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春晚》 第1章 离开 寒冬腊月,西北风似刀子一般往人身上戳。 苏落攥着帕子立在镇宁侯府世子爷陈珩的门前,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如何,身子细微的抖着。 “苏姑娘怎么又来了,你明知道世子爷不喜你,偏要日日这样往前凑,这都凑了五年了世子爷也没有回心转意,你不累,老奴瞧着都替你累。 人活一张脸,苏姑娘好歹也顾些颜面。” 陈珩院子里负责屋里洒扫的婆子立在廊下,隔着个台阶的高度,居高临下斜睨着苏落,眼底带着嫌恶的不耐烦,嘴里的话直白又难听。 苏落咬着唇捏着帕,呼吸颤了好几颤,心头像是让人剜了一刀似的疼。 她没理这婆子,眼睛望着那扇关着的门,不过一扇木门,外面说什么,里面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婆子说的这般难听,但屋里没有一点反应,那就是默许了。 陈珩是她订了婚约的未婚夫,五年前,苏落十岁,就有这婚约了。 深吸了口气,将酸涩咽下,将眼泪逼回,苏落站的笔直,带着股子执拗,“子慕烧的厉害,吃了五日的药都不管事,世子爷能帮忙请一请太医过来瞧瞧吗?” 屋里依旧一点动静没有。 倒是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苏姑娘要给弟弟瞧病,自己去太医院请太医啊,装模作样的来表哥这里做什么。 当年不过是你爹居心叵测从死人堆里救了侯爷,侯爷心善,念在你爹娘后来都死在那场疫病中,便将你和你弟弟都接回了镇宁侯府养着。 养条狗还知道知恩图报呢,苏姑娘倒是玩的一手挟恩图报。 表哥从不喜你,你这样纠缠他,不觉得难堪吗?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也不懂?” 说话的是陈珩的表妹,镇宁侯夫人的娘家侄女,顾瑶。 五年前,镇宁侯督办乾州瘟疫,因着瘟疫肆虐,镇宁侯累狠了倒在了灾民堆儿里,是苏落的爹爹发现了他,将镇宁侯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见还有一口气,咬牙把人背回了自己家。 那场疫病着实凶猛。 苏落的爹爹汤汤水水的喂活了镇宁侯,自己和妻子却没扛过去,疫病还未退散便双双一命呜呼。 那时候苏落才十岁,她弟弟苏子慕才刚刚出生,尚未足月。 镇宁侯感念这份救命之恩,便将苏落苏子慕姐弟俩带回了镇宁侯府,并给苏落和镇宁侯府的世子陈珩定了这份婚约。 这五年来,陈珩就是苏落心尖上的男人。 十岁的她哪懂什么情情爱爱,她只知道,陈珩以后就是她的夫君,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 爹娘双亡,人生地不熟,她带着弟弟战战兢兢的活在镇宁侯府,一切以这个男人为中心,他喜的便是她喜的,他厌的便是她厌的。她用尽一切去讨好他。 追了五年,眼瞧着到了成亲的日子,镇宁侯夫人将自己的娘家侄女接了过来,说是要给陈珩相看八字。 满京都都知道,苏落是镇宁侯府养在府里的世子夫人。 现在,镇宁侯夫人却突然要给陈珩和顾瑶相看八字,而满府上下,除了苏落,竟无一人再提之前的婚约。 顾瑶说完,与苏落擦肩而过,嗤笑鄙夷间,上了台阶,推门进了陈珩的屋,转眼里面传来顾瑶娇滴滴的声音,“表哥,我想去别院看梅花,姑母说今儿夜里必定下雪,明儿在别院赏梅好不好。” 苏落没有听到陈珩的回答,却听到顾瑶一阵欢笑,“我就知道表哥最好了。” 喉咙忽然更的生疼,鼻子根酸的眼泪直往外冒,苏落朝后踉跄了半步,仰头冲着灰扑扑的天眨了眨眼,将那要汹涌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你记着,你是我的未婚妻,日后谁若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 苏落跌跌撞撞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耳边脑海都是五年前的那一幕。 她初来乍到被侯府的小主子们欺负,是陈珩挡在了她面前,狠狠的教训了一番那些人,他训斥完人,回头垂眼和她说这样的话,将她那条被抢走的项链塞回她的手里。 原来只有她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了。 强扭的瓜不甜,不甜便罢了。 从陈珩的院子到苏落自己的小院,一路走回去,被西北风吹着,苏落让吹了个彻头彻尾的清醒。 五岁的苏子慕发着高烧,额头上盖着帕子,昏睡在床榻上,一张脸让烧的通红。 苏落推门进来,守在苏子慕跟前的婢女春杏立刻起身迎过去,“世子爷怎么说?” 苏落攥着手指,嘴角扯了一点笑,摇了摇头。 春杏瞪大了眼,“世子爷不肯答应?还为着昨天的事生气呢?小姐没有解释一下吗?那项链是小姐至关重要的东西,顾小姐平白无故将那项链毁了,小姐难道还不能发火了?” 苏落没同春杏说,她连陈珩的面都没见到。 在今天之前,她还恼恨顾瑶毁了她的项链,其实不过是条再普通不过的链子,之所以贵重也是那项链是当年陈珩给她抢回来的,在她这里意义不同。 昨儿顾瑶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忽然将那项链从她脖子上一把扯了下来,摔在地上踩了两脚。 她气不过,扬手给了顾瑶一巴掌。 顾瑶哭着告状到了陈珩面前。 她也委屈,她想要解释,也解释了,说那项链贵重,但陈珩皱着眉,沉着脸,看着她,满面的不耐烦,“不过一条项链,再贵重也不能打人,婚事我已经同你说过,我会处理,你闹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是啊。 闹什么呢! 既是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扭就是了。 “你替我去一趟夫人那里,就说感谢夫人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本该亲自去辞别的,只是子慕病的实在厉害,我怕过去了给夫人带了病气。” 春杏一脸震惊,“小姐?” 苏落拉了春杏的手,“你伺候我和子慕五年,这份情我心里记着,只是一来你的卖身契在侯府,二来你跟着我和子慕离开多半也要吃苦。” 不等苏落说完,春杏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就落,她拼命摇头,“小姐,世子爷心里有你的,奴婢再去求求世子爷。” 苏落抬手给春杏抹掉眼泪,“当是替我再做最后一件事了,我若是亲自过去,夫人未必想看见我,何必闹得两厢不快,你过去了,话带到了,她也就知道我的意思,自然也会给你另做安排。” ps:男二陈珩上场,姐妹们,可以开骂了~ 第2章 看病 镇宁侯夫人从来就不喜苏落,这一点她虽对外不表现,但在府里从未遮掩。 自己养的优秀又体面的儿子,身份是镇宁侯府嫡出的世子爷,凭什么和一个平民女子有婚约。 当初镇宁侯感念救命之恩,脑门一热,定了婚约,几年下来,人冷静了,也生了悔意。 只是堂堂侯爷说出的话岂能不作数,更何况对方无爹无娘毫无依靠了,若是悔婚,传出去不免让人戳镇宁侯府的脊梁骨。 苏落不是感觉不到府里的气氛变化,只是她始终记着陈珩那句话,她不甘心,想要搏一个白首不相离。 夜深人静她也想过,只要陈珩心里有她,做妾也可以。 她本就是平民女子,哪有福分做世子夫人。 可陈珩心里没有她,五年了,始终没有。 风雪交加,苏落带着浑身滚烫的苏子慕从镇宁侯府出来。 她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只一身衣裳,走的时候倒也没有太过矫情,揣了三枚玉佩两支金簪,都是不打眼的寻常款。 “老伯,劳烦你送我们一趟,不远,就去真定,这玉佩给你,当了应该能得十几两银子。” 苏落抱着苏子慕,小孩儿发着烧,气息喘出来,灼烧着她脖颈那一片肌肤,苏落从车行寻了个模样老实的车夫,将手里的玉佩递过去。 “我弟弟病着,我们得赶快回家去,京都的物价太贵了,看不起病的。” 苏落说的可怜。 那车夫四十上下,家里也是有孩子的,一见她怀里的小孩儿大雪天的脸蛋子红彤彤的,可见是烧的够呛,再加上这玉佩成色的确是好。 车夫接了玉佩,没多问她为何不把玉佩当了换钱,掀开车帘让他们姐弟上了车。 “小姐!” 苏落才上车,雪地里一声叫惹得她掀开车帘去看,就见风雪茫茫间,春杏一路跑来。 苏落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是侯府为了颜面不肯放人? 苏落心里打个转的功夫,春杏呼哧呼哧跑上前,见苏落和苏子慕都在车上,她大喘着气也爬上了车,胳膊伸出车窗,拍了拍车厢,“出发。” 说完,马车开拔,春杏气息不稳的朝苏落龇牙笑,眼里明明噙着泪,泪珠子明明簌簌的落,但她笑。 “侯爷把卖身契给了奴婢,奴婢跟着小姐走。 小姐这一走,婚约作废,成全了镇宁侯府的颜面,奴婢和侯爷说,子慕少爷病的厉害,奴婢伺候小姐少爷这么多年,着实不放心。 奴婢给侯爷磕了三个头,说,当年小姐的爹爹救了侯爷的命,如今就当奴婢是替侯爷去照顾小姐和子慕少爷了,侯爷就把卖身契给了奴婢,以后奴婢还伺候小姐。” 春杏能说这话,是豁出去一条命的。 一个丫鬟,用当年的事威胁家主,也亏得镇宁侯现在觉得心虚才没发作她。 苏落伸手在春杏头上揉了一把,哑着嗓子,满心酸胀,“傻不傻。” 春杏脑袋顶在苏落掌心蹭了蹭,“奴婢就想跟着小姐。” 她是镇宁侯府买回来的丫鬟,可那年发烧差点烧死,是苏落给了她一碗药。 她这命,是苏落的。 马车一路出城。 真定距离京都不算太远,半下午离京,等抵达的时候却也已经是酉末戌初。 冬天天黑的早,苏落记得以前听爹爹提起过,说真定有一家御春堂药房,是宫里退下来的太医开的,早些年爹爹学医,曾拜御春堂的一位黄大夫为师。 苏子慕烧的厉害,她是什么身份,陈珩不肯帮忙,宫里的太医岂是她能请得动的。 没办法,苏落只能把主意打在这御春堂,冒着风雪从京都赶来。 给了春杏一枚玉佩,让她拿到当铺去换银子,苏落抱着苏子慕连走带打听,进了御春堂药房的门。 是苏落运气好,坐诊的正是那位宫里退下来的老太医。 “烧了几日了?”老太医仔细给苏子慕摸了脉,又翻着眼皮看了看。 苏落忙一手抱着苏子慕让他稳稳坐在自己腿上,一手从衣袖间取出一张折叠成方块的方子递过去,“算上今日,一共烧了五日了,之前一直吃这些药,吃了五天这烧始终不退,之前精神还好,今儿从早起开始就一直昏睡。” 心里着急,苏落声音都是又哑又颤的。 老太医今年八十多了,在宫里做了几十年,又在这真定开药堂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一瞧顾珞拿出来的方子,再结合刚刚那小孩的病症,几乎瞬间就能断定,这孩子是让人给下了毒,也不是明着下,就是一个普通的风寒,开的药方子里却有要命的虎狼之药。 老太医看了苏落一眼,见她眼圈发红,头发也有些乱,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家里大人呢?” 五年了,这还是头一次遇上有人问她家里大人呢? 许是心头的委屈作祟,许是绷了这么多年的神经断了,她从镇宁侯府出来都没哭,此刻却是嗒落了一行泪。 旋即意识到自己失礼,赶忙用衣袖胡乱擦了一把,“爹娘都病逝了,就剩我和弟弟,我弟弟病的厉害吗?” 老太医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捻着手指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没提方子的问题,只道:“不碍事,风寒发烧是常见的,也不用吃汤药了,我这里有现成的丸药,回去你给他拿水化开了吃,一日三次,吃上三天就好了。” 苏落一听这话,明明高兴,眼泪却有点模糊,“谢谢您,谢谢您。” 正说着,春杏找过来了,付了钱,拿了药,带着子慕离开。 从药堂出来不远处就是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乙字号房,等小伙计送了热水过来,苏落立刻取了药丸给苏子慕喂下。 客栈的房间虽然不算好,但好歹遮风避雨尚且暖和,被子也算软和。 苏子慕小小的人昏睡在被窝里,脸蛋依旧红红红的,高烧缘故,时不时会哼哼两声。 苏落拧了帕子搭在他额头,坐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弟弟,苏子慕哼哼一声,她这心里就煎熬一份。 春杏不忍苏落如此难受,到了杯茶送到苏落手里,“小姐,奴婢方才去当铺换钱,听人说,南淮王也在真定,今儿一早刚刚把真定的府衙给烧了。” 京都恶霸之首,南淮王箫誉是长公主膝下唯一的孩子,长公主疼爱皇上又偏宠这个外甥,养的着实横行霸道,传言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放火的主。 苏落在镇宁侯府这几年,也听说过一些南淮王的事,不过她更多的心思都在陈珩身上,对这位王爷知道的也仅仅是些传闻。 正说话,外面忽然响起几声大动静,像是椅子倒地的声音,跟着就是一腔懒洋洋的调子,“真是忒惯着你们了,本王住在哪里还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第3章 投喂 箫誉内敛外勾的桃花眼蓄着冷色,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抱臂斜靠在走廊墙上,目光瞥了一眼苏落那间屋子的门,带着混不吝的神态又落向杵在他跟前的人身上。 “赶紧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吃着朝廷的俸禄做着一方父母官,缩着脖子杵在本王跟前做什么!效忠朝廷的书都读了狗肚子里去了?” 他一个动辄杀人放火的混子,还一本正经教训起别人来了。 然而这位爷比宫里的皇子都得皇上宠爱,真定知府不敢得罪,被骂也只能赔笑应着,人家骂完了,他还得恭敬的道:“王爷既是来了真定,哪有让王爷住客栈的道理,就算是住客栈,这客栈也太过寒酸了些。 下官在府里给王爷准备了院子,一应都收拾好了,王爷若是不喜,下官还给王爷在外面腾了一处院子,也收拾好了。 王爷若就想住客栈,真定最好的客栈,下官给王爷定了天字号的房,这里着实寒酸了些。” 声音透过门窗,清晰的传进来。 春杏大睁眼看着苏落,压着声音几乎用气音道:“外面是南淮王?” 苏落没说话,给苏子慕翻了翻帕子的面儿。 箫誉冷笑看着真定知府。 “你算哪门子的王八,还要管本王住在哪里?怎么,珍妃不光自己把手伸进本王的王府,也指使你来插一杠子?赶紧滚,不然明儿被烧的可就不光是府衙了。” 说着话,箫誉不耐烦的抬脚朝着真定知府踹了一脚过去。 真定知府让箫誉那句珍妃不光自己把手伸进本王的府里给吓得心惊肉跳,猛不防挨了一脚,直接膝盖一软扑通跪下。 他是珍妃的亲哥哥,现如今四皇子的亲舅舅。 的确。 今儿一早就收到京都传来的消息,四皇子让他盯紧了箫誉,看看箫誉来真定到底要做什么。 哪成想他前脚派人去盯着箫誉,后脚他府衙就被人一把火给点了。 现在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箫誉转头进了客房,真定知府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没敢再去敲门,只得灰扑扑起身离开。 “王爷,走了。” 箫誉的贴身随从平安从窗户缝瞧了一眼外面,回头冲箫誉道。 箫誉大马金刀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抓着茶杯喝了一口,转头朝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带了点烦躁,“你去查查,她怎么大晚上的来这儿了。” 平安知道他家小王爷的心思。 自从去年朝花节,小王爷在金水河见了镇宁侯世子那未婚妻苏落一次,就对人家见色起意了,文雅点,一见钟情了。 只不过他家小王爷虽然混不吝,但也多少还算是个人。 知道苏落是陈珩的未婚妻,就算是惦记了也没怎么着。 最近京都闹得沸沸扬扬,说陈珩要娶他表妹,苏落到时候只做个妾。 他家王爷虽然惦记人家,但也没道理插手别人家的事,只是今儿来真定办事,却在御春堂门口见着苏落抱着苏子慕进去。 有了这么个缘故,他们这位喝水都要用金杯子的爷才住进了这家档次不堪的客栈,还要了个乙字号的房。 平安自然是应下,“只怕查还是得从京都那边查,这边查不到什么。” 箫誉摆摆手,一副随便他怎么查的样子,转着手里的茶杯默了一会儿,又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儿凡是在这家客栈住的,本王请客,每间客房四菜一汤,让客栈挑好的做。” 平安默默翻个白眼。 您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么? 您这分明是找借口投喂。 隔壁。 春杏听得外面没动静了,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朝外瞧了一眼,从窗户缝瞧见隔壁房间门口站了两个护卫,春杏缩了脖子走到苏落跟前。 “小姐,南淮王住了咱们隔壁。” 苏落嗯了一声,她对这个不认识的王爷没有一点兴趣。 不愧是宫里的太医,苏子慕吃了丸药还不足半个时辰,刚刚还烧的迷糊,现在已经开始发汗,苏落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脑门和脖子。 春杏站在旁边瞧着,等苏落擦完,她接了帕子去水盆里拧了一把,洗干净了放到旁边备用。 “小姐,想吃点什么,奴婢下去买。” 苏落没多少胃口,可春杏既是跟着自己离开了镇宁侯府,没道理让她陪着一起饿肚子,更何况子慕退烧了,一会儿也得叫醒起来吃点。 “要一碗芙蓉蒸蛋,素菜你看着随便点一个,我吃一碗阳春面,你自己想吃米饭还是什么,你自己点个自己喜欢的,再给子慕要一碗肉粥。” 春杏就笑:“奴婢也吃阳春面。” 从镇宁侯府带出来的玉佩,春杏在当铺当了二十两银子,一两在御春堂买药用了,一两在客栈交了房钱,现在还剩十八两,苏落将这十八两分成三份,一份六两,她们三个一人揣一份。 药是真贵。 就那么一小瓶儿药丸,拢共几颗,就要足足一两。 好在管用。 春杏就用她自己身上的银子出门买饭。 门一打开,正好外面店小二刚要敲门,一眼看见她,店小二立刻笑道:“客官,咱们店今儿住了贵客,南淮王下榻本店,王爷说今儿住在这客栈的都是王爷的有缘人,王爷请客,凡是在咱们店住的客人,每间客房四菜一汤,这是您这一间的。” 店小二说着话,将食盒提了起来。 春杏听得一脸震惊,还有这种好事? 苏落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这五年吃住都在镇宁侯府,人家不缺她吃喝,但她手里也没有一个铜板可以自由支配的钱。 这次离开虽是带着东西换了钱,可以后日子长着呢,苏落和春杏都知道要节约着用钱,故而晚饭点的寒酸。 哪成想,南淮王竟然请客! 春杏喜滋滋提了食盒转回。 “一碗芙蓉蒸蛋,一份清炖山药排骨,一份番茄牛腩,一份水晶虾仁,一个四季海米汤,两碗米饭,还有一碗肉粥。小姐,这四个菜全是你喜欢吃的诶,还有子慕少爷需要的肉粥,都不用另外再买了。” 春杏乐的眼睛都要笑没了。 这些菜要是自己花钱去买算了,她肯定舍不得买。 “南淮王真是个好人!”春杏吃人嘴短,说的格外诚心,“咱们要不要去隔壁和南淮王道一声谢啊?” 第4章 分辩 这声谢,终究是没有说成。 苏落原本想着,先吃饭,吃完饭观望一下,要是同店的其他人都去谢恩,她也就跟着过去谢恩,要是南淮王嫌聒噪,不许谢恩也就算了。 哪成想,饭菜刚刚吃完,陈珩来了。 外面风雪交加,陈珩连斗笠都没用,带着一身的风雪敲门,春杏以为是店小二,开门一眼看到外面雪人般的世子爷,人都愣住了。 陈珩脸色很难看,他一贯的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如今不知是被风雪冻得还是如何,更是冷的让人心头发颤,春杏立在门边,差点一个趔趄倒栽。 “世,世子爷。” 陈珩没看春杏儿,眼底喷着怒火直接进屋,那目光直勾勾盯着苏落,火星子直冒,“你到底闹什么!” 他头上肩上都是雪,屋里热乎,那雪化成了水,往下落,颇带了几分狼狈,更显得脸色青白。 苏落手里捏着帕子,在陈珩进来一瞬,她意外的眼睛大睁一下,她没想到陈珩会追到这里来。 当时她走又不是悄悄走的,府里不少人都知道呢。 当时没留她,现在追来做什么。 等春杏将门关好,她看着陈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世子爷小点声,子慕在睡,” 陈珩皱眉,只觉得眼前的苏落有点不一样,可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他扫了一眼苏落背后的床榻,到底也压低了声音。 只是声音虽然放低,可火气却是不减,“不就是因为一条项链吗?你想要什么我不给你,一条项链你就要闹得离家出走?” 陈珩面上带着疲惫,他抬手捏了一下眉心,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匣子,递给苏落。 苏落疑惑的看着他,没动。 陈珩叹了口气,说不上是乏力无奈还是气恼不耐,“拿着,这是金玉轩最新的款式。” 他往前递了递那匣子,见苏落不接,顿了一下,自己将那匣子打开,咣当,带了点丢下的意味,放到桌上。 匣子震得桌面发颤,茶杯里刚刚倒满不久的茶水溢出来一点,苏落的手指也颤了颤。 里面是一条项链。 项链的样式比苏落坏掉的那条不知漂亮多少倍,坠子更是一颗圆润的夜明珠,想来也是昂贵。 苏落站在那里,眼睛盯着那条项链,只觉得周身骤然一凉。 那颗热乎了五年的心,没被一路的风雪吹的凉透,现在却彻彻底底的凉了。 陈珩皱着眉头,“一条项链而已,你想要,我就给你买,我什么买不起,你也至于为了这个就闹脾气到这般地步,风雪连天的离家出走,你是成心气我还是如何,想要用这个逼母亲把瑶儿送走?你也知道母亲那个人,她既是认定了瑶儿,又怎么会被你这样的把戏骗了。” 把戏? 苏落追随了陈珩整整五年。 这五年来,她永远在背后用欢喜灼热的目光看着这个男人。 曾经多痴迷,此时就多心寒。 这些话,一字一字的,像是一把刀子,戳在苏落刚刚受伤的心口。 苏落咬着唇,目光从那项链挪向陈珩的脸,她几乎是带着颤,吸了口气,“世子爷是觉得我因为这条项链闹脾气才离开侯府的?” 陈珩皱眉,“难道不是?除了这个,你还受了别的委屈?” 瞧瞧这话问的。 苏落牙齿咬着嘴里的细肉,既觉得可悲又觉得可笑。 你还受了别的委屈不成? 镇宁侯府好吃好用的养着她,她怎么会受委屈呢。 咽下那涌上来的泪,苏落眉眼带了清冷的疏离的笑,“世子爷说笑了,并无委屈,只是民女想通了,民女不想继续这个婚约了。” 这是苏落遇到陈珩之后的第一次反抗,第一次说不。 陈珩震惊的看着苏落,犹如遭到当头一棒,眼中的怒火就要喷出来一样,他隔着圆桌伸手一把抓了苏落的手臂,死死的钳住,咬牙切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巨大的怒火之下,陈珩的眼睛泛着红色。 苏落挣扎了一下,没从陈珩的钳制中抽出胳膊,也就干脆放弃,任由他抓着。 “我们的婚约写的清清楚楚,我是作为正经夫人嫁给世子爷的,不是做妾,事到如今,世子爷觉得我还是正经夫人吗?既然如此,这婚约本身就等于是作废了,世子爷何必再来纠缠我。 我走的时候夫人没有留我,可见夫人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最好不过。” 陈珩一声冷呵打断苏落。 “最好不过?你我五年的情分,你说走就走你说最好不过?你就这样看重名分?妻怎么了,妾怎么了! 瑶儿是母亲选定的人,我反抗不得,但你心里难道不知道,我这五年来只认你,就因为一个身份,你就要放弃婚约? 凭什么,你就一点都不为我想想?” 陈珩几乎怒吼。 苏落脸色发白,朱唇微张。 凭什么? 她的火气也被逼了出来。 “世子爷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婚约既是双方定下的,如今你们镇宁侯府先一步不履行,难道我连不想做妾的自由都没有吗?我就生来低人一等,只能给人做妾?不做都不行?” 陈珩从未听过苏落说如此尖酸刻薄的话。 他沉着脸,“不是给人做妾,是给我做妾,就算是做妾,难道我会苛待你?一条项链,你闹脾气,我都能把金玉轩最好的这条买来给你,你有没有心,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 苏落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没意思。 她连分辩都不想分辩了。 陈珩对她不好吗? 其实谈不上不好,逢年过节,陈珩都会送她礼物,不是金簪便是金坠子,要么就是整套的头面,送的都是最好的。 陈珩对她好吗? 她发烧发热陈珩从来注意不到,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陈珩也从来不知道。 就好像现在,这条金玉轩最好的项链,缀着圆润的夜明珠,瞧着富贵逼人。 可上面雕着的花,却是她最厌恶的梅花。 她厌恶梅花,因为她爹娘死在梅花盛开的院子里。 但陈珩从来都不知道,哪怕她曾经说过自己不喜梅花,陈珩也从未往心里去。 这是对她好吗? 若是当真将她放在心里,会这样吗? 好也罢,不好也罢,苏落不想继续下去了,看着陈珩,这一刻她真真实实的生出一种感觉:累。 她这五年都过得累,过得没有自己。 她想结束。 陈珩就站在苏落对面,垂眼看着这张他早就熟悉了五年的脸。 五年前,从苏落进了镇宁侯府,他就知道,这个人将是他的妻。 可好像,陈珩直到现在才真正的看清楚苏落到底长什么样。 别人都说,陈珩的童养媳长得貌若天仙,他自然是知道苏落美,可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前途为重,他怎么可能天天观察自己的未婚妻长什么样。 但现在看着苏落愈渐清冷疏离的眉眼,陈珩忽然心头涌上慌张。 第5章 欣喜 陈珩死死抓着苏落的胳膊,垂着眼,沉着脸,“不行,你现在就和我回去。” “回去?从我踏出镇宁侯府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去了,世子爷何必为难人,我以什么身份回去?未婚妻吗?婚约已经作废了。 妾吗?顾瑶难道愿意让世子爷纳我为妾? 世子爷让我回去,说的轻巧,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回去。 世子爷说五年的情分,那好,我也说这五年的情分。 还望世子爷看在这五年的情分上,看在我爹爹曾经救过侯爷一命的份上,看在我爹娘死了的份上,放了我,我不想回去,做妻做妾,我都不想回去。” 苏落说的决绝。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坚定,清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比外面的风雪都冷。 冷的陈珩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鼻尖隐约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苏落的爹爹生前是个大夫,苏落闲暇之余也会捣鼓药草做些药膳给他送去,她身上总有这种味道。 陈珩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习惯这个味道带着殷切围绕在自己身边。 现在,苏落说,她不回去,让他放过她,看在她爹爹一条人命的份上放过她。 陈珩浑身僵住,那逐渐融化的雪就像是吸光了他身上所有的热,连心跳都有些不稳。 陈珩从未想过,已经立下婚约的未婚妻,还能跑了? “你当真不同我回去?”他哑了嗓子,问。 苏落摇头,“还请世子爷成全。” “若是我八抬大轿娶你为妻,你也不回?”陈珩皱眉,眉心锁的很紧。 以前苏落若是看到他这副模样,定然心疼,会想尽办法逗他一笑或者做些小点心给他舒心,但现在瞧着,内心毫无波澜,她道:“此后别过,就当是陌生人。” 陈珩走了。 愤怒的走了。 屋门一关,春杏抿唇看着苏落,“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世子爷舍不得您。” 不等苏落回答,那边一直在睡的苏子慕忽然醒了。 “姐姐。” 小孩儿今年才五岁,带着奶气的声音混着刚睡醒的微哑,苏落来不及收整心情,连忙走到床榻边。 顺着床边坐下,摸了一下苏子慕的额头,额头温热温热的,“不烧了。” 苏子慕躺在被窝里,一双眼睛绕着头顶好奇的看了一圈,“姐姐,咱们这是在哪里?” 才和陈珩闹了一场,尽管苏落的的确确是放下了,可情绪到底还是受影响,她竭力将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拨至一旁,笑着朝小孩儿道:“在真定。” 苏子慕原本还算平静的小脸,顿时涌上一抹震惊的喜色,他一双眼睛泛起光亮,一骨碌从被窝里钻出来,抱住苏落的胳膊,“我们不在镇宁侯府了吗?真的吗?” 小孩脸上的欢喜,语气里的欣喜拨弄着苏落的心弦。 镇宁侯夫人不喜她们姐弟,府里的下人阳奉阴违,这些年她一颗心都扑在讨好陈珩这一件事上,此时看着弟弟亮晶晶的眼睛,苏落鼻子发酸。 原来,不在镇宁侯府了,就这样高兴吗。 用被子给苏子慕裹好,苏落笑道:“嗯,不在了。” 苏子慕仰头看着她,眼睛带着灼热的光,“以后都不去了?” 小孩儿的目光过于直白,刺的顾珞心尖儿发紧,“子慕想去吗?” 苏子慕立刻摇头,“当然不想!” 说完,倏地闭嘴,他缩了缩脖子,带了一点小心翼翼,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苏落,“姐姐,我可以不想吗?” 苏落一颗心铮的疼起来。 眼泪再也憋不住。 吓得苏子慕连忙道:“姐姐别哭,你若是还想回去,我愿意的,我我忍得住的,他们欺负我我不理会就是,姐姐别哭。” 苏落只觉得自己怕是个混账。 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弟弟委屈到这般地步。 “咱们不回去了,以后都不回去了。”把孩子搂到怀里,苏落更咽。 苏子慕从苏落的怀里钻出来,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带着几分欣喜和几分不确定,一瞬不瞬看着苏落,“姐姐说真的?真的不回去了?” 小孩儿的期盼简直不要太明显。 苏落一颗心都化了。 “嗯,以前让我们子慕受委屈了,以后姐姐不这样了,子慕原谅姐姐?” 苏子慕撅着小嘴巴,唧在苏落脸颊上亲了一下,“我最喜欢姐姐,姐姐,我好饿呀,有没有吃的。” 顾珞抹了一把脸上眼角的泪,“有。” 春杏早就红着眼将肉粥端了过来,“奴婢伺候小少爷喝粥,小姐去洗把脸。” 苏落看着春杏一脸泪痕,也知道春杏是为了子慕刚刚那些话哭,笑着将那碗粥接过来,道:“你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我可不放心你喂粥,快去洗脸。” 春杏咬着嘴唇,看着苏子慕张着嘴巴大大吃了一勺粥,不知是肉粥味美还是苏子慕现在心情好,小孩儿一边吃一边眼睛弯成小月牙,脸上带着快活的美滋滋。 春杏瞧着心酸,抹了把泪,拖着鼻音,“哎,我去洗脸。” 刚刚她还想劝苏落,既然世子爷心里还有她,要不然就回去,不然她们姐弟以后如何是好,在镇宁侯府好歹是个归宿。 可听了苏子慕刚刚的话,她怎么还劝的出口。 再说,这些年,苏子慕受的委屈也是真的。 苏落还是名义上的未婚妻的时候,苏子慕都受委屈,日后若是只做了个妾,这姐弟俩不得被镇宁侯府那一家子欺负死。 有世子爷护着又如何。 这次苏子慕生病,世子爷不也没请来太医么。 甚至这次来,问都没问子慕一句。 小孩儿当时可是发着烧离开的。 春杏那些劝人的话也就吞了回去,权当是忘了。 这厢,她们主仆俩围着小孩儿吃肉粥。 隔壁。 平安有点不解的看着自家小王爷,“刚刚陈珩来,王爷怎么就放人上来了?” 箫誉要想拦着陈珩不让他上来见苏落,陈珩别说上来,他连这客栈的门都摸不到。 箫誉靠在店家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张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个果子,啃得心不在焉,“谁知道他们这一出是小情趣闹脾气呢还是什么,我总得瞧清楚了。 她要是还想回镇宁侯府,我绝不会拦着。 她要是死了心从此就和陈珩彻底断了,那我也绝不会放手。” 平安啧了一声。 他们王爷,怎么说呢,杀人放火干惯了,偶尔表现的像个人,还真让人不太适应。 “王爷觉得,苏小姐和陈珩算是两清了?” 箫誉将手里的果核随便丢到旁边桌上,捡起美人榻扶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陈珩肯定是两清不了,不过他不重要,只要苏落心里没他了就行。” “那王爷准备怎么办?咱们把人带回府?” ps:绿茶小子慕上线~ 第6章 新家 箫誉一言难尽的看着平安。 “难怪你二十好几连个媳妇都没有呢,这直接把人带回府,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本王能干出这种混账事?” 平安目瞪口呆。 这话说的,好像您二十好几现在就已经有了王妃似的。 再说了。 您混账事儿干得多少自己心里没点数? 陈珩从客栈出来却没有直接离开真定,真定的知府是他舅舅,既是来了又不准备走,晚上必定是要住到那边的。 “哎呦喂,这大晚上的,又是刮风又是大雪的,你怎么来了?京都出事了?”真定知府一听下人回禀说镇宁侯府世子来了,惊得穿了外衣就急忙忙迎出来。 陈珩的母亲同宫里的珍妃都是这位知府大人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们上面还有一个兄长,现如今手握重兵,镇守祁北。 顾瑶正是这位大将军的女儿。 现在家里都在操办他和顾瑶的婚事,当着舅舅的面,陈珩就没提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找苏落,只皱着眉头道:“我办事正好路过,来歇个脚,你这府衙怎么让火烧了?” 顾知府一面往里带陈珩,一面叹气无语道:“别提了,京都那位混账小王爷来了,说是他猎杀的兔子跑了我的府衙,也不知道兔子怎么就能跑了我的府衙,反正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位爷就把我这府衙给烧了,幸亏今儿下雪,衙役们又发现的及时。” 陈珩皱眉,眼中带了警惕,“箫誉来真定了?他来真定做什么?你府衙可是丢了什么?” 皇上想要重新开启漕运,然而以镇宁侯府为代表的世家不同意。 皇上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最近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推进这件事,真定这边又挨着津南码头,箫誉作为长公主的亲儿子,这个节骨眼他出现在真定,让陈珩不得不多想。 顾知府倒是一脸不屑,“一个酒囊饭袋就知道耍横,你别想那么多。你和瑶儿的婚事怎么样了,定好日子了吗?上次听瑶儿说,你府上那个苏落总是找瑶儿麻烦?” 提起苏落,陈珩没吭声。 顾知府当他是默认,作为长辈,不免劝几句,“瑶儿是你亲表妹,她不过是个外人,你怎么能让外人欺负瑶儿。 再说,现在皇上要培植寒门子弟,瑶儿若是不嫁给你,难免被皇上指婚给哪个穷小子,大哥远在祁北使不上劲儿,就算有珍妃娘娘护着,也难免让人钻了空子,你可别糊涂。” 陈珩心里闷的慌。 他不喜欢顾瑶。 从五年前定下婚约,他这五年来只有一个认知,他未婚妻是苏落。 可儿女私情怎么能和家族利益相比。 