我正想着你,没想到你就出现了,是来寻我的吗?” 温软小意的语调,还有那娇俏明媚的笑颜,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沉默片刻,嗓音有些不复往日清朗慵懒,沙哑发涩,更惜字如金。 “嗯。” 锦瑟也不在乎,她提过他手里的花灯,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 “走,我带你去逛逛。” 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衣袖,男人有片刻的局促,但很快薄唇便微微上扬,眼中溢出暖色的光芒。 看杂耍,猜灯谜,买小食,锦瑟带着他把玩遍了整个夜市,最后俩人站在挽河边放祈愿灯。 “你知道吗?”锦瑟看着水灯飘远,像是随意一说,“这挽河还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相传古时候有一对痴情男女,她们恩爱数十年如一日,可有一人男子却说他爱上了旁人,伤透了女子的心,最后女子选择放手,坐船离开,男子却又来挽留。” “说是过往种种,都只是因为得了绝症,所以才如此作为,他是为了她好,可不想绝症只是误诊,他悔了,想让女子理解他,原谅他,璟之,你觉得女子最后怎么做的?” 第57章 东施效颦,菀菀类卿 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默地站在锦瑟身后,一双凤眼痴痴地看着她的侧脸,温柔缱绻。 没有听见回复,锦瑟也不急恼,她只是低眉浅浅一笑,眸中是意料之中的了然。 丹唇轻启,她把下文继续说完。 “就像这挽河,虽有一个挽字,但水流不止,从没有回头的道理,男子固然情有可原,但这不是他伤害女子的理由。” 风乍起,锦瑟捋起鬓角耳畔的碎发,眼底映着水灯的烛光,灼灼生辉。 “亲手撕碎的心脏,缝缝补补便要人装作无事发生,这世间哪有这么委曲求全的道理,璟之,你说是也不是?” 不知为何,男人心中刺痛痉挛不已,脑子里也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却全都难以看清。 而后撕裂般的钝疼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冒了冷汗。 面上更是血色尽褪。 只是几个呼吸间,他整个人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想要开口辩解,却又如鲠在喉。 连他也不知道为何,但就是想为那男子说说话。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想为了她好。 怎么就不能原谅了呢?便是杀人凶手都可以有秋后问斩,缓期徒刑,他也不想那样的,还不都是为了不拖累她。 又非十恶不赦,怎么就破镜难圆了呢? 可万般思绪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因为残留的理智让他知道,这些话不该说,也不能说。 可就在这时,锦瑟又时来兴起地问他,“对了,你觉得温行之那个人怎么样?” 男人长睫狠狠一颤,低哑的嗓音仿佛揉了粗沙。 “为何提他?” 嘴上看似有些发恼不悦,可内心却隐隐期待着。 蹲下身,戴着如意镯的手轻巧地拨弄水中涟漪,雪白的柔荑落入身后之人的眼中,眸光有一瞬的晦暗。 “你不觉得,他对我有觊觎之心吗?” 嬉笑一声,像是漫不经心的玩笑,又像是在认真正经,男人心跳急促起来,像是压迫着炽热滚烫的东西,难以冷静下来。 他下意识地便开口问,“那你……”觉得如何。 “恶心。” 话还未说完,便被那极其讨厌嫌恶的视线所打断,男人身形一颤,像是兜头的冰水倾泻而下,冷得他骨子里发疼。 他张了张嘴,嗓子眼更咽刺痛,像是突然哑了一样,说不出任何话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合你心意。 说不上来的酸苦闷重像利剑悬梁于头顶,眼尾逐渐染了胭脂的红意,眸中水光粼粼,好比那月光烛火映照下的挽河。 明明沉静温和,却又说不出的悲戚忧伤。 他变得有些恍惚,就在这时,锦瑟突然指了指他脚上的长靴。 “踩到污泥了,看着好恶心,回去换一双。” 男人愣了愣,像是对这样的反转始料未及,唇角紧抿成线。 片刻后,他嗓音低沉道“我很喜欢这双靴子,只是污泥,擦掉就好了。” “是吗?”起身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锦瑟笑的灿烂,“随你,反正……若是我的话,还是扔掉的好,毕竟它不仅脏,还是仿的,看着实在膈应。” 她意味深长,也不管男人听不听得懂,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瑟瑟。”恢复温润的嗓音焦急地想要挽留,温行之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他伸出手,又在空中颓然握拳。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认错了。 话未说完,再次被锦瑟打断。 她转身捋着耳边的碎发,微微弯腰对着他行了个欠礼。 “是我过分了,从头到尾都在逗弄戏耍你,不过我很好奇,往日里总是一身月华白衣的翩翩公子,今日怎的全身上下都打扮的像极了我家陆阑丞。” 她眸光犀利,像是要透过他的眼神,洞穿所有肮脏不堪的小心思。 温行之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低垂的眉眼下是非常忧郁受伤的神情。 “我的喜欢,对你来说,真的很恶心吗?” 他不是傻子,既然锦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陆阑丞,那句恶心,便一定是对他说的。 她不仅讨厌他,想杀他,还恶心他吗? 心底的猜疑此刻如幼苗破土而出,而后又在瞬息间长成参天大树,遮阴蔽日。 “你也会做那些梦吗?” 他目光灼灼,让锦瑟心底咯噔一下,但她面上却是疑惑不解。 “什么梦?”她好奇地追问,“你这话是何意思?” 四目相对,温行之突然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像是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算,与锦瑟擦肩而过,狐狸面具戴在了她的头上,大步离开。 锦瑟拿着从脸上滑落下来的狐狸面具,陷入了沉思。 心底更是忐忑难安。 几番推算,她得出的结论有两种。 一种是温行之也跟她一样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但并非是全部,否则他现在就不会纠缠于她,而是去寻他真正的心上人了。 一种是她做过的预知梦,虽然很少做那种梦,但说不定温行之经常。 否则他怎会在侯府那样的大染缸里活得那么游刃有余,还总是逢凶化吉,像是有天神庇佑一样? 不过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依据和实证,但无论如何,这事得追查下去。 要是温行之真的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或者做预知梦,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非常麻烦。 “瑟瑟。” 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锦瑟眼神一凶,习惯性地抓住那只手往后背拧。 “疼疼疼,瑟瑟,是我啊。” 陆阑丞摘下脸上的红狐狸面具,泪眼婆娑地看着锦瑟,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锦瑟赶紧松开手,心疼地……捏住了他的脸。 “疼不疼?” “疼疼疼,瑟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手贱拍你的肩了。” 锦瑟:“……”就知道又在装可怜。 她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他,而后皱眉。 “你今日穿的……” 陆阑丞眼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他捋了捋墨黑的长发,转身衣袂飘飘,宛若一只染金的红色花蝴蝶。 “你注意到了?好看吗好看吗?咳咳……其实我也没多用心打扮。” 锦瑟:“……”你前脚刚走了个一模一样的。 不过…… “嗯,腰很细。” 陆阑丞一愣,而后整个人跟下了油锅的软脚虾一样,捂着脸蹲在地上,耳根子红的几乎滴血。 第58章 很热 见他这幅模样,锦瑟突然有些想要挑逗,她走上前蹲在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捂脸的手背。 “脸怎么这么红,你很热吗?” 这不说还好,一说连遮羞布都扯下来了,陆阑丞像只小鸡崽一样扭臀往后转,背过身不肯面对锦瑟。 片刻后,摇头如拨浪鼓,颇为急切解释,嗓音却娇娇俏俏的。 “我没有,你看错了。” “是吗?”伸手搭在他的肩侧,锦瑟慢慢凑前身子,似乎整个人要贴在他的背上。 “你可不要骗我。” 伴随着温香软玉带来的悸动,耳边那湿润微热的呼吸逐渐靠近…… “嗯?怎么不说话?你这是默认了?” 像是被逼急了的墙角小兽,陆阑丞鼓起勇气,猛然回头。 在锦瑟来不及反应前,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脸,留下显眼的红印后,便……便跑了。 锦瑟捂着脸看着他那落荒而逃,差点撞到树干的背影,真是好气又好笑。 “就这点胆量。” 她嘀咕着,像是有些失望,但很快唇角又微微上扬,露出狡黠的弧度。 翌日,陆阑丞一天都躲着锦瑟,但又在暗中小心翼翼地偷窥着,旁人眼里颇为头皮发麻,可锦瑟却惯着他这点小矫情,只当不知。 但用膳的时候还是会多打一份,然后只需招招手,某人便屁颠颠地跑过来乖巧坐下。 一边吃东西,一边给她挑葱花剔骨头。 旁边坐着的郭高月:“……” 郭高月对面坐着的白序林:“……” 白序林身后另一桌坐着的黎棠妮:“……” 原以为陆夫子是只高傲矜持的漂亮波斯猫,没想到是只黏人又乖巧听话的狐狸精。 “鱼肉多刺,吃这一份,我给你挑好了。”动作很快的白序林将一碗色泽诱人的鱼肉递到对面少女面前。 郭高月顿时有种我也被宠着爱护的感觉,她心中羞涩又不知所措,一张俏脸微微泛红,破天荒地矜持起来,低头道谢。 而这还没完,白序林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点心递到郭高月面前。 是洛阳最好的那家点心铺的糕点,每日限量售卖,很难抢到。 “这是我昨日买到的最后一份糕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尝尝,要是不喜欢下次我再给你买过别的,我已经提前预约了点心铺未来一个月份的糕点,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他语气轻柔地说着,听起来有些诱哄的味道,而天真单纯的少女也确实毫无戒心。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家的点心?” 郭高月很是惊喜,她两眼放光,而后将第一块递给了锦瑟。 “瑟瑟你尝尝,这是我最爱吃的点心。” 一副很想让锦瑟也喜欢上的期待表情。 陆阑丞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目光瞥向书生儒雅,看起来很是随和亲切的白序林,在锦瑟看不见的角度,眼神如刀地剜了他一眼。 故意的吗? 白序林看似无辜地眨了眨眼。 嗯,就是故意的。 没有衬托就没有对比,陆阑丞也算是被别人小小地利用了一下。 但这份利用也是有代价的,当晚白序林走夜路的时候,便被人套麻袋蒙着脑袋打了一顿,还专门逮着脸揍的那种。 虽然秉着福祸相依的道理,白序林欲擒故纵地委婉卖惨,让郭高月怀着愧疚之心地照顾了他好几天。 但他也不是个吃闷亏的,很快便通过郭高月,让锦瑟猜测到了欺负他的那个人是陆阑丞。 原以为陆阑丞要惨了,可接下来几天却是风平浪静,白序林最后终于悟了。 这位赵家大小姐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她什么都知道,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心偏得很。 偏心的锦瑟逮住了狩猎时救下的那个少女,当时太过匆忙,却也觉得眼熟,此刻把人逼在角落,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 就是那个花灯节时大言不惭调戏陆阑丞,最后却吓得落荒而逃的女子,也是社稷学府的学子,比她高一届。 看着眼前明明笑着,却让人莫名心惊胆颤的女子,高秀秀的眼神却往她身后瞄,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嘴里还不忘逞强凶狠。 “我不认识你,快让开,不然我告诉夫子了,说你霸凌,欺负人!” “是吗?”锦瑟抬步又往前走了小段距离,把人逼的面壁思过,瑟瑟发抖,这才语气和善道:“别紧张啊,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底气不足,心虚呢。” “胡……胡说八道,我哪里心虚了?”嘴上说着,脸都要贴到墙上去,还踮脚尖。 锦瑟看着她这怂样,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其实她心里已经对整件事情有了大概的轮廓,也知道就算她什么都不做,陆阑丞也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她在等,等那幕后之人被狡猾又心狠手辣的小哭包惩治,而通过那惩治的手段,她也能知道陆阑丞是个什么行事风格。 希望不会再鲁莽,若是冲动了,她在后面接着他便是。 不过,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觉得反正都撞见了,吓唬吓唬她也无妨,反正,她很坏。 “你不心虚为什么这么害怕?对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张小花。” “……” 这真是,锦瑟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还是愚蠢了,就是编个名字也得有点水平啊。 拔了发间的银簪,锦瑟用力插在与她眼睛不过毫厘的墙缝中,瞬间阴狠的眼神吓得对方滑坐在地上。 片刻怔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她娘死了的时候都没这么嚎啕大哭过。 锦瑟却不在意,她更凶了,语气冷的仿佛淬了寒冰。 “名字!” “高……高秀秀,我错了,我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你不要冲动啊,杀人是犯法的,你这如花似玉的年纪背负一条人命,不值当的,就算家里有关系压了下来,午夜梦回我做鬼也会回来找你的,你不得安生的!” 锦瑟:“……”可真能说。 “既然心知肚明这些,为何又要害我?怎么,你是觉得我心胸宽广又善良,午夜梦回不会变成厉鬼去寻你吗?”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来救我的,你也可以不救我的,是你自己非要来救我,我也没求着你救我,现在却又怪我……” 见她抱头痛哭,锦瑟眼神越发冷了。 “还真是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世上像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不多了,高秀秀,我可还记得,当时你喊救命喊的喉咙都要破了。” 第59章 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我……” 深吸一口气,高秀秀激动之下两眼泛白抹黑,直接晕了过去。 锦瑟见她如此,眉头轻皱,而后转身走到不远处拐角,将掩耳盗铃的某个人抓住。 并拽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领。 “瑟瑟,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陆阑丞无辜纯良地眨了眨眼,背在身后的右手却偷偷把狼牙棒藏起来。 实在难以装作看不见的锦瑟:“你……” 伴随着拉长的尾调,陆阑丞呼吸仿佛都凝滞了般,他内心极其忐忑不安,眼神闪躲不敢看锦瑟。 但预料之中的责怪并未发生,锦瑟只是左右开弓捏扯着他的脸皮,直到面目扭曲。 “狼牙棒这种东西你是怎么带到学府内来的,嗯?说说,你从哪弄到这东西,放心,我不生气。” “布施窝嘚。”(不是我的。) “睁眼说瞎话也要有傻子配合,说实话,刚刚是不是你吓在我背后吓唬高秀秀了?” “煤油,喔志士陆锅。”(没有,我只是路过。) “骗我的话,那你就永远娶不到喜欢的人。”锦瑟直接放大招。 瞳孔瞪大,陆阑丞很快耷拉下脑袋,像只颓丧的淋雨狐狸,有些可怜兮兮。 “我错了。” 他揉着被扯红的脸,双颊像是被涂抹了上好的胭脂,殷红的唇珠水光饱满,轻轻一咬,像是熟透的蜜桃破了皮。 引人垂涎。 如此这般作态,锦瑟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了。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她伸手,指腹不自觉触碰到他那柔软的唇瓣,轻轻地拭抹了一下。 陆阑丞以为是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没有过多在意,他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乖巧又惹人怜。 可他越是这样脆弱好欺的姿态,锦瑟就越是难以控制住心底的恶意。 世人都想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可她却想揉碎曼珠沙华的根茎,那花瓣的颜色,若是抹在心爱之人的眼角,定是十分妖艳绝美。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锦瑟勾住他的右手尾指往另一个方向离开,陆阑丞快步跟在身后,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脸颊微微发烫,心中雀跃不已。 至于高秀秀,早已被俩人遗忘。 等再次听到她名字的时候,是在社稷学府的公布栏通报上,以品行不端之类龌龊的词汇,驱逐出学府,永不录用。 而她远在京城的高官父亲,也一招失势,被御史拿住了徇私枉法的证据,告到女帝面前,当天便下了大狱。 半月后,事情尘埃落定,判抄家,流放北荒虚无之地。 而此事高秀秀的父亲还只是牵连,证据中径直指向的,是楚国公府! 当然,楚国公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小家子气,也不值当,是楚肆,借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与高秀秀的父亲常年有合作。 不仅如此,他还参与到了几起人口买卖的重大事件中,那些被他豢养在暗处的男女孩童,便是最好的证据。 而令锦瑟意外的是,这个突破口是从那些被她们抓回京城的人贩子身上发现的,其中有个人贩子地位比较高,知道的比较多。 在大理寺卿的软硬兼施,各种奇招诈术都轮番用过后,此人终于抗不住全招了,并写下一份名单。 顺藤摸瓜下去,便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因此大理寺卿曾遭到好几次暗杀,好在此人刚直不阿,不畏权贵,是个难得的清廉正义好官。 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也亏了暗中有人保护并协助他,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收集了所有的证据。 这次别说是楚国公府,便是那病榻上天天要死却活的顽强的荣亲王,也没办法救下楚肆了。 再加上,楚肆不仅是触犯国法律条,他还作奸犯科,罔顾人伦,因此染上了最忌讳的花柳病,还惹得好几名失去儿子女儿的百姓击鼓喊怨。 当然,这幕后自然是有人推波助澜才会如此顺利,不然百姓也是害怕权贵的威胁和报复的。 人啊,只有在有靠山和自信的时候,骨气才会硬起来,不顾一切地去拼,不过这也是世间常态,没什么好计较的。 “楚肆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教训。”刚下学,锦瑟在路上便被温行之拦住了。 他与她说了这样一句话,眉眼依旧温柔似水。 “伤害你的人都该死,瑟瑟,我会保护你的。” 他伸手,似乎想拿下在她头上停留的花瓣,可锦瑟却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态度生疏客气地行了个小礼。 “男女授受不亲,还有,我说过,别叫我瑟瑟。” 眼底的厌恶清晰可见,完全没有任何掩饰,锦瑟抿着唇,冷脸与他擦肩而过,还弹了弹袖子,像是沾上什么东西般。 这样的动作落在温行之眼里,十足的锥心,他的眼眶酸涩到泛起红意,眸中却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怀念。 “不叫瑟瑟,那唤你珠珠可好?” 他呢喃着,可惜佳人已远去,并未听到他这爱意浓烈的一句话,否则定当震愕不安。 珠珠是赵父给锦瑟小时候起的乳名,意为掌上明珠,可自锦瑟懂事起,便抗拒这样的乳名,因为谐音很是不好听,惹人笑话。 从那以后家里的人再亲近,也都是叫她瑟瑟,乖宝,不会再叫珠珠这个称呼,连陆阑丞,也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乳名。 所以,温行之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有些疑惑,细思极恐,但却也正是真相。 是的,那天假扮成陆阑丞,跟锦瑟逛完夜市,又被冷嘲热讽地贬低鄙夷后,温行之回去便发了高热。 迷迷糊糊中,他往日里断断续续的梦开始连接起来,像是站在第三个人的角度看完一整场故事。 可最后看到那躺在雪地里,十指相扣安然离世的男女时,却是如同梦中的‘温行之’一样,绝望,愤怒,彷徨,害怕,无助,哀求 他看见梦中的自己装若疯癫般想要去分开那十指紧扣的双手,可实在是抓的太紧了。 剧烈的咳嗽,雪地里喷出的猩红如落地残梅,他又听见自己在哭,抓着旁边侍卫的手不住地问。 “阿七,怎么办,我扳不开他们俩,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她是不是许了陆阑丞来生啊?那我怎么办啊?” 没有人回答他,而他从自言自语,最后到惨淡一笑,像是已经知道了答复。 泪水划过苍白病弱的脸庞,留下一地的破碎与心伤,他执着地起身,再次去试图分开那抱在一起的俩人。 便是死,她也应该是我的。 [便是死,她也应该是我的!] 那一刻,梦境中的男人与现实重合在一起,病榻之上,温行之猛然睁开眼睛,眸底是揉不开的复杂和晦暗。 第60章 真正的陆阑丞 锦瑟发现近来温行之似乎有些变化,明显的有些刻意,无论在哪里,她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不仅如此,他还会引导周围的人向她们投来暧昧的目光,虽然每一次她都以毫不留情的态度回应了。 但温行之喜欢她,奈何妾心似铁的流言蜚语还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学府,就连斋主也语重心长地找她谈话。 言辞间竟有几分撮合之意。 锦瑟微微皱眉,而后眼神坚定,掷地有声。 “女子当有远大志向,我心之所愿,是当官报效国家,小情小爱只会耽误我的课业,难道斋长身为一府之长,还有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腐朽观念吗?若是女帝知晓” 斋长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咳嗽好几天才缓解,之后再不管锦瑟与温行之那档子事。 但因为当时还有别的夫子在场,很快这件事便流传出去,再加上锦瑟课业非常优秀,自那以后,锦瑟便莫名成了女子之首。 好多崇拜欣赏她的人为了瞧她一眼,故意偷偷偶遇,还摔跤,颇有碰瓷意味。 锦瑟正在准备着五年一度的大考,并没有理会这些,但她遇上了倒也会搀扶一把,脾性温和从容,却也客气疏离。 久而久之,在不知不觉中,便有更多的女学子以她为榜样。 虽然如今女帝当政,但男子比女子强的观念却不是一个朝代便能扭转的,很多地方还是会歧视女子。 因此每年科举,都没有太多的女子参加,即便是高中,也做不了太大的官职,能够站在朝堂之上的,更是少之又少。 女帝虽然有心改变,但却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举步维艰,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这个时候,锦瑟的出现就如同甘霖降落小湖,只要能够越下越大,瓢泼倾盆起来,小湖何尝不能成为汪洋? “赵尚书家的千金吗?”成堆的奏折后面,女帝揉着犯困的眼角,突然一笑,狭长的丹凤眼瞥向跪在龙案后的斋长。 “有趣,马上就是五年一度的大考了,你这样” 她吩咐下去,斋长越听越皱眉,但抬头想说些什么,便被女帝威压十足的眼神摄住,赶忙又低下脑袋。 “臣遵旨。” 很快,便到了五年大考的前夕,锦瑟却发现最近陆阑丞真是越来越行踪不定了,经常在学府都见不到人影。 不仅如此,原本该他带的课,也让给了其它夫子,美其名曰五年大考快到了,他牺牲一下,让学子们能够更好地备考。 但锦瑟却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一个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盯着她的人,却突然连见都见不到了,这实在是有些反常。 胡思乱想地瞎猜不是锦瑟的风格,她直接坐车去了陆阑丞的住处,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锦瑟放下手中茶盏,开门见山地看向他。 “我需要一个解释。” 陆阑丞擦了把额间的细汗,琢磨许久,就在锦瑟不耐烦要离开时,慌张失措地从后面抱住她。 脚尖离开地面蹬了两下没回去的锦瑟:“”现在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别走,瑟瑟,我都跟你说。” 暗处的影子们嘴角抽搐,眼皮狂跳。 不是主子,您前几天才答应长老不乱说话的,这就坚持不住了? 片刻后,又抱有一丝幻想。 主子应该会撒谎隐瞒过去? 陆阑丞下颌搭在锦瑟的肩上,呼吸有些灼热,而后轻轻叹了口气,嗓音有些低沉沙哑。 “这事说来话长,瑟瑟,其实其实我不是镇国大将军之子,真正的陆阑丞早在年幼时便丢失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丢的?”听到这话,锦瑟第一反应不是质疑震惊,而是想要知道这个陆阑丞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陆阑丞。 她本能地无条件相信他说的话,知道他不会向自己说谎。 “不到七岁就丢了,因为镇国大将军夫人生子时难产受了伤,无法再受孕,所以幼子丢了之后受了打击,整个人疯疯癫癫起来。” “镇国大将军深爱妻子,在找到幼子的尸体之后,便先隐瞒了下来,怕夫人想不开,后来无意中看到了当时流落在乞丐堆里的我,当时的我,真的长的跟陆阑丞很像,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锦瑟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伤感,便安抚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撒娇求慰藉般蹭了蹭自己的手心。 接下来的事其实不用说也都能猜测到了。 深爱妻子的镇国大将军,将与幼子长的很像的假陆阑丞带回了将军府,让他代替真正却已经死去的陆阑丞,陪在妻子身边。 只是锦瑟没有想通的是,若是真的爱子深切的母亲,哪怕长的一样,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除非她在自欺欺人,胆怯地不敢去怀疑。 “瑟瑟,其实我本来不想成为陆阑丞的,我当时虽然是乞丐,但也是权宜之计,但他跪下来求我。” “他求我,让我成为他的儿子,若是不从的话,便会杀了我,因为他不会允许一个与他儿子长的如此相像的人活在世上。” 颈间有温热的液体打湿,锦瑟听出了那更咽嗓音里的难过与自嘲。 心底沉重地叹了口气,站在他的角度想着他的感受,锦瑟真是心疼极了。 虽然如今陆阑丞有了荣华富贵和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地位,但不想要的东西和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强加于身上 锦瑟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些画面。 她以前有段时间喜欢吃香梨,但却被别人以言语绑架,让她吃不喜的橘子,表现出一丝讨厌,便会被那些人说矫情,真是无奈又憋屈。 后来她是怎么做的呢? “这些年你虽说受了将军府给的一切荣华,但也当了他们的儿子替身许久,两相比较,不亏不欠,所以璟之,跟随自己的心走。” 转过身摸了摸他耷拉下来的脑袋,锦瑟温柔地莞尔一笑。 “若是不愿再做陆阑丞,那我们就不做了,大不了,我养你啊。” 第61章 脸红心跳的事 话一说出口,陆阑丞心跳便有些难以控制起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浑身燥热难当,脸庞红的像火烧云,连着脖子根和耳垂。 鼻尖有些酸涩,眼眶也是不自觉泛红,脑子里更是晕乎乎的,莫名局促无措。 原本他只是想在锦瑟面前卖卖惨装可怜,让她多心疼心疼他,毕竟有些事情,他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可当锦瑟认真地跟他说,他也可以不用当替身时,那些被忽略的,以为早已释然的情绪,突然蜂拥而至。 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脸庞,锦瑟伸手帮他擦拭,语气越发柔软。 “不哭不哭,你这样,我心都要碎了。” 纤长的睫羽轻颤抖动,艳丽的容色在潸然落泪下美的越发脆弱动人,就连窗边探头进来的海棠花都被他比了下去。 “我怎么哭了?” 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落了泪,男人松开搂在锦瑟的双手,抬起手背无措地擦拭脸上的泪水,却轻咬唇瓣,哭的越发厉害。 “这是怎么了?” 懵懂的眼神水雾弥漫,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帘般滑落,轻皱的眉头又笼罩着淡淡的哀愁与忧伤。 偏偏那身红的如同嫁衣的衣衫领口处又有些微微敞开,露出漂亮又皙白精致的锁骨,还有抬起的玉白手臂 若是祸国殃民的妖姬苏贵妃还在世上,想来也会在他蛊惑诱人的美色下甘拜下风。 锦瑟眼神迷离起来,她像是不由自主般,只靠着最原始的念头去行动。 拽住他的衣领,强迫他弯下腰来,踮起脚尖,吻上那招惹她深入的红唇。 等回过神来时,看着床榻上被自己压在身下,用红绸束缚住双手,衣衫凌乱,肩上牙齿咬痕明显,正咬着唇瓣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男子 锦瑟:“”很慌。 记忆似乎有些中断,她拼命想自己还干了些什么畜生行为,却忘了身处何境,手指不自觉用力,逼的床上人儿气喘一声,泪水滑落鬓发之中。 听到那甜到发腻的声音,锦瑟心神一震,整个人醍醐灌顶,刹那清醒过来。 她松开手,仔细地给他合拢好衣衫,系上盘扣,解开手臂上的束缚,并起身下去,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玉簪发冠,想要重新给他戴上。 颇有种毁尸灭迹,想要还原一切的感觉。 见到这一切的陆阑丞眼眶红红的,咬着牙把自己藏在被褥中。 严严实实,不叫人瞧见他的异样。 锦瑟以为他是生气了,赶紧坐在床边哄他。 “我会负责的。”不会干出亲完摸完就跑的混蛋事。 拱起的被褥动了动,却没有声音传出,锦瑟颇有些手足无措,更别提想起过来的初衷了,此刻脑子里完全只剩下如何把人哄好这件事。 愁人。 他到底是觉得她做得多了还是做得少了? 这要是猜岔了,哄错了方向,可就更麻烦了。 得想个两全之策。 锦瑟不知道,此刻被褥下面,陆阑丞正腰带半开,做着极其脸红心跳的事情,这自然不能叫她瞧见。 “对了,虽然你跟我讲了不是真正陆阑丞的事情,但你还没解释这几天都去干什么了?还有,你真正的名讳叫什么?” 她伸手,像是对待一只闹别扭的猫儿,在拱起被褥上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毛摸着。 耐心地等待了好一会儿,被褥下传来有些沙哑怪异的嗓音回答。 “璟之。” 他只说了两个字,锦瑟便默契十足地勾了勾唇角。 “我明白了,你现在的小字就是你以前的名讳对不对?真聪明。” 她夸了他一声,没再追问他的姓,点到即止地笑了笑,而后用极其软糯温柔的语调唤他。 “璟之。” 被褥下,陆阑丞闷哼一声,伴随着酥麻炙烫过后的畅快淋漓,他有些软倒地瘫在床上。 外界,锦瑟像是觉得有些好玩,又或者想听见回应,便不紧不慢,却又锲而不舍地唤他名讳。 璟之,璟之 “嗯。” 他终于受不住,回应了一声,却在锦瑟试图掀开他一角被褥时,死死抓住,像是生怕她发现什么。 但锦瑟还是敏感地闻到了空气中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很淡,若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不会清楚是什么,可锦瑟却有着前世的记忆。 明艳动人的脸上多了些红意,搭在被褥上轻拍的手掌缩了回来,只是没过多久,那双温柔的眼眸中便出现了狡黠的光芒。 “璟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她逗弄地开口,通过被褥轻颤的弧度,便知他此刻有多么紧张忐忑。 “什,什么味道,我没闻到,你快回去,明天那么重要的一天,怎么可以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怎么能这么说呢!”锦瑟故意放大了点声音,让他以为她是贴近被褥说的。 “璟之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比起大考,你自然是更重要的。” 这话一出口,是瞬间拿捏住了某个人的心态。 “是,是吗?” 锦瑟笑着又拍了拍被褥上方,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诚,却也不忘给他施加压力。 “自然,所以不要再躲着了,里面多闷啊,我会心疼的。” 哄人的话现如今说起来是得心应手了。 进退两难的陆阑丞:“” 好在锦瑟玩归玩,倒也怕把猫儿逼急了破罐子破摔,于是很快她便再次开口。 “是害羞吗?那我今日先离开,乖,等我走了就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 说完,她便起身,被褥中,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陆阑丞终于肯探出头来。 却蓦然对上某个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坏心眼女人的视线。 陆阑丞:“!!!” 以极快的速度重新缩回被褥之中,哪怕不见表情,光听那颤抖的声线和那难以掩饰的哭腔,也能知道他此刻有多羞恼生气。 “你,你骗人!” 锦瑟倒打一耙地开口,“是你出来的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走呢。” 这次她是真的离开了,但闷在被褥下的陆阑丞心有余悸,过了许久才出来。 回程的马车上,锦瑟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 真是太可爱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捡到宝了。 第62章 他的妻子 翌日,锦瑟正要出门前往社稷学府,便见一辆马车停在府邸外石狮子的旁边,见她出来,驾车的小厮冲着马车里面说了些什么。 很快,锦瑟便见穿着水墨画衣袍的温行之掀开车帘,弯腰走出,并朝着她的方向浅浅一笑。 宛若春花秋月,清风朗朗,叫人眼前一亮,心向往之。 红豆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忍不住失了神,等反应过来时却发现锦瑟已经走远。 完全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甚至无视了人家。 果然,这就是小姐跟丫鬟的区别,什么时候她也能像小姐这样气定神闲就好了。 心中想着,却忍不住再往那边看上一眼,便见那有着莲华仙姿的男子正快步过来,试图追上她家小姐。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小姐的脚步好像快了不少,对那位好看的公子是避如蛇蝎。 红豆:“”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满脑子疑虑,忘了跟上去,而锦瑟这边,最终还是被温行之追上了。 手腕被从身后紧扣住,锦瑟皱眉厌烦地回头看向来人,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便语气冰冷道:“放手。” 温行之眼中顿时溢出受伤的情绪,“瑟瑟,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温公子!”事到如今,锦瑟已经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了耐心,她用力挣扎,终于甩开了对方手指的禁锢。 “也许我以前从未跟你说清楚过,又或者我表达的太过委婉,你没理解明白。” 她认真地看着眼前人充满难过的面容,却没有丝毫心疼,脑海中所想的只有与之划清界限。 “温行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让我非常苦恼,我不希望再听见任何有关我们的流言蜚语,也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一字一句,如针扎麦芒,刺痛着温行之本就千疮百孔的内心,他张了张嘴,强忍着嗓音还是有些更咽。 “为什么?”眸中闪过晶莹的光芒,他执着又坚决地问着,“为什么没有可能?为什么你非要这么排斥我?” 说着说着,睫羽半敛,看着越发可怜,但锦瑟却依旧没有丝毫动容。 她是个十足偏心的人,不是这世上所有的可怜委屈都能让她心软,很多时候,她的心比石头还硬,且绝不原谅。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掷地有声地开口,给出最锥心刺骨的回答。 “就好像我不喜欢吃腌梅,从一开始接触便不喜欢,没有道理可言,同理,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讨厌你,以前是,现在亦然,所以,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们无缘。” 一句无缘,便想斩断所有的因果轮回,温行之眸光渐渐幽深起来,在锦瑟转身离去后,嘴角上扬,发出嘲讽的嗤笑声。 无缘? 一世夫妻,重生相见,若是这样的缘分还能叫做无缘,那怎样才能算是命中注定? 不过这也能让他更加确定一件事。 锦瑟也重生了。 细长的丹凤眼看着锦瑟离开的方向眯了眯,黑沉如漆墨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阴暗和偏执。 就像是雪白的宣纸被踩在泥地里,此刻的他即便站在阳光下,却也有一种身处黑暗的森冷气息。 可惜锦瑟并未回头,走的是相当干脆利落,否则她见到此刻的温行之,一定会发现那副身躯里,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怎么办。”他呢喃着,有些愁绪的样子。 珠珠好像因为前世的事情对他生了很大的气,可是以她那骄傲,眼里不揉沙的性子,即便是解释了他的苦衷,也不会原谅他的? 而且,很有可能比现在还糟糕,毕竟那个时候,她差点就杀了他。 想到当初船上那一幕,温行之手指搭在腰侧,隔着层层衣料,那朵梅花一样的胎记莫名有些发热。 当时,若非临时想到此生的他还未变成前世的样子,以珠珠的性子,定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的妻子,看似温柔,但骨子里却非常有主见和想法,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世她才会拼尽全力地逃离他。 实在是太不乖了。 就不该给她那么多自由,让她向往更辽阔的天空,却忘了归家。 心底滋生的病态念头如野草狂长,渐渐生成疯狂的想法。 坐在马车上看书的锦瑟突然打了个喷嚏冷颤,她微微皱了眉头,想到今天的温行之,似乎与往日里有些不一样。 只是一种直觉,非要具体的话,却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他今日的打扮倒是有点意思,一身常服,难不成他不打算参加五年一度的大考? 若真是如此,倒是少了个劲敌。 那些可能被温行之拿到千年灵芝后的计划,也可以暂时搁浅了。 “瑟瑟。” 还未进社稷学府,锦瑟便见一人红衣灼灼,青丝如墨,仿若桃花盛开的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 待到他跑近了,锦瑟看的更真切些,便发现他眉间点了枚红印,衬得他浓丽妖孽的面容像极了祸乱众生的玉面菩萨。 “你这”呼吸一窒,锦瑟抬手想要触碰他眉心红印,陆阑丞下意识弯了弯腰,笑的明艳动人。 “好看。” 他沾沾自喜地偷看锦瑟的表情,希望能够瞧出几分惊艳。 可锦瑟却摸着那红印,严谨提议。 “画的有些偏了,是你自己点的?若是勾勒牡丹海棠模样的话,会更好看,不过在外面倒也不必如此,会被人笑话的,而且容易招桃花。” 陆阑丞听了一半的话原本扁了扁嘴,想说谁敢笑话他,可把下半句听完之后,便眉开眼笑起来。 她肯定是吃醋了。 也对,谁让他长的这么好看呢。 “这大清早的,你们能不能不这么腻歪。”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起来晚了的郭高月提着裙摆刚爬完下面的台阶,便见到那么唯美如画,相当刺激人的一幕。 在她身后,白序林替她提着书箱,对上锦瑟她们投来的视线,只是清浅一笑,便转开视线看向前面的郭高月。 陆阑丞本来还想偷亲锦瑟一下,却被煞风景的郭高月打断了,他退后一步站在锦瑟身后,用阴鸷冷寒的目光剐着没有眼力见儿的郭高月。 郭高月浑身一激灵,被那股气场威慑住了,好在没多久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人便快几步上前,正好替她挡住了某个疯子凶狠的视线。 郭高月顿时看白序林更顺眼了不少。 他可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人。 第63章 拿错了考题 五年一度的大考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其实只是把考场放到了更大的空间,所有的学子都在屏风之后的桌前作答。 而需要考的地方与往常月考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题目更难了许多。 长香燃了还不到三分之一,便有不少学子开始摸鱼,抓耳挠腮,四下张望,但当考官的夫子们却是铁面无私。 将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直接送出考场,便是痛苦忏愧,也毫不留情。 等长香燃了一半,时辰已经到了正午,匆匆一炷香的用膳时间,便又继续开考,完全不给休息的空隙。 这与锦瑟打听到的以往五年一度的大考有很大的差别,而且按照她收集的前二十年所有大考的题目来看,这一届的大考选题,难度系数过高了。 “这什么玩意。”隔着一扇屏风,刚拿到新试题的考生已经临近崩溃了,锦瑟都能听到对方骨头捏紧咯吱的脆响声。 不仅仅是这个考生,大部分考生都是这种心焦如焚的情况,就感觉眼前的试题跟无字天书一样,想了老半天,都无从下笔。 “也太难了,是不是拿错考题了,不应该啊。” 又是抱怨的声音传入耳中,锦瑟也是迟迟未落笔。 这选题难就难在,不知道的话便是连编都不知道该从何编起,等长香燃到只剩四分之一的时候,都还有许多学子未曾动笔。 甚至还有学子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直接晕倒过去,或者痛哭出声,撕碎宣纸。 心态好点的学子,已经开始画起了乌龟王八,破罐子破摔。 锦瑟虽然动笔了,却也是进度缓慢,时常写了一行都要斟酌许久,而这时,有个夫子站在了她身侧。 低着头视线落在她的答卷上。 一开始锦瑟还能装作不在意她,可后来却是不行了。 “南宫夫子,您站在这里唉声叹气,会影响我此刻的心态,而且,您不是教礼乐的吗?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 这话一出口,站在锦瑟桌旁的南宫皎立马就有些羞恼起来。 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嘲笑她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学识渊博,高深莫测的样子。 实在是太嚣张了。 可就在她要开口时,斋长突然走了过来,对着她轻咳一声。 “南宫夫子,你还是去另一边监考。” 听见这明显维护的话语,南宫皎并不想就这么被打发。 “斋长,我” 她想要反驳,可向来好脾气的斋长却冷了脸色,似乎要动怒。 南宫皎是个欺软怕硬的,见此,剩下的话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来,也乖乖离开了这个地方。 “谢谢斋长。”见那弱柳扶风,香味扑鼻的身影走了,锦瑟放松下来。 斋长抚着下颌处的短须,居高临下地瞥了眼锦瑟的试卷,便笑着点了点头,走了。 直到黄昏落日,最后交卷的一刻钟,锦瑟才停笔搁置,揉着酸疼的手腕,吹干墨迹开始交卷。 走出学府的时候,莫名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仿佛得到了新生。 “瑟瑟,接下来三天都是休息,后天是花灯节,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好不好?” 腰上搂过来一双胳膊,锦瑟吓了一跳,好在郭高月向来是声比人快,否则拳头已经过去了。 “好啊。”她回头,正好看见揉着手腕的黎棠妮也快步过来,便招呼她,“一起?” 黎棠妮眼神亮了亮,没想到锦瑟会邀请她,呆滞了好一会儿才雀跃道:“好啊好啊,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她这么高兴,郭高月便有些不开心了,正在她想要埋怨的时候,锦瑟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就把人安抚下来。 且满脸好奇。 “真的真的?”这丫头真的看上你二哥了? 俩人眼神交汇,默契地猜出彼此的内心想法。 “嗯,真的,所以不许任性,听见没有?” 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郭高月委屈巴巴地捂着头,片刻后,她松开锦瑟纤细柔软的腰肢,跑去搂住了黎棠妮的胳膊。 黎棠妮差点一把推开她,简直受宠若惊。 “以前是我不对,那也是怕你把我唯一的好姐妹给抢走了,但现在我想通了,何必仇敌,不如加入,这样我就又多一个好姐妹了,是,妮妮?” 黎棠妮瞪大着眼珠子,看着变化如此之大,都有些厚颜无耻的少女,表情是懵的。 “”她今天吃错药了?还是又有什么坏心眼,挖坑等她跳? 眼神逐渐警惕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锦瑟及时走过去,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拉着走。 “你们也不饿,春满楼新来了一个厨子,听说是从皇宫出来的宫廷御厨,我提前半月才预约到今日的名额,再不去可就要超时了。” 话音刚落,左右两边的少女突然激动起来,锦瑟夹在中间,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抬着飞奔。 “等等,慢点慢点。”下台阶的时候,锦瑟是心慌慌。 同时也有些感叹。 在吃食方面,这俩人倒是志同道合。 在她们走后,南宫皎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绞着手帕,眼里都是恨意,以至于面容都有片刻的扭曲狰狞。 要不是锦瑟,一切都该如她所愿,她会成功俘获楚肆的心,嫁给他当世子妃,成为人人艳羡的存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继续做个不上不下的女夫子! 如今她清白也没了,可楚肆却陷入了官司丑闻之中,变成了叫人作呕的存在。 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做尽了肮脏的事,却还跟她耳鬓厮磨过,她就恶心想吐。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只能咬牙跳下去。 手指触碰在还未显怀的腹部,南宫皎眸底划过一丝狠绝。 要是楚肆再也无法有子嗣,那她肚子里这个就是她进入王府最大的筹码。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毁了赵锦瑟。 凭什么她事事不如意,这个小贱人却能万事顺遂如意,不仅没死在猎场,还有两个那么优秀的男人喜欢她。 既然她必须要入地狱,那她也要把她拉下去,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第64章 等我长大了 花灯节那天,整个洛阳都很热闹,还未入夜,便已是鼓乐喧天,人声鼎沸。 锦瑟与郭高月等人早早地便出来游逛,中途还‘碰巧’遇见了陆阑丞跟白序林,便一起结伴。 至于陪同她们来的赵棣,手上脖子上,全是提挂着的东西,还要防着姓陆的小子接近锦瑟。 “让让。”又一次把俩人之间的距离挤开,看着某人敢怒不敢言的恼火表情,赵棣嘴角一翘,非常开心。 出门前他爹就悄悄拉着他嘱咐提醒过了,像这么好的外出时机,陆阑丞这小子肯定是不会放过与小妹偶遇的。 这不,出来没多久,就撞见了。 真是巧的很呐! “拿着这么多东西,不重吗?要不你先回一趟马车?” 从小摊上拿起的核桃被陆阑丞一下捏碎,他笑眯眯地看着碍眼的赵棣,另一只手也不闲着。 把完整的核桃肉放到锦瑟吃食的油纸包小袋子里。 赵棣有种被笑面虎跟毒蛇一起盯上的发怵感觉,他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嘴上却还故作镇定逞强抬起下颌。 相当傲气。 “就这么点东西而已,你也太小瞧我了?”说着,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嗤笑一声,“不像某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看见只虫子都要哭唧唧地求安慰。” 说完,又咋舌道:“你可别误会啊,我这话可不是故意说出来针对某某某,对号入座的话,概不负责。” 说完,脸一甩,便要骄傲离开,却忘了脖子上还挂了很多东西,这一扭,便是骨头咯吱咔嚓声响。 半炷香后,医馆内,赵棣在大夫的诊断下,确认是把脖子扭伤了。 “别动,我替你正回来,忍一忍。” “不行不行,我害怕,大夫你不会把我脑袋给扭下来?等等等等让我缓一缓,就一会,你手别放过来,休想趁我不注意啊!!!!” 尖锐的痛呼声连医馆外的行人都惊吓到了,锦瑟被陆阑丞捂着耳朵,郭高月跟黎棠妮互相捂着对方的耳朵。 白序林没有捂耳朵,但却是用手中折扇挡住了半张面容,像是在笑。 大夫也是个有脾性的老者,听见这声鬼哭狼嚎,一巴掌拍在赵棣那扁头上。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你看看那边,人家小姑娘手折了都一声没吭的,没点骨气。” 顺着大夫的方向,几人往身后看,另一个年轻的大夫那确实有个小姑娘坐着,看着不到十二三岁,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根糖人。 瞧着长的很喜庆,像个送财童子,见她们看过来,注意到了,便笑了笑。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相貌清秀的年轻大夫一个用力,骨头正回来了,小姑娘吃痛,嘴下一用力,糖人咬下一半。 以为要哭的时候,她高高兴兴地举着剩下的半个糖人给人家大夫,还很有礼节地道谢,说她已经尝过了,很甜。 锦瑟:“”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下意识看向陆阑丞,却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瞧,被逮到偷看,她慌乱之下赶紧挪开视线,心底有些虚了。 不过那小姑娘是挺勇敢的,而且看样子好像跟那个年轻大夫认识,接完胳膊后,便开始撒娇求摸头,还冲她们这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哎呀真是可爱极了。 锦瑟温柔地回以一笑,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面前便挡了一堵墙,抬头一看,果然是某个吃起醋来男女老少都不忌的男人。 她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倒也没跟他计较,扭头看着面庞不知为何有些红红,像是害臊的赵棣。 他正瞪着那小姑娘的方向,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人家似的。 许是对比太明显,他过于没脸,所以便怨怪到人家小姑娘身上去了。 这可不好,自己软弱怎么能怪别人太过坚强呢? “五哥,你这身子骨真的得锻炼锻炼了,中看不中用啊。” 她相当打击地拍了拍赵棣的肩膀,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恹颓下去的情绪,而后话语峰回路转,凑近他的耳边。 “不过要是真的很疼的话,哭也没关系的,谁规定男儿有泪就必须不轻弹,好了,正视自己,抬起头来。” 鼓舞的两句话,让赵棣下意识挺直了腰杆,结果咯吱一声。 半柱香后,他躺在软榻上,一个劲地喊“疼疼疼” 大夫愁眉苦脸。 “你这小子年纪才多大,不是脖子歪了就是腰扭了,不行啊,再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赵棣抬起手背挡住眼睛,唇瓣紧咬,像是要哭。 眼见他脆弱要碎的样子,锦瑟赶紧开口打断大夫的话,并安慰了赵棣好几句。 “五哥你不要放弃自己,谁说腰不好就找不到媳妇了。” “你还年轻,嗯肯定是前段时间懈怠懒惰了,从明天起,你日日晨起就练武,过个一年半载,一定能叫人刮目相看。” 赵棣扭头听不进去,郭高月她们也来安慰。 “是啊是啊,大不了以后你在下面也可以唔唔” 郭高月话还未说完,便被眼疾手快的黎棠妮捂住了嘴巴,她这哪是安抚啊,简直是火上浇油。 虽然现如今也有很多男子入赘出嫁的事情发现,但毕竟只是少数,下面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这代表着的,是男人的尊严啊。 “滚!” 奈何赵棣已经听到了,他的心被扎的很痛,可却起不了身,那种无力感让他猛捶床榻。 结果这老木床年岁太久了,又受了潮,被这一捶,哐当,便塌了。 “啊!!!!” 医馆内再次传出尖锐凄惨的叫声,赵棣的腰伤更严重了。 老大夫是个负责的人,虽然嘴有些毒,但该道歉赔偿却是一点不含糊,还强烈要求赵棣住在医馆。 他会尽心尽力治好他。 锦瑟原本是觉得没必要这样为难人家,但开口前她想到这件事受害的终归是赵棣,便看向了他。 正在这时,那个长的像送财童子的小姑娘走了过来,一下子就握住了床上身无可恋的赵棣大手。 语调又软又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请求。 “对不起,其实是我不小心把床腿弄断了,但怕爷爷责怪,便又自己安回去了,都是我的错,小哥哥你不要怪爷爷。” 说着说着,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脸上露出慷慨赴死般的壮烈表情,坚定道:“要是,要是你以后找不到媳妇的话,你你等我长大了,我给你当媳妇!” 众人:“!!!” 第65章 有被冒犯到 赵棣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愣神了好一会儿,在小姑娘真诚的目光下,心中郁气不知为何就散了不少。 哪能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更何况还是认错态度这么良好,甚至有些过度的小女娃。 “不……” 他正要说不用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旁边孩子她爷爷便激动起来,抢在他前面几乎是吼道:“不行!” 话音刚落,便把孙女藏在身后,视线警惕地盯着赵棣还有锦瑟她们,像是生怕被讹上的样子。 另一边替病人诊治的年轻大夫也往这边看了一眼,不过他那脱不开身,只是神色担忧。 “这……”如此气氛,锦瑟实在不好开口,便暗示赵棣自个解决。 但赵棣却被老大夫的话激起了反骨,他相当气人道:“不行什么?这可是你孙女自己说的。” “她多小,你多大!”老大夫急的就要打人,白序林和事佬地上前阻拦。 “老人家你年纪大了,切勿动气。” 这话说的,听的人心里就不舒服。 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这臭小子就可以欺负我单纯善良的孙女吗? 锦瑟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拦的有些敷衍不走心的白序林,他这故意的成分也太多了。 不过他为何会瞧赵棣不顺眼?哪里得罪他了? 细心的黎棠妮却是明白,应该是先前郭高月给双手不方便拿吃食的赵棣喂了一口酥。 虽然动作粗鲁,但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却能扭曲成含情脉脉。 这碗老坛陈醋她先干为敬。 “想打我孙女的主意,想都别想,我呸!” 急眼了的老大夫一口痰就吐出来,白序林像是早有预料地往旁边躲了躲,于是那一口痰便吐在了他身后躺在床上难以动弹的赵棣脸上。 “老人家,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而且,明明是你孙女先提议的,从根本上来讲,我们才是受害的一方。” 陆阑丞皱着眉头,心里却是乐呵,他继续添柴加木,让老大夫的火焰烧的更旺盛。 锦瑟拿着帕子替赵棣擦拭脸上的脏污,听见陆阑丞的话,抬头瞧了他一眼,在发现时又敛下了眼眸。 “再吵的话,见官。” 她一语出,场面顿时全部安静下来,正所谓打蛇打七寸,要想让双方都闭嘴不再聒噪,便要拿捏住他们忌惮的软肋。 赵棣要脸,白序林怕麻烦,陆阑丞惧她生气,而老大夫,顾忌孙女名节,这场闹剧终于可以谢幕了。 起身,锦瑟冷淡地看着那老大夫,“打人不打脸,更何况往人脸上吐口水,道歉!” “哼!”老大夫扭过头去,不肯服软。 那原本还在诊脉的年轻大夫也忍不住心中担忧,放下手中的一切,掀开垂帘快步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师傅。” 他唤老大夫为师傅,便是徒弟了,只是除了跑过来抱住他双腿的小姑娘,没人搭理他。 仿佛被视做了空气。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锦瑟耐心告竭,她叹气道:“一码归一码,你若肯道歉,接下来的事我们好好讲讲道理,双方和解就是。” 见老大夫有反应,像是迟疑,锦瑟话锋猛然惊变,肃杀起来。 “可有些人长着一张嘴和脑子,却非要学那泼妇骂街,搅弄浑水,又或是非得用粗俗的手段和方法来让事情变得更严重的话,我不介意残忍一些。” 说着,眼角余光瞥了眼陆阑丞。 像是心有灵犀般,陆阑丞夺过白序林手中合拢的折扇,在对方阻拦不及下,如羽箭般丢射出去,几乎贯穿了老大夫身后那方正的木柱。 老大夫吓得捂住了心口,脚步踉跄,像是要昏过去的样子。 锦瑟看他一会儿,来了一句,“其实小女子我也略懂一些岐黄之术。” 那眼神,分明在说要装就装的像一点。 老大夫:“……”老脸一红。 孙女还拉他袖子补刀。 “爷爷,不可以骗人。” 老大夫面红耳赤,这下是真的觉得有些眼前发晕了。 “好了,这下我们能认真地谈一谈了。”看了眼身后床榻上抬起手来扯住她袖子的赵棣,锦瑟回以安抚的温柔一笑。 赵棣顿时觉得非常安心。 又是一炷香后,锦瑟她们出了医馆,至于赵棣,则是留在那里。 不需要什么媳妇,把人治好就两不相欠,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有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嘴欠,一个嘴硬,把简简单单弄得复杂麻烦。 “以后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对,或者做了什么可能会惹我猜忌生气的事,不要自己在那里想,做以为会对我好的决定,我不喜欢那样,你直接了当的跟我说最好。” 心有感悟,锦瑟走在前面,将所想的话都跟在她身侧捏核桃的陆阑丞说了。 她不会把这些憋在心里,虽然俩个人之间也需要点私密的空间,但该有的坦诚却是必不可少的。 陆阑丞心中正想着要不要把他暗中那些势力也跟锦瑟说清楚,虽然她没问。 结果锦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手中核桃掉落,有种被窥探到心思的慌措感。 难道她知道了点什么? 难道她是在敲打他? 难道…… 见他懵懵的样子,锦瑟眸中划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像是猜到什么,笑着道:“也没必要什么都告诉我,我打个比方,有个你认识的女子约你喝茶,你推脱不了,但又怕我知道了多想,便跟我撒谎说没有出去,就是这种,你懂了吗?” “我怎么可能跟别的女子喝茶!”陆阑丞露出万分不解的神态,严肃到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嘴,“就是瑟瑟你身边的闺友,我也都看不顺眼的。” 后面的郭高月等人:“……”当我们不存在是?有被冒犯到。 锦瑟很是无奈,他是看不顺眼,因为他连郭高月她们的醋都吃,占有欲强到有些病态。 “我就是打个比方。”她解释着。 陆阑丞却更激动了,语气理所当然地开口,“我知道,但瑟瑟你相信我,不代表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说了。” “除了瑟瑟,我是绝对不会跟别的女子喝茶的,就算迫不得已,我也会带瑟瑟你一起去。” 说完,又期待地瞅着锦瑟,结结巴巴道:“可……可以吗?” 锦瑟:“……”这谁遭得住。 第66章 瑟瑟,他凶我 “哎呦,这是干什么呢?”郭高月拿着两串糖葫芦故意挤过来,把锦瑟带到一边,塞给她其中一串,“尝尝,味道可好了。” 别再聊下去了,没看见那边一对年轻夫妇都因为落差而闹别扭了吗? 做人啊,还是要善良一些,你这样,别的男人还怎么活? 目光瞥了眼表情不悦的陆阑丞,不过现如今郭高月已经不是很怕他了。 剑刃再锋利,只要剑鞘在旁边,他就得装孙子。 想到这,郭高月嘴角不自觉上扬,嘚瑟了一下,被陆阑丞瞧见,拳头都捏的发响。 可当他走近时,郭高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躲在锦瑟怀里,委屈指控,“瑟瑟,他凶我。” 锦瑟转过头,却只看到一张更加委屈的脸,眼神相当纯良无辜。 “我没有。” 发颤的嗓音透着更咽,眼角还红红的,双手放在身前揪着袖口,紧绷的肩膀与期待的眸光。 郭高月:“……”好,我认输。 这个男人太会演了,她要是瑟瑟,也会被骗…… “都跟你说了不要吃高月的醋,控制,听见没有?把眼泪憋回去,不许哭。”意外的,锦瑟却没有任何怀疑地相信了她。 陆阑丞这下是真的委屈了,可锦瑟对他佯怒地一凶,他便吓得浑身一抖,打了个嗝。 红着脸,双手快速捂住嘴巴摇头,没过一会儿又像是怕锦瑟误会他想表达的意思,又点头如捣蒜。 锦瑟真是好气又无奈。 “乖了,我知道你就是凶凶她,吓唬吓唬她,你已经很努力了对不对?” 踮起脚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娇俏的面容在头顶连成一片的灯笼下显得分外温柔,叫人陶醉心动。 陆阑丞突然就有些别扭起来,他拿下头上那只小手,却不放开,而是紧张地轻握着,只要锦瑟想,随时能抽回去的那种。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这么哄我,明明我比你大好几岁。” 他话不敢大声,只是嘀嘀咕咕,锦瑟却听出几个字眼猜测出全部,眉眼一弯,有些挑逗地笑出声。 “怎么,想让我叫你哥哥啊?” 陆阑丞神色一惊,慢慢的心跳急促起来,面上也发烫滚热。 都不用拿镜子看,他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肯定红的快要滴血了。 “没有,我,我……”想要赶紧解释,却不小心咬到舌头,陆阑丞便闭上了嘴,干脆不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了。 他就是想让瑟瑟叫他哥哥怎么了? 他不仅想让瑟瑟叫他哥哥,还想让瑟瑟叫他别的称呼。 旖旎的,暧昧的,充满调情味道的,他都这么克制忍耐了,只是想一想怎么了? 谁还没个向往了。 几人又逛了一会儿,便在醉仙居吃了晚膳,却不想还未进包厢,便在楼梯上撞见了正要下来的温行之。 温行之看到锦瑟眼中便是一亮。 “瑟瑟,你也来” 话还未说完,便被眼神凶戾的陆阑丞推向一边。 “跟你有关系吗?好狗不挡道,滚开!” 被护送着上楼的锦瑟没有回头去看,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把温行之放在眼里,可这时变故突生。 因为被陆阑丞退了一下的缘故?温行之踉跄不稳,便往下摔去,听动静便知道伤的有多重。 没想到这人还能如此不要脸,陆阑丞也是反应极快,以试图抓住他的手势,做出被对方连累扯下去的动作。 他也摔了下去,却是正要垫在温行之身上,可却是喊痛喊的最大声的那个。 “好疼啊,温兄,我好心扶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没说什么,可言辞却惹人诸多猜想,再加上他两眼红红,不敢置信的失望表情,要不是锦瑟清楚他的秉性,还真就要被骗了。 “明明是你啊!” 平白无故被诬陷的温行之自然想要解释,但还起势,胳膊便被对方无意地压了一下,本就脱臼的右手是钻心刺骨的疼。 他的额间起了薄薄的一层冷汗,咬着牙看着身旁明明没受什么伤,却还半躺在地上不肯起身的男人。 陆阑丞! 明明前世他不是这么个阴险狡诈的性子,重来一世,怎么变化如此之大,难道他也 心中忌惮猜测,而这时揉着眼睛的陆阑丞用眼角余光瞥他,被抬起的袖子挡住的嘴角,缓缓上扬,是挑衅轻蔑的弧度。 锦瑟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去,在温行之期待的眼神下,背过身对着他,蹲下来看着陆阑丞。 “哪里疼?”她轻轻触碰陆阑丞捂住的胳膊,在他吃痛的表情下,慢慢将他搀扶起来,“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看大夫? 那不是就要暴露了吗? 陆阑丞赶忙回绝。 “不用了,也就是些小伤,回去涂些药酒就好了,倒是温兄,你还好?” 说着,有些黯然神伤起来,语调自责中又掺揉了几分复杂。 “怪我,没有拉住你就算了,还没用地自己也摔了一跤,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情急之下口无遮拦,忘了。” 明明是他推的温行之,可这一番话说出来后,未知其貌,一叶障目的人只会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善良了。 什么口无遮拦,分明是一时冲动瞎说了大实话,却又顾及对方颜面,所以强行替温行之挽尊,还关心人家的伤势,自个在那内疚的都要哭了。 郭高月:“”这个男人以前都是正面刚的,现在真是小心思不断了,不过这样更恐怖了好不好! 她拉着旁边的黎棠妮往白序林身后站了站,俩个人靠在一起嗑瓜子。 给她们剥瓜子的白序林:“”置身事外,与我无关。 但此时的温行之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温行之,他虽然暂时让陆阑丞占了上风,可没多久心中便想出了一番对策。 踉跄地从地上起来,他正要开口,锦瑟却像是故意打断他。 “温公子还是赶紧去看看大夫,璟之不想与你计较,我尊重他,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有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说出来成为别人饭后茶谈的趣事,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进他漆黑到有些阴森的瞳孔里,温行之脸色白了白,嘴唇轻颤抖动,最后却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如今的这一幕是何曾的相似啊。 第67章 醉酒的陆阑丞 前世他为了让瑟瑟心甘情愿地离开他,明知那个女人是故意针对瑟瑟,设计俩人同时落入水中。 可他却救了那个女人,还质疑瑟瑟推人下水,打了她一耳光。 虽然后面瑟瑟还手了,重重地扇了他好几个耳光,还把他也推入了水池中,让他隐瞒的病情越发严重,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却是从未怪过她的。 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九天翱翔的凤凰,虽然温柔,却也有自己的底线和骄傲,她虽爱他,却也不是将他视为所有,更不屑于那种宅斗的阴私勾当。 因此,当她毅然决然地要离开时,他慌了怕了。 是的,事到临头,他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做不了一个大度的人,哪怕是没有几年能活,他也想将她囚禁在身边。 便是他死了,她也得为自己这个夫君守孝三年,而不是干脆利落地甩掉所有,去迎接新的人生和婚姻。 可他似乎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只是一味地强加自己的想法在她身上。 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便也没问过她,就私自做了所有的决定,他以为她外柔内刚,很坚强。 可如今,当自己成为了那个被诬陷的人,对方话里话外却都是她都知道,她都明白,可她就是要袒护偏爱另一个人的时候 真的是心如刀绞。 那个时候,瑟瑟也是这样的心境吗?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连锦瑟她们走了都不知道,像是陷入在沉思中无法自拔,直到小二提醒他,这才回过了神。 可原地已经没了锦瑟的身影。 她未等他。 心底空落落的,像是豁然出现了一个大口,任凭冷风灌入,眼中全是惘然和孤寂。 像是突然找不到方向,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这样的情绪很快便被他掩藏了起来。 酒楼第三层的包厢里,锦瑟等人正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烟火天灯,一边吃着美味佳肴。 郭高月还因为一道菜的火候程度跟人家小二争论起来,小二找来做菜的厨子,那厨子被捧得心气有些高,根本不把眼前的少女放在眼里。 女娃子家家,知道个什么知道,就是吃多了好东西嘴刁,非要挑剔找茬。 却不知若是他做的菜没问题,又怎会被人说出那么多毛病。 郭高月一开始还很耐心,可慢慢的,就在那厨子心高气傲的回怼下拍桌而起,吓得锦瑟筷子上的虾仁都掉了。 陆阑丞非常不爽地看了眼郭高月,但也没说什么。 他被锦瑟日复一日潜移默化地改变,如今已经不再凭借个人喜好便将人命视为草芥。 就算是锦瑟跟别的男子亲近,也不会再一言不合把人家干掉什么的,比如说牧九疑。 除非对方是真的本身就心怀鬼胎,有错! 比如说楚肆。 那些足以把他从世子位置上拉下来,还牵连他身后家族势力的证据可不是凭空编造,空穴来风。 要知道,为了做一个‘正直’的人,他可是把国法律条研究的透透的了。 而且话本子里也说了,只会打打杀杀眼里只有血腥没有人情味的男子,是没人会喜欢的。 他喜欢瑟瑟,虽然瑟瑟嘴上总是说她是一个自私的人,但她从来都是对自己自私,而不是对别人。 “好,那我们就比一比!” 郭高月的大嗓门让陆阑丞回过神来,他看向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少女,眉头轻皱。 这人真闹腾,还是他家瑟瑟好。 回头一看,却听见锦瑟正好开口。 “那就素炒三丝,往往最简单的食材,反而最能够体现出刀工和厨艺。” 她兴致勃勃。 陆阑丞:“”这活泼开朗的样子真是明媚又张扬,还有些可可爱爱,他好喜欢。 幸好没人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否则定是个个唏嘘不已。 而郭高月在锦瑟的鼓励下,还真就跟人家比起了厨艺,最后将人家打击的勺子都掰断了。 当骄傲不再,反倒虚心起来,笑着向郭高月请教菜式的做法。 “我一个小女子,哪能教你这样的大厨呢,你可真是别抬举我了。” 郭高月却用他说话的话反讽回去,对方面红耳赤,又臊又闹,最后只好就此作罢。 而这只不过是一段小插曲罢了,重要的是酒饱饭足后,陆阑丞喝醉了。 抱着锦瑟就不撒手。 而郭高月她们非常有眼力见儿地先走了,锦瑟拦都拦不住。 伸出去的手还被怀里撒娇的人掰了回来。 “看我。”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那红扑扑的脸庞上,温热柔软的触感比豆腐还细嫩。 “看我看我,嗝不许看别人。” 扁了扁嘴,陆阑丞蹲在锦瑟面前,强行抓着她的双手,让她捧住他那艳丽逼人的俊脸。 还拍了拍。 锦瑟坐在凳子上,微微弯着腰,视线下垂地看着眼前这盛世美颜,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你喝醉了,带你回去好不好?” 明明是最正常的话语,却不知哪里不对,面前蹲着的人神色顿时颓然下来,眼中水汽氤氲,没过多久,便落下泪来。 “你要丢掉我了对不对?” 更咽的嗓音,透着让人揪心的不安与害怕,锦瑟的手指触碰到那滚烫的泪珠,心就软的不行。 管他是真醉假醉,她都愿意配合他。 “不会。”她抬手擦拭他眼角的泪痕,被他蹭了蹭掌心,一副乖巧柔软的样子。 “璟之那么好,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原本哭着的人顿时喜笑颜开,骤然起身,把锦瑟抱在怀里举高高。 而后如获珍宝般搂着她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她的手指,一字一句道:“那你喜欢我的话,以后就不能喜欢别人了。” 锦瑟真是哭笑不得,“自然是只喜欢你一个,我可不是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女人。” 身后便传来抑制不住的开心笑声。 “嗯嗯,你只能有我一只狗狗,不能有别的狗狗了,不然我就生气,不听你的话,把别的狗狗都咬死。” 锦瑟:“” 狗狗? 等等,他不会真的喝醉了把自己当成小狗了? 啊怎么这么可爱。 她又起了点坏心眼了。 右手往后,摸了摸那乖巧的脑袋,锦瑟故作为难道:“可是怎么办,我不喜欢狗狗,只喜欢蘑菇欸。” 陆阑丞立马急了。 “那,那我不做狗狗了,我我可以当蘑菇的。” 锦瑟强忍笑意,正要再说什么,陆阑丞突然放下她,走到被黑暗笼罩的角落里蹲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 ‘蘑菇’抬了抬头,煞有其事地跟她讲,“我现在是蘑菇了,你不能跟我说话。” “那我去找别人说话了。” “不行!其其实我是一只成精的蘑菇,我可以说话的,你跟我说话,不要去找别的蘑菇。” 锦瑟实在忍不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面前蹲着的男人却一脸纯真无辜。 第68章 成了精的蘑菇 等笑够了,锦瑟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真的在哄一只小狗狗。 “好了,我们回去。” “不行!”满脸严肃地摇头,“我现在是蘑菇,蘑菇是不能走路的。” 锦瑟:“……”玩脱了。 “那我现在喜欢小狗狗的话……” 哇的一声哭成了大碗面条,泪眼汪汪地指控。 “你这个女人,我就知道…嗝,你三心二意,见异思迁,明明刚才还说喜欢蘑菇,现在就又……嗝,喜欢小狗狗了……呜呜……” 锦瑟有些手足无措,脑海中灵光乍现,小心地问了句,“璟之今年几岁了?” 陆阑丞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听见锦瑟的话,便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老半天后才迟疑地回答,“两,两岁半?” 锦瑟:“”果然。 “你问这个干什么?”疑惑地歪了歪头,像只肥啾小鸟,可没过一会儿便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再次哭的委屈巴巴,语气都是伤心和控诉。 “你嫌弃我小?” 这都哪跟哪,锦瑟赶紧哄他,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这么想?” 陆阑丞瞥开头去,别扭地不让锦瑟触碰。 “你就是嫌弃我小,不然你怎么会问我几岁了,虽然我还小,但嗝,我迟早会长大的。” 一挺胸膛,手中还煞有其事地认真比划着。 “会长这么这么大,可以轻松把你抱起来的那种,谁也抢不走,哼。” 最后那两句几乎是小声嘀咕出来的,傲娇又矜持,锦瑟眉开眼笑,真的要被这个人可爱死了。 “好好好,谁也抢不走,谁敢抢我第一个不答应。” “要,要跟他急眼,敢抢的话。”沾着细碎泪痕的睫羽轻颤,陆阑丞补充一句,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急眼,绝对跟他急眼。”强忍住笑意,锦瑟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一本正经地保证。 “那现在可以回去了?” 她问,眼前男人突然疑惑,像是记忆丢失,呆呆地歪了歪头。 “回哪?” “回家啊。” “那你呢?” “跟你一起。” “可是我是蘑菇,不可以” “成了精的蘑菇是可以走动的。” “是吗?” 锦瑟竭尽心力地哄骗他。 “是的,外面的都这样。” 还有喝醉酒说自己是条蛇的呢,她也算是见多识广,区区一只两岁半的蘑菇,淡定。 “那你会牵我的小手手吗?”陆阑丞突然语调一变,面庞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膝窝里,却忍不住抬出视线来偷瞄她。 一眼又一眼,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任谁也难以拒绝。 “好,牵你。”几乎是宠溺的一笑。 最后陆阑丞开开心心地被锦瑟牵着离开,却在下楼梯的时候,看见守在那里的温行之。 他怎么还没走? 再看一眼身边乖乖巧巧的男人,锦瑟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而这边,温行之见到锦瑟,便赶紧走了过来。 “瑟瑟,我”他瞥了一眼锦瑟与陆阑丞牵着的手,眸中划过一丝冷然,又很快收敛,“我有话想跟你说,能给我一盏茶的时间吗?” 说完,便暗示般看了眼陆阑丞,像是在说这个人是多余的,让锦瑟支开他。 还真是理直气壮又脸大。 锦瑟语气生冷又疏离地拒绝,“我现在没空,温公子能往旁边站站吗?你挡着路了。” 旁边陆阑丞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我看见他就好讨厌,可以打他吗?” 锦瑟:“”你这喝醉了倒是更直接了。 衣袖下勾了勾他的尾指以做安慰,锦瑟故意当着温行之的面开口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必要理会,我们走。” 便要从温行之身边绕过去,却被伸出的长臂拦住。 温行之风光霁月的脸上满是难过,他期期艾艾地看着锦瑟,欲言又止,眼神都透着苦楚悲伤。 可锦瑟却连多看他一眼都嫌麻烦,正要撂上几句狠话,彻底扎伤他的心,旁边陆阑丞却直接动了手。 他伸手去推温行之的胳膊,想要把它拍开。 “你干什么啊!” 温行之想到先前陆阑丞的污蔑,以为他是要故技重施,便用力抓住他的手腕,目光更是多了几分狠厉。 吓得陆阑丞打了个哭嗝,缩回手腕的时候上面五指红痕十分明显,他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地看着锦瑟,像是想要告状,又迟疑。 还是锦瑟先开口,关心地瞧了瞧他的手腕。 “疼不疼?” “疼,哥哥好凶,我只是想让他把手臂放下来,可他用力捏我的手,不过哥哥应该不是故意的,他应该是平常也这样,不是故意针对我,瑟瑟不要怪他。” 温行之:“”又来了,这个小狐狸精! 偏偏锦瑟还就掩耳盗铃,吃这一套,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温行之,你不要太过分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我之间绝无可能,你要是个君子,就不该做这种死缠烂打的事情,只会惹人厌烦。” 一而再再而三的偏袒维护,温行之也有些恼怒了,他知道锦瑟看得出这点小心机,可她就是装作视而不见。 凭什么? 锦瑟明明是他的妻子! 可越是这个时候,态度越不能强硬。 “瑟瑟,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要回京了,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见不到。” 他期盼地想要从锦瑟眼中发现一丝不同,可最后却只剩失望。 锦瑟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如果你想跟我说这个的话,慢走,不送,以后别再见了。” 她的不在意让温行之心痛难忍,他慢慢红了眼眶。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锦瑟皱眉。 “这话我好像回答过你。” “可你前”前世明明那么喜欢过我。 好在及时闭嘴,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温行之知道,如今的自己锦瑟就已经很讨厌了,若是让她知道他也重生了。 大概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除非他有足够的权势将她强行困在自己身边。 “前什么?”眸光划过冷芒,锦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但温行之却不再开口说话,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锦瑟陷入到深思中。 旁边陆阑丞眼神暗了暗,上扬的嘴角逐渐抿平。 他很讨厌这种被无形排斥在外的感觉。 第69章 拒绝来的太快 三日过后,便是五年大考放榜的时间,锦瑟一早便与郭高月她们去了社稷学府。 路上心情忐忑,虽然她有九层把握,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无法预料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见她紧张,郭高月跟黎棠妮她们都宽慰她。 锦瑟心中有些暖意,放松了许多。 因为大考名次不能明面公布,以免有人打奖赏主意,所以都是一个个进去,里面的夫子会将名次的纸条交给学子看完,然后烧掉。 十分严谨。 轮到锦瑟的时候,夫子看她的眼神明显和蔼可亲许多。 是榜首。 看着在烛火里燃烧掉的纸条,锦瑟大松一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稳稳落下。 之后便按照夫子的提醒,去学斋领取自己的奖赏。 到那的时候,正巧与牧九疑碰见,对方看见她,愣了一下。 大考是全学府统一考,不分届,拿到前十名的学子都会有相应的奖赏。 “我拿了一株六百年份的何首乌,第二名。” 原本往袖子里藏东西的东西一顿,牧九疑快步走到她面前,没有丝毫隐瞒和防备地将装何首乌的盒子递到她面前。 表情有些局促别扭。 “送给你。” “不用了。” “” 拒绝来的太快,锦瑟见他有些失落,赶紧又补上一句,“我拿了榜首。” 这话说出来,又觉得有些故意炫耀了,正要再找补几句,面前的人却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 “意料之中,我知道你可以的。” “谢谢。” 没有多聊,锦瑟与他告辞,往学斋里面走去,却见到了正在看书的斋长。 “来了。”对方头也没回,却一副像是知道她是谁的样子。 说完这话,便放下书转过头来,和善亲切地招呼她在茶桌前坐下。 锦瑟知晓这只是客套,便委婉推辞,而后直接表明来意,她要拿走那株千年灵芝。 “不急,先坐下,我们聊聊。” 斋长给锦瑟倒了杯茶水放在对面的位置上,如此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锦瑟抿了抿唇,走过去坐下。 “当年我在朝为官的时候,与你父亲也算是关系不错,不知令尊如今身体可还康健?” 锦瑟:“有劳斋长挂心,家父一切都好。”她想要拿千年灵芝,他非要扯什么关系,是何居心? 不想聊天。 “那就好。”抿一口茶水,斋长整个人都有些慢吞吞,眸光却很精烁。 “对了,你母亲近来可好啊?听说身体似乎有恙,还请了神医在府中诊治。” 这话一出,锦瑟顿时警惕起来。 “既是道听途说,那自然不可信。” “是吗?那要不是道听途说呢?” 四目相对,气氛突然有些僵持起来。 锦瑟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可心底却是掀起惊涛骇浪,偏又不知是何起因,无从解决。 “斋长远在洛阳,却对京城之事如此了解,特别是我母亲生病一事,想来今日是有别的话想对学生说?”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配合他七拐八拐了,反倒落了下风,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哈哈你这直言快语的性子倒是与你父亲有几分相像。” 斋长笑了起来,捋了捋没多少的胡须。 “这是自然,斋长,到底是什么事呢?您大可直言相告,若是学生能做到的,定当考虑。” “不是尽力而为吗?” “学生比较市侩,换种说法来说,得失心比较重。”温和的眼神看过去,从容自若,理直气壮,“所以,没有好处不干。” 当她冤大头呢?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女帝想见见你。” 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锦瑟原本松了口气,后面察觉不对,心底是相当震惊。 虽然前世见过女帝的尊容,但这一世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怎会突然要见她? 这其中的缘由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见少女深思琢磨的样子,斋长故意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不过不是现在,要等你明年科举,能够参加殿试才能见到。” 锦瑟:“”有种被耍的感觉,斋长原来是这么调皮的性格吗? 想揪了他的兰花。 目光瞥了眼桌上不远处放着的一盆兰花,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斋长不动声色地把兰花往他那边移了移。 这可是他的小心肝啊。 “学生能问问,女帝为何要见我吗?”视线回到斋长脸上,锦瑟尽可能想打探多一点消息。 斋长却一脸高深莫测。 “不急不急,等你能够参加殿试,见到陛下,自然一切都清楚了,在此之前,可要好好努力,争取明年科举金榜题名啊。” 锦瑟:“”说了跟没说一样,既然不能说,为何又要先敲打提醒她一番? 老人家的心思她是真不懂。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学生明白了,之后学生还有点事” 说着便站起身来,斋长同样也起身,并走到一处书架,开启花瓶底下暗格,将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 就在要放入她掌心的时候,又突然收了回来。 “这千年灵芝觊觎的人太多,要不我帮你找人送往京城?” 锦瑟伸手拿过。 “学生谢过斋长的好意,但还是不用麻烦您了,学生自己早有打算。” 她并不信任眼前人。 “那就随你。” 像是猜透了锦瑟的心思,不过斋长倒也没计较些什么,或者说他说出这句话便是知道锦瑟不会答应。 毕竟换成是他,也不放心把母亲的救命药交给一个外人。 将盒子塞入袖兜里,锦瑟又从中拿出另一个盒子。 而后走出学斋。 身后斋长看清锦瑟这一举动后,嘴角上扬。 小丫头有点老谋深算的感觉了。 等回到人多的地方,锦瑟难掩失落的表情落入许多人眼中。 这是失利了,没考好? 也对,这一届的大考实在是太难了,简直不是人考的,好多学子都交了白卷呢。 但很快,她们就见到锦瑟拿出个盒子,还有些难过伤心道:“就拿到了这个。” 郭高月刚想让锦瑟财不要外露,站在她旁边的黎棠妮却是将盒子打了开来。 是一株长白山的人参,看品相,应该有好几百年的年份,也算少有,但并不稀缺。 偷瞄的学子们:“”就这?没意思。 还以为能拿到千年灵芝呢。 锦瑟抬手揉了揉眼睛,袖子遮掩下,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等放下时,却是眼眶红红,故作坚强。 把某个人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街上排队给金色吗买糕点的陆阑丞(某个人):“啊欠!” 谁在念叨他? 第70章 有良知的杀手组织 锦瑟早已找到了如何将千年灵芝送回京城的方法。 这天入夜,她女扮男装,穿着黑色披风从后门离开,到了城中一处小巷赌馆中。 原本摇骰子热闹的赌徒们看到她,目光有片刻的停滞,而后又恢复如初转过头去,只当没看见她这个人。 可锦瑟却凑了过去,一出手便是百两银票,且无论压哪都能赢。 若非场内有高手始终盯着她,还真以为是出了老千,岂止锦瑟她就是逢赌必赢。 “这位姑娘,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眼看着锦瑟那边盆满钵满,赌徒们几乎也都随着她来压筹码,坐庄的眯眯眼有些按捺不住了。 锦瑟也没特意隐藏女子身份,所以近处细看很容易发现她是女子。 看了眼面前赢来的银两票子,锦瑟双手往前一推,并又从袖中掏出几张百两银票,还有一块黑金色小牌。 这悬玉令可是她费了好大工夫,兜兜转转才拿到的,有了这个说话就方便多了。 “我想委托一份任务。” 这话一出口,眯眯眼的中年男子嘴角上扬的虚假笑意便渐渐抹平。 他掀开一条眼缝,看了眼旁边的人,原本吵闹的赌馆很快安静下来。 关门清人,中年男子拿过那悬玉令仔细端详了片刻,确认真实之后,便给锦瑟引路,往二楼去。 “姑娘请随我来。” 等上了二楼茶水室,那男子替她端茶倒水过后,便又出去了。 锦瑟知道他是去核查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此刻暗中必定也有许多人窥视着自己。 大概半盏茶的时辰,有个跟眯眯眼中年男子完全不一样的冷面大叔走了进来。 开口便直接问,“这悬玉令并不是你的,你是怎么得到的?” 悬玉令是悬影阁为老顾客准备的令牌,拿出来便可以插队直接接领任务,但这样的特权只有一次。 用完的悬玉令便会毁掉。 锦瑟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手中端着的茶水,态度从容不迫回道:“是对方自愿赠予我的,你们悬影阁也没规矩说不能这样做啊。” 说着她温柔无辜地笑了笑,把人噎的如鲠在喉。 还真没有这样的规矩。 主要也没人敢这么干,但既然没有,那就是他们的错,不能怨怪到雇主身上去。 而且他一看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却能在他面前如此淡然自若,无视他身上的杀气压迫,定不是非常人。 “你想委托什么任务?” 几番思虑下,他决定接了这一单,“先说好,悬影阁最近改了规矩,情报跟杀人虽然可以做,但也是有局限性条件的。” 说着,拿了一竹简递给锦瑟看,上面是十不做。 不做杀帝王之事。 不做杀忠臣良将之事。 不做 锦瑟:“”前世温行之跟她提到这个悬影阁时,好像什么复杂的任务都接,现在这是? 但这样改变倒是挺好的,如今能有这般觉悟和良知的杀手情报组织不多了。 被锦瑟欣赏的眼神看到,对面坐着的冷面男子看起来更凶了。 他瞧着五大三粗,却是心思非常细腻谨慎,且能通过肢体语言眼神,看透一个人的真实内心想法。 所以在察觉到锦瑟不像其它雇主不敢置信,嗤之以鼻的态度,甚至截然相反时,他心情好转了不少。 最近真的是被一些自以为是的雇主弄得焦头烂额,说什么杀手还要什么良知,给钱只管杀就行了。 呵,那高高在上的语气,简直叫人作呕,难道他们是工具吗? “没想到悬影阁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格局,往后我们应该能够多多往来。” 放下手中竹简,锦瑟没有丝毫不悦。 “但这次我来委托的任务不是杀人,也不是情报,而是想拜托你们帮我送一样东西去京城。” 男子皱眉,觉得锦瑟是在戏耍他。 “送东西找镖局,来我们悬影阁做什么?我们悬影阁也不是什么都能干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姑娘还是请回。” “为何呢?”见他要起身离开,锦瑟疑惑询问,“悬影阁的杀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而杀人的事并非常有,再加上你们现在有这么多局限性的规矩,那为何不多拓展一条业务呢?” 男子身形一顿,挪起的屁股又慢慢坐了回去,他突然想听对方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锦瑟也不叫他失望,娓娓道来。 “没有谁会嫌赚的多?你们只需要将我委托的物品安全地送到目的地,便能拿到一大笔酬金,且并不会违背你们的规矩原则,以贵阁杀手的素质武功,这难道不是件轻松易上手,还银钱多的好任务吗?” 说完,又觉得不够,便又增上一句,“若是做的好的话,能在短时间内把东西安全无损毁地送到,我还可以单独拿出一部分银钱打赏他们。” “打赏?”男子挑眉,心中却是有些意动了,但这件事关系到整个悬影阁未来的发展方向,他一个人是不能做决定的。 毕竟一旦开了头,有一便有二。 “您先等等,我需要去请示一番。” 男子走了出去,飞鸽传书出去将消息给了一位长老,而那名长老虽然觉得可行,却也有诸多担心。 跟其他几位长老商议,迟迟决策不了,便又让影子带消息给了主子。 陆阑丞被从梦中吵醒,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 “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好不容易做个跟瑟瑟一起的美梦。 气人。 影子便把长老们交代的话都说了,陆阑丞坐在床上,五指插进披散的墨色长发中,眉眼有些阴郁森寒。 吓得那跪在地上的影子瑟瑟发抖。 可最终却没等来责怪,而是陆阑丞自我控制的深呼吸。 “可以,让他们放手去做。” 说完,被褥一盖,谁也不爱。 影子松了口大气,主子的脾性在锦瑟姑娘那磨的真是越来越好了。 感恩有你,锦瑟姑娘。 还在等回复的锦瑟:“啊欠!” 她皱了皱眉,这悬影阁做事也太慢了,她都快等半个时辰了。 就在锦瑟等的快不耐烦时,那名冷面的男子终于走了进来,此刻脸上却是温和不少。 他开门见山。 “姑娘,您这份委托,我们悬影阁接了。” 第71章 不是寻常人 有悬影阁帮锦瑟把千年灵芝送去京城,锦瑟很是放心。 不仅如此,她还又多花了一笔钱,因为她知道杀手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她怕悬影阁以为送件东西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便专门指定顶尖杀手。 还跟人家讲可以分成几个等级,越贵的越好。 听得冷面男子一愣一愣的。 以前都是把任务挂在杀手榜上,让他们自己去接任务,结果还能这样吗? “而且这样既满足雇主的需求,又能让你们多赚银两,即便有个万一任务失败了,责任也不能全怪在你们身上,毕竟是雇主指定的杀手。” “关键是,保密性也更强,当然我也不是怀疑你们悬影阁杀手的素质,只是严谨客观地说了下这个问题,我个人的理解,你可听不可听。” 锦瑟说着说着,连整个体系结构都跟人家说了该怎样怎样。 冷面男子:“”此女果然不是寻常人。 她太善良了? 来委托个任务,还给他们提了那么多好意见,要是个个雇主都能像这位一样就好了。 怕自己话太多人家嫌烦的锦瑟:“”要不还是少说点,可他的眼神感觉又在鼓舞她继续说下去。 是错觉吗? 无论如何,反正最后锦瑟离开的时候,是一分银子都没花。 她要给,人家非不要,说她那些建议值千金。 “不行不行,一码归一码,我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该给的还是要给。” 她在这方面有些意外的耿直。 男子把银两又推搡回去。 “不行不行,这真不能收,您要是再跟我客气,就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 锦瑟:“” 男子:“!!!”说岔了。 好在锦瑟没有戏弄别人的想法,不仅如此,她还开口缓解了男子的尴尬。 “既然这样,那不如我先把这些银两存在悬影阁,以后若是委托任务,直接在我的账上划便是了,如何?” 男子:“!!!”还能这样? 因为人们固化的思想观念便是将银钱都存在票行之类的地方,却忽略了很多商机,锦瑟虽然没有行商的想法,但在这一块却很有天赋。 再加上身边又有很多做生意的人,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懂得很多的,只是她自己并未察觉有多厉害。 她一心扑在圣贤书上,现如今千年灵芝到手了,说实话还有些茫然。 走在回府的路上,锦瑟想着还要不要继续在社稷学府待下去。 可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因为她发现在路的尽头还有新的道路在等着她。 拿到千年灵芝并非是终点,她还想要参加科举,走上仕途。 她不愿成为后宅女子,恬静度日,既有一身才华抱负,何不乘风而上,成为朝廷栋梁? 她也想明白了,女帝为什么要见她。 因为她在学府不经意间成为了女学子们的代表,她们都视她为榜样和追求,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她的影响力将会更重。 女帝致力于让女子与男子站在平等的位置,多年来殚精竭虑,虽有一定成效,却还是太慢了。 她需要女子之中出现一个可以仰望尊崇的榜样,她要处处优秀,也得与她志同道合,才能帮助她更快地将女子从男权的束缚下解脱出来。 想通这一点,锦瑟感觉心底沉闷的感觉少了不少,像是豁然开朗,她再次有了新的目标。 而这个目标,可能会用尽她一生的时间去追求,但她并不害怕。 人生在世,有方向才不会迷茫。 半个月后,京城便收到了锦瑟托人送来的千年灵芝,菖蒲依旧是老头子的模样,他躺在靠椅上,旁边小童给他扇风。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啊?” “急什么,得把赵夫人的病治好,我们不能光拿东西不办事啊。” 菖蒲磕着瓜子意兴阑珊。 安儿扁了扁嘴,有些不满,“现在千年灵芝就在您手里,我们拿了东西跑就是,干嘛还要浪费时间在这家人身上,师姑可还需要这药引治病呢,一点怎么够。” 嘴里嘟嘟囔囔,说的却不是人话,菖蒲侧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回视线,只是语气却不再散漫,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人家好心好喝待你,各方面都周周全全妥妥当当,安儿,做人要有良知。” “可明明是她们绑架强迫我们来治病在先。” 安儿有些气愤,扇子一用力,菖蒲的两条龙须刘海都飞了起来。 他再次给了不肖子孙一个弹脑门。 “师父!” “不许哭,把眼泪憋回去,虽然一开始我们是被强行抓过来治病的,但我们自己也是有算计人家的心思,再者,又不是这家人干的,就算要报仇,也得冤有头债有主。” 菖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训诫。 “还有,我来京城给赵夫人治病,是与人有约在先,违背承诺这种事,下辈子是要轮回畜生道的,你以后要是敢这么做,看我不一巴掌抽死你。” 安儿瑟瑟发抖,捂着被弹红的头缩了缩脖子,“徒儿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是不敢,是要懂得这些道理,并且铭记于心,像刚才那种拿了东西便跑的话,绝对不能再有了,行医救人,光有医术可不行,还得有医德。” “可是师姑她等的了那么久吗?” 想到那个天天喜欢作死的师妹,菖蒲也是心累,但碍于师父临终遗言嘱咐,他又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我会尽快治好赵夫人,安儿,远近亲疏的想法为师能理解,但你不能因为你师姑的命,便不顾别人的命,这是不对的。” 言辞陡然严厉起来,吓得小孩子赶紧跪在了地上。 “师父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罔顾人命,自私自利,违背承诺的念头了。” “总结的非常到位,起来,继续给为师扇风,热死了。” 安儿:“” 不远处的墙后,偷听的丫鬟离开,将此事告诉了赵父,而靠椅上的菖蒲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嘴角也勾起上扬的弧度。 早在菖蒲他们进府时,几乎是前后脚,赵父接到女儿的来信,让他留个心眼。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事关妻子的性命,赵父自然不敢怠慢。 无论是明里暗处,都盯得菖蒲他们死死的,便是他们真的想拿着千年灵芝跑路,也不会那么容易。 第72章 甩她两嘴巴子 赵棣从医馆离开的时候,是锦瑟去接他,老大夫对赵棣依旧是看不顺眼,倒是他那小孙女,一口一个棣哥哥地叫着赵棣。 “麻烦你们了。” 看了眼红豆,让她上前递了几张银票,惹得老大夫很是不爽。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不是?” “请不要误会。”锦瑟赶忙解释,“我家哥哥在医馆叨扰多日,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肯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温声细语的腔调让老大夫冷静下来,锦瑟讲理地继续说道,”而且当时只是说治好,药钱跟住宿这一块我们还是要付的,您要是不收的话,我们会过意不去的。” “你这小娃娃倒是和善,不过也用不了这么多。” 只从银票中抽出一张,老大夫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走走,没事少来。” 这话原意是希望对方不要再受伤,可赵棣一根筋没听懂这别扭的话,从锦瑟身后歪头看过来。 “那不行,我小媳妇还唔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锦瑟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失礼了,这就走,这就走。” 赶忙拽着挣扎不甘的赵棣赶紧离开,再不走老人家扫帚又要拿出来了。 真是不省心,就算看上了人家小姑娘,也不能当着人家爷爷的面说啊。 这就跟陆阑丞当着她爹的面说要娶她一样,活该找打。 把人带回家后,锦瑟就将赵棣交给他老子去教训了,而她则是再次出了门,去参加了场宴会。 沾亲带故的关系,给她下了帖子,说是太奶奶过寿,既然闲来无事,去送个礼倒也无妨,正好看看有什么什么可值得结交的人脉。 “瑟瑟,你也来了?” 到了地方,跟主人家打过招呼之后,便撞见了郭高月她们。 这户人家也有姑娘在学院读书,那姑娘给同届的大半学子还有夫子都发了请帖。 在结交朋友这方面,也是很厉害的了。 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女眷们可以在花园后院还有凉亭等地方休息玩乐,锦瑟跟郭高月结伴而行,往花园走去。 可刚过了拱门,便发现前面有几名少女围成圈,像是出了什么事,隐隐还能听见哭声。 “这是怎么了?” 郭高月好奇地走过去,三言两语便跟围观的少女打的火热,且套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了解完所有,她提着裙摆快步小跑回了锦瑟身边,就要凑近耳畔。 锦瑟躲了躲,给了她一个直说的眼神,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还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很不舒服。 郭高月便压低嗓音道:“那个站着穿着一身披帛蓝色襦裙的姑娘,是这户人家的二小姐,叫兰紫嫣。” 她引着锦瑟去看。 “那地上摔着,穿一身白裙子,用帕子擦眼泪的,是从地方来的县令家的庶长女,叫徐雪儿。” “兰紫嫣想让徐雪儿去更衣室换一身衣衫,说这大喜的日子,她穿的跟哭丧似的,头上还戴着小白花,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可是徐雪儿以为兰紫嫣是故意针对她,便争执了几句,俩人说着说着就急眼了,徐雪儿被兰紫嫣推搡在地,扭伤了脚,哭着说兰紫嫣是瞧不起她,觉得她穷,买不起衣裳什么的。” “现在双方各执己见,围观的人都觉得兰紫嫣有些太过分了,可我倒是觉得,这徐雪儿当真是没事找事,就算她再穷,难道家里就只剩一身白衣裳了吗?而且人家一开始也说了,让她去换一身,也没直接骂人啊!” 锦瑟瞥她一眼:“你想直接骂人?” “不,我想直接甩她两嘴巴子,打的她鼻青脸肿,看她还敢不敢矫揉造作。” 见她一脸认真的严肃表情,锦瑟眸光忽闪,嘴角微微上扬。 “你不觉得,她现在这副我见犹怜,委屈伤心的样子,跟某个人很像吗?” “谁啊?” 刚问完,郭高月脑海就灵光一现,她赶忙开口否认,“那不一样。” 锦瑟斜她一眼,“哪里不一样?” “这,这…她丑,啊对,她丑!” “她哪有陆夫子那么好看啊,什么我见犹怜,那是美人才有的特权,徐雪儿这样的,只能算是小儿啼哭。” “这样啊。” 锦瑟还想说些什么逗逗她,郭高月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谁知道陆阑丞那家伙有没有在暗处盯着这边,要是被他听见了,又得用刀吓唬她。 “好了好了,没事提他干什么,走,我们过去看看,都撕起来了呢。” 强行拉着锦瑟加入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见到是锦瑟,特意给她俩让了位置。 再那么一挤,俩人便到最前面去了。 兰紫嫣看到锦瑟,立马放弃了跟徐雪儿之间的拉扯,走到锦瑟面前。 “姑奶奶。” 这辈分一出来,锦瑟立马受到了万众瞩目,但没办法,虽然她还未及笄,但就是这么个辈分。 旁边郭高月震惊到张大了嘴巴,最后还是自己咬回去。 倒是锦瑟,很是冷静。 “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长辈的架势端的足足的,肃穆的表情也很有威信。 兰紫嫣莫名就鼻头发酸,有些委屈起来。 “姑奶奶,是她。”更咽的嗓音告状道:“哪有在人家祖母寿宴上穿一身晦气白衣的,连点礼节都不懂,我让她去把衣裳换了,她就给我在这扯东扯西。” 眼看着情势不对,徐雪儿踉跄着被同伴从地上搀扶起来,话还没说,眼泪就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我没有,明明是你非要难为我,还出手打人。” 她欲辩解,可当看到锦瑟冰冷的视线时,却是本能的畏惧,背脊发亮。 像是天性的求生意识让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好对付的,她最好还是少说话,越说越容易错。 但又实在不甘心,便低着头浑身轻颤,像是受了欺负却不敢出声的样子,让扶着她的同伴有些看不过去。 恼怒地指责兰紫嫣。 “兰二姑娘,雪儿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谅解一下又怎” “这位姑娘。”锦瑟打断她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前提是她知道自己错了,且真诚恳切地认错道歉,并尽力补偿挽救了。” 眉眼含笑,她语气温柔,言辞却相当犀利。 第73章 光明可期,却心在黑暗 “可我看你的朋友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意识,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在装可怜扮弱者,利用周围人的善良和同情心,让大多数人都站在她的那一边,反过来指责言辞正当的人。” 一步步走过去,锦瑟站到她面前,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人找不到插嘴的任何时机。 “在寿宴上穿白衣是三岁稚童都明白的忌讳,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这一点。” 徐雪儿:“我” “就算!”语气陡然拔高,惊的对方浑身一颤,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一点,但紫嫣也并非一开始就冲你凶?只是叫你去换一身衣裳而已,这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去换的?” 她继续走近,徐雪儿握着同伴的手不自觉用力,掌心已经冒了冷汗。 “可你不肯去换也就算了,还非要无的放矢,不着边际地争执,像是故意要把小事闹大,让人不得不怀疑你是故意为之,怎么,是紫嫣平日哪里得罪你了,要你如此幼稚地报复?” “没有,不是的,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这样” 徐雪儿瞪大着眼睛,嘴唇颤动,像是受了冤枉,激动到都咳嗽起来,还拼命地摇着头,脚步往后承受不住般踉跄。 显得锦瑟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可锦瑟却不吃她这一套,也不管周围人的议论,脑子非常清醒地分析。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能把你的眼泪收起来,跟我好好说话吗?别弄得我好像欺负了你似的,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要晕上一晕?” 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锦瑟脸上却还是挂着笑意,没有半分凶煞神态。 刚想装晕的徐雪儿:“!!!” 锦瑟抓着她,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在搀扶,可只有徐雪儿知道,她的胳膊好痛,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可她只能忍,因为她得罪不起锦瑟。 早知道兰紫嫣有这样一位姑奶奶,她跟她计较什么啊。 是的,徐雪儿是故意报复兰紫嫣,想要搞臭兰紫嫣的名声,因为学府举办狩猎时,她没钱买骑马装,可兰紫嫣明明有好几套,还抱怨说不够穿。 不仅如此,她见到她寒酸,还将不要的一件骑马装丢给她,简直就是在羞辱她,虽然她后来还是接受了她的施舍。 但那是因为她实在没办法了,心里是非常不愿意被这样看不起的。 之后还有好几次这样的事情,她积怨越来越多,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这么做。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走,我带你去换一件衣裳,别哭了,你的眼睛这么好看,要是哭肿了,多可惜啊。” “我”被锦瑟这温柔动作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的徐雪儿,心底很是忐忑害怕。 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刚才不是还凶她吗?怎么现在突然语气就这么宠溺了? 更不安的是,她竟然有种被宽慰到的感觉,眼睛泛酸。 “好了,都别说了,不管怎样,这件事情都过去了,紫嫣会原谅你的,毕竟你只是因为太穷而自卑敏感,并不是真的故意找茬,都能理解的。” 徐雪儿脸色刹那白如雪。 锦瑟这么一说,那在别人眼里这件事就是她做错了,而且她要是不承认是因为太穷而自卑敏感的话,那就是故意为之! 可她最不愿的就是因为穷而被看不起,她的自尊心极强,这样的结果比割她肉还难以容忍。 但要是反驳的话,后果也是她不能承受的。 如今是进退两难,心里当真是又憋屈又难受。 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喉间涌出一股锈腥味。 简直要气吐血了。 而不明所以的围观众人眼看俩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温馨起来,就很懵。 这结束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将徐雪儿带到更衣的房间后,锦瑟便松开了她的手,脸上笑意尽敛,示意后面进来的兰紫嫣关上门。 兰紫嫣没明白过来,反倒是她后面进来的郭高月反手把门关上,给了锦瑟一个很懂的眼神。 兰紫嫣:“” 在椅子上坐下,锦瑟让兰紫嫣去找套衣裳来给徐雪儿换上,而后示意徐雪儿也随便坐。 “不要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样的氛围徐雪儿怎么可能不担心,她远远地坐在离锦瑟最不近的一张椅子上,浑身紧绷,像是随时做好反抗的准备。 相当警惕。 锦瑟便笑了笑。 “你好像很怕我?”眨了眨眼,笑的越发明媚,“难道我长的很吓人吗?不能。” 徐雪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何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摇了摇头。 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到极致。 锦瑟伸手弹了弹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这才继续开口。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又不是什么杀人犯法的大事,也嘴贱不到需要用针线缝起来的地步,你只是不小心走了歧途,回头是岸就行了。” 徐雪儿眼泪又出来了,嘴一扁,下意识便利用自己柔弱可怜的样子争取利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从小我就没了娘亲,因为只是庶女,父亲也不怎么管我,若不是我还算聪明,考进了社稷学府,如今的下场只能是嫁给七八十岁富商做小妾了,我真的很苦,如果不是” “再苦再可怜也不是你行事卑劣的理由。”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上,这会没有旁人,锦瑟说话更加直接。 “别说你有多苦,这世上比你还可怜的人多的是,有的人一出生便被抛弃在山上被野狼吃掉,有的人好不容易活下去却身体残缺只能乞讨为生,比起她们,你要好得多了。” “当然,也不是要拼谁更惨,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人身处黑暗,却心向光明,而有些人光明可期,却心在黑暗,这样可不行啊,你说对吗?徐雪儿。” 嗓音一更,徐雪儿抬手抹着眼泪,不断地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已经很难受了。” 坐在锦瑟旁边的郭高月看见她这幅模样,表情嫌弃到扭曲。 这人有病?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一个劲在那自怨自怜,什么鬼。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真是长见识了。 第74章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窝粥 像这种心里明白一切,却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跟她讲再多的道理都是没用的,她只会觉得你在故意针对她。 毕竟她这么穷这么可怜,就算做错了什么那也是别人做错在先,是兰紫嫣非要用‘帮助’的方式羞辱她,所以她报复也是人之常情,是应该的。 就算在某一方面她做的是有点不好,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时间被怨恨蒙蔽了眼睛,所以你不能再去谴责她,怪罪她。 她都这样难过了,你们却还是得理不饶人,简直就是冷血无情,就不能可怜可怜她吗?就非要看着她崩溃,哭死在这里吗? 锦瑟看着她这番姿态,什么话都没说,就是冷静地瞧着她哭,到最后徐雪儿是既尴尬又疲累,嗓子都哑疼,实在是哭不下去了。 以往制胜成功的法宝头一遭在锦瑟这吃了瘪失了利,徐雪儿相当憋屈。 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女学子们还那么拥戴她,觉得她哪哪都厉害,人也很温柔,结果私底下却是这样自私自利,表里不一的人。 真是太恶心了。 她皱着眉,整个人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锦瑟一只手抓着旁边憋着气的郭高月,依旧从容不迫。 因为她心里已经知道徐雪儿是怎样的人。 像她这样,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却又希望别人对她回以最大的善意,实在是厚脸皮至极。 “姑奶奶,衣裳我拿来了。” 兰紫嫣抱着衣裳走了过来,锦瑟示意她拿给徐雪儿,可徐雪儿又是一番心机做法。 她在兰紫嫣把衣裳递给她,要松手的时候,自己把手往回缩了缩,以为没人看见,就那样让干净的衣裳掉在地上,还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对着兰紫嫣先发制人地指控。 “兰二姑娘,你即便再讨厌我,也不必如此,我知道,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我也只是一个庶女,所以你从来都是瞧不起我的,可生而为人,我对这世间也是抱有很多期望的,曾经我也以为你是个好人,可现在,是我看走眼了。” “不是,明明是你没有接住。”把衣裳从地上捡起来,兰紫嫣重新递给她,“行了,别矫情了,烦不烦。” 她已经懒得跟她计较理论什么的,更是想回到过去把觉得徐雪儿可怜,所以总是明里暗里帮着她的自己给一锤子敲死。 还真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恩将仇报白眼狼,她也算是长见识了,以后就算要帮人,也会先看清对方的人品德行。 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去帮的,像徐雪儿这种帮了她还反过来被她憎恨上的,就更不值得了。 今天好歹有姑奶奶在,要不然她还真得被这个人算计了。 毕竟她打小嘴笨,特别是碰到这种你讲东她偏讲西,你讲西她非讲东的,你一有道理,她就哭的撕心裂肺,好像她罪大恶极似的无赖,就更是应付不了了。 可她不想跟她多说话,徐雪儿却想着在锦瑟那受的委屈,在她这掰回来,于是她哭的更伤心了,还一把拍开兰紫嫣递衣裳的手。 指甲还故意在兰紫嫣的手上挠了两条血痕,语气更是愤然。 “拿走,谁稀罕你的施舍,衣裳都掉在地上了,你还拿起来给我穿,你是不是觉得我穷,每天只能吃萝卜青菜,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值钱的的东西,所以哪怕是给我一件脏衣裳,我也会欣然收下?要是换作别人,可能会忍气吞声,咽下这份侮辱,可我是有骨气跟骄傲的,你这样做,就是在残忍地碾碎我的自尊心,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兰紫嫣:“???” 不是,她怎么就恶毒了?什么侮辱看不起的,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好不好。 心里憋屈的简直要呕血,就在有些慌乱无措之际,她下意识向锦瑟投去求助的眼神,却发现她那位姑奶奶正看着她。 明明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眼神,兰紫嫣却如梦初醒,甚至受到了极大的激励。 是啊,她怕她什么?学姑奶奶一样怼回去就是了,徐雪儿喜欢扯东扯西,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有了足够的底气,而这时锦瑟又对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像是清楚她内心那些纠结和决定,给了她肯定的目光。 兰紫嫣顿时油然而生一股澎湃感,心底糟糕杂乱的暴躁情绪也稳定下来,她拔高了嗓门,冲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少女鄙夷地骂道: “徐雪儿你是不是有病?你要是觉得这衣裳掉在每天被下人拖了好几遍的地上脏了想要换一套,直说便是,何必在这里像疯狗一样胡乱咬人,我可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穷人,倒是你,总是拿穷人当借口来满意你自己的利益和想法,穷人中有你这样的人,还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窝粥。” 被骂了一顿,徐雪儿都有些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兰紫嫣会这么讽刺她,贬低她。 现在这气场,就跟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她以前不这样的,现在却这么伶牙俐齿,是受到谁的影响吗? 徐雪儿下意识想到锦瑟,可她刚要往那边看,就想到锦瑟那让她完全招架不住的手段。 而兰紫嫣还在继续说,把以前对徐雪儿好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道出来。 “你说你骄傲,有自尊心,不喜欢别人的施舍,可每次我给你东西,对你好的时候,你都没有拒绝,还用感激不尽的眼神看着我,若非如此,我是有多傻缺,非要上赶着去对你好,还要被你说坏话?” “我没有,你怎么能这么说!”徐雪儿抬起袖子擦眼泪,整个人又抽抽搭搭起来。 兰紫嫣却是冷笑一声。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不成全你,那些吃食衣裳之类的就算了,但我给你的银两,仔细算下来也有快一百多两了?看在你都说自己这么穷的份上,我也不好太为难你,这样,我给你摸个零头,你还我一百两就行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这下你总不能再说我拿钱侮辱你了?” 徐雪儿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嘴唇都有些发抖。 “紫嫣,那些银子都是你非要塞送给我的,为何…” 说到这,又露出一脸恍然愤怒的表情。 “原来你从一开始给我银两时就不安好心,算计到了现在,如今我拿不出银两还你,你便可以高高在上地指责我,同窗半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兰紫嫣,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兰紫嫣:“???” 第75章 又当又立 兰紫嫣简直要无语了,她发现不管她怎么说,说什么,徐雪儿都能找出各种扭曲的言辞来抨击她。 嘴上说什么要自尊,让她还钱,又说什么是早有预谋,说白了就又当又立,既想要别人对她好,又嫌弃别人对她的好。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耻不要脸的人!”咬牙切齿地抬起手,兰紫嫣都像打人了。 说不过她,那她就抽她,最好能把她的脑子抽清醒。 不过手刚抬起来,便听见一声轻咳。 兰紫嫣看了眼锦瑟的方向,见她从椅子上起身,便收了手往那边走过去。 “姑奶奶,我就是气不过。” 未等锦瑟开口,她就自己解释起来,锦瑟却轻轻地笑了笑。 “没事,只是以后不要再随便动手了,说不定她就等你打她,然后她好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叫你落人口舌呢。” 抬手摸了摸兰紫嫣的脑袋,锦瑟眼神几乎都有些慈爱,可嘴下却毫不留情。 “有些人生而为人是真的想要当人,有些人生而为人纯粹是畜牲投错了胎,何必跟听不懂人话的肮臜东西计较,掉价。” 说着,她又开始教兰紫嫣,“说不定她走出这个门,就要开始到处污蔑你的人品,说你如何如何欺负她,以此来毁坏你的名声。”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话从锦瑟嘴里说出来,兰紫嫣就更委屈了,没有道理。 “不过没关系。”锦瑟笑着看向缩着脖子还在假哭的徐雪儿,也是佩服她能哭这么久,“她要是敢这么做,那你也学她,使劲哭,用力哭,哭的撕心裂肺,叫人心疼。” 兰紫嫣:“”还能这样? “可是,要哭不出来怎么办?” “那你哭不出来的时候就多想想,自己好心被当驴肝肺,不仅如此,对方还恩将仇报,想要毁掉你的名誉,只要有足够多的委屈,就没有什么哭不出来的。” 顺着锦瑟的引导这么一想,兰紫嫣就眼眶发热,有些湿润起来。 徐雪儿:“”当着我的面,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锦瑟还真就是故意阳谋,她继续教着兰紫嫣,“要是这招不行,那你就这样” 她让兰紫嫣凑过来,凑在她的耳边偷偷讲着什么,兰紫嫣一会儿眼睛亮亮,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样子,让坐在椅子上的徐雪儿内心忐忑不安。 有时候未知才可怕,虽然兰紫嫣是个好对付的人,但她背后这个却非常麻烦。 但让她就这么轻易算了,又觉得不甘心。 兰紫嫣不就是仗着家世好一点,母族有势力,所以才过奢靡的生活,还有那么多人维护她吗? 要是她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嫡出的女儿,哪里还会受这样的欺负! 这些有权有势的贵女,就是知道仗着自己的身份威胁受苦受难的可怜人。 明明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施舍几个钱,却又还要亲手去拿回来,刚才还嘲讽她是畜牲,压根就没把穷苦百姓人家的孩子当人看。 幽怨的眼神几乎都要化为实质,而这时锦瑟突然往她的方向一看,她却下意识绷直身子,双脚并拢,手心交叉放在大腿上,眼神懵懂无辜,很是乖巧的样子。 内心:“” 她为什么要这么怕她? 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锦瑟又走到她的面前,直接伸手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目光对视。 “瞧瞧,都让你不要哭了,眼睛都哭肿了,本来就长的不是很好看,这下更丑了,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你你什么意思?”开口的时候徐雪儿嗓子都在发颤。 虽然锦瑟没有像兰紫嫣那样直接凶神恶煞的表情,可温柔刀,刀刀扎心要命。 锦瑟:“我什么意思?我还能有什么意思?不管我有什么意思你都能按照你想要的方式来理解不是吗?既然都这样了,那我什么意思还重要吗?当然不重要。” 这一句一句的,徐雪儿都要被绕晕了,偏偏这时锦瑟语气骤然冷厉下来,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更用力了。 眼神更是如凛冽的寒风,刮着刺骨的凉意。 “我只要你知道一点就足够了。” 锦瑟勾着唇贴在她的耳边,另一只手摸上了徐雪儿的脖颈,迫使她难以躲避。 “以后,安分一点,别没事找事,不然。” 脖颈处的手指陡然掐住用力,徐雪儿呼吸一窒,吓得呛咳起来,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掉落,是相当的真实。 眸中一片恐惧,是着实被锦瑟这与外表不一样的狠绝手段给震慑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哭泣地乞求锦瑟的原谅,而锦瑟看着她憋的通红的小脸都快喘不过气来,这才松开了手。 没事人一样,还温柔地用微凉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她颤栗的脸颊。 “真乖,以后好好做人,多学些正确的知识,等之后我让府里的丫鬟给你送些有意义的书,总是小家子气地哭哭啼啼,钩心斗角,是没有前途的。” 说着,终于收了手,站在她面前。 徐雪儿捂着脖子,浑身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栗发抖,看着锦瑟的眼前十足畏惧。 她知道这个人不好惹,但没想到会是如此丧心病狂的存在。 早知如此,她哪有那个胆子去招惹她啊!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是的,一切都晚了,因为锦瑟接下来说: “别抖啊,我还是很看好你的,毕竟你在都那么穷那么惨了,都还能励志地考进社稷学府,也是不容易,以后,我会盯着你的。” 徐雪儿:“!!!” 像是没有看到眼前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表情是多么害怕,锦瑟笑的明媚春光。 “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做个正直的好人,我会督促你的,要是你敢背着我又像今天一样,或者说出一些自以为是的话,那我可就要好好地教训你了。” 眉眼弯弯,眯成月牙,锦瑟用最和善的语气说出这样寄予隐隐期望的话。 徐雪儿却牙齿打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身体的血液也仿佛瞬间结冰一样。 “我,我” 锦瑟嘴角一抹平,阴影像庞然大物一样落下,压的徐雪儿有些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哪个方面,都很紧张恐慌。 “觉得我说的不对?” “没有。” “听不见,大声一点。” “没,没有!” “怎么还结巴了?重来。” “没有!!!” “这才对嘛。” 锦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徐雪儿依旧抖如筛糠。 目睹这一切的兰紫嫣:“”姑奶奶就是姑奶奶,什么时候她也能达到姑奶奶的境界就好了。 郭高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瑟瑟,你是魔鬼吗? 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真是干的漂亮! 第76章 不侮辱她的铮铮傲骨 安抚好不听话的小姑娘,锦瑟看向兰紫嫣。 “把衣裳给她换上,我先出去了,高月,走。” 郭高月回过神,快步跟上,经过徐雪儿身边时忍不住瞧上一眼,那小脸,真的是煞白煞白的。 当看见她在瞧她的时候,眼神还不自觉一瞪。 小模样还挺凶。 像这样的估计长不了多久记性,就又要蹦跶了。 她暗戳戳地想着,为锦瑟担心,怕会被这个人报复,却不知锦瑟早已知道了此人秉性,一开始就没指望徐雪儿能乖巧多久。 在寿宴开始的时候,她牵着徐雪儿的手,看着俩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徐雪儿刚想露出被强迫忧郁的表情,便被锦瑟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神吓的嘴角上扬,被逼微笑。 还要配合锦瑟回答那些好奇之人的疑惑问话,比如说有不长眼个人就问了,她身上那件衣裙那么好看,是在哪家衣坊铺子买的? 什么眼神,就这么一件衣裳而已,哪里好了?更何况还掉在地上过。 而且,这个人明明平日里跟她也算有所往来,知道她家境贫寒,买不起这样的锦衣丝绸,却还是要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衣裳的事。 分明是没安好心,是想要取笑她的? 真是有够坏心眼的! 徐雪儿又气又难受,只觉得浑身有如蚂蚁上树,相当不自在,可锦瑟时不时瞥过来一眼,她又不敢有任何异样。 “雪儿不懂规矩,穿了白衣来寿宴,我便带她下去换了一身,各位可别再问了,她本就因这件事十分内疚自责,刚才哭了许久呢,眼睛都快肿成鱼泡了,你再问下去,可就又要掉金疙瘩了。” 锦瑟是以一种温柔打趣的口吻说这话,气氛反而欢快起来,那被说的少女也很爽快的跟徐雪儿道了歉,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怪怪的。 到底是多不懂规矩,会在人家寿宴时穿白衣来祝寿?怕不是故意的。 还有她这动不动就泪眼汪汪的样子是要干什么?好像她啥也没做就理亏了三分似的。 李三小姐顿时想到了她爹中的那些姨娘,有几个便是这样,看起来弱柳扶风,怪可怜的,互相往背后插刀的时候却是个个狠辣。 而做错了事的时候,恶人先告状也就算了,还装作很委屈很受伤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很容易被她的只言片语和眼神表情所误导。 就好像此刻的徐雪儿,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可那欲语还休的样子,却让人心中有了诸般猜测。 看着周围人对徐雪儿的态度,锦瑟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温柔。 她自是不会好心为徐雪儿遮掩解释,相反,有些事情越是直白说出来,放在人群中的效果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如今想来大多数人都不会再往徐雪儿跟前凑了,毕竟她那琉璃般脆弱的心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特别是几个跟徐雪儿以前玩的好的,当初一叶障目,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徐雪儿站在锦瑟身边,每个人就下意识对比起来。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徐雪儿还故意向她们投来求助的目光,落在她们眼中,就是一张哀愁幽怨的脸,与锦瑟温柔明媚那么冲撞在一起,无论是视野还是内心,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特别是这个时候锦瑟还在与旁人说徐雪儿的好话,她还提到想要资助徐雪儿,而站在她旁边的郭高月简直就是个捧眼。 “穷苦之人想要上进本就艰难,可雪儿却坚强勇敢地走出了属于她自己的道路,同为女子,我欣赏她的奋发图强,而作为朋友,我是心疼她一路走来的不易和辛苦,所以我想力所能及地帮她解决一些基本的困难。” 说到这,又体贴地笑了笑。 “但雪儿是个要强的人,我若是直接给她银两,会伤及她的自尊心,所以我今日便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明白了,这支助雪儿读书的银两只是暂且借予她,等她以后有能力了再慢慢偿还便是,身为朋友,我也不会收她什么利息。” 有人开口,“既然是朋友,那为何银钱上面要这么斤斤计较?” 锦瑟眉头轻皱,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才我也说了,都是为了顾及雪儿的自尊心,区区几千银两,便是赠予雪儿又何妨?可我刚才也与雪儿试探地提了一下,她不肯,而作为朋友,我自然不能不顾雪儿的想法,再继续用赠予的方式侮辱她的铮铮傲骨。” 众人:“”这话没毛病,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什么铮铮傲骨?她们是半点没有从徐雪儿身上看出来的。 而且她要真是个有骨气的,当初兰紫嫣送她银钱和东西的时候,她嘴上推搡说着不要,为什么最后还是都收下了? 像是蒙了灰的眼睛突然不瞎了,贵女小姐们突然发现,这个在她们眼里无足轻重的徐雪儿好像非常有心机。 一切都有迹可循,再加上锦瑟故意引导,真是越想往事,越是细思极恐。 