所以这婚事,他再不痛快也没反对,只是一想到刚刚苏落那清冷疏离决绝淡漠的样子,陈珩心里就像是压着块锋利的石头,半句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舅舅,我乏了,什么话明儿再说。” 躺在客房的软塌上,陈珩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苏落那些让人生气的话。 赌个气而已,怎么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还要离家出走。 不过是为了争个妻妾的名分,他们五年的感情,她就一点不体谅他的苦处吗! 就知道闹! 翌日一早,烦闷了半宿没睡着的陈珩陪着顾知府用了个早饭便告辞,从府衙出来,他径直前往昨天苏落留宿的那家客栈。 一夜过去,总该是能冷静下来了,等接回府他必须得给苏落立立规矩,再生气也不能离家出走。 他一堆朝务要处理,没得为了内宅空耗精力。 按着记忆上了楼,却见那客房大门展开,店小二正在里面打扫。 陈珩烦闷的心蓦的沉了一下,一步垮了进去,“住在这里的客人呢?” 店小二见他衣着华贵,客客气气道:“客人今儿一早就退房了。” “去哪了?”陈珩拔高了声音追问。 店小二疑惑的看着这位脸色青白怒火腾腾的客人,小心回道:“小的不知道啊,客人退房之后就走了。” 走了! 陈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暴涨的怒火弥漫全身,吓得旁边店小二大气不敢出。 春溪镇。 女扮男装的苏落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春杏和苏子慕站在刚刚同牙行租下来的院子里。 昨儿半夜听到隔壁南淮王那边的动静,说是陈珩没走,在真定住下了。 苏落吓得一夜不踏实,今儿天蒙蒙亮就退了房。 春溪镇是真定县辖内最大的一个镇子。 这院子离得镇上的学堂不远,附近住的都是寻常百姓,院子临着一条小街,这条小街上,尽是本地的居民利用自家的院子临街开的小铺子。 卖些针头线脑米醋米酒之类的,算不上买卖红火,但瞧样子也能小营小利。 正符合苏落现阶段的计划。 她带着弟弟离开镇宁侯府,要寻一个养活自己和弟弟的营生。 卖帕子绣衣之类的也不是不能赚钱,她和春杏两个人的绣活加起来总能赚点,可这一来不是个安身立命的长远之计,二来不安全。 两个小姑娘,总容易招人惦记了去的。 不如女扮男装索性豁出去尝试着做做生意。 苏落本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小姐,在镇宁侯府被养了五年也没变的娇贵柔弱,此时女扮男装不仅没觉得拘束或者不自在,反倒觉得更加放得开了,有一种回归自我的解脱感。 只是这院子,着实破的够呛。 正屋两间,厢房一间,草棚一个,茅厕一个,前面的大门临着小街,街门斑驳,开关的时候吱吱呀呀眼瞧着就要掉下来,后面的小门倒是还挺结实,但是前任屋主可能是不喜欢这个后门,用一摞木头给它封住了。 那木头被风吹雨淋的,面上的已经糟烂,现在雪水融化,淅淅沥沥的,更显得破败。 “就这院子,一年还要八两银子,咱们修整这院子,修葺屋顶墙壁,砌砖封铺,采买家具,还得十两。” 掌钱当家,春杏念念叨叨的算计着,心疼的不行。 她更心疼苏落,明明是镇宁侯府定了婚约的世子夫人,如今却要吃这样的苦。 苏子慕却乐呵呵的。 “不能这么算,咱们这院子里还带着一口井呢,不用买水花钱,租别的院子,每天吃水都要花钱,而且我觉得这个院子挺好的,院子这么大,过一阵天气好了,给我买点小鸡仔,我在院子里养它们,以后就有鸡蛋吃,而且这一片地方可以种点菜呀葱呀什么的。 虽然正房破了点,但是厢房房顶看着还挺结实,咱们三个就暂且先在厢房睡呗。 正好厢房临街,也方便大哥二哥做生意。” 既是女扮男装便没有什么小姐丫鬟,这里只有大哥二哥和小弟。 小家伙已经对未来充满规划,手舞足蹈的,满脸都是亢奋。 “虽然没有镇宁侯府环境好,但是,这是咱们家呀。”苏子慕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苏落,“大哥不高兴吗?” 苏落让这小孩儿一句话说的心里发酸,弯腰将他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亲了他脸蛋一下,“高兴,这是咱们家了。” 镇宁侯府再好,那是别人的。 住了五年都没有归属感。 这里,哪怕是个租的房子,在孩子心里,这也是自己家了。 春杏眼睛有点发红,她别过头去缓了口气,“那咱们就开始收拾,子慕你在院子里玩,小心别去井附近。” 苏落将子慕放下,嗯了一声。 正准备动手,外面传来敲门声。 第7章 蹭饭 陌生的地界,又是刚刚租的房子,猛地传来敲门声,惊得苏落和春杏齐齐心口一紧,连苏子慕都一动不动定在那里,睁着一双大眼睛朝大门看去。 砰砰砰~ “我去开”春杏深吸了口气,道。 苏落摁了下她的手,“你带子慕去厢房收拾,我去看看,也许是附近的住户,咱们搬过来了,人家过来瞧瞧。” 说的轻松,但一路走到门口,手心积了密密的一层汗。 她有点害怕。 怕有歹人,更怕大门一开,外面是陈珩。 揣着不安的心,苏落将门拉开,然后一愣。 外面立着一个瞧上去约莫十几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生的肩宽腿长,虽然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粗布夹棉衣袍,可挡不住一张脸五官轮廓分明到帅气逼人。 尤其一双桃花眼,外勾内敛,眉眼微垂,看着苏落。 “小兄弟?” 苏落压着在陌生地界遇上陌生人的不安,竭力淡定的笑问,“您是?” “在下姓萧,是白鹿书院的学子,刚刚租了小兄弟隔壁的院子,那个我这不是家里太穷么,租房子花干了钱,没钱吃饭了,听说小兄弟这里也是新租的房子,需要帮忙收拾吗? 我可以出力气帮你收拾院子,你,管我一顿饭?” 苏落眼睛瞬间睁圆。 这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蹭饭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你们书院,不是有饭堂?”尽管在镇宁侯府那几年苏落不大和外面的人接触,但之前好歹在乾州住了十年,这点常识还是有。 “学堂是管一顿饭,但是我不是今儿才办了入学嘛,得三日后才正式去上课呢,这三天,我都没饭吃。”萧姓学子把自己没饭吃说的十分坦然。 苏落: 可我家也不用收拾三天啊。 看着面前的人,苏落犹豫了一下,“就你自己吗?” “我还有个不太争气的弟弟,不过我们自己租的院子也得收拾,他留在家里收拾我家,我来帮你们收拾,顺便蹭饭,行吗?” 苏落: 你们读书人蹭饭都这么直接吗? 像是怕苏落不答应,萧姓学子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入学帖子递过去。 “我不是坏人,我真是白鹿书院的学子,你看,这是我刚刚办了的入学文书,有白鹿书院盖了大印的,我家里还有白鹿书院发的衣服,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回去取。 至于吃饭,虽然我还有个弟弟,但是因为他没给你家出力,你不用管他的饭,只给我吃饭就行。 我不用吃太饱,有一个馒头就十分知足了。” 苏落没接他那入学文书,但瞥了一眼上面的字,箫誉。 她以后做生意难免接触三教九流,要是能和读书人做朋友,倒是对她有好处。 而且书院不是什么学子都发衣服的。 能有衣服的,那起码得是秀才。 心里踹了小心思,苏落也就让开一步,“那就劳烦萧秀才帮我收拾一下院子,收拾好了,叫你弟弟一起过来吃饭。” 箫誉没否认这秀才的称呼,一脸笑,“小兄弟人真好。” 他们在门口的话,春杏听得清清楚楚,见苏落把人带进来,那姓萧的已经去正房那边收拾了,春杏就朝苏落道:“这人靠得住吗?” 苏落道:“靠得住靠不住的,以后在这里住着,总会接触这种人那种人,咱们不可能不和外人打交道的,我看了,他的确是白鹿书院的学子,刚刚我试探了一下,应该是个秀才没错了,就算人品不行也干不出啥太出格的事。大不了以后少来往。” 春杏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 正要返回厢房继续收拾,那边箫誉从正房钻出来。 “小兄弟,你们这房子够空的啊,这今儿就算是收拾好了晚上也不能睡啊,而且,你们是不是连做饭的锅还没有呢? 一会儿我干完活,有饭吗?” 箫誉十分担心自己吃不上饭。 “要不,我留下收拾,稍的帮你们看院子,你们快去买锅碗瓢盆,别一会儿做不了饭,我这不就白干了么。” 苏落: 她倒也没犹豫。 这院子空落落的啥都没有,也不用惦记被偷。 箫誉这么说,她也就带着春杏和子慕上街置办。 尽管镇上的东西比京都便宜了许多,可一套锅碗瓢盆,床榻棉被什么的置办下来,也用了足足八两银子。 那床苏落还是选的最便宜的床。 这些物件都大,交了钱店家会帮忙送到家里,东西买好之后,苏落惦记着生意,转到了猪肉铺子。 下水不值钱,苏落要做的生意,正是这个。 以前在乾州的时候,娘亲卤过下水,猪的心肝肠肺被娘亲特调的卤水一卤,味道别提多好了。 今儿租院子的时候,苏落特意转了一圈,春溪镇没有做卤下水生意的。 低成本,正适合她用来搏一搏。 “大哥,有下水吗?” 正是半下午,猪肉摊没什么生意,杀猪的汉子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手里提着一把锋利的刀,正准备客人看上哪块肉他就去割哪块肉呢,闻言一愣。 “啥?”壮汉一脸震惊抬眼去看跟前瘦弱的小兄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啥?” 下水这东西,没人吃。 苏落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大方笑道:“猪下水,就是肠子啊肺啊什么的那些,有吗?我想买点。” 壮汉这次听清了。 听清了,一脸震惊变成了满目同情。 眼前两大一小,一个比一个瘦弱,这家里得穷成什么样,才能瘦成这般,肩膀的骨架都长不开,一看身子就不结实。 别不是一家子药罐子。 屠户人长得彪壮,心肠倒是好。 “小兄弟,这东西没法吃,一股子腥臭味,你花钱买回去也进不了肚子,你要真想买点荤腥,不如买点大棒骨,这个便宜,一根大棒骨你回家放锅里煮着,能炖三四回菜,菜里都带荤腥呢,我算你便宜点。” 苏落也没解释,只笑道:“那就买一根大棒骨,再买点下水。” 屠户皱眉,见他坚持要,也就没再多劝,他杀猪手勤,下水那些就算是不要也没有乱扔,都在木桶里堆着。 将那桶往顾珞跟前一提,屠户道:“你要多少?这一桶十文钱你都拿走?” 苏落知道下水便宜,但没想到这么便宜,这一大桶虽然乱七八糟的都混在一起,瞧着不好看,可分量结结实实在那呢,多半桶呢。 “倒是也行,但是我今儿来的匆忙,没带家伙事儿,要不,您连这个桶也卖给我。”苏落道。 她说话的时候眉眼略弯,带着点笑,很是喜庆。 屠户皱了皱眉,“我这桶前几天刚买的,算了,十五文钱,连桶一起拿走。” 他杀猪的,虽然名声不好听,但吃穿不愁,自己家也有孩子,格外见不得小孩子吃苦,尤其对面那小孩儿,估摸也就四五岁,大人说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怪可怜的。 春杏数了铜板给了屠户,和苏落一左一右抬着那桶下水离开。 苏子慕将棒骨放到小菜篮子里,挎在肩膀上,小小的人紧紧的跟在苏落旁边。 三人路上又买了点做卤水用的生姜大料,一路回家。 到了家门口,推门进去。 “我天!” 一眼瞧见院子里,春杏惊得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第8章 心眼 原本荒芜杂乱的破院子,现在虽然称不上富丽堂皇,但也干净整洁。 本来覆盖在地上的雪都被清扫干净,院子里的杂草被拔得干干净净不说,箫誉还在院子里扎了个小篱笆。 厢房外面一米多远的地方,竟然还摆放了一张圆木桌和五个矮木墩子,以后天气热起来了,完全可以在这小木桌子上吃饭干活什么的。 正房厢房房顶上的雪也扫了。 若是苏落和春雪收拾,三天也收拾不出这样的效果。 苏子慕最激动,蹬蹬蹬的直接跑到那小篱笆跟前,“我能在这里养小鸡吗?大哥,我想在这里养小鸡,可以吗?养小鸡养小鸡养小鸡。” 小孩儿眼睛亮的发光,兴奋的盯着被篱笆圈起来的一片地方,一双小手摸在篱笆上,舍不得挪开。 以前在镇宁侯府,苏子慕总是安安静静的,别人都说苏子慕脾性乖巧,性子沉稳又听话。 这还是苏落头一次见弟弟欢喜的像个孩子。 什么像个孩子,本来也才五岁。 沉稳,那是因为那家是别人的家。 那一圈篱笆靠墙围着,大小倒是正适合养鸡,苏落心里泛酸面上带笑应了他一声,转头朝箫誉道:“萧秀才太能干了,读书人是不一样,干活也比我们干得好。” 箫誉被夸,一点不好意思没有,“给饭吃就行。” 说完,探着脖子瞧了一眼放在苏落脚前的桶,“这是什么?今儿晚上吃的?用我帮忙不?我要是帮忙,能折算成明天的饭不?” 苏落: 这话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有点不适,不过倒是让苏落少了许多拘束。 “这是下水,买来打算卤一卤,今儿晚上咱们吃棒骨焖长豆,我买了馒头和饼,萧秀才叫你弟弟过来一起吃。” 箫誉原本眼睛盯着那桶里的东西瞧,一听是下水,皱了下眉,但也没多问,两步走过去将那桶提起来,“这个放厢房?” 这院子没有单独的厨房,厢房里面带了个灶台,眼下,厢房就是卧房厨房外加做生意的窗口,三合一用。 “一会儿要洗涮,就放厢房门口。”苏落道。 说话间,之前采买的锅碗瓢盆床榻棉被什么的被送来了,外面吵吵嚷嚷的一片,苏落赶紧去门口迎接店里的伙计,招呼人把东西送进来。 好在厢房地方大,箫誉又帮着打扫的干干净净。 靠里的位置摆放了床榻,中间还能拉一块帘子做遮挡,外面一点就是厨房,灶台是现成的,直接把锅安进去就行。 案板刀具乱七八糟的一应家伙事苏落也都买回来了。 等店里的伙计一走,她开始张罗做饭。 厨房里原本就有水缸,箫誉已经帮着洗干净,并且打了满满一缸水,苏落舀了几瓢到锅里,先烧水把锅碗那些烫一烫。 柴火是今儿现买的,春杏坐在灶台前烧火,眼睛瞟了一眼门外,“大哥,这个萧秀才,人倒是勤谨,这活儿干的真挺好,里里外外一点没得挑,说话也不虚头巴脑的,虽然听着有点别扭,但人家也没一句虚话。 还会木工呢,外面那小桌子,估计就是用后门摞的那些废木料做的。 人家一个读书人,咱们说下水,人家一点嫌弃都没有,感觉特别好相处。” 锅里烧着水,苏落摘长豆,笑着应了一声。 是好相处。 之前开门她还带着一点恐惧和不安,这才多久,她感觉再和这人说话已经挺放松了。 外面传来苏子慕和箫誉的聊天声。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箫誉蹲在篱笆旁和苏子慕搭话。 “我叫苏老三。”苏子慕按照他姐教给他的名字脆生生的答,小手不停的去摸那篱笆。 箫誉短促的笑了一声,“那你哥哥不是就要叫苏老大和苏老二?” “对呀,我们家人按年龄取名字的。”苏子慕认真点头,感觉眼前这个大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箫誉让他逗得不行,“小孩儿,和你商量个事儿呗,过几天你养小鸡,能不能帮哥哥也养几只?” 苏子慕眨巴着眼睛看他,一脸不解,“我的小鸡就是我哥哥的小鸡,为什么要帮我哥哥再养?” 箫誉指了指他自己个,“帮我这个哥哥,你萧大哥,我也买几只小鸡仔,你帮我养着,我的那几只鸡,鸡蛋和以后的鸡肉,我都分你一半,行不行?等过几天那些木料晒干了,我再给你鸡窝搭个小房子给小鸡们避雨。” 苏子慕疑惑道:“那你自己怎么不养?” 箫誉摸摸小孩儿的小脸蛋,“哥哥要读书啊,没有时间伺候这些小鸡们,哥哥的弟弟要去做工赚钱,也没有时间,你就当做好人好事,帮帮我呗。 读书很费钱的,还费脑子,自己养的鸡下了鸡蛋我就不用花钱买鸡蛋了。” 苏子慕想了想,“行倒是行,不过,我想换个条件,我不要你的一半鸡蛋和鸡肉,你不是秀才吗?你教我认字行吗?” 以前在镇宁侯府,苏子慕唯一羡慕镇宁侯府小主子们的事,就是他们能读书。 苏落也提过让他跟着一起去,但被镇宁侯夫人以他年纪太小拒绝了。 此时和箫誉提出,苏子慕一双眼睛带着直勾勾的期待看着他。 箫誉笑着在他头顶揉了一把,“那咱们成交,只是养小鸡仔要等开春天气暖和了,还要再等最少一个月呢,你是等养了小鸡仔再读书呢还是现在就先跟着我读呢?” “我得问问我哥,明天告诉你。”苏子慕小大人似的道。 苏落用大棒骨焖了地瓜长豆,箫誉没在这边吃,用碗端了一大碗菜又拿了三个馒头,回自己那边了。 平安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家这个骗吃骗喝的主子。 “王爷,人家姐弟俩都落魄到这个地步了,您还好意思端了人家的饭菜回来吃?”平安简直不能理解他家小王爷的脑回路,“您对人家一见钟情,结果,就这么追求人家?就眼睁睁看人家吃苦?” 箫誉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夹了一筷子长豆,同时翻了平安一个白眼。 “你懂个屁!” 长安无语道:“我是不懂,但我也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追求女孩子得让人家过上好日子!” “我怎么让她过上好日子?假装我是个着急缺钱贱卖房子的缺心眼富商?暗中托牙婆把好房子卖给她?还是假装我受伤遇难,让她搭救一把,然后我就知恩图报给她钱财以身相许非她不娶?少看点话本子,降智! 但凡有点脑子也干不出这种事。 再说,她用不着这样的施舍和同情。 人只有花着自己赚来的钱,日子过得才踏实,她有本事赚钱,想要靠自己养活弟弟,我只会比别人更支持。 她和那些金丝雀可不一样。” 金丝雀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焖长豆? 箫誉一脸得意,搁着旁边平安从福源酒楼买回来的八菜一汤碰都没碰,只把一碗焖长豆吃了个干干净净。 “码头的事,怎么样了?”吃完饭,箫誉问平安正事。 第9章 准备 今年开春,朝廷打算重整漕运。 年前就让工部来做河道基建调查,可一直拖到翻过年工部的调查也没正经呈上去。 送上去的公文要么夸夸其谈要么一通鼓吹,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皇上也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先帝的时候,漕运一直被几大世家把控,明明漕运是利国利民的事,结果硬是被几大世家从中克扣垄断,国库一分银子没见,沿河百姓尤其是船工,过得苦不堪言。 先帝废了很大的力气将这漕运中断了。 几大世家虽然还想从中获利,妄图私下开通,无奈先帝下了大工夫,直接让人封了河道不说,又朝廷出资,扶持了旱路运输。 经过十来年的修路拓建,现在旱路运输已经十分完善,但为了防止再出现交通被垄断的局面,当今陛下准备重启漕运,双向开花。 可旱路运输的各个枢纽点都有世家们插手,他们好容易对旱路运输有了一点点把控,怎么可能放手再开一条新的运输线。 是以几次调查都被拖拖拉拉的对待。 皇上思来想去,私下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箫誉。 要求不高,暂且只要将津南一带的漕运基建摸查清楚就行。 真定离得津南不远,原本箫誉去真定就是想要查清楚真定知府和津南知府之间的瓜葛,没想到在真定遇上了苏落退婚,更没想到苏落为了躲陈珩,直接来了春溪镇。 春溪镇虽然算真定的镇子,但出了镇子不过千米便是津南的码头。 对箫誉来说,简直是天降喜事。 平安已经撒了人去查,一天下来收获并不多,“码头那边废船倒是停了不少,但是打听了一下,那些船并无主人,从去年冬天,朝廷出了想要重建漕运的消息之后,听说津南那边码头一带住着的几户人家,连夜都被带走了。 有人认出来,来带走他们的人像是镇宁侯府的管事王淳,至于人被带到哪里暂且不知。 不过目的肯定是不愿意咱们找到那些熟悉码头船运的人。” 漕运和别的事儿不同,眼下工部能用的人没有精通的,若不是老船工,很难说得清基建的可用性。 箫誉皱眉,“倒也不必拘泥于津南的老船工,别的地方的船工一样看得懂,分成三路,一路追查镇宁侯府带走的人,一路留在津南码头继续查,另外一路撒出去,看看别的地方能不能带人过来瞧瞧,不过都得保密,那些老世家们鼻子灵的很,稍微让他们闻着点味儿就要作乱。” 平安自是点头领命,皱了皱眉,“咱们就这么住在春溪镇,时间久了人家肯定会知道。” 箫誉一脸不以为意,“知道就知道,我要考状元了,他们还拦得住我!” 明明说的是圣贤话,这位爷硬是让骨子里带着的流氓劲儿给说出几分浪荡气。 箫誉名声不好。 这些年,动辄杀人放火的,一言不合当街砍过人头,还把人家头上带着的珠子摘了拿到当铺去换钱,青楼画舫更是常客。 他要考状元,谁会信。 都当乐子瞧呢,指不定这位爷要闹出什么篓子。 “对了,找两本适合小孩子启蒙的书,我明儿去隔壁当先生用。”对于自己的书生人设,箫誉十分满意。 平安立在一侧,糟心的看着他,唯恐他把人家好好的小孩儿教的也跟他似的,开口说话,不论说什么都像是恩客逛窑子。 啧~ 隔壁。 苏落和春杏把那些下水全部洗涮干净,煮熟了切成大小适宜的菱形小块,用调好的卤水全部卤了。 放一晚上,明儿一早就能出味道了。 折腾一天,三个人都浑身乏的疼。 好在床板宽敞,他们三个又是个顶个的瘦,挤在一起热热乎乎的刚刚好。 苏子慕小脚搭在姐姐的肚子上暖着,盖着新被子美滋滋的念叨:“再等一个月,我就有小鸡仔了。” 这小鸡仔都快成苏子慕的执念了,念叨了整整一天。 苏落侧躺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么想要小鸡仔?” 苏子慕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里盯着头顶的帐子,“对啊,镇宁侯府的小少爷就养了三只小鸡仔,黄绒绒的,可有意思了,我想摸一摸,他还打我。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马上也要有小鸡仔了,比他的多,萧大哥说了,他也要养小鸡仔,让我帮他养呢。” 苏落闻言身子僵了一下,“他打你?” 苏子慕哼哼着,撅着小嘴,小脚丫在苏落肚子上蹭了蹭,“昂,他打我脸,红了两天。” 苏落如遭雷劈。 她一张热脸追着陈珩的时候,她弟弟在镇宁侯府被打?还是打的脸? 苏落下意识的想要一骨碌坐起来,又怕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吓着小孩儿,最终咬了咬嘴唇安耐住,伸手摸摸苏子慕的脸蛋,尽管已经没有印子了,可她轻的仿佛一碰就能弄疼小孩儿。 “怎么不和姐姐说?” 苏子慕晃了晃小脚丫。 “我和姐姐说了,怕姐姐左右为难,你那么喜欢世子爷。” 这话比方才的话还要扎苏落的心,直接扎了个对穿,扎的血肉模糊,“姐姐不好,让我们子慕委屈了。” 苏子慕翻了个身,小脸冲着苏落,黑夜里瞪着一双大眼睛,“姐姐以后真的不回镇宁侯府了?” 小孩儿的语气还带着一点不确定的惊慌,眼神里的害怕让顾珞心里难受的要命。 “不回了,子慕放心。” 苏子慕看了苏落一瞬,点点头。 春杏在黑暗磨牙。 “就是大少奶奶的儿子,陈铭,去年七月底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抓来几只小鸡养在院子里,惹得一群孩子们过去看。 不过没养几天就都死了,听说是让侯爷养的那条大狼狗给咬死了。” 苏子慕挨打春杏是知道的,不过当时苏子慕求了春杏不要告诉苏落,春杏也怕苏落为难,就没提。 现在提起来,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苏落懊恼自己这些年满腔心思都是陈珩,连这事儿竟然都不知道。 她搂了弟弟的小脑袋,愧疚又后怕,在他小脑门上亲了一口,朝春杏道:“侯爷的狼狗一直拴在外院,陈铭还在大少奶奶院子里住着呢,怎么就咬了?” 春杏撇嘴,“那谁知道,说不定是老天爷见他不让咱们小子慕看小鸡仔,生气了,就让狼狗咬死了呗,反正陈铭哭了三四天呢。 听说之后陈铭还起了一身的疹子,大夫瞧了,说是桃毛过敏,足足折腾了一个月才好。 镇宁侯府的小主子,怎么会沾上桃毛呢,定然是亏心事做多了老天爷责罚。” 镇宁侯府的其他人如何,苏落一点不关心,她只知道,这些年她眼盲心瞎结结实实的委屈了弟弟。 但凡陈珩看重她哪怕一丁点,子慕也不至于就被欺负到这一步。 她俩说话,小孩儿一双眼睛亮亮的躺在那里安静的听,嘴角带着一点小小的得逞的笑。 第10章 能成 苏落这院子,左边住着箫誉,右边住着一家家主姓张,家里是做米醋生意的。 赶着中午饭点,苏落端了半碗卤味送了过去。 “大婶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您叫我苏大就成,街坊邻居的我也没啥拿得出手的,这是我家昨天自己做了的一点卤味,当个心意,您别嫌弃。” 苏落长得好,纵然是女扮男装了,脸上又刻意的摸黑了点,那也挡不住长得好。 落在旁人眼中,这就是一个俊俏小后生。 米醋张家的大婶三十多岁,家里俩孩子,大的十三小的六岁,都是儿子。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们寻常百姓,能给孩子吃饱就不错了,哪还吃得起大鱼大肉,只有偶尔解解馋买点肉回来炖。 但就是如此,也没买过那腌臜的下水。 现在听说隔壁送来的是下水,米醋张家的大婶当着苏落的面笑呵呵的说了不少好听的话,但等苏落一走脸就沉了下来。 没听说过,送礼送下水的! 呸! “娘,这是啥?” 米醋张家的大小子是白鹿书院的学生,不过现在还在放冬假,他趁着假期跟他爹一起在码头那边做工。 每天都是吃了中午饭走,晚饭前回来。 一日半天工,爷俩一人挣二十个铜板,负责把那荒废的码头上清理出来的淤泥背到马车上。 是个力气活。 儿子读书费脑子,现在还要去做苦工,他娘心疼他们爷俩,每天都紧着往多了做饭,可饭菜再多,架不住没油水,吃了没多久就饿了。 一眼瞧见他娘手里的碗,再看那碗里冒着热气,还带着一股肉香味,问着话呢就伸手抓了一块放到嘴里。 米醋张家的大婶立刻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拍。 “作孽的东西,这不能吃,是下水。” 然而大小子已经嚼着一口咽下肚了,不光一口咽下肚,肚子咕噜一声响,口水都跟着再咽一口,再看那一碗下水,眼睛都冒光。 “这是下水?但是好吃啊,娘,你尝尝,有肉味儿,还不腻,还有嚼头,真的好吃。” 挨了娘亲一巴掌,大小子伸手又去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嘴巴油乎乎的,他没像第一口那么囫囵吞枣的吃,这次嚼的稍微慢点,砸么出滋味越发的好,“真的好吃,娘。” 说着话,二小子从外面玩的回来了,一进门就瞧见大哥嘴巴油乎乎的,眼都绿了。 “娘你给大哥吃独食?” 二小子平地一声吼,一阵风似的冲过来,唯恐自己落下,也不管碗里是什么,更不管手干不干净,反正抓了一把塞了嘴里。 那一小把,有肥肠,有猪肺,有猪肝,沾着汤水,带着温热,往嘴里那么一送,牙齿那么一嚼,二小子差点香哭了。 “娘,你做了这么多年饭,总算是做出一个好吃的了,好香啊,这是啥?” 说着,嘴里还没咽下去呢,伸手有去抓。 人家苏大一共就送来多半碗,他刚刚一把就抓去一小块,米醋张家的婶子哪会让他再抓。 一面抬手躲开,一面心里犯嘀咕。 这下水都是人见人嫌的腌臜玩意儿,没有家的流浪汉都不吃的东西,真这么好吃? 可俩儿子吃的眼睛都冒光,总不能是瞎说。 泛着嘀咕,她瞪了二小子一眼,“叫你爹吃饭,一会一块吃。” 二小子一蹦三尺高,转头扯着嗓子就喊,“爹,吃饭了,今儿家里有好吃的,快点!” 一家四口的饭菜,女主人做了一大锅素炖豆角丝,配着杂面馒头。 以往都是馒头放中间,一人端一碗菜,今儿桌子中间放着那半碗卤下水。 “隔壁新搬来的小伙子送来的,卤下水,听着是腌臜的玩意儿,但俩小子都说好吃,他爹,要不你尝尝?” 二小子两眼放光的催促他爹,“快吃,爹,好吃,快点吃。” 最后一句话说的没兜住,一口口水漏了出来,赶紧用袖口擦了一把。 老张夹了一筷子卤肥肠放进嘴里,一家子剩下三个人盯着他的嘴看。 俩儿子是因为家里桌上的规矩,爹说开饭他们才能吃,婶子是想要等丈夫一句话。 一想到下水是什么,她就恶心的无法直视那碗东西,哪怕俩孩子说好吃呢。 老张眯着眼睛嚼了几下,“好吃,吃。” 俩小子一听老爹的话,疯了似的就去抢那下水,一口下水配半个馒头,风卷云残,不且眨眼呢,多半碗卤下水,没了。 苏落一连送了七八家。 基本家家都和米醋张家的情况差不多。 这几家都有孩子,等过了午饭,半大的孩子跑出来玩,张嘴说的都是你家吃卤下水没,太好吃了 都不用苏落去打听,反馈就自然落入耳中。 春杏喜得眉眼弯弯,“这生意真能成。” 这生意是能成。 昨儿苏落买了一桶下水,今儿又挨家挨户的送下水,箫誉就猜出来,这姑娘十有八九是要做这卤下水的生意。 生意没有贵贱,只要能做成,都是本事。 忙完正事,箫誉打着还碗的旗号,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刚刚敲了一下,大门打开,箫誉瞧着苏落和春杏苏子慕三个整整齐齐提着桶站在门口,一扬眉梢,“你们这是要,出去?” 春杏嘴快,再加上心情好,不等苏落开口呢就道:“我们去买下水,萧秀才,中午的下水好吃不?” 箫誉笑道:“好吃啊,我都腆着脸来问,还有没有了,还想吃一碗呢,不过你们买下水,这是全家都去?” 顿了一下,箫誉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是买的太多了,苏大兄弟是一个人提不回来,得让苏二兄弟跟着一起,又怕小孩子自己在家不安全。 这样你们看行不,我家里穷,缺钱,以后我去帮你们提下水,提,提回来你们煮好了分我这么半碗吃就行,成不?” 苏落觉得箫誉这个人特别神奇。 每次提到蹭一口饭吃,都说的特别坦然,一点读书人那种不好意思都没有。 “不瞒萧秀才,我家是想要做这下水的生意,若是做起来了,以后怕是天天都要去买的,您读书,怕是不方便。”苏落道。 箫誉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那不就意味着,我只需要每天出一点力气就能吃到半碗卤下水?这我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简直可太方便了。 今儿苏大兄弟带我去认个路,以后都我帮着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呗。” 平安立在自家院子里,忽然觉得,他家王爷多多少少是是有些诡计多端在身的。 第11章 找到 箫誉话说的实在,苏落也觉得不能回回出去买东西都全家一起去,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留了春杏和苏子慕在家,她提了桶和箫誉出门。 临走箫誉朝苏子慕道:“我弟弟在家呢,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隔壁叫他,叫了没人应就拍门拍大点声。” 苏子慕乖巧,立刻甜着嘴巴弯着眼睛笑呵呵的应道:“谢谢萧大哥。” 苏落知道箫誉的用意,这是怕春杏和苏子慕俩人在家遇上点什么事,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如何是好呢。 感念箫誉的好意,苏落笑道:“一会儿回来,我做了卤味,萧大哥叫你弟弟一起来吃。” 刚刚还是萧秀才,现在就是萧大哥了。 萧大哥心里美滋滋,十分受用,连客气一下都没客气,“好的。” 箫誉瞧了一眼苏落手里的空桶,昨天他帮着提了一次,估么着不算沉也没说帮她提,俩大男人,一个空桶还要帮着提算怎么回事呢! 苏落昨天买下水的那家肉铺子是大街这边摊子最大的一处,他俩过去的时候,肉铺子前排了七八个人的队,陆陆续续的又有新的客人过来买肉买骨头的。 下水不值钱,怕耽误人家生意惹了屠户不痛快,苏落没着急上前,和箫誉站了个角落且先等着。 “顾大娘,诶?真是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京都不回来了吗?”排队的人群里,一个模样四十多岁的大婶拍了一下排在她前面的婆子的胳膊,一脸惊讶。 前面被唤作顾大娘的婆子回头,见是认识的人,笑起来。 “我们家小姐马上要和镇宁侯府的世子爷成亲了,这不是全套的全福人被褥还没做出来嘛,我们小姐这边,上上下下算起来,就我家人口最整齐,我上面公婆还在,下面儿孙满堂的,小姐赏我脸面,让我回来接公公婆婆去京都,说要一起在那全福被褥上纳上几针。” 买个下水都能听见这些? 箫誉曲着一条腿靠在墙上,闻言偏头去看苏落,这丫头未免也太倒霉了点。 苏落低着头,羽睫很轻的颤了颤,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伤心了。 “你之前不是说那镇宁侯世子有个定了婚约的未婚妻?那未婚妻没闹?” 那婆子撇着嘴冷嗤一声。 “呸!什么未婚妻,狗屁呢,不过是个挟恩图报的小贱人,仗着她老子对侯爷有那么米粒大点的恩情,不要脸的非要爬世子爷的床。 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么德行,乡野小药郎的女儿也敢攀高枝儿,不知廉耻,咱们世子爷洁身自好,压根不看她一眼。 还离家出走,吓唬谁呢,她前脚离家出走,后脚世子爷就吩咐,把她住过的院子拨给了府里的下人住了,说那院子晦气,以后只能在那边养些鸡鸭。” “噗!”搭话的大婶笑了出来。 说着话,买完了肉,两人说笑着并肩离开了。 苏落很轻的吐了口气,等她们走了,抬头朝肉铺子那边看过去。 然后 刚刚还在得意谈笑风生的顾大娘不知怎么,忽的两腿一弯,扑通就跪了地上。 跪的那叫一个结结实实。 砰的一声闷响,隔着这么远苏落都听到了。 “啊!” 走路走的好好的忽然腿弯像是让锤子砸了一下似的,疼的顾大娘一个没撑住,扑通就跪地上了,偏偏地上正巧有几颗散落的石子,她重重跌跪上去,顿时疼的狼嚎一样叫出来,吓旁边那大婶一跳。 “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跌倒了,快,我扶你起来娘呀,顾大娘,你你膝盖流了好多血。” “她婶子,我,我站不起来,我一点站不起来。” 箫誉不落声色的丢掉手里没用完的石子,偏头朝苏落道:“苏兄弟,咱们可不做背后嚼人舌根的人,要遭报应的,你看老天爷都收拾她。” 刚刚顾婆子说那些话的时候,苏落只觉得腻烦,她不想听到和镇宁侯府有关的任何事,但心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愤怒。 既然离开了,她就算是放下了。 别人的嘴她又捂不住,没必要因为这个影响自己的新生活。 但现在见那婆子摔倒,她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下,同时有点小恶毒的想,你腿废掉才好呢,谁让你骂我。 弯了眉眼点点头,苏落看着箫誉,“是。” 她笑的时候嘴角有个小梨涡,箫誉垂眼看着她,忽然想伸手在那小梨涡戳一下。 京都。 镇宁侯府。 陈珩眼底带着红血丝,他急躁又不安的拍着桌子。 “找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从那日上午苏落消失不见陈珩就派人四处去找,可找了这么久,一点踪迹没有发现。 陈珩的亲随金宝立在最前面,觑着陈珩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爷,苏小姐在暗,咱们在明,她要真不想让咱们找到,这确实不太好找。” 陈珩沉着脸,看着他,微蜷的手指因为他一句她不想让找到而猛地收紧。 “她是疯了吗不想让我找到,就算是她要赌气,总该为子慕考虑考虑,不是说查到她带着子慕去过御春堂?好好的孩子都被她拖累病了,她还要闹什么,闹脾气也该有个分寸,她连家都没有,就带着子慕在外面活受罪吗!” 