听到这一切的徐雪儿:“”简直胡说八道!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了,还什么支柱,简直就是在用力打她的脸,让她无地自容。 不过是几千等等,几千两?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锦瑟出手大方,徐雪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话语咽回肚子里,脑海中仿佛有了具象的画面。 几千两银票啊,若是放在普通百姓人家,便是穷尽半辈子或者一生,都拿不到那么多银钱。 要是她有了这些银两,便再也不用看她人的脸色,想买什么都可以买,想吃什么也都不用顾忌银两不够了。 似乎想象出了那美好的场景,徐雪儿眉眼间都染上了丝丝笑意,像是情不自禁的感到高兴。 而她这样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她认同了锦瑟说的那些话。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徐雪儿这人向来有只听好话不听坏话的自欺欺人本领,锦瑟那句借予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毕竟当初兰紫嫣也是说先借给她应急之类的话,可之后却是再也没让她还过,就连刚才在更衣室里,估摸着也是为了吓唬她。 要不然出来后怎么不提这事了呢? 第77章 像我这样的人 她哪里知道,兰紫嫣不是不提,只是时机不对,现在是锦瑟的主场,至于徐雪儿算计她的那些事,往后她自会拧出来慢慢清算。 不急。 寿宴结束后,锦瑟还特意让徐雪儿上她的马车,要送她回去。 徐雪儿却别扭起来,张口便是以贬低自己来达到博取别人同情的目的,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非一朝一夕可以改的。 “不用了,像我这样的人” “像你这样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制造意外,让马蹄子从你脸上踏过去,这样总该会说话了?” 锦瑟站在马车上,俯身弯着腰,一只手还做着要搀扶徐雪儿上来的动作,可那阴冷森寒的话语却低低地传入徐雪儿耳中。 她如鲠在喉,脖颈更是如同被毒蛇缠绕,慢慢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腿肚子打颤,是非常的害怕。 也终于想起了锦瑟虽然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意,但实际上她这个人一点都不和善,简直就是个恶魔! “怎么,还不上来?” 不耐烦的语气与沉冷的嗓音一出,徐雪儿本能反应地伸出了自己的爪子,像是幼小软弱又胆怯的小动物在天敌面前控制不住地臣服。 可就在她的手要落在锦瑟伸出来的掌心中时,锦瑟却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既然雪儿不肯,那我也不好强求,你自己走路回去。” 话音刚落,从兰府大包小包出来的郭高月便挤开了站着发愣,像是呆住了的徐雪儿。 “让让,别挡道。” 直到马车远去,徐雪儿还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也迈不动腿。 因为她的脚还在打颤发软。 恐惧和不安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神思恍惚,她朝着租借的小破院走去,等回到家,看着无一处不透着贫穷的寒酸地方,顿时又有些不平衡起来。 凭什么兰紫嫣家中便能住那么大的府邸,而她而只能在这样的小院里将就,不过就是投了一个好胎罢了。 还有赵锦瑟,不是在众人面前说要资助她,要给她几千两银子吗? 怎么,就是空口白话,装个样子的吗? 不行,既然她都拿她当筏子垫脚石了,那她应得的东西也必须要拿到手。 想着,便欲去赵府走一趟,可刚转身,便想到锦瑟的佛口蛇心,还有那狠戾残忍的手段。 要不还是再等等? 说不定只是还没来得及,而且她既然说了跟她是朋友,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誉,想来也不会言而无信。 等等回了学府,她再找她。 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徐雪儿有些口干舌燥,便去倒茶水喝,结果那粗茶苦的她难以下咽,烦躁之下,摔了杯子,还踢上几脚。 面容有些扭曲。 该死,跟在寿宴上喝的茶水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怎么就这么苦啊! 心中委屈,便趴在桌子上又哭了起来,可没一会儿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破旧的桌子因为没有被好好清理过,上面全是灰尘。 徐雪儿恼羞成怒之下,又用手用力拍桌面,可桌子却没有瓷器那么脆弱,不仅扬起的糊了她一脸,还刚好拍在破口处。 针一样的木屑扎进了徐雪儿的掌心之中,疼的她呲牙咧嘴,眼泪却还在流。 最后拔出木屑,还心疼地呼了呼。 咬着下唇,很是委屈。 她怎么就这么可怜啊,都没人帮帮她,这世上的人实在是太自私自利了,就算是每个人都只施舍给她一个铜板,她也能过的很好啊。 正想着,外面突然闷雷声起,像是要下大雨,徐雪儿看了眼冷风灌入的窗户,上面的糊纸又坏了。 她扁了扁嘴,哭的更大声了,可却还是要趁着雨还没下起来,重新拿东西把破了的窗户糊上。 边糊边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帘一样,没一会儿地上便湿了一片,她开始有些头晕眼花了。 打了个哭嗝,徐雪儿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这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可第二天从床上起来,还是差点抓瞎,看不清东西,拿铜镜一瞧,眼睛肿的像蛤蟆一样。 “呜” 没忍住又想哭了,可自己也知道不能再哭,抬起眼睛对着头顶屋檐,眼泪却还是从眼角划进鬓发之中,有些还进了耳朵里,弄得她很是难受。 咬着颤抖的唇瓣,她苦着脸去煮鸡蛋,却发现没有鸡蛋了,肚子咕咕叫,想着先喝点粥再去买鸡蛋,结果打开米缸,只有一只死了发臭的老鼠。 “啊!!!” 尖叫声几乎破音,连远在门外的红豆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她是个善良的,抬起准备敲门的手便改为了推,想要进去救人。 毕竟叫的这么凄惨,肯定是出了要人命的大事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力气见长,这门当着她的面便整块倒在了地上。 红豆:“” 这年头门也碰瓷? 而里面听到动静的徐雪儿拿着帕子掩着泪走出来,便看见呆愣站在门槛那边的红豆。 眉心一皱,还未瞧仔细对方的面容,再加上她眼睛疼,便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在了地上的木门上。 “你这个人,怎么把人家的门给拆开!” 不但不气,眼睛反而亮了亮,走过去便抓住红豆的胳膊,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赔钱!” 红豆是个实诚人,虽然这门着实脆弱,但怎么说她也有很大责任,便从随身携带的钱袋子掏出十五个铜板递给眼前长的有点丑的少女。 按照一扇又破又坏还被虫蛀了的木门来算,十五个铜板红豆还是看对方可怜,同情的份上给的。 正常来讲,顶多也就八九个铜板。 可徐雪儿拿到手后却仍旧不知足,她也忘了这小院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她租借来的,所以这门坏了,赔的钱她也不能私吞。 “你把我唯一值钱的门给弄坏了,却只给这么几个铜板打发我,太欺负人了。” 嗓音一更咽,哭起来是得心应手。 红豆想要解释,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自家小姐的训诫,善良也是要分人的,有些人得寸进尺,就不必容忍。 “既然如此。”红豆想要从她手里拿回那串铜钱,“那我就重新给你安个门,这你总无话可说。” “不行!”徐雪儿握紧那串铜钱,警惕地看着红豆。 红豆已经是一脸的冷漠。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来这可不是给你掰扯这些的,徐姑娘,我家小姐让我给你送银子来了,这是这个月的。” 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 第78章 这山茶花 徐雪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红豆便将银票塞入了她的手中。 “我家小姐名唤锦瑟,这是她与你做下的约定,银票已经送到,便不多留了。” 不想再与这样的人废话,红豆转身就要离开,徐雪儿却突然上前拉住了她。 原本警惕防备的眼神此刻满是亲和的笑意,还拉着红豆的手絮叨半天,将原先红豆给她的铜钱都还给了她。 “起先不知道你是锦瑟姐姐府里的丫鬟,多有得罪,不过就是个破木门罢了,坏了就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铜板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我哪能真的收下,那样岂不是小人行径。” 红豆:“” 这话初听好像真的是为她好的样子,但仔细琢磨,不就是在说她一个丫鬟赚不了多少银钱,轻瞧她罢了。 而且,先前没有那五十两银票在手的时候,她怎么不觉得只是区区十五个铜板呢? 还有那木门,一开始宝贝成那样,现在就嫌弃的不行,果然有钱没钱两个样,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资助这样的人读书。 一看就知道是个狼心狗肺,会忘恩负义的。 不过小姐那么聪慧,肯定知道眼前人是个什么性子,她应当是有自己的打算。 拿回那些铜板,红豆面无表情地说道:“倒也不算辛苦,毕竟我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每个月的俸禄至少也是这个数。” 手指弯了个九,徐雪儿大吃一惊,表情有些心疼的样子,“才九个铜板啊?” “是九两。”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装糊涂,但红豆也是不遗余力地炫耀,“不仅如此,小姐还经常会赏赐我东西,比如说我头上这根发簪,放在市面上,怎么说也要十几两银钱。” 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桃花簪,红豆瞥见徐雪儿的笑有些僵硬起来。 徐雪儿看似羡慕道:“锦瑟姐姐心肠就是好,对待下人也大方,虽然是过时了的物件,但能用来打赏,也是一份天大的恩赐啊。” “不是啊。”红豆反驳她,“是上次陪同小姐逛街的时候,我觉得喜欢,小姐就给我买了。” 眨巴眨巴眼,看着徐雪儿眼角抽了抽,却勾起了唇角,眼神还若有似无落在她的头上。 “徐姑娘头上这山茶花也不错啊,只是容易招蜂引蝶,说不定还有虫子在里头,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徐雪儿:“” 见她不说话,红豆抬手又挥了挥面前的空气,有些疑惑道:“你闻到没有?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一股子馊臭味,真是恶心极了,我是受不了了,先走了,徐姑娘你多保重,下个月这个时候我会再给你送银钱来的。” 没等徐雪儿开口,红豆便迫不及待地离开,脚步快的像是背后有猛兽野狼在追。 压根不给徐雪儿发挥的机会。 “该死,这贱丫头,区区一个丫鬟,也敢这么跟我说话,等我将来科举中榜,看我怎么磋磨她!” 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徐雪儿将头上戴着的鲜花扯落在地,还用脚踩上了好几下,这才冷静下来。 却又突然抬起袖子闻了闻胳肘窝,昨日懒得烧水沐浴,果然是有些味道,但也不至于馊臭的地步。 那丫鬟果然是故意的! 红豆回到府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锦瑟,想提醒小姐徐雪儿真不是个好人,锦瑟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在意,我从一开始资助她,却也没安什么好心。” 红豆:“” 放下手中的书籍,锦瑟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倘若她拿到银钱后懂得利用,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那也是喜闻乐见的,可我更相信以她那性子,只会娇奢纵容起来。” “当她渐渐习惯了从我这里拿银两,却不懂得自己去努力,这个人就废了,而我也说的明明白白,这银两只是借予,并非无条件赠送,所以明年科举她若落榜,呵……” 那轻讽的笑声让红豆背脊一寒,她虽不知这徐雪儿与自家小姐有什么恩怨,但心里也是希望徐雪儿拿到银两后不要飘的。 此刻大包小包,还买了一堆吃食的徐雪儿正在看房,还挑三拣四。 不过半天,手里的银钱便花了大半了,而她躺在新房子里的柔软床榻上,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直到锦瑟托人给她送来了一堆书,她顿时头疼起来。 “拿走拿走,我要这些干什么!” “可我家小姐说了,你若不看完这些,以后的银钱便都断了。” 听到这话,徐雪儿颇为咬牙切齿起来,给钱就给钱,还这么多事,真是矫情,典型是在故意为难她。 “行。”大不了她收了不看就是了,反正她也不知道。 心里想的美,可在学府却频频撞见锦瑟,对方还故意问她一些知识,而她回答不上来,就叹气失望。 “这些都是当时我送给你的那些书本上的问题知识,还是最上面第二本中第三页跟十一页的” 说到这,突然一停顿,只是用那双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瞧的徐雪儿心虚意乱,只能扯谎。 “可能刚好没看到那本书,我是打乱了来看的。” “原来如此。”锦瑟也不为难她,笑着点了点头离开。 但下次见到,却又继续问跟上次一样的问题,她再次回答不上来,便有人开始议论纷纷了。 “不会是拿着人家资助的银钱,却反而荒废了学业?这可不行啊。” “别说,你看徐雪儿的衣着打扮,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可同一个班,我却没见她多买过几本书,连笔墨纸砚都还是学府发的,用旧了也不换。” “锦瑟师姐心地善良,平常多少人请教她课业都排不上号,可这个徐雪儿不仅不上心也就罢了,还在那打马虎眼,拿着人家资助读书的钱,却只会用在别的地方享受,啧,真看不过去。” 听见的闲言碎语多了,而锦瑟又每次见到她都要问这问那,徐雪儿不得不点灯熬夜地读书,嘴里骂骂咧咧。 这对她实在是太折磨了。 陆阑丞听见这事,问了锦瑟,“她惹你了?” 像是只要锦瑟点头,他便会去教训对方的样子。 可锦瑟却安抚他不要动不动就偏激,打打杀杀,这样不好,而且有些事她自己能够解决。 第79章 一摔一倒一哭 而当陆阑丞脑子犯抽说出什么她惹你就该死的话时,锦瑟干脆利落就一巴掌呼在他的头上。 然后教他做人要道德,有时候能力越大,反而更是要约束好自己,不要为所欲为,更不能将人命视如草芥。 一直训到陆阑丞自我反思,才算罢了。 诚然,徐雪儿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锦瑟便认出了她就是前世女帝从民间找回来的那个皇太女。 缘分有时候真的很巧妙,锦瑟怎么也想不到,会跟轩辕弗雪在那样的场合再次相遇。 这一世,她还未高高在上,更没有害她,此时的徐雪儿也没有坏到轩辕弗雪那个地步。 她所有的心机城府都还比较稚嫩,能想到的报复手段就是毁掉对方的名声,而不是动不动就虐待暗杀,要人性命。 所以锦瑟资助她的其中一个缘由,还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在徐雪儿变成轩辕弗雪之前,把人扳正过来。 杀她容易,可她还什么都没做,不能将此刻的徐雪儿与轩辕弗雪相提并论,而且,女帝只有这一个子嗣,若是轩辕弗雪死了,朝野上下必定又要掀起一番波澜动荡,外敌也有可能伺机侵略安离国土。 再者,女帝好不容易让女子的地位提高,能够像男子一样抛头露面,参加科举,百姓也都安居乐业,若是因为改朝换代而出现变化,真的得不偿失。 所以,哪怕锦瑟恨不得直接用棍棒打死徐雪儿这糟心玩意,但想到后果,还是忍了。 但忍归忍,让自己受气是肯定不行的。 于是锦瑟便开始从各方面开始试图改变徐雪儿,当然,苦口婆心,语重心长是肯定不可能的,她只会以毒攻毒,并且角度刁钻地怼得她无话可说,心里憋屈又郁闷。 比如说徐雪儿同情要饭的人,便撺掇,并言语绑架身边的朋友。 “他好可怜啊,你帮帮他好不好?” 锦瑟:“这个人长的怎么这么眼熟,我记得官府通缉发布的” 话还未说完,那原本腿断了的乞丐便健步如飞地跑了起来,还撞倒了徐雪儿,并顺走了她腰间的钱袋子。 那一天,徐雪儿哭着追了那个人整整三条街,最后还是在要出城门时,被锦瑟带着官府的人抓住了。 锦瑟将钱袋子还给了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徐雪儿。 “这善良归善良,但还是要分人的,刚刚你难道就没看见那乞丐虽说穿着脏衣服,但手指缝里却干干净净的吗?手心里更是连个老茧都没有。” 徐雪儿:“我哪里注意得到这些。” “所以你蠢,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眼看着又要哭了,锦瑟又立马笑的温柔起来,还摸了摸徐雪儿耷拉的小脑袋。 “好了,我也不是非要骂你,只是恨铁不成钢,本意还是为你着想,你琢磨琢磨,若是以后你科举中第,当官判案,还是这个样子的话,岂不是要被百姓拿着锄头打死?毕竟你连谁对谁错,谁是坏人,谁是好人,都分辨不出来。” 身旁的人也跟着附和,觉得锦瑟说的很有道理,还劝慰徐雪儿要吃一堑长一智。 喉头一梗,徐雪儿被噎的相当难受,可这些话又真的没什么毛病。 就在她抿着唇抽抽搭搭时,锦瑟又继续说道:“还有啊,以后我们要助人为乐,就用自己的银钱,善心怎么能假借他人之手呢,这就好像去烧香拜佛,用别人的香烛纸钱那多没有诚意啊,你说是?” 看着锦瑟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笑眼,徐雪儿心虚地狡辩。 “我,我只是今日没带银钱。” “没关系啊。”锦瑟用手帕替她擦眼泪,“身上没带银两,我们可以向身边的人借啊,有借有还,那诚意还是满满的。” 徐雪儿:“” 但怼归怼,其它各方面锦瑟却是对她相当的好,好到徐雪儿虽然不喜欢锦瑟,但又离不开锦瑟,并且有些时候还挺依赖锦瑟。 偏偏这个关头,锦瑟身边出现了一个跟她很像的少女,还是她间接把人送到锦瑟身边的。 对方是个卖身葬父的富家落魄少女,长的柔柔弱弱,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她当时又被锦瑟怼了,便恶意地想为难锦瑟。 谁知道锦瑟不仅给了人家银钱,还不要人家当奴婢,不仅如此,她还资助人家继续读书! 一开始徐雪儿只是心里稍微不舒服,没把她当一回事,可是之后便发现,这叫肖白莲的少女,还真就是朵小白莲! 背地里对着着她又是挑衅又是嘲讽,锦瑟一过来便柔柔弱弱,乖巧可怜。 关键是比她还能哭,哭的还非常赏心悦目,很好看。 还有,肖白莲拿着资助的银两去乱买东西,胡乱挥霍,被她撞见了更是嘲讽锦瑟是傻子,骂骂咧咧一堆令她有些熟悉的坏话。 不仅如此,还看她特别不顺眼,想要排挤她,说什么锦瑟没必要资助她这样的丑八怪。 可当徐雪儿向锦瑟委婉告状时,她却满脸震惊不敢置信,并委委屈屈地拿出一些礼物给她们,说其实是把银钱花在这些上面,并非乱花,只是知恩图报。 “没想到雪儿姐姐竟是这样想我的,我知道,雪儿姐姐一向是看不惯我的,但我没想到,雪儿姐姐对我恶意竟然如此之大,我,我呜呜呜” 抹着泪跑了。 徐雪儿:“”心梗。 她以前也这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现在有了面‘镜子’,简直要气炸她了。 这什么人啊! 偏偏锦瑟还非常相信肖白莲,还说什么,“我相信她就跟相信你一样,雪儿,你不觉得莲儿其实跟你很像吗?说不定前世你们还是姐妹呢。” 徐雪儿:“”我绝不承认我是她那样的小贱人,你这是在侮辱我! 可锦瑟并未发现她的不满,她去追肖白莲了。 这死女人平常挺聪明清醒的,可一碰到跟她很像的肖白莲,就跟脑子灌了水一样。 徐雪儿相当烦躁,可肖白莲却还考进了社稷学府,虽然低一届,但耐不住有人故意喜欢在她面前找茬。 但每当徐雪儿想要趁着有人过来想要心机一下的时候,肖白莲一摔一倒一哭,动作比她还快。 徐雪儿:“”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80章 一口一个姐姐 而这还远远不够,肖白莲这个小人,还故意跟兰紫嫣玩的很近。 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以暗戳戳说她坏话,同仇敌忾的方式,让兰紫嫣对她很是关照爱护,还时不时给她买东西,一买一大堆,一买一大堆。 肖白莲像是故意与她形成对比,每次收下东西都毫不扭捏,还说着什么感恩戴德,以后一定会报答的话。 哄的兰紫嫣那个冤大头每次都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简直蠢的无可救药。 就肖白莲那些拙劣的手段,她们是瞎了吗?怎么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而肖白莲暗地里却时不时到她面前炫耀,光明正大地鄙视嘲讽她也就算了,还跟她一样笑兰紫嫣蠢。 “不过就是投了一个好胎罢了,若我也能投在这权贵人家做嫡出的千金大小姐,哪里还会沦落到卖身葬父的下场,但紫嫣姐姐看起来凶凶的,但实际上真的很天真单纯啊。” 她笑着抬手掩唇,袖子遮住她半边脸,身子却笑的有些抖动起来,语气更是嘚瑟,让人想抽她一嘴巴子。 “我只是卖卖惨,装装可怜,她就掏心窝子地对我好,真的很好骗啊,这一点雪儿姐姐你应该也感同身受?毕竟我们是一样的人啊,也幸好有雪儿姐姐,不然我这整天装柔弱悲苦也是挺累的,在雪儿姐姐面前我就不用这样,因为我们嗯~” 一个意味深长的眨眼,徐雪儿破口大骂,简直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她越是讨厌肖白莲,在听到对方说她们是一样的人时,就越是排斥,可内心深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又不愿意相信自己那么坏,便自欺欺人。 站在正义的角度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去指责眼前的人。 “谁跟你是一样的人,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心机那么重!” 谁知道这话说错来对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哎呀真是的,没有那么聪明啦,雪儿姐姐就是雪儿姐姐,夸人都这么含蓄,不过我都懂,毕竟我们是一类人,某些地方还是能够惺惺相惜的。” 徐雪儿憋的一张脸有些发红,什么一类人?鬼才跟她一类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她明明是在骂她,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啧这话也有点熟悉。 因为肖白莲锲而不舍地骚扰,徐雪儿开始躲着她走,而锦瑟给她的书看完之后,又送来了新的。 起先徐雪儿有些排斥,并不想要看,但有一次肖白莲瞧见之后,露出羡慕的眼神,甚至还想把这份特有的爱护从她这里抢过去时,徐雪儿就激动了。 该不该说,这有人抢的东西才更珍惜。 总之俩人你来我往地对招,暗地里也给对方使了不少绊子,最后因为锦瑟还是偏爱徐雪儿的,她艰辛万苦地留下了那些宝贝书籍。 也乐意看了。 不仅在家看,还要特意带到学府去,故意跟肖白莲偶遇,然后将书在她眼前晃啊晃,晃的她泪眼汪汪,羡慕嫉妒恨,她心里就舒爽了。 “不就是本破书嘛,谁稀罕。” 瞧瞧,都嫉妒的面目全非了,开始得不到就诋毁了。 徐雪儿本不想理她,可肖白莲越说越起劲,她就拉住了要离开的人。 “你什么都不懂,就敢说我的书是破书,你看看这里这句,是不是很有道理,人生名言啊。” 肖白莲嘴上别扭,却盯着那书不肯挪眼,时不时呛徐雪儿两句,反倒让徐雪儿油然而生出更多的维护欲,使劲地解释跟夸赞自己手里这本书有多好。 上面的至理名言都多么有道理。 完全忘了当初第一次拿到手翻看时,对里面的言辞是嘲讽又不屑。 什么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去做好事?还有,什么才算是恶?嘴上叨叨两句难不成也不行了? 还有什么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简直就是狗屁,这世上好人不长命,坏人常戚戚的事情还少了吗?她幼时也曾天真过,可善良被利用,好心被辜负。 特别是好人做错了一件事的时候,众人都是口伐笔诛,恨不得那个人去死,而坏人丧尽天良只要做了一件好事,众人都是心胸宽广,觉得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简直笑掉大牙。 时间久了,她也学府里那些钩心斗角的姨娘,最后青出于蓝胜于蓝,她比她们还坏,她们就害不到她。 眼角余光瞥了眼面前的肖白莲,徐雪儿嘴角的笑又抿了下来。 只是她学会了青出于蓝胜于蓝,却忘了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肖白莲这个小贱人,她现在严重怀疑当初她卖身葬父就是阴谋。 不然她怎么会专挑住着很多富贵有钱人家的锦华街,在那卖身葬父?还在锦瑟经过时哭的更大声。 分明是逮着人坑! 一恍惚,人不见了,徐雪儿看了眼四周,嘴里嘟囔了一句“神出鬼没,”便打算离开。 却发现两手空空。 “” 她们呢? “肖白莲!!!” 难怪跑那么快,小贱人还我书来,该死,又抢我东西。 此刻的徐雪儿像极了一只炸毛的虎斑猫,气冲冲地要去找人,却踩到油渍狠狠摔了一跤,低头一看,显然是有人故意倒的。 “肖白莲!!!” 咬牙切齿。 暗处锦瑟看到这一幕并没有上前去搀扶,而是看着徐雪儿扶着腰一瘸一拐地离开。 在她身侧,陆阑丞正在把玩着她的头发,捏起一小股,然后编辫子,却在锦瑟看过来时,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散开,还抢先开口,露出嫉妒的眼神。 “瑟瑟,这个徐雪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你对她好上心啊。” “哦,我就是瞧她不顺眼,整整她。”抽回自己的发丝,锦瑟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解释。 可陆阑丞却没有这么好骗。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试图矫正一根歹竹?” 锦瑟:“可能是因为我太善良了?” “可你以前说过,你不是个好人。” “改邪归正了。” 陆阑丞:“”你哄我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这话谁信谁傻子。 锦瑟歪头瞧他,“怎么,你不信我?” 陆阑丞如临大敌,嘴巴一张一合,下意识道:“怎么可能,瑟瑟说什么我都是信的。” 第81章 不是你的儿子 锦瑟突然有些意动,她伸手按在陆阑丞身后的墙上,踮着脚逼近他紧张无措的大红脸,像是恶霸在欺负良家妇男。 “是吗?你相信我?你有多相信我?” 随着距离逐渐靠近,陆阑丞心跳急促,伸手手指轻轻推她的肩,很是不安。 “瑟瑟,会有人看到的,你你别离这么近。”畏畏缩缩,像只受了欺负的小绵羊。 又奶又可爱,本该白皙的耳垂红的快要滴血,还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却不知,这反而让锦瑟更加想要逗弄他了。 “很近吗?”她故作不知,又凑的更近一些,“我怎么不觉得。” 说完,凑的更近了,还惊诧道:“璟之,你身上好香啊,是涂抹了什么吗?味道有些熟悉。” 陆阑丞后背已经紧紧地贴在了墙上,避无可避,而面前少女眉眼弯弯,含笑如花。 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手腕却突然被本该拘谨局促的人抓住,一个反压,锦瑟双手被高按在头顶,唇间是柔软却又霸道的索取。 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才留恋不舍地放开,而后他跑了。 锦瑟摸了摸唇上的余温,慢慢的整张脸都红了,像是熟透的小番茄,头顶都要冒烟了,眼睛更是水润润湿漉漉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双手捂着脸,背靠着墙面,咬了咬唇瓣,像是才刚反应过来。 亲完就跑。 京城温侯府,新的小侯爷温行之坐在瘫痪中风,难以说话的老侯爷床前,他手中拿着把匕首削梨,动作又稳又快。 整个屋内只有他,还有床上那半死不活的人,外面有人看守,无人敢偷听,他说起话来便无所顾忌。 “父亲,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毕竟,不能让你死不瞑目啊,你说对吗?” 床榻上,只有两颗眼珠子还在转动的老人目光像是要生吞活剐了温行之一样。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被他选中,寄予厚望的庶子,竟然敢借她人之手,撺掇挑拨后宅中的妻妾,给他下毒! 明明总是一副孝顺乖巧的模样,结果骨子里却是一匹冷血的狼,是他看走了眼,害了自己。 可他如今都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还来做什么?怎么,难不成他还想弑父不成?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温行之笑了起来,他美如玉的脸庞和颜悦色起来依旧那么温煦儒雅,像是最矜贵的大家公子。 谁又能想到,几年前他还曾做过被追杀的乞丐,朝不保夕,难以果腹,只能靠耍心思才得以重回京城,谋划一切。 “放心,父亲,我贤明在外,怎会杀你?那样很容易让人怀疑到我身上,不值当。” 本来他坐上小侯爷的位置,就有一些有心人故意散播谣言,说这老货是他所害,虽然后来他揪出那下毒的妾室,当众打死,可坊间也还是有一些不好的言论。 此事他做的是有些急了,但自从恢复前世的记忆,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自是要尽快谋划好未来一切的。 “父亲,你还记得我的母亲吗?那个被你纵容妾室,打死的丫鬟。” 削好手中的梨,温行之也不吃,只是放在一旁,便用帕子擦拭起手指。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做着这样的动作时很是优雅。 床上老侯爷眼珠子动了动,像是想起那个被随意临幸后弃之不管的小丫鬟,但更多的却是茫然。 因为他已经记不清那个丫鬟长什么样子了,毕竟他生性风流,不仅抬了许多妾室姨娘在里,外室和不可说的红颜知己也很多。 温行之也不管,他只是一个人藏着事太久,所以想要找个不会说出去的半死人回忆一下往事罢了。 “其实,那丫鬟并不是我的生母,你也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语气淡淡地说出让人震惊难以置信的话来,“当年那个丫鬟生的其实是个女儿,但当时有人抱了一个男婴,说换给她当儿子,丫鬟鬼迷心窍,答应了。” “后来时间久了,她没有因为这个儿子得到任何的优待,因为父亲你的儿子实在太多了,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生的儿子罢了,像杂草一样的东西,你并不放在眼里。” “渐渐的,那个丫鬟想要后悔了,她开始想念那个被抱走的女儿,却又不敢说出来,因为那个换孩子给她的人威胁她,她要是敢说,就会半夜潜入她的房间割了她的脑袋。” “日积月累之下,她开始对我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产生了怨恨,动辄打骂,好在没几年,她就被其它得宠的妾室弄死了。” 说到这,温行之突然顿了顿,笑道:“父亲,你猜猜,我是谁的孩子?” 能够潜入温侯府还无人发现的,定不是寻常人,而且换子的行为,显然是一早就盯上了那个丫鬟,而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很好猜,定是出了什么事,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保全这个男婴的性命。 而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对方做到如此地步呢? 老侯爷不是个蠢人,哪怕如今瘫痪在床,但他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他想了许久,又盯着温行之瞧,突然在这个假儿子的眉眼处发现了当年故人的相似处。 心头顿时一惊。 怎么可能! 温行之却是透过他的眼神知晓他已经猜到了。 “看来父亲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父亲就该知道,安离国龙椅上坐着的,本该是我,是我这个先皇太子唯一的嫡子!” “若非如今的女帝算计了我的父亲逼宫造反,而后斩尽杀绝,我又岂会龙搁浅滩,沦落到如此境地。” 温行之眸中划过狠戾。 “不仅如此,她还给我母亲下了慢性毒药,以至于我一生下来便满身毒气,好在当时父亲身边有能人,帮我将毒素逼在一处,不至于伤我性命,却又难以清除。” 抬手摸了摸腰间,那梅花胎记他曾以为是与生俱来,如今才知道,是因为体内的毒素才出现的。 还真是讽刺啊。 第82章 那个人的名字 若有一天,这梅花胎记颜色艳红如血,那就是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扩散到没几日好活的地步。 自从恢复前世记忆重生后,毒素便像曾经得知身世真相的那一天一样,开始蔓延。 就像是命运的诅咒,轮回至今,始终无法摆脱这该死的宿命,可万事万物终有破解之法。 前世到最后,他心如死灰,丧失了活下去的欲望,但反而以毒攻毒,苟延残喘了下来,直到大仇得报,却发现满心凄凉悲戚,得了天下,失了她。 所以这一世重来,他会长命百岁,也会重新报仇,更会再娶一次心尖尖上的姑娘。 很快的,等他策谋好一切,得了那滔天的权势,坐拥整个天下,便是她不愿,他也能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日久天长,他们一世夫妻,她终会原谅他的。 即便不原谅,她也只能是他的! 心底涌出一股戾气,温行之强行按下那份不安,他看向床榻上眼睛流出泪来的老侯爷,猩红瞪大的瞳孔像是在控诉些什么,又隐隐恐慌。 真是难看至极。 “我记得当年,先皇太子落马,好像就是父亲你向女帝告的状,你被女帝抓住了把柄,便背叛了皇太子,最后抄家时还是你带的人马。” 他一字一句说着,语气和缓从容,甚至隐隐还带着笑意,却莫名让人胆寒。 “我的母妃,从千余国和亲而来的公主,千余国第一美人,被你在密室找到,刚生产没几日,诞下一个女婴。” 说到这,温行之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大了,像是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对,就是从你府邸换抱出去的那个女婴,你为了讨好女帝,当场就闷死了那个孩子,你的亲生骨肉。” “你还觊觎皇太子妃的美貌,一个刚刚生产没多久的弱女子,你也真是下得去手,好在我母妃誓死不从,没有遭了你这畜生的毒手。” 光是想想那可能发生的场面,温行之便觉得一阵恶心,与此同时,他的眼神也越发的冷了起来。 “你不是喜欢干那档子事吗?好歹你也算养育我一场,剩下的这些日子里,你就好好快活快活。” 说着便起身往门外走去,在他离开后没多久,房门重新被打开,几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容貌尽毁,似乎还中了药的妾室被用力推了进来。 门外是落锁的声音,温老侯爷看着往日里貌美如花的妾室们,此刻却满脸血痕,身上更是肮脏污垢无比,像是女鬼一样,嘴里还发出痴痴的笑,像是神志不清。 看到他后,便开始搔首弄姿。 “侯爷,您终于来看我了,妾室真的好想您啊。” “侯爷侯爷,云儿会跳舞了呢,您看,云儿跳的多好。” “上次侯爷说圆圆的腰不够软,不够细,但现在,侯爷您看,圆圆瘦了很多呢,侯爷要是不信的话,您可以摸一摸。” “呵呵呵” 几个女子发出痴痴的笑声,逐渐往床上爬来,还掏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温老侯爷嘴里。 “侯爷不怕,这只是助兴的药而已,妾室会好好服侍您的。” “还有圆圆,这次圆圆一定会给侯爷再生一个儿子的,侯爷不是最喜欢儿子的吗?” 温老侯爷眼神惊恐,却难以动弹,很是折磨。 你们不要过来啊!!! 一晃,秋去冬来,因气候原因,洛阳的东西非常寒冷,天上下起了鹅绒般的大雪,锦瑟窝在被窝中都不想出去。 甚至为了赖床,她总是找出各种理由不出门,郭高月看着她躺在床上看书的样子,着实无奈。 她刚刚从膳堂回来,给锦瑟用食盒打包了一份饭菜,嘴里抱怨。 “刚才我又碰见陆阑丞了,他委婉地让我转告你,他想你了,想见你了,嘁” 锦瑟裹着被子下床,发现郭高月手里还拿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一件狐裘披风,雪白的狐狸毛看着就很暖和。 “这是?” 锦瑟紧紧地盯着那东西,郭高月没好气地丢过去。 “陆阑丞让我转交给你的,学宿不许烧炭火,他怕你冷。” 翻了个白眼,真是看不下去了,郭高月将饭菜在桌上摆好,把筷子塞到换好披风面色都红润了不少的锦瑟手中。 “好了,别稀罕了,用膳,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因为这条披风,锦瑟第二天便走出了学宿,陆阑丞看到那执伞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少女时,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仿若隔世。 脑海中有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那时的锦瑟,还不到十岁。 大雪纷飞的冬日,他撞了头记忆似乎有些短缺,但又好像没少些什么,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还有就是,对赵家小姑娘不明不白的喜欢。 那样的小娃娃,有什么好喜欢的?他想不通,可内心又确实满是雀跃。 是一提到那个人的名字,连灵魂都颤栗的归属感。 他很好奇,便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跑去赵府,趴在墙头看她。 而她一步步从路的另一边执伞走过来,也是像现在这样,披着雪白的狐裘,手里拿着把红色的油纸伞。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这一抹颜色,周围的寒冷跟头上的伤痛都瞬间远去,他记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然后跳到对方身上蹭一蹭般。 难以按捺的悸动,还有那满当当的充实感,那时候陆阑丞便想,自己可能真是个疯子,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可偏偏就是喜欢上了,还喜欢的无法自拔,甘之如饴。 “瑟瑟。” 他快步走过去,急不可耐,却让风雪飘在了他的头上。 锦瑟将伞面往他那边挪了挪,挑眉看他,“等我?” “嗯,等你。”半年过去,他的嗓音变得不再那么清润,却多了几分更蛊惑人心的低柔慵懒。 听到人耳中,有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像是羽毛划过柔软的心尖,颤栗过后,分外的舒服。 伞柄被接了过去,锦瑟抬头看着长高很多的家伙,目光划过他白皙脖颈处的喉结,在她的视线下动了动,像是在招惹诱惑她去碰上一碰。 锦瑟不敢碰。 上次没忍住碰了一下,差点把她亲到晕过去,从那以后锦瑟便知道,喉结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有多敏感。 可没过一会儿,锦瑟便又偷偷瞟了一眼。 一眼又一眼。 不是她自制力不够,而是小妖精的道行太高了。 陆阑丞:“”又看了又看了,她是不是快忍不住了? 第83章 这矫揉造作的 距离科举只剩下七十二天,锦瑟每天都很忙,而郭高月跟黎棠妮被她带动着,也天天书不离手,就连用膳脑子里都还是书里的知识。 她们这样的氛围自然也影响到了学院里的其他学子,在周围人都变得努力起来的时候,不努力的人就显得格格不入,从而不得不逼自己一把,也去读书。 而陆阑丞在这个时候离开了社稷学府,原本的夫子腿伤好回来了,他也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必须去做,不得不做。 锦瑟没有多问,只是让他回来之后再说,还有就是,记得写信,自己保重,等科举回京再见。 她们都该有自己的事情,不能总是腻歪在一起,但即便分隔两地,也不代表就会疏远。 只要心心相印,彼此牵挂,终会在顶峰相见。 “瑟瑟,出事了!” 这一日,锦瑟接到陆阑丞的来信,厚厚的几页纸张,旁边送信的角雕是相当的不高兴,可她却看的满脸笑意。 从衣着住行到都做了些什么,干了什么事,他是一点也不隐瞒,反倒是锦瑟,怕这些信件暴露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总会烧去不该有的几张。 颇为心疼。 “怎么了?”看着推门跑进来的郭高月,锦瑟将信笺放入暗格中,起身走了过去,还未问出个所以然,便被她拉着小跑起来。 “快,就那个徐雪儿,还有肖白莲,这俩人又闹事了,把郭员外家的儿子给踹的断子绝孙了,现在俩人正被扣在客栈呢。” 锦瑟:“” 等到了如归客栈,果然一群人围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看着像是流氓地痞,却又穿着家丁的衣衫。 而为首那人锦衣玉缎,胖如肥猪,十根手指都戴着不同的宝石戒指,颇为辣眼睛,应该就是这洛阳城第一富商,郭有财。 “锦瑟姐姐,你可算来了。” 拿着个长板凳防身的肖白莲见到锦瑟,立马将板凳塞到旁边一脸懵的徐雪儿手里,自己则是娇气地跑到锦瑟怀里。 小拳拳捶她胸口。 锦瑟:“”过了过了啊,你这矫揉造作的。 “好了,别哭了,有我在,莫怕。” 说着,还向满脸不安,眼眶发红的徐雪儿伸出手。 见自己没被忘记,徐雪儿眸光闪了闪,心里想着谁稀罕,可动作却很快地跑过去,抓住了锦瑟伸过来的手心,像是抓住溺水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也哭,只是没有像肖白莲那样哭出来,而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是叫人心疼。 锦瑟没说什么,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声地安抚,而后目光看向那正猥琐打量着自己的郭员外。 此人能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嚣张,家丁都还是这幅模样,必定是背后有什么靠山倚仗,事情前因后果还未明了,不能轻举妄动。 “赵家小姐也要蹚这趟浑水吗?” 郭有财在锦瑟生辰宴时见过她,一直对那样明艳温柔的小美人念念不忘,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妄动,但府中新抬的两房小妾却是眉眼间都与面前人儿有那么几分相似。 如今再见,发现对方长的更美了,眸光顿时有些晦涩起来。 “是不是浑水,那也要明白了前因后果才行。” 锦瑟连眉头都不皱,目光直视对方,不畏不惧,家丁抬起棍棒像是要威胁她,这时迟来一步的郭高月带着赵棣等人出现。 “我看你们这些龟孙子谁敢动我妹妹!” 他手里拿着根不知从哪顺来的狼牙棒,挥舞起来无人敢近身,锦瑟瞧着那狼牙棒,颇有几分眼熟。 护卫们与那些家丁对峙,锦瑟按住蠢蠢欲动想干架的赵棣,看向有些警惕起来的郭员外。 “凡事舞刀弄枪打打杀杀是莽夫才有的行为,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赵棣瞥了一眼手中狼牙棒,默默藏到身后,吹着口哨子,他才不是莽夫。 郭有财虽然好色,但为商的又有几个是真的傻子,见情势不好,便答应了锦瑟的要求坐下来,沏上一壶茶,好好谈。 锦瑟也终于从几个半真半假的版本解释中,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徐雪儿是在客栈中用膳,结果不巧‘偶遇’了肖白莲,俩人还未言语相掐起来,便被郭员外的公子看见了。 色胆包天,当时便上前搭讪,一副挥金如土的模样,手也不干净地乱摸,想要把俩人都收入房中做小妾。 “锦瑟姐姐,我当时都跟他说不要了,他就是要非礼我,还说什么社稷学府的学子又怎么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上,一堆粗鄙不文雅的话。” 肖白莲哭哭啼啼地用帕子擦着眼泪,可怜兮兮地瞧着满脸沉思中的锦瑟,还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像是期待锦瑟为她讨回公道。 郭员外听到这话却不肯了。 “你这姑娘好生会撒谎,自家儿子什么样,我这个做老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虽然平日里是有些纨绔,但却是万万做不出调戏女子这种事的,你这么说可有证据,有人看见吗?嗯?” 他说着,看向四周,在最外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避开视线,像是生怕惹祸上身。 徐雪儿冷眼看着这一幕,如此情况她早就猜到了,世人多是自私薄凉,只会在乎自身的利益,为此即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在所不惜。 指望他们?呵,简直可笑。 不过倒是可以指望指望旁边这个。 “锦瑟姐姐~”娇娇软软的语调,徐雪儿泪落成珍珠,抱住锦瑟的左臂哭泣更咽,“你别听他说的话。” 锦瑟被左右夹击,难以抽手,却还有人投来羡慕的眼神,也是无语。 “我就问一句。”好不容易挣扎出了双手,锦瑟严肃地开口,“那一脚,谁踹的?” 够狠啊,一脚就踹的断子绝孙。 “她。” “她!” 俩人异口同声,皆瞪着对方,锦瑟再次头疼起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胳膊又被双双抱住。 左右都是黏上来的两张小脸,还有那眼巴巴,好似真的纯良无辜的眼神。 徐雪儿:“我就轻轻踢了一下,就一脚。” 肖白莲:“我也是,也是一时气急了,才踢了一脚。” 锦瑟:“”所以,你们踢的还不止一脚? 第84章 失散多年的妹妹 见俩人撅着嘴不再说话,锦瑟便知道她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再看一眼对面似笑非笑的郭有财,对方显然是不好糊弄的主。 仔细斟酌一番,在郭有财几乎快按捺不住心底那些肮臜的念头要开口继续施加压力时,锦瑟抬手掩唇,假咳了声。 “此事说来也好办,就按安离国律来算,郭员外也不必替你那儿子遮掩,贵公子是个什么德行坊间都是有传闻的,要证实更不难,就怕查过了头到时候反倒是你不愿意了。” 郭有财挑了挑眉,却并不惧锦瑟言辞中委婉的威胁。 就如锦瑟话中所说,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当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清楚? 早就给那个小冤种擦干净屁股了。 查? 呵那也要查的出来才行。 一介女流之辈,不在家相夫教子,还想像男人一样逞凶好强? 简直可笑。 不过长的倒是万里挑一的好看,可惜不是生在平民百姓之家,那样他就不用顾忌太多,直接把人威逼利诱地抢回家就行了。 锦瑟瞥了他一眼,眸色暗了暗,不温不怒的语气继续说。 “既如此,那便是贵公子调戏女子在先,我这两位妹妹反抗过度在后,按照安离国律例第三百六十七条,凡此种情况,有以下两种解决方法。” 直视他的双眼,锦瑟从容笑了笑。 “其一,报官抓人,看官府如何判决此案,其二,双方私下调节,我这两位妹妹踹贵公子那几脚,虽情有可原,却也防卫过度,该按律赔偿的银钱改日便送到府上,但!” 眉眼一厉,拔高的语调,气场瞬间犀利起来,郭有财端着茶水的手轻抖了下,心跳不稳,莫名不安忐忑起来。 锦瑟却恢复了温和平和的模样,像是刚才那杀气都有些上来了的戾气不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似的,叫人怀疑。 “相应的。”她笑意如沐春风,“贵公子也得跟我这两位妹妹道歉。” “道歉?”听到这话,郭有财声音尖锐起来,像是不敢置信,他手指着徐雪儿,“让我儿跟她们道歉?我还没怪她们觊觎我儿的容色,蓄意勾引呢。” 被护卫和家丁拦在客栈外的围观百姓中有人忍俊不禁的笑出声,跟旁边人嘀咕。 “就他那儿子,长的跟肥猪似的,脸上也全是麻子,谁瞎了眼会觊觎这样的容色啊。”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了,郭员外睚眦必报,心眼忒小,要是事后找你算账可就麻烦了。” “真话还不让人说了。” 嘴上虽然这样叨叨不服,但却也是不敢再多言,可见郭有财在洛阳百姓的心底是多么忌惮的存在。 若是光靠富商这一身份自然不至于,主要是郭家几辈生的女儿是真的多,且都嫁给了中上水平的官员为妻为妾。 姻亲遍布大半个朝堂不说,他还是皇商,几乎垄断洛阳乃至安离国所有的绸缎行业,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便是女帝想要动他,也要斟酌一二。 而这些锦瑟自然也是知道的,自她打算科举做官开始,便列举了一本子需要铲除或敲打按压的贪官污吏。 这郭员外,便在其中。 他的底细早已被她摸透查清,而他府里那几位与她长的相似的妾室中,有个特别得宠的,是她安排进去的人。 对方失散多年的妹妹好不容易找到,却被郭有财的儿子祸害了,就连郭有财,也参与其中。 唯一的亲人如此屈辱死去,身为姐姐的少女,哭着求锦瑟助她。 本就是被卖到秦楼楚馆的女子,好不容易被妹妹筹尽银两才赎出来,她自是不在乎什么清白,只想让害她妹妹的俩个畜牲得到应有的报应! 人间极苦,她没了光,失了生机,便是黑暗,也不再惧怕了。 锦瑟还记得当时救下她时,她哭着说的话。 [所有人都嫌弃我,觉得我既肮脏又恶心,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即便有个嬉皮笑脸的,也只是把我当成个玩意,可是我也是有过希望的。] [我唯一的妹妹,她心疼我,为我哭,想尽办法为我赎身,给我买最爱吃的松子糖,说要带我回家,可是我的湘儿啊,她死的那么凄凉,被抛在乱葬岗中被野狗啃食,连一块完整的尸身都找不到。] [我恨啊!!!] 回忆收拢,锦瑟尽力忽略心中的揪痛,她摸了摸旁边肖白莲的脑袋,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俩人之间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只是旁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异常。 是的,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有内应在郭府,锦瑟自然知道郭有财那好吃懒做还贪色的肥猪儿子会去哪里。 所以事先肖白莲便在客栈中守株待兔,只是没想到徐雪儿也会去,但并不影响大局。 一名不起眼的小厮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将怀中的盒子交给了锦瑟,便转身迅速离开。 锦瑟打开盒子一看,笑了。 见她如此,郭有财右眼皮跳了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锦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盒子中其中一两张纸和账本递了过去,郭有财看完之后,脸色瞬间铁青。 暴怒之下,嗓音却刻意压低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语气咬牙切齿,还有威胁之意,“光靠这些并不能让我郭家有太大的损失,你若执意要与我作对,只会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锦瑟无辜地笑了笑,像是听不懂他话外之音,她合上盒子,里面还有很多值得深究的东西。 “怎么会呢。”抬手捋了捋耳边碎发,动作优雅大方,“郭员外想多了,美玉从来不会主动跟硬石头碰撞在一起,那样只会自降身价,我也不是想为难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道歉就好,当然,是跪下来那种。” “你!” 拍案就要起,锦瑟突然眉眼一冷。 “坐下!” 郭员外双腿莫名就软,等坐下之后脸色才难看起来。 他凭什么听她的? 可见锦瑟手指在檀木盒子上轻敲,他又有所忌惮起来。 一旁肖白莲狐假虎威地努了努嘴,相当嘚瑟。 徐雪儿脸颊绯红,眼睛亮亮地看着锦瑟,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为何如此耀眼? 第85章 他好凶,我好可怜 郭志璋被下人用担架抬来的时候还以为父亲解决了一切,就像平常那样,他总是能成为赢家。 卑贱的蛆虫们,妄想能够恶心到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们支配被他踩在脚下玩弄,可怜地哭泣,发出绝望的声音,却那么无助凄惨。 而他,最是欣赏这样一幕。 看,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恨? 恨,即便再恨,也奈何不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扇在脸上的时候,郭志璋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还未收敛,紧缩的瞳孔是不敢置信的惊愕神色。 那一瞬间痛意仿佛已不再重要,郭志璋反应过来时是极致愤怒的羞辱感,他瞪着眼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咬牙切齿,面色涨红。 “你竟敢打我!”像是要把肖白莲生吞活剥似的。 吓得胆怯的小女人立马躲到了锦瑟怀中,挤开旁边的徐雪儿,泪眼朦胧地控诉嘤嘤。 “他凶我。” 锦瑟摸了摸她的头,那句谁让你二话不说就扇人一巴掌的话还未说出,胸口便拱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咬着下唇,嗓音更咽。 “你看我的手,都扇红了,他脸皮好厚啊,还瞪我,我好怕怕,好可怜。” 锦瑟:“……”过了过了,哪有打完人还说自己可怜的。 那边郭志璋表情隐忍地从担架上起来,动作诡异地走到郭员外面前,想要告状。 “爹,您就这么让这些小贱人欺负你唯一的儿子?” 此刻郭员外很是心慌,他正想着锦瑟拿到了多少把柄跟对他不利的证据,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糟心玩意。 要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他也不想要这儿子,太坑爹了,现在还差点连传宗接代的本事都废了,真是不知道留着他有什么用。 天天给他擦屁股收拾祸端,也是够了! “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赶紧的,给人家跪下道歉,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捏了捏看不见的鼻梁,郭员外冷冷地瞥了眼旁边煞白着脸的儿子,表情尽是不耐烦。 是得让他吃点教训了,否则再这样纵容下去,这臭小子还以为他爹是天王老子呢,什么祸都能给他摆平。 他也是累了。 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这混蛋东西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好好反省一下自身,往后做事更谨慎些,别再干众目睽睽之下就调戏女子的蠢事了! 正想着,一只带着汗渍的肥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郭员外:“……” 郭志璋:“爹,您是脑子不清醒了吗?说什么糊涂话呢?我可是您儿子啊,您唯一的,亲生的儿子,您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让我道歉呢?” 他气的嗓音都尖锐起来。 “我做错什么了?是她们出手伤人,我们老郭家差点就断子绝孙了,爹,您不替我做主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向着这些人呢?” 说着眼角余光瞥到站在肖白莲身后的锦瑟,神色一愣,眸底划过一丝惊艳,而后恍然般嗤笑。 “爹,您不会是被小妖精迷了眼,连儿子都…” 话还未说完,脸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还是亲爹打的,郭志璋原本就胖的大饼脸这下真的肿成猪头了。 他还特别委屈,鼻涕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爹,您打我!”恨恨地瞪向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锦瑟,手指过去,声声撕裂的控诉,“您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小妖精打我!爹,您是疯了吗?” 郭员外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这个没点眼力见儿的蠢货,都不会察言观色吗?再让他这样口无遮拦下去,他估计真的要被他坑死了。 “闭嘴。”扬起的巴掌和凶狠的语气,郭志璋像鹌鹑一样本能捂着脸躲避,身体瑟瑟发抖,不敢再吱声。 但眼神依旧控诉委屈,浓浓的难过伤心。 他爹以前不这样的,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打他,还下这么重的手… “犬子嘴贱,回去我就好好教训他,还望各位海涵,不要跟小儿一般见识。” 一脚踢开碍眼的玩意,郭员外笑眯眯地走到锦瑟面前,低三下四地拱手道歉。 锦瑟也笑,而且笑的非常温柔和善,只是笑归笑,该扎心的话却是一字未落。 “我们都是有修养的人,自然不会跟畜生一般见识,郭员外,你这话说的,实在是多虑了。” 郭员外心里很气,但还是要赔着笑脸,“那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先……”走了。 “就先跪下。”像是知道他那点小九九的心思,锦瑟掐着时机打断他的话,笑容灿烂,眼神似乎有些期待。 “只要贵公子诚心诚意地跪下跟我这俩位妹妹道歉,我还能大发善心地告诉郭员外一件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 眸光忽闪,郭员外下意识将视线落在被锦瑟随手塞在徐雪儿手中抱着的盒子上,像是在揣测里面的东西到底有多大份量。 见父亲不说话,郭志璋以为他在犹豫,顿时崩溃地便瘫坐在地上抱住郭员外的大腿。 “爹,您看看我。” 像是要试图唤回郭员外的慈父之心。 郭员外瞥了一眼便烦躁嫌弃地收回视线。 糟心玩意,越看越气人。 但嘴上还是安抚了两句,且示意下人把客栈门关上,不让围观的百姓瞧见。 但这一举动被锦瑟那边的人拦住了,百姓里也有胆大的偷偷躲着囔囔。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要跪就跪呗。” “对,我们就看看,绝不乱说。” “……” 郭员外一眼看过来,声音又全部消失了。 该怂的时候是一点也不含糊。 “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事就要敢于承认担当,能屈能伸,赶紧跪完回家,别再丢人现眼了。” 一脚将人踢到锦瑟她们面前,郭员外背过身去,像是痛心疾首,不忍直视。 郭志璋没想到他爹真的不管他,眼神四下瞟着,很是慌张失措。 这时,肖白莲端起茶杯又不小心摔碎在他面前要跪的地上。 “哎呀,我可真是不小心呢,不过没关系,有了血的教训,才更显得诚心诚意不是?快跪,我们会原谅你的。” 徐雪儿看了她一眼,那笑落在她视线内,简直就是个拿着沾血镰刀的恶魔。 浑身恶寒,她忍不住往锦瑟身边靠近了些,像是这样会让她感到安心。 锦瑟:“……”贴那么近干什么?我挪。 徐雪儿:“……”我挪。 看了眼被抓住捏皱的衣袖,锦瑟眉梢一挑,心底叹了口气,没再乱动。 第86章 就算不是亲生 “你这个疯女人!” 郭志璋表情都扭曲起来,本就难看的麻子脸这会狰狞的几乎有些可怖。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大声啊,吓到我了。”身子轻颤,肖白莲畏缩般躲在锦瑟身边,不知从哪拿出的手帕放在眼角擦拭,声音更咽委屈。 “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是你不对,可现在反而好像是我逼迫了你一般,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眼看着她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博得许多同情的视线,仿佛刚才那个让他跪在瓷杯碎片上的人不是她一样,郭志璋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动手。 肖白莲受惊地将头埋在锦瑟肩上,像是在寻求庇护,更咽声越发大了。 “让你跪你就跪,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纷争将起的时候,郭员外狠了狠心,大义灭亲地一脚踹在儿子腿弯处。 伴随着凄惨的痛叫,郭志璋不仅双腿被碎瓷片割伤,因为惯性扑倒在地的双手也血迹斑斑。 当真是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 郭员外:“”他也没用多大力气,这不争气的东西。 总之,最后郭志璋是担架来,担架回,而且是痛哭流涕,整个身子都在抽搐。 特别是原先受伤的脆弱之处,因为下跪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简直比酷刑还煎熬。 这样一副模样被客栈外的百姓见到了,原本对郭员外的畏惧之心降了许多,这也是锦瑟的其中一个目的。 她要让百姓知道,这个压在他们心头仿佛如同刀闸般的人,其实并不是可以一手遮天,他也有伏小做低讨好她人,害怕服软的时候。 赵员外虽然也知道这些,但他没心思去考虑那么多了,因为锦瑟给他的那份‘礼物’。 看完之后,捂着胸口满脸猪肝色,最后还气吐血晕了过去。 回去的马车上,徐雪儿好奇地问了锦瑟她给郭员外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力。 锦瑟也不隐瞒,笑容淡淡地吃了块糕点。 “郭员外现在的儿子郭志璋是被他强取豪夺来的继室所生,关氏恨着郭员外,看似日久天长变得温顺妥协了,实则却偷偷给郭员外下了绝子药。” “不仅如此,她还暗中弄死了郭员外那些小妾的子嗣,等到郭员外要怀疑到她头上的时候,她也怀孕了,却是用为出生的孩子做筏子,嫁祸她人,除掉了许多劲敌。” 听到这,徐雪儿有些疑惑了。 “不是下了绝子药吗?那继室怎么还能怀孕?难道是之后才下的药?” 锦瑟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徐雪儿恍然地捂住嘴巴。 “难道?”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关氏肚子里流掉的孩子并不是郭员外的,就连现在的郭志璋,郭员外唯一的儿子,也不是他的,郭志璋的父亲,是关氏院子里的管家。” 听完这些话,徐雪儿瞪大着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却是皱了眉头。 “那你把这些都告诉了郭员外,岂不是害了关氏?虽然关氏给郭员外下了绝子药,还暗中谋害郭员外的子嗣,但她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郭员外强取豪夺哎呦,肖白莲,你弹我额头干什么?” 话还未说完,脑门便被弹的红肿,徐雪儿生气地看着坐在锦瑟另一边的女子。 小白莲手劲大就算了,她没招她没惹她,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 想着下意识便要委屈落泪,岂料对方又又又比她快一步,红着眼眶倚靠在锦瑟身上。 “锦瑟姐姐,你看雪儿妹妹她都说的什么话,简直不可理喻,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她还剜了徐雪儿一眼,见她又露出这坑人的表情,徐雪儿当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想要开口打断她说下去,可还是被对方快了一步。 “锦瑟姐姐,莲儿觉得,虽然很多时候,一些人做错事都是有苦衷有原因的,但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了啊,难道我现在把雪儿妹妹杀了,然后哭诉两句不是故意的,我就可以得到大家的谅解,不用被国法律条制裁了吗?” 徐雪儿:“”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肖白莲继续说着。 “所以啊,关氏虽然可怜,但她既然选择了不归路,哪怕回头是岸,那也要受到一定的惩罚啊,光靠同情的话,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当然,我没有故意针对雪儿妹妹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只是没想那么多,再加上对关氏的处境太过感同身受,我都懂,能理解的。” 徐雪儿:“”什么感同身受,别以为我听不明白,你又在骂我,呔! 眼看着俩人就要掐起来,锦瑟赶紧充当和事佬。 “好了,关氏都死了好几年了,雪儿你收一收你的同情,莲儿也别再掉眼泪了,哭肿了又要难受。” 抬手摸了摸旁边靠过来的脑袋,锦瑟看着俩人大眼瞪小眼,都很懵的眼神,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这边,郭员外醒来之后便去求证,他先是请了大夫诊脉,可脉象却看不出什么,直到大夫全方面给他检查了一番,才确认郭员外是真的断绝了子嗣可能。 如此,对那张纸上所写的事情已经信了大半,却还是怀着最后那么一丝希望,去看了昏睡中的儿子。 结果越看越觉得与自己不像,除了同样都长的胖,五官是跟他没有丝毫相似。 他隐忍着一肚子怒火,又让人请来擅长摸骨认亲的能人异士,结果画出来的画像却是那个早已回老家的管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了,虽然郭员外也心惊锦瑟一个闺阁女子竟然能查到这些事情,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郭志璋。 这个跟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假儿子! 一想到自己竟然给一个低贱的下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郭员外心口便阵阵抽疼。 但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他还是要颜面的。 于是等郭志璋身体好了之后,他便被郭员外安排去寺庙给亡母上香,然后安排了伪装的匪寇半路拦截,把人做掉。 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但郭员外怎么也没想到,这恰恰是中了锦瑟的陷阱。 郭志璋被锦瑟派去的人从匪寇手中救下,又是几番隐晦的挑拨离间,等郭员外被官差请去衙门,与之对簿公堂的时候,郭志璋猩红着眼眶,当真是恨透了这个父亲。 就算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也不能派人杀他啊! 第87章 毁容失了清白 刘知府今天很是头疼,明明早上还听见枝头喜鹊叫,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到,结果却是来了桩十足麻烦的案子。 他想浑水摸鱼,得过且过,谁曾想不到半个时辰,事情便闹到整个洛阳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 正头疼着,底下师爷又说京城来了个巡抚,拿着圣令巡察各地,正正好第一趟就是洛阳。 对方还是个铁齿铜牙,冷面无私的大清官,深得女帝信任,平日里就算出口无状,气的女帝恨不得打死他,但最终还是会亲自哄回来。 就这样一个人物,便是郭员外塞给他再多的人脉银两,他也是不敢受的啊。 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刘知府打算亲自去迎人,人家却已经自个过来了。 只带了一个护卫,虽年过三旬,蓄了长须,却依旧风骨犹存,精神抖擞,特别是那双狭长的凤眸,仿佛能够看透人心般幽深清冷,叫人不敢小觑。 当然,这只是心虚小人才会有的忌惮,而站在百姓之中,蒙着面纱的锦瑟,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只觉得那人一身素雅青衫,竹簪随意束发地往那站着,便如同山涧溪流,泼墨浓画的重彩挥毫,可以让这非黑即白的公堂,更多的偏向众人所期望光明的那一面。 接下来锦瑟没有再看下去了,她拉着旁边吃饼子的徐雪儿转身离开,有这位在,即便郭员外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太大的浪花了。 回去的路上,俩人并未坐马车,锦瑟在听洛阳百姓的议论,大家似乎都很希望郭员外恶有恶报。 在经过一处包子铺时,有个抱着襁褓的疯妇人抢了包子要喂给她怀中的孩子,可她的襁褓中只是一个枕头,并没有什么孩子。 摊主心善,并没有跟她计较,徐雪儿有些饿了,锦瑟便要了笼汤包让她细嚼慢咽。 “饼子不许丢,别浪费粮食。” 见她动作,锦瑟犀利一眼,徐雪儿顿时把饼子塞回了嘴巴里,鼓起腮帮子,像是赌气般用力嚼咽。 最后把自己呛到了。 锦瑟:“” 等包子上来的时间,锦瑟坐在擦的很干净的木凳上,听身后摊主跟常客唏嘘那疯妇人的事,到最后抿了抿舌尖,只觉有些苦涩。 而徐雪儿已经落下了眼泪,像是被他们嘴里的故事冲击感染到,但该嚼的饼子却还是要嚼,不敢吐。 那疯妇人原本是郭员外的一个小妾,叫小月,也是个苦命的,父亲是个赌鬼,被下套欠了高债还不起,只能把女儿卖给债主郭员外。 岂料郭员外喜新厌旧,没几个月便不再搭理她,还有争宠的小妾故意烫伤她的脸,毁了容,当时这丫头差点就想不开悬梁上吊。 还是摊主一个远房亲戚在郭家做仆从,碰巧撞见把人救了,请了大夫发现怀了身孕,这丫头才有了盼头。 谁料千辛万苦生下个女娃娃,养到一岁半,还没学会稳当走路,就不小心摔下台阶,当场就死了。 从那以后,小月就总是疯疯癫癫,哪怕有那么几刻是清醒的,也只会哼着哄孩子睡觉的童谣哭泣,双眼无神,像个行尸走肉。 “造孽啊,多好的女娃娃,就这样被那个畜生祸害了。”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意外死了还是怎样,谁又说得清呢。” 又是几声叹息,等包子上来后,不管是锦瑟还是徐雪儿,都没了食欲。 锦瑟还好,有些喜怒不形于色,可徐雪儿却哭成个泪人,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还特别复杂。 “那个孩子” 她更咽着,接过锦瑟递来的帕子擦眼泪,却是眸光闪烁。 锦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替她放好筷子,便点了点头。 是的,那个孩子并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那位同样有苦衷很可怜的继室所害。 “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什么做,可凡事也不能太过偏激疯狂,那样和郭员外又有何区别?” 徐雪儿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饼子,听到锦瑟说的话,沉思了好久,又嘀咕一句,“可你给我的书中也写过这样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锦瑟很耐心地解释,“可凡事也不能以偏概全,你要知道,道理本身是没有错的,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去正确地看待这些道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是让我们不要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但体谅并不代表着,那人受了太多痛苦,就可以肆意妄为地用同样的行为和方法去对待别的无辜者。” “雪儿,你仔细想想,如果你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她被欺负了,心思变得扭曲,所以她便开始报复那些欺负她的人,并在这个过程中还牵连到了无辜的你,让你毁了容,失了清白,她却一死了之,以这样的方式来赎罪释怀所有。” “你设身处地代入进去想一想,那个毁了容,还失了清白的你,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徐雪儿还真就仔细想了想,结果细思极恐,还憋屈的不行,脑子里那些同情可怜啪的一下就没了,她现在只想抽自己跟那个疯子两嘴巴子。 “锦瑟姐姐,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但是,你为什么要说我被毁容了,还,还失了清白,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我…我好难过,是雪儿做错什么了吗?不然…哎呦,唔…你打我。” 现如今脑瓜崩锦瑟已经是越弹越顺手了,看着抿着嘴泪流满面的人儿,锦瑟再次抬起手。 “我错了,别弹了,很痛的。”双手捂着额头,徐雪儿委屈咬唇,“我就,随口一说。” 你怎么这么较真呢。 “我看你脑子不是很清醒,好了,赶紧吃,别哭了。” 起身,锦瑟往摊主那边走去,递给摊主一大张银票,让摊主暂且收留那疯妇人,若是饿了,便给她吃饱饭。 摊主是个好心人,再加上锦瑟实在给的太多了,又不是要管一辈子,只是月余而已,自然应下。 徐雪儿看见了,看着锦瑟的眼神有些光彩。 “锦瑟姐姐,你这是?” “心情好,布施。” “那可以也给我……”一点点银子吗? “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徐雪儿:“……”又想哭了。 第88章 小心眼的很 见她失落模样,锦瑟心底轻叹一声。 她也不想做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但奈何心肠不够冷硬,既然撞见了,想帮,那就只能随心了。 不过既然帮了自然不能只是给点银钱就了事,但这个关头她也不宜与郭府的人过于亲近,容易被宵小之徒盯上。 等风头过去了,她再好好想想怎么安置这人。 几日后,锦瑟一行人在学府的安排下提前入京,静待科举。 走的水路,锦瑟上船前被赵二叔抓着手,老大个人众目睽睽下,是一点也不讲究了,不仅耍赖不想让她回去,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暗戳戳说她父亲坏话。 “这回京路途遥远,兄长也真是放心的下,连一封信都没寄过来,不过没事,咱们锦儿有二叔疼。” 跟在赵二叔身后的堂哥们面面相觑,有些无奈。 前几日他们才撞见父亲把伯父寄来的家书一沓沓地烧掉,差点把书房暗室给点着了,如今这般言语,竟也面不改色,实在厉害。 “这天气,阴沉沉的,还闷热,看样子得下好大一场雨了,走水路是不是有些危险啊?要不还是改日……改日二叔给你包一艘大船,让你几个哥哥亲自送你回去,如何?” 听见这话,锦瑟有些为难,但面上还是笑笑,只是视线投向赵二叔身后,其中一位堂哥立马接收到锦瑟眼神中的含义,开口劝说。 “爹,人家学府有规定,不能单独……” 话还未说完,便被视子如粪土的赵二叔嫌弃又不耐烦地瞪上一眼。 “用你说?你爹我又不是聋了瞎了听不见了,就你多嘴,有那么个闲工夫倒是自个娶个媳妇回来啊,一个个的,天天就知道浪,老子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女?” 火烧身的堂哥们赶忙散开,并对锦瑟投来爱莫能助的一眼。 锦瑟看着面前原本凶巴巴的人一转头冲着她便瞬间笑成灿烂菊花,还有些老可爱,就开始哄。 像是拍花子诱拐懵懂单纯的孩童,给点好处再画大饼。 “二叔,锦儿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比爹爹还要好。” 他二叔心底奇怪的胜负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笑的感觉连周围空气都甜了。 锦瑟还在说,温柔可人的小脸上满是诚恳。 “等科举完放榜了,锦儿若有幸做官,首选便是洛阳,这样说不定还能跟二叔一起共事呢。” 赵二叔心动了。 “那样岂不是天天能够见?” 话落,又赶紧压住那股喜悦劲头,有些忧心地露出惋惜的表情。 “兄长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向来都是独断专行的性子,霸道小心眼的很。” 远在京城的赵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觉得背脊发凉,莫名有些冷嗖嗖的。 锦瑟继续哄,反正赵父不在,她巧言令色也无妨。 半炷香后,她终于登了船,赵二叔还跟着船在码头跑了几步,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弄得锦瑟内心酸涩不已,眼眶更是湿润发红。 一晃眼,二叔也老了,身子骨看着,是越发的…圆润。 哎呀,摔了! 眼瞅着岸边那胖墩墩的身影一个平地扑,干脆坐在地上哭,锦瑟下意识便探出半个身子,真是又紧张又无奈。 结果没多久,便见她二叔抹了抹泪,没事人一样变脸,跑到不远处经过的卖猪蹄摊位前开始买买买了。 锦瑟:“”有时候眼神太好也不是什么喜事。 揉了揉眉眼,锦瑟就当没看见这一幕回过头去,却差点被身后出现的人吓的脚底一滑,摔江里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冲着对方微微一笑,心底却留了几分警惕。 “南宫夫子,找学生有事吗?” 虽然是青天白日,但你这一身白裙子随风摇曳也是很吓人的。 随行夫子南宫皎抬手捋了捋耳边碎发,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柔和的笑容,善解人意道:“江上风大,看样子是要落雨了,你还是回船舱休息,省得着凉,惹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不但没有让锦瑟放松警惕,反倒越发防备,只是面上却是装作放松,看似落套,实则不然。 又是你来我往客套几句,像是拉近俩人之间亲近距离,实则锦瑟只是在配合她,从而敏锐地察觉出南宫皎的意图。 抽丝剥茧,分析利害,再大胆猜测,最后进入船舱时,锦瑟已经基本能确定,南宫皎想要惹事了,而且是针对她。 虽然缘由还不是很清楚,但这并不重要,她只需将计就计,静观其变,在她出手之际保全自己,再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就可以了。 当然,若这一切都只是她疑心太重自然最好,毕竟真走到那一步,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在船舱内休息了一会儿,锦瑟听见有雨声传来,正要起身,便传来敲门声,郭高月跟黎棠妮护着一个食盒弯腰进来。 “瑟瑟,外面下了好大雨,真可怕,好在船大不是很晃,我跟棠妮做了点吃的,你快过来尝尝,本小姐可是难得下厨。” 饭菜的香味勾起肚子里的馋虫,锦瑟走过去正要坐下,又有人敲了敲门,是南宫皎。 “看来我来的不巧。” 她笑着,像是有些尴尬,但也没有转身离开,锦瑟出于礼节,最后留下她一起用膳。 饭桌上郭高月她们时不时向锦瑟投来一眼,像是满肚子疑惑不解,锦瑟则是笑着应付南宫皎的闲聊。 并从闲聊中套出更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等南宫皎走后,已经大致明白了一些可能性的缘由。 比如说她对她仿若飞来横祸般的嫉妒心。 也不是不清楚南宫皎跟楚肆那点事,但没想到会是非不分地牵扯到她身上,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觉得她更好对付,便报复她罢了。 唉 “这是怎么回事啊?瑟瑟,你什么时候跟这个女人走这么近了。” 郭高月有些不放心地嗑着带来的瓜子。 “是啊锦瑟姐姐,这个南宫皎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跟她走的太近的话容易被算计,而且我还见过她想勾引陆夫子呢。” 皱着眉头的黎棠妮正用小锤子敲着核桃,一下没敲开,很是忧愁。 见俩人八卦的眼神,锦瑟从容不迫得喝了口茶水。 “无妨,我心中有数,她害不到我,至于你说的勾引,这个更不用担心,璟之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 他只会避如蛇蝎,惹急了还会把人踹走。 第89章 你得明白一点 临近京城,船停靠在陈江码头,领头的夫子包了一家客栈休息,明日再整装坐马车出发。 郭高月她们兴致勃勃地拉着锦瑟去逛街,看到什么新奇玩意都想买,特别是到了晚上,此地夜市十分热闹。 而南宫皎也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 当然并不是她本人出手,而是买通了一些下九流的地痞无赖,试图在人来人往的灯会上掳走锦瑟,毁了清白后再发卖到青楼去。 即便到时候锦瑟被找到了,也已经晚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段虽然简单粗暴,却也最狠毒。 只是她不会想到,锦瑟一直有人保护,就是明面上看不出来罢了。 那些瞧着不起眼,混迹在人群中的百姓,其中几个便是武功高强的杀手护卫假扮。 而这些人是锦瑟回京时去悬影阁花重金请来的,原本只是想着以防万一,也没抱什么希望,但身为杀手组织的悬影阁却非常痛快地应下了这份委托任务。 说是阁主吩咐的改革,所以业务广阔不少,不再拘泥于只杀人,而且因为锦瑟是第一个雇主,还给她减免了一半银钱。 为此锦瑟高兴的晚膳多吃了半碗饭。 那位阁主真是个好人。 正在‘地狱’杀人的陆阑丞抹了把脸上沾到的血迹,莫名打个个喷嚏,就在影子们紧张忐忑不安时,他突然就笑了。 笑的灿烂无比,像是他身后一地的尸体都是假的一般。 陆阑丞:“”嘿嘿,定是瑟瑟想我了。 同一时间,另一边黑漆麻乌的小巷里,锦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瑟瑟发抖的地痞流氓。 其中一个刚想抬头,便被百姓打扮的护卫一脚踩下去。 差点连骨头都踩碎。 偏偏除了领头那个,其余都被点了哑穴,张大嘴巴也发不出声,只能痛苦地蜷缩在地,冷汗直流,也吓住了同伴。 见此,领头的人不打自招,说出一切,只是南宫皎比较谨慎,没让这些人看见容貌,但事成之后有法子可以联系到她。 锦瑟盯着他们看了片刻,在对方咬着嘴唇,哭的鼻涕眼泪满面的时候,终于开口 “想个法子,把人引出来,你们怎么对我,就怎么对她,但吓唬吓唬就行,别真的把人玷污了,明白吗?” 地痞流氓都是最见风使舵识时务的,听见锦瑟好像不追究他们的话,赶忙点头如捣蒜,心下松了口气。 对连累他们的南宫皎更是恨的牙痒痒。 像是知道他们那点心思,锦瑟转身之后,头也没回地又说了句,“我会让人暗中盯着你们。” “要是敢自作主张弄些多余的事,我想你们应该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是是是,您放心,一定办的妥妥的。”几人卑躬屈膝,磕头的动作十分用力,像是在送祖宗。 走出小巷,其中一个相貌不起眼打扮的护卫突然开口问了锦瑟一句,“小姐,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吓唬吓唬,是不是有些” “心软?”锦瑟接过他的话,表情淡淡,却非常理智,“你错了,我只是有底线而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句话的意思并不就等同于要以毒制毒,以暴制暴,她怎么做取决于她的善恶,我怎么做取决于我的善恶。” 听到这话,护卫似乎还是有些不能够理解。 “可不斩草除根,若是报复……” 他想要提醒锦瑟,可面前的少女却抬了抬手,阻止了他,而后提着裙摆步入灯火阑珊之处。 莞尔一笑,明艳的侧脸叫人恍惚失神,眼中盛满了细碎明亮的光芒。 “她若敢来,我接招便是,你得明白一点,我既能让她生,也能让她死,现在是,以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股子由内而外的自信从容让护卫有片刻的惊诧,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锦瑟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可明明俩人行事风格几乎完全不一样,但就是莫名觉得很像。 他是魔怔了吗? 正想着,身后同伴捶了他一拳,他回过神时,锦瑟已经跟寻找她的郭高月等人汇合了。 “就你话多,离这位远些,不想死的话。” 身为清楚内幕的一位影子,他出于好心地提醒新人,要知道除了他们,可还有一批人暗中保护着这位小祖宗。 而且那批人嘴碎的很,要是不小心从他们口中透露一两句添油加醋的话被那位知道了,醋劲大发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半个时辰后,地痞流氓们找借口让南宫皎再次出现在街头的尾巷中,之后干脆利落把人抓了起来。 把人恐吓戏弄到哭了,有些崩溃绝望时,敲晕了送入青楼,让老鸨配合做戏继续吓她。 “姑娘这模样虽然生的也一般,但打扮打扮还是不错的,来个婆子,给她验验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发现不是之后,便动手辱骂,各种难听的话说出来,还扇了南宫皎几巴掌。 “小贱人,装的这么冰清玉洁,没想到是个破烂货,不过也无妨,跌了身价那就给老娘去伺候那些普通客人,看这身子,一天二十几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审视货物般的眼神让床上被绑着的南宫皎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不该这样的,应该是赵锦瑟才对,出现在这里的人得是赵锦瑟啊,为什么会是她! 好一会儿之后,她明白过来,自己肯定是被赵锦瑟那个贱人算计了。 “放过我,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老鸨似乎有些心动,走过来捏起南宫皎的下巴,片刻后,在她期待乞求的眼神下,冷嗤一声,像碰到脏东西一样甩开她,拿过一旁奴仆递过来的手帕用力擦拭。 “银不银子的无所谓,老娘就看不惯你这种哭哭啼啼的小贱蹄子,装什么可怜呢,就是个黑心货,歹毒的很。” 那几个地痞流氓把事情都跟老鸨说了,虽然老鸨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并不妨碍她看不惯这种佛口蛇心的玩意。 “是赵锦瑟对不对!她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南宫皎凄厉地大喊出声,眼神仇恨怨毒,衬得她那一张糊了妆容的脸蛋很是狰狞。 第90章 一刀一刀剐下来 老鸨却一脸迷惑不耐烦地看着她,手中团扇挡着半张脸,衬得眼神越发嫌恶。 “不装了?这副嘴脸可真是难看啊,把她洗干净,过会送进刘公子跟冯公子的房间。” 话音落地,便不打算多留,南宫皎被堵上了嘴巴,由两个粗壮的嬷嬷扯着去洗刷,动作粗鲁不说,还给她换上了极其羞耻的衣裳。 嘴巴被布条塞住,眼睛也被蒙上,双手绑于身后,被拽着推入一个充满花香的房间。 “好好伺候两位公子,否则有你好受的!” 嬷嬷拧了她手臂软肉,在她耳畔阴森地警告过后,才关门离开。 听着动作,南宫皎退后几步,整个身子贴在门上,想逃却无法挣脱手上束缚。 直到有人拿去了她嘴里塞着的布条,未知的恐惧和想象让她立马哭了出来。 泪水湿透蒙眼的绸缎,南宫皎此刻后悔不已。 “求求你,别碰我,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我是” 不到最后,她还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否则可能被捏住把柄威胁不说,暴露出去对她也是沉重的打击。 可她已无路可退,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被 耳畔一声雌雄莫辨的轻笑,南宫皎可以感受到微凉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颊,替她擦拭流下的泪痕。 她轻颤抖动着,很是害怕,甚至有些恶心想吐,脑子里的弦紧绷到极致,濒临崩溃。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但希望之后你能带我离开,赎身的银两等我安全之后会加倍还给你的,求你。” 当那令她寒颤的手指挑开她那薄如蝉翼的外衫时,南宫皎双腿发软地滑坐在地,松开唇瓣做出了最后的乞求。 为此还不惜贬低自己。 “你要是救了我的话,我我认识一个长的国色天香的姑娘,可以让她代替我,对,可以让她代替我!” 她的嗓音颤巍巍,却还是竭力述说。 “我已经是残花败柳的身子,不值当的,但是那个姑娘却非常冰清玉洁,干净的很,我保证,你要是见到她,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她加重筹码,用尽一切可能的手段来拯救自己。 “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先要了我,没关系的,但你一定要救我出去,你好好想想看,我不仅会加倍还你赎金,还能让你得到倾国倾城的美人尤物,很值当的不是吗?” 过了一会儿,见对方的手指留恋在胸口,却迟疑不往下,南宫皎便以为自己说的有用,绞尽脑汁地继续诱劝。 “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先拿捏我的卖身契,老鸨在我昏迷的时候肯定弄了这个东西,等到时候我兑现承诺,你再把卖身契交给我毁掉,如何?” 又是一声轻笑,而这次南宫皎总算听清楚了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眼前的绸缎被扯落,刺眼的光芒让南宫皎眼中的泪落了下来,她咬着牙仇恨地看着眼前逆着光冲她温柔笑着的少女。 “赵!锦!瑟!” 锦瑟嘴角缓缓上扬,是愉悦的弧度。 “嗯,是我,怎么了,南宫夫子见到我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难道夫子更想要现在出现在这的,是与你颠鸾倒凤的青楼客人?” 她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水端了过来。 “润润喉,嗓子都哑了,多可怜啊,南宫夫子。” 简单的话语,却因为尾调的上扬,显得十足意味深长。 听在南宫皎耳中,就是在讽刺取笑。 她不肯喝锦瑟端来的茶水,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瞪着她。 “是你。” “是我。”锦瑟毫不遮掩,见她不肯喝水,便直接像浇花一样从她头顶倒下。 已经冷却的茶水让南宫皎受尽屈辱的同时,更是浑身发寒地颤抖。 “赵锦瑟,你这个疯子!我是你的师长,你竟然敢这么对我,我是不会放” 话还未说完,锦瑟已经不耐烦的将手中空杯掷地,发出碎裂的清脆响声。 “南宫夫子,你好像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呢。” 原本笑靥如花的温柔面容瞬间阴鸷冰冷起来,锦瑟伸手扼住南宫皎的脖颈,随着力道的加重,对方的面色渐渐惊恐难受,露出最丑陋的表情。 “你怪我如此对你,又可曾想过这一切本就是你用来对付我的谋算呢?南宫夫子,为人师长,可不是你这样的啊。” 迫人的视线慢慢逼近,随着身后的烛光被锦瑟挡住,阴影笼罩下,南宫皎仿佛被无形的东西拉入地狱。 赵锦瑟是真的会杀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南宫皎已经面容青紫,那种距离死亡只差丁点的感觉,让她骨子里的怯弱发挥到了极致。 好在锦瑟并不打算杀人,在南宫皎就要两眼翻白的时候,她松开了手,言语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 她居高临下地瞥着她,像是在睥睨一只肮脏的蝼蚁。 “要是你再不知好歹,我就把你绑在木桩上,让人用玄铁打造的匕首,一刀一刀地把你的肉剐下来,每剐一刀,便泼上辣椒油盐水,这个过程会非常非常的缓慢,等你只剩下骨架了,我就让人熬成一锅大骨头汤,喂街边的流浪狗,南宫夫子,你觉得这样的死法如何?” 南宫皎已经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回头看到这一幕的锦瑟没意思地抿了抿嘴,她还有很多想法没说呢,这也太脆弱了。 南宫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客栈,原以为只是一场梦,看到手腕上束缚的勒痕之后,便恐惧到牙齿打颤,浑身发凉。 用被褥将自己裹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南宫皎想到当时锦瑟说剐刑时,嘴角含笑的表情,目光便惧怕的不行。 疯子。 她就是个疯子! 要拆穿她的面目,不不行,太危险了,做不到的。 怎么办,怎么办! 牙齿打颤的声音越来越大,南宫皎面色苍白地看着虚空,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桌上有一抹眼熟的红色。 那是一根长条红绸,南宫皎记得,是用来蒙住她眼睛的 “啊!!!” 她终于无法忍受般,发出尖锐的叫声来宣泄,却在外面响起担忧的敲门声时,畏缩地将自己埋的更严实。 “别进来!” 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她这幅样子,绝对不能被发现,会被杀掉的,会被杀掉的! 像是陷入在魔怔中,她呢喃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到最后甚至有些痴痴傻笑起来。 “会被杀掉的,会被杀掉的” 第91章 该死的胜负欲 等到别人发现她不对劲,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南宫皎已经把自己捂晕过去。 明明热的浑身汗,却始终呢喃说冷,锦瑟给她把脉的时候,也是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 不过她并不后悔,一码归一码,她如今这般下场,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中邪?”出了门,郭高月好奇地与一旁黎棠妮议论。 锦瑟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整个人跟炸毛的猫一样,头皮都发麻起来。 扭头怨怼,眼神控诉。 “瑟瑟,你这走路不带声的也太吓人了。” 说完,没等锦瑟道歉,又神叨叨地拉着俩人道:“不可以随便从身后拍别人肩膀的,特别是晚上,我听人说,人身上有三把火,聚集在两肩及头顶上,可以让鬼魂难以近身,可要是拍肩膀的话,会把火拍灭的。” “真的假的?”黎棠妮天真地信了,且好奇不已。 俩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连锦瑟什么时候走开都不知道。 回房之后,锦瑟看到桌上压着的信封,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嘴角含着的浅笑刹那冰封千里。 又来了。 她走过去,随意打开那封信,看了两眼之后便忍不住额角抽搐,将信揉成一团,丢掷出去。 信中道尽思念与爱意,期盼与她重逢相见,还啰哩巴嗦一些有关自身近况,也不考虑收信人是否想不想知道。 前世不知他竟是如此厚脸皮,简直无耻! 头疼地走到窗边,推开后花香扑鼻,客栈的后院种了棵很大的山樱树,正值花落季节,抬手便能接到花瓣。 恍惚间,记忆仿佛回到那个时候,她与温行之刚成婚不久,便在院中栽了一棵合欢树,想着每年花开时节,能一起赏花。 再过几年,有了孩子,若是女孩,就可以在树干上挂秋千,供她玩耍,再在树下埋一坛女儿红,等她出嫁时开封。 若是男孩,就用树干给他做小木剑… 可惜,合欢树第一次开花的时候,她只是站在树下笑了笑,便惹那位小心眼的皇太女殿下不高兴,觉得碍了眼,便撺掇温行之背着她偷偷砍了树。 等她发现时,只剩下一个木桩子留在原地,格外凄凉空寂。 虽然后来她撕掉了温行之所有珍惜的藏书,又设计让那位皇太女殿下狠狠摔了一跤,躺在床上哀嚎半个月起不来床,可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 就算后来温行之再找了一棵几乎一模一样的合欢树种回在原地,但终究不是原来的那棵了。 现在想想,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一点点从心里剔除他。 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不爱,很多时候在别人看来非常突然的事情,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曾对他明明白白地说过,不要自作主张,不要自以为是,不要擅自决定! 夫妻一体,有什么困难可以一起扛,便是刀山火海,只要你始终坚定地牵着我的手,我便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可他始终都是装聋作哑,时间久了,就会越发的无力,真的特别厌烦这种以爱为名的折磨。 深吸一口气,回神正要关窗,远处天空俯冲下来一只角雕,直接把她扑倒在地,还蹭了蹭她的脖子,痒的她发笑。 “大饼,起开,你压着我了。” 大饼是锦瑟给角雕起的名字,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听懂了,从那以后她便一直这么叫。 从它脚上取下陆阑丞写给自己的信,锦瑟便不再管它到一旁桌上去看了。 小心翼翼展开,很珍惜的细瞧,与对待前一封信随意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结果因为太过全神贯注,都没发现大饼踮着脚尖,走着猫步,来到她的身后,叼起了那团被她丢弃的纸团。 当锦瑟终于察觉不对时,大饼正企图爬窗离开,被逮个正着。 见到那纸团,锦瑟呼吸一窒,很慌。 这要是被它叼回去了,还了得? “大饼,过来。”她温柔地笑眯着眼,朝它招手,拿起桌上水果晃了晃,“给你吃的好不好?飞那么远过来,不饿吗?” 大饼看到那水果,眼神非常像人地露出肉眼可见的嫌弃鄙夷。 锦瑟:“……” “不吃这个的话,我现在就下去给你拿肉好不好?”视线一寸不离那纸团,锦瑟语气越发柔和亲善。 正好这时小二敲门来送吃食,锦瑟安抚好受惊的大饼,去把食盒拿了进来,里面一荤一素一汤,正好荤菜是大饼爱吃的烧鸡。 “吃吗?” 大饼:“……”飞禽的天性让它觉得这个女人非常不对劲,可能是个陷阱。 它可能上当吗?它怎么可能…… “都给你吃,不够还有。” 大饼:“!!!”来了。 爪子一抬,以极快的速度跑过去,至于纸团,啥玩意,不要了。 锦瑟捡起那纸团,以最快的速度毁尸灭迹,并找准时机,揪了大饼一根尾毛,藏于身后。 吃痛的大饼防备回头,却只看到锦瑟一脸和善笑意地看着它,见它瞧过来,还特别亲切地问:“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 大饼迟疑地转回头,继续吃它的烤鸡,可没多久,便猛的扭头,犀利一眼。 笑眯眯的锦瑟:“……”啧,贼精。 在它吃饱喝足期间,锦瑟拿出笔墨纸砚给陆阑丞写了一封回信,并没有像他那么长篇大论,但却也同样述尽相思。 又四日,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还未进城,在郊外角亭处,便撞见了来接女儿的父亲三人。 彼时赵父正与黎棠妮的父亲,左丞相黎复正在下棋,而郭高月的父亲坐在一旁幽怨地啃着点心。 若非赵父耍赖悔棋,这一幕当真是无比的和谐。 当瞧见锦瑟她们时,赵父更是直接把棋子一丢,打乱棋盘布局。 “不下了不下了,我家乖宝到了。” 轻咳两声,往马车那边走去。 起先还步伐优雅,端着姿态,见郭父直接就撒丫子跑后,他顿时有种莫名的胜负欲,也大步快走起来。 还坐在石凳上恢复棋局的黎父:“……”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半点仪态都没有。 黎棠妮看到父亲时惊喜交加,下意识喊了声:“爹~” 黎父手指一抖,棋子滑落下去,冷硬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局促无措,不自觉就站了起来,往那边走去。 第92章 乖宝,爹跟你讲 “父亲,您怎么来了?” 见到赵父,锦瑟下马车的动作都快了些许。 “慢点慢点,别摔着。” 赵父下意识伸出双手护着,生怕女儿踉跄摔掉,可锦瑟的动作却非常干脆利落。 “这个时辰不是该在上早朝吗?郊外露水重,又挺冷的,您就算要来,也得多穿点啊,这么薄。” 眸中波光粼粼,锦瑟轻皱着眉头,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更担心父亲的身体。 摸了摸身上的披风,锦瑟将它解下来穿在了赵父身上。 “不用不用,你穿着,爹不冷。” 见他推脱,锦瑟轻拍开他的小手,佯怒地绷紧了脸色。 “您冷,穿好。” 许久不见,锦瑟忍不住絮叨。 “本来身子骨就弱,容易生病,可别着凉了,让我跟娘担心。” 被闺女打了手背的赵父非但不恼,还笑得跟朵花一样,只是那个小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瞥向郭父那边。 透着一种叫人酸味的嘚瑟感,感觉鼻子都要翘起来了。 这边,郭高月顿时就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眼巴巴的期待。 她看了眼父亲的穿着打扮,如鲠在喉。 爹,你这穿的比我还厚,真没必要,咱别在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攀比好不好? 可眼见着父亲低垂着视线,有些失落难过的样子,她就分外揪心。 咬一咬牙,还是脱下了身上披风给父亲系上,自个在寒风中独自坚强。 结果锦瑟这边又让人提出一篮子枇杷。 “父亲,您尝尝,这是我在路上给您买的枇杷,京城现在应该还没有,您不是喜欢吃吗?我买了许多,剩下的我让人给您做成枇杷膏,每日泡水喝,对嗓子好。” “好,好好” 赵父欣慰的老眼通红,眸中泪水晶莹,然后,他又瞥了眼郭父那边。 于是郭高月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殷殷期待。 “……” 此时此刻,她终于理解了锦瑟当时买枇杷时,为何提醒她也买一点送父亲。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她这位老父亲从来就不爱吃这玩意,所以真没必要买。 可现在是吃不吃的问题吗? 压根就是攀比心作祟啊! 格局小了,真的小了。 郭父:“月儿~” 郭高月心里苦:“……”这个真没有。 正无措着,她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了黎棠妮那边,却发现画风突变。 “回来了?” 黎父依旧是面容冷硬,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样子,而黎棠妮站在他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但听了这话,却很开心地点了点头。 而后黎父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将身上的披风系在了女儿身上。 “回来就好,饿不饿?” 黎棠妮乖巧期待地点了点头,“有,有一点。” 黎父便让随从提上来个食盒,里面装了各色糕点,而后握拳在唇边轻咳,像是有些不自在。 “是你娘给你准备的,说你爱吃,为父便给你带上了。” 目睹这过程的郭高月:“”这对父女怎么感觉别别扭扭的。 但这一幕却让她脑海灵光乍现。 “爹,我也饿了,你给我带吃的了吗?” 郭父:“啊这”带是带了,但差不多已经被他吃完了。 郭高月眼巴巴期待地看着,反过来把压力施加过去,掌握主动权。 “爹,你看人家”委屈。 郭父:“”心虚地挪开视线。 最后还是锦瑟过来送枇杷解了围,郭父真是松了老大一口气。 因为家里来人接了,领队的夫子也不好留人,便让锦瑟她们各回各家。 回到府上,锦瑟老远便透过车帘看见赵母在大门那等着。 下了马车后,她迫不及待地踩上台阶,抓起母亲的手腕给她把脉。 菖蒲早在半月前便离开了京城,还用些许的千年灵芝治好了牧九疑母亲的心疾,之后便不知所踪。 虽然他信誓旦旦地说过,已经治好了母亲的顽疾,之后几年只要悉心调养,便能彻底根除,但锦瑟悬着的心只有亲自察看,才能放得下。 像是知道女儿所思所想,赵母温柔地用另一只手帮锦瑟将额前散落的碎发捋于耳后,等锦瑟松开她的手,这才说话。 “累不累?娘给你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天挺冷的,怎么穿的如此单薄,翠儿,去拿件披风来给小姐穿上,可别着凉了。” “没事的娘,倒是您,等多久了?手怎么这么凉。” 用掌心捂着母亲的手来回搓热,锦瑟心中悬着的那份隐秘不安,终于彻底的烟消云散。 这一世,她的娘亲,一定能够与父亲一起长命百岁,琴瑟和鸣。 “乖宝,陆家那小子怎么没跟你一起?” 赵父始终记得还有一头小狼崽子时刻盯着他家的白菜。 锦瑟挽着他的手臂跟赵母一起进去,面上笑靥如花,却也有几许无奈。 “璟之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总不能时刻都陪在我身边,爹,您这么在意他,难不成是想他了?” 听到这话,赵父瞪圆着眼珠子,神态跟惹恼的刺猬一样,扎死个人。 “哼,我想他?我想他滚犊子还不错,乖宝,爹跟你讲,你这么优秀,就该当官,做利国利民的大事,至于男人,你都还未及笄,真不用太着急,晚个四年五年的都没问题。” 锦瑟不好回答,便企图用笑容敷衍过去,可没多久,赵父突然愣在了原地。 “乖宝,你刚才是不是叫璟之了?” 锦瑟:“”心底一咯噔,完了。 果然,没多久喜欢胡思乱想的赵父便泪眼汪汪起来,咬着不知道从哪出现的手帕,牙齿用力的仿佛要嚼碎某个人的骨头。 锦瑟试探地伸手,想要安抚。 “爹,您听我” “都叫璟之了。”幽怨。 “不是,我就是顺口” “都叫璟之了。”伤心。 “” 好,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锦瑟求助地看向娘亲,赵母直接走过去,抬手给了赵父一个糖炒栗子。 “都多大人了,还哭,不就是叫璟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父咬着唇瓣,委屈地捂着隐隐作痛的头。 “怀娘,你不懂我的痛。” 赵母:“”她这是嫁了个什么玩意。 第93章 她不会回头 因为这一句璟之,连用膳的时候,赵父都还是满脸忧郁哀愁,赵母忍无可忍,用力放下了筷子。 赵父本能反应地挺直了腰杆子,将戳着饭菜的筷子拿稳,开始大快朵颐。 见他如此,赵母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给女儿添了勺汤羹。 “不用管你爹,他就是这臭毛病,小时候你喜欢一只兔子,他还能吃上三天醋呢。” 赵母这么一说,锦瑟便想起那哭笑不得的记忆。 那兔子还是赵父随圣驾去秋猎时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因为不忍心伤害这弱小可爱的生灵,便带回来给女儿做宠物。 结果锦瑟见到之后爱不释手,从而忽略了每天从繁忙公务中抽出时间来陪她玩耍的老父亲,日子久了,赵父从一开始的不爽到极其难以容忍。 等锦瑟发现的时候,兔子已经被做成了麻辣兔丁,还是宫廷御厨手艺,她原本不想吃的,可最后还是抵抗不住诱惑,自欺欺人地哭着吃了三大碗。 自那以后,锦瑟便再没养过什么宠物,怕再次含泪干个三大碗,她良心也是会痛的。 至于角雕大饼,那是陆阑丞的宠物,并不能算是她的,当然即便如此,也不能让父亲发现,否则极有可能是跟麻辣兔丁一样的下场。 “老爷,温侯府让人送来了拜帖,是给小姐的。” 饭到中旬,下人拿来张烫金的拜帖递给了赵父,锦瑟听到是温侯府送来的,神色便多了几分厌烦。 就像是夏日里围绕在身边嗡嗡的飞虫,扰的人想一巴掌将之拍死弹飞。 “温侯府送来的?”赵父却来了劲头。 他对温行之的印象似乎还不错,特别是这段时间他总是能偶遇到这位与他趣味相投的温小侯爷。 且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对方都比陆家那小子要好得多,特别是现如今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侯府,后院虽说还有个继母在,但也压制不了他什么。 若他对他家乖宝是真心实意的,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做为女婿人选。 锦瑟一瞧父亲表情,便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的直觉让她猜测到,温行之在京城恐怕没少接触她爹娘。 他到底想干什么! “瑟瑟,这个” 赵父刚开口,锦瑟便放下了汤勺,语气态度都十分排斥坚决。 “不去,我讨厌他。” 赵父眉眼一挑,“为何?” “当年爹爹难道就没有被不喜欢的女子纠缠过吗?如今的我就是您当初的感受。” 再多的解释都不如感同身受来的说服力强,特别是妻子还在一旁,赵父若是回答不好,恐怕就得惹火烧身了。 赵父:“”他家乖宝真是越发牙尖嘴利了,以后若是在朝堂为官,肯定不怕会被人欺负。 府邸外一条巷子口处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送拜帖的下人回来后,从马车内传出轻咳的沙哑声音。 “知道了,回去。”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温行之放下手中竹简,苍白修长的手指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望向赵府的大门。 锦瑟回来的时候他便在,时隔数月,他再次见到她,心潮澎拜的同时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要拥她入怀,若能只属于他一个人便好了。 心底的贪恋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如荆棘蔓延整个荒芜原野,他每走一步,都鲜血淋漓,却还是想要靠她更近。 哪怕知道她不会回头。 没关系,他追上去就好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开她。 “咳咳” 体内已经激发的毒素再次折磨他疲惫的身体,温行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从一旁的暗格中拿出个盒子,服下里面的丹药。 神医菖蒲如今被囚困在他安排的密室中,假以时日一定能做出解药,这一世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侯爷,贾三那边来信了,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一张纸条递了进来,温行之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便将之烧毁。 与此同时,宫中一处女帝经常前去的花亭湖边,有个太医打扮的青年不慎落入水中,呼救时正好被经过女帝一行人瞧见。 不等女帝吩咐,贴身女官便让人去将那青年救了出来。 青年太医浑身湿透,有些发抖地跪在地上,语气却不卑不亢,只有敬畏,毫无胆怯。 “太医院新任御医赵怀玉参见陛下。” 听见这与故人相似的嗓音,女帝愣了一愣,直到身旁女官提醒,才敛去了多余情绪。 “抬起头来。” 她说着,却在看到那张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时,心神大震,嘴里情不自禁地念出了那个百转千回的名讳。 “阿钰。” 科举即将来临,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们纷纷赶往京城,便是连最破旧的城隍庙,也被贫困的学子挤满了。 锦瑟在家苦读几天后,便开始出门参加各种诗会邀约,并非是为了玩乐,而是与其它有才学的学子切磋,反倒更能提升自身实力。 比如说她眼前这位衣着寒酸的女学子,就非常厉害,可以将一千八百七十一条国律倒背如流,且灵活运用。 就是有时候会遇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窘迫状态,对方一言不合就直接上拳头,压根没给巧舌如簧的机会。 锦瑟与她相识之初,也是为她解围,这京城遍地都是权贵子弟,有些国律也并不完善,光靠一张嘴,是行不通的。 “嘶疼,轻点。” “疼不死你,谁让你又强出头了,该。”郭高月因锦瑟而与这位毒舌又贫穷的女学子林岚相识,她做的最多的就是给对方擦药。 实在是太闹腾了,比她还虎,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就梗着脖子上去骂骂咧咧,不抽你才怪。 不过 视线瞥了眼旁边的一大袋子赔偿银两,郭高月实属无奈。 这京城中的子弟虽然脾气不好,但许是因为天子脚下,该赔偿的倒是不会少。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林岚是故意那么做,从而获取高额赔偿,用来她收养的那几个孤儿,供她们读书。 可老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现在已经有好些人学着林岚的样子去故意找权贵子弟碰瓷了。 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也不是傻子,等反应过来心生报复,恐怕就麻烦了。 第94章 你叫我感到恶心 “林岚,你有没有想过,你再这样下去,即便有才学,科举恐怕也很难上榜。” 郭高月劝说几番都毫无效果,被林岚插科打诨敷衍过去,直到锦瑟开口说了这句话。 四目相对,俩人都不是郭高月那样没心没肺的人,想的自然长远,林岚也清楚锦瑟话中深意。 为了短时利益毁了长远未来吗? 眸光微闪,她像是不在意般软了身子瘫在面前桌上,手中上下抛玩着果盘里拿的一个甜果。 “若是这科举制度是以个人喜好来影响大局,那这登天之路,我不走也好。” 她笑出一口大白牙,略显英气的眉眼满是豁达,却是笑意不入眼底。 见她如此心态,锦瑟端着茶水细抿一口,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 “水至清则无鱼,这朝堂自然也是如此,凡事讲究个平衡之道,过分期待的美好,本就不现实。” 林岚直起了身子,将甜果塞在嘴里咬了一口,点着头含糊不清道,“我知道,反正……就凭实力说话,再不济,我这不是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吗?” 听到这里,郭高月难得机灵反应快一回,顿时一抬手弹了她个脑瓜崩,“好啊,原来在这等着呢,你这小脑袋瓜子还真会算计。” “不不不,哪里有郭妹妹这般聪慧体贴人。”见郭高月佯怒,林岚瞬间笑的讨好地凑上去黏糊,却也不媚俗。 郭高月嘴硬心软,实在哪她没办法,可也还是皱了皱眉头。 “其实我爹只是个尚书,在这京城中,官职并不算太大,你前几天还惹了太尉家的儿子呢,虽然按照那小子的性子,不是个记仇的,但你也得悠着点了。” 她语重心长地开导,“要是缺银两,我…” “咳咳。”话还未说完,便被锦瑟的咳嗽声打断,郭高月回头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 好,不能这样,得顾及别人的自尊心。 等三人分开之后,又去了雅阁听曲用膳,并撞见了正在被纠缠的黎棠妮。 小姑娘笑的比蜜糖还甜,一口小虎牙十分可爱,却话中带刺地怼的眼前故作风流的男子面容铁青,甚至还想动手。 锦瑟抄起一旁别人桌上的杯子便丢了过去,直接打在男子抬起的巴掌上,那手背,肉眼可见的红了。 郭高月吃惊地看着锦瑟,她的个乖乖,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也太飒了。 “按照安离国律第七百一十八条,骚扰未出阁姑娘,并动手未遂,可是要坐一个月牢狱的。” 那公子似乎是被林岚坑过,闻言只是一哼,“说的这么严重,不就是想要赔偿吗?” 卸下腰间钱袋便丢了过去,锦瑟接住,里面满满当当的碎银,当真是阔绰。 “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侮辱人的动作看的黎棠妮非常生气,比针对自己还要生气,却见那男子用一种非常令人不舒服的眼神打量着锦瑟。 她立马走到锦瑟身边护住她。 “无碍。”拍了拍她的肩膀,锦瑟从旁边绕过去,来到男子面前,面色温柔地将钱袋里的碎银从他的头顶倒下去。 “想要用银子砸人,这么点怎么够,要知道,你得罪的可不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当朝左丞相黎复的千金。” “你你你…” 对方气的浑身发抖,锦瑟用只有俩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吗?我的话,虽然家父品阶不高,但府中有一铁卷丹书,今日我便是在这杀了你,也是没事的,所以…你可千万别再找事了,不然…” 精致的钱袋直接丢回在对方身上,锦瑟没再多留,直接带着黎棠妮她们离去,只是个小插曲罢了,没必要闹大,反倒叫围观的人看了热闹。 只是走了没多久,她脚步顿了顿,眼角余光瞥向了二楼某个厢房的位置,嘴角不动声色地抿了抿。 但不到片刻,她便继续往前走去,仿佛那瞬间的迟疑只是幻觉。 二楼珠帘轻晃后的厢房内,温行之轻掩唇瓣,嗓音压低地咳嗽几声,面容略显几分躲闪的狼狈。 可当他缓过来之后,捂着铿锵有力的心跳,激动到有些病态泛红的脸庞上,嘴角上扬起很是缱绻温软的弧度。 无论在哪里,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果然她心中还是在意他的。 像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他追忆着往昔的美好,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 他的小妻子,看起来软绵绵的,但只要别人招惹了她,还是那么凶,半点不肯吃亏。 想起那些被撕碎砸掉的珍藏,温行之眼中仿若浮萍的光芒沉淀出宠溺深情的色彩。 可等他出去之后,却在马车中见到了等着他的锦瑟。 神色一愣,旁边护卫眼神飘闪欲言又止。 “愣着做什么?”锦瑟却冲他笑了笑,“进来。” 心底咯噔一下,温行之莫名有些局促起来,“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想见我吗?” 温行之:“……”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是这么个境况。 马车行驶后,温行之总算冷静下来,清俊温雅的眉眼间,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珍惜。 “瑟瑟,我…” “我说过了,别叫我瑟瑟,温小侯爷是记性不大好吗?不应该啊,你都能年纪轻轻就掌管了整个侯府,还有了个京城第一公子的称号,怎么着也不像是听不进人话的……东西啊?” 讽刺的言语,还有嘴角那不耐的嘲笑,锦瑟傲慢偏见的态度叫人心伤。 温行之本就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颓丧的失落,他低垂着眼帘,细长浓密的睫毛在脸庞打下淡淡的阴影,眸中的光渐渐泯灭于黑暗之中。 见他如此,锦瑟是半点也不心疼,反倒觉得他矫情的很。 明明就是个黑心的,非要像她家璟之一样装可怜卖惨,怎么着,当她三岁小孩那么容易骗吗? “温行之,该说的话我也都跟你说清楚过了,你不听那我也没办法,今天我就是想告诉你,别再像只臭虫一样总是在暗中偷窥了,那样真的很恶心。” 话落,锦瑟便敲了敲车壁,马车停了下来,她起身要离去,温行之下意识想要挽留,抓住了她的手腕。 “瑟瑟,你不能这么对我,我…” 第95章 别碰我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眸光闪烁间又咽了回去,锦瑟眉头轻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她第一时间是甩开对方的手。 “别碰我!” 她下了马车,进了另一辆跟随的马车之中,盯着手腕上被捏出来的五指红痕,陷入到沉思之中。 良久,她恍然大悟般轻笑一声,眼神幽冷。 看来并非是她多想,温行之果然也重生了,不然他不会每次都用那种愧疚,乞求原谅的深情眼神看着她。 而她言语稍一刺激,便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觉得不该这样什么的。 等马车回到了府邸,锦瑟这才回过神来,此刻想太多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走一步看一步,要是他再不识趣凑上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大不了再骂他一顿。 科举当天,下起了朦胧小雨,不知为何,锦瑟在去参加科举的路上有些心绪不宁,莫名难安,而她清楚的知道,这并不是因为科举带来的忐忑紧张。 就像是一种预兆,如同坊间传闻那般,右眼皮跳,便是有厄运来到。 当马车急促停下来,她撑着撞到车壁的额头坐稳时,心头悬着的巨石莫名就落了地。 “姑娘,我家主子出事了,他现在非常需要您。” 一个全身上下除了眼睛都被包裹起来的紧身黑衣人掀开了车帘,单膝跪在了锦瑟面前。 锦瑟揉着撞的有些红肿的右侧额头,看着眼前人的视线没有丝毫惊慌,反倒分外警惕冷静。 “你的主子是谁?” 她张口,对方没有回话,却将视线落在了她手腕处的如意镯上,锦瑟瞬间了然,心中升起几分焦急。 但她面上依旧镇定。 “璟之他出了什么事?” “主子他受了算计,中了毒,可他不愿让任何人接近,我等实在无法” 听了这话,锦瑟表情冷漠下来。 “璟之并非不惜命之人,什么毒会让他不愿任何人接近,甚至在明知今日科举的情况下还要来请求我难不成是中了那种阴险之毒?” 只是猜测,但见黑衣人头低的更低了,显然锦瑟是猜对了。 “主子他中了回春毒。” 听他这么说,锦瑟冷嗤一声,袖下手指掐入掌心软肉中,用疼痛来克制己身,恢复理智。 慌乱无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她思绪飞快。 “回春毒虽说阴险,但也并非无药可解,我更不相信你们连个像样的医者都没有,难不成你们没有先给璟之解毒,而是给他送了女人?” “” 黑衣人头低的更低了,浑身都透着种心虚感觉,锦瑟脸上讽刺笑意收敛的一干二净,直接抬脚把人踹出车内。 “混账东西!” 虽然能够猜测到这其中定是有一些曲折原因,但锦瑟此刻更心疼陆阑丞。 她摘下头上一根发簪,是陆阑丞以前送给她的。 “我现在必须得赶去考试,这对我很重要,你拿着这根发簪过去,应该可以安抚住璟之,让他放下防备乖乖吃解药。” 看了眼远处的无人的官道,细雨绵绵落在脸上,睫羽轻颤,锦瑟抿了抿唇,将要递过去的发簪握紧收回手中。 “算了,我随你们一同前去。” 她不敢冒险,更不信任这些人,科举虽然重要,但明年同样可以争取,不急这短暂春秋。 而且,她都可以想象到,此刻的他有多么的无助害怕,不会又哭了? 黑衣人抬起头,目光短暂地注视着锦瑟,眸中划过些什么,但很快,便在锦瑟不耐烦的冰冷眼神催促下,用轻松带着她离开。 至于晕厥的车夫还有马车,自有别的影子去处理后续。 没有人知道锦瑟在途中消失不见,直到科举之后才有人发现锦瑟未曾赴考,可等那时候,已经过去三天了。 黑衣人的轻功快的路边风景都只剩下了残影,锦瑟被抱在对方怀中,细雨刮在脸上很是刺疼,她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抱着她的身影有片刻的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地方,锦瑟落地后整个人有些头晕目眩,双腿发软没站稳,一头栽在黑衣人的怀中。 对方双手无处安放悬在半空中,锦瑟缓了一会儿,这才扶着那紧实的胳膊站好。 “抱歉。”她退开小段距离,揉了揉额头微微鼓起的小包,是先前撞到车壁造成的,隐隐刺痛,有些难受。 “姑娘这边请。”黑衣人嗓音仿若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地响起在锦瑟耳边。 锦瑟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把她带到了一处墓穴前。 墓穴周围野草丛生,看起来荒废已久,很是阴森可怖,周围还散落着纸钱白帆。 走近之后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俩个同样裹的严实的黑衣人,对着她们跪了下来。 不,正确来说,是对着走在她前面这位。 “护法。” 扎着高马尾的黑衣人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什么,跪在地上的俩位便起身启动机关。 锦瑟并未看到过程,因为站在她前面的人若有似无地挡着她的视线,想来是故意不想让她知道其中玄机。 好奇心太重有害无益,锦瑟深知这一点,干脆直接背过身去,像是在看风景。 虽然四周除了坟墓便只剩杂草和落了厚厚灰尘的台阶。 “好了。”黑衣人回过头时,便瞧见了锦瑟的后脑勺,他愣了愣,那明媚温柔的少女已经走他身边走过。 从始至终都是一脸从容自若的表情,像是不管前路如何,她都无所畏惧。 甚至还嫌他走的太慢,投来催促的一眼。 黑衣人:“”本以为是娇娇软软的小娘子,没想到真正见了之后,如此出乎意料。 不过也难怪,若非奇女子,主子又怎会那么深情痴心。 锦瑟不知道那位护法在想些什么,她从墓穴打开的地道中走下去时,其实是胆怯的,不然不会招呼对方让他先走。 她有一点点怕鬼来着。 心里的小人瑟瑟发抖地裹着大棉被,哆嗦地念着佛家驱鬼的楞严咒,非常虔诚,面上却勇往直前,气场强大。 叫人瞧着十分佩服。 比起那种哭哭啼啼的娇小姐来,这位锦瑟姑娘还真是独特,非比寻常啊。 第96章 逃不开,避不了 走了一段距离,前面出现一道石门,领着锦瑟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拿出一条黑布让她蒙上眼睛。 锦瑟照做并抓住了一根牵引的木棍,不知又七拐八拐了多久,她终于得见光明,发现已经从地下出来了,进了一处密室。 “滚,都给我滚开!” 还未进入更里面的密室,书架后便传出了摔打东西和暴怒的声音,锦瑟焦急地往前快走了两步,又冷静下来等黑衣人启动机关,打开密室。 入目可见的是一地的伤残人士,不远处还躺了个容貌姣好的少女,脖子上有掐痕,不过从面色上来看应该还未死,只是晕了过去。 密室内非常凌乱,还有个白胡子的医者抱着药箱四处躲避。 另一个中年男子掩护着他,并对青帐后披头散发,手里提着柄剑很是戾气暴躁的男人苦劝。 “主子,您得吃药啊。” “滚!”一柄剑飞了出来,却歪了方向,朝着锦瑟而来。 锦瑟正好开口,“璟之。” 只是不轻不重的一句呼唤,理智不清的男子便像是受到了指引般看了过去,在见到少女危险时,瞳孔猛然紧缩。 哪怕锦瑟身旁有人护着她,还是以极限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直接握住了那剑刃。 见他伤了手,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流出滴落,锦瑟面上终于忍不住透露了几分焦急与担忧。 “你是疯了吗?怎么能” 她下意识上前两小步,双手无措抬在空中,方寸大乱。 可站在她面前眼神猩红狠厉,面容有些病态阴柔美艳的男人,却像是终于确认了锦瑟是真实存在般,一把丢下手中握着的利刃,将她紧紧圈禁地抱在怀中。 “瑟瑟。”更咽的嗓音脆弱无力,滚烫灼热的呼吸落在那娇嫩纤细的脖颈处,引得怀中人儿有些细微的轻颤发抖。 但她并未躲开,反倒安抚地拍了拍陆阑丞的后背。 “是我。”她轻叹一声,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医者将解药拿过来,放在她手中。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陆阑丞所有的防备和警惕都散去,在锦瑟面前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瑟瑟,我难受。”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如决堤的洪水,又掺杂着说不出的后怕与惶恐委屈。 他渐渐抽泣起来,可锦瑟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不许哭,先把解药吃了。” 她推开他的怀抱,见到耷拉着个脑袋,抽抽搭搭强忍泪水,看起来很是可怜乖巧的他,又赶忙放软了语调。 “没有怪你,哭多了对身体不好,乖一点好不好?” 像是在哄闹别扭的小孩,锦瑟笑的非常温柔,从瓶中倒出解药放在鼻前闻了闻,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放在掌心中递给他。 本意是想让他自己接过去,可陆阑丞却直接低下头来吃掉了她手中的解药,离开时还故意用舌尖舔了舔她的掌心。 “你!”面颊发红,锦瑟正要生气,却对上一双湿漉漉很是纯良无辜的眼睛,表情还有几分忐忑的小心翼翼。 衣袖被一只白皙如玉的大手抓住,轻轻地扯了扯,锦瑟注意到他还在流血的另一只手,什么气都没了。 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拉着高兴的跟朵花一样,都快蹦蹦跳跳起来的他到一处凳子前,见他坐姿端正乖巧地坐下后,看向还在发愣的医者。 “那个,得给他的手包扎。” 她提醒着,医者总算反应过来,可当他靠近陆阑丞时,却被猛然变脸的男人吓的浑身一激灵,踟蹰不敢上前。 只得向锦瑟投去求助的眼神。 锦瑟背对着陆阑丞并未看见什么,等回过头时,男人还是乖乖巧巧的模样。 但她心知这人秉性,只好接过医者递给她的东西,亲自给他包扎伤口。 “瑟瑟。” “嗯?” “刚才他们欺负我,想塞给我女人,毁我清白,你放心,我没有碰她,而且有听你的话,没有乱杀人,只是把她弄晕过去了。” “嗯。”锦瑟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到了,可告状的男人却鼓起腮帮子,有些不满意。 他抽回了自己正在被包扎的手,当着锦瑟的面藏在身后,撅着嘴把头侧向一边,不肯正眼看她。 锦瑟:“” 她看向四周投过来的视线,对上她目光的人却都本能闪躲,摸着鼻子当没看见。 啥也不是。 “我们先把手上的伤口包扎好,再怪罪他们如何?”她耐心地开始哄人,“你知道的,比起旁人如何怎样,我更在意你受伤的情况,流这么多血,得多疼啊。” 听见这些话,再见锦瑟泛红的眼眶,陆阑丞顿时就无措起来。 “其实不疼的。”他哪里还敢矫情,立马伸出了未包扎好的那只手,语气轻松地反过来安抚,“你别难过,我都已经习惯了,真的一点都不疼的。” 说着还在锦瑟面前晃了晃。 “又不是铁打的,怎会不疼。”锦瑟心中酸涩,轻握着陆阑丞受伤的那只手,抿着唇给他包扎好后,眼中强忍的泪水也滑落了脸颊。 陆阑丞慌了,他生疏紧张地捏起身上云纹黑袍上的一角衣袖,给她擦拭着泪水,嘴里语无伦次地哄着,“别哭,我真的没事的,你你就当我是铁打的,我” 锦瑟:“” 深吸一口气,锦瑟冷静下来,她看向密室中的其他人,态度非常客气,“能请你们先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璟之讲。” “这”那些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直到陆阑丞阴鸷凶狠的眼神瞪向他们。 没多久密室内便只剩下锦瑟和陆阑丞俩人,锦瑟正要开口说话时,被陆阑丞拉着起身,按在了本该是他坐着的凳子上。 俩人的位置倒转过来,陆阑丞半蹲在表情还有些发懵的锦瑟面前,仰着头,温柔地注视着她。 “你问,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执手落下缱绻的轻柔一吻,四目相对,那双桃花眼里的视线格外炙热认真。 “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 锦瑟莫名感到了几分压力,像是明明很简单的事情,突然变成了需要慎重对待的人生抉择。 似乎一旦问出了口,便会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困住,往后余生,逃不开,避不了,不会再有任何退路。 “我” 第97章 想知道 陆阑丞眼巴巴地瞧着她。 心底有些无奈,锦瑟握住了他的手,眸中划过着坚定而温柔的光芒。 “你说,我想知道。” 以前不想刨根问底,是相信他,现在想要更了解,是因为越发在意。 陆阑丞现在所做的事,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不想成为拖累和别人拿捏他的把柄,她得清楚更多。 “瑟瑟,其实我…”咬了咬唇瓣,陆阑丞紧张地握着锦瑟的手,良久才终于闭上眼睛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我是凌江国失踪的皇太孙,王位唯一继承人。” 锦瑟:“哦。” 她神色淡淡,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诧异的样子反倒让陆阑丞有些无所适从。 “就这样?” 他认真地瞧着锦瑟的表情,试图在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上发现些不同,可锦瑟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瞅着他。 “不然呢?你真当我没心没肺什么都没发现?”她抬手没好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叹一声,“只是没想到还是预估低了,你这身份” 突然的停顿,陆阑丞顿时紧张起来,不安地将脑袋埋在锦瑟膝上,抬起张美艳动人的脸蛋企图让眼前少女色令智昏。 “其实我也挺厉害的。”杀我的都死了,但我还活着。 只是那嘟囔嘀咕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 锦瑟手指在他柔顺的发间穿插过,又用力地揉了揉,这才开口道:“行,皇太孙就皇太孙。” 她就像是在决定今天吃什么一样,语气轻松果决的叫人心花怒放。 “嗯嗯,等我以后当了皇帝,瑟瑟便是我凌江国唯一的皇后。” 陆阑丞高兴地眯眼笑,像只偷到腥的老狐狸,锦瑟却没有任何激动。 “以后的事,再说。” 听她这样说,陆阑丞又不安起来,他弱弱地用脸蹭着锦瑟的掌心,“瑟瑟” 话未说完,锦瑟便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捧起他的脸捏了捏。 “没有不信任你,只是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未来,我更珍惜当下眼前。” 帝王之路充满了荆棘坎坷,锦瑟虽然支持他,但也不会被拘束在深宫后院,她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若你愿意,我更希望能够与你并肩而行。”她试探着开口,想要让眼前男人明白,她想要的是辽阔高飞的天空,可以与他旗鼓相当的喜欢。 可陆阑丞纠结过后,有些为难道:“凌江国对血脉比较看重,我不能直接将皇位禅让给你哎呦,你打我干嘛?” 锦瑟捏着拳头满脸隐忍,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面前男人捂着被敲的额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清明,显然是故意在逗弄她。 “我知道。” 轻柔的语气仿若世间最美的情话,他俯身低头偷亲了一下她的脸蛋。 “都听你的。” 低柔的嗓音凑在她耳畔这般宠溺地说着,饶是哪个少女不动心… “哎呦,瑟瑟你又打我!” “让你不正经,起开。” 将人推到旁边,锦瑟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心里暗骂自己意志不坚定,没出息,这么容易就被他的美男计蛊惑到。 正在这时,腰间突然搂过来一双手臂,锦瑟下意识反手打了一拳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地上便摔倒了某个柔弱不能自理的长发男狐狸精。 “你打我。”眼里摇曳着破碎受伤的细碎光芒。 锦瑟:“”又来了。 就她这姿态,锦瑟很难想象以后要当一国君王的是他,凌江国的百姓会哭的? 凌江国,摄政王府书房内,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身穿玄袍的中年男子手里提着把滴血的长剑,在他身后跪着的青衣人已经被一剑封喉,倒在血泊之中。 幕僚递上方巾让男子擦手,却被言语敲打。 “既然能够下毒让他中招,为何非要绕那么大的弯子下什么回春散?毒死了岂不是更一了百了,还自作聪明地安插什么棋子,你们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幕僚脸上带笑,心里嘀咕着当时您老人家也是同意的啊,现在就开始把自己摘干净,全怪罪在我们身上了? 您可真会啊。 “实在是没想到会那么轻易得手,这才大意了。”而且回春散无色无味,最容易下,岂可与剧毒相提并论。 “废物!你预判那么多,也得琢磨下那小子有没有那个聪明头脑,这下倒好,打草惊蛇,往后若是再用这招,可就难了。” 手中长剑丢过去,幕僚战战兢兢地接住抱在怀里,差点划伤了自己,却也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王爷说的是,是属下愚钝了。”他也没想到那位皇太孙武力那么强,脑子却那么蠢笨啊。 “滚下去。”摄政王扶着额头,走到软榻那边坐下,挥袖间又摔落一地瓷器。 幕僚见王爷的头疼症又犯了,每当这个时候戾气便特别重,动不动就想杀人,他哪里还敢多留,小碎步极快地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心底悬着的那块石头这才放了下来。 这摄政王府里的幕僚是真的不好做啊。 凉风一吹,幕僚心有余悸的同时,发觉后背冷汗都快湿透了里侧穿着的薄衫。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得回去好好想想计谋,明儿个里面那位估计又得叫他来商讨如何弄死那冒出来的皇室正统血脉。 要是不能说的那位舒心,觉得处处妥当,可能就会跟前面几位幕僚一样,脑袋一言不合就搬家。 他可还想再活个几十年呢。 但没等第二天,摄政王府便出事了,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许多毒蛇包围了整个王府,那密密麻麻的青红黑绿,瞧的人头皮发麻。 虽然王府护卫森严,很快便保护好了受惊的摄政王,但向来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却方寸大乱到跳到奴仆身上,面色惊恐晚状。 过后清算时,摄政王秘密杀了许多看到他丑态的人,幕僚躲的及时,没被他瞧见,保住一命,但心里却很是忐忑不安。 摄政王竟然怕蛇?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秘密和软肋。 城郊一处山林,蛊族打扮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根花纹独特,像是蛇形的木笛,听见脚步声传来,她从树上轻盈地跳了下来。 “真慢,事情办完了,回。” “是,三护法。” 一身黑衣包裹,很是高大健硕的男子恭敬地跪在地上,让少女坐在自己的肩上,而后听着她脚上铃铛晃动的清脆声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第98章 修罗场 锦瑟消失三天,虽然之后及时出现在自个闺房内,却也还是急的以为女儿被绑架拐卖了的赵父板了脸色,嘴里都生了燎泡。 可一码归一码,赵父还是非常护着自家闺女。 这事除了与锦瑟交好的几个朋友还有家里人知道外,其余人都只当她是生了病,这才没去参加科举。 此事还惊动了女帝,派了御医前来关切,好在锦瑟也是学医之人,最后也算是糊弄了过去,却把来看她的郭高月等人吓得满身冷汗。 连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入夜,便是三堂会审,连赵华年都请了假从军中赶了回来。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父拍了拍旁边的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赵华年也开了口。 “对啊妹妹,你这寒窗苦读那么久,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吗?那三天你到底是去哪了?” “年儿,别对你妹妹那么凶。”原本严肃生气的赵父听到儿子嗓音有些冲,立马反过来斥责他。 赵母也投给他不满的眼神。 “先听瑟瑟怎么说,你都多大个人了,在军中磨练那么久性子还不稳重。” 赵华年:“” “爹娘,兄长,其实我” 锦瑟正要把想好的那一套谎话搬出来,怎么着也能先度过这一关,可话还未说出口,屋外便有人推门而入。 “因为我。” 一身白衣看起来很是病态虚弱,只能坐在轮椅上由人推进来的陆阑丞掩唇咳嗽着,向锦瑟投来安抚的眼神。 锦瑟:“” “陆阑丞,你怎么进来的!”见到这龟孙,赵华年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起身正要走过去,旁边却有一道更快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并抬手把他扒拉地推搡开。 “竖子!” 啪的一声,赵父直接掌掴了陆阑丞一巴掌,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耽搁自家闺女科举考试,就是天大罪过。 锦瑟从椅子上慌忙站了起来,喊着赵父,“爹。” 想要制止,可被打的脸都肿了的陆阑丞却向她投来不要插手的眼神。 锦瑟心知他是想让父亲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他身上,让她变得无辜,可这个傻子,他以为她不会心疼的吗? 脚步动了动,锦瑟继续走过去,半途却被赵华年伸手拦住。 “妹妹,这事你看着就好,爹下手有分寸的,不会把人打死。” 锦瑟有些急躁,扒拉着兄长的肩膀探头探脑往后面瞅。 “爹,别打他那张脸。”打歪了变丑了可就是她吃亏了。 还以为女儿要阻拦的赵父:“”不愧是他赵明远的女儿,果然还是向着他的。 双腿仿佛在地上扎根,誓要拦下妹妹的赵华年:“”妹,你这样我反倒不知道该心疼谁了。 被打的嘴里一股铁锈腥味,脑瓜子都有些嗡嗡的陆阑丞:“”委屈,原来你真的只爱我这张脸。 原本脆弱的姿态这下越发真实起来,眼里还闪动着莹莹泪光,像是被摧残的雨中海棠,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十足惹人怜惜。 锦瑟也却是看的揪心,但她脚步却是没动的,她得配合他这一场逼真的苦肉计,不能打乱他全盘计策。 已经不管什么心机谋算,满脑子只有锦瑟那句“别打脸”话的陆阑丞:“”就很难受。 可惜他幽怨的眼神还未被锦瑟瞧见,身下轮椅便被赵父转了个弯。 “我们去书房聊,年儿,夫人,还有乖宝,你们早点睡,不用管我们。” 回过头笑眯眯的模样,锦瑟在他们要出去时,赶忙开口又叮嘱一句,“爹,别打脸!” “爹不是那么粗鲁的人,乖宝你放心。” 温雅一笑,却反倒叫人更不放心了,特别是赵父,深知夫君秉性,已经可以想象到陆家那孩子,会被揍成什么样了。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锦瑟去大厅用早膳的时候,竟然发现陆阑丞正跟父亲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吃饭。 大圆桌前,赵华年表情惊呆了地注视着俩人,赵母事不关己,很从容地喝着汤羹,见到锦瑟来了,还让丫鬟给女儿也盛了一碗,宽心的很。 锦瑟:“”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一晚上的时间,变化怎么如此之大? “乖宝,过来坐,到爹这边来。” 锦瑟正要走过去,一个丫鬟走过来,说是温侯爷来了。 下意识的,锦瑟便看向她爹,果不其然,她爹高兴地招呼丫鬟带人过来,要是没用早膳的话,可以一起。 锦瑟眼见情势不对,本能直觉要躲,可赵父却开口拦住了她。 “还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乖宝,坐爹身边,今儿个早膳爹爹可是特意吩咐厨房,一半都是做你爱吃的。” “爹,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 “乖宝是嫌弃爹了?觉得爹说话不好使了?又或者觉得爹哪里做得不对,要耍小性子了?” 一连三个发问,如利剑扎心,锦瑟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坐了过去。 没过多久,温行之出现在她视线内,果不其然这厚脸皮,表里不一的伪君子顺着赵父的话便说自己还未用膳,并挑了个离锦瑟最近的位置坐下来。 安离国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迂腐观念,但此刻锦瑟宁愿有,因为她现在处境就跟走悬崖陡峭木桥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便有可能掉下去。 俩男人还你一言我一语讽刺挖苦,剑跋扈张,火药味十足。 锦瑟食不下咽,不敢随意插话,容易引火烧身。 可那俩个男人却并没有忽视她的存在,说着说着,便开始问她,“更喜欢怎样的男子。” 这跟你们掉河里我该救谁有差别吗? 不过温行之,你问出这话莫不是想要自取其辱? 她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赵父却突然咳嗽一声,又装作无事地摆了摆手。 “你们继续说,继续说。” 锦瑟:“”爹你这就没意思了。 不过即便如此,锦瑟也有她自己的解决方法。 “自然是喜欢于我两情相悦的男子了,难不成还要挑不喜欢的吗?” 说完这话,便放下碗筷,意味深长的视线扫过俩人,“难道你们不是吗?” 温行之:“” 陆阑丞:“” 第99章 不会吧不会吧 见他们发愣,一时间回答不上来的样子,锦瑟以最快的速度溜了。 赵父不知何时也拉着赵母离开,赵华年夹在无形的硝烟炮火之中,哪怕再没心没肺,也吃不下去饭了。 最后只剩下坐在轮椅上的陆阑丞和皮笑肉不笑的温行之。 空气仿佛凝滞起来,诡异冰冷的气氛让下人们都不敢轻易靠近。 温行之抢得先机,目光瞥了眼陆阑丞的腿。 “多日不见,陆夫子看起来还是这么直言快语,只不过这腿怎的就坐上轮椅了?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瘸了,那可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薄唇轻翘,似蹙非蹙的远山眉像是在忧心些什么,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可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在耍什么心机花招。 陆阑丞也笑,秋波潋滟的桃花眸,眼波流转间,瞬间让他那三分刻意出来的脱俗不染气质转变为慵懒惑人的艳媚,可目光却透着种清寒的凉意。 看得人眼皮一跳。 “还记得两年前,温小公子还是个可怜悲惨的乞丐,身上那叫一个臭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蛆虫,可没想到现如今,就一跃而上成了个名副其实的侯爷,还真是……颇有手段啊。” 这话冷嘲暗讽的很,可温行之却不怒反笑,脸上和善亲切的很,只是嘴里却也不吃亏。 “谬赞谬赞。”他三两拨千斤地回讽,“比不得陆公子,为了讨女孩子欢心,从京城追到洛阳,又从洛阳追到京城,真是半分脸面自尊都没有,就跟街头那摇着尾巴讨食的大黄狗似的,真是叫人唏嘘喟叹。” “是吗?”温行之却低估了陆阑丞如今的忍耐度,他不但不生气,相反还有些得意羞涩起来。 更是故意扭曲温行之的话意。 “真是见笑了,我这人就这样,又黏人又小心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有些心怀不轨的烂桃花死皮赖脸地挖我墙脚,世事无常,不得不防啊。”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温行之,语调拔高。 “毕竟有些人嘴上说着别人摇尾巴讨食,自己却跟那牛皮糖似的甩不脱,一嘴的哈喇子没底线,真是不忍直视。”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挑衅了,温行之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也是相当能忍,更会抓住重点。 “陆公子这么说,是没有信心吗?你就这么害怕自己被旁人比下去?” 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得有些轻蔑,没等陆阑丞开口,温行之便笑吟吟地继续道:“也是,像陆公子这样的纨绔浪荡子弟,除了一张脸,文不成武不就的,哪有女孩子会真心喜欢你的内在。” “也就当那有趣的物件,把玩一时也就算了,下嫁?是万万不成的。” 陆阑丞额角青筋凸起,心底杀人的冲动都有了,笑眯眯的眼睛透着几分森然的阴影戾气。 这些话几乎是朝着他的心尖尖戳,要是以前,他哪里忍得到现在,可现在除了愤怒,他更觉得对方是在羡慕嫉妒恨。 这是锦瑟平日里的偏爱给他的底气,不像对面的温行之,只有得不到还觊觎的疯狗,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发泄他那些不甘和忌恨。 温行之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言语过激,失了冷静,但他抿了抿唇,并不打算补救什么。 他想要打击陆阑丞,最好让他知难而退,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这般想着,却见对面跟个妖精似的男子抬手扶了扶发间玉簪,明明没有半分歪斜,这举动就像是在故意炫耀什么一样。 温行之刹那间想到什么,嘴角上扬的弧度渐落,眸色变暗。 再见他取下腰间荷包赏玩,又摸了摸衣角的银线海棠花绣纹,袖下的手指已经紧捏成拳。 眼角余光时刻注意着温行之神色变化的陆阑丞开心了,他露出有些欠揍的娇羞涩气表情,看着荷包的视线,目光甜腻的几乎要拉丝。 可没过多久,就西施捧脸,忧郁矫情起来。 “虽然瑟瑟给我送过很多东西,对我非常非常好,还说过倾心于我,有了我便不会再多看别的男子一眼,但也许温公子你说的对,她只是瞧中了我这张脸,当我是把玩一时的有趣物件罢了。” 温行之:“” 没有注意到对方发黑的脸色,陆阑丞嘴角一翘,像是那踩着墙头骄傲抬头的猫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很高贵你不配的气场。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说明我长的是真的好看,连温侯爷你也比不上,不是吗?不然瑟瑟为什么选我不选你?” 温行之:“” “你都不知道,瑟瑟现在都亲昵地叫我璟之了,就这待遇,想来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从个有趣的物件变成独占她心尖的男人了,这多亏了我的美貌啊,说实话,我很满足。” 温行之:“” “也不用怕哪天瑟瑟看腻了,毕竟我一天比一天更美,不像温侯爷,常年如一日的挂着伪善的虚伪笑容,一点风情都没有,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这年头了,不会还有人以为温润如玉能比得上妩媚妖艳?” 温行之:“”完全找不到插嘴的机会,如鲠在喉。 “再说了,就算哪一天瑟瑟厌烦了这样的,像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我也是可以的。” 肩膀一耸,有些宠溺的无奈。 “没办法,虽然我光凭美色就能俘获瑟瑟的芳心,但我偏就要努力,不给痴心妄想的烂桃花任何机会。” 温行之:“” 偷听的赵母跟赵华年默默瞥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锦瑟。 锦瑟面红耳热,捂着脸无地自容。 她迟早有一点把那个混蛋藏起来的话本子都烧光。 说的都是些什么呢,她是那么贪图美色的女人吗? 陆阑丞这边一个错眼瞅到了躲起来的锦瑟,顿时一个媚眼抛过去,要多魅惑有多魅惑。 锦瑟心底的火气直往脑门冲,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绯红的脸蛋瞅的赵母她们唏嘘不已。 “啧啧啧” 锦瑟:“”不是,她没有,是天太热了! 第100章 果然 眼看着饭桌上俩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焦灼起来,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锦瑟只好走过去用最客气的言辞委婉变相赶人。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陆阑丞:“瑟瑟,我跟伯父约好了一起下棋,你等会要一起吗?我也想跟你手谈一局。” 躲起来偷看的赵父:“”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呢?臭小子! 明知故问的温行之:“你要赶我走吗?瑟瑟。” 锦瑟心底冷笑,一个两个的,真当她没脾气是? 看一眼陆阑丞,“你确定要下棋?” 感受到泰山压顶般威胁的陆阑丞讪讪一笑,立马虚弱轻咳两声,“突然想起今天还没喝药,实在不好久留,瑟瑟,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抬了抬手,立马有奴仆过来推轮椅。 至于还赖在凳子上的温行之,对着他锦瑟语气更不好。 “温侯爷还有事?” 温行之站起身来,神色温软地看着锦瑟,咬了咬牙,干脆直白道:“瑟瑟,我心悦你。” 锦瑟不动声色退后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我知道。” 温行之目光一亮,“那你” “我拒绝。”锦瑟用一种陌生疏离的眼神看着他,“有些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温侯爷,你说是吗?”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低垂的眼睑,藏不住的落寞。 锦瑟:“”好赖话都说了还是听不进去,自以为是也要有个程度,算了,不跟傻子说话。 “侯爷自重,请回。” 本想再多一句往后别再来了,话到嘴边琢磨了下,说了估计也没用,没必要再多费唇舌。 转身欲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急促的咳嗽声,伴随着奴仆的惊叫,锦瑟回头去看,温行之弯着腰,一只手扶着桌边,另一只手掩着唇。 有殷红的血从那骨节分明的指缝间流出来,锦瑟怔愣了一下,便见他目光茫然地看着她,片刻后似乎反应过来,神色仓皇失措地背过身去,似乎想要遮掩。 身形却不稳地踉跄一二,径直往地上摔去。 锦瑟没去扶,等人已经倒地吃痛闷哼后,这才走过去,蹲下身来掀开他的衣袖,给他把脉。 “瑟瑟…”期期艾艾的语气,涩哑的嗓音,像是被雨淋了的小狗,想要讨上几分怜惜。 锦瑟:“闭嘴。” “……” 赵母她们无法再坐视不理,她们装作刚出现的样子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快去请府医过来。” 吩咐下去后,赵华年走到锦瑟身边,想要问些什么,又怕打扰妹妹,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等府医过来后,温行之已经被安置在客房的床榻上,锦瑟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自己从袖子里拿出个盒子,吞服了颗很大的药丸。 动作习以为常,像是这样吃很久了。 “不用了,我不习惯让别人碰我,已经好多了,没事的,我相信瑟瑟的医术。” 这边,锦瑟正后悔着不该多管闲事,给温行之诊脉,就听见他不让府医靠近的话。 四目相对,锦瑟冷漠地挪开视线,很是头疼。 她着了这混蛋的道了。 不让府医靠近,却让她随意撩衣袖,故意说这样容易叫人误会暧昧的话,实则却是想要掩藏自己体内剧毒蔓延的情况。 之所以在她把脉的时候那么配合,更不是什么你是特殊的原因,而是想要拉她下水。 古话说的好,好奇心太重容易害死猫,有些秘密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容易被牵制住。 轻则被威胁,重则杀人灭口。 灭口是不可能的,估摸着是冲着想要将她拉到一条船上,加深羁绊来的,若是猜测再大胆点,温行之今天来,就是算计着要这样做的。 听听这话的意思,都不用多想,锦瑟已经能猜到他之后想怎样赖上她了。 “咳咳瑟瑟,你能过来一点吗?” 虚弱近乎乞求的嗓音传入锦瑟的耳中,犹如罗刹索命,锦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众人:“” 温行之眼眶渐渐湿润红了,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委屈,却不敢怨怼,抿着唇将伸出去的手小心翼翼收回来,捏着被褥。 有种病弱公子的气质,叫人心疼。 锦瑟:“”好想逃。 同样一种表情不同的人做出来,锦瑟还是偏袒陆阑丞,那叫一个赏心悦目,我见犹怜,可温行之这样,她却本能防备警惕,生怕被算计。 虽然已经中招了。 “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也不可以吗?” 他抬头一笑,明明和煦温柔,却有种说不出的凄苦,赵母是个心软的,受不住长的好看的公子这样伤感,没等锦瑟开口,便招呼人出去。 被单独留下不能走的锦瑟:“”这是亲娘。 但既然已经这样了,总要解决问题。 “手。” 没好气地端个凳子坐过去,锦瑟伸出手去想要给他再把一次脉,结果却被五指相扣地握住。 毒素可能进了脑子的男人眼巴巴地瞅着她。 锦瑟:“……” 以最快的速度嫌恶地拍开,还想拿手帕擦一擦,碍于礼节,忍了。 可耷拉着脑袋的男人却露出一脸委屈受欺负的表情,低着头,撅着嘴,还有些许的无措。 “把脉。” 锦瑟语气平淡地解释,温行之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有些局促耳红地掀起袖子。 直撸到手肘处的白皙胳膊袒露在锦瑟眼中,若有似无的动作像是在撩拨某人的心弦。 某人不动如山地把完脉,便郑重其事道:“虽然毒素已经被你刚才吃的药丸压制下去不少,但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完全不知道安慰人。 “说难听点,若是没有根治的解药,只靠压制的方法,你至多还有三四年的寿命可活,且每一次毒发,都要比上一次更加痛苦难熬。” 温行之苦笑一声,收回手腕。 “我知道。” 锦瑟看着他,心里却想着果然。 果然上一世他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欺骗背叛她。 以为没有多少活头了,不想耽搁她,又怕说出来她非要与他夫妻共患难,不离不弃,所以才想方设法逼她离开吗? 可为什么当她真的要走了,反倒后悔将她囚禁起来呢? 锦瑟自以为了解眼前这个人,但现在却觉得有些看不透了。 第101章 喜欢我是你的事 不过锦瑟并不打算让温行之知道她也重生了,便没有问出心底的疑惑。 她的医术不够高明精湛,帮不了他什么,所有自求多福。 沉默了片刻,气氛有些尴尬,锦瑟也无话可说,正要起身,却发现衣袖被拉扯住。 无奈只得坐回在凳子上。 “还有事吗?” 她有点渴了想去倒杯茶来着。 温行之低着头,眸光敛在碎发遮掩的阴影下,唇角紧抿,什么话也不说,就是扯着锦瑟的衣袖不放。 恍惚间让锦瑟回到了前世温行之生病,却讳疾忌医的某些时刻,需要她一番连哄带骗,耐心陪伴,才能喝下汤药。 过程中还会扯着她的衣袖不让她离开,要是她偷偷去更衣,被他醒来瞧见不在,便会非常着急地到处找人,连鞋袜也顾不得穿。 就像生怕她离开他,将他抛弃了一样,紧绷着心弦时刻不安。 但此刻,锦瑟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宠他爱护他,甚至觉得他手劲太大,让她几次都没把衣袖扯回来。 “你扯到我的衣袖了。” 也不兜弯子,锦瑟看着他的眼睛直接说出这句话,温行之不得不放手,却还是想要挽留。 “能再坐会吗?就当是陪我说说话。” 锦瑟摇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久,容易生些流言蜚语,温侯爷,你若是身体好些了,便早点回府,请那位给你做药丸的神医好好看看,小女医术浅薄,你这病我没有丝毫办法,再待下去也无济于事。” 所以,别赖上我。 她这话潜意思非常明显了,温行之于是也不装了,收起那柔软温和的表情,神情有些严肃道:“可是瑟瑟,我身患剧毒这事,你” 话还未说完,锦瑟便像是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般,笑着打断。 “剧毒?什么剧毒?难道温侯爷不是过劳成疾,只要好生调养,便能完全康复痊愈的吗?” 那满眼纯粹的样子,若是个外人在这,还真是要被她给骗了,温行之见了,也是哭笑不得。 “你又何必如此与我装糊涂。”他摇了摇头,伸手似乎想要再去抓锦瑟衣袖,可不知何时,锦瑟已经不动声色地远离他可以触及到范围。 指尖就差那么一点便可以碰到,偏偏这一点,便是天堑。 心底浓烈的不甘又翻腾起来,他偏执地想要抓住她,可锦瑟却在他探前身子时往旁边挪了挪。 神色态度都是明晃晃的拒绝,对于不上心的男子,她总是这么冷血无情。 “我不是在与你装糊涂,温侯爷,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问问你,今日大厅那场吐血,是否你早有预谋?” 温行之愣了愣,而后伸出去悬在空中的手握紧收回,他敛眸靠回在身后的软枕上,片刻后,突然目光犀利地看着锦瑟。 “今日若躺在这里的是陆阑丞,你的璟之哥哥,是否你还会像对我一样那么对待他?” 锦瑟:“”鸡同鸭讲,她跟他提正事,他倒好,一心儿女情长。 事到如今,锦瑟也不想瞒他什么,更想打破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更不会再嫁予他,这是无法用自欺欺人来掩盖的事实,要是还不肯往前看,她不介意说重话敲醒他。 “那怎么能一样。”锦瑟理直气壮地勾了勾唇角,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如刀刃般剐着温行之的心尖血肉,让他痛不欲生。 “你是你,他是他,且先不提你们是不同的俩个人,璟之哥哥是我打小便认定的夫君,而你虽然明确地表达过自己喜欢我,但谁说喜欢便一定能得到回应呢?真要那样的话,我便是三宫六院也装不下喜欢我的男子啊。” 锦瑟目光非常有穿透力,她不管面前床榻上的男人脸色如何苍白难看,继续说道:“温侯爷,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我并没有强求你非要喜欢我不是吗?既然这样的话,那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 “你又何尝让我赌过。”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温行之长睫下被阴影覆盖的眸底,一片晦暗不清。 锦瑟却半点同情心都没有,甚至变本加厉地打击,绝情极了。 “既然连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那不是更能说明你不适合去赌吗?温侯爷,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你也可以看看别的女子,温婉贤淑,泼辣娇俏的,也不是没有。” “也不是没有。”重复地念了这一句,温行之向来柔和的语气竟听出几分讽刺。 锦瑟正想着是不是话说太重把人惹毛了时,便见一双猩红伤心的凤眸紧紧地瞪着她。 “既然如此,那这世上男子千千万,你又为何非要他陆阑丞不可?他不过容色艳丽些,可我也不差,你若喜欢那种魅惑人心的妖精,我也可以” 话还未说完,便被惊吓到的锦瑟迅速打断。 “你不可以!” 现在的男子都是怎么了,走仕途搞事业不香吗?为何一门心思情情爱爱,要死要活,一副你不喜欢我什么,我都可以改的卑微模样,实在是叫人烦躁又无奈。 “温侯爷,你知道天上明月跟水中明月有什么不同吗?” 温行之的顽固倔犟让锦瑟不得不耐下心来跟他解释。 “虽然两者很是相似,但若是真心喜欢明月的人,是不会多看一眼水面倒影的,我自问并非那肤浅之人,所以温侯爷,你明白了吗?” 便是再像又如何?真正喜欢一个人,即便有个与心上人容貌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也是不会移情别恋的,更不会当做什么替身。 “我先是喜欢他这个人,知晓他所有的缺点,这才慢慢发掘他的好,以前我并不喜欢太过艳丽的男子,可自从他出现后,我便觉得旁的男子都寡淡无味,唯他是那一抹最明亮的色彩。” 所以,是一见钟情,但也是日久生情。 她对陆阑丞的感情,从来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道明的,但若是真的只能用一两句话来表达,那这份欢喜与情意,定也不比任何人差! 第102章 要的要的 “别说了。” 听到锦瑟当着他的面述说对另一个男子的喜爱,温行之心如刀绞,他低着头,不言不语,直到锦瑟离开,这才有了些许反应。 他咳嗽着,掌心和嘴角都残留殷红的血迹,呆愣地看着,眼中开始被雾蒙蒙的水汽所遮掩视线。 锦瑟不知道他心底膨胀的欲望都是对她对渴望与拥有,从恢复前世的记忆开始,他便只想要她了。 前世为了替亲生父母报仇,夺回那本属于他的江山,也算给族人一个交代,在毒发只剩几年活头的时间里,他拼尽全力地谋算计划,最终还是将女帝拉下台。 那个从民间找回来,据说是女帝与先君后被狸猫换太子的真正皇太女,也不过是他接近女帝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寿命不多,又怕是事发失败牵连到爱妻,便只能将她拒之千里之外,却未曾想,这一退,便是渭泾分明,再无干系。 何其残忍,明明给了他一次重生再来的机会,可放弃了那滔天权柄,只想要白首一心人的他却永失所爱。 那他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看着她喜欢上别的男子,嫁给别的男子为妻,携手变老,儿女环膝吗? 怎么可以! 喉咙间仿佛堵了一口热辣的火气,烧的他嗓子刺疼干涩,从脊背渗透的凉意让他脸色白的毫无血色,可嘴角那抹殷红却衬得他有些许的病态诡谲。 是他的,谁也抢不走,若是有人觊觎,那便杀了宰了,总归他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只要她身边没了那些妖艳贱货,总有一天会看到他的好的,这一世只是陆阑丞开了窍,提前抢占了先机。 只要他死了,日久天长,瑟瑟一定会像上一世那样再次被他吸引。 她不是也说了吗?曾几何时,并不喜欢长相艳丽的男子,都是陆阑丞太死缠烂打了,让瑟瑟对他产生了依赖。 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哪里懂得情爱也是分很多种的,只是身旁有一个男子对她无条件的好,她便误认为那是喜欢罢了。 他这样想着,心中总算好受许多,却不知比起陆阑丞的死缠烂打,他的厚脸皮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些道理,可以用来控诉别人,但落到自己身上却是视而不见,或者说是故意忽略,说到底他只是个非常自私自利的人。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也并不否认。 表面上的儒雅亲和只是为了欺骗世人的假象罢了,真正的他不仅自私自利,独占欲也很强。 若是得不到,即便毁掉也不让给旁人,是他的东西便永远是他的东西,他可以厌弃丢掉,但别人不能捡起来,更别提从他手里夺走! 锦瑟站在院子里应付爹娘兄长的询问,突然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冷颤喷嚏。 赵父反应极快,心疼吩咐丫鬟,“快去拿件披风来给小姐穿上。” 锦瑟:“”所以,你们还要站在这里问我多久? 好在赵华年非常有眼力见儿,说着过两日就要返回军中,他突然想念雅阁的糕点,便拉着锦瑟出去吃。 一开始他说想吃的时候,赵父一脸不耐烦,“吃什么吃,就知道吃。” 后来说要带上锦瑟时,立马变脸,还塞银子,“多买点。” 任是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偏心对待,赵华年还是有些小伤心,别人家的男娃都是宝,就他,在他爹这永远是根狗尾巴草。 不过伤心也就一会儿,因为赵母揪住了赵父的耳朵训斥,妹妹也安慰他。 再想想当年要不是因为他脚朝下,母亲也不会难产差点没熬过来,自那以后本就娇弱的身子骨更是时常小病不断,心疾还加重了。 算了,子不嫌父凶,他不跟这老头计较。 “你骂谁老头呢?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一不小心把后面那句话嘀咕出来,还被赵父恰好听见了,眼见着就要脱鞋来扔他,赵华年直往妹妹身后躲。 “爹你可小心点,要是砸到瑟瑟,把她弄哭了,可就是你的错了。” “浑小子,你给老子出来,堂堂七尺男儿,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 赵父气的追着他跑,锦瑟夹在俩人中间,头都晕了,赶紧带着兄长离开。 等到了雅阁,赵华年为了感谢妹妹的搭救之恩,拿着赵父给的银两,去给她买买买,结果点心上桌,锦瑟还没开吃,他就风卷残云几口酥。 腮帮子跟那偷米的老鼠一样,鼓的老厉害。 锦瑟什么都没说,将倒好的茶水递到他手边,军中虽然磨炼人,但吃食却也是真的不太仔细。 “慢点吃,不着急,我去更衣(如厕),很快就回来。” 说完,起身又将茶壶都往他那边挪了挪,便往一楼走去,找小二带路,见了雅阁的女掌柜。 “我想要订三车糕点,好吃但又容易储存的,两天的时间够吗?”她想让兄长带回去军中吃。 雅阁的女掌柜还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寻常贵族富贵人家举办宴会什么的,也会从她们这订做糕点。 只是这一口气订三车,还要的这么急的,却是少有。 见对方有些为难犹豫,锦瑟掏出身上所有的银两先递过去,她带的不多,但也足够。 “先付定金,银钱不是问题,再加上是急要的,我会另外拿出五十两专门打赏做糕点的厨娘们。” 锦瑟跟小二打听过了,雅阁会做糕点的厨娘只有几个,她们每个月能领到六两银子,现在她直接拿出五十两银钱另外打赏,分摊下来也有不少。 只是辛苦两天罢了,能赚大钱的机会也不多,自然没有人会错过。 而因为怕雅阁掌柜把钱昧了,锦瑟故意与她在厨房见面,此刻听见锦瑟说话的人都眼神放光。 雅阁女掌柜:“”这姑娘真是心思缜密的很。 都这样说了,她要是不接下来,肯定会被厨娘们私下怨怪,仔细想来,对她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人家财大气粗 “好,这个单子我们雅阁接了。” 锦瑟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些细节,比如说用什么东西包装更容易储存之类的,雅阁掌柜的听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而这些知识都是锦瑟从前世管家时得来的经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对于生意人来说,却如获珍宝。 最后莫名就给她打了个五成折扣,锦瑟觉得占便宜了,便推脱。 “这怎么行。” “要的要的。” “可是” “要的要的。” “” 第103章 欠收拾 雅阁掌柜热情难推,锦瑟只好领了这份心意,转身回厢房。 雅阁的厢房只是用屏风遮挡左右,若是经过的人一眼便可以看见里面坐着的人,锦瑟上了楼还未靠近,便听见喧闹声。 “赵三岁,你不行啊,连这么简单的诗都对不上来,果然,莽夫就是莽夫。” 这个挑衅的声音有些耳熟,身旁还有两三个人迎合,说着打击讽刺的话。 锦瑟听见自家兄长气急败坏道:“李昭,我哪里得罪了你,自己半斤八两,还好意思说我,有本事你别让你旁边的书生帮忙,你自己来跟我文斗啊!” 这话一出,对方火气也上头了,许是先前几首都没被对上,他迷之自信地勾起兰花指挑了挑龙须一般的额发。 “我来就我来,可这回输了可就要换个赌注了,光银子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对不上来一句,便让我扇一巴掌,如何?”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特别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场合,如此行径在贵族子弟之间,侮辱性极强。 若是个心性脆弱的,恐怕从此往后都不敢出门闲逛了。 奈何赵华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肠子,被对方这么一刺激,立马就答应下来,锦瑟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拦。 主要是也想让他吃吃教训。 虽然兄长习武参军,但若是想要成为将军那样的人物,光四肢发达是没用的,要知道,历史上便是天生神力的习武奇才,身旁若没个聪明人看顾,很容易就会被奸诈小人算计。 阴沟里翻船的案例比比皆是,偏偏越是这种人,越不喜欢听所谓的大道理老人言,只有让他真的吃到亏了,直言点拨,才会认真听上一二。 说来了就是欠收拾。 身旁有个小娘子经过,锦瑟哄着她面红耳赤地把自己的白色绢帕给了她,当作面纱戴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躲在人群后围观。 若是这会儿她手里有些香瓜子,恐怕已经磕了起来,完全没的担心。 果不其然,虽然李昭说的那些上联也就勉勉强强,但赵华年连个勉勉强强都够不上。 什么芝麻西瓜的,也不强求平仄押韵了,连工整都 眼睁睁看着自家兄长被扇成个大猪头,觉得教训应该够了,锦瑟这才走出去。 “这么热闹,不如我也来跟你对上几句,如何,公子?” 赵华年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妹妹,本来觉得有些丢人,想要用双手把脸捂住,可当她见到妹妹那自信傲慢的眼神 好,可能还有一点点鄙视。 反正就是,他突然安心下来,有种会被保护罩着的感觉。 “瑟” 他正要开口,便被锦瑟一个眼神堵了回去,委屈地捂着脸不再说话。 而锦瑟这边,则挡在他面前,目光挑衅地看着那揉手的李昭。 “怎么,公子不敢?是怕了我这一介女流之辈吗?” 李昭前些日子才刚栽在所谓的女流之辈手中,自然不敢对眼前这个冒出来的少女轻瞧,他可不像赵华年,脑子跟注水似的。 但拒绝归拒绝,面子还是要留的。 “我不欺负女孩子,小姑娘,要逞英雄还是去别处,不然被大哥哥欺负哭了,哥哥可是会心疼的。” 他伸手过去,想要扯落锦瑟的面纱,一睹真容,奈何锦瑟像是预料到他的行动般,不动声色便远离他的接触距离。 “说那么多,还不就是不想与我比,看来,你也就是个只会两三句陈词滥调的庸才罢了,既然你怕了的话,不如让你身旁这位跟我比,刚才我瞧着他的诗句可比你好的太多了。” 说到这,又抬手轻轻一笑,讽刺出声。 “啊不,应该是天壤之别,你都不知道,刚才你做那些诗的时候,我差点就忍不住笑出来了,真是趣味。” “你这娘们,故意找事是不是?”原先还有几分忌惮的李昭在那连讽带刺的嘲弄下,瞬间火冒三丈,都像撸袖子打人。 锦瑟抬起袖子“哎呀呀”起来,躲到自家兄长身后,嘴上依旧不饶人。 “这是我说对了,所以恼羞成怒要施暴了啊,连女孩子都打,公子枉为君子,哦不,怎么能用君子这样高雅的字眼来形容你这样的粗鄙小人呢,罪过罪过。” 这下李昭脸都气红了,扒拉着身旁搂抱拉扯他的人。 “别拦着我,看我不撕烂这小贱人的嘴。” 锦瑟眸光一闪,眼神那叫一个纯良无辜。 “呦,瞧瞧这话说的,小女子难道说了你什么坏话吗?难不成你心胸狭窄到连区区实话都听不得了?那这可不怪我,谁让你做人还没有自知之明呢,还撕烂小贱人的嘴,只有那市井泼妇和姨娘小妾,才会这样粗鄙小心眼地骂人。” 李昭怒极反笑,冷静下来,他开口道:“好,让成才跟你比,不过赌注要换一换,你要是输一次,便脱一件衣裳,直到全部脱光为止,才能说结束。” “不行!”锦瑟还未回话,赵华年便急了起来。 李昭这厮明显不怀好意,而且这样的场合,即便输了一次,脱上一件衣裳,妹妹的名声也毁了。 虽然妹妹并不在意这个,但他作为兄长的却不能让她接下这样不公平的赌注,特别是这事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何止是打断他的腿,吊起来鞭抽都有可能。 还加辣椒水的那种,想想都觉得恐怖。 可锦瑟却用手指在他背上写下安心两个字,四目相对,赵华年想了想妹妹的才华,还有她在社稷学府参加五年大考得榜首为母亲赢回来的灵芝,咬了咬牙,选择了默认她的决定。 “我跟你比,但如果我赢了,我不要你脱衣服,打一巴掌就够了,毕竟家父教导过,当别人耍流氓无耻没下限的时候,我们读书人家的子女,还是要懂得基本的修养和礼节。” 言辞如暗箭,又戳了李昭心口几个血淋淋的大洞,他的父亲从来都吝啬理会他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管教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是羞辱,也是奢侈。 “希望你不要后悔!” 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文斗正式开始。 第104章 碰到硬茬了 那叫成才的书生故作深沉地想了想,又摸了摸嘴角那颗明显的黑痣,这才开口道:“风花雪月诗中客。” 这上联算不上太好,可是说是一种试探,锦瑟轻笑出声,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便接道:“竹菊梅兰画中仙。” 说完,挑眉不屑,用眼神刺激的对方变了脸色,真正地认真起来。 “风牵柳絮玉飞花。” 锦瑟接下联毫不迟疑,“月挂梢林梅落雪。”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 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 年,月影万年。” “人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官管之管被官管之管管管管被管不如不管。” 见锦瑟每回都对的那么快狠准好,成才额头开始冒起了细汗,感到压力,觉得这次可能是碰到硬茬了。 他虽有才,却也两年科举未中榜,不然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待在李昭身边当个狗腿子幕僚。 几乎都可以想象到,若是这次他输了,恐怕李昭是不会再留他在身边了。 心中忐忑紧张,他又说了几句,结果锦瑟只是稍许犹豫,给了他希望之后,又用最完美的下联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 从身体到精神上的双重碾压,成才感觉喉头一股腥涩涌动起来,心情越发焦躁。 而他越慌张,就显得锦瑟月从容淡定,就连李昭都看出了不对劲,面色难看地咬牙在他身旁低语。 “你到底行不行?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赶紧的。” 这番话没能让成才冷静下来,反倒多了几分恐惧害怕,他跟在李昭身边也有不少日子了,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对下人大方,也不苛责,但要是落了他的面子,让他不开心,打死都有可能。 虽然现在的律法不允许随意打杀府中下人,可只要没人敢多嘴,这种事情还是会经常发生的。 成才绞尽脑汁,试图想出更好的上联,可就是想不出来,就在这时,锦瑟开口了。 “一直都是你出上联,我出下联,这次我出一次上联。” 说罢也不等对方如何反应,直接开口道:“烟锁池塘柳。” 只是短短五个字,可在场无论是围观的还是成才,都懵愣住了。 这五个字乍看不起眼,却是暗藏玄机,分别是火金水土木五行,而下联必须也要有五行才对。 可以说是千古绝句了。 “这怎么对啊。” “想不出来,这姑娘可真厉害。” “是啊,短短五字,五行全有了。” 四周响起议论纷纷的声音,成才在李昭的眼神威胁下,最后苍白着脸色直接装晕过去,也比被李昭当着众人的面打骂的好。 等被下人抬回去后,成才便收拾包袱离开了李府。 谁不跑谁傻子,留着揍一顿再赶出去吗? 而这边,李昭虽然嘴贱,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却是不得不言而有信,又想着女儿家家能有多大力气,便让她打了。 前后对诗一共十四句,锦瑟扇了他十四个巴掌。 前面几下都不轻不重,对李昭而言感觉没什么,到了中间力道大了些,也还是能够忍受,可最后一下的时候,如有神力助攻。 “啪---”的一声,打的李昭原地转了三圈才踉跄摔在地上,耳朵嗡嗡的,嘴角还出血,整个人魂都飞了的样子。 赵华年还心疼地看了看妹妹的手,呼一呼,“疼不疼?” 相当疼的李昭一口气没上来,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锦瑟,话都说不利索,憋屈的直接晕了过去。 他是真晕。 锦瑟俩人没有管他,径直离开雅阁,等坐上了马车,见兄长还在心疼她打人的手,便笑着说道:“没事,我都是用的巧劲。” 赵华年:“”还能这样? “而且先前那几巴掌我是故意那样打的,趁他没防备再重拳出击,不然他指定耍赖,不会老实让我打完所有的巴掌。” 赵华年:“!!!”学到了。 “还有啊,别看只有最后一巴掌打的重,其实前面那几巴掌才暗伤最狠,现在看不出来,等明天他的脸绝对比猪头还肿,且没个十天半月,是消不下去的。” 赵华年:“”跟妹妹一比,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心有戚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他也没好到哪去,被李昭打的那几巴掌脸也肿了,不过想到对方更残,莫名就安慰到了。 锦瑟看了他一眼,对朝外面的车夫喊道:“先去一趟医馆。” 被妹妹如此体贴地对待,赵华年很是暖心,可下一刻,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脑袋耷拉的越来越低,也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冲动鲁莽,没有量力而行,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中激将法等等的举动有多么愚蠢。 最后诚恳地认错道了歉,锦瑟才缓了语气,开始宽慰激励起他,让赵华年慢慢的,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没用,只要下次注意点,多看点书努力努力,就能比得过那半斤八两的李昭。 “勤能补拙,相信很快你就能碾压那个李昭了。” 说的口干舌燥,以至于锦瑟之后的路程直到第二天,都不想再说任何话了。 只是雅阁发生的事很快便被赵父知道了,因为锦瑟那句没有被对上来的上联被传了出去,那些科举完等着放榜的才子才女们,纷纷口头相传,想要对出最完美的下联。 虽然那日锦瑟戴了面纱,但也没仔细掩藏自己的身份,稍加查探,便知道是谁家的千金了。 更何况这次连女帝也知晓了,早朝的时候特意夸了赵父教女有方,毫不知情的赵父从别人嘴中得知一切,虽然有些愠怒,但更多的是高兴与骄傲。 一下朝就开始在官员们面前嘚瑟,报复前些日子被议论女儿没有参加科举,幸灾乐祸故作惋惜,其实是想要气死他的事。 瞧瞧,就算他家乖宝没有参加科举,那也是能碾压你们家女儿十二条街,羡慕不?嫉妒不?咬牙切齿不? 没用,我的,我女儿,你们这些大高个小矮子丑八怪,就只配看看。 突然一个官员凑过来,难得的笑脸嘻嘻,甚至有些过于殷切讨好了。 “赵大人,你家姑娘应该还没许人家?” 赵父:“!!!”呔,忘了这些人家里还有拱白菜的猪! 退、退、退。 离我远点,这天聊死了,再见。 第105章 是父母之命吗? 李昭在家养伤,想了许久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便欲跟他父亲告状,结果李父一下早朝回来,便给了他一巴掌。 让他本就肿成猪头的脸受到了二次打击,痛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声音恨恨:“爹,你干什么啊!” 李父恨铁不成钢地来回踱步,双手撑着腰连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下,听见李昭还不清醒的话,伸出的手指颤颤巍巍。 “孽子,成天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上次招惹了丞相府千金不说,这次还得罪了赵家的人,那赵明远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爱女儿,浑起来连陛下都能怼,不管不顾一股子猛劲,谁敢跟他硬碰硬。” 说着,想到朝堂上女帝对赵家那女儿的欣赏与看重,更是瞅眼前这个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很显然陛下并非今朝今昔才注意到赵锦瑟,若非因病错过科举,以此女的才学,位列三甲都有可能。 “这几个月你就待在家中好好养伤,没事别瞎出去胡闹,丢人现眼。” 甩袖离开,李昭捂着脸坐在床榻之上,脸上的泪痕未尽,那因为发肿而眯成缝的眼睛里,流露出黯淡的失望与自嘲。 果然,哪怕他受了再多欺负,这个人在意的永远都是有没有牵连影响到他的地位官运。 赵府,今日赵父难得晚回,跟郭高月还有黎丞相他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最后他微醺地自己提着打包的烧子鹅酱蹄膀醉花鸡回来,而另外俩个人都被下人抬了回去。 醉的神志不清,呕吐三连。 郭父还好,已经习惯了,黎丞相却是滴酒不沾的性子,本想以茶代酒,奈何赵父巧舌如簧,还坏心眼地换了黎父的茶水。 一口下去,人就迷糊了,再被热情地劝上几次,完全就不行了。 等回到府中,虽然依旧绷着张脸,但见到夫人后,便开始醉意大发,失态地搂抱住惊慌失措的黎夫人。 一反常态,不但不严肃清冷,还特别幼稚地跟自家夫人翻起了那些过往埋藏在心里无人知晓的旧账。 且详细到某年某月某日,黎夫人与他的第一次初见。 “你说,当时是不是看上了与我一起的嘉兄?我都瞧了你好几眼了,可你却不敢与我对视,倒是对嘉兄,不仅不害怕,还害羞地红了脸。” 黎夫人老脸一臊,赶紧把下人都屏退,这才试图推开怀里的人。 “哪有,当时太阳那么大,我脸红是因为晒的,至于为什么不看你看别人,我那时还是个小姑娘,你又那么肃冷,我一看你,就跟看到那拿着戒尺在后面追要打我对夫子似的。” 能不怕吗? 黎丞相沉默了,像是在反思,又或者已经醉的意识不清了,等黎夫人把他好不容易扶到床上躺下后,这才抓着她的袖子又开了口。 “那你嫁给我是因为媒妁之言,其实并不喜欢我,对吗?” 黎夫人看着这往日不善言辞,此刻却格外话多,跟她掏心掏肺的夫君,也是乐了。 她故意想逗逗他,便反问道:“那你娶我是因为父母之命,还是真心喜欢我,想要让我当你的妻子?” 她说着,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这个老顽固,向来只会行动,嘴上从来没个暖心话,说不定这次 “喜欢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只是你当时并不喜欢我,还怕我躲我,连跟我说话都扣扣搜搜。” 黎夫人:“”扣扣搜搜就过了,她只是不想与他面对面对视那么久,却什么话也不说罢了。 多尴尬啊。 可眼见着他表情似乎有些委屈,黎夫人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合乎她心意夫君,当然也不是说平时的不好,只是比起现在这个来,极致的反差实在是叫人很难不心动。 再者,她本就 “喜欢。” “若是不喜欢你,我早早就逃婚了,哪还能让你那么顺利无阻地娶到我,真是个呆瓜。” 她握住他的手,往日里拿笔杆子多了,黎复的手上都有好几处老茧,可黎夫人却一点也不嫌弃,贴着脸笑的温柔。 第二天黎复宿醉醒来之后,什么都忘了,但黎夫人却相当坏心眼地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 那旖旎的口吻,黎大丞相耳根发红,笔杆子都握不稳了。 接下来好几天都躲着自家夫人走,害得黎棠妮还以为父母闹矛盾了,便去开导母亲,结果黎夫人非但没有丝毫幽怨,还乐呵呵的很高兴。 “等你以后嫁人成婚了便知道了。” 黎棠妮:“” 而赵父这边,提着一堆东西回家,都是夫人女儿爱吃的,至于那臭小子,他不挑食。 锦瑟大半夜被叫起来吃东西,其实是没有胃口的,但奈何醉酒的父亲硬是喂到她嘴边,还很享受这个过程。 父亲,亲的,不能打。 锦瑟看了一眼同样被强行唤醒的母亲。 赵母直接揪着夫君的耳朵,将他撵回房间。 “母老虎!” 赵父酒醉壮狗胆,冲着自家夫人凶了起来。 原本要离开的锦瑟停下了脚步,等会被揍起来,她好去拦着她母亲。 可出乎意外的是,赵母却没有那么做,而是松口手佯装要走,嘴里还念叨着,“凶我,我找别人去。” 赵父如有雷霆贯穿脑海,浑身一激灵,立马跑过去做小伏低地自动把耳朵凑过去,认起错来更是诚恳认真。 “别别别,你还是逮着我一个人揪,反正揪的也不疼。” 每次赵母看似暴力,却也只是做做架子没动真格,但这次 “啊疼疼疼,夫人轻点,轻点” 锦瑟:“”没眼看。 至于郭父这边,回府便跟小妾姨娘们一起在院子里闹腾,还披着戏服扭啊扭,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郭高月被吵醒,直接提着棍子过来把人敲晕了。 “把这老头拖回房间里睡去。” “是,大小姐。” 下人们赶紧溜了溜了。 至于那些姨娘小妾们,郭高月提着棍子面色凶煞地瞪着她们。 “再敢吵我睡觉,一人一棍。” 郭家地位最高的便是郭高月,哪怕姨娘小妾再得宠,也不敢招惹这位大小姐。 毕竟狠起来连亲爹都打的人。 “是是是。” 唯唯诺诺地点头,各回各屋,再不敢闹了。 第二天郭父醒来的时候后脖颈疼的很,有好事的小妾故意跟他说是郭高月打的,郭父佯怒地叫骂了声:“孽女,亲爹都打。” 片刻后,又在小妾期待的眼神下,漫不经心道:“算了,打就打了,月儿向来起床气重,昨日大抵是吵到她睡觉了。” 小妾:“”啧。 第106章 我就是你啊 夜风渐凉,陆阑丞做了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他待在一处狭窄的空间里,双眼模糊像是被蒙上了什么东西。 他听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奏乐声起,像是有人在娶亲。 明明看不着摸不到,但耳边却传来更多的嘈杂声音,还有人在说着恭喜。 恭喜什么? 又是谁在娶亲,谁在嫁人? 他莫名的心慌意乱,感伤难过,胸腔中像是堵着一股瘀血,闷重又涩钝。 “真是郎才女貌啊,这赵尚书家的千金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温侯爷又有着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俩人在一起可真是太登对了。” “不知道俩人生出来的孩子是个什么样,那该有多好看啊。” “我从赵府跟过来的,偷偷瞥到了新娘子团扇后的脸,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我们温侯爷也不差啊,公子无双,美玉无瑕,性子还那么儒雅温和,这京城大半未嫁人的女子今天估计要哭死在家中了,心中的白月娶妻了,被人从那高高的天边摘了下来独占着,别说是她们了,我也羡慕啊。” 温侯爷?赵家瑟瑟!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梦,一定是梦,瑟瑟怎么会嫁给温行之,她是喜欢他的啊。 不愿接受眼前的一切,心底的暴戾汹涌起来,陆阑丞捂着刺痛的额头,指甲掐着头皮,像是要强迫自己从这虚幻的不现实中醒来。 可是画面一转,已经不在大街上了,但却是在一棵合欢树下,他看见一身蓝裙,挽着妇人发髻,依旧明媚动人的女子抬手接一片被鸟儿弄下来的落叶。 对着身后的丫鬟道:“这合欢树,马上就要开花了。” 丫鬟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她便笑了,只是眼神却有些说不出的哀伤,让他揪心的难过,想要抚平她皱着的眉头。 别不开心,瑟瑟。 手指虚无地穿透那具身体,他碰不到她,可那一瞬间,却也害怕伤到她似地迅速收回了手。 他的心仿佛被拧干的抹布,皱成一团,却还滴着鲜红的血珠。 这个他放在心里千娇百宠,恨不得她永远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姑娘,此刻眼中却闪烁着忍耐克制的泪光。 “也许今年等不到了。” 他又听见她说话,藏不住的讽刺与落寞。 等不到什么?是在等谁吗? 还没想清这个问题,画面一转,黑昼降临,山林的小路中,一个狼狈的身影正在拨开荆棘树枝逃窜着。 只是背影,他便认出了她。 这是怎么了?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急促快速的脚步声,正在往这边赶来。 那些黑衣人手里拿着刀剑,一看便知是杀手。 眼中泛起浓厚的杀意与戾气,他捏拳站在锦瑟身后,哪怕知道挡不住,也想替她挡着。 是谁? 是谁要害他的瑟瑟!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温行之,可又很快否认,因为他觉得在梦中瑟瑟是温行之的妻,他若是在意瑟瑟,喜欢瑟瑟,又怎能狠下心肠派人来伤害瑟瑟。 若真是那样,这份爱未免也太过浅薄。 [你护不住她的。] 正想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跟他的声音很像,却更沙哑一些,用着肯定的话否决着他。 是谁? [你护不住她的。] 再次出现的声音重复着刚才那一句话,陆阑丞只觉得头更痛了,像是有两股水火不容的势力在分庭对抗着,让夹在中间的他备受煎熬。 [交给我。] 冷汗浸透了里衣,陆阑丞单膝跪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他又听到了这个声音,这次仿佛就在他耳边说着,格外清晰。 什么交给他? “你到底是谁?”想要我把什么交给你?瑟瑟吗?休想! 那声音病态的冷嗤一声,不答反问。 [你那么聪明,又怎会猜不出来,我就是你啊,也可以说,我是] 明明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声音却突然消失了,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不再执着于这个。 [交给我,我能比你做的更好。] “不行。” [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你能享受这一切,是我的。] [还给我!!!] 尖锐的声音仿佛指甲划过铁剑,发出刺耳的警告,陆阑丞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晕倒在地。 下一刻,他便猛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的床梁,大口地喘息,出了一声冷汗。 等他恢复过来时,梦中的一切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他用力地去想,才记起那么一星半点。 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他皱着眉头下床去沐浴更衣,心中惶惶不安,便备了礼去赵府,想要看一眼他未来的小媳妇,以求安心。 就跟进寺庙的香客一样,特别虔诚期许,可惜还未见到他的菩萨,寺庙便关门说不接待他,因为他亵渎诱拐神明。 他自然不会放弃,便开始死皮赖脸。 “伯父,伯父您就让我看一眼瑟瑟,就一眼。” “她不在。”赵父冷着脸,却被拦着脱不开身。 “您就别骗我了,这话您都跟我说过多少次了。” 赵父:“爱信不信。”小兔崽子。 “伯父,您是不是考验我?您放心,我对瑟瑟那绝对是一心一意,如果您还是不放心,我其实也可以入赘的。” “你也不怕被你爹打断腿。”赵父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 陆阑丞继续纠缠他,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锦瑟的声音。 “爹,璟之,你们在干什么?” 刚去买书回来的锦瑟还未进府,便见门口俩人纠缠,恰好陆阑丞怕赵父跑了,直接把人壁咚在柱前。 锦瑟:“”这分外和谐的一幕是我能看的吗? “乖宝你回” 见到女儿,赵父立马便眉飞色舞,要走过去,奈何有人比他更快,直接小跑。 “瑟瑟,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带了些从海南运过来的荔枝,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等会剥给你尝尝,是不是天太热了,你都出汗了,我给你擦擦。” 自然而然地跟着锦瑟进府。 被忽略彻底,感觉心中秋风扫落叶的赵父:“”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正在这时,锦瑟回头叫了他一声,“爹,不进来吗?” 赵父下意识回了句:“欸,来了~” 反应过来后:“” 哼,他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爹,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我给你擦擦。” “乖宝真贴心,别累着你,爹自己擦。” 第107章 都挺好 这天,科举考试放榜了,郭高月跟黎棠妮都上了榜,虽然没有挤进一甲,但考的也是相当不错,特别是林岚,考取了二甲第一。 如同珍珠蒙尘,被雨水冲刷后洗净污垢,重新焕发光彩,锦瑟真心替她高兴。 但当她拿她来应付那些榜下捉婿的贵族富商时,还是有些生气的。 这年头丧心病狂让女子入赘,嫁儿子的人家,她是见过不少,可像林岚这样,说喜欢她不喜欢臭男人的,她是头一个见着。 虽然她好歹还有一点良心说的是单相思,而不是与她两情相悦,毁坏她的声誉,否则她不介意,有的是人跟她急眼。 “她什么意思嘛她,早知道我也这么说了,我当时差点被人拖走,那热情殷切的样子,活像人拐子,幸好我爹及时赶到。” 郭高月搂着锦瑟的手臂蹭啊蹭,像只撒娇的猫儿。 “放心,朝廷改了制度,你爹如今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尚书,要是没有他的允许,几乎没人敢对你强买强卖的。” “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一个香饽饽似的,哎呀,我哪有那么讨人喜欢。” 害羞地捧着脸傲娇起来。 一旁喝茶的黎棠妮弹了杯子茶水在她额头上。 “你清醒一点,人家看中的是你的人吗?看重的是你以后官路亨通,前途无量,否则你真当这世上有那么多觉悟开放的人家愿意让你娶他们家的儿子啊,怎么可能,指不定入赘就是憋着什么坏呢。” 她冷静地给郭高月兜头再泼一盆冷水,浇灭她的热情。 “当时你爹出现之后,知道你是尚书之女后,是不是就没人缠着你了?其实这里面不只是因为你爹官衔高的原因,主要是那些人家觉得像你这样的官二代,他们拿捏不住。” 手指敲击着桌边,黎棠妮摇了摇头,叹息道:“说白了他们就是想找个又穷又有前途的冤大头,好拿捏利用,就像林岚那样的,只不过她” 瞄了眼锦瑟,黎棠妮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她可比你聪明多了,头脑时刻冷静理智。” 郭高月听出味了,撅嘴不满。 “我好歹也是挤进了三甲末尾,你怎么能说我没脑子呢?其实其实我都知道的,只是就算那样,也不妨碍我心态好啊,凡事那么精明干什么,那得少了多少乐趣,你说是不是,瑟瑟?” 原本是想让锦瑟附和一句,解她眼前尴尬,可锦瑟却不惯着她这嘴硬的臭毛病。 “我看你就是在狡辩,自圆其说。” “好过分,我伤心了。”脑袋蹭了过去,挤的锦瑟的胸口发闷,再温和的性子也有些愠怒了。 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如山,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薅着怀中人的头发把她扯开,开始说正事。 “我打算回社稷学府继续进修,明年重新参加科举。” 一阵寂静的沉默过后,黎棠妮先开了口,如今的她沉稳多了,反倒是郭高月,越发像锦瑟初见时的黎棠妮,撒娇黏糊样样俱全。 “锦瑟姐姐,我在京城等你。” 她进了二甲,再加上丞相府的势力与人脉,必定不会下放到地方州县去当官。 而且私下锦瑟也跟她长谈了一番,如今海晏升平,比起去做地方官干实事,留在京城充满党政,风云诡谲多变的朝堂上,协助致力于改变男权之上等级制度,让女子拥有平等地位的女帝其实同样的重要,且责任重大。 四目相对,俩人都看懂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相继点了点头,而郭高月却皱着眉头沉思。 好一会儿才像是下了重大决定般,举手道:“我也回社稷学府哎呦,疼瑟瑟你弹我脑门干什么?” 见她委屈,锦瑟看向她,眉眼弯弯一笑,却让郭高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想要逃跑。 生气了,绝对是生气了,可是她说错什么话了? 反正就算是这次放弃,上榜的学子也还有一次重考的机会,明年她再考就是,说不定还能考的更好呢。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锦瑟故意拿话刺她。 “你是我的跟屁虫吗?郭高月,你得做自己,而不是我赵锦瑟的附属品,明白吗?” 说到最后还是不忍心话太重,但郭高月却还是难过的泪流满面,说哭就哭。 “你竟然把我当成你的跟屁虫” 更咽的嗓音,不甘的语气,抬起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猛地站起身来对着锦瑟凶狠。 “我就是你的跟屁虫怎么了?” 说完瞬间娇软躺回到锦瑟怀里,还把锦瑟的手搭在她的头上,像是要求摸摸。 锦瑟:“”你那股骄傲的劲头呢? 不对,她不是这么个性子的人啊。 很快锦瑟便察觉到了郭高月的反常,她目光犀利地看向她,果然没多久便心虚地躲闪她的注视,手指还下意识揉搓着食指。 习惯她这些小动作的锦瑟知道,这是只有她内心极度忐忑紧张时才会有的表面,具体点来说,她在撒谎。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或者人,让郭高月想都不想就愿意放弃这次科举成绩,回去社稷学府呢? 片刻后,锦瑟温柔地抚摸郭高月的脸颊边缘,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来这次科举好像并不只有我没有参加考试,跟高月你关系很好的,那位,永阳候府的三公子,白序林白公子,就因为母亲病重而未能参加科举,真是可惜了。” “嘛这也是人之常情,母亲病重,作为儿子的,自然不能没心没肺地去考试,不过好在大夫妙手回春,白夫人的病情已经好转许多了。” 锦瑟:“哦~这样啊,高月你对白家的事倒是很了解呢。” “那,那什么毕竟是一个学府的学子,再说了,平日里白序林待我们都挺好的,而且京城这种地方,便是芝麻大点的小事,第二天都能传遍街坊四邻,我也是无意中得知,就去看了一眼。” 锦瑟笑的更加温柔。 “是吗?那你抖什么?心虚了?” “没有!!!” “呵。” “我错了,我就是想拐个入赘的相公回家,反正他们永阳候府那么多公子,白序林容色也不差,学识也好,脾性还那么体贴包容,正好与我互补,反正,我我都跟我爹打包票了!” 锦瑟:“” 黎棠妮:“” 第108章 得不到回应 若是这样的理由,锦瑟还真不好拦着人家,毕竟这俩人前世今生都是双向奔赴的命定姻缘。 郭高月的心思不在朝堂,当初进社稷学府,是因为被她父亲激励的争强好胜,想与她攀比,可如今她的好胜心已经淡的不能再淡了,还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又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阻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需求和活法,不能因为她想怎样,觉得如何更好,便一定要人家按照她的思虑规划去活。 做朝廷的中流砥柱自然很好,但也不能说重心在情爱的女人便是自甘堕落。 “你喜欢就好。”觉得满足幸福,那就行了,人活一世,哪怕寂寂无声,也有存在即合理的意义。 郭高月从锦瑟怀中直起那软趴趴的水蛇腰,局促地红着脸。 “瑟瑟,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是我爹,他非要让我瞒着你,说让我早点把人拿下,然后拐回家成亲,这样也算是先你一步,好歹赢了一回。” 锦瑟:“”伯父还是如此好强。 “我跟你们讲,我爹这两日买了很多话本子给我支招呢,那些套路算计我都学会了,等见到白序林,妥妥的拿下。” 看着郭高月斗志昂扬的样子,锦瑟便没把其实人家其实早就喜欢你,一直在欲擒故纵,反向诱拐的事实说出来。 不过话本子 锦瑟现在听到话本子都有阴影了,这东西可比刀山火海恐怖多了,她家那位就是天天钻研这些,拿话本子里的专业词来说,就是祖师级别的绿茶白莲花。 但凡她身边有桃花凑上来,他便矫揉造作,泪眼汪汪,欲语还休。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真的不怪他,哎呀好疼” 又或者觉得她花言巧语的时候,说话意境那叫一个拿捏。 “就知道你又在哄我,不过你肯哄我,我也是高兴的,说明你打心底还是在意我的,是吗瑟瑟?” 又或者做错了事,开始扭转局面的时候,便开始自卑攻击。 “我没哭,就是风沙迷了眼,要是要是你肯给我吹吹,算了,我这样的人,怎么配你对我那么好呢,而且你还在生我的气。” 说急了眼,又开始假装大气,楚楚可怜。 “我知道,你定是瞧我久了,没了新鲜感,我都明白的,你若是觉得那个小贱…那个男人长的好看的话,多看几眼也没关系的,不用管我会不会吃醋……别碰……我,我才没有哭” 还有突如其来感伤的时候 “话本子里青梅竹马都比不过天降男,我这蒲柳之姿,迟早也是要被你厌弃的,对?” 一想到这些,锦瑟就头疼欲裂,真是造孽啊。 偏偏这东西似乎还能传染,温行之前世那么正经儒雅一个人,即便是重生了,不是应该更君子风度一点的吗? 偏偏好的不学,逮着她家那位的柔弱不能自理学了个九成九,明明都跟他说清楚了,她那是偏爱,跟无辜可怜没有关系。 “瑟瑟。”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入耳畔,锦瑟猛然一激灵,像是被吓到,很快便回首往厢房外看去,正见到一脸抑制不住开心的陆阑丞站在那。 本来抬腿就要进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可以进来吗?”得到锦瑟的许可,这才快步来到她身边。 一把拽开黏着锦瑟的郭高月,坐到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转着圈撞在屏风上的郭高月:“”鳖孙,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心中愤愤,走到黎棠妮身边坐下,委屈地想靠在她身上,黎棠妮可不像锦瑟那么宠她,一只手抵着她的额头推远。 丑拒。 郭高月:“”这日子没法过了。 而这边,其实是打探锦瑟行踪故意偶遇的陆阑丞,正跟锦瑟说着他们所在这家茶楼都有什么特色。 话本子里说了,要想讨女子欢心,就得在各方面细致入微,面面俱到,俩人之间要有话可以聊,且兴趣相投。 兴趣相投这一点陆阑丞实在没办法,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无缺,话本子里说了,俩个人在一起也是需要磨合的,磨合好了还能两情相悦的,便是真的心心相印。 看着眼前这温馨,仿佛已经老夫老妻的一幕,黎棠妮有些恍惚,意识似乎回到了归云寺,那个人身边。 她喜欢的人,心里有着另一个姑娘,他藏着她,不让她知晓,哪怕最后她还是知道了她的存在,可他却只是一笑置之,甚至委婉地用棋局来拒绝她的心意。 [贫僧已经剃度出家,并不贪恋红尘,施主,你该下山去了。] 手指下意识地抚摸右手手腕,那里系着一条红绳,是她在佛前求的,彼时满心欢喜,无惧无畏,她跟佛说,她要抢人。 可后来她才知道,她要打败的并不是那尊慈悲怜悯的佛相,而是他心中那个念念不忘的人。 她可以不计较过往,也想要带他走出过去,可若是始终都是拒绝,得不到一丝回应 一厢情愿,就好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啊,可不能死皮赖脸,失了自尊。 所以,离开洛阳见他最后一面时,她只是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四目相对时,退上一步,道一句“叨扰”。 叨扰了,往后山高水长,人海茫茫,你我不会再见,也不必再见。 等有一天,我真正地放下你了,便会丢掉手腕上的红绳,去喜欢别人了。 你啊,便安心做你的和尚好了,我不会再去烦你了。 低垂的眉眼,眸中划过温软的莹光,伴随着胸口积郁已久的一股气息渐渐散去,黎棠妮喝了口凉茶,眉头轻皱起来。 真苦。 洛阳,归云寺银杏树下,一个俊雅的僧人正抬头看着落叶。 阳光穿过树杈打在他脸上,仿佛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突然,他手中的那串念珠崩断了线,散落一地,他瞳孔微缩,像是突然有所感应般,神色愣怔地看着地上的珠子。 低下身想去捡,却没有拿稳,让它从指尖再次溜走。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执意去将沾染了尘土的念珠捡起来,而是起身将掌心合于胸前,微微弯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寺庙深处走去。 第109章 楚郎,你好坏 月色阴沉,天上稀疏悬挂着几颗星辰,千回百转的庭廊里,突然刮起的夜风吹得栏外的青竹叶子沙沙作响。 锦瑟穿着一身美艳动人的红裙,懒懒地倚靠在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后,面前的人查验了她们的身份之后,便将她们放了进去。 有一人在密道之后等待,见到她们之后便主动来替锦瑟推轮椅,却被拒绝。 “奴家自己来。”妖媚娇怜的嗓音仿佛能够蛊惑人家,酥酥麻麻的痒到人心里去。 那面色没有丝毫表情的奴仆眼神微闪,视线不经意扫过锦瑟全身,心中暗叹一句,当真是人间尤物。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楚郎,你看他~” 雪白细腻的藕臂从轮椅后攀附上来,颇为暧昧地落在男子的肩颈处,嘴里抱怨着,动作却更像是在挑逗。 按照此处规定戴着全脸白瓷面具的男人看不出表情,但那凸出的喉结却是上下滚动了一番,像是在隐忍克制些什么。 片刻后,便听一声略微沙哑的嗓音道:“好了,别闹了,等回去再收拾你,你不是想要个宠物吗?去晚了可就挑不到好的了。” “哎呀,你说什么呢,这还有外人呢,真不害臊,羞死了。” 看似嗔怪地捧着脸,忸怩几下后,又伸出小粉拳捶了捶男人的肩膀。 看似力道不重,可实际怎样,只有面具下男人那张苦瓜脸最清楚。 带路的人听到俩人的对话,颇为深意地看了眼锦瑟。 虽然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像这样主人给宠物买宠物的,却是少有。 不过据他多年的经验,这女子面纱下定长着张倾城绝色的脸,再加上那举手投足间风骚但又不俗气的媚态,若是在阁中,定能拍卖出一笔天价。 毕竟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世间好看的女子比比皆是,闭月羞花的也不少,但像这样有气质,糅合着数种风姿的女子,却非常难得。 可惜了。 他正想着,轮椅上的男人似乎看了他一眼,感受到那股警告,再不敢抬起视线,开始给俩人带路。 狭小的空间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灯火通明,建筑奢华,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地上还是地下。 但那七拐八拐,很是弯绕的路却是很多,直到来到一个不大的封闭房间内,只有一面墙上有处特意打开的口子,旁边放着个圆筒的物件。 锦瑟拿起来把玩了下,发现对着眼睛可以看到很远处的观景,一清二楚。 又用手指摩搓了下制物的材质,很像是赤焰国那边独有的一种物产,制作手法只有赤焰国皇家所属的器造司才知晓,他们那的人把这东西好像叫做远望镜。 锦瑟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严肃。 先前还只是怀疑,没想到真如陛下所说,雅阁背地里这些肮臜勾当的幕后最大靠山,是与安离国签订了和平盟约的赤焰国。 想来是因为赤焰国那位励精图治,爱好和平的老皇帝前几年突然驾崩了,没有留下遗诏,又废了太子不久,以至于剩下几位皇子这些年为了争夺那把龙椅,斗的你死我活。 甚至都头脑发热,不清醒到偷偷违背盟约,把手伸到安离国这边来,搞一些恶心人的小动作了。 朝中也有官员参与其中,以防走漏风声,女帝托她调查这件事,并给了她可以调动直属一品护卫军的权利。 所以锦瑟听到兄长要带他去雅阁吃点心的时候,心里便开始有了计划,只是不显山不露水,也最不会让人怀疑。 等摸清了雅阁背地里拍卖奴隶宠物的底细之后,又顺藤摸瓜逮到了作为常客的楚肆。 说来也巧,若非楚肆白日里与她在雅阁相遇,想要来招惹她,锦瑟也不会闻到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香味。 跟派去调查的一品护卫带回来的香料一样,雅阁为了让拍卖的‘物品’更招人喜欢,便会让她(他)经常用一种香料泡澡,从里到外的浸透,情动时便会散发出清甜的幽香,还会更加敏感。 锦瑟正缺个人把她带进去。 雅阁的地下拍卖会有许多高人看守,且机关暗道重重,像兔子窝一样,发现任何不对劲,便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无踪。 女帝直属的一品护卫各个身怀绝技,其中有一个会中蛊操纵人心智的,听见锦瑟的吩咐后,二话不说便撂倒了已经没了世子位当废人养的楚肆,给他喂了子蛊。 虽然只能操纵至多七日的时间,且之后再下蛊也没用了,但对于锦瑟而言,七日,已经足够了。 “这是什么啊,呀!看的好清楚,楚郎,你快看。” 心中百转千回只在一念之间,锦瑟便装作不懂惊喜诧异的样子,高兴地拿着远望镜去给楚肆炫耀。 楚肆推着轮椅到她身边,一把搂过锦瑟的腰肢,将那远望镜随意丢在旁边,语气暧昧道:“别管这些小玩意了,宝贝,来亲” 脸正要凑过来,便被一根手指抵开。 “你昨儿个可把人家折腾了一晚上,莫不是还想在这下流,哼,不理你了。” 说着说着,脚跟一跺,捂着脸傲娇地扭过身去,像是生气了,却也把自己从那大手下解救下来。 虽是无奈,但若非必要,她还是不想跟这个人过多亲近,能演就演。 “哎呦,我的小心肝,别生气了,我这不是赔罪,带你来选宠物了吗?待会你要是看上了哪个,只要不是天价,都给你买下来。” 哄啊哄,闹啊闹,直到锦瑟瞅准时机觉得差不多了,这才佯装很不容易地原谅了他这一次。 正在这时,拍卖会的锣鼓响起,而房间外偷窥的人也放心地离开。 虽然雅阁允许带一名随从进来,但总归是不放心的,锦瑟早有所料,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放下过警惕。 过分慎重总比阴沟里翻船要来的好,毕竟前一个有惊无险,后一个可就要死无全尸了。 眸光幽深地瞥了一眼门口那边,锦瑟笑着将楚肆推到可以看到拍卖会的窗口那,只是远望镜却是在她手中。 这是一个环形的地下建筑,像锦瑟她们所在的这种小房间有很多。 第110章 一模一样 用远望镜看去,那种密密麻麻的小窗口从第一层到第三层,至少有上百个这样的房间。 真是细思极恐。 往下看去,几乎被烛火照得亮如白昼的一楼,最中央那偌大的看台上,正站着一个风姿妖娆,浓妆艳抹的女人。 对方嗓门很大,即便锦瑟身处最高的三层,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第一件拍品,翠玉翡翠镯,起拍价,一百两。” 锦瑟看了眼房间内被她忽视的卡片,应该是用来竞拍的,因为楚肆已经拿了起来。 “喜欢吗?喜欢我卖给你,宝贝。” 被那句宝贝恶心到,好在戴着面具没让锦瑟看到那黏糊的眼神。 但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蛊虫不仅能够控制心神,更有一定的机率让对方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 当然这只是一种近乎迷惑的手段,而且,若非楚肆心中早已对她肖想已久,也不会那么轻易成功。 “才不要,这种东西我都有好多了,一点也不稀奇。”该装还得装,谁知道那盯着她的人有没有去而复返呢。 还是得慎重一点较好。 “说的也是,不要急,越到后面,才是重头戏。” 楚肆发出宠溺的笑声,像是在无条件纵容锦瑟的任性,锦瑟脸上配合着傲娇羞涩,可心里却是嫌恶的不行。 她可还记得当时找到楚肆时,他正在虐杀一名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跪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男童呢。 这样的人即便再深情,她也只觉得是坨粪屎。 大概一炷香后,果然后面的拍品越来越昂贵,也越来越不正常。 五花八门的东西样样都有,就连安离国被列为不可宰杀的珍稀雀鸟,也有,拍卖的人还很多,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买来吃食的。 因为当年就是因为有那吃了长生鸟可以长生不老或者延年益寿的谣言,这种羽毛华丽,还可说人言的鸟雀,才会遭到史无前例的大屠杀。 短短不过半年,便是连刚出生的雏鸟都没放过,人性贪婪无厌,不得不用国法压制。 眸中划过一丝悲凉,锦瑟的视线在透过远望镜观察到那长生鸟遮遮掩掩的腹部时,瞳孔猛然紧缩。 “我要它。” 在那长生鸟即将被拍走的时候,锦瑟加价,对方似乎也不甘落后,跟她竞争起来。 锦瑟再次加了几次价后,察觉到对方那财大气粗,势在必得的手腕,未免报出的价位是楚肆无法承受的,而被雅阁的人发现端倪,只好暂且放弃。 她猜测对方应该也发现了那长生鸟怀了幼崽,既如此,那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当作吃食。 装着长生鸟的金笼被盖上红布端了下去,接下去上来的,却是两名戴着银色脚铐,穿着红蓝丝绸薄衣的少女。 各有特色个性,却是相同的容貌,应该是双生的姐妹。 其中姐姐胆子要大一点,抱着瑟瑟发抖,眼中含泪的妹妹,但许是被威胁敲打过了,即便眼神再凶狠,也不敢轻举妄动。 听着那一块块举出的牌子叫价,俩姐妹脸色越发苍白,眸中的色彩黯淡下去,变得空洞绝望,像是被钉穿四肢,用丝线牵扯起来的冰冷木偶。 锦瑟记住了俩人的脸,但并没有拍下她们,最后是三楼第靠右第四个窗口的人把俩姐妹拍了下来。 她会拍,但若要势在必得,且不引起怀疑,便不能将过多的怜悯放在除了目标以外的人身上。 毕竟她现在只是个依附楚肆的宠物,雅阁会调查每个客人的财力情况,她绝不能超出楚肆可以承受的价位。 接下来又是一名少年被推出场,还戴了特制的狐狸耳朵尾巴,只是那瑟瑟发抖,惶恐害怕的样子,像极了绝境中无助不安的小兽。 锦瑟咬了咬牙,心里暗骂一句畜生,眼中的冷意更重,深呼吸几口气才缓和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被叫到第五十七件拍品时,锦瑟终于等到了那个人。 一个被关在铁笼子里带出来的青年,剃着光头,身上穿着件灰扑扑的素袍,手里还拿着串佛珠,像是个和尚,但却俊美的过了头。 还真是聪明。 锦瑟笑了笑,她知道他光头之下是还未长出来的浅红色发丝,那是赤焰国皇室才有的特征。 赤焱,字子衿,在赤焰国皇室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皇子,其母身份低微,只是一介宫婢,被善妒的杨贵妃寻由头打死。 自那以后,这位十一皇子便养在了杨贵妃膝下,给她的孩子,三皇子赤暄当玩伴,实则是宠物,虐待对象。 三皇子赤暄,在外人面前乖巧有礼,看起来一副懵懂纯良的样子,但私下真性情却十分阴狠。 喜欢剥美人皮做灯笼,还喜欢看人痛苦绝望的样子,不把人折磨到疯绝不罢休的那种。 这是女帝给她的情报,如今赤焰国只剩下竞争最有力的四位皇子还在抢夺皇位,三皇子赤暄,便是其中一位。 他是个多疑谨慎的人,在发现赤焱竟然在风云诡谲的皇位争夺中独善其身地活了下来,便担心最后争来争去,反倒被最不起眼的这个捡了漏。 便干脆借刀杀人! 不料最后还是被他逃脱,但兜兜转转,还是倒霉的栽在了人贩子手中,被卖到了雅阁。 女帝的情报组织还是非常强大的,锦瑟也非常佩服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情,不过她也是知道的,被信任的同时,会承担多大的责任与风险。 “五千两,五千两还有人要叫价吗?” 起拍已经开始了,锦瑟按着远望镜的手指微微用力,片刻后,在要敲鼓定价时,她试探地加了价。 停顿了片刻,有人跟她争抢起来,但锦瑟却松了口气。 不是那个跟她抢长生鸟的,而且对方迟疑那么久,也不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于是她开始放心地竞拍起来,最后以险之又险的八千两底线价格把人拍了下来。 她开始庆幸,好在脸虽然生的俊,但却是个光头和尚,安离国的审美大多数是喜欢长发飘飘的美男,像这种,除非头发长出来,否则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恶趣味。 接下来便是去银货两讫了,敲门声响起,锦瑟放下手中的远望镜,眸光暗了暗。 果然,雅阁对客人的财力摸索的还真是清楚,否则不会在拍卖还未结束,便来敲门。 “失礼了,俩位请随我来。” 当人拉门而入时,锦瑟已经换了一副不胜娇羞,身体发软的模样,像是刚刚与楚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来人已经见惯不怪,以为锦瑟是为了拍下想要的东西对着主人用了些特别的手段撒娇讨宠而已,不然最多只拍过七千左右价位的客人怎会突然这么大方。 难过美人关罢了。 当锦瑟她们离开房间时,第五十八件拍品上来了,是个穿着又纯又露白衣的女子,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 若是锦瑟还在,便会发现那女子的容貌,跟南宫皎长的一模一样。 第111章 南宫皎的替身路 南宫皎没想到,自己会在去找楚肆的路上遭到绑架。 被锦瑟那样警告过后,她总是惶惶不安,还是后来听到对方因病错过科举的事,心里才爽快放松了些。 可即便再幸灾乐祸,却也是不敢再跟那个疯子作对了。 段位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再跟她作对,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南宫皎琢磨了半晚后,第二天便做了最终打算,去找楚肆。 用肚子里的孩子为筹码,不管是留在京城,母凭子贵也好,还是从他那弄一笔银子,回社稷学府安心做她的夫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没想到为了能够博取楚肆怜惜而精心打扮的妆容,会先吸引那些暗中窥视选货的人贩子。 蒙着鼻息的帕子除了汗臭味还加了迷药,等她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不值钱,肚子里还有孩子”“跟那位倒是有几分相像,可以调教调教”之类的话。 当时她脑袋晕晕乎乎,意识不清,更难以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灌了她什么东西,她被迫地呛咳吞咽。 好不容易喝完,没多久,肚子便绞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体内失去。 一直都只想把肚子里的孩子当作筹码算计的南宫皎,终于在失去的那一瞬间懂得了珍惜,爆发出了为人母的力量。 她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可即便再撕心裂肺地挣扎痛呼,到最后哀求悲鸣,也无人管她,任由血水凝固,她失魂落魄地蜷缩哭泣。 等天色暗了下来,有人鱼贯而入,帮她疗伤换衣,跟她说从今天开始,她便是第五十八件拍品……水月。 恰似明月,却只是镜花水月的意思,从一开始她便是作为某个人的替身而存在。 许是同类的敏锐,教她仪态妆容的女人知道她心底的贪婪野心,便总是有意无意地透露,故意膨胀她的欲望。 如果南宫皎能入了那位贵人的眼,哪怕只是替身,也能够一步登天,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利地位。 当然,具体还是得看她自己有没有让那位贵人长久宠爱的本事,毕竟那位贵人身边可不只有她一个替身。 当然目前在雅阁所知的情报中,被特意塑造出来的水月应该是最像那位贵女的人。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南宫皎也被彻底的驯化,更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猜测出那位贵人可能是来自他国的某位皇室子弟,且权势很大,可争皇位的那种。 她不再抗拒,也忘了失去孩子时的仇恨痛苦,甚至还扭曲地想着自己是因祸得福,原以为只能回去做个普普通通的夫子,没想到机会在不经意间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楚肆算什么,赵锦瑟算什么,她若是能成为皇子的姬妾,只要能够抓住那位皇子的心,等来日皇子争夺到无上皇权,她便能够让那些昔日瞧不起她,欺辱过她的人百倍千倍地奉还回来! 特别是赵锦瑟,她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只能跪在她的脚底下乞求怜悯。 而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踹开她,划花她那张勾引男人的脸,碾碎她所有的傲骨自尊,让她像蝼蚁活得卑微肮脏。 “七千四百两,成交。” 伴随着击鼓,南宫皎的思绪从过往拉回来,她看了一眼三楼的位置,那个拍下她的窗口正是整个地下拍行最好的观看位置。 上来之前便被提醒过的南宫皎内心难掩激动,因为她知道,那个窗口房间里面坐着的,便是那位贵人。 但她知道她不能把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她得装。 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却又透着几分倔犟坚韧的神采,腰杆挺直地不然旁人触碰,径直自己走。 那位贵人喜欢的女子便是这种,虽然看似脆弱柔软,但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和风骨,个性鲜明独特,引人注目。 南宫皎自信她能够演好这个替身,当然,这只是个开始,总有一天,她会将那位贵女在皇子心目中的地位取而代之! 赵锦瑟,你给我等着。 眸中划过一丝阴狠怨毒,一墙之隔的道上,锦瑟似是心有所感,突然瞥了眼身后,但却什么也没发现。 心中警惕升起,那种不祥的直觉让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但好在交易的中途没有出任何事,锦瑟顺利得到了呃,一条特殊的狗链。 狗链的另一端牵着那年轻俊美,有股无欲无求气息的僧人。 “以防宠物弑主,这条链子能让您更好地掌控他的性命,只要有任何不乖,你只需要用力拉扯这里,脖子上连接的项圈便会猛的收紧,只需五十两,便可带走。” 看着眼前搓着苍蝇手,跟领她们来的人完全不一样风格的矮个子眯眯眼男人,锦瑟干脆利落地让一旁轮椅上的楚肆给钱。 并不是想要那条狗链,只是这个时候任何不符合人设的举动都会引起怀疑,而且以她的直觉和经验来看,越是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男人,就越是精明谨慎。 赤焱倒是没有反应,乖乖跟着她走,想来是打算等出了这地方,再另作打算。 “楚郎,你看他的头,像不像一颗卤蛋?”银铃般的笑声感染着身边的人,锦瑟那仗着宠爱骄纵任性,口无遮拦的样子真是放肆嚣张极了。 可楚肆却宠溺万分地配合。 “宝贝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你喜欢就好。” 完全一副被迷住了,任由索取的样子。 赤焱握着佛串的手微微用力了些许,但肉眼却是看不出来的。 倒是个能忍的,难怪能在赤焰皇宫活那么多年。 锦瑟收回试探的视线,正在这时,经过的一处房间门开了,几个戴着面具的人从里面正要走出来,为首的那位穿着讲究,光是腰间玉佩就价值千金。 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瞥了一眼后,锦瑟便打算继续离开了,但对方却陷入在她那双灵动骄傲的眼眸中。 像,真的太像了。 “站住。” 待锦瑟她们走出一段距离后,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快步流星走过去横臂拦人,眼底的狂热兴味刺的骄纵任性的锦瑟非常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第112章 妾身不活了 “雅阁的规矩,客人之间若非双方允许,杜绝一切交谈,你想干什么?” 楚肆先开了口,与对着锦瑟时千依百顺的轻哄温柔语气不同,此刻嗓音阴冷冰寒。 甚至隐隐有些敌意。 被操控后,全身心都投入在锦瑟身上的楚肆,就像是一只不带脑子,光会唯命是从的大狗,但即便是畜生,也会守护自己的领地不被侵犯。 特别是在对方意图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时候,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见他这样,锦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看向眼前人。 虽然她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隐约也有些猜测,因此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深深低着头的赤焱前面。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娇媚勾人的嗓音如细长的羽毛划过胸口,带来阵阵颤栗的同时,也将对方的注意和心神全部吸引过来。 戴着面具的男人眼神越发炽热了,甜腻的情话张嘴就好。 “刚才一见姑娘,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许是你我前世有缘,今生再次遇见的时候,我才会感应到那份心潮澎湃的喜悦,真是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我此刻激动的情绪,若非要说些什么的话,那便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了,美丽的雀儿,你已然跃我心上。” 屈膝弯腰,一只手握拳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按于左胸靠肩处,这是赤焰国男子求爱时才会做出的动作。 阅览群书的锦瑟此刻宁愿自己懂的没有那么多,因为心梗的要死,特别是他说的那些情话,令她跟空腹吃了五斤猪油般,不仅腻到想吐,还恶寒。 什么一见钟情,美丽雀儿,安离国最年迈的话本子写作者都不会这样写,实在是太老套了,这情话。 若是放在几年前,还能偏偏无知单纯的小孩,现如今便是小孩,也被家人父母早早提醒过,远离这种嘴上抹了糖浆,看似喜欢,却是在贬低女子的男人。 目光瞥了眼对方鬓角处隐约透露出来的一丝红色,锦瑟忍住所有心思,意味深长地弯了眉眼。 “公子真是说笑,奴家已经有主了呢,楚郎既俊美无涛,又对我掏心掏肺的好,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呢~” 这便是委婉地拒绝了,也是故意刺激对方,说他不如楚肆。 果然,下一刻面前的人便按捺不住,为了让锦瑟后悔而不顾身后随从的阻拦,摘下了面具。 那张始终含着三分肆意笑容的面庞不是一般的好看,此刻瞧着锦瑟时,眼神说不出的深情。 那一汪波光潋滟的潭水,仿佛能将人溺毙在其中,从来都是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我以真心担保,定会对你更好的,所以,愿意跟我走吗?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让你做我金丝笼里精心饲养的小雀儿。 看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锦瑟佯装惊讶地愣了愣,然后在对方成竹在胸的表情下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长的很好看,但我更喜欢像楚郎这样老实的男人,你看起来就不老实,花言巧语,还把我当做云雀,楚郎就不一样,我永远都是他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男人瞳孔放大,怔愣了片刻,像是不敢置信自己会被拒绝两次。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锦瑟她们已经离开了,而男人身后的随从出于某些原因,也没有替主人拦着她们。 “真是有趣。” 重新戴上面具,男人看着锦瑟她们离开的方向,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 “这么骄纵任性的小云雀,得折断翅膀狠狠地饿上几顿,才会乖乖顺从地被我关在金丝笼里?” 他像是在问着旁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跟着他多年的随从却是瞬间领会到了主子的想法。 单膝跪地,低下头颅。 “殿下,属下一定会派人将她一并给您带回去。” “要活的,可别伤着她。” “是。” 谁也不会想到,正处在皇位争夺漩涡正中心的赤焰国六皇子赤司会出现在安离国,这个向来奇思异想,行踪不定的皇子殿下,最喜欢的事,便是到处收集喜欢之人的替身。 至于他喜欢的那位女子,早在五六年前,还未成为六皇妃,便因为逃婚与人私奔,而死在了一场算计的阴谋诡计下。 得不到且永远失去的,才是最宝贵的,这是赤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可若说他如何深爱那名女子,当初又是他亲手将人杀掉,且冷静地嫁祸给其他皇子。 这个人是矛盾且又难以看透的,因为他只在意他所谓的有趣好玩,极其病态诡谲般的行事风格,实在叫人忌惮又无可奈何。 这边,锦瑟坐在马车内,很快便发现了有人跟着她们,极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十一皇子,之后会有人带您去见那位贵人,不过现在,您得先躲藏一下,您那位六皇兄派人追赶过来了,若是冲着我还好总之,不能让他们发现您,兴许有人会认出您的长相,不得不防。” 说着,便起身让开座下位置,有个夹层,刚好能够让个不算太胖的男子挤进去。 “您受点罪,条件就这样。” 面纱下的表情讪讪一笑,可赤焱却没有任何嫌弃,他抬起的视线变得犀利精明,与先前无欲无求的和尚仿佛不是同一个人般。 深深地看了锦瑟一眼,他什么都没说,便蹲了进去,锦瑟勉勉强强才把木板盖上,以防万一还在上面铺了条毯子。 让此刻双目失神,仿佛牵线木偶一样的楚肆坐了上去。 这些都做完后,马车刚好被强行逼停下来,锦瑟刚下车,一个手刀便出现在她眼前,像是要把她敲晕。 千钧一发之际,她装成崴脚差点摔倒,踉跄着躲过那招数,开始与黑衣人们周旋起来,最后见差不多了,便说着她愿意跟她们走,但她们要放过楚肆。 黑衣人们只接到要带走锦瑟的命令,多余的事情可做可不做,再加上锦瑟一脸不答应便用发簪血溅当场的样子,怕任务失败,便点头应允了她的要求。 正要走过去把人敲晕。 锦瑟警惕地捂住脖子,眼珠子瞪的有些可爱凶狠。 “干什么?妾身这细脖颈,你要是把握不住力道,把妾身直接敲死了怎么办?” 黑衣人:“” 锦瑟哼了一声,而后眼神示意,伸出双手,“来,抱着妾身走,要是敢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妾身,妾身也不活了。” 黑衣人:“” 主子这次瞧上的女人也太娇气嚣张了,不过倒是跟以往那些很不一样,胆大的很,还对郎君有情有义。 第113章 怎么不敢看我 暗处保护锦瑟的影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锦瑟提前跟他们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无需出手搭救,但这样真的好吗? 要是主子知道了…… “先跟上去,都别擅自行动,锦瑟小姐知道我们的存在,若是有需要,一定会叫我们的。” 两拨人一前一后地在夜色中穿梭,这边载着赤焱他们的马车在月上柳梢枝头的时候进入了一处秘密山庄,门口站着一壮汉,肩上坐着个玩笛子的蛊族少女,手臂上还盘了条银色的小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终于来了,真慢。”抱怨的一句,脸蛋有些幼嫩可爱的少女直接从壮汉肩上跳下来,赤脚走下台阶。 铃铛晃动,清脆灵动,吸引了赤焱的注意力,但很快他便挪开了视线,因为少女一身银饰半裙的打扮实在是太暴露了,在他们赤焰国,若是有这样穿着打扮的女子走在大街上,定会被骂伤风败俗,抓住浸猪笼的。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蛊姜儿故意用手中笛子挑起他的下颌,红润的樱唇微微上扬,是调侃戏弄的弧度。 “你便是赤焱?”话落不等对方回答,便笑吟吟地弯了眉眼,颇为倨傲地抬了抬下颌,“诶,假和尚,你怎么不敢看我?心里在想些什么龌龊事呢,嗯?” 拉长旖旎的尾调,听的人耳尖泛红,少女歪着头故意凑近,颊边笑出来的梨涡清浅,看起来清纯动人。 可她手中的笛子却毫不客气地戳了戳面前男子的脸庞,还滑落到衣领处,试图拨弄挑开。 赤焱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抬眸认真地看着眼前人,骨节分明到有些削瘦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握住笛身的另一端,却让人难以抽回去。 “姑娘自重。” 仿若蝴蝶的长睫轻颤,目光却格外犀冷疏离。 蛊姜儿轻笑出声,面色却瞬间阴寒。 “松开。” 四目相对,仿佛有一场无形的生死搏斗拉锯战在俩人之间进行,壮汉看着眼前这一幕,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无奈。 三护法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别人碰她的笛子,可每次又喜欢拿笛子去挑逗人,真不知是什么怪癖。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去劝一劝的时候,一名女子从门内走了出来,瞧清这情形后,赶忙开口道:“主子在等着了,先进去。” “算你走运,哼!”伸手摸了摸探出头的银蛇,将护主的它安抚下来后,蛊姜儿用力抽回自己的笛子,还在赤焱身上擦了擦他碰过的地方。 看着转过身离开的少女,赤焱只觉得安离国的女子实在是不可理喻,但他向来能忍,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她过多计较,但也仅仅只是这个时候,等来日… 正想着,似乎直觉到他不怀好意,蛊姜儿突然回过头来,吐着舌头略略略,冲他做了个极其挑衅的鬼脸。 赤焱:“……”哭笑不得。 进了山庄,赤焱见到了戴着面具坐在上座的红衣男子,这才察觉出不对。 “阁下费尽心思半路将我请来,是何用意?” 他该见的本是安离国的女帝,可眼前这位再怎样也能看出是个男子。 能够在一国势力下悄无声息把他劫来,此人定不简单,他又有着什么目的? “公子也说了,是请,既如此,便不用那么警惕,本座并不想当你的敌人,相反,还能助你一臂之力,登上那人人觊觎的皇位。” 捏着佛串的手指用力握紧,赤焱仿若琉璃般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幽深。 “你想要什么?” 仿若一头蛰伏在黑暗困笼中的野兽,猛然睁开了双目,那充满野心与凶狠的视线让红衣面具男子满意地笑出声来。 “爽快,本座要与你做笔生意。” 一炷香的时辰后,赤焱神色凝重地走出了山庄,他踩着木凳进马车内,却在见到里面坐着的少女时,愣了一愣。 “你…” 刚起了个头,便被对方扯着袖子拉了进来。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现在带你去见女帝,记住,你没来过这里,而我,是女帝麾下的二十四护卫之一,排行十八。” 听见她说的话,赤焱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悄无声息带来这了,也不知道安离国的女帝知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暗桩,不过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你放心,我不会跟女帝说,你还有另一个主子。”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毛病,但蛊姜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被威胁了一样,于是她直接上手掐住了赤焱的脖子,只是没太用力。 “主子跟女帝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你若是敢多嘴,让我少一份工钱,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到你,然后掐断你的脖子,明白吗?” 在蛊姜儿过来时赤焱便有所反应,他抓着她的手腕,随时能够反制住她,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不到必要时刻,他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姑娘放心,我还要多多仰仗你们主子的支持,对双方都不利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就好。” “……” 一阵诡异的寂静沉默后,赤焱有些尴尬的假咳。 “既然都说清楚了,那姑娘可以松开手,从我腿上离开吗?” “啊?” 蛊姜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直接坐人家身上了,不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赤焰国的男人就是矫情。 撇了撇嘴,蛊姜儿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老神在在地从腰间鼓囊囊的大荷包里掏出蜜饯吃,不再搭理马车内的另一个人。 赤焱:“……”他刚才是被鄙视了吗? 锦瑟这边,也到了一处宅院山庄中。 那抱着她的黑衣人将她安置在一处带有温泉的奢华房间内,没多久便有几名哑巴侍女端着换洗衣物首饰进来,要伺候她洗漱更衣。 “放着,我自己来。” 侍女们完全无视她的意见,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锦瑟想了想,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闹腾,便随她们了。 但被领着出去时,她还是戴上了面纱,原本是不让的,实在是因为拗不过她才勉强许肯。 再见到赤司,对方明显有些得意,满脸写着你终究还是要成为我的人的恶心表情。 锦瑟:“……”我是想做个温柔的人,奈何总有人自找麻烦。 第114章 记得要补刀 “过来。” 软塌上的男子眯着一双凤眸看向她,黑底鎏金的长袍拖垂于地,领口散开露出勾人的精致锁骨,长发随意披散于肩后,慵懒中又透着股难言的邪魅。 锦瑟的视线错开,看向他那修长玉白的手指,正勾拿着一银色长嘴酒壶,摇摇晃晃中有酒水溢出,弄湿了他的衣袖。 空气中有谁轻笑了一下,伴随着窸窣起身的声音,赤司随意丢开酒壶朝着锦瑟走了过来。 “本皇子的手是不是很好看?” 他挑逗着美人,可美人看着他那越来越近的身影,却是眉心紧蹙,往后退着,直到背靠墙壁,才被迫停下。 “你这人,向来如此自以为是吗?” 扭头想换个方向离开,却被长臂阻拦,锦瑟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用隔着衣袖的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让他离远一些,语气非常不悦。 可对方不仅没有生气,还试图抓住她的手腕,只是锦瑟缩回的太快,没能得逞。 神色有些可惜,赤司直勾勾地看着锦瑟,突然伸手想摘下她脸上面纱,可手背却被狠狠地拍开,甚至还被指甲挠出了血痕。 “真凶。” 视线从手上的伤痕掠过,原本满是笑意的眸子,突然眉目转冷,戾气横生。 手指以极快的速度扼住锦瑟纤细的脖颈,锦瑟双手拍打着眼前人的胳膊,脚尖渐渐远离地面。 “不听话的云雀可不讨主人喜欢。”凌厉的眼神毫无温度,此刻的赤司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呢喃的言辞有些近乎病态的诱哄,“你要乖,这样主人才会对你好,明白吗?” 眼尾被雾气染上些许嫣红,锦瑟的面纱终究还是被挑开,可就在要看到容貌时,赤司却突然浑身发软,头晕目眩。 他震惊不已,几乎咬牙切齿。 “你竟敢!” 晕倒在地。 脱离了掌控,锦瑟眼里的惊慌害怕瞬间消失,她从容不迫地整了整有些歪乱的面纱,又摸了摸发疼的脖颈,心想着肯定会留下指痕,便一脚踹在地上昏厥过去的人身上。 觉得不够,又多踹了几脚,这才解气,扯下床帐当绳子,把人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做完这些后,锦瑟坐在桌前喝了口水润喉,咳嗽两声,觉得差不多了,才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 那声音,便是耳背,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房外隐藏在暗中的影子们惊的浑身一哆嗦,锦瑟姑娘让他们等吩咐,她有法子通知他们,没想到是这样。 还真是…直接哈,就是这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但影子们也是不敢耽搁。 “谁?” “有杀手,快,保护皇…” 尸体倒地的声音响起,保护赤司的黑衣人出现,跟影子们缠斗在一起,黑夜的较量正式开始。 半个时辰后,一名身上血迹沾染最少的影子被推着进了房间,见到锦瑟时,还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锦瑟便先开了口,她语气温柔。 “麻烦你们了,都解决好了?” 影子呆头呆脑地点了点头。 锦瑟又问:“没放跑漏了谁?” 影子:“” 锦瑟笑了笑,眉眼弯弯,“我就问问,毕竟斩草不除根,容易有后患之忧,该心狠的时候还是要果决一点的,你说是吗?对了,补刀了吗?” 影子:“都…都是一剑封喉的。”这姑娘原来这么可怕的吗? “这样啊,那是我多虑了,能劳烦你找根鞭子来吗?能抽人就行的那种。” 影子:“您等…等等,属下马上回来。” 转身很快消失。 锦瑟:“……”听声音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可惜是个结巴,也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什么原因,能不能治。 这样想着,等他拿着鞭子回来时,锦瑟便多嘴问了几句有关这方向的情况。 影子急了。 “属…属下不,不结巴的。” 锦瑟眼神怜悯地点了点头,“好好好,你不结巴。” 影子:“……”哪里对了,又好像哪里不对。 稀里糊涂地离开,几天后还是想不明白,便把这件事跟别的影子讲了,然后被笑话了大半年。 影子都是没有名字的,平常大家都十一十二地叫排行,只有到了护法长老那个地位,才能有自己的名字,但因为这件事,他多了个小结巴的别称。 一开始只有相识的几个影子这么叫,后来便很多人叫,再之后连主子也知道了这件事,觉得有趣,便当作笑话说给了锦瑟姑娘听… 主子被骂了。 锦瑟姑娘很凶地跟主子说,给人取这种别称既没修养,又很过分。 后来的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名字,是锦瑟姑娘给他取的,叫子彦。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好像是正直,仁厚的意思,他懂的不是很多,也没有姓,但还是莫名的很欢喜。 当然没有姓是因为主子吃醋。 没办法,主子对上锦瑟姑娘,便不是一般的小心眼。 …… 鞭子甩在空中有清脆的响声,锦瑟拿着它试了下手感,便用在了赤司的身上,硬是把人抽醒。 “来…”人! 还未来得及说完,便又被甩了一鞭子,疼的差点痛叫出来。 锦瑟还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是你让我继续的,怎么还用这么生气的眼神瞪着我呢?太没道理了。” 又是一鞭甩过去,十分靠近脖颈,留下鲜艳的红痕,非常故意的报复。 “对了,你是不是想叫人啊?”锦瑟开始杀人诛心,“不行哦,他们都死了呢,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除非你也死了,或许就能在黄泉路上见到他们了。” 赤司疼的表情有片刻的扭曲,他倒吸了口凉气,目光晦暗地盯着锦瑟。 “你是谁派来杀我的!我的好三弟,还是…” 锦瑟挥鞭子的动作停了停,眸光闪了闪,但很快便恢复如初,用轻松的语气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听的不是很明白呢。” “难道一开始不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吗?”嗤笑出声,拉长了语调,“我们自以为是的六皇子殿下。” 第115章 不要怜惜我是朵娇花 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赤司像是破罐子破摔,也笑了起来。 “如今我都这样了,总归活不到天明,你又何必再隐瞒。” 舌尖舔过唇角的伤口,赤司像是束手就擒般妥协地叹了口气,一双锐利明亮的鹰目因为微微垂着眸,视线被阴影掩藏,看不清晰。 “其实我多少也能猜得到可能是谁,想要我命的总不过就那么几位,反正都要死,知不知道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我想了解的…是你。” 再抽鞭子下去可能就要弄出人命了,锦瑟收了手,提了壶茶水走过去兜头给他淋下。 “六皇子殿下,现在清醒一点了吗?” 从出生起便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赤司,嘴角渐渐往下抹平,像是装腔作势的畜生被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回了最狼狈不堪的姿态。 他心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前人,最好一刀刀凌迟的那种,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被削下来,生不如死的绝望才最解气。 可他现在受制于人,很多事情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反倒是锦瑟,浇完茶水不够,还捡起了被他丢掉的那银色酒壶,里面还剩不少酒水。 “浪费是可耻的,六皇子殿下你说是不是?” 不需要回答,锦瑟笑吟吟地把那酒水浇在了赤司身上那些鞭伤上,那种感觉,就好像皮开肉绽过后又在烈火上炽烤,便是堂堂男儿,也很难承受得住这份折磨痛苦。 尖锐的凄惨叫声传出房外,正在毁尸灭迹,做清理收尾的影子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朝嗓音出来的地方看去,表情个个五味陈杂。 “有这么痛吗?”锦瑟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用最无辜的语气道:“难不成比窒息还难受?” 她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等赤司好不容易缓过来时,却见她将手里的鞭子圈成套绳的样子,然后慢慢朝他走了过来,嘴里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话语。 “既然分不清到底哪个最痛,要不你都试一试怎么样?殿下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不会真的把你一下子勒死。” 赤司:“!!!” 如果说之前他对锦瑟还有些不可说的念头,那现在完全就是被支配的恐惧了。 更让他不愿意接受的是,明明很难受疼痛,可身体却隐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栗舒爽,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异样。 该死,这女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响起了打斗声,一名受伤的影子冲了进来。 “姑娘,突然来了一伙黑衣人,武功高强,再纠缠下去对我等不利,得快点离开。” 听到这话,锦瑟瞪了眼赤司,而后快步绕到他身后,用鞭子使劲勒他脖子。 嘴里还一边急切地对那影子说:“先杀了他,不能让他活着回去成为三皇子殿下登基路上的绊脚石。” 赤司铁青着脸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了,呼吸更是万分困难,但他还是听见了那句三皇子殿下。 果然是他,那个伪善阴狠的奸诈小人! 不甘心,他怎么能这么窝囊地死在这里。 眼中猩红一片,想要挣扎,奈何被捆绑的实在难以动弹,没多久他便感觉身体濒临了死亡的界限,这个女人是真的要杀了他。 赤司是在昏厥中醒来的,有个红衣戴着面具的男子侧对着身站在床榻边,见他醒来便将手中的汤药端给他。 “醒了,那就把药喝了,皇子殿下。” 对方语气漫不经心,听起来还有一丝丝的怪异,应该是用的伪声,赤司靠着枕头起身,警惕地看着他,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疼的厉害。 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红衣面具男子坐下来解释,“当时你命悬一线,好在本座手底下有名妙手回春的神医,等你好了,本座再与你详说。” 见赤司还是端着汤药不肯喝,放不下戒心,他笑出声,有些不屑。 “放心,总归不是要害你,只是想与我们尊贵风流的六皇子殿下做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罢了。” 既然是想要从他身上谋取什么,那短时间之内自然不会害他,赤司点了点头,暂且放下心来把药喝了,只是刚入喉便表情扭曲,面如土色,差点不雅地把入嘴的药尽数吐出来。 红衣面具男子懒散地起身,扭头见他这样,像是关切道:“良药苦口,殿下可不要浪费了,这汤药是神医用了很多珍贵药材,熬制了好些个时辰才做好的。” 话既然这么说,那赤司硬着头皮也要尽数喝下去,不然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堂堂皇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 只是那句浪费让他想到了那个要勒死他的女人,他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死了,但红衣面具男子已经走了出去,他现在又无法开口说话,姑且便先把伤养好再说。 不急,若她还活着,他一定会重新把她抓住,将她折磨致死,哪怕已经死了,他也会让人把她的尸体挖出来鞭尸喂狗,否则难解他心头之恨。 这是他第一次在女人这栽这么大的跟头,更气的是,这个女人不但不对他另眼相看,还把他当猴子耍,简直就不正常。 此刻隔壁与他不过院墙距离后,那被他恨的咬牙切齿的女人正坐在凳子上,乖乖让从赤司那回来的红衣面具男人擦药,还听他用本声抱怨,戾气若隐若现,极致克制才忍了回去。 “他竟然敢把你伤成这样,真想杀了这个混蛋。” 锦瑟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了好了,你不是还给他药里加了一大把苦黄连吗?再说了,他那满身的鞭伤,还有脖子上的勒痕,可比我要严重多了。” 陆阑丞满面寒霜,脸色极其难看。 “他能跟你比吗?瑟瑟,我现在很生气。” 见他一本正经发怒的样子,锦瑟噗呲笑出来,又赶忙用手捂住掩饰,但眼中却是盈盈笑意。 “哎呀,生气啦?那可怎么办呢,要不我亲你一下,哄一哄?” 那摘下面具,白玉细腻的脸庞上开始染上两团绯红,开始扭捏作态。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办法。” 脸已经凑了过去,神色仿佛写满了亲亲,不要怜惜我是朵娇花,可劲摧残。 锦瑟:“……”真可爱。 第116章 从前有一个国… 闹腾了一会儿,俩人开始说正事,先是赤焱,有了前世的记忆,锦瑟知道他便是未来的赤焰国皇帝,所以在女帝要她去雅阁顺便救他时,锦瑟便想了很多。 首先便是在不损害母国利益下,给未来要去凌江国称帝的陆阑丞送去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虽然帝王之间工于心计,这种关系最不牢靠,随时对方便有可能在背后阴你一把,但就目前俩人都还是躲躲藏藏,隐藏身份的情况来看,可以说是一对难兄难弟,虽然陆阑丞的情况比赤焱好多了。 锦瑟想,既然不能共富贵,那同携手共过患难总是可以的,俩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要强的多,只是在这期间该防范戒备的,还是不能松懈,特别是要掌控好对方的成长速度,若不能与自己持平,太快的话,就容易被反过来扑咬一口。 过河拆桥的事在历史上屡屡皆是,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之后就是赤司,说起来他还真是个意外,但就结果来看,还算不错。 她顺带还坑一把远在赤焰国的三皇子赤暄,而陆阑丞也多了一个可以牵制赤焱的人选。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趁机将势力分化成几股暗流,涌动周旋在赤焰国皇室之内,赢来暂时盟友的同时,也能狠狠捞上一笔财富。 若是野心再大一点,等从凌江国夺回摄政王把持的皇位后,陆阑丞还可以利用留在赤焰国的势力,先瓦解对方国家的实力,再来个里应外合的两国战争。 总之不管怎样,先把可能性都预料到,打好基础是没错的。 “我都听你的。” 锦瑟絮叨分析完一切后,陆阑丞便点头如捣蒜,好像将来要做皇帝的是她,而他只是个听从吩咐的下属似的,顿时她就没什么兴致了。 正在这时,影子截获了飞鸽传书递给她,锦瑟以防意外而部署的第二个计划顺利施行,一品护卫们从密道潜入,控制住了雅阁的地下拍行。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跑了,但内应却将要被烧毁的人员名单给拿到了手,只是其中涉事官员众多,一旦查办,恐动摇国之根本。 不过至于到底该如何抉择,那都是女帝要去烦恼都事了,锦瑟想知道的是那只长生鸟的踪迹。 好在去的及时,那人跑的时候又匆忙,没把鸟带上,便被救了下来,放回了森林。 天色将明,锦瑟不好让人发现她不在府中,否则容易被怀疑,便扒拉开黏人的男人,狠心绝情地走了。 脚步刚踏出门槛,便听到身后传来幽怨的哼哼声,锦瑟装耳背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这男人啊,不该惯着的时候,还是不能太宠着,会变得越来越爱撒娇,虽然她甘之如饴。 南宫皎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明明那个皇子已经将她拍了下来,她也被换上了最好看的衣裳即将随他离开,可关于以后的美梦还未做完,现实就给了她重拳出击。 她甚至有些抵抗,对这些救她的人产生了恨意。 谁要他们多管闲事,一个个正义凛然的样子,却都没问过她的意见就要保护她。 可当有人问起她是怎么被抓来时,却是抬起袖子抹着眼泪,哭的梨花带雨,可怜无辜。 “我只是想上街买点东西,谁知道就被,幸好你们来的及时,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这话的意思间接的就是说,她的清白还在,没有被欺负之类的。 只是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还期望着那个将她买下的皇子能找人把她救出去,毕竟她不是谁谁谁的替身吗? 像她这样跟心上人很像的替身应该不多,若是错过了恐怕很难就再找到下一个了,她很重要的。 可惜那位被她殷殷期盼的皇子殿下此刻自己的处境都很艰难,哪里还想得到她这么一个玩意儿,比起她,倒是锦瑟在赤司的记忆里更有冲击力,就是做梦,都会梦到如何欺辱对方的程度。 皇宫内,女帝跟赤焱聊了许久,对方见了她也不藏拙,你来我往的试探对话间,女帝心中已经清楚这位不起眼的十一皇子是个能登大统之人,她表示愿意帮他登上皇位,只是要签订和平国书,有生之年不让铁骑踏足安离国境内,两国之间可以友好邦交商业往来,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盛世。 赤焱一开始还以为安离国的女帝天真没有野心,可当四目相对,看到对方那双眼睛时,却是被震慑住。 女帝从来都不是没有野心,她也向往权利,只是比起这些,她更想当一位明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也绝不畏缩。 “当年岐月国与草原牧游一族打仗,打到一半却开始内斗,最后皇帝病死,新帝年幼登基,宦官把握朝政,让原本如日中天的岐月国瞬间土崩瓦解,最后不得不求助于我安离国,当时朕刚登基不久,出兵援助后两国签订了和平国书。” 像是在说一件可以当成笑话来听的往事,女帝单手撑着下颌,语气闲散轻松,却依旧威仪不减。 “你可知距离岐月国单方面撕毁契约,才过了多久?连两年都不到,真是要笑掉朕的大牙,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以为他们国力恢复了,朕的安离国依旧原地踏步?” 说笑女帝是真的笑,完全不带掩饰的,语气还非常轻蔑嘲讽。 “抑或是觉得朕一介女流会优柔寡断,太过仁慈,所以管理不好国家,不足为惧?” 眸中划过一丝冷光,但很快又被笑意充满,仿佛那只是赤焱的错觉。 “他们可真敢想,也真敢做啊,朕出兵帮了他们,反倒被笑太过仁慈,还真当朕是冤大头了。” 起身,女帝走过赤焱身边,在他背后停了下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现如今朕舒坦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岐月国,也没有轻瞧朕的蠢人。” 她既能帮他们,自然也能摧毁。 那一仗,她御驾亲征,直接一箭射穿了岐月皇帝的头颅,让世人和朝廷那些反对她为皇的臣子们知晓,她这个女帝当的并不窝囊。 她主动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敢挑衅?好啊,灭国的那种。 第117章 扭到腰了 锦瑟原本是想悄悄回府,却不想刚翻窗进自己闺房,便见到坐在黑暗中等候已久的父亲。 “回来了?” 赵父难得严厉的声音传入锦瑟耳中,吓得她心惊肉跳,正想着该如何应对眼下这特殊情况时,一声“哎呦”,伴随着踢到凳子腿摔倒的响动。 “疼疼疼,乖宝,快来扶爹一把,扭到老腰了。” 锦瑟:“……”摸黑不点灯吓人也是有风险的。 府医回乡探望亲戚去了,这个时辰又不好叫醒丫鬟去外面请大夫,锦瑟便亲自动手,等弄完之后天已大亮,她还要跟父亲解释清楚这一晚上去哪了。 “是陛下交代给我的事情,已经办好了,至于是什么事,因为是密令,所以…” 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锦瑟对上了赵父怀疑的眼神。 “真的?没骗爹?” 锦瑟皱着眉头,眼神震惊,语气万分伤心地反问,“爹你怎么能怀疑我呢?难道女儿在你心中就是那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我实在对你太失望了。” 说着眼中含泪地抬起袖子,遮着脸跑了。 “不是,爹不是这个意思,乖宝…回来,爹错了,爹真没那个意思!!!” 无法从床榻上起身的赵父泪眼汪汪地伸着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那跑的飞快的人影。 出了房门便不再装了的锦瑟,困倦地回去补觉了。 等她一觉睡到中午醒的时候,女帝已经在早朝上做出了决断,除了一些暂且还不能铲除的臣子,能动的不是砍头下大狱,便是流放罢官。 好在早在先皇时期就已经废除了一人有罪,家族连坐的制度,但即便不牵连九族家人,朝野上下也依旧是人人自危,毕竟水至清则无鱼,手里太干净的人,反倒不容易在朝堂立足。 比如女帝看好的几名新臣,就因为不够狡猾知世故,一腔热血过于冲动激进地与旧臣正面刚,以至于女帝不得不将他们下放到地方去当官磨砺。 现如今,正是将他们从地方上提拔回来的好时机,可以填补那些空缺出来的官位。 就连今年科举一甲前三名状元榜眼等人,都得到了相当不错的官职,但很快,反应过来的老臣们便开始拉拢新势力。 清流世家士族等,又开始形成盘根错节的抱团现象,不过女帝对这早有预料,她并不过于苛责,容忍了下来。 反正即便是说了也没用,若是施予打击,且不说官员们本就在上一次大清洗中积怨已深,很容易激起他们的逆反心态,就是从人性上来看,这种抱团现象也是不容易改变的。 毕竟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恶分明,很容易与志同道合的人走在一起,而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则多少会有些排斥,不愿往来。 不该较真的时候,女帝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犯事的官员游街示众,以至于坊间百姓都知道女帝又一次大发雷霆了。 “上次还是岐月国,那叫一个血流成河,不得不说,我们陛下看起来温和,但该有魄力的时候是一点也不怂。”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这些官员犯了什么事,但进了囚车要被砍头示众的,自然是有天大的罪过,他们扔起菜叶子跟臭鸡蛋,也就毫不手软。 嘴上还在骂骂咧咧,跟旁边的人议论这些官员到底犯了什么事,要沦落到被摘项上人头的地步。 要知道自己女帝上位后修改了国法律条,犯了事的人大多都是流放监制苦力,而不是动不动就问斩。 西街那专门用来砍头的大闸刀都生锈了。 “你们谁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刚才过去的囚车里竟然有个正二品的官员,这也太” 有些人脉,穿着富贵的男子询问着拥挤的百姓,满脸的不敢置信。 正二品的官员竟然都要被砍,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啊? 人群中的眼睛们你看我我看你,正在这时,有个提着篮子买菜,像是丫鬟打扮的姑娘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一点,我家老爷在朝为官,前些日子早朝回来,我听见他跟夫人说,这些大臣” 她如数家珍地说出自己偷听来的事情,百姓们听到拐卖,宠物那些字眼时,纷纷怒气冲天。 “天杀的,这都是一些畜生啊!” 特别是一些丢了女儿幼童的人家,听到这样的话简直撕心裂肺,要不是有衙役带刀拦着,恐怕就要冲出去把囚车里那些官员抓住来质问暴打。 “还我妞妞,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家虎娃才三岁啊,他才三岁啊!怎么能那么狠心” 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鞋底,直接丢在了那二品大官的脸上,紧接着越发过分,连砖头石子都有人丢,一口口唾沫星子要把人淹死的程度。 有些人生而为人,是为了做好这个人,而有些人生而为人,却不配活在这世上。 人群后不远处一辆马车中,锦瑟慢慢放下了帘子,朝车夫开口,“走。” 雅阁已经封了,但因此对家水月居反而生意兴隆起来,原本要回老家的掌柜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时来运转,这些日子都是笑呵呵的。 遇到骂雅阁的客人,还会附和几句。 当初故意开在他家对门时就知道那雅阁的主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这话已经是抬举她们了。 “姑娘这边请。” 锦瑟跟着热情的小二上楼,进了一处厢房,里面郭高月她们已经等候多时。 这次事件锦瑟粗略地跟她们讲过,自己也帮了些许小忙,她不敢居功拿大头,主要是怕被刨根问底,需要说更多的谎话来圆。 当然,不说自然是更好,可既然以后要同朝为官,自然不能遮遮掩掩太多。 几人聊了许久,都是针对当下朝廷形势的话题,等到用完午膳,黎棠妮便开始不舍地跟锦瑟道别。 因为锦瑟跟郭高月明日便要启程回社稷学府了,虽然朝堂之上还有林岚陪着她,也不算太过寂寞,可比起认识不久,还总是很忙的林岚,黎棠妮的心更靠在锦瑟这边。 “那我不走了。” 锦瑟开玩笑地说着,黎棠妮被哄的高兴,但郭高月却炸了毛,很快,锦瑟便陷入了俩人之间的拉锯争夺战中。 一双胳膊左右都有人抓着,夹在中间很是无奈,却也好脾气地没恼。 第118章 敢动她试试 在回社稷学府的前一晚,锦瑟去参加了场宴会。 早有镇国将军府的帖子送过来,只是锦瑟想到陆阑丞的关系,再加上女帝办事很忙,犹豫中便搁置了下来。 但这次宴会是将军夫人以生辰的理由举办的,虽然以往这位深居简出的夫人都不喜欢隆重地举办生辰宴,但这次却不一样。 锦瑟也有所预料,她是为了见自己。 因为陆阑丞不太想让她接触那些‘家人’,所以锦瑟始终便顺着他,没有自以为是地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更不会想着养育之恩大过天,用礼教恩德来苛责绑架陆阑丞。 诚然,将军府的人对陆阑丞是很好,可他们平日里看着的到底是陆阑丞还是江璟之,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身为他国正统皇太子的江璟之,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是暂时躲避追杀的落魄,他并不需要镇国大将军的帮助。 是对方威逼胁迫之下,强行让他成为将军府的儿子,陆阑丞的替身,用来安抚失去孩子差点得了失心疯的妻子。 当然,即便再如何,将军府对璟之也是有养育之恩的,这一点无论怎样都不能否认,可除却这个,被当成替身,心里压抑地活过那么多年,也是真的。 锦瑟并不知道江璟之是怎么作为陆阑丞在将军府中生活的,但从他几乎很少回将军府,即便外宿也不愿在家里睡觉的行为来看,他应该并不喜欢那个家。 “在想什么呢?” 马车上,赵母看着发呆的锦瑟,笑着打趣她,“莫不是紧张了?” 知女莫若母,赵母很早以前便看出自家女儿对陆家那小子的不同寻常,所以此刻便以为锦瑟是因要见到未来婆婆,才会这样。 锦瑟看出了母亲笑意中的深意,但并没有解释什么,正好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陆府,她便逃一样极快地下了马车。 身后传来赵母取笑调侃的声音。 “慢点,别摔了,这么急做什么,你这孩子。” 也太迫不及待了。 锦瑟:“”不是,娘,你想的太多了。 可刚要开口,跟上来的赵母便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佯怒地训诫,“待会见着人可要矜持一些,明白了吗?” 因为锦瑟要来参加宴会的原因,陆阑丞也难得地回了一趟家,此刻他正在房间中,颇为烦躁地听着旁边妇人的絮叨。 从一些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的小事,再到小时候有关陆阑丞的糗事趣事,看起来温婉柔和的妇人毫不厌烦地说着一件又一件,直到口干舌燥也没有停下来。 陆阑丞无奈地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大将军夫人的眼神立马亮了亮,像是有些感动。 “还是丞儿知道体贴人,不像你父亲,大老粗一个,想当年你才刚学会说话,第一个开口喊的就是娘亲,等再长大懂事一些了,吃到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先塞给为娘,哪怕自己也很想吃。” 又来了。 陆阑丞几乎能够猜到她之后会说些什么,也不知这位自欺欺人的大将军夫人是早就察觉到什么还是如何,近些年越发喜欢回忆往事。 说些不属于江璟之,但全是陆阑丞的回忆。 曾经,他也觉得她很可怜,但 “母亲,我已经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可面前的妇人却像以往那样,盯着他嘴巴的动作,表情像是凝滞般愣了愣,片刻后,疑惑地皱着眉问他。 “丞儿,你刚才说什么?娘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看,就是这样。 