金宝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爷,苏小姐带着小少爷从府里离开的时候,小少爷就病着呢,病了好几日了。” 陈珩满面的怒气一瞬间僵在脸上。 他抬眼,震惊的看着金宝,“什么?” 金宝叹了口气,“子慕少爷烧了好几日不见好,苏小姐离开那日,还来这边求世子爷请御医,您不记得了?” 陈珩僵着半面身子坐在那里,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求我请御医?” 那天下午,他根本就不在府里。 难道就没人告诉她,他不在吗? 她在门前求了半天得不到回应陈珩忽的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觉得心口又空又疼。 正说话,书房大门被人敲响,紧跟着书房大门一开,裹着一股凌冽寒风,进来一个随从。 “爷,找到了,人在春溪镇。” 第12章 怀里 陈珩那灌满了冷刺的心很轻的颤了一下,他裹满愤懑的眼睛瞬间带了亮光,看向来人,不自觉的连呼吸都屏住。 “那人叫徐行,现在在春溪镇的回春药堂做坐堂大夫,咱们的人已经在春溪镇盯着他了,侯爷的意思是,让世子爷亲自去请一趟。” 陈珩心脏就像是让人攥了一把,然后掏空。 他眼中的光亮急速的黯淡下去,手指攥拳,攥的紧紧的,半晌,呼出一口气,扯得五脏六腑发疼,“是找到那个配药的大夫了?” 从年前太医院就在配一味丸药,但是方子调整来调整去怎么都不对,后来是太医院的院使提了一句,说民间有个会配这方子的大夫。 镇宁侯府作为老牌世家,掌控着许多地方的药堂,一旦这药丸配出来,利润极大。 陈珩最近一直在忙着找这大夫,现在有了消息,他却生不出一丁点欢喜之意。 “收拾,明儿下了朝去一趟春溪镇,顺便把码头那边的的人解决了。”随意摆了摆手,陈珩一句话不想多说。 春溪镇。 苏落的生意一开张便红火起来。 下水便宜,十文钱买一桶,一桶能做二十碗的量,每碗苏落卖八文钱。 这个价格可买不到别的荤腥,却能买到满满一碗带着肉香味的卤下水,下水腌臜,但架不住苏落做的味美。 隔壁米醋张家的大叔每天去码头做苦力,知道码头那边的工友都是穷苦人,吃的不好,他既是吃到了味美又便宜的卤下水,自然是要介绍给工友饱饱口福。 苏落和老张叔说定,今儿暮色时分送一桶下水到码头那边。 春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一面往桶里盛做好的卤下水一面道:“一上午咱们就卖了一桶的量,这就是一百六十文钱,刨除成本,差不多净赚一百四十五文,若是这一桶再都卖了,咱们一天就能赚二百九十文。” 这个钱,春杏可是从来没敢想的。 “咱们以后都不用动那些玉佩金簪,光是咱们赚的钱,就够咱们用了,攒攒钱明年咱们就能买一处小院子。” 春杏干劲十足,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苏落也高兴,瞧着左右无人,压着声音笑道:“等子慕六岁就能送他去学堂,除掉他的日常开销,还能给你攒嫁妆。” 春杏顿时红了脸,瞪了苏落一眼,“奴婢才不嫁人,奴婢就跟着小姐,跟着小姐吃香的喝辣的。” 俩人正说话,外面响起箫誉的声音。 “装好了吗?装好就出发了。” 送一桶卤下水去码头,苏落一方面自己提不动,另一方面,她有点害怕。 码头都是做苦工的男人们,她没和那么多男人接触过,胆怯。 找了箫誉帮忙,正好这个时间点是箫誉下学的时间,他一口就答应了。 一桶卤下水,箫誉毫不费力的提了,苏落拿了勺子和几个比较粗糙的大碗,跟在箫誉一侧,两人出门。 “我蒸了包子,等卖完下水回来,萧大哥叫上你弟弟一起过来吃饭。” 现在和箫誉说话,苏落已经完全没有了拘禁。 她一口萧大哥叫的箫誉心里乐呵呵,“好,正好吃完饭我教子慕识字,他是真聪明,这字几乎一教就会,是个好苗子。” 说起子慕,俩人不缺谈资,码头虽然远了些,可说说笑笑感觉一眨眼就到了。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赶上码头这边的人下工,米醋老张叔一眼看到苏落,挥着手老远就招呼,“这边,苏大,这边。” 苏落笑呵呵应了一声。 老张叔提前和工友们说好了今儿送卤下水来,想买的工友都带了碗围了上来,穷苦的汉子们一闻到那一桶肉香味,眼睛都直了。 苏落打眼一扫,眼前差不多有二十几个人,这一桶可只够卖二十碗的,只能歉意的笑道:“我这下水,本是八文钱这样大的碗满满一碗。 但是这一桶只够卖二十碗的,咱们这么多人,肯定是不够数。 打个商量,各位大哥,我每人给你们盛半碗,收钱也只收一半,四文钱,行不? 你们买回去尝个味,要是觉得好吃,明儿我还来。” 苏落说话的时候笑意盈盈,语气也是和和气气,哪有不同意的。 再说了,四文钱连一个肉包子都买不到呢,这能吃半碗荤腥,带回去全家人都能尝个味,谁还计较啥。 老张叔帮着招呼工友排队,箫誉帮着苏落收钱,摊子这就支了起来。 “你干什么!” “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啊~” 苏落正将半勺卤下水盛到对面工友递上来的碗里,忽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叫唤和几声惨叫,引得所有人看过去。 天色已晚,看的不真切,却也能瞧见,那边打起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打起来了。”米醋老张叔一声疑惑,人已经朝那边急急赶过去。 只是不等他走到那边呢,就有人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那走来的人穿着棉袍,明显不是码头上卖苦力的工友,他迎着老张叔的面,走近了二话不说,手里提着的手臂粗的棒子朝着老张叔的腿一棒子就抽了过去。 老张叔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啊的一声惨叫,人就跌倒在地。 “你们什么人,做什么打人!” 眼见老张叔被打倒,这边围着买卤煮的人也不买了,都朝那边赶过去。 “这码头不许人来,你们,以后谁都不许来码头,再让我瞧见有谁来码头,就是今儿这下场!” 提着棒子的人见人就抽,工友们虽然反抗,可混战中到底落了下风,不消片刻,这现场下了工没来得及离开的工友便被全部打倒。 苏落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耳边怒骂声,呵斥声,惨叫声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乱作一团。 她白着脸全身发抖。 这装着卤下水的桶也让人一棒子抽倒,下水洒了一地,索性是那棒子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等那些提着棒子的人都走了,苏落哆哆嗦嗦闭了闭眼咽着口水缓过了一口气,然后 惊觉她正被箫誉抱在怀里。 是那棒子朝着她这边抽过来的时候,箫誉一把抱了她,同时摁着她两人倒在地上,倒下去的时候,躲过了抽过来的棒子。 第13章 大夫 不知道是让刚刚的场面吓得还是现在她和箫誉的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苏落一颗心跳的砰砰的,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从来没和哪个男子离得这样近过。 何况还是这样的姿势 她躺在地上,身下是箫誉的一条胳膊,手掌托着她的背心,箫誉就撑着胳膊肘覆在她上面,两人面颊的距离不过一拳。 苏落惊慌的扑闪着眼睛,伸手去推箫誉,“萧大哥。” 箫誉虽然没有强抢民女,但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把人家姑娘这样压在身下,明知这一声萧大哥意味着什么,但是没动弹,抱着人的力气都没松。 “嗯?” 箫誉脸颊就在苏落一拳远的距离,一声嗯传过来,声音不高,却震得苏落头皮发麻,心口发麻,全身发麻。 她用了点力,推箫誉,“他们走了。” 箫誉看着苏落在暮霭中泛红的耳根,忍住了笑意,终究是恋恋不舍的起身。 身上一轻,苏落赶紧爬起来。 “刚刚什么情况,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码头这边不是衙门雇的人来挖码头的淤泥么,怎么还有人敢和衙门对着干,那些是什么人?” 箫誉起身就朝老张叔那边走过去,明知故问。 苏落原本带着点尴尬,那尴尬也随着人家箫誉满嘴正事而消散,她扶起了卤下水的桶,跟着走过去。 老张叔被结结实实抽了一棒子,腿疼的起不来,坐在地上咬牙切齿,“谁知道是哪来的人,年前就突然来了一群人,把码头这边住的几户人家全都赶走了,现在又来作恶。” 工友们的伤有轻有重,轻伤的爬起来,忍着疼去帮衬重伤的。 都是卖苦力的普通老百姓,忽然遭了这么一个天降的大难,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又生气又憋屈。 一个大哥抹着泪,“我家里娃子还发着高烧呢,就等着我这工钱救命,现在药卖的那么贵,这个差事要是再没了” 大哥更咽的说不下去,脸上全是绝望。 苏落站在旁边听得心里难受。 箫誉道:“明儿你们先在家里歇着,我走一趟衙门,替大家去问问,闹出这么大的事,衙门总不能不管,你们是受哪个衙门雇的?” “津南的衙门。”工友们七嘴八舌的说。 有受伤轻的汉子看着箫誉,大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当他和苏落一样是卖下水的,“明儿我和你一起去,不求衙门给咱补偿,看还能不能继续做工,大家都指着这份钱呢。” 其他人跟着点头。 谁敢指望衙门补偿呢,能继续挣钱就不错了。 “行,那就明儿一早,咱们在津南衙门口集合,到时候一起去问问。”箫誉应下。 工友们彼此帮衬着回家,箫誉弯腰背了老张叔,“您这腿怕是断了,得去药堂。” “不不不,不去药堂,药堂太贵了,去不起!”老张叔趴在箫誉背上,咧了咧嘴倒了口气,“你就给我送回家就行,哎,谢谢你了,谢谢了。” 苏落拧着眉,跟在旁边,“不去药堂怎么接腿。” 老张叔腿疼的厉害,满头都是汗珠子,“让大川去找王家村的兽医,他会接骨,一样的。” 大川是老张叔的大儿子,大名张大川。 老张叔舍不得钱,执意要回家,箫誉和苏落也就没有多劝,直接送他回家。 “娘!” 张婶子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忽然听见院里小儿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喊得都带颤音儿,吓得张婶子手里的刀差点切了指头上,丢下刀就往出跑。 “出什么” 话没说完,张婶子看到了被箫誉背着回来的老张叔。 老张叔一条腿上全是血,小儿子张小川已经吓得哭了出来,呆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张婶子一声嚎就朝老张叔扑过去,“这是咋回事?啊?他爹,这是咋整的。” 箫誉背着人往正房送。 张婶子哭着跟着进屋。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咋成这样了,咋搞得。” “让大川去找王兽医。”老张叔忍着疼上了炕,靠在被子垛子上大喘了口气,泄了劲儿似的朝张嫂子说。 张婶子让吓得脸都是绿的,哆哆嗦嗦好几下想要上炕看看老张叔的腿都没爬上去,老张叔那裤腿上的血还在往外滴答血汤儿,触目惊心的,苏落站在炕沿边儿,小脸发白。 张婶子抹了把泪,“王兽医去他媳妇娘家了,今儿马家的牛下犊子闹出点事,去请王兽医就没请来,说是三四天才回来。” 说着话,张小川没魂儿似的进来。 张婶子赶紧朝他道:“快去叫你哥回来,你哥还在书院呢,快去。” 张小川看了一眼炕上,目光落在他爹的腿上,吓得嚎了一嗓子,转头哭着就往出跑,一边跑一边喊,“哥,哥” “去请大夫,请大夫的钱我出,今儿要不是老张叔给我介绍生意,也不至于就赶上了。” 苏落心里难受的疼得慌,尤其张小川那一声一声的哥,叫的她心里更是痉挛一样疼,丢下一句话,转头就朝外走。 张婶子赶紧去拉她,“苏兄弟,苏兄弟” 张婶子想说你别去,药堂太贵了,吃不起药的。 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不去药堂,孩子他爹这腿咋整。 她张着嘴,拽着苏落,眼睛里全是惊恐和无措,还有绝望。 那种绝望和今儿哭着说孩子还在发烧的那汉子脸上的一样,苏落瞧着受不住。 “婶子照顾老张叔,我和苏兄弟去药堂,这腿耽误不得,得赶紧治。”箫誉原本在炕上检查老张叔的腿,现在从炕上跳下来,“医药费我明天去衙门看看,看能不能补偿点。” 春溪镇就一家药堂,叫回春堂。 苏落和箫誉进去的时候,药堂的坐诊大夫正给人把脉,瞧见他俩进来,原本只是瞥了一眼,可目光落到苏落脸上的那一瞬,他徒然的眼睛大睁,瞳仁颤了颤。 就连给病人搭脉的手指尖都抖了一下。 第14章 震惊 送走前一个病人,坐诊大夫徐行搓了搓指腹,脸上维持着客气的笑容,朝苏落和箫誉看过去,“两位是诊脉还是抓药?” 苏落急道:“我家邻居腿遭受重击,断了,您能出个诊吗?” 徐行看着苏落,顿了一下,笑道:“好。” 向药堂的学徒小伙计交待了两句,徐行提了药箱跟着苏落和箫誉离开。 “小兄弟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苏落惦记着老张叔的腿,走的很快,旁边徐行倒是紧跟着她的步伐,但嘴里忍不住闲聊。 “嗯,不是本地的。”苏落心情低落,眉心微蹙,但嘴角扯着一点笑,是对大夫的尊重,她心里转过心思,“老家是乾州的。” 她本就是乾州人,去了京都五年,口音也没有改变太多。 苏落记挂着老张叔的腿,没注意旁边大夫的神色,箫誉倒是瞧了个清楚。 准确的说,从他们进了药堂那一瞬,这位大夫落在苏落脸上的目光就不太对。 箫誉不落声色的瞧着这大夫,眼见他提着药箱的手紧了紧,眉心皱了皱,嘴角动了好几下全然是欲言又止,却是这一路再也没多说别的什么。 大夫行医治病,忌讳向病人打听太多。 可老张叔那腿着实的惨不忍睹,又是寻常百姓家里,徐行没忍住,跪在炕上一面给他处理腿上的伤一面倒吸着冷气,“你这腿是被打的?这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张婶已经听老张叔说了原委,哭着骂道:“天杀的狗东西,七八个壮汉,都会功夫呢,去了码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群人直接把码头上做工的全都打了。” 张大川已经从书院回来,叹了口气,“只怕一会儿还有别的人家请您过去给瞧病呢,今儿不少人受伤,好几个重伤。” 徐行满面震惊。 码头上有人做工他是知道的,可那些做工的人领的是衙门的工钱,谁疯了敢和衙门作对。 徐行没敢再问。 在张婶子哭骂声里,给老张叔包扎完,又给腿绑了板子做了固定,“三天换一次药,换药是的,我亲自过来换,但是这药要收费。” 如今药价贵的离谱,徐行不确定这家人是不是愿意花这个钱。 他进门的时候观察了一下,这家像是在小街上做生意的,家里这大儿子应该还在书院读书,屋里柜上放着书袋呢,他看不清这家到底缺不缺钱,做生意是能赚点小钱,可读书费钱。 思量一瞬,只斟酌道:“这腿伤的重,要是耽误了以后怕是落下了病根就好不了了,我看这位大兄弟年纪也不大,三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以后日子还久呢。” 作为大夫,他希望每一个病人都能得到医治。 苏落立刻道:“那就劳烦您了,三天一次来给换药,吃的汤药我一会儿跟您去抓。” “哪能用你的钱。”张婶子抹了一把眼泪,“你们去请大夫的时候,衙门来人了,给送来了抚慰金,足足五两呢,有钱,有钱瞧病的,一会儿让大川去抓药。” 做了老百姓这么多年,平时都是躲着官差走,这还是头一遭从衙门拿到钱。 张婶子激动的眼泪落得更凶。 苏落一愣。 衙门给钱了? 这么快津南衙门就知道码头的事了?还给送了钱? 徐行也愣了一下。 不过既是有钱看病,他就松了口气。 徐行有心还想再和苏落说两句话,但是眼见苏落没有从老张家离开的意思,他也不好再耽搁下去,提了药箱离开。 张大川跟着徐行去抓药。 箫誉朝炕上的老张叔道:“衙门来的人怎么说,是单给你们家还是其他家里都有?” 老张叔动了动那条没受伤的腿,虽然腿疼,但脸上带着笑,道:“都有,今儿凡是在码头出事的工友,衙门都给抚慰金,就是给的多少不一样,像我这种伤的重的,需要养着的,给的就多,人家把我养病的钱都算进来了。 这津南知府真是青天大老爷。” 老张叔三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赚钱的时候,他要是因为腿伤不能动弹,这一家天都塌了。 现在好了,不仅能安心养伤,还不用自己花钱。 箫誉笑了一下,“就看衙门怎么处理那些歹人了,衙役和您问话了?” 老张叔还是头一次接触衙门的人,现在心里还有点激动,“问话呢,问了好多,问我那些人长什么样,还让我指认了画像,我听衙门的人说,像是镇宁侯府派的人。” 原本站在炕沿边替老张叔和工友们高兴的苏落顿时整个人一僵。 她低垂的眼睫毛颤了颤,错愕的看向老张叔,“镇宁侯府?” 张婶子只当苏落不知道,恶狠狠的呸了一口,“苏大你不知道,这镇宁侯府是京都的大官爷,咱们春溪镇顾老婆子就在镇宁侯府伺候他们家的世子夫人。 光鲜亮丽的,真不是东西!” 苏落只觉得头顶嗡嗡的。 她是从镇宁侯府离开了,她是打算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可这不代表她能平静的接受镇宁侯府的人这样对百姓下手。 “确定是他们?”苏落问。 箫誉看了她一眼,“衙门应该也不确定呢,是谁做的,估计要等抓着人了才能定下,老张叔养腿,既是衙门给了钱您就踏踏实实好好养着,吃点好的补补。” 等从张家出来,箫誉看着苏落的脸色,“想什么呢,脸色这么差,好像镇宁侯府是你家亲戚似的,吓着了?” 苏落攥了攥手指,看箫誉,“你觉得会是镇宁侯府做的吗?” 箫誉一扬眉梢,嘴角带了点似笑非笑的冷意,“不是,还真让我说对了?那是你家亲戚?” 苏落摇头,“不是。” 不是我家亲戚,只是差点成了我婆家。 抿了抿嘴,苏落道:“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就是好奇一下,这什么侯府的也是朝廷的人,怎么和衙门作对呢。” 箫誉垂着眼看着苏落,默了一瞬,“跟我回家。” 第15章 上药 苏落眼睛瞬间睁圆,震惊的看着箫誉,“什么?” 箫誉抓了苏落的手腕。 他长年提刀拿剑的,掌心带着茧子,略粗糙,大手在苏落细皮嫩肉的手腕一攥,苏落顿时心跳一抽,只觉得手腕那一截滚烫,让那茧子磨得发疼又好像发麻。 她立刻用力想要抽出。 箫誉却顺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挑了一下她的袖口。 “胳膊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回去怎么和子慕解释呢?小孩怕是得让你吓哭,去我家我给你上药。” 苏落一愣,“上药?” 箫誉舔着嘴角笑了一下,看着苏落睁的圆圆的眼睛,“不然呢,你以为做什么?两个大男人。” 苏落暗笑自己太过紧张了。 在箫誉眼里,她是个男的,两个男的接触一下怎么了,人家把她当兄弟。 可她自己心里明白,她不是兄弟。 男女授受不亲,苏落笑道:“多谢萧大哥了,不用,大男人的这点伤算啥,我回去自己抹点药就成。” 苏落想要抽回手腕。 箫誉抓着没松,“可我都买了药膏了。” 语气带了那么点委屈。 “你什么时候买的药膏?”苏落从码头到现在一直和箫誉在一起,不记得他买药膏啊。 “在药堂的时候啊,你和大夫说话,我让小伙计给我拿了一瓶儿药膏,现在药这么贵,我总不能白买,走,去我家,我给你上药,你回去上药还得避开子慕呢,你总和我客气,街坊邻居的客气啥。” 箫誉拽了苏落一步,拉着人往自己家走。 苏落现在想起来,刚刚在药堂的时候,箫誉好像是和小伙计说了几句话,没想到是给她买药膏。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从十岁以后爹娘死了苏落就甚少再感受到。 这些年都是她上赶着关心陈珩讨好陈珩。 现在有个人关心她,给她买药膏。 苏落没再拒绝,跟着箫誉回家,“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箫誉笑道:“我背老张叔的时候,你不是帮着扶了一下么,我看你动作不太自然,估计是当时倒在地上的时候磕蹭了一下。” 苏落睫毛颤了颤。 这样细微的他都注意到了? 箫誉家的院子苏落还是头一次来。 院子和她家的差不多大,一样洒扫的干干净净,箫誉带着她进正屋,屋里桌椅板凳一应也是简陋的。 “你坐,我拿热水和酒过来,先把胳膊上的伤口清理一下。” 箫誉招呼了苏落一声便转头离开。 苏落有些拘束的在四方桌前坐下。 隔壁屋,箫誉一进来,平安便迎上前压着声音回禀。 “津南衙门那边已经发放了抚慰金,咱们的人当时把那几个人全抓了,一个没跑,现在就在津南衙门盯着津南知府,让他审呢,不过陈珩来了,人被抓了之后他也去了津南知府那头。” 当时码头出事,平安正带着人在那边查事情。 箫誉给他打了信号让他不要露面,平安便只等着那伙人撤了之后,半路把人全抓了丢到津南知府去,又亲自去了津南衙门,打着南淮王的名号逼着津南知府发放抚慰金。 箫誉从桌上拿了酒和纱布,又提了一壶热水。 “来的倒是快,打了照面?” 平安摇头,“没有,我们在里面,他在外面,提前和知府施过压,知府压根没和陈珩提咱们,他帮着陈珩是能得利,但是得罪了咱们就看他有没有命享受这利。” 箫誉名声不好,那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放火的主,真要犯浑杀个人什么的津南知府受不住。 “来就来了,这事儿他们镇宁侯府做的理亏,他不敢怎么样,最多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给我咬死了,这事儿小不了。” 刚刚在张家提起镇宁侯府,苏落那反应让箫誉牙根发痒,他眯了一下眼,“越大越好。” “明白。”平安应了一声。 “对了,回春堂的大夫,你找人盯着一下。” 箫誉拿着东西去了正屋,临走前交待一句。 “你这袖子能挽上去吗?不能的话要不把衣服脱了。”箫誉看着苏落,将东西放到桌上,一本正经的调戏人。 隔壁平安: 你还是个人吗? 正屋苏落: 倏地耳根就红了。 心口打了个颤,苏落忙道:“不,不用脱了,天气还冷,脱了容易受寒,我,我用剪子把袖子剪开。” 箫誉啧了一声,“好好的衣服你给剪了,这不是糟践东西吗,我这屋里烧的还算热乎,脱了,脱了我好好检查检查哪里还有伤,我记得当时倒下的时候,你后背着地,后背是不是也伤着了。” 苏落就跟心口揣着只兔子似的,朝后躲了一下。 “没,没伤着,就胳膊有伤,我,我剪开就是了,旧衣服不碍事的。” 她有点慌了。 想说不用上药了,她要回去。 箫誉不敢把人欺负狠了,只过了过嘴瘾,“行,那就剪开,你坐着别动,我拿剪刀给你剪,真是浪费,好好的衣服呢。” 箫誉抓了苏落的手腕,剪子顺着胳膊一路剪到胳膊肘,露出被包裹的白皙细嫩的肌肤和上面一大片乌青。 胳膊的白皙和被涂黑的脸蛋完全是两个色,箫誉也不点破。 破了的地方倒是不算严重,箫誉将酒倒在纱布上,擦拭了一下,给上面点了药粉,用纱布轻轻裹了一圈。 “这没事,上一两次药应该就能好。”刚刚在外面还说人家胳膊受伤严重,现在面不改色的换了说辞,箫誉正义凛然的像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就是这乌青,得揉散了,不然不容易好。” 苏落几乎是从箫誉家里落荒而逃。 出了院子脸都还是火烫火烫的。 箫誉说两个大男人害什么臊,她反驳不得,只能让箫誉给她揉胳膊上的乌青。 箫誉掌心指腹都带着茧子,粗糙揉蹭过她的胳膊,那一片当时是麻的现在是烫的。 苏落深吸了好几次气,缓下砰砰跳的心,冷风吹散了一腔不安,人冷静下来,望着自己那被剪开的袖口愣住。 箫誉不让她回家上药,说是怕子慕担心。 难道她就方便解释一下这好好的袖口为什么被剪开这样大的口子! 第16章 疑问 苏落回去的时候苏子慕不在家。 春杏正在院里洗涮今天买回来的下水,抬头瞧见苏落,正要说话,一眼看见她烂掉的袖子,吓得直接从小板凳上蹦起来朝她小跑过来。 “小姐,这是咋回事,你也受伤了?” 码头上的事春杏已经听说了,但是光知道苏落帮着张家去请大夫,没听说苏落也受伤啊。 现在看着苏落的胳膊,春杏吓得称呼都忘了。 “没事,我就是一点擦伤,已经上过药了,你别紧张,真没事。”苏落忙安抚春杏。 春杏将苏落那被剪开的衣袖拨开,瞧了一下胳膊上的伤,见确实问题不大,而且还带着药味,松了口气,笑道:“在哪上的药,怎么还把衣袖剪开了。” 苏落有点不好意思讲。 但又怕春杏担心,便将刚刚箫誉给她上药的事提了一遍。 “他拿我当男子,可我知道我不是,我心里发慌,又不好拒绝他,人家帮我们那么多。” 春杏听着,眼睛亮了亮。 萧大哥是个好人呢,又是读书人,还手脚勤快,长得也俊,这日日相处着,要是以后知道她家小姐是个姑娘,她家小姐长这么好看春杏思绪一偏,给自己美乐了。 “傻乐什么呢?”苏落朝屋里走,要去换掉身上的棉衣,走两步听到背后春杏噗嗤笑出了声,疑惑回头看她。 春杏连忙扯谎,“我笑以前听来的一个笑话呢。” 苏落没事,春杏继续坐回小板凳去搓洗下水。 苏落换了衣裳开始忙乎做饭,“子慕呢?天都黑了去哪了?” 春杏在院里道:“去和隔壁张家小川玩去了,别担心,就在张家院子里。” 子慕五岁,正是玩闹的时候,刚搬来人生地不熟在家里待了两天,今儿苏落和箫誉一起送回了老张叔,张小川可能觉得苏落对他们家有恩,便亲自来这边邀请子慕过去和其他小孩儿一起玩。 小孩子就该和小孩子一处玩着。 以前在镇宁侯府,苏落从来没见子慕和谁一起玩过,总是自己在院子里。 那时候她心在陈珩身上,没多想,问子慕怎么不去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子慕只说玩过了回来歇着,她也就信了。 现在想来 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弟弟遭了那么大的委屈,她竟是瞎了一样看不到。 想到镇宁侯府,苏落不免又想起今儿老张叔说的话,老张叔说,津南衙门的人提了一句,码头闹事的可能是镇宁侯府的人。 真的是吗? 苏落琢磨的功夫,陈珩黑着一张脸从津南衙门出来。 “真是疯了,他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敢这样和我作对!”陈珩这一生都过得顺风顺水。 镇宁侯府是世家之首,五年前镇宁侯在乾州赈灾又得了大功,自此将国内医药全都抓在了镇宁侯府的手中,越发权势滔天,谁见了陈珩不是巴结着。 这津南知府倒好,不论陈珩怎么说,就是不肯交出那几个被抓的人。 金宝跟在陈珩一侧,“爷,瞧样子,他背后应该是有人指使,不然他没这个胆子,咱们与其在这里给他施压,不如去查一下他背后是谁,那边解决了,他这里就不是问题。” 陈珩黑着脸坐进轿辇,一摆手,“去查。” 轿辇开拔,金宝征询,“现在爷是?” “去回春堂。”陈珩烦躁的道。 他来春溪镇,本就是奔着回春堂的徐行来的,解决码头那帮苦力只是捎带着,哪成想,为了那些苦力竟然耽误到现在。 回春堂。 正如张大川所言,今儿从张家出来之后,不少人家来请他去家里瞧伤,都是在码头上做工的,那伤有重有轻,徐行来回奔波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算是全都给医治完了。 现在坐在药堂的看诊椅上歇着,徐行喝着茶不免又想到今儿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他带着张大川来抓药的时候问了几句,那年轻人叫苏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是前几天刚刚搬到春溪镇的。 虽说隔了五年,可那孩子的模样他记得清楚,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苏云平的女儿,苏落。 至于弟弟,中间那个弟弟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但小弟弟张大川说今年五岁,倒是年龄对得上,苏云平出事那年,他小儿子刚刚出生,算起来可不就是五岁了。 可 那孩子不是跟着镇宁侯去了镇宁侯府吗? 怎么现在女扮男装在春溪镇卖卤下水。 只是长得像而已?其实并非同一个人? 徐行有点心神不宁,他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再去找她。 当年乾州闹出瘟疫,镇宁侯带兵前往治灾,他和苏云平作为大夫,俩人合伙调配出了针对那瘟疫的药方子,可他前脚按照药方子去抓药调配煎熬,一锅药还没熬出来,就传来噩耗,说是苏云平死了。 之前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报信的人说,是感染了瘟疫。 可感染瘟疫并不会导致突发暴毙。 徐行想着当年的旧事,没察觉药堂里来了人,还是旁边的小伙计赶紧推了他一把,徐行回过神,抬眼看到他面前站着的人。 一位二十左右的公子,穿着矜贵的锦缎长袍,瞧上去就富贵逼人,身后跟着一个随从模样的人,穿的也是十分气派。 徐行赶紧起身招呼,“您是诊脉还是抓药?” 陈珩看着徐行,眼皮微垂,脸上没有太多的神色,找不到苏落已经够烦了,现在津南府衙又添乱,陈珩没心思和这药郎周旋,开门见山,“你是徐行?” 听着对方连名带姓的叫出来,徐行心头打了个颤,眼底带了几分警惕,“您是?” 金宝上前一步,“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大人,也是镇宁侯府的世子爷,如今替太医院招揽人才,听闻徐大夫妙手回春,我们大人想要请徐大夫去太医院任职。” 徐行前一瞬还在琢磨镇宁侯府,这就见到了人家的世子爷。 他没见过陈珩,但是五年前在乾州,他和苏云平研究药方的时候,没少和镇宁侯打交道。 眼前这位年轻的世子爷脸上,倒是带着镇宁侯的影子。 若是平常,徐行定然不会多嘴,可今儿见了一个和苏落模样极其相似的人,他就没忍住,“敢问,苏云平的女儿苏落,可是大人的夫人?” 第17章 故意 陈珩原本心头烦躁,对着这个镇上的郎中并无多少好脸色,他已经想好了,这人识抬举他就带走,不识抬举他就捆走。 却万万没想到,听到这样一句问话。 在听到苏落两个字的那一瞬,陈珩整个身子都僵了。 在他遍寻苏落未果的时候,却从这里再次听到她的名字。 他错愕又猝不及防的看向徐行,眉心拧着,默了好一下才开口,嗓音带了一点沙哑,“你知道苏落?” 话说出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徐行狐疑看着他。 陈珩清了一下嗓子,神色恢复如常,“苏落的确是我定了婚约的未婚妻,徐大夫和苏家是旧相识?” 比起方才的冷淡,现在陈珩的语气虽然谈不上热络,但也缓和了许多,有几分攀谈的意思。 当年镇宁侯带走苏落姐弟俩徐行知道的清清楚楚,见他应了,琢磨着今儿见过的人,徐行又道:“是旧相识,我和苏云平是同门师兄弟,算起来,我已经五年没见我这侄女了。” 金宝插话,“这可真是缘分了,正好了,太医院求贤若渴想让徐大夫去京都任职,去了京都就能见了。” 徐行就道:“她在京都?” 陈珩眼皮微颤,心口像是让拧了一下,这话问的他有点喘不上气。 苏落在哪。 他都不知道苏落在哪! 金宝就道:“在啊,我们准世子夫人不在京都在哪,徐大夫,既然咱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以后去了太医院,镇宁侯府肯定照顾您,您看” 徐行就笑道:“世子爷来的突然,我这着实意外,我自己的医术我还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还望世子爷能给个准信儿,太医院怎么就突然想要招揽我呢?” 陈珩捻了一下手指,压着心头翻滚的那种又恐又慌的难受,他没和徐行说实话,只随便扯了个借口。 “太医院如今扩大规模,想要办一个针对民间教学的医学学堂,为此想要招揽一批德才兼备医术上乘的大夫,那边给了我名单,我按照名单上寻过来的,不想寻到了自家人。 落落在京都没什么亲人,徐大夫既是她父亲的师兄弟,便是她的亲人了。 不如与我们一同上京,去了京都一样能行医治病,还能与落落做个陪伴,您若是有家人那更好了,以后落落也能有个走动的地方。” 陈珩说的诚心诚意,尤其一口一个落落叫的亲密,让徐行心头的那点狐疑平息了许多。 难道苏落真的在镇宁侯府,他今儿见到的那个,不过是个容貌相似的? 去不去太医院徐行无所谓,但他想要上京去瞧一下苏落。 “我现在在回春堂做坐诊大夫,要走也要和东家交待一声,明儿给世子爷回信可以吗?” 若是之前,陈珩哪有这个耐心和他耗着,可现在徐行身份和苏落扯上了关系,陈珩就有了这个耐心。 从回春堂出来,金宝问陈珩是回真定住衙门还是在这边找一家客栈住了。 夜风带着凌冽吹过,陈珩忽然一掀眼皮,朝金宝直直看过去,“刚刚,他是不是问我一句:她在京都?” 金宝一时间没跟上他家世子爷的意思,只点了一下头,“是问了。” 陈珩皱眉,“他知道我和苏落有婚约,知道我父亲当年带走了苏落,五年不见,他为什么问我她在不在京都?” 金宝张了张嘴。 陈珩一下攥拳,“只有一个可能,他见过苏落,知道她不在京都,但是他不确定那是不是苏落,所以刚才在试探我。” 金宝瞬间睁大了眼,但仔细想了一下,他家世子爷分析的没错,金宝忙道:“那卑职现在就去问他。” 陈珩拦了一下,捏着眉心吐出一口气,神色疲倦间带着一点轻松之色,“你问他未必答,反倒容易打草惊蛇,明日再说,先找客栈住下。”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陈珩留了个人在这边看着徐行,免得他一觉醒来再人没了。 先前箫誉就交待平安,让他找个人盯着徐行,快到入睡的时候,那人忽然送来消息。 箫誉披了衣裳坐在床榻上,嘴角挂着冷笑,“这徐行还真是不简单,竟然让陈珩专门找上门去,难怪今儿见了苏落是那个反应,原是苏云平的师兄弟。” 捻着手指,箫誉朝那手下吩咐,“避开陈珩的人,找机会给徐行带个话,让他去春溪镇的顾婆子家里打听打听,现如今镇宁侯府的世子夫人是谁。” 陈珩给徐行扯出来的那一通上京的缘由箫誉自然一个字不信。 陈珩能亲自来找徐行,那徐行必定是有他的价值,而且这价值不小,否则不可能劳烦镇宁侯府的世子爷亲自出面。 只是这价值是什么,陈珩不说,箫誉一时间也猜不到。 眯着眼睛顿了一下,箫誉忽然一笑,朝平安道:“津南知府今儿不给陈珩面子,你说陈珩会如何?” 平安就道:“给津南知府八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镇宁侯府,陈珩不会猜不到津南知府是背后有人指使。” 箫誉扬了一下眉梢,“你说,陈珩几天能查到咱们头上?” 世家的关系网错综复杂,镇宁侯府又是世家中最强大的那个,陈珩手里权力大人手多,想要查到他们头上并不是多难,平安想了一下,“最多两日。” 箫誉就笑起来,“错,明儿一早就让他知道!” 平安跟了箫誉这么多年,立刻心领神会他家王爷肚子里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坏水儿。 打仗攻城,追人攻心。 翌日一早。 箫誉照常起了个大早,去屠户那里给苏落提了两桶下水。 他送过去的时候,苏子慕刚要出门,一开门和箫誉撞了个满怀。 “大清早的,你这小孩儿去哪?”箫誉瞧着苏子慕让他腹肌撞得往后退了两步,踉跄站稳,就笑着问他。 苏子慕揉着自己的额头,看了箫誉的腹部一眼,“萧大哥你这肚子也太硬了,把我头都撞疼了、我要去找张小川,我们说好了,今儿一早去探险,小街那头住了个怪爷爷,他们说那院子里有鬼,我们要去抓鬼,我昨天的大字已经写完啦,就放在桌上。” 箫誉每天教苏子慕写两个大字,写完箫誉给他检查。 苏子慕揉着脑门从箫誉身边跑出去,转眼去了张家院子。 苏落正在屋里准备早饭,听到外面动静探头往外看。 