只要是她不想听见的,总是会被自欺欺人的忽视,哪怕陆阑丞重复许多遍,依旧是如此。 有时候不小心听进去了一两句,便会发疯地抓住他,哭着说丞儿,都是娘不好,娘不该让你走丢之类的话。 然后没多久自己又忘了先前发生的一切,端着陆阑丞爱吃的杏仁酥来喂他。 可陆阑丞爱吃的杏仁酥对江璟之而言,却是毒药,因为他对杏仁过敏,吃了这东西会浑身起红疹,要是吃的多了,还会呼吸困难,有性命之忧。 可在这个将军府里,没人管他能不能吃,他要是不吃,大将军夫人便会发疯,然后没日没夜地在厨房里做杏仁酥,说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好吃丞儿才不吃的。 心疼妻子的镇国将军只好狠心将压力全部给了陆阑丞,面上歉疚对不住他的样子,却是眼睁睁看着他的妻子喂给他一口又一口杏仁酥。 而后在他痛苦的抽搐下,让请来的医者替他诊治催吐,再给他送很多东西补偿。 可谁又稀罕他那些只能让他自己舒心的补偿? 好在时间久了,他对这东西也有了些抵抗,但也因此有了阴影。 每次看到心中都会发凉,总觉得脾胃抽疼的厉害。 如果不是锦瑟要来参加宴会,陆阑丞担心她的安危,恐怕是不会回来这个家的。 他这个母亲,对儿子有一种近乎偏执危险的占有保护欲。 陆阑丞还记得曾经服侍过他的贴身小厮,就因为他对他笑,被身为母亲的妇人看到,嫉妒了,所以便当着他的面,发疯地拿瓶子砸上了那个小厮。 后来若不是他强颜欢笑地冲着她讨好卖乖,那个小厮就会被活生生地打死了,可即便当时没死,过了没些日子,那小厮还是死了。 说是病死的,但陆阑丞可不信,因为他养的猫被剥了皮,血淋淋地躺在他平日里睡觉的床上。 而房间内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也就是他的母亲,正满身鲜血,拿着把匕首,笑的病态地跟他解释。 “这小畜生挠伤了我的宝贝丞儿,就该杀了才好,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谁也不能” 那个时候陆阑丞才刚进将军府一年不到,还是个孩子,即便有再强的心态,也还是被惊到,第二天便浑浑噩噩地生了场大病,醒来后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看到担忧的大将军夫人,身体本能反应地瑟躲,这才有了些印象。 “今天宴会丞儿喜欢的女子也会来,娘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叫你如此痴心。” 听见这话,思绪拉回的陆阑丞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袖下手指紧握成拳,但很快,他便知道妇人是在故意试探他。 还当他是以前那个什么都没有,只能被掌控的小孩吗? “是的,孩儿真的非常喜欢她,只愿生死相依。” 所以,你敢动她试试。 没有用不喜欢和疏远来保护锦瑟,而是直接光明正大地袒护,因为陆阑丞知道锦瑟不喜欢那样。 好,他也不敢。 要是好不容易追来的小姑娘一生气跑了,那他可就连哭墙脚的地方都不知道去哪寻了。 第119章 你要与我比琴? 没想到儿子会这样说,大将军夫人笑了笑,目光落在桌上那未曾被陆阑丞动过的杏仁酥上,低垂的眼帘下,眸光流转间,颇为暗沉。 陆阑丞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下人过来说差不多可以开席了,赵尚书家的那位千金也已经到了。 “走,丞儿,陪为娘一起出去。” 大将军夫人起身抬手间,陆阑丞便过来搀扶住她,在外人眼里,端的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当然,这只限于锦瑟无恙的前提下,若大将军夫人真的敢动他的命根子,他自然也不会再尊重她,甚至反目成仇也有可能。 宴席上,锦瑟发现有许多陪同母亲一起来的贵族女子,大多已经及笄,锦瑟混在其中没多久便明白了陆阑丞母亲的意图。 这是要当着她的面给她的人挑未来儿媳啊,看来对她不是很满意,不然不会如此挑衅的态度。 但锦瑟并不在意这些,因为清楚陆阑丞想法的她,自然也就不会太过在意他这个所谓的母亲,而且,真要选妻的话,某个人应该会比她更着急。 估摸着不知情地过来,就要被这场面也吓傻了。 不得不说,锦瑟还真猜对了,陆阑丞随大将军夫人过来之后,一开始还只是看着锦瑟的方向。 锦瑟的席位被故意安排的有点远,还是角落,他视线被遮挡看的不是很全面。 心中有些生气,可没多久便让他发现了更气人的事情,他的好母亲正在试图帮他与那些贵女牵线搭桥,言辞间更是若有似无地讽刺打击锦瑟。 虽然没有具体说是某个人的名字,但在场的哪个不是精明人,自然也得心里门清。 周围有取笑看好戏的目光落在身上,锦瑟却没有陆阑丞那么快要沉不住气,她就当听不懂那人是在说她,有人看过来便温柔大方地一笑,反倒让对方有些不自在起来。 赵母是个比较迟钝的人,但因为有些人的企图太过明显,她也察觉到了一些针对,原本还担忧着女儿,结果往旁边一看,女儿跟没事人一样,那叫一个举止有度,优雅从容。 顿时就安心了。 不过等回去之后,该清算的还是要好好清算清算,这方面她不如她夫君那么在行,到时候交给他去摆弄就好了,定不会让她家瑟瑟白吃这个亏的。 可赵母想着先忍忍,有些人未达到目的,就急躁起来,眉眼都染上一抹深重的戾气,好在没多久便收敛下去,否则叫人瞧见了,定会惊吓一番。 那个温静娴雅的大将军夫人怎会露出那么可怕的眼神? “母亲。”陆阑丞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他低声提醒大将军夫人,眼神不满到有些冷意。 若她再继续下去,即便是当着这么多夫人小姐的面,他也不会再顾及她的颜面。 那是他如珠如玉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哪能如此被羞辱,恶意中伤。 “丞儿。”眉眼忧郁起来,大将军夫人有些难过道:“今天是娘的生辰,你就不要再惹娘生气了好不好?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先回房去休息,这儿娘一个人就可以的。” 说着,见陆阑丞没有任何触动,便又加上一句,“你爹应该马上也从宫里回来了,他也能陪着我的。” 威胁吗? 陆阑丞只觉得好笑,若是曾经,这样的招术兴许还管用,可现如今… “听闻锦瑟姑娘一首绝句惊艳整个才学界,娇娇仰慕许久,不知今日可有幸与你比试一番拿手的琴技?当然锦瑟姑娘若是不愿,也是可以拒绝的,娇娇并没有强求的意思。” 底下一名穿着黄色襦裙,很有气质的贵女开口说了话,她起身远远对着锦瑟那一桌行了盈盈一礼,虽然嘴上说没有强求的意思,但下人已经将她惯用的琴拿了上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眉心一拧,陆阑丞看了眼大将军夫人的目光,对方胸有成竹,早有所料的样子,应该就是她安排的。 陆阑丞对那黄裙少女也有一点点勉强想起来的印象,因为对方曾大胆地对他示爱,还总是以各种偶遇来与他邂逅,他也从她这学到不少,用来追求他的小媳妇。 他想要开口替锦瑟说话,但刚起念头,便接收到锦瑟投来不要轻举妄动,她自己能解决的一眼。 如此,便将要起身的屁股重新落座回去。 瑟瑟既然这么告诉她自然有她的用意,他先别插手壁上观就好,若是真的要吃亏了,他自然也不会真的不管不顾,当然,他更相信他家瑟瑟不会吃亏。 先看看她怎么应对。 莫名期待。 锦瑟这边手里捏了一块所有桌上都有的杏仁酥,她也不吃,就是看着,听到那贵女说的话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等一些附和的声音都说完,把她硬是架在了难以拒绝的位置上,这才轻轻一笑,看向对方。 “你说喜欢我的绝句,可又要跟我比试你拿手的琴技,娇娇小姐,不是我小心眼,只是你这话说的实在歧义,叫人不得不多想,就好像你为了打败我,不择手段,不顾脸面,不知廉耻,不要礼数…似的,当然,我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这样认为,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烛火的光芒柔和地映照在锦瑟那莹白如玉的脸蛋上,她温软地笑着,看起来真是毫无锋芒的样子,可嘴里说的话却是不饶人,还偏偏是用那真诚无辜的口吻说的,实在让人分不出是耿直快语,还是故意为之。 那名叫娇娇的贵女面色有些难看起来,她正要泫然欲泣,表现的可怜一些,这样众人就会觉得锦瑟说话太过分了,会站在她这一边指责锦瑟的出言不逊。 可她还没酝酿好,锦瑟便起身善良地看着她道:“是比琴吗?许久未弹,可能会有些生疏了,不如娇娇小姐擅长,但既然娇娇小姐如此仰慕我,想与我一较高下,我许你便是。” 那语气,说出来有些无奈,但也有一些宠溺的味道,叫人听在耳朵里酥酥麻麻,便是同为女子都微微红了脸。 第120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没想到锦瑟竟然答应了,还以为会费很大劲才能达到目的的贵女突然有些心里打憷,特别是对上锦瑟看过来的眼神,下意识就闪躲。 等反应过来又气又恼,自己怎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太没骨气了! 因为这股不服输的较量念头,她忽略那份不安,谦让地对着锦瑟抬了抬手,往后退了半小步,“你先。” 锦瑟摇了摇头。 “还是你先,我让人回府取琴去了,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贵女逮到机会便针对锦瑟。 “难道将军府的琴不好吗?为何还要回府取琴呢?” 若锦瑟敢说一句不好,便会得罪整个大将军府,可锦瑟却像是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般,笑意温柔又包容地瞧着她,但言辞依旧犀利毒舌。 “想来但凡学琴的人都会知道,熟琴跟生琴的区别在哪里,娇娇说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故意针对我呢,毕竟内行人可不会说这样叫人取笑的话,当然,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毕竟娇娇是连参宴也都不嫌麻烦地带上爱琴的那种人,若是有人怀疑你早有准备,别有用心,那这算计也太明显了些,傻子听了也摇头。” 贵女一张脸憋得通红,看不出是羞是恼,但若是细心点的,便可以从她嘴角下撇的动作看出,她此刻难堪怒意的内心情绪变化。 “那公平起见,我们都用生琴,也省得丫鬟麻烦,再回去跑一趟拿琴,这一来一往的也要费不少时间。” 深吸一口气,贵女勉强自己笑了笑,却还是不敢对着锦瑟的眼睛,仿佛有什么威慑的魔力,叫她看了便心绪不宁,难以自在。 锦瑟自然不反对,又提议合琴,也就是一首曲子分成几段,俩个人各弹其中自己挑选的几段。 “可以。” 贵女没有发觉出锦瑟给她挖下的坑,她对自己的琴技还是很自信的,而且锦瑟先前也都说过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弹过琴了,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她姑且也就信了。 决定好曲子之后,锦瑟很有雅度地开口道: “你先选。” 原本就想先选的贵女:“……”你这样说,我还怎么先选。 “不不不,还是你先选。” 锦瑟笑颜如画,“娇娇就不必再与我推辞下去了,这首曲子无论选哪几段都不分上下,权看弹曲子的人琴技如何。” 贵女:“……”有种被看穿内心的感觉,这人是故意的吗?可她又笑的那么温柔无害… 算了,管她如何,今日她就要让世人都知道,这京城第一才女合该是她的才对,不然压的五百两赌注就要打水漂了。 可不行! 见对方突然斗志昂扬起来,像是无形的火焰在周身熊熊燃烧,锦瑟意外地多看了她几眼,语气更温柔了,然后在接下去的比试之中,毫不留情,大杀四方,最后在鲜明的对比中,娇娇儿哭的撕心裂肺。 锦瑟:“啊这…怪我怪我,早知娇娇如此输不起,我便让你一让了。” 哭的豆豆眼满脸泪痕的贵女:“谁要你让,谁要你让,我才没哭,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娘…” 最后那句话是对她担忧心疼的母亲说的,可没想到锦瑟以俩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欸”了一下。 贵女表情懵了一懵,连哭都忘记了,俩人四目相对,她突然觉得锦瑟眼神莫名的慈爱。 吓得她再不敢留了,与母亲赶紧离开,至于赌注的五百两银子,打水漂就打水漂,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她再也不要见到她了。 向来自信非凡的贵女心中对锦瑟已经有了阴影,都不大敢碰琴了,可几日后,锦瑟却给她去了一封信,说可以教她弹琴,她要是能够考入社稷学府的话。 最后信尾那几句话分明有挑衅刺激之意,但许娇娇还真就吃那一套,等许尚书发现女儿不见了之后,许娇娇已经拿到资格去洛阳了。 许父顿时不依了,跟夫人闹,结果被武将出身的许母一巴掌扇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第二天顶着巴掌印去上朝,还被同僚跟女帝打趣了。 向来低调过日子宠女儿,从不炫耀的许父恨恨地瞪着户部尚书赵明远的背影,恨不得戳一个洞出来,因为整个早朝上赵父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森然感觉,鸡皮疙瘩都抖起来了。 等下了朝后,向来不跟他们对付的兵部尚书许何挤搡着他离开,经过身旁时还用力地“哼”了一声。 赵父:“???”莫名其妙。 他应该没有哪里得罪他…? 回府之后,赵父对此事耿耿于怀,他是个有疑虑便一定要解惑的人,因此晚上睡到一半醒来,双目清明。 他应该没有哪里得罪他啊! 第二天上朝时,那道如芒在背的眼神依旧还在,赵父趁着女帝看奏折的时候偷偷用余光往身后扫了一眼,只那一瞥,差点吓到惊魂。 兵部尚书那糟老头子不知道为何,正阴森森地盯着他瞧,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似的。 下朝时,赵父便想与他好好聊聊,总这么也不是一回事啊,他年纪大了,容易吓出病来的。 可许父并未理他,依旧“哼”的一声,大跨步虎虎生威地走了。 第三天,又是如此。 第四天,依旧如此。 第五天,赵父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兵部尚书许父立马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赵父,像是在说…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已经忍无可忍的赵父:“看你脸上有只虫子,要是不打的话,它就要飞走了,真没有故意揍你的意思,许尚书你不要误会了,我赵明远从来不故意欺负人的。” 许父还是缓不过来的样子,嘴里念叨的,咬牙切齿,“你打我!” 赵父:“……”以前怎么不知道,许何还有这像极了怨妇一面的性格。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没打你,就是好心帮你赶赶虫子。” 许父:“陛下,臣要状告户部尚书赵明远他袭击朝廷命官,这就是证据。” 喜欢看热闹,没能及时离开的女帝:“啊这…” 朕这会儿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还来得及吗? “何等狂妄,陛下,他竟然还是当着您的面打的臣,这事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许父义正严辞,女帝后悔多留。 她最烦调和臣子之间的矛盾事了,那叫一个糟心。 “哎呀,头疼…快,扶朕回寝殿休息,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溜了溜了。 许父:“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女帝加快了脚步。 许父:“……” 赵父:“哼~”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第121章 怎么那么不听话 大将军夫人没能在生辰宴上为难到锦瑟,而陆阑丞也在过后跟她发了很大的脾气,最后还撂下了狠话。 “母亲,你若执意要让我离开瑟瑟,那我宁可离开将军府,毕竟…这本来也不是我的家,不是吗?” 他意味深长地讽刺,大将军夫人却满脸听不懂的样子,嘴角上扬起牵强的笑意,朝陆阑丞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 “丞儿你在说什么呢,将军府怎么会不是你的家?不过一个女子罢了,难道你要为了她与生养你的母亲反目成仇吗?” 手臂被抓住,陆阑丞看着那几乎要隔着衣袖掐进他血肉里去的指甲,对方毫无察觉到的样子,仰着头,用那几乎病态般期期艾艾的眼神看着他。 瞳孔周围还能看清些许蔓延的血丝,几乎狰狞。 眉头轻皱,陆阑丞知道,若是再说下去,他这位母亲恐怕又要发病了。 见陆阑丞不说话,大将军夫人用近乎乞求盼望的语气,急切地寻求一个答复。 “丞儿你最孝顺了,小时候有什么东西你自己都舍不得吃,但只要为娘想要,你便会全部拿出来,乖儿子,你从来不会忤逆娘的话,现在也一定不会让娘伤心对不对?” 微凉的手指像是粘着毒液的蜘蛛网,慢慢抚摸上陆阑丞的脸庞,大将军夫人痴痴地笑了起来,嘴里不断呢喃着,“你最乖了,怎么会舍得抛下娘呢,对?” 一声声的询问,那双空洞到极致黑暗的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没有,但注视着陆阑丞时,却泛起丝丝涟漪的光芒。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知道无济于事,也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已经得到了救赎,然后…甘之如饴地堕落下去,沉浸在自己编造的谎言美梦里,承受不住真相的打击。 “你说话啊,说话啊!”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的大将军夫人直接给了陆阑丞一巴掌,扇的那张艳绝无双的脸庞偏向了旁边,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 陆阑丞抬手擦拭了一下,便见他那位母亲原本慈爱讨好的表情变得扭曲憎恶起来,她抓着他手的力道越发用力,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料在他胳膊上留下几道渗血的月牙伤痕。 生气了啊,因为没有顺从她吗? “母亲。”那一巴掌已经打去了所有的恩怨,陆阑丞眉眼弯弯眯眼笑着,神态却十分阴寒冷戾。 他一根根掰开大将军夫人抓着他手臂的五指,不顾是否弄疼了她。 “好疼啊,母亲。” 像是撒娇的口吻,可语气又是那么的嘲讽疏离,像是要隔开与她之间的所有养育之恩。 “母亲你总是这样,做儿子的也会心寒的。” 从来没被儿子如此对待过的大将军夫人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瞳孔猛然紧缩,而后慌乱无措地抬起手,流着眼泪,想要抚摸那被自己打伤的脸庞。 “对不起,对不起,是娘糊涂了,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丞儿,疼不疼?娘真的不是故意…” “啪!”的一下,陆阑丞眼神冷淡地拍开了那只要触碰自己脸庞的手背。 清脆的响声让面前的妇人面色瞬间苍白起来,没多久便崩溃地滑蹲在地上,颤抖着身子抱头痛哭。 嘴里还喃喃着:“娘错了,都是娘不好,是娘不对,娘不该带你上街,又为了去给你买杏仁酥,把你一个人留在铺子里。” 她像是陷入在梦魇中无法自拔,陆阑丞抿了抿唇,正想把她扶起来,便又听见她自我救赎般的一番话。 “可是你也不该乱跑的啊,娘明明交代过你的,可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要是听话的话…要是听话的话,就不会走丢了,就不会…” 陆阑丞:“……” 他深深地看了地上的人几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出门经过拐角走廊时,与听见哭声赶来的镇国大将军撞见,陆阑丞见对方不满苛责的眼神,绷着张冷脸像是要训斥他的样子,可没一会儿见到他脸上的伤痕,目光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般,不自在游离起来。 “丞儿,你娘她…” “受了点刺激,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她也不是第一天这样,父亲你也要早点习惯才对。” 镇国大将军讪讪一笑,试探地开口,“听说是宴会上那位赵家小姐…” “父亲!”陆阑丞打断了他的话,那双漆黑的冷眸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能扑过来咬断对方纤细的喉咙,凶煞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很有威慑力。 “父亲只要管好母亲就行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你…” “好吗?” 突然绽放的笑意再次打断了镇国大将军想要说的话,他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毫无相像之处的儿子,对方弯如月牙的桃花眼仿佛能让一切都缓和起来。 但镇国大将军依旧对刚才的陆阑丞心有余悸,那表情,就像是在说,要是敢动她,你就死定了。 赵家那小丫头,看来对他这个有逆反心态的儿子很重要,要是能够利用起来… 正想着,便对上陆阑丞那陡然阴鸷森冷下来的目光。 仿佛有阴影笼罩在他的眼底,被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镇国大将军下意识背脊发凉,额头也渗出了大片的冷汗。 再回过神时,人已经与他擦肩而过离开,可许是那股杀意太过明显,由不得他不在意。 这个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变了太多。 眉目阴沉,镇国大将军回头看向那远去的背影,越发有种难以掌控的不安感。 以免情况变得更糟糕,他试图抹灭源头,让一伙人假扮山匪在锦瑟回社稷学府的路上埋伏。 可惜那些山匪还未等到锦瑟一行人的马车,便被先一步探路的影子们剿灭,还将此事禀报给了主子。 陆阑丞接到消息后很快便猜测到是谁指使的这些人,于是他给镇国大将军造了许多的绊脚石,哪怕扳不倒他,也能膈应一段时间。 原本他是想从大将军夫人身上下手,毕竟镇国大将军最在意他这位夫人,可锦瑟曾跟他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连无辜,谁得罪的你,便去找谁报复,伤害对方在意的人,是下下之策,也有失道义德行。 第122章 替你做主,和离 要知道,没有人会一直是赢家,若是有一天,你的对手和仇家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在你最心爱的人身上,反噬其身的痛,何其悲惨。 当然,也并不是说你讲了道义德行,对方便一定也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往往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无可奈何,所以我们能做的便是约束自己,无愧于心。 要知道,世上大道理在说给别人听之前,是要自己也学会的。 陆阑丞知道自己不会输,却也害怕赢的不够彻底。 但有了锦瑟之后的他,再也不是那脱缰的野马,有了许多顾忌和牵挂,他怕那些会伤害到锦瑟的可能性,便心甘情愿地约束自己。 以前只用把人杀了就能轻松简单解决的事,他现在会考虑的更多。 锦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还未自我察觉到的病态内心,一点点把他从快要踏空的歧路上拉回来,与她一起走向正道。 京城到洛阳的路程太远,要换水路的时候,突然变天,狂风暴雨让湖面变得危险起来,以防万一,便在客栈留宿一晚。 一行的郭高月害怕打雷声,便走哪都黏着锦瑟,等俩人睡过午觉醒来,去下面用膳的时候,便听见有争吵声从一楼传来,且动静很大。 “放开,放开我,我不跟你们走,我不认识你!” 一个妙龄女子正挣扎地想要从身后抓着她胳膊之人手里逃脱,却非常艰难。 身后男子长的普通,却是一看就知道是老实人的那种长相,这会儿他气急败坏。 “你这臭婆娘,背着我偷偷跟你的相好私奔就算了,竟然还敢说不认识我,你头上这根珊瑚簪子都还是我给你买的呢。” 女子赶忙用没抓住的另一只手捂住簪子,反驳道: “你胡说,这簪子是我自己攒钱买的,大家不要听他的谎话,我要真是他的媳妇,他怎么会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我今年几岁了。” 男子怒意勃发,但扬起的手却不忍心打下去,满脸的痛心疾首,深情可怜。 “什么不知道,我刚才都叫过你了,王二丫,怎么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不是这个名字,累下村王屠夫家的二姑娘。” 他说的有理有据,连对方住在哪父亲是谁排行老几都说出来了,可女子却拼命地摇头,伸出非常白皙光洁的手心,让不知道该帮哪边的围观百姓看。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是屠夫家的女儿,如果我真的是屠夫家的女儿,手上怎么会没有干过活的茧子?我父是一介富商,家中钱财虽算不上万贯,但平日里我也是有丫鬟伺候的,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见官,官府能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女子还算聪明,知道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去官府,安离国每个人出生,当地的官府都会留有这个人的籍贯,即便人不在故乡,也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去调取到那些出生证明。 男子开始有些吃力心虚,见他一时间说不上来的样子,周围原本帮他说话的人纷纷倒戈帮女子说话,还怀疑起他是不是人贩子。 “对啊,既然俩人都各有说辞,不如去见官,你不会怕了?” “难不成是人贩子?我听说最近很多拐卖女子的案子,人贩子都是这样做的,装作是自己家的人,骗的不知情的人反倒成了帮凶。” 男子赶紧自证清白。 “我不是人贩子,你们别上了这贱人的当,对了,婚书,我跟她的婚书还随身带着呢,给你们看。”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婚书来。 围观的人再次像风雨飘摇中的墙头草一样,从女子那倒向了男子。 “既然有婚书,那应该就是他媳妇了,这女娃娃怎么还撒谎呢?难不成真是跟相好的私奔…” “看她长的白白净净的,没想到是这种女人,说的也都跟真的一样。” 女子挣脱出来自己的手臂,突然撸起袖子,哭的梨花带雨。 “不是这样的,我也是没办法啊,要是再不逃,他就要打死我了。” 那青一块紫一块被打出来的伤痕触目惊心,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场面顿时有片刻的凝滞,片刻后有人反应过来,一拳挥向了那男人。 “竟然打自己媳妇,还算什么男人,看着老实本分,没想到却是个黑心肝的。” 安离国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若是碰见了这种情况,大多会义愤填膺地偏帮女子。 男子被揍的抱头蹲在地上,反抗不得。 越来越多的人围着他打,唾骂声几乎连对方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你娘怎么样养出你这么个不是个人的东西,竟然打女人!” “揍他,再绑起来,等雨停了把他绑去见官。” “小娘子别怕,我们替你做主,一定帮你跟这家伙和离,你不用再逃了。” 女子哭哭啼啼,满脸感激。 “那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再被他抓回去的话,会被打死的,他平日里也喜欢赌钱喝酒,一不高兴便往我身上发脾气…” 旁人听了,更为她抱不平。 “畜生不如的东西,打他!” 锦瑟跟郭高月就在这个时候走了下去,众人没有注意到她们,直到锦瑟咳嗽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哭泣的女子,嘴角却上扬着温柔笑意,像是关切询问。 “姑娘,我会点医术,要不要帮你看看身上的伤势?” 女子连忙放下袖子挡住胳膊,有些别扭尴尬。 “不…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涂些药过段日子便会好了的,而且…我,我身上银两不多。” 这话的意思是她扶不起诊病的钱,但锦瑟却摇了摇头,很是和善。 “同为女子,你遇到这种事,我又怎么忍心要你的银子呢?” 说着,便去抓女子的手腕,对方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想要挣脱,却发现眼前看起来娇柔瘦弱的女子力气极大。 她眼中划过几分紧张不安,直觉告诉她要赶紧离开,可锦瑟却在她要开口时先一步询问,语气非常疑惑,“姑娘,你这伤…并不是别人弄的?” 第123章 反转反转又反转 因为锦瑟这话,场面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那些挥舞着拳头正在揍人的百姓突然尴尬,满脸举棋不定犹疑不决的样子。 反转反转又反转,这年头要做个好人也太难了,一不小心就容易助纣为虐,脑子实在不够用啊。 “姑娘什么意思?难道你跟这人是一伙的吗?我已经这么惨了,你却还要帮着恶人…” 女子抽回手臂,捂着脸哭的撕心裂肺,那声音闻者伤心,见者愤慨,一时间锦瑟跟郭高月俩人被无数双怒意的眼神瞪瞧着,仿佛她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说出来都罄竹难书。 好在因为锦瑟她们的容貌衣着一看就知不是等闲寻常之辈,又是娇娇弱弱的女子,心有计较的百姓便没有立马为那哭泣的女子出头动手。 “瞎了你的眼珠子,谁跟那猪头是一伙的,但凡有个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我们跟你们之间的差距在哪里好不好?当然,我也不是看不起你,只是客观事实地说这件事,还好意思哭,一张嘴就喜欢胡言乱语,造谣生事的人,聪明点的都知道你是在用眼泪博同情,可真有心机,真当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蠢货啊?你也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郭高月护犊子地站在锦瑟面前,对着那哭的满脸泪痕的女子便一顿咆哮,尖锐的嗓音如雷贯耳,让不少脑子糊涂的人清醒过来。 是啊,这俩位姑娘一看就是很有身份的人,可被他们打的男子穿的却是粗布麻衣,着实搭不上边啊,那女子莫不莫不是故意引导他们… 数道目光从锦瑟那齐齐转到了浑身一激灵的哭泣女子身上。 “我…我没有,我只是太害怕了,才会误会你们,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不想再被抓回去,我会被他打死的,呜呜呜…” 郭高月满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噫…”的一声,让对方愣了一愣,而后面色涨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郭高月毫不留情地又“啧啧”几声,挑剔道:“就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但没一个像你哭的这么差劲的。” 她还给她举例。 “就比如说我认识的一位姓徐的姑娘,不说别的,她那随时都能泪眼汪汪掉金疙瘩,一哭就是好几个时辰的本事,寻常人是真学不来,更别提白莲妹妹了,那哭起来神仙也心疼,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眼更是跟会说话似的,纯洁无邪的时候能让你自惭形秽,媚眼如丝的时候,魂都能给你勾掉,那叫一个拿捏。” 说到这,再上下打量对方,表情顿时嫌弃了。 “瞧瞧你这哭的,一点也不赏心悦目,更没有弱柳扶风的娇柔样,忒假了,就整一耍杂戏的泼猴,还是那种往脸上涂了厚厚胭脂的那种,也就未见过白莲妹妹的那种人,才会被你这种半斤八两唬到。” “你!你!你!!!”女子被气的身体发抖,眼神有瞬间的阴郁。 锦瑟本想拦拦郭高月,有时候说太过了即便有道理也容易引起众怒,别只顾嘴里爽快,忽略了开始的初衷。 但郭高月看了她一眼后,锦瑟便缩回了自己的小手,心虚了。 这小兔崽子跟她学的,还长江后浪推前浪,更毒舌了。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娘没教你跟别人说话要捋直了舌头吗?一点礼节都没有,还瞪我,怎么,就说这么几句大实话你就受不了,原形毕露了?大家伙都快看看,你们同情可怜的弱女子,可是一副想杀了我的眼神,真的好凶啊,瑟瑟,快抱抱我,我好怕怕呢。” 锦瑟一手推开她凑过来的额头,这才找到机会说话,唇角微扬,语气比起郭高月那怼天怼地的模样来,要温柔太多,但说出的话,却绵里藏针。 “我这妹妹性子直,好打抱不平,最看不惯有些人用点小伎俩便将众人耍的团团转的样子,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包涵体谅,不行的话…我们还是先来说说姑娘你手上伤痕的事,若你不相信我的医术,之后也可让别的大夫瞧瞧。” 话锋一转,表情变得同情怜悯起来,完全打乱对方的思路。 “姑娘,虽然我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但能让你狠心地把自己伤成这样,只是为了诬陷这样一个人,定是有说不出的苦衷的,对吗?” 女子:“…” 锦瑟:“你放心,要是真有什么苦衷的话,说出来我们大家替你做主,不必掖着藏着,把自己的手臂伤成这样,这得下多大的狠心啊,换做是我就做不到,我打小就怕疼。” 那唏嘘怜悯的样子,不但没让周围的百姓感同身受,反倒个个目光又些怪异起来。 是啊,得是多狠绝的人,才会亲手把自己伤成这样,明明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眼看着情况对自己不利,女子脸色青白交加地想要反驳什么,可看锦瑟镇定自若的表情,便知敌不过对方,于是她看准时机,便捂着脸往门口跑去,想要冒雨离开客栈。 谁知跑到一半被靠在柜边,头上戴着白色斗笠,手里还拿着本书在看的男子伸腿绊了一下,整个人对着地面五体投地“哎呀”地趴了上去,摔的猛了直接就两眼昏花晕倒。 “二丫啊,二丫你怎么了。”那被打成猪头的男子见到昏迷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嘴里还说着,“你就算跟人跑了,但我心里其实还是爱着你的啊,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的好呢,我不就长的丑一点,不够有钱,性格还差了点吗?可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众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突然理解这姑娘为什么要跑了,这男人莫不是以为他的真心价值千金? 个个表情跟吃了馊掉的泔水似的,忒下头了。 大雨停歇片刻,男子在众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下抱着怀中女子离开了客栈。 可在经过一处巷子时,女子神色清明地醒来,从男子怀中下去,而男子则瞬间换了肃冷的表情对着女子下跪。 女子神色颇为烦躁地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美艳妖冶的脸,却有种仿若蛇蝎的阴毒气质。 第124章 俩半斤八两 “收集情报的人怎么没说她还会医术?” 她一脚踹在男子身上泄愤,对方却没有丝毫怨气,甚至诚惶诚恐地重新跪好,把头低的更低。 “应该是他们疏忽了,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明明是你自己没仔细看,现在倒还怪在别人身上,要不是王爷看中你,谁稀罕在你手下当龟孙子。 妖艳的女子烦躁地骂着:“怎么办怎么办,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算了,懒得跟你废话,先把消息传回去再说,看下一步指示,再重新想法子接近赵锦瑟。” 男子正要点头,突然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 “谁!” 一个头戴斗笠的墨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 “现在才发现我吗?” 他像是骨头软一样懒散地倚靠在墙边,双手拍掌的声音很是漫不经心,却叫人不敢小瞧。 若非此人故意加重了脚步声,并自己暴露身形,估计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阁下有什么事吗?” 蛇蝎美人手里不知何时抽出把软剑,目光警惕防备地盯着那墨衣男子。 “真的很烦啊。”长叹一声,那清润的嗓音仿若风过幽谷,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说,你们主子是谁?让你们来做什么。” 一声冷哼,“阁下未免太自大了,你…” 话还未说完,脖颈处便出现一把利刃,全身裹在黑衣里的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女子胆颤心惊的同时也乖乖闭上了嘴巴。 “就交给你们了,撬开她们的嘴巴,别轻易弄死了。” “是,主子。” 一刻钟后,头戴斗笠的男子正了正身子,转身回客栈,可没走几步便撞见从客栈出来的少女。 雨又下了起来,却是丝丝缕缕仿若银线,少女执着把青色的油纸伞,正满眼含笑地望着他。 明明什么都没说,他也还遮挡着容貌,可看着那双正对着他的眼睛,好像就是知道他是谁。 斗笠下,殷红的嘴唇缓缓上扬起雀跃的弧度。 见她停在原地不再往前,像是在等候,他便毫不迟疑地走过去。 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小跑了起来,奔赴他的满心欢喜。 “瑟…” 话刚出口,还未说完,那把油纸伞便倾斜过来在他头顶,少女踮起脚尖,有些吃力的样子。 “我,我来。” 他赶忙接过伞柄,下意识又将大半的伞面倾斜回她那边。 锦瑟无奈地笑了笑,语气近乎宠溺。 “低头。” 不知何时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的男子,在听见她的话后,没有丝毫迟疑地便低下头来,还怕她够不着,弯腰曲背了点,十分乖顺。 锦瑟抬起双手,摘下了他头上用来固定斗笠的发簪,再小心拿下斗笠,墨发铺散下,那张昳丽明艳到芳华绝代的容颜似乎又比记忆中好看了不少。 虽然她们也就六七日未曾相见,但不得不说,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许是在意的多了,惦念的便也多了。 “怎么来了?”不过她还是记得她跟他说好办完事再来找他的,要是因为想她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她感动之余还是会发脾气的。 像是察觉到了她笑脸之下的危险,陆阑丞赶忙解释:“我快马加鞭过来的,就看你一眼,我等下马上就回去,不会耽误事的。” “不分昼夜地赶路,你不睡吗?”锦瑟皱了皱眉。 “没有,我晚上睡了的。” “那你眼下的青黛为何那样深,璟之,医者望闻问切,你骗不到我的。” “就…睡的少了点,我没撒谎骗你,瑟瑟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的。” “但你试图钻空子忽悠我。” “我,我…” 话不利索,慌乱无措起来。 还是锦瑟抬手拍了下他的脑门,轻“哼”一声道:“好了,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不能再这样做了,真当自己身体是铁打的?” 陆阑丞暗淡下去的眼神顿时又亮了起来,眸底闪烁着细碎如星辰的光芒。 他激动地握住锦瑟的手,嗓音都有些发颤,像是急于求证。 “瑟…瑟瑟,你是因为担…担心我,才生气的吗?” 锦瑟挑眉没好气,可即便是翻白眼的动作,落在陆阑丞眼里,也是赏心悦目极了。 更何况她理所当然地说的那句“不然呢?” “这,这样啊,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生气的啊。”傻笑。 见他一脸蠢样,锦瑟嫌弃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走了几步,被雨淋到,又面色平静地走了回来,用手中的斗笠戳了戳还在神游天外的男人。 “走了,回客栈睡觉。” 陆阑丞表情震惊,而后满脸通红扭捏。 “不,不好,我们还没成婚,而且你还差七个月零九天五个时辰才及笄,虽然我很想,但我不能…” 看着他一脸想要又隐忍,春风拂面的样子,锦瑟抬起绣花鞋用力踩在了他的脚上。 “想什么呢,自己睡,谁陪你,登徒子,流氓!” “不是,我冤枉…”明明是你以前太过如饥似渴,我才会误会的。 毕竟我长的这么美,你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好在锦瑟听不见他心里的腹诽,否则定是要再踩上他一脚的。 她哪有那么色,分明是他挑逗勾引在先。 俩个半斤八两的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郭高月寻了出来,诧异过后,满脸嫌弃。 “干什么呢?跟两木桩子似的杵在雨里,也不怕受凉了生病,你们可真行。” 锦瑟:“……” 陆阑丞:“……” 像是课堂被夫子抓包玩小动作的孩童,俩人目光对视片刻,同一时间别扭尴尬地偏开头去,一个脸跟脖子都红的快要滴血,一个耳根子滚烫的几乎冒火。 郭高月:“…”啧,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有点吃撑了的感觉。 回到客栈之后,本想给陆阑丞再要一间房,却不想上房没有了,想着次一点也无妨,能睡觉就行,旁边男人却幽怨娇气地扯她袖子。 锦瑟:“行,那你睡我那间。” 得逞的某人心里笑开花,面上却还是要故作矜持一下,“这样不好?” 锦瑟抬手摸了摸他低下来的脑袋,安抚道:“没什么不好,我跟高月一起睡就行了。” 陆阑丞:“!!!”忘了还有这人。 郭高月不小心瞥到他的眼神,又听到俩人的谈话:“……”我谢谢你嘞,把我忘的这么快。 第125章 是给我的就好了 夜半三更,狂风呼啸,电闪雷鸣,雨势非常大。 仿若婴孩般呜咽凄叫的声音从窗外传入,伴随着树叶的窸窣,屋顶瓦片被风吹落,那高处而下的碎裂声让屋内跪在地上已经许久的几名黑衣人都不约而同的有些心惊肉跳,忐忑难安。 墨色渲染般的黑暗中,一名轮廓依稀可见的男子坐扶椅上,他的手指轻敲出不紧不慢的动静,在这样的雨夜下几不可闻,奈何地上跪着那几位都是耳力非常之人。 这时,窗外一道雷电闪过,骤瞬消失的银白亮光映照出男子半张姣好的侧脸,长发散落出凌乱的美感,玄黑色的披衣上还绣着国色天香的金边海棠。 虽只是刹那清晰,便重新归于黑暗,但也是无一处不透着惊艳的精致绝妙。 可比起这些,更容易让人注意到的,却是他那双仿若沾血桃花枝的眼睛。 长睫覆盖的阴影下,眸中仿若霜雪覆盖,随意的轻瞥,被梭巡到的每一寸地方,便如同被冻住般,僵直的发疼。 “说,人是怎么跟丢的。” 等到他终于愿意开口,底下跪着的人都松了口气。 就怕一言不发直接都把他们砍了,连解释都不听,毕竟主子刚接任时的雷霆手段,他们可都还记得呢。 人命在他眼里就跟草木没什么不同,他甚至能面不改色地把人分尸成好几块,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后来变得温和起来了,还总是挂着笑脸,但他们心里其实都知道,主子还是那个主子,他只是戴上了一层面具,骨子里那份跟先帝一样的病态暴戾其实并未消失,只是学会了隐藏而已。 因为怕吓到他的小姑娘。 “按您的吩咐,我们在拷打了那俩人之后,问不出什么东西,便找机会让她们逃了出去,再派人跟着,但许是她们猜到了有人暗中跟随,便金蝉脱壳,这才…”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了,伴随着不远处烛火突然的亮起,陆阑丞清冷似玉的声音仿若根根冰锥扎在人心里,千疮百孔。 “你们中有好几个都是审讯的高手,什么样的手段技巧不知道,怎么还能在做事的时候,连基本的脑子都忘带了吗?” 影子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陆阑丞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冷哼一声,责问的毫不留情。 “这么快就把那俩人放出去,不等她们身心俱疲,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再动手,还轻易就让她们一次就跑出去,不抓放几次混淆对方判断,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蠢?” 影子们把头低的更低,还是不敢说话。 “都是谁教你们的路数计谋,都是用烂了都招数,也不懂得灵活变通,再有下一次,都给我滚回去,换另一批影子过来。” 影子们正要把头低的更低,突然反应过来主子到底说了什么话,好几个下意识抬起了头,但很快察觉到了不敬之处,赶忙又低下头去。 只是心里的惊诧却半点不减少。 主子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了?这…这是真的吗?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他们没在做梦,或者幻觉了? “对了,虽不追究,但该有的责罚还是不能少的,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自行去领三十棍仗,还跪在这干什么?嫌罚的太轻了是吗?” 一个呼吸间的事,人便都凭空消失在陆阑丞都视线了。 他头疼地坐回椅子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点藏不住的戾气让他表情有些阴郁烦躁起来,直到拿起腰间装着安神药材香料的荷包放在鼻下轻嗅上片刻,这才松展了紧皱的眉头。 摇曳的烛火下,他神色温柔地用手指磨搓着荷包上的绣纹,那两只有鸭子嘴的小猪在他眼里越看越可爱,越看越独特,只觉得天上地下再没有比这更珍贵得人心的物件。 可当他将荷包放在心口,伴他入睡之后,却在不久后突然猛的睁开了双眼。 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在未熄灭的烛火下一片晦暗,仿佛藏着许多的讳莫如深,只是当他看到手中的荷包时,却是神色一愣。 而后如同第一次瞧见般,非常小心宝贵地放在眼前看着,手指磨搓着那粗糙的绣纹,许久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将荷包抵在眉心处,闪烁的眸光缱绻柔情。 “真好。”呢喃轻语的满足,“你也给我绣荷包了。” 片刻后,又有些遗憾的吃味。 “可惜,要是给现在的我绣的就好了。” 第二天,锦瑟醒来时,郭高月正在窗边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绝似的,她愁绪地唉声叹气,正要扭头再去睡个回笼觉,便见床榻上醒来的锦瑟正在看着她。 “哎呀我的爹嘞,乖乖你醒了怎么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见你在那伤春悲秋的样子,没忍心打搅。”起身下榻,锦瑟洗漱打算去用早膳,小二却端了吃食来敲门。 “是隔壁那位郎君一早便在厨房做好了的,都不让人帮手,还嘱咐小人,等姑娘醒来再送进来。” 看着一桌子精致的吃食,可想而知他是多早起来做的,锦瑟有些气他不好好休息,又好奇陆阑丞是何时学会的厨艺,尝上一口银耳莲子羹后,发现非常不错。 就连郭高月那么挑剔的舌头,也大吃一惊,赞不绝口。 “没想到陆阑丞这么会做吃的,以前怎么不见他下厨过?莫不是为了讨好某人,最近才学的,那可以啊,是个人才,有天赋。” 被调侃的锦瑟却是问小二,“他人呢?” 按理说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让别人将吃食送过来,而是应该亲自来送,再卖乖讨赏,现在这情况,有点反常啊,难不成在憋着什么大招? “哦,那位郎君做好这些吃食后不久,便离开了,他让小人转告姑娘,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只要他在,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这话粗听似乎只是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甜言蜜语,可锦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就是一种诡异的直觉。 不对劲,肯定哪里不对劲! 第126章 不给哄 陆阑丞此刻确实不对劲,他在马车内醒来之后,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记忆就像被人刻意拿走了一段般,他记不清昨晚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更不明白一觉醒来之后自己为什么会在马车上。 等叫来暗中随从的影子问清楚一切后,他抬手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面色很是难看。 那个人不是他!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不会下厨,更别提做什么精致的糕点,虽然也曾尝试过,想要做给锦瑟吃,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细思琢磨间,陆阑丞想起了那晚的那个梦,迟迟无法将其忘怀。 梦里有人要让他把瑟瑟还给他,他说他能做的比他更好… 难道不只是梦? 不不不,这实在太不像话了,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同时有两个灵魂存在,鬼神之说向来都是无稽之谈,倒还不如说是中了操控心神之类的蛊毒。 想到这,陆阑丞像是终于理清了思路般,眸中警惕之色加重。 若真是在不知不觉间中了这样的算计,那背后之人所图为何?着实叫人猜测不透。 这边,锦瑟她们吃过早膳之后,雨便开始停了,阳光破开云层,淡金色的暖光照在湿漉漉的水坑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大街上,卖货郎和商铺都开始活动,没过多久,便热闹起来。 再照这样下去,中午便能坐船离开城镇,但在这之前,俩人却是打算好好逛一逛市集。 郭高月怕在船上很长一段时间会吃不到好吃的,便敞开了买买买,虽然身后跟着俩护卫,但锦瑟也陪着她提了些东西,自己的却是没多少,且都是书籍之类的东西。 “这里这里,卤猪蹄,这个好,闻味道就知道卤水至少十年起步。” 锦瑟正在摊位上看着根簪子,便被郭高月拉进旁边的店铺,那老板笑呵呵的,很是惊叹地对着郭高月道:“小姑娘,没想到你这鼻子这么灵,我们家这用来卤猪蹄的卤水啊,还真就是老一辈传下来的,那叫一个香啊。” 锦瑟默默地看了一眼旁边招牌上写着的‘十年老卤大猪蹄’… 算了,她们开心就好。 结果俩人越聊越投机,那卖猪蹄的老板也是个话痨,平日里就爱钻研怎么让自家猪蹄变得更好吃,碰到郭高月这个美食界的行家,简直就跟遇到活着的金元宝似的,两眼放光。 到最后不仅让郭高月啃了两猪蹄,还给她打包了好几份。 锦瑟:“……”就这方面的成就,她对郭高月是真的服气。 “我闻到了,烤鸭,是烤鸭!瑟瑟…快走,跟我去排队。” 正想回去看那根簪子,没走两步,便又被拉扯着跑去买烤鸭了,锦瑟的内心已如一片死水。 她今天就要看看她到底想买多少! 半个时辰后,俩个护卫手里已经提不动东西了,锦瑟手里也提了不少,再加上郭高月自己手里的一堆,但她还在买… “高月,有些吃食是有食用期限,且不好保存的,你要是吃不完浪费的话,我可是会直接塞进你肚子里去的哦,哎呀,那么吃惊干什么?我又不是认真的,玩笑话而已,不必当真,就算真的那样,我又怎么可能自己动手呢,那样多粗鲁,一点也不雅观。” 郭高月:“……”所以你果然是认真的吗? 原本觉得自己还能再吃点的,此时此刻却撑的难受起来。 被锦瑟那笑的和蔼可亲的表情给吓的。 生气了,绝对生气了。 要哄。 “瑟…” “东西都拿不下了,先回去一趟。”转身离开,不给哄。 身后郭高月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欲言又止地跟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前面的人,不知所措,忐忑难安,自己都能在无数猜想中把自己吓死。 等锦瑟肯搭理她时,已经眸中含泪,很是可怜。 但就在她要认错时,一个莽撞的乞儿跑了过来撞到了锦瑟,虽然身后的护卫及时丢了东西扶住了锦瑟,但摸一下腰间的钱袋,果然没了。 “姑娘在此等候片刻。”其中一个护卫行动非常快,没多久便把那小偷抓了回来,丢在锦瑟面前。 “哎呦好疼啊,欺负小孩啦…”脸蛋涂抹的乌漆嘛黑的乞儿在地上抱着小腿翻滚,看起来很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锦瑟她们仗势欺人。 直到护卫将钱袋子双手恭敬地递还给锦瑟。 “姑娘,您的东西。” 锦瑟接过钱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没少什么,便转而看向地上还在哀嚎的乞儿。 她蹲下身,温柔地看着对方莞尔一笑。 “是腿很痛吗?正好,我会些医术,不如替你瞧瞧到底是伤在了哪里,严不严重,要不要截肢,你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乞儿原本还因为锦瑟的美貌而有些不自在,反应过来后已是目露恐惧。 锦瑟却还在说着:“要是非常严重的话,那还是截肢的好,少一条腿总比没命要强,你说对,小孩?” 乞儿:“……”这个人怎么可以一边笑的这么温柔,一边说这么可怕的话。 四目相对,最终还是乞儿妥协。 “对,对不起,我只是太饿了,所以才不得已这样做,两位好心的大姐姐,你们一看就人美心善,就原谅我,我还是个孩子,这是我第一次偷人钱袋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是吗?可我看你偷钱袋子的手法,像是惯偷啊,而且看你腰间那个荷包,应该也是偷来的?” 锦瑟过分犀利的眼神落在那与他衣着不相称的荷包上,见他下意识捂着,脸上笑容越发和善。 “别误会,我就随便问问,并没有非要追究的意思,不然此刻你应该已经在官府大牢里了,你说对吗?小孩。” 乞儿:“……”这个好看的大姐姐真的太可怕了! “我,我…咕—-” 支支吾吾刚起了个头,肚子便叫了起来,乞儿将捂着荷包的手放在肚子上,耳根发红,表情略微不自在起来。 锦瑟向后伸出手,郭高月领悟地递上吃食。 “先吃点东西,不急,我们慢慢聊。” 锦瑟的目光落在他脖子红绳系着的吊坠上,刚才没看见,被他藏在衣衫里面了,现在不小心露出来一角,却是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东西,可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第127章 碰到就是缘分 见锦瑟盯着自己脖子上戴着的吊坠,乞儿警惕地将之塞回衣领中。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像是怕锦瑟她们不信般,他说话的声音很大,锦瑟眼中划过一丝深思,将拿回来的钱袋子递过去,“如果我用这个跟你换呢?” 她在试探这个乞儿,目光更是不错落他脸上任何情绪变化,似乎想要从中窥见洞悉些什么。 乞儿有些心动,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咬着牙抓过锦瑟放在一旁的吃食,便起身跑了。 “欸,这小孩…” 郭高月想要把人抓住,被锦瑟拦下,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旁侧的护卫。 “跟上去,不要让那小孩发现,暗中找机会把他戴着的吊坠模样拓印下来。” “是。” 护卫听从命令,很快便追了过去,身形消失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中。 “瑟瑟,那小孩有什么问题吗?”跟着锦瑟那么久,郭高月也不是个没心眼的,她疑惑地皱眉,“那吊坠…” “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但高月,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兵部尚书许何为幼子举办的满月宴?” 郭高月更迷糊了。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他那个儿子不是满月宴没多久,就生了场大病死了吗?” 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锦瑟用自己手里的帕子替她擦掉嘴角的糕渣。 “话虽如此,可我刚瞧那小孩脖子上戴的吊坠,跟那次满月宴上许尚书幼子在抓周礼上拿到的吊坠很是相似,而且后来不是说停放尸体的地方起了场大火吗?我难免多想。” 郭高月瞠目结舌,满脸惊诧。 “十年前你也才多少岁,就这么件小事记这么清楚,而且那吊坠你也没看清,怎么就能联想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猜测呢?” “你刚才没看见吗?那吊坠上有个小缺口。”锦瑟仔细回想,而后越发确认,“当初抓周宴上,这小子拿了吊坠爬到你腿边,想要扒拉你的腿站起来,抢你的糖葫芦,结果不小心摔倒,吊坠磕坏了一角。” “你被你爹臭骂了一顿,还差点就被开玩笑地定了娃娃亲,送给许家当童养媳,好在人家嫌弃你年纪大,你又太凶,这事就没成,也好在没成,不然你小小年纪就得担个克夫的坏名声。” 郭高月:“……”很好,都想起来了,那不堪回首的一段过往。 锦瑟还想说些什么,她一把用糕点塞满锦瑟的嘴。 “这个好吃,你尝尝。”别说了别说了,丢死人了。 等锦瑟吃完要继续说话时,她率先抢过话头驳问,“但即便如此,人死怎么可能复生?也许只是那吊坠被手脚不干净的奴仆偷了出来,之后兜兜转转,又落入那小乞儿手里呢?” “这话也不无道理,可你忘了,我们安离国不是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抓周礼上若是抓到玉佩吊坠之类的物件,为了图个吉利平安寓意,都会将东西戴在孩子身上至少一年左右吗?而且,许夫人还是个喜欢礼佛之人。” 锦瑟并未说的太清楚,但郭高月已经明白了,她难以置信,甚至眼神有些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直到与锦瑟上了马车,这才敢低声开口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所以,即便那孩子死了,吊坠也会作为他的陪葬之物,府里的奴仆是不敢胆大包天拿这样的物件的,除非…那个人就是放火烧尸之人!” 她满目恐惶,有些毛骨悚然。 “吊坠是玉石做成,玉石被大火烧过后不可能还完好如初,除非是有人事先知道,起了贪念,这才拿走了吊坠,这,这…” 锦瑟按住了她发凉的手,却语气幽森,颇为渗人。 “那个人为什么要放一场大火烧掉尸体,你不觉得奇怪吗?又或许,那孩子本就没有死呢?高月,我们不妨大胆猜测,再小心求证,你还记得那小孩是生的什么重病吗?” “好,好像是寻麻疹。” “对,这种病发作时身上会很痒,还会长痘痘,忍不住的人便会去挠去抓,非常折磨人,刚才我看那小乞儿的腿上,有几处疤痕就是寻麻疹留下来的。” “真的假的?你不会看错了,或许只是寻常磕碰的伤疤…” 锦瑟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当我医术白学的?” 其实是前世温行之遭人算计,得过一段时间的寻麻疹,她当时是想尽一切办法要治好他,每日又贴身照顾,自然对这恶疾有所了解。 但这种事不好说,只能用医术来敷衍。 好在郭高月也不纠结这个,她激动道:“要真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得赶紧告诉许娇娇啊,她弟弟没死。” 锦瑟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刚跟你说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你把后面那四个字吃了吗?再者,这事牵扯复杂,可能会有危险,我们最好不要贸然插手进去惹麻烦。” 郭高月扁了扁嘴,抓着锦瑟的手摇晃起来。 “虽然许娇娇在大将军夫人的生辰宴上为难过你,但瑟瑟,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然你也不会给她写信,要倾囊相授,教她琴技,这事,这事可能真的会很麻烦,还会有危险,但既然我们碰到了,也是一种缘分不是?瑟瑟…” 锦瑟叹了口气,有些头疼。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站在悬崖上,下面是巨大的漩涡深渊,光是看着便心生恐慌,更别提想不开自己一脚踩下去了。 就算她背后有依靠,但这并不是她见到什么危险都要往上冲的理由。 人要有自知之明,凡事得拧得清,有理智,别被一腔孤勇跟善良迷了眼。 “高月,碰到就是缘分这种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耍流氓,言辞绑架。” 郭高月:“啊?” 按住她的手臂,锦瑟神色认真严肃,“你想想,有一伙人正在拿刀砍人,你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可你的同伴跟你说,碰到就是缘分,你得帮帮那个被砍的可怜人,便拉着你冲上去,结果…” 郭高月:“结果?” 锦瑟面无表情,“结果你们都死了,被砍了九九八十一刀的那种。” 郭高月:“!!!” 第128章 本该病逝的弟弟 像是听懂了锦瑟话中之意,郭高月低着头道歉。 “对不起,我没想这样的,就是,就是…” 一时说不上来该怎么表达,话语凝滞间,锦瑟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地安抚她此刻难过的情绪。 “我都明白,高月你是出于好心,再加上一时激动便没有想那么多,这样,我们量力而行,若那个小乞儿真是许娇娇的弟弟,那我们便匿名给她去信一封,她应该会亲自来察看的,许家的事就交给许家人自己去纠结,我们置身事外静观其变,如何?” 被摸的顺毛的郭高月觉得锦瑟说的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 锦瑟便笑了笑,语气轻快起来,用力拍了下郭高月弯下去的脊梁,让她打起精神来。 “其实说这么多,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是那吊坠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那我们就是白操心一场了,好了,不要那么紧张,来,吃点蜜饯,开心开心。” “瑟瑟,你拿的是糖炒栗子。”郭高月无奈地看着锦瑟手中的栗子,还是未去壳的那种,“这算什么蜜饯。” “都是甜的,有什么区别?”装作无知的样子,锦瑟听着郭高月煞有其事地跟她举例说蜜饯的起源区别和制作方法,时不时点点头附和,听的很是认真。 俩人之间因为意见不相同产生的矛盾,还有那点不自在,在愉快的交谈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因为那突然出现的小乞儿,原本打断吃过午膳便起程坐船离开的锦瑟等人,再次停留下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那跟随小乞儿离开的护卫回来了,将那吊坠的拓印图纸交给了锦瑟。 “高月,醒醒。”锦瑟叫醒了一旁打瞌睡的郭高月,俩人一起看,这样就不用担心谁的记忆出错,也能核对。 最后俩人确认了那吊坠是许娇娇那本该病逝的弟弟所佩戴的东西,再次叮嘱了一遍郭高月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就当从未看见过那小乞儿,锦瑟回头便写了封信,递给了护卫。 那两名护卫其实是影子假扮,所以锦瑟放心将事情交给他们去办,也不用担心会泄露消息。 但那封信并不是让护卫直接交给许娇娇让她去找自己弟弟的,那样痕迹太重了,而且过后肯定会有人寻着信怀疑调查,招来麻烦。 上面写的是一套详细的计划,如何引导许娇娇与她弟弟凑巧遇见,恰好认出的一系列操作,反正许娇娇也是要去社稷学府的,那她势必会经过这个城镇,只要加以暗中推波助澜,很容易便能让她们姐弟相认。 至于别的,那就不是她范围之内需要考虑的事了。 解决完这事,行程便不能再耽误了,只是锦瑟没想到,那小乞儿竟然会偷偷混到船上,躲在菜篓子里,直到第七天被厨娘发现,五花大绑到她面前。 现在让船只掉头回去也不现实了,锦瑟头疼地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小孩。 “我那天看你的眼神,你应该认识我身上戴着的这块吊坠对不对?我打小就戴着这个,好几次还差点被别的乞丐抢走,好在有乞丐大叔一直护着我,但最近几天他消失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出了什么事。” 说着说着,整个人情绪低落伤心起来,锦瑟还未说话,便见他抓着脖子上戴的吊坠,咬着嘴唇无声落泪。 泪水糊了他整张脸,他抬手用力抹了几下,嘴里逞强地抱怨几句,锦瑟却窥见了他被污泥掩盖的真容一角。 “别的先不提,你去洗个澡。” 这话是锦瑟身边的郭高月说出来的,她捏着鼻子非常受不了的样子,差点就跑了。 锦瑟倒是可以理解,鼻子灵敏的人对臭味是相当难以容忍,更别提这个小孩在船上东躲西藏的那些地方,都比较脏。 她原本也是想说这话的,被抢先了一步,虽然语气更直接一点,可能会伤到小孩的自尊心,但一想到这小孩偷偷藏在船上,就忍不住怀疑。 怀疑遇见这个小孩是不是太巧合了,一切是不是有幕后主使在早有预谋地推动这一切,若真如她所想的那样,目的何在?会不会给她和她身边的人带来什么危险… 越想思绪越乱,等那小孩洗干净回来之后,锦瑟这才恍过神来,却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发生过…啊对了,当年温行之还是乞丐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过这小孩虽然洗干净白了许多,也好看许多,却也没有温行之当初那副矜贵小公子的气质,但这样反倒正常,毕竟从小就流落在外,还成了乞讨为生的小乞儿,没学过什么知识,更没读过书… “你能告诉我在哪里见过这个吊坠吗?我自懂事起便跟着乞丐大叔一起乞讨为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还曾想过自己是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为别的,我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爹娘舍弃的孩子,我想问问她们,为什么要丢掉我,不要我。” 太多的苦难使十岁左右的孩童过分早熟,锦瑟看着他紧张忐忑的样子,虽然说话的语气还有些逞强,也一直在强调自己可能是被抛弃的孩子,但其实心里并不希望会是那样的? 郭高月已经感动的咬着手帕哭了起来,甚至想要走过去抱住那可怜的孩子好好安慰一番,只是被锦瑟的眼神给威慑住了不敢动。 锦瑟比她要更理性很多,自然不会光听这只言片语,便对这个小孩降低该有的防备心。 上一世逃亡路上,锦瑟就是因为心太软,结果却差点被一个笑起来天真可爱的孩子捅了刀,谁也不会想到那么小一个孩子会说谎话,还是个经验老道的杀手,但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后,总要吃到些教训。 永远不要轻瞧任何看起来弱小无害的事物,特别是那些第一印象便让自己无意识放松防备心的,更要警惕。 “你不饿吗?先用膳。”迎着对方期盼的目光,锦瑟柔和一笑,并没有说出他想要知道的回答。 越是不明情况的境地,越是不能跟着对方的步伐来。 不急,她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磨,就看谁更稳的住了。 第129章 别靠别人,靠不住 “我,我不饿。” 小乞儿还想逞强,可肚子却叫了起来,锦瑟见他羞红着脸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很是暖心道:“是这位姐姐饿了,我得带她去用膳,你也一起。” 被指到的郭高月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她刚吃了两只烤猪蹄,梅花糕,糖蒸酥酪,芝麻饼子,此刻肚子都有些撑得慌,哪里还吃得下。 可当锦瑟犀利的一眼瞥过来,她瞬间悟了。 “对,我饿了,现在给我一头牛我都能吃下的那种。” 小乞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姐姐,你吃的好多啊。” 郭高月:“……” 膳桌上,锦瑟看着风卷残云,跟蝗虫过境似的俩人,手里淡定地端着清茶,眼神却莫名地看了一眼郭高月。 她竟然还能吃。 半个时辰后,俩个吃撑了的人便瘫在了椅子上,特别是那小孩,已经睡了过去,锦瑟特意在他的碗里下了蒙汗药。 等那小孩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延镇一处客栈中,小二见他起来,便将锦瑟交代的话跟画像都递给了他。 “那位姑娘说,你想知道的事情在这个人身上能找到答案,此人几日后会经过延镇,你只需要在码头守株待兔便可,对了,姑娘还说,希望你不要将与她曾遇见的事说出来,她怕麻烦,能帮到这已是仁至义尽,让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要总想着凡事靠别人,靠不住。” 小乞儿哭丧着脸打开画像,结果看了还没多久,就发现上面的墨水开始慢慢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小人也不知,可能是用特殊的墨水所画,那位姑娘已经替你付了足够的银两,你大可安心住上月余。”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不再逗留。 “哪有这样的!!!” 嘴上怨怼,气的要死,可小乞儿还是努力瞧着即将全部消失的画像,尽量想让自己记得更清楚一些,虽然他看过的东西几乎都过目不忘。 等视线中只剩下一片白纸,小乞儿躺倒在身后的床榻上,想到锦瑟那张温柔和善的笑脸,就握拳捶了捶被褥。 他向来浅眠,怎么可能睡的那么死,肯定是那狡诈的女人在饭菜中给他下药了,还有这画像,她就不怕自己记不住吗? 对个小孩子都这么谨慎防备,果然乞丐大叔说的没错,这世上越漂亮的女人越心眼多。 门外,小二撕下脸上的易容,很快便如影子般消失在原地。 而被嘀咕的锦瑟正坐在船尾的靠椅上钓鱼,一旁还摆了棋盘,与突然醉心棋道的郭高月对弈。 鼻尖突然有些发痒,她像是想到什么,顾盼生辉的眼眸中划过几分笑意。 一只雪白的信鸽飞到了她的怀中,蹭了蹭她的胳膊,锦瑟将携带的纸条看过之后递给心不在焉的郭高月。 “放心,那小兔崽子聪明着呢。”黑子落下,锦瑟挑眉一笑,看向气鼓鼓的郭高月,“你又输了,要悔棋吗?我可以再让你三子。” 郭高月揉碎纸条丢入江中,一手拿着鱼竿拉鱼,一手用力拍在棋盘上。 “我也是有骨气的,谁要你让三子了!” 锦瑟看着被一掌拍的凌乱的棋局,漫不经心将棋子复位,全部弄完后,这才像是迟钝终于反应过来般,挑眉回答,“嗯?你确定?” 郭高月难以置信地看着恢复如初的棋局,苦着张脸泄了气。 “两,两子就可以了。”面颊绯红。 锦瑟宠溺一笑:“好。” 半个月后,小乞儿还真在码头蹲到了锦瑟给他画像上的那个人,他想要装作不小心撞到那人,却不想对方闪躲太快,他一个没刹住脚步,便摔进了对面买鸡蛋婆婆的鸡蛋箩筐里。 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拉扯,还有满脸的鸡蛋粘液和脏污,那差点被他撞到的女子还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要走,小乞儿被抓着手臂无法追赶,只能眼睁睁看着画像上的女子越走越远。 他心慌起来,怕这一走便再也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情绪拉扯间他鼻头一酸,再也压抑不住那份委屈,“哇—-”地哭了起来。 凄厉的哭喊撕心裂肺,叫人为之触动,许娇娇不知为何,脚步停顿了一下。 身后跟着的丫鬟疑惑地看她一眼,“小姐?” 许娇娇轻叹了声,终究还是心软,嘱咐她拿些银两替那小孩解围。 可没过多久,那小孩便追了过来,真诚地跟她道谢,许娇娇有些嫌弃不耐烦地看着他脏兮兮的身子,脚步下意识想要离的远一些,可眼角余光却瞥见小乞儿脖颈间露出来的吊坠,瞳孔猛然一缩。 她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将那吊坠扯下来放在手里细瞧,片刻后确认了什么,激动到几乎有些凶狠地瞪着眼前小孩。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仆,竟然敢将她幼弟的遗物偷出去倒卖。 小乞儿被用力地按着肩膀,有些吃痛地挣扎,还想夺回吊坠。 “你还给我,乞丐大叔说了,这是我从小就戴着的东西,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你还给我,坏女人!” “怎么可能,这吊坠明明是…” 许娇娇呢喃着,很是不敢置信,可突然又愣怔了下,像是想到什么。 “让我看看。”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视线,撸起小乞儿的衣袖和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还有那些仿若隔世的熟悉疤痕。 眼眶一酸,泪水不自觉流了满脸。 “怎么会,怎么可能,文儿…” 丫鬟从未见过许娇娇哭的这样厉害,还以为是那小乞儿欺负了自家小姐,便要伸手去推她,却被许娇娇护在怀里。 “文儿,弟弟,是你吗?你没有死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没有死,那场火怎么可能烧的尸骨无存,我就知道…” 丫鬟惊讶于小姐口中说出的名讳,整个人都呆住了。 而小乞儿反倒是最镇定冷静的那一个。 早在看到画像时他便有所猜测,真的见到画像上的本人时,他已经能够笃定此人跟他有血缘关系。 因为只要细看,便会发现,他们的眉眼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 不远处的巷子口,一名坐在那里正在向过路人讨要铜板的老乞丐,突然透过人群往这边看了过来,在见到那对相逢的姐弟抱在一起后,上扬的唇角缓缓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蓬乱脏污的头发下,一双精烁的眼眸更是没有丝毫浑浊。 他将装有几个铜板的破碗毫不留恋地丢于地上,转身往深巷中走去。 被许娇娇抱住的小乞儿似乎感应到什么,可视线往这边看过来时,空荡荡的巷子口,只有一个歪倒在地,已经碎成两半的破碗。 至于那几个铜板,早已被其他乞丐捡的一干二净。 第130章 别逼我好吗? 京城郊外一处极高的悬崖峭壁下,临近半山腰的位置有处被藤蔓树叶遮挡的隐秘山洞。 入夜,一个黑衣人顺着藤蔓进了山洞,在火折子的光照下,洞内四周都是岩壁,看起来只有很小的几寸空间,可黑衣人却熟门熟路地在一块不显眼的石壁上用力按了一下,很快他面前便出现了一处暗道,却正巧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正要拔剑,看清对方容貌后,立马跪在了地上。 “主子。” 穿着一身黑底鎏金长袍的男人正拿着帕子擦拭手上血迹,闻言瞥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轻“嗯”一声,便从他身边走过,并将染血的帕子丢过去让他处理掉。 黑衣人畏惧胆寒地低着头,哪怕听见男人咳嗽的声音,也不敢多言一句嘴,直到男人消失在视野内,才松了口气,往暗道内走去。 等他见到那几个挂在各种刑具上被虐杀而死的人时,手指轻颤地抖动了一下。 主子越发凶残了。 悬崖下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在等候,见到男子走过来时,立马递上放药的檀木盒子。 “侯爷,宫里来信了,我们送进去那位已经得到了女帝的恩宠,只是女帝身边保护的人太多,他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毒。” 温行之过于寡淡苍白的嘴唇轻抿,故意将那苦涩的药丸咬碎在齿间,像是在惩罚自己,却也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微微皱了眉头,还是难以察觉的那种。 “换种毒药。” 良久,他在搀扶下上了马车,同时也给了对方回复。 那人立马明白温行之的意思,若是现在需要下在容器里的毒药不好出手,那便换成那种直接下在人体内,通过接触来一点点转移的慢性毒药。 回了府邸,温行之便进了书房的密室中,那里充满着墨汁的清香,放眼望去,墙壁上挂满了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画像,有的抬手摘花,有的低眉轻笑,有的安静看书,有的…活色生香。 当真是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一幅幅画像,过了许久,才有了动作。 快步走到桌案后,提笔又画了一幅此刻锦瑟在他脑海中的模样。 面颊绯红,含羞带怯,眸中含泪,双手紧拽着身后被褥,衣裳凌乱… “瑟瑟。”抬手勾勒着画上女子的脸颊,轻点一抹朱砂在她眼角下,尽显媚态,妖娆诱惑。 喉结上下滚动,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温行之坐在身后的扶椅上,一只手拿着刚画好的画像,另一只手解开腰间的衣服,窸窸窣窣间,压抑着唇齿间的情动,做着这世间最不堪卑劣的事情。 “瑟瑟…” 他呢喃着,近乎病态疯狂,甚至有些绝望崩溃地念了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被黑暗深渊所吞噬,他拼了命地想要抓住某样东西,融入他的骨血之中,所以即便是将对方拽入地狱也无妨,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远在千里之外的锦瑟睡梦中不知道为何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浑身发凉,额间全是冷汗,更是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有关前世的噩梦。 梦境中非常真实,仿佛重生只是一场虚构的梦中梦,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是温行之的夫人,而她正被他囚禁在别庄之中,随着房门被推开,他慢慢走到床边看着她,给她喂饭。 而她的手腕脚踝上,都戴着连接细链的镣铐,虽然外面都温柔地用了柔软的绒毛包裹,不会弄伤她,但这种仿佛被折断翅膀关在笼子里失去自由的感觉,真的让锦瑟很崩溃。 一日复一日的待在同一个地方,平日里只有一个哑巴奴仆伺候,偶尔有些时候温行之会来看她,可不管她怎么说,用尽各种方式,他都不肯将自己放出去。 “就这样待在这里陪着我不好吗?瑟瑟,你别逼我好不好,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肯走…” 他总是这样说,不厌其烦地想要让锦瑟明白,是她自己放弃了离开他的机会,所以如今也不该有任何的怨言。 若是个心性不坚的,想来很快便会怀疑自己,从而抑郁起来,可锦瑟却没有,她警惕着温行之说的每一句想要从心理上击溃她的话,每次面上装作配合的样子,心里却是呸的一口唾沫,再暗骂一句脏话。 什么给过她机会,明明是他看她毅然决然地和离,放弃的太过洒脱,这才慌了,后悔了让她离开的决定。 还不肯走,是哪个狗东西直接偷袭把她敲晕的? 还留在这里陪他不好吗?要是他自己心里觉得这样好的话,还会问出这样的话吗? 心知肚明却非要明知故问,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怎么,莫不是还想要从我口中听到几句安慰,从而少些愧疚自责感? 虚伪! 好在梦境没有多长,可即便如此,锦瑟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那段时间的记忆真的是她最不想回首的。 虽然她当时还能冷静地与他斗智斗勇,寻找逃跑的机会,但该有的阴影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藏在了内心的深处角落,寻常不会发现,可又总是会突然而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该死。”深吸一口气,锦瑟眉眼间都是烦躁。 双手还在控制不住地轻颤,用力紧抓着面前的被褥,好一会儿,才缓解了点忐忑不安的情绪。 手腕间的如意镯从胳膊上滑落下来,锦瑟瞧见了,伸手摸了上去,想到了送这个镯子给她的人。 明明送她镯子是为了让她自保,可对他而言,这好像是最后一道防线,在镯子之前,他还安排了很多人明里暗里地保护着她,连他自己也随时随地能为她豁出性命… “真是个傻子。” 轻笑一声,突然就沉静下来。 是啊,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有他守护着,还有什么好不安的呢? 这时,窗外响起翅膀拍击的声音,锦瑟走过去抱进来一只不情不愿的角雕,从它脚上卸下某人今日份的长篇大论,而后披上外衣,点灯认真瞧看,揪出其中错误的遣词造句跟病字。 第131章 伤不在己身 锦瑟回到洛阳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那位被郭员外强抢为妾,最后丧子疯癫的小月姑娘。 郭员外伏法那天,锦瑟让人带着她去看了,而后又安排她进了幼慈堂。 幼慈堂是民间收留孤儿的地方,每年朝廷都会拨下一笔善款用作资助,可这世上总有一些丧尽天良之人,为了敛财而猖獗地私吞朝廷善款。 如此便也罢了,有些地方的幼慈堂,甚至私底下还做着虐待孩童,与人贩子有交易往来的肮臢事。 像洛阳的幼慈堂,便有这样的现象。 当时锦瑟只是在查郭员外的事情,未曾想顺藤摸瓜下去却扯出那么多条隐藏的藤蔓。 如那管理幼慈堂的院长,表面上是个人人称赞的大好人,老实憨厚,私底下却不仅亵玩幼童,还会时常安排一些‘病’死失踪的孩童给郭员外,以此来满足他对金钱上的欲望。 像这样不配为人的畜生,锦瑟没有任何手软,让人砍断他的四肢,割去舌头做成了酒桶人彘,丢入了一户农家的猪圈之中。 那户人家老年得子,老伴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儿子撒手而去,剩下的老丈人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到九岁,当真是乖巧伶俐,可爱聪慧。 可送去幼慈堂举办的学堂读书后,却因太过耀眼入了那畜生的眼,最后只剩下抛尸荒野,被狼狗叼尸的下场,锦瑟查出真相后,那白发两鬓,佝偻着背的老人,亲手用柴刀断了那畜生的命根。 这盛世依旧藏污纳垢,后来继任接手幼慈堂的院长也不是什么好人,锦瑟敲打整顿了好一番后,才算是拨云见日,给了那群孩子期待未来的希望。 “月娘跟巧巧这孩子现在真的是越发亲了,别的孩子也是,特别喜欢黏着月娘。” 锦瑟安排在幼慈堂的人笑着跟她说着月儿姑娘的近况,她看向对方指着的方向。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阳光正好,一个用布条缠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安慰着哭泣的小孩,给她缝着被扯坏的布娃娃,嘴里念着好听哄人的童谣,那双闪烁着亮光的眼里尽是最真善美的温柔。 如何拯救一个身处深渊的人锦瑟并不懂,但她知道每个被黑暗吞噬的人其实内心深处是渴望救赎的,只是很多时候,救赎都来的太晚了,以至于她们自己都已经放弃,甚至偏激地自暴自弃,不愿意听到任何自以为是的声音。 什么你别做傻事,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 什么哭有什么用,你应该自己支棱起来,要坚强。 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必为了这一件小事便放弃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锦瑟前世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总是不懂原因在哪,所以无从辩驳,直到她再世为人,明白了什么叫伤不到自己身上,便永远体会不到旁人的痛。 中箭的人哭着喊痛,说轻点,你说忍一忍就过去了,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矫情的,勇敢些,虽是好心好意,但因未曾有过对方同等的痛苦,所有的言语便会变得苍白无力起来,甚至还有可能刺激到对方。 除非你也给自己一箭,然后当着对方的面将自己所说的那些都做到了,具象化地展现出坚强,才会有感染力。 当然,这样的做法比较过了,正常而言,就像锦瑟这样。 将内心还有一点渴求,但自己没发现,还在自暴自弃的人,放入与她一样曾在黑暗中挣扎,不过依旧满怀赤诚希望的人身边,既能互相依偎体谅,也能彼此救赎向阳而生。 可能过程会很缓慢,兴许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来摆脱阴影,但只要还能感受到开心与快乐,就足够了。 毕竟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吗? 在锦瑟要离开的时候,月娘看到了她,有些焦急地小跑过来,却又在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踟蹰不前。 还是锦瑟先开了口,语调非常柔和。 “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不用紧张,有什么话就说。” “谢…谢谢。” 锦瑟眼中划过一丝惊诧,毕竟那些事她都是吩咐底下的人去做的,说起来这还是她跟月娘第一次正式见面,她又怎知是她在暗中帮她呢? 不过锦瑟也没有纠结太久,那些都不重要。 看着眼前有些忐忑不安的女子,明明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眉眼间却有了几分岁月蹉跎的沧桑。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锦瑟不答反问,对方有些无措地愣了愣神。 “我…” 一个孩童追了过来,扯着她的衣袖,月娘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而后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嘴角也扬起了豁达明朗的笑意。 “喜欢。” 她这样跟锦瑟说。 四目相对,锦瑟冲着她点了点头。 “那就好。” 没有多说什么,锦瑟转身从容离去。 月娘再次愣了愣,眼中泛起泪光,想要追上去再跟恩人说些什么,可抬起的步子迟疑片刻,又落了回去。 因为锦瑟已经给了她回答。 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只要她喜欢当下,一切便都值得。 泪水悄无声息地划过脸颊,抓着她手指的孩童心疼地着急起来。 “不哭不哭…” 拼命地踮起脚尖来想要给她擦拭泪水,却不小心露出衣袖下想要遮藏起来的丑陋疤痕。 月娘抬手抹了把眼泪,蹲下身来细心帮小女孩放下袖子,挡住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而后吸了吸鼻子,努力微笑。 “没哭,就是被沙子迷了眼睛,巧巧不要担心,对了,等姨这个月发了工钱,就凑够银钱给巧巧买祛疤的膏药了,开不开心?” 她摸着小女孩的脑袋,眸底满是慈爱怜惜。 “我们巧巧啊,长大后可是要当个漂漂亮亮小姑娘的。” 离开幼慈堂后,锦瑟便打道回府,她二叔一早便在门口等着,见到锦瑟后提着腰带哼哧哼哧地跑过来。 “锦儿啊,就知道你舍不得二叔,你是故意为了二叔不去科举的对?对?二叔太感动了,又可以再看见锦儿一整年,羡慕死大哥。” 锦瑟看着那扑过来的庞然大物,很是压力,但即便是被撞的踉跄几下,她还是没有躲开。 这沉重的爱。 第132章 还以为人没了 刚到洛阳,也不必那么快回学府,锦瑟便好好休息了几天,直到郭高月来吵她。 她们现在是高届的学子,学宿要重新分配,郭高月为了跟你在一个窝,早早地便去社稷学府,总之是想尽一切方法,撒泼耍赖都用上了,最后自然如她所愿。 而在学府那几天,她也听到了很多的小道消息,比如说,南宫皎的消失。 听说在京城的时候就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学府派人找了她许久都无果,斋长已经报了官,但目前为止,都没什么进展,也不知道人是死是活。 “瑟瑟,你说南宫皎会不会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被郭高月吵的脑仁疼,锦瑟抓过一个梨子便去堵她的嘴。 “慎言。” 没事别瞎议论不着边际,没有实证的事,闲的你。 见锦瑟不愉,郭高月便不说了,乖乖吃梨,快要吃完的时候,垂死病中惊坐起,猛拍桌子大叫。 “哎呀,差点忘了跟你说了,徐雪儿她欠债了,正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呢。” 锦瑟被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吓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本是想说一说郭高月,听了她的话后,眉头深皱起来。 “就她那么穷,谁敢借银钱给她?莲儿呢,不是让她看着她吗?” 从椅子上起身,锦瑟往院子外走去。 郭高月跟了上去,边回答道:“说起这个,我听学府的人说,白莲妹妹她好像生病了,已经有半个月没去上学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算了,先去莲儿的住处看看。” 心中有气,可见郭高月缩着脑袋心虚偷瞄她的样子,锦瑟反倒更怪自己。 回来都几天了,却只顾着休息,连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俩人坐着马车来到肖白莲的住处,一处锦瑟给她买的小独院。 里面种着很多花,整个院落雅致美丽,从外往里一看,满是惊艳。 锦瑟刚遇见肖白莲的时候,彼时肖白莲还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常年混迹于酒馆茶楼中谋生,游刃有余,后来被锦瑟发现,觉得是个可造之材,性情也不错,便收为己用。 她很聪明,为人处世圆滑识趣,却也不失良善,更难得的是,对锦瑟很忠心。 还未进入院内,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锦瑟闻出其中几味药材是用来解毒的,嘴角紧抿了下。 “唉…可惜了。” 正在这时,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从房内出来,嘴里念叨着什么,看见锦瑟她们时,愣了一愣。 “你们是?” 锦瑟难以掩饰的担忧,“莲儿她怎么了?我们是她的好友,刚从京城回来。” 老者这才放心跟她们说起肖白莲的病情来。 是中了一种虫毒,伤口从里面开始腐蚀发脓,最外面那一层皮却未破,碰之则痛。 “老朽能力不济,还是尽快找个更厉害的大夫来给里面那位姑娘看,若不然,等毒素蔓延开来,到了脸上,恐怕就要毁容了,这么秀气一个女娃子,可惜了。” 郭高月听着这话,怒了。 “你这老头,吓死个人,不知道的听你这一句可惜了,还以为人已经要没了呢,你是不是习惯将可惜了挂在嘴边?劝你一句,尽早改改,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脾气暴躁的给打了。” 老者吹胡子瞪眼,捋着胡须反驳,“你这娃娃,怎么说话的…” 眼看着俩人吵起来,锦瑟并未管她们,而是往门内大步走去,进入内室,掀起床幔后,终于见到了床上躺着的人儿。 肖白莲还在睡着,但睡的并不安稳,额头都冒出了细汗,锦瑟坐在床边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汗,目光却落在她肩膀连着脖子,大片腐蚀发脓的伤口上。 跟老大夫说的一样,虽然里面都发脓成了一片片的乳白色,但最外面的表皮却没有破,摸起来也没有任何凹凸,但哪怕是轻触,也会让身体的主人感到疼痛。 锦瑟脑海中有关虫毒的医书看过不少,等郭高月走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正在提笔写药方。 “把上面的药都抓齐,再去医馆研磨煎熬成药膏。” 郭高月看不懂药方,但她对锦瑟迷之自信,什么都没问就去办事了。 “锦瑟姐姐,是你吗?” 沙哑的声音从床榻那边传来,锦瑟看了过去,发现肖白莲不知何时醒了,正试图从床上起来,可她身体一动脖子跟肩膀上的毒伤便疼的厉害。 “先别动,你躺着就好。”快步过去,锦瑟替她盖好被褥,又倒了杯水给她润喉,这才佯怒地责问,“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托人告知于我?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吗?” “对不起,锦瑟姐姐,我只是不想打扰到你,再者,也是没想到,被虫子咬了一下而已,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太不当回事了。” 肖白莲本就长的娇弱怜人,此刻面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更是叫人心疼。 “不是怪你的意思。”锦瑟解释起来,声音不自觉柔和了几个调,“想也知道,怒大抵是心疼银两,所以才没有及时看大夫对?” “我错了,锦瑟姐姐。”睫羽轻颤,眸中有水汽氤氲上来,眼瞅着就要落泪了。 锦瑟赶忙开口阻止。 “别哭,知道错了别再有下次就行,小财迷,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银子再多命没了你怎么花?难不成还想我给你放进棺材里陪葬?你也不怕有贪财的连坟带墓给你掘了。” 肖白莲:“……”倒也不必想的如此长远。 “不过说起来,你可看见那咬你的虫子长什么样?” 肖白莲仔细想了想,有些懊悔,“不知道,我当时就是觉得脖子有点刺痛,但不是很疼,可以忽略的那种,便挠了挠就不当回事了。” “嗯,没关系,这很正常,看你这症状,我大抵也能猜到可能是哪种虫子的毒了,只是还需要用完药膏之后确认,若是有用,那便就是它了。” 说这话的时候锦瑟表情有些严肃,肖白莲擅长察言观色,见锦瑟如此,立马就猜测到什么。 “那虫子有什么问题吗?” 第133章 骗财骗色骗心 房间内,突然静默下来,锦瑟摇了摇头。 “现在还说不定,先不提这个,莲儿,你知道徐雪儿欠债的事吗?” 一路上锦瑟并未向郭高月多过问徐雪儿的事,就是等着问肖白莲,她直觉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只是现在一时半会还没有头绪而已。 在锦瑟离开洛阳时,便交代了肖白莲要好好盯着徐雪儿,最好能将她那惹人嫌的性格扭转过来,却不想… 但这事也不能全怪肖白莲,她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徐雪儿,说到底徐雪儿就是调教的不够,而锦瑟也疏忽大意了些。 “锦瑟姐姐,说起来我也想跟你说这个的,雪儿她是被算计了。” 肖白莲有些激动起来,呛咳了几声,这才在锦瑟的安抚下缓缓道来。 “其实雪儿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她就是以前待过的环境太乱了,以至于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养成了那样一副不讨喜的性子,但真要她干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她是做不出来的。” 一开口肖白莲不是说欠债这件事,而是先替徐雪儿说好话,锦瑟点了点头哦,不置可否,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肖白莲这才讲起了正事。 “一个月前,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叫’东南飞’,不管是水里游的还是天上飞的,只要客人想吃,就没有这家酒楼弄不来的食材,而且酒楼的厨子手艺也非常好,饭菜的价格更是便宜实惠,寻常百姓也能三天两头吃得起。” 越说肖白莲脸色就越不好,眼底都透着股对酒楼的厌恶排斥。 “雪儿比较懒散,她经常在这家酒楼吃饭,从三两天一次,到现在顿顿都必须吃那家酒楼的饭菜,而且一天不吃就想的慌,是那种抓心挠肝的馋。” “从那时起,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其他人都不像雪儿这样吃的上瘾,我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直到…酒楼饭菜价格猛涨上升,变得非富贵人家吃不起的程度,一盘炒青菜都要半两银子!” 听到这里,锦瑟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还是耐心等肖白莲讲完。 “可即便如此,雪儿还是天天往酒楼跑,银子没了就开始赊账,酒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愿意赊账给她。” 拳头紧握,肖白莲咬牙切齿起来,虽然徐雪儿有很多劣根毛病,但相处那么久了,她嘴上虽然嫌弃,心里还是比较在意她的。 锦瑟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继续说。 “我当时脖子上的伤还比较轻微,不像现在这样难以动弹,便去劝过几次,还怀疑那饭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带雪儿去看过大夫,但一切都安好,雪儿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嗓音不自觉拔高起来,语气尽是难以想通的疑惑。 “可既然如此,雪儿又为什么会跟魔怔了一样离不开那些饭菜呢?正常人谁会花那么贵的银子去吃那样一顿饭,而且还不惜负债累累,锦瑟姐姐,你说对吗?” 锦瑟沉思片刻,脑海中灵光一现。 “她是不是除了那家酒楼的饭菜,别的饭菜都难以下咽?” 听到这样的询问,肖白莲惊诧地愣了愣,而后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有些艰涩难过。 “对,不仅如此,她还不要我管,总是躲着我走,不肯见我,嘴里说的话特别伤人,虽然我知道她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但这次我能感觉得出来,哪里不一样的,锦瑟姐姐,雪儿她其实,她其实也是想要变好的,我平常能看得出来,她只是,她只是…” 越说越着急,肖白莲拼命地想要向她证明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又或者是…无话可说。 锦瑟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肖白莲以为她是对徐雪儿失望了,眼角开始泛红,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锦瑟姐姐…” 更咽的嗓音有些说不出的不安,锦瑟拿出帕子替她拭去眼角泪痕,这才温和地说道:“我信你,徐雪儿也许只是知道自己负债累累,所以不想连累你才那么说话,至于那家酒楼,定是有问题的,只是我们现在了解的还不多,不能鲁莽行事。” 听了锦瑟的话,肖白莲这才冷静下来,只是声音依旧涩哑又沉滞,带着浓浓的担忧。 “是我太着急了,这些日子自顾不暇,也不知雪儿怎么样了,那个丫头不会被追债的人欺负?” 曾经也在三教九流之地苟且偷生过的肖白莲,自然之地欠债不还会有怎样的后果,特别是女子。 美人哀泣,梨花带雨,锦瑟心底叹息,嘴上却继续安抚。 “我先去徐雪儿家中看看,你等高月拿药膏回来,再让她过去寻我,别急,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理智冷静,莲儿,你以前向来都是从容不迫的。” 这句提醒一样的话语让肖白莲沉默了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对徐雪儿太过看重了,否则不会如此方寸大乱。 但锦瑟并没有追究太多,点到即止地深看了她两眼,便起身离开。 “等等,锦瑟姐姐,雪儿她不住那里了!” 就在锦瑟要迈出门槛的时候,身后内室中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倒,好在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真是关心则乱,说了那么多,没几句在重点上就算了,连这个也能忘吗? 起初刚遇见时锦瑟便察觉到了肖白莲这一点,太过重情! 无情一身轻松,一旦有了牵挂脑子便跟会跟灌了水一样,变得迟钝糊涂。 但锦瑟既然曾经容忍了她这一点,现在自然不能因此而怨怪她,不过敲打敲打还是要的,不然她这性子,若是遇到个会装的虚伪男,很容易被骗财骗色骗心。 她转身走了回去,数落了快半个时辰,听见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和反思,这才松了半口气,满意离开。 来到徐雪儿的住处时,锦瑟曾有一瞬间的念头以为自己走错了。 破的不能再破的小屋,连房顶都漏雨,摇摇欲坠的门板更是看的人心慌,总觉得不碰都快要倒下。 这地方,便是贼都不会光顾。 第134章 摸头杀 锦瑟满脸纠结地站在外面,表情跟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甚至有一瞬间还想扭头就走。 好在里面的人及时拦住了她的回路。 “诶,小姑娘,你认识这家人吗?” 一个看起来非常和善的男人语气客套地试探询问着锦瑟,说完之后见锦瑟并不说话,便上下打量了锦瑟一番。 锦瑟的目光从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穿马褂露胳膊的壮汉身上掠过,很自然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路过,还从未见过如此破烂的房子,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说着抬手捋了捋鬓发,让对方的注意力落在她那金镶玉的流苏发簪上,一看就非富即贵。 但那瘦高个的男人却没这么好忽悠,他挤起笑容来的时候有点像那谷仓里的老鼠,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精明劲。 “姑娘可是社稷学府的学子?” 这些人想来是知道徐雪儿是社稷学府的学子,这才对锦瑟有此一问,毕竟在学府结识几名千金贵女也是有可能的,若锦瑟承认,那今天可能就无法那么轻易脱身了。 “你们,现在是在拦着我,不让我走吗?” 眉眼一弯,仿若新月,锦瑟笑起来艳如海棠,却也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她自然也可以想办法敷衍打发这几人,但此刻却并不想那样。 心中烦躁,锦瑟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身离开,却无人再敢阻拦。 很多时候气势上的压倒会让人下意识产生畏惧的心理,不敢轻举妄动,而通过这几人,锦瑟也知道徐雪儿不在家中,那她还能躲的地方,便只有学府了。 虽然这两天学府正在放假,但进还是进得去的,而追债的人碍于某些原因,短时间之内是不会狗急跳墙到去学府要债。 那样容易得罪很多人,为徐雪儿一个,不值当。 锦瑟是在学宿后山到一片竹林里找到了徐雪儿,彼时她正在挖着竹笋,整个人狼狈不堪,饿得面黄肌瘦,仿若行走的骨架。 她将挖出来的竹笋剥去外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可没过多久便扣着嗓子眼呕吐出来,整个人神思恍惚,疯疯癫癫,很不正常的样子。 “你在做什么?”锦瑟走了过去,刚开口便吓到了蹲在那里呕吐的人。 几个踉跄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眼神惊慌失措,而后在看清来人是谁后,放松些许,却是咬了咬唇,忽然就哭了起来。 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大孩子。 锦瑟也不说话,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等她哭的没了力气,这才走过去递上擦眼泪的手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不管怎样,先沐浴更衣吃顿饭再说,走。” 徐雪儿哭的打嗝,听见锦瑟说的话原本想摇头拒绝,她现在除了东南飞酒楼的饭菜,什么都吃不下去,可锦瑟只是轻飘飘地又看了她一眼,她便本能地就闭上了嘴巴,乖乖起身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其身后。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浴桶里了,热气有些熏疼了她的眼睛,徐雪儿捧了水浇在脸上,片刻后屏风后传出压抑的哭声,从原先的更咽,到撕心裂肺的委屈,锦瑟坐在屏风后不远处的桌子上,沉默地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一边晾温。 半个时辰后… 还在哭。 一个时辰后… 锦瑟冷着脸起身走进屏风后,将陷入水里的那颗头拽了上来。 干脆利落的几套抢救动作后,锦瑟最后拍在徐雪儿背上的那一巴掌多少带了点私人怨气。 “咳咳咳…疼…” 嘴里呛出几口水,徐雪儿红肿着眼睛,嗓音都是哑的,她畏缩忐忑地看着面无表情站在浴桶旁的锦瑟,第一反应不是遮住身子,而是落泪。 她的眼泪好像流不尽似的,哭起来大滴大滴掉落的样子让人又气又好笑。 锦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抬手动作温柔地摸上她的脑袋,揉了揉后,突然猛地按下,将她压回水里冒泡泡。 等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松了手,让她抬起头来得以喘气。 “咳咳…你干什么?是要杀了我吗?咳咳…” 徐雪儿猩红的眼努力瞪着锦瑟,扯着口破嗓子凶狠,可锦瑟却笑了,语气极其讽刺。 “你不是想死吗?我只是在成全你而已,怎么…现在不想死了?” 徐雪儿闭上了嘴,说不出话来了。 见她低头心虚地样子,锦瑟将旁边屏风上搭着的干巾扯下来丢在她头上,语气嫌弃催促。 “把自己收拾好再出来,跟我去个地方。” 徐雪儿有些叛逆地反驳顶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锦瑟抬起了手,吓的她缩了缩脖子。 “再按你一次?” “不…不用了。” 该怂还是得怂。 一炷香后,徐雪儿穿着锦瑟准备好的紫色衣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双手揪着衣袖有些局促紧张的样子,虽然低着头走路,但也是时不时偷偷抬头瞥一眼锦瑟的神色。 锦瑟将放温的茶水递给了她,在她小口小口抿着喝水的时候,又找了干巾放在手边,等她喝完之后,扯着她的胳膊到梳妆台前坐下,替她打理好头发。 “不,不用的,我…” 徐雪儿有些受宠若惊,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闭嘴,坐好。” 锦瑟将她的头硬是掰回去。 徐雪儿:“……”好凶,但是为什么心里感觉有什么着了地… 出门的时候,徐雪儿已经恢复了几分正常人的样子,虽然形销骨立的样子依旧还在,但涂抹上胭脂,好歹也还能看。 “我们去,去哪?”徐雪儿低着头不敢与路人对视,目光还有些闪躲,锦瑟抓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掌心里全是冷汗,这副样子跟曾经那个徐雪儿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就好像把自己关在了一个无形的笼子里,畏惧害怕着外界的一切,哪怕有任何一点小动静,都会让她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去,不敢露出头来。 锦瑟虽然有些洁癖,但她还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带上了马车。 “我带你去吃饭。” 她这样说着,徐雪儿眼神却变得黯淡无光,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 “我,我不饿。” 锦瑟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我饿了,你陪我去吃。” “可是我不想…” “说了,陪我吃。”语气凶狠起来。 “…哦,那,那就听你的。”委屈巴巴。 第135章 我不听 锦瑟带着徐雪儿去了东南飞酒楼,在进去之前,她将车夫买来的斗笠给她戴上,可即便如此,下车时她还是有些害怕。 “在,在这吃吗?” 嗓音有些发抖,徐雪儿手指扒拉着车帘一角,不敢下去的样子,腿肚子都发软。 虽然她心里大抵猜到了她的事锦瑟已经知晓,可还是有那么一点自欺欺人的念头,直到被逼到绝境了,才产生了极致的抗拒与挣扎。 但除了这些,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压制不住的渴望,从她肚子发出惊人的连续响声时,锦瑟就知道了。 只是她还未开口说话,徐雪儿便掩耳盗铃般捂住了肚子,支支吾吾道:“只是有些不舒服,你不要误会。” 锦瑟挑眉看了她一眼,眸中透着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犀利,让徐雪儿有些不自在地拿起旁边的斗笠遮住了脸。 耳根子却臊红一片。 “我,这家酒楼的东西太贵了,吃了一次便还想吃第二次,容易…容易上瘾,我们还是去别处吃,好吗?” 见锦瑟不为所动地盯着她,真是既尴尬又僵持,徐雪儿眼神左看右瞄,不断闪躲,脸色慢慢变得难堪又不自在。 “换,换一家。”咬了咬唇瓣,徐雪儿面上划过几分纠结。 她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颇为隐忍难耐,怕锦瑟看出来她的口不对心,干脆把挡在面前的斗笠又往上挪了挪,这下真的是藏的严严实实,连发顶都看不见。 瞧这胆怯卑弱的样子,锦瑟只要一想到往后安离国可能会交到她手上,就有种天凉国破的无力感,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但好在,也不是完全没得救。 至少她现在宁愿放弃这唾手可得的美食,也不想让她也染上这奇怪的菜瘾,说明还是…… “不,不过你要是实在想吃的话,那,那就这家,只吃一次的话,应该没有关系的…?” 从斗笠下探出的半张脸,眼神亮的有些如狼似虎。 锦瑟:“……” 酒楼内客人许多,从外面看不显眼,但进入其中便会发现场地很大,一楼正中间还有歌舞丝音,瞧着颇为风雅。 刚一进去,便有侍女过来为锦瑟引路。 “两位小姐是用膳还是…” 锦瑟不动声色挡住她探究向徐雪儿的视线,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 “送些招牌吃食到雅间便好。” “那俩位这边请。” 经过楼梯时,锦瑟一直在用眼角余光注意那些客人,发现哪怕再好的歌舞和貌美女郎,都不如他们面前几盘珍馐吸引力更强。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并非锦瑟瞧不起人,实在是因为好色本是世上多数男女的劣根性,这是无法曲解的事实。 特别是富家权贵人家的子女,因为家里有钱有势,而娇纵蛮横,肆无忌惮的多了去了。 所以,放着台上胸大腰细腿长的妙曼舞女,还有相貌不凡的俊朗琴师不去看,却一心只有眼前吃食,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锦瑟的目光从一位紫衣玉带的男子脸上掠过,医者望闻问切,她一看对方的面相便知是个纵欲贪色的,可此时此刻,他眼里只有面前的一盘小青菜,吃的还极其享受,仿若天宫的琼浆玉液。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心下越发猜忌凝重,可锦瑟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甚至在那侍女瞥过来时,自然地说了句,“那位公子吃的佛跳墙似乎不错,等会也给我们来一份。”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话,很有信服力,侍女没有任何怀疑地笑了笑,看锦瑟的眼神更是和善了不少。 心里却是嗤笑,又一个冤大头。 看脸也是生客,第一次来不知道她们酒楼的规矩和饭菜价格,不然定是不会这样阔绰点菜的,毕竟她们家的佛跳墙可是外头酒楼的价格三倍! 徐雪儿是知道的,可是她正要提醒锦瑟,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力道便重了几分。 她疑惑地抿了抿嘴,锦瑟趁着那侍女不注意,手指在她掌心里划了两下,徐雪儿有些痒地缩了缩手,但动作不大,再加上她戴着斗笠旁人也看不见她的表情,自然不知道她满脸的不明所以。 好在她虽然没理解出锦瑟的暗示,却也本能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开口说话,而且时机也错过了,便闭上了嘴乖乖被锦瑟牵着走,像是害羞腼腆,不愿见人的小妹妹。 雅间虽然是单独的厢房隔开,但坐在里面也能很清晰地听见楼下的丝竹曲乐声,侍女走后,锦瑟便谨慎地起身四处看了看,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坐下,却也没有说任何的话。 到最后还是徐雪儿先沉不住气,她扣着手指甲,整个人都透着股浓浓的不安。 “我,我其实一开始没想欠债的,是…” 锦瑟还未提任何有关这方面的事,但越是这样徐雪儿就越是自己吓自己,到最后不用锦瑟开口,她就已经忍不住想要说出来了。 “这事不急,先用膳。”可明明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锦瑟却轻描淡写地阻拦住了她的坦白。 徐雪儿顿时觉得一口郁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难受憋闷得紧,可以说,锦瑟真的是将她喜欢胡思乱想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 要是一见就责问,徐雪儿肯定是不愿说的,甚至还有可能会撒谎隐瞒,半真半假地唬弄锦瑟,可现在越不让她说,她就越是想说,而且是不说就心焦难耐的那种。 锦瑟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又轻尝了一口,只是寻常茶水,并未有什么不同。 可落在徐雪儿眼里,却是对她视若无睹,看作空气。 这可真是太难受了,她浑身都有些不舒服起来,好像里衣内有蚂蚁在钻,屁股底下软垫中也搁了黄豆。 “别像只油炸的蚂蚱一样扭来扭去,坐好。” 听见锦瑟说话,徐雪儿眼睛一亮,但马上又黯淡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委屈的嗓音都有些更咽。 “嗯,你是有意的,但我看不惯,所以憋着。” 锦瑟是一点也不惯着她,徐雪儿坐直了身子,却更委屈了,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初生的麋鹿似的。 “我,我想说…” “我不听。” “那我等,等会再说?” “呵。” 听见这声冷笑,徐雪儿瞬间耷拉下脑袋,颓然可怜。 第136章 真当我国好欺负? 像只落水的小狗狗,被锦瑟从冰湖里拎出来,夹着尾巴瑟瑟发抖,唔咽讨好地时不时瞅她一下。 直到雅间的房门被敲响,先前那个侍女带着好几个丫鬟走了进来,她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盘珍馐佳肴。 一一放下后几乎占满了全部的桌面,锦瑟眉梢轻挑,心中嘲讽。 还真是把她当成冤大头了。 “这一道是糖醋排骨,是用……” 侍女想要介绍,锦瑟摆了摆手,立马有眼色的弯腰退了出去,并细心带上房门。 目光从门外那道停留片刻才离开的身影上掠过,锦瑟眸中划过一丝深思,回头却见徐雪儿正双手左右开弓,一只手拿着鸡腿,一只手拿着排骨。 “……” 锦瑟愣了愣,额角有些抽搐,而徐雪儿注意到她的视线后立马掩耳盗铃地放下所有吃食,装作从未发生地把手背藏在身后。 可嘴角那汤渍又分外明显。 锦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道:“吃。” 也不差这一两顿的了。 说完,她便开始端详距离最近的两盘菜,闻看不出什么后,就用筷子夹了一些放在嘴里。 味道刚入口很普通,跟平常菜肴没什么区别,可慢慢的,舌尖出现了点异样的感觉,像是味蕾受到了刺激,从而胃口大开。 想要……再尝一点。 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后,锦瑟赶紧吐出口中未吞咽下去的笋丝,并用茶水漱口。 徐雪儿见她这样,鼓起的腮帮子不动了,瞪圆着眼珠子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可纠结再三,还是舍不得吐出来,便努力咽了下去,这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锦瑟:“有,有问题吗?” 锦瑟瞥她一眼,用手指了指她脏污狼藉的脸,而后轻笑,“吃,都吃了那么久了,要真是什么毒的话,你早死了。” 徐雪儿这才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可锦瑟却又压低嗓音说了句,“不过虽然不是什么毒,也没放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啃了半个猪蹄的徐雪儿圆圆的大眼睛眨啊眨,懵了。 那她是吃还是不吃呢? 心里虽然想着不能再吃了,但她的嘴就是控制不住地像仓鼠一样嚼了起来。 见锦瑟看过去,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也不想吃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锦瑟也没再阻止她,徐雪儿再不吃点东西身体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而且,就算是要戒断她这菜瘾,好歹也得让她先吃完这顿饭再说,毕竟…死囚犯上刑场之前也都会吃一顿断头饭。 脖颈突然有些莫名发凉,徐雪儿疑惑地歪了歪头,看向锦瑟,却只瞧见锦瑟低下去的眼睑,神色晦暗不明。 吃饱喝足,徐雪儿以为锦瑟应该会听她讲话了,端正坐姿,正要认真开口,却先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锦瑟挑眉看她,却只瞅见白纱斗笠,被徐雪儿挡在面前,想来是自己觉得没脸见人了。 “你…” 刚开口,便听见门口那有脚步声接近,锦瑟眯起眸,目光有瞬间的幽深,但随着房门的推开,很快便转为一片平静无波的冷淡。 还是那名侍女,端着瓶果酒过来,说是酒楼赠送的,等她走后,锦瑟检查了一下那酒。 里面下的果然比饭菜里面要更多,也多亏了这个,锦瑟原本还没有什么头绪,现下却几乎能够肯定那上瘾的东西是什么。 可知道之后,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罂果,一种只有千余国才生长的药材,且普通百姓家不可种植,只有皇族专门指定的农户才能培养。 这真是… 又是赤焰国,又是千余国,这些国家是怎么了?真当安离国好欺负不成? 心中有些怒气,锦瑟知道此事牵扯非凡,她最好不要沾手,还是上报给女帝比较好,于是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只是徐雪儿要喝的时候,被她拦住了。 对着她摇了摇头,锦瑟声音有些拔高。 “这果酒真不错。” 嘴上如此说着,却是将果酒倒入一半在浓汤里,最后还装作不小心弄倒的样子,剩下一半尽数都倒在了徐雪儿身上,她还有些可惜地指责起徐雪儿来。 “看你毛手毛脚的,快擦擦,别把衣裳弄脏了。” 徐雪儿:“” 她掀开斗笠面前的白纱,满脸迟钝迷惑,可就在这时,房门再次敲响,明明没有听见脚步声,但那个侍女的声音却出现在外面。 “是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进来吗?” 锦瑟抬手止住徐雪儿想要回话的动作,对着门外有些无奈愠怒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果酒打翻了,弄脏了衣裳,不过这果酒味道不错,帮我打包一坛,我带回去给我那挑嘴的兄长也尝尝。” 侍女没有回话,而是推门而入,视线在锦瑟与戴着斗笠的徐雪儿之间不露声色地打量一番后,这才看向桌上那翻了的酒盏,像是确认了什么,微微展眉,轻笑勾唇。 “这果酒我们酒楼是不外带的,而且价格也比较昂贵…” 锦瑟取出钱袋子里的一锭银元宝放在桌子上。 侍女看到之后却没有任何触动哦,只是语气更客气了些。 “实在是抱歉,我们酒楼是有明文规定的。” 锦瑟再次取出一锭银元宝放在桌上,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一锭又一锭,第四锭的时候,侍女的眼神已经明显晃动了一下。 “小姐,您这…也罢,既然您如此有诚意…” 半个时辰后,锦瑟满意地走出了酒楼,身后徐雪儿抱着一坛打包好的果酒,嘴角撅的都能挂葫芦。 在她看来,锦瑟这个女人真是的是壕无人性。 就为了一坛果酒而已,花了快两百两银子?! 要是把这些银子给她用来还债多好,那她就不用被那些追债的人逼得连家也不敢回,睡觉也不安稳了。 心里忿忿地想着,可没多久又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晃去那些不妥的想法。 脑海中也回忆起肖白莲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我自己的银子,我想怎么用都不觉得糟蹋,你说那么多,不过就是想让我感觉到用的不值,我偏不如你所愿。] [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的。] [我觉得糖葫芦酸,你心安理得地拿走,现在你不喜欢吃这糕点,我理所当然地替你解决,有毛病吗?没毛病。] 第137章 能苟活着就行 锦瑟直接带着徐雪儿去了肖白莲的住处,正好郭高月也在,锦瑟把徐雪儿交给肖白莲后,便让郭高月抱着那坛子酒随她离开。 郭高月拉扯了好几下才将酒从徐雪儿怀里抱出来,颇为艰难。 徐雪儿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果酒,馋的吸溜了一下。 郭高月:“”这丫头怎么回事,瘦的一副鬼样子便罢了,怎么眼神这么吓人,跟要吞了她似的。 可怕可怕。 瑟瑟护我。 小碎步跑到锦瑟身后贴着走,并时刻警惕着还在用眼神追随她的徐雪儿。 等锦瑟她们离开之后,徐雪儿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待在这里,不然会连累到肖白莲。 那些追债的人没那么容易摆脱,他们也知道肖白莲与她之间的关系,要是在社稷学府蹲不到她的话,极大可能会来肖白莲这。 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肖白莲在床榻那边咳嗽几声,招手让她过去。 “别担心,锦瑟姐姐既然管你,自然不会就这样弃之不顾,我们只要听她的话就好了。” 徐雪儿心中还是揣度不安,她结巴支吾地开口,“可,她什么都…都没有问我。” “嗯?” “就,就带我去东…东南飞酒楼吃了顿饭。” 声音越来越小。 听着她细若蚊声的回答,肖白莲却比她要想的深远。 锦瑟姐姐应该是想让雪儿自我反思错误,才没有问,毕竟有些事就算不问她也能通过别的方式知道的一清二楚,反倒是雪儿,还是糊里糊涂的样子,没有半点曾经的机灵劲。 这可不行。 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肖白莲忍耐住脑袋隐隐的刺痛,耐心点醒眼前人。 “雪儿,锦瑟姐姐带你去酒楼,一是知道你只能吃得下那里的饭菜,二应该是想要调查一番,看看那些饭菜里藏着什么古怪,不然你以为真的是馋嘴才抱回那坛子酒吗?” 徐雪儿低下了头,她还真是那么认为的。 见她那轻易便能看懂的表情,肖白莲憔悴苍白的脸色越发不好起来,她真想敲开徐雪儿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浆糊吗? 一点都不带想事的,浑浑噩噩跟初生的婴孩一样,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机灵劲。 等等… 肖白莲浑身一冷,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好像就是从一个月前,东南飞酒楼经营开始,徐雪儿才慢慢变得迟钝忘事,呆笨糊涂。 可洛阳最好的大夫明明说过徐雪儿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细思极恐,肖白莲倒吸了口凉气,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的非比寻常,同时她也真正明白了锦瑟为何要把徐雪儿送到她这来的原因。 她看向徐雪儿,认真叮嘱。 “这件事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锦瑟姐姐应该是不想让你牵扯其中,你这几天乖乖待在我这,别想些乱七八糟的,锦瑟姐姐既然把你送来,自然不会让你被那些追债的人骚扰,你要是自以为是地跑出去,反倒会给锦瑟姐姐惹来更多的麻烦。” 因为有些着急,肖白莲语气不是很好,徐雪儿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好歹分得清好坏,便点了点头,只是眉眼间还是有几分忧愁。 肖白莲注意着她的神态变化,视线瞥开,像是随口一提般道:“你要是吃不惯我这里的饭菜,就先饿着。” 徐雪儿嘴角下拉。 无视她的落寞难过,肖白莲语气几乎有些绝情起来。 “反正你今天一顿饱抵三顿,想来锦瑟姐姐也是这么个意思,总之,你只要还有一口气,能苟活着就行,别的莫想,东南飞酒楼的饭菜你再吃下去,可就要真成个脑瘫傻子了。” 徐雪儿震惊地瞪大眼睛。 “那些饭菜会让我变蠢吗?” 她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的肖白莲不忍直视地偏过头去闭上了眼,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对于徐雪儿而言,这样的沉默,就已经是默认了。 心底那点馋虫跟小九九,此刻是彻底的安分了。 锦瑟这边,并没有跟郭高月说太多,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容易牵连到她们,好在郭高月是个容易忽悠的,很快便被锦瑟用她心上人的事情转移了话题。 等下马车的时候,几乎是捂着羞红的脸跑走的。 锦瑟看着她的背影清浅一笑,而后抱着那坛果酒回了房。 “你们都下去,我要小憩一会儿。” 屏退下人,锦瑟走到书案后摊开桌上的笔墨纸砚忙活了一会儿,将书信封口后,打了个手势唤出了陆阑丞安排在暗中保护她的影子。 将书信和那坛果酒一并交给了他。 酒交给蛊姜儿,让她提炼出里面的罂果粉末,再随此信一并递交于女帝。” 早在坑赤焱与赤司时,锦瑟便知道陆阑丞身边有这样一位可以操控毒蛇蛊虫,熟知药理的人才。 不仅如此,这位三护法还身兼两职,除了有陆阑丞下属这一层身份,还是女帝的二十四护卫之一,虽然只在其中排了个末首,但也是不容小觑的。 毕竟女帝的二十四护卫是直属于她的暗中势力,这些人各有所长,且杀伤力极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在独自的领域里都是顶顶拔尖的。 当然,比起这些,锦瑟更佩服的是陆阑丞手底下那股势力塞人的本事,还有那位三护法的生存技能。 那可是离皇帝最近的一支亲卫军啊,里面每个人的身份背景都必须得是透明一目了然的那种,平日里稍有不慎都会引来怀疑。 但这么久蛊姜儿都没掉马被发现,要么就是她太厉害,凡事都做但十全十美,要么… 想到女帝可能已经知道蛊姜儿探子的身份,只是一直按兵不动,意图揪出其背后的势力,锦瑟就有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两难感。 可她都能想到的,不信陆阑丞想不到,虽然他在她面前总是没个正形儿,但其实城府谋略并不输于任何人。 既如此,她也便不琢磨女帝特意让蛊姜儿做她的接头人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用意了,只要对她而言方便就行。 反正出了什么岔子,陆阑丞也会与她共同进退。 如此,倒也轻松许多,至少不用发愁的头发猛掉了。 年纪轻轻的,她可不想像她二叔一样,戴个假发。 第138章 还能上天了不成 入夜,乾清宫,女帝的寝殿,依旧一片灯火通明。 自从清洗了一遍朝堂之后,女帝的麻烦事不是一般的多,毕竟虽然她雷厉风行爽是爽了,但其中涉及牵扯到的各种利益势力,可谓是错综复杂。 甚至都有人去民间生事,什么鱼腹取纸,女帝德不配位,又或者哪哪天灾人祸,也都是女帝当政,阴阳颠倒的原因,反正就是喝口水呛着,也都是女帝的错。 她活着就是个灾难,非常碍眼就是了。 不过女帝也不是好欺负的,她既能坐上这个位置,为女子谋福利,提拔女子的地位,到如今男女不仅可以同席,也能理直气壮地和离,纳夫,就说明她不是个简单的。 否则那些被危及伤害了利益地位的男子,岂不是早就造反了? 虽然在女帝看来,能顺利推行下去,自然也是因为安离国的女人不像赤焰国那样,大多数还是有骨气有志向的。 几代人的努力,从前前朝的第一任女官开始,安离国的女人便都在默默努力着,就连她的母妃,虽然嘴里时常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做的事和教导她时,也都是灌输男女平等的理念。 [女儿当自强,谁规定女子便一定要做男子的附属品?倘若没被女戒规矩束缚,像男儿一样见识过广阔天地,娘就不信她们还会局限拘泥于后宅争斗里,做那井底之蛙。] [玉儿,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若有朝一日,你能站在高位,娘希望你能帮帮她们,也是帮你自己。] [若有那么一天,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封侯拜相,上阵杀敌,恣意洒脱…算了,娘糊涂了,你就算再聪明,还能上天了不成。] 就为了争一口气,让那个抛弃她早死的女人看看她到底行不行,她争权夺利,卷入党争皇位的角逐之中,最终,她做到了。 虽然距离那个女人所期望的还差的远,但有生之年,她定当竭尽所能。 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困倦的眉眼,女帝眼下青黛非常明显,可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份弹劾的奏章。 说是御史家的千金偷看侍郎家的小公子沐浴,还口出秽言,以至于那小公子不堪其辱,跳河自尽了,虽然救了上来,但身体底子也坏了,从此只能轮椅度日。 原本侍郎家中自认倒霉,准备吃下这个亏让俩人成婚,不料没多久那位御史千金便去逛花楼了,还包了那位男花魁整整一夜,可谓是把侍郎家那位小公子的脸面丢在地上使劲摩擦羞辱。 这不,那疼惜幼子的侍郎便把事情捅到她面前了,誓要为自己的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女帝捏着奏折的手不自觉用力,有些头疼地喝了口旁边的茶水,用来提神。 眼下这个关头出现这样的事,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是有人在搞鬼,毕竟此次科举,她提拔了不少女子为官,又打压了很多势力,有人会坐不住,也是理所应当的。 好在她早就准备了应对之策,像这种想要将她倡导的平等故意引到另一个极端的,用来杀鸡儆猴最好不过。 借此也表明立场态度,她是要男女平等,但并不代表就无底线无原则地偏向女子,在拥有与男子一样的地位跟权利时,她们也应当承受相同的义务。 她决不允许男子为尊变为女子为尊,任何一方的低弱卑微,和偏向性的强大,都不是她想要的平等,也不像那个女人给她描绘过的美好世界。 “陛下,兰贵君的侍从在外等候,说是兰贵君做了噩梦,醒来之后心有余悸,一直在念叨着陛下,像是被魇住了的样子。” 殿门被推开,贴身宫婢走了进来禀报,话里话外都是兰贵君希望女帝去看他,女帝心底叹息,只觉得头更疼了。 虽然起初她赵怀玉是有过那么点不可言说的心思的,但他这恃宠而骄的本事实在是太过了,与…一点也不相像。 看了眼还剩下许多的奏折,女帝按捺住那点想要起身的心思,理智觉得是时候趁机好好敲打敲打一番兰贵君,她赐他封号为兰,是希望他做个兰花一样娴静美好都男子,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跟她撒娇撒痴。 虽然这样的出乎意料她也不觉得败兴就是了,但凡事还是得分场合,他这样骄纵,是打算让她成为沉溺于男色耽误朝堂大事的昏庸帝王吗? 不行不行。 半柱香后,女帝紧赶慢赶到了紫兰殿,都顾不上额间冒出的细密汗珠,便搂抱住了床榻上正在期期艾艾瞧着她的男子。 也没怪他未曾下来行跪拜之礼。 “你今日未我一同用晚膳。” 因为女帝的宠溺,兰贵君便是自称我,也无人敢说任何不对,这是女帝给他的偏爱。 女帝把玩着他那头柔顺的秀发,她似乎很喜欢他这一头长发,每次在一起时,总喜欢捏上一两捋在指间缠绕。 此刻,她的语气非常温柔,甚至还有几分诱哄的味道在里面。 “今日的奏折实在是有些多,下朝之后又与几位重臣议事了好几个时辰,实在是分身乏术,朕忙的连午膳都未用,若非如此,定是要来看你的,不信你摸,这张脸是不是憔悴的很。” “陛下又在哄我。” 动作间,慢慢的一切都变了意味,直到两个天色将明,女帝才扶着腰从紫兰殿走了出来。 眼底的青黛是更重了。 她坐在轿子上,不住地犯困用手掩饰着,那些个宫婢侍从纷纷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可女帝知道,此刻在她们心中,她定是已经挂上了一顶喜好美色的帽子。 她也不想啊,可那个小妖精实在是太会勾引人了,造孽啊。 回到乾清宫,女帝正要换上早朝的龙袍,便听见些许动静。 “你们都先下去。” 待龙袍穿好后,女帝挥手屏退底下人,没多久,一身暗红色紧身衣的蛊姜儿便跪在了她的身后。 女帝眉眼间那股慵懒闲散的气场瞬间威严迫人起来,整个人犀利冷锐。 “说。” 第139章 戒断 蛊姜儿事情办得很快,且锦瑟都没有提到,她便把解药做好了让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她手里。 就冲这份机灵劲儿和能力,就算哪天她谍中谍的身份彻底暴露在明面上,危机四伏,她也会想尽办法保住她的性命。 不过解药虽然有了,却并非吃下去便能好全,而是得有个戒断过程,且极为痛苦,若是意志力薄弱,很有可能会坚持不下来,且出现幻觉自残弃生等现象。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给你一盏茶时辰想清楚,这药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肖白莲的卧室内,锦瑟坐在桌子前,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气转凉,她倒了杯热茶递给浑身冷汗,面色发白的徐雪儿。 她的手指还在发颤,接过热茶的时候差点被烫到,视线一晃,这才恍惚着清醒过来,看向锦盒中的解药。 身体已经恢复许多的肖白莲坐在旁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掌心搭在了她冰凉的手背上,无声鼓舞。 “我吃。” 她刚做出决断,便见锦瑟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心底顿时咯噔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有错,伴随着锦瑟手中茶杯落地,清脆的声响叫人心惊肉跳的同时,门外也闯进来几名婆子小厮。 手里还拿着布条麻绳跟木棍,扛起瑟瑟发抖的徐雪儿就走。 “干,干干干什么?” 她缩着身子满眼恐慌害怕,不知所措地求助于还在发愣的肖白莲。 反应过来的肖白莲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想要去把人夺回来,但锦瑟“咳,”的一声,她便瞬间撤回了手,回过头去。 “锦瑟姐姐,这些人…” 锦瑟淡定地又给自己沏过一杯茶水,神色自若,仿若老僧禅定。 “没事,就是帮她戒断这菜瘾,这样更安全一点。” 瞧着被捆在扶椅上五花大绑,喂了解药后连嘴巴都被封住的少女,肖白莲眼中划过一丝疑虑,非常的心焦。 可过了没多久,解药发挥出作用时,肖白莲便知道锦瑟真的是很有先见之明。 指甲扣着扶手留下一条条深可见木屑的印子,猩红的眼神狰狞可怖,充满着贪欲渴望,嘴里唔唔地发出声音,涎水湿透布条顺着脖颈流下,若非有两个婆子压着木椅,可能都要被她翻倒在地。 看着这怵目惊心的一幕,肖白莲神色慌乱,手足无措。 “雪儿她……” 张了张嘴,又觉得不好质问锦瑟,该相信她,便咬了咬唇瓣,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锦瑟不动声色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紧绷的肩膀,轻拍了拍。 “现在心软只会害了她。” 她提醒着她,就在这时,徐雪儿剧烈地动作起来,身体像搁浅的大鱼,死命地蹦弹,想要睁开束缚。 “这姑娘,力气真大。” 压着椅子的两个婆子差点被她甩开了去,肖白莲震惊于徐雪儿的爆发力,原本想要走过去的脚步迟疑地缩了缩。 锦瑟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便又缩了缩,最后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头埋在锦瑟肩窝,一把抱住锦瑟的细腰,勒的锦瑟脚后跟都踮了起来。 锦瑟:“???” 解药的功力挥发了三四个时辰,天色将黑的时候,她终于恢复了理智,双眼也不再那么猩红,布满血丝。 只是拿下嘴里布条后,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还呕吐了一身秽物,整个人好像晒干的黄花菜,焉了唧。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杯蜂蜜水,还有拿着方帕的手。 纤细柔嫩,白皙如玉,指尖还透着些许的淡粉,看的她下意识蜷缩了难看的双手,眼神有些自惭形秽的闪躲,更是觉得自己太脏。 可锦瑟却没有任何嫌弃地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污渍,喂了她蜂蜜水后,又用手指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空气有些过于安静,肖白莲红着眼眶站在不远处,看着锦瑟帮徐雪儿松开麻绳,还有徐雪儿的局促拘谨。 不知过了多久,锦瑟伸手摸了摸徐雪儿的头顶,嗓音柔软温和。 “好了,明天我们继续。” 徐雪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颗滚烫感动的琉璃心啪的一下掉地上就碎了,稀巴烂。 几天后,锦瑟还在盯着徐雪儿的戒断反应,她二叔又出了事。 女帝暗旨一道,让他调查东南飞酒楼的幕后老板,还有罂果上瘾一事,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中了跟肖白莲一样的虫毒。 关键是从酒楼回来之后,身体才有的异样,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可问题又来了,如若正如她推断的那般,这东南飞酒楼产业背后的是千余国,那为何他们又会有赤焰国才会有的毒虫? 隐蛛虫是一种只有芝麻大小,几乎整体透明的毒虫,只有赤焰国那样常年湿热的地带才会有。 这种毒虫若是在安离国这样四季分明的地方,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更别提繁衍生长。 锦瑟琢磨许久,决定把这件事通过密探的口告诉女帝,涉及几个国家之间的大事,以她现在的地位,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太多,虽然她也不是不能做好,但她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很多事情是有局限性的。 还有可能会暴露陆阑丞的势力,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莫说女帝这边不好说,凌江国那位摄政王,肯定也会抓住机会搞事情。 “疼疼疼,瑟瑟,手重了,重了。” 赵二叔的大嗓门将锦瑟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看着眼巴巴泪汪汪的赵二叔,这才发现自己想事时不小心涂药的力气大了点,赶忙道歉。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赵二叔满脸慈爱宠溺地摸了摸锦瑟的头,“别担心,年轻时你二叔什么大风大雨没经历过,就是上阵杀敌,血珠子溅到脸上,那眼皮也是不眨一下的。” 锦瑟:“……”其实她想的不是这个。 “这次也是疏忽大意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现,但这些你也没必要知道,锦儿现在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明年科举…” 听着赵二叔絮絮叨叨的声音,锦瑟再次恍惚出了神,她在大胆地猜测,赤焰国跟千余国背地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合作勾当。 第140章 她可真会啊 赵二叔中了虫毒的事情也被锦瑟飞鸽传书回了京城,她甩手掌柜做的干脆利落,而女帝这边知晓她的心思,哪里肯让她置身事外。 可几次三番想法子让锦瑟趟浑水,都被她巧妙地躲了过去,哪怕是最崇高的理由,锦瑟都能用学业为重,力所不能及给唬弄过去。 有时候做得多并不一定就能得到赞赏,反倒会被忌惮猜疑。 要知道锦瑟现在明面上只是个有才学实力,还未及笄的尚书千金,如果抛开前世的记忆和陆阑丞的势力,很多事情她是不可以,也不能够办到的,否则就会出现差异和不匹配。 锦瑟很早以前便明白这一点,所以女帝想要用这件事情来试探她,她就跟踢烫手山芋一样迫不及待地丢回去,反倒会让女帝安心许多,也为她以后的官道消除了一个潜在的隐患。 但锦瑟万万没想到,女帝派来洛阳解决此事并收尾的京官,是温行之! 明明知道她们俩个之间是那种最好死生不复相见的关系,可派谁来不好,偏偏派他来,还安排住在她二叔的府邸里,这不纯心膈应她吗? 她严重怀疑女帝是故意的。 夕阳西下,锦瑟看着从马车中出来的清隽男子,还是那一尘不染,仿若缟素的白衣,见到她时,那张皎月似的容颜瞬间柔和了不少,当着众人的面,他用深情缱绻的眼神死死望着她。 像是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要咬住他的猎物,眼中划过一丝急迫的喜悦,但很快便沉淀成晦暗不明的墨色,衬得他气质沉稳儒雅,很有深度。 但锦瑟深知他如今近乎偏执可怖的性子,所以并不怀疑刚才那刹那的转变是看错,更像是一种克制不住的真情流露。 “瑟瑟。” 那两个字在他唇齿辗转间,有种缠绵悱恻的甜腻味道,好似一对许久不见的爱人,终于再次相遇,那种两两相望,心潮澎湃的感觉,让在场的旁观者都神色各异,目光闪烁起来。 他是故意的。 锦瑟冷了脸色,转身就走,既然他非要如此让旁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她就压根不必给他留任何颜面。 “关门,放狗。” 一言出,后来匆匆赶出府来的赵二叔还以为锦瑟是跟他说话,下意识就去配合,一手关着门,嘴里还冲身后喘气跟上来的奴仆喊道:“狗呢?去把大黄小灰三花牵来。” 说完,这才想起问锦瑟是出了什么事。 “锦儿,谁欺负你了?让你几个堂哥去给你出气,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喷死那小兔崽…” “咳咳…” 身后传来温行之尴尬的咳嗽声,赵二叔疑惑不耐烦地扭过头去。 “谁啊?” 四目相对,一阵诡异的沉默。 一炷香后,赵二叔坐在饭桌前,听见丫鬟说锦瑟不出来用膳,下意识地便看了眼坐在他右手边不远处的男子。 温行之目光黯淡了些,双眼装满了沉郁之色,但当他抬起眸子时,又是一片清明浅笑。 “看来瑟瑟并不想见到我,也罢,是我太着急了。” 赵二叔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却在温行之低头时撇着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要不是因为这小子的身份地位不好得罪,他是真不想与他虚以委蛇。 长的越像是个好人的往往都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锦儿那么厌恶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就从来没见锦儿对陆家那小子横眉冷对过。 这边,锦瑟待在房间中,正苦口婆心地与被叫出来的影子们打着商量,希望他们不要将温行之来洛阳,还在赵府住的事禀报给陆阑丞。 “他现在忙着跟凌江国那位摄政王打擂台,还要处理赤焰国两位皇子的事情,扶持新皇上位,区区一点小事,你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要跟他说了,可好?” 影子们还是油盐不进地摇头。 “主子说了,姑娘您身边最要注意的就是温行之这个人,一旦他靠近您,必须得第一时间禀报给他,否则我们就得…” 剩下的话虽然没说,但锦瑟也知道应该是什么惩罚之类的,她信誓旦旦地跟他们保证。 “有我在,他还敢真的动你们吗?他不敢。” “……” 见几人有松动迹象,锦瑟再接再厉。 “听我的准没错,你们也不希望陆阑丞放下手头的要紧事跑来洛阳?那一路上难保也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得不偿失,你们放心,等之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坦白这里的一切的,都是我执意如此,与你们无关。” 影子们:“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你们想要惹我生气?那你们可想好了,要是得罪了我,可就要陷入两难的困境了。” 她故意吓他们,跟他们分析利弊得失,到最后口水都快要干了,终于说动他们不再往上头递消息。 但条件是在这几天之内,锦瑟得想办法让温行之离开赵府,不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任何产生感情的机会,不然他们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撬了墙角,万死也难辞其咎。 锦瑟:“……”你们对我是有多不信任? 其实影子们并非是对锦瑟不信任,主要是温行之给他们的感觉是那种会不择手段,城府极深的危险人物,和主子某些地方还有些相似,自然不得不防。 毕竟在暗中保护了锦瑟那么久,他们也知道这姑娘对主子有多重要,可以说他们的性命与锦瑟是连接在一起的,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即便侥幸活下来,也都得陪葬。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晚膳没去大厅吃,第二天早膳锦瑟原本也是不想去的,可丫鬟三番两次来请,以免赵二叔为难,锦瑟去了。 但去归去,锦瑟就当自己是个又聋又瞎还哑巴的人,完全不搭理在那自说自话的温行之,等用完膳之后,便跟赵二叔说要回学府住。 赶走温行之肯定很不容易,但她可以釜底抽薪,自己走啊。 暗中保护锦瑟,耳朵极其敏锐的影子们:“……” 姑娘可真会啊。 温行之地脸色也终于支撑不住般没了笑容,黑沉的眸底压抑出迫人的平静,让夹在中间的赵二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141章 一场空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是在月亮有意的情况下,若月亮无意,便是伸长了手,也只是咫尺天涯。 镜花水月一场空,徒留落寞伤心。 但即便锦瑟都如此对待他了,在出府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那抹等待的身影。 “小姐?”跟在身后的丫鬟红豆疑惑地歪了歪头,锦瑟原本想换后门离开的脚步顿了顿。 因为温行之已经发现了她。 他并未走过来,而是负手而立地站在那,目光静水流深地望着锦瑟。 隔着府门的距离,她在这端,而他在那头。 微风轻拂而过,花落肩头,他试探地想要走近,为她扶簪捋发,可笑貌温柔,俏丽如三春之桃的少女却低头后退,对着他浅浅弯腰行礼。 哪怕只是一小步,抗拒之意分外明显。 他心中刺痛,眸色变得黯然受伤,苍白的面容中也透着几分令人于心不忍的沮丧落寞。 袖下双拳紧握,他收回了往前的腿。 我不过来,你别再后退就是了。 单薄的身形充满着摇摇欲坠的脆弱,喉间涌起腥涩,他握拳掩唇,剧烈地咳嗽了几下,缓解过来后,却对着锦瑟莞尔一笑。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透着股小心翼翼的亲近,便是跟在锦瑟身后的红豆,都有些心软怜惜了。 偏偏锦瑟非但不为所动,心中还很是嗤之以鼻。 自以为是的深情大可以用来顾影自怜,没必要在她面前摆弄,显得她好像多刻薄狠心似的。 再这样僵持不下对她没有好处,锦瑟干脆就当没看见他,可快要擦肩而过时,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暗哑凄凉。 “你说过你不会放开我的手,你答应过的。” 锦瑟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而后恍然一笑,点头承认。 “我是说过这种话。”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却沉浸在她说的话中,眸光瞬亮,目光灼灼地想要靠近。 “瑟瑟,你也…” 话还未说完,便被锦瑟后退的动作冷了雀跃。 她双瞳剪水,笑靥如花,仿若骄阳灿烂,可说出的话对他而言,却是春寒料峭,锥心刺骨。 “侯爷切莫误会,我虽说过这话,但并不是对您说的,小女有一心上人,豆蔻之年便已许诺予他,若他不放手,那我便也不会放手,一生一世,唯他而已。” 她直白而坚定地说着一场风月,却与他无关。 记忆仿佛在这一刻回到那年初春,飞檐亭角下清铃晃动,她回眸轻笑,将手中桃枝递给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位儒雅清贵的小郎君,可要接过我这满心欢喜啊?想好了,若你接过,我可是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当然,前提是…] 彼时他拥她入怀,没有听完她之后剩下的话,如今这一场跨越前世今生的场景,却讽刺地给了他回答。 她说她不会放手,但前提是另一人不会放手。 “倘若,那人有苦衷,并非故意放手,而是…” 他不肯罢休,明明早已在锦瑟这得到了答复,却还是要一次次明知故问。 锦瑟收敛了笑容,比起上次的耐心,这次不仅打断他的话,言辞也越发狠绝。 “与我何干。” 她抬了抬下颌,眉梢轻挑,“很多时候,有些人会打着为你着想和为你好的名头,来肆无忌惮地伤害你,让你失望,直到你终于拿得起放得下了,又跟你说,他是有苦衷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你不原谅他都是一种罪过。” 向前一步,锦瑟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单方面地给了她一条他以为美好的道路,而她踩着满地的荆棘,如走刀刃麦芒地踉跄过去了,好不容易得到了另一种幸福的时候,又有人说,看,虽然你怨他,但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你现在的幸福就是建立在他的牺牲上,他多苦啊,你凭什么恨他,就该原谅他,破镜重圆,否则就是不知好歹,就是意难平。” “不是的,瑟瑟,我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那你为何出现在我面前?”她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蔑道:“温行之,你要么就永远不要让我知道你的苦衷,现在这副样子,真是让我既膈应又恶心。” “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个男子,你重来一世想要挽回我,那也要我肯忽视前世那些伤害,推己及人地真心原谅你,可是温行之,我前世曾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不愿抓住,怪不得我,你我之间,不亏不欠,最好的结局便是永不相见,若你执意如此,那我永远只会给你一个回答。” 瞳孔紧缩,他猛地看向她,可锦瑟那冷然如冰的视线,却让他呼吸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颈。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可唇齿间的翕动却让他看的分明。 [我、不、愿!] 推开他,锦瑟与她背道而驰,可走了没多久,便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红豆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在锦瑟身边低声说着,“小姐,温公子跟在后面。” “不用管他。” 往前又走了几步,锦瑟皱着眉头,还是转过了身,朝着温行之走去。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锦瑟毫不犹豫地从他身边经过,然后快步上了那停靠在石狮子旁的马车。 温行之面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心中苦笑不迭。 而那辆马车原本是赵二叔安排给温行之的,但既然他不坐,锦瑟又不想跟他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引人注意,便理所当然地霸占了。 车夫有点犹豫迟疑,眼看着温行之要跟上来了,锦瑟语气一凶,“走。” 下意识就扬起了马鞭。 马车差点碰到温行之的衣摆,他踉跄地往后让了两步,吃了一嘴的灰尘,虽不失矜贵,但还是有些狼狈。 赵二叔听到下人的传报赶了出来,便见到这样一幕,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地挪开视线。 “看这天,要下雨了,走走,回去收衣服。” 下人:“……” 第142章 要不娶了我吧 马车上,红豆放下帘子。 “小姐,温公子看着这边,但没追上来。” 锦瑟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这傻丫头。 “他两条腿能追上马车?就算追了,他还要不要文人风骨,君子气度了?又不是三花追肉包。” 三花是堂弟养的一只小狗,贪吃的很,但凡谁身上有点肉味,就会追着你三条街起步,缠人的很。 红豆表情有些老太太皱眉。 “小姐,你这形容也太…” “嗯?” “贴切了。” “嗯。” 说是去社稷学府,但是锦瑟却让车夫拐弯去了东南飞酒楼,她没有下去,而是让红豆拿着银子去还完了徐雪儿的欠债,而后又去了肖白莲的住处。 马车刚停靠在院外,便听里面传来摔打叫骂的声音,锦瑟皱了皱眉头,在红豆的搀扶下快步下去。 刚靠近门边,便听到里面传来凶狠的声音。 “小娘皮,敢咬我,看我不抽死你,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赶紧还钱,今天要是不还钱,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做最下等的妓子。” 巴掌声响起,锦瑟又听见衣裳撕扯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徐雪儿撕心裂肺的叫喊。 “别动她,你们别动她,畜生!这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这样就不怕我们报官吗?” “报官?”一口唾沫吐出来,那人狠戾掐着徐雪儿的脖颈,“还敢报官,你是嫌命活得太长了对?” 而后轻嗤一声,有些猥琐起来。 “虽然长得没那个娘们好看,但仔细看看,也还不错,来,先让小爷乐乐,说不定一高兴就不剁你的手指了。” “放开,你放开我!” “嘭—-”的一声,房门被一只脚用力踹开。 循声看去,一个穿着青衣双头髻的清秀少女双手叉腰地站在那里,腮帮子鼓鼓,瞪着双大眼睛,又凶又可爱。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直到锦瑟咳嗽地挥着袖子,从红豆身后走出来,面色相当无奈。 一是没拦住这丫头就踹门了。 “腿疼吗?” 她问着,红豆那叫一个感动。 “小姐你放心,就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以前我还未进府时,可是跟着我爹胸口碎大石过呢,身体倍儿棒。” 锦瑟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放下挡灰的衣袖。 “既然没事,那之后记得找木匠把门修一下,不然人家上官府告状,你可要赔好些银两呢。” “啊这,我这就修。”气势汹汹的样子瞬间没了,焉了唧地提着裙摆迈过门槛,把踢飞出去的门板扛起来,还推了推旁边意欲欺凌肖白莲的刀疤男子。 “让让,挡着我了。” 那大汉看起来又胖又高,至少有两百多斤重,可红豆那么一推,他就像是风里雨里被摧残的小树苗,瞬间摔倒在地,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满脸不敢置信地追随着红豆的身影。 这女的力气也太大了。 肖白莲看到机会,立马捂住被扯开的衣领,跑到锦瑟身边。 “诶,别跑。”身后有人想抓她,却被她像泥鳅一样弯腰躲过。 “锦瑟姐姐,他们欺负人,他们…” 人未到,便已经梨花带雨的控诉。 从她的口中锦瑟知道这些人是东南飞酒楼雇来要债的人,个个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狠人,是视律法为无物的败类。 很好,她已经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了。 “我安排的婆婆小厮呢?” 锦瑟注意到从头到尾都没看见那几个人,否则有她们在,即便抵抗不过,也会第一时间给她传送消息的。 那将徐雪儿压在桌子上的大汉转过头来,很是不悦的表情,可当瞅清锦瑟的容貌时,眼神顿时色眯眯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这样的视线便收敛起来,变得警惕防备。 因为他虽然好色,却也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 锦瑟衣着穿戴便是普通百姓也能看出非富即贵的身份地位,更别提她那一身高贵典雅的气质,可不是寻常官户人家可以养得出来的。 “锦瑟姐姐,这些人太卑鄙了,下药在井里,王婆她们都被迷晕了,我跟雪儿只喝了桌上昨日剩下的茶水,这才躲过一劫。” 说到这,她又觉得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便扯着锦瑟的衣袖看向还在咬唇流泪的徐雪儿,那叫一个委屈巴巴。 “雪儿,锦瑟姐姐…” 见她焦急,想要冲上去救人的样子,锦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让她站到身后去。 “红豆,过来。”她开口唤了唤还在修门的丫鬟。 丫鬟擦了擦弄脏成花猫的白皙脸蛋,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 “小姐怎么了?” 锦瑟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红豆只疑惑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把塞在里衣内的一张折纸递过去。 锦瑟拿着它走到那几个大汉面前,摊开有字和手印的那一面给他们看。 “这是债务清还的契约,你们自可以去东南飞酒楼确认这是不是真的,现在,可以把我家这位不省心的小姑娘放开了吗?” 她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在面对大汉凶神恶煞的目光时,没有丝毫怯弱,且气场隐隐还有几分压制。 大汉身旁一小弟接过锦瑟手中的契约看了看,眼睛都快黏到纸上去了。 良久,将契约纸递给大汉。 “大哥,是真的。” 大汉这才有些遗憾不舍地放开身下的徐雪儿,还在离开时大手不老实地摸拍了一下徐雪儿的屁股。 “走。” 徐雪儿敢怒不敢言地缩着脖子到锦瑟身后哦,可嘴上不说,眼泪鼻涕却差点蹭到锦瑟的身上。 锦瑟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挪,她紧张地拽着她的衣角也跟了过去。 锦瑟:“……” “既然债务都还清了,那我们就走了。” 大汉烦躁地揉了揉油光恶臭的头发,带着人从锦瑟身边走过,目光还亵渎地上下打量了锦瑟几眼。 “锦瑟姐姐。” 徐雪儿心中有气,不想就这么算了,被锦瑟瞪了一眼,立马乖巧。 大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吓得徐雪儿更像只缩头的乌龟,紧紧地贴着锦瑟的后背,把头埋缩在锦瑟的衣袖里。 锦瑟皱着眉头,却也还是暂且容忍了她这无礼的行为。 肖白莲什么话也没说,虽然也是有些不甘,但她冷静下来比徐雪儿还是要聪明的,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与这些人有冲突。 否则就她们几个弱女子,很容易吃亏的,还会连累到锦瑟。 只是没多久,门外便传来大汉们痛叫挣扎的声音,突然出现的官差一人一棍,打的那几个大汉跟抱头老鼠,再无嚣张气焰。 惊诧过后,肖白莲下意识看向锦瑟,却发现对方一脸早有所料的表情。 眸光微闪,她忍不住挤开徐雪儿抱住了锦瑟的胳膊。 “锦瑟姐姐,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你要不娶了我。” 徐雪儿:“” 锦瑟:“……”又蹭我一身眼泪鼻涕,这衣裳是不能要了。 第143章 意欲何为 安抚好这两个受惊的小丫头,锦瑟扭头去了官府。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她直接便带着红豆进了地牢。 一股腥臭的味道传入鼻尖,脚下还窜过去只肥硕的老鼠,吓得红豆尖叫地抱住了一旁领路的清秀官差。 “姑,姑娘…”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局促无措,对视一眼,纷纷红了脸。 锦瑟看了眼这个,再瞅了眼那个,不慌不忙地从她们中间挤过,还对红豆说了句,“跟上。” 将那点旖旎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年轻官差下意识失落地垂了眉眼,将锦瑟她们带到那几个大汉关押的牢房处,便站在远处去了。 红豆瞥了他一眼,却也怕被自家小姐发现,所以没敢多看。 而那几个被关押在此的大汉见到锦瑟,立马从草垛里爬起来,为首那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快步走到牢门前,瞪着双狠戾的眼睛,一只手隔着里外的距离,用力捶打在那大圆木上。 拳头在上面留下肉眼可见的凹印,有灰尘扑簌地飞溅在锦瑟身上,只是她像是早有所料般,闪躲的也非常快。 还心情很好地笑出声,非常招仇地挑衅嘲讽他。 “怎么,很生气,不明白为什么会关在这里?” “你关不了我们多久的,要债还清,天经地义,便是官府,也不能插手这种事情,等我们出来了…” “等你们出来了,恐怕也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打断他的话,锦瑟接过,安之若素的眼底没有丝毫起伏波澜,就像是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唇角微微上扬,在对方注意到她的动作时,嘴里低声地念叨了一句什么,连熟知各类地方方言的红豆听了都迷茫,可锦瑟却注意到眼前大汉神色间的细微变化。 果然。 她心中冷笑一声,也不跟他磨叽,直白明了道:“你是赤焰国的人。”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确定,大汉连同他身后哦那几位表情都瞬间变了,看着锦瑟的眼神甚至隐隐有了杀意,可锦瑟却故作不知地继续说出她的发现。 “你们装什么人不好,偏偏装洛阳人,虽然一口的京腔话说的相当不错,但你们似乎忘了,洛阳人的京腔话在收尾的时候,转调是会有点不同的,但凡是个细心的真正洛阳人,便能瞧得出来,你们只是假装的洛阳人。” 她声音虽然依旧压低,神色陡然冷冽压迫起来。 “说,你们到底意欲何为,为什么要假装成东南飞酒楼的要债之人!” 从一开始锦瑟见到他们便怀疑了,她是见过要债的人的,与他们的行为举止简直天差地别。 且当时所见几人,腰间都有同一种身份象征的木牌,出自于某债阁,跟这几人完全不一样。 还有穿着打扮。 先前见的要债之人衣衫颜色虽然细微差异,但也是相近的款式颜色,很容易区别出他们在债阁的地位,是有规章制度的组织,跟这几个穿的有些东拼西凑的恶徒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对待徐雪儿跟肖白莲的态度跟语气,就像是把她们当成了随手可以倒卖的货品跟玩物,欺辱起来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种习以为常,仿佛身为男子就高人一等的模样,大多是不会出现在安离国男子身上的。 因为安离国的律法曾砍杀流放过很多这样不知所谓的男人,女帝也曾三令五申过为女子做主,所以时至今日,尊重女子的观念已经潜移默化在安离国男子的意识里了。 “你这小娘子说的什么话,赤焰国?我们可是地地道道的洛阳人,只是往日要债时跟许多外地人打过交道,所以说话多少掺杂了点别处的口音而已,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上头可是有人的,你再不把我们放出去,哼!” 威胁的话语传到锦瑟耳中,打断了她脑海中的思绪,但锦瑟却依旧无动于衷,她继续质问,言辞极其犀利,让人心慌。 “你说你们不是赤焰国人,其实很好证明,赤焰国的人常年处于湿热气候,初到安离国,多数会有水土不服的反应,而我们安离国有一味药,名唤双歧,专治水土不服的症状,但这种药每个十天左右便要服用一次,且很容易通过诊脉瞧出来,小女不才,正巧会些医术,要不要我替几位把把脉?” 说完,嫣然一笑。 “可别说只是凑巧吃了这位药,一人还好,要是你们都这样的话,呵…” 最后那一声嘲讽挑衅十足,牢房里那几人的脸色顿时都不好起来,个个黑臭着张脸,有几个还面面相觑,像是在用眼神传递着什么讯息。 红豆跟在锦瑟后面,听着自家小姐说的话,已经是满脸迷糊。 不过她对锦瑟可以说是忠心不二,觉得自己听不懂肯定是她自己的问题。 这样想着,她突然伸手进牢房里,拽着那大汉的衣领将他拉压在牢门之间,挤的大汉的脸都变形了。 “小姐问什么你便说什么,不要耍花样磨磨叽叽。” “大哥!” 那几个小弟想要上来,红豆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大汉的喉咙,有些发圆的小脸蛋又奶凶奶凶起来,狠狠地瞪着那些人。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弄死他!” 小弟们:“……”迟疑不敢上前。 锦瑟:“……”想了想时辰,瞬间恍悟。 看来是耽搁太久了,她家小红豆饿了,有些着急赶回府吃饭了。 既如此,那便换种方式,她也没指望能在短短时间里问出些什么重要事情来,只是试探试探他们是不是真的是赤焰国的人罢了。 现如今该知道的也都明晰了,剩下的,等天黑。 “好了,别吓到人家,看把人家脸压的,都留痕了,本来就丑,现在真是…啧啧…一言难尽。” 手指一碰到红豆胳膊,她便嫌恶地推开那大汉,眼睛亮亮地看着锦瑟:“那小姐,我们…” 锦瑟轻笑,转身没再管牢房里那几位,对着身后跟上来的红豆道:“走,回去用膳,饿了。” 红豆开开心心快步过去,上楼梯时却发现守门的那个年轻官差靠着墙睡了过去,她佩服至极。 站着都能睡着,这人真厉害。 第144章 为什么不能呢 夜色降临,乌云密布整个天空,又是大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一片漆黑中,锦瑟躺在床上突然睁开了眼睛,披上外衣走到珠帘垂帐外,她的院落不喜人多,晚上更是只有红豆一人在隔间守夜。 这丫头睡的沉,雷打不动,锦瑟放心地点了烛台。 灯芯亮起的那一瞬间柔和了她肃然的面色,她头也没回,却知道身后地上跪着个仿若影子般的黑衣人。 “如何了?” “回禀姑娘,那几人从牢房中逃脱出来后,又特意在城里绕了几圈,这才进入了一处小院,属下跟进去后发现里面有暗道,暗道另一头是在地下,开辟了几处空间,有个瞎眼的老头在里头制药,那里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属下拿了一包回来。” 将那个东西递盛上去,锦瑟只是隔着油皮纸闻了一闻,便脸色大变。 “罂果粉。” 她用帕子遮掩鼻子,将那包东西放在桌上,又继续问道:“可还听见些什么?” “那几人中为首的那人用赤焰国的语言跟那老者对话,属下…属下无能,只依稀听明白几句,好像是说什么计划不容有失,除去…除去…”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锦瑟替他说了。 “除去我对不对?” “属下不敢妄自猜测,有两名影子正蹲守在那院落处,时刻盯着里面的人动向,姑娘,可要将他们都抓了。” 锦瑟摆了摆手。 “打草惊蛇,先不要轻举妄动,反正他们还得找来,我们就守株待兔,然后瓮中捉鳖就好,对了,听不懂赤焰国的语言是一个问题,要是改日又碰到千余国,或者凌江国的人,你们岂不是抓瞎?还是要多学点语种。” 影子黑巾下的表情有些抗拒,光是听着就知道难度有多高,可确实又是他们学的不多,才会造成任务完成不好。 “姑娘尽管吩咐。” 他下定决心咬了咬牙刚说完,一沓高高厚厚的书便放在了他面前的地上,他那杀人都不眨眼的眼皮子,狠狠一跳,近乎抽搐。 不过依旧不敢抬头,主子吩咐过,不该看的时候少瞅,容易眼瞎。 锦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些气喘。 “这些都是有关各国语言方面的书,我都看完了,闲置着也是闲置,也省得你们再花费银钱去卖,都拿去,好好学,以后说不定就能用上呢。” 现如今不仅赤焰国,连千余国跟凌江国都小动作不断,难免以后真的会打起仗来什么的,真到那时,影子们收集情报,却不懂对方的语言,那可怎么行? 其实影子里面是有专门的一个组织用来收集情报,不过锦瑟不知晓,再者就算知晓,但真到了关键时候,临时再去调度一个会他国语言的影子来,那也不现实。 还是得好好培养培养这些在她身边的,将来堪当大用。 影子:“……”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凉嗖嗖的。 “还有一件事,属下注意到那个老者好像是千余国的人。” “嗯?” “千余国的人每逢乞巧节便会用七彩丝编织手串戴在亲人手腕上,以保平安,属下注意到那老者手上,便戴着那样一条手串,跟属下当年去千余国做任务时见过的一模一样,不会错的,属下记性一向很好。” 锦瑟没有丝毫惊诧,她心中其实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虽然跟想象的不大一样,却也大同小异,不过比起这些… “你记性很好?” 影子不知锦瑟意图,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还记得那些人说的话,即便是赤焰国的语言,若能复述,我也能译个大概。” 影子惭愧地低下了头。 “属下虽然记性极好,但…” 见他为难,锦瑟也只是抱有侥幸一问,自然不会过多苛责于他。 “无妨。”她开始说别的转移话题,“从你先前所说的话中不难猜测出,那名老者应该就是将罂果制作成粉末的人,罂果虽能让人上瘾,但若是没有正确的提炼方法,很容易变得剧毒,而且接触罂果的人,长年累月也容易染上瘾病。” 烛火突然被门缝里吹进来的风刮的摇曳了几下,锦瑟伸手护住,又继续说。 “可你又说那老者手腕上戴着亲人赠与保平安的手串,既有牵绊,又怎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做那种事情,为财?不对,能提炼罂果粉末,说明那名老者绝对不是普通医者,很有可能那名老者是被拿捏住了亲人软肋,受到了威胁。” 影子也琢磨了片刻,慎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属下听不懂赤焰国的语言,但当时那老者与那几名大汉是关系不好,且面色难看,嘴里似乎也骂骂咧咧着一些属下听不懂的话语。” 锦瑟轻笑出声。 “既然听不懂,那怎么知道对方是在骂骂咧咧呢?” 影子皱了皱眉头,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回话,他能说就是有那种感觉吗?不能。 锦瑟却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那样,替他解围地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往桌子那边走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过之后,说出自己的结论。 “千余国的老者会说赤焰国的语言,又为赤焰国的人提炼罂果粉,而那几名赤焰国的大汉,还装作要债的人去为难徐雪儿她们,重要的是,那么多罂果,他们是怎么从千余国运来的呢?罂果在千余国也是管控之物,想来定是有高位之人与赤焰国的人合谋串通才能进行这一切…” 说着说着,锦瑟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呢喃出心底那可怕的猜测。 “这就好像是赤焰国披着千余国的外衣,想要在安离国搞事的前奏啊,还有那个地下拍卖,总觉得也有点关系,真是一团乱麻,先调查清楚他们是怎么把罂果神不知鬼不觉运到那个小院里,今天能送罂果,说不定明日就是神兵出没了,若是能找到那条通道,说不定还能将计就计,还他们点’赠礼‘。” “此事可以让主子知道吗?” 影子离去前谨慎地问了这一句,锦瑟却弯着眉眼冲着他笑。 “为什么不能呢?” 第145章 主子又跑了 陆阑丞收到影子送来的消息时,正埋在一堆事务中,时不时丢上一两本砸在下面的人身上,艳丽逼人的脸上满是烦躁的戾气。 屋内的人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可没多久他们的主子还是从椅子上起了身,晃眼的功夫,门就开了。 “人呢?” “糟了,快去马厩!”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拔腿就往外跑。 半柱香后,穿着身赤霞红袍的陆阑丞被十几个鼻青脸肿的影子扛了回来,小心稳重地放回在桌案后的椅子上。 陆阑丞下巴微翘,撅着嘴巴,如点胭红的眼尾生无可恋地半眯着,安静不到片刻,又试图起身。 “主子,主子,您想想锦瑟姑娘。” “对啊对啊。” 下面跪了一片,为首的中年男子鬓发两缕显眼的白发,面上天生一副弯眉笑脸,可这会儿也是有些慌了,额间的汗珠密密麻麻,呼吸还犹带微喘。 这两日主子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老想着撂摊子走人。 “就出去走走而已,你们不用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没必要。” 重新拿起一份放在脚边堆积如山的竹简,陆阑丞听到那句锦瑟,眉眼柔和了不少,便没有为难底下的人。 可谁都知道,这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他们这位主子昨天半夜做了个噩梦,嘴里念叨着他家姑娘跑了,被小妖精勾走了,踹飞了门执意要骑马去洛阳,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当时驻守在此地的影子们大半都被他打趴下了,后来还是主子那只用来传信的角雕从洛阳飞回来,带了锦瑟姑娘的信笺,他这才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位影子带着从洛阳飞鸽传书来的消息迟疑地走了进来,陆阑丞看完书信内容后,联想到那位赤焱皇子近来的一点小动作,整个人脸色都绷紧起来。 “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位十一皇子殿下啊。” 就像是缺了一角重要讯息的地图,此刻终于合成整块,所有的疑虑都得到了解惑,陆阑丞原本懒散的眼神瞬间冷厉起来。 书信传到了那位中年男子手里,对方看过之后,也是恍然地抚了抚那没有多少的胡须。 “主子。”他抬头看向陆阑丞,“那如此看来,赤焱皇子前段时间偷偷密见的人,应该就是千余国宰相的幕僚,范袁了。” 陆阑丞揉了揉眉眼,潋滟的桃花眸轻眯出几分迫人的气场。 “八九不离十。” 中年男子似乎又想到什么,眉头皱起。 “那这样看来的话,上次地下拍卖那事,背后的真正幕后主人不是赤焰国六皇子,也不是三皇子赤暄,更不是千余国的宰相,而是十一皇子赤焱吗?这章程,藏得可真深啊,主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很难猜吗?既然我们能助他登上皇位,那旁人自然也是可以,估摸着是与千余国的宰相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从而获得了帮助,地下拍卖跟罂果粉,若真要仔细盘算下来,赚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不仅互惠互利,还能借此削弱日渐昌盛的安离国国力,以此来达到一种各自都想要的平衡。” 中年男子瞬间被点醒。 “帝王的雄才伟略和心机城府都有了,主子,要不趁他还未完全成长起来…” 手掌放在脖颈间做了个干脆利落杀头的动作,紧接着陆阑丞手里的竹简便飞到了他头上。 “把他杀了,我们还怎么从他身上牟利,他是聪明,怎么,你家主子就是蠢猪不成?”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中年男子跪在了地上,又在陆阑丞的冷哼中,笑嘻嘻地腆着脸把散落在地的竹简收拢好,小心翼翼地递还到桌案上。 “只是不想主子为了这种小事操心而已,防范于未然先抹了他的脖子,以后会少许多麻烦,主子也能有更多的时候去陪锦瑟姑娘不是?” 陆阑丞脸色有些许动容,中年男子又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锦瑟姑娘的同伴身上,难免之后便会对锦瑟姑娘不利,若是叫贼人知道了锦瑟姑娘是主子你的软肋,那事情可就…” 陆阑丞冷眼看他,语气生寒。 “瑟瑟不是我的软肋,我才是她的牵绊。” 中年男人:“……” 无论如何,好说歹说是让陆阑丞不再生气了,也还是没答应杀了那赤焱。 “别急,还轮不到我们出手,把这件事透露些出去,让那位女帝好生琢磨琢磨,毕竟最受伤的,还是安离国的子民,不是吗?” 中年男子再次悟了,这招好啊,这招妙,不废一兵一卒。 “借刀杀人,还是主子有远见。” 陆阑丞拿起锦瑟给他绣的荷包,正在摸着上面的小猪,突然听见下属激动的声音,神色淡淡,毫不留情地打击他过多的兴奋情绪。 “不,我就是嫌麻烦。” 中年男子如鲠在喉,难受得紧。 所以主子,刚才我提议杀人,您是觉得那样还是有点麻烦,才拒绝的吗? 果然,偷懒的最高境界,还得是他们主子。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始终就是个谋士,瞧瞧这境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主子虽然总是有些不着调,但头脑还是非常聪明的,他没跟错人。 等以后主子回到凌江国继承了皇位,说不定假以时日还能说动他征伐另外几国,届时他献上半生所学的纵横之术,助其统一天下,等死后,定能高立庙堂,流芳百世,千古… “主子又跑了,快去马厩!” 正想着,一晃眼桌案后那么大一个人又没了,谋士孙殷一颗心碎的稀巴烂,凉的不能再凉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何时才能胜过范袁那狗贼? “主子,您回来!” 您再不回来,孙殷就哭给您看。 还有那么多事呢,您又想都丢给我,想都不要想!!! 影子们正在阻拦陆阑丞,便见孙谋士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然后,膝盖骨一软,直接扑倒在地上,双手用力抱住了主子大腿,哭的毫无形象可言。 “主子,您还有三百七十四份卷轴跟六十四份竹简没看,您不能走啊,您要走了,属下就…就要熬夜通宵了。” 陆阑丞:“啧。” 影子们:“!!!”还能这样? 立马有样学样。 很快,陆阑丞便再次黑着脸回去了。 心里委屈,他想他家小姑娘了。 脚步一顿,身后跟着的孙殷立马膝盖又软,老泪纵横。 “主子。” 陆阑丞:“啧。” 第146章 用心良苦 收到角雕送来的抱怨信笺时,锦瑟正在用早膳,要不是她克制力强,差点就做出了笑喷这种不雅事。 整整好几页纸上,至少三分之二在述说他的委屈还有对她的想念,剩下的三分之一只有寥寥几笔写了正事该如何解决。 该说不说,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女帝不是还有空色令智昏吗?那就多弄点事塞给她去做,忙起来就不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了。 深宫之中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政务,得几分空闲正在与爱妃赏花的女帝,突然后背发凉,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忽悠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便有急奏上报。 眼皮一跳,女帝刹那间有种想脱下鞋子塞住那人嘴巴的冲动。 这安离国还能不能好了,怎么就那么多搞事的人呢? 先皇诚不欺她,说烂摊子,就真的是烂摊子,没有丝毫弄虚作假。 不过比起她,锦瑟也正头疼着,因为信上写着陆阑丞做了个噩梦,而梦里她身边桃花朵朵,时日一长就忘了他,等他去见他时,她已经跟别人跑了。 于是他打算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然后来见她。 锦瑟都能想到,等陆阑丞一来,却发现温行之在洛阳时的情况。 脑海中出现一只张牙舞爪的波斯猫冲着她骂骂咧咧的模样,锦瑟立马浑身抖了一下,摇了摇头晃去那些奇奇怪怪地念头。 不过即便是不闹,必定是要哭的。 她最受不住他的眼泪了。 心底轻叹一声,手指轻蹭着信纸上一块泅湿的地方,墨色晕染下字迹有些许的模糊,可想而知,在写信时,这个笨蛋就已经想到了她抛弃他的种种可能,然后涕然泪下,不能自已。 越是在意,便越是容易患得患失,害怕失去,而这种时候,说再多其实都是没用的,她得让他知道,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在她眼里,他一人,便已是无人可敌的绝色。 心中方寸之地,许了他,自然就不会再给旁人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把温行之来洛阳的事写在信中告知于他,既然他不安,那她就得想办法让他安心。 只是提笔又搁置,她揉了好几团纸张,都不知道该如何写才好,磨磨蹭蹭半个时辰后,她灵机一动,去买了几本话本子。 《娇夫生气了该怎么办》 《哄夫一百零八式》 《只要这一招,美男带回家》 《攻略绿茶男,你值得拥有》 这一看,便是熬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锦瑟下笔如有神,不出片刻,便写了整整三大页情话。 也终于明白了陆阑丞为什么喜欢看话本子,这是话本子吗?不,这是她的神啊! 郭高月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便见到锦瑟一脸傻笑的样子,嘴里咬了一半的包子啪嗒掉在了地上,她快步走过去,抬手摸锦瑟的额头。 “没病啊,怎么突然笑的这么瘆人。” 锦瑟扒拉开她的手,将那几本话本子递给了她。 “你不是跟我抱怨说总是被白序林牵着鼻子走吗?这是我熬夜为你挑选的几本话本子,看完这几本,你绝对能占领上风优势,将他拿捏的死死的。” 郭高月感动的泪眼汪汪,抱着锦瑟便想亲,被锦瑟用手掌推开。 “瑟瑟,原来你一脸憔悴是因为我,真的太感动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那倒不用,你别告诉旁人,这几本话本子是我给你的就是了,还有…一共十两银子,我算你便宜点,九两就行了。” 郭高月:“……”突然就不爱了。 “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瑟瑟你竟然跟我谈钱?多伤感情啊。” “那就八两八,不能再少了。” “七两。” “十两。” “好嘞,这是十两…等等,七两,十两,不是还多了吗?” 已经拿钱起身去用早膳的锦瑟,回过头看她一眼:“…花钱买个教训,下次记得别再这么讲价了。” 郭高月猛然想起前两天被猪蹄店老板骗走的一两银子,她终于明白了锦瑟的用心良苦。 凑过去,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瞅着锦瑟。 “瑟瑟,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那十两银子…” 锦瑟无辜疑惑的眼神盯着她,“你在说什么,我何时拿你银子了?有谁看见我拿你银子了,空口白牙的,你可不要信口胡诌。” 郭高月迷糊了,她急了,伸手比划着,“就刚刚,你不是…” “没有,我没有拿你的银子。” “可是我真的给了啊。”其实郭高月也不是心疼那十两银子,她就是有点死脑筋。 明明给了啊,怎么就没给呢? 等等… 突然想到这一幕是何等的眼熟,当时那猪蹄店的老板就说过这话,她当时也没辙。 “瑟瑟,那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啊?” 锦瑟满脸嫌弃,恨铁不成钢,“竟然还有下次?” 郭高月:“……” 最后一脸怀疑人生地走了,结果越想越气,便又去了那猪蹄店一趟,装作跟上次一样,吃了亏之后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开始捂着肚子喊痛。 “你家猪蹄不干净,啊,我肚子好痛。” “大家快来看看啊,这是一家黑心店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哎呀,我的肚子也好痛。” “天,这猪蹄里面竟然有死蚊子…” 成功扳回一局后,郭高月心情这才好了起来,至于那猪蹄店老板,缺斤少两就算了,心眼还那么块,再加上后厨也是真的不是很干净,也算是自作自受,被官府带走调查去了。 迫不及待地回去跟锦瑟说,却在社稷学府外见到了锦瑟讨厌的那个人,立马掉头就走,却被叫住。 “郭姑娘?” 郭高月只好勉强笑着走过去,屈膝行礼,“小女郭高月,见过温侯爷。” “无需多礼,姑娘可知瑟瑟此刻在何处?” 温行之一身月白衣衫,看起来清风霁月,笑的也非常儒雅,可郭高月心里却撇着嘴很是瞧不起。 “我也不知,侯爷再找其他人问问,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臭男人,长得再好看又如何,一厢情愿被拒绝了就有多远滚多远好不好,老是来纠缠她们家瑟瑟,她见了都觉得烦,也不知道瑟瑟怎么忍的他。 瑟瑟:“……”不,我也没忍他。 第147章 谁让你嫁人 郭高月在墙头处见到了锦瑟,彼时锦瑟正在跟吹胡子瞪眼,手拿戒尺的夫子对峙。 “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爬墙,学的礼仪教养都去哪了?还不快给老夫下来!非要老夫把梯子搬走你才肯服软吗?” 说着,那老夫子便去动作搬梯子,奈何太重,他使出全身力气都搬不动,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凶在墙头有些两难的锦瑟。 穿着身绿萝衣裙的少女轻笑着看着底下的夫子,比起往日的端庄雅致,此刻她眉眼间尽是灵动活泼。 “夫子,您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夫子气的跳脚,指着自己的眼睛狠狠道:“老夫虽然眼神不大好,但也没到眼瞎的地步,赶紧给我下来,不然,不然我就告到斋长那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锦瑟为难了,她讪讪地挠了挠脸,眼神无辜认真。 “话虽如此,可学生已经请示过斋长了啊,他许了的,那要不然,夫子你帮我去大门那把那位执着的温侯爷拉走?学生将来可是要入仕为官,成为国之重器的,真不想嫁人。” “嫁人?谁让你嫁人?学府好不容易培养出个人才,可不是让你学完就去嫁人的。” 手中戒尺瞬间两半,锦瑟看着气急败坏的夫子,用眼神示意躲在不远处的郭高月说话。 郭高月立马小跑了过来。 “夫子,您快去大门那看看,那位温侯爷见人就问瑟瑟在哪儿,再让他这样下去,瑟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他这是要逼良为娼啊!” “什么?”夫子眉梢一挑,整个人凶相毕露,丢下手中断掉的戒尺便要离开,走了几步,想到墙上还有一个没解决,便冷着脸回过头来。 “你你你赶紧下来,管他什么侯爷权贵,敢上社稷学府来堵人,我定叫他颜面扫地,你也是,怕个什么?落在旁人眼里岂不心虚?” “夫子说的对,夫子走好,夫子再见。”翻过墙头,溜了。 夫子:“!!!” “别摔了,你小心点。”现在的学生,真不让人省心。 墙后传来锦瑟大声的回应,夫子又气又笑,转身便抓着要溜走的郭高月前往大门处。 “走,带我去看看,老夫倒要看看,这位名动京城的第一公子是个怎样厚脸皮的人物。” 被迫跟随的郭高月:“”草率了,溜晚了。 “夫子,学生突然肚子有些痛,可能要上趟茅房。” “忍着!” “哦。”委屈。 不过出门之后,温行之却不在了,他算准了锦瑟在社稷学府才过来的,因此也猜透了她会不从大门离开。 之所以堵在那,就像是猎人堵住洞口,逼得兔子只能从另一个口子出来透气,而他早已派人在那蹲守,锦瑟翻墙出去时他便往这边赶过来。 撞个正着。 锦瑟看着他那深情温柔的眼神,就跟喝了八百斤的蜜糖一样,腻的想吐。 明明都来堵人了,此刻站在她面前,却像是怕她生气般,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踟蹰,不敢靠的太近。 “小姐,这” 接应锦瑟的红豆撸起袖子,眼神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像是只要锦瑟一发话,她便能勇猛地为她杀出一条血路来。 锦瑟反手将她按回了身后,不至于。 其实她能猜到温行之为何非要见她一面,因为知道了她跟他一样重生之后,他要么愧疚自责,再也不来纠缠她,要么越想越偏执,不甘跟占有欲作祟,对她更加难以放手。 烦死了。 “瑟瑟,我能跟你聊聊吗?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放心,说完之后,我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来找你。” 这话说的有意思,不会像现在这样来找她,那就是会以别的方式来找她了? 只是换种容易误导的说话方式,结果还是同样的不肯放过她。 锦瑟眸色有些沉郁,思索间,温行之低沉如弦鸣的嗓音轻颤起来,神情一片凄然悲恸。 嘴角牵扯出僵硬苦涩的笑意,低着头身形被角落的阴影覆盖,染上了几分堕落。 “你就这么恨我吗?同样是犯错,为何你对我却如此绝情?说到底,你只是更爱他” 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而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偏着头,肿着张脸瞳孔紧缩,很是惊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锦瑟捏紧了扇的有些痛麻的手,向来柔和的眼眸此刻鸷焰翻腾,气息难掩愤怒,惹得温行之心头一颤,莫名亢奋。 看着他突然变亮的目光,锦瑟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按在身后的墙上,语气凌厉威胁,又掺杂着冷笑的讽刺。 “怎么,你还想再害死我一次吗?” 她用最诛心的话语来刺激他,而后飞快推开他转身离去,还不忘用帕子擦拭手指。 身后,俊雅儒美的男子面色苍白到毫无血气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咬着唇瓣,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他不敢侧头去看锦瑟的背影,心脏疼的像是碎裂了一样。 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冬日,他看着她的尸体依偎在别的男子身上,十指相扣,面带笑意。 他怎么掰,也分不开她们的手。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过后,他捂着抽痛的胸口,扶着墙弯下腰,猛然吐出一大口污血,而后踉跄地昏倒在地。 “侯爷!” 不远处等着的下属赶紧上前,却发现主子的身体冷如冰窖,唇色更是紫到发黑。 心中暗骂糟糕。 明明主子体内的毒素已经以毒攻毒,治愈了大半,怎得突然又 不敢有任何耽误,下属立马搀扶着温行之离开此处。 停留在暗中的一名影子过后将此事禀报给了锦瑟,岂料这姑娘没有丝毫动容就算了,还松了口气。 “这样短时间之内他就不会再来纠缠我了,挺好。” 说着,锦瑟用朱砂将桌上地图中南辕北辙的几处地方勾圈出来,再折叠好递给影子。 “这几个地方多找找,我就不信这罂果还能从天而降不成。” 影子点了点头,而后又迟疑地没走。 “想说什么便说。” 锦瑟瞥了他一眼。 “姑娘,温行之此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的身边藏着很多保护他的高手,我等也不敢靠的太近。” “晦气,没事又提他干什么,只要他不跟我们起冲突,就当没这个人等等!” 突然想起什么,锦瑟表情有些严肃起来。 第148章 莫不是看上… 温行之如今在洛阳,说不定就会与将来成为皇太女的徐雪儿提前相遇。 前世他为了疏远她故意与皇太女亲近,今时今日,难保他不会为了减轻愧疚,而将责任推卸大半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徐雪儿身上。 一码归一码,虽然她是挺厌恶前世嚣张跋扈的皇太女,但如今的徐雪儿,虽然性子还不是很尽如人意,可至少她不会再使一些下作小人之举的手段了。 总之,倘若温行之真的会对她出手,那她一定会尽力而为地护着她就是了。 “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影子抬头看向满脸思虑严肃的锦瑟,等了好一会儿后这才试探问出声。 锦瑟刚摇了摇头,便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此次温行之来洛阳,除了女帝的旨意,是不是他早知徐雪儿在洛阳,这才… 脑海中回想起前世也是温行之寻回了皇太女。 如此看来,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徐雪儿的真实身世,只是若真是冲着徐雪儿而来,那为何这些日子反倒对着她纠缠不休?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沉下心来,锦瑟将各种阴谋诡计都琢磨了个遍,猜测越发大胆,最后得出几个结论一个比一个离谱。 第一个结论,如今温行之知道她也重生了,那自然也清楚徐雪儿的真实身份,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与徐雪儿走的很近,他心中定是非常不解的,按照他的谨慎多疑,在出手之前绝对会先调查清楚一切。 第二个结论,他并不把徐雪儿放在眼里! 之所以来洛阳,完全就是为了她,想要与她破镜重圆,而且,她记得他好像说过,他这辈子只想与她在一起,当然,她并不完全信他就是了,毕竟前世她给了他那么多机会,他都能装聋作哑到把她弄丢的地步。 温行之这人,骄傲自满,自以为是,总想让别人顺着他规划好的路线去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也不倾听任何劝告想法,从某一方面而言,顽固不化,自私自利到极点。 第三个结论,也是锦瑟最倾向的猜测,那就是,他鱼和熊掌都想兼得。 他想要她回到他身边,同样也还是野心勃勃,只是比起前世,他更会伪装和掩藏了,不然他身边藏着的那些高手是怎么来的? 细思极恐,再想到前世温行之侃侃而谈这天下之治的雄韬伟略,锦瑟顿时有些心神不宁。 很多时候,往往最不可能的猜测反而是离真相最近的答案。 “莫不是看上那个位置了?” 她想要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很是不自然,因为她太了解他了,特别是回想起无数次他看着她时的眼神,就越发忐忑不安。 倘若他一心想要让她回到他身边,软的不行,很有可能像前世囚禁她一样来硬的,但他应该知道,那样是没用的,除非… 手心捏了把冷汗,锦瑟深吸一口气。 除非,他拥有了无上的权柄,可以拿捏住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威胁她必须留在他身边。 可那样谈何容易?虽然女帝继位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可若是没有皇家血缘的他登上那个位置,那便是谋朝篡位,是不会被天下人认同的。 这样想着,心里却又出现另一个声音。 倘若他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天下人认同呢? 倘若他只是想要用权柄打造一座黄金牢笼,困住她这只不愿留在他身边的云雀呢? 倘若他心思已经阴暗病态,只想疯狂地做他想做的事情呢? “……” 暗中观察着锦瑟情绪变化的影子们也是满脸疑惑。 姑娘这突然的是怎么了?好像很紧张不开心的样子,是想主人了吗? 此刻远在百里之外的崎岖小山路上,与洛阳不同,那边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夕阳西下,穿着身金边牡丹绣花红衫的男子正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骑着小毛驴赶路。 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主…公子,您再这样,孙谋士他们得追上来了。” 后头抱着剑,脸还蒙了起来,一身大侠装扮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说着事实,小毛驴上的男子却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慵懒表情。 “放心,我下的蒙汗药足以让他睡上两三天,追不上来的,再者,孙殷作为智囊,唯一的缺点就是体力不足,跑几步就气喘吁吁,还不会骑马的人,他要是能追上来就奇了怪了。” 大护法:“…咳咳,主子,前面。” “嗯?”定眼一看,前面不远处那双手叉腰拉路的中年男子,可不是被陆阑丞念叨的某位孙谋士。 被’请’回马车上的时候,陆阑丞黑着张脸听着孙殷阴阳怪气,笑眯眯地对着大护法指桑骂槐。 “突然让我喝茶,就知道没安好心,怎么,你们是不是还以为我不会骑马,体力不够,就追不上来?凡事还是得多动动脑子,抄近道会不会?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抄了近道,但没抄到最近那道对不对?这可真是…年轻人,姜还是老的辣,多学学,别再这么不着调了,你还差得远呢。” 大护法:“……”你看我拔不拔刀就是了。 好在孙殷也知道这位大护法脾气不是很好,在看到刀刃时便迅速转移了视线,对着陆阑丞那头随手牵买来的小毛驴继续含沙射影,旁敲侧击。 然后就被毛驴喷了一脸唾沫。 孙殷气的浑身发抖,“好,好你个…今晚吃驴肉火烧!” “先生,先生…” 旁边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心翼翼中又带着几分慌乱无措。 孙殷臭着张脸回过头去。 “干什么?没瞧见我正在训驴吗?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那人急了,指着马车手指颤颤巍巍,缩着脖子。 “可是先生,主子他,又跑了。” 孙殷瞪大着眼珠子,不敢置信地去掀开车帘,空空如也,他调转视线犀利地对着抱剑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护法。 “人呢?” 大护法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没有丝毫起伏涟漪。 “不知道,没注意。” 孙殷气的眼前一晕,若非身旁有人扶着,就要昏倒过去,可冷静之后,依旧跳脚。 一巴掌扇在旁边人的脑门上,拍的人晕晕乎乎。 “还傻愣着干什么,追啊!” 也不管什么姿态风度了,一把卷起碍事的衣摆便往前面跑。 跑了没多久,就平地摔了一跤,五体投地。 众人:“……”没看见,没看见。 第149章 天翻地覆 “瑟瑟,瑟瑟,醒醒。” 迷迷糊糊间,似乎又谁在叫着锦瑟,可锦瑟却有些头昏脑涨,身体沉重疲惫,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了眼睛。 可视线却非常模糊,眼前只看得到丝丝缕缕的白光,眼睛很疼。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手腕却被床边呼唤她的人抓住,但锦瑟还是碰到了一方蒙眼的白纱。 “你是谁?我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发现让锦瑟心底咯噔一下,有些发冷。 她记得自己昨夜跟影子说完话后,想了许多事情,心情比较压抑,辗转难眠,最后起身点了安神香这才睡着,怎么一觉醒来会是这样的处境。 是梦吗? 可是眼睛的疼痛做不得假。 到底怎么回事… “瑟瑟,你别怕,太医说了,你的眼睛只是被毒素入侵,还是有希望可以好的,你放心,即便你以后看不见了,我也会永远陪着你,我来做你的眼睛,好不好?” 那更咽的男声有些熟悉,可锦瑟耳朵有短暂的嗡鸣,以至于听的不是很清楚,直到对方伸手抱住了她,将她揽在怀里安抚。 “不管怎样,只要你还活着,留在我身边就好。”脖颈处温热柔软的触感,如幼兽般眷念地往她的衣领处蹭了蹭,手臂的力道也将她环抱的更紧。 锦瑟终于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试图推开面前的人。 “你先放开我!” 对方却仿若未觉,凑近她的耳畔,温柔又撩人地呢喃道:“放心,凤梧宫内只有我们俩个,宫女侍从都被朕屏退下去了,瑟瑟不用害羞。” 这话中透露出的讯息太多,锦瑟这才发现对方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她试探地摸上他的衣袖,五爪金龙的图案让她心口一紧,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发涩。 “温行之?” 一声轻笑传来,夹杂着几分宠溺的无奈。 大掌抚摸着她头顶的发丝,额头落下亲昵的一吻。 “朕的皇后,怎么还是喜欢叫朕在以前的名讳呢?若是被那些迂腐固化的御史听见了,定是又要参奏你几本了,不过无妨,有朕在,谁也动不了你。” 锦瑟掌心已经冒了冷汗,可她面上依旧故作镇定,装作头疼的样子,捂着脑袋用力捶着。 嗓音变得有些陌生的男人惊慌失措地抱着她,冲着殿外紧张威慑地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最后诊断的结果如锦瑟所想,她失忆了,可间接性还记得一点,比如说皇帝以前的名讳。 这让温行之,哦不,现在应该叫做轩辕临,十分高兴,觉得她心里是爱着他的,要不然怎么会独独还记得他的一些记忆。 太医宫女们也纷纷说着帝后情深的话,可落在锦瑟耳中,却很是违和。 他们说,这里是安离国,皇帝是先太子唯一的子嗣,原本应当是他继承皇位,奈何先帝一介公主,野心勃勃,想方设法地谋取了皇位,好在老天有眼,最终还是让皇位回到了真正该得到的人手里。 而她,叫赵锦瑟,与流落民间的皇帝青梅竹马,是已逝的赵尚书之女,从小与皇帝一起长大,最后为助皇帝登上皇位牺牲良多,俩人伉俪情深,轩辕临更是为了她力排众议,空置后宫,陈言只娶她一位皇后。 锦瑟:“……” “那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她过于冷静平淡的语气让在床榻边陪着她的宫女忽然缄默,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痛心地回答她。 “是宴会上有反贼在陛下酒中下了毒,皇后娘娘您不小心误喝,这才如此。” “…这样啊,那我还真是挺倒霉的。” 轻声一笑,锦瑟自然不信这宫女的话,可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她能够肯定这名宫女是轩辕临故意安排在她身边的,一边试探她是否真的失忆,一边说一些可笑的话以假乱真,掩盖事实。 可以说,她现在听见的,都是他想要让她知道的,要是真的当了真,那她就是脑子被驴给踢了,还是踢了十几下的那种。 “有些困了,我小憩一会儿,你先下去,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屋内有人。” 宫女点了点头,语气也有些下意识的放松,还笑着说了两句,“皇后娘娘您这一点还是跟以前一样呢。” 锦瑟只是勾了勾唇角,并没有回话,等听着脚步远去,殿门被关上,她这才沉了脸色。 手指拧了下手臂内侧,很疼,所以真的不是梦吗? 可她只是睡着了,怎么就突然一切都翻天覆地了呢? 难道她又重生了,而这次的重生是在未来的某个点吗?那宫女刚才说父亲去世,还有陆阑丞,他又如何了? 虽然她想了解的很多,可碍于失忆的束缚,她从宫女话语中抽丝剥茧挑出来的消息也非常有限,更不敢提到陆阑丞。 因为她知道,此刻宫女一定不在殿外等候,而是去了轩辕临那里,将她所说所问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他。 太了解一个人,往往他还没做出任何行动,只是透露出丁点苗头,她便能够猜测出接下来的所有。 这种默契对于以前深爱温行之的锦瑟而言,甘之如饴,可现下,锦瑟却非常排斥,但又不得不利用。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明哲保身,再慢慢了解她想要知道的一切,从而做出选择。 这样的机会没让她等太久。 在忍着恶心与轩辕临相处几日,又以失去记忆缘由拒绝与他同榻而眠,但记忆又一天比一天恢复多一点,时不时的试探,他终于坐不住了。 “放在那,等会再喝,我想先吃些糕点。” “奴婢这就去拿。” 喝了几天的汤药,锦瑟的眼睛隔着白绸看到的视野越发清晰了,但太医说还是不能将白绸摘下来,不然光线刺激到眼睛,很容易恶化。 但即便如此,锦瑟也能从虚影和脚步声中,判断出人已离开。 起身,她将那碗宫女端来的汤药倒了一半在墙角的大瓷瓶里,掠过桌上开的正好的海棠花盆。 倒在那里面的话太显眼了,且不说气味容易被发觉,海棠花明日也会焉掉。 而锦瑟之所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如此做,是因为其中多了一味她不得不这样做的药材。 第150章 怎能不来 一味让她失忆症状变得更严重的药材。 不过这样也能看出,轩辕临是信了她是真的失忆,不然不会贸然在她喝惯了的汤药中加另一味药材,毕竟她并未隐藏过她会医术的事情,她也不信他连这点事都不清楚。 学医者对药材的分辨是非常敏感的,锦瑟尝了一点汤药的味道,加了另一味药材的汤药比起先前,要多了几分酸苦,就是不懂医术的人也会察觉到的。 这会不会又是那狗东西的试探? 想了想,锦瑟还是觉得谨慎些好,便在宫女回来的时候装作还在喝药的样子,然后露出一脸苦相,接过她递过来的糕点回甘,还吐着舌头怎么也不肯喝剩下的汤药。 “这次的汤药味道有点酸,还更苦了,是加了别的药材吗?” 她歪头直截了当地问出这话,反倒不惹人怀疑。 宫女像是早已有了腹稿,锦瑟一提,便赶忙解释起来。 “对,封太医说,皇后娘娘您身体底子虚弱,先些日子虚不受补,但现在可以慢慢调理了,便加了点补药。” “我不喜欢,下次再这么又酸又苦,我就不喝了,拿走拿走。”她表现的抗拒又任性,一不小心打翻了宫女手中端着的另一半汤药。 殿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味,锦瑟烦躁地起身,差点踩到碎片,好在手腕及时被一个人扶着。 锦瑟闻到了那近在咫尺的龙涎香,她皱了皱眉头,在来人未说话时,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把人往地上推。 “放肆,谁让你碰我的,滚!” 话刚说完,便响起小宫女害怕胆寒的惊呼声。 “陛下,您的手!” “快传太医…” “朕无碍,快把这些碎片都清理掉,要是伤到皇后,朕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血腥味慢慢传入锦瑟鼻尖,她心底满意了,就是故意把他往碎碗片那推怎么了? 轩辕临的痛苦就是她的快乐,她不厚道地想。 可人在屋檐下,该装还得装。 “陛…下?行之,是你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伤了对吗?都怪我,我…” 她手足无措的让人心疼,很快,便被长臂压在宽厚的怀抱中,他不顾自己受伤,耐心温柔地第一时间安抚她。 “没事没事,瑟瑟不怕,都是这些宫女毛手毛脚,做事敷衍,来人,把这犯错的宫女拖下去,杖毙!” 瞬间冷鸷戾气的语气,叫人心头发颤,宫女跪地讨饶,哪怕锦瑟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也知道她有多么的恐惧害怕。 她在等。 等那宫女被拖出去,打了几棍已经濒临绝望时,她这才开口替她求情,只是一句“不喜血腥”,轩辕临便饶了那宫女的命。 等他走后,那宫女对着锦瑟感恩戴德,锦瑟说了几句体己的话,便让轩辕临安插在她这的眼线,那颗忠心不二的心有了动摇。 接下来,那宫女对她的服侍越发尽心尽力,而锦瑟又有意无意为她出头几次,再多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用来博取怜惜同情。 就这样温水煮青蛙的,让她不自觉卸下心防,锦瑟也能从她那得到更多不能说的消息,时不时还会有些意外收获。 比如说她问到轩辕临与她之间的某些事情时,她会变得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像是要提醒她些什么,但又不敢。 可她这样,有些问题已经可以说是显而易见了。 比如说,轩辕临毒杀女帝,再以先皇太孙的身份名正言顺地谋朝篡位。 再然后,轩辕临坐稳龙椅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所有她亲近之人的性命威胁她,将她囚禁在皇宫之中。 最令锦瑟担心受怕的是,陆阑丞被查出是敌国皇太子的身份,正在全国通缉搜捕的消息。 她相信他不会轻易被抓,可与此同时,她也肯定他一定会想法子救她。 只是如今的她,想不明白的太多,弄不清楚的更是一堆,所以,哪怕认知到的情况不容易她继续迷糊下去,她也只能冷静下来,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在无力改善现状的时候,蛰伏是最好的办法,她要等,等一个好时机。 就像棋局里,若是身处劣势,想要逆风翻盘,自己得先稳住,不能慌。 看着手中泛着银光的发簪,锦瑟坐在铜镜前,低垂的眼底,眸光冷厉,暗藏杀机。 逼不得已的时候,她会擒贼先擒王。 要是轩辕临死了,那威胁她的存在就没有了,只是那样做之后她该如何脱身,而失去皇帝的安离国,又将内忧外患,最苦的必定是黎明百姓。 这是锦瑟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倒地的声音,锦瑟闻声回头,隔着薄薄的白纱,她看到几名伺候她梳洗的宫女昏倒在地,而殿内出现了几名黑衣人,其中为首的一名,腰肢甚细,锦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便被快步小跑过来的他用力搂抱在怀里。 差点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瑟瑟,瑟瑟…” 听着那即便沙哑更涩,她也能迅速识清辨别出声音主人是谁的呢喃,锦瑟手心握拳,捶他胸口。 个冤大头,她要呼吸不过来了。 “对…对不起,瑟瑟,我太激动了,是不是很难受,知道你在宴会上中毒后,我担心的不得了,恨不得直接带兵冲入皇宫…” 锦瑟抬手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带着她快点离开皇宫吗?耽搁什么。 不过他刚才是不是说宴会中毒… 眼皮猛然一跳,锦瑟脸色顿变,抓着陆阑丞胳膊的那只手用力拽紧。 “快走,这是陷阱!”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箭羽破空而来的声音,殿门被身穿龙袍的男人一脚踹开,涌入的士兵跟影子们打斗起来,陆阑丞下意识抱着锦瑟破窗而逃。 “追!” 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慌乱之中,陆阑丞他们被堵截在云雀台上,登高望远,皇城外火光冲天。 “我料到是陷阱,也并非全无准备。” 锦瑟听见那遥远传来的擂鼓声,士兵齐发叫喊,威胁安离国交还他们的帝后,否则便不撤军。 那压倒性的恢弘气势,让整个京城都陷入恐惶之中。 锦瑟扯下裙摆一角,替手臂受伤的陆阑丞包扎。 低垂的眼帘下,是看不透的眸光。 “既知陷阱,为何还要来,你可知轩辕临他就是个疯子,他…” 这次轮到锦瑟被捂住了嘴巴。 笑的明艳妖孽的男子弯着双潋滟的桃花眸,目光缱绻认真地看着她。 “你在,我怎能不来?” 第151章 没有失忆 锦瑟深吸一口气,眼角有些泛红地看着面前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双好看的桃花眸诉尽相思了无痕,散落的长发和眼角溅上的血迹衬得他气质破损又艳绝。 “瑟瑟,”他柔软地唤着她,“你放心,就算没有退路,我与你不能同生,至少也能共死,黄泉路上,我们一起。” 某种微妙的情绪悄然涌上锦瑟的心头。 她抬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嘴角笑意上扬,狐狸般的眼睛渐渐弯成月牙状,而后在他乖巧怜人的眼神下,神色忽变。 双手左右开弓,蹂躏着他面团子的脸蛋,语气又气又无奈。 “你来,你来送人头吗?知道是陷阱,你就不会将计就计,设个局中局让轩辕临那狗东西跳,非得以身犯险?” “疼…”泪眼汪汪。 “疼,知道疼就对了,我跟你就不能好好活着?非得走到这夫妻双双把楼跳的凄惨地步?你莫不是还以为这样我会非常感动,更爱你了?我现在就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哪条臭水沟里的水。” 锦瑟很少这样失了分寸地生气,除非是忍无可忍。 特别是瞧见男人那心虚乱瞟的眼神,她就知道随口一猜的话竟然蒙对了。 就为了让她感动,更爱他,就把自己置于险境?他这个脑子里面除了她,就不能多点别的东西?! 真服了他这个… “瑟瑟,你别哭,是我不对,你别难受,我,我…” “我没哭。” 不自觉更咽,锦瑟摸了把脸,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神色微愣,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听见楼梯下有脚步声传上来。 追兵到了。 锦瑟赶紧抹了抹眼泪,伸手拽住陆阑丞的衣领,将他猛地拉近自己,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退开时正好听见轩辕临的呼唤。 “瑟瑟,贼人,快放开朕的皇后!” ‘失忆’中的锦瑟张皇失措地在贼人的挟持下看向轩辕临,只是一句期期艾艾的“行之。”便让向来镇定自若的皇帝丢掉了手中的剑。 “陆阑丞,你是疯了吗?她可是…” 戛然而止的话语,像是突然想到了这是不能说的事情,轩辕临面色难看地盯着退到栏杆处的陆阑丞。 要想让对方自乱阵脚,那就先他一步发疯,打断他所有的预料盘算。 陆阑丞装起病态的疯子来,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压力,他捏着锦瑟的脸,强迫地侧对向他,呼吸凑近,贪恋地用嘴唇描摹着她的脸颊轮廓,低垂的眼睑下,眸中沉淀着受伤的情绪和戾气。 “皇后啊…” 阴影笼罩住他半张脸,他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夜色旖旎下,笑声却透着丝丝森冷的诡异,仿佛寒意渗入人骨子里,遍体生凉。 轩辕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藏在袖下的手指做了几个手势,让暗中的弓箭手不要轻举妄动。 原本他以为陆阑丞是绝对不会伤害锦瑟的,不然他也不会利用锦瑟做局,引他入瓮,可现如今,陆阑丞这为情所伤,疯疯癫癫,没有理智的样子,却让他慌了。 “你冷静一点,吓到瑟瑟了。” 他试探着开口,想要唤醒陆阑丞心底对锦瑟的爱意。 男人有一瞬间的动容,可却被怀中人儿向轩辕临求救的眼神刺激到,猩红着眼眶,泪水无声落下,仰着头嘴角上扬起近乎狰狞的弧度,却分外苦涩悲凉。 有那么一瞬间,轩辕临被那双充满恨意绝望的眼神所摄住。 他听着他自嘲地笑道:“瑟瑟,我的瑟瑟已经没了,她不记得我,一心只有别的男子,还为了那个人伤我,哈哈…” 闭上眼睛,任风吹乱墨发,却在某一刻猛然睁开视线,对上轩辕临。 “我可以把她还给你,你过来。” 这样的话明眼人都知道是陷阱,轩辕临自然不会以身犯险。 他耐心地跟陆阑丞谈着条件,甚至说可以放过他,但他不能伤害锦瑟,那是他最爱的女人。 “再不过来,我就抱着她一起从这云雀台上跳下去。” 说着,便搂着锦瑟又后退了些许距离,摇摇欲坠的位置。 “不要!” 轩辕临下意识往前走了小步,他咬了咬牙,最终同意。 “好,朕过去。” 身后的将领慌乱地跪了一地,试图开始劝阻他。 “陛下不可啊。” “陛下万万不能过去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轩辕临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他还没死,就国不可一日无君了,怎么着,是觉得他必死无疑吗? 神色一冷,他记住他了。 瑟瑟发抖的官员:“……”想缝了这张嘴。 当然,轩辕临也并非不顾安危,他负在身后哦的手又打了几个手势,让暗处的弓箭手看准时机,便射箭杀了陆阑丞。 只是没想到变故突生,他刚拽过锦瑟,还未好生安抚一番,脖颈处便抵上一根锋利的金簪。 “别动。” 锦瑟冷厉的嗓音与刚才颤声呼唤他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又或许说,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像是明白了什么,轩辕临怔愣过后,自嘲一笑,眼底的光芒尽数陨落黯淡。 这边陆阑丞也以最快的速度躲过射出的弓箭,然后走到锦瑟身边护着她。 “陛下,陛下!” “莫伤吾皇。” 陆阑丞:“都让开。” 俩人顺利挟持轩辕临离开了云雀台,可就在出东城门时,一直安安静静什么话也不说的轩辕临,却突然转过身,狠到自己拧断胳膊的地步,也要留下要与陆阑丞一起离开的锦瑟。 未曾料到他对自己都如此残忍下得了狠手,被扼住脖颈时的瞬间,锦瑟对着陆阑丞便是大喊一声,“跑!” 结果跑是跑了,却是往她这个方向,好在城外接应的人及时拦住了他。 轩辕临捏着锦瑟的脖颈,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一边观摩着她的痛苦,一边眯着眼睛下达命令。 “关城门。” 他面不改色地接好自己脱臼的手臂,又一掌将锦瑟打晕,横抱起来。 转身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渐渐合拢的城门,那被压制着无法冲过来的男子,撕心裂肺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想要将她抢回来。 轩辕临紧了紧手臂的力道,唇角上扬起不起眼的弧度,那本该温雅如玉的脸庞上,此刻满是剑拔弩张的冰冷。 他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么失去她。 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第152章 这可不兴撩 “咳咳…咳…” 一身盗汗地从床上醒来,锦瑟捂着脖颈,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窒息的疼痛,可片刻后她便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门外红豆端着洗漱用具快步走过来,眉眼担忧。 “小姐,你怎么了?哎呀,你的脖子…” 锦瑟歪头看向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有些发哑,喉咙刺痛,非常不舒服。 红豆反应也快,从梳妆台那边捧了铜镜过来,锦瑟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心有余悸,最重要的是她脖颈处,有五指掐痕的浅红印记。 不深,但一时半会不涂抹药膏的话,也难以消除。 心底咯噔一下,锦瑟眼中划过慌乱,身体紧绷,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冷静下来。 红豆看着自家小姐有些害怕受惊的样子,欲言又止,又咬唇将到嘴的话语尽数吞咽回去。 片刻后,蹲在床前,小心翼翼地试探握住锦瑟拽着被褥的拳头。 被那凉意冷的指尖一颤,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却也还是什么都不问,只是生疏认真地安抚锦瑟。 “不怕,不怕,小姐不怕。” 就像是在哄做了噩梦的小孩,那近乎慈爱的眼神,莫名其妙地让锦瑟安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浅浅轻笑,恢复了冷静从容。 “以前我这么哄你,你现在是学以致用了。” 抬手摸了摸红豆的脑袋,锦瑟接过她手里的蜜糖水喝了一口,润喉过后的嗓音正常了许多。 红豆却满脸担忧地盯着她脖颈处的掐痕。 一时间,锦瑟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奇怪的现象。 “我,我做了个噩梦,醒来便这样了。” 她不想骗红豆,但细说的话,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反倒对她不好。 再者就是她自己都还有些迷糊,没弄明白过来,只能如此掐头断尾,简明扼要地敷衍。 不料红豆自己给自己琢磨明白了,有些生气地说道:“哪有做噩梦自己掐自己的。” 锦瑟:“我…” “分明是魇住了!” 锦瑟:“……” “奴婢听以前老人说,会有一些精怪趁人精神不足的时候钻到人梦里去,啃噬对方的精气,长此以往,那人的身体便会越来越虚弱,更甚至会死。” 越说越焦急,起身来回踱步,看的锦瑟眼花。 “不行不行,这事也不好宣扬出去,我们去寺庙小姐,找得道高僧诵经驱邪,不管是何方妖魔鬼怪,都摁死他!” 瞧着红豆将案上的核桃一把捏碎,具象化地表现出什么叫摁碎,锦瑟想了想,点头应下。 虽然她知道这跟妖魔鬼怪没有什么关系,但也不是什么正常事就对了。 “哦对了,那个核桃,是三堂哥不小心留下的,盘了好几年了,至少也值百两银子,你等下记得毁尸灭迹,就当没看见过,反正他自己应该也记不清放哪了,我改日再买过一对送给他。” 捂紧小钱袋的红豆:“小姐~” “准备准备,我们去大明寺,记住,我梦魇一事,绝对不能外扬出去。” “小姐放心,奴婢嘴巴严实的很。” 锦瑟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没多久她便又有的应付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影子,锦瑟头疼。 虽然他们夜间都是在外头暗处守着,但他们那尖锐的眼神真的不是一般厉害。 “这事…” “属下等人可以保证,昨晚绝对没有刺客潜入姑娘的房间。” “我明白,其实…” “这是阁内特制的安神香,对经常梦魇的人有特效,姑娘可以试试。” “你…” “若是姑娘允许,我们会安排人在屋内替姑娘守夜,当然,是女子,除非姑娘传召,平日里也是看不见她的,姑娘不必有任何顾忌,她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璟之那…” “最近的信鸽都病了,传不了太远的消息。” 锦瑟:“……”欣慰。 在前往大明寺的路上,红豆迟钝地问锦瑟为什么不去归云寺,正好二公子也在那,锦瑟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他在那我才不能去,不然问起来我如何应对?” 可有时候就是那么祸不单行,刚下马车,锦瑟便撞见了结伴同行的郭高月跟白序林俩人,好不容易躲过去了,进入寺庙,找住持,僧人却说住持正在待客,让她稍等些时辰。 等着等着,好不容易说可以了,却发现出来的人是温行之。 住持接待的客人是他? 心中有多计较,锦瑟一把拽住前面领路的小和尚后领子,将他拉入拐角墙后。 “施…施主…” 小和尚瑟瑟发抖,双手合十,露出来的后脖颈红了大片,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 锦瑟还没说话,红豆便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别说话,那个人跟我家小姐有些不和,最好不要撞在一起见面,你应该能懂的?” 小和尚泪眼汪汪地点头,白净秀气的脸上两团红晕,可怜极了。 红豆却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要不是锦瑟提醒,差点把人家捂的喘不过气来。 温行之原本正在走着,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往锦瑟她们藏身的这边墙壁看了看,片刻后,抿了抿唇正要抬步走过去,便被身后跟上来的和尚叫住。 “施主,往这边走才对。” 温行之缩回了脚步,再看一眼那边,眼中划过些什么,而后轻笑点头。 “多谢。” 跟着和尚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等听不见脚步声后,红豆才放开压在身下的小和尚,邀功地凑到锦瑟身边,锦瑟看着被她摧残的眼眶通红的小和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摸了摸她低下来的脑袋。 这个时候要说干得好,那她就太没人性了。 “施主,这…这边请。” 小和尚整理好情绪,嗓音还有些发更地在前面领路。 经过红豆时还瞪了她一眼,只是红豆心大,完全没发现,还偷偷跟锦瑟说这小和尚还挺可爱。 锦瑟:“…”这可不兴撩,跟佛祖抢人可遭罪,比如说… “二公子?” 前面传来红豆惊诧地声音。 锦瑟:“……”看,报应就来了。 第153章 本该顺遂一生 赵简刚跟住持商议完祈福法会的事,一出来便看见了想要躲着他的小妹。 “锦儿,你怎么在这?” 手中的佛珠被他下意识紧捏住,眼角余光看向锦瑟的身后,没有发现那道浅黄色的身影后,心中不自觉有些怅然。 “是来寻我的吗?”他走过去,站在锦瑟面前,嘴角衔着的笑意如飞花柳叶,温煦平和。 “那二哥呢,你又想找谁?” 注意到他下意识寻人视线的锦瑟心领神会,几乎瞬间便明白了他在找谁。 她试探地开口反问回去,眉梢轻挑,看着他眸光忽闪,有那么一丝紧张。 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这个二堂哥似乎不像妮妮所说的那样对她毫无心动。 只是他以前受过太重的情伤,所以即便再有良缘,也不敢轻易触碰,甚至有点爱而不自知。 “女施主,便是您来寻贫僧解签吗?” 等了许久不见锦瑟进来的住持,笑的宝相庄严地走出禅房内,朝这边看来。 也无意中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的赵简解了围。 “锦儿莫要再取笑你二哥了,既然你是来寻住持方丈的,那我便先走了。” 说完,便浅笑地点了点头,朝与锦瑟来时的路走去。 锦瑟沉默着,直到那背影迈过拱门,即将消失在红砖绿瓦间,这才抿了抿唇瓣,忍不住转身开了口。 “二哥,如果她要嫁人了,你会嫉妒吗?” 她不劝他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也不劝他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想要让一个人在短时间之内清楚自己的心意,不再彷徨迷茫,那就让他直面真正失去的可能。 你可否接受她与你此生再没有任何关系? 你可否接受她逐渐将你遗弃在记忆的角落,成为过往? 你可否接受,她凤冠霞帔,唤别人一声夫君,与那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再见你时,早已释然,歉笑一句年少无知,多有叨扰? 看着那停顿过后,再次渐渐远去的背影,锦瑟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没有必要,便转身回过了头。 有些人,一点就通,有些人,甘愿掩耳盗铃,这都是他们自己的缘分和选择。 若执意错过,也不配拥有。 “女施主小小年纪,心性便如此豁达,着实难得。” 听到住持的声音,锦瑟这才发现自己刚想着不能跟佛祖抢人,这边便劝上了。 幸好这位不是归云寺的住持,不然非得气的火冒三丈。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身披袈裟的住持一边领着锦瑟进禅房,一边笑说道:“施主放心,出家人向来不妄言是非。” 这就是说他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的意思了。 锦瑟会意一笑,又闲谈几句,这才将求的签递了过去。 这位住持曾是前朝国师的徒弟,很有一番真才实学。 只是他不喜奢华宫廷,更爱游历人间,直到年近不惑,身子骨支撑不住长途跋涉的劳累,这才在大明寺落脚。 住持看了许久的签,眉眼间的变化也从惊诧到慎重,到最后又有几分犹疑,问锦瑟要了生辰八字,再看了手相。 然后他的表情越发令人难以琢磨了。 各种情绪都上了个变,跟川剧变脸一样,让锦瑟一颗心提上落下,忐忑不定。 “可是有何不妥?” 良久,锦瑟终于忍耐不住问出了口,住持却是一脸纠结难言,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神叨叨的。 要不是看在他年纪大,又是得道高僧的份上,锦瑟真想怼他。 接下来他莫不是要在吊足她胃口后,来几句云里雾里,令人如鲠在喉的憋屈箴言,就点到为止,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眼皮挤跳了下,锦瑟没有发现她此刻的眼神有多犀利,洞穿人心。 而对方坐着的住持见她模样,轻咳一声,终于不再打哑谜。 “施主身有奇遇,虽有波折,但福星高照,本该顺遂一生,只是……” 只是? 见他戛然而止,锦瑟已经不想怼他了,她想打他。 一次性把话说完是会死吗? 吸了口气顺下那点暴躁后,锦瑟觉得还是自己心态不够端正,于是她淡定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不问,就是看着他。 盯--- “咳咳……” 本想等锦瑟问‘只是什么’的住持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香客半点不着急,不担忧的情况。 其实他也不是喜欢端着高僧的架子说话,只是不这样的话,对于大多数香客而言,就缺乏了信服力。 “方丈嗓子不舒服吗?喝茶。”锦瑟细心地斟茶倒过去。 等住持喝完之后,终于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女施主的命盘虽好,也得上苍庇佑,周遭却有许多变数,一朝差错,便容易万劫不复。” 锦瑟想到那个真切的梦境,嘴唇有些泛冷。 “那……” “不过施主也不必太过忧心。”住持抬了抬手,打断锦瑟想要询问的话,笑的慈和。 “先前贫僧也说过,施主福星高照,更得上苍庇佑,想来无论遇到什么,也定能得到预示,逢凶化吉。” 锦瑟眸光闪了闪,那句预示给了她很大的冲击。 可接下来住持又说:“即便不能逢凶化吉,施主也定能再得眷顾,重头再来。” 听着这意味深长的话语,锦瑟心中波动极大,她紧握袖下颤动的手指,正要问面前人那句重头再来,可是重生之意,便听见禅房的门被敲响。 “方丈,温公子落了一件东西,差小的来寻回。” 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再看向住持时,对方却晕倒在桌上,锦瑟紧张地过去把脉掐鼻,好不容易把人弄醒了,却是有些茫然。 “贫僧这是怎么了?对了,贫僧还未给女施主解签。” 见他这副模样,锦瑟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复杂。 欲言又止,摇了摇头道:“大师您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禅房外那小厮被红豆拉扯走了,锦瑟让住持重新给他解签,这次虽然说到了几分,却没有先前那般透彻。 离开禅房时,锦瑟内心沉重无比。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又完全不一样。 她手里捏了一把冷汗,直到红豆唤了她好几声,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从细思极恐的猜测中心惊肉跳地回过了神。 第154章 你要这么想… “锦瑟小姐,我家公子在前面等你。” 那一开始敲门说找东西的小厮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红豆本想挡着锦瑟,可对方只是停在不远处的距离,弯腰曲背地低着头说话。 红豆真是要气死了,她鼓着腮帮子瞪着那人。 “听不懂人话吗?我刚才都说了,我家小姐没空,真是有其主便有其主,真烦人,还找那么多借口,你现在不打算进去禅房找你家公子丢失的玉佩了?呵…” 最后那轻蔑嘲讽的冷笑,颇得锦瑟真传,当然也不乏郭高月的影响。 总之就没有一个受气包,不爽当场就开怼了,虽然方式各种各样,也万变不离其宗。 那小厮即便是个再忍耐的脾性,此刻也憋不住跟红豆呛声了。 “你这女子,怎么如此蛮横无理,举止逾越,你家主子都还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鬟在这嚣张跋扈了?” 红豆完全不怕锦瑟因为这小厮的一两句话而对她心生不满,向前几步便自信得意地嘲讽回去。 “这就蛮横无理,嚣张跋扈了?分明是你跟你家主子死皮赖脸,厚颜无耻,还想挑拨离间我跟我家小姐的主仆关系,我告诉你,我打小就伺候在我家小姐身旁了,不像一些面和心不和的主仆,嘴上维护自家主子,我刚才给你塞银子的时候,你拿的也没手软啊。” “你!强词夺理,分明是你硬要给我的,不就是几两碎银子,你真当我…” 俩人越吵越激动,锦瑟听见禅房内传来住持的轻咳声,眼底散开的焦距也重新回归,视线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片刻后拉着她离开。 当然也不忘回头回绝那小厮主人的邀请。 “你告知你家主子,砍掉的合欢树便是重新再种一棵,那也与原先的不一样了。” 我跟你之间感情,早就渐行渐远,走散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小厮不明白锦瑟话中之意,可当他一字不落地传达给温行之时,却见他们家公子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苍白如雪,嘴角溢出的血迹透着哀凄无力。 “公子…” 他试探安慰,可刚开口,就瞧见仿若阳春白雪,清风徐来的男子,缓缓勾起唇角,近乎病态地轻笑出声,眸中的波光水色也尽化为阴鸷沉冷的偏执,叫人不寒而栗。 只觉得再靠近一步,便被黏稠恶心的泥潭拖入深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永无光明。 小厮面露惊惧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又在温行之看过来时直起脊梁,不敢叫他瞧出任何害怕的情绪。 好在温行之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看向远处天边的残阳西下。 “无妨。”他拢了拢身上靛蓝色的披风,眼中映入绯红的晚霞,变得有些温柔起来,“她只是在跟我闹脾气罢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虽然还是听不明白话中之意,但小厮这次没敢多嘴。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被风吹过之后,更是遍体生寒。 因为他听出了公子那柔和的嗓音中,那隐隐蕴藏着的疯狂,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实在不敢小觑。 锦瑟拉着红豆远离那小厮后,便又被在寺庙正殿前等候的赵简堵住了去路。 “跟二哥聊一聊,锦儿。” 穿着僧服的温软男子将注视着金身佛祖的视线转过来,锦瑟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这个向来聪明的男人,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 可现在问题是,她的心迷茫了。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住持说过的话,还有住持突然的失忆,就像是从一开始的那个住持,便不是原先那个住持,而她昏迷醒来后的那个住持,又变回了本该模样的住持。 虽然锦瑟自己是重生过的人,但一些怪力乱神之说她还是不怎么相信的,可如今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一直坚定的信念被某件事情强势地打破。 只是,苍天若是真的有眼的话,那这世上那么多发誓说假话的人怎么都没被天打雷劈过? 苍天:“……”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向来七窍玲珑的人钻了死胡同,反倒容易被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直觉和推断所困住,再加上有些玄乎其玄的事情根本不是靠这两样的东西便能理解得了的。 锦瑟感觉已经有些晕乎乎了,可面对自家二堂哥的幸福,她瞬间就不迷糊了。 这能迷糊吗?这不能。 送赵简回归云寺的马车上,锦瑟听着他从头开始梳理跟黎棠妮的相遇相识相知,整个过程,他的眉眼都非常温柔,也不知道他自己察觉到了没有。 反正锦瑟还没用晚膳都已经感觉到饱了。 到最后,他下定结论般跟锦瑟说,“我会嫉妒,不是因为不甘,我…我喜欢她。” 说完,向来沉稳持重的男人就低下了头,手中的佛珠捏的颇快,耳根子更是红的都快要熟透。 “这次回寺,我便还俗,然后进京见她。” 锦瑟:“……”让你想明白,没想到你想的这么明白,既然如此,还需要我做什么? 琢磨片刻,锦瑟看着他有些紧张的肢体小动作,立马明白了她这位二堂哥需要什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锦瑟:“二哥放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虽然妮妮可能对你已经有些失望了,但她若心中有你,定会给你挽回的机会,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多想,只要准备好一切,去见她就行了。” “可是聘礼的话,我一时半会可能准备不够。” 见他皱眉,锦瑟:“……” 所以你都已经想的这么长远了吗? 不过这样也挺好,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便不再纠结犹豫,若一个还有心,就是双向奔赴的金玉良缘。 脑海中忽然出现某个妖孽的笑脸,锦瑟脸颊微微发烫,赶紧转移注意力。 怎么突然想到那个呆瓜。 “锦儿,你脸怎么红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二哥,你耳朵也挺红的。” 四目相对,俩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挪开视线,接下来的路程,马车内过分安静。 第155章 有什么不可说的… 送赵简回了归云寺后,天色已晚,锦瑟干脆在寺庙留宿。 正要上床的时候,影子出现说那条运输罂果的路找到了,而且后日晚上,便会有下一批罂果运送进来。 “那条山谷密道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人暗中把守,我等人数不足,若是贸然行动,恐怕…” “不用。”锦瑟抬手打了个无声的哈欠,眼角溢出些困倦的泪痕,“能这么快找到运输通道,你们已经很辛苦了,接下来的事…” 将贴身放置的半块玉佩还有前些日子密探送来的秘旨递过去,锦瑟谨慎道:“乔装打扮一番,把这两样东西带往边境驻军大营,见到那位江将军后,你这样说…” 嘱咐完后,锦瑟又提醒道:“切记,那位将军生性多疑,若问起你的身份,你只需说是我贴身护卫便好,旁的一概不告知,若被扣留,就顺势而为,也不必太过惊慌。” 影子点了点头,领命离开,锦瑟正要躺床上就寝,人又回来了。 “此事,可否能告知主子?” 锦瑟轻笑。 “怎么就不能呢?” 影子:“……”生气了,绝对生气了。 下一刻,便消失在屋内,锦瑟也终于可以盖上被褥,安心睡觉。 打扰困倦的人就寝实在是件很缺德没品的事情,可锦瑟睡了没多久,便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锦儿,你睡了吗?”是二堂哥。 锦瑟几乎都能猜到他想干什么了,可她真没精力陪他唠嗑,就想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 没听见,没听见。 屋外沉默了片刻,又响起不死心的声音。 “今日月色正好,你我兄妹又许久不见,二哥准备了上好的龙井茶,你若还没睡,不妨与二哥品茶赏月闲聊一番?” 说就说,那敲门的动作还越来越大了。 真的是亲二哥。 锦瑟:“……”这一要回归红尘,身上的烟火气瞬间就冒上了。 还有,大晚上的,邀她喝茶? 外头的絮絮叨叨还在继续,时不时叫上一声“锦儿”,着实是让锦瑟忍无可忍。 “二哥,我已经睡下了。” 屋外沉默片刻,有些局促地轻咳两声。 “既然起来了,那二哥在院子里等你。” 锦瑟:“……”你就只挑你爱听的话听对? 这要是赵华年,锦瑟直接开门丢他一枕头,再狠狠踹几脚。 让他大晚上不睡觉,让他大晚上伤春悲秋,抽不死他。 可门外偏偏是她看似温和,实则腹黑的二堂哥,不像赵华年那般嘴上嚷嚷起劲,实则最是没心没肺不记仇,一颗糖果就能哄好的那种。 趋利避害的本能是人性所向,锦瑟最后被扰得不得不起身,幽怨地顶着仿佛被打青的一双肿泡眼,跟满脸柔软笑意的赵简去喝茶。 月亮被乌云遮住,看不到一丝光亮,锦瑟太阳穴跳了跳。 说那句月色正好的人是眼睛瞎了吗? 再看一旁坐在对面,记着某个人喜好的男人,锦瑟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行,他现在哪里还注意得了那些。 正想着,一片落叶掉在端起的茶水中,锦瑟困的已经要打架的眼皮狠狠抽了抽,但还是保持优雅从容地轻放下。 而后转了个方向,递给了对面的男人。 见他无知无觉地喝下,锦瑟另外拿过个同样干净的杯子,重新沏茶,嘴角却缓缓上扬起舒心的弧度。 哎呀呀,她可真是有够坏的,可是真的很痛快。 影子速度很快,天色将明时,便到了边境驻军大营,按照锦瑟的吩咐,他没有在被拦下时,便拿出秘旨,而是递出了那块半块玉佩,说是江将军的亲戚,家中有要事寻他。 很快,他便被五花大绑地带到了主将营帐内,一个戴着玄黑面具,却难掩英姿的男人面前。 男人踩着双黑靴走到他面前,瘦削高大,鼻梁高挺,下颌刀削斧凿般尖细,眼中仿佛流动着琉璃般的光彩。 “你们都下去。” 他先是屏退士兵,又向身旁一位副将传递了个眼神,那副将经过他时目光颇为意味深长。 这让影子想起了锦瑟的嘱咐,这种时候果然是不可多言,言多必失。 但很快,那位江将军便亲自替他松绑,而后语气有些怪异地问他,“她…她让你来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位将军为什么一副有些别扭的样子,但影子总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于是思虑片刻后,他将那道秘旨拿了出来,又自报家门,是锦瑟身边的贴身护卫,需要他配合拦截罂草的行动等等… 不知是不是影子的错觉,看完秘旨后的男人,眼神有瞬息的黯淡,像是在失望些什么。 “秘旨上的印章是真的,既然女帝陛下写了让我边境布防军配合那位锦瑟姑娘行事,自然是莫敢不从。” 影子:“”好端端的话,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讽刺埋怨的味道? 这位…跟京城那位,难不成有什么不可说的前尘渊源? “小兄弟一路兼程赶来也辛苦了,便别急着回去,在军营中休息两日,届时同我们一起…”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这样一句,肩膀也被暗用内力地拍了几下,好在影子早有防范之心,装作吃不住力的样子垮了垮肩,却也没有垮的太过分,很快就直了回去。 头顶居高临下站着的人眼底流露出一丝满意,让人带影子下去安排住处。 影子:“……”跟姑娘说的一样。 完了,姑娘怎么如此了解这位江将军,难不成他猜错了,不是跟京城那位有不可说的前尘渊源,而是跟姑娘… 不不不,应该不可能,姑娘从未与此人见过,而且若是真的有关系,主子跟姑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那个狗鼻子…咳咳,他那么敏感,怎么可能不知道姑娘还有这样一朵桃花。 远在京城,第一百九十八次企图逃跑的陆阑丞,因为一个忍耐不住的喷嚏,功亏一篑地被耳聪目明的孙殷逮到。 陆阑丞:“……”怎么只打一个喷嚏,要打两个才代表瑟瑟在想他,打一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撇了撇嘴,不用人请,他已经习惯地往回走了。 第156章 死了好,死了… 只让边境驻军帮忙还不够,第二天,锦瑟便通过赵二叔,让温行之也开始了打击东南飞酒楼的行动。 好歹也是女帝安排过来做事的,别挂着头衔却什么也不干。 虽然锦瑟有点怀疑温行之可能跟别国有所勾结,怕他坏事,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他真的有掺一手,不妨通过此事试探一二,看看他到底勾结的是哪一国。 当然,她既然敢这么做,自然会有所防范。 还有就是梦境中,那个宫女跟她说过,温行之是以先皇太孙的身份登基为帝一事。 这也是压在她心里最沉重的那块石头。 若是真的,那他身边暗中藏着的高手来路,就很显而易见了。 合上手中书册,锦瑟揉了揉眉心。 她会一点点顺着梦境中的提示查下去,验证梦境的真实性,倘若她是以梦境的方式到了未来,那她一定会阻止他登基为帝。 而阻止他登基为帝的第一步,便是保住女帝不被毒杀… 等等! 锦瑟突然想到,前世这个时候,女帝后宫中并没有兰贵君这样的人物,而且那位兰贵君偏偏又与先君后有九分相似的容貌,要说其中没有猫腻,那谁也不信。 只是之前锦瑟虽然觉得不妥,但却相信以女帝的心智和谋略,定是在将计就计,以便引出幕后黑手。 再者,替身替身,那大多是替死人的身,没见过哪个还活着还需要替身的,除非是明月堕落,宝珠蒙尘,因此嫌弃了,厌恶了,开始怀念最初的美好了。 就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自诩深情,到头来喜欢的只是那种类型,而不是那个人,又渣又贱。 不过以锦瑟对女帝的了解,她应该不是那种人,更大的可能,那位玩脱了也说不定。 深宫之内,正在吃爱妃递过来的剥皮葡萄的女帝突然一个喷嚏打出来。 “啊啾!” 葡萄滚落在地,爱妃生气地扭过了头去,女帝赶紧上前哄着,情话从一开始的生疏尴尬,到如今得心应手,几乎养成了习惯。 只是那双笑眼最深处,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毫无起伏。 罂果运来的那天,正好是洛阳的花灯节,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慎重起见,锦瑟原本想跟赵二叔一并前往东南飞酒楼,可到之时,却见官兵已经围住了酒楼。 酒楼起了很大的火势,许多人都在扑火救火,其中一名护卫打扮的男子见到她,立马冲了过来。 “锦瑟小姐,我家侯爷还在里头,他不能有事啊!” 锦瑟认识他,是温行之身边的人。 只是他为什么第一时间跟她说这话? 她这样的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找她实在是有些居心叵测啊。 如此想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护卫,而后冷淡开口。 “哦,那你还不赶紧救火。” 护卫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锦瑟竟是这般狠心的女子,殊不知锦瑟此刻心里想法更加过分。 要真能死了那真是普大喜奔,当然,是于她而言。 “可是,锦瑟小姐,我家主子对您一片真心,您即便是…” 见那护卫还想说些什么,旁边还有许多不明情况的路人围观过来,锦瑟已经有些不耐。 温行之的死活与她锦瑟有何关系,他难不成还想强迫她冲进火场救人不成?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这次锦瑟还未开口,赵二叔便一把推开那护卫,眼神不善。 “放肆,谁让你在这胡言乱语的,来人,把他抓起来。” 说完,便扭头看向身后,想安抚一下他那脆弱无助可怜的小侄女,却不想… “人呢?那么大个人呢?” 此刻锦瑟正在火场后头,与装扮成她丫鬟打扮的女影子在一起。 “姑娘,密道就在前面,您小心些,别被石头刮蹭到了。” 锦瑟点了点头,倒也不拘一格,提起裙摆便踩着长草,跨过花丛,进入了那迷宫般的假山中。 从外头看起来这只是一处怪石嶙峋的花园,颇为雅致,可进入其中却发现每一块石头都按照五行八卦排列,若是误入其中,很容易迷路,而潜藏在这其中的密道,也是东南飞酒楼中一些重要人物遇险时的退路。 火势来的突如其然,在这之前温行之又比她们先到,还陷入火场之中… 是巧合吗? 不。 锦瑟更相信是早有预谋。 但不管怎样,只要她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便能瓮中捉鳖。 “放开,放开…唔…” “老实点,别多嘴多舌。” 进入密道没多久,锦瑟便远远听见有人说话的回音,快步过去,果然见安排的影子护卫们压了好几个五花大绑的人。 见到锦瑟,一人一脚把他们踹跪在地,对着锦瑟抱拳行礼。 “姑娘,人都在这了,这边是从他们身上收刮出来的东西,账本之类,还有这边的隔层密室里,藏着八箱金条,还有一些名画贵重瓷器。” 锦瑟的视线只是轻轻扫过,便问道:“可有看见那位温侯爷?” 其中一名影子站了出来。 “属下见过,但那位公子进了一处厢房后就再也没出来,后来有吃饭的客人闹事,乱成一团,再之后,就是起火了,火势蔓延的很快,是一位在东南飞酒楼吃菜上了瘾的客人故意纵火,还携带了禁物火药。” “那人呢?” “属下原本想抓住他,可那人似乎心存死志而来,火药被他绑在身上,点燃的太快,实在来不及,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姑娘责罚。” 见他就要跪下,锦瑟制止地抬了抬手。 “莫跪,这事不能怪你,之后查查那人身份和家中情况,特别是近期金钱方面的往来,务必详细。” “姑娘是怀疑…” 锦瑟点了点头。 “巧合太多反而就不是巧合了。” 说完,她看向地上跪着的那几人,视线梭巡过后,停在其中一位面前。 “抬起头来。” 那人被影子强迫地仰起头,眼神不甘忿恨地盯着锦瑟,在瞧清她的容貌之后,眸光一闪。 “是你!” 尖锐的女声分外刺耳,锦瑟却轻轻一笑。 “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上次你替我打包的果酒非常不错,还真是得感谢你呢。” 这话一语双关,极其讽刺,女子憋红着张脸,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撇过头去,竟是意外的有几分骨气。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便!” “那可不行,我还有事情想问你呢。” 捏着她的下颌强行掰过她的脑袋,锦瑟嘴角上扬的弧度渐冷。 “刚才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说说,那位温公子,去哪了?” 第157章 口技了得 “什么温公子,姑娘说的话我可真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说着,似乎还想吐锦瑟一口唾沫星子,却被锦瑟用帕子堵住了嘴。 “既然不知道,那便什么都不用说了,留着也无用,杀了。” 说着,摆了摆手,朝身边的影子使了个眼色,影子点了点头,拖拽着那女子的头发走。 “唔唔—-”女子没想到锦瑟会这样没耐心,原本还想着会不会只是吓吓她,可当那影子拔出剑时,顿时瞳孔紧缩,满目恐慌。 “姑娘,这人好像还有话想说。” 影子停下了动作,看向锦瑟。 锦瑟的目光却没有瞥过来,而是看向其他被捆得五花大绑的人。 “她想说我便一定要听吗?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了,拖远点杀,别脏了我的眼。” 用帕子捂着鼻子有些嫌弃表情,在影子继续拖人离开时,又开了口,给人希望,却又瞬间抹灭。 “对了,别让她死的太轻易了,你最近不是新得了一把匕首吗?用来削肉剔骨最合适不过,你用她的肉试试手,看能片的有多薄,改天也好给我做鱼脍吃。”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只是在聊怎么做一道美味佳肴,别说是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了,就连影子们,也都有些神思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在姑娘身上看到了主子的影子,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吗? “还愣着做什么?” 见影子不动,锦瑟瞥了一眼过去,对方立马把人拖到暗处开始动手。 凄厉的痛呼声哪怕堵着嘴也清晰可闻,烛火映照下,石壁上折射出的阴影是那样的遐想残忍。 “卑鄙!” 一名男子想要咬舌自尽,被眼疾手快的影子卸了下巴,痛晕在地,其他几个立场不坚定的,顿时把能招的都招了。 但却没一个知道温行之去了哪里,也不清楚那人是谁。 “看来你们并不怎么重要啊,在酒楼的地位。” 轻叹了声,锦瑟的眼神越发迫人,其中一名穿的比较华贵的男子面色苍白地咬牙开口。 “我,我还知道一点,那个厢房,姑娘所说的那位公子进去的厢房内,原本是…是有一个隐藏隔间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得知!” “哦?”原本已经转身的锦瑟回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向他,那柔和下来的眼神仿佛无声地说着,只要你说的好,就放你一条小命。 原本还有些迟疑犹豫的男子有了希望后,干脆利落地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进入隔间后,就能从另一边的小门出来,不会有人发现,只是开启隔间的机关隐秘复杂,若是不清楚其中门道的人贸然开启,恐怕会被毒针所伤。” 锦瑟却没有全然信任他。 “你说你是无意得知,那你知道开启隔间的机关,还是不知道?若是不知道的话,为何知道贸然开启,会被毒针所伤,难不成你试过?可试过的话还能有命在,谁给你的解药?还是这毒本就不致命?” 一连好几个问题都在关键点上,男子无法含糊其辞地敷衍,只好死心地认真回答。 “刚才被拖走的那个女人,是上面派下来掌管东南飞酒楼的人,我也是无意中听到她跟人说话,才知道有这样一处隔间,后来禁不住好奇,也不知道错了会弹射出毒针,就尝试了下,中毒之后,我想办法从她房间里找出解药才救了自己一命。” 说着说着,头便低了下去。 锦瑟话锋却相当犀利。 “中毒的地方在哪里?” “右手臂,你给我松绑的话,我可以撸起袖子给你看。” 见他期待的样子,锦瑟只是暗示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影子。 影子手里的剑花挽的相当好看,没多久男子右胳膊位置的那块衣料就全部消失,偏偏绑着他的绳子却未断,还好好地在上面。 男子:“……”垮着个脸生无可恋。 凑近一些,借助影子手里的火折子,锦瑟看清那人手臂上的留疤,确实是中过毒针的样子,看来没说谎。 她深思起来,片刻后拍了拍手。 “把人带过来。” 那原本应该被当作鱼脍削的女子好生生地被俩名影子从暗处丢出来,其中一名影子张了张嘴,竟发出与女子一样相似痛苦的声音,口技了得。 “你…这…她…” 地上跪着的几人清楚自己是被耍了,心情五味陈杂,面色青白交加,但通通憋屈着不敢发火。 特别是那说出厢房有隔间的男子,对上被拖过来的女子,那阴毒到仿佛能滴水的眼神,吓的裤裆一湿,空气中散发出浓厚的骚臭味。 锦瑟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那人没了脸面,干脆装晕过去,倒在那被卸了下巴的人身上,重重的力道压的本该要醒的人两眼翻白,再次昏厥。 “唔唔—-” 女子似乎想再说些什么,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锦瑟。 锦瑟愣是没理她。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要不是温行之突然来这么一出,她也不会过来,现在她得赶回去,不然赵二叔为了找她能把整个洛阳翻过来不成。 此刻,赵二叔那边,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但人群依旧未散,是在找锦瑟。 两个堂哥拦住了要冲进废墟中的赵二叔,怕他这一扒拉,明天整个洛阳就得传锦瑟已经死了。 “你们干什么?放开老子,成何体统。” “爹,锦儿又不在里面,您冲进去干什么?” 赵二叔甩开他们俩,跑过去捡起一沾了灰的铜板,吹了吹揣进腰带里后,疑惑地瞅着俩傻大儿。 “你们刚才说什么?” 傻大儿们:“……” 刚过来的锦瑟:“”这是怎么了? 见到锦瑟,赵二叔眼神一亮,立马跑过去一个熊抱,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给锦瑟来个举高高,只是这次还未行动,就闪了腰。 “哎呦呦,疼疼疼…” 锦瑟赶忙搀扶住他,却被躲开。 正疑惑着,赵二叔便抓住了俩傻大儿,对着锦瑟笑道:“二叔没事,这里太乱了,锦儿你先回去,不…不用扶我,让你两个哥哥扶就好了,别累着我家乖宝。” 俩堂哥一惊,其中一个悄悄说:“爹,可不能这么叫,要是让大伯父知道了…” 赵二叔:“嘁,我怕他?” “您第一次闪了腰就是大伯父踹…哎唷疼!爹,你怎么老打我。” “因为你是瞎说一些大实话,让我很不开心。” “……” 第158章 很好,很不错 当处理后续的衙役从火场中抬出一具跟温行之很像的尸体时,锦瑟就知道他是想假死。 目光从那象征身份地位的玉佩上划过,锦瑟摆了摆手,没有多看,而是用抬了抬手,用特殊的手势暗示影子四处察看。 虽然不知道温行之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还偏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但通过此事,锦瑟几乎能够确定他先皇太子的身份了。 若非如此,他为何将现有的一切放弃的如此果断? 还有,他做这事的时候,是不是想着,他死了她会后悔,明白最终爱的还是他什么的? 不然没必要让那护卫自导自演那么一出戏剧化的落幕。 他可能要失望了。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种事,往往都是爱而不自知,或者本就心存爱意的人才会有,她对现在重生后的他,不但不爱,甚至还想他若是真死,那最好不过了。 目光抬头看向远处阁楼,一扫而过的视线中没有什么异常,可锦瑟还是想着,这会儿他是不是就躲在哪里,想要看她是个怎样的表情。 是他的话,很有可能会这样做。 嘴角牵扯出一抹嘲讽鄙夷的笑,锦瑟嗤之以鼻。 多自私啊,他只想着用这种决然的方式唤醒她心中本就没有的爱意,却未曾为她想过,若是她真的还爱着他,看着喜欢的人葬身火海,却无能为力,该是多么痛彻心扉,悔恨莫及的一件事。 他想要的,想方设法也要得到,却不在乎过程对她的伤害,以为只要结果是好的,便能抹平一切。 可笑。 他以为他是谁?人人都要眼瞎没脑子去啃的香饽饽吗? “小姐,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您也别太伤心了。” 红豆见锦瑟低着头,以为她有些难过,试图安慰,锦瑟疑惑地看她。 “伤心?不,我一点也不伤心,说实话,要不是说出来可能会遭人骂,我真觉得他死了挺好的。” 红豆:“……” 见她呆愣着,锦瑟伸手拉着她离开,表情很是轻松自在,要不是碍于有旁观的人,要注意形象,她都要笑了。 虽然温行之只是假死,但至少以后他不能再随意出现在她面前烦她了。 很好,很不错。 “走,该回去用晚膳了。”江将军那边,应该也差不多开始行动了。 被锦瑟瞥过一眼的高处阁楼上,原本关上的门窗再次挪开一条缝隙,穿着身玄白宽袖长袍的男人透过缝隙看着那没心没肺的少女,斗笠下的嘴角渐渐抹平成冰冷的弧度。 原本闲雅出尘的气质,还有那俊美出众的容貌,此刻都被眸中那狠鸷怨毒的目光所破坏。 不再清贵优雅,反倒像极了个被抛弃丢舍的下堂夫。 在他身后,那名原本接近锦瑟的护卫被强行喂下断肠草。 原本他是可以活的,可是当时他不小心碰到了锦瑟的衣袖。 “殿下。” 身后的挣扎声渐渐消失,温行之,哦不,现在应该叫轩辕临了,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试图平复因为锦瑟而带来的内心波动。 余毒未清,他不能再如此心焦气燥了。 “收拾干净。” 转身,他的容颜隐藏在斗笠之下,从暗道离开此处。 在他们走后不久,几个影子便出现在房中。 一开始他们就发现了这个房间的不对劲,只是锦瑟叮嘱过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所以顺利打开那暗道之后,他们并不没有追上去,而是先将消息禀报给了锦瑟。 “找几个善于隐匿行踪的跟过去看看,一旦有任何不对,立马折返,切勿盲目冒进。” “是。” “将此信想办法尽快交给璟之。” “是。” 待人走了之后,又来了另一个影子,锦瑟一口茶水还未喝上,就听他跟自己禀报说江将军那边的情况。 虽然被设下的机关摆了一道,但最终结果还是好的。 “那位提炼罂果粉的老者,也提前被我等救下,此刻就藏在郊外一处竹林别院中,他说想见姑娘您。” “不急,先晾他几天再说。” 喝下茶水,锦瑟又听他继续说,“还有一事,当时打斗的时候,有人试图烧毁罂果,是女帝的二十四护卫中其中六位及时出现,才没有毁灭证据,但那些运送罂草的人中,有一半是千余国的边境布防军。” “布防军?” 锦瑟腾地站了起来。 “那这事就大了。” 两国边境的布防军打起来,那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等等… 明明她给女帝去信不久,按理说女帝的近卫军不该到的如此之快…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 见锦瑟面色有异,影子提心吊胆起来。 不过没多久,锦瑟就放松下来,坐回了椅子上,还对他笑了一笑。 “没事,只不过我们可能要跟千余国打上一场仗了,陛下这算盘,真的是打的噼里啪啦响,看似对一切都放任自流,实则尽在她的掌控之中,你就看着,千余国马上就要天翻地覆了。” 锦瑟猜得没错,以此事为由,女帝开始跟千余国那边扯皮相谈了月余后,拿了人家许多赔礼,又因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说人家心不诚等等,迅速发起了战争。而千余国那边,在短短三十天之内,有很多大臣遭到了暗杀,皇帝也差点被枕边的妃子割了头,偏偏妃子临死前供出的幕后主使是赤焰国。 正处于内斗严重中的赤焰国听到这个消息,都懵了。 这绝对是栽赃嫁祸! 俩国开始扯皮相谈,真正的幕后主使,安离国女帝轩辕尔玉,则是躺在椅子上享受着爱妃的投喂。 至于那些暗探杀手是怎么进入千余国的,那就要感谢他们特意弄出来的那条运送罂国的通道了。 本来大家的国境都封的非常完美,你非要作死钻个洞进来敛财,那就不要怪我顺着洞进去你们国家也搞些事情了。 “这太平日子久了啊,总有一些人骨头痒。” 意味深长的一句,女帝笑眯眯地盯着她有些心虚的爱妃,抬手摸上他的脸颊,温柔有力。 兰贵君心惊胆颤地与她深情对视。 良久,女帝眉头一皱,吓的赵怀玉手心冒了冷汗,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情绪,脸颊却被一双纤细漂亮的手捏揉起来。 女帝凤眸轻挑,笑的很是打趣。 “胖了,兰儿最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兰贵君:“…您上次还说我太瘦了,要多吃点。” 女帝心虚。 “啊这,朕有说过…吗?” 看向一旁的侍从。 侍从点了点头。 女帝立马搂住就要生气的爱妃,按着他的脸埋在胸口,一口一个不走心的认错,态度良好。 等兰贵君能够呼吸时,整张脸已经红成了熟透的虾子,脑袋更是晕乎乎的,哪里还记得生气这回事。 搂着女帝就蹭蹭。 再蹭蹭。 “陛下~” 女帝:“咳咳…朕,朕还有很多奏折还未批阅。” “陛下~~” 女帝:“……”玩脱了。 第159章 女帝的谋略 大军压境,洛阳作为距离边境最近的一个城镇,成为了储备粮库,看着调遣的军队和征兵告示,百姓们人心惶惶。 “怎么就突然要打仗了?不是签了和平契约吗?” “我听说啊…前些日子烧掉的东南飞酒楼,不是说吃了那家的菜便容易上瘾吗?据可靠消息,好像是千余国那边搞的鬼,想要从内部瓦解我们安离国,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 “什么什么?千余国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真当我们安离国好欺负不成?女帝都不管的吗?要我说,还是得男子当政,这女人啊,就是不行。” “瞎说,什么女子不行?一看你就是没读过几本书的蠢货,且不说山高水远的,女帝鞭长莫及,就是知道了,那解决问题也是需要时间的,要不然你以为做什么打仗?” “就是就是,这位姑娘说得对,你们难道忘了当年的岐月国?我们女帝可不是孬种,之所以跟各国签订和平契约,那也是为了我们这些百姓,要知道一旦打仗,少不了死人,你不懂就别瞎说。” “我是从京城过来的,有个当官的叔叔在朝中做事,不是有一段时间人贩子猖獗吗?听说也是千余国那边搞得鬼,为了敛财真的是丧尽天良,敢情不是他们千余国的百姓,就能随意糟蹋,真是太可恨了!” “岂有此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我这就去参军,让他们看看,我们安离国的子民也是有血性的!” 客栈中应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就在这时,帝王下达的布告张贴出来了,敲锣打鼓声和那字字珠玑,振奋人心的布告,让原本还惶然畏缩的人心瞬间拧成一股绳。 再加上锦瑟特意安排在人群中鼓舞人心的百姓带头,很快,参军的参军,捐善款的捐善款,城中百姓斗志昂扬,就像女帝在布告中所述的那样,犯我江山者,虽远必诛! 锦瑟的五堂哥赵棣也去参军了,没想到向来贪玩好乐的少年也懂得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赵二叔目送他离开时,转过头对着锦瑟便忍不住落了泪。 “这一去,应该回不来了,要不给他立个衣冠冢?” 锦瑟:“……”二叔你这,未免也太悲观了。 “二叔,五哥一定能回…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神叨叨的赵二叔捂住了嘴,他朝她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往往说回不来的都回来了,而说回来了的,十有八九得死在战场上,二叔调查过,就得这么说。” 锦瑟:“” 奴仆:“!!!” 过路偷听人:“……”还能这样?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大家琢磨过后发现,还真就那样,于是洛阳掀起了一阵’回不来‘之风。 参军后的赵棣从旁人口中得知了这股’回不来’的邪风是他爹刮起的之后,真是又气又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还不如他娘给的平安符跟锦儿给的护心镜呢。 不过仗军营驻扎在边境,女帝却迟迟没有发来可以进攻的圣令。 两军对垒,僵持不下,彼此都没有轻举妄动,颇有敌不动我不动,谁先动谁没理的感觉。 渐渐的,出现了一些不满质疑声,军队士气也不如以往,就在将领忧心忡忡之时,千余国那边,正在偷偷跟赤焰国暗度陈仓,试图一起携手剿灭安离国。 可谈判交流的过程,却出现了分歧,特别是两国语言不通,需要翻译,可翻译却是安离国女帝安插的探子,可想而知,会是怎么一个情况。 赤焰国使者:“联手可以,但要五五分。” 赤焰国翻译:“联手可以,但要七三分,我七,你三。” 千余国使者自然不干了,“狮子大开口也没有你们这样的,也不怕噎死,顶多六四分,毕竟主力还是我国,你们只是借兵而已。” 千余国翻译:“狮子大开口也没有你们这样的,也不怕噎死,五五分还我们都嫌多了呢,毕竟主力还是我国,就你们那点虾兵蟹将,也就打个头阵而已?” 赤焰国使者气的掀桌:“什么虾兵蟹将,你们千余国的人还真是自大狂妄,打头阵?怎么,想着让我们赤焰国的士兵去送死,你们好在后面捡便宜吗?算盘倒是打的响亮,你们配吗?” 闹到最后,两帮人大打出手,赤焰国的翻译趁机偷偷弄死了千余国的一名使者,偏偏那名使者有个女儿在宫中做宠妃,枕边风那么一吹,帝王大怒,这下不仅崩了,还上升到两国战争。 偏偏这个时候赤焱被安离国女帝以归国危险等理由牵绊在了宫内,求助于陆阑丞,也是被坑一次又一次。 至于赤司,虽然被陆阑丞送回了国,却帮不到忙还添乱的那种,与三皇子赤暄撕扯起来,可以说整个赤焰国在俩位阴谋家的夹击手段下,是内忧外患,千疮百孔。 在赤焰国最无助的时候,女帝又跟赤焱彻夜长谈,送他归国重掌大权可以,但前提是与她一起弄掉千余国这颗毒瘤。 俩个人精对话是很有效率了,很快赤焱便同意了女帝的要求,虽然他心底想着的是过河拆桥,可女帝也并不信任他,只是要借他的势力先狠狠给千余国一拳头罢了。 两败俱伤的话,她安离国就能全身而退。 即便不如此,千余国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就是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安离国受的损失最少。 兵不血刃,才是最完美的赢法。 只是没想到凌江国那边也搅和进来,想要趁乱分一杯羹。 好在女帝事先就有所防备,因此当凌江国的摄政王派人想要拉拢两面环敌的千余国时,潜伏在凌江国边境的军队整装待发,虎视眈眈地在城下叫嚣。 大概意思就是,手别伸得太长,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要是再闹腾,可是会惹火上身的。 这时,千余国的丞相见机行事,派使臣来跟安离国再次讲和,这次诚意满满,可不到半路,贡品便被一窝蜂拥而出的凶悍百姓给缴了,还大的使臣抱头求饶,最后非常狼狈地回国控诉。 第160章 就知道惶恐! “穷山恶水出刁民,都是一群刁民,安离国的人太过分了!” 国书到了女帝面前,她却开始打太极,笑眯眯地反过来质问。 “朕查了,那些都是吃了你们千余国亏的百姓,对贵国可以说是恨的咬牙切齿,好在百姓们还是知道分寸的,虽伤人,却也没有拿着锄头将人砍死,尔等就不要斤斤计较了,毕竟…”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千余国皇帝气的浑身发抖,觉得自己把脸贴上去让人打,顿时就对提议和谈的丞相不满了。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此瑕疵必报,哪有半点帝王风范,真不知道安离国的老皇帝是怎么想的,竟然把皇位传给一个女人,莫不是被篡了位。” 听到皇帝的气话,对国家兢兢业业的老丞相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从大臣行列的首位站到中央。 “陛下慎言,诋毁她国之君,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引起民愤。” 皇帝气的拍桌,却手疼地颤抖,从龙椅上起身,对着丞相就吹胡子瞪眼。 “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朕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大臣们习惯地下跪。 “臣惶恐。” 气的皇帝差点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惶恐惶恐,你们就知道惶恐,除了丞相,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没一个能顶事的。” 