箫誉提着两桶下水靠近,瞧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换衣服了?昨儿那件缝了?” 箫誉就是故意的。 看到苏落耳根瞬间泛红,他心满意足将两桶下水搁下。 “刚刚去买下水,听屠户大哥说,津南衙门查出来了,昨儿码头上闹事的,就是镇宁侯府的人,听说他们世子爷都亲自过来了。” 第18章 设计 春杏正在院子里洒扫,闻言手里的扫把没拿稳,手一滑,砰的落地,直接砸了脚背上。 春杏硬是没有察觉出疼,惊恐的看向苏落。 苏落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就苍白了起来。 箫誉就是故意说得,眼睁睁看着苏落的脸色变化,他也不说破,“苏兄弟忙着,我得去学堂了,码头那边今儿应该是不能去卖了,我估计码头再开工怎么也得等镇宁侯府这边松口。” 撂下一句话,也不管院子里的人是什么神情心情,箫誉走了。 他一走,春杏几步跑过去将大门插住,“小姐?” 苏落就是躲着陈珩,要不是为了躲着陈珩,那日也不至于大清早的从真定逃到这里来。 现在陈珩也来了春溪镇 苏落猛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来春溪镇是为了码头那边的事,并不知道我就在春溪镇。” “如果知道了呢?”春杏大睁着眼,看着苏落。 之前春杏还有规劝苏落回去的心,可现在她们在春溪镇过得好,尽管每天辛苦,可她能感觉得出来苏落和苏子慕每天都是真心实意的高高兴兴。 她也不想回去。 苏落想起那日在屠户肉铺子前听到的那些话,惶恐不安的心略略平静了几分,“知道了,也是桥归桥路归路,他是他的世子爷,我是我的小老百姓,两不相干。” 话是这么说,可苏落心里其实还是怕的。 她怕万一陈珩不肯放手,如果用强硬的手段非要将她带回镇宁侯府呢?或者陈珩心头有火,用对付码头那样的手段砸了她这小生意呢? 但愿是她小人之心了。 春杏瞧着苏落的脸色,惴惴不安,“那今儿,咱们还开张吗?” 苏落定了定神,“开!” 她这生意是在居民区这边做的,来买的都是穷苦人,怎么也做不到陈珩眼跟前去,没必要因为心头的不安就连钱都不赚了。 再说了,她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春溪镇的一家客栈。 陈珩和衣而睡,一夜都辗转难眠,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窝带着青色,脸上的倦容很浓。 金宝伺候陈珩洗漱,准备了清粥小菜,陈珩用饭的时候他就回禀,“昨儿半夜查出来的,津南知府搭上了南淮王的关系,是南淮王让他咬住咱们的。” 陈珩一愣,皱着眉嫌恶道:“那条疯狗果真是在替皇上办漕运的事?” 说着,陈珩嘲蔑冷笑,“皇上真是病急乱投医,这是无人可用了?竟连他都用。” 一夜没睡好,陈珩并没有多少食欲,吃了两口清粥便将筷子撂下,“徐行呢?” “昨儿从回春堂回家之后就一直在家里没出来,今儿一早药堂开门,他提着药箱出外诊,给几家腿受了伤的病人换药包扎。” 陈珩瞧了一眼天色,“这么早?” “估计是打算和咱们进京,走之前想要给病人们做个回访,好多大夫交接之前都这样。” 陈珩不太放在心上,随便听了听,起身,“走,先去回春堂,把他这里搞定了先让人把他送回京都,咱们再去津南府衙一趟。” 金宝立刻应诺。 结果陈珩在回春堂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徐行。 药堂的东家不在,小伙计看不下去,壮着胆子上前道:“大人,我们徐大夫今儿病人多,怕是要等晌午过后才能忙完呢,您看” 陈珩皱眉,“这么久?” 小伙计也听人说,码头上的事是镇宁侯府做的,他不敢当着这位世子爷的面说徐行是给那些苦力工看病去了,只能赔笑道:“镇上就咱们一家药堂,没办法,您担待。” 陈珩哪有这个耐心在这里耗着,有心让人干脆将徐行抓了带走,可一想到徐行和苏落的那种关系,这念头又打消。 苏落不过是因为一个妻妾的位份和他闹脾气,又因为苏子慕的病对他有些误会,伤了心,离家出走,等他找到人解释清楚哄回来还是一家人。 徐行那边有人盯着,他倒是不担心人会跑了,顿了顿,陈珩起身离开,“先去津南府衙。” 既然津南知府是走了箫誉的关系,那他就去给津南知府讲清楚,到底是镇宁侯府厉害还是箫誉那混不吝厉害,真是猪油糊了心,竟然为了个箫誉敢得罪他。 陈珩自以为找到了问题所在,解决起来也就十分痛快了,没想到,津南知府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一口咬死,昨儿抓的那些人,要送到京都去,事关镇宁侯府,他不敢直接断案,这案子得过刑部和大理寺。 这案子要真过了刑部和大理寺,那就给皇上一个十足的理由朝镇宁侯府下手。 陈珩怎么都想不到,他不过是解决一下码头上的苦力工,怎么就闹到这一步! 不论陈珩怎么说,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就是不肯松口,谈到最后,津南知府竟然甩给陈珩一句:“下官就是个替人办事的,世子爷要真想解决问题,不妨去找南淮王的人当面谈,也省的下官从中传话为难,南淮王的人就在春溪镇呢。” 一句话差点让陈珩气的吐血,“箫誉的人就在春溪镇,你怎么不早说!” 津南知府一脸冤枉,“世子爷也没问下官啊!” 陈珩揣着一肚子火气几乎让气的原地炸了。 从津南府衙出来,等回了春溪镇,打听到箫誉的人在云祥酒楼,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箫誉翘着二郎腿坐在云祥酒楼的包间里,手里拿着个果子随意啃了一口,“怎么说知道了吗?” 他面前立着一个随从,闻言点头,“王爷放心,卑职先拖着他,等王爷这边给了信号,卑职就引着陈珩往医药方面说,也提一下他的婚事。” 箫誉摆摆手,“去。” 等那随从从包间离开,箫誉转头朝窗外瞥了一眼,桃花眼勾着漫不经心,自言自语的嘀咕,“怎么还没来。” 一刻钟前,他让平安去把苏落请过来,这春溪镇巴掌大的地方,就算是蜗牛爬也该爬来了,人怎么还不到。 第19章 听到 箫誉正纳闷,包间门被从外面推开。 随着咯吱一声响,平安闪身进来。 眼见就平安一个人,箫誉扬了一下眉毛,“她呢?” 平安几步上前,笑了一下,“卑职去的时候,苏姑娘不在,问了春杏说是云祥酒楼的掌柜的请了苏姑娘来酒楼这边谈合作。” 这话倒是把箫誉给惊到了,“谈合作?” 平安笑道:“苏姑娘卤下水卖的好,酒楼这边也想做这个生意,春杏说,酒楼想让她们当供货商。” 顿了一下,平安笑容微敛,带了些担心,“就不知道酒楼是正经想要合作还是想要讹诈她们方子,要不卑职暗中查一下?” 箫誉摇头,“让她先自己做,最后没做成再说。” 总得给人家小姑娘一个自己发展历练的机会不是。 还挺能干。 都谈合作了。 他还以为今儿他特意提了一嘴陈珩来,苏落要六神无主什么都做不成呢,到时候他把人带到这包间里来,让苏落亲耳听听陈珩说镇宁侯府是如何把控全国医药如何让老百姓吃不起药看不起病 倒是小瞧她了。 尽管自己计划落空,箫誉心情却挺好,叼了一颗花生米吃了,道:“现在人呢?在酒楼?” “嗯,也是缘分,苏姑娘和掌柜的谈合作的包间,正好在陈珩他们隔壁。” 箫誉噗的就笑出了声。 这可怪不着他了。 她自己赶着来的。 “合作没有问题,能和云祥酒楼这样的大酒楼做生意,我三生有幸,只是一点还请掌柜的能体谅,想必掌柜的也知道,我人生地不熟刚搬到春溪镇没多久,在这里可谓是毫无根基,所以做事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 咱们合作,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定个条款。 我出货,你们出钱,每日银货两讫,交付之后便再不相干。” 今儿箫誉走后没多久,云祥酒楼的掌柜的就找上门来,说是想要从她们这里订货。 苏落简直喜出望外。 这可是她最初做生意时万万不敢想的。 但高兴之余也怕人家是讹诈她方子。 一面拖着掌柜的在院里闲聊,一面让春杏去找隔壁张婶子打听云祥酒楼,得知酒楼口碑一直不错,苏落跟着掌柜的过来参观。 又听掌柜的仔细的说完合作方式,苏落心中忐忑,面上却带着从容,提出自己的想法。 她看着冷静镇定,小小年纪一派沉稳,可桌子底下手扭成什么样只有自己知道。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穿着棉马甲棉长袍,一团和气,“这条款苏大兄弟想要怎么定?” 苏落攥了攥掌心,笑道:“我们作为供货商,给酒楼供货,货物提交到你们这边之后,你们如何定价如何出售,是你们的事,利润与我再无相干,同样,若是食客闹出什么问题,也与我也不相干。 这就需要每次我交付卤下水的时候,酒楼这边专门派人检查一下质量,确定质量没有问题你们再收。” 掌柜的顿时笑起来,“苏大兄弟是怕咱们酒楼作恶,想要讹诈你的方子。” 心思被戳破,苏落也不尴尬,只笑道:“您体谅,我小本经营,就养家糊口,我说的明白点,咱们合作起来也方便。” 掌柜的点头,“可以,咱们酒楼在春溪镇经营了这么多年,口碑一直很好,先前也不是没有和小作坊合作的先例,镇上的乔记豆腐一直和咱们合作的,苏大兄弟不放心可以再打听打听。 至于你说的这个条款,咱们可以签订,这样,你先坐着,我去和东家提一下你的意思,再拟定一份条款,写好了苏大兄弟过目。” 苏落在镇宁侯府是见惯了府里的内宅倾轧的,小时候在乾州,也听父母提过生意场上的各种手段。 倒是没想到掌柜的能答应的这样痛快。 等掌柜的一走,苏落兀自一人坐在包间里,长长吁了口气,才察觉冷汗把后背心都浸湿了。 她活了十五年,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生意。 现在头一次出来谈合作,紧张,但也亢奋,那种心情很玄妙。 她把掌心的汗在棉衣上搓了搓,也没敢喝桌上的茶水,起身在这包间里四处打量。 走到窗口想要探头朝下瞧瞧街景,忽的听到一声怒喝。 “陈珩你未免也太铁石心肠,镇宁侯府操控着全国的药价,现如今多少老百姓生病吃不起药看不起病,你们还不知足,连漕运也不放过?” 陈珩? 苏落结结实实一愣,错愕的转头看向隔壁。 声音从一墙之隔传过来。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南淮王想要打破这规矩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我把话放这里,今天如果津南府衙不放人,那我不保证这药价会不会再涨。” 是熟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漠,却也是陌生的声音,冷漠到残忍。 苏落一直知道药价贵,但从来不知道,这药价是掌控在镇宁侯府手中的。 陈珩说让这药价涨,这药价就能涨。 她以前一直知道陈珩朝务繁忙是在忙这些?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或者来求你们放人或者是谈条件的,你转告南淮王,别让他吃饱了撑的和镇宁侯府作对,这对他没有好处。” “你们把老百姓逼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难怪世子爷订了婚五年的婚约都能说作废就作废,难怪镇宁侯的救命之恩说不要就不要,利益当头,什么婚约恩情比得上利益呢,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苏落没想到,他们这谈话还能拐到婚约上来。 她有点不想听了。 不想听任何从陈珩嘴里说出来的有关婚约的事。 可架不住隔壁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我娶谁做世子夫人,更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一道椅子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响起,陈珩的话音续上,“有这闲心,不如操心操心你们自己。” “如果不是南淮王给津南知府施压,码头上受伤的那些人世子爷准备如何呢?一棒子抽过去就让他们等死吗?” 质问声响起,苏落心头颤了颤,老张叔当时是如何被抽断腿的,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不听话。” 陈珩的话音带着厌恶,苏落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这句话时,眼底的神色和紧皱的眉头是什么样的。 第20章 心疼 “对世子爷无利的人,都是活该,你那未婚妻活该被退婚,是因为她对你们镇宁侯府再无益处吗? 当年镇宁侯拿着人家苏云平研制出来的药方子解决了乾州瘟疫,回京领了大功。 你们怕被人戳脊梁骨,才把苏家那姐弟俩接回京,来彰显你们的仁义道德。 怎么,现在是觉得风声过去了,没人会再提五年前的事,所以就可以把人家从家里赶出去了? 既是把人赶出去了,那当年的功劳,要不要分给人家苏家人呢?” “滚开,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陈珩一声怒吼,跟着隔壁包间传来一道摔门声。 苏落骤然睁大了眼,连呼吸都停住了。 什么意思? 当年镇宁侯接自己和弟弟回府里,不是因为爹娘的救命之恩吗?怎么还有什么药方? 是爹爹研制出了攻克瘟疫的药方? 她怎么不知道。 镇宁侯说,爹爹救了他的命,如今她爹娘没了,镇宁侯府就是她的家。 陈珩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会保护她。 她在镇宁侯府战战兢兢过了五年,这五年来,看着镇宁侯府上上下下的脸色,竭尽全力的讨好陈珩苏落蓦的红了眼。 心口像是有针脚密密麻麻的爬过。 自己也是蠢,当年明明也觉得疑惑过,救命之恩何必要用婚约来回报,可那时候她才十岁,刚刚死了爹娘,正是怕的要命的时候,疑惑有过却也很快消散了。 她要带着弟弟在新环境里活下去。 后背抵靠着墙壁,苏落牙齿咬着嘴里那点嫩肉,偏过头去,拳头不受控的紧紧攥起,忍住眼底要兜不住的泪。 这五年,算什么! 她从镇宁侯府离开的时候,一点恨意没有,可现在,心头却翻天覆地的汹涌起无数情绪。 “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箫誉进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苏落,问出一句疑惑,跟着上前两步,满是关切,“怎么了?这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苏落没料到箫誉会突然进来。 她不想在人前失态,连忙擦了一把眼泪,努力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嘴角扯了笑,“我要和云祥酒楼合作生意了,我激动地。” 憋着眼泪,苏落的声音有点发哑。 箫誉看在眼里,心头忽然就涌上酸疼。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苏落抹了一下眼角,脸上带着如常的笑意,“萧大哥怎么来这里了?是有什么事吗?” 箫誉有些出神的看着苏落。 不过眨眼功夫,这姑娘竟然就收拾好了仪态,甚至摆出了一副风轻云淡无事发生的面孔。 箫誉一直以为,在隐忍这方面他无人能及,如今却甘拜下风。 是什么成长环境能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磨炼到如此地步。 箫誉心疼又有些后悔。 他原本设计这样一出,是想让苏落对陈珩彻底死心,甚至让苏落对陈珩生出敌意,这样他收拢人心才会方便很多,可现在,瞧着苏落的样子 反正谁心疼谁知道。 箫誉心道,可去他大爷的,以后断然再不能用这种法子了。 既然苏落避开了话题,箫誉也就没强迫,只顺着她的话音道:“我听平安和我说,你来云祥酒楼和人家谈合作,我不放心,过来看看,这是谈成了?” 苏落笑道:“差不多,萧大哥来的正好,我们定了一个契约,到时候萧大哥帮我看看契约内容行不行,行的话签了字以后就能往云祥酒楼这边送货了。” 苏落已经压下心头的所有负面情绪,眼底闪着亮晶晶的笑,看着箫誉。 箫誉瞧着人,“好。” 两人说着话,很快云祥酒楼的掌柜的拿了写好的契约过来,进门瞧见屋里又多了一位,朝箫誉看过去。 这不是刚刚那边包间的那位客人吗?怎么来这里了? 箫誉在掌柜的看来一瞬,笑道:“我是苏大兄弟的朋友,如今在白鹿书院读书,听说苏兄弟要和贵酒楼合作,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掌柜的了然,原来是苏大请来的帮手,也就没再多言,只笑道:“正好,这契约拟好了,你们商量商量看还有没有添减。” 苏落笑着接过,放到中间和箫誉一起看。 两个人,基本是抵肩并头,离得这么近,苏落看的仔仔细细,箫誉看的心猿意马。 契约内容基本就是她和掌柜的谈到的那些,全部看完,苏落看向箫誉,“可以吗?” 箫誉朝她笑笑,然后对掌柜的道:“云祥酒楼不愧是镇上的大酒楼,做事就是地道,这契约上写的已经十分详尽,我们没什么可添的,只是一点,咱们抽个空,双方签了字,去官府盖个章?” 掌柜的顿时笑起来,“不愧是读书人。” 人家酒楼是诚心实意想要和苏落合作,并没觉得他们这要求过分,恰恰相反,掌柜的有点欣赏苏落的细致,更欣赏这位读书人的周到,做生意就该这样把问题摆在明面上,有一说一。 双方达成一致,也没多耽误,彼此签了字就一起去了府衙。 春溪镇隶属真定县衙,掌柜的时常来真定办事,在县衙有熟人,盖个章不过是眨眼功夫就完成的事。 契约一式两份,一切敲定,苏落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心潮澎湃。 “明儿一早,按照约定,我做出两桶的量,你们派人来拿。” “好,咱们合作愉快。”掌柜的看苏落,那目光和看自己的子女差不多,带了几分慈爱,“好好干,小伙子。” 从真定回到春溪镇已经是暮色时分,今儿一天,苏落的情绪遭过大起大落,箫誉知道她需要独处,没多纠缠,两人在门口道别。 苏子慕还在张小川家玩,声音隐隐约约传到这边院子里来,苏落能听见小孩儿的笑声,笑的是真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 春杏在院子里搓洗下水,见她进来,连忙起身,“平安来找你呢,说是萧大哥要请你吃饭,我说你去了云祥酒楼,他找到你没?” 苏落在外面,强绷着神经,逼着自己乐呵逼着自己从容逼着自己正常。 可回了家,她那根绷着的弦就断了。 “找到了,萧大哥和我一起与云祥酒楼定了契约,从明儿起,咱们往酒楼送卤下水,折腾一天,我乏了,先回屋躺会儿,你先忙着。” 春杏一听已经定了契约,那就意味着,以后每日都要至少多卖出两桶的量,顿时喜上眉梢,暮霭昏暗,她在喜气洋洋里没察觉苏落眼角眉梢的那缕悲痛。 第21章 转变 和衣躺在床榻上,苏落将被子蒙到头上。 光线彻底昏暗下来那一瞬,她兜了一天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人缩在被子里,抱成一团。 “爹爹,娘” 父母过世五年,苏落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样思念。 甚至念出这几个字,都心如刀绞。 春杏在外面搓洗下水的声音还很明显,苏落不敢哭出声,牙齿咬着被套,她低低的哭。 去镇宁侯府五年,她讨好所有人,整日笑脸相迎,哪怕是爹娘的祭日,她怕镇宁侯府的人不高兴,也不敢太如何,可今儿的那些话,就那么猝不及防又粗暴直接的劈头盖脸砸向她。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 苏落觉得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从进镇宁侯府那一刻,只有十岁的她就记住了自己的身份,她是陈珩的未婚妻,她为了这个身份,用尽全部力量去做一个合格的未婚妻 苏落觉得愤怒又觉得委屈。 哪怕是单纯的她努力了五年陈珩心里依旧没有她,她都没有这么委屈。 没有就没有,她努力了也得不到的,她放弃就是。 可她这五年的努力是往爹娘在天之灵的心口捅刀子。 “是女儿不孝,让弟弟委屈,也让爹娘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苏落一把将头上的被子掀开,发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力气用的大,眼尾都让她擦红了。 哭什么。 无能才哭。 她在这里哭,有的是人在笑。 凭什么她要哭。 断线了的泪珠子被发狠的抹掉,苏落起身,将揉乱的被子叠整齐,舀了一瓢水拧了帕子,擦了一把脸。 春寒料峭,水缸里的水激的人头皮发麻。 那股寒劲儿让苏落彻底头脑清醒过来。 不论今儿那人说的是真是假,不论镇宁侯府有没有对不起她爹娘,现如今她没有本事和镇宁侯府相抗衡更无法给爹爹一份荣耀。 她得好好努力,或许,有一天她就有这个本事了呢。 春杏端着用灰面搓洗的一小盆大肠进来,晚上灯光昏暗,她没从苏落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声音带着盈盈喜气,“刚刚我算了算,每天给云祥酒楼送两桶,再加上咱们自己卖的,这一天至少就得三桶的量,就怕屠户那边不能固定每天有那么多下水卖给咱们。” 苏落将帕子挂好,“明天我去真定一趟,看能不能从那边的屠户手里定一下下水,能定到的,咱们都收了。” 春杏一瞬间愣住,“真定?可真定和春溪镇离得这么远,每天来回收下水那得用多少时间。” 苏落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明天去买辆骡子车,咱们家里做买卖的,有个车总要方便点,自己驾骡子车过去的话,来回也就一个时辰,快。” 春杏眨眨眼,总觉得她家小姐好像不太对劲,“就算是骡子车快,咱们也不能把真定的下水都收了,咱们要不了那么多啊。” 正说话,外面响起苏子慕的声音。 “大哥,大哥!” 小孩儿声音叫的急,苏落和春杏连忙奔出去。 “怎么了?”苏落跨出门槛朝苏子慕看过去。 苏子慕喘着大粗气,脸上带着惊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月色下泛着不安,“我看见陈珩了,就在巷子口。” 春杏顿时吸了口冷气。 苏子慕吓得不行,“姐,你要跟他回去吗?你要回去吗?是要回去吗?” 苏子慕反复的和苏落确认,脸上的那股小表情更是让苏落那被刀尖戳过的心不好受。 几步上前将苏子慕抱起来,苏落在他脸蛋上亲了亲,“子慕放心,姐不和他回去。” “姐姐确定?如果他非要让你回呢?不回就跟打张小川他爹那样打咱们呢?” 春杏后背抵靠着门板,心跳的砰砰的。 说实话,当时听说码头那些人是被镇宁侯府的人打的时候,她惊得都喘不上气。 她在镇宁侯府做了那么多年丫鬟,从来不知道镇宁侯府会对百姓下手。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春杏也害怕陈珩会那样对她们。 苏落揉揉子慕的小脑袋,“子慕放心,姐姐答应你咱们不与他回去就一定不与他回去,别害怕,明儿和姐姐去街上挑骡子车,咱们买骡子车。” 苏子慕一听这个,顿时眼睛亮起来,“真的?咱们要买骡子车?骡子能骑不?像骑马那样?陈铭就有一匹小马,我多看了两眼他还用针扎我,有什么了不起。” “他用针扎你?”苏落一颗心快让弟弟给揉搓烂了,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春杏也有点意外,她也不知道这一遭呢。 苏子慕像是没察觉苏落的痛苦,点点头,撅着小嘴巴,一脸委屈,“嗯啊,他用针戳我手指头,还警告我,我要是告诉你,就让我从府里滚出去。” 苏落抱着苏子慕的手收紧了收紧。 莫说是听到了今日那番话,就是没有听到,她也断然不会再回镇宁侯府了。 安抚了苏子慕,苏落问他,“你在巷子口哪里见到陈珩的?他在做什么?” 苏子慕拧了拧手指头,“我见他带着金宝去了一户人家里,张小川说,那户人家住的是伺候世子夫人的。” 伺候世子夫人的? 那日在肉铺子前遇上的那个伺候顾瑶的婆子? 她唯恐陈珩来找她,结果人家就算是来了这条巷子,来找的也是顾瑶的人。 苏落舌尖抵了一下嘴角,“行,姐知道了,子慕去洗手,咱们一会儿吃饭,这几天别往外跑了。” 苏落将苏子慕放下,苏子慕没再多说别的乖乖去洗手。 春杏吸了口气凑到苏落跟前。 春溪镇住着伺候顾瑶的人,春杏也听说了,小街这边街坊邻居闲来无事也就聊聊镇上的八卦事,现在镇上最大的八卦就是镇宁侯府的人打了码头的苦力。 那伺候顾瑶的婆子自然也就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 “世子爷怎么去了她家了?”春杏有点不解。 苏落想了想,道:“明儿买骡子车的时候,顺便再买两条狗,买猎狗。” 这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的,春杏顿时一皱眼角,“啊?” 第22章 审他 顾婆子怎么都没想到,她不过就是摔了腿,竟然能得世子爷亲自登门来看望。 直到陈珩被一脸懵逼让吓得连气都不敢喘的家里人迎进了屋,顾婆子人都觉得恍恍惚惚,“这可是怎么说的,世子爷太折煞老奴了,老奴怎么配这个福气,老奴腿脚不便,就在这里给世子爷叩头了,世子爷万福。” 顾婆子喜得泪流满面,拖着一条伤腿在炕上给陈珩磕头。 她家里人乌泱泱站了一地,大气不敢出,一颗心狂跳着,既惊喜亢奋又局促不安,唯恐自己呼气粗重腌臜了金贵的世子爷,同时看顾婆子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 这可是能得世子爷亲自来探望的。 陈珩皱着眉,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他目光直接落向人群里的徐行身上。 在云祥酒楼和箫誉的人不欢而散之后,陈珩憋着一肚子火气原本是打算直接带了徐行回京的,可徐行说,还差几家就全都瞧完了,想要把剩下几家都走走。 陈珩碍着苏落的面子,就在回春堂耐心等他。 哪成想一刻钟前,没等到徐行回来,倒是等到回春堂的小伙计传话,徐行让他来这里一趟。 迎上陈珩的目光,徐行微笑,“世子爷,草民给顾大娘瞧腿,顾大娘说,她是伺候镇宁侯府世子夫人的。” 陈珩顿时脊背一僵。 徐行看着陈珩,“这个世子夫人,是苏落吗?” 顾婆子正满面荣光,觉得自己得了世子爷亲自慰问,无上荣耀,却见世子爷没搭理她的话,反倒是和郎中说起话来,又是说这个,唯恐世子爷误会什么,立刻道:“你可不要瞎说,什么苏落,世子夫人自然是我家小姐,顾大将军家的女儿呢。” 徐行看着陈珩,眉梢稍扬。 陈珩僵立在那里,收紧了拳头,他来的时候没多想,根本不知道这家人是谁家。 这是伺候顾瑶的人家? 金宝立在陈珩身后,一听这话,暗道一声坏了,立刻朝徐行道:“徐大夫,这里面有误会的,具体如何咱们上京的路上我慢慢你和说。” 徐行站在那里没动,甚至脸上的微笑都没动分毫,他看着陈珩,“草民就想知道,世子夫人,到底是谁?苏落和世子爷不是有婚约的吗?” 顾婆子刚刚人被喜悦冲的头脑不清醒,现在哪还听不明白这郎中的意思。 合着这郎中是给苏落讨公道呢。 她看了陈珩一眼,眼见陈珩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徐郎中,苏姑娘和世子爷是有婚约不假,但是有婚约不代表就成亲了啊,再说了,这几年,镇宁侯府待苏姑娘可不薄,她们姐弟俩,让伺候的金贵着呢,可是架不住苏姑娘人大心大,眼看到了婚期,人家不愿意了啊,苏姑娘跑了,这总怪不着世子爷啊。” “是这样吗?是苏落不愿意,她从镇宁侯府跑了,不是镇宁侯府还在婚约期间先给世子爷与顾小姐相看八字在先?” 今儿一早,徐行收到一张莫名其妙的字条,那字条上写着:想知道苏落的情况,去打听打听柳树街的顾婆子家。 徐行不知道这字条是谁给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的确是关心苏落。 他没敢直接来顾婆子家打听,只借着外诊的名义,旁敲侧击了顾婆子家的情况,索性码头那一场闹,不少人家都有受伤的。 也幸亏是顾婆子爱炫耀,几个与顾家来往多的妇人都知道,镇宁侯府给顾瑶和陈珩相看八字呢,她要给顾瑶做全福人呢。 徐行跑了一天的外诊,将这些八卦摸了个七七八八,最后来了顾婆子家,把陈珩引了过来。 他就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徐行的质问,陈珩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堂堂世子爷避开了目光,“徐大夫僭越了,这些不是你该问的,瞧完病了吗?瞧完了我们就走。” 徐行站在那里没动,“世子爷没有解释吗?” 顾婆子觑着陈珩的脸色,立刻冷笑一声,“你这人真是的,世子爷给你解释什么,解释的着么?这是镇宁侯府的家事,再说了,你想要解释你去京都打听打听啊,谁不知道是苏姑娘自己跑了的。” 徐行也冷笑,“苏姑娘真是疯了,镇宁侯府待她那么好,她放着金娇玉贵的世子夫人不做,带着五岁的弟弟跑了?她才十五,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跑出来做什么?跑出来受苦吗?她是因为喜欢吃苦所以才跑出来吗?为什么不做世子夫人,因为不喜欢吗?” 徐行想到昨日遇上苏落的情形,想到苏落身上那件棉衣,带着补丁,洗的发白。她在做下水生意,在卖那腌臜的下水,在讨生活。 说出这些话,越发的讥诮嘲讽又愤懑恼怒。 陈珩让他一顿夹枪带棒刺的心窝疼。 他也想不通,苏落是疯了吗?闹脾气总该有个度的,总不能因为闹脾气就带着子慕出来吃苦,天寒地冻的,她们能去哪。 本来就因为找不到苏落而心里不痛快,今儿又被箫誉养的狗刺激了一通,再加上码头上的事情解决的并不顺利,现在又被徐行臊白,陈珩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看着徐行,“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金宝,带人走。” 徐行连话都没多说,转身离开。 金宝应诺,也不再顾及徐行的颜面,直接上前,手起掌落,徐行一句愤怒的斥责尚未说出口,他就将人一掌劈晕,往肩头一抗,在顾家上下噤若寒蝉的注视下,把人扛走了。 陈珩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顾婆子,眼底带着厌恶,“苏姑娘再如何,也不是你能随口置喙的,为奴不自知,以后不用去伺候了。” 顾婆子刚才还因为陈珩的亲自登门而觉得脸上金光,此时就呆若木鸡宛遭雷劈。 “爷,马车就在外面,咱们直接回京?”金宝扛着人跟在陈珩一侧,征询着问。 陈珩摇头,“他见过苏落的,去客栈,审他。” 第23章 诈他 陈珩前脚钻入马车,还未且坐稳,外面忽然传来打斗声。 他一把将车帘掀开,一句怎么了还未问出口,金宝就吼了一句,“爷,徐行让抢走了。” 能在春溪镇这地界将徐行抢走,对方是谁不言而喻。 陈珩一张脸暴怒铁青,拳头紧攥,砰的砸在车厢上,“你们都是死的?连个人都都看不住!” 徐行不光知道太医院需要的药方子,他更知道苏落在哪。 只要一审,他立刻就能找到苏落,可到嘴的鸭子都能这么飞了? 金宝立在一侧,大气不敢出,等陈珩一拳砸落,他才低着声音道:“对方有备而来,我们没防备住,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一人抢了人就走,余下四人断后,咱们连追击都找不到追的方向,爷,要搜城吗?” 正说话,一人从远处骑马疾驰而来,不等靠近就高呼一声,“世子爷,世子爷。” 待近了,那人翻身下马,疾步上前,“世子爷,不好了,京都那边闹起来了,世子爷在码头指使人重伤码头匠人,被捅到了大理寺,侯爷让世子爷立刻回京。” 陈珩只觉得头顶嗡嗡的,一个头八个大。 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焦头烂额。 箫誉坐在方桌前,一脸悠然的在烛火下给苏子慕检查大字,平安裹着寒风从外面进来。 “王爷,陈珩走了,京都那边已经闹开了,按照王爷的吩咐,不光是码头这边的事闹起来,药价的事也跟着一起闹了起来。 陈珩想要靠涨药价威胁陛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应该是不可能了,他在码头行凶,咱们人赃并获,陈珩想要脱困,这次怕是就得妥协,要么药价下调,要么漕运这边给霍开一道口子。” 箫誉食指微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没那么容易,你当那些世家是吃素的呢,这药价他们不可能下调,一下调,动了多少人的利益,人都等着分红呢,谁管老百姓死活。 至于漕运漕运主控权不在镇宁侯府,其他几个世家是大头,不过镇宁侯府起了带头作用而已。” 平安顿时眼角一抽,“啊?那咱们不是白忙乎了?” 箫誉嗤笑,“怎么能叫白忙乎呢,皇上既是要抓了陈珩,那陈珩吃些苦头是必然的。 再者,珍妃必定会去求情,皇上到时候就能借题发挥,把四皇子给责罚一顿,同时抬一抬二皇子,你别忘了,二皇子的母家也是世家,这些年让镇宁侯府压了一头,都是皇子,谁还比谁金贵呢” 平安立刻明白过来,“爷的意思是,让他们内讧?可人家万一不上当呢?” 箫誉道:“那就看皇上的本事了,咱们该做的已经给他做了,能不能内讧成就看他了。陈珩为什么抓徐行,查出来了吗?” 平安立刻道:“查出来了,太医院要配个什么药方子,院使大人提了徐行,这次陈珩来春溪镇,原本就是奔着徐行来的。” 药方子? 箫誉搓了搓指腹,朝床榻上看过去,“把他弄醒。” 平安哎了一声,却没动。 箫誉挑眉,偏头看他,“怎么?” 平安就道:“那个,苏姑娘她爹那事儿是真的?王爷一早就知道了?” 镇宁侯用来领乾州瘟疫大功的事。 箫誉嗤笑,“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不过是让人信口胡诌诈一诈陈珩,没想到他们还真不干净,随便一诈就是真的。” 只可惜,让苏落结结实实难受了一次。 平安顿时一笑,“陈珩若是知道今儿是王爷诈他,估计能气死。” “气死才好呢,免得祸害遗千年。” 徐行见过箫誉,箫誉就没露脸,拿着苏子慕的大字躲到了隔壁屋去,平安等箫誉一走,过去将床榻上的徐行弄醒。 徐行让敲晕前正要坡口大骂陈珩,当时没骂出去,现在人一醒来,还没醒清楚呢,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抬手指了平安鼻子大骂,“背信弃义的卑劣小人,你们要遭天打雷劈的,你” 没骂完,瞧清楚了,眼前的人不是陈珩,徐行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平安好笑道:“不骂了?” 徐行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说完,扫了一眼四下,见是一处简陋的居室,一时间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平安将自己的牌子往徐行身上一扔,“我是南淮王跟前的随从,领御前侍卫的差事,不过不在宫中当值罢了,此番奉命来春溪镇查码头一案,恰好遇上你被陈珩抓了,顺手给你救下来了。” 徐行拿着那玄色腰牌翻来覆去看了看,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哦,对了,今儿一早你收到的字条,我写的。” 徐行骤然一愣,抬了眼皮看向面前的人。 平安也不多说话,转头在旁边桌上抓了毛笔,刷刷几下落笔,写了一行字,写罢,将那宣纸上的墨迹象征性的随口吹了一下,把纸递给徐行。 那字,那字迹,和他早上收到的,一模一样。 徐行皱眉看着平安,“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徐行笑道:“当今世家把控医药,你是陈珩盯上的人,自然也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陈珩找你是为了给太医院做一味药,这药做出来怕是全国的药价又要动一动。 我替皇上办事,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至于为什么写字条提醒你,那自然是因为昨天晚上我跟踪陈珩的时候,凑巧听到你们的对话,也凑巧我知道苏姑娘为什么离京,不想让你被陈珩骗走,所以提醒你。 还有问题吗?” 平安把他问的没问的,都给他解答了。 徐行捏着那腰牌,嘴巴半张,愣了一瞬,“太医院要我去做一味药?什么药?” 平安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徐大夫自己想想,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么?你有的,别人没有的那种,嗯你是太医院院使点名要的人。” 徐行正疑惑,他一个医术平平的郎中,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猛地听到最后一句,眼底带上震惊,“太医院院使?邹鹤?” 平安见他有了想法,抱臂斜靠在方桌上,点头,“嗯,想起什么了吗?” 徐行看着平安,“我怎么相信你?” 平安顿时笑起来,“你怎么相信我?你不相信我,现在已经被陈珩抓了上京了。” 第24章 声音 徐行盯着平安看。 平安坦坦荡荡站在那里,任由他看,跟着箫誉时间久了,平安身上也带着箫誉那股浪荡劲儿,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君子风范。 不过南淮王名声不好倒是不少人都知道。 徐行天人交接了半天,估么也察觉出自己的处境,要么上南淮王的船,要么上陈珩的船,要么死。 小老百姓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被权贵盯上了,就注定没有能力反击了。 深吸一口气,吁了出来,徐行道:“五年前,乾州闹瘟疫,镇宁侯前往赈灾,那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就是邹鹤,只不过邹鹤还不是太医院院使,只是一个小太医。 苏云平配出了针对瘟疫的方子,镇宁侯许诺,要接苏云平入太医院。 结果方子落入镇宁侯手中之后,苏云平两口子一夜之间都惹上瘟疫暴毙,等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已经被埋了。 镇宁侯平息瘟疫之后,带着苏云平的一双儿女离开了乾州,离开之前,留下话,说苏云平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无以为报,只能给苏云平的女儿和自己的嫡子定下婚约。 再之后,邹鹤回京,被封为太医院院使。 只是,他们应该都不知道,苏云平白天将方子是给了镇宁侯,可傍晚的时候找过我,说那方子有点问题,需要调改,只是那天是他女儿的生辰,他不得空,他只说了调改的方向,让我替他试一试,那时候苏云平还没有感染。” 说起往事,徐行脑子里不免又想起昨日见到的苏落。 瘦瘦的一个人,瞧着那么可怜。 他不知道什么南淮王是好人坏人,但是他知道,皇上和世家是对立的,只要南淮王针对的是镇宁侯府,那就够了。 哪怕南淮王是个十恶不赦的,他能搅得镇宁侯府鸡犬不宁,足矣。 自己一个小药郎,已经无望替苏云平讨什么公道了,更没法给苏落做主。 徐行心思定下,越发说的透彻。 “当时瘟疫肆虐,引发了皮肤病,苏云平除了给出一份瘟疫的药方,还给出一份家传的治疗皮肤病的方子,那方子针对干性湿性的湿疹十分有效,尤其是针对小儿。 可后来市面上,这药方并未得到推行,或者,并未得到完全推行。” 平安不懂就问,“什么意思?” 徐行道:“现在市面上推行的药方,是经过改换的,他们修改了苏云平的药方,将彻底根治改为无限期缓解,患者需要不停的用药来维持,但是永远无法根治。” 这就意味着,需要一辈子花钱买药。 平安听得拳头都硬了。 世家为了敛财,提高药价已经是天打雷劈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卑劣的操作。 徐行道:“要说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可能就是,我和苏云平是同门师兄,我虽然医术没有苏云平好,但是他的家传药方,我是知道的。 也许太医院要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方子。” 平安搓了搓手指,“可你不是说,当年苏云平已经将药方交出去了吗?” 徐行摇头,“我想不出其他的缘由了,我只有这一个比别人强的地方。” 平安道:“既然如此,徐大夫愿意为你师兄报仇吗?我也坦白说了,我们现在和镇宁侯府打擂台,想要让他们失去对医药的垄断,一旦徐大夫说的那药得到推广,这对镇宁侯府是一记重击。” “需要我做什么?”徐行问。 “上京,我们王爷对徐大夫另有安排。” 徐行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可以,不过上京之前,我得先回一趟家。” 平安笑道:“据我所知,徐大夫并无家眷。” 徐行看着平安,十分坚定,“我就这一个条件。” 平安耸肩,“可以。” 徐行又道:“我还要笔墨纸砚,我要写东西。” 平安隐约猜到他要写什么,反正这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道:“可以,一会儿我把晚饭和笔墨纸砚给徐大夫端来。” 徐行一夜奋笔疾书。 翌日一早。 箫誉还是照常去屠户那里提了两桶下水给苏落送过去,结果去了才知道,苏落人不在。 “你大哥呢?”箫誉将下水提到房门口,问春杏。 春杏笑道:“我们和云祥酒楼签了契约,以后卖的量多,大哥说要去真定把那边的下水也定下。” 箫誉闻言一愣。 去真定定下水? 就算想要得到更多的下水货源,春溪镇距离津南不比距离真定更近? 为什么舍近求远? 箫誉几乎是一个瞬间就想到了答案。 这姑娘可能想要把生意做到真定去,再做到京都去。 就因为昨天听到的那些话? 只是,她要凭着下水生意和镇宁侯府对抗么?这怎么可能,皇上凭着皇位都和镇宁侯府相抗的费劲呢。 箫誉没理清楚这姑娘的意思,眼下人不在,他多想无益,心思转过,便笑着问春杏,“她怎么去的?租了车?” 说着话,苏子慕从旁边跑过来,仰起头,笑弯了眼睛,“我大哥赶着骡子车去的,我家有车了,以后萧大哥想要骑马,可以来骑我家大骡子,我家大骡子可好了。” 箫誉:哈? 堂堂南淮王,活像个没见识的猴子,瞪大了眼,“你大哥,他自己,赶着骡子车?她还会赶骡子车?” 不怪箫誉震惊,实在是苏落素日里文文静静的样子和赶骡子车这件事难以让人联系到一起去。 苏子慕一脸骄傲,“那当然,我大哥可厉害了。” 这倒不是苏子慕吹嘘,以前在乾州,苏落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他爹赶着骡子车去村子里收药材了。 村子里的人时常上山采药,他们就赶着车直接去村子里收,收上来的药材便宜还好用。 苏子慕说完,撅了撅小嘴,“不过我大哥昨天晚上一宿没睡,也不知道今天精神好不好。” 苏落是一宿没睡,不过精神倒是好得很,骡子车上放了满满五大桶下水,苏落兴高采烈赶车回程。 “苏落!” 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苏落惊得脊背都僵住了。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她追了五年的声音。 第25章 谈话 苏落一鞭子抽到骡子屁股上,想要快速逃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金宝几乎是一个翻身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了她面前,伸手一拦,扯住了套着骡子的缰绳,在骡子一声被勒停的嘶鸣声中,他道:“苏姑娘。” 苏落心里骂了句她鲜少会说的脏话。 她今儿出门,专门给自己脸上涂了涂,眼角涂了一块大痦子,脸蛋涂得黢黑,一张脸惨不忍睹,就是买猪肉的屠户看了她都直皱眉,感慨好好的小伙子怎么长的丑成这样。 陈珩到底是怎么认出她的。 深吸了口气,苏落定了定神,回头。 陈珩铁青着一张脸大步走过来。 苏落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躲着陈珩躲一辈子,却也没想到会这样快的就见面了。 既是见了,既是躲不开,苏落深吸一口气,从骡子车上跳下来,行礼,“世子爷。” 陈珩走近了,伸手一把抓了苏落的手腕,不知心头有多大的怒火,那力气生生攥的苏落骨头疼,但她没动,平静而淡定的望着陈珩。 陈珩垂眼看着苏落。 他找了那么久,煎熬的夜夜睡不着,“我以为你离了镇宁侯府能过得多好呢,结果,就这?” 他看着苏落打着补丁的棉衣,看着苏落脸上不堪入目的妆容,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你宁愿过成这种鬼样子,也不肯主动回去?闹脾气没完了是,子慕也跟着你过这种日子?” 陈珩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质问,他快让这个女人气死了。 他们这样站在这里说话,引得来来往往的路人频频侧目,只是碍着陈珩的气场和陈珩身侧那个带刀随从的架势,无人敢驻足围观。 “世子爷,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苏落心里明镜一样,现在的她,对陈珩来说,宛若一只蝼蚁般渺小,她根本没有对抗陈珩的能力。 如果她想要为父母查一个明明白白,如果她想活的自自在在,她需要强大。 而这,需要时间。 苏落平静的望着陈珩,“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酒楼,不耽误多少时间。” 陈珩看着苏落。 眼前的苏落和他熟悉的苏落完全不同,他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种异样,一种让他心慌的异样。 春寒料峭的风刮过,好像比平时更冷一点。 酒楼的包间。 陈珩点了七八道菜,朝苏落道:“都是你爱吃的,吃完跟我回府,我还有要紧事要办,在这里不能耽误太久。” 苏落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嘴角带了一点笑,“世子爷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府呢?我那天晚上说的不够明白吗?” 陈珩立刻沉了脸,瞪着她,“不回府,你就过你现在这不人不鬼的生活?连真面目都不敢见人?一个姑娘,赶着骡子车,像什么话!” 陈珩是真的在发怒。 苏落却依旧平静,她温言细语,“可回府,世子爷觉得,我该过什么生活?是顾瑶容得下我,还是夫人容得下我?” 陈珩料想她就会这样说,负气离府,不就是因为受了委屈,他叹一口气,“有我护着你,谁能真把你怎么样。” 苏落等得就是陈珩这句话。 “世子爷护着我,为什么护着我?是因为先前的婚约吗?那大可不必的,先前的婚约”苏落稍稍顿了一下,“那婚书只怕在我离府的时候,夫人就撕毁了,没有婚书,就没有婚约了。” 陈珩脸刷的一沉,“胡说什么!” 苏落反问,“难道没有撕吗?” 陈珩想要说什么,可却有点没底气,他知道母亲一向不喜苏落,一向反对这婚事,那婚书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 陈珩不说话,苏落又道:“如果不是为了婚约,世子爷想让我回府,是因为在乎我吗?” 她语气平静,但目光近似逼视,看着陈珩。 “不说别的,就眼下桌上一桌饭,世子爷说,这些都是我喜欢的,那世子爷知不知道,我吃不得牛乳,但凡吃了,总要腹痛很久。” 陈珩顿时脊背僵住,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落,宛若要为自己辩驳一样,“可每次家宴上,你都要吃这牛乳蒸蛋的。” 苏落看着陈珩,“那是因为世子爷爱吃牛乳蒸蛋,府里的人将这道菜摆放在世子爷跟前,它离得你最近,这是你为我盛过的唯一一道菜,我难道不吃吗?” “你既是腹痛不耐,为何不说?” “我说过,世子爷就一定记得吗?我和世子爷说过,我不喜梅花,因为我爹娘死的那天,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 提起自己的爹娘,尤其是在镇宁侯府的人面前提起,苏落平稳的声音有些撕裂。 她看着陈珩,“世子爷记住了吗?若是记住了,那日便不会追到客栈送我那样一串雕着梅花的项链。” 陈珩宛若遭到雷击,他五指握着茶杯的杯沿,手背上的青筋渐渐清晰可见。 “我” 他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能解释的话。 心口像是压了巨大的石头,他有些透不过气。 缓了好半天,陈珩找回声音,语气没了先前的燥怒和盛气凌人,温和了许多,带着歉意,“是我这些年太忙,疏忽了。” 苏落摇头。 “世子爷执意想要带我回去,但你想没想过,我回去能过什么日子?” “总比你现在在外面强。” “可在府里,子慕差点发烧送掉一条命。” 提起这个,陈珩像是抓到一点什么,立刻道:“你让我请太医那日,我不在府里。” 苏落愣了一下,但愣怔很快散去,“世子爷不在府里,我弟弟病的快死了都无人管,我若跟着你回去,难道你日后时时刻刻都在府中? 我回去,不过是个妾,一个妾说的话,有几人愿意听呢,尤其是主母与婆母都不喜的妾,世子爷当真觉得我在那府里能过得好? 就算世子爷能时时刻刻护着我,那因着夫人和顾瑶对我的不喜,这府里,怕是没有一刻安宁了,世子爷也会疲累不堪的。” 说完,苏落起身,朝陈珩行了个礼。 “还望世子爷真的能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下,说我挟恩图报也好说我忘恩负义也罢,今儿,我求世子爷看在我死去爹娘的份上,看在他们死前也曾对侯爷有恩的份上,还我一个自由,好吗?都爹娘已经没了,难道我和弟弟也要在镇宁侯府熬到死吗?” 苏落的话刺的陈珩心口疼,他看着苏落,哑声道:“你如果不想回府,我可以在外面给你置办一处宅子,让你安然度日。” 第26章 得知 “世子爷是要让我做外室?世子爷说这番话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高门大户里外室的下场?” 苏落只觉得可笑。 “我若做了世子爷的外室,我和我弟弟这一辈子都毁了,怎么,我爹娘死了还不够,还要搭上我和我弟弟的名声和命才行吗?” 苏落一句一个死了,一句一个要命,这样重的话,陈珩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 他心口就像是被割裂了一道口子,那割裂他心口的刀,钝的很,还在一刀一刀的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攥着杯子的手指松开,想要去拉苏落的手腕,可苏落离得位置有点远,他够不到,就只虚虚的蜷了蜷,艰难又艰涩的道:“究竟怎样,你才愿意同我回去?” 苏落淡淡的看着他。 陈珩说完,缓慢起身,他朝苏落靠近过来。 陈珩才走了一步,苏落道:“不是我要怎样才能同世子爷回去,而是世子爷怎样才能让我堂堂正正的活着。” 陈珩伸出去想要拉住苏落的手,就那样僵在那里。 他耳边响起徐行在顾婆子家的那通质问。 徐行说:她才十五,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跑出来做什么?跑出来受苦吗?她是因为喜欢吃苦所以才跑出来吗?为什么不做世子夫人,因为不喜欢吗? 陈珩看着苏落,胸闷的厉害,张了几下嘴,才发出声音,“你不喜欢我了吗?” 苏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看向那一桌子饭菜。 陈珩顺着她那清清冷冷的目光看过去,目光落在那一碗牛乳蒸蛋上,陈珩顿时眉心一跳。 “世子爷喜欢我吗?如果世子爷喜欢我,世子爷能不能不要再为难我了。”苏落一改先前的淡漠,此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哀求,“我就算是喜欢世子爷,也该对得起我爹娘的在天之灵,也该为我弟弟考虑,世子爷,放过我,好吗?” 她让他放过她。 陈珩这辈子没有受过什么伤,这个时候,却像是让人从正面狠狠的往心窝里戳了一刀。 他朝后踉跄半步,跌坐在椅子上。 苏落看着陈珩,顿了一下,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转头离开。 她在赌,赌陈珩对她的那一点情分,赌陈珩的那一点良知,如果他有。 现在的她实在是太弱小了,她根本无法和陈珩刚硬的撕破脸,一旦陈珩要用强,就像是对付码头苦力一样对付她,她毫无还击之力。 她需要慢慢周旋,在夹缝中求一个生存之道。 哪怕手段有些卑鄙想必,有她今日这些话,陈珩回京之后,镇宁侯府也会有一阵子不太好过。 苏落唯恐陈珩再追上来,从酒楼出来,在后院牵了骡子车,快速离开。 陈珩之前说,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他有要紧事要回京。 他的确是有要紧事。 码头那件事闹得太厉害,镇宁侯府为了保下他,不让皇上将他抓入牢狱遭受皮肉之苦,做出让步,同意支持皇上开办漕运。 但前提是,这漕运督办,镇宁侯府要全部参与。 他要赶回去处理这些事。 明明十万火急,陈珩此刻坐在真定的酒楼里,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金宝站在陈珩一侧,他从未在陈珩脸上见过这种堪称落寞的神色。 “爷,京都还等着咱们回去呢。”陈珩不动身,金宝却不能不催。 陈珩望着窗外,忽然问金宝:“你知道她吃不得牛乳吗?” 金宝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觑着陈珩的脸色,斟酌了一下,最终实话实说,“知道的。” 陈珩一双浸染了阴沉的眼眸从窗外转向金宝,看着他。 金宝忙低头,“苏姑娘第一次吃牛乳蒸蛋,回去之后腹痛难耐,求了夫人请大夫,夫人说苏姑娘事多,回绝了。 那天晚上,苏姑娘没给世子爷送宵夜,世子爷问卑职为何没送,卑职说苏姑娘吃了牛乳蒸蛋不太舒服。” 金宝回禀的清清楚楚。 陈珩皱着眉,隐约想起来是有这样一件事,他当时大概是忙着药方推行和药价的事,听到了,但没理会。 他没往心里去。 之后的家宴,但凡他和苏落挨在一起,他还是给她盛那牛乳蒸蛋吃,苏落也都一口不剩的吃了,只是吃过之后要难受多久? 这个认识让陈珩如鲠在喉,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酸酸涨涨的,生涩之疼。 “类似的事情,很多吗?” 金宝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张药方,送到陈珩跟前,“这是子慕生病那几天,府里的大夫给子慕开的方子。” 陈珩接过来看了,他常年和太医院打交道,多少能看懂一点药方,一眼扫过去,没发现什么不对,扬了一下眉梢。 金宝道:“子慕就是寻常风寒,按理说,吃三两天药就该好了,没道理越来越严重,这方子里的枳实麻黄却是子慕那么小的孩子禁不住的。” 金宝这样一说,陈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府里的大夫都是医术一等一的好,不至于连个风寒都治不了。 之所以治不了,怕是有人授意。 陈珩先前只当是母亲嫌弃苏落身份低,不愿意她做世子夫人罢了,却没料到已经动了杀心。 “这方子,从哪来的?” “当时因为打听到苏姑娘带着子慕去过御春堂,卑职便去御春堂询问了一下,那给子慕看诊的大夫给的,这也不是原本的方子,只是他记得上面的药,重新写了一份。” 陈珩眼底带了怒火,“既是之前就知道这些,为何今日才说!” 金宝欲言又止。 陈珩愤怒的拍了桌子,“说!” 金宝低头,“世子爷马上就要和顾姑娘成亲了,卑职说这些,不是让世子爷为难么,以后世子爷还如何与顾姑娘举案齐眉,成亲了,她才是世子夫人。” 陈珩眉心微皱,顿了一下,眼中蔓出震愕,“你是说,这方子,是瑶儿指使人下的?” 金宝点头。 陈珩瞬间攥紧了拳。 一时间,这真定的酒楼包间里,静的万籁无声。 过了好久,陈珩那攥起的拳头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第27章 意见 “大哥,你可太能干了,足足五大桶!”春杏望着被箫誉提下骡子车的五桶下水,眼底既是震惊欣喜又是担心不安,围着骡子车转了好几圈,“可虽然现在天气还冷,但隔夜的卤下水再卖的话,味道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就是五大桶,每天还要从镇上的屠户那里提两桶。 这就是七桶。 她们根本卖不完啊。 苏落从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又从缸里兑了半瓢冷水,把脸大概洗了一下。 一边用帕子擦脸一边朝外走,“明天做出来的,给你留两桶的量家里卖捎带着咱们自己吃,送两桶的量去云祥酒楼,剩下的我要带到真定县城去。” “带去县城做什么?”箫誉把那五桶下水靠着墙根一溜放好了,朝苏落看过去。 “我想看看能不能在县城拿下个酒楼什么的,咱这东西味道肯定没问题,别人不能接受也只是因为下水腌臜。 现在云祥酒楼已经下了契约开始在酒楼卖,这就是咱们的招牌,我明儿拿着这契约去真定,看能不能谈下来一家半家的,就算是谈不下酒楼,谈个熟食铺子也行。” 春杏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苏落。 她只觉得,她家小姐自从离开镇宁侯府,越发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以为能在春溪镇把下水卖到酒楼去,就已经是顶天的好了,每天酒楼带散卖,能卖四桶,这就赚小六百文呢,这可是每天的净收入啊。 她家小姐竟然还想卖到真定去? 春杏说不上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春寒料峭的季节,她出了一身的汗,忽然就有用不完的干劲,热血沸腾的。 明明苏落是看着箫誉说的,也没看她,她还是点了点头,点完,觉得不够表达自己,又很重很重的点了点头。 箫誉听到这些倒是不意外,今儿上午过来苏落不在他就猜到了,只是笑道:“云祥酒楼就算是签了契约,可食客们的反应这些也都还暂时不清楚,单凭一张契约,很难有说服力。 再者,就算是你签下了真定的酒楼或者熟食铺子,那边每天只要一桶的量,你每天也要往过送吗?搭上人力物力的,我知道你不怕辛苦了,可力气不是这样凭白耗费的。 如果云祥酒楼忽然加单呢?你是接还是不接? 云祥酒楼虽然在春溪镇,但是春溪镇是津南和真定的交界,这边又挨着官道驿站,每天来来往往的食客很多的。 不如先把云祥酒楼这边做好,等食客的反应成熟稳定了,再去真定的酒楼谈,这样胜券也会大些。” 苏落原本觉得自己设想的特别好。 她的东西好,只要她肯费力去和酒楼谈,肯定能谈下来。 可听箫誉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自己急躁了,假大空了。 摸了摸鼻尖儿,苏落认真道:“幸好萧大哥提醒我,不然我就莽撞了,萧大哥觉得我观察多久比较合适?” 箫誉想了想,“十天,至少得十天,得给那些吃过的食客再次去酒楼的时间,第一次人家点了这个,不代表认可,那得是回头客再点,才是认可。” 顿了顿,箫誉也不管苏落能不能听懂,又补充一句,“有些事,它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 苏落一怔,虽然她知道箫誉说的是下水生意,可这话正中她心中盘亘的那些心思。 在云祥酒楼听到的那些话,她没和任何人说过。 现在尽管也没说,可却有一种被箫誉安抚的感觉。 哪怕这感觉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可心里也有点酸酸涨涨,仿佛有个人和她并肩而行一般。 苏落鼻子根有点发酸,她不想哭出来,赶紧点头,“行,那我听萧大哥的。” 一句我听萧大哥的,让她萧大哥心里痒痒的。 那天借着上药的机会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现在箫誉都能回想起苏落手臂滑腻的滋味,想起苏落耳根通红的模样。 平安从外面一进来就瞧见他家王爷这幅神色,顿时心里翻个白眼:呸!老不正经的东西! “苏大,有个想要请你们过去做席面的,刚刚找到我家去了,我给你带过来。” 平安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粗布棉衣的汉子,汉子约莫四五十岁,稍微有点驼背,进来以后也不知道谁是苏大,在院里打眼扫了一圈,目光直接落在箫誉那里。 箫誉忙摆手,“这位是苏老板,你做什么席面,和她谈。” 那汉子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脸上讪讪笑了笑,搓着手有点局促不安的往前迈了一步。 苏落哪能给登门的客人生出紧张的心情,立刻热情招呼,“大叔说想做席面?您想做什么席面,大概多少人?我这里需要准备什么?您坐这里慢慢说,我给您倒水。” 春杏哪用得着苏落去倒水。 一听这话,赶紧跑屋里去拿大茶缸子倒水。 这院子里的屋子,还是苏落她们住进来那天收整的模样,别看有一排正房,可能用的只有苏落她们现在连住带当厨房用的厢房。 没法把人请了屋里说话,索性当时箫誉在院子里弄了三个木头墩子的小圆凳。 那汉子被苏落一通招呼,又喝了一口热水,放松多了,“我是王家村的,我们族长让我来问问苏,苏,苏老板,能不能去我们村做一次席面,我们族长家的儿子成亲,要摆席。 族长说前几日买过你家的卤下水,味道一绝,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过去给做。” 村里的席面,讲究的是流水席,现出锅。 能在当场做的,几乎不买现成带回去的。 “你们什么时候摆席?”苏落问。 汉子就道:“明天,明天中午的席。” 春杏一听这话,差点笑出声。 她家小姐一下拉回五大桶下水,刚刚又和萧大哥商量好不去真定拉生意了,她正还愁这五大桶下水放家里万一坏了怎么办。 这可不是赶巧了! 和这汉子说定了明天的席面事宜,等这汉子一走,箫誉道:“明儿我和你一起去王家村。” “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 正说话,苏子慕抱着今儿一早苏落刚买回来的小狗崽从外面进来,听了一耳朵大人的话,一叠声的朝苏落叫喊着跑过来。 他身后跟着隔壁张小川,怀里也抱了一只小狗崽。 苏落一下买了两只,这倒好,成小孩儿揣手上玩的了。 第28章 谋划 苏落揉了一把弟弟的头,朝箫誉道:“萧大哥明儿还要去学堂呢,不用跟我奔” 箫誉没让苏落把话说完,直接打断了她,“学堂日日都能去,可是村子里的婚宴我还不知道什么样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苏老板就让我去呗。” 平安站在一侧,惊得浑身一个哆嗦。 好家伙! 您这还撒上娇了? 真没眼看。 箫誉铁了心非要跟着去,苏落没法拒绝,最后商议一下,明天全家一起去,定在巳时初出发。 春杏眼见商量定了,她小心眼里揣着小心思,想让苏落和箫誉多亲近亲近,便回屋准备晚饭。 苏子慕一听明儿能跟着去王家村,高兴地乐颠儿乐颠儿又和张小川带着狗崽崽玩去了。 平安自然也十分有眼力见的自行退下。 箫誉眼见四下无人,只有他和苏落,十分心满意足。 “以后你有什么事,要是方便的话,和我商量商量呗,就比如今儿去真定的事,咱俩要是提前商量一下,你也不至于跑这么一趟。”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也不白跑,不去这一趟,明儿村子里的婚宴还接不成呢。” 苏落知道箫誉的意思,尤其今儿在真定遇到了陈珩,她当时表现的镇定,可心里说不惊慌那是假的。 回程的路上都后怕的冒冷汗。 现在让箫誉一句以后和我商量暖了一下,点点头,“嗯,我以后有事都和萧大哥商量。” 箫誉垂着眼皮看着苏落,瞧着她乖巧的小模样,只想把人箍进怀里这样那样一下。 啧~ 可惜不能。 “那既是如此,我现在就和你商量个事呗。” 苏落以为箫誉要说什么,立刻一脸郑重,“萧大哥你说。” 箫誉朝那一排正房看过去,“你们刚搬来的时候,这院子也就简单规整了一下,现在你生意做得也挺稳定,要不咱把正房收拾出来,以后厢房就专门做饭和卖下水用。 住人什么的,都还去正房? 你看今儿,来了个谈生意的,都没法把人请屋里,天寒地冻的让人在院子里坐着,这也就是庄子上的人不计较。” 箫誉一本正经的说来了个谈生意的,到让苏落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又暗暗欢腾。 谈生意的。 她也是个谈生意的人了。 正房本来就要修整,只是苏落这些日子一直没顾上,箫誉这么一说,她哪有不应的,“等明儿从王家村回来,我从镇子上雇个泥瓦匠,先把房顶修了,里面家具慢慢添置。” “不用,明儿咱们去王家村,让平安过来弄,保证咱们回来之前,平安给收拾的妥妥当当。” 隔壁平安: 我可真是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春杏做熟饭,箫誉没在这边吃,端了一碗菜一碗卤下水,又拿了四个馒头,回自己那边了。 又是蹭吃蹭喝的一天呢~ 这边就只苏落春杏和苏子慕吃饭,等吃过饭,苏子慕又抱着狗崽去院里玩了,春杏猛地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我就说有个什么要紧事呢。” 说着,春杏几步走到床榻边,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今儿一早,徐大夫来买卤下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苏落一脸狐疑接过信封,厚厚的沉甸甸的一个信封,“徐大夫?” “嗯啊,就回春堂的徐大夫,给老张叔接腿的那个。” 屋里原本只点了一根火烛,苏落要看信,太昏暗了,春杏从抽屉里又翻出一根给她点了。 苏落坐在桌前,将信封撕开,取出里面厚厚的一摞信。 隔壁。 平安将桌上饭碗收拾下去后,立在旁边回禀,“徐行昨天奋笔疾书写了半宿,现在苏姑娘应该看到信了。” 信上什么内容,箫誉一清二楚。 徐行也没有提旁的,只将当年瘟疫的事和苏云平夫妻一夜暴毙的事详细说了一下。 又提了一下镇宁侯府世子陈珩要将他强行带回太医院,大概是想要要他手里的药方子,他被南淮王救下,准备加入南淮王的阵营,与镇宁侯府对抗。 他自责自己无力帮着苏落讨回婚约的公道,让苏落多多保重。 有这样一封信,苏落对陈珩,该是彻底断绝了关系 其实箫誉到现在也不敢十分确定,苏落心里是不是就真的没有陈珩了,毕竟五年呢。 他只能努努力,如果苏落心里还有陈珩,他就争取把她心里的那个陈珩给她挤走了,都换成他自己。 手指微曲,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轻敲慢叩。 平安继续回禀,“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说镇宁侯府为了不让陈珩被抓,已经在漕运一事上做出妥协,愿意支持皇上重开漕运,但是有一个条件,陈珩要全程参与,陛下答应了。 之后,恐怕用不了多久,陈珩就要来津南这边了。 他要是在津南还好,如果来春溪镇,天长地久的,难免就和苏姑娘遇上了。” 箫誉眼底带着讥诮,“皇上这是信不过我,才答应的,他既想制衡世家,又不完全放心的下我。” 这话平安就没接。 明面上,谁都觉得他家王爷过得肆意乖张全凭皇上恩宠 可好好的人,谁想带个一言不合就杀人放火的帽子,他家王爷的名声,全都是被皇上逼着,一步一步败坏了的。 皇上拿他家王爷当那杀人放火的刀,但诀不给这刀翻身变成人的机会。 箫誉顿了一下,又道:“哪能事事都遂了他们的心,告诉府里的人,把皇上和镇宁侯府的交易散播下去,之前只说镇宁侯府罔顾人命,现在把皇上也算进去,声势闹起来,另外,其他世家那边煽动一下,就说镇宁侯府有意要投靠皇上背叛世家。” 谁都别想好过。 平安应诺领命。 他们在春溪镇一方太平,京都怕是要腥风血雨了。 皇上这人,最好颜面,若是被流言蜚语讨伐攻击,说他无能说他德不配位说他不顾百姓生死就算别的不说,气的吐口血肯定是能够的。 第29章 小孩 翌日一早。 苏落和春杏起的比平时略早了些,抢着时间将云祥酒楼的两桶卤下水做出来,又做了一桶她们散卖的。 云祥酒楼卖午饭和晚饭的堂食,她们这边则是只卖上午,两边完全不冲突。 “我去酒楼把那两桶送过去,你今儿早点儿卖这个,卖出多少算多少,剩下的,咱们自己吃。” 两人将两桶卤好的下水抬上骡子车,苏落交待春杏。 “放心小姐,我知道的。”春杏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一个在镇宁侯府做了那么多年丫鬟的人,按理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今儿要去王家村操办婚宴,春杏儿兴奋的一夜没怎么睡好。 王家村距离春溪镇不算太远,赶骡子车过去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路。 今儿是开春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太阳暖洋洋的晒着,一丝风都没有。 苏落说全家都去王家村,那就真是全家,出门的时候,苏子慕甚至将两只狗崽崽也带上了。 春杏坐在骡子车上打趣苏子慕,“这得亏是没养小鸡仔呢,这要是养了小鸡仔,你还得把小鸡仔也都带上。” 苏子慕哼哼一声,不搭理她,小小一个人趴到箫誉的后背上,小下巴搭在人家肩膀处,软糯糯的道:“萧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去买小鸡仔啊,我想要的不行了。” 春杏和苏落几乎是同时瞠目结舌朝他看过去。 苏子慕在家,一向是乖巧听话,但从来没有撒过娇,更多的时候是像个小大人。 这 撒娇撒了箫誉身上了? 箫誉坐在骡子车最前面的右侧方,抬手回身,一拽,直接把苏子慕拽了怀里抱在自己腿上,同时还护住他抱着的两只狗崽子,“这几天没见着有卖的,等天气再好好,街上一有卖的咱们立刻去买。” 箫誉一面说话一面留意着苏落。 昨儿苏落看了徐行的信,他以为今儿见着苏落,这姑娘必定是会肿了眼皮或者情绪郁郁的。 没成想,苏落脸上一点异样没有不说,反倒是十分的平和随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箫誉不免想起在云祥酒楼时见识过的苏落的自制力,一时间既心疼又心酸。 苏子慕小脑袋在人箫誉怀里蹭了蹭,十分不客气的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张小川说,村子里的人要养鸡呢,这次咱们要是见着小鸡仔,能买吗?” 箫誉收了目光噗的笑了一下。 这小孩儿,说话还会拐弯抹角了,心眼儿在这儿呢。 “能买是能买,但是前提是人家自愿要卖。” 苏子慕点头,“我晓得。” 柳树抽芽,青草冒尖,一路心旷神怡。 “啊!!!” 骡子车正有说有笑的前行,快到王家村村口的时候,忽然一道刺耳的颤着人心肺的惨叫声从旁边斜喇喇的传过来。 