话音刚落,便有传令兵跑进殿。 “报—-” “赤焰国出兵嘉阳关,让皇上归还他们的安乐公主,否则就与安离国结盟,出兵攻打嘉阳关,合围千余国!” 皇帝脸色一白,嘴里喃喃着“结盟”,在丞相的提醒下,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 “安乐公主?荒谬,简直无稽之谈,我国何时掳掠过他们的公主了?想要打仗也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分明是欺我千余国无人啊!” 士兵:“陛下,那领兵的将领是田岳将军。” “田岳?”皇帝的嗓音都尖锐起来。 “身为我国子民,竟然为他国卖力,还攻打自己的母国,叛国贼人,当杀!” 丞相出声压下皇帝的激动。 “陛下,田岳将军本是难得的将才,但怀孕的爱妻却不明不白地死在宫内,陛下还连下了十二道追杀令,也难怪他会如此,为今之计,我们需要想的不是这些,而是抗敌之策。” 皇帝心虚,终于想起那貌美如花的人妇,因为不愿承欢,撞柱而死,原本消息被封锁,可不知怎的,真相还是传到了田岳耳中。 田岳爱妻如命,且当时田夫人已有三月身孕,再加上被追杀时还被曾经保护过的百姓一次次背叛,卖给官府,差点没了性命… “余嶂乾,你还我妻儿的命来!” 嘉阳关外,身披战甲的血气男子嗓音近乎撕裂地叫喊着狗皇帝的名讳,恨意如同头顶那片越发浓厚的乌云,随着雷声闪电,压的人心中忐忑不安,喘不过气来。 “时辰已到,给我杀,一个不留!” 杀神降临,带着满腔仇恨,用手中长矛刺死所有胆敢靠近的千余国士兵。 不到半天的时间,嘉阳关便彻底陷落,逃跑的将领也是手腕狠戾之人,不顾百姓的哀求,烧掉了城内所有的粮草还不够,竟然在水井里也都投了毒。 想要摆赤焰国一道,以便再次夺回城池,却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偏偏田岳领兵,并不在意千余国的这些百姓,一座座城池攻下来,最后还是年迈,已经告老还乡对的老将军重新出山,才拦住了过关斩将,无往不利的赤焰军。 老将军是田岳的师父,原本是想劝降这叛国的徒儿,却被声声几乎泣血质问的田岳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长长地叹上一口气。 不过老将军虽然年迈,可领兵打仗还是一把好手,生生将田岳的军队拖在岭岳关外,僵持不下。 只是这边是松了一口气,那边整天练兵,养精蓄锐的安离国军队,却在边境处有了动静。 由江将军领兵,带着被揪出敌国奸细和叛徒后,凝聚力更加强悍的军队,气势恢宏地逼近千余国边境。 江将军一箭便射下了守城将领,极大地激励鼓舞了士气,以至于接下来的战场形势,几乎是一边倒。 千余国皇帝寝食难安,试图向置身事外的凌江国发出求救,想要让凌江国发兵攻打安离国,以解他们千余国之困。 原本凌江国是有意掺和一脚的,奈何被边境那边女帝安排的军队威慑住了,领兵的将领和军师是出了名的守城将才和智囊,若真要打起来,虽然胜算是有,可也是极其耗费时间。 除非以全国三分之二的军力以碾压之势去打,否则短时间之内是看不到什么成效的。 就怕到时候难解千余国之困就算了,还被腾出手来的安离国联合赤焰国一起合谋攻城,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当然,赤焰国如今就是一盘散沙,人心不齐,只要稍加算计,与安离国那边的盟约便会迅速作废,不足为惧。 让凌江国真正忌惮的是安离国百姓的凝聚力和男女皆兵的恐怖实力。 只是不到半月,线报就传来消息,原本守城不过一万的士兵,既然在短时间之内又增加了上千新兵,且邻县城镇等陆续都有男子和女子来参军,百姓们也自发帮助守城之军,囤积粮草,厚待参军家属。 简直不敢置信! “可笑,女子参军?抛头露面,不守妇德,安离国这是没人了吗?还是说,是打算让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在军营里撅着屁股服侍士兵?哈哈哈…真是要笑掉大牙。” 凌江国的守城士兵原本对此不屑一顾,且言语之间多有鄙夷中伤,不过没过多久,他们便在所谓的女子手中屡次三番尝到了苦头。 虽然女子的力气天生就比男子小,可有时候打战也不是光靠力气的,踩着口出秽语的凌江国士兵的头颅按在地上摩擦时,安离国的女子兵甩了甩剪的干脆利落的头发,讥嘲讽刺地笑骂。 “怎么,刚才不是说的挺起劲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凌江国士兵:“卑鄙,竟然突袭!” 女兵冷嗤,“这叫谋略,一看你就是没读过几本书的蛮牛子,都什么年份了,你不会还以为只靠力气就能打得赢战,不会,不会,这世上真有这么蠢的人吗?” 第161章 割地赔款 眼看着打不过安离国,千余国再次派来使臣和谈,当然赤焰国那边也去了人。 去赤焰国的使臣坐下来跟监国皇子赤焱相谈,言辞凿凿,尽是挑拨离间,却也不失道理。 总的意思而言就是你们跟我打,即便胜了,如何分割国土?千余国靠安离国近,可却离赤焰国远,若安离国事后撕毁盟约,想要独吞,赤焰国也不占据任何优势不是? 而去安离国那边的使臣则跟女帝谈人心不古,过河拆桥,赤焰国不可信之类,还有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凌江国也算了进去说道。 指不定前脚刚灭千余国,下一刻安离国就会被反戈相对的赤焰国和凌江国合围,当然,安离国的国力强盛,即便腹背受敌,也能应对,可巨大的伤亡是在所难免的,女帝难道忍心让战争毁了百姓的安居乐业吗? 听到这些话时,女帝没忍住笑出了声。 安居乐业? 他竟然有胆子跟她提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的前提是没有内忧外患,可当她治理国家时,总有不长眼的东西在危险的边缘对她疯狂试探。 怎么,现在又拿这个当借口,真当她傻,没脾气不成? 于是,女帝开始一条条跟千余国算账,那些早就准备好的罪证一本本地砸在使臣头上,到最后几乎砸的使臣弯了脊梁。 虽然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可头可断血可流的文臣并不畏惧死亡,但却是顶顶要面子的。 如此,使臣终于知道女帝为何要在百官到齐的情况下接待他了。 一则敲打人心,二则羞辱他与其背后的千余国。 当真是一箭双雕。 低着头,使臣眼底划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陛下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位女帝,而他也轻看了一个女人。 都说女子不如男,此时此刻,使臣却是真正地明白了安离国的先皇为何要开创这惊世骇俗的女帝先例。 只是他虽看透了,也为时晚矣。 “陛下,若您能退兵,我千余国可割让嘉阳以南六城十二镇。” “少了,贵国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些,果然具备亡国之相,还有,使臣莫不是忘了,嘉阳关那边的城池土地现如今由赤焰国的将军领兵打下,且都霍霍的不成样子,当然,也怪你们家皇帝,色字当头一把刀啊,喜欢什么不好,尽喜欢别人的妻子,还追杀…” “咳咳…陛下,还是先谈国事为好。” 察觉女帝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左丞相提醒地咳嗽两声,女帝意犹未尽地撇了撇嘴,却也没再嘲讽下去。 “左丞相说得对,既然如此,使臣,求和就要有诚意,总是耍一些小心眼可不行,朕生起气来会很可怕的,也没多少耐心了。” 说完,就眯起威仪摄人的丹凤眼,单手撑着下颌弯腰倚靠在龙椅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笑看着噗通跪在地上的使臣。 使臣猛地一侧头。 下黑脚踢得他双膝跪地,五体臣服的大臣,在对方控诉的眼神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挪开了视线。 是你自己腿软,真不能怪我脚劲大,而且谁看到了,没人看到。 说着瞅了瞅旁边的官员,使臣也看过去。 目睹全程的赵父:“使臣怎么就跪下了?还行如此大礼,幸好我没有看见有人踹你,不然还真就要误会了,啊…使臣莫不是被我皇的英明睿智折服了,情不自禁就心悦诚服了?” 笑眯眯的脸皮下,内心却嫌弃模样。 话真多,聒噪死了,赶紧的,午膳时辰都过去了,他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呢。 同样因为使臣到来,没吃多少早膳的女帝:“……”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得看赵尚书。 气的一口气没顺上来,直接晕了过去的使臣,被早就准备好的担架抬下去诊治时,手指还在颤巍巍地指着赵父。 赵父往旁边挪了一挪,全当没看见。 大臣们:“……”再不下朝,都可以直接吃晚膳了。 女帝也给了赵父一个中肯的眼神,视线交汇间,彼此心领神会。 试探试探这使臣的底线在哪里,他越忍耐,那就说明可谈的空间余地越大,等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到时候再让左右丞相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威逼利诱,连哄带骗… 拿捏死就对了。 回到驿馆后装晕醒来的使臣,脸色凝重,立马飞鸽传书回国,告知皇帝安离国这边狮子大开口,不知是否与赤焰国商议好还是怎样,两国都说要割让一半国土。 这你一半,他一半,国都没了,还割让个屁! 飞鸽还未出皇宫,就被一网兜逮住了,看完之后重新放回去让它继续飞,自己则是去女帝宫殿内复命。 护卫隐藏在暗中,若非出声,完全察觉不到有那样一个人,可当他出现的时候,原本在桌案后批阅奏折的女帝,就用余光扫了一眼他这边。 “如何?” “一切正如陛下所料。” “那就好,下去。” “领命。” 一切正如女帝所预料的那样进行着,千余国虽然能灭,但现在还不能灭,先不提它位处于安离国与赤焰国中间,即便能按照盟约那样与赤焰国对半分,可赤焰国难道就真的能放心吗? 这些年内乱把赤焰国弄得国力极速下降,但安离国的国力却隐隐有与地广人多的凌江国靠齐,这就好像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刀,虽然刀说了,它不会掉下来,但谁又会信呢? 走到最后,几国之间的大战在所难免。 虽然女帝也有一颗一统天下的心,但现在还太早了,时机未到,养精蓄锐的不够充足。 她仁慈,但也有杀心,只是不希望有任何无谓的死亡。 一晃便入了冬,又逢天灾人祸,千余国这边彻底是撑不住了。 使臣松了口,一半是不可能一半的,顶多三分之一,再将千余国第一美男,十六皇子余瑜嫁入安离皇宫,两国和亲,亲上加亲,彼此也都放心。 “哦?和亲啊,贵国不会是想着让朕生下你们皇室血脉,再对朕座下的皇位,徐徐窃之。” 女帝如此直白,倒让人如鲠在喉,不好回话。 “陛下多虑了,和亲只为表现我国诚意,绝无其它不轨意图。” “是吗?那既然使臣都这么说了,那朕就相信你,不过以防万一,绝子药还是要灌的,使臣觉得呢?” 有些话暗中做反倒容易落人话柄,拿到明面上来,反倒对方慌了。 第162章 终究是…. 使臣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哪里敢应承这样的事情啊,要是点了头,那就是谋害皇族,回国也是会被砍头的。 但女帝又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算计好这个陷阱让他跳,偏偏他不跳还不行。 事到如今,只能先发制人了。 “陛下难道想让我国十六皇子屈居妃位吗?” 这话的意思是,若是和亲,那自然是君后之位。 使臣早知女帝悬置后位是因为对先君后情根深种的缘由,甚至为此还不惜封一区区年轻太医为贵君位份,极致娇宠,只因那人长的与先君后非常相似。 既如此,那女帝自然不会轻易让人轻易坐上君后的位置。 再加上女帝敢当众说出绝子药的话,足以证明,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想过让他们千余国的十六皇子当君后,而且对他们是相当忌惮。 虽然使臣原本也没想让皇子当成君后,而是冲着皇贵君去的,以十六皇子的容貌,夺得宠爱是很容易的,届时再徐徐图之就好。 不过这都是一刻钟之前的想法了,当使臣对上女帝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眼时,他便知道,光靠美色和手段,是诱惑不到这位的。 既如此,那还就莫把十六皇子往龙潭虎穴送了。 千余国本就男尊女卑,十六皇子又是皇后嫡出子,太后最心疼的皇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向来骄傲,目下无尘的十六皇子能够同意来安离国和亲,但临行前皇帝还是嘱咐过,见机行事,若势头不对,就换别的东西顶替十六皇子。 和亲是想的,但也不是非要和亲。 之所以提出和亲,不过是想要更多的筹码,让安离国对付赤焰国那边。 他们可以交出三分之一国土,但安离国得让赤焰国撤军,且不向那边割地赔款。 这边赔,那边也赔,就真的是要赔的底裤都没了! 权衡利弊下,千余国觉得对安离国这边全力以赴求救就好。 毕竟,谁让赤焰国实力不如安离国强盛? 是个皇帝都知道该怎么选,虽然从一开始就是安离国先挑的事。 但亡国面前,还是可以不拘小节,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的。 “使臣要是觉得不妥的话,那不如这样,别和亲了,来为质。” 莞尔一笑,女帝说出让使臣瞳孔紧缩的话语。 “怎可…怎可如此!” “为何,为何不能?” 女帝故意学他说话的腔调语气,看起来漫不经心又调侃的样子,叫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国皇帝,怎的如此没正行?莫非往日里就是用这样一副表象迷惑世人? 着实奸诈阴险。 听不见使臣心中腹诽,女帝笑的颇为纯良无害。 “使臣放心,我安离国从来不虐待他国质子的,你且放心,也不是说要待多久,三年如何?当你岐月国的太子殿下也是在我安离国皇宫住了三年,来的时候瘦的跟个杆子一样,回去的时候那叫一个珠圆玉润,放心,绝对亏待不了你们娇贵的皇子殿下。” 使臣黑着脸:“那也不成!” 女帝嘴角的笑意也瞬间冷下来。 “朕可不是在跟你商量。” 最后,使臣哭哭啼啼地回了国,直说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十六皇子,还要去撞墙,被拦下几次后郁郁不得志,辞官回乡了。 而那位十六皇子殿下听到传回来的消息后,就开始在宫殿内摔东西,把能摔的都摔了,不断咬牙切齿地骂着,“她凭什么嫌弃我!”“我嫁给她难不成还亏了她了?”“质子,谁要做什么质子!” 到最后那好看的瑞凤眸里有晶莹闪过,红着眼眶便要太监去拿酒来喝,却呛的连连咳嗽,露出小猫般可怜兮兮的眼神,扯着嗓子哭。 “她竟然敢不要我!” “轩辕尔玉,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让本殿下做质子,她配吗?” “本殿下还没挑三拣四,她倒好,绝子药,好一个绝子药,真狠啊。” “活人难道真的就永远比不过死人吗?可明明,是我先遇见她的啊,明明是我…” 一滴清泪悲凄地划过白皙细腻的脸庞,落入怀中的酒坛中,他呢喃着,不甘地睡了过去。 屋外皇后经过,阻止了宫女太监进去打扫,独自走入,坐在儿子身边。 “母后~” 迷糊间似乎察觉到了身边人是谁,余瑜傻笑着靠在皇后膝上,眉眼慈爱的皇后既心疼又无奈,她抚摸着小儿子的头,片刻后,轻叹一声。 “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国师就为你测过命,瑜儿,帝王家本不该有痴情种的,只是一面之缘,怎就如此念念不忘?” 说到这,似乎想到了当年自己也是对彼时还算霁月清风的皇帝一见钟情,就执意要嫁入宫中,谁拦也拦不住。 虽然后来见到了他真实的一面,自觉年少冲动,识人不清,没再爱了,可当时那份喜悦的心情,却不是作假。 小儿子跟自己太像了,都是不撞个头破血流便不会回头的那种倔性子,听不清任何劝告,只凭心而为。 “那女帝是何等人物,你心性单纯,容易被…罢了,说了也无用,都是要走过一遭才能明白的,母后同意了,若为质子,你还是想去试上一试,那就去,不留遗憾便好,太后那你自己想办法,母后帮你说服你父皇。” 原本醉的睡着的人一把抱住皇后的腰,嗓音更咽,分明是没有喝醉。 “母后~” 皇后浅浅一笑,眼尾的皱纹不但不显老态,还衬得她越发慈爱温柔。 “行了,都多大了还撒娇,到了安离国可不能这样,自己要多点心眼,别被骗了还不知道,至于女帝,你只管真心换真心,站在那个位置的人什么阴谋手段没见过,反倒一颗真心,越发难得。” 一一叮嘱过后,等再出来,天色已晚,皇后是在御书房里找到皇帝的,刚跟宠妃胡来完,殿内都还残留着石楠花的味道,皇后不悦地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不过她情绪收的很好,跟皇帝说了不需要替身,十六皇子可以亲自去安离国为质的事。 意料之中的拒绝发怒,皇后费尽口舌还是不行。 直到,她忍无可忍地将带来的凤簪丢在了他面前。 “余嶂乾,当年你我浓情蜜意时,你曾答应过,只要我拿着凤簪到你面前,你便许我一个愿望。” “放肆,谁让你直呼朕的名讳,简直…” “你若不喜,直接赐死我或者把我打入冷宫都可以,但这个承诺,你必须兑现,余嶂乾,瑜儿他不想当太子,我也从来都不喜欢这皇后之位。” “呵…你若不喜皇后之位,当年又为何要嫁给我!” “…原来,你竟是如此想的,阿乾哥哥,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话音刚落,皇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不顾身后人的叫嚣和摔落瓷器。 回忆当初,他将凤簪递于她,许她满腔爱意。 [文姜,我想娶你,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比你父兄对你还要好上千倍万倍。] [好。] [真的吗?太好了,我太开心了!] [你放我下来,要被人看到了。] [啊,对不起…我一时激动,好文姜,别生我的气,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芙蓉酥好不好?] [亲手做的?] [那肯定啊,别人做的哪有我做的好吃。] 碎了一地的誓言,拼凑不起的昨日曾经,终究是…人心易变。 第163章 他病态的占有欲 短短半年的时间,战争便到了末尾,而陆阑丞也趁着时机到了洛阳,整日黏在锦瑟身边,以解相思之苦。 且一日黏度比一日高,到后来臭毛病又犯了,整天用一种想把锦瑟揣在兜里拴在护腰带上,恨不得囚禁起来独占的眼神盯着锦瑟。 锦瑟要出去,做什么干什么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锦瑟跟人说话,超过十个手指头的数就开始不开心,视线幽怨晦暗,用带着杀意的眼神盯着与锦瑟说话的人。 锦瑟买点糕点,他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卖糕点的小哥入了她的眼,否则怎么总是买他家的糕点,换一家又说她是心虚。 无理取闹,解释也不听,曲解话意,还想找人家麻烦,气的太过了还自残,赌锦瑟心疼。 虽然早知他性格阴暗病态,只是一直压抑着,在她面前都是明朗灿烂的一面,可有些东西不出现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俩个人在一起,不仅仅是要从对方那汲取温暖,也要包容他所有的缺点。 不过有些缺点不是包容就可以的。 改变,是为了防止现在这种情况发生,长此以往下去,只会越发疲惫,最终毁了彼此。 而她明明知道他性格中有一点自己无法容忍的缺陷,却依旧与他相爱,最初是因为前世他哭着让她给他一次机会,她答应了,自然会遵守承诺。 可也只是试试,若到头来终究还是不合适,那她也不会因为强求而勉强自己。 不过当视线认真地注意到陆阑丞时,她无可否认地被吸引,只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其中最让锦瑟纠结的就是他容易过满的爱意和独占欲,若放任不管,变成沉重的枷锁是早晚的事。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锦瑟只是在矫情,一个男人毫无保留地爱你难道不好吗?你也太作了。 但那只是因为所谓的旁人看到的只是向阳而生的美好一面,至于那阴冷森寒的一面,大多数时候都会被置之不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要是真的爱我不会那么做的。 让他自己消化就好,要是还要去解决这些问题,那一点也不开心,还跟他在一起干什么。 反正他对我好,别的什么,睁一只眼闭只眼就好了,考虑太多只会庸人自扰。 我知道的,可是那样太麻烦了,还不如自欺欺人。 等等… 说白了,就是权衡利弊,只爱自己。 锦瑟不想等真的到了没有回头路的时候才来后悔当下,所以她一发现,纠结过后,就付诸了行动。 别人觉得她太过分了,对陆阑丞一点也不好,那就让她们嘴碎去,反正要跟陆阑丞过一辈子的又不是她们。 这样想着,但因为不再像当初那样,爱意尚浅,是越发地见不得他伤心难过了,于是锦瑟没有用过激的方法,而是选择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简单来说,就是用他的方式来对他,而且是变本加厉的那种。 虽然一开始对于锦瑟黏他这一回事,陆阑丞表现的如同天上砸了大馅饼,开心极了。 不过没多久,她就吃撑了。 因为锦瑟在他要发作时,先发制人。 “你刚才是不是多看了那个姑娘一眼?” 手臂被甩开,陆阑丞赶紧解释。 “没有的事,我刚才就是扫了一眼人群,你说的那个姑娘是谁?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是那个穿黄裙子的姑娘。” 锦瑟指了指过去,陆阑丞看过去,疑惑挑眉。 “她不是穿的蓝裙子吗?” 难道是他眼花了?那只站着个穿蓝裙子的姑娘啊。 “好啊,你连她穿什么颜色的裙子都一清二楚,你果然在对我撒谎,还说一点印象都没有,骗子!” 陆阑丞慌了,着急哄人。 “你听我解释,真不是这样,我…” 锦瑟捂住耳朵,将他以前的样子学了个精髓。 “我不听我不听,你肯定又是想要骗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小跑离开,让他急死。 “等等!” 奈何算错了他追上来的速度,很快就被从后面紧紧抱住,委屈地靠在她的肩上。 “我真的没有,瑟瑟,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你若不信,我这就去把那个姑娘杀了,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你别难过了,你一哭,我就乱了分寸,不知道该怎样是好。” 锦瑟心中一咯噔,可不能连累那姑娘。 还有这杀意跟戾气,是越发重了。 “跟人家姑娘有什么关系?我明明跟你说过不要牵连无辜,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思悔改就算了,还把责任推卸在旁人头上,我对你太失望了,果然,你变了,变成了我不认识的陆阑丞。” 使劲推开他,锦瑟这次不顾形象,直接提起裙摆就跑,就怕被追上。 这样的无理取闹不仅仅局限在过分吃醋上面,还有其他很多很多,陆阑丞也不是傻子,当心里有些累,抬手捏了捏疲惫的眉心时,猛地就惊悟了锦瑟的用意。 也真正地感同身受了自己前段时间有多么地过分。 他深刻地反思了自己,也清楚是因为身份的变化,他接触了太多生死和权谋,以至于心态有了些许的变化,不自觉地想要将锦瑟抓的更紧,内心深处有些惶然不安,怕锦瑟会离开。 想的多了,给自己的压力就越重,有时候脑海中似乎还会响起另一个声音,不断地蛊惑着他,与他争论,以至于时间久了,他在锦瑟这边一点小的打击都承受不住,很容易就崩溃。 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就好像体内还住着另一个人,很多时候他还未想说话,声音就出了口,且尖锐刻薄。 过后又很后悔,明明不是想那样说的。 有一次晕了过去,大夫说他得了一种没有任何医治方法的心理病,稍有不慎很容易伤到身边的人,于是他越发害怕,潜意识里觉得应该离开锦瑟,可又有一个声音说,不行,不可以,你凭什么这么做。 矛盾地自我折磨着,就好像微笑的另一面,藏着个惊慌无助哭泣的自己。 既不想让锦瑟知道,又渴求着救赎与自愈。 可他的瑟瑟多聪明啊,还是被她发现了。 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脸庞,他捂着脸哭泣,却是压抑过后的释放,舒畅而喜悦。 她知道了,但没有放弃他。 不,她很早就知道了,可她还是抓住了他。 真好。 他喜欢的姑娘,真好。 第164章 傻子才放手 第二天,锦瑟再见到陆阑丞时,就发现他有了很大的变化。 变回了那个一戳就脸红,吃醋也只是嘟嘴嘀咕,没有声嘶力竭,事事过分的陆阑丞。 但锦瑟反倒忧心忡忡,她怕他只是为了她而压抑自己,一整天都有些神思恍惚,郁郁寡欢。 直到生气的男子直接把她抱在了石桌子上,而后跑去给她折了一根极好看的红梅。 雪水湿了肩头,披风给她当了软垫,他却半点不在意地笑了笑。 “瑟瑟,谢谢你。” 锦瑟看着他的眼睛,福至灵犀,突然就明白了。 她接过那红梅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如当初,重生后的第一次相见,他拿着好看的海棠花枝,探到她面前,笑的无比灿烂。 唇红齿白,人比花艳。 “小蠢货,谢我干什么啊?” 那双撩人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眸光亮晶晶的,仿佛藏着星河滚烫,灼的人心口烫热。 一身红衣的男子眉眼间轮廓越发俊秀,笑起来更是比锦瑟手中的红梅还要妖艳娇俏。 锦瑟用红梅枝轻敲了敲他的脑门。 “傻笑个什么?” 他还在笑,眼尾残留的戾气消弥无踪,再寻不到一丝痕迹,他趁锦瑟不注意,唧亲了她一下,在锦瑟愣神间,一把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瑟瑟,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锦瑟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像是在给慵懒的猫儿顺毛。 冬日的阳光虽然没有温度,但落在人身上还是能够驱散几分冷意,她抬手从五指缝隙里看那散落下来的光芒,良久,笑着说:“那就一直在你身边好了。” 像是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她摘了红梅别在他的鬓间。 “只要你不放手,那我就一直牵着你,好不好?” 陆阑丞笑得像个二傻子。 “傻子才放手。” 锦瑟噗呲一笑,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只是心绪没有任何愁绪,反而轻松自在。 “嗯,傻子才放手。” 她低下头,伸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泛红的脸颊,水润又迷离的目光,片刻后,轻轻地吻落在他眼角下的一颗泪痣上。 以前还没有,许是哭多了,便有了,不过与他倒是极为相衬的。 “瑟瑟。”他的嗓音有些暗哑起来,再次搂紧她的腰肢,似乎有些难耐。 “嗯?” “我现在有点不好的念头哦。” “嗯?” “我想…” 他起身凑在她的耳畔,将心底的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告知于她。 锦瑟惊愣过后,整张脸红的快要熟透。 “不,不行。” 锦瑟推开他便从旁边跑了,可没过多久就被压倒在雪地里。 呼吸洒落在脖颈处,他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语气撒娇卖乖。 “瑟瑟,我好难受。” “要不去河里冷静冷…”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吻封唇,直到锦瑟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勉强放过她。 一阵天旋地转,俩人的位置互换,锦瑟知道他是怕她冷到,可当她试图起身时,腰肢却被按在两边的大手紧紧固定住。 墨发铺散一地,他喉结滚动,那双湿漉微红的桃花眼极其勾人地看着他,唇上还咬着朵红梅,尽显魅惑。 就是神仙,此刻也难以自持。 锦瑟的目光顺着那红梅落在那比白雪还细腻的锁骨肌肤上,领口一丝不苟的盘扣不知何时被他解开,空气中,氤氲了浓重的暧昧,那近在咫尺的旖旎风光更是叫锦瑟口干舌燥。 “瑟瑟…” 他可怜兮兮地唤着她,眼尾勾起的线条有一种慵懒艳冶的风情。 锦瑟的右手手腕被试探地握住。 半个时辰后,锦瑟红着脸被抱在怀里,用帕子温柔地擦拭弄脏的小手,细致的连指甲缝里也没放过。 她整张脸埋在披风下,脑子里晕乎乎的,哪里还有半点强势姿态。 变了变了,陆阑丞果然是变了。 为什么他能一边哭着咬着唇瓣,一边连哄带诱,纯情生涩,又非常霸道地让她干那种事? 到底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还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教的? 深藏功与名的孙谋士:“……”说好了在洛阳待几天就回来,又骗我,早知道出发之前他就不跟他讲该怎么讨女子欢心了。 别看孙殷看起来很正经,私底下可是写话本子的一把好手。 比如说那本《如何让女子对你欲罢不能》,和《哭一哭,命都给你》,就是他写的。 一直以来他都瞒的很好,可惜最后还是被陆阑丞给发现了,起因是他在陆阑丞的桌案上看到了自己写的话本子,还有一本他死对头写的话本子。 陆阑丞夸死对头的写的话本子非常不错,对他的却瞧不上眼,他一气急,就被扒了马甲。 虽然锦瑟经常不在社稷学府,可一些大考小考还是要去参加,刚好过两天便有一次大考,锦瑟就以这样的理由躲了陆阑丞几天,想冷静冷静。 她怕他把持不住,更怕自己把持不住。 结果学府内,更不清净。 不知道为什么,肖白莲最近这些日子是越发缠着她,还总是嘀咕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更令锦瑟奇怪的是,向来学业中等偏上的她,突然间就出口成章,虽然上句跟下句总是有些意思不连贯,但无论哪一句,都是非常妙绝的诗句,叫人赞叹不已。 前段时间锦瑟琢磨着陆阑丞的事,因此对肖白莲虽有疑惑,但也没太注意,现在空闲下来,那点疑惑就在接触中越发变多。 学府组织的诗会上,肖白莲七步成诗,名声大噪。 偶然遇见,她与一名家世不错的男学子在一起,言辞间不接受不拒绝,还拿对方礼物,偏偏那名男学子走后,她又与一名相貌好看的男学子一起说话。 声乐课上,她一改往日弹琴吹曲,而是让徐雪儿给她伴奏,她唱起了自创的乐谱,曲子很有新意,别具一格,只有一点让锦瑟很疑惑。 她说曲子和乐谱是她所创,可锦瑟听起来却不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所作,那沧桑悲凉的词曲,更像是千帆过尽后一位老者的感叹。 第165章 穿越女 除了这些改变之外的肖白莲,对她的黏糊劲也是越发地强了,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她给她买东西,拿到银子后嘴里还激动地说着一些什么抱大腿之类的话,让人琢磨不透。 锦瑟开始调查肖白莲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是被谁勒索欺骗,必须得耍手段弄来钱财,当然在她心里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如果是以前她记忆中认识的肖白莲,虽然会有心机城府,却绝不会游离在男子之间得来财物,也不会高调地打压与她毫无仇怨的人,只为凸显出自己的风采,更不会嘴上说要帮人家,行动上却是救了之后不管不顾,对方再次寻来乞求庇护,反倒说人家自己立不起来,谁帮也无用,她再攀附她就是恩将仇报。 后来还是锦瑟让人偷偷去帮了那受欺凌的女子,也对肖白莲耳提面命地训斥过。 你帮一个人,不要片面地去帮人家,就像是路遇一个乞丐,你大庭广众直接给了他十两银子,觉得这是恩赐,可对乞丐来说,却是劫难,因为人心贪婪,乞丐没有能力守住这十两银子,还有可能因为这十两银子而丧命。 倒不如将那十两银子给包子铺老板,若乞丐愿意,十两银子便是学费,让他跟着包子铺老板做学徒,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乞丐有心努力,而你创造机会,才是真正的帮助和自立自强。 再比如那女子,只是因为长得好看,但家中又穷,才会被赌鬼父亲用来抵黑债,你借身旁那名富贵公子的钱袋替那赌鬼父亲还清了欠债,让他以后要做个好人,别再赌了,也算是短暂地救了那名女子。 可黑债哪有那么容易还清,那名赌鬼父亲又怎会因为只言片语的劝告而不再去赌?这话说出来各大赌场的庄家都要笑了,当然,是取笑。 赌鬼父亲再赌就会继续欠债,周而复始,你又不肯再相帮,对那名女子而言,这种感觉,就好像绝望之际有一只手伸入黑暗,试图将你拉入光明,只是还未得到片刻喘息,那只手便觉得麻烦,松了手,将你重新丢回那无底的深渊。 若不曾有过希望,那绝望便不算太难熬,可希望过后又失望,那种感觉,窒息又疼痛,很容易产生消极厌世的心态,从而走向极端。 “难不成我帮她还帮错了不成?” 肖白莲愤愤不平,觉得锦瑟委屈了她,字字控诉流泪。 “我要是不管她的话,她就要被抓去抵债了,那样不是更惨。” 锦瑟叹了口气,她始终没有意识到她话中重点,于是她想了想,将腰间的钱袋子卸下来隔着桌面推了过去。 “送给你。” “真的?”肖白莲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迫不及待打开钱袋,里面白花花的银子迷了她的眼。 她正要收起来,说几句服软乖巧的话哄一哄锦瑟,一只手便伸过来把钱袋子拿了回去。 “算了,想了想还是不给了。” 肖白莲脸色瞬间变了,从惊喜到失望不甘。 “怎么能这样!” 锦瑟就盯着她瞧。 “你看,你也觉得不能这样,可你救了那女子,之后又对她不管不顾,如今可能感同身受了?” 肖白莲如鲠在喉,面色青了又白,咬了咬唇瓣,手指揪着帕子低头道了歉。 但被阴影遮掩下的眼神中,却划过很是不耐烦,轻蔑不屑的情绪。 跟个老妪婆一样,就喜欢说教,她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些道理吗?不过是觉得麻烦而已。 就那女人一家子,穷鬼烂赌,要是被黏上了,难不成还要她跟锦瑟一样做冤大头,每个月每个月给她们拿银子? 想都不要想,她自己都觉得银子不够花呢。 还赌债就还赌债呗,撑不过就去死啊,反正摊上那样一个父亲,还不如去死,早死早超生嘛,说不定下一世还能投个好胎,享尽荣华富贵,多好? 她是帮了她啊,让她早做决断,像锦瑟那样告官报案,花大把银子去给对方铺路,结果还不是要在最底层受煎熬,做个打工人,月月拿着那么一点碎银子,连顿大餐都吃不起。 真不知道那女子是怎么想的,有那么一副好容貌,攀上个权贵子弟完全不是难事,虽然正妻是做不了,但即便是个外室,也比她现在要过得好很多啊,有人服侍,吃穿不愁,不过是要付出身体而已。 要不说古人就是古人,就算是这样近乎女尊的异界,女子也还是有那样死守清白的迂腐思想。 及时行乐多好,这个异世界没有化妆整容的帅哥多的是,再不济也是个清秀,只要思想不迂腐,真要算起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肖白莲忍不住看向锦瑟,那张明艳绝色的容貌令她非常嫉妒。 她才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女,怎么一个土着人比她还好看?凭什么! 还有她身边跟着的那个男子,镇国大将军的独子陆阑丞。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肖白莲就被那妖孽魅惑的容貌迷住了心窍,可无论她怎么试探勾引,对方都无动于衷,甚至还警告她不要离锦瑟太近。 这样的心机妖孽病娇专情大美男,不该是给她的配置吗?怎么就给了这样一个土着人? 她天命之女第一个表示不服! 还有那个温侯爷,虽然死在了一场大火中,但她来的第一天便收集了美男图鉴,这位京城第一公子长的那叫一个温润如玉,儒雅随和,完全戳中她的萌点,可惜就是死的太早了。 不过她怀疑这个人可能没有死,毕竟这么好看的人死的这么轻易,总觉得有种缥缈虚无的感觉。 还有千余国那位十六皇子,暴躁腹黑小奶狗啊,一口一个姐姐的那种,她也非常喜欢,马上就要来安离国为质了,等开春去京城参加科举,应该就能遇到。 像这种奶狗类型的少年,最喜欢性感知心的大姐姐,撩起来应该会很简单。 看着突然傻笑起来的肖白莲,锦瑟眉头轻皱,很是无奈。 估计啥也没听进去。 第166章 也重生了? 送走了肖白莲之后,锦瑟又叫来徐雪儿。 徐雪儿自从戒掉菜瘾之后,就变得有些迟钝,也不知是后遗症还是什么,锦瑟虽然想过各种办法,但都效果不显着,只好放弃。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她不怎么费力就从她口中得知了肖白莲最近与她相处时的状况。 与影子调查回来的大相庭径,不过还是有一些关键性的细节漏掉了。 “本来我们是一起睡的,可是那天她做噩梦大喊大叫地起来,就让我在偏房睡了。” 说到这,徐雪儿还有些委屈,因为肖白莲以前对她真的是当妹妹一样好,可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虽然面上对她还是很好,可总感觉有些膈应,好像隔着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让她总是莫名失落。 “做噩梦?” 锦瑟将茶水递到她面前无声安抚,眉眼却有些犀利敏锐,“什么噩梦?她当时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你详细跟我说说。” 徐雪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锦瑟问了,她下意识就回想。 “有什么不对…嗯…她刚醒来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些我听不懂的喃喃自语,还说什么我在哪里?你又是谁之类的话,跟没了记忆一样,后来反应过来,说自己是睡迷糊了,就让我先出去。” “我放心不下,就在门口守着,隔着门缝看到她拿着个惊喜,说什么我竟然穿越了,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小说里的情节竟然能发生在我身上,哈哈哈…” 她学着肖白莲当时的样子,锦瑟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好在很快就稳重起来。 “锦瑟姐姐,穿越是什么意思?” “不知。”在从肖白莲那听到这个词时,她便翻阅了很多古籍典故,皆无所获,可今天从徐雪儿这验证过后,锦瑟就能够确定,肖白莲已经不是以前的肖白莲了。 若是前世的自己,肯定想不到这个方向,可现如今她自己都重生了,说不定别人也重生了呢? 对,若肖白莲是重生的,那她不认识徐雪儿是正常的,只是那些诗词歌赋还有她嘴里说的奇怪的话,怎么想,也不对。 肖白莲的身世并不好,这一世若非她帮她一把,是不可能进入社稷学府求学的,那样的话,她是怎么学来那些诗词歌赋的? 又或者她是盗了别人的成果,这个最有可能,因为那些诗句总是前言不搭后语。 只是锦瑟当时死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什么值得千古流传的句子,否则她不会不知道。 那…难不成是因为前世肖白莲死的时候比她晚很多,或者寿终正寝,这样的话,未来会出现什么样的人物,她这个早死的人是不可知的。 虽然这样的推断是最有可能的,但锦瑟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知道调查的消息还不够多。 “对了!” 就在这时,徐雪儿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拍着头对锦瑟开口道:“我记起来了,有一次莲儿姐姐她骂我时说过这样一句话,全句我记不大清了,但有一句我印象非常深刻,说什么我一个现代人跟你一个古代人说不通话,我们的思想觉悟就不一样,你太落后了。” 说完,徐雪儿撅着嘴,很是委屈,眼里也出现了泪水,可怜地瞅着锦瑟。 “锦瑟姐姐,我现在真的很蠢吗?不然莲儿姐姐为什么那么嫌弃讨厌我?还有现代人又是什么意思啊?莲儿姐姐如今说的话好多我都听不懂,她还说过什么’骚瑞‘’斜侧’,奇奇怪怪,我问她,她说我永远也学不会,所以没必要知道。” 听到这话,锦瑟皱了皱眉头。 她认识的肖白莲不会这么贬低一个人,就算她是重生的,但她艰苦生活时都没放弃的原则跟良善,怎会因为时间而变得面目全非? 除非她是遭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这些先不去考究,不论怎样,她都不该对徐雪儿说这样的话。 不断地打击一个人,会让她丧失信心的同时,也会变得越来越自卑。 言语有些时候比刀剑还可怕,能够无形中毁了一个人的可能性。 锦瑟看着低着头,惴惴不安的徐雪儿,她现在已经下意识不敢与她对视了,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更糟糕。 “你不蠢,社稷学府每次考试的最后一名都会被学府劝退,可是雪儿,你还在这里,就这,已经足以说明你比很多人聪明了,不是吗?” 她握住她泛凉的手,嗓音温柔。 “有时候别人说什么,我们不必太过去在意纠结,只要你自己觉得好,那就是最好,不是吗?” “可是,莲儿姐姐说我…” “雪儿,你很擅长画山水画。”锦瑟突然打断她,要想建立一个人的自信,就要从她最拿手的事情上去说。 “啊?其实也就一般般,比不上锦瑟姐姐。”脸红地低下头。 锦瑟眼角眉梢染上几分笑意。 “说什么呢,我的山水画可画不了你那么好,还有你的莲儿姐姐,上次她画的那幅画,可是气的夫子当堂差点晕了过去,直言就没教出这么差劲的学生,还是看了你的画后,才缓和了许多。” “这,这…” 锦瑟起身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 “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不要总是拿自己的短处去比别人的长处,这样时间久了,很容易迷失自己,我们只要在各自的领域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就好,至于光芒是否万丈,自有爱说道的人去评比,我们啊,做好自己就行了。” “我,我明白了。” 徐雪儿怔愣过后,两眼散发出细碎璀璨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锦瑟,在锦瑟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扑在她怀里。 瓮声瓮气。 “谢谢你,教我画画。” 锦瑟:“”她什么时候教过她画画了? 仔细一琢磨,想起来了。 当时不过是随手指点,激起了她的好胜心,没想到会成为她学画的动机,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嗯,等你以后成名了,我可是要让你无偿赠送我好几幅画的。” “都给你。” 锦瑟轻笑,这傻姑娘。 第167章 悔 锦瑟又去了一趟大明寺。 还是同样的和尚,可气度又似乎有哪里不同。 见她进入禅房,便示意在棋盘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未等锦瑟问出口,就笑着点了点棋局。 “可解?” 视线下扫,锦瑟发现这盘棋黑子跟白子真是下的刀光剑影,分毫不让,到最后几乎快要占据了整个棋盘。 这是一盘难解的残局,锦瑟思虑半响,还是琢磨不透其中玄机,更是从未见过这般残局。 穿着袈裟宝气十足的住持并未催促,甚至还指点了锦瑟几番,可到最后白子依旧无路可走,被逼入死角,难窥生机。 这棋,已经活不了了。 但锦瑟直觉坐在她对面的人可能还有法子,便放下棋子无声地看过去。 住持笑起来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锦瑟的眼中满是慈爱温和。 “白子若想活,其实很简单。” 他伸手到棋盘上,在锦瑟殷殷期盼的闪烁眼神下,骤然将一颗黑子光明正大地拿走。 锦瑟:“” “如你所见。”住持轻笑,眼角眉梢间流露几分顽色,“悔棋就好了。” 锦瑟满脸匪夷所思,不是她墨守成规,实在是对方这个章程过于出乎意料。 “哪能如此?若是棋局上没了规矩,那哪还有公平可言?” 绷着张笑脸小脸,锦瑟在某些方面相当耿直。 “怎么不能?若是从一开始,黑棋就没有守规矩,那白棋再死守规则,岂不是注定吃亏?还是要灵活变通一些。” 锦瑟:“…先不提棋局,此次前来,小女有一事想向方丈解惑,不知…” “答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话还未说完,对方便抢先一步开口,锦瑟心底一咯噔,还未道出迷惑,原本笑眯眯的和尚瞬间就又晕了。 锦瑟:“……”到底是天机不可泄露,还是玄机巧妙,怎么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呢?非得她去猜! 上一次还好,这一次更离谱了,就下了半盏茶时间到残局,怎么就答案告诉她了呢? 脑子里一团乱麻,锦瑟深吸了两口气才冷静下来,在住持醒来之前,就离开了禅房,外面丫鬟红豆正在拿茅草逗弄守院门的小和尚。 小和尚又气又羞,整张脸红成了油虾子。 却不敢正面跟红豆硬刚。 一个劲地说着什么“女施主自重。”“不要再戏弄小僧了!”“出家人也…也是有脾气的,你再这样,再这样…” 再这样他就哭了。 红豆:“小和尚,你脸这么白嫩,是如何保养的?”“别哭啊,眼泪汪汪的样子,让我更想欺负你了。”“出家人不打诳语,诶,你说我长的好不好看?”“逗你的,瞧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看到这一幕的锦瑟:“……”作孽啊。 不娶何撩,佛祖真要生气了,你好歹背着点来,偷偷的,别这么光明正大,人家住持还在禅房内呢,看到了成何体统! 赶紧走过去把人拉走。 对着有些眼熟,好像是上次带路的小和尚道歉。 “我这丫鬟她,就是……”话到一半,对上人家那双幽怨委屈的小眼神,心梗了。 算了,也别找补了。 “这事确实是红豆她做得不对,这样,我回去一定狠狠地训她,真是,一天天的,再怎么喜欢人家也不能这样上赶着啊,平日里教你的矜持尊重都去哪了?看回去我怎么罚你。” 说着说着,已经拉着人走远了,到最后那小碎步急不可耐,像是生怕被叫住似的。 等见不到人了,锦瑟才抬手敲了红豆脑门一下。 “小师父你也撩?我看人家小师父那叫一个单纯,你要只是戏耍,不是真心,趁早打住,别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做个让人动心却不负责的渣女,这样不对,会遭天打雷劈的。” “轰隆──” “妈呀,小姐保护我!” 锦瑟只是打个比喻,没想到这雷声来的如此恰到好处,别说红豆吓得缩脖子浑身激灵躲在她身后,就是她自己,眼皮也猛跳了一下。 “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慌什么,走了走了,赶紧回去,看天色马上要下雨了。” 扯着腰部挂件一样的红豆无奈地往马车那赶去。 果然到了半路,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路面湿滑,马车无法继续前驶,只好暂且在一户农家落脚歇息。 随行的护卫兼车夫把一切都安顿好,由于给的银两也很到位,那户农家也欣然接受锦瑟她们的避雨行径,还贴心送上了暖身的姜汤。 只是锦瑟要喝时,端着碗的动作顿了顿,看向那老实巴交的妇人。 并用眼神制止了红豆她们灌汤。 好在她没喝之前护卫跟红豆都不敢逾越先喝,这才避免了要想法子给她们解毒的麻烦事。 “这位夫人,我们有些饿了,可否麻烦你给我们做些吃食来?”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姜汤你们记得喝,不然容易生病嘞。” 等支开那人后,锦瑟就用眼神示意了下护卫。 由影子假扮的护卫已经习惯了领悟锦瑟每一个隐晦的眼神动作,瞬间察觉到不对,起身没有任何动静地到了门边,仔细听了听,片刻后,对着锦瑟肃重地点了点头。 红豆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但她虽然疑惑,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开口询问是最坑人的行径。 没关系,跟着小姐来就行了。 她默默地放下手里的姜汤,看向锦瑟,似乎在等着吩咐。 “里面有蒙汗药,不管怎样,先把人都绑了。” 护卫点头出去,没多久雨声中便夹杂着打斗。 半柱香的时辰后,护卫拖着这户人家中的男主人,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走了进来。 将绑好的人直接丢在锦瑟面前。 “姑娘,这俩人都是易了容的杀手,那妇人属下一时不察,让她服毒自尽了,还请姑娘责罚。” 说着便跪了下来,双膝跪地很大声,灰尘都扬起来的那种。 锦瑟:“…下次注意不要轻敌就是,起来。” 红豆:“……”现在的护卫可真是了不得,说跪他是真的跪,半点不含糊的那种。 护卫(影子):“是。”还是主母好说话。 第168章 发怵 在审问之前,锦瑟将红豆打发出去做点吃食。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需要隐藏,出于各种考虑和私心,她不想让红豆看到她残忍血腥的一面。 “说说,是谁派你来杀我的?你的主人是谁,又或者可以说,雇佣你来杀我的人,是谁?” 弹了弹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锦瑟的声音冷冽如冰。 那看似温和的一眼看过去,竟是叫人有些发怵。 护卫也愣了愣,那瞬间仿佛看见主子站在跟前,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将堵住那人嘴巴的臭袜子拔出去丢掉。 那人差点被熏晕过去,一松快就忍不住作呕,却被护卫无情地扇了一巴掌。 “我家姑娘问你话呢,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放大街上妥妥就是个典型坏人物。 锦瑟瞅了他一眼。 而那撕下易容后,长着双豆豆眼,其貌不扬的男子,本在干呕,不料没有一丝丝防备地承受了力道极重的一巴掌,顿时吐出大口血沫。 好在作为杀手的身体底子还是好的,没有晕过去,甚至还非常有骨气地瞪向打他的护卫。 竟还敢面露鄙夷,口出嘲讽。 “你是不是蠢?既然我们连死都不怕,那还怕什么逼供,呵…别说我们拿人钱财向来不问雇主来路姓名,就算知道,那也不会告诉你的,我呸…呸呸呸!” “啪!!!” 又一巴掌扇过去,这下对称了,护卫被挑衅地嗤笑起来。 锦瑟摸了摸鼻尖,淡定地走向一边,离的远些,省得那唾沫星子吐她身上。 “给脸不要脸是?还敢冲着我吐口水,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 说着,就上前捏着那人腮帮子,伸手就要拉出他舌头割掉。 还是锦瑟回身过来,及时加以阻拦。 “等等,先不急。” 护卫立马嫌恶地推开那人,还在他衣衫上擦了擦手,呸了一声。 目光往锦瑟那一转,瞬间气场就收敛的近乎有些乖巧伶俐了。 “姑娘说的是,不过若他刚才所想为真,那这人就是受了不明身份的人雇佣来杀姑娘的。” 字字娓娓道来,与锦瑟分析着。 “从他的武艺路子还有易容上来看,顶多是个三流杀手,如此这般,雇佣他的人可能不知杀手界的情况,亦或是权势不高,女郎之辈,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他在说谎故意误导我们,不然就是那幕后雇佣之人只是派这两人来试探姑娘的底细。” 说着,嗓音有些凝重起来。 “若是后者,那这事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锦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跟她所想的差不多,不过到底如何,现在还未可知。 视线看向那形容狼狈的杀手,锦瑟走近些许,弯下腰来看着他,眉眼弯如新月,笑的可以说是温柔甜美。 只是那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狐狸眸,还是勾勒出了几分精明灵动。 “说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在这蹲守的,那人跟你说过的话,交代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可以让你死的轻松点,不然…” 刻意的停顿,护卫已经很有眼力见儿地拔出了腰间佩剑,锦瑟却只是摸了摸身上狐裘披风的毛绒。 好玩一样拔了一小撮吹向对方,在吊足对方情绪后,才缓缓开口,逼视着对方的眼神。 “我曾在古书上看过几种非常残忍的刑法,你想不想听?” “你个小女郎,还想威胁我,可笑!” 杀手对锦瑟的说法不屑一顾,可额间却起了冷汗,向来杀人如宰牲畜般的人,在面对锦瑟晦暗莫测的眼神时,不到三个呼吸间,就下意识想要躲避。 那种仿佛来自骨子里的本能畏惧让他忌惮,就好像那地沟里的老鼠,爬出洞穴却看到了在那晒着太阳,梳理毛发的狐狸。 只是对视一眼,未等多想,就浑身激灵冰冷,两股颤颤。 “姑娘,坐。” 护卫搬来个椅子,用袖子擦的干干净净,才放在锦瑟身旁,锦瑟坐了上去,继续开口。 “欸…什么叫威胁?你误会了,我只是与你闲聊一二罢了。” “要杀就杀,何必多费口舌!” 见他撇开头,锦瑟眼中划过一丝冷芒。 “我这人,向来被宠的任性惯了,所以…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待那人扭过头来看她,锦瑟脸上眼中又都是盈盈笑意,温婉优雅。 “这第一种刑罚啊,就是让人把你绑在凳子上,而后用布条蒙上你的眼睛,提一大桶冰水悬挂在你的头顶上空,弄个小缺口,一滴水一滴水慢慢滴的那种,听说过水滴石穿吗?你想象一下,那些冰凉的水一滴…一滴…滴落在你的脑门上,你说,是水先流尽,还是你先崩溃?” “小女儿手段,尽管上来便是!” 那人从未听过此等刑罚,对此很是不屑,可若说完全没有心中戚戚,那煞白的脸色却不是假的。 锦瑟看破不说破,又继续说。 “这第二种刑罚啊,就是找一个铁笼子,连转身都不能的那种,把你关在没有任何活物动静的地下室,每日用吊篮给你送冷羹饭菜,没有人跟你说话,更不会点蜡烛,你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一天,两天…就这样直到你死去,尸骨也还在铁笼子里腐烂生蛆,你话这么多,肯定受不了?” 那人不肯说话,闭着嘴,锦瑟瞧着他半响,轻笑出声。 “我就喜欢你这有骨气的样子,可千万不要怂啊,去,提一桶冰水来,我们来给这位宁死不屈的大哥试试,第一种刑罚是什么感觉。” 护卫点了点头,却见那人想咬舌自尽,立马上前把他下巴卸了,再装上时那松软酸涩的嘴巴连说话都支吾,更别说咬断舌头的力气了。 一盏茶的时辰后,锦瑟看着还在强撑的杀手,他被护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眼睛又被蒙上了,那一滴滴冰水当真是十足折磨人。 快了。 锦瑟想着,正好红豆端来做好的热菜热饭,几人便先用起了膳食。 红豆看到那人奇怪的姿势,好奇问了一句。 “小姐,他这是?” 锦瑟莞尔一笑。 “脑子不清醒,让他冷静冷静,就会说话了。” 半夜的时候,护卫敲响锦瑟的房门。 “姑娘,他肯说了。” 第169章 她爱不爱我 锦瑟再见到那杀手时,对方精神恍惚,显得濒临崩溃边缘。 “说。” 她坐在护卫拿来的凳子上,仔细地询问并听了杀手的阐述。 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后,锦瑟从凳子上起身,背过了身去,目光落在桌上燃烧的油灯上。 片刻后,走过去将油灯拿了起来。 杀手是被黑衣人雇佣,对方隔着屏风黑暗中看不清容貌,且也伪装了声音。 银票没有任何私印,不好追踪,但杀手在对话中有留意到,那幕后之人并非只安排了他们这一波人杀害锦瑟。 这就奇怪了,费尽心思安排人暗杀锦瑟,可雇佣的又都是这种三流杀手…… 至于为什么是又,因为睡觉时影子逮到了几个鬼鬼祟祟试图井里投毒的人。 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是怎么想的,刚下过暴雨,谁会取用井中水来用? 即便用了,这井中大多人家在里面养了活鱼,一投毒,鱼全死了,当谁豆腐脑呢? 也不知道那幕后之人是什么心思,尽派一些头脑磕掺的杀手来对付她。 怎么,真当她是那地里的韭菜花,想收割便能收割? 锦瑟觉得自己收到了侮辱。 有那么些请七个八个三流杀手的银子,全部用来请一个顶级杀手不好吗? 莫不是觉得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可笑 影子见锦瑟绷着张脸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心中忐忑。 主子可交代过决不能惹姑娘不开心的,可他们又不会安慰人。 那就…… “哎呀,别踹我脸!” “疼,骨头碎了……” 他对着那些杀手就拳打脚踢,觉得问题出现在他们身上。 要让姑娘重新展颜,就得狠狠揍。 直到姑娘消气为止。 可锦瑟抬手护着油灯闪烁的光,走到了门口,才回头看他们一眼。 “没什么好问的了,这些人交给你了。” 护卫悟了。 “姑娘困了?那您赶紧去睡,这里交给属下处理就好。” 他快步走来替锦瑟开了门,也不深问,分寸感拿捏的极好。 锦瑟瞥了他一眼。 虽然整张脸蒙的只剩眼珠子露在外面,但也能通过神色瞧出,是个难得机灵的。 “嗯。” 她点头抬步离开,身后伴随关上的房门,利剑出鞘的声音几不可闻。 对要杀自己的人心软,那就是将自己的性命置在悬崖峭壁上。 哪怕一阵无意穿山风,都有可能让自己摇摇欲坠,置身险境。 锦瑟在前世逃亡途中就学到了这个道理。 因为对方哭着说家中还有年迈的老妇和怀胎九月的妻儿,就想着放他一命也无妨。 不料对方趁自己放松警惕,穷图匕现,千钧一发之际,是红豆替自己挡了致命一击。 自那以后,她就再没什么泥菩萨心肠了。 睡在床榻上,锦瑟琢磨不透到底是何人派这些人来试探她的底细,没多久思绪又转到另一件事上。 住持说的那句话。 她猜测出他说的答复跟棋局有关,可那棋局在她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依旧还是不解。 到底有何关联? 天光乍明之际,锦瑟睁着双眼睛,恍然回过神来,自己后半夜完全没睡着。 多思多虑总是影响入眠。 她捏了捏鼻梁,从床上起来。 雨早就停了,推门而出,远去天空碧波如洗,一望无际的广阔让锦瑟忽然放松下来。 想不明白那就先不去想了,那人若是盯上了她,定会再有动作的,守株待兔,以静制动即可。 至于住持说的话,还有肖白莲的变化,且行且看,总不能为难死自己。 “姑娘,您醒了。” 护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锦瑟右侧,悄无声息。 心跳惊悸了一下,锦瑟缓了片刻,点头示意,没跟他计较。 正在这时,远处有马蹄声急促而来,锦瑟循声望去,一瞬间眼神明亮,笑靥如花。 海棠色的干净绣花鞋毫不犹豫地迈过门槛,踏入淤泥脏水之中。 她端庄优雅地走着,没几步就快走起来。 “瑟瑟。” 艳丽妖魅的男子翻身下马,脑后系着的红色发带落入锦瑟眼中,当真是灼灼如华。 少女捏了捏拳头,最后提起裙摆小跑起来,踩碎一地泥垢的挽留。 浅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闪烁着的耀眼的光芒,未及近,眼尾扬起的男子便做好了弯腰蹲身拥抱的姿势。 他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满心欢喜。 “陆阑丞,你怎么来了?” 她被他抱在空中转了一圈,那双手的臂力轻易就能将她举起来。 没有听见回答,玉貌绛唇的男子眸中有莹润的光泽闪过,泛红的眼角带着几分凌虐委屈的美感。 他将头埋在她的腰间,锦瑟被迫举高高,脚尖蹬不到地,有些受惊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怎么了?” 温软不燥如山涧清甜的泉水,抚慰那一颗得到消息后害怕得快要泣血的心。 “我要是哭了,你会觉得我没有骨气吗?” 瓮声瓮气的一句,锦瑟疑惑不解。 但还是老实认真地回答:“自然不会。” “真……” “你以往哭的还少了吗?”牵起唇颊,锦瑟眼中满是柔软。 她捏揉起他比瓷器还要白皙无暇的脸。 “无妨,我家璟之哥哥只是比别的男子要娇气些罢了,跟骨气没有关系。” “你喜欢我这样?”殷殷期盼的眼神如星辰坠入银河,漾起千言万语也难以形容的喜悦。 简直不要太好哄。 “谁说男子就不能娇气了呢?我就乐意宠着你,谁要是敢说你不好,那定是她没眼光,不过也不能天天……”哭。 转折性的话还未说完,面前这张脸便梨花带雨起来。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锦瑟的手背,她一时慌乱。 “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看向远处跟随陆阑丞而来的影子。 影子牵着马默默背过身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当我不存在的气息。 锦瑟:“……” 安抚了好一会儿,陆阑丞这才肯更咽伤心地说出原因来。 颇为孩子气的理由,让锦瑟哭笑不得。 起因只是随手摘的一朵花,他揪着花瓣。 重点是那句她爱我,她不爱我…… 揪了十几朵,都是不爱。 好不容易有一朵是爱了,结果揪到末尾,剩下的两片花瓣其中之一… “它掉了,它竟然掉了,呜呜……” 锦瑟:“……” 第170章 用锁链锁住… 无了个大语。 她当是出了天大的事,结果,就这? 不过说起来也是有些衰,十几朵都那样,也难怪他多想。 正好路边有一丛野花,锦瑟走过去采了朵递给正在撅嘴鼓着腮帮子的男人。 “你再试一次。” 诱哄的语气,陆阑丞迟疑地接过那朵花。 一片,又一片,到最后一片时,他笑得脸颊都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甜的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掺了蜜糖。 “你爱我。” 他笑着说,只是想要告诉锦瑟这个结论,可少女却认真地注视他的双眼。 “嗯,我爱你。”袖下的右手中,紧紧捏着的花瓣儿被她偷偷丢掉。 原本弱柳扶风,惹人怜惜的男人眼神愣怔起来,片刻后,从脖子根上升的红意直冲头顶。 眼中泪光闪烁,他捂着绯红的脸蹲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火烧火燎似的,直不起腰来。 锦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他还扭捏地摆了摆身子,莫名多了几分憨态。 只是想要期待一颗糖,没想到对方却给了一屋子的糖,这份意外之喜来的太过突然,反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起来?衣摆都弄脏了。” 又戳了戳他的肩膀,锦瑟无奈又宠溺地弯着眉眼,正要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却被误会意图离开。 骨节分明的大手忐忑紧张地拽住了她绣着合欢花的浅粉裙?。 手的主人从肘窝里抬起一张秀色可餐的脸,湿润殷红的唇瓣轻咬,睫毛轻颤,眼里雾蒙蒙的。 不到片刻,泪如珍珠滚落,满是破碎又矜贵的美感。 “你要走吗?” 更咽的嗓音带着些许呜咽,眸光充满着不安与依赖。 走? 面对如此勾魂摄魄的男色,且不管旁人是个怎么的想法,锦瑟是绝对不走的。 她蹲下身来,习惯性地捧托起他的脸颊。 “璟之哥哥好像很怕我离开你。”轻轻一笑,握住他汗浸微凉的大手,十指相扣住,“既然这样,牢牢抓住我就好了。” “抓不住怎么办?”忽然的忧郁,他呢喃出声。 但因声音太少,没被锦瑟听清。 锦瑟下意识“嗯?”了一声。 “你说什么?” 四目相对,锦瑟对上他隐隐期待,甚至有些疯狂的眼神。 “要是抓不牢的话,可以用锁链吗?” 锦瑟:“!!!” 她笑得眉眼弯弯,如沐春风,而后在陆阑丞跃跃欲试的目光下,一头撞在他的脑门上。 他疼,她也疼,如此她倒不用心疼他了。 “瑟瑟…”委屈巴巴。 “清醒了吗?还要用锁链吗?” 浑身一瑟缩,瞬间怂了,眉眼溢出的几分乖戾气息也消失无踪。 像只初生的小麋鹿,被训的贴墙边老实站好,诚恳认错。 “我错了。” “下次再敢有这种危险的想法,我就先用锁链把你绑起来!” “可以吗?”莫名兴奋。 锦瑟:“……” “我说,我会把你绑起来。” 他脸上多出不正常的红晕,视线也过于热切。 像是在说,什么时候绑,他什么时候都可以。 锦瑟:“……” 这话没法聊下去了。 她起身松开他的手往院子里走去,身后跟着个踩着她影子走的大尾巴。 雇佣那些杀手的幕后之人自然是要找出来的,不然敌在暗我在明,时日久了总是无法安心。 这件事被陆阑丞揽下了,嘴上说着不想累着锦瑟去查,实际他觉得此事很有可能是凌江国那边冲着他来的。 到底还是被他们察觉到了瑟瑟的存在。 那个卑鄙小人就只会掐人软肋来威逼利诱,这次应该是试探瑟瑟身边有没有他安排的人暗中保护。 若是有,那下次可能就不会是这种三流杀手过来了。 入夜,陆阑丞负手而立地站在窗边,烛火忽然燃起,他扭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几人。 是本该死去的那几个杀手的容貌,由善于易容和反间的影子们假扮。 “去,若是我那位好皇叔做的,无需留手。” 隐在阴影下的眼神冰冷狠厉,像是锋芒毕露的利刃,随时能取对方项上人头。 哪还有半点白日里柔弱不能自理的娇软美人姿态。 等影子们离开之后,他将手中藏着的几根光秃秃花杆拿了出来。 他跟锦瑟撒了谎,问的不是她是否爱他,而是她会不会离开他。 不管多少次,即便换了顺序,似乎命中注定般,到最后都是离开。 从一开始的从容到如今的近乎执念的慌乱。 不知是否上天正在警示着什么,当他入眠后,又踏入了那片血红的沼泽之地。 深陷其中的小腿被丝丝缕缕的红线所束缚,他挣扎地扯落,却听见一声嗤笑。 一个穿着血红单衣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后。 眉心勾勒的红印衬得他妖冶戾气,垂落到地的三千墨发似是鬼魅,面庞分外秾艳,如彼岸曼陀,轻轻一笑,给人地狱般森冷诡谲的气场。 他就站在黏稠的血溪对面,那张比陆阑丞更成熟魅惑,却近乎一样的脸上,充满着轻蔑与鄙夷。 “你是谁?” 心底油然而生的危机感让陆阑丞挣脱了脚下的束缚,他想要淌过那条血流成河的小溪,走到对方面前质问。 为什么顶着一张与他那么相似…不,应该是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他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是的,陆阑丞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了,还有那一次次比一次更加过分的苛责。 这个人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闹腾,企图占据他的身体,让他离开锦瑟。 不! 应该是由他来代替他留在瑟瑟身边。 凭什么! 他算个什么东西,敢跟他抢人!!! “我就是你啊。” 又是同样的回答,陆阑丞眯起的眼角蕴藏着危险的讯息,像是蓄势待发的凶猛野兽,时刻准备用獠牙咬死眼前的猎物。 可对方的眼神却像毒蛇一般阴毒,眸中蔓延开来的点点笑意像是在讽刺着陆阑丞的渺小。 无论陆阑丞怎么走,最后都无法碰到对方,像是遇到了鬼打墙,始终徘徊不前,在原地打转。 他愤怒地抓起一把血泥丢了过去,意外的丢到了对方的脸上,虽然大部分被侧身躲过,但还是弄脏了那张轮廓分明,鼻梁力挺的白玉脸庞。 对方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似乎格外珍重自己的容貌。 第171章 前世的’他\’ 见对方如此在意容颜,陆阑丞恶劣地拣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再次丢过去。 本该正中脸门的准头,但咫尺距离,被一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紧紧抓住。 伴随着那修长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被接握在掌心中的坚硬石块如豆腐般碎落在地。 “你找死!” 狠戾的眼神,眸中布满猩红的血丝,像是恨不得冲过来杀了陆阑丞。 可不知为何,脚下如生了根一样,明明很想过来,却又一动不动。 陆阑丞察觉到了什么。 他故意挑衅嗤笑,“小白脸,这么在意你的那张脸,怎么,怕毁了容就没人要了吗?” 对方听完他的话,不怒反笑,目光意味深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脚下小腿又陷入血泥中,陆阑丞干脆不再乱动,他抬手撩了撩耳边被汗浸湿的碎发,呼吸轻喘,慵懒的姿态颇为弱柳扶风,嘴角上扬的笑意更是柔媚惑人。 就像是那嫩生生的初开花蕾,娇嫩细腻,美的心碎。 故意跟某个大年纪的家伙比美似的。 “怎么,不爱听?”眉梢轻挑,他笑的更加肆意,“不爱听我偏要说,像你这种老家伙,还想觊觎我家小姑娘,你也配!” “是吗?可再过五六年,你便是我这样的容颜,你现在这么诋毁我,不就是在说未来的你自己?真蠢。” 那讽刺的冷笑声刺激到了陆阑丞,但他并未躁动暴怒。 他知道,对方同样是在试图刺激中伤到他,要真生气,就如了那老家伙的愿了。 “我不跟你扯这么多,你就说,你是什么鬼东西。” “鬼东西叫谁?” “你!” 气氛一瞬间又下降到冰点,俩人一个皮笑肉不笑,一个目光幽沉冷暗,空气中仿佛有刀光剑影。 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还是一身红衣的‘陆阑丞’先开了口。 比起用眼神杀死对方,他更倾向于行动和言辞打击。 “我给过你很多提示。”他淡淡地开口,轻颤的睫羽下,眸中仿佛笼罩了层淡淡的薄雾。 戾气收敛,神情忧郁,嘴角却又上扬起柔软的弧度,像是想到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你体内,但毋庸置疑的是,现如今这个身体里有着两个灵魂,一个是现在的你,一个…是重生回来的我。” 虽然早已有了猜测,但当事实摆在眼前,陆阑丞脸色还是忍不住白了白。 他想起那些所谓的提示。 那些通过梦境传递给他的记忆,既属于他,又不属于他。 [小蠢货,下辈子,你可不可以嫁给我,多心疼心疼我…] 他执拗又小心翼翼地乞求来的承诺与下辈子,可那个他此刻正站在陆阑丞的眼前。 “如果不是我,瑟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该知道的,为何她明明那么讨厌害怕你,可却还是温柔地靠近你,这些所有,都不该是你的!” 一字一句,如绵绵细针,扎的陆阑丞心中千疮百孔,血淋淋一片。 “不是的。”他想要辩解什么,可却如鲠在喉。 “不是的…瑟瑟她,喜欢我。”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笑靥如花的小脸,陆阑丞眼中划过无措慌乱。 越想越发冷,遍体生寒,锥心刺骨。 她最见不得他哭,每次他一哭,无论过程怎样,结果她总会心软。 但在这之前,她几乎都不会正眼瞧他一下,视线中从未有过他的存在。 是因为前世‘他’说过,要多心疼心疼’他’,所以…所以,她才会对他那么偏爱,那么温柔吗? 可他不是’他’啊。 像是猜到陆阑丞此刻心里想着什么,由远及近的声音开始瓦解他的心防。 “瑟瑟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我,是我,拼了命求来的这一世,你只是个小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抢走本该属于我的幸福,你该感到羞愧。” “不是的,瑟瑟她,瑟瑟她…喜欢我。”更咽的嗓音,眼角泛红,陆阑丞低着头,身形踉跄,看起来受到极大打击般。 他说着连他自己也怀疑的话语。 像是挣脱了什么规则束缚,红衣’陆阑丞’一步步如履平地地走了过来。 他步步逼近陆阑丞,冷眼看着对方脚下的血泥将他拉的越来越下沉。 “喜欢你?真是可笑。”他居高临下地弯下腰来,手指捏着陆阑丞白皙的下颌,毫不留情地嘲弄道:“如果不是我,她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得到了一切,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凭什么?” 冷寒的语气陡然锋厉起来。 “该消失的是你,不是吗?” 话音刚落,原本被捏着下颌,视线隐在阴影下的男人突然浑身紧绷起来。 “是吗?” 异常冷静的反问,陆阑丞肩膀一颤一颤地抖动起来。 察觉到不对劲的’陆阑丞’眉心轻蹙,迅速退开几丈距离,警惕地看着笑声透着诡异的男人。 脖颈的骨骼随着左右歪头的动作发出清脆,令人发怵的响声,原本下半身都快陷进血泥里的陆阑丞轻松地爬站起来。 咧开上扬的嘴角是肉眼可见的嘲讽与病态,他抬手捋起遮挡在额前的几缕长发,眼神中透露着极其疯狂狡黠的光芒。 下一刻,红衣’陆阑丞’脚下的血泥便开始变得了沼泽,让他慢慢陷入困境。 “可算是抓住你了。” 陆阑丞抬手抹去脸上一点血迹般的泥土,苍白秀美的脸庞多了几分妖冶,漆黑的瞳孔中更是充满了阴暗冷鸷的神情。 他一步步走近,捏着对方的脸庞便扇了狠狠一巴掌。 看着那红肿的巴掌印,这才舒畅地轻笑起来。 “你!” 陆阑丞打断他的话,无视那狠戾的眼神。 “你什么?老家伙,想抢走我的身体,你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一下又一下的轻拍落在对方脸上,陆阑丞慵懒的眼尾轻挑,漾起几分迫人的气势。 “羞愧,呵呵…你明明是我,却不了解自己吗?” 他一把拽扯住’他’的长发,看着’他’吃痛却坚韧的视线,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 “是你的又如何?只要现在是我的,那就够了,你就不该出现,因为瑟瑟压根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不是吗?” 他凑近’他’的耳畔。 “老家伙,我们既然是同一个人,那你就该清楚,我们骨子里都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人,我不仅不会羞愧,我还得感激你,若不是你,瑟瑟永远不会注意到我,不是吗?” 一字一句,他把那些锥心刺骨的话奉还给’他’。 “不会还给你的,绝对!” 第172章 雅致之地 锦瑟发现陆阑丞最近有些不对劲,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带了那么一点…幽怨? 她问他有没有查到那杀手背后的幕后主使,他“哼”地一声,骄横委屈地重重趴在桌子上。 那被镶玉锦带勒住的柔软细腰差点晃花了锦瑟的眼。 喝着茶水的喉咙用力吞咽了下,心虚地挪开视线。 最近这妖孽的衣着真是越发夺人心魄了。 “我不过多说了几句别的,瞧瞧,这就不耐烦了,着急地要与我相谈正事,怎的,是我先前与你聊的不够有趣吗?” 脑袋一歪,埋在肘窝中,腮帮子鼓的老高,像极了生气的肉包子。 那叫一个无理取闹。 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气的,但总归是多想了一些有的没的,这个时候讲道理就是火上浇油,得先顺着毛撸 “没有的事。”放下手中拿起的书卷,锦瑟递过去一块枣糕。 耐心地哄他。 “只要与你一起,聊什么都好。” 枣糕被接过,塞放进嘴里,语气却还是有些酸溜溜,刻意指摘那些不存在的事实。 “说的这般好听,谁知道是只说给我一个人听的,还是其他哥哥弟弟们也有这份福气。” 那语气,仿佛锦瑟已经红杏出墙,琵琶别抱了。 说着说着,眼眶还红了,眸中泪水朦胧,湿漉漉的,嗓音还发更,叫人哭笑不得。 这又是被哪本话本子教坏了? 锦瑟耐心宠溺地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柔软的青丝松松散散在脊背,陆阑丞素来不爱玉冠的束缚感,平日里更多的是用发带,或者戴着精巧的头饰。 为数不多的几次正经用发簪束发,比如说现在头上用来挽发的水仙发簪,就是因为是锦瑟送给他的。 衬得他一颦一笑间都是惹人心怜的娇软柔美,又纯又媚。 穿过指尖的发丝凉凉的,很舒适的手感,锦瑟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不过倒也没忘理他。 “怎会。”她直白地解释,“这份福气从来只有一份,只给独一无二的人,璟之哥哥觉得这个人是谁?” “这…这我怎知,你又含…含糊不清地敷…敷衍我。” 话虽如此,却是口舌结巴,整张脸红的如熟透的番石榴,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真是一眼就能看透那点傲娇的小心思。 锦瑟探前了些许身子,仔细地瞧着他水润光泽的眼眸。 “自然是你啊,小、结、巴。” 四目相对,锦瑟故意逗弄他,原以为是要生气的,结果陆阑丞反而像个木桩子一样愣在了那里。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动出来,浑身的血液滚烫地冲上脑门,他有些迷糊了。 偏偏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有些虚弱,语气却十足自信。 [你莫不是觉得是说给你听的?你也配!] 眼中的光芒顿时有些零碎飘忽起来,几分忧郁不安,更多的是翻涌的嫉妒。 但好在他很快就掩盖住了那份情绪,只是因为别扭,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是…说给我听的吗?” 他故意这样问着锦瑟。 “是…说给眼前的这个我听的吗?” 期期艾艾的眼神让锦瑟有些哭笑不得,她挑了挑眉。 “嗯?” 本欲让他解释清楚,但陆阑丞不想让锦瑟知道太多,他怕锦瑟会把对他的喜欢分给别人。 哪怕那个别人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 见他沉默,锦瑟等了片刻,服软先开口。 “自然。”不论他是怎么想的,她只要告诉他最终的结果就行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念着,刹那间仿佛阳光洒落雪地,春暖花开。 陆阑丞笑了起来。 他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那叫一个艳丽无双,荡人心弦, [是说给我听的。]他跟脑海中那个声音较劲,骄傲自得极了。 那个声音沉默寂静起来,像是不愿与他计较。 锦瑟疑惑地瞅着他灿烂的笑脸。 此刻的陆阑丞不仅周围空气都变甜了,恍惚间脑袋上都似乎长开了朵明媚朝气的小黄花。 随着他的动作摇啊摇,可爱极了。 不过一眨眼,那些都只是锦瑟的幻想。 只是心底那股怪异依旧未曾消失。 什么眼前这个,以前那个的,现在是连自己的醋都要喝一大缸吗? 哄好没多久,很快又出事了。 这一切要从一位影子的嘴快开始。 因为锦瑟发现肖白莲鬼鬼祟祟进了‘如玉坊’,她觉得不对,就跟凑巧撞见的郭高月装成恩客进去探查。 ‘如玉坊’是比较雅致的烟花之地,不仅有貌美女郎,也有俊俏男倌。 因此无论男女,只要有银子,都能进去消受美人恩。 锦瑟稍不提醒,前脚踏进‘如玉坊’,后脚就有影子去陆阑丞耳边嘴碎了。 于是当她正在哄骗老鸨送进来的雏儿小少年,从他嘴里套出肖白莲的消息时,陆阑丞就已经阴森森地从窗户翻了进来。 二话不说,直接将那试图倚靠在锦瑟怀里的小倌敲晕丢出去。 然后扁着嘴哭唧唧地蹲在锦瑟脚边,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擦她被小倌不小心碰到的手背。 其实若不是被他吓到,锦瑟是不会让小倌碰到她的。 这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让锦瑟有些慌,她下意识看向郭高月,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哼唧唧也从窗户翻了进来。 竟是本该在学府温书的白序林。 原本嗑着瓜子置身事外的郭高月顿时也慌了。 她下意识用衣袖挡住脸,奈何对面还是坚定不移地走向她。 “月儿,我给你做了奶黄包还有糯米酒,回去吃好不好?” 温柔的嗓音听不出任何声音,但越是这样才越叫人心慌,因为郭高月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捏断了。 这气生的不是一般的大。 “是瑟瑟带我来的,我本来不想来的,是她非…非要扯着我来…来的,我都说不要不要了,但她就是不听劝。” 郭高月灵机一动,把锦瑟卖个彻彻底底。 温润书生气的白序林松开手,却是抬手捋了捋少女耳边的鬓发,语气越发柔和,眼中也还含着笑意。 却有种深不见底的瘆人感。 郭高月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 锦瑟:“???” 第173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这点出息? 她正想着,便感受到一道灼热幽怨的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低头瞧看,美人鱼一样珍珠落泪的男子正抿着花瓣般的唇,眼神哀怨,充满破碎感地瞅着她。 活像被始乱终弃的小娇夫。 “那什么…” 锦瑟有些心慌忐忑,下意识自我反省与谴责。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站起身,扶他起来。 眼角余光却瞥见郭高月拉着她的小情郎偷偷溜走,还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好自为之的眼神。 锦瑟:“……” 心中无奈,她开始安抚自家这位。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来这,是有原因的。” 意图娓娓道来,可刚张嘴,就被眼前人打断。 “我知道。”认真的语气不过瞬息,立马又换成了捏酸吃醋的赌气模样。 “可知道是知道,还是生气的。” 他抬手戳了戳锦瑟的心窝子,那小心翼翼试探的一下,颇具喜感,让人哭笑不得。 更别提之后说的话了。 “瑟瑟,我一见你与旁人亲近,心窝子就疼的厉害,总是想些不好的事,我知道这样不对,就是控制不住。” 发红的眼尾侵染几分戾气,他自己并未发觉,锦瑟却瞧的清楚。 于是她抓住他的手,指尖还故意挠了挠那宽大的掌心。 看他红了脸热了耳,这才开口回话。 “没有下次了,这次是我做的不妥,一时情急自己来了。” 其实是有自己的考量,若肖白莲真的是重生之人还是什么魑魅魍魉,那光影子探查是无用的。 但这些话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 因为她知道,陆阑丞想听的并不是这些道理,而是更令他安心宽慰的话。 先抚平他心中的不安,剩下的多的是时机讲明白。 “没有下次了。”她笑着踮起脚尖,在他眼角下的泪痣上落下一吻,“你信我。” 许是屋内熏香过于甜腻,陆阑丞本就鼓噪的内心更加澎湃起来。 他轻握住锦瑟的小手,眸光灼灼,嗓音低沉华丽中又带了几分欲语还休的暗哑。 唇瓣轻咬间,多了些撩人不自知的色气。 “瑟瑟…” 哪怕隔着小段距离,但锦瑟依旧感觉到了那股热切的情意,像烧红的烫火般,叫她心中兵荒马乱。 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故作无事地看了眼别处。 “我们要不先回…等等!” 话到中途,便被扣住手腕,压在了身后的桌面上。 吃食酒水倾洒大半在铺着软毯的地面上,没发出太大的动静,陆阑丞压下背脊,呼吸近在咫尺。 缠绕着红色璎珞的一缕墨发贴在了锦瑟的脖颈处,年轻又美艳的他国皇太子殿下,此刻像是一条压制着毒性的花斑巨蟒,被咬得艳冶红润的唇瓣凑在锦瑟脖颈处。 一点点轻蹭,触碰到那细腻圆润的耳垂时,脖颈微微上扬,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下。 像吃着难得一见的甜糕一样,虽然只是小心翼翼地舔咬上一口,却发出极大满足的喟叹。 “等等,你先冷静一下。” 湿润滚烫呼吸洒落在锦瑟白玉似的肌肤上,炙热的温度让她瑟缩地僵住。 没过多久,那一块就被粉晕覆盖,且越来越红。 “瑟瑟,我好难受,可能是这熏香有什么问题,你帮帮我可好?” 在锦瑟挣扎出右手推他胸膛,试图让他离他不要那么近,她下弯的腰肢酸疼的受不了时,手背被他的掌心覆盖。 原本只是轻推,此刻却被强势地五指相扣,并严严实实地挪按在离他心口最近的位置。 那噗通急促的心跳声仿佛要从身体里蹦跳出来似的,由掌心传入心脏,连带着锦瑟的心跳声也共鸣起来。 “好难受,再这样下去会坏了的,瑟瑟,你心疼心疼我可好?” 撒娇似的口吻,落在锦瑟耳中,除了让她的耳尖又红了不少,就是短暂走失的理智又回来了。 闪烁的眸光平静下来,她勾起唇角,绽放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灿烂笑容。 “是吗?那我给你扎上几针可好?近日初学了点解春毒之术,哥哥让我试试可好?” 那句哥哥真是叫人神魂颠倒,陆阑丞一双桃花泛红的眼眸中满是陶醉之色,迷迷糊糊地就顺着锦瑟的话点了点头。 完全不知道锦瑟除了又软又甜的一句哥哥外还说了些什么。 锦瑟头上用来束发的发冠不知何时歪落在旁边,青丝铺落,她巴掌大白净可人的小脸,此刻娇媚极了。 “哥哥真乖。” 趁他失神,掌心力道松懈不少,她轻巧地抽出自己被压着的手。 指尖隔着衣料划过他那宽厚的胸膛,慢慢往上,从锁骨到喉结,再摸到后颈处,轻捏了下他最敏感的地方。 顿时惹来他剧烈地喘息和颤抖。 “别…” 他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大胆故意的动作。 锦瑟趁机将他反压在身下,凌乱的红色桌布此刻好似成了一张喜床,那散落的花生瓜子寓意着多子多福。 而美人衣领半露,下陷的锁骨仿佛能装入小尾红鱼,还有那白的晃眼的肌肤上,靠近心口处那一点惹眼的朱砂痣。 仿佛就好像象征着纯洁的守宫砂,轻轻一碰,身下的身子就颤抖得厉害。 “瑟瑟…” 眼尾勾勒出纯媚的红晕,湿漉漉的眸中划过几分慌乱羞怯,睫羽轻颤,一副娇软无力的模样。 他嗓音娇气诱惑地喊了她一声,靠得近了,身上那淡淡的桃花香瞬间灭人心智。 脑子里陡然生出股恶念,掐着他腰肢的手用力几分,看他吃痛地皱了皱眉,嗔怪地斜飞了她一眼。 眸中水润莹光更重,仿佛再多欺负一下,就会娇气地哭出来。 当真是风情万种,艳绝无双。 锦瑟面上还是一副沉着自持的样子,心底却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她此刻满脑子都不是一些正人君子的事。 就在她情不自禁俯下身,想要触碰那越来越近的唇瓣时,耳畔突然传来闷哼一声。 紧接着是窸窣的动静。 刹那间心神归位,锦瑟的吻错落在他脸颊处,如蜻蜓点水般,很快离开。 起身扭头看向那声音来源处。 是那个被陆阑丞打晕的小馆,此刻捂着脖颈眼神迷茫地坐在地上。 像是不清楚今夕何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晕倒。 直到一道充满凶煞之气的视线被他捕捉到。 下意识看去,那坐在桌上整理衣领的男子正用极其阴冷暗鸷的目光死盯着他,那眼神,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 吓得胆小怕事的小馆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激动之下,呼吸一滞,两眼翻白,又晕了过去。 锦瑟有所察觉地回头。 对上一双湿漉漉的,很是无辜纯良的桃花眼。 弯眸笑起来,眯如月牙状,慵懒勾人。 第174章 哥哥身上这样香 “怎么了,瑟瑟?” 他乖巧怜人地瞅着她,捋起的额发有些汗浸的濡湿,一双小扇子似的眼睫在水汽的莹润下,显得格外深沉幽亮。 锦瑟眼帘下垂了些许,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别以为你变脸变得快,我就不知道你吓人家了。 只是未等她开口,话头便被抢了去,先发制人地控诉。 “难不成瑟瑟以为是我吓唬了他?”他起身从桌上下来,步步朝着锦瑟逼近,眉头轻蹙。 “在瑟瑟眼里,难道我就是如此斤斤计较的人吗?” 他哀怨地抿了抿唇,伸手缠绕住锦瑟肩颈处的一缕长发,像是百转千回的万般心思,猜不透看不明。 叫人无奈又舍不得戳穿他那些小心思。 “瞧瞧,你这才与他相处多久,就不肯信我了,若是再让你与他多待一会儿,是不是就要被勾了魂去,再不肯理我了?” 锦瑟:“怎会,珠玉在前,我又怎么去瞧那鱼目。”憋笑。 “是吗?”眉头一松,眼中多了些许抑制不住的雀跃与柔软,他唇角上扬。 可嘴里依旧得理不饶人,娇的发痴。 “光说两句谁不会,就好比那纸上画饼,瞧着真切,却是镜花水月的虚幻,一点都不实际。” 锦瑟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了,但还是故意应承他。 “那该如何?” 他的脸凑了过来,暗示性十足。 锦瑟故作不知,“嗯?”了一声。 “这里。”手指点了点右脸,他凑的越发近了,让锦瑟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不成。 正在锦瑟想亲一下安抚他那脆弱容易受伤的心灵时,外面传来琵琶曲乐的管弦丝竹声。 紧随其后的歌声,新意独特。 [我叫长安,你叫故里,世人笑说长安归故里,我痴痴等你…] 锦瑟一抬手,用力推开了眼前越凑越近的脸庞,表情严肃地走到门口处。 推开厢房门的同时,也捡起地上折扇遮面。 那嗓音,虽然有几分曲调的修饰,但还是被她听出了原本的声线。 肖白莲! 她竟真是如玉坊的当红花魁。 想到先前那小倌说的,这位花魁不仅喜欢戴着珠链面纱遮住下半张脸,说什么若隐若现才最吸引人。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自己来的如玉坊,跟老鸨签下了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契约。 平日里看着好人做派,背地里却不把人当人看。 服侍她的小女童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胭脂,虽然当时说着没事,让小女童不要紧张担心,可没过几天,那小女童就出现在了低等客人的床榻上。 那些低等客人十分变态,没几天,那小女童就受不住病死掉了。 可惜的是,因为她总是能谱出许多独特的曲子给如玉坊敛财,所以老鸨把她当摇钱树一样珍惜圈养着,她说一,没人敢说二。 楼里所有的人几乎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而小倌之所以敢跟锦瑟说这些话,除了醉酒的缘故,还是因为那小女童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小倌也是偶然意外得知,却也没去认亲。 流落如此烟花之地,亲情什么的,只会是对彼此的牵绊和束缚。 可当妹妹真的死了,他又心底空落落的,仿佛豁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偏偏无处述说,只能压抑在心底。 直到锦瑟的有意诱导,让他再也无法忍耐地全说了出来。 虽然过后就因为醉意而忘的差不多了。 “瑟瑟,你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咬牙切齿,近乎阴森的沉冷嗓音,锦瑟瞬间回了神。 那白皙到有些病态的手指却攀爬上了她的肩颈处,而后腰肢被蛮横无理的手臂紧紧搂住,拥在身后的怀抱中。 他低着头,靠在她另一边的肩上,顺着锦瑟的视线看向一楼高台。 瞥见了那装模作样弹着琴,一身异域舞姬打扮的花魁。 眸中划过一丝冷芒,他的视线从对方腰上掠过,再对比自己。 哼,区区鱼目。 锦瑟感觉自己被一条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的大蛇霸道幼稚地缠绕住了。 他哼哼唧唧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怕锦瑟听不见,还加重了鼻音。 真是… “她好看我好看?” “你好看。” “那你那么仔细地盯着她瞧干什么?” 锦瑟无奈叹气,回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在撸一只摇着尾巴,耷拉着耳朵的大型野狐狸。 “我的好哥哥,如果我喜欢又香又软的女孩子,那此刻我身边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她直话直说,他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双手掰过她的脸颊,仿佛捧着肉嘟嘟的小奶糕,表情严肃又认真。 眼底更是好像携带着即将倾泻而来的狂风骤雨,暗沉得厉害。 “你的意思是,我又臭又硬,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吗?” 这致命性的询问锦瑟敢答吗? 她不能不答,因为在陆阑丞眼里,沉默就是默认。 可不得了,要出大事的。 如同拨浪鼓一样摇了几下头,锦瑟此刻的心神完全放不到别处。 “怎么会,哥哥身上可香了。” 她探头过去像小猫一样嗅了嗅,惹得他那块肌肤没多久就变得粉红起来。 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锦瑟掌握主动权,反过来勾住了他的腰带,往前用力一带。 笑的狡黠明媚。 “哥哥身上这样香,我可喜欢了。” 陆阑丞整张脸再次红的快要冒烟,像是煮熟的虾米,身体发软,微微轻颤抖动,而后将脑袋直接埋在锦瑟肩窝处,像是没脸见人了一样。 锦瑟笑得那叫一个过分肆意。 她抬手戳了戳他别扭轻晃的肩膀,而后凑在他耳边咬文嚼字地吹气。 “哥哥这样靠在我怀里,连我身上都染了你的香气呢。” 陆阑丞顿时像没了骨气的软物一样往下滑去,好在锦瑟及时搂住了他的腰,费了老大劲才抱稳。 目光落在他红的快要滴血的滚烫耳垂上,锦瑟无奈且包容。 总喜欢撩拨诱惑他,却经不住反撩。 像极了胆大妄为的含羞草,可说到底,再招摇放肆,一碰,还是会羞涩地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旁边不远处有窥视的目光往这边落过来,锦瑟温柔的眼神刹那冰寒一片。 刺得那些人纷纷下意识目光躲闪,不敢与之争锋相对。 第175章 多看几眼小妖精 歌声绕梁逐渐停歇,无数追捧高喊的人往台上投掷鲜花,每一朵花都价值一金,可谓是千金来买美人笑。 锦瑟下意识想往下头看一眼,却被埋在她怀里的人伸出贱兮兮的爪子硬是将侧过的脸颊扳了回去。 连头也没抬,也不知他是怎么瞧见她的三心二意。 锦瑟忍俊不禁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回去了,怎么样?” 瓮声瓮气的一句沙哑回答,有些发闷。 “这就回去了?不再多看几眼小妖精了?” “小妖精不是在我怀里吗?”锦瑟促狭扬眉,低头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所以,要不要跟我回家啊,小妖精。” 那拉长的尾调,充满旖旎暗示的口吻,让那本就酥软的骨头再硬气不起来。 陆阑丞就这样乖乖地被锦瑟带走,至于屋内那晕倒的小倌,自有人收拾残局。 原本锦瑟是要哄陆阑丞回家睡觉的,可许是对方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在经过一处捏泥人的小摊位时,怎么也不肯走了。 那眼巴巴瞅着她的目光,跟不远处抱着父亲大腿索要糖人的小童竟有异曲同工之处。 “爹爹,我要。”小童软糯地撒着娇,很快就得到了他心仪的糖人。 陆阑丞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再瞧着锦瑟时,热切期盼许多。 “瑟瑟,我…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要面子的锦瑟踮脚捂住了嘴巴。 “你要对不对?”她打断他的话,拉着他就到了那捏泥人的摊位前,耐心排队。 陆阑丞偷偷轻啄了一下锦瑟的手心后,嘴角就始终上扬着,此刻也肯耐心地陪她站在摊位前排队。 不过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竟然有人敢不长眼地插队,还偏偏毫无顾忌地插在他前面,那肥猪般的身子挤的锦瑟差点踉跄摔倒。 好在陆阑丞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家姑娘的腰,结果对方非但不道歉,还眼神鄙夷轻蔑地瞧着他们。 恨不得唾弃一口的样子,嘴里还嘀嘀咕咕什么“拉拉扯扯,真不要脸…” 污秽难听的话语让陆阑丞眼角戾气横生,他下意识捂住锦瑟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这些肮脏的字眼。 同时阴鸷狠厉的眼神摄得那带孩子的老妪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巴。 眼神却还是不甘示弱地瞪了锦瑟一眼。 锦瑟:“……”柿子专挑软的捏吗? 你完了。 心底叹了口气,果然没她阻拦,站在她旁边的男人顿时如脱缰野马,拉扯不住地冲上前,管她是老人还是妇人,直接扯着对方的头皮踢翻在地上。 “啊,杀人了,杀人了!” 老妪没想到这长得比女子还好看的清贵公子如此凶悍,一时间捂着头躺在地上怕得不行。 被她牵着的胖小子原本还色眯眯地瞅着锦瑟,此刻见奶奶被打的如此凄惨,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尿了。 旁观的人对着霸凌者的陆阑丞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试图上前阻拦,嘴里说着什么“连老人都打,真是畜生不如。” 锦瑟听得皱了皱眉。 一把扯住了那人的衣袖,阻拦他上前。 “这位公子,你不知前因后果,贸然上前,到底是助人为乐,还是助纣为虐,可要想清楚了。” 那看起来很有正义感的公子在对上锦瑟那清丽娇美的容颜时,脸颊微微泛红,没有再冲动地上前,却也持反对意见。 “再如何也不能打老人啊。” “公子此言差矣,你以为她是老人,所以同情可怜,可往往老人也觉得她是老人,所以仗着这份依托,肆无忌惮,干尽坏事。” 公子皱了皱眉。 “此话何意?” 锦瑟眼眶红红,抬起手帕就悲伤地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语气更咽。 “你不知,刚才那老妪曾想将我拐走,我没让她得逞,没想到她竟然一路跟随,好在我家哥哥护着我,不然她巧言令色下,我还真成了她抛夫弃子的儿媳,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龟儿子的,是人贩子啊!”围观的人中有位大叔喊叫了声,一把菜叶子就往那老妪头上丢。 “我家娃儿当年就是差点被这种人贩子给拐了去,路数一样一样的,她也不想想,就她穿的那身衣衫,也配那么珠玉高贵的小姐给她做儿媳,人家一看就是精细娇贵养出来的,呸,人贩子,就该打死她!” 原本一面倒的言论立马又一面倒。 锦瑟趁机拉走还在踹人的陆阑丞,远离这是非之地。 至于旁的,管她呢。 不过陆阑丞却有些不开心,锦瑟想了想,就拉着他四处逛了逛,费了些时辰,终于找到了另一处捏泥人的摊子。 比起先前那个摊子,这个摊子客人很少,许是因为捏泥人的是个年迈咳嗽的老汉,手还抖。 那手抖的,让人揪心,时刻担心他手里的刻刀会不会划伤手。 可对方愣是将一只小猪仔刻捏得栩栩如生,再递给旁边坐在小板凳上的少年。 少年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可那神态却似乎智力有损的样子,也是可怜。 锦瑟多看了两眼,视线便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挡住。 她一巴掌拍开,半点不惯着他。 陆阑丞委屈地对着拍红的手背呼呼,但见锦瑟有些愠怒的模样,却也识时务地不敢吱声。 那叫一个有眼色。 “老人家,帮我捏两个泥人,就照着我们的模样捏。” 锦瑟走过去,看了眼摊位上的其他泥人,都做得很好。 “好好…” 老汉笑得满脸褶皱,想来是难得来了生意,还拿出小马扎用袖子擦了擦给锦瑟坐。 锦瑟正要接过,小马扎被身后跟上来的陆阑丞夺了去。 他坐在小马扎上,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眼神亮的比烛火还耀眼。 锦瑟看了眼四周,好在这边人来人往比较少,没人注意到。 不过那老汉却是和蔼地笑了笑。 “俩位郎才女貌,可真是天生一对。” 夸赞的话听起来真心实意,陆阑丞那叫一个开心。 他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就放在摊位上,下颌一扬,像只高傲矜贵的丹顶鹤。 “今天这个小摊,我承包了。” 锦瑟:“……”要不是怕他哭唧唧跪地上抱她小腿,她真想一走了之。 这又被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荼毒了! 第176章 疯狗一样追着… 锦瑟不肯坐在他的腿上,陆阑丞非常失落,可最后还是把小马扎让出来,给锦瑟坐。 只是那视线若有似无落在锦瑟的腿上。 让锦瑟警惕地双手交叠在上面,不留下任何给他坐上来的可乘之机。 她这小身板,一坐还了得? 捏泥人的老人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时不时的一眼,手中的泥人便又多了几分真人的风采。 是个难得的好手艺人。 “腰再细些,哪有那么粗。”陆阑丞起先是瞅着锦瑟,不经意发现那捏了一半的泥人,顿时挑剔地絮叨起来。 便是泥人,他也要做最好看的那一个。 见他蹲在摊位前急得脸红筋暴的样子,都吓到了人家,锦瑟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肉眼可见的,那满身无处安放的戾气急躁,瞬间春风化雨般平息下来。 但嘴巴还是鼓鼓的,像是憋着满肚子的话不敢继续说。 等锦瑟的注意力不放在这时,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 声音低了不知道多少个度。 “眉毛再细呢,你看你看,哪有那么粗狂。” “咳。”锦瑟斜过来一眼。 立马又闭上了嘴巴。 只是眼神却分外压迫人。 那捏泥人的老人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应付这吹毛求疵的男客人。 不然那眼睛能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过了一会儿,陆阑丞突然鼻尖耸动了两下。 几乎是错眼的功夫,他就出现在不远处新来的小摊上,吓了人家摊主一大跳。 差点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 毕竟这大晚上的,突然出现个身穿红衣,相貌还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即便身处闹市,也难免心惊胆颤。 “这,这位公子,你要来点什么?” 发抖的嗓音,那拿着铲糖果的手更是跟得了羊癫疯一样。 陆阑丞看不过去,直接自己上手。 很快,锦瑟怀里就多了好几袋糖果,各式的都有。 做完这些的人则是继续蹲在摊位前,瞪着眼珠子紧盯着老人手中的泥人。 觉得哪里不好,眼珠子就瞪得更大,让人连忽视都做不到。 无形的压力最为致命。 无奈,锦瑟只好将第一颗糖果塞进了他的嘴中。 那双恶狠狠的桃花眼这才乖顺温软下来,双手撑托着脸颊,开心得仿佛周围都盛开了雏菊小花。 “糖,阿爹,糖…” 那同样坐在小马扎上的少年一脸馋相地盯着锦瑟手中的糖果,陆阑丞见了,护食地瞪他一眼。 都是他家小姑娘的,谁敢抢! 锦瑟蒙住了他那吓人的眼,并又喂了他一颗糖。 “知儿乖,阿爹捏完这个泥人,就给你买糖吃。” 老人正捏紧要关头,有些为难地哄着自己的傻儿子,好在儿子虽然傻,却比较乖。 听见话后点了点头,就不再缠人。 只是那视线,始终盯着锦瑟怀里那一大堆的糖果。 锦瑟偷偷塞给他几颗,然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傻愣愣的少年似乎理解了锦瑟的提示,将糖果一把塞进嘴里后,就捂住了嘴巴,并且背过身去偷偷吃。 于是陆阑丞眼前的小手拿走时,他什么也没发现… 才怪! 那小子咬糖的声音跟土拨鼠似的。 不过他不会连这点醋也吃的,他才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男人。 看着抓了一把糖果塞在嘴里的狠狠嚼的陆阑丞,锦瑟不得不将他怀里剩下的那半包拿了回来。 听着跟咬人骨头似的,那声音,渗人得紧。 再加上,大晚上的吃那么多糖,也不怕牙疼。 过了不知道多久,泥人终于都捏好了。 俩个栩栩如生的泥人简直就是锦瑟与陆阑丞的翻版,陆阑丞接过之后,简直爱不释手。 见他满意,老人也松了一口气。 这边,锦瑟起身时偷偷将怀里的糖果塞给那傻傻的少年,顺带还替他把了个脉。 可惜,是先天痴症,无法医治。 不过人活着往往就是一份寄托与慰藉,倒也不必过于遗憾。 “公子,你的钱袋。” 要走时,老人将钱袋连同里面的银子分毫未动地递还给陆阑丞,对他而言,那珍贵的糖果已经足以抵好几个泥人。 锦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陆阑丞。 注意到自家姑娘的视线,陆阑丞原本没好气的话在嘴里溜了个圈,变得柔和了不少。 “这泥人做得深得我心,老人家,值这个价的。” 说着,一把抱起旁边的锦瑟,就用轻功跑了。 活像后头有豺狼虎豹追似的。 锦瑟被他抱在怀里,从树梢到屋檐,最后在视野比较广阔的一处屋顶坐了下来。 他没腰似地躺在她的膝上,将那俩个泥人中的一个递给她。 锦瑟看着那有鼻子有眼的小泥人‘陆阑丞’,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给我你的?” “想让瑟瑟在见不到我的时候,睹物思人。” 当真是没脸没皮。 不过刚说完,耳根子就烧红起来,眼里也是波光潋滟,仿佛蕴藏着千丝万缕的羞涩情丝。 但嘴上依旧没个停顿。 “瑟瑟这个,就留给我,嗯…这样,算不算是私相授受啊?” 他这般说着,却没有丝毫忧心,反倒隐约有些诡异的兴奋。 锦瑟抬手蒙住他那双过分热切的眼睛。 “不算。”她这样说着,眼尾却勾勒一抹艳丽的薄红,“至多,是定情信物。” 话音刚落,原本躺在她膝上的人咕噜咕噜滚下屋顶。 过分激动了。 好在没多久,他就顶着一头茅草回来了,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护着那玉面菩萨般的小泥人。 可他笑得还没像个傻子,锦瑟就被突然飞过的黑衣人掳走了。 那动作太快,像是一直潜伏在暗处只等这一刻,轻功之好,都来不及让人反应。 陆阑丞脸色顿时苍白如雪。 下一刻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 但那黑衣人轻松造诣之高,即便是陆阑丞追起来,也十分吃力。 不过即便总是离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陆阑丞不放弃,那人就不能有片刻的停歇。 “该死,真是只疯狗!” 黑衣人看了眼身后追上来的红衣男子,夜色下如索命的恶鬼,死死咬着他不放,仿佛力气永远不会使不完似的。 心中渐渐有了退却之意。 第177章 现在不能看 好在黑衣人并非独自行动。 到一处斜坡时,有人接应,与陆阑丞缠斗起来。 “主子,这里我们应付。” 暗中的影子们纷纷出现,陆阑丞手中弯刀刚割了一人脖颈,回过头时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精致白玉的脸颊如鬼魅恶煞,却是眼都不眨一下。 “留活口。” 他自己杀人时刀刀毙命,铁血无情,这会倒想起要追查。 影子见他猩红的眸底溢满滔天的戾气与杀意,赶紧点头。 陆阑丞不再迟疑,在影子的协助下继续追了上去。 逃了一段距离的燕李三见陆阑丞没有追上来,实在撑不住在树下休息了会儿。 被他打晕的锦瑟还未醒来,他看着少女远山芙蓉般清艳娇美的容颜,一只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一只手轻轻地戳了下锦瑟嫩嫩的小脸。 “还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难怪有那么多人想要你。” 视线往下,落在少女袅袅如春月柳的腰肢上,目光有瞬间的色迷心窍,但很快便被凉风吹得冷静起来。 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他掏出怀中的药喂给少女,而后改扛为抱,正要继续赶路,就察觉有人追了上来。 一柄弯刀从耳边飞过,哪怕燕子李躲得飞快,也还是被割伤了耳朵。 血迹伴随着刺痛让他皱了皱眉,往后一看,那红衣鬼魅般的男人追得越来越近,眼里似乎还有红光闪过,让他刹那间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疯子!” 如同被恶犬撵追着的蝙蝠,他不得不将轻功运用到极致。 可即便拉开了一段距离,对方却还是穷追不舍。 他不得不改道,引出另一波蹲守的人来阻拦那个疯子。 但没过多久,那个疯子又追上来了! 明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没能在那个疯子手里撑过半炷香的时辰。 燕子李开始有些心急不安了,他怀中的娇娇美人此刻就像是烫手山芋,留也不是,丢也不是。 他奶奶的,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掳的哪是人啊,简直就是那个疯子的命根子。 还追! 后背的薄衣已经被汗浸透了,燕子李轻功虽是天下第一,有能耐让对方一直追不上,但也遭不住这一直追啊。 还有,那疯子是狗鼻子吗? 都看不到身影了,怎么就还能准确无误的知道他逃哪个方向呢? 心中有些疑惑,但这种情况也想不了太深远,因为那个疯子又追上来了! 燕子李心中欲哭无泪。 他已经后悔为了那一箱子金条接这一单了。 被个满脸是血,却长着跟玉面菩萨似的罗刹疯子撵,对方那仿若实质的杀气简直不要太煞人! 到最后,天光已经乍亮,他仿佛已经被榨干地从树梢上掉下去,下意识护住怀里的人。 一屁股摔在地上时,他放下人就跑。 不干了不干了,再多金条也不干了,这就不是人干的活! 跟阎王爷索命似的,他这辈子的阴影全在这了。 迎风通红的眼中流出泪水,甩得如同大碗宽面,燕子李双腿发软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余生都不想再回来了。 陆阑丞终于夺回了他家姑娘,却发现锦瑟怎么也叫不醒。 原本落下来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抱着人就往回赶。 却忘了力有竭时,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怀中却好生生地护着昏迷的人儿,生怕她磕着碰着。 “别怕,会没事的。” 他踉跄着,咬牙抱着锦瑟从地上站起来。 用不了轻功,就背着她一步步走。 嘴里还呢喃念叨着,像是在安慰背上的人,又或者自己。 空气中有血腥味弥漫开来,他的身上或多或少受了些伤,只是红衣染血,被色泽更深的颜色掩盖了而已。 影子们终于赶到,未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见主子身后走过的那条路上,一步一个血印,令人心惊。 “救她。” 昏倒之前,陆阑丞死死抓着锦瑟的手,不肯放开。 就怕这一放开,就是永远。 他承受不住的。 锦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都扎满了银针,躺在一张软榻上动弹不得。 旁边站了个老者,端着碗药走过来,见她醒了,浑身都放松下来的样子。 “总算是醒了,如此,这迷魂丹的药劲也算是解了个大半。” 说完,便给锦瑟把身上的银针尽数拔了去。 等锦瑟终于能活动四肢时,她开口就是问陆阑丞。 老者顿时就没个好脸色。 “哼,那个不把性命当回事的臭小子啊,好得很,身上中了那么多刀,虽说不致命,也禁不住他那么造作啊。” 巴拉巴拉一大堆,总的就是抱怨陆阑丞为了把锦瑟追回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后把自己一双腿差点弄残废的疯狂事迹。 “诶,等等,话还没说完呢,你去哪?” 锦瑟已经听不下去了,她问了人然后找到了陆阑丞养伤的房间。 一开门便是浓厚的药味扑鼻而来,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锦瑟快步走进内室,跟正在脱着上衣换药的某个人大眼瞪小眼。 锦瑟不相信他听不出自己的脚步声,所以…他是故意的。 都这样了还不忘勾引诱惑她,真是… “瑟瑟,你怎么来了?咳咳…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咳咳…” 他抖着手拢好身上的白色里衣,盖住被纱布裹缠的伤口,拳头放在唇下轻咳,星点血迹染在浅粉的唇瓣上,透着几分靡艳。 这病弱易碎的模样着实叫人心疼,锦瑟快步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还是诊脉来得最真切。 陆阑丞:“……”啧。 怎么就如此不好骗呢? 片刻后,锦瑟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得好生养些时日。 她又掀开他的被子,想要察看他腿上的伤势。 那轻薄的被褥却被对方着急地抓住,不肯被扯落。 “还是别…别看了。”霜白的脸上透出粉晕,眼神微微不自在。 端药进来的影子就这样看着他们对外狠辣利落的主人,对内…软的像个夹心的奶包子。 “只,只穿了亵裤。” 青竹般的脊背弯了下来,整张脸埋在被褥之中,雪白的脖颈透着红意,又忍不住偷偷露出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睫羽轻颤,含羞带怯地瞧着锦瑟。 “有伤,不好看,等好了…给你看。” 沙哑的声线,还带着几分娇软无力的乖巧。 锦瑟:“……”这谁遭得住。 第178章 异世之人 “那我不看,现在不看,以后也不看。” 锦瑟故意逗他,不上他的当。 于是他急了,原本抓着被褥的右手赶紧阻拦锦瑟的离开。 手指死死拽着她的衣袖,湛然若神的目光委屈可怜地看着她,脸颊还隐约几分薄红。 “那,那你要这样说的话,现…现在也可以看的。” 锦瑟忍俊不禁地看着他,握住了他拉着自己衣袖的大手手腕,重新坐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是那种急色的人吗?更何况人还伤着呢,她得有多丧尽天良,才会干出那种…咳咳,反正,“你误会了。” “嗯?”陆阑丞唇瓣抿咬了下,眼神探究地看着锦瑟,而后很快恍然大悟。 眸光忽闪,嗔怪地觑了锦瑟一眼。 “我知道了,都是我非要如此的,你只是承受不住我的诱惑而已,怪我长得太好看了,瑟瑟也只是心疼我,不忍我失望而已。” 说着,就要掀开盖在腰间的被褥。 白皙的腿根露出些许,锦瑟烧红着脸手足无措地拉下被褥重新给他盖上。 “我,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先,先走了,记得喝药。” 经过台阶时,脚下一踉跄,差点一摔倒。 “小心。”身后传来惊呼担忧地声音,似乎还想下榻来搀扶她。 锦瑟连忙稳住身形,脸朝门外不敢多看。 “不,不用过来,你躺好。” 右手往后头随意挥了挥,整个人有些凌乱无序,没有章程的样子。 “伤着没有?我不放心,你过来让我瞧瞧。” 温软的嗓音带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润,尾调却有些淡淡的低沉沙哑,听在人耳中酥酥麻麻,还带着些许魅惑的痒意。 锦瑟只是用眼角余光往床榻那瞥了一眼,就差点被那狐狸精似的男人勾了魂去。 他的里衣不知何时有一边滑落到肩下,那白得晃眼的肤色在墨染般的长发衬托下,更添妖娆。 整个人斜倚在床边,殷红的唇瓣,潋滟生色的眼眸,还有眼角下那越发明显的小痣和荡人心魂的锁骨喉结… 锦瑟脚下又踉跄了一会儿,好在及时稳住没有摔倒,却是不敢再往后看。 怕被那绝美的妖孽纠缠住,做出什么不矜持稳重的事来。 直到房门重新关上,连一片衣角也瞧不见了,陆阑丞才懒懒散散地将滑落的衣边提上肩颈。 认真地合拢好,披上藏在另一旁被褥下的外衫,吝啬得连半分美色也不愿露出。 活像清心寡欲,克己守礼的良家妇男。 偏偏嘴上又勾起轻笑的弧度,视线下瞥,看着难以自持的某个地方,心底轻叹一声。 “不经逗。” 竟是有心撩拨。 …… 因为社稷学府那边陆阑丞想办法替锦瑟瞒住了她的消失,所以锦瑟悄悄回去之后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除了心虚的郭高月。 手里明明捧着本书,却是倒着的,只是她自己没发现,因为视线一直偷偷围着锦瑟转。 当锦瑟回过头看她时,又赶紧埋下脑袋,试图用那小小的书册挡住她大大的脑袋。 无奈,锦瑟只好走过去抽掉了她面前那本倒着也能读看的书。 “不怪你。” 如雏燕归巢,下一刻,锦瑟身上便挂了个大型物件。 “瑟瑟,你真是个好人。” 锦瑟半敛着眸,神色淡然,另一只手却护着她的腰肢,生怕她摔了。 “好人没好报,我还是当个坏人的好,接下来一个月的打扫和早膳,你都要给我承包了。” 身上挂着的人瞬间下来,还矫情地轻摔在地上,蹭蹭蹭往后挪,直到角落。 也不知从哪掏出的帕子,翘着兰花指就开始更咽。 “难受了,瑟瑟你竟然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早膳可以,打扫是绝对不可能打扫的。” 锦瑟看了眼地上。 “昨天没拖地,你这件裙子,是刚买的对?” 顿时,哭声真心实意了起来。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把话收回去,我就要无理取闹了。” 郭高月的无理取闹就是在地上翻滚。 等她滚了好几圈之后,锦瑟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乙班有个学子,一直在勤工俭学,如果你给她一两银子…” 地上像毛毛虫一样扭曲的人瞬间弹坐起来。 “我懂了。” 一点就通,既帮助了她人,又方便了自己。 反正她也不缺那一两银子。 想到回来时见到那小姑娘偷偷躲在假山后面啃馒头,锦瑟这也算是给她开通了一条钱道。 只要有心,财源自然滚滚来。 下午的时候,锦瑟出去了一趟,学院有一品护卫坐镇,影子们寻常不敢靠得太近,传递消息也惊险麻烦,倒不如在外面。 坐在客栈的隔音厢房内,锦瑟看着桌上的一道道消息,都是影子们收集而来的。 除了肖白莲写过的诗词歌赋,还有她日常说过的奇怪的话,异样的举止行为,与何人交谈,又做了什么,都一字不漏地记录在纸张之上。 锦瑟越看到后面,越是心惊。 她原本以为肖白莲跟她一样,是重生之人,可现如今看来,她并非重生之人,而是异世之人。 纸张上那些’穿越’’现代’的话,锦瑟可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醉酒后念叨的’另一个世界’的话,却是再清晰不过。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住持所说的话。 锦瑟让影子送来一副棋盘,她按着记忆中的样子将那棋局重新摆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似乎摸索出了点有用的消息,却又站不稳脚跟,因为实在是太玄乎其玄了。 但她有一点却很有自知之明,那奇怪的和尚之所以跟她说那些话,定是因为她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或于他,或于…这个世界。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锦瑟只好先回社稷学府。 可躺在床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有种不安定的感觉。 她摸索着,将陆阑丞那个泥人娃娃拿出来,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月光瞧了好半天。 心绪渐渐平静。 是了,不管怎样,杞人忧天向来是最没有用的事情。 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真到那一天,也许就是她重生所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 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上平白无故掉馅饼的好事,除非是有人蓄意已久。 第179章 不知道的意思 陆阑丞这边,他伤势未愈,第一时间便是调查绑走锦瑟的人是谁。 放眼天下,轻功在他之上的人不多,所以调查起来也很简单,总不过那么几个人。 他的手段十分阴谋,还有那么一点点粗暴。 很快,便锁定了人选。 江湖轻功排行榜第一的燕子李。 要说燕子李也是倒霉,他平日里东躲西藏,奈何还是被好事之人拿出来比较,赚钱牟利,因此陆阑丞第一时间便从什么排行榜上锁定了人选。 一一排查过去,就这个燕子李,躲得不见踪影。 这下,就越发怀疑上了。 陆阑丞出动了许多影子,前往各国调查,情报消息也是一天天传来,那燕子李就像是过街的老鼠,只要一露头,就容易被逮到。 因为陆阑丞虽然没见过他蒙面下的脸,却将他那双眼睛画得活灵活现,还有身高体态之类。 即便是易了容,也会被影子中擅长窥面的一脉察觉。 再加上通常轻功上佳之人,走起路来即便是有所隐藏,也与普通人不一样… 于是,在被发现几次后,燕子李躲到了深山老林之中,懊悔不已。 偏偏祸不单行,那个雇佣他的幕后之人,竟然也派了人想要将他灭口,好在他机灵,及时察觉到不对,跑得快,不然这条小命儿就没了。 “这都什么事啊!” 用小木板挖着野菜根子的燕子李一身破破烂烂,头上更是乱糟糟像个鸡窝,更别提脸上了,脏的乞丐都嫌弃。 但这同样也是他的伪装,要是洗干净了反倒不安心。 春季快要来临,却也还是有些寒凉,他即便有内力护身,还是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 凄凄惨惨戚戚。 这辈子他就没这么苦过。 早知道那个疯子不好惹,他怎么可能会去招惹那小美人,现在倒好,被追杀得连山洞都要几天一换,还得时不时与野兽毒物争斗。 过得哪辛酸吃不饱就算了,生命也还是没有保障。 以往那些跟他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更是一个个成为了索命的夜叉,虽然他也不怪他们,毕竟飞来横祸,被殃及池鱼,要是他,也会选择自保。 只是,果然还是很难受。 这野菜根子太难吃了。 脸上泪两行,还不小心吃到石子,嘴角哇的一口血,吐出一碎牙。 哭的越发伤心欲绝了。 “呔,谁爱吃谁吃,老子受不了了!” 牙齿往身后一丢,正射死一条企图咬人的花斑毒蛇,燕子李抹了两把泪水,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出山。 管他呢,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他依旧是一条好汉。 刚一回头,几把长剑便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身子一抖,脖子就被锋利的剑刃割出条血痕来。 他看着眼前几位蒙面的黑衣人,顿时就怂了。 膝盖一软,顺势就跪在了地上。 “几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带我去见你们主子,我什么都说,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能留我一条小命,或者,你们招安也可以啊,管吃管住就行,银子多少无所谓。” 影子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不要脸皮的人。 等他们压着这人去见主子时,陆阑丞正在绣着什么东西,那红色一角,跟红盖头有几分相似。 不过影子没敢多看,倒是屏风后坐在轮椅上的陆阑丞,半点不在乎的样子,继续绣着他的东西。 燕子李胆大地瞄了一眼,还未看清,就被身后的影子用剑鞘打了头。 “跪下,别多看。” 那冷冽的声音杀气十足,燕子李能屈能伸地跪在了地上,还是五体投地的那种。 他开始诉苦,说他如何如何被骗,如何如何后悔。 听到最后,陆阑丞已经不耐烦了。 咬断手中的丝线,剩下的银针穿透屏风,差点扎瞎那人的眼睛。 燕子李那点隐秘的小心思立马歇了菜,不敢再耍心眼子,把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陆阑丞从中听到几个重要的消息。 凌江国,灭口… “你怎知那些人是凌江国人?” 陆阑丞心中有数,却不完全信这人的话,他试探的开口,嗓音压迫性十足。 “我的老天啊,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哪还敢有所隐瞒啊,而且是那伙人不仁义在先,竟然想杀我,实在是太可恨了。” 哭丧着脸,燕子李嘴里喋喋不休,幽怨得很。 “至于为什么知道那些人是凌江国人,嘿嘿…这人在江湖飘,总得有些压箱底的保命伎俩,不然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那些人虽然隐藏得很好,还操着一口千余国人的口音,但想要骗我,还是嫩了点。” 说到这,他还有些得意,直到屏风后传来冷哼的一声,瞬间浑身血液倒流,心惊胆颤。 “我,我都说了,能放我一命吗?而且我也没伤到那个小美…贵夫人分毫啊。” 屏风后迟迟没有传出回音,直到燕子李出了一身冷汗,已经开始有些绝境之下剑走偏锋的心态了,这才听见咳嗽的一声。 对方似乎受了些伤。 他眸光闪了闪,却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叫人瞧出来。 “出了这道门,你什么都不知道。” 低沉的语调沉重暗冷,像是在警告着对方。 燕子李却松了一口气。 这人虽是上位者,到底是心软了些,容易被三言两语所左右,早知如此,他还躲藏个屁。 不过也是被当时穷追不舍的样子吓到了。 那个时候,真的是个疯子! “公子真是心善,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的,要是敢乱说,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嘴里说着奉承讨好的话,燕子李起身就要离开。 却在开门打算迈出门槛的时候,停顿下来。 瞳孔猛然放大,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柄带血的长剑穿心而过,不留任何生机。 “你…”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刚出口,长剑被身后蒙面的影子抽回去,整个人便瘫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死不瞑目。 屏风后,陆阑丞白皙秀美的手指穿针引线,他连抬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影子将一切痕迹清理干净。 嘴角这才勾起上扬的弧度。 什么都不知道,意思就是你该死了。 因为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闭上嘴巴。 第180章 真要命了 皇宫,太和殿… 女帝近日被大臣们烦得有些头疼。 虽然战争结束之后安离国的损失可以说是几国当中最小的那个,且收获巨大,奈何这只是一个开端。 千余国在这场战争中可以说是最悲惨的那一个,几乎都有流民偷渡到安离国来,想要乞求安离女帝怜悯,给上一处栖身之地。 女帝并未同意。 有一便有二,她的仁慈不是用来增加本国百姓负担的。 且现在千余国的子民凄凉可怜,不代表以后他们在安离国站稳脚跟之后,会不会忘恩负义,以蚕食之势,同化安离国的百姓。 这是女帝不得不考虑的一点,若想救人,最先要考虑的是不能引狼入室。 但放任不管也是不行,流民暴动起来,也是件麻烦事。 于是女帝拨下一笔善款,让流民们回到故土,重新建设被毁掉的家园。 毕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再者,那所谓毁掉的家园,现如今也是安离国的土地,反正都是要重新拨款建设,现如今得了个好名声还省了人力,那些流民有了希望没了闲暇,也不会胡思乱想,被起义军利用反抗。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而趁此机会,女帝又派人去传播安离国的信仰文化,本着趁虚而入…咳咳,友好相处的想法,同化对方的思想,瓦解对方的意志,从而达到她想要的真正归属。 当然,这个过程肯定是有些磕磕绊绊,还有不长眼的人恶意阻拦中伤的,女帝借力打力,铁血手腕,一通整治下来,对方是消停了,她也快累瘫了。 连宠幸爱妃的心情也没有了。 偏偏这事刚完,其余几国也是事儿精,闹腾得她想骂街。 赤焰国的皇位争夺之战最大的赢家本该是赤焱,奈何六皇子赤司不知有哪位高人相助,诈死之后反扑回来,狠狠地咬了赤焱一口,让赤焱的实力大减。 现如今两者是旗鼓相当,可以说这场拉锯战没个几年是落幕不了了。 赤焱还想求助于她,这女帝能答应吗? 必须…不能的啊。 目的达到了还管那小子死活?哦不,还是要管一下的,不能让他死了,否则这皇位之争解决得太快,内乱平息就该一直对外了。 作为外人的女帝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时不时还是会帮一下的,当然,点到为止,至于理由,自然是为了对方好。 你看你这连争个皇位都要全靠我的话,那自己是得多没用?就算真的登上了龙椅,可能也守不住。 年轻人,就得多磨砺磨砺自己,不要总是遇事不决靠朋友,朋友也是会心累的。 赤焱当时听完这番话可以说一张脸黑得快要吐血,特别是女帝在信中末尾写的这几句。 [若是实在不行,就入我安离国的后宫,看在你相貌还算不错的份上,朕会好好宠你的,让你日日穿金戴银,宫侍环绕,赏花赏月,没有烦恼。] 简直荒唐气人到极致。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如此不着调,简直鲜廉寡耻! 赤焱郁闷得整整三天没好好吃饭,因为他总觉得女帝这话外有话,应该有些旁的用意,还写信回去试探。 女帝那句[见卿貌美,撩拨一二],气得赤焱好不容易回来的食欲,又降了下去。 整整半个月都没吃好饭,饿瘦了将近一圈。 至于凌江国这边,女帝倒是没怎么注意,因为有人比她先出手了。 那位摄政王可以说是比她还要焦头烂额,每日还要防着被刺客杀上床榻,不像她,她只会心疼自家爱妃没吃饱。 刺客什么的,完全不用考虑。 一旁伺候的女官见女帝展露笑容,便多嘴了一句。 “陛下是为春闱之事感到开心吗?” 女帝的笑容立马垮了下去,却也没有责怪女官。 因她素来对身边人比较放宽,所以偶尔几句打趣并不算逾越。 当然,也是因为女帝太烦朝堂上那套,因此私下里还是想怎么放松怎么来。 “你可真会说话。”嗔怪地瞅了女官一眼,接过她手里的浓茶,女帝心底叹了口气。 女官笑眯眯地站在旁边,却没有将视线往奏折那瞅一眼,有些本分她还是知道的,之所以敢放肆,不过是揣度圣意,明白女帝希望她如此。 “对了。”女帝皱着眉头喝了口浓茶,想起件事来。 “江…他是不是要班师回朝了?” 抿了抿唇,女帝只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女官知道女帝心中所想,做为女帝的心腹,她知道的比旁人要多得多。 于是点了点头。 “是的,千余国之战以江将军为首的虎贲军大获全胜,自然是要来皇城封官受赏的。” 空气突然就沉寂下来,女官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好在女帝终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嗯。” 听不出情绪的一句应答,女帝揉了揉肩膀,继续看着手中奏折,瞧着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 女官不敢再擅自猜测女帝的想法,端着那喝了半杯的浓茶离开太和殿。 刚出门,便见远处快步走来一个身影。 是兰贵君。 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女官一看到就十分的头疼,右眼皮不详地抽搐了下。 想起女帝的嘱咐。 只要兰贵君提着食盒过来,务必要拦下他。 于是,在兰贵君想要推门而入时,女官闪地一下挡在了他面前。 “贵君,陛下这会儿正在为奏章的事焦头烂额着,嘱咐了奴婢,谁也不见,包括您。” 最后那一句针对性很强了。 兰贵君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情愿,可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个时候任性,只会在女帝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好。”他有些失落地低头,勉强笑了笑,将食盒递给女官。 “这是我亲自为陛下准备的宵食,还请转告陛下,务必要保重身体,不要操劳过度。” 心疼的话张嘴就来,看起来很是真心实意。 等他走了之后,女官打开食盒,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黑漆嘛乌的什么东西? 难怪陛下如此忌惮贵君送来的吃食。 这要是吃了,真要命了。 第181章 下药 肖白莲在洛阳的名气越来越大,马甲也越来越多。 她是社稷学府的天才学子,也是如玉坊的神秘花魁,更是火锅店的幕后掌柜。 还有数不清的马甲等着她去披,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对她而言,安离国女帝当政,对女子的束缚没有印象中的古代那么苛刻。 所以随着得到的越多,她的野心跟虚荣心就越发膨胀。 她一开始只是想要得到名声和美男,之后就是钱财和权势,现如今更是膨胀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也有了几分觊觎。 她想着,既然自己是天命之女,那自然要得到最好的东西,这世间的所有只要她想,就没有不能成功的,如此,为何还要拘泥于小情小爱? 等她当了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想要什么样的美男弄不到手? 后宫佳丽三千,她也不用顾忌安离国的律法,不能同时跟好几个喜欢的男子在一起了。 她的心很小,却也很大,每一处角落都能待上一位心上人,旁人不理解她的想法,那是她们迂腐陈化,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可不能像这些古人一样。 什么一心一意恩爱两不疑的,真是可笑。 这世上最容易变的就是感情了。 虽然此时此刻他可能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可时间总是能改变一切,就好像你现在最喜欢吃蜜瓜,可吃得久了,总会腻。 然后这个时候你又看见了香梨,就问谁能把持得住新鲜感? 反正她是受不住。 “轻点…” 将扑倒在身上的男子拉扯开,肖白莲媚眼如丝地斜了对方一眼,瞧着那红了的耳尖,还有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心中嗤笑。 她的手划过他清俊秀气的眉眼,指尖点过对方眼角下那颗小痣,而后顺势躺在床上,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当男子脱下腰带时,那块他与别的女子定情的玉佩被毫不犹豫地随意丢掷在地。 一点也不担心脆弱的玉佩会不会碎掉。 此刻迫不及待的模样与先前那对着青梅痴心专情的模样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肖白莲被他的轻咬弄得娇笑出声。 再正经的学子又能怎样? 再深厚的青梅竹马感情又如何? 只要她勾勾手,不一样像舔狗一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情到浓时,肖白莲触碰着对方眼角下那颗朱砂痣,脑海中却是另一个男子的容貌。 那个人跟锦瑟同样是青梅竹马,且对她不假辞色。 好几次她试图诱惑,都铩羽而归,还被警告不能太过靠近锦瑟。 真心得让她越发想要破坏。 于是没过几天,她便剑走偏锋地想尽办法,给对方下了药。 肖白莲心中窃喜,只要有了肌肤之亲,以锦瑟的性子,绝对不会再要这个男人,而她便可以趁虚而入,再将下药一事嫁祸在别人身上。 以同样是受害者的方式去靠近男人,但凡他心软,她就有九成的把握将他拿下。 那么美艳妖孽的容貌,真不知道在床上会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让肖白莲没有想到的是,她那点小伎俩早就被对方看破,之所以任由她耍手段,不过是将计就计。 陆阑丞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啊,怎会被如此肮脏的手段算计。 可他依旧喝下了那添了药的茶水,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更亲近亲近锦瑟。 至于肖白莲,当她装作误入厢房,身上却穿得诱惑无比时,就被暗中的影子直接弄晕,然后丢到了隔壁几个浪荡子弟的酒宴中。 上了头的几个浪荡子弟看到这美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等肖白莲清醒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人了,而她挣扎不了,心中惊慌失措,最后顺势而为,半推半就地度过了荒唐的一夜。 而陆阑丞,则是缠住了来瞧他的锦瑟,摸摸抱抱蹭蹭,怎么也不肯放手。 “瑟瑟,我好难受,你心疼心疼我。” 带着更咽的嗓音又娇又软,更是甜得发腻,锦瑟对上那泪眼朦胧的桃花眸,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般。 心智混沌起来。 好在她及时清醒,抓住了他试图拉扯自己腰带的手。 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地给他喂了解毒丹。 因为预防各种中毒的可能性,锦瑟身上随时带着万能的解毒丹。 陆阑丞原本还想装作解毒丹没有用,将锦瑟压在墙上亲了好一会儿,直到锦瑟的手指不知不觉摸到了他的脉上。 锦瑟:“起开。” 陆阑丞:“……”啧。 他心中怨怪那肖白莲买什么劣质的春药,解毒丹一解药效就全没了,早知道他就该亲自给她换一种更烈性无解的药。 