一车的人都朝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比子慕高出一头的男孩子连滚带爬的从村子里狂奔出来,一面惨叫着一面跑,经过他们骡子车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就转开目光跑走了。 紧跟着,村子里出来一个汉子,汉子穿的有些邋遢,跑的呼哧带喘的,手里还提了一根木棍子,龇着黄牙插着腰,站在村口喷着唾沫星子怒骂。 “葬良心的王八犊子,敢偷吃你爹的下酒菜,打不断你的腿,你个狗东西,有种跑了别回来。” “王二,今儿族长家里办婚事,你别胡闹啊,闹得鬼哭狼嚎的像什么话!” 昨天去苏落家里请她们过来的那汉子大一步小一步从村子里赶出来,先朝着骂人的汉子怒喝了一声,赶紧朝骡子车这边迎过来。 被骂的汉子瞪了瞪眼,没敢还嘴,倒是很快好奇的目光落向了骡子车。 “辛苦你们了,跟我来,我在前面带路。”前来迎接的汉子招了招手,脸上带着笑。 骡子车跟着他的引路,一路进村。 苏子慕坐在箫誉腿上,很小声的和苏落道:“刚刚那个孩子,没穿鞋,光脚跑的,身上穿的是单衣裳,不是棉衣。” 苏落转头看了苏子慕一眼。 苏子慕眨巴眨巴眼,“他不冷吗?” 这话苏落没法回答。 索性族长家不远,说话功夫就到了。 下水都是昨天就洗涮好的,今儿直接下锅煮就成,族长家院子里来帮忙的人不少,乌央乌央乱糟糟一团,苏落和春杏在这边煮下水,让箫誉带着苏子慕在外面转着玩会儿。 苏子慕抱着他的狗崽崽,好奇的四处打量,一边闲逛一边问箫誉,“萧大哥,你听见鸡叫了吗?” 箫誉好笑的不行,“没听见呢,咱们再找找,遇上了就去问问人家,有没有小鸡仔要卖。” 苏子慕乐的走路都是一跳一颠儿的。 结果俩人往前走了一截,一转弯,没听见鸡叫,倒是听见一阵牙齿打颤的声音。 特别大。 刚刚跑出去的那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了村子,现在正缩着肩膀抱成一团,窝在一处柴禾垛前烤太阳。 但他光着脚,穿着单衣,那单衣还衣不蔽体的又小又破,再烤这太阳也暖和不了他。 在苏子慕看过去的同时,他肚子很大声的叫唤了一声,他看了看箫誉又看了看苏子慕,抱着自己的胳膊转了个方向,闭上了眼。 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箫誉没动,等苏子慕的反应。 苏子慕也没动,就站在那里看着那孩子,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将两只狗崽崽塞到箫誉手里,自己从兜里翻出一块小点心。 “你吃吗?” 苏子慕上前,蹲在那小孩儿跟前,将自己掏出来的点心递过去。 “不脏,干净的,我今儿一早装的,你吃,肚子饿久了人会晕倒的。” 箫誉扬眉。 苏子慕才五岁,还知道这个? 他饿过?还是苏落饿过? 苏子慕递上了点心,对面的孩子却一点没动,不过他肚子倒是一声接一声的叫唤,眼看就是饿的不行了。 “你吃,我以前也饿过,一饿就是一两天吃不到东西,我差点饿死,我可知道饿着的滋味呢,我这不是施舍你也不是同情你,我是和你同病相怜,你吃。” 箫誉眉心跳了一下。 苏子慕从月子里就去了镇宁侯府,他什么时候饿的一两天吃不到东西了? 是真的? 还是在哄骗这个孩子? 箫誉一瞬不瞬看着苏子慕和那小孩儿。 那小孩儿默了好一会儿,慢慢转过头,嘴角动了一下,想要说句什么,但是行动比脑子快,话没说出口,手已经一把将苏子慕递上去的点心抓了飞快的塞进嘴里。 那么小一块点心,根本不能果腹。 “还有吗?” 第30章 直觉 苏子慕蹲在那里,眉眼弯弯朝那小孩子笑。 苏落和春杏脸上都多少涂的有点黑,苏子慕人小,什么都没涂,白白净净一张小脸本来就生的好看,现在这样一笑,更惹人喜。 “我现在没有吃的了,但是我哥哥在族长家帮忙操办婚宴的吃食,我们中午是要在族长家吃饭的,一会儿我的那份饭,咱俩一人一半。” 箫誉心头唏嘘:这孩子真善良 “不过,公平起见,你能告诉我村子里谁家有小鸡仔要卖吗?” 箫誉: 为了买个小鸡仔,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在大人眼里,这是小孩子耍心眼的交换。 但是在小孩子眼里,一来一往才公平,谁也没有施舍谁,苏子慕小心翼翼的用一个条件维护住了那小孩的自尊心。 那小孩点点头,从柴禾垛前起来。 他蹲着的时候不觉得,起来箫誉才发现,这孩子真瘦,什么叫瘦的皮包骨,眼前就是一活生生的解释。 短小的单衣露着胳膊肘脚腕子,他瑟瑟发抖,朝苏子慕道:“我带你去。” 苏子慕点头跟上他,走了两步,回头从箫誉手里将小狗崽接回来,自己抱了一只,另外一只塞给那小孩。 小狗身上温热温热的,抱着多少能暖和点。 “这是我的狗,大一点的叫大黄,小一点的叫小黄,名字好听。”苏子慕带着点小得意向人家介绍他的狗。 箫誉跟在后面无语望天:这哪好听? “真好听。”那孩子把小狗崽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由衷的道。 箫誉: 那孩子说完,顿了顿,又道:“我以前也有两只狗崽崽,大的也叫大黄,小的也叫小黄。” 箫誉一掀眼皮。 苏子慕转头看他,“后来呢?” 那孩子脸上表情一下凝重,他抿了抿嘴,没说话。 直到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他突然转头看向苏子慕,“后来死了。” 说完,他伸手拍门,“肖大娘,肖大娘,有人想买你家鸡苗。” 门还没开,苏子慕看着他,“我的大黄小黄肯定不会死。” 他说的特别坚定,说完,转头又朝箫誉看过去,“萧大哥,我的大黄小黄不会死,是不是?” 小模样认真的就跟在求证一个什么生死攸关的大问题一样。 箫誉看着他,点头,“嗯,不会。” 莫名其妙,箫誉心头忽然生出一个诡异又荒唐的想法:他竟然觉得苏子慕和这小孩儿之前认识。 明明他们今儿头一次来王家村,苏子慕和这孩子完全是第一次见面,根本不可能之前就认识。 但箫誉直觉很强烈。 没等箫誉细思,门开了。 里面一个风烛残年的大娘将门拉开,一眼看见门口的小孩儿,“小竹子,你咋来了?你爹又打你了?” 这小孩儿叫小竹子。 小竹子摇头,“他们想要买鸡苗,我记得前几天你说你家鸡下了小鸡仔,你要卖呢,卖出去了吗?” 肖大娘偏头看向箫誉和苏子慕。 苏子慕抢在箫誉之前,奶甜奶甜的道:“肖大娘,我大哥在帮着族长操办婚事,我来买小鸡苗,你家小鸡苗卖给我。” 他扬着头看人,一张脸白白净净的惹人爱。 肖大娘大约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儿,昏浊的老眼带着笑,伸手在苏子慕脸上摸了摸,“这孩子真喜人,有小鸡仔,你们进来。” 肖大娘将门拉开,迎了他们进去。 一边走一边问小竹子,“早起我听你爹又骂呢,打着你没?” 小竹子摇头没说话。 肖大娘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他们去看小鸡仔。 族长家煮卤下水的锅架在院子里,下水入锅煮了多半个时辰,香味已经浓的让满院子的人频频朝这边看来,口水一阵一阵的咽。 族长脸上有光,得意的招呼大家,“等中午管饱了吃。” 春杏将肺子肝子那些先捞出来,肠子还要再煮一会儿。 旁边支着一张大桌,桌上摆了四十多只大碗,切好的肺子肝子平均分配进这些碗里,等到肠子也煮好切好装碗,浓厚的卤汁一浇,正好婚宴吉时已到。 村里的婚事和城里大户人家的不同,新媳妇进门之后,走完该走的仪式章程,是要跟着新郎官一起向亲朋好友敬酒的。 一院子的宾客,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大碗卤下水。 香气萦绕着整个院子,混着欢声笑语,春杏乐呵呵的坐在角落和苏落算钱,“今儿这婚宴咱们一共卖了四桶,算上族长给的红包钱,就是小一千文了。” 一千文就是一两了。 早上还往云祥酒楼送了两桶,她散卖还卖了多半桶。 啊~ 她们好有钱啊~ 苏落瞧着春杏儿傻乐的模样,笑着戳了戳她脑门,“快吃饭,吃完饭咱们还要赶回去。” 春杏将铜板收好,喜滋滋的端起碗呼撸着吃饭。 村里的菜不讲究杯碗碟盘,尤其她们这种来做事不是来吃席的,都是一人一碗肉菜混杂什么都有,不过吃着很香。 苏落吃了两口不见箫誉和苏子慕,正犹豫要不要去找人,之前引他们进村的汉子带着箫誉和苏子慕过来了。 苏子慕一蹦一跳走在最前面,一眼看到苏落,高兴的跑过来,“大哥,我买到小鸡仔了!” 箫誉身后背了个竹篓,跟着过来,将竹篓摘下来放地上。 里面七八只小鸡仔正叽叽叽的叫唤着,黄绒绒的。 苏落哭笑不得,“你可真是没白来一趟。” “那当然!”苏子慕一脸小傲娇,说完,问:“我的饭菜呢?” 春杏将旁边的一只小碗递给他。 苏子慕吃东西一向吃的少,所以给他准备的碗也小,免得剩下了浪费饭菜,结果苏子慕一看那碗,立刻道:“我要吃你们这么大一碗。” 苏落一扬眉梢,看向他,一脸意外。 苏子慕又重复一遍,“我要和大哥吃一样多,我今儿买小鸡仔累着了,我饿的能吃一头牛。” 旁边在族长家帮忙的大婶立刻笑道:“行,行,婶子给你盛,菜多得很,管够。” 苏落置办出这么好吃的荤菜,给族长长了颜面又让大家吃到荤腥,还便宜,她们这些帮忙的心里也乐呵。 给苏子慕冒尖盛了一大碗,还拿了两个大馒头。 结果苏子慕端了菜就往外走。 苏落刚要喊他,箫誉摇了摇头,拦住了苏落。 接过婶子递上来的另一碗菜,箫誉也不讲究,挨着苏落在旁边的矮板凳上一坐,压着声音将刚刚的事提了一遍。 正说着,一道怒骂声刺破整个院子的喜气,尖锐的响了起来。 第31章 没钱 “凭什么我就不能来吃席了?啊?凭什么?我不是王家村的人啊?王八犊子们,没有我们家,你们现在还有命吃席呢? 吃屁去你们! 你们的命都是老子的,凭什么不让我吃席!” 今儿在村口遇上的那个黄牙邋遢汉子不知突然从哪冒出来,带着一身酒气叫嚷着,踉踉跄跄朝着跟前一桌就快速走了过去,在一群人的惊叫声里,他手一抬,直接将好好一桌席面给掀翻了。 “王二,你胡闹什么!今儿是族长家的老大成亲,你疯了?” “这是二两黄汤又灌多了?快把他弄出去,这丧门星没得晦气。” 王二把这话听进去了,转头红着眼喷着水冲着声音的方向就喊,“你说谁丧门星?啊?你说谁呢?当年要不是我大哥,你们这些泥腿子还有地种?你说谁丧门星呢。 现在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没我的份?葬良心不!” 王二一闹,原本坐在席上吃的人也坐不住了,王二瞧见一个空出来的板凳子,二话不说,直接一屁股坐过去。 刚刚这院子里煮肉他就闻见香味儿了,早就馋的不行,屁股没且坐稳,就朝那卤下水的碗里伸手抓过去。 抓了一把,塞了嘴里。 族长今儿的酒席,屋里摆了几桌,院子里摆了几桌,刚刚在屋里招呼里面的客人,没顾上外面,现在听见动静又得了人报信儿,赶紧赶出来。 一看院子里的一桌席面让掀翻,原本欢天喜地吃席的人都站在那里看着王二,族长气的吹胡子,朝他另外两个儿子道:“糊涂东西,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拖出去,送回家去,再闹你们大哥这亲事还办不办。” 族长的两个儿子一撸袖子上前就去拖王二。 王二来之前就是吃过酒的,现在一屁股坐了凳子上也不知道是抓起谁的杯子,又灌了一大杯,人醉的脑子不清醒,力气大得很。 族长的两个儿子上前去拉人,不仅没把他拉起来,反倒是其中一个被王二给推了一个跟头。 “你们有什么脸来推我,要我说,你们就该每天去我家给我送两只烧鸡,感谢我” 村里其他几个汉子看不下去,干脆一撸袖子一起上。 王二就是借着酒劲儿耍酒疯,现在被几个村里的壮实汉子一通推搡,早吓得酒意散了一半。 清醒的时候他是断然不敢来族长家里闹事的,刚刚也不知道在怎么了就鬼迷了心窍似的来了,都怪那肉香味太勾人。 王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角落围观的苏落他们一眼,一边被几个汉子像是撵疯狗一样往出撵,一面想要给自己扳回一点颜面,一偏头,一眼看见门外的小竹子。 王二顿时找到了台阶。 “狗娘养的东西,为了养活你,老子花了多少钱,养活你有什么用,白眼狼,一个子儿不给老子挣回来,就知道吃喝老子的,我不打死你。” 半醉半醒,王二也不用那几个村里的壮汉撵了,拔脚就朝小竹子扑过去,眼底带着猩红,狰狞又凶狠的抄起门口放着的一根扁担,没头没脸的就往过抽。 “拦住他!”族长忙不迭的往出跑,一边跑一边喊,“小竹子快跑!” 要是往常,小竹子是能躲过去的,这些年他挨了多少打,早就让打出经验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种只知道哭不知道跑的。 可今儿和平时不一样。 他旁边站了一个刚刚给他分了半碗饭的孩子。 他怕王二一扁担抽过来,没个准头,抽着这孩子,小竹子下意识不是跑,而是一把推开了苏子慕。 苏落眼见苏子慕就在门口,吓得手都冷了,拔脚就朝外冲,刚迈出去一步,只觉得一阵风像是从耳边兜过。 “没事,有我呢。” 箫誉仿佛撂下一句话又好像是她幻听了。 反正等苏落反应过来的时候,箫誉已经飞起来了,踩着墙头就落到了院子外面,正好在大门口那里能看到,箫誉一把将苏子慕抱了起来。 等箫誉回头再去伸手想要抽出那根扁担的时候,电光火石的一瞬,那根扁担不偏不倚的砸了下来。 小竹子就站在那里,那扁担狠狠的朝他头上抽了上去。 “啊!” 不知道谁尖着嗓子第一个叫出来。 “流血了!” “小竹子头让打破了。” 王二只想吓唬吓唬小竹子,小竹子一跑,他跟着一追,也就算完事儿了。 他哪想到这个讨债鬼居然没跑。 扁担抽到小竹子头上那一瞬,王二的酒彻底醒了,看着咕嘟咕嘟往出冒血,那血红的让人睁不开眼,王二刷的将扁担扔到地上,往后退了一步,慌张的看向旁边的人。 “不管我的事,是他自己不躲的,和我没有关系。” 小竹子眼睁睁看着分给他半碗饭的小孩儿被他萧大哥给抱起来了,不等回神,脑袋遭了一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温热温热的东西流到了脖子上。 奇怪了。 他穿着一身单衣怎么会感觉到温热呢? 小竹子错愕的伸手去摸脖子,摸到了一把血。 他一愣,旋即又一笑。 血他是不是要死了,死就死,死了就不知道饿也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疼了。 小竹子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他只觉得眼前变得模糊,耳朵好像也坏掉了,听不真切,他好像真的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死比活着舒服。 唯一的遗憾 没有再看一眼那个给他分半碗饭的小孩儿。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小竹子去药堂啊,他这脑袋再耽误要出人命的!”族长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啪的给了王二一巴掌,推了他一把。 王二一个激灵,看了倒在地上一团的小竹子一眼,脖子一梗,“去什么药堂,我没钱!” “这可是你哥唯一的孩子,你咋这么硬的心肠,不能眼睁睁看孩子死啊,人是你打的!”族长咬牙切齿瞪着他。 好好一桩婚事,硬是闹得见了血。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王二瞪着眼,明显的心里发虚六神无主,但嘴上不饶人,“我哥唯一的孩子,那你们就该出钱,我哥当年可是为了救你们才死了的,现在你们要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孩子死了?你们有没有良心。 而且我家没车,送去药堂也行,你们谁把骡子车拉出来借我用用。” 第32章 我在 小竹子脑袋底下一滩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脑袋破成这样,万一送去药堂的路上人就死了呢。 不是大家伙冷心肠不肯帮忙,而是小竹子脑袋上这么大的血窟窿,那得多少银子才能看的好,现在看病那么贵,一个风寒据说都得小半两银子才能抓回来药。 再者,万一没救回来呢? 就王二这混账性子,只怕谁拉着小竹子去药堂,王二就要把小竹子的死赖到谁身上去。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有,要帮忙的却没有。 箫誉将苏子慕放下,从身上摸出一个小药瓶儿,捏着药瓶儿一言不发的走到小竹子跟前蹲下。 初春还穿着棉衣,他只能掀开棉衣从里衣里扯下一块布,一手托起小竹子的头将药粉撒了头上,撒好了,抬头看向王二和族长,“你们谁帮忙一下,我给他包扎一下。” 箫誉是在大家哄闹的声音里蹲到小竹子跟前的。 他一蹲下去,顿时整个村子都安静了,所有人震惊又迟缓的看着他,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又反应不过来他为什么这样。 倒是王二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跳脚指了苏子慕就道:“好啊,我可算知道我儿子为什么不跑了,当时他就和你在一起是不是,是你撺掇我儿子不让他跑的,都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你们得赔钱,不然今儿别想离开我们王家村。” 王二指着苏子慕一嗓子吼,气的族长脸都绿了。 这可是他专门请来做卤下水席面的人。 族长抬手给了王二一巴掌,一面让自己小儿子去帮忙包扎,一面朝王二怒骂,“你自己把小竹子打破了头,少在这里胡诌诬陷别人,人家好心替小竹子包扎” 王二梗着脖子打断族长的话。 “我平时也没少打他,他哪次跑的不比我快,今儿怎么就偏偏没跑?” 小竹子今儿为什么没跑,谁也不知道。 族长一时间说不上话。 王二越发觉得自己说的在理,他朝苏子慕那边逼近两步,恶狠狠的看着已经从人群里挤到苏子慕旁边的苏落。 “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别想好过,你们还卖卤下水?卖屁股去! 现在就赶紧带我儿子去药堂看病,医药费全是你们出,你们最好祈祷我儿子没事,不然咱们走着瞧。” 苏落连理都不想理这混账汉子,但那小孩儿脑袋流着血就躺在那里,苏子慕还攥着她的手,刚刚在王二过来之前,抖着小嗓子很小声的求她要救救小竹子,一定要救救小竹子。 吸了口气,苏落朝王二道:“医药费到底该不该我们出,不是你说了算,当然,我说了也不算,既然你认定了医药费得我们出,那行,咱们去衙门,事情经过是什么一五一十的和官老爷说清楚,到时候谁该出这个医药费,自有定论。 到底是谁主动抄起的扁担,是谁主动把扁担砸了小孩儿头上的? 我摁着你的手让你抓扁担了? 我摁着你的手让你打人了? 自己的儿子让你打的人事不省生死未卜,你以为你在这里胡诌就算撇清干系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儿不讹诈我,我也得告你。 老子打死儿子,一样得坐牢。 你等着! 只要这小孩儿一死,你也别想独活,杀人偿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那我就让你听说听说。” 春杏从人群里挤出来,眼见王二朝着他家小姐吼,她原本是打算护在小姐跟前还嘴的。 小姐在镇宁侯府这几年,何曾与别人拌过嘴吵过架,哪能应付这种场面。 她就不同了,她可是与其他丫鬟吵过架的。 春杏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然后 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家气场两米八的小姐。 苏落瞥了一眼已经包扎完的箫誉,然后看向族长,“你们是自己出车,还是跟着我们的车一起进城?赶紧定下来,时间拖得越久,这孩子就越不好救回来。 到时候去了衙门,这孩子就是在族长你们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死的。” 一句众目睽睽吓得村里的人齐齐变色。 天! 他们不会也要被连累。 之前大家只看热闹不想管闲事,可现在火烧到自己屁股了,那得赶紧撇清关系。 族长原本只想熄火宁人,哪怕是王二要讹诈这几个人,他怒骂几句也没硬管,王二家没钱,他们不可能凑钱给小竹子瞧病,这卖下水的今儿差不多从他这里赚了小一两呢,可见是有钱的。 要真让王二讹成了,那小竹子说不定就有钱能去治病了。 哪成想人家给他甩来一个杀人偿命。 爹打死自己儿子还要偿命? 没听说过。 可万一是真的呢。 别的不说,他们族里要是闹出一个杀人犯,还是当着他们的面杀的人,到时候传出去,他们村儿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好好的婚事闹成这个样子,族长怄的不行,狠狠瞪了王二一眼,正要说话,箫誉从旁边起身看过来。 “你们一个能动手打人,打了人还要讹钱,一群人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打死,我们没这么硬的心肠。 这孩子我们救,我们送去药堂给他瞧病。 救活了算是造化,救不活也算尽力了。 至于旁的,咱们官府见。” 要说苏落刚刚气场两米八,那此刻箫誉在春杏眼里,那气场比他们世子爷都彪悍。 人往那里一站,沉着脸说出这么一番话,光是听着就让人心里犯怵两腿打颤。 春杏不由自我检讨:看来在吵架这方面,她修炼不够,得加强学习! 箫誉沉着脸说完,转身弯腰,将脑袋包扎好的小竹子抱了起来,招呼春杏,“苏二,你过来,坐了骡子车上抱着他,别让他头磕着,他这头不能直接躺车上,经不住颠。” 春杏一收神,赶紧跑过去。 苏子慕之前紧紧攥着苏落的手指,眼见他萧大哥把人抱起来了,心里松了口气,也赶紧爬上骡子车,守在小竹子跟前,“你别怕,我来了,我肯定救你的。” 春杏有点好笑子慕小小年纪说话颠三倒四。 什么叫我来了啊。 第33章 往事 把小竹子安顿上车,箫誉没让苏落再进族长家院子,而是让她去骡子车上等着,自己进院子将他们来时装卤下水的几个桶和苏子慕装小鸡的筐提了出来。 “我们车坐不了太多人,你们这边几个人跟着一起去药堂?别耽误了,现在咱们就出发。”箫誉微垂着眼皮,脸上一丁点表情没有,站在那里朝族长道。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问话,但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族长心里打颤的厉害。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与王二和你们去。” 他是族长,闹出这种事,他必须得去。 王二一听自己要去,立刻一甩胳膊。 “我不去,我去干什么,谁爱去谁去,我没钱,不去药堂,我更不去衙门,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没听说过老子打儿子还要去衙门的,少吓唬人,你当我什么世面没见过。 我是抄起扁担了,但是他要不正好站在那里,我也打不着他,他是因为你们那小孩才没跑的,就算是官老爷断案,也是你们的错。 要不是你们,他能不跑? 再说了,咱们村儿不是还有兽医么?等兽医从丈母娘家回来给小竹子瞧病也一样。” 王二耍横耍混耍赖。 箫誉没多说话,直朝族长道:“既然你们两个去,那骡子车还坐得下,上车。” 说完,也不管王二是不是愿意,直接一把提溜了人往车那边走。 王二立刻扯着嗓子叫喊,“杀人啦,杀人啦,王八犊子们,当年我大哥豁出一条命救你们,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杀人啦” 箫誉从骡子车上找了一根拴桶用的绳子,没费多少事,三两下把王二五花大绑又找了个破布塞了他嘴里,直接把人丢上车。 全村没有一个人拦着。 开玩笑呢,人家要去衙门呢,谁敢和衙门沾上边。 族长看的一愣一愣的,战战兢兢爬上骡子车。 回程的时候,箫誉没用苏落再赶车,他坐在左侧最前方赶车,旁边的座位坐着族长。 一改先前的强大气场,等骡子车出了王家村,箫誉温声问族长,“我刚刚一直听王二叫骂他大哥怎么怎么回事,他大哥是什么人啊,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箫誉突然温和下来,族长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转头去看箫誉,见这年轻人虽然依旧绷着脸,但脸色一点不吓人。 箫誉见族长看过来,笑了一下,“刚刚在村里,我让王二给气着了,要是哪里说话冲了族长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混账的东西,我给您赔个不是,我就是单纯的和他生气。” 箫誉道歉的态度诚恳极了。 族长心里瞬间被熨帖,无奈的叹了口气,“王二是混账,让你们见笑了,要是别人这样,我身为族长早就管教了,可王二” 族长话音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王二他哥以前是朝廷的大官,特别大的那种,听说是什么工部什么官,反正早些年他们兄弟都不在村里住的。” 听到工部二字的时候,箫誉是结结实实震惊了一下,脑子飞快的想着工部那些人。 六七年前,还是工部的大官 六七年前,姓王。 这都不用想,前工部尚书王昌闵,工部就这一个姓王的,精通水利。 箫誉皱了皱眉,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上王昌闵的弟弟? “大概是六七年前,王大人忽然回了我们村,说是要回村重新修整一下村子,好好弄弄祠堂什么的。 当时大家都很高兴,王大人还专门画了村子的修整图,都不用我们出钱,大家跟着出力就行。 哪想到,王大人刚刚回村的头天晚上,我们村就遭了悍匪。 王大人有功夫,是他把悍匪打跑的,不过他受了重伤。” 说到这里,族长回头看了小竹子一眼,眼里带了点泪花。 “和小竹子差不多,王大人也是头上让打了个血窟窿,没救及时。 我们村的人都感念王大人的救命之恩,当时跟着王大人一起回来的,就是他弟弟王二,王大人出了事,王二第二天就从我们村走了。 差不多又过了两年多,他又回来了,带回了小竹子,说这是他大哥的孩子,以后他们就在村里住下了。 他大哥对我们有恩啊,他家祖房早就破败不堪,我带着村里人抢工给他修了出来,他们叔侄俩住下。 那时候小竹子才两三岁,王二也不打人,他从小就让小竹子喊他爹,他这么教孩子,我们也没啥说的,人家亲叔侄。 后来,后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王二一喝多了就开始打小竹子,最一开始大家还管一管,可王二是人家越管他打的越狠” 说到这里,族长想起这些年小竹子挨过的打,有点说不下去。 箫誉握着缰绳,拇指剐蹭了剐蹭缰绳,“王大人葬在哪里了,等我去拜祭拜祭。” 族长思绪回神,“没葬,当时黑灯瞎火,大家伙是在村口找到王大人的,看他头流了血,那时候谁家里都没骡子车,又不敢搬动他,村里几个壮小伙就结伴去镇上请大夫,其他人回家拿点家里的木头啊被子啊啥的,大家想在那里先笼火。 也有人回家烧水,怕一会儿大夫看诊要用热水。 他头上那么大个血窟窿,谁都不敢搬动他。 当时留了人在那里看守着,结果等我们折返回去,那看守的人睡着了,王大人不见了。 大家第二天白天发现了血迹,一路到后山,还有拖行的痕迹,都说王大人是被野兽拖走了。” 野兽拖走了? 不光箫誉疑惑,就连苏落都转头看了族长一眼。 箫誉默了一下,又问,“那时候,王二在哪呢?” 族长道:“王大人和悍匪打斗的时候,王二也跟着帮忙,让悍匪给打晕了。” 箫誉很轻的搓了搓指腹,没再多问。 据他所知,六七年前,王昌闵因为支持皇上重启漕运,被镇宁侯府一党排挤打压,他当时是被迫被停职查办的。 至于王昌闵回乡他没有印象,只记得王昌闵被停职查办不久,就传来消息,说他在家畏罪自杀了。 这是工部唯一一个精通水利的官员。 那时候皇上想要重启水运,因为王昌闵的死,不得不暂停计划。 哪能想到,时隔六七年,竟然让他在这里遇上了王昌闵的儿子? 当时来村里作乱的,真的是悍匪? 王昌闵真的被野兽拖走了? 王二 第34章 好药 哥哥和悍匪殊死搏斗,王二只是晕倒在那里。 等第二天发现哥哥生死未卜的身体被野兽拖走,作为弟弟,王二却动身离开了村子? “王二刚刚从外面回到村里的时候,挺阔绰。”箫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问。 族长点头,“毕竟王大人是做大官的,肯定是比咱们泥腿子有钱的,只是这几年,王二坐吃山空,再有钱也经不住。” 箫誉又道:“那王二带了王大人的儿子回村,没听说王大人的夫人?” 六七年前,箫誉才十三四岁,实在想不起来王昌闵是不是已经有了家室。 族长沉沉叹了口气,“王二说,王大人出事,他夫人就跟着殉情了,就留下这么可怜的一个娃娃,刚开始那几年,王二对小竹子挺好的,村里有人给王二说媳妇,他都不肯娶,说要等小竹子大一大。 后来他喝酒越来越严重,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对小竹子动手,唉,作孽啊。” 箫誉没再多问。 族长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王二被捆着蜷缩在骡子车上,惊慌的一路眼珠子都在乱蹿,连春杏都觉得不太对劲,箫誉回头瞥了他一眼,没做理会。 骡子车一路疾驰,直奔春溪镇。 徐行已经不在回春堂做大夫,回春堂里坐诊的是另外一位老大夫,他们急匆匆把人抱进药堂,说是这孩子头破了个血窟窿,老大夫二话没说,直接就道:“先交二两银子才能上药缝合。” 不是老大夫无情。 医者救死扶伤,他给病人看病可以诊脉,可上药缝针都要用药堂的东西,现在药就这么个价。 他没有贴钱的道理。 看不起病的穷人太多了,他也贴补不过来。 老大夫看着进来的人,瞧苏落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一个老头明显就是庄稼人,犹豫了一瞬,又补充,“多退少补,到时候用不了这么多钱还退给你们的,这孩子头上的窟窿有点大,缝合之后得用点好药才行。” 苏子慕跟着苏落,紧紧攥着苏落的手指头,“大哥。” 小孩儿仰头看她,眼里全是祈求。 既是都带人来了,苏落就一定会出这个钱,更不要说弟弟求她。 今儿在王家村赚的那些钱全数被苏落拿出来放到柜台上,又摸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她用来应急的几两银子,还是当时春杏在真定的当铺换来的,取了一两拿出来。 收了钱,老大夫立刻让把小竹子抱进内室,“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就行,其他人去外面等。” 族长没留下,出了药堂,他朝站在药堂门口的箫誉道:“小兄弟,真要去衙门?老叔和你说个情,算了,王二人是混账了些,可平时也没干啥坏事,这要真去衙门” “叔,不是我非要去衙门,是不得不去,今儿这看病的钱,二两银子我们出了,等伤口缝合完,小竹子要是没救过来,王二会放过我们吗?” 骡子车上的王二立刻疯狂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纠缠。 箫誉没理他,只朝族长道:“王二喝了酒都能去您家的婚宴上闹事,难不保日后日子过得不痛快,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做点小本生意,经不住闹事。 这是其一,其二,如果小竹子被救活了,以后怎么办? 救活了那得养伤,头上那么重的伤,那得至少养一个月,老叔觉得王二能照顾他?总不能我们花二两银子救了这孩子,再让王二给打死。 到时候打死了,说不定他还要讹诈到我们身上。 再说了,王大人就这么一根血脉,您也不想让这孩子吃苦。 还是去一趟衙门,分辨清楚,对大家都好,今儿这二两银子我们大不了不要了,也让县令管管王二,以后不让他打孩子。” 族长无法,只得留了小竹子在这里看病,他跟着箫誉和王二去衙门。 箫誉说春溪镇离着津南衙门近,就去津南衙门,去真定的话,一个来回等他们回村就太晚了。 族长哪会有什么意见。 津南县令一听说南淮王又来了,顿时一个脑袋八个大,头疼的比在家辅导孩子功课都难受。 “这祖宗,怎么就逮着我不放了,薅羊毛好歹也不能逮着一只羊往秃了薅啊”骂骂咧咧,津南县令硬着头皮升堂。 上次他被南淮王和镇宁侯府世子两面夹击,现在还有阴影呢。 南淮王本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站在公堂底下,瞧上去似乎还要给他下跪行礼,吓得津南县令差点从公堂上栽下来。 “行礼就算了,抓紧时间说重点,怎么回事?”啪的一拍惊堂木,津南县令连看都不敢看箫誉,直接朝另外两人看去。 族长既是跟着一起来,箫誉又在,他就不可能说的偏颇,只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只是县令没问小竹子的亲爹是谁,他也就没说。 津南县令一早就得了箫誉的示意,等族长说完,县令沉着脸拍着桌子,“畜生不如!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然对着自己的儿子也下得去手? 本官念在你儿子尚在病中无人照看,且饶你一次,再让本官知道你如此虐待孩子,定将你抓了大牢中。 另外,人家好心救你儿子,你不领情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威胁纠缠? 来人,打他十五大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 日后若敢再纠缠人家,本官必不饶你。 退堂!” 被交待的话全部说完,津南县令就跟屁股着火似的火速退堂走了。 只留下衙役一把抓了王二,噼里啪啦一顿板子伺候。 虽然挨了一顿打,但是二两银子不用还了,还没被追究什么“杀人偿命”的罪,王二屁股疼归疼,心里却是踏实的。 尤其是,这姓萧的没说他大哥的事,族长也没提他大哥的事。 等他们从津南回了春溪镇,老大夫刚刚给小竹子缝好的伤口上敷了药。 “幸亏你们当时及时处理了这伤口,用的又是顶好的药,这孩子算是保住一条命,不过这孩子还在发烧,你们最好是让他在药堂住两天,等退烧了再接回家,要不然若是有个什么意外,我怕你们赶来的不及时。” 王二一听说还要在这里住两天,立刻嚷道:“我没钱。” 他屁股疼的厉害,说话的时候冷气一吸一吸的,说完,一眼看到苏子慕焦灼的小脸,顿时扬了一下眉梢。 第35章 咱们 王二眼珠子转了好几下,最后咧着一口黄牙朝苏子慕道:“小孩儿,我儿子当时是为了护着你才没躲开的。” 谁都没料到,王二竟然会向苏子慕一个五岁的孩子开口。 他说的突然,苏落下意识反应就是将苏子慕扯到自己身后去。 箫誉也皱眉看向王二,但不是警惕,而是嫌恶。 族长抄手给了王二肩膀一巴掌,“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胡扯。” 王二没理族长,只看着苏子慕的方向,一口黄牙越发明晃晃,“小孩儿,小竹子跟着我可是连口饭都吃不上,这大冷天的穿着都是夏天的单衣,我还总打他,你们救活他,回去也得让我打死。” “王二!”族长咬牙切齿一声低吼。 在村里丢人现眼就算了,要是在外面还让王二胡咧咧,他这个族长岂不是一点威信也没有了,传出去了谁知道其他村的人要如何嚼舌根。 吼了一句,族长推了王二就往出走,边走边朝苏落他们道:“小竹子就在药堂再住一天,明儿一早我带银子来,今儿谢谢你们了,我先带这混账回去。” 王二才不走。 他屁股挨了那么重的板子,此刻依然滑的像个泥鳅,身子一闪,躲开了族长。 “小孩儿,做人得讲良心,我儿子为了你现在躺在这里不生不死的,你就不管他了?” 箫誉想要拦住王二不让他说下去,简直太容易,但他没拦,只是朝苏子慕看过去。 苏子慕咬着唇站在那里,王二说话的时候他眼睛看着小床上躺着的小竹子,等王二说完,他转头扯了扯苏落的衣袖,“大哥。” 小嗓子发紧,带着祈求的颤音儿。 王二只觉得自己得逞,越发卖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小竹子,以后肯定能读书高中做生意发财,你要是不救,做人要是丧天良,要天打雷劈的,小孩儿,你眼睁睁要看你救命恩人死了?” 族长快气死了,扯了王二的衣服就往出拽他。 苏子慕小腿一迈,往王二那边跑了两步,“我们救活他。” 王二甩开族长,“光救活他啊?你知道他每天过什么日子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落走到苏子慕跟前,看着王二,“你想说什么?” 王二就笑嘻嘻的道:“没什么,我就想,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们和小竹子这么有缘,他为了你弟弟命都不要了,现在你们又救了他的命,这可是过命的交情,要不” 王二咧着黄牙,眼底冒着贪婪的光。 “要不,你们把小竹子买了去。” 族长只当这混账玩意儿还想讹诈银子,没想到他竟然要卖了小竹子! “王二!”族长差点吐血,“他可是你大哥的儿子,你大哥就剩他这么一个了,你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王二才不理会族长,只看着苏落,又朝苏子慕道:“你给我二十两,以后小竹子就归你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春杏都听不下去,翻着白眼瞪了王二一眼,一脸你在想屁吃的表情。 回春堂的老大夫今年六十多,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荒诞不羁的事。 自己把自己儿子抽了个血窟窿,人家好心帮着救人,他竟然打算把儿子赖给人家不说,还想要钱? 这是娘胎里吃了什么,才能生出这么厚的脸皮! 族长一张脸让臊了个通红,发狠的往出拽王二,“王二,你再胡咧咧,村里就把你除名撵出去,你忘了县官大老爷是怎么说的?板子没挨够?” 王二瞪着苏子慕,“小孩儿,你见死不救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没良心了,你要是不买也行,我现在就带小竹子走,也不在这里瞧病了,我没钱。” 说完,王二转头就朝那张小床走,作势就要去抱走小竹子。 可把回春堂的大夫吓一跳,“别介别介,别碰这孩子,他脑袋的伤经不住磕碰摇晃,搞不好就成傻子了。” 王二回头看了苏子慕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和黄牙全是威胁。 威胁一个五岁的孩子。 他就是吃准了这小孩儿几次三番为了小竹子求他大哥。 “我买。”苏子慕蹬蹬蹬蹬几下跑到小竹子的小床旁边,伸着小胳膊一拦,挡住王二,不让他动小竹子,“我买他。” 王二笑了,“二十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二十两买一个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小孩儿,怎么看都是亏。 可真让这孩子跟着王二这种混账回去? 苏落自己心里也不落忍,更不要说苏子慕始终在求她救小竹子。 子慕对小竹子的那种关心,强烈到他俩根本不像是陌生人。 还有 苏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在王二他们回来之前,她好像听到苏子慕趴在小竹子的病床旁,杵在人家耳朵边,压着声音说:“你要是不想跟你爹回去,你就醒来也别睁眼,我看我能不能” 苏子慕说话咕咕哝哝,后面还有什么苏落也没听真切。 “你要说二十两一个子儿都不少,那你把人带走,我没那么多钱,最多十两,我为了我弟弟一个安心,愿意出这个钱。”苏落沉着脸看着王二。 春杏一听这话急了,“大哥!” 族长也没料到苏大能答应,赶紧道:“不是这么个事儿,你别一时心软上了王二的当,我这就带走他,明儿一早我拿了银子来接人,哪能卖孩子呢。” 苏落谁都没理,只看了苏子慕一眼,在孩子满满当当的央求眼神里,朝王二道:“就十两,你考虑考虑,要是行,咱们就写个文书,去官府盖个印,你拿银子我留人,以后两不相干,要是不行,你随便,反正是你儿子,我们这一份良心已经尽过力了。” 王二眼见苏落说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唯恐这十两她也一会儿后悔,立刻道:“十两,现在给钱。” 一直没说话的箫誉道:“银子我拿给你,你跟我去写文书,写完了趁着天还没黑,咱们再去一趟津南县衙,盖印去。” “萧大哥,我”苏落想说银子自己出。 箫誉朝她笑道:“咱们回去再算这个账,现在先不折腾,你在这里看着小竹子,以后这就是咱们家人了。” 苏落丝毫没觉得“咱们家人”这四个字哪里不对劲。 第36章 留下 族长连骂带叹气,却也无法,只得又跟着王二和箫誉离开回春堂。 等他们一走,回春堂的老大夫叹息着朝苏落道:“这孩子头上伤是严重,不过你放心,应该是没有伤到脑子,他瘦归瘦,身子骨还是好的,等养好了,以后能帮你干不少活的。” 老大夫怕苏落花了十两银子心里窝火,开导劝慰她。 苏落笑着应道:“我家就我们兄弟三个人,俩大的忙起来没空管小的,买了他也算是给小的找个伴,当自家孩子养。” 老大夫一听这个,放心了,也不多说什么,留了他们在内室守着小竹子,自己去了外面。 苏子慕趴在小竹子的病床旁边,拉了他的手,“别害怕了,以后你都和我在一处了,再不让你受那些罪吃那些苦,你现在就赶紧好起来。” 苏落之前一直什么都没多问,但现在人都被她买下来了,就不得不问了。 “子慕,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小竹子先前认识吗?” 子慕垂着眼看了小竹子那张脸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苏落,小孩稚嫩的面庞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难过。 “我做梦梦见过他。” 苏落一扬眉。 子慕压着声音,很小声的道:“我梦见,你给镇宁侯府的世子爷做了妾,第二年,我被镇宁侯府的管家给卖了,他们把我卖到戏班子里去。 那戏班子班主让我学唱戏,说再过几个月就是镇宁侯的生辰,到时候我要去献寿。” 苏子慕一开口,苏落心口铮的疼了一下。 就像是有人用指甲盖儿掐着心尖儿的一点肉,用力的拧了一下。 她怎么都没料到会听到这个。 “怎,怎么会梦到这个?” 苏子慕摇头,天真的脸上带着戚戚,“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梦见了,在梦里,我不愿意学戏,他们就打我,我实在受不住了就跑了出来。 他们追我的时候,就是他救了我。” 苏子慕看了小竹子一眼,抓着他的手紧紧的没松开。 “在梦里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今儿在王家村,我一眼认出来,梦里就是他救得我。大哥,我们既然都买了他,他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人,我们对他好,好不好?” 苏子慕央求苏落。 “虽然做梦是假的,可我真的觉得,好像上辈子他救过我。” 苏落没做他想,只当是苏子慕因为害怕再回到镇宁侯府而做的噩梦,心里又酸又涩,走过去把弟弟抱起来,亲了亲他脸颊。 “放心,对他好呢,以后他也是你哥哥,我弟弟,还有,咱们不回镇宁侯府,这辈子都不回的,别怕。” 至于子慕说的梦里的人就是小竹子苏落是不信这个的,不过子慕说是就是,把人留下能换子慕一个安心,她是愿意的。 只要小竹子品性不坏就行。 苏子慕眉眼弯弯的笑,眼睛亮亮的,点头,“好。” 松了苏子慕把他放地上,苏子慕又去小竹子跟前守着,时不时给他用裹了白布的筷子头蘸着水润润嘴唇。 苏落朝春杏道:“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照应一下,就当咱们自己家孩子带了,我去准备明儿要卖的下水,顺便给这孩子买一身棉衣去。” 明儿要卖的下水,云祥酒楼两桶,散卖两桶,一共四桶的量在春溪镇的屠户手里可买不够,苏落还得去一趟真定。 骡子车就停在药堂外面,她连家都没顾上回,驾了车直奔真定。 索性下水买的顺利,等她折返回来,刚刚天擦黑。 一回院子,惊得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不过是一天没回来。 正房的房顶修葺的整整齐齐不说,院子里竟然也铺了一条青石板的小路,从大门口一直通到正房,中间有一条分叉路通向厢房。 以后再也不怕雨雪天气路滑不好走了。 平安正在院子里洒扫,见她回来,立刻笑道:“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他们人呢?” 苏落一边往院里牵骡子车一边三言两语把买小竹子的事提了一遍。 平安在门口处搭了一个草棚,这地方专门停骡子车,以后骡子也有一个草棚家了,不怕风吹日晒的。 扔了手里扫把,平安过去帮着苏落把下水提下车,送到厢房门口。 他一早就知道了王家村的事,此时苏落再提,他只当头一次听,义愤填膺的骂了王二半天。 厢房已经完全变成厨房和售卖卤下水的窗口,平安将这里面原本的床榻和箱笼全都搬到了正房去。 以前是苏落春杏和苏子慕两大一小睡在一张床榻上,现在多了一个小竹子,苏落既是把孩子留下了就不会亏待他,又拿银子去置办了一张便宜的床榻和两床被褥,捎带着给中间堂屋置办了一张八仙桌和几张椅子。 除了被褥外,余下那些苏落买的都是别人不要的二手货,没花太多钱。 这么花钱她不心疼,过日子就是这样,只要银钱日日有进账就不怕往出花。 明日还要做生意,苏落没多耽误,只招呼平安晚上在这边吃饭便去搓洗下水了。 平安把院子扫干净,回了自家那边。 他回去的时候,箫誉已经在了。 平安洗了手,上前回禀,“已经按王爷的吩咐派人去盯着王二了,只等王二回了村,在村里住上几日就把他捆了带过来,这样也不会让人怀疑。” 平安做事箫誉一向放心,没多问。 倒是平安不踏实,“这人真是王昌闵的弟弟?以前王昌闵在京都做官,不曾听说他有家眷啊,也没听说他还有个儿子。” 箫誉喝了口茶,道:“是不是亲弟弟是不是亲儿子的都不要紧,横竖六七年前的事了,对咱们现在也没有多大影响,我抓他不过就是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里面都是哪些人参合了。” 多知道点,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平安点头,“那小竹子是被王二那样的混账养大的,苏姑娘她们心软收留了他,这孩子别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箫誉想到当时在王家村,子慕和小竹子说的那些话,又想到小竹子被打的头破血流子慕的着急,搓了搓指腹,“无妨。” 苏子慕愿意留着就留着,日后是个祸害的话,除了就是。 第37章 重合 小竹子在药堂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老大夫说退了烧了没什么大碍,开了几副汤药就让回家养着了。 他头上的口子不能见风,苏落租了个小马车把他接回了家。 他是昨儿半夜醒的,不过那时候药堂那边只有夜里坐诊的大夫和小伙计,苏落他们都不在,现在被接回了家,陌生的环境里小竹子耷拉着眼皮绷着脸,两只手攥着拳,局促又不安的贴墙站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苏落没强迫他去床榻上去,只将箫誉给她的文书拿了出来,问他,“想家不?” 小竹子低着头,很轻的摇了摇,但是头上的伤太重,他这么轻的一摇,也觉得头晕恶心,赶紧没再动,只低着声音道:“不。” 声音很冷。 苏落又问:“想你爹不?” “不。” 声音更冷了。 苏落就道:“不想挺好,你爹把你卖给我们了,以后这里就是你家,这是卖你的文书,你现在不识字不要紧,以后识字了想看可以看看。” 一直低着头的小竹子,霍的抬头,错愕看向苏落。 哪怕头抬得有点猛,一阵恶心涌上,他也没挪开目光,就直直的紧紧的盯着苏落,唯恐是自己听岔了或者会错了意,张了张嘴,“卖了?” 苏子慕就站在小竹子一旁,怕他心里难过,赶紧道:“以后你再也不用挨打了,我们家不打小孩儿。” 小竹子没理苏子慕,就看着苏落,“你给他钱了?” 春杏嘴快,“十两银子呢,最开始你爹还想要二十两呢。” 小竹子皱了下眉,脸色一下难看的要命,动了好几下嘴唇,苍白着脸道:“我不值这么多钱,我退了,我去给你把钱弄回来。” 他就一条贱命。 苏子慕赶紧拉住他,“退什么退,不退!值不值的,钱已经花了,你要是觉得你不值,就赶紧养好伤,养好了以后守着我,对我好,这钱就值了。” 苏落把该说的话都和小竹子说清楚了就没再多留。 一来她一直在这里,这孩子紧张,不利于养伤,二来她也没这个功夫留下陪他说话,让这俩小的自己说。 苏落带了春杏出去忙。 苏子慕笑嘻嘻朝小竹子道:“你别走,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还想回那个家吗?不想和我一家吗? 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哦,我先扶你去床上歇着,以后咱俩就在这屋睡,我姐睡那边。” 小竹子现在心里乱糟糟的,没打算理苏子慕,可猛地听到一句我姐,意外的看向他。 苏子慕朝小竹子神秘兮兮的笑,“我大哥二哥就是我大姐二姐,咱们家,现在就咱们两个是男子汉,所以你要好好养伤,养好了学本领,以后和我一起保护她们,我一个人不够的。” 小竹子默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嘴,点了下头。 苏子慕把小竹子扶着送上了床榻,给他倒了一碗热水,“我说的这个是秘密,就连萧大哥都以为我大哥二哥真的是男子呢。” 小竹子接了碗,“我会保密。” 说完,顿了一下,一脸郑重的看着苏子慕,他脸颊瘦削,但眼睛很亮,很坚定,和苏子慕记忆里的那些画面一层一层重合,他说:“我保护你们,对你们好。” 小竹子养伤,苏子慕天天也不去找张小川玩了,就带着两只狗崽崽守着他。 张小川早就拿苏子慕当好朋友,苏子慕不过去,他就带了一大帮小孩儿过来,一群孩子天天在苏家玩,院子里天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春杏有时候坐在厢房门口搓洗下水,瞧着那一院的半大小子都会出神。 她忍不住的庆幸。 这得亏是从镇宁侯府出来了,不然子慕怎么会有这么多朋友。 眨眼日过去,这一天半夜,平安扛着一只麻袋进了院。 “王爷,人带来了。” 麻袋往地上一丢,平安将麻袋里的王二弄了出来,王二让五花大绑,嘴里堵着破布,他一双眼睛泛着红,惊恐的看着眼前人,嘴里拼命的呜呜呜呜着, 箫誉坐在椅子上,“我这人耐心不好,我问你的话,你最好一遍说清楚答案,想清楚了再说,让我知道你撒谎或者隐瞒,别怪我。” 眯了一瞬眼睛,箫誉抬了抬下巴。 平安将王二嘴里的破布抽了出来。 王二立刻哭喊,“咱们当初签字画押是盖了官府大印的,你们自己也答应了十两银子” 他只当箫誉绑他还为了之前的事。 箫誉没工夫听他胡扯,“你是王昌闵的弟弟?” 箫誉语气平常的一句话说出,王二就跟让摁了什么机关似的,倏地话音停下,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一脸恐惧的看着箫誉。 箫誉眼皮半抬,“想清楚了回答。” 王二浑身哆嗦,看着箫誉,一时间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意思,他舔了一下嘴皮,“对,我是。” 啪~ 平安手里提着一根鞭子,那鞭子上带着倒刺,一鞭子直接朝着王二的大腿抽了过去。 王二哪里架得住这个疼,嗷的一嗓子就要惨叫,却是声音没有发出呢就被平安堵了嘴。 箫誉啧了一声,“我说了,想清楚再说,还有,别叫。” 箫誉说话声音明明是温温和和的,可就给人一种全身生寒的感觉。 王二流着泪点头。 疼的满头满身的大汗。 平安将他嘴里的破布扯出来,箫誉扬了扬下巴让他开口。 王二吞咽口水,“我是王大人跟前的随从,当时王大人从京都回王家村,他弟弟留在京都没走。” “他好好的停职查办,为什么突然回王家村?那些悍匪是什么人?王昌闵死了吗?” 当时在马车上听到这人朝族长打听王昌闵的事,王二就吓得魂飞魄散。 索性当时打听了几句也就搁下没再提,王二只当是他闲的无聊听故事,拿了十两银子回去,结结实实给自己置办了一顿好酒好肉。 哪成想人家不是不提,是时候不到。 看着箫誉,王二牙齿打颤。 “王大人明面上被停职查办,实际上,奉皇上之命,借口回乡探亲,想要来暗查津南码头,王大人说,津南码头修建的诡异,当年漕运未断的时候,津南码头就屡屡出事,底下的基建肯定有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我不知道,王大人还没来得及查,就遭了毒手。 那些不是悍匪,是,是世家派来的。” 王二心虚的说,眼珠子乱飘、 箫誉冷哼一声,“是世家派来的,但也是你里应外合的,王昌闵的功夫不至于落个惨死的下场。” 王二一身冷汗。 第38章 吃船 平安站在王二一侧,拽了拽手里的鞭子,威胁的明明白白:“老实说,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铁鞭发出哗啦的声响,刺激的王二全身一个激灵,魂儿都快飞出天灵盖了,“是,是我里应外合,我给王大人那天晚上的酒水里下了药。 不过,王大人当时没死,族长说王大人可能让山上的野物叼走了,其实不是。 王大人就是不见了。 那天夜里,他把世家派来的那些人都打成了重伤,自己个也头上破了个血窟窿,大家都以为他活不成了,但后来世家派人上山搜了。 那血迹直到王家村后山边儿上就消失了,他没进山,肯定不是被野兽叼走的。 王大人出事第二天我就走了,原本就说好的,他们给我一笔钱,我办好事就拿着钱离开。 但是一个月以后,当时找我的人又找到我,把小竹子给我,说那是王大人的孩子,让我带着孩子回王家村等着,王大人可能会回去找孩子。” 王二舔了舔发干的嘴皮,脸上带了点憋屈的火气。 “我当时之所以答应他们,就因为他们说,只要我给王大人下药,就给我五百两银子和一处江南的院子。 哪成想还有后面的破事。 他们想用小竹子吸引王大人回来,我就只能在王家村呆着,最初那几年我对小竹子挺好的,真的。 可这一等这么多年,王大人始终没露头,世家那边也逐渐不把这个当回事了。 最开始他们还给我银子,后来银子也不给了,还不许我离开王家村,我没钱花总得撒撒气啊。” 他做了亏心事害了王昌闵,现在说起来,倒像是他受了多大委屈。 箫誉嗤笑一声。 “那小竹子,真是王昌闵的儿子?” 王二摇头,“不知道,反正我跟着王大人的那几年,没听说王大人有儿子,王大人家都没成,哪来的儿子,倒是他弟弟成了家,不过王大人前脚出事,他弟弟估计也得不着好。” “他弟弟叫什么?” “王昌岐。” “你再仔细想想,王大人提起津南码头,到底都说过什么。” 王二苦着脸摇头,“我当时心惊胆战的,就怕被王大人识破我要给他下药,哪能记住这个,我是真的记不住,光知道码头有问题,王大人说这码头吃船还是啥。” 吃船? 箫誉想了一瞬,眼见王二这里再问不出其他,摆摆手让平安把人带下去处理。 箫誉不是什么信男善女,平安更不是,处理一个素日惯爱喝酒的混子简直再简单不过。 二斤烧酒给他往下一灌,摁着命门只等人断气,等气一断,把人送回王家村,等再被人发现,谁都当他是吃酒把自己给吃死了的。 料理了王二,平安再折返回来已经是天蒙蒙亮。 箫誉一宿没睡,盯着朝廷存档的那份津南码头工事图看了半夜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码头吃船,不出意外,王昌闵的意思应该是,但凡在这个码头停靠过的船只,再出航必定是要出事,或者在码头就要出事。 可码头不就是个泊靠船只的地点么,怎么会吃船。 箫誉着急,问平安,“派出去找精通航运的师傅们的人可有消息?” 平安摇头。 箫誉拧着眉叹了口气。 当年世家之所以要对王昌闵下手,那肯定是世家们不愿意王昌闵将码头这“吃船”的毛病修好。 既是如此,那为何这次镇宁侯府倒是要让陈珩全程参与津南码头的重启呢?他就不怕后续出事,陈珩要担责? “派人回京都查王昌闵,查王昌闵的弟弟,当初和王昌闵来往密切的也都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平安哪等他吩咐,料理完王二回来就顺便把这事儿安排出去了,“王爷熬了一宿,睡会儿,天亮以后不是还要去趟津南衙门。” 箫誉嗯了一声,起身去擦洗了一把,上床。 刚躺下,想起一事,“对了,云祥酒楼的下水卖的如何?” 说起这个,平安笑道:“卖的好,原本每天只定了两桶的量,从昨儿开始,又加了一桶,每天送三桶过去,按照这个情形,估计过几天苏姑娘去真定的酒楼谈,有戏。” 熬了一宿,可算是有一桩好事,箫誉就着这桩好事睡了。 日子过得好,总觉得这时光就是一眨眼的事。 箫誉提出的十天观察期已到,苏落都不用专门打听食客反馈,云祥酒楼加了订货量就是最好的说明。 今儿一大早,她做出自家散卖的量和云祥酒楼定的三桶的量便赶了骡子车去真定。 这次箫誉陪她一起去。 “小竹子怎么样?”箫誉赶车,朝旁边的苏落问,这几天他忙得紧都没太顾上去隔壁。 “性子冷,话也不多,要不是子慕缠着和他说话,估计一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挺勤快。”苏落扯了车上的一床破被子搭在腿上,道。 小竹子的头养了七八天基本就算是养好了,只要不剧烈运动,正常的日常活动没问题。 这几天他天天起个大早洒扫院子,烧水喂鸡,先前每日都是箫誉去屠户那里提下水,自从他能活动了,这活儿他抢了。 谁拦都拦不住,明明前一天说的好好的不许他去,结果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早早就去了。 看着瘦猴似的,力气还挺大,一个人用扁担担两桶回来也就轻微的喘一喘,也就比子慕大两岁,瞧着可比子慕身子骨结实。 苏落笑道:“特别有主意,也不知道好事坏事,不过子慕和他亲近,以前子慕天天睡懒觉,自从小竹子开始扫院喂鸡,他也跟着天天起大早,跟着一起干活,饭量都大了不少。” 苏子慕说的那个梦,苏落给箫誉讲过,箫誉笑道:“他在王二手里长大,没点主意早就让打死饿死了,有主意正常,哦对了,一会儿进了城我有点事要办,你先去酒楼,等我办好了过去找你。” “萧大哥你放心去忙。” 这厢,他们的骡子车欢快的前行。 那厢,陈珩的马车也抵达真定。 第39章 想好 陈珩这段时间过得实在不算好。 原本皇上已经答应了不再追究他码头那件事,但不知怎么,外面谣言四起,有说皇上自私无能的,有说镇宁侯府背叛世家投靠保皇党的。 乌糟糟的一堆谣言成天被御史劈头盖脸的往御书房砸。 皇上好面子,哪能经得住这种话。 一面要应付皇上那边的责罚,一面还要应付其他世家的怀疑,同时还得应付家里。 那天和苏落分别之后,陈珩回家找母亲要了当年立下的婚书,那婚书果然是没有了。 婚书没有了不算,府里已经择出了吉日,三日后他和顾瑶大婚。 这亲他不想结,他和顾瑶和母亲都说的清清楚楚,他想娶苏落,结果当天晚上,他吃的宵夜里被人下了点药。 他不知道是母亲的意思还是顾瑶的意思,总之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顾瑶是不是对苏子慕的药方子做了手脚,就和顾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他必须得娶顾瑶了。 可难道真的让苏落做妾?苏落怎么肯同意呢! 胸口堵着一腔烦闷,陈珩从马车下来,仰头看了一眼福源酒楼的匾额,偏头问金宝,“他们都到了?” 金宝立刻道:“真定各大药堂的东家,津南各大药堂的东家,全都到了,就等世子爷上去了。” 如今药价高的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百姓的承受能力,老百姓买不起药,药堂赚不到老百姓的钱就只能更加依附于世家,世家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掌控了药堂,下一步就是推出特价药。 老百姓买得起,但是药效大打折扣,药堂和世家双赢。 陈珩刚进酒楼,看到一道纤瘦的背影上了二楼,他脚下步子一顿,连呼吸都停了一瞬,跟着拳头一捏,大步就朝二楼追了上去。 苏落跟着酒楼的掌柜的进了二楼一个闲置的包间。 “这是我带来试吃的,您尝尝味道,下水这东西,听着腌臜,但我这个做的味道真的好,不好我也没脸凑到您这么高级的酒楼里来。 您看,这是我和春溪镇的酒楼定的契约,起初他们每天要两桶,现在涨到每天三桶,可见食客是喜欢的。 矜贵的老爷们未必瞧得上咱这东西,但酒楼的食客不也有家境稍好的寻常百姓么,您说是不。” 苏落这次没往脸上瞎涂乱抹,就淡淡的抹黑一点,小麦色的皮肤看着健康活力,她一双大眼睛带着笑,眉眼弯弯的看着掌柜的,怎么瞧都是一个精神小伙。 掌柜的不愿意尝这卤下水,但是他也听说了,春溪镇有户人家天天都来城东的屠户那里拉下水。 少则一桶,多则两三桶。 现在苏落将这云祥酒楼的订单摆在面前,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再不情愿,伸手不打笑脸人,掌柜的也勉强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 苏落感觉自己就跟伺候皇上吃饭的小内侍似的,这一刻看着掌柜的嘴,都屏气凝神了。 等掌柜的一口咽下,她忙道:“您觉得怎么样?吃着还行吗?您见多识广的,吃到的美味也多,只要您觉得能入口,哪怕咱们这生意谈不成,我也高兴的。” 苏落说的卑微又带着哄人的意思。 门口。 金宝看了陈珩一眼,低声问,“爷,进去吗?” 陈珩没说话,只从那半开的门缝里瞧见苏落一脸期冀的眉眼含笑的站在那里,看着那试吃的掌柜的。 曾几何时,苏落也这样眉眼含笑的站在他的桌案旁,一脸期待的等他吃一口她刚刚做出来的小点心。 可他事多,忙的紧,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吃过一口,每次她欢欢喜喜送来,他都打发她快点离开不要耽误他正事。 想起上两次和苏落的见面,那个对着他眉眼弯弯的姑娘似乎没再对他那么笑过,陈珩只觉得心口窝钝钝的难受。 他没说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屋里。 掌柜的一筷子吃完,没吭声,但跟着又夹了一筷子。 相比刚才,这次他细嚼慢咽,仔细砸么滋味,苏落也不催,静静的等他。 等掌柜的这一口咽下去,苏落亮了眼神,“好吃吗?” 陈珩简直难以忍受苏落用这样的目光对着别的男人说话,哪怕这个别的男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他也受不了。 砰。 陈珩一脚踹开门。 包间里,苏落和掌柜的齐齐吓一跳。 掌柜的不认识陈珩是谁,但见陈珩穿的华贵,真定这地方虽不是什么大地方,但紧挨着京都,时常有大人物路过,他惊怒之下没敢放肆,怒火在眼中一闪而过,起身朝陈珩笑道:“这位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陈珩连看都没看掌柜的一眼,一双眼睛冒火一样盯着苏落。 苏落心头骂了一句冤家路窄,怎么又遇上了。 要是让陈珩给她搅合了,哪怕陈珩只搅合这一家,后面那几家她也谈不成了。 苏落隐约知道陈珩的怒火从哪来,她追了陈珩整整五年,若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占有欲强就对不起那五年的付出了。 眼见金宝就要朝掌柜的开口,苏落抢在金宝说出那句“请您回避一下”之前,率先开口。 “这是我做的一点卤味,想要卖给酒楼,您要尝一下吗?” 前面两次,苏落见陈珩,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更谈不上热情,但现在她却端了笑容。 陈珩皱着眉,没动。 苏落这笑,让他觉得还不如不笑呢。 她是怕他搅合了她的生意,才这样朝他笑,在她心里,他就是这种人? 下垂的手捏拳,手指让捏的直响,盛怒在胸中翻滚,陈珩正要开口,忽的想到,苏落不肯给他做妾,那如果 苏落想要凭着这小生意在离开镇宁侯府以后过得更好? 可做生意谈何容易! 一样小吃凭着滋味好就想在酒楼里卖出去? 也未免太痴人说梦。 如果他在苏落谈生意谈的头破血流,如果他在苏落在外面过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伸一把手呢?帮她把这生意做起来呢? 那苏落必定就愿意做他的外室了! 做外室,他可以允许苏落继续做她的小生意,只要她喜欢,他愿意这样宠着她。 心思在脑中一闪而过,陈珩面上的怒火消散大半,他看了苏落一眼,朝掌柜的道:“走错了。” 第40章 又来 留下一句话,陈珩转头就出了包间。 他一走,苏落不露痕迹的松了口气。 尽管不知道陈珩为什么要那样说,但陈珩没有当面让她为难这让苏落悬着的心略略踏实一点,她拇指捏着余下几根手指的骨节,给自己重新鼓气,转头一张笑脸对上掌柜的。 “您看这味道还行吗?” 掌柜的原以为刚刚那公子和这卖卤下水的小伙子有仇呢,那样愤怒的冲进来,原想着,若真有纠葛,就是这卤下水味若仙丹他也绝不留下。 没成想是对方认错了人。 “味道的确是可以,不过小兄弟见谅,这个我也做不得主,我虽然管着酒楼的大小事宜,但要添减菜单还得经过东家同意。” 顿了顿,掌柜的忽然问,“小兄弟酒量如何?” 这话给苏落问的一愣。 掌柜的解释,“我们东家这个人,好喝酒,你若是肯陪他一顿酒,把他喝高兴了,再凭着你这卤下水的滋味的确不错,这事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主要是下水这东西,大家普遍排斥,我们冒然上了菜单也未必有人点。” 苏落明白过来,这是掌柜的心里已经认可了她的卤下水,怕东家不同意,给她支招呢。 立刻笑道:“多谢掌柜的提点,那您帮着安排一下?我请你们东家吃饭。” 苏落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她在镇宁侯府的时候没有喝过酒。 但谈生意不就是这样么,哪有什么事事如意,什么都有个第一次呢,她硬着头皮上。 掌柜的见苏落应的痛快,也笑道:“那行,正好今儿东家来酒楼了,现在也快晌午了,要不你先稍等,我去给你问问?还是你要再去其他酒楼转转?” 苏落笑道:“其他酒楼肯定是要去的,但是没道理让东家等我,我就在这里等着,其他酒楼过几天再去也行。” 掌柜的动了下嘴角,但嘴边的那句话没说出来,笑了笑,转头出去了。 他一走,苏落顿时大松一口气。 紧张的将手心的汗往衣服上蹭了蹭,一会儿就要喝酒了吗? 幸亏今儿和萧大哥一起来的,她就算是喝个烂醉如泥也不至于回不去家。 萧大哥去忙什么了?什么时候忙完?怎么还不找过来 苏落搓着手,朝窗边走过去,浑然没察觉,她竟然没有琢磨刚刚陈珩出现的问题,而是一直在琢磨箫誉。 苏落刚走到窗边,就见一个身穿衙门官服的衙役一路策马疾驰而来,那马还未在酒楼跟前停稳,他飞身下马,连滚带爬进了酒楼。 苏落一愣。 这衙役这样匆忙,出什么事了? 苏落心头疑惑才起,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慌张的逼近,紧跟着,不知哪间包间的门被一把推开。 “世子爷,不好了,淮南王又把衙门给点了!” 苏落: 好像上次她从镇宁侯府连夜来了真定那天,就听说淮南王把真定衙门给点了。 这是又点了? 包间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紧跟着,那衙役的大嗓门又响起,“这次是衙门连带着大人的书房一并给烧了。大人请世子爷赶紧过去一趟。” 隔壁包间。 陈珩一脸寒色的从椅子上腾然而起,他阴沉的眼底带着怒火,咬牙就朝外走。 好一个箫誉,这是非要和他镇宁侯府做对了! 陈珩黑着脸从包间出来,走到苏落那包间门口的时候,拇指的指腹在食指的关节用力压了一下,他朝那衙役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前来报信的衙役没做多想,应命离开。 苏落在包间里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陈珩就在她包间门口说的。 苏落一颗心登时再次提了起来,跟着,陈珩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上。 陈珩扫了一眼桌上那碗刚刚苏落给掌柜的试吃过的黑红亮黑红亮的东西,“这就是你做的小吃?” 苏落不知道陈珩到底什么意思,她心跳的砰砰的,吓得,“嗯。” 陈珩目光从那碗上挪到苏落脸上,“是什么?” 苏落顿了顿,如实道:“卤下水。” 陈珩那蓄着怒火的眼底登时裂出肉眼可见的震惊,跟着是嫌恶,他皱了眉,看着苏落,“下水?” 他还当苏落是做出什么美味小吃想要卖到酒楼来给自己谋生呢。 结果是下水? 呵! 是了,也就是下水便宜的没人要,苏落才有钱把这个买回去蒸煮一番。 想要把这个东西卖给酒楼?陈珩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异想天开。 他看着苏落,咬着牙发出声音,“我再问你一遍,和不和我回去,如果现在回去,我能给你争取一个平妻的位置。” 在此之前,陈珩从未想过平妻这个词。 他的身份何等尊贵,根本不允许有平妻这种有损门楣的存在。 可兴许是这碗卤下水刺激了他,苏落竟然沦落到想要靠下水来谋生的地步。 听着陈珩宛若恩赐一样的话,苏落面无表情的朝他一福,“多谢世子爷抬举,我不配的,况且我真回去了,谁都过不好。” 陈珩咬牙切齿,“你是不识抬举!宁愿和这东西打交道,都不肯与我回去?你想清楚了,等你再想回去,这平妻的位置可就没了。” 苏落还是那副表情,“多谢世子爷了,您去忙,刚刚听衙役说真定衙门那边等着您呢,我就不耽误世子爷时间了。” 苏落一脸疏离。 陈珩忽的心头一跳。 曾几何时,都是他对苏落说:不要在我跟前打转了,我这里忙的很,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没想到今儿倒是苏落对他说了这话。 几乎是同样的话,这话就是他以前说过无数遍的本意,现在听起来,陈珩只觉得刺耳又难听。 他盯了苏落一瞬转头离开。 刚出门,和正赶回来的掌柜的迎了个对面,陈珩一腔怒火带着浑身生人勿进的气场,让掌柜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靠边站给他让路。 等陈珩一走,掌柜的进了包间问苏落,“刚刚那位公子怎么又来了?是有什么事?” 第41章 不行 苏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色正常又自然。 “好像是要找人,问我认识一个叫什么落的不,说我和那人长得像。” 这倒是和先前的话对得上,掌柜的嗯了一声很快揭过这一茬。 “我们东家说了,既然苏兄弟这卤下水还想去其他酒楼也试一试,索性中午不如摆一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我们东家叫几个他的朋友过来,这几位也都是开酒楼的,苏兄弟倒是可以一起谈了。 不过就是一点,这几位和我们东家一样,都是好酒。” 他们掌柜的哪是想要和人家谈生意,这就是寻个由头要聚在一起喝酒。 掌柜的往苏落单薄的身子骨上瞧了一眼,“我是觉得苏兄弟这卤下水味道着实好,真心想要把它填到酒楼的菜单里,所以在东家跟前多说了几句,攒了这个局。 不过苏兄弟也量力而行,到时候要真喝不动也不要勉强。” “多谢掌柜的提醒我,我晓得,那我现在就在这里等?” 掌柜的嗯了一声,又问:“苏兄弟自己来的?” 苏落笑道:“我和我大哥,我大哥有事去忙了,掌柜的放心,一会儿要真喝多了,有人管我的。” 