可惜没有早知道,他只能像湿漉漉的小狗一样,趴在锦瑟的脖颈处,双手搂抱着她的腰肢,呼吸滚烫。 “我真的还有点难受,可能是这药有什么副作用,瑟瑟,你再抱抱我好不好?我不黏人的,就抱一会儿就可以了。” 听着他近乎撒娇祈求的声音,锦瑟无法不心软,只好轻抚他的后背,安慰他不要多想。 半柱香后… 锦瑟皱眉:“还没好吗?” 陆阑丞下颌埋在锦瑟的肩上,像是浑身没骨头似的,软成了一滩水。 声音更是娇气得很。 “再一小会儿,现在还不行,瑟瑟,你最好了。” 那句最好了瞬间收服了锦瑟的心,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他这就是在故意吃她豆腐,但还是忍不住宠他。 “好,那你再抱一会儿。” 叹了口气,她的手指把玩起他垂至腰间的长发。 半个时辰后… 锦瑟眼角抽搐:“还要抱吗?” 她本意是想让他点到为止,不要得寸进尺,他却故意歪曲她的话,贴着脸颊蹭了蹭她的脸。 “既然瑟瑟这么希望我再抱一会儿,那我就再抱一会儿。” 锦瑟忍无可忍,一个拳头暴击敲在他脑袋上,拢了拢有些凌乱的衣裳,便姿势端正优雅地走了。 身后陆阑丞捂着头上的包委屈巴巴。 然而没多久他还是乖乖跟在锦瑟身后走了出去。 像只缀在影子后的小尾巴,怎么也甩不脱。 第182章 真的吃不下了 陆阑丞本想杀人灭口,弄死那什么肖白莲。 省得她在锦瑟那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可是没想到短短一夜之间,那人便彻底消失在了洛阳城内。 派去盯梢的影子死在了城郊,一剑封喉,顶尖高手所为。 “查。” 眼底划过一丝狠戾,陆阑丞想着,若肖白莲身后有人刻意指使,那此事就不简单了。 当然,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那肖白莲潜伏在锦瑟身边那么久,若是他国细作暗探,可以说是细思极恐。 抬手阻止了身后的人离去,陆阑丞嗓音冷若千尺寒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要时刻,可采取非常手段。” 影子听得心惊,等离开之后连夜去温习了十八般酷刑的使法。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主子戾气未收,为了知道想要的消息,往往都是严刑逼供,手段残忍,可后来那都是打心理战术,恐吓威胁。 于是那些个酷刑就几乎没了用武之地,他也有些忘了其中几样该怎么使。 如今酷刑重见天日,想来是因为那女子不怀好意接近未来小主母。 真是,主子一遇到锦瑟姑娘的事,就无法保持冷静。 比如说上次那轻功了得的燕子李,因为抱过锦瑟姑娘,死了还要被砍掉双手,剁碎了丢进粪坑,遗臭万年。 唉,吃醋的男人啊,真是不可理喻。 翌日,影子看着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提着一盒亲自做的小兔子糕点去约人踏青。 他看了眼主子那笑靥如画的脸,再看了眼远处山峰还未融化的积雪。 嗯,真是不可理喻。 果然,锦瑟也觉得他不可理喻。 她手里还拿着个小火炉,只觉得这天一日一个模样,昨日还煦日温暖,今天就寒风凛冽。 偏偏眼前这个男人是半点不知冷,还兴致勃勃地邀她出游。 锦瑟嘴里咬了一半的兔子糕点变得迟疑起来。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这要是不答应,会不会难过得哭出来? “咳咳…”掩唇轻咳,锦瑟说谎不打草稿,“最近有些受凉了,虽说不打紧,可最好还是不要被风吹,不如…不如下棋?” 未等回话,锦瑟便从一旁拿出了棋娄,满眼期待的模样。 陆阑丞却是分神在别处。 抬手握住锦瑟的小手,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暖一暖那令他忧心的凉意。 “既然不舒服,那还是多休息为好,瞧了大夫吗?” 锦瑟轻笑,眉眼温柔下来。 “你忘了,我自己便是半个医者。” 陆阑丞却依旧蹙眉,将锦瑟的手心捂在他的脸上,心疼得不行。 这细致认真的模样,让锦瑟的良心有些发虚起来。 “都说医者不自医,瑟瑟,要不我再请几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眼巴巴的目光,下弯着腰,蹲在锦瑟面前,让她不知所措。 “你确定是几个大夫,而不是把洛阳城里的大夫都请来看一遍?”她打趣着,抽回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安抚着他的不安。 “放心,已经吃过药了,没多大事,你难道不信旁人,还不信我吗?若是不信,那我定是要伤心失落了。” 眼帘低垂,还未流露几分难过情绪,陆阑丞就自乱阵脚。 “不不,我怎会如此想。”他的求生欲已经被锻炼出来了,踩坑是不可能的。 “我自是信你的。”他噙着泪水缓缓站起身来,自然地坐在锦瑟身边的软榻上。 腰肢柔软地倾斜,脑袋轻轻试探地靠在锦瑟肩上。 见她未曾排斥,嘴角上扬起轻微克制的弧度,不太容易叫人察觉。 姝丽惹眼的容颜让这满屋子的珠光宝气都黯然失色起来。 他还刻意装出一副惹人怜的样子,娇软得不像话。 “我信你,可是瑟瑟,你哪怕是伤了根头发丝,我也是会心痛难忍的,难道你对我不会这样吗?” 锦瑟的视线掠过他清隽如水的眉眼,眸光忽闪。 这话她怎么接? 见她迟疑,陆阑丞眸中渐渐覆盖一层浅淡又晦涩的雾气,眼角也泛红起来。 正要开口时,却发现锦瑟扯了几根她胸前的长发,目光宠溺温柔,将发丝用个装香料的荷包装起来,而后放在他面前。 “你想要我的头发,直说便是,我又不是不给你。” 陆阑丞:“……” 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看着眼前的荷包,他的手不自觉便抓了上去,耳根子红的通透。 不过也可以是这个意思。 见他低眉顺眼,含羞带怯的模样,锦瑟的视线从他的腰肢掠过。 很细,但未免太过纤细,身形也有些单薄。 虽然这样会有一股令人心疼的破损感,如琉璃美玉,耀眼夺目,但锦瑟脑海中想的却是他站在风中时的那份缥缈虚无感。 好在他喜穿颜色鲜艳璀璨的衣衫,极少穿素袍白衣,否则那谪仙飞升,咫尺天涯的感觉,很难叫人心安。 当然,对锦瑟而言,更多的是心疼。 捏起一块兔子糕点,她递到正在把玩荷包的陆阑丞嘴边。 对方明明不怎么喜欢吃甜食,此刻却看也没看,乖乖张口咬得腮帮子鼓鼓,很是可爱。 真是纯良又无害。 锦瑟一不小心没控制住,给他喂多了。 当第六只小兔子要送入他嘴里的时候,陆阑丞用力抿了抿那殷红饱满的唇珠,有些抗拒地打了个饱嗝。 “吃不下了。” 嗓音又娇又软,糅合着几分讨好的泣音。 锦瑟心底的破坏欲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这样被勾引了出来。 好在她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 深吸一口气,正要拿开糕点,手腕却被抓住。 他紧扣着她的手腕,目光可怜兮兮地瞧着她,唇瓣轻咬。 “真的吃不下了。” 锦瑟只觉得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浑身酥麻发热,难以抵抗。 而这时,手中的兔子糕点却被咬了一下。 里面的馅料是流心的,不小心流到锦瑟手上,她正要抽手回来用帕子擦掉那黏腻的感觉,陆阑丞却伸出舌尖轻轻舔过那流心馅。 动作色气诱惑,惹人心乱,可那双潋滟色气的桃花眼,湿漉又迷茫,分外干净纯粹。 “太甜了。” 他轻皱眉头,语气认真的样子,锦瑟心中却掀起狂风巨浪。 来不及平息,他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兔子糕点。 第183章 不就喝个花酒嘛 锦瑟指尖都泛起了桃花般的红。 “怎么了?瑟瑟,你的脸突然好红,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 他拿捏着她装病的理由,起身双手捧着她的头,偏向他这一边。 “哪里不舒服吗?”低头额间相抵,锦瑟的脸颊被他那微凉的发丝轻柔拂过。 与此同时,心中也有点隔靴搔痒的紧绷感。 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睛,睫羽轻颤抖住,却在微微掀开一条缝隙时,瞅见了对方嘴角那得逞的狡黠弧度。 锦瑟:“……”他故意的,他撩我! 莫名的胜负欲在此刻战胜了锦瑟的理智,那根弦啪嗒一下就断了,锦瑟右手松开那剩下一半的兔子糕点,任由它掉落在柔软的绒毯上。 掌心捏了捏,下一瞬便搂住了男子被锦带勒得活色生香的纤细腰肢。 只是惯性地往前一带,在他慌乱无措的眼神下,锦瑟轻轻地吻在他的下颌处,还小心眼地咬出了齿痕。 陆阑丞的脸瞬间就又红透了顶,眼波流转间,是醉人心魂的期艾。 他咬了咬下唇,磕磕绊绊地捂着下颌想说些什么,锦瑟却握了他的手腕,将他压在身后的软榻上。 另一只手顺势扯落他脑后的红色流苏发绳,咬在唇齿间,挺起上半身,就要去抓他双手,将其用发绳束缚住。 “瑟瑟,不行。”像是被雨水打落的海棠花,凄美哀伤地红了眼眶,可挣扎的力道却小得敷衍,甚至有意无意地扭动腰肢,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下意识腰身往后退了一点,就被男人屈起的膝盖强势地勾了回来。 锦瑟这才瞧清,他眼中的眸光比起无助可怜的哀求,更像是期待渴望的炽热。 崩掉的那根弦自己打了个结,理智又恢复了。 她开始有些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目光开始飘移,像是察觉到她的不专心,陆阑丞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而后勾着锦瑟腰肢的那腿又带着她往前倾了倾。 他已经完全不挣扎了,双手还趁锦瑟失神间放于头顶上方,仿佛已经做好了被束缚的准备。 锦瑟拿下嘴里的红色流苏发绳,极力忽略那双亢奋到近乎病态的焦灼视线,想着该如何收场是好,门外便响起有力的敲门声。 “小姐,京城来信了。” 是红豆的声音,如甘霖降落。 锦瑟将发绳塞在陆阑丞的腰带间,就起身毫不迟疑地去开门了。 至于身后那道充满怨念幽暗的视线,她权当六感已失。 门一开,红豆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近在眼前笑靥如画的小姐,而是软榻上那存在感极强的戾气森冷眼神。 只是片刻对视,她就仿佛已经被毒蛇尖锐的牙齿咬破脖颈,瞬间全身发冷,头皮发麻。 端着盛信托盘的手不自觉地抖啊抖。 抖得锦瑟都忽视不了,往旁边看似不经意的一挪,挡住了身后那股黑暗的气息。 红豆松了口气。 太吓人了。 她吸了吸鼻子,抑制住软成弯面条的双腿。 以后只要陆公子在,她再也不要来打扰小姐了。 保命要紧。 陆阑丞:“……”这丫鬟比姓郭的还没眼力见儿,得找个机会提点提点。 所谓的提点,就是让红豆吃了下药的晚膳,以至于后半夜她都待在茅厕里,要不是同屋的姐妹照顾,她能把自己拉死在里面。 她也是个犟牛脾气,转眼就在锦瑟那告状了。 于是接下来好几天,锦瑟都没理会陆阑丞。 理由是,没空,要照顾心情抑郁的贴身丫鬟。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毕竟红豆有的是人照顾。 府里爱慕她的小厮是真不少,锦瑟去看望她的时候,本意是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小心灵,结果成了劝架的。 起因是爱慕她的两个小厮起了争执,打起来了。 红豆还在床上吃着小厮们带来的零嘴。 切好装在小盘里的水果,剥好的小碟瓜子仁,时不时嘴上来一句敷衍的“别打了”。 锦瑟:“……” 还安慰个什么,她收拾好红豆的烂摊子,就戳着她的脑袋开始训斥。 “你要是喜欢其中一个,就别给另一个任何希望,这样吊着人家,是不好的。” 红豆理直气壮。 “我没有,上次小姐说过后我就义正严厉地拒绝他们了。” “义正严辞。” “哦…义正严辞,但他们不听啊,说喜欢我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要享受他们的好就行了,不用有任何负担,我都骂他们犯贱了,但他们反而越来越兴奋,说打是亲骂是爱,我骂他们,就说明还是在意他们,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 锦瑟:“……”现在的男人都这么…一言难尽吗? 见锦瑟表情无法理解的样子,红豆轻叹一声。 “其实我都习惯了,打小就这样,我说得口干舌燥,他们非不听,如果我尝试真心跟其中一个人在一起,过不了一个月,那个人就会泼了水的热炭一样,对我爱意全无,此生不愿相见的那种,个个如此,我只好放任不管了,我都想好了,就跟着小姐过一辈子,不嫁人,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锦瑟眼眶有些酸涩,她一把搂住她,抱在怀里。 “傻丫头,这种事情,以前怎么不跟我说?” 红豆愣了片刻,继续笑着,语气随意。 “也没什么啦,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又不是所有女子都必须嫁人才行。” 锦瑟紧紧地搂住她。 是啊,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必须嫁人才行,可是傻红豆,你明明是害怕再付出真心,会被辜负。 不动则不伤,可万一有一天,你还是无法抑制地爱上… “嗯,只要红豆愿意,小姐养你一辈子,你想要什么,小姐都可以给你弄来,当然,除了天上的月亮跟陆阑丞。” “那小姐,我想你陪我去天香楼长长见识。” 天香楼,新开的小倌楼,里面的小倌虽然不多,但个个姿容绝色,来自不同的地域,个性鲜明,能文会舞。 锦瑟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给你银子,你自己去?” “不嘛不嘛,就要小姐陪奴婢一起去。”蹭蹭。 锦瑟:“……”小丫头报复心还挺强。 只是也不必如此豁出性命。 还是连带小姐我的。 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自打嘴巴。 “行,不就是去喝个花酒嘛。” 一个时辰后,天香楼前,红豆与女子打扮的陆阑丞面面相觑。 锦瑟夹在中间,感受着俩人视线相碰间的刀光剑影,抬手拨弄了下脸上的面纱,眉眼温柔地弯如月牙。 第184章 投怀送抱的少年 虽然她答应了红豆陪她来天香楼喝花酒,但也没说不会带陆阑丞一起啊。 看,是多么的两全其美。 眼神阴沉可怖地觑着红豆的陆阑丞,面纱下的嘴角勾起冷嗤的笑意,有种被挑衅了威严的怒气。 “就是你这个小丫鬟,不知进退,不懂礼数,不知好歹地带你的主子来逛花楼?” 红豆脸色有些发白,但好在面纱遮着,看不清楚,再加上锦瑟就在身旁,因此吸了一口气后,仗着有人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抬了抬下颌,以一种你能奈我何的眼神看着陆阑丞,生了汗的手紧紧抓住锦瑟的胳膊。 “陆公子,你一个男子,装扮成女子却没有任何违和感,可真是厉害啊。” 陆阑丞:“生得好看的人便是披着麻袋,都比某些貌若无盐的小丫头片子要出彩夺目。” 红豆:“是吗?还好我不是陆公子嘴里说的那种貌若无盐的小丫头片子,毕竟小姐说过我可爱甜美,是她最喜欢的小丫头片子。” 那个最字咬得很重,红豆在争执中渐渐失去理智,眼都红了。 陆阑丞更是气得想杀了这个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当然,只是想想,对上锦瑟轻飘飘的视线,他就立马歇了心思。 但嘴上还是要逞凶斗狠的。 “小丫头片子,你这么巧舌如簧,小心惹来大祸临头。” “我有小姐。” “改日我送你一具上好梨花木的棺材,留给你为自个送终如何?” “我有小姐。” “……” 气氛变得有些千里冰封起来。 在陆阑丞快要忍不住活剐了这该死的丫鬟时,却瞧见锦瑟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他们,往天香楼里面进去了。 身旁还黏了一招客的俊俏小厮。 他哪里还顾得上红豆,大步就上前挤推开那小厮,搂住了锦瑟的胳膊,还用手帕替她拂去胳膊上不存在的胭脂水粉。 还恶狠狠地瞪了那被他推得差点撞到梁柱的小厮一眼。 小厮被瞪的莫名其妙。 这姑娘力气大就算了,脾气还暴躁。 瞬间绕到锦瑟的另一边,正要凑前说话,便有一人推开他,搂抱住了锦瑟的另一只胳膊。 小厮终究还是没逃过撞到梁柱。 这姑娘力气怎么也那么大。 捂着鼻子泪眼朦胧,小厮再不敢太过靠近了。 “几位小姐,可有相好的公子?先楼上请,小的这就去将他们唤来。” 虽然来楼里的女子大多蒙着面纱,但小厮还是瞧出这几位是生客,且从衣着玉饰上看,是难得一见的大肥羊。 可不能让她们跑了,这个月的月俸提成全靠这几位娇客了。 如此想着,他抬手擦去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水,笑得春风化雨地领几位上楼。 一楼虽说也有歌舞,却太过嘈杂,除了一些钱袋羞涩的客人,大多有钱的娇客还是喜欢在厢房玩乐,且私密性更好。 锦瑟感受到周遭小倌们冲着她跃跃欲试的目光,还有陆阑丞抓着她的手臂,那不自觉越来越抓紧的力道,赶紧随着小厮往楼上走去。 这时曲乐换人,随着几名红衣小倌的翩然而至,花瓣从天而降,落在锦瑟鬓角。 她无视地任由陆阑丞替她撇去这不该有的浮尘,却因为抓着她手臂,却驻足不动的红豆,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小姐,我能要他吗?” 心神一愣,被惊诧到,而后顺着红豆的视线望去,锦瑟终于知道她失态的缘由。 在如擂鼓般铺满花瓣的高台上,一身黑色异域风情打扮,脚上还戴着清铃金细链的赤足少年,怀中抱着把琵琶,足尖一点,抓着那柔软的红色丝绸,似坠落的蝴蝶。 半遮半掩的轻薄黑色描金面纱上,抹了胭脂的眼尾轻垂着,像是被蛛网束缚住美丽翅膀的小可怜,充满着忧郁悲情的气质。 脖子,手腕,还有头上那些华丽奢靡的精巧金饰,非但没有取悦到他,反而更像是厚重的枷锁,让他每一步都好似跳在刀尖上,内心痛苦挣扎。 这时,随着曲目的变化,他转过了身,头纱忽然掉落,他却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意,视线空洞无光地往远处望去。 然后,与来不及被陆阑丞捂住眼睛的锦瑟,倏然对视。 不知为何,他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眼神突然活络起来,那散去的光芒渐渐重聚在眸底,睫羽轻颤,鸳鸯眸中浮现出细密的水光。 锦瑟可以肯定,对方兴许是认识她,或者是认错了人。 她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她还戴着面纱,而且还不是那种半隐半现的,靠一双眼睛便能认出她的,除了父母亲族,就只剩下陆阑丞这个变态了。 可还未等她想明白,对方就如同那窥见光亮的飞蛾,毫不心疼地丢下手中琵琶,朝她飞奔而来。 有人试图阻拦他,却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铃铛金片晃响起急促躁动的声音,他从高处一跃而起,如琵琶弦声般清越动听的嗓音充满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接住我。” 锦瑟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只觉得这要是跳下来,肯定受伤,她下意识地…把红豆推了上前。 身后眼神阴郁暗冷的陆阑丞,掩在袖下的右手掌心蓄足了内力,只为一掌将人打飞击毙,好在关键时候,锦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动作,让他恢复了冷静沉着。 一眼就看中了这楼里最漂亮的姑娘,他也算好眼光,不过姑娘已经有主了,想要投怀送抱,搔首弄姿,别说门,缝都没有! 不过对方发现要抱他的人不是锦瑟,而是黄衫的姑娘后,竟然抓了条飘带,恬不知耻地借力蹦高了点,然后…直接踩着红豆的肩膀,,投入她身后的锦瑟怀中。 红豆原本上扬的嘴角弧度,就那样僵硬住,好在面纱遮脸,无人察觉她的尴尬气愤。 不过那少年也未得逞,因为陆阑丞及时出手,拽住了他柔顺的长发,将人硬生生扯丢在地上,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做完这些,他还无辜地看了眼锦瑟,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像是在说,看,我多心慈手软,有好好听你话,不杀人哦。 锦瑟瞧了他手里扯下来的几缕发丝,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第185章 好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好疼…” 摔倒在地上的少年一双白皙的长腿随着动作从黑色舞裙中裸露出来,一直到大腿根处,才被严丝密合地遮挡住。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只是下意识缩了缩轻颤的小腿,却不知这样的举动更加抓人眼球。 瞧得不少女客热气上涌,心痒难耐,有些甚至当初鼻血喷涌,脑袋后仰,晕厥了过去。 “女公子力气真是大的很,都弄痛琉璃了,不过琉璃不会怪你的,你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右手手肘撑地,少年轻颤的嗓音如夜莺轻啼,他不动声色地改变摔倒的姿势,身形弯曲的弧度变得越发巧妙起来。 既能让自己看起来柔弱可怜,楚楚动人,又能展现出他最魅惑纯情,温柔体贴的一面。 左手轻抬,腕上几个金镯发出清脆响声,他弯曲食指,似乎想要将垂落脸颊旁的发丝捋于耳后。 一个不小心,将面纱拨弄了下来。 惊慌之下,眸中水光潋滟,睫毛不安地颤抖,却是阻挡不及。 那精雕细琢般娇媚怜人的容颜,仿佛盛开在清池雾气中的一朵黑色千瓣莲花,不自觉便会被蛊惑了心神。 陆阑丞眼眸一眯,目光冷沉地落在那少年身上,恰好与对方故意挑衅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男扮女装,故意针对地望向他。 但不知为何,视线交汇没多久,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一般,抬手轻碰嘴唇,脸色苍白畏惧地往后缩了缩。 很是惶恐不安地咬了咬唇瓣,眸中含泪,垂着眼帘,嗓子发出几声泣音后,这才鼓足勇气抬头看向锦瑟的方向。 欲语还休,几番踟蹰,却是泪水划过脸庞,留下惊心动魄的破碎美感。 锦瑟不温不火地看着他,眸光波澜不惊。 说实话,这少年的样貌着实算得上是绝色,且眉眼间还有几分陆阑丞的神态。 特别是脖颈右侧那颗小小的丹砂痣,如点睛之笔,让他的美貌变得足以让人一见倾心,终身不忘起来。 只是她并不是那种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人。 无福消受美人恩,还是留给旁的女子去怜惜疼爱。 “我们走。”扯了扯想要跟少年对上的陆阑丞,这种场合锦瑟不欲再多留。 至于红豆,此刻对那自称琉璃的少年早已没了狎昵的心思,她是个十足清醒的人,这花魁一看就是冲着她家小姐来的。 可她们几人都蒙了面纱,他又是怎么认出小姐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红豆顿时心生警惕,觉得这人居心叵测,对她家小姐有所企图。 她快步跟着锦瑟上楼梯,还故意挡住那摔倒少年的视线。 色诱?想都不要想! 且不说旁的,小姐身边这位祖宗,平日里那放浪形骸的模样可要比这更厉害多了。 她都不愿回想小姐被那色胚拦腰抱在窗栏上亲的模样,虽然只是瞬息,足以让她甜腻味。 可别再来一个了,多闹心啊。 这般想着,那摔在地上的少年却因为锦瑟毫无动容的离开而愣了愣神,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一双能惹人心疼的鸳鸯眼盯上了那用眼角余光警告他的陆阑丞。 还真不好惹啊。 他心里想着,却是越发想要招惹被野兽护在掌心里的宝贝。 毕竟那宝贝,他非要不可! “琉璃公子,我扶你起来。”有心痒难耐的女客试图靠近少年,却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少年如一条狡猾的游鱼,在女客疑惑间,已经重新戴上面纱,快步往楼梯上走去。 他连看她一眼都嫌弃。 女客有些身份,见此,眼神顿时阴郁下来。 众目睽睽下,被如此下脸面,她原本因为美色而上头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不少。 不过对琉璃,是越发的势在必得。 就像话本子里所说的那样,你对我殷勤备至,我不屑一顾,你对我不屑一顾,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她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却没有琉璃的脚快,一转眼都功夫,人就消失在眼皮子底下,应该是进了那个厢房。 下意识地她推开了最近的一道门,把里面一堆正在调情的男女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有病啊,你…” 骂声还未停止,那厢房门便被一关,里面的女客跟公子都愣住了,紧接着又是第二道门打开,直到要打开锦瑟她们那道门。 只是开了一条细的不能再细的缝隙,一柄削铁如泥的弯刀随着破空声,就穿透一半门板,差点刺透女客娇嫩圆润的小手。 女客被吓得一屁股后坐在地上,眼里都是惊惧之色。 直到两扇门扉从里面打开,一只纤细白皙,骨感分明的漂亮手用力地扒住了门框。 蒙着面纱的女子个子比寻常女子要高出许多,她穿着一身暗花细丝褶缎群,手里还拿着一柄兰草凤尾蝶的白面精致团扇,摇得风情却又不媚俗。 她发间簪着两朵海棠珠花,算不上什么太珍贵的饰品,可有些人只需站在那里,再用他那勾魂的桃花眼居高临下地瞥上那么一眼,就足够矜贵雍容。 “呦,这位姐姐怎么摔着了,还不快快起来,不然我家善良单纯的小妹看了,还以为我又像上次把下人手指跺了那样,欺负你了呢,这可不行呢,我这人最受不的冤枉委屈了。” 他一口女子腔调嗓音掐得是又娇又傲,落在那女客眼里,简直就是吐着毒信子的蛇蝎美人,对上可是要倒大霉的。 这种人可不管你有权有势,都是先凭心情把人欺负完了,才想起来可能不好收场什么的。 她爹早就交待过,出门在外,千万别惹的就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毕竟真要伤了,之后再怎么找场,那受过的伤也还是在的。 严重点,小命没了,那就算亲人再怎么报复,也是亏了的啊。 目光从那被少女拔出来放在唇边亲吻了下的弯刀上掠过,女客浑身冷寒,鸡皮疙瘩都在发着抖。 正在这时,一阵“轰隆—-”雷声从楼外传来。 紧接着是里面都能听见的瓢泼雨声。 女客一个激灵回过神,爬着起身,嘴里念叨着,“下雨了,我得回去了。” 走了几步,就提着碍事的裙摆跑起来。 像是后面有成群的毒蝎子追一样。 第186章 绿茶pk白莲(一) 陆阑丞面纱下的嘴角轻蔑地轻扯,手中弯刀收入鞘中,重新藏回衣袖中。 他正要转身关上房门,好好处理一下那只偷溜进来的’臭老鼠’,不料耳畔传来声软糯糯的询问,看起来小心翼翼,忐忑不安。 “姐姐,我这样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对不起,琉璃只是太喜欢姐姐了,都怪我,一见到姐姐就情不自禁地想要跟姐姐走,都没注意到姐姐身边已经有人了。” 几声抽抽嗒嗒的哽噎,充满着伤心失落。 “那位哥哥一定很爱姐姐,姐姐来楼里,他都要男扮女装跟着姐姐,对姐姐的占有欲好强,不像我,身困囹圄,千方百计保住清白已是不易,便是遇到了真心喜欢的女子又能怎样,我真的…” 一个泣音,咬紧下唇瓣,手指抹着眼泪,怎么也不肯再说了。 陆阑丞直视着他,从胸腔中发出声冷笑,眼神阴郁得像是那乌云密布的天空,随时都可能降下恐怖如斯的雷电。 倒是他小瞧了这男花魁,心机竟如此深重。 先是表露情意,用真心和示弱的眼泪来打动善良女子那柔软的心肠。 但凡此刻坐在他旁边的不是瑟瑟,恐怕就要着了他的道,忍不住怜惜起他的赤诚爱慕了。 好在他家瑟瑟从来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菩萨。 其次,他识破了他的男扮女装,却以羡慕的口吻,委婉提醒瑟瑟,他陆阑丞占有欲太过强烈,会束缚她的自由,跟他在一起久了会很有压力。 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还用自己做了对比,显得他自己是那么的不一样。 若不是顾忌锦瑟在场,陆阑丞一定拔掉他的舌头,再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地狱,生不如死。 还说什么保住清白已不易,不就是想告诉他家姑娘,他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被任何人碰过,就等着被心上人赎回家吗? 至于心上人是谁,简直不要太直白。 越想越气,但陆阑丞却没有过激的行为,他关上厢房的门后,就坐在锦瑟旁边另一个位置。 安安静静地,拿了个橘子剥起来。 眉眼慵懒地半敛着,周身的气息沉静得有些怪异,反倒叫人容易察觉到那压抑的危险。 锦瑟看了他一眼,手里被琉璃塞过来的剥皮橘子悄悄放回桌上,还用陆阑丞的一片衣袖擦了擦手。 整个过程自然又适当,几乎没有被正在盯着陆阑丞的琉璃瞧见。 坐在桌子最远处的红豆抬眸瞥了眼陆阑丞手上的那个橘子。 明明他只是在剥个橘子,可那温柔中又透着狠厉的手法,倒似在钝刀子割肉,一点点剥皮抽筋。 她浑身的血液凉了个透彻,惊悚得头皮发麻。 陆阑丞带给她的恐惧这个时候终于回来了。 这个疯子他他他…不会要杀人? 下意识夹紧双腿,浑身紧绷,红豆双手局促不安地捏放在膝上,低头看着面前的一小盘糕点,再不敢乱瞅了。 怕被注意到,用她来杀鸡儆猴。 空气突然沉寂下来,最后还是锦瑟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僵局。 她看向目光已经回到她身上的琉璃,语气温和,却十足戳人心窝。 “爹娘膝下只有我与兄长俩个孩儿,并无再多的兄弟姊妹,琉璃公子莫要再唤我姐姐了,落在旁人耳中,是会误解的,我想你也不希望有这样的麻烦,对吗?” “这怎么能是麻烦呢?” 琉璃两眼泪汪汪,激动地就要抓住锦瑟的胳膊。 被锦瑟躲了开去,他满脸难过,面色苍白,有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但还是咬唇把话继续说完。 “琉璃…琉璃只是想跟姐姐亲近些,要是姐姐不喜欢我这样叫你,那琉璃就不这样叫了,琉璃只是一见姐姐就心中欢喜,这才失了分寸,忘了自己的身份。” 泪水从眼角滑过,他像是不愿锦瑟看到这软弱卑屈的一面,转过身抬手把泪痕拭去了。 再回过头去,摘下面纱的那张绝色脸庞绽放出乖顺可人的笑容,灿烂阳光,藏起了所有不好的情绪。 “姐…女公子说什么琉璃都听,别讨厌琉璃好不好?” 眼贱抬头,看到这一幕的红豆,顿时揪心。 这表情,跟她养过的小狗狗好像,太让人心疼了。 不过道行还是浅了些。 她的目光瞥向陆阑丞那边,果然疯子已经端不住了。 眼眶发红,轻皱起他那秀美如月的眉毛,眸光闪烁间情绪低落伤感,像是被抛弃的家猫,明明伤心得要死,也不肯示弱,孤傲又倔犟。 同样惹人心疼。 两个惯于伪装的男人啊… 红豆心底叹了口气。 她算是看透了,打是打不起来的,这俩人似乎想通过别的方式较量一二。 锦瑟此刻也感受到了这份压迫,她夹在中间感触最深。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虑。 “我蒙着面纱,你连我是谁都不知,为何第一次见面便对我如此亲昵?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本想说一见钟情,可话出口之前又被锦瑟改掉。 因为琉璃的眼神,并不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怎么说呢,就仿佛在说…终于见到你了。 当然,这很奇怪。 因为不管锦瑟怎么想,记忆中都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而且以琉璃的容貌,但凡见过他一次,她不会如此没有印象,除非是从未见过,抑或是在此之前,他并非这么一副容貌。 “我,我们见过…哦不,是我单方面,见过你,还受过你的恩惠。” 听到锦瑟的话,琉璃眼神瞬间就亮了。 他双手有些无处安放,紧张局促的样子,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四年前,我还是个小乞丐,那个时候,我被别的乞丐欺负,差点被打死,还生了病,肚子又饿,为了活下去,没办法只能去做扒手偷钱。” 说到这里,他脸变得臊红,有些羞愧难当,声音也低了不少。 “我第一次偷东西,便…便盯上了正在跟侍女逛街的你,当时你还小,穿的又富贵,瞧着也面善心好,我不敢偷大人的,怕被打死,没想到因为太紧张,还没靠近你,就晕了过去。” “后来,我从医馆的大夫口中得知,是你救了我,还给我付清了药费,不仅如此,还嘱咐大夫,说如果我想自食其力,可以去如意阁当个跑堂,那里不看出身,只瞧能力。” 锦瑟这才想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那小乞丐脸上污垢都结块了,头发也是一团糟乱,她又没多注意,哪里能想到那小乞丐是琉璃。 毕竟她挖掘的人才多了去了。 当时也只是看小乞丐都病成那样了,跑起来也还是飞快,是个跑堂的好料子,这才… 第187章 我都这样那样了 “那你为何如今…” 锦瑟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琉璃心知肚明。 他苦笑了下。 “当时我本来是想去的,但因为在医馆洗去了脸上污垢,所以一出来没多久,便被人贩子盯上了,后来几经辗转,被卖到了这…不过其实想想也挺好的,不然我就见不到姐姐…女公子了。” 他莞尔一笑,看起来非常容易满足的样子,用甜甜的口吻来掩饰所有的辛酸悲苦。 锦瑟眸光寸寸扫在他的脸上。 这样说来的话,是因为她,所以琉璃才会被人贩子拐走吗? 可她当时若是任由琉璃晕倒在大街上,以他当时的情况,很有可能活不下去。 不过到底是她当时做事的方式太简单了。 她若是再在药馆多待上一会,留下人亲自听他回复,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拇指下意识地扣着食指指腹内侧,心中焦躁自责,有些钻牛角尖了。 她虽然救了他,但也将他推入到另一处比死还痛苦的深渊中。 实在是不该。 “瑟瑟。” 陆阑丞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再顾不上与小妖精较劲,担心地握住了锦瑟握成拳的右手。 掌心一片冰凉,濡湿的汗意。 他心疼极了。 “这不怪你,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并不需要为陌生的人扫清所有的障碍,他们的磕绊与霉运怎能怪罪在你身上?” 说着,视线狠狠地瞪了眼那故意为之的少年。 眸底的冷意刺骨寒凉,像是要将少年的舌头挖出来捣碎似的。 他按着锦瑟的后脑勺,将她半搂抱在怀里。 锦瑟还有些恍惚失神,像是被无形的东西蒙住了双眼,她需要时间。 琉璃没想到会适得其反,正想说些什么话补救,后背传来几处刺痛,他动弹不得,更说不了话。 心里焦急无比。 [怎么回事?系统,系统,你快出来,我这是怎么了?] 他呼唤着脑海中那个神明一般的存在,奈何良久都得不到回应。 直到陆阑丞带着锦瑟离开,他又坐了快半个时辰,身体才恢复正常。 深吸一口气,他浑身酸痛,眼中划过恐慌之色。 而这时,脑海中那个千呼万唤都不出来的声音,终于肯赏脸回应他一下。 [1807号宿主,你又怎么了?] 听见系统不耐烦的语气,琉璃原本还想发脾气,刹那间就态度软和下来。 没办法,谁让他的命运都被掌控在它手中。 [我刚才突然不能动弹,也说不了话,难道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当初琉璃接过这具身体的时候,身体的主人就已经快死了,还是靠了新手大礼包和零散的支线任务,才慢慢养好了这具身体。 现如今攻略好不容易要正式开始了,要是身体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麻烦可就大了。 [愚蠢,你被点穴了。] 系统一口软甜的嗓音,表现得却十分高傲不屑,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琉璃在他眼里,只是微不足道,还有些愚蠢的蝼蚁。 [点穴?天啊,竟然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这个异世界也太牛逼了,是攻略目标身边那个气运之子干的吗?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太玄幻了。] 激动的嗓音显得有些亢奋起来,没人的时候,琉璃那柔弱白莲的样子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反而像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中二少年。 [这些都不重要,琉璃,你得记住,原本你该因为熬夜通宵游戏而猝死,是我给了你复生的可能,这还只是第一个世界,接下来还有九十九个世界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系统又搬出它那沉重压抑的一套提醒警告,让琉璃不厌其烦。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很多遍了,要是这第一个新手任务世界我都完不成的话,那迎接我的便会是魂飞魄散,对不对?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你不腻我还嫌烦…啊疼!] 话还未说完,那股子嘚瑟劲就被系统降下的一道雷击给碾轧得板板正正。 [要记住,你需尽快完成原主琉璃的心愿,获得攻略目标的喜爱,任务时间拖得越久,积分扣除就越多,目前攻略目标对你的好感度为63。] [什么?] 琉璃不敢置信。 [我都这样那样了,她才这么点基础好感度?什么人啊,莫不是个铁观音!] 系统冷嘲热讽地嗤笑一声。 [珠玉在前,自然不会瞧上鱼目,我早就说过,不要挑气运之子在的时候,躲开!] 突然的一句,琉璃下意识侧头滚地躲过那暗箭。 未等他想明白,又在系统的提醒下躲过几处暗箭,且趁空隙离开了厢房,往人群多的地方涌入。 还用了张大转盘抽奖得来的半柱香隐身符,才真正安全脱身。 半个时辰后,一处早有先见之明,托人买下的小宅院中,琉璃摘下头上的斗笠,负起丢在地上踩了几脚,整个人气得发抖。 “该死,那种场合他竟然敢杀人,不知道杀人犯法吗?” [这可不是你所在的二十三世纪。] 系统慢悠悠地说了一声,鄙夷轻嗤。 [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地天命之子一个比一个狠,都是黑化的那种,你非不听,吃苦头也正常。]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琉璃憋屈又恨意,他下意识反驳,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安离国不是也有杀人犯法的律条吗?] 白莲系统:[……] [我不跟蠢货辩解,你非要这样的话,那就你说得对,总之,接下来我不会再帮助你,除非有积分兑换,自求多福,要是在这个世界死了,那就彻底死了。] [你什么意思?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这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吗?] 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几句后,除了灵魂遭受了雷击,系统再没搭理他一句,琉璃只好服软。 可不管他说什么,怎么说,系统都没出现。 琉璃黑沉着张脸,只能靠自己。 他托人打听到再过段时日,锦瑟她们会启程回京,那是个靠近对方的好时机。 到时候他就装成从青楼逃出来的小倌,狠点心受些重伤,不怕连乞丐都救助的锦瑟会对他见之不管。 第188章 过于偏激 将锦瑟送回府后,陆阑丞怕她睡不着,容易胡思乱想,偏偏赵家二叔几位防他跟防洪水猛兽似的,他只好 拿着新买的玉笛隔墙吹起安眠曲。 反正隔壁的院子已经被他买下,他在自家院子里吹曲,与赵家何干? 依旧是脸皮厚得能当城墙的一天。 不过倒是被他猜对了,锦瑟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时候做事是不是太过激了。 总想着既然要救一个人,自然不能再让他(她)拥有希望过后又失望,重新踏入黑暗深渊。 但却忘了,过于插手旁人的人生,其实也不好。 是非对错,因果缘由,终究还是要本人亲自去经历过一遍,才会有所成长,得到感悟。 可有些苦难,她只要插手,不论未来会有什么变数,至少当下,那人会拥有另一条可选的道路,没有那么多棘刺与坎坷,也不必过得那么磕磕绊绊,战战兢兢… 思绪混乱,陷入到了死胡同中,兜兜转转也走不出来。 翻来覆去间,锦瑟太阳穴隐隐作疼,她起身披上外衣,想要去院子里散散心。 刚出门,就听见魔音灌耳的曲子从不远处的高墙后传来。 她心神一震,吓得心跳都停漏了一拍,脑子里更是什么想法也没了,全被那夜叉鬼魅来临似的曲调强势占满。 捏着外衣的右手轻颤着抓紧其中一角,深吸了口气才不至于脸色大变。 如此幽谧森冷,诡异恐怖的曲子,她只听过某个人吹过,往往那都是在他练新曲子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心惊肉跳的一幕。 她不用想也能知道他吹曲子的用意,但这份心意不得不去阻止了,否则惊动了… 脚步刚踏出去,已经晚了。 “汪汪汪!!!”圈养的狗狗们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鬼啊,有鬼啊…扑通…”落水声。 “奶奶个腿,哪个小瘪三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吹曲子,还那么难听,娘诶,我的耳朵要聋了。”破口大骂。 灯光一盏盏亮起,隔壁屋向来睡觉睡得深沉的红豆都被扰醒,她拿着放在枕头边的棒槌走出来,耳朵里还塞了棉絮。 看见锦瑟,还有她注视的高墙,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她快步过去,对着高墙对面大喊。 “陆公子,别吹了,再吹老爷他们就要放狗咬人了。” 曲声停顿一瞬,像是迟疑,但很快又信心满满地吹起了另一首曲子。 比之前一首,简直是没有最难听,只有更难听。 红豆都听哭了。 除她以外,还有很多被荼毒的丫鬟小厮,连同牵着狗来的赵二叔跟几个堂兄。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一位堂兄出手抡着大铁锤砸墙,其余一拥而上,若不是陆阑丞丢下玉笛跑得快,他今天怎么也得留下半条命在这。 “瑟瑟啊,听二叔的话,这男的真不能要,吹个笛子跟吹断魂曲似的,忒吓人。” 赵二叔苦口婆心地劝着锦瑟,却见她捡起那玉笛用帕子温柔擦拭,瞬间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不行了,扶我去书房,我要给京城写信,不能总是我一个人不顺心。” 暗中观察这一切的影子为自家主子着实捏了把冷汗。 五天后,锦瑟收到了京城那边飞鸽传书来的催促信笺,这次回去除了科举,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说舅舅升了京官,为了孩子的亲事准备,举家从益州迁来京城定居,希望锦瑟能参加乔迁宴。 又比如说,大战胜利,虎贲军班师回朝,自然要举办大型宫宴的。 锦瑟百般暗示之下让女帝知道了徐雪儿的存在,于是聪明人就喜欢打哑谜的女帝百般来信暗示锦瑟,说什么也得让她随父进宫参宴。 反正就是不提她那流落在外的女儿,就跟不是亲生的一样。 让你猜啊猜啊就是猜不透她的花花肠子,可以说锦瑟第二烦的人就是她了,第一自然是那莫名其妙的和尚。 她时至今日还是琢磨不透他跟她下那盘棋,还有说的话的全部意思。 再比如说,就是那差点来学府读书的兵部尚书之女,许娇娇了。 她找到丢失的弟弟之后,就带着他回了京城与父亲相认,紧接着许是补偿心理,就一心挂在弟弟身上,来学府读书的事早被她忘之脑后。 可她还是会给她写信,信中大半笔墨都用来写她弟弟如何如何,锦瑟虽然有被打扰到,但每封信还是会很认真回复。 渐渐的,俩人也算得上是朋友,因此当许娇娇写信说有事找她,但只能当面说,她答应了。 事不事是一回事,见不见是一回事,锦瑟向来不会弄混这是两回事。 “锦瑟姐姐,我有点紧张。” 被锦瑟忽悠去京城参加科举,顺带王都一月游的徐雪儿站在船边,看着远去的洛阳码头,她瞬间胆怯畏缩起来,眼睛里满是对未知的不安与惶恐。 锦瑟拉着她去船尾,丫鬟搬好两张躺椅让她们坐下,瓜果点心一应俱全,还准备了打发时间的话本子。 “吃点这个,味道不错。”投喂着投喂着,就让徐雪儿再没有心思想有的没的。 其实锦瑟也想过要不要把徐雪儿带去京城。 不过她一想到温行之可能没死,还有影子禀报那些围绕在徐雪儿身边若有似无的视线,特别是女帝这次宴会让她去,直觉是个大坑,要倒霉的那种… 思来想去,还是带在身边最安心。 “锦瑟姐姐,这个这个,超级好吃,我能把最后一块吃完吗?” 徐雪儿仿佛被馋虫勾住地盯着锦瑟,她的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伸向那盘糕点,锦瑟一点头,就迅速塞进嘴巴里。 吃得心满意足,眯着眼睛十分像是,还有些傻气。 锦瑟盯着她有些发福的双下巴。 貌似一不小心,把人养歪了。 “我的茯苓糕!!!” 身后传来郭高月咬牙切齿的声音,锦瑟这才想起这糕点是她的最爱。 “锦瑟姐姐,我怕,高月姐姐好凶啊。” 还未等锦瑟说些什么,徐雪儿已经习惯地蹲躲在她身后,还小手拉着她的衣袖,可怜巴巴。 这既视感,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锦瑟:“……” 第189章 不能这样对我 没吃到茯苓糕,郭高月难受极了。 “你看她如今都被你喂的多圆润了,以前你一有好吃的都是给我的,现在倒好,连我买的都给她了,赵锦瑟,枉我对你有情有义,你却对我无情无义,你这个女人,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控诉的话语越来越离谱,锦瑟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插句嘴。 “上个月,你也是这样哭哭啼啼跟我抱怨,说我太纵容你了,每次吃点什么,都不拦着点,以至于腰身胖了一大圈,喜欢的衣裳都穿不下了。” 郭高月眼睛瞪得像铜铃,被锦瑟的话噎得“嗝~”了一声。 表情还有些半信半疑,思绪陷入深想。 “真…真的?” 锦瑟只是看了看她的腰。 瞧她视线所及之处,郭高月的脸渐渐红透顶,整个脑袋跟刚从蒸锅里拧出来一样,所有的嫉妒脾气都变成了无地自容的羞愧。 她还不肯服软,跟大头鹅似地伸着脖子跟锦瑟犟。 “那我说不吃,你就全给她了啊。” 下颌朝锦瑟身后缩脖子的人那点了点,郭高月气得腮帮子鼓鼓,差点跳脚。 “说,说不定我瘦下来之后又想吃了呢?” “然后又胖?” “……” 最后,还是红豆端了刚做好的茯苓糕过来,才让郭高月喋喋不休的小嘴停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因为糕点的事,她就是瞧不得锦瑟对陆阑丞上心就算了,还对徐雪儿也那么上心。 醋劲横生,锦瑟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很是为难。 只觉得这个时候陆阑丞在就好了,谁也不敢跟他争。 不过陆阑丞这会儿有他要忙的事情。 凌江国那边对他步步紧逼,还伸手到她这里,他正在准备反击。 锦瑟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成为他的弱点,给他添麻烦。 船只行驶几日后,突逢大雨,继续赶路会有危险,只能在最近的延镇暂且落脚歇息。 空气变得有些凉意,锦瑟在客栈沐浴更衣后,推开了木窗。 雨势小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朦胧,远处山脉笼罩着白烟似的飘云,大街小巷行人稀少,各色油纸伞仿佛给这水墨画般的延镇增添了几分光彩。 锦瑟很喜欢这样又吵又安静的氛围,空气中也都是草木花朵的香味,她深吸一口,往远处眺望。 视线在掠过码头那边停靠的几只大船时,瞳孔瞬间紧缩,猛然愣住。 一袭白衣的男子远远站在船头的位置,白皙得近乎病弱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手中红色油纸伞的柄。 风吹得他衣袖鼓鼓,他将左手负于身后,腰带勒得他的身形越发单薄,像是随时都会跟他脑后系着的白色发带一样,飘然而去。 虽然客栈就建在离码头不到几十米的距离处,但雨雾朦胧,凉风迷眼,他的面容又大半被伞面遮住,锦瑟从高楼望下,一时间竟也无法看清他的全部长相。 直到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存在,有意地对着这边抬了抬伞面,虽然只露出下半张面容,又很快遮挡,但锦瑟心中已经无比确信他是谁。 温行之! “姑娘小心。” 身后一股拉力将锦瑟的身子拖回去了些许,锦瑟扭头看见跪在地上的影子,这才发现自己身子探出太过,这样的姿势是很危险的。 但她来不及解释太多,就想让影子去确认那个人是不是温行之。 “那条船上…”她试图指给影子看,不料只是瞥头的工夫,那大船上的执红伞的男子就已经消失不见。 锦瑟并不觉得这是幻觉,更像是对方的故意为之。 她还是让影子去调查了那船只,结果不出意料,没找到人,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锦瑟神色凝重地坐在凳子上,她揣测着温行之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与她重新相见,还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好像笑了。 在笑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应该还在这个镇上。”不放过一丝可能,锦瑟让影子继续去找人。 现在的温行之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潜在的隐患与危险,若有机会,锦瑟想,她会杀了他。 绝不能让梦境中预示的未来成为真正的未来。 入夜,锦瑟正在睡梦中挣扎,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被温行之变相囚禁在小屋里的时候,她的手上脚踝都戴着细而坚固的链子,每日活动的范围不能超过门槛。 他非常怜惜她。 屋内的一切都价值不菲,千金难买,却吝啬一封书信的笔墨。 他爱惨了她。 用尽方式想要哄她开心,却宁愿给她的镣铐缠上最柔软的兔毛,也不肯放她自由。 真是可笑又讽刺。 他还效仿普通猎户去打猎,然后亲自给她下厨做吃食,抱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像一个沉暮的老人,絮絮叨叨地述说着她们过往甜蜜幸福的每一个时刻。 “若有来世,珠珠再嫁给为妻可好?”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就如同前世那般,即便是身处噩梦,她也坚定不移地回绝。 “若有来世,我一定逃得远远的,再不与你有任何关系,因为我不爱你了,温大侯爷,收起你深情款款的嘴脸,我只觉得恶心。” 那段时间,她真的是各种歹毒凶狠的话语都说得出口,可没有哪一刻像当时那样,脸色煞白一片,整个人像是被瞬间击倒再也站不起的样子。 颓然又伤心,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沉默地看着她落泪。 他还试图抬起她的手帮他擦拭泪水,锦瑟一次次抽回来。 狠心地握成拳头。 终于击溃他最后的防线。 大厦倾倒也就是一霎那间的事。 他抱着她无助又绝望地哀求,再维持不住那温润儒雅的虚假一面。 “别这样,珠珠,别这样对我,你不能…” 锦瑟只觉得他抱的力气太大,压得她有些快要喘不过气来,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脱离梦境,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温行之,他俯身瞧着他,一只手还掐在她的脖颈处未松开,只是力道小了许多。 “醒了?” 第190章 想我了吗? “怎么,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珠珠就已经忘了我这个缠人的夫君了吗?” 见锦瑟瞳孔紧缩,眼神短暂警察局过后瞬间凶狠警惕起来,温行之松开放在她脖颈处的大手。 开始把玩地捏揉起锦瑟垂落在肩颈处的一缕长发。 锦瑟张了张嘴,嗓音刺痛沙哑,可想而知温行之刚才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只是不知道为何,还是放弃了。 “你知道我身边有人保护,所以故意让我发现你,因为你了解我一定会想法设法找到你。” 无需多问,锦瑟就知道自己中了眼前这个人的算计。 是她大意了。 “不过,你既然想方设法调开一半保护我的人,说明你身边虽然也带了不少高手,但不足以应对所有保护我的人,对吗?” 一声轻笑,温行之并未回答锦瑟的话,他猜到她是在故意试探套话,毕竟这个世上没有谁能够比他更了解他的小妻子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软筋散的味道,他事先服了解药自然不怕,锦瑟却不一样。 随着时间的拖延,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再加上装着解毒丹的袋子跟外衫一起挂在了不远处的屏风上。 虽几步之遥,对此刻的她而言,也是天堑距离。 “珠珠想我了吗?”放开那缕发丝,温行之恬不知耻地将锦瑟扶起来倚靠在他怀里,语气眷念。 “自然想你。”锦瑟皱着眉头,脸色冷若寒霜,“想你怎么还不死,是因为祸害遗千年吗?” 不加掩饰的凶意像是在故意激怒对方,不断挑战对方的底线,看他能容忍到什么地步。 只是每说一句话,嗓子就疼得厉害,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锦瑟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她还要继续拖延时间,伺机而动。 身后搂抱着她的身体突然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手臂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仿佛要把她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血肉再也不分离般。 锦瑟呼吸微窒,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后头。 月光从打开的窗户倾斜下来,些许洒落床头,温行之已经扯下了蒙面的黑巾,只是低着头上半张脸几乎全部笼罩在阴影之下。 可锦瑟看得分明,他苍白寡淡的嘴角正在克制不住地疯狂上扬,那过大的弧度几乎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病态的狰狞扭曲。 温热的呼吸扑撒在她的颈间,有些诡异的气喘,他亲昵地贴过来,如藤蔓束缚,脸贴脸地靠近锦瑟。 但又闭着双眼,似乎不愿锦瑟透过他的目光猜透他此刻所有的心思。 “真好,珠珠果然是想我的。” 锦瑟用尽全力把头撇向一旁,真是身体每一处肌肤都透着排斥与嫌恶,若非被挟持,实在不愿与他靠得太近。 “乳名向来只有血缘亲族才可呼唤,温侯爷莫非是想做我兄长?” 她讽刺着,感觉父亲给她取的如珠似玉的乳名都被这个人玷污了。 温行之故意听不懂她的话外之意,舌尖舔舐过她圆润可爱的耳垂,还轻咬了一下,这才用极其暧昧宠溺的语气道:“兄长也行。” “只不过,必须是能够在床榻上可以欺负珠珠的兄长,最好珠珠能够娇娇软软哭着喊那一声兄长,或者跟叫陆阑丞一样,唤我…行之哥哥,珠珠觉得如何?” 一年不见,这厮脸皮甚厚。 锦瑟抿着唇,不肯言语。 她知道无论再说什么,温行之都只会歪曲她的意思,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已经不想被恶心了。 而且已经拖延这么久,也该来了。 果然,正在温行之试图亲上锦瑟脸颊,而她拼命侧脸躲避时,一道银光破空而来,朝着温行之的眼睛。 穿着一身黑衣,全身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影子,用最矫健的身姿从窗口翻进来,他的速度很快,陆阑丞抱着她躲避那断刃时,他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锦瑟充分发挥好拖后腿的潜质,她知道温行之刚才没有掐死她,至少短时间之内就不会再杀她,于是有恃无恐地挣扎。 不过眼色还是要看的,以防他有了空隙直接敲晕她。 说实话,手刀力道要是控制不好,是能不小心把人弄死的。 几个回合下来,陆阑丞带着她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而这时有脚步声从楼梯那边靠近,房门被踹开。 “主子。” 两名黑衣人想要掩护温行之离开,跟行动如鬼魅,杀人干脆利落,直接一剑封喉的影子缠斗在一起。 温行之抱起锦瑟就要走。 没几步,突然感受到几分阻力。 回过头,锦瑟正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用双手扒拉住门框。 真是好气又好笑。 那边影子已经杀了一个黑衣人,剩下的一个黑衣人手臂受了伤,仍然在拼命抵抗,为温行之争取离开的时间。 温行之眼神冷了冷,就要抬手将锦瑟劈晕过去,结果还未动手,锦瑟察觉到他的意图,立马自己松了手,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不敢再闹腾。 双手还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怂得很,像是瑟瑟发抖的小兔子,简直跟先前判若两人。 明知道她在装,但温行之还是无法避免地软了心肠。 好在接下来锦瑟都乖觉得很,温行之顺利掳着人到了码头。 可就在他正要抱着人上船时,脑袋一阵眩晕,只觉天旋地转间,怀中的人儿已经巧劲离开了他的怀中,手里还捏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 “你给我下药。” 是肯定的语气,锦瑟也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荷包是先前温行之与影子在屋内缠斗时,她趁机从屏风挂钩处偷拿的,里面可不只是有解毒丹。 “主子!” 船上接应的人发现不对劲,就要拔剑冲过来,锦瑟吃下可以抑制体内软筋散的丹药,捡起地上温行之丢掉的剑,反过来挟持了因为药效发作,快要摔倒的他。 “都后退,不然我就杀了他。” 那些人不信锦瑟一个弱女子有这样的胆子,小动作不断,锦瑟立马将剑刃抵近温行之的脖颈几分,割出不小的一条血痕。 “我说到做到。” 见锦瑟眼神坚韧冰冷,所言非虚,那些人顿时犹豫迟疑起来。 现在只要等影子追上来就好了。 锦瑟心底松了口气,却听见一阵癫狂般的压抑笑声。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震动,连双肩都轻颤起来,诡异得很。 一愣神,原本低垂着脑袋的温行之猛地抓住她持剑的手腕,而后慢慢转过头面向她。 明明脖颈处还横着剑刃,他抓着她的手腕力道也不够重,轻易就能被锦瑟挣脱,但他不要命似的。 剑刃锋利地割伤他的脖颈,血痕一点点扩大,几乎可以看见那血肉是怎么被划开的。 锦瑟看着他翻涌着戾气森寒的可怖表情,心底咯噔一下,脸色渐白。 第191章 痛了,就放手了 不过也只是瞬息被惊到,锦瑟就握紧了剑柄,眸光冷厉无情地压下去。 既是找死,那她便成全他! 可惜温行之虽然不惜命,却也不想死在这个时候,成全眼前这个女子与旁人的双宿双飞。 他紧紧地抓着锦瑟握剑地那只手腕,明明中了药,濒临绝境爆发出来的力气还是让锦瑟分寸难近。 双眉入鬓,他病态狰狞的面目刹那间忧郁悲情起来,散落在唇角的发丝沾上一抹咬唇的血迹,可谓是凄哀到极致。 嗓音颤抖哽涩,不敢置信又痛心万分。 “赵锦瑟,你当真想杀我?” 没有过多的迟疑,锦瑟盯着他的双眼,不见分毫触动与怜惜。 绝情得像没有心肝似的。 “温行之,我为何不想杀你?” 她还故意反问他,言语如无形的利器,伤得他一颗还奢望期待的心,疮痍破碎。 “你要杀我。”他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像是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理智再次崩断。 睫羽轻颤,眸中泪光终于坚持不住地滑落脸庞,他低垂着一张苍白病态的面容,阴影落下,如云遮月,坠入无底黑暗的深渊。 瞧着他泫然欲泣,没有半分英挺气概的脆弱模样,锦瑟在意的却是她被他抓住的手腕。 捏的太紧,会留下指痕,若是被陆阑丞瞧见了,不好交待。 不过那影子还未追来,锦瑟再不耐烦,也还是要与他周旋一二,拖延时间。 思来想去,她只能拿前世来扎这个男人的心。 不是她狠,实话实说而已。 “这般难过痛苦是为何?”压低的声线,她靠近他的耳畔,以只有俩个人能够听到的嗓音字字诛心道,“当年我被你囚禁别院,不慎落胎时,你好像都没有这么悲伤。” 她知道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是他心底不可言说的痛,也曾是她哪怕是死,也要逃离他的契机。 好在,她已放下那段孽缘,倒是他,依旧深陷其中。 所以这样的话对他而言,也是最残忍的。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儿从我身体里流掉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继续刺激着他,哪怕心中也有几分刺痛。 “那么多的血,我甚至以为我活不过那晚,想着,也许就那样死了其实也挺好的。” “不,别说,别再说了。” 像是陷入在幻境之中,他佝偻着腰,只靠着抓住她手腕的那只胳膊死死支撑,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锦瑟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搀扶着他另一只垂落在身侧的胳膊,她一字一句,清晰深刻地继续讲述那段痛苦的过往,语气中夹杂着讽刺与快意。 “温行之,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吗?我求诸天神佛,倘若有来生,再不遇你,可惜苍天有误,你我竟皆重生回归,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与解脱。” 她笑着,勾起了唇角,眸光却闪烁着刀刃般凛冽锋芒,令人胆寒。 “只要我记得前世,就永远不会再与你破镜重圆,重归于好,只要你记得前世,就永远不会获得新生,困陷其中,不得善终。” 指甲隔着雪白的衣料掐进他的胳膊肉中,锦瑟制住他想要退缩的动作,逼迫他继续听下去。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他疯,她便比他更疯,这场无可奈何的角逐,他注定是输家。 “爱我,温行之。”温柔的语调仿佛有片刻重归那年温馨的日子,只是接下来的话,却一点点打破他心底残留的美好。 “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只要我始终不原谅,你这一世,永远都只能求不得,放不下,无法解脱,难渡彼岸。” 她身披藕粉色披风,仿佛一朵盛开在清池里的摇曳荷花,散落的青丝没有任何发簪装饰,随着弯腰的动作垂落几缕在胸前,潋滟生色。 天空中细雨绵绵,打湿了她的睫毛,轻颤间仿佛隔了一层水雾,美得灵动又缥缈。 只是她的眉头依旧轻蹙着,除了讨厌眼前人,还有就是温行之脖颈处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不愿靠他太近,免得沾染上。 嫌恶一个人大抵就是如此了,即便是雪地里的落花红梅,她都觉得脏极了,不愿踩在脚下,污了她的鞋底。 “你竟如此恨我。” 她听见他哽噎的嗓音,咬牙说出这样一句话,呼吸浑浊隐忍。 果然,这人总是听不懂人话的。 “我并不恨你。”锦瑟松开他的手臂,想要任由他滑坐在地上,冷眼觑看,“我只是厌你。” 话音刚落,那迟迟而来的影子终于到了,他先是与温行之的那些人缠斗在一起,在收到锦瑟的命令之后,才退到她身后。 本想换他来挟持温行之离开,奈何这人明明被她气晕了过去,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半分不松,她挣扎了好几下都无果,只能这样先退到安全地带。 而后毫不迟疑地用影子的剑刺伤了他的手臂。 不放,那是因为还不够痛,还是不放,她就断了他的胳膊。 就看谁狠得过谁。 “住手,不许伤我家主子。” 跟上来但隔着一段距离的黑衣人连忙阻止锦瑟进一步的动作,好在温行之终于松了手,锦瑟便没有再刺第二剑。 她将人丢在地上,不管不顾,影子抱着她用轻功飞快地离开此处。 以他的身手,还有温行之的伤势,那些黑衣人不足为惧。 但! 锦瑟没想到的是,安排在对面厢房的徐雪儿不见了。 屋内还有残留的迷药,对方并没有伤害与徐雪儿一起睡的郭高月,锦瑟叫醒她后,她还一脸迷茫。 “嗯?怎么了?吃夜宵吗?” 揉着迷糊的眼睛,郭高月看见锦瑟脸上被某人故意留下的指痕血迹,还有她严肃愠怒的表情,浑身一激灵,瞌睡立马全醒了。 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她下意识看身侧,想把徐雪儿叫起来,被褥却凉透了。 烛火点燃,剩下未死的影子在屋内跪了一片,只有那个最后出现的影子没有跪下,而是守在锦瑟身后,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他与别的影子不同,是先皇秘密培养的人形兵器,非常厉害,只有区区几人,存在极其隐匿,必要时刻,可以为主人赴死。 陆阑丞接手后,偷偷给锦瑟安排了一个,不过他没说这个人与其他影子的不同之处。 只是告诉她,生死关头,这会是一张保命符。 第192章 我知无不言 锦瑟并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讲给郭高月听,不是她不信任她,而是不想将她拖进这种麻烦事了。 她活得简单满足,便是极好。 “刺客把雪儿掳走了。”她极简地开口,语气不紧不慢,倒是莫名让人安心下来。 “不过你放心,那刺客既然只是用迷药将你们迷晕,看样子是不打算杀人,而且他只带走了雪儿,想来是有所图谋,但应该不是劫色,毕竟论容貌,你在徐雪儿之上。” 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全用真话来讲,只是端看如何述说了。 果然,这话一出口,郭高月立马被带弯了,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平静下来,她莫名有股信任,觉得锦瑟能解决好一切。 锦瑟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地柔和了嗓音。 “短时间之内雪儿应该是安全的,别怕,一切都交给我,我已经让人去码头盯梢,绝不会让他们轻易把人从延镇带走。” 因为逆光和居高临下的缘由,郭高月坐在床上,看着眼前少女温柔又坚韧的眼神,片刻后,她抬腰直起身子,用干净的衣袖替她擦了擦脸颊的血迹。 眸光闪烁间,浅浅一笑。 “嗯,我不拖后腿,乖乖在这等你回来。” 她的视线瞥了眼远处抱剑的黑衣人,虽然不清楚他是谁,但她也没打算多问。 平日里郭高月虽然事事都想争强好胜,但其实心底也是有数的,没有能力的时候逞强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再者,她也不是那么蠢,锦瑟话里话外都不想她掺和进去,想要保护她,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有心上人的弱女子,她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听她家瑟瑟的话。 好好待着,不乱想,不乱跑,不添乱,就是极好。 安抚好郭高月,又留了两个影子暗中保护她后,锦瑟便将此间之事飞鸽传书给了陆阑丞,让他稍安勿躁,她自有主张。 即便她不说,此事重大,影子也是不敢瞒报的,既如此,那还不如她来讲。 至少该简略的地方,她是一点也没敢详说。 腕骨隐隐作痛,锦瑟揉了揉手,这才接过身旁影子递过来的黑色披风。 “走。” 大半个身子笼罩其中,锦瑟被影子抱着离开客栈,到了延镇最高的阁楼顶上。 登高望远,月色中大半个延镇笼罩在一片阴影黑暗下,可还是模糊看得清大概的轮廓样子。 深吸一口气,缓解高楼的失重恐慌感,锦瑟的目光从码头看向街道,再到房屋楼舍。 她在揣测,如果她是温行之,会把人藏到哪里。 虽然如今的他更像是个理智的疯子,可只要他还有前世的记忆,那他的处事风格就不会那么轻易改变,即使改变,一些细枝末节处的习惯也还会保留。 虽然不想,但眼前境况,她不能单单指望影子们的暗中搜索。 温行之没有那么蠢,他既然把人掳走,定是有万全的准备,简单的搜查是没有太大希望找到他藏身之处的。 抬手点了几处与揣测的位置相反的地方,锦瑟并不打算小瞧他,她能够猜到的,他定然也能反推断出她的想法。 其实这样也不稳定,多少有点赌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毕竟温行之这个人,最擅长故布迷阵,虚晃一枪。 说不定她所预料的,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好在她早有先见之明。 唇角微扬起一个渐冷的弧度,锦瑟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里面窝着只翅膀带着荧光的蛊蝶,她咬破手指滴了血在它身上,很快,蛊蝶的触角便动了动,展开翅膀从盒中飞出。 身后的影子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多话,就像这蛊蝶一样,任主人驱使。 成功了! 锦瑟心中松了口气。 自从知道陆阑丞的真实身份之后,她暗地里没少学东西,这蛊虫就是她跟蛊姜儿要来的。 一开始她还不同意,说是怕被主子打死,后来耐不住锦瑟的软磨硬泡和真诚好学,再加上她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没多久就松了口,教了她一些基础的蛊术。 都是最没风险,安全可靠的。 这子母蝶就是蛊姜儿教她养的第一只蛊,方便实用易上手,就是养成时间有点久,每日都需要一点点的血喂养。 不多,真的就一点点,蛊姜儿惜命得很,危险的都不让锦瑟碰,逼急了就撒泼打滚,暴躁跳脚,要拿她的本命蛊上吊。 哦,她的本命蛊是一条血红色的小蛇,通灵性,只有巴掌大小,只能当手镯,完全上吊不了。 那天听了蛊姜儿的话后,还跟她闹了好几天别扭。 锦瑟深感罪恶。 小小的蛊蝶绕着锦瑟头顶飞了几圈后,停留片刻,就待在了她的发簪上,用翅膀捂着脸,不动了。 锦瑟:“……”果然,距离还是太远了。 这就是子母蝶的弊端,虽然子蛊很容易下,只需要他人的血里沾到锦瑟的血就行了,可这母蛊嗅觉不是很好。 明明是用来追踪的蛊蝶,偏偏嗅觉不灵,距离稍微远些,百米之外,就变成了没头苍蝇。 不过也没办法,子母蝶只是最低等的蛊虫,锦瑟自己能力不足,养不了厉害的蛊虫,又怎能怪罪它不够完美。 抬手轻轻地碰了碰发簪处小蝴蝶的翅膀,略作安抚,锦瑟看了眼身后的影子,开始往先前指出来的几处地方一一筛选过去。 距离太远,那她就拉近距离。 没有无用的蛊虫,只有不努力的主人。 与此同时,徐雪儿在冰冷的泼水中迷迷糊糊醒来,呛咳了几声后,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恼怒地睁开被水珠弄得刺痛的眼睛,想要看看是谁那么恶劣,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绑住在一把扶椅上。 四周挂着各种刑具,不远处有大盆的火炉,里面烧着烙铁,站在她面前的黑衣人丢掉手里的木桶,并不理会地站到了角落里,弯着腰低着头,像是在等待谁。 见此情景,徐雪儿眼中的火气瞬间转为惊恐害怕。 她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一更,打了个响亮的嗝,眼中泪水轻易就流了满面。 好像被绑架了。 “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别…别打我。”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能说的,对方又想要知道些什么,但服软总是没错的。 她可没有铮铮傲骨,而且那种人,通常都会被折磨至死。 第193章 割了你的舌头 “咳咳…” 伴随着一阵咳嗽声传来,徐雪儿看了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男子白衣玉带,肌肤苍白无瑕,矜贵的狐裘披风拢在他身上,衬得他分外消瘦,弱不禁风。 有种话本子里病弱公子的样子,可偏偏他脸上却戴着半块的狐狸面具,还挺…可爱? 徐雪儿:“……”突然我就不害怕了。 “主子。”黑衣人走到轮椅男子面前,单膝跪地,“可要用刑?” “不必,她没那份骨气。” 沙哑的嗓音特意掩盖了原本的音色,但那低沉暗冷的声线莫名就戳中了徐雪儿的喜好。 她的心脏噗通局促起来,耳朵酥麻痒意,一时间忘了此刻处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轮椅上的公子。 想要…再听他多说一句话。 只是下一刻,公子缓和了咳嗽声后,用松开掩唇的拳头,殷红的嘴唇对着她这边,说出了让人失望的话来。 “赵锦瑟对你可好?” 突兀的一句,徐雪儿还没有想明白这与抓她有什么关联,就见那人不耐地抬了抬手。 跪在他身旁的黑衣人立马起身,走到火炉那,用火钳拨弄了一下里面烧红烧透的炭火和烙铁,其中威胁之意不要太明显。 徐雪儿在极度的恐惧中颤栗,瞬间从虚无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她脸色白得有些透明,不敢再看那轮椅上的公子。 嘴唇颤抖着,因为太过忐忑不安,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赵,赵锦瑟她不大喜欢我,所以你们抓我来是没用的,赵锦瑟讨厌我,她不会为了我以身犯险。” 虽然胆子很小,但徐雪儿下意识还是保护起了赵锦瑟。 很明显了不是吗?眼前这个人就是冲着赵锦瑟去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直接抓赵锦瑟,而是抓她,但不管怎样,她的良心还没有霉透。 无论是被牵连还是怎样,如果不是赵锦瑟,她早就死了,反正又不是没有生不如死过,说不定苟一苟,还能等到赵锦瑟来救她。 心底莫名就有这样一股子信任,赵锦瑟定会来救她的。 她要是敢不来,不来…也好,这些人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来了也是蜉蝣撼树。 “嗯,她平常会与你说很多话吗?” 那公子好似听不懂人话似的,答非所问地看向她,徐雪儿不明白他的意图,谨慎地开口,“也不是很多。” “咳咳…那她都与你讲些什么?说来听听。” 拳头放唇下又咳了几声,喉咙里铁锈般的腥血味让他有些难受起来,抬了抬手,让人奉茶上来,抿了口茶水,又吃了瓷瓶里的药,这才好受不少。 脖颈处被纱布缠裹的剑伤上了药之后还痛得很,失血过多身体也有些发凉,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看向正在烙铁威胁下知无不言的女子。 “赵锦瑟平常都喜欢一个人独处。”半真半假地瞎掰,猜测对方最想听到的是什么。 “不过如果陆夫子,哦…不是夫子了,后来他离开了社稷学府,但他跟赵锦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整个学府的学子几乎都知道。”他端茶的手抖了,猜对了。 果然,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么关注,除了爱恨情仇,还能有什么,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于是接下来她大多数就是将锦瑟跟陆阑丞对事情,讲俩人之间是如何的心有灵犀,情比金坚,羡煞旁人,眼里只有彼此什么的。 说到最后,那坐在轮椅上的公子愠怒地捏碎了手中茶杯,温热的茶水混着血迹流淌在他的大腿处,他压抑地叱了句“够了!” 徐雪儿知道对方生气了,赶忙住嘴,该怂的时候她半点犹豫都没有。 只是这会儿她听对方的声音没有那心动酥麻的感觉了,只觉得是那么的可怜。 喜欢谁不好,喜欢赵锦瑟。 昔日有多少男学子试图飞蛾扑火,都被她无情地闪躲漠视,她的眼里从来只瞧得见一个人的存在。 不过也怪陆夫子长的太妖孽了。 而且他好像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时常持美行凶,还积极进取,把那些话本子里的绿茶白莲学了个精髓。 徐雪儿始终记得那一天,她撞见了肖白莲跟锦瑟她们在一块逛街。 不知道为什么,肖白莲总是往陆公子那边凑,还说一些似是而非,矫揉造作的话。 但… 肖白莲:“我不是故意吃你的糖人的,瑟瑟不会介意。” 陆阑丞:“瑟瑟会不会介意我不知道,但我非常介意,这糖人脏了,我不要了,哎呀,对不住,我不是故意不给你脸面的,我只是有点洁癖,不喜欢脏人碰过的东西,谁谁谁…你不会介意?” 肖白莲:“我怎么会…” 陆阑丞:“你瞪我做什么?真是小心眼,不像我,我很大方的,你不是喜欢吃糖人吗?我把摊子上的糖人都给你买了。” 肖白莲:“这太破费了,其实不用…” 陆阑丞:“没想到你是那么勤俭节约的女子,那这样,你就在这里把糖人都吃完,我跟瑟瑟去那边逛,要全部吃完哦,你说的,不可以浪费,你要是敢浪费…”凑近她的耳边,笑眯眯,“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后脊一阵寒凉,再次想到那个场景,徐雪儿依旧心有余悸。 陆阑丞是个非常不好惹的男人,他前一刻可以笑靥如画,后一刻就能心狠手辣。 变脸的速度极快,一看就是习以为常的老手了。 “咳咳咳…” 剧烈急促的咳嗽声唤回了徐雪儿拉远的思绪,她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公子吐出一大口污血来,染红了身上的白衣跟狐裘。 “主子!” 他身旁的黑衣人紧张地走近,赶紧推着他离开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只有不知从哪传来的水滴声,徐雪儿慢慢的又开始害怕起来。 “有人吗?” 她大喊着。 像是牢房一样的外头,传来谁摔东西的声音,异常凶狠。 “闭嘴,再吵割了你的舌头。” “哦。”缩了缩脖子,徐雪儿低着头不再说话。 不是她一个人在这就好。 第194章 只是什么 当锦瑟站在衙门后门口时,天色将明,看着发簪上的蝴蝶迫不及待地要往院子里飞去,锦瑟知道,终于找对了。 先前找的那几处地方都没有动静,锦瑟只能抛开一切推测。 因为她直觉温行之可能已经想到了她所想的每一步。 若是如此,那她对他的了解反而成为了一种钳制。 抛开这些,她用刁钻的角度重新去寻找,往往最不可能的,反而是最有可能的。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贼人敢把人藏在官府。 跟着蛊蝶进去,绕过当差的衙役,看着蛊蝶飞进了一处假山之中,钻入一处缝隙中,就消失不见。 “找找,有没有机关。” 一块不显眼但却光滑干净的石头被影子按扭了下去,伴随着细微的动静,蛊蝶消失的地方出现了处密道。 进去后不久,便窥见几分烛火,空气阴冷潮湿,石墙上各种刑具,有些还沾着陈年血迹,味道刺鼻腥臭,锦瑟微微皱了皱眉。 应是官府用来关押重犯的隐秘牢房,只是看灰尘和蜘蛛网,许久未用的样子,还真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经过一处拐角,影子用剑鞘将锦瑟挡在了身后,俩人对视一眼,锦瑟站到了他身后,看着他如鬼魅般消失在眼前。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再次回到她身后,将沾血的剑刃藏在身后,对着她点了点头。 锦瑟这才走出去。 徐雪儿正陷入在睡梦中无法自拔,她一口一个奶包子,一口一个酱猪蹄,吃的正不亦乐乎,就听见锦瑟的声音。 还以为要跟她抢吃的,瞬间把吃的全部塞进嘴里。 “不给。” 锦瑟无奈,直接让影子把人敲晕了带走。 “此地不宜久留。” 她总觉得救人的过程太顺了,恐怕有诈。 结果话音刚落,头顶便掉下来一张铁笼,影子第一时间把身上的拖累丢在地上,伸手就扛住了铁笼一边。 只听胳膊脱臼的脆响声,影子闷哼一声,另一只手用力扯过锦瑟将她带出了铁笼。 锦瑟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把他也拉出了铁笼,虽然徐雪儿被关住了,但暂且顾及不到她。 影子左手捡起地上的剑,将锦瑟护在了身后。 他右手脱臼,无力地垂在一旁,锦瑟看了眼,想替他接骨,但来人并不给她们喘息的机会。 眼见几个黑衣人跟影子缠斗在一起,几人都有意无意避开她,直到对方用卑劣的手段撒了药粉,让影子暂时失明,并趁机用铁链缚网困住了他。 与锦瑟相隔不远的石墙从里面打开,一个黑衣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青衣男子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虽然那穿着青衣披着白狐裘的男子脸上戴着格格不入的狐狸面具,但锦瑟还是认出了他。 还有那面具。 “菀菀类卿,不伦不类。” 她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但她知道他听得到,也是故意讽刺。 果然,下一刻他就将脸上的狐狸面具拿了下来,只是没有丢掉,而是放在手里摩搓。 嘴角还衔着抹温和的笑弧。 “是啊,你说过,你喜欢的只是戴狐狸面具的他,而不是所有戴狐狸面具的男子你都会另眼相看,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你不必提醒我。” 目光哀伤地看着那临危不惧,神情冷淡的女子,温行之将手中的狐狸面具递给身后推轮椅的护卫。 他压抑地掩唇咳了几下,再注意锦瑟的眼神,依旧是那样波澜不惊,情绪顿时有些失望落寞。 “那天,我真的很高兴,哪怕是被你故意误认为陆阑丞,哪怕知道你只是想要伤我的心,可我甘之如饴。” 看着他一副自我感动,眼里没有旁人的样子,锦瑟只觉得头疼。 跟一个听不见人话,自己还喜欢鬼话连篇的人,她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他说的话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从不过心。 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早干什么去了? 凭什么他悔悟了,想要将她拉回过去,挽留那已经消失无踪的喜欢,她就一定要顺着他? 他是不是从未想过,在他高兴,甘之如饴的时候,带给她的,是嫌弃,是厌恶,是烦不胜烦? “布下这个连环局,一箭双雕,温行之,你想要的可真是太多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彼此都懂。 他不仅想要她,也想要那滔天的权势,野心之大,一锅容不下。 “本该就是我的,不是吗?我只是将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瑟瑟,你不能因为移情别恋,便总想着委屈我,我也会难过的。” 他自己推着轮椅来到她跟前,伸出手期期艾艾地想要抓住她的掌心,锦瑟低垂着眉眼,未有半分怜惜地躲开他的触碰。 嘴里说的话更是扎人心肺。 “你难过与我何干?我只在乎我喜欢的人难不难过,温行之,别再自以为是,自欺欺人了,即便你死了,我唯一会做的,也只是…” “只是什么?”他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听到回答,锦瑟抿了抿嘴,毫不留情地勾唇嗤笑。 “不必期待,我不会吊唁,也不会哭坟,我只会大摆宴席,祝我脱离苦海,终于解脱。” 空气一下子冷了起来,锦瑟瞧着对方近乎难堪的脸色,只觉痛快。 可没过多久,他就又笑了起来,眸中溢着诡异莫名的光。 “那天你会穿红裳吗?我记得前世你最喜欢的一件海棠彩绣烟罗裙就很好看,眉间一抹花细,艳若春花,丽如朝霞,垂眸一笑间,分外动人。” 锦瑟不明白他突然扯这些做什么,还未斟酌回话,他已经不在意地继续自说自话起来。 沙哑的嗓音充满着迷离。 “若是穿红裳,我就当你再嫁我一次了,倒也不亏。” 锦瑟:“” 听见他的低笑,真是内心五味陈杂。 不是感动这份深情,更不是可怜他的痴望,而是纯粹的觉得他有病。 医书曾有言,有这样一种病,染病者内心扭曲,被情感左右,就跟得了心魔似的,时不时疯一下,癫狂吓人。 注释:难解,快跑。 第195章 不该这么在乎 跑不了怎么办? 医书上面没有写。 锦瑟沉默起来,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清贵男子…哦不,疯子,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有病的话,视线已经开始落到被束缚的影子身上了。 他身上多处伤势,一声不吭地被几段铁链困跪在地上,其中一道铁链勒着他的脖子,有些紧,锦瑟都担心他难以呼吸。 不过也快了。 心想着,耳畔聒噪的话语声突兀地停了下来,锦瑟心底一咯噔,回过头对上那阴鸷森冷的眼神,只觉得如同毒蛇缠绕,头皮阵阵发麻。 “瑟瑟,你好像很在乎这个人。” 他嗓音压得低柔地开口,尾调又带着些许嘶哑,像是在控诉威胁。 锦瑟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扯其他,转移他的注意力。 “温行之,曾经的你,在我眼里,清雅淡然,惊才绝艳,从何时起,你变得如此不可理喻,面目可憎?还说我不再喜欢你,你自己用镜子瞧瞧,现在的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是锦瑟看了郭高月的话本子后学来的,原话不是如此,但大同小异,只是把说这话的负心汉换成了自己。 当时锦瑟就觉得说这话的男子实在不是人,可换个场景和境况,锦瑟不得不承认,这话实在是狡辩精髓,怼人名言。 看,不是我不爱你,是你变了。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才是我喜欢的那个温行之,你再看看你现在,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是好,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觉得你什么错都没有吗?” 一脸痛彻心扉的表情,让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有瞬间的无措茫然,他甚至还真的自我反思了一下。 不过他也不蠢,很快就反应过来,抓住锦瑟的手腕,直视着她。 “若我回到你心目中的那个样子,你就能抛弃你现在喜欢的那个人,把我重新放回在心尖上吗?” 锦瑟还未回话,他就冷笑出声,语气自嘲。 “自是不能?无论我变得怎样好,又怎样坏,在你心中,都不会有半分位置,毕竟你那么讨厌我,连恨我也嫌麻烦。” 闻言,锦瑟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冷然。 “看来这点自知之明你还是有的,既然明白,那就不要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了,你不嫌麻烦,我还嫌恶心。” 眼中划过一丝沉痛,温行之再次试探地抓住锦瑟手指,被躲过,小心试探地抓住她的一片衣袖。 “这样也好。”他笑得几乎有些傻气,视线却分外执念,“即便是嫌我恶心,只要不是忽视,那就是极好。” 这话似曾相识,不过锦瑟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很快逼近,她拖延时间等的人终于到了。 不然她才不愿跟他废话连篇。 但他眼中并没有惊讶,似乎早就清楚她的意图,脸上漾起柔柔的笑,几乎乖顺。 “瑟瑟,他很在乎你,但他不该这么在乎你。” “你什么意思?” 虽然他是用平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锦瑟还是察觉到了其中的深意。 温行之松开她衣袖的时候,手腕被她紧扣住,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 他看着她脸上的担忧,心中酸涩苦闷,清隽的脸庞紧绷僵硬,嫉妒得眼眶发红。 视线落在被抓住的手腕上,沉吟片刻,他忍着胸口仿佛被灼烧的感觉,沉着嗓音道:“你真的很喜欢他啊,明明前世…” 戛然而止的话语,他抿紧薄唇,苍白着脸色,一点点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指,睫羽轻颤。 身后黑衣人挡在了锦瑟面前,阻止她继续动作。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还会再见的。” 戴上那狐狸面具,任由属下推着他从石墙那离开。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带上关在铁笼里的徐雪儿,这样的举动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做那么多,最后的意图又变得不重要起来,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冲着她跟徐雪儿来的。 那他… 坏了! 脑海中回想起他最后说的那些话,锦瑟看着来接应的影子们,突然想到了自己写给陆阑丞的那封信。 一切都串联起来,温行之真正想要对付的是陆阑丞! 可恶,被他算计了。 身形有瞬间的踉跄,锦瑟强撑着站稳,快步离开这地下牢房。 她得想办法,不能让陆阑丞中了那狗贼的圈套。 而这边,接到飞鸽传书的陆阑丞看着上面情况危急的字迹,立马从椅子上弹坐起来。 “来人!” 半柱香后,从各处飞出几只鸽子,与此同时,一堆人马抄小路前往延镇,半路遇伏。 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拼了命冲上去,要将被影子护在身后的陆阑丞杀死。 虽然陆阑丞身边的人都是高手,但敌众我寡,对方还像是清楚他的招数般,专挑死门下手。 偏偏这时还下起了大雨,路面湿滑,视野受阻,陆阑丞跟剩下的几个影子渐渐被逼退到悬崖边。 就在陆阑丞命门暴露的一个空档,伴随着破空的声音,箭羽逼近眼前。 “不要!” 惊梦而醒,锦瑟满头盗汗,心脏更是跳动得极快,甚至有些要窒息的感觉。 她抬手压了压胸口,缓和情绪时,房门声响起,她起身披上外衫。 “进来。” 来的是护卫打扮的影子,他关上门就跪在了地上。 “属下无能,让贼人逃脱了。” 锦瑟早已猜到温行之敢冒险,就一定有全身而退之策,自然不会迁怒他人。 “起来,你们主子那边…” 她最在意的还是陆阑丞。 影子却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锦瑟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塞了似的,竟有些发不出声来。 眸光忽闪间,有些慌乱,她捏紧搭在披风上的手,指尖泛白,脚步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 “不会的,他…” 正在这时,屋内突然出现了另一个黑衣人。 是那个右手脱臼的影子,他的手里还粗鲁地抓了一只角雕。 看见那对着她似乎在骂骂咧咧的角雕,锦瑟冷静了下来。 第196章 多少有些… [安好,勿念。] 第一张纸上只写了匆匆四字,但许是没忍耐住,又有了第二张写满字迹,密密麻麻的纸张。 上面细致地讲述了他是如何认出那封信的不对,还有他将计就计,一网打尽的过程。 [你写信,向来报喜不报忧,而且那字迹,虽然临摹得一模一样,可只有我才知道,那信纸的一角没有揉搓的痕迹,这是你写信时的小习惯。] 行云流水的字迹力透纸背,可想而知,在写这些话的时候,其主人的心境是有多么自得。 锦瑟真是无奈又好笑,不过说起来她自己还真是没有发现,写信时会有这样的小习惯。 唇瓣不自觉扬起清浅的弧度,仿若春半桃花的笑意,明艳不可方物。 正在吃食的角雕突然踩着猫步走了过来,宽大的翅膀盖在锦瑟的头顶,轻拍一样扇了几下,把锦瑟梳好的发髻得弄乱了。 锦瑟只好放下手中的信,转过去理会安抚它。 房门声敲响,护卫进来。 “姑娘,徐姑娘醒了。” 锦瑟将黏人的角雕费劲抱开,就要去看徐雪儿,角雕却不依不饶地飞追上来,叼住了锦瑟的裙角。 正在她为难之际,黑色的身影突然发现,扼住了角雕命运的脖颈,直接提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丢出去,关窗,一气呵成,再消失。 这个像死士一样的影子,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感叹着,锦瑟没有责怪他的粗鲁,转身走出房门,来到徐雪儿的屋子。 敲门进去,床榻边上郭高月搬着个圆凳坐着,手里还端了一盘糕点,正在拼命投喂床上撑得腮帮子都快鼓炸了的少女。 锦瑟看了一眼,就发现那糕点是郭高月平日里最爱吃的。 如今肯拿出来大方赠予,可想而知心中多少对徐雪儿有些愧疚。 虽然徐雪儿被掳走与她没有关系。 “多吃点,看看这身子骨,才一天的工夫,都瘦得没人样了。” 眼中泪水涟涟,郭高月说着又将放在脚下的食盒打开,继续投喂,完全不给徐雪儿说话的机会。 锦瑟看着徐雪儿那圆润的小脸蛋,实在看不出她瘦在了哪里,但也不忍打断郭高月的慈母之心。 她选择无视徐雪儿求助的眼神,默默退出了房间。 然后就听见楼下一阵惊叫吵闹声,而后有人追赶快步上楼,像是要阻拦什么东西一样。 锦瑟侧头看去,就被一只走起路来气势汹汹,但羽毛却像落汤鸡一样的角雕扑了个满怀。 它的嘴里依旧说着雕言雕语,虽然听不懂,但锦瑟可以从它激动愤怒的神态动作中感受得出来。 在骂很难听的话。 “……” 用银钱安抚走气喘吁吁,幽怨碎碎念的小二,锦瑟抱着很重的角雕回了房,然后叫出影子,把它丢给了他。 角雕:“……” 影子:“……” 一雕一人面面相觑,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许是从窗户掉下去,落到池塘里了,带它去洗洗。” 拧了拧被弄湿的裙裳,锦瑟转身离开,打算去客栈隔壁专门做浴汤温泉池的康平坊沐浴更衣一番。 结果刚入浴池,还未放松,就差点被人闯了进来。 好在暗中保护她的影子也不是吃素的。 “何事喧哗?” 外面的声音太大,而且其中一道声音锦瑟还有些耳熟,她轻叹一声,不得不从浴池中走出,穿戴好衣裳后,来到门外。 见到了被几个大汉压在身下,红着眼眶,眸子像麋鹿一样湿漉,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红衣少年。 少年嘴角还带着被扇巴掌的血迹,一身红色云锦长衫被扯得有些凌乱,绣着金边的领口被其中一个大汉拉扯到肘窝,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和极其漂亮的锁骨。 若非他注意到锦瑟的视线,咬唇红着脸地用手将滑落的衣衫往上拉了拉,恐怕裸露出来的会更多。 真是活色生香的一幕,任谁看了都要误会,可那几个大汉嘴里说着的只是来抓逃奴,无意冒犯的话。 逃奴? 锦瑟认识那少年,明明是叫琉璃的花魁,怎么突然就成了逃奴? 要知道在安离国,只有犯了重大罪过的人才会被官府贬为下等奴役。 她谨慎清冷的眼神落在对上凄哀,欲语还休的表情上,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跟她说,但不知为何,张了张嘴,又苍白着脸色咽了回去。 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锦瑟本不想管这等闲事,帮人也要分情况,能被官府判为奴役的人,通常都是犯了重大的案子,杀人未遂都有可能。 她什么都不知道,贸然出手实在不妥,而且,她跟这少年也不是很熟。 正想着,那叫琉璃的少年在经过一处扶栏时,突然挣脱旁边人的束缚,就往楼下跳去。 伴随着惊叫声,不管对方是有目的地接近她,还是机缘巧合的碰见,锦瑟终究还是没忍心就这样看着一条性命死在眼前。 好在楼层不高,下面又有汤池缓冲,虽然摔得严重,倒也性命无忧。 “瑟瑟,这人长得真好看,不过再好看你也不能捡回来啊。” 看着床上被白布裹得就露出一张俏丽小脸蛋的少年,郭高月趁锦瑟转头放药箱的工夫,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 嘴里说着苦恼的话。 “这要是让你家那位知道了,可不得把天都掀翻,当然,家花不如野花香的道理我还是理解的,但这种事你得悄悄的。” 锦瑟怪异地觑了她一眼。 “慎言,我怎会是那种好色之人,倒是你,刚才是不是摸了他一把,别以为我没瞧见,等回了京城,我定是要与你那心上人说…” “饶我狗命!”扑通一声,郭高月吓得直接摔坐在地上,哭哭唧唧地抱住了锦瑟的大腿。 她述说,她委屈。 “你都不知道,白序林那个人,表面看起来宠得你无法无天,但吃起醋来很吓人的,上次我跟你逛青楼,差点没被他…” 戛然而止的话语,还有那陡然变红的脸蛋,粉意从耳根蔓延开来,连脖子根都没放过。 锦瑟笑看着她,明知故问。 “差点没被他什么?” 郭高月拍了拍她的腿,整个人像熟透的虾米,变得有些蜷缩起来。 这时,床榻那边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少年醒了。 第197章 这是什么钢铁直女 “这是哪?” 少年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因为撞在池底的石头上,流了不少血,此刻声音也有些沙哑无力。 他的眼神迷茫不安,像是不明白此刻的处境,喃喃地开口,就看到站在床边的锦瑟。 少女穿着一身青绿色芙蓉襦裙,手臂上挽着披帛,乌发挽着玉兰簪,长眉秀目,略施粉黛,骨相很是温柔,眼眸间又透着一股独特的风情。 “醒了。”她声如其人,绵软清甜的嗓音如沙漠里的一捧甘泉,叫人身心舒畅不已。 “你是…”少年眉头轻皱,目光懵懂无知的样子,锦瑟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冷淡。 她并未回他的话,而是提他的伤势。 “虽然伤了脑袋,但我给你看过,并不严重,也没有瘀血,不至于造成失忆,你现在只是有些迷糊了,再睡一会儿,醒来就清醒了。” 说着,替他捏了捏被褥,就拉着一旁看美男看得失神的郭高月离开的房间,完全不给少年反应说话的机会。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锦瑟前脚关上门,脸上的笑就沉了下来,表情变得肃穆严苛。 她唤了名影子出来。 “查查,这人是怎么流落到延镇来的,又犯了什么事,可是有意接近,是何目的。” “喏。” 影子闪身就离开,锦瑟推窗看外面风景,小雨淅淅沥沥还在下个不停,码头的水都涨了不少。 这样的情况下,连经验老道的渔民都不乐意出船捕鱼。 延镇是水上城镇,四面环水,没有陆路,琉璃他是怎么过来的,又是何时过来的? 再加上他刚才的样子,明显是想要假装失忆的样子,若非她医术还算不错,又不是单纯天真之人,恐怕还真要被骗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撞头就失忆的事情,那都是话本子上才会有的梗。 真实是撞头更多的是昏迷不醒,或者直接失血过多,伤到脑子,当场毙命。 虽然据他所说,锦瑟曾经救过他,但她也不能因为救命之恩便放下防备,这跟亲手把刀塞到对方手里有什么两样?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想个办法把他弄走,若真有异,定会想方设法再回到她面前的,届时,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了。 这边,锦瑟走后,琉璃整个人愣住了,这才没及时阻拦。 还是系统提醒他,才激灵地反应过来。 可空荡荡的房间除了外面的雨声,就只剩下他这个躺着不能动弹的废人。 [怎么回事?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疑惑不解,原本准备好的失忆梗,想着可以借机赖在对方身边,日久生情。 万万没想到,才开口就被锦瑟一番病情解析给堵了回去。 [古人的医术有那么厉害吗?她还是个官家小姐,学的医术应该只是皮毛而已?] 他继续在心中腹诽,奈何系统除了先前的提醒,就没再搭理他。 它都已经后悔了,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蠢的宿主,不知道现实跟理想是有很大差距的吗? 他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小说中的龙傲天,任何女子到了他面前都会一见钟情,再见恋爱脑? 还小瞧人家的医术,一口一个古人,真当自己来自现代社会,就是一根葱了? 有时候香葱跟野草也是很像的,它现在都怀疑自己当初就是没戴眼镜,把野草看成了香葱。 啧。 [你怎么不说话啊?都好些日子没理我了,就别跟我闹别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琉璃自以为态度已经很低下诚恳地哄着系统,怎么着它也不该再作下去了。 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还要人哄,真麻烦。 他不知道的是,系统可以通过观察他的情绪数据,而分析出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于是,一阵过高压电的感觉席卷了琉璃的身体。 他整个人抽搐起来,跟颤抖的毛毛虫,好不容易才停下,脸色已经疼得扭曲起来。 [废话少说,我不喜欢听。] 系统冷漠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琉璃眼中划过一丝恐惧,再不敢用随意的语气跟系统说话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系统能随时随地掌控他的性命,并折磨他的灵魂。 跟小说里又萌又软,还可以变成好看少女的系统完全不一样。 心底那点活络的想法如掐灭的嫩芽,他畏惧地抿着唇,开始另想办法继续做任务。 不管怎样,一定要留在赵锦瑟身边,否则系统又会毫不留情地惩罚他。 失忆梗没用了,他就想要走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套路,结果锦瑟还未等他酝酿好情绪,就用银钱堵住了他的嘴。 “药钱跟你赎身的钱一共是…不多,你若觉得过意不去,等你回了洛阳,把银子送到赵府给我二叔就行。” 琉璃:“……”这是什么钢铁直女,脑子也太不开窍了,他都这么暗示了,她就这样? 白瞎了他的美貌。 不过越是有挑战的事情才越能激发人的胜负欲,琉璃再接再厉。 他开始走苦情路线,讲悲惨身世,还编造一个个让人心酸泪流的故事。 女人都非常容易心软,多少有些圣母情怀,喜欢拯救失足少年,他不信这样她还不心软。 “你真可怜。” 琉璃:“……”看,她果然… “不过,这世上还有许多比你还可怜的男男女女,比如说我曾经遇到过的一个小男孩,他…” 反过来被锦瑟讲了一堆感人肺腑,潸然泪下的故事,心酸苦涩并庆幸不已后,等回过神来,人走了。 琉璃:“……”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蠢货!] 系统实在看不下去,骂了一句,琉璃整张脸都涨红了,有些恼羞成怒。 他还就不信搞不定这个女人。 接下来他想方设法地作妖,但每次都被锦瑟和风细雨地化解,最后整得怀疑人生了。 [这个女人,她还是个女人吗?] 他都把衣襟刻意拉开那么大了,她没被他勾引到就算了,跟他说老寒腿痛风病是怎么回事? “……” 第198章 让姐姐抱抱 挑逗勾引无用,委婉暗示不行,琉璃头疼得很,感觉自己真的要失忆了。 最后在系统的催促下,他直接了当表明心迹,试图走死皮赖脸直白坦然的路数,不管锦瑟说什么,他都要跟着她。 且每日情话,都不带重复,比糖糕还腻人心脾,还有一股莲花的清香。 “喜欢姑娘,倾慕姑娘,是琉璃心中所愿与奢望,与姑娘无关,姑娘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不必有所负担。” “现在不喜欢也没关系,琉璃只盼望着日久天长,总能在姑娘心里留下些足迹,哪怕不是喜欢,只要能贪得半分想念,也心满意足。” “琉璃自知身份卑贱,就如那池底的淤泥,怎能高攀天上明月,但无论怎样,琉璃喜欢姑娘的心是干净的,还请姑娘勿要嫌弃。” “姑娘若是觉得琉璃厌烦,琉璃就藏起这份相思,只要能够在姑娘身边默默守望姑娘,就是极好。” “没有要为难姑娘的意思,姑娘这般好,在琉璃心中,姑娘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天光,是恩赐与救赎,单单只是念及姑娘的名讳,琉璃就心生欢喜。” “真希望姑娘能遇见最好的人,可私心里,又忍不住偷偷想,要是那个人是我就好了,对不起姑娘,琉璃…琉璃没想让你为难,实在是情难自己。” 这一字字一句句,没有打动锦瑟,却是感动了锦瑟身边单纯的人。 “卑贱什么卑贱,没有人生来就必须卑贱,都是被世俗所迫,别伤心了,来,让姐姐抱抱。” 红肿着眼眶,哭得满脸泪痕的郭高月说着就要上手。 锦瑟面无表情地在身后拉住了她的腰带,嗓音压低。 “白序林。” 只说了一个名,郭高月就瞬间回过神来,收起那多余的怜悯和同情,还有那跃跃欲试的小脚尖。 当然,还瞪了锦瑟一眼。 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看人家跪在地上哭诉,是半点不动容啊。 “你没有心,哼!”扭腰离开。 锦瑟:“……” “吃吗?难过的时候多吃点糖,就不会不开心了。” 身后传来徐雪儿的声音,锦瑟这才发现原本站在她另一侧的人不见了。 扭头看去,徐雪儿正在往人家嘴里塞蜜饯跟软糖,那一捧捧的,天真无邪地差点把人当场噎死。 深吸一口气,锦瑟走过去想要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全是吃的,结果拳头气势汹汹落下,又变成掌心无奈又轻柔地按了按。 “好了,他不爱吃糖,回房,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糖蒸酥酪,去晚了就不好吃了。” “好诶。”瞬间忘了那可怜的少年,离开了此处。 看着捂着喉咙,弯腰曲背咳嗽的琉璃,锦瑟并未帮他,而是低眉瞧了半晌,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琉璃跪在地上伸着尔康手,眼泪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别走。” 他沙哑着声线,近乎哀求但那片衣角还是毫无迟疑地消失在他视线中。 不仅如此,锦瑟当晚还让人给他下了迷药,而后与郭高月她们收拾行装,趁着风和日丽,准备乘船离开延镇。 琉璃睡得迷迷糊糊中,被系统恨铁不成钢地电了半盏茶,别说迷药了,就是休克也能死而复生。 [我又做错什么了?]他还委屈。 白莲系统不耐烦地啧了声。 [蠢货,人都走了,你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走了?什么走了?] 琉璃还疑惑着,等他看到桌上的银两跟离别信后,就明白过来了。 该死,他的任务目标跑了! 她跑了,她竟然抛下他这么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跑了! 快马追赶的路上,琉璃咬牙切齿,心中莫名生了几分恨意与奇怪的幽怨感。 [我总算明白原主为什么当初答应得那么快了,让这个女人喜欢上我,简直比登天还难,早知如此,就不该贪图那点气运,接了这倒霉催的一单。] 系统:[说得好像你除了这个任务以外还做过别的任务似的,最低等级的任务都完不成,真是个垃圾。] 琉璃:[……]想反驳,但害怕被电,主要还是无言以对。 好在他还是有些气运加成的,锦瑟她们的船正要离开码头时,他刚好赶到,直接就骑马跳了过去。 马落水了,他惊险地挂在船杆上,身上原本就没好的伤势,这下又加重了,特别是他的腰,似乎都听见清脆的咔嚓声。 “真是不要命了,这公子是疯了吗?” 岸上有人唏嘘不已。 “哇…他长的好俊啊,听他喊的名字,是在追心上人吗?这是什么话本子情节,以前我还不信会有人为爱如此拼命,如今看来,是我见识浅薄了。” 这是少女憧憬尖叫的声音。 总之一片混乱,船上的护卫也拿琉璃不知道如何是好,主要也在锦瑟身边见过,不好直接丢下船去。 便去问了锦瑟。 锦瑟戴着面纱出来,一眼便看到那被护卫船工抬在木板上难以起身动弹的琉璃,眼神犀利泛冷,但很快就掩盖下去。 “把马救上来。” 她看向了还在水里扑腾的马。 护卫:“” 岸上百姓:“” 琉璃:“” 这不该是感天动地,相拥而泣的结局吗? 怎么放着那么个俊秀公子不去关心,反而注意到无关紧要的马身上了? 这姑娘莫不是眼瞎? 旁人瞎不瞎锦瑟不知道,但她是绝对没有瞎的。 很多事情,向来是细微见真章。 屠夫杀猪时,会选择一刀毙命给个痛快,渔夫捕鱼时,会避开鱼群繁衍产卵之际… 人可以狠心冷血,但不能完全狠心冷血,所以,她不但不感动琉璃的所作所为,还觉得厌恶。 “这位公子。”锦瑟拔高声线,语气却变得有些颤抖恼怒,她故意说给岸边围观的人听。 “我接连两次施恩搭救于你,可你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赖上了我,先前我就与你说过,我早已有了心上人,望你不要再纠缠于我,却不想你非但不听,还追至于此。”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眼中更是含了泪花。 第199章 有毒的蘑菇粥 “我从未嫌你青楼出身,更免你奴隶之灾,但你仗着我心软,屡次三番这般毁我清誉,我竟不知,做好人还要被讹上,若这世上之人都如你这般,那遇到路见不平之事时,还有何人敢伸与援助之手?” “多说无益,你走,我不愿再见你。” 说完,不等琉璃开口,就捂着脸小跑回船舱。 岸边看热闹和芳心暗许的姑娘都瞬间变了脸色。 安离国的百姓大多上过学堂,读过书,自然不是光看美色的肤浅之人。 听了锦瑟一番沉痛失望的控诉话语后,再看琉璃,原本清俊好看的郎君,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白脸。 更有人从锦瑟的字里行间开始分析。 “青楼小倌,还是犯过事的奴隶,对救命之恩的姑娘如此穷追不舍…这莫不是瞧上人家姑娘长的好,家世好,想做个上门夫婿?” “你没听人家姑娘都说了,已经有心上人了吗?都被拒绝了,还不要脸地凑上来,这般行径,实非君子啊。” “是也,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你们都没注意到吗?那姑娘让人救了落水的马,她好善良啊,不像那公子,都不管自己的坐骑,想来是个表里不一的。” “对对对,乖女儿,听爹的,以后遇到这种人,别救,任他自生自灭就好。” 眼看着琉璃已经在众口铄金下成了书里的反派角色,还用来警示儿女,系统已经摆烂了。 爱咋咋地,这个宿主实在是带不动。 被丢下船之际,琉璃还试图挣扎,但护卫力气极大,按着他两处穴道,疼得他下意识放手。 然后就被无情地丢在了岸边,任由路人白眼。 看着大船渐行渐远,琉璃咬着下唇,差点急火攻心吐出血来。 系统没办法,只好忍着滴血的心,用积分兑换疗伤功能,至少让这大冤种宿主起得来。 不过他似乎丧了,怀疑人生。 [我明明已经有了最好看的容貌,偏偏遇上个坐怀不乱的女人,难道好色只是男人的天性吗?可明明在现代,女人追星起来,也是很疯狂的。] 系统:[……] [我现在该怎么办?赵锦瑟太聪明了,分明已经看穿了我的意图,这样的话,我即便追到京城去,也是俘获不了她的心,我太难了。] 系统:[……] [是不是我说的情话不够动听?我卖的惨还不够可怜?我勾引的还不够妩媚妖娆?我…啊!!!你又电我干什么?] 系统:[让你脑子清醒一点,想办法去京城,你必须坚持,否则任务失败,灵魂被抹消,还连累我浪费那么时间跟积分在你身上,真是个废物。] 琉璃忿忿不平。 [又是垃圾又是废物,我这么不好,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我做宿主?] 系统:[因为我瞎。] [……] 好你赢了。 这时身边撞过去个小乞丐,差点把琉璃撞回水里,他气得捂腰,正要骂骂咧咧,系统提醒他。 [呆子,钱袋被偷了。] 琉璃:[!!!] [你不早说。] [我以为你可以。] [我不可以。] [哦,那以后我知道了,你不行。] [我行,我怎么不行!] [你自己说但不可以。] [不可以跟不行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嘁,你和你最后的倔犟,还不快追,这可是你上京的路费,这次我可不帮你了,你说了,你行。] 琉璃更到嗓子眼的老血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半月后,京城天贵码头,赵父跟赵母早早地就坐着马车来此等候,同行的还有郭高月的父亲。 只是郭父非常享受,还带了两位美妾服侍,搭建的凉亭,摆放的瓜果酒水,撑圆的肚皮,那叫一个富态。 他还招呼对着江的那一边望眼欲穿的赵父招手。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过来吃点喝点?” “不了,上次喝你的蘑菇粥,害得我中毒腹泻,躺在床上好几天还下不来。” 郭父从摇椅上直起了身子。 “那不能怪我的蘑菇,我的蘑菇那都是最好最贵的野山菌,就…”他用手指比划,“就这么点,要十两银子呢,肯定是厨子没煮熟。” 赵父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就喜欢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命大,否则就你这么造,早晚得躺棺材。” “咒我,咒我是不是?我…我不跟你计较。”看着赵父捏紧的拳头,瞬间能屈能伸。 “哎呀,不就是中了一次毒吗?这人生在世,谁没半死不活过几次,我记得当年你夫人刚怀胎的时候,说一次疼,你就晕一次,说一次疼,你就晕一次,那段时日,宫中御医都常住你家。” “呸,胡说八道,我哪有…”脸涨红得快要鼓起来。 “你有,你就有。” “没有,你莫要危言耸听!” “你要跟我杠是?当年那御医可还好好活着,我这就去把他抓来!” 眼看着俩人就要掐起来,赵母无奈地阻拦,扯住了赵父的腰带。 “快看,有船过来了。” 赵父瞬间顾不上理会郭父了,可就在他要经过那窄道往前面走的时候,郭父挤了过来。 那胖胖的身躯一扭,差点把赵父怼到水里去。 俩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暗中较劲,谁也不肯相让,让另一人越过自己先过去。 最后赵母默默走过去,无视这俩个老了还童心未泯的男人。 锦瑟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尊敬的父亲正在扯郭高月父亲的胡须,而郭高月的父亲正在扯她父亲的头发。 “……” 是她眼花了吗?那俩人中的其中一个是她爹? 正在这时,身后郭高月一句没好气的“爹~”,让她终于确认,那就是她爹。 郭高月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揪住了她爹的耳朵。 “爹,上次管家传信说,你又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己弄得中毒了?还跟赵伯伯打架,都是朝廷命官,一大把年纪的,大庭广众之下扯头皮,你们真是…” 最后的脏话忍了又忍,才没有骂出口。 郭父要面子地认错,郭高月也很快把手从父亲耳朵上放下,这边赵父对上了自家闺女,也是心虚不已。 “那蘑菇粥是他非要给为夫喝的,竟然有毒,其心可诛。” 锦瑟:“蘑菇粥,有毒…爹,这个你信里可没说,瞒我?” 赵父:“……” 第199章 有毒的蘑菇粥 “我从未嫌你青楼出身,更免你奴隶之灾,但你仗着我心软,屡次三番这般毁我清誉,我竟不知,做好人还要被讹上,若这世上之人都如你这般,那遇到路见不平之事时,还有何人敢伸与援助之手?” “多说无益,你走,我不愿再见你。” 说完,不等琉璃开口,就捂着脸小跑回船舱。 岸边看热闹和芳心暗许的姑娘都瞬间变了脸色。 安离国的百姓大多上过学堂,读过书,自然不是光看美色的肤浅之人。 听了锦瑟一番沉痛失望的控诉话语后,再看琉璃,原本清俊好看的郎君,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白脸。 更有人从锦瑟的字里行间开始分析。 “青楼小倌,还是犯过事的奴隶,对救命之恩的姑娘如此穷追不舍…这莫不是瞧上人家姑娘长的好,家世好,想做个上门夫婿?” “你没听人家姑娘都说了,已经有心上人了吗?都被拒绝了,还不要脸地凑上来,这般行径,实非君子啊。” “是也,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你们都没注意到吗?那姑娘让人救了落水的马,她好善良啊,不像那公子,都不管自己的坐骑,想来是个表里不一的。” “对对对,乖女儿,听爹的,以后遇到这种人,别救,任他自生自灭就好。” 眼看着琉璃已经在众口铄金下成了书里的反派角色,还用来警示儿女,系统已经摆烂了。 爱咋咋地,这个宿主实在是带不动。 被丢下船之际,琉璃还试图挣扎,但护卫力气极大,按着他两处穴道,疼得他下意识放手。 然后就被无情地丢在了岸边,任由路人白眼。 看着大船渐行渐远,琉璃咬着下唇,差点急火攻心吐出血来。 系统没办法,只好忍着滴血的心,用积分兑换疗伤功能,至少让这大冤种宿主起得来。 不过他似乎丧了,怀疑人生。 [我明明已经有了最好看的容貌,偏偏遇上个坐怀不乱的女人,难道好色只是男人的天性吗?可明明在现代,女人追星起来,也是很疯狂的。] 系统:[……] [我现在该怎么办?赵锦瑟太聪明了,分明已经看穿了我的意图,这样的话,我即便追到京城去,也是俘获不了她的心,我太难了。] 系统:[……] [是不是我说的情话不够动听?我卖的惨还不够可怜?我勾引的还不够妩媚妖娆?我…啊!!!你又电我干什么?] 系统:[让你脑子清醒一点,想办法去京城,你必须坚持,否则任务失败,灵魂被抹消,还连累我浪费那么时间跟积分在你身上,真是个废物。] 琉璃忿忿不平。 [又是垃圾又是废物,我这么不好,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我做宿主?] 系统:[因为我瞎。] [……] 好你赢了。 这时身边撞过去个小乞丐,差点把琉璃撞回水里,他气得捂腰,正要骂骂咧咧,系统提醒他。 [呆子,钱袋被偷了。] 琉璃:[!!!] [你不早说。] [我以为你可以。] [我不可以。] [哦,那以后我知道了,你不行。] [我行,我怎么不行!] [你自己说但不可以。] [不可以跟不行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嘁,你和你最后的倔犟,还不快追,这可是你上京的路费,这次我可不帮你了,你说了,你行。] 琉璃更到嗓子眼的老血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半月后,京城天贵码头,赵父跟赵母早早地就坐着马车来此等候,同行的还有郭高月的父亲。 只是郭父非常享受,还带了两位美妾服侍,搭建的凉亭,摆放的瓜果酒水,撑圆的肚皮,那叫一个富态。 他还招呼对着江的那一边望眼欲穿的赵父招手。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过来吃点喝点?” “不了,上次喝你的蘑菇粥,害得我中毒腹泻,躺在床上好几天还下不来。” 郭父从摇椅上直起了身子。 “那不能怪我的蘑菇,我的蘑菇那都是最好最贵的野山菌,就…”他用手指比划,“就这么点,要十两银子呢,肯定是厨子没煮熟。” 赵父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就喜欢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命大,否则就你这么造,早晚得躺棺材。” “咒我,咒我是不是?我…我不跟你计较。”看着赵父捏紧的拳头,瞬间能屈能伸。 “哎呀,不就是中了一次毒吗?这人生在世,谁没半死不活过几次,我记得当年你夫人刚怀胎的时候,说一次疼,你就晕一次,说一次疼,你就晕一次,那段时日,宫中御医都常住你家。” “呸,胡说八道,我哪有…”脸涨红得快要鼓起来。 “你有,你就有。” “没有,你莫要危言耸听!” “你要跟我杠是?当年那御医可还好好活着,我这就去把他抓来!” 眼看着俩人就要掐起来,赵母无奈地阻拦,扯住了赵父的腰带。 “快看,有船过来了。” 赵父瞬间顾不上理会郭父了,可就在他要经过那窄道往前面走的时候,郭父挤了过来。 那胖胖的身躯一扭,差点把赵父怼到水里去。 俩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暗中较劲,谁也不肯相让,让另一人越过自己先过去。 最后赵母默默走过去,无视这俩个老了还童心未泯的男人。 锦瑟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尊敬的父亲正在扯郭高月父亲的胡须,而郭高月的父亲正在扯她父亲的头发。 “……” 是她眼花了吗?那俩人中的其中一个是她爹? 正在这时,身后郭高月一句没好气的“爹~”,让她终于确认,那就是她爹。 郭高月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揪住了她爹的耳朵。 “爹,上次管家传信说,你又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己弄得中毒了?还跟赵伯伯打架,都是朝廷命官,一大把年纪的,大庭广众之下扯头皮,你们真是…” 最后的脏话忍了又忍,才没有骂出口。 郭父要面子地认错,郭高月也很快把手从父亲耳朵上放下,这边赵父对上了自家闺女,也是心虚不已。 “那蘑菇粥是他非要给为夫喝的,竟然有毒,其心可诛。” 锦瑟:“蘑菇粥,有毒…爹,这个你信里可没说,瞒我?” 赵父:“……” 第200章 叶家姐妹 这时,锦瑟的舅母带着表姐叶妙仪和表妹叶棠匆匆赶来。 “马车轮子在路上不小心坏了,差点撞到了位公子,好在那公子是个心胸宽阔的,没与我们计较。” 梳着妇人发髻,衣着清简却又处处精细的女子握住了赵母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让她不要担心。 赵母见她脸上是一贯的从容不迫之色,这才安心下来,不过还是嗔怪地斜了她一眼,流露出几分被宠惯出来的娇憨。 “既然马车坏了,差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还要赶来,你不慌不怕,棠姐儿她们可受惊了?” 最后那话说的时候,目光挪到了那穿得娇俏可爱,还梳着双头簪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看着才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正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再加上性情使然,见温柔的姑娘注意到她,瞬间就打开了话匣子。 说到后面,还提起了那所谓的公子,表情忿忿,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那登徒子一直偷偷盯着姐姐瞧,我就觉得他是故意跑出来的,不然原本好好地站在路边,为什么突然到了路中间?莫不是有鬼从背后推了他吗?哎呦…娘,你打我干什么?” 叶棠是个直言快语,心中藏不住事的性子,还非常护犊子,黏她姐姐。 说起撞人的事,眼神都快喷火。 一副‘我已经看透那些色胚子男人的坏心眼’表情。 叶母真是恨铁不成钢,她都怀疑是自己怀这小崽子的时候看多了折子戏,以至于生出来这个也跟戏里的人物一样,咋咋呼呼。 “娘突然想起你五岁的时候跟蝈蝈吵架,最后那蝈蝈一见你就不叫了,突然觉得好笑,就摸摸你的头。” 叶棠很是疑惑,她明明觉得那话不对劲,但又琢磨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好像也不是…骂她的意思? 而且,明明是敲,怎么就成摸了? 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叶棠嘴犟犯倔起来。 “本来就是那登徒子不对嘛,一看就是个伪君子,那眼神,就算对姐姐没有企图,那也绝对不是个好人。” 她还抽丝剥茧地跟叶母理论起来,以至于她姐姐叶妙仪,完全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锦瑟看了眼站在她旁边安静腼腆的少女,穿着身浅色的翠烟衫,三千青丝挽成松松的云髻,与叶母很是神似。 此刻她眼中含了些水雾,看起来仿佛江南烟雨朦胧下的小巷,瞧着便容易迷失在其中,心生怜惜倾慕。 不过若是光看外表,就以为她又软又好欺负,那真是大错特错。 叶妙仪虽然喜欢在家看书不出门,还容易受惊眼泪汪汪,让她母亲非常头疼,但她别的地方,却是半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旁人若是想不开惹她,那个人一定是与她第一次见面且没有针锋相对过的陌生人。 因为跟她不对付的人都会知道,她会一边含着倔强的泪水,一边用发颤柔和的嗓音,说出最艰涩难懂的词藻,骂得对方满头雾水,无地自容。 只觉得读过的几本书都进了狗肚子里去了,羞愧难当,偏偏永远不明白还好,但一旦去试图明白那些话,就会被气第二次。 曾经有个嚣张跋扈的邻家妹妹,因为喜欢的公子喜欢上了叶妙仪,羡慕嫉妒恨地给叶妙仪使绊子,明明下的绊子都让叶妙仪踩了,但她并没有成功。 因为有人压根不需要实证,三言两语,就能让众人疑心到对方身上,且摘出自己的同时,让对方受到极其憋屈悔恨的彻底打击,并…看清了那男子见一个爱一个的不良本质。 最后,皆大欢喜。 而叶妙仪之所以次次踩别人挖好的坑,却没有太大伤害,都是因为清楚她性子的叶母,早有先见之明地在她身边安排了几个会武功的丫鬟。 平时看着不起眼,真有事了,一个能打一群的那种。 锦瑟还记得她这位智慧超群的舅母曾跟她说过,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贵女之所以会被一些撇脚的算计谋害到,大部分原因就是身边丫鬟不顶用。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即便对方身份高一等,只要下手黑,没人瞧见,又能如何? 当然,这是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前提下,平日里还是要做个蕙质兰心的好人的。 “棠儿,莫要胡说,那位公子许是腿脚不利落,这才摔在马车前,绝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卑劣不堪,而且,即便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又不知他姓甚名谁,长相更是早已记不清,何必再斤斤计较?反倒气坏了自个身子,不值当。” 终于在上马车时,叶妙仪找到插嘴的时机,她的声音与锦瑟一样温温柔柔,但锦瑟的温柔,是透着犀利敏锐的,叶妙仪的温柔则是过分软绵。 听在人耳中仿佛一团可以随意捏圆按扁的奶团子,让心有恶意的人轻易产生这个人一掐就会哭,很容易打压的错觉。 可你听她的话,粗略还以为是在为那公子辩解,但仔细一琢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锦瑟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腿脚不利落,这是说人家身子有疾,不良于行,长相记不清,那是说人家容貌平平无奇,不是个需要记住的人呐。 “牙尖嘴利,就你会损人。” 同样听懂的叶母抬手敲了敲大女儿的脑袋,真真是谁也不偏袒。 赵母也乐呵呵地笑,虽然她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旁人若笑,她也容易被感染。 真是其乐融融。 回到府中,锦瑟的舅舅刚好也从宫中述职回来,是个浓眉大眼,看起来也有凶相的中年男子,鬓角还有些许白发,被他梳的一丝不苟在脑后。 锦瑟当年跟母亲去省亲的时候,他被临时调遣去别的地方协助当地官员清除匪寇了,叶家姐妹俩又去了她们的祖母家,可以说当时非常不巧,再加上还生了场大病。 不过说起来,这位舅舅虽然总是不苟言笑,但细节方面是非常宠锦瑟的。 看着眼前一本正经,非常严肃围着她左三圈右三圈看了好几遍,最后得出一句“胖了”的亲舅舅,锦瑟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舅母:“咳咳…” 意识到不对的舅舅,立马绷着脸补救,“不过更好看了,有喜欢的人了吗?” 锦瑟:“……”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200章 叶家姐妹 这时,锦瑟的舅母带着表姐叶妙仪和表妹叶棠匆匆赶来。 “马车轮子在路上不小心坏了,差点撞到了位公子,好在那公子是个心胸宽阔的,没与我们计较。” 梳着妇人发髻,衣着清简却又处处精细的女子握住了赵母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让她不要担心。 赵母见她脸上是一贯的从容不迫之色,这才安心下来,不过还是嗔怪地斜了她一眼,流露出几分被宠惯出来的娇憨。 “既然马车坏了,差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还要赶来,你不慌不怕,棠姐儿她们可受惊了?” 最后那话说的时候,目光挪到了那穿得娇俏可爱,还梳着双头簪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看着才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正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再加上性情使然,见温柔的姑娘注意到她,瞬间就打开了话匣子。 说到后面,还提起了那所谓的公子,表情忿忿,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那登徒子一直偷偷盯着姐姐瞧,我就觉得他是故意跑出来的,不然原本好好地站在路边,为什么突然到了路中间?莫不是有鬼从背后推了他吗?哎呦…娘,你打我干什么?” 叶棠是个直言快语,心中藏不住事的性子,还非常护犊子,黏她姐姐。 说起撞人的事,眼神都快喷火。 一副‘我已经看透那些色胚子男人的坏心眼’表情。 叶母真是恨铁不成钢,她都怀疑是自己怀这小崽子的时候看多了折子戏,以至于生出来这个也跟戏里的人物一样,咋咋呼呼。 “娘突然想起你五岁的时候跟蝈蝈吵架,最后那蝈蝈一见你就不叫了,突然觉得好笑,就摸摸你的头。” 叶棠很是疑惑,她明明觉得那话不对劲,但又琢磨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好像也不是…骂她的意思? 而且,明明是敲,怎么就成摸了? 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叶棠嘴犟犯倔起来。 “本来就是那登徒子不对嘛,一看就是个伪君子,那眼神,就算对姐姐没有企图,那也绝对不是个好人。” 她还抽丝剥茧地跟叶母理论起来,以至于她姐姐叶妙仪,完全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锦瑟看了眼站在她旁边安静腼腆的少女,穿着身浅色的翠烟衫,三千青丝挽成松松的云髻,与叶母很是神似。 此刻她眼中含了些水雾,看起来仿佛江南烟雨朦胧下的小巷,瞧着便容易迷失在其中,心生怜惜倾慕。 不过若是光看外表,就以为她又软又好欺负,那真是大错特错。 叶妙仪虽然喜欢在家看书不出门,还容易受惊眼泪汪汪,让她母亲非常头疼,但她别的地方,却是半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旁人若是想不开惹她,那个人一定是与她第一次见面且没有针锋相对过的陌生人。 因为跟她不对付的人都会知道,她会一边含着倔强的泪水,一边用发颤柔和的嗓音,说出最艰涩难懂的词藻,骂得对方满头雾水,无地自容。 只觉得读过的几本书都进了狗肚子里去了,羞愧难当,偏偏永远不明白还好,但一旦去试图明白那些话,就会被气第二次。 曾经有个嚣张跋扈的邻家妹妹,因为喜欢的公子喜欢上了叶妙仪,羡慕嫉妒恨地给叶妙仪使绊子,明明下的绊子都让叶妙仪踩了,但她并没有成功。 因为有人压根不需要实证,三言两语,就能让众人疑心到对方身上,且摘出自己的同时,让对方受到极其憋屈悔恨的彻底打击,并…看清了那男子见一个爱一个的不良本质。 最后,皆大欢喜。 而叶妙仪之所以次次踩别人挖好的坑,却没有太大伤害,都是因为清楚她性子的叶母,早有先见之明地在她身边安排了几个会武功的丫鬟。 平时看着不起眼,真有事了,一个能打一群的那种。 锦瑟还记得她这位智慧超群的舅母曾跟她说过,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贵女之所以会被一些撇脚的算计谋害到,大部分原因就是身边丫鬟不顶用。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即便对方身份高一等,只要下手黑,没人瞧见,又能如何? 当然,这是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前提下,平日里还是要做个蕙质兰心的好人的。 “棠儿,莫要胡说,那位公子许是腿脚不利落,这才摔在马车前,绝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卑劣不堪,而且,即便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又不知他姓甚名谁,长相更是早已记不清,何必再斤斤计较?反倒气坏了自个身子,不值当。” 终于在上马车时,叶妙仪找到插嘴的时机,她的声音与锦瑟一样温温柔柔,但锦瑟的温柔,是透着犀利敏锐的,叶妙仪的温柔则是过分软绵。 听在人耳中仿佛一团可以随意捏圆按扁的奶团子,让心有恶意的人轻易产生这个人一掐就会哭,很容易打压的错觉。 可你听她的话,粗略还以为是在为那公子辩解,但仔细一琢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锦瑟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腿脚不利落,这是说人家身子有疾,不良于行,长相记不清,那是说人家容貌平平无奇,不是个需要记住的人呐。 “牙尖嘴利,就你会损人。” 同样听懂的叶母抬手敲了敲大女儿的脑袋,真真是谁也不偏袒。 赵母也乐呵呵地笑,虽然她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旁人若笑,她也容易被感染。 真是其乐融融。 回到府中,锦瑟的舅舅刚好也从宫中述职回来,是个浓眉大眼,看起来也有凶相的中年男子,鬓角还有些许白发,被他梳的一丝不苟在脑后。 锦瑟当年跟母亲去省亲的时候,他被临时调遣去别的地方协助当地官员清除匪寇了,叶家姐妹俩又去了她们的祖母家,可以说当时非常不巧,再加上还生了场大病。 不过说起来,这位舅舅虽然总是不苟言笑,但细节方面是非常宠锦瑟的。 看着眼前一本正经,非常严肃围着她左三圈右三圈看了好几遍,最后得出一句“胖了”的亲舅舅,锦瑟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舅母:“咳咳…” 意识到不对的舅舅,立马绷着脸补救,“不过更好看了,有喜欢的人了吗?” 锦瑟:“……”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201章 他,他是个怪物 小手戳了戳自己父亲的后腰,赵父立马向前一步,拉过这位大舅哥,给自家女儿解围。 “好了好了,一路舟车劳顿,让瑟瑟她们先去休息休息,有什么话等午膳再说。” 舅舅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赵父。 这个拐走他心爱妹妹的臭男人,害得他送嫁时没忍住哭得很是丢脸的混蛋妹婿! 一时间陈年旧气涌上心头,冷“哼”出声。 “汝甚聒噪。” 情绪不爽快,就喜欢咬文嚼字地呛人,眼神更是狠凶。 好在赵父当年为了娶到锦瑟的母亲,是没少跟这位大舅哥斗智斗勇。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装聋作哑,脸上还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当然,扯这位大舅哥手臂的力道还是重了许多,是生拉硬拽地拖人离开。 舅舅看向锦瑟,急迫地将那些没有说完的试探喊了出来。 “有了的话,不要瞒着舅舅,舅舅可以帮你把把关,不会太挑剔的,舅舅知道分寸,断然不会像你爹一样,用扫帚把人赶出去,那多没气量。” 赵父眼角抽搐了下,原地锦瑟也是非常无奈。 不过好在舅舅升了正五品步军副尉后,还有很多要事处理,平日里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 就连京中住宅一事,也是交给妻子去办。 锦瑟的舅母是个精细讲究人,就算寻不到上好的府邸住宅,那也不会随意将就。 好不容易找到心满意足的府邸,还要重新修缮一番,短时间是住不得人的。 因此在赵母的邀请下,暂且先住在了锦瑟家中。 人一多,就热闹,特别是锦瑟那小表妹叶棠,整日里就喜欢缠着她玩。 这日锦瑟好不容易哄骗她去没鱼的小池塘钓鱼,这才脱身挤出时间外出,见了自她回京后,一日至少四五封来信的许娇娇。 俩人约在郊外一处依山伴水的山谷风景客栈见面,单独的雅间中,许娇娇迟迟而来。 她一进来,放下头上的披风兜帽后,就快步走到锦瑟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锦瑟并不习惯这样热切的异常行为,只是她察觉到许娇娇的手特别冷,这才没有把手抽回来。 用眼神支开身边的丫鬟,门一关,许娇娇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嗓音发颤,牙齿似乎打着哆嗦,有些战栗的样子,眼神更是说不出来的恐慌,心有余悸。 “瑟瑟,你一定要帮帮我,他……他,文儿他,他很奇怪,我撞见过他在吸血。” 苍白的脸色,眼下的青黛和眸中的血丝,可以说明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 “他在吸丫鬟的血,可是第二天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伤口也消失不见,但我明明没有看错,我试图调查,但背后就好像有谁在暗中窥视阻止我般,我真的,我…” 她急切地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激动时眼泪落在锦瑟的手背上,分外滚烫。 “我知道这很离谱,没有人相信我,瑟瑟,我不求你信我,但我必须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弟弟,是不是文儿,我不信我的弟弟是一个吸血的怪物。” 拼命地摇着头,嘴唇都咬出了血迹,锦瑟想要安抚她,可刚开口,就听见她继续说道: “他说过,在我之前,曾遇到过你,是你帮了他,才让他有机会与我相遇。” 锦瑟眉头一挑:“所以……” “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瑟瑟,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只是有些细思极恐,忍不住想,如果他利用了你找到我,那,那…” 她一着急,差点背过气去,锦瑟掏出个瓶子放在她鼻下,让她深吸几口才缓过气来。 “别着急,我信你。” 先安抚好她的情绪,虽然锦瑟也有些吃惊她所说的话,但凡事不会空穴来风。 不管真假,追溯源头总能窥见几分真相。 “先坐下,你先听我说完我与你弟弟相遇的整个过程,你再与我讲一讲他认祖归宗之后的事情。” 神色一冷,锦瑟将面前温热的茶水递给她暖暖身子。 “是不是早有预谋,被算计局中,很快就能知晓。” 一个时辰后,锦瑟从许娇娇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抽丝剥茧地得到了整个过程。 许文一开始回到家中,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得也很乖巧,身上的疤痕跟玉佩,还有一些未曾遗忘的记忆,也跟过往对得上。 许父跟许娇娇都十分疼爱这失而复得的儿子与弟弟,对他几乎是千依百顺。 所以当许文背着许娇娇丢掉那些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糕点时,许娇娇也只以为是长大了所以口味变了,并没有多想。 “他喜欢吃肉,还是那种半生不熟的肉,但都是偷偷吃,有一次被我撞见了,说是因为当乞丐时总是饿肚子,所以养成的怪癖,改不了,我心疼他,就没有告诉父亲。” 说到这,许娇娇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表情有些想要呕吐的厌恶模样。 拿起锦瑟给她的瓶子吸上几口清新凉爽的味道,这才将那股子恶心压了下去。 “如今看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这样一个吃生肉喝人血的怪物,怎么可能是我的弟弟!” 尖锐的嗓音尤其刺耳,锦瑟听得皱了皱眉,就见许娇娇又突然颤抖起来。 “如果他不是文儿,那他为什么会有那些伤疤还有玉佩?他费尽心思进许府,到底想做什么?他是冲着什么来的?他……” “冷静。”见她情绪失控,锦瑟赶忙起身绕过去抱住她,用力地搂着她,让她不至于那么害怕。 毕竟是闺阁中养的娇贵小姑娘,哪里见过那么多的恐怖事情? 一旦胡思乱想起来,最容易受到影响而崩溃的,反而是她自己。 锦瑟甚至不敢与她说,如果那就是你的弟弟呢? 因为她知道,许娇娇几乎自欺欺人地排斥掉了这个可能。 也可以说,她不肯承认那样一个吸血吃生肉的怪物是她的弟弟。 “你有没有想过,许文他,可能只是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在未解之谜前,锦瑟的怀疑是非常合理的。 许娇娇似乎没想到这个,她瞳孔紧缩,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嘴里喃喃着:“怎么会?” 第201章 他,他是个怪物 小手戳了戳自己父亲的后腰,赵父立马向前一步,拉过这位大舅哥,给自家女儿解围。 “好了好了,一路舟车劳顿,让瑟瑟她们先去休息休息,有什么话等午膳再说。” 舅舅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赵父。 这个拐走他心爱妹妹的臭男人,害得他送嫁时没忍住哭得很是丢脸的混蛋妹婿! 一时间陈年旧气涌上心头,冷“哼”出声。 “汝甚聒噪。” 情绪不爽快,就喜欢咬文嚼字地呛人,眼神更是狠凶。 好在赵父当年为了娶到锦瑟的母亲,是没少跟这位大舅哥斗智斗勇。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装聋作哑,脸上还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当然,扯这位大舅哥手臂的力道还是重了许多,是生拉硬拽地拖人离开。 舅舅看向锦瑟,急迫地将那些没有说完的试探喊了出来。 “有了的话,不要瞒着舅舅,舅舅可以帮你把把关,不会太挑剔的,舅舅知道分寸,断然不会像你爹一样,用扫帚把人赶出去,那多没气量。” 赵父眼角抽搐了下,原地锦瑟也是非常无奈。 不过好在舅舅升了正五品步军副尉后,还有很多要事处理,平日里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 就连京中住宅一事,也是交给妻子去办。 锦瑟的舅母是个精细讲究人,就算寻不到上好的府邸住宅,那也不会随意将就。 好不容易找到心满意足的府邸,还要重新修缮一番,短时间是住不得人的。 因此在赵母的邀请下,暂且先住在了锦瑟家中。 人一多,就热闹,特别是锦瑟那小表妹叶棠,整日里就喜欢缠着她玩。 这日锦瑟好不容易哄骗她去没鱼的小池塘钓鱼,这才脱身挤出时间外出,见了自她回京后,一日至少四五封来信的许娇娇。 俩人约在郊外一处依山伴水的山谷风景客栈见面,单独的雅间中,许娇娇迟迟而来。 她一进来,放下头上的披风兜帽后,就快步走到锦瑟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锦瑟并不习惯这样热切的异常行为,只是她察觉到许娇娇的手特别冷,这才没有把手抽回来。 用眼神支开身边的丫鬟,门一关,许娇娇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嗓音发颤,牙齿似乎打着哆嗦,有些战栗的样子,眼神更是说不出来的恐慌,心有余悸。 “瑟瑟,你一定要帮帮我,他……他,文儿他,他很奇怪,我撞见过他在吸血。” 苍白的脸色,眼下的青黛和眸中的血丝,可以说明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 “他在吸丫鬟的血,可是第二天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伤口也消失不见,但我明明没有看错,我试图调查,但背后就好像有谁在暗中窥视阻止我般,我真的,我…” 她急切地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激动时眼泪落在锦瑟的手背上,分外滚烫。 “我知道这很离谱,没有人相信我,瑟瑟,我不求你信我,但我必须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弟弟,是不是文儿,我不信我的弟弟是一个吸血的怪物。” 拼命地摇着头,嘴唇都咬出了血迹,锦瑟想要安抚她,可刚开口,就听见她继续说道: “他说过,在我之前,曾遇到过你,是你帮了他,才让他有机会与我相遇。” 锦瑟眉头一挑:“所以……” “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瑟瑟,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只是有些细思极恐,忍不住想,如果他利用了你找到我,那,那…” 她一着急,差点背过气去,锦瑟掏出个瓶子放在她鼻下,让她深吸几口才缓过气来。 “别着急,我信你。” 先安抚好她的情绪,虽然锦瑟也有些吃惊她所说的话,但凡事不会空穴来风。 不管真假,追溯源头总能窥见几分真相。 “先坐下,你先听我说完我与你弟弟相遇的整个过程,你再与我讲一讲他认祖归宗之后的事情。” 神色一冷,锦瑟将面前温热的茶水递给她暖暖身子。 “是不是早有预谋,被算计局中,很快就能知晓。” 一个时辰后,锦瑟从许娇娇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抽丝剥茧地得到了整个过程。 许文一开始回到家中,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得也很乖巧,身上的疤痕跟玉佩,还有一些未曾遗忘的记忆,也跟过往对得上。 许父跟许娇娇都十分疼爱这失而复得的儿子与弟弟,对他几乎是千依百顺。 所以当许文背着许娇娇丢掉那些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糕点时,许娇娇也只以为是长大了所以口味变了,并没有多想。 “他喜欢吃肉,还是那种半生不熟的肉,但都是偷偷吃,有一次被我撞见了,说是因为当乞丐时总是饿肚子,所以养成的怪癖,改不了,我心疼他,就没有告诉父亲。” 说到这,许娇娇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表情有些想要呕吐的厌恶模样。 拿起锦瑟给她的瓶子吸上几口清新凉爽的味道,这才将那股子恶心压了下去。 “如今看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这样一个吃生肉喝人血的怪物,怎么可能是我的弟弟!” 尖锐的嗓音尤其刺耳,锦瑟听得皱了皱眉,就见许娇娇又突然颤抖起来。 “如果他不是文儿,那他为什么会有那些伤疤还有玉佩?他费尽心思进许府,到底想做什么?他是冲着什么来的?他……” “冷静。”见她情绪失控,锦瑟赶忙起身绕过去抱住她,用力地搂着她,让她不至于那么害怕。 毕竟是闺阁中养的娇贵小姑娘,哪里见过那么多的恐怖事情? 一旦胡思乱想起来,最容易受到影响而崩溃的,反而是她自己。 锦瑟甚至不敢与她说,如果那就是你的弟弟呢? 因为她知道,许娇娇几乎自欺欺人地排斥掉了这个可能。 也可以说,她不肯承认那样一个吸血吃生肉的怪物是她的弟弟。 “你有没有想过,许文他,可能只是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在未解之谜前,锦瑟的怀疑是非常合理的。 许娇娇似乎没想到这个,她瞳孔紧缩,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嘴里喃喃着:“怎么会?” 第202章 安慰的太成功 “怎么不会?” 虽然锦瑟能够理解许娇娇此刻的模样,但难免还是有些生气。 手指用力掐握她的肩骨,在她吃痛回神之际,锦瑟放开了她,眼神带着几分冷淡地叹息道: “如果你已经放弃了他,打心底认定了许文是个怪物,彻底否决了一切可能许娇娇,你不该来寻我。” 见锦瑟紧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方才的温柔体贴,注视着她的视线更是仿佛能够洞穿人心,许娇娇呆愣住了。 就像是冰天雪地里被丢入湖水中过了一遭,她忍不住地耸肩打哆嗦,浑身没半点热气,心跳更是忐忑急促得近乎发虚。 “我,我”想要说没有,她从未那么想过,但心里隐约却升起股相违的念头。 真的没有吗? 嗓子眼如同塞了沾了水的厚重棉絮,明明锦瑟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甚至都算不上质问,她也有很多借口跟理由反驳,可 说不出。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股子无力又恐慌的噎塞感实在太过强烈,恍惚间,已是不自觉满面泪痕。 良久,许娇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掩面垂泪,思绪更是陷入不断否定的痛苦挣扎中。 “文儿他不该是那样的,我的弟弟他很善良的,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野兽的行为,那样根本就不算是一个人,他小时候明明连一只蝴蝶都舍不得去抓,他,他” 锦瑟眉头拧紧,用一种全新的眼神去看面前这个人。 就像是再次认识了她一遍一样。 “许娇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嗓音压抑着怒意,锦瑟没想到身为兵部尚书女儿的许娇娇,第一次见面时还那么肆意嚣张地针对过她的许娇娇,甚至因为她的挑衅差点追到社稷学府的许娇娇,竟然会说出这样令人寒心的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但语气还是难掩失望。 “许文失踪的时候才多大?他连话都不会说,可在你心里,他却已经是个成熟懂事又乖巧的弟弟。” 一字一句,她强迫地掰开她试图捂住耳朵的手,让她继续听下去。 “你以为的弟弟,只存在于你不断的想象跟希望中,你觉得那样好的许文才是你的弟弟,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过去的岁月里,除了刚出生那会的幸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生活在食不果腹,任人欺辱,连活着都很艰难的境地里?” 见许娇娇不再挣扎,锦瑟的语气放柔了不少,但说出的话依旧像针扎一样,让许娇娇面色苍白,无地自容。 “身为他至亲至爱之人,你第一时间应该是心疼,不是吗?到底是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一个好好的人养成茹毛饮血的野兽习惯。” 她注视着她闪躲的眼神,不让她有逃避的可能。 “你该明白,真实与虚幻的区别,也要懂得,即便再怀疑,胆怯,害怕,你也不该在什么都没调查之前,就私自判了他死刑。” 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锦瑟语气越发温柔,像是在循循善诱地哄劝。 偏偏许娇娇还就吃软不吃硬,锦瑟的话她慢慢听了进去。 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原本想犟脾气地抵抗,但夫子恩威并施,又语气软和,她瞬间就没了脾性。 “一个人心里若是存了偏见,解释就会成为掩饰,掩饰就会成为狡辩,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看着眼前替她擦眼泪的锦瑟,许娇娇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她那早逝的娘亲。 心中酸涩,她更咽几下,手指忍不住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袖。 良久,低下头抽泣地打了个哭嗝。 再抬起视线时,对着锦瑟的目光是满满的光亮与依赖安心。 “好。” 锦瑟听到她这么说。 “我都听你的。” 看着许娇娇眼神中的孺慕,锦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而是跟她讲她弟弟的事该怎么解决。 “还是得先查清楚,到底是不是病症原因。” 一番对话后,锦瑟答应许娇娇,下次她带弟弟过来的时候,她给瞧上一瞧,若是瞧不出,再寻别的医者。 原本锦瑟是想让许娇娇直接寻别的医者,毕竟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不错,但也比不上经验老道的民间神医。 可许娇娇对她似乎有一种迷之自信,非要让她试过再说,锦瑟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眼泪汪汪,只能答应下来。 不过回去之后,她还是飞鸽传书给了陆阑丞,一则关心爱护一下他那时不时就容易脆弱破碎的心灵,二者是因为他的手下有一名老大夫,医术堪比药谷神医菖蒲。 关键是那位老人家特别喜欢钻研一些疑难杂症,越是稀奇古怪的,他越是兴奋。 这大概就是高人的境界。 锦瑟感叹着想,但说实在话,她也早就想跟这位前辈学习一二了。 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锦瑟心情愉悦地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信封。 是黎棠妮写来的,前段时间她向女帝接了个外派的任务,离开了京城,至少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写信是为了跟锦瑟解释,不是为了躲她。 但也确实是躲人。 那人就是锦瑟还俗追妻的二堂哥赵简。 说起来这其中也有锦瑟的功劳,她当初在黎棠妮失意难过时安慰的太成功,以至于黎棠妮现在满心满眼就是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还有继任她父亲丞相之位的宏图伟志。 至于嫁人? 不嫁。 实在不行,她就娶个没权没势没娘家还乖巧好看,支持她做官的小夫婿回家做贤内助。 那也挺好的,毕竟谁规定赚钱养家的只能是男人,貌美如花的只能是女人? 这话…咳咳…自然也是锦瑟与她说的。 不过当时也是因为黎棠妮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决心实在是太坚定了,谁知道…当真是世事难料。 看着信中黎棠妮抱怨她二堂哥太烦人,还色诱…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总之,无论她们俩最后结果如何,锦瑟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曾经那么安慰过黎棠妮的。 毕竟她二堂哥其实也挺小心眼,要是真让他知道她这么坑过他,那过不了多久,她说过的那些话就会被他添油加醋地传到陆阑丞耳朵中。 手指轻抖,锦瑟将快要溢出水来的茶杯放在唇边,小抿一口。 嗯,她一点也不慌。 第202章 安慰的太成功 “怎么不会?” 虽然锦瑟能够理解许娇娇此刻的模样,但难免还是有些生气。 手指用力掐握她的肩骨,在她吃痛回神之际,锦瑟放开了她,眼神带着几分冷淡地叹息道: “如果你已经放弃了他,打心底认定了许文是个怪物,彻底否决了一切可能许娇娇,你不该来寻我。” 见锦瑟紧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方才的温柔体贴,注视着她的视线更是仿佛能够洞穿人心,许娇娇呆愣住了。 就像是冰天雪地里被丢入湖水中过了一遭,她忍不住地耸肩打哆嗦,浑身没半点热气,心跳更是忐忑急促得近乎发虚。 “我,我”想要说没有,她从未那么想过,但心里隐约却升起股相违的念头。 真的没有吗? 嗓子眼如同塞了沾了水的厚重棉絮,明明锦瑟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甚至都算不上质问,她也有很多借口跟理由反驳,可 说不出。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股子无力又恐慌的噎塞感实在太过强烈,恍惚间,已是不自觉满面泪痕。 良久,许娇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掩面垂泪,思绪更是陷入不断否定的痛苦挣扎中。 “文儿他不该是那样的,我的弟弟他很善良的,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野兽的行为,那样根本就不算是一个人,他小时候明明连一只蝴蝶都舍不得去抓,他,他” 锦瑟眉头拧紧,用一种全新的眼神去看面前这个人。 就像是再次认识了她一遍一样。 “许娇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嗓音压抑着怒意,锦瑟没想到身为兵部尚书女儿的许娇娇,第一次见面时还那么肆意嚣张地针对过她的许娇娇,甚至因为她的挑衅差点追到社稷学府的许娇娇,竟然会说出这样令人寒心的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但语气还是难掩失望。 “许文失踪的时候才多大?他连话都不会说,可在你心里,他却已经是个成熟懂事又乖巧的弟弟。” 一字一句,她强迫地掰开她试图捂住耳朵的手,让她继续听下去。 “你以为的弟弟,只存在于你不断的想象跟希望中,你觉得那样好的许文才是你的弟弟,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过去的岁月里,除了刚出生那会的幸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生活在食不果腹,任人欺辱,连活着都很艰难的境地里?” 见许娇娇不再挣扎,锦瑟的语气放柔了不少,但说出的话依旧像针扎一样,让许娇娇面色苍白,无地自容。 “身为他至亲至爱之人,你第一时间应该是心疼,不是吗?到底是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一个好好的人养成茹毛饮血的野兽习惯。” 她注视着她闪躲的眼神,不让她有逃避的可能。 “你该明白,真实与虚幻的区别,也要懂得,即便再怀疑,胆怯,害怕,你也不该在什么都没调查之前,就私自判了他死刑。” 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锦瑟语气越发温柔,像是在循循善诱地哄劝。 偏偏许娇娇还就吃软不吃硬,锦瑟的话她慢慢听了进去。 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原本想犟脾气地抵抗,但夫子恩威并施,又语气软和,她瞬间就没了脾性。 “一个人心里若是存了偏见,解释就会成为掩饰,掩饰就会成为狡辩,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看着眼前替她擦眼泪的锦瑟,许娇娇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她那早逝的娘亲。 心中酸涩,她更咽几下,手指忍不住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袖。 良久,低下头抽泣地打了个哭嗝。 再抬起视线时,对着锦瑟的目光是满满的光亮与依赖安心。 “好。” 锦瑟听到她这么说。 “我都听你的。” 看着许娇娇眼神中的孺慕,锦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而是跟她讲她弟弟的事该怎么解决。 “还是得先查清楚,到底是不是病症原因。” 一番对话后,锦瑟答应许娇娇,下次她带弟弟过来的时候,她给瞧上一瞧,若是瞧不出,再寻别的医者。 原本锦瑟是想让许娇娇直接寻别的医者,毕竟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不错,但也比不上经验老道的民间神医。 可许娇娇对她似乎有一种迷之自信,非要让她试过再说,锦瑟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眼泪汪汪,只能答应下来。 不过回去之后,她还是飞鸽传书给了陆阑丞,一则关心爱护一下他那时不时就容易脆弱破碎的心灵,二者是因为他的手下有一名老大夫,医术堪比药谷神医菖蒲。 关键是那位老人家特别喜欢钻研一些疑难杂症,越是稀奇古怪的,他越是兴奋。 这大概就是高人的境界。 锦瑟感叹着想,但说实在话,她也早就想跟这位前辈学习一二了。 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锦瑟心情愉悦地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信封。 是黎棠妮写来的,前段时间她向女帝接了个外派的任务,离开了京城,至少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写信是为了跟锦瑟解释,不是为了躲她。 但也确实是躲人。 那人就是锦瑟还俗追妻的二堂哥赵简。 说起来这其中也有锦瑟的功劳,她当初在黎棠妮失意难过时安慰的太成功,以至于黎棠妮现在满心满眼就是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还有继任她父亲丞相之位的宏图伟志。 至于嫁人? 不嫁。 实在不行,她就娶个没权没势没娘家还乖巧好看,支持她做官的小夫婿回家做贤内助。 那也挺好的,毕竟谁规定赚钱养家的只能是男人,貌美如花的只能是女人? 这话…咳咳…自然也是锦瑟与她说的。 不过当时也是因为黎棠妮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决心实在是太坚定了,谁知道…当真是世事难料。 看着信中黎棠妮抱怨她二堂哥太烦人,还色诱…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总之,无论她们俩最后结果如何,锦瑟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曾经那么安慰过黎棠妮的。 毕竟她二堂哥其实也挺小心眼,要是真让他知道她这么坑过他,那过不了多久,她说过的那些话就会被他添油加醋地传到陆阑丞耳朵中。 手指轻抖,锦瑟将快要溢出水来的茶杯放在唇边,小抿一口。 嗯,她一点也不慌。 第203章 上火喝点菊花茶 大军班师回朝,已将至宣武门,女帝却还被磨人的小妖精纠缠在床笫之间。 寝殿外内官急得来回徘徊,满头冷汗。 这不出城迎接便算了,要是连述职都不见,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本来陛下的名声在民间就好坏参半,颇为争议,再加上一些守旧派不死心地在暗中观望窥视着帝位,如今这么好笼络民心的机会,即便不要,也不能让百姓失望啊。 要是被安个色令智昏的君王头衔,那些个言官御史又得骂骂咧咧了。 心中叹了口气,就在内官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要去敲响殿门时,女帝沙哑慵懒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来人。” 内官眼神一亮,果然,在陛下心中,还是朝政更重要一下。 挥了挥手,原本就早早候在殿外的两排宫女在内官的招呼下鱼贯而入,动作麻利飞快,女帝只来得及给还在沉睡中的宠妃一个香吻,就迷迷糊糊被簇拥上了辇轿,往勤政殿那边而去。 在她离开后,暖黄色的床榻上,那原本该沉睡的男子,睁开了一双清明的眼睛,睫羽轻颤,神色复杂,毫无睡意。 “贵君,您醒了。” 一旁的亲信侍从见到他醒来,立马着手安排对方沐浴更衣。 女帝寝殿后,隔着一条短暂的灯笼廊道,便是帝王专用的温泉宫,自赵怀玉在此留宿第一天起,这里便成了他常来之地。 虽然他也可以用寝殿的浴桶,那样更方便,但他心里却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执拗。 以前还未察觉,也可以说不愿想的那么明白,可就在昨日,他知道了那个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是谁后,再无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能享用帝王专用温泉宫的这份殊荣,除他之外,便只有先君后了。 而他之所以能成为特例,宠冠后宫,靠着的,是与先君后极其相似的脸蛋。 朦胧的水雾中,他的手指从脸上重重划过。 指甲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几乎快要破血,他像是试图划烂这张与旁人相似的脸皮,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厌恶与落寞。 可就在他的指腹触碰到脖颈处还有些发疼的咬痕时,泛红的眼尾,眸中还残余几分潋滟春色的水雾中,慢慢溢出柔软缱绻的情意。 早在他初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完了。 哪怕明知不可以,哪怕明知她不爱,却还是忍不住沉沦在她的虚情假意中,一日复一日,作为一颗要谋害女帝的棋子,他身心极度煎熬挣扎。 好不容易他抛却所有,即便失去解药他未来只剩些许时日,也要坚定地选择她,那个人却要回来了。 凭什么? 明明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的眼里真正有了只属于他的存在,不再光靠这张脸。 手指掐陷进手臂的软肉中,青筋凸起,指尖泛白,他的眼神瞬间狠戾冰冷起来,全然没了往日的温软。 他绝对不会将陛下让给那个人的,哪怕在陛下的心中,先君后曾是她最爱过的人。 但他也清楚陛下的性子,既然当初她能放手让江钰假死离开,成全他的将军梦,那几乎就没有什么可能再让他回到那个位置。 除非,江钰他后悔了。 不过他曾经那样糟蹋过陛下的真心,还为了报复陛下,与宫女苟且,那样一个愚蠢又肮脏的男人,以陛下的骄傲,再加上有他的存在,他绝不会给他任何与陛下和好如初的机会。 谁是谁的替身,要看陛下的心中现在有谁,他终究会取代江钰在陛下心中所有的地位。 回来了又怎样? 晚了! 现如今他才是所有人认为的,陛下心尖尖上的男人。 水花四溅,赵怀玉起身从温泉池中走出,一双纤细有力的白皙长腿踩在柔软的绒毯上,上面如梅花点缀般的痕迹依旧还未消散,在水雾的缭绕下,分外魅惑勾人。 像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孽,穿戴上帝王最喜欢的明艳衣裳,风华绝代地走出温泉宫,要去将三心二意的帝王重新撩拨回来。 也让某些人知道,他虽有着一张与他极其相似的容颜,但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多能让陛下喜欢的资本。 正坐在勤政殿龙椅上百无聊赖的女帝,不断拨弄把玩着头上的十二冕旒珠子,那华贵奢靡的礼冠,压得她脖子酸疼,眉眼间尽是不耐。 要不是顾忌到底下几名大臣时不时咳嗽几下,严肃端重地提醒她注意仪态,她真就想摆烂地仰躺在身后的龙椅靠背上。 又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女帝抬手掩饰掉那无声的哈欠,眼角都困出些许泪花来。 “人还未到吗?”是要给蚂蚁让路,还是被天河阻拦了? 那咳嗽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的一名大臣,闻言抬头用眼神无声地苛责了下女帝散漫的姿势,这才弯腰垂眉开口道:“许是百姓夹道欢迎,这才耽误了些许时辰,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该多多体谅臣民才是,若是陛下觉得无聊困乏,臣可以与陛下先说说其他国事。” 另一名大臣附和地走出来,与其站在一起。 “陛下,这后宫选秀一事,自前君后离世,您是一推再推,如今…” 你们要这么说,那朕可就不困了。 脊梁挺直,女帝端正了态度掩唇咳嗽了两下,眉眼的烦郁之气完全消散,只余和煦笑意。 “几位爱卿…站了许久累了,来人,赐座,再给几位爱卿上杯菊花茶,天干气躁,容易上火,得防啊。”不然一上头又撞柱明志,她这大殿内刚换的金丝楠木柱可贵了,不行不行。 见女帝又打马虎眼,一名大臣气得吹胡子瞪眼。 “陛下,您又…” 好在这时殿外传来内官的通传声,述职的几位将领已至殿外,等候宣见。 女帝却看着远处的方向出了神,迟迟未言语。 还是一名大臣又咳嗽了几下,脸上有瞬间僵硬的笑容这才重新舒展开来,依旧是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散漫慵懒模样。 “宣。” 手指忍不住又摸了摸头上十二冕旒的宝珠,在大臣的瞪眼下,讪讪放下,藏在龙袍下的手指却忍不住扣着掌心软肉。 不过片刻后,还是放松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虽然不知他为何要亲自回京,明明当年离开的时候是那么厌恶这个地方,恨不得永生都不再踏足。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兰贵君喜怒无常时发小脾气的可爱模样,女帝眼中多了几许迁就的无奈。 唉,男人心,海底针呐。 第203章 上火喝点菊花茶 大军班师回朝,已将至宣武门,女帝却还被磨人的小妖精纠缠在床笫之间。 寝殿外内官急得来回徘徊,满头冷汗。 这不出城迎接便算了,要是连述职都不见,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本来陛下的名声在民间就好坏参半,颇为争议,再加上一些守旧派不死心地在暗中观望窥视着帝位,如今这么好笼络民心的机会,即便不要,也不能让百姓失望啊。 要是被安个色令智昏的君王头衔,那些个言官御史又得骂骂咧咧了。 心中叹了口气,就在内官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要去敲响殿门时,女帝沙哑慵懒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来人。” 内官眼神一亮,果然,在陛下心中,还是朝政更重要一下。 挥了挥手,原本就早早候在殿外的两排宫女在内官的招呼下鱼贯而入,动作麻利飞快,女帝只来得及给还在沉睡中的宠妃一个香吻,就迷迷糊糊被簇拥上了辇轿,往勤政殿那边而去。 在她离开后,暖黄色的床榻上,那原本该沉睡的男子,睁开了一双清明的眼睛,睫羽轻颤,神色复杂,毫无睡意。 “贵君,您醒了。” 一旁的亲信侍从见到他醒来,立马着手安排对方沐浴更衣。 女帝寝殿后,隔着一条短暂的灯笼廊道,便是帝王专用的温泉宫,自赵怀玉在此留宿第一天起,这里便成了他常来之地。 虽然他也可以用寝殿的浴桶,那样更方便,但他心里却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执拗。 以前还未察觉,也可以说不愿想的那么明白,可就在昨日,他知道了那个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是谁后,再无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能享用帝王专用温泉宫的这份殊荣,除他之外,便只有先君后了。 而他之所以能成为特例,宠冠后宫,靠着的,是与先君后极其相似的脸蛋。 朦胧的水雾中,他的手指从脸上重重划过。 指甲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几乎快要破血,他像是试图划烂这张与旁人相似的脸皮,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厌恶与落寞。 可就在他的指腹触碰到脖颈处还有些发疼的咬痕时,泛红的眼尾,眸中还残余几分潋滟春色的水雾中,慢慢溢出柔软缱绻的情意。 早在他初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完了。 哪怕明知不可以,哪怕明知她不爱,却还是忍不住沉沦在她的虚情假意中,一日复一日,作为一颗要谋害女帝的棋子,他身心极度煎熬挣扎。 好不容易他抛却所有,即便失去解药他未来只剩些许时日,也要坚定地选择她,那个人却要回来了。 凭什么? 明明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的眼里真正有了只属于他的存在,不再光靠这张脸。 手指掐陷进手臂的软肉中,青筋凸起,指尖泛白,他的眼神瞬间狠戾冰冷起来,全然没了往日的温软。 他绝对不会将陛下让给那个人的,哪怕在陛下的心中,先君后曾是她最爱过的人。 但他也清楚陛下的性子,既然当初她能放手让江钰假死离开,成全他的将军梦,那几乎就没有什么可能再让他回到那个位置。 除非,江钰他后悔了。 不过他曾经那样糟蹋过陛下的真心,还为了报复陛下,与宫女苟且,那样一个愚蠢又肮脏的男人,以陛下的骄傲,再加上有他的存在,他绝不会给他任何与陛下和好如初的机会。 谁是谁的替身,要看陛下的心中现在有谁,他终究会取代江钰在陛下心中所有的地位。 回来了又怎样? 晚了! 现如今他才是所有人认为的,陛下心尖尖上的男人。 水花四溅,赵怀玉起身从温泉池中走出,一双纤细有力的白皙长腿踩在柔软的绒毯上,上面如梅花点缀般的痕迹依旧还未消散,在水雾的缭绕下,分外魅惑勾人。 像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孽,穿戴上帝王最喜欢的明艳衣裳,风华绝代地走出温泉宫,要去将三心二意的帝王重新撩拨回来。 也让某些人知道,他虽有着一张与他极其相似的容颜,但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多能让陛下喜欢的资本。 正坐在勤政殿龙椅上百无聊赖的女帝,不断拨弄把玩着头上的十二冕旒珠子,那华贵奢靡的礼冠,压得她脖子酸疼,眉眼间尽是不耐。 要不是顾忌到底下几名大臣时不时咳嗽几下,严肃端重地提醒她注意仪态,她真就想摆烂地仰躺在身后的龙椅靠背上。 又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女帝抬手掩饰掉那无声的哈欠,眼角都困出些许泪花来。 “人还未到吗?”是要给蚂蚁让路,还是被天河阻拦了? 那咳嗽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的一名大臣,闻言抬头用眼神无声地苛责了下女帝散漫的姿势,这才弯腰垂眉开口道:“许是百姓夹道欢迎,这才耽误了些许时辰,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该多多体谅臣民才是,若是陛下觉得无聊困乏,臣可以与陛下先说说其他国事。” 另一名大臣附和地走出来,与其站在一起。 “陛下,这后宫选秀一事,自前君后离世,您是一推再推,如今…” 你们要这么说,那朕可就不困了。 脊梁挺直,女帝端正了态度掩唇咳嗽了两下,眉眼的烦郁之气完全消散,只余和煦笑意。 “几位爱卿…站了许久累了,来人,赐座,再给几位爱卿上杯菊花茶,天干气躁,容易上火,得防啊。”不然一上头又撞柱明志,她这大殿内刚换的金丝楠木柱可贵了,不行不行。 见女帝又打马虎眼,一名大臣气得吹胡子瞪眼。 “陛下,您又…” 好在这时殿外传来内官的通传声,述职的几位将领已至殿外,等候宣见。 女帝却看着远处的方向出了神,迟迟未言语。 还是一名大臣又咳嗽了几下,脸上有瞬间僵硬的笑容这才重新舒展开来,依旧是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散漫慵懒模样。 “宣。” 手指忍不住又摸了摸头上十二冕旒的宝珠,在大臣的瞪眼下,讪讪放下,藏在龙袍下的手指却忍不住扣着掌心软肉。 不过片刻后,还是放松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虽然不知他为何要亲自回京,明明当年离开的时候是那么厌恶这个地方,恨不得永生都不再踏足。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兰贵君喜怒无常时发小脾气的可爱模样,女帝眼中多了几许迁就的无奈。 唉,男人心,海底针呐。 第204章 怎么也笑不出来 将军身穿厚重的铠甲走入大殿,发冠束起长马尾,脸上戴着半块罗刹面具,薄唇缺了几分血色,有些寡淡苍白,瞧着颇为压迫瘆人。 走近了,还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冷傲孤清,神挡杀神的血煞戾气,眸光凛冽,仿若冰冻三尺。 哪怕单瞧他下半张脸就知他有一张颜色极好的容貌,但那仿佛被灭了满门九族,单挑寻仇的凶狠架势,着实叫人心生忌惮警惕。 有两位稳不住的大臣鸡皮疙瘩都搓了一地,脚底接连窜上几股极其霸道的寒气,叫他们浑身一哆嗦,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也不是冬日酷寒的时候,怎就这么冷呢? 唯一情绪没有多余变化的,大抵就是坐在龙椅上的女帝。 她并没有在意男子身上的凶煞戾气,反倒是将视线落在了他光洁的下颌处。 那里有一道很小的伤口,不像是兵戈铁器的划伤,倒像是因为要剃除某些看着会显得沧桑颓废的络腮胡,但动作又太过生疏笨拙,这才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怪哉,他不是一向最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吗? 因为她的喜欢,他甚至还有些厌弃自己的长相,与她说过很多次,恨不得划烂这张脸来着,怎么突然又如此在意起来了? 莫不是在边疆待久了,转了性子,又或是重新遇到了心悦喜欢的女子,男为悦己者容? 算了,多思无益,反正与她无关就是。 微微一笑,女帝看着他下跪,有大臣不满他在大殿之上还戴着可怖面具,斥责他对皇帝不敬。 他抿着唇并非多说什么,正要将面具摘下来,心中似乎还藏着隐约不自知的期待,但动作到一半,头顶却传来女帝的阻拦。 是对那位数落他的大臣说的,但明明是维护的言辞,语气又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江将军容颜有损,戴面具觐见上殿是朕恩准的,几位爱卿就不必多言了,喝茶喝茶。”别上火,气着可不好了。 御史台那群老头可天天揪朕的小辫子叨叨叨,绝不能再给他们发挥的余地,否则她保不齐哪天就把他们都嘎了,瞬间在历史的河流里遗臭万年。 说不定死后还要挖出来鞭尸唾骂的那种,可惨。 思绪飘远,女帝没有注意到那跪着的青年将军正抬眸注视着天颜,这样放肆逾矩的行为,顿时又遭到了老顽固大臣的谴责和唾骂。 “胆敢直视天颜,你放肆!” 将军充耳不闻,依旧看着那似乎在走神的女帝。 她在想些什么? 明明他就在她的面前,这么多年未见,即便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她的枕边人,至少也不该如此心不在焉。 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涩沉闷,那种感觉,既迷惘又无措,就好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丢弃下,逐渐从触手可及到咫尺天涯。 明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本就不是他想要的,但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发慌。 他想,应该只是占有欲和习惯在作祟。 从前她绝不会这样忽视他的存在,只要有他的存在,即便隔着灯火阑珊,人群拥挤,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他,然后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独自走开。 她强势又肆意妄为地出现在他的眼中,想要占据他心尖的角落,久而久之,哪怕不爱,也是有几分在意的。 “陛下!” 一位大臣注意到女帝的走神,嗓音大得殿内都有了回音,女帝惊得瞬间直视过来,眉头轻皱。 不巧正与江钰还未收敛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他心中悸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掌心冒了些许热汗,但女帝的眼神却是波澜不惊,轻飘飘掠过,落在那咳嗽的大臣身上。 眸中溢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相当欠打。 语气又非常认真担忧。 “瞧你这着急的,朕又不是听不见。”就是偶尔半聋半哑,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早该习惯了。 像是猜到了女帝那咽下去没说的几句话是什么,大臣一阵气血翻涌,反倒平静下来了。 接下来的述职非常顺利,直到女帝看着天色,开始时不时暗示大臣该回家用午膳了,大臣装瞎做聋硬是又拖了半个时辰,这才满意地相继离去。 女帝累得腰酸背痛,扭了扭脖子,从龙椅上起身,正要往后殿走去,就听见旁边女官咳嗽一声,眼神暗示她看后面。 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走。 看着那注视着自己的男子,女帝眉梢轻挑。 “将军还有何事要与朕说?” 抬手挥退剩余宫女内监,只留亲信女官候在不远处,免得孤男寡帝的,被闲得发慌的某些人传出些不好流言,让后宫那位听见可就要闹了。 “尔玉,你瘦了。” 他还是摘下了脸上的罗刹面具,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但就是想让她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女帝眸光忽闪,转过身来正对着他,隔着几层台阶,她淡漠地瞧着与记忆中相似但又变了许多的男子。 依旧是那张脸,但不管是那斜飞英挺的剑眉,还是那锋锐清隽的脸庞,都比曾经的他要锋芒毕露许多,和以前那幽静深沉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不过这样也挺好,现如今他也算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少年时他所说的那些,被她禁锢的野心和报复,终于不复存在。 心底那最后的一点不甘也悄然散去,她彻底的释然,莞尔一笑,用打趣的语气对着这位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将军说道:“哪里瘦了,前些日子怀玉还跟朕说最近他投喂得太多,让朕胖了不少。” 像是对着旧日好友抱怨,那些陈年旧事的纷纷扰扰和隔阂芥蒂都被她抛之脑后,人生在世,总要活得自在糊涂些才不容易掉头发。 可她这样气量大好脾性,他却是如鲠在喉的难受和心慌意乱。 呼吸间更是有针扎似的刺痛感,强撑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弧度,怎么也笑不起来。 直到女帝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只剩一两个台阶的距离,他看着她,眼尾不知何时,微微泛红,眸光说不出的支离破碎。 出口的沙哑嗓音中,那近乎幽怨的质问,更是连他自己都震愣到了。 “怀玉是谁?” 第204章 怎么也笑不出来 将军身穿厚重的铠甲走入大殿,发冠束起长马尾,脸上戴着半块罗刹面具,薄唇缺了几分血色,有些寡淡苍白,瞧着颇为压迫瘆人。 走近了,还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冷傲孤清,神挡杀神的血煞戾气,眸光凛冽,仿若冰冻三尺。 哪怕单瞧他下半张脸就知他有一张颜色极好的容貌,但那仿佛被灭了满门九族,单挑寻仇的凶狠架势,着实叫人心生忌惮警惕。 有两位稳不住的大臣鸡皮疙瘩都搓了一地,脚底接连窜上几股极其霸道的寒气,叫他们浑身一哆嗦,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也不是冬日酷寒的时候,怎就这么冷呢? 唯一情绪没有多余变化的,大抵就是坐在龙椅上的女帝。 她并没有在意男子身上的凶煞戾气,反倒是将视线落在了他光洁的下颌处。 那里有一道很小的伤口,不像是兵戈铁器的划伤,倒像是因为要剃除某些看着会显得沧桑颓废的络腮胡,但动作又太过生疏笨拙,这才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怪哉,他不是一向最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吗? 因为她的喜欢,他甚至还有些厌弃自己的长相,与她说过很多次,恨不得划烂这张脸来着,怎么突然又如此在意起来了? 莫不是在边疆待久了,转了性子,又或是重新遇到了心悦喜欢的女子,男为悦己者容? 算了,多思无益,反正与她无关就是。 微微一笑,女帝看着他下跪,有大臣不满他在大殿之上还戴着可怖面具,斥责他对皇帝不敬。 他抿着唇并非多说什么,正要将面具摘下来,心中似乎还藏着隐约不自知的期待,但动作到一半,头顶却传来女帝的阻拦。 是对那位数落他的大臣说的,但明明是维护的言辞,语气又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江将军容颜有损,戴面具觐见上殿是朕恩准的,几位爱卿就不必多言了,喝茶喝茶。”别上火,气着可不好了。 御史台那群老头可天天揪朕的小辫子叨叨叨,绝不能再给他们发挥的余地,否则她保不齐哪天就把他们都嘎了,瞬间在历史的河流里遗臭万年。 说不定死后还要挖出来鞭尸唾骂的那种,可惨。 思绪飘远,女帝没有注意到那跪着的青年将军正抬眸注视着天颜,这样放肆逾矩的行为,顿时又遭到了老顽固大臣的谴责和唾骂。 “胆敢直视天颜,你放肆!” 将军充耳不闻,依旧看着那似乎在走神的女帝。 她在想些什么? 明明他就在她的面前,这么多年未见,即便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她的枕边人,至少也不该如此心不在焉。 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涩沉闷,那种感觉,既迷惘又无措,就好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丢弃下,逐渐从触手可及到咫尺天涯。 明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本就不是他想要的,但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发慌。 他想,应该只是占有欲和习惯在作祟。 从前她绝不会这样忽视他的存在,只要有他的存在,即便隔着灯火阑珊,人群拥挤,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他,然后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独自走开。 她强势又肆意妄为地出现在他的眼中,想要占据他心尖的角落,久而久之,哪怕不爱,也是有几分在意的。 “陛下!” 一位大臣注意到女帝的走神,嗓音大得殿内都有了回音,女帝惊得瞬间直视过来,眉头轻皱。 不巧正与江钰还未收敛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他心中悸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掌心冒了些许热汗,但女帝的眼神却是波澜不惊,轻飘飘掠过,落在那咳嗽的大臣身上。 眸中溢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相当欠打。 语气又非常认真担忧。 “瞧你这着急的,朕又不是听不见。”就是偶尔半聋半哑,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早该习惯了。 像是猜到了女帝那咽下去没说的几句话是什么,大臣一阵气血翻涌,反倒平静下来了。 接下来的述职非常顺利,直到女帝看着天色,开始时不时暗示大臣该回家用午膳了,大臣装瞎做聋硬是又拖了半个时辰,这才满意地相继离去。 女帝累得腰酸背痛,扭了扭脖子,从龙椅上起身,正要往后殿走去,就听见旁边女官咳嗽一声,眼神暗示她看后面。 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走。 看着那注视着自己的男子,女帝眉梢轻挑。 “将军还有何事要与朕说?” 抬手挥退剩余宫女内监,只留亲信女官候在不远处,免得孤男寡帝的,被闲得发慌的某些人传出些不好流言,让后宫那位听见可就要闹了。 “尔玉,你瘦了。” 他还是摘下了脸上的罗刹面具,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但就是想让她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女帝眸光忽闪,转过身来正对着他,隔着几层台阶,她淡漠地瞧着与记忆中相似但又变了许多的男子。 依旧是那张脸,但不管是那斜飞英挺的剑眉,还是那锋锐清隽的脸庞,都比曾经的他要锋芒毕露许多,和以前那幽静深沉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不过这样也挺好,现如今他也算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少年时他所说的那些,被她禁锢的野心和报复,终于不复存在。 心底那最后的一点不甘也悄然散去,她彻底的释然,莞尔一笑,用打趣的语气对着这位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将军说道:“哪里瘦了,前些日子怀玉还跟朕说最近他投喂得太多,让朕胖了不少。” 像是对着旧日好友抱怨,那些陈年旧事的纷纷扰扰和隔阂芥蒂都被她抛之脑后,人生在世,总要活得自在糊涂些才不容易掉头发。 可她这样气量大好脾性,他却是如鲠在喉的难受和心慌意乱。 呼吸间更是有针扎似的刺痛感,强撑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弧度,怎么也笑不起来。 直到女帝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只剩一两个台阶的距离,他看着她,眼尾不知何时,微微泛红,眸光说不出的支离破碎。 出口的沙哑嗓音中,那近乎幽怨的质问,更是连他自己都震愣到了。 “怀玉是谁?” 第205章 不喜欢你了 他这话问的,即便是擅长揣度人心,帝王之道玩的相当熟练的轩辕尔玉,也不禁惊诧了会儿。 怪哉,好似她现在应该狡辩一二,心虚认错的样子,可她名正言顺地纳妃,干卿何事? 嗯……莫不是战打多了,脑子出了点问题? 还是他弄不清楚现状,以为自己还是君后的立场? 不管怎样,这语气态度,还有这话,哪哪都不对! “江将军好奇心还挺重,不过不应该啊,当初册封怀玉为皇贵君的时候,朕可是昭告了天下。” 见他脸色有异样,女帝停顿了片刻,又好气量地笑了笑,表情中透出几分故作出来的恍然与无辜。 “不过将军常年在边关守防,军营消息闭塞一些也是正常。” 体谅地给了他台阶下,女帝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不耐,未等被察觉,就被明朗的笑意所掩盖。 江钰低垂下眼睑,沉默下来,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又或是在思索些什么,只是看着有些落寞的样子。 不过女帝并没有多余的目光浪费在他身上,她正在想午膳陪兰贵君吃些什么。 他定是又亲自下厨了。 脚步挪动一下,正欲三言两语打发他离开,自己也不耽搁时间要走了,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江钰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阴翳,虽然短暂就消失了,但视线依旧极具攻击性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知道。”他语气豁然开朗,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似乎还能从中看出些许的无奈。 “我知道你有了皇贵君,我也知道那个人与我长的有多相像,我只是没想到,除了这些,他连名讳,都学了我几分。” 这话他说的轻松,但落在女帝耳中,是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她心头,很是压抑。 身上也仿佛被无数蚂蚁爬过,相当恶寒不舒服。 除此之外,还有种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人丑了不少的感觉。 用坊间百姓的方言话来粗略地讲,就是下头。 不会说话就算了,还说得那么不中听,要是朝中大臣都这般自以为是,喜欢妄下定论的话,那她绝对会忍不住一刀一个小脑瓜子。 送他们去愁阎王。 “怀玉是怀玉,你是你,即便有相同的容貌,但你们依旧是俩个不同的人,朕还没愚钝到连这点都分不清。”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收敛了脸上所有笑意,眼神倨傲冷厉地直视着他。 即便他瞳孔紧缩,有些难堪的可怜,她依旧用最坚定,不容置喙的语气维护着她的兰贵君。 “他不曾学你,也无需学你,江钰,你在朕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曾经你不想要的,在朕选择成全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尽数收回,你不必庸人自扰,朕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字字诛心,她仍觉得不够似的,打算一次性把该说的都讲清楚,免得以后出现什么会误会的不必要麻烦。 “以后你我还是君臣相称,万不可再称呼朕的名讳,若是让怀玉或是臣下们听见,朕会很难办。” 话音落地,她就毫不留恋地走了,还在后殿屏风角落里抓到一只偷听的‘小蝴蝶’。 ‘小蝴蝶’一看到她就涨红了脸,不小心后摔一屁股坐在地上,吃痛地轻呼了声,眼睛又亮又湿漉漉。 见她揶揄勾唇,睫羽轻颤,慌乱羞赧地抬起袖子遮挡在面前。 “这块屏风很,很好看。”他嘴硬掩饰来这的目的,起身试图逃跑。 可惜没成功,被女帝恶劣地踩住了衣摆。 拉扯了几下未能把衣摆从女帝脚下夺回来,‘小蝴蝶’身子细微的发抖,外罩着的一件纱衣松垮地从肩上滑落。 他扯紧着纱衣,面红耳赤地抬眸瞪了眼弯腰凑近他,距离还在不断逼近的女帝。 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胭脂红,有种说不出来的娇媚与诱惑。 “陛下!”他嗓音轻颤地试图推开她,不让她再继续靠近。 女帝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她下意识扣住了他的手腕,拉近距离。 咫尺之间,她看着他粉嫩还泛着水光的唇,有些快要把持不住。 这样的兰贵君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很少穿如此明艳张扬的衣裳,更别提还抹上了她最喜欢的那款口脂。 “今日爱妃,甚美。” 耳鬓厮磨间,她咬在他的耳垂上,低笑出声 “朕……心驰神往,寤寐求之。”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嗡的一下炸开,赵怀玉变得有些结巴起来,脸红的不像话。 “陛,陛下。” 他试图阻拦她的进一步动作,目光却落在了女帝故意扯开的衣领内,气血上涌间,心里那头小鹿已经一头撞死了。 到最后,他脚趾蜷缩,一手抓着身下凌乱的衣裳,一手遮着眼睛,咬着唇乖顺地任由她摆布。 赵府,锦瑟正在闺房中与钻地道进来的某人面面相觑。 时间越久,他的眼神就越委屈。 狭长的桃花眸本就魅惑迷人,特别是它深情可怜瞧着你的时候,任谁也无法不动容一二。 再加上他本就长得十足妖孽,还特别会利用自己的长处,一声几乎要哭泣出来的“瑟瑟……”,锦瑟心里的小鹿瞬间跌入了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被拿捏了。 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锦瑟走过去拿出手帕,弯腰替他擦了擦脸上沾到的泥尘。 “下次走正门。” “正门你爹不让进,还要拿扫帚打我呢。”拉过锦瑟的手蹭蹭脸颊,眼神更委屈了。 锦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许撒娇,还没问你怎么就来京城了呢?看你这眼下青紫,又是不分昼夜地赶路?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有些生气了,陆阑丞眸光晃动了下,片刻后抓着她的手腕,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奈何有那样一张脸,怎样笑都是盛世美颜的冲击。 “瑟瑟心疼我吗?” 睫羽轻颤抖动间,落下小片阴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眸中除了喜悦与满足,还多了点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 “瑟瑟心疼我就好,我没有关系的。” “说什么傻话。” 他摊开她的掌心,贴上他的脸庞,片刻后,唇角上扬,笑得柔和。 “是暖的,真好。” “又在说傻话。” 锦瑟觉得他话说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就这样纵着他。 当然,她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还是不甘示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过多久,他就顶了个鸡窝头。 锦瑟心虚地停顿了片刻,而后自然收回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205章 不喜欢你了 他这话问的,即便是擅长揣度人心,帝王之道玩的相当熟练的轩辕尔玉,也不禁惊诧了会儿。 怪哉,好似她现在应该狡辩一二,心虚认错的样子,可她名正言顺地纳妃,干卿何事? 嗯……莫不是战打多了,脑子出了点问题? 还是他弄不清楚现状,以为自己还是君后的立场? 不管怎样,这语气态度,还有这话,哪哪都不对! “江将军好奇心还挺重,不过不应该啊,当初册封怀玉为皇贵君的时候,朕可是昭告了天下。” 见他脸色有异样,女帝停顿了片刻,又好气量地笑了笑,表情中透出几分故作出来的恍然与无辜。 “不过将军常年在边关守防,军营消息闭塞一些也是正常。” 体谅地给了他台阶下,女帝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不耐,未等被察觉,就被明朗的笑意所掩盖。 江钰低垂下眼睑,沉默下来,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又或是在思索些什么,只是看着有些落寞的样子。 不过女帝并没有多余的目光浪费在他身上,她正在想午膳陪兰贵君吃些什么。 他定是又亲自下厨了。 脚步挪动一下,正欲三言两语打发他离开,自己也不耽搁时间要走了,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江钰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阴翳,虽然短暂就消失了,但视线依旧极具攻击性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知道。”他语气豁然开朗,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似乎还能从中看出些许的无奈。 “我知道你有了皇贵君,我也知道那个人与我长的有多相像,我只是没想到,除了这些,他连名讳,都学了我几分。” 这话他说的轻松,但落在女帝耳中,是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她心头,很是压抑。 身上也仿佛被无数蚂蚁爬过,相当恶寒不舒服。 除此之外,还有种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人丑了不少的感觉。 用坊间百姓的方言话来粗略地讲,就是下头。 不会说话就算了,还说得那么不中听,要是朝中大臣都这般自以为是,喜欢妄下定论的话,那她绝对会忍不住一刀一个小脑瓜子。 送他们去愁阎王。 “怀玉是怀玉,你是你,即便有相同的容貌,但你们依旧是俩个不同的人,朕还没愚钝到连这点都分不清。”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收敛了脸上所有笑意,眼神倨傲冷厉地直视着他。 即便他瞳孔紧缩,有些难堪的可怜,她依旧用最坚定,不容置喙的语气维护着她的兰贵君。 “他不曾学你,也无需学你,江钰,你在朕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曾经你不想要的,在朕选择成全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尽数收回,你不必庸人自扰,朕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字字诛心,她仍觉得不够似的,打算一次性把该说的都讲清楚,免得以后出现什么会误会的不必要麻烦。 “以后你我还是君臣相称,万不可再称呼朕的名讳,若是让怀玉或是臣下们听见,朕会很难办。” 话音落地,她就毫不留恋地走了,还在后殿屏风角落里抓到一只偷听的‘小蝴蝶’。 ‘小蝴蝶’一看到她就涨红了脸,不小心后摔一屁股坐在地上,吃痛地轻呼了声,眼睛又亮又湿漉漉。 见她揶揄勾唇,睫羽轻颤,慌乱羞赧地抬起袖子遮挡在面前。 “这块屏风很,很好看。”他嘴硬掩饰来这的目的,起身试图逃跑。 可惜没成功,被女帝恶劣地踩住了衣摆。 拉扯了几下未能把衣摆从女帝脚下夺回来,‘小蝴蝶’身子细微的发抖,外罩着的一件纱衣松垮地从肩上滑落。 他扯紧着纱衣,面红耳赤地抬眸瞪了眼弯腰凑近他,距离还在不断逼近的女帝。 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胭脂红,有种说不出来的娇媚与诱惑。 “陛下!”他嗓音轻颤地试图推开她,不让她再继续靠近。 女帝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她下意识扣住了他的手腕,拉近距离。 咫尺之间,她看着他粉嫩还泛着水光的唇,有些快要把持不住。 这样的兰贵君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很少穿如此明艳张扬的衣裳,更别提还抹上了她最喜欢的那款口脂。 “今日爱妃,甚美。” 耳鬓厮磨间,她咬在他的耳垂上,低笑出声 “朕……心驰神往,寤寐求之。”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嗡的一下炸开,赵怀玉变得有些结巴起来,脸红的不像话。 “陛,陛下。” 他试图阻拦她的进一步动作,目光却落在了女帝故意扯开的衣领内,气血上涌间,心里那头小鹿已经一头撞死了。 到最后,他脚趾蜷缩,一手抓着身下凌乱的衣裳,一手遮着眼睛,咬着唇乖顺地任由她摆布。 赵府,锦瑟正在闺房中与钻地道进来的某人面面相觑。 时间越久,他的眼神就越委屈。 狭长的桃花眸本就魅惑迷人,特别是它深情可怜瞧着你的时候,任谁也无法不动容一二。 再加上他本就长得十足妖孽,还特别会利用自己的长处,一声几乎要哭泣出来的“瑟瑟……”,锦瑟心里的小鹿瞬间跌入了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被拿捏了。 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锦瑟走过去拿出手帕,弯腰替他擦了擦脸上沾到的泥尘。 “下次走正门。” “正门你爹不让进,还要拿扫帚打我呢。”拉过锦瑟的手蹭蹭脸颊,眼神更委屈了。 锦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许撒娇,还没问你怎么就来京城了呢?看你这眼下青紫,又是不分昼夜地赶路?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有些生气了,陆阑丞眸光晃动了下,片刻后抓着她的手腕,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奈何有那样一张脸,怎样笑都是盛世美颜的冲击。 “瑟瑟心疼我吗?” 睫羽轻颤抖动间,落下小片阴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眸中除了喜悦与满足,还多了点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 “瑟瑟心疼我就好,我没有关系的。” “说什么傻话。” 他摊开她的掌心,贴上他的脸庞,片刻后,唇角上扬,笑得柔和。 “是暖的,真好。” “又在说傻话。” 锦瑟觉得他话说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就这样纵着他。 当然,她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还是不甘示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过多久,他就顶了个鸡窝头。 锦瑟心虚地停顿了片刻,而后自然收回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206章 给你暖床 不知道是不是隔了段时间没见的缘故,陆阑丞总喜欢盯着锦瑟瞧。 在锦瑟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都能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目光在注视着她。 有时候锦瑟一侧头,就会发现他躲闪不及后,用非常温柔缱绻的眼神注视她。 肉眼可见的紧张忐忑,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 见她绷着脸要不高兴了,立马露出能够蛊惑人心的笑来讨她心软,只是那神态,多少有点生疏的不自然。 许是太久没做,所以青涩了些,连脖子都红得似要滴血。 好在因为以前陆阑丞也有过这样的时候,锦瑟倒也不稀奇。 就跟犯病似的难以心安,过段时间让他缓缓,知道她跑不了藏不了是他的,就大概没事了。 不过锦瑟有一点十分在意,也不容忽视。 以前这个时候,他的眼神更多是慌乱,委屈讨好,不像现在,坦然地瞧着她。 四目相对,他总是最有耐心等候的那一个,让锦瑟仿佛有种自己被拧住后脖颈提起来,狠狠拿捏了的感觉。 可恶! 奇怪的胜负欲被挑起来了,锦瑟上前几步,正要将他从树上叫下来。 春日树梢头,正是虫多时候,她可记得他最讨厌软趴趴,毛刺刺的鼻涕虫了。 结果话还未说出口,一晃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要不是她耳畔掠过一阵微风,鼻尖闻到一股清香。 抬手一摸,发髻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簇好看的桃花,还真以为自己眼花了。 摘下那桃花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锦瑟脸颊微红,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撩了。 不过撩完就跑,这又是个什么章程?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 “瑟瑟,娘亲给你新裁剪了一些衣裳,还买了些首饰,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明儿个宫宴可不能穿得像你平日那么随意散漫了。” 锦瑟手指一抖,手中的桃花落下一片凄凄惨惨的花瓣来。 接下来大半日的时辰,她都在亲娘的摆弄下穿衣打扮,等终于敲定宫宴着装时,已经累得手脚酸软,难以动弹。 赵母本来还有些不满意,见女儿这样,只好暂且作罢,说好明早再来。 于是第二天大清早,锦瑟便躲出了门,到博古书肆看书去了。 又是一年科举即将进行时,又恰逢大仗胜利,举国同庆,若非提前半月预定,博古书肆里的雅间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一楼曲水流觞,诗词歌赋,琴乐相间,意境十足,二楼三楼清静不少,但各式书籍和字画却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恨不得打个地铺直接宿在此处,彻夜长谈。 四楼单独雅间,推开扇门,可凭栏远眺,可小窥皇宫景色,近看市井烟火气,远瞧青山荷塘柳色。 最重要的是,还有单独的乐人在隔间弹曲。 朦胧纱幔后,那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还有那纤细白皙的好看手指,叫人总忍不住瞧上一眼,再瞧一眼。 不过锦瑟却对此有些烦恼,她看着对面兴致勃勃的郭高月,心下想着,这丫头野了性子,再不拘束,恐怕还真有可能去摸摸人家的小手。 还有,你看就看了,还先斩后奏让我也看了,要是被…… 唉,这叫什么事啊! “下去。” 一曲弹完,锦瑟便不打算让那人多留,很有自觉性。 郭高月却有些听入了迷,竟唐突地跑去掀帘子。 “等等。” 锦瑟追过去阻拦。 “郭高月你不要这么……”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 “恩公。” 锦瑟挑眉看去,就见手中抱琴的琉璃正眼眶红红,强忍泪水地盯着自己。 一身素简白衣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柔弱娇媚的风味,那欲语还休的神态和轻咬的下唇瓣,更是透着若有似无的勾人气息。 真是……叫人警惕。 从洛阳到延镇,又从延镇到京城,任何巧合和偶然都是有一定必然性的,此人,不得不防。 眸底飞快敛去所有的异样,锦瑟略有些惊讶地正常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还有,叫姐姐,瑟瑟,赵小姐不够,又唤起了恩公,莫不是还打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不良心思? “我,我…” 此刻琉璃也有些紧张,因为系统告诉他,锦瑟见了他这副模样非但没有涨好感度,还直线猛跌下降。 简直离谱。 放在现代,就他这容貌,还有这飘飘欲仙的白纱衣衫,那些个女人,恨不得吃了他,霸王硬上弓不成,偏偏到锦瑟这,啥也不是。 他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独特奇怪的审美了。 不然他这么好看,这具身体还因为系统的逼迫,干净得简直纯爱,就冲这两点,她凭什么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算了,数据都显示讨厌了。 是这个世界不对劲了,还是他不对劲了,为什么他向来自信的情场会给他如此的重拳出击。 刺激得他丧失信心,患得患失,无比在意,希望得到认可。 甚至……甚至有些分不清是装还是真,只想让她眼里真的有他的存在了! 看着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幽怨的少年,锦瑟:“???” 为什么她还什么都没做,他就用一种盯着负心汉的眼神瞅着她? “你骗我!” 来自琉璃突然的指责,锦瑟懵了懵,正疑惑着什么叫她骗了他,旁边郭高月就眼神炙热地盯着她。 “何意?”锦瑟努力忽略她的眼神,认真地瞧着正在起身的琉璃。 少年额前几许凌乱碎发,还有那终于落下的眼泪,看起来是那么支离破碎的美,叫人只想好好抱着他,安慰一番。 只可惜锦瑟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主,更何况她心中对琉璃还有诸多怀疑和防备。 “我骗你什么了?” 她刨根问底,势要追究到底,问个一清二楚,琉璃却突然跑过来,软摔在地上的同时,试图抱住锦瑟的腰。 锦瑟及时躲开,但他依旧不死心,搂住了她的小腿,哭得声泪俱下。 “你明明说过,不会在意我喜欢你,可你却把我一个人丢在延镇,不让我跟着你,难道在恩公心里,琉璃就那么不堪,连个给恩公暖床的资格都没有吗?” 郭高月:“!!!”哇哦。 锦瑟:“胡言乱语。” 刚好推门而入的陆阑丞眼神一暗。 眸底杀戾之气翻涌而起,又被他很快地压抑沉淀下去。 只是那碎玉寒冰的嗓音,终究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愠怒。 “瑟瑟,他说的暖床,是何意?” 第206章 给你暖床 不知道是不是隔了段时间没见的缘故,陆阑丞总喜欢盯着锦瑟瞧。 在锦瑟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都能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目光在注视着她。 有时候锦瑟一侧头,就会发现他躲闪不及后,用非常温柔缱绻的眼神注视她。 肉眼可见的紧张忐忑,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 见她绷着脸要不高兴了,立马露出能够蛊惑人心的笑来讨她心软,只是那神态,多少有点生疏的不自然。 许是太久没做,所以青涩了些,连脖子都红得似要滴血。 好在因为以前陆阑丞也有过这样的时候,锦瑟倒也不稀奇。 就跟犯病似的难以心安,过段时间让他缓缓,知道她跑不了藏不了是他的,就大概没事了。 不过锦瑟有一点十分在意,也不容忽视。 以前这个时候,他的眼神更多是慌乱,委屈讨好,不像现在,坦然地瞧着她。 四目相对,他总是最有耐心等候的那一个,让锦瑟仿佛有种自己被拧住后脖颈提起来,狠狠拿捏了的感觉。 可恶! 奇怪的胜负欲被挑起来了,锦瑟上前几步,正要将他从树上叫下来。 春日树梢头,正是虫多时候,她可记得他最讨厌软趴趴,毛刺刺的鼻涕虫了。 结果话还未说出口,一晃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要不是她耳畔掠过一阵微风,鼻尖闻到一股清香。 抬手一摸,发髻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簇好看的桃花,还真以为自己眼花了。 摘下那桃花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锦瑟脸颊微红,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撩了。 不过撩完就跑,这又是个什么章程?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 “瑟瑟,娘亲给你新裁剪了一些衣裳,还买了些首饰,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明儿个宫宴可不能穿得像你平日那么随意散漫了。” 锦瑟手指一抖,手中的桃花落下一片凄凄惨惨的花瓣来。 接下来大半日的时辰,她都在亲娘的摆弄下穿衣打扮,等终于敲定宫宴着装时,已经累得手脚酸软,难以动弹。 赵母本来还有些不满意,见女儿这样,只好暂且作罢,说好明早再来。 于是第二天大清早,锦瑟便躲出了门,到博古书肆看书去了。 又是一年科举即将进行时,又恰逢大仗胜利,举国同庆,若非提前半月预定,博古书肆里的雅间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一楼曲水流觞,诗词歌赋,琴乐相间,意境十足,二楼三楼清静不少,但各式书籍和字画却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恨不得打个地铺直接宿在此处,彻夜长谈。 四楼单独雅间,推开扇门,可凭栏远眺,可小窥皇宫景色,近看市井烟火气,远瞧青山荷塘柳色。 最重要的是,还有单独的乐人在隔间弹曲。 朦胧纱幔后,那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还有那纤细白皙的好看手指,叫人总忍不住瞧上一眼,再瞧一眼。 不过锦瑟却对此有些烦恼,她看着对面兴致勃勃的郭高月,心下想着,这丫头野了性子,再不拘束,恐怕还真有可能去摸摸人家的小手。 还有,你看就看了,还先斩后奏让我也看了,要是被…… 唉,这叫什么事啊! “下去。” 一曲弹完,锦瑟便不打算让那人多留,很有自觉性。 郭高月却有些听入了迷,竟唐突地跑去掀帘子。 “等等。” 锦瑟追过去阻拦。 “郭高月你不要这么……”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 “恩公。” 锦瑟挑眉看去,就见手中抱琴的琉璃正眼眶红红,强忍泪水地盯着自己。 一身素简白衣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柔弱娇媚的风味,那欲语还休的神态和轻咬的下唇瓣,更是透着若有似无的勾人气息。 真是……叫人警惕。 从洛阳到延镇,又从延镇到京城,任何巧合和偶然都是有一定必然性的,此人,不得不防。 眸底飞快敛去所有的异样,锦瑟略有些惊讶地正常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还有,叫姐姐,瑟瑟,赵小姐不够,又唤起了恩公,莫不是还打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不良心思? “我,我…” 此刻琉璃也有些紧张,因为系统告诉他,锦瑟见了他这副模样非但没有涨好感度,还直线猛跌下降。 简直离谱。 放在现代,就他这容貌,还有这飘飘欲仙的白纱衣衫,那些个女人,恨不得吃了他,霸王硬上弓不成,偏偏到锦瑟这,啥也不是。 他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独特奇怪的审美了。 不然他这么好看,这具身体还因为系统的逼迫,干净得简直纯爱,就冲这两点,她凭什么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算了,数据都显示讨厌了。 是这个世界不对劲了,还是他不对劲了,为什么他向来自信的情场会给他如此的重拳出击。 刺激得他丧失信心,患得患失,无比在意,希望得到认可。 甚至……甚至有些分不清是装还是真,只想让她眼里真的有他的存在了! 看着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幽怨的少年,锦瑟:“???” 为什么她还什么都没做,他就用一种盯着负心汉的眼神瞅着她? “你骗我!” 来自琉璃突然的指责,锦瑟懵了懵,正疑惑着什么叫她骗了他,旁边郭高月就眼神炙热地盯着她。 “何意?”锦瑟努力忽略她的眼神,认真地瞧着正在起身的琉璃。 少年额前几许凌乱碎发,还有那终于落下的眼泪,看起来是那么支离破碎的美,叫人只想好好抱着他,安慰一番。 只可惜锦瑟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主,更何况她心中对琉璃还有诸多怀疑和防备。 “我骗你什么了?” 她刨根问底,势要追究到底,问个一清二楚,琉璃却突然跑过来,软摔在地上的同时,试图抱住锦瑟的腰。 锦瑟及时躲开,但他依旧不死心,搂住了她的小腿,哭得声泪俱下。 “你明明说过,不会在意我喜欢你,可你却把我一个人丢在延镇,不让我跟着你,难道在恩公心里,琉璃就那么不堪,连个给恩公暖床的资格都没有吗?” 郭高月:“!!!”哇哦。 锦瑟:“胡言乱语。” 刚好推门而入的陆阑丞眼神一暗。 眸底杀戾之气翻涌而起,又被他很快地压抑沉淀下去。 只是那碎玉寒冰的嗓音,终究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愠怒。 “瑟瑟,他说的暖床,是何意?” 第207章 他才不乖 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锦瑟下意识就把抱住她小腿的琉璃踹开。 那一脚是真的没留情,琉璃没有防范地倒在不远处的琴桌上,捂着被踹的胸口,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竟然踹他? 他这么可怜柔弱卑微无助,她竟然都还忍心伤害他? 他…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不知是不是那一脚踹得离心口太近的缘故,那一刹那间,琉璃竟然有种心脏抽痛发紧的感觉。 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但他无法视而不见,因为不爱与他说话的系统,偏偏这个时候告诉他,他的情绪波动有些过大。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琉璃脑海中响起,如针尖麦芒。 [宿主,你是抖吗?踹你一脚你竟然对她好感度提升了,还难过,噫……可别被反攻略了啊,真没骨气。] 琉璃[……我没有。]我才不会喜欢锦瑟,这个女人又暴力又直女,还不解风情,聪明狡猾,把他耍得团团转,又不肯喜欢他。 系统:[好感度又增加了。] 琉璃恼羞成怒,掉起了真心的眼泪:[我真没有!] 回完系统的话,他就试图再次去抓住锦瑟,动作有些过于的急迫。 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执拗。 “恩公,你别不要琉璃,只要能在你身边,琉璃当牛做马都愿意。” 锦瑟这次有所防范,所以没有让琉璃抓住,她快步到了还站在门口那的陆阑丞跟前,眼神柔和下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想在京城暴露行踪吗? 像是知道锦瑟心中想的是什么,他也明白那些风俗男子是勾引不到她,但该酸的醋,是半点少不了。 “我要是不来,怎知你正要收个暖床的奴仆?” 锦瑟没忍住笑了,看着他绷得紧紧的,几乎有些肃冷的表情,那一瞬间竟然与前世的他重合在一起。 还以为他要委屈流泪,引她愧疚,再步步紧逼,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没想到这次如此的直白。 不过倒也有另一番可爱。 “怎会,我岂是那见异思迁之辈?既然念着一人,自然此生都定要是他,三夫四妾的荒唐想法,是决计不敢有的。” “我自是信你。”呼吸间,陆阑丞看着锦瑟悄悄勾在他尾指的小手,耳根红了红,心底那些怨气立马消散了个干净。 成了没脾气的小软包。 锦瑟:“那你不许再误会我了?” 陆阑丞:“好。” 锦瑟:“也不许偷偷躲起来难过。” 陆阑丞:“我才…不会。” 锦瑟:“这才乖。” 陆阑丞:“他才不乖。”嘀咕。 锦瑟:“嗯?” 陆阑丞湿漉漉的眼眸紧盯着锦瑟,片刻后,捧住锦瑟的脸,在她眉心落下强势又温柔的一吻。 眼中荡漾起粼亮的波光。 “这样…就再也不会生你气了。” 他也很好哄的,而且说不生气就不会生气,不像那个人,只是假装不生气。 “还,还有人呢。”心跳急促起来,锦瑟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越发的会撩了,还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挑逗,真是叫人把持不住。 她推开他,手背都染了粉意,转过身不再理会他,看向郭高月她们那边。 郭高月:“!!!”懂了。 她脚步飞快地离开,还细心地带好房门,这样她就好趴在门边偷听里面的声音。 身体没骨头一样软摔在地上的琉璃,眼角的泪水欲落不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视线中温柔娇俏,脸颊绯红的锦瑟。 仿佛眼前这个人已经跟他一样换了内芯。 可系统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一个人怎么能有两副面孔呢?他感觉心脏又难受钝痛起来。 两副面孔就算了,凭什么对他是又踹又踢,对另一个人,却是如春风化雨般温柔耐心? 这样明显的双标跟差别对待,让琉璃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系统,我想回家。] [你在想屁吃。] 系统难得爆了不文明的粗口,它已经开始筛选新一任宿主了,至于这个不中用的垃圾,算了,摆烂了,就这样。 反正他活不过今晚。 如系统所料,当晚琉璃在睡梦中就被人迷晕带到了郊外树林里。 当他睁开眼,两个黑衣人正在挖坑,一个明显是他们头头的黑衣人则扯掉脸上的黑巾回过头来看向他。 竟是白日里那与锦瑟柔情蜜语的男子。 看着对方与当时完全不同的冰冷表情,还有那阴翳幽深的眼神,琉璃哪里还不清楚此刻的处境。 只是他嘴里塞着布条,完全说不出话来,呼唤系统,但系统凭空消失般,没有理会他任何的求助。 被活埋的那一刻,琉璃被压在土坑里,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睥睨他的男子,他担心的竟然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锦瑟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人有两副面孔。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接近锦瑟到底有什么目的,会不会伤害到那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他不知道,此刻在陆阑丞眼里,他也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明明只是一个丑陋的乞儿,父母三代都其貌不扬,可一夕之间容貌却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还刻意进了小倌楼,三番两次接近瑟瑟,说什么救命之恩,一见钟情。” 陆阑丞一字一句,如兜头凉水般泼在琉璃身上,让他浑身寒意,头皮发麻。 就好像一直隐藏的存在被眼前这个他一直瞧不起的古人窥视到了,他表情有片刻的变化,而这些都被陆阑丞看在眼里。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又有怎么的目的,但只要是威胁到瑟瑟的存在,我决不会手软,等你死了,不管你有什么样的阴谋算计,都再也实施不了。” 手指划过对方白嫩细腻的脸颊,留下一道鲜艳的血痕,陆阑丞满足地勾起唇角,转身离开。 但没走多远,他的身形就摇晃踉跄了下,面目有瞬间的扭曲变化。 “不能…不能杀他。” “闭嘴,这才是万全之法。” “瑟瑟,会…会不高兴,他…不至于死。” “活着就是个祸害,不能心软,杀了一了百了。” “不行…瑟瑟,知道…不理我,我不要。”更咽哭泣。 摸了满脸泪痕的陆阑丞咬牙切齿。 “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偏要装什么好人,要是不杀他,小丫头有危险怎么办?你能确保万无一失?要是像上一世那样…” 戛然而止的话语,陆阑丞恢复过来,揉了揉还有些暗痛的太阳穴,继续往黑暗深处走去。 第207章 他才不乖 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锦瑟下意识就把抱住她小腿的琉璃踹开。 那一脚是真的没留情,琉璃没有防范地倒在不远处的琴桌上,捂着被踹的胸口,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竟然踹他? 他这么可怜柔弱卑微无助,她竟然都还忍心伤害他? 他…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不知是不是那一脚踹得离心口太近的缘故,那一刹那间,琉璃竟然有种心脏抽痛发紧的感觉。 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但他无法视而不见,因为不爱与他说话的系统,偏偏这个时候告诉他,他的情绪波动有些过大。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琉璃脑海中响起,如针尖麦芒。 [宿主,你是抖吗?踹你一脚你竟然对她好感度提升了,还难过,噫……可别被反攻略了啊,真没骨气。] 琉璃[……我没有。]我才不会喜欢锦瑟,这个女人又暴力又直女,还不解风情,聪明狡猾,把他耍得团团转,又不肯喜欢他。 系统:[好感度又增加了。] 琉璃恼羞成怒,掉起了真心的眼泪:[我真没有!] 回完系统的话,他就试图再次去抓住锦瑟,动作有些过于的急迫。 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执拗。 “恩公,你别不要琉璃,只要能在你身边,琉璃当牛做马都愿意。” 锦瑟这次有所防范,所以没有让琉璃抓住,她快步到了还站在门口那的陆阑丞跟前,眼神柔和下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想在京城暴露行踪吗? 像是知道锦瑟心中想的是什么,他也明白那些风俗男子是勾引不到她,但该酸的醋,是半点少不了。 “我要是不来,怎知你正要收个暖床的奴仆?” 锦瑟没忍住笑了,看着他绷得紧紧的,几乎有些肃冷的表情,那一瞬间竟然与前世的他重合在一起。 还以为他要委屈流泪,引她愧疚,再步步紧逼,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没想到这次如此的直白。 不过倒也有另一番可爱。 “怎会,我岂是那见异思迁之辈?既然念着一人,自然此生都定要是他,三夫四妾的荒唐想法,是决计不敢有的。” “我自是信你。”呼吸间,陆阑丞看着锦瑟悄悄勾在他尾指的小手,耳根红了红,心底那些怨气立马消散了个干净。 成了没脾气的小软包。 锦瑟:“那你不许再误会我了?” 陆阑丞:“好。” 锦瑟:“也不许偷偷躲起来难过。” 陆阑丞:“我才…不会。” 锦瑟:“这才乖。” 陆阑丞:“他才不乖。”嘀咕。 锦瑟:“嗯?” 陆阑丞湿漉漉的眼眸紧盯着锦瑟,片刻后,捧住锦瑟的脸,在她眉心落下强势又温柔的一吻。 眼中荡漾起粼亮的波光。 “这样…就再也不会生你气了。” 他也很好哄的,而且说不生气就不会生气,不像那个人,只是假装不生气。 “还,还有人呢。”心跳急促起来,锦瑟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越发的会撩了,还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挑逗,真是叫人把持不住。 她推开他,手背都染了粉意,转过身不再理会他,看向郭高月她们那边。 郭高月:“!!!”懂了。 她脚步飞快地离开,还细心地带好房门,这样她就好趴在门边偷听里面的声音。 身体没骨头一样软摔在地上的琉璃,眼角的泪水欲落不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视线中温柔娇俏,脸颊绯红的锦瑟。 仿佛眼前这个人已经跟他一样换了内芯。 可系统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一个人怎么能有两副面孔呢?他感觉心脏又难受钝痛起来。 两副面孔就算了,凭什么对他是又踹又踢,对另一个人,却是如春风化雨般温柔耐心? 这样明显的双标跟差别对待,让琉璃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系统,我想回家。] [你在想屁吃。] 系统难得爆了不文明的粗口,它已经开始筛选新一任宿主了,至于这个不中用的垃圾,算了,摆烂了,就这样。 反正他活不过今晚。 如系统所料,当晚琉璃在睡梦中就被人迷晕带到了郊外树林里。 当他睁开眼,两个黑衣人正在挖坑,一个明显是他们头头的黑衣人则扯掉脸上的黑巾回过头来看向他。 竟是白日里那与锦瑟柔情蜜语的男子。 看着对方与当时完全不同的冰冷表情,还有那阴翳幽深的眼神,琉璃哪里还不清楚此刻的处境。 只是他嘴里塞着布条,完全说不出话来,呼唤系统,但系统凭空消失般,没有理会他任何的求助。 被活埋的那一刻,琉璃被压在土坑里,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睥睨他的男子,他担心的竟然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锦瑟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人有两副面孔。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接近锦瑟到底有什么目的,会不会伤害到那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他不知道,此刻在陆阑丞眼里,他也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明明只是一个丑陋的乞儿,父母三代都其貌不扬,可一夕之间容貌却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还刻意进了小倌楼,三番两次接近瑟瑟,说什么救命之恩,一见钟情。” 陆阑丞一字一句,如兜头凉水般泼在琉璃身上,让他浑身寒意,头皮发麻。 就好像一直隐藏的存在被眼前这个他一直瞧不起的古人窥视到了,他表情有片刻的变化,而这些都被陆阑丞看在眼里。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又有怎么的目的,但只要是威胁到瑟瑟的存在,我决不会手软,等你死了,不管你有什么样的阴谋算计,都再也实施不了。” 手指划过对方白嫩细腻的脸颊,留下一道鲜艳的血痕,陆阑丞满足地勾起唇角,转身离开。 但没走多远,他的身形就摇晃踉跄了下,面目有瞬间的扭曲变化。 “不能…不能杀他。” “闭嘴,这才是万全之法。” “瑟瑟,会…会不高兴,他…不至于死。” “活着就是个祸害,不能心软,杀了一了百了。” “不行…瑟瑟,知道…不理我,我不要。”更咽哭泣。 摸了满脸泪痕的陆阑丞咬牙切齿。 “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偏要装什么好人,要是不杀他,小丫头有危险怎么办?你能确保万无一失?要是像上一世那样…” 戛然而止的话语,陆阑丞恢复过来,揉了揉还有些暗痛的太阳穴,继续往黑暗深处走去。 第208章 好吃又难吃 被传召进宫的时候,锦瑟已经连哄了陆阑丞好几天。 也不知是从哪又学来的新招数,他不哭不闹,只是那可怜的眼神瞅得人揪心的发疼和心虚。 偏偏当锦瑟想要解释一二时,他又体贴温柔地说他都知道,全明白,只是太喜欢她了,所以哪怕是误会,心中也是不安的。 “瑟瑟不必管我,说到底是我的错,我的不对,你这么好,被旁人倾慕喜爱也是理所当然的,是我太斤斤计较,气量狭小。” 当他眼角发红,眸光闪烁,却因为不愿让她担心多想,而勉强一笑时,那表情,锦瑟顿觉罪孽深重。 他还洗手做汤羹,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被弄得伤痕累累,还怕她瞧见似的,藏在袖下。 “新学的一道菜,我试了好久,想给你尝尝,可能味道不是很好,要是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的,我以后会努力做得更好。” 那一副紧张忐忑,小媳妇期待又讨好的模样,锦瑟即便知道眼前看起来还不错的菜肴实则表里不一,也舍不得不动筷。 结果奇异的,味道竟然特别好,很像她曾经吃过的一次糕点。 这天差地别般变化的厨艺让锦瑟心思有些凝重起来。 直到菜肴见底,她这才慢条斯理放下筷子,心中祈祷以后都这么好吃。 奈何没过两天,那端过来的菜肴又成了表里不一的味道,锦瑟没有一丝丝防备,吃完第一口,人就晕了。 结果隔了不到半天,再次端过来的菜肴又变得极其美味。 周而复始几次后,锦瑟甚至怀疑他是故意如此惩罚她,女帝传召让她进宫那天,她正在绞尽脑汁地猜测眼前这道羹汤,是哪种味道。 可谓是心力交瘁。 奈何让他不要再做,他就是不依,还扯出一大堆有的没的,说锦瑟嫌弃他,眼神中的破碎感瞬间击垮锦瑟的心防。 真是无可奈何。 女帝传锦瑟来一是想要问徐雪儿的事,二是她自己也是心力交瘁,正在躲人,还是俩。 从某一方面来讲,俩人也算是同病相怜,因此当女帝非要跟锦瑟谈谈心,讲讲她与先君后的过往时,锦瑟也就斗胆听了。 主要是裙摆被踩住了,不好起身借口离开。 那一年女帝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女渐渐入了皇帝的眼,处境渐渐从冷宫转而有了自己的宫殿,只是也没有太好。 因为她碍了当时最受宠的三皇女的眼,总是想法子欺负她,虽然女帝也借她为筏子,让皇帝更加看重她,但更多次,是屈辱隐忍。 “朕始终还记得,与他初遇时的场景。” 因为喝了些酒,女帝的脸有些微醺的红晕,她笑着又挪了挪椅子,离锦瑟更近一些。 桌下那脚踩着锦瑟衣摆的弧度也更大了些,像是怕她听到一半就走开。 “江钰虽是江丞相的嫡长子,奈何父亲宠妾灭妻,以至于母亲早死,新过门的继母也是个难相处的,生了儿子之后,更是看江钰不顺眼,总是想着刁难他。” 烛火摇曳下,女帝陷入过往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那年冬天父皇寿宴,他的父亲之所以带他进宫,其实是想让制造意外,让他死在宫里的,是朕救了落水的他,不过去叫人的工夫,他就不见了。” 说到这,她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莫名有些讽刺。 “再后来啊,他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了三皇姐身边,原来那天他落水,三皇姐也看见了,只是她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直到看朕救了他,这才出来冒领了这份功劳,而缘由竟然是想看朕憋屈生气的样子。” “真是可笑。”眸光一冽,女帝那瞬间的不屑与鄙夷可谓是倨傲无比。 “朕救他从未想过挟恩图报,只是觉得看见了不能不管不顾,否则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只是没想到,因为朕并没有表现出她想要的样子,她会去蛊惑江钰,让他装作知道真正的救命恩人是朕,因此来跟随朕,虚情假意地欺骗朕的真心。” 又一口酒入喉,女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眸中神色复杂不明,片刻后,似乎有淡淡的忧伤划过。 “朕当时真的还太小太天真了,竟真的被傻傻地哄骗去了一颗真心,后来事情败露,朕的真心啊,被人家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真是又傻又活该。” “好在后来,朕靠那份仇恨与不甘,还是重新爬起走向了巅峰,成为了胜者,说起来还多亏了他,若非当时朕落得那般凄惨境地,又怎能留到最后才被想起。” 锦瑟微微皱了皱眉,她忍不住说了一句,“若没有他,陛下不会受伤。” 见她严肃到一本正经的样子,女帝笑得更灿烂了。 “可不受伤的话,又如何成长?朕还是要感谢他的,若没有他,朕当年可能走不到现在。” 锦瑟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觉得这话不对。 “陛下要感谢的,应该是坚持挺过来的自己,而不是想拉您入地狱的坏人,因为他们的本意,不是见到现在的您,而是跌入淤泥无法爬起来的您,是您自己咬着牙走了出来,所以,陛下真的很勇敢。” 话音刚落,锦瑟便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压住了,她埋在女帝胸前,脸色发红,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更是无措疑惑。 怎么了怎么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呜朕果然没有看错你,锦瑟,你果然是朕的知己佳人,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你要是个男儿身,朕一定要娶你为后。” “陛下,小女快喘”不过气来了。 “朕跟你说,朕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不该当初一时心软,为了救江钰一命,娶他为后,还给他无上尊荣,甚至为了他不纳妃,他压根就不配朕对他这么好,还好朕现在已经放下解脱了。” 怀抱终于松了松,锦瑟得以喘息,下意识问了句,“陛下现在不爱他了?” 女帝果断笑着摇了摇头。 “嗯,移情别恋了。” 锦瑟:“!!!”‘ 她下意识想到女帝后宫那位兰贵君,难道 “尔玉,你的话什么意思?” 殿门被突然推开,宫女侍从都拦不住那人大步走进来,面具下那双眼睛,似乎勾着滔天怒火和不敢置信的戾气。 锦瑟:“”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这会她并不慌,倒是抱着她这位,似乎抖了抖。 不过她想,女帝应该也不慌。 毕竟,又不爱他。 第208章 好吃又难吃 被传召进宫的时候,锦瑟已经连哄了陆阑丞好几天。 也不知是从哪又学来的新招数,他不哭不闹,只是那可怜的眼神瞅得人揪心的发疼和心虚。 偏偏当锦瑟想要解释一二时,他又体贴温柔地说他都知道,全明白,只是太喜欢她了,所以哪怕是误会,心中也是不安的。 “瑟瑟不必管我,说到底是我的错,我的不对,你这么好,被旁人倾慕喜爱也是理所当然的,是我太斤斤计较,气量狭小。” 当他眼角发红,眸光闪烁,却因为不愿让她担心多想,而勉强一笑时,那表情,锦瑟顿觉罪孽深重。 他还洗手做汤羹,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被弄得伤痕累累,还怕她瞧见似的,藏在袖下。 “新学的一道菜,我试了好久,想给你尝尝,可能味道不是很好,要是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的,我以后会努力做得更好。” 那一副紧张忐忑,小媳妇期待又讨好的模样,锦瑟即便知道眼前看起来还不错的菜肴实则表里不一,也舍不得不动筷。 结果奇异的,味道竟然特别好,很像她曾经吃过的一次糕点。 这天差地别般变化的厨艺让锦瑟心思有些凝重起来。 直到菜肴见底,她这才慢条斯理放下筷子,心中祈祷以后都这么好吃。 奈何没过两天,那端过来的菜肴又成了表里不一的味道,锦瑟没有一丝丝防备,吃完第一口,人就晕了。 结果隔了不到半天,再次端过来的菜肴又变得极其美味。 周而复始几次后,锦瑟甚至怀疑他是故意如此惩罚她,女帝传召让她进宫那天,她正在绞尽脑汁地猜测眼前这道羹汤,是哪种味道。 可谓是心力交瘁。 奈何让他不要再做,他就是不依,还扯出一大堆有的没的,说锦瑟嫌弃他,眼神中的破碎感瞬间击垮锦瑟的心防。 真是无可奈何。 女帝传锦瑟来一是想要问徐雪儿的事,二是她自己也是心力交瘁,正在躲人,还是俩。 从某一方面来讲,俩人也算是同病相怜,因此当女帝非要跟锦瑟谈谈心,讲讲她与先君后的过往时,锦瑟也就斗胆听了。 主要是裙摆被踩住了,不好起身借口离开。 那一年女帝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女渐渐入了皇帝的眼,处境渐渐从冷宫转而有了自己的宫殿,只是也没有太好。 因为她碍了当时最受宠的三皇女的眼,总是想法子欺负她,虽然女帝也借她为筏子,让皇帝更加看重她,但更多次,是屈辱隐忍。 “朕始终还记得,与他初遇时的场景。” 因为喝了些酒,女帝的脸有些微醺的红晕,她笑着又挪了挪椅子,离锦瑟更近一些。 桌下那脚踩着锦瑟衣摆的弧度也更大了些,像是怕她听到一半就走开。 “江钰虽是江丞相的嫡长子,奈何父亲宠妾灭妻,以至于母亲早死,新过门的继母也是个难相处的,生了儿子之后,更是看江钰不顺眼,总是想着刁难他。” 烛火摇曳下,女帝陷入过往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那年冬天父皇寿宴,他的父亲之所以带他进宫,其实是想让制造意外,让他死在宫里的,是朕救了落水的他,不过去叫人的工夫,他就不见了。” 说到这,她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莫名有些讽刺。 “再后来啊,他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了三皇姐身边,原来那天他落水,三皇姐也看见了,只是她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直到看朕救了他,这才出来冒领了这份功劳,而缘由竟然是想看朕憋屈生气的样子。” “真是可笑。”眸光一冽,女帝那瞬间的不屑与鄙夷可谓是倨傲无比。 “朕救他从未想过挟恩图报,只是觉得看见了不能不管不顾,否则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只是没想到,因为朕并没有表现出她想要的样子,她会去蛊惑江钰,让他装作知道真正的救命恩人是朕,因此来跟随朕,虚情假意地欺骗朕的真心。” 又一口酒入喉,女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眸中神色复杂不明,片刻后,似乎有淡淡的忧伤划过。 “朕当时真的还太小太天真了,竟真的被傻傻地哄骗去了一颗真心,后来事情败露,朕的真心啊,被人家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真是又傻又活该。” “好在后来,朕靠那份仇恨与不甘,还是重新爬起走向了巅峰,成为了胜者,说起来还多亏了他,若非当时朕落得那般凄惨境地,又怎能留到最后才被想起。” 锦瑟微微皱了皱眉,她忍不住说了一句,“若没有他,陛下不会受伤。” 见她严肃到一本正经的样子,女帝笑得更灿烂了。 “可不受伤的话,又如何成长?朕还是要感谢他的,若没有他,朕当年可能走不到现在。” 锦瑟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觉得这话不对。 “陛下要感谢的,应该是坚持挺过来的自己,而不是想拉您入地狱的坏人,因为他们的本意,不是见到现在的您,而是跌入淤泥无法爬起来的您,是您自己咬着牙走了出来,所以,陛下真的很勇敢。” 话音刚落,锦瑟便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压住了,她埋在女帝胸前,脸色发红,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更是无措疑惑。 怎么了怎么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呜朕果然没有看错你,锦瑟,你果然是朕的知己佳人,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你要是个男儿身,朕一定要娶你为后。” “陛下,小女快喘”不过气来了。 “朕跟你说,朕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不该当初一时心软,为了救江钰一命,娶他为后,还给他无上尊荣,甚至为了他不纳妃,他压根就不配朕对他这么好,还好朕现在已经放下解脱了。” 怀抱终于松了松,锦瑟得以喘息,下意识问了句,“陛下现在不爱他了?” 女帝果断笑着摇了摇头。 “嗯,移情别恋了。” 锦瑟:“!!!”‘ 她下意识想到女帝后宫那位兰贵君,难道 “尔玉,你的话什么意思?” 殿门被突然推开,宫女侍从都拦不住那人大步走进来,面具下那双眼睛,似乎勾着滔天怒火和不敢置信的戾气。 锦瑟:“”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这会她并不慌,倒是抱着她这位,似乎抖了抖。 不过她想,女帝应该也不慌。 毕竟,又不爱他。 第209章 趴过来捧着…… “放肆,不经朕允许,谁让你擅闯进殿内!” 女帝被吼得酒醒了一瞬,在江钰要伸手拽住她胳膊时,一名黑衣护卫突然出现,剑指江钰咽喉。 “退下。” 江钰不肯,但不好跟女帝的护卫缠斗起来,只好站在那里,用极其幽暗锐利的眼神盯着把头歪侧向一边的女帝。 “尔玉。”他的嗓音有些发颤,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你说清楚,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愿相信的,又或者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当年那个救了他的小女孩真的是眼前的女帝,不敢相信他愚蠢到为了一个欺骗她的人,伤了本该要呵护掌心的姑娘。 最不敢相信的是,他一步步将两情相悦的金玉良缘亲手斩断,将她推入了别的男子怀中。 他本该,能得到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那独一无二的喜爱,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哪怕潜意识里已经喜欢上了她,却厌恶那样的自己,觉得不该背叛昔日的爱人,宁愿把自己弄脏,也要伤她。 他真的,一点一点把她推到再也追不到的距离。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去面对所有,因为越清醒,越明白,他就会更加确定,他跟她之间,隔的不止过去和真相。 他如今这般质问,就是希望她能够骗骗他,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至少别让他那么绝望。 可惜的是,女帝至始至终都只是将视线落在坐姿端正到有些乖巧,满眼写着想逃的锦瑟身上,并未瞧见他眼底深处,那近乎哀求卑微的破碎感。 她端着空了的酒杯,笑得明媚张扬,也随心所欲,毫无郁结。 “什么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唇上的酒渍,荡漾起来的笑落在锦瑟眼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她就知道她的直觉有多准了,女帝这个狗东西,竟然趴过来捧着她的脸,无视她的挣扎与抗拒,对着她的脸用力地“啵唧”了一口。 锦瑟双手抓着她的手臂,掰不开,眼中都起了羞恼的水雾。 你们俩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 完了,要留印子了,我不干净了,要是被家里那个看见了 原来如此。 突然悟了女帝的用意,锦瑟眼中水雾弥漫更多。 多恶劣的人啊,她不顺心,不如意,就要拉着她一起承受雷霆万钧。 要不是理智还尚存几分,锦瑟都想打她了。 这就好像在淋雨人,见不得人家男女共用一把伞,直接走过去撕碎了人家的伞,还踩上几脚,让大家都一起被大雨浇得湿透。 然后她狂放得意地大笑。 “陛下,您” 实在没忍住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女帝又凑了过来,这次对准了她的脖子。 这还得了,真要是亲了,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啊。 锦瑟用掌心抵住女帝那嘟嘟嘴,深呼吸隐忍克制,并用眼神示意那还在傻不楞登用剑指着人家喉咙的护卫。 还看还看,快过来把人拉走啊,再不过来我就要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 好在那护卫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可拉开没多久,女帝就又瘫软回了锦瑟的怀中。 还像个流氓痞子一样地猛嗅了一口气,嘴里嘀咕着“好香。” 锦瑟气得脸颊泛红,咬牙切齿地凑在女帝耳畔低语。 “你不要太过分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别想着拿她当挡箭牌。 女帝眼中划过一丝清明和笑意,但很快又恢复迷糊状态,蹭着锦瑟一个劲儿地喊“香香,”“要亲亲”。 半点帝王威严都不存。 别说锦瑟了,就连江钰都看不过去。 “轩辕尔玉,你这是在干什么!” 见他伸手过来要扯开她,锦瑟非常配合,但怀里那个却非常不配合,不仅如此,还踹人,表情凶狠如野兽。 “滚开,什么东西,也敢在朕面前碍眼,脏死了,快滚。” 那个脏字一出口,再加上那无比嫌弃排斥的口吻与眼神,江钰目光瞬间变了。 变得已经破碎开来,仿佛那被用力过猛摔裂的美玉,无论怎样都再也拼凑不起来原先的样子,也因此被主人所遗弃丢掉。 “玉儿,你怎么能”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一半又好像想到了某些事情,嗓音顿住,如鲠在喉。 眼神变得受伤起来。 可女帝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在锦瑟怀里蹭蹭,直把锦瑟蹭得拳头都硬了。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是,很好,相当好。 怒极反笑,锦瑟看向一旁束手束脚的护卫。 “陛下这般模样,定是想兰贵君了,快去请兰贵君过来。” 肉眼可见的,怀中的人儿身体僵硬了一瞬,锦瑟笑得愈发温柔了。 可她还在装醉,自然不能跟护卫说不要去,而那护卫要是个呆头楞脑的,竟然觉得锦瑟说的很有道理。 他还真就去了。 一旁江钰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竟也没有阻拦。 “过分了。” 耳畔传入女帝咬牙切齿的声音,低的几乎可闻。 锦瑟只是笑。 不,一点也不过分,小女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要怪还是怪陛下你,非得殃及池鱼。 池鱼也是会有脾气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金色倒是不慌不乱了,怀里那位却显得有些焦躁煎熬起来。 很快,她就撑不住了。 装作酒醒的样子,她捏着鼻梁从锦瑟怀中出来,目光疑惑地看向还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的江钰。 “江将军怎会在此?朕并未召见你啊?” 说完,还不等对方反应,就站起来摆了摆手。 “罢了,不管有什么事,都择日再说,寡人乏了,要就寝了,对了,劳烦你把赵姑娘送回府。” 锦瑟:“!!!”猝不及防被阴一把。 她赶紧推辞。 “家中安排了马车停靠在宫门外,小女自行离宫便可,倒是江将军,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想与陛下相谈一二,都在此等候多时了。” 江钰也趁机唤了一声,“尔玉。” 女帝:“”醉意有些上头了。 这还没完,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兰贵君那轻柔的嗓音。 “陛下~” 女帝顿时有种想逃离此地的冲动,但她身为帝王,自然不能做如此没骨气,没胆量的行为,硬生生忍住了。 锦瑟已经悄悄离开,深藏功与名。 第209章 趴过来捧着…… “放肆,不经朕允许,谁让你擅闯进殿内!” 女帝被吼得酒醒了一瞬,在江钰要伸手拽住她胳膊时,一名黑衣护卫突然出现,剑指江钰咽喉。 “退下。” 江钰不肯,但不好跟女帝的护卫缠斗起来,只好站在那里,用极其幽暗锐利的眼神盯着把头歪侧向一边的女帝。 “尔玉。”他的嗓音有些发颤,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你说清楚,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愿相信的,又或者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当年那个救了他的小女孩真的是眼前的女帝,不敢相信他愚蠢到为了一个欺骗她的人,伤了本该要呵护掌心的姑娘。 最不敢相信的是,他一步步将两情相悦的金玉良缘亲手斩断,将她推入了别的男子怀中。 他本该,能得到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那独一无二的喜爱,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哪怕潜意识里已经喜欢上了她,却厌恶那样的自己,觉得不该背叛昔日的爱人,宁愿把自己弄脏,也要伤她。 他真的,一点一点把她推到再也追不到的距离。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去面对所有,因为越清醒,越明白,他就会更加确定,他跟她之间,隔的不止过去和真相。 他如今这般质问,就是希望她能够骗骗他,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至少别让他那么绝望。 可惜的是,女帝至始至终都只是将视线落在坐姿端正到有些乖巧,满眼写着想逃的锦瑟身上,并未瞧见他眼底深处,那近乎哀求卑微的破碎感。 她端着空了的酒杯,笑得明媚张扬,也随心所欲,毫无郁结。 “什么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唇上的酒渍,荡漾起来的笑落在锦瑟眼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她就知道她的直觉有多准了,女帝这个狗东西,竟然趴过来捧着她的脸,无视她的挣扎与抗拒,对着她的脸用力地“啵唧”了一口。 锦瑟双手抓着她的手臂,掰不开,眼中都起了羞恼的水雾。 你们俩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 完了,要留印子了,我不干净了,要是被家里那个看见了 原来如此。 突然悟了女帝的用意,锦瑟眼中水雾弥漫更多。 多恶劣的人啊,她不顺心,不如意,就要拉着她一起承受雷霆万钧。 要不是理智还尚存几分,锦瑟都想打她了。 这就好像在淋雨人,见不得人家男女共用一把伞,直接走过去撕碎了人家的伞,还踩上几脚,让大家都一起被大雨浇得湿透。 然后她狂放得意地大笑。 “陛下,您” 实在没忍住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女帝又凑了过来,这次对准了她的脖子。 这还得了,真要是亲了,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啊。 锦瑟用掌心抵住女帝那嘟嘟嘴,深呼吸隐忍克制,并用眼神示意那还在傻不楞登用剑指着人家喉咙的护卫。 还看还看,快过来把人拉走啊,再不过来我就要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 好在那护卫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可拉开没多久,女帝就又瘫软回了锦瑟的怀中。 还像个流氓痞子一样地猛嗅了一口气,嘴里嘀咕着“好香。” 锦瑟气得脸颊泛红,咬牙切齿地凑在女帝耳畔低语。 “你不要太过分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别想着拿她当挡箭牌。 女帝眼中划过一丝清明和笑意,但很快又恢复迷糊状态,蹭着锦瑟一个劲儿地喊“香香,”“要亲亲”。 半点帝王威严都不存。 别说锦瑟了,就连江钰都看不过去。 “轩辕尔玉,你这是在干什么!” 见他伸手过来要扯开她,锦瑟非常配合,但怀里那个却非常不配合,不仅如此,还踹人,表情凶狠如野兽。 “滚开,什么东西,也敢在朕面前碍眼,脏死了,快滚。” 那个脏字一出口,再加上那无比嫌弃排斥的口吻与眼神,江钰目光瞬间变了。 变得已经破碎开来,仿佛那被用力过猛摔裂的美玉,无论怎样都再也拼凑不起来原先的样子,也因此被主人所遗弃丢掉。 “玉儿,你怎么能”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一半又好像想到了某些事情,嗓音顿住,如鲠在喉。 眼神变得受伤起来。 可女帝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在锦瑟怀里蹭蹭,直把锦瑟蹭得拳头都硬了。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是,很好,相当好。 怒极反笑,锦瑟看向一旁束手束脚的护卫。 “陛下这般模样,定是想兰贵君了,快去请兰贵君过来。” 肉眼可见的,怀中的人儿身体僵硬了一瞬,锦瑟笑得愈发温柔了。 可她还在装醉,自然不能跟护卫说不要去,而那护卫要是个呆头楞脑的,竟然觉得锦瑟说的很有道理。 他还真就去了。 一旁江钰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竟也没有阻拦。 “过分了。” 耳畔传入女帝咬牙切齿的声音,低的几乎可闻。 锦瑟只是笑。 不,一点也不过分,小女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要怪还是怪陛下你,非得殃及池鱼。 池鱼也是会有脾气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金色倒是不慌不乱了,怀里那位却显得有些焦躁煎熬起来。 很快,她就撑不住了。 装作酒醒的样子,她捏着鼻梁从锦瑟怀中出来,目光疑惑地看向还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的江钰。 “江将军怎会在此?朕并未召见你啊?” 说完,还不等对方反应,就站起来摆了摆手。 “罢了,不管有什么事,都择日再说,寡人乏了,要就寝了,对了,劳烦你把赵姑娘送回府。” 锦瑟:“!!!”猝不及防被阴一把。 她赶紧推辞。 “家中安排了马车停靠在宫门外,小女自行离宫便可,倒是江将军,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想与陛下相谈一二,都在此等候多时了。” 江钰也趁机唤了一声,“尔玉。” 女帝:“”醉意有些上头了。 这还没完,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兰贵君那轻柔的嗓音。 “陛下~” 女帝顿时有种想逃离此地的冲动,但她身为帝王,自然不能做如此没骨气,没胆量的行为,硬生生忍住了。 锦瑟已经悄悄离开,深藏功与名。 第210章 出事了 回到府邸,锦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徐雪儿的事情还没有办好。 不过瞧女帝的态度,似乎并不把这个孩子放在心上,真是帝王心难测。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最后那一声贴身丫鬟是凑在锦瑟耳边说的,哪怕再焦急徘徊,她也时刻注意着周围不仅只有她跟锦瑟。 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 锦瑟眸光一凝,屏退左右,只让她带路,边走边让她讲清,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过她也估计到了应该比较严重,否则爱女心切的父亲早有提着灯笼在门口望眼欲穿,或者直接迫不及待到宫门口接她了。 丫鬟眼眶还有些发红,但解释起来却没有丝毫废话拖拉。 “表大小姐今儿个去参加好友宴会,被登徒子调戏了,虽然表大小姐怼得那登徒子颜面扫地,但那登徒子是安国公府的庶孙。” 说到这,丫鬟就有些愤恨起来。 “那厮平日里就是个阴险恶人,当时并未做出任何举动,灰溜溜离开,但之后竟然差人在表大小姐回府的马车上动了手脚。” “马匹受了惊,虽然有好心人控制住了失控的马匹,但表大小姐撞到了额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发着高烧,你回来前不久,老爷已经差人进宫请御医了。” 听见这些话,锦瑟眼神已经不只是有冷意了,她脚步加快,脸色相当难看。 安国公府的庶孙吗?到底是怎样的宴会,会请这样声名狼藉的恶人?寻常女儿家躲都躲不及。 看来此事不仅表面上那么简单。 “大表姐去参加的是哪家的宴会?” 她问着身后跟着小跑起来的丫鬟。 “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大小姐江鸢,当年礼部侍郎还只是个六品小官时,曾在益州老爷手下当差,江鸢与表小姐也算幼时便相识,只是后来她爹做了工部尚书独女的上门女婿,这才” 听到这,锦瑟发现了不对之处。 “所以,江鸢并非现在的礼部侍郎夫人所出?” 丫鬟点头。 “是的小姐,江鸢的生母是个富商之女,后来突发急症而死,不过现在的侍郎夫人因为只生了一子,性子又温良和善,所以一直对江鸢视如己出,待她极好,不过这些也都是奴婢道听途说来的,也不能全信。” 锦瑟点了点头,已经到了叶妙仪的住处,她推门而入,便看见了哭哭啼啼的母亲,还有反过来宽慰她的舅母。 父亲跟舅父也都愁容满面,隐忍着怒气,似乎在商讨着什么,最小的叶棠此刻意外的乖巧,没有往日的闹腾,只是静静地站在舅母身边,眼睛红肿,许是哭过。 屋内的整个气氛压抑沉重极了,锦瑟深吸一口,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瑟瑟,你回来了。” 赵父最先看到女儿,惊动了其余人,赵母抹干泪就走了过来,对着女儿想说些什么。 锦瑟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内室,叶妙仪的贴身丫鬟正守候在其侧,见锦瑟走过来,立马让出位置,候在旁边。 把了把脉,又探了探额头,锦瑟松了口气。 惊吓过度,但不至于危及性命,没醒只是因为高烧未退。 “大夫是不是开了方子?拿来。” 看过方子之后,锦瑟改了其中几味药,让丫鬟赶紧拿下去煎,又吩咐其她人去她院子里床头的一个小红木盒子里拿药。 那都是她有备无患准备好的,其中有退烧见效快的丹药。 见锦瑟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赵母顿时有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 虽然在安慰赵母,但其实自己心里更担心的舅母也看向了锦瑟。 “瑟瑟,仪儿她” 锦瑟走过去,握住了她紧握的拳头,阻止她继续用指甲按着掌心肉。 “放心舅母,等吃了药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醒来了,你别着急,手怎么这么凉?” 用双手捂了捂,再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强硬地披在她身上,锦瑟这才对上父亲担忧的视线。 走出内室,锦瑟跟他们说了大表姐的情况,舅父直接捏碎了坐着的椅子扶手。 看得赵父是满脸的心疼,手被碎屑扎伤就算了,那椅子可是梨花木做的啊。 “你这是做什么!” 跟在锦瑟后面的赵母心疼自己的哥哥,眼泪顿时又流了出来,倒是舅母,更为镇定从容些。 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直接用拳头用力敲了夫君脑袋一下。 “冷静了吗?” 锦瑟瞬间就明白了,以舅父的性子为什么没有得知消息的一刹那,就跑去教训那安国公的庶孙了。 不过幸好没有冲动,虽然刚才从丫鬟口中说,是那安国公府的庶孙怀恨在心,差人给马匹动了手脚。 但看眼前情形和舅母的阻拦,想来是没有找到证据的。 这种就是明知道是谁干的,但因为对方太过狡猾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痕迹,又仗着身份家世地位,只要抵死不认,就拿他无可奈何。 果然之后的交谈下,事实跟她所料相差无几。 “可恶!” 舅父气急之下又要拍椅子扶手,被赵父阻拦。 “莫再伤了手,要对付那小儿,有的是办法。” 舅父偏向于武官,心机城府没有赵父那么深,在他恼怒生气时,赵父已经想好了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锦瑟看向自己父亲,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赵父原本要开口,突然就停了下来,唇角上扬,对着锦瑟弯了眉眼,目光宠溺。 “瑟瑟有什么想法?” 锦瑟知道父亲这是在考验她,若是连这种事情都解决不了,那以后若是做了官,要面对的阴谋诡计,可更难了。 而且最重要的其实还不是教训安国公府的庶孙。 “礼部侍郎是工部尚书的女婿,工部尚书的夫人是平阳候府的嫡四姑娘,平阳侯府的瘸腿的二公子娶了安国公排行第六的庶女,算来算去,都是一个窝里的人。” 锦瑟抽丝剥茧地把脑海中的推测说出来。 “这事不简单,爹。” 赵父也点了点头。 “安国公府那竖子比地痞流氓还不如,从来没有哪家女儿家办宴会敢邀请他,名声还要不要了?看样子,这是早有预谋啊。” 第210章 出事了 回到府邸,锦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徐雪儿的事情还没有办好。 不过瞧女帝的态度,似乎并不把这个孩子放在心上,真是帝王心难测。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最后那一声贴身丫鬟是凑在锦瑟耳边说的,哪怕再焦急徘徊,她也时刻注意着周围不仅只有她跟锦瑟。 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 锦瑟眸光一凝,屏退左右,只让她带路,边走边让她讲清,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过她也估计到了应该比较严重,否则爱女心切的父亲早有提着灯笼在门口望眼欲穿,或者直接迫不及待到宫门口接她了。 丫鬟眼眶还有些发红,但解释起来却没有丝毫废话拖拉。 “表大小姐今儿个去参加好友宴会,被登徒子调戏了,虽然表大小姐怼得那登徒子颜面扫地,但那登徒子是安国公府的庶孙。” 说到这,丫鬟就有些愤恨起来。 “那厮平日里就是个阴险恶人,当时并未做出任何举动,灰溜溜离开,但之后竟然差人在表大小姐回府的马车上动了手脚。” “马匹受了惊,虽然有好心人控制住了失控的马匹,但表大小姐撞到了额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发着高烧,你回来前不久,老爷已经差人进宫请御医了。” 听见这些话,锦瑟眼神已经不只是有冷意了,她脚步加快,脸色相当难看。 安国公府的庶孙吗?到底是怎样的宴会,会请这样声名狼藉的恶人?寻常女儿家躲都躲不及。 看来此事不仅表面上那么简单。 “大表姐去参加的是哪家的宴会?” 她问着身后跟着小跑起来的丫鬟。 “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大小姐江鸢,当年礼部侍郎还只是个六品小官时,曾在益州老爷手下当差,江鸢与表小姐也算幼时便相识,只是后来她爹做了工部尚书独女的上门女婿,这才” 听到这,锦瑟发现了不对之处。 “所以,江鸢并非现在的礼部侍郎夫人所出?” 丫鬟点头。 “是的小姐,江鸢的生母是个富商之女,后来突发急症而死,不过现在的侍郎夫人因为只生了一子,性子又温良和善,所以一直对江鸢视如己出,待她极好,不过这些也都是奴婢道听途说来的,也不能全信。” 锦瑟点了点头,已经到了叶妙仪的住处,她推门而入,便看见了哭哭啼啼的母亲,还有反过来宽慰她的舅母。 父亲跟舅父也都愁容满面,隐忍着怒气,似乎在商讨着什么,最小的叶棠此刻意外的乖巧,没有往日的闹腾,只是静静地站在舅母身边,眼睛红肿,许是哭过。 屋内的整个气氛压抑沉重极了,锦瑟深吸一口,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瑟瑟,你回来了。” 赵父最先看到女儿,惊动了其余人,赵母抹干泪就走了过来,对着女儿想说些什么。 锦瑟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内室,叶妙仪的贴身丫鬟正守候在其侧,见锦瑟走过来,立马让出位置,候在旁边。 把了把脉,又探了探额头,锦瑟松了口气。 惊吓过度,但不至于危及性命,没醒只是因为高烧未退。 “大夫是不是开了方子?拿来。” 看过方子之后,锦瑟改了其中几味药,让丫鬟赶紧拿下去煎,又吩咐其她人去她院子里床头的一个小红木盒子里拿药。 那都是她有备无患准备好的,其中有退烧见效快的丹药。 见锦瑟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赵母顿时有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 虽然在安慰赵母,但其实自己心里更担心的舅母也看向了锦瑟。 “瑟瑟,仪儿她” 锦瑟走过去,握住了她紧握的拳头,阻止她继续用指甲按着掌心肉。 “放心舅母,等吃了药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醒来了,你别着急,手怎么这么凉?” 用双手捂了捂,再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强硬地披在她身上,锦瑟这才对上父亲担忧的视线。 走出内室,锦瑟跟他们说了大表姐的情况,舅父直接捏碎了坐着的椅子扶手。 看得赵父是满脸的心疼,手被碎屑扎伤就算了,那椅子可是梨花木做的啊。 “你这是做什么!” 跟在锦瑟后面的赵母心疼自己的哥哥,眼泪顿时又流了出来,倒是舅母,更为镇定从容些。 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直接用拳头用力敲了夫君脑袋一下。 “冷静了吗?” 锦瑟瞬间就明白了,以舅父的性子为什么没有得知消息的一刹那,就跑去教训那安国公的庶孙了。 不过幸好没有冲动,虽然刚才从丫鬟口中说,是那安国公府的庶孙怀恨在心,差人给马匹动了手脚。 但看眼前情形和舅母的阻拦,想来是没有找到证据的。 这种就是明知道是谁干的,但因为对方太过狡猾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痕迹,又仗着身份家世地位,只要抵死不认,就拿他无可奈何。 果然之后的交谈下,事实跟她所料相差无几。 “可恶!” 舅父气急之下又要拍椅子扶手,被赵父阻拦。 “莫再伤了手,要对付那小儿,有的是办法。” 舅父偏向于武官,心机城府没有赵父那么深,在他恼怒生气时,赵父已经想好了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锦瑟看向自己父亲,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赵父原本要开口,突然就停了下来,唇角上扬,对着锦瑟弯了眉眼,目光宠溺。 “瑟瑟有什么想法?” 锦瑟知道父亲这是在考验她,若是连这种事情都解决不了,那以后若是做了官,要面对的阴谋诡计,可更难了。 而且最重要的其实还不是教训安国公府的庶孙。 “礼部侍郎是工部尚书的女婿,工部尚书的夫人是平阳候府的嫡四姑娘,平阳侯府的瘸腿的二公子娶了安国公排行第六的庶女,算来算去,都是一个窝里的人。” 锦瑟抽丝剥茧地把脑海中的推测说出来。 “这事不简单,爹。” 赵父也点了点头。 “安国公府那竖子比地痞流氓还不如,从来没有哪家女儿家办宴会敢邀请他,名声还要不要了?看样子,这是早有预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