苏落心思通透,掌柜的提一句她就明白什么意思,再加上她这卤味的确是合了掌柜的心意,掌柜的不免多说一句,“我们东家好喝酒,也爱谈酒,苏兄弟要是懂点什么酒水酿造或者故事传说之类的,到时候不妨多说点。” 一听这个,苏落倒是意外的愣了一下。 她费尽心思的想要把卤下水推进各大酒楼,但最终目的却不止于此。 卤下水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食,想要和镇宁侯府那样的百年世家抗衡,她不可能靠一个卤下水就能有资本了。 她瞄准的,正是酒水。 她手里除了一张卤下水的方子外,还有一张酿酒的方子。 酒水这东西,做好了,是可以往更高的层面发展的。 苏落之前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方向,毕竟要做酒水生意,需要足够的本钱,她以为她至少需要两三年才能进入酒水市场。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能略略的窥见一斑? 如果能和这些有地位的又好酒的人结交一二 苏落压着心头涌上的澎湃,朝掌柜的道:“我知道的不多,到时候尽量表现好。” 苏落现在的心情,比她第一次在云祥酒楼签下契约那时还要亢奋激动,手心汗津津的,一颗心砰砰的跳的停不住。 这次不是吓得,这次是喜的。 陈珩从酒楼出来之后,直奔真定府衙,快到府衙门口的时候,金宝没忍住,朝着一路黑脸的陈珩问了一句,“世子爷既是放不下苏姑娘,几次挽留无果,何不用强直接把人带回去?” 金宝不明白。 直接把人带回去,生米煮成熟饭,不就一切搞定吗? 什么妾啊外室啊,还不是世子爷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何必见一次动一次怒,不见又焦灼难耐,这不是折磨自己嘛。 陈珩沉着脸,语气不善,“用强?为了一个女人我用强直接把人带回去?镇宁侯府不要脸面的吗!” 一个女人,也值得他用强! 金宝瞬间了然,他们世子爷何等矜贵骄傲,怎么会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用强迫手段,他要的,是那女人乖顺的自己回去。 金宝没再多话,陈珩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却并不痛快,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真定知府早就在大门口等着陈珩,见他来了,当舅舅的几步上前迎接了外甥。 陈珩暂时将心头的不痛快拨至一旁,“怎么又烧了,这次是怎么回事?” 真定知府哭丧着脸,“单单烧了府衙也不至于我专门叫你一次,这次烧了书房。” 他压着声音。 “书房里有这些年你大舅给家里写回来的那些信,我不敢让府衙的人进去翻查到底烧毁了哪些,只能叫你来。” 陈珩一听这个,差点炸了。 大舅也就是顾瑶的父亲,镇守祁北的大将军。 “怎么那些信你还留着,看了不烧?” 那些其实也就是寻常家信,但是难免有时候会在里面提一两句别的事。 真定知府垂丧着头,“我这不是怕你大舅在祁北哪天打仗有个意外,连个一言半语也留不下,才” 陈珩一张脸越发的黑,喝断他这二舅,“胡说什么。” 真定知府一连串点头,“是是是,先不说这些,赶紧去书房查查。” 书房诺大,里面东西散乱了一地,他一个人翻查不定翻查到什么时候,又不能让别人进去,这才叫了陈珩来。 陈珩带着金宝和另外两名绝对靠得住的暗卫和他一起进去,连收拾带翻找。 一片狼藉的书房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算是收整出来,除了被烧糊的部分,余下的都分门别类归置好了。 陈珩没好气道:“信函可是有少?” 真定知府大松一口气,“一封不少,不少。” 陈珩道:“不少现在也都烧了,免得留下是个祸患。” 说完,陈珩皱眉,“你这书房还有别的机密?” 真定知府摇头,“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那就不对啊,箫誉发一次疯,烧了你的府衙和书房,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信函一封不少,那他找什么呢?” 真定知府被陈珩问住了。 找什么呢? 早就从真定府衙逃之夭夭的箫誉将怀里一本册子交给自己的暗卫,“你们分成两路,一路明着直接回京都,在京都待几天再去春溪镇,另外一路暗着,把这东西交给平安,他知道怎么做。” 暗卫接了册子告退。 箫誉一掸身上的灰,转脚朝福源酒楼而去。 箫誉过去的时候,苏落正在酒楼里等着那些东家呢,包间里就苏落一个,他一来,苏落就亢奋的把刚刚的事提了一遍。 只是隐去陈珩那一段。 “让你陪酒?不行!”箫誉二话没说直接给她拒绝了。 第42章 离谱 苏落一脸亢奋凝在脸上,疑惑的看着箫誉,“不行?为什么不行?” 箫誉想说,为什么不行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一个姑娘家家的坐在一群老爷们儿堆里陪酒? 且不说别的,身体受得住? 尤其是一群爱好喝酒的老爷们儿,你想和人家谈生意就不能拒绝人家的提酒,到时候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喝坏了算谁的! 有要喝的就有要心疼的。 可这话箫誉没法说。 他只能在苏落的目光里,道:“掌柜的不是说了吗,要给这些东家聊一聊什么酒水文化呢,你要是喝多了酒,能聊么?你以前喝过酒?知道自己酒量?知道自己酒品?喝多了不会发疯?” 箫誉五连问,给苏落问了个哑口无言。 她以前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量,不知道自己酒品,不知道喝多了会不会发疯,尤其心底压着那么多事 可不喝生意就谈不成。 箫誉叹了口气,“我喝。” 苏落立刻摇头,“那不行,他们好几个人呢,咱们来求着人家谈生意,到时候人家要提酒你根本不能拒绝,喝坏了怎么办!” 这倒是和她萧大哥心有灵犀了。 箫誉心情略好,嘴角扬了一点笑,“喝不坏,你萧大哥酒量好着呢,一会儿让你瞧瞧本事,不要再和我推诿拉扯了,再拉扯生分了。” 苏落是属实的过意不去。 平时萧家这俩兄弟对他们的照顾和帮助就够多的了,她唯一的回报就是每天给人家送一两顿饭。 搓了搓手指,苏落没拒绝,她理智的知道,箫誉说的是对的,她看着箫誉好看的桃花眼,带了一点商量的语气,“那,等这生意谈下来,我给你拿分红好不好?” 商量的语气带着一股软和劲儿,听得人想要伸手捏捏她的嘴唇,还想尝一尝,这是什么嘴,怎么说话这么好听。 苏落还准备了半肚子话,箫誉要是拒绝,她就拿那些话出来劝。 结果箫誉眼皮都没眨一下,一点没和她虚客气,“行,那我跟着苏老板发财,我这算是凭本事入股?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一句话给苏落逗笑了,心里那股子对不起箫誉的劲儿也散了大半。 人家真心实意的帮她呢,她矫情什么劲儿。 他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热闹的说笑声,紧跟着包间大门被掌柜的从外面推开,几个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男子从外面鱼贯进来。 便是掌柜的先前提到的那几位东家了。 算上苏落和箫誉,一桌八人。 掌柜的有心要帮苏落,将苏落带来的那些试吃的卤下水用碗装了,分了七份,混着满桌菜肴在各位东家跟前摆了一份,苏落和箫誉跟前一起摆了一份。 兴许现在不会动筷子,但是酒若是喝好了,这卤下水吃也就吃了,这东西只要吃进嘴里,必定会觉得香。 一切准备好,掌柜的给苏落递了个加油的眼神,笑着离开。 “这是余杭一带盛行的金缕梅?” 福源酒楼的东家从地上捞起一只酒坛子,刚刚开封,箫誉语气颇为随意的说了一句。 原本桌上的气氛让苏落觉得有点不自在,那种不自在不是被人为难的不自在,也不是被人排挤的不自在,和从前在镇宁侯府家宴上的不自在完全不同。 就是有点单纯的一个小姑娘坐在一群大老爷们当中的那种不自在。 苏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能努力维持住面上的从容已经不错了。 这幸亏是箫誉就在旁边呢,若单是她自己若单是她自己,也许就没工夫考虑什么自在不自在了。 人有依靠才会多想,没了依靠,也就无坚不摧了。 箫誉一开口,苏落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随着酒香气飘了出来,她跟了一句,“梅香味好浓,像是腊梅。” 几位东家原以为这卖卤下水的小伙子只是单纯的为了推销他们家的卤下水而来陪酒,没想到倒是真的懂点。 其间一个穿着颇为儒雅的东家笑着看向苏落,将福源酒楼东家倒出的第一杯酒直接递给了苏落,“小兄弟懂酒?不如猜猜这酒是几年份的?” 要猜酒水的年份,那得尝。 但箫誉不想让她喝,苏落也怕自己万一酒量当真不行,笑容晏晏间欠了欠身子接了那酒杯,苏落将杯盏往鼻尖儿一凑,闻了一下,皱了皱眉。 那问话的东家便笑道:“如何?” 其他人也含笑看着苏落。 笑容没有恶意。 箫誉也看她,“没事儿,说错了我们又不打你。” 他一句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玩笑话让苏落心中那点紧张一散,也让酒桌的气氛更好了些。 苏落朝那几位东家道:“我闻着,不像是有年份的,像是刚酿了也就个月的,酒曲的香气还没有完全散开。” 这话一出,登时惹得一桌子老爷们包括箫誉在内都大吃一惊。 “这还能闻出来?真是奇了,这酒刚刚出窖四个月,小兄弟可不兴诓人啊,你之前是不是喝过啊?” 箫誉接了这话,替苏落道:“我弟不能喝酒,一喝酒全身起疹子,我们家小本生意,哪喝得起这么贵的金缕梅。” 顿了一下,他把自己跟前人家福源酒楼东家替他倒的那杯酒端起来,起身,“我敬各位大叔大伯一杯,感谢你们能给我们这种小本生意一个机会。” 箫誉先前问人家酒水是金缕梅问的随意,现在敬酒又敬的郑重。 一杯喝完,端起苏落刚刚接了的那一杯,也一口干了。 他这态度让几位东家心里很是受用。 一位东家啧啧两声,“你们当真没喝过?这我以前单是听人说,有人天赋异凛,靠闻就能闻出酒水的好劣,之前还不信,今儿倒是有点信了,那什么,老赵,你那儿不是有一坛子自酿的酒?拿出来,让咱们小兄弟闻一闻。” 他话音一顿,看向苏落,眼底带了点热光。 “小兄弟要是也能闻出这酒的门道来,今儿这单子,我们酒馆直接签你三桶的量。” 苏落: 就目瞪口呆。 以前她只听人说,男人们谈事情,桌上把酒喝好了,一切都好说。 她还觉得离谱。 这可真是 她能说,现在就盼着,越离谱越好? 第43章 本事 不愧是好酒的,这饭菜还一口没动呢,一群人就围着酒水说话了。 福源酒楼的东家就是这酒馆东家口中的老赵,他笑着起身走到包间门口,冲外面吩咐一句,不过片刻,一个小伙计笑盈盈的将一只酒坛子抱了进来。 “来,闻闻我这酒。”赵东家直接将坛子开封,用碗到了半碗,递到苏落跟前。 苏落也不谦虚推辞,笑着接了,慢闻轻嗅,然后一扬眉梢,“这是红薯酒?用红薯和饼药酿造,饼药选的是嫩芽醪草和带着颗粒的米粉,这米粉是新打的白米和糯米参杂而成?” 说着,苏落又闻了闻。 “里面还调配了少许陈香,酒曲中带着陈香的香气,不过酿造时间不长,大概是三个月?” 箫誉活像是捡了个大宝贝一样看着旁边的小姑娘。 怎么能有人长得好看还有这么多本事呢? 会煮卤下水,能吃苦,会独立,有野心现在,还懂酒水? 苏落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是有光的。 箫誉简直想要把人摁了桌上来一个深吻,越看越爱。 他都不用看一桌子东家的反应,就凭苏落这一脸的自信就能断定,她说的没错。 “说得好!” “可以啊,这都能猜出来?我老王喝了半辈子酒,今儿遇上能人了!” “老赵,你确定之前没有泄露?这也太神奇了,就好像他看着咱们酿的一样!” 这酒是这几位东家闲来无事自己个酿着玩的,封存在福源酒楼。 一只手还摁在酒坛子口上的福源酒楼东家老赵满目惊喜的看着苏落,转头朝旁边酒馆老板道:“你一个酒馆老板,也没有人家专业。” 酒馆老板朝苏落笑道:“小伙子,要不你别卖卤下水了,来我酒馆,替我酿酒,我保证让你赚的不比卖卤下水少。” 苏落忙道:“您说笑了,我也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恰好知道这些罢了,您再给我瞧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另一位东家笑问,“你瞧着年纪也不大,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真是天赋?” 苏落失笑,“不过是家母喜欢酿酒,我跟在家母身边耳濡目染。” 箫誉有些意外苏落提到她母亲,斜睨着看了她一眼。 对面酒馆东家立刻两眼放光,“哦?这意思,你母亲才是真正的高手?不知道方不方便引荐一二,我们酒馆求贤若渴。” “您抬举了,算不上高手的,她只是和您几位一样,喜好这个,平时爱自己捣鼓着酿着玩,不过我母亲几年前就过世了。” 苏落本不想提最后一句的。 现在的气氛实在太好了,她怕说了这个,气氛一下就降下来。 可她能看得出,那酒馆老板是真的好酒,也是真的想要和懂酒的人结交,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 果然,这话一出,满屋子的热闹顿时一僵。 苏落抿了一下唇,正要说话想要缓解一二,箫誉道:“您要有什么需要和我弟弟说一样的,只要是我弟弟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苏落赶紧接了箫誉这话,“是,是,就比如这个红薯酒,当时酿造的时候,要是酒曲的分量稍微再少点,肯定会更好喝的。” 气氛降下来也是因为提到了已故之人,既然这卖卤下水的小兄弟俩有心要揭过这一篇儿缓和气氛,几位东家自然也就顺着他们的话题重新讨论起这酒水来。 苏落从来没想过,这一趟真定之行,竟然会这么痛快。 她在来之前,煎熬了三四天夜里睡不着,躺在那里就琢磨见了人怎么说话,人家拒绝她怎么还口周旋之类的,还给自己打气,就算被拒绝也不要气馁之类的。 万万没想到,现在不仅签下了单子,还一下签了六家! 一家福源酒楼,一家带堂食的小酒馆,一家客栈,另外三家是卖熟食的铺子。 因着店面大小不一,各家的订单也不同,不过共同点是他们不像云祥酒楼那般一下签了半年的单子,这边签的都是活单。 前一天送货的时候来确定第二天是否继续订货,订多少货。 就是这样,苏落也心满意足了,起码敲门砖把门敲开了。 从福源酒楼出来,苏落脸上带着收不住的笑,侧坐在骡子车上朝箫誉道:“萧大哥,咱们竟然成了。” 那眼睛亮的发光,那脸蛋因为兴奋和激动带着沱红。 她萧大哥只想在她眼睛上脸上嘴上吻一会儿。 心痒难耐也得忍着,带着一身酒气,箫誉道:“他们签这单子,不是冲着卤下水的味道或者销量签的,是冲着你辨酒的那份本事。 你没发现么,这几家,不论是什么生意,都和酒水打交道,而且这些东家本身也好酒。 他们想要结交你。” 因着想要结交苏落这个人,所以签下了苏落的卤下水。 苏落还是头一次这样被人肯定。 他们想要结交你这个人! 不是因为某种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你这个人,你有这个本事,这是你自己的本事,和门楣背景无关。 这个认知让苏落心里涨涨的。 她在镇宁侯府五年,拼尽了全部的本事也没有得到任何想要得到的,她整个人活的像个笑话。 现在,她竟然也是有本事的人了。 箫誉驾着车,瞧着苏落在旁边兀自傻乐,着实是忍了又没忍住,暗道一句你招我的别怪我,伸手在人家姑娘头上揉了一把。 苏落嘴角还带着笑,疑惑看向箫誉。 箫誉占完便宜一本正经,“指路啊,不是去买下水么?被灌酒的是我,你醉了?” 纵然是相谈甚欢,但箫誉也被灌了不少酒。 索性他酒量好,倒也稳得住。 那六家,每家只先定了一桶的量,但苏落对自己的东西有自信,她连着在三个屠户那里买了人家全部的下水,一共十桶,回程之后,还又去了一趟春溪镇的猪肉铺子。 这屠户和苏落箫誉早已经熟悉,他们一来,屠户就笑着招呼,“今儿下水多,有三桶。” 苏落不急着拿下水,而是跳下骡子车上前,笑道:“大哥,以后咱们这边的下水,我肯定长期定,我不光和你这里定,和真定那边也定,我和他们买是十三文一桶,咱们这价也调整一下,我也给你十三文。” 以前都是十文一桶的。 第44章 好看 屠户皱着眉一脸严肃,“说好了十文就是十文,什么十三文,一桶下水也卖十三文?在卖给你之前,这东西都是不要的,不调整,就十文。” 屠户一摆手,直接拒绝了苏落,听上去还有点生气? 苏落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和言软语道:“大哥,别人那里都是十三文,到您这里成了十文,这不是欺负人么,我干不出这事儿,咱听我的,调成十三文。” 屠户眉头锁的紧,“不调不调,眼见你生意好我就上调啊?那我成什么人了。你是怕别人十三文我十文,我知道了心里不痛快,没有的事儿,咱这里就是十文,踏实做你的生意去。” 顿了一下,屠户道:“就这十文,咱也定个文书啥的,你和那些卖十三文的也定一个,定好了以后别管你生意好坏都不能再随意涨价。” 这大哥当时卖给苏落下水的时候,是同情过他们“兄弟”三个的,现在见他们靠着这个腌臜玩意儿竟然做起了生意,还做的红红火火,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一点眼红没有,反倒提醒苏落。 苏落领他的情,没再多说,只是和箫誉拿了下水离开之后朝箫誉道:“以后我每天往他这里送一碗卤下水,他也爱吃这个。” 箫誉笑道:“你决定就是,不过这大哥提醒的对,真定那几家屠户,咱们是得定个契约,这价格十三文一桶不便宜了,以后不能再涨。” 苏落点头应了这事儿,“我回去写一个,明儿去卖下水的时候带过去。” 两人说着话将骡子车赶回家。 一天折腾,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 原以为家里还和以前一样,附近一堆孩子在这里玩的四仰八叉呢,结果进了院,院里静悄悄的,就春杏在太阳底下搓洗衣裳呢。 “小孩儿呢?”苏落问道。 春杏笑嘻嘻擦了把脑门的汗,“又去探险了,说是那边住了一个怪老头,老头家里有鬼还是什么,他们去捉鬼了,你们吃饭没,锅里还热着饭。” “吃过了。” 苏落说着话往前走,箫誉跟在苏落身后将骡子车拉进来,走了两步,忽然眉头一皱。 苏落身后,棉衣底下,屁股和大腿根那里,一滩血迹,一走路更明显。 那血还红着呢。 这是受伤了? “你哪里不舒服?”箫誉拉着缰绳的手一紧,连骡子车也不往里牵了,杵在那里一脸紧张盯着苏落。 苏落纳闷回头,“没啊,咱们不是一路都在一起,我受什么伤,倒是你,喝了那么多酒还吹了风,难受不?” 箫誉刚想说不难受,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成,“有点头晕。” 春杏一听这个,赶紧道:“大哥快扶萧大哥去屋里坐会儿,我给到热水。” 箫誉把骡子车牵进草棚,装模作样头晕脑胀,手扶着车辕稳了稳,“不急,我先把这些下水提下来,一会儿直接回家,回去歇会儿。” 苏落赶紧道:“我现在就扶你回去,别提了,一会儿我和春杏一起就提下来了,实在不行让平安来帮忙,你快别动,我扶你回去。” 谁能架得住心上人温柔小意关心着急呢。 萧大哥反正架不住。 “嗯,让平安来提。” 说完,让苏落扶着他回家。 平安: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真吃醉了酒的人是怎么被搀扶回去的苏落不知道,反正这一路上都正常说笑的萧大哥,此刻几乎全部身体的重量都压了她身上了,她就像是一根人形拐杖,让箫誉半搂半抱的进了屋。 苏落扶着箫誉上了床榻,“你靠会儿,我给拧个帕子你擦擦脸。” 苏落捋了一下鬓角散落的碎发,转头去找热水,箫誉眼眸微深,看着她的背影,视线从她半截白皙的脖颈下滑到纤瘦的腰肢,再到屁股下面那一滩血迹。 尤其苏落半弯着腰在盆子里洗帕子的时候,那血迹更明显,那血像是还湿着。 箫誉皱眉,流着么多血,身上就真的没哪不舒服? 苏落拧了热气腾腾的帕子转身过来,递给箫誉,“擦擦脸上,一会儿喝点水躺下睡一觉,晚上我送饭过来,想吃什么?” 箫誉皱眉,一脸不痛快的哼哼唧唧,“你给我擦。” 正要出门去提下水的平安:我滴娘咧~ 箫誉铁汉撒娇。 苏落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手拿着帕子去帮箫誉擦脸。 热帕子贴在脸上,温热了那一片肌肤,让箫誉浑身熨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喉结一滚,“你真好看。” 苏落手一抖,脸颊刷的红了。 她在镇宁侯府五年,也没和陈珩这么近的接触过,现在箫誉说话气息都能喷洒到她脸上,就这样盯着她说这样的话,眼神那样热,好像比洗帕子的热水还要热。 苏落捏着帕子的指尖轻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 她萧大哥得寸进尺,“我好看不?” 苏落: “你看看我,看我好看不?”箫·铁汉·誉继续撒娇,“我喝了那么多酒,都说喝酒糟脸,也不知道我丑了没有。” 苏落: 这是后知后觉的醉了吗? 她刚刚还觉得臊得慌,现在又觉得哭笑不得,慢慢抬眼去看箫誉。 一抬眼。 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外勾内敛,蓄着一汪情。 “好看吗?” 苏落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击了一下,不然为什么会突然跳的这么快。 “问你呢,我好看吗?”箫誉看着苏落,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点遣倦的像是勾人魂魄一样的沙哑。 苏落就跟让勾了魂一样,点点头,老实巴交,“好看。” 箫誉没料到这姑娘答得这么直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偏头笑起来,笑了一下,又看苏落,“没你好看。” 嗡~ 苏落头皮都麻了。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哪里受伤了吗?我看你裤子上带着血。” 头皮发麻心跳加快的苏落:啥? 脸上表情一僵,茫然看着箫誉。 箫誉伸手点了一下,“腿根的地方,有血。” 苏落:呔! 第45章 葵水 苏落第二次从箫誉家落荒而逃。 上一次是擦药,这一次是 她来月事了! 箫誉竟然一脸关切的问她,你哪里受伤了。 苏落跑出箫誉家院子的时候,脸还滚烫的冒着热气。 为了给他家王爷留出发挥的空间,平安提完下水留在这边和春杏闲话,听到隔壁门开的动静他才离开。 结果一出门遇上苏落顶个大红脸立在门口吹风。 “苏姑苏大,怎么了?”平安纳闷的看着苏落,心道该不是他家王爷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禽兽真面目,给人吓得。 苏落没料到平安会突然出来,一个激灵摇头,“没,没事,你快回去,你大哥喝多了。” 说完,苏落后退一步,和平安拉开距离,然后保持了一个始终以正面面对平安的姿势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家,一进院子,啪,把门关上了。 平安心道一声完了,转脚就往自家奔。 一头冲进去,瞧见他家王爷一脸生无可恋的瘫在床榻上,平安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王爷,您怎么就那么忍不住,你不说要循序渐进日久生情吗?你看你把苏姑娘吓得,直接把我关门外了,人家不和咱们来往了!你对人家做了啥!” 垂死病中惊坐起! 箫誉腾的坐起身看着平安,“你回来遇上她了?” 平安翻个白眼,“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人家把我关门外了。” 抓不住重点的萧小王爷一把抓了平安的胳膊,“你见着她的时候,她干什么呢?什么脸色?” 平安盯着他家小王爷,飞快的舔了一下嘴皮,“什么脸色,好像没什么脸色,不过脸特别红。” “脸上有怒火没?有难过没?你给我仔细想。” 平安尽管不太明白想这个干什么,但不妨碍他忠心耿耿执行命令,当真就原地不动保持一个翻白眼的姿势足足回想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信誓旦旦道:“没有,就红着脸,像是有点难为情?” 说完,又将话题拽回,“不是,王爷,到底什么情况啊?” 箫誉松了平安的胳膊,翻身下地,穿了鞋提了外袍就朝外走,“这不是你能打听的。” 扔下一句话,箫誉直奔回春堂。 他进去的时候,药堂没人,因着上次救小竹子的事,药堂的老大夫和他也算是熟了,招呼道:“抓药?” 箫誉一瞧就是身体康健不像有病要诊脉的。 箫誉凑到老大夫跟前,胳膊往柜台一支,托了下巴,另一只手讪讪摸了摸鼻尖儿,“那个,和您咨询个事儿。” 老大夫一脸狐疑看着他。 箫誉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就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要是没受什么伤,却突然身体出血了,这是” 杀人如麻的小王爷,硬是没好意思说可能是屁股或者大腿根之类的词 他们家小姑娘呢,哪是能对外人说的。 不过老大夫到底是过来人,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笑起来,“如果确实能排除外伤,那应该是来葵水了。” 箫誉: 箫誉:!!! 腾的,脸烧红起来。 他想,最多也就是苏落染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症,刚刚被他给说出来,苏落恼羞成怒跑了。 葵水? 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上头去。 老大夫见多识广,没多问,只笑着朝呆若木鸡的箫誉道:“如果是头一次来,家里最好是让长辈出面安抚安抚,没事儿,都是正常的,注意换洗衣物,平时别着凉,条件允许的话,喝点红糖水什么的。” 箫誉收了魂儿,“这个,一般要多久?” “分人,有的人天,有的人五到七天,身体不好戚戚沥沥的也有,不过这就是病症了,得瞧病吃药,正常人普遍就是七天之内,每个月差不多固定的日子,前后脚。” 老大夫一面说一面瞧着箫誉的表情。 他只在最初的时候震惊尴尬,现在问起这些,倒是一幅虚心讨教的样子。 这也不知道是给家里妹子问呢还是给心上人问呢,倒是个体贴的人,他可见过不少男子,一提女子的葵水,那就跟见了死人一样直呼倒霉晦气。 箫誉这样的,少见,老大夫不免又多说两句,“来葵水的时候切莫累着,更不能有房里的事” 直到从回春堂出来,箫誉耳边都还嗡嗡的呢。 葵水?! 苏落女扮男装,他也不好买包红糖送过去,可他要是不买,苏落自己知道买不? 那傻丫头今儿还打算和人家喝酒呢! 这幸亏是没喝,来葵水还要陪酒,那不玩命呢。 再者,她一下揽下那么多订货,今儿还要忙着搓洗下水,明儿还要起大早煮下水,大夫说不能累着,她这不累也不行啊。 一路走,杀人如麻的小王爷一路琢磨,走到糖铺子门口,啪的一拍掌,琢磨个屁,不琢磨了,这么好的嘘寒问暖拉近感情的机会,他竟然还琢磨? 脑子让鸟叼走了! 不如就顺其自然,揭穿她这女扮男装的把戏,自己还能光明正大的打着我就是对你有意思的旗号靠近。 不过,这样的话,他也得找个机会和苏落说一下自己的真实身份。 俩人都瞒着身份,谁也别说谁骗谁,这有一个被揭穿了,另一个要是还瞒着就不太地道了。 箫誉打定主意,进糖铺子里买了二斤红糖,顺便又要了一罐蜂蜜,出来转脚去旁边铺子里买了三斤鸡蛋又去衣裳铺子里给苏落挑了一套夹棉的衣裳。 出门的时候,听见店老板说什么葵水布之类的,又顶着一张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脸,在店家惊疑好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给苏落买了一打十二条软绵的葵水布。 用蓝布包了。 还顺带了一个汤婆子。 杂七杂八提了一大堆,南淮王萧小王爷去了苏落家。 他去的时候院里一个人没有,就两只狗崽崽在院里玩呢,耳朵倒是灵,他一推门,两条狗嗖的转头看过来。 见是他,摇着尾巴啊呜叫了两声,又去玩了。 狗叫声到底惊动了屋里人,春杏从正房出来,见是箫誉,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慌张,“萧大哥有事?” 第46章 别怕 “我找苏大有事说。” 箫誉说着,春杏的目光兜转在他两手提的东西上。 蓝布包里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那一兜鸡蛋她看的清清楚楚,该不会是萧大哥发现她家小姐女扮男装了。 提鸡蛋来什么意思? 萧大哥要干什么? 有事说要说什么? 春杏脑子里一片麻,心里琢磨不清,手指搓了搓衣服边儿,“那个,我大哥睡了。” 箫誉扬了一下眉,见春杏一脸的慌张难掩,笑了一下,“别怕,没事。” 他声音温和,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沉稳,春杏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年大雪。 她跟着苏落陪镇宁侯夫人去大佛寺上香,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快到大佛寺门口的时候忽然马车受惊,苏落从车里滚了出来。 一头跌撞到地上,额头被地上的干树枝子结结实实刺了一下,当时就流血了。 大佛寺哪有大夫,镇宁侯府夫人眼底带着厌烦,一句安慰没有,直说苏落晦气,竟然在寺院门口闹出血光,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那时候苏落和她都吓得不行。 既怕这额头上留了疤毁了容貌,又怕因为这血光之灾凭白担上一些莫须有的骂名。 后来还是寺院的僧人带苏落去了禅房,找了寺院里的草药膏子,擦洗了伤口涂了药膏。 陈珩来大佛寺接镇宁侯夫人回家,因着雪大天色又晚,镇宁侯夫人说要留宿一夜。 那天晚上,陈珩也像现在这样,站在她们房门前,问她:“苏落呢?怎么吃晚饭的时候不见她?” 春杏怕陈珩也说什么晦气的血光之灾,撒谎道:“小姐睡了,奴婢就没叫她。” 天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叫嚣什么:快去安慰安慰小姐,她快吓死了。 但陈珩只很不悦的皱了眉,一句话也没说,转头走了。 春杏记得清楚,陈珩走出禅房的院子,她一回头,看见苏落咬唇站在屋门口,望着陈珩离开的方向失神。 啪~ 一个响指在春杏跟前打响。 箫誉依旧挑着半边眉毛,问她:“想什么呢?” 春杏一收神,抿嘴扯出一个笑,让开身子,“萧大哥进去。” 以前春杏盼着陈珩能进屋安慰一下苏落,但她说苏落睡了,陈珩就走了。 现在 春杏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 如果非要究一个原因,那隐约是她希望萧大哥能和她家小姐有点什么。 箫誉看了春杏一眼,没再说话,提了东西进屋。 一进去,在堂屋迎上苏落一张同样带着慌张的脸。 苏落眼睛大,带着一点怯怯的慌张站在那里看着他,让箫誉一进来心就酸软一片,他想了一路的开场白此刻全从脑子里跑光了。 “那个,我去回春堂问了大夫。” 箫誉将东西放到堂屋的桌上,大拇指的指腹搓了搓自己鼻尖儿。 “他说,得喝点红糖水,那什么,我,我怕你不舍得买,就替你买了点,咱赚钱呢,别不舍得花,糟践身子。 这个汤婆子,我没买带花样的,怕你用着不方便,这个男的女的都能用。” 有些话,一旦开了个口子,再说就没那么难了。 “还有就是,你,你是第一次还是大夫说,让家里长辈安慰安慰你,我寻思你家也没有长辈,我勉强算你大哥,就,你别害怕,这是正常的,小姑娘长大了都这样。” 在箫誉进来之前,苏落完全不知道箫誉要说什么。 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女扮男装被发现了,是被发现了吗?他要说什么? 如同那年在大佛寺,陈珩找来,她心里想着:额头要留疤了吗,他也要说我晦气吗? 都是不安。 不同是,陈珩压根没进那道门。 箫誉不仅进来了,砸出这一声声的话,直接把苏落砸的心里发酸。 月事这种事,在男女之间这样被提起,论理是个尴尬又让人窘迫的话题,可苏落现在一点窘迫没有。 多少年了。 自从爹娘没了,她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细密又熨帖的抚慰和关心了。 苏落想,当时第一次来葵水,如果那时候她就认识箫誉了,会不会就不会害怕的一夜睡不着,不停的琢磨自己是不是快死了,不然好好的为什么要流血。 心里密密的酸胀蔓延四肢百骸,苏落鼻音有点重的道:“没,不是第一次。” 谁也没有挑明说什么,但是句句话里又表达了什么。 苏落低着头,带着鼻音,箫誉垂眼看她,“哭了?哭什么?是不是难受?对了,大夫说,这个时候不能着凉,容易肚子疼,你疼不?” 苏落摇头,“没事,谢谢萧大哥。” 苏落瘦,这时候垂着头嗓音带着点哭腔,软软的叫萧大哥,叫的她萧大哥心里直心疼,想把人搂进怀里安慰一番。 但也只能想想。 箫誉道:“反正你多注意,这个时候不注意,以后容易留下病根,遭罪的还是你。” “嗯。” 苏落一声应落下,屋里静了下来。 按照箫誉一路走来的盘算,本应该是在他点出苏落女扮男装这件事之后,顺其自然的问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等问出苏落的身份,自己再顺便坦白一下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他有点问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苏落为什么哭,不敢贸然多问。 两厢沉默片刻,箫誉道:“那你歇着,弄那些事,记得用热水。” 箫誉走到门口,忽然想起大夫的话,回头又道:“那个,我还得问一句,就,大夫说,这个正常是天或者七天,要是生病了就戚戚沥沥很久,你” 之前苏落只心酸,无窘迫。 可到底这个话题太过私密。 她过了最初那股心头被被酸胀填满的劲儿,此时满面涨红,飞快道:“我正常的,萧大哥,我,我没事的,真没事。” 苏落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像是小狗的眼睛,刚刚流过泪,湿漉漉的,眼眶带着红,窘迫的说话,眼底又带了些许灵动。 直到箫誉从苏落院里离开,那双眼睛都没从他脑子里散去。 第47章 茶气 春杏从蓝布包里翻出一条簇新的夹棉棉裤,和苏落腿上那条差不多,粗布面料,麻黑色,正适合她们现在的身份穿。 “萧大哥是怕你没裤子换” 春杏话没说完,一抖开棉裤,里面一卷东西落出来。 春杏立刻弯腰捡起,放到桌上,那卷住的东西因为掉落而松散,露出里面干干净净细细软软十二条月事布,“天哪!” 春杏一瞬间瞪圆了眼看着那月事布。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 刚刚箫誉和苏落在堂屋说话,春杏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她只觉得萧大哥人真好,可现在看着这十二条月事布,春杏忽然嗓子眼有点发堵。 苏落讨好了陈珩足足五年,连生病时一句嘘寒问暖都换不来。 那五年的光阴,就像是喂了狗,春杏替苏落不值,替苏落委屈,也替苏落怨恨。 和萧大哥相识才多久 一个大男人,前脚发现你是女扮男装,后脚就能为你去买月事布。 春杏红着眼看苏落,“小姐,他对你真好。” 苏落明白春杏的意思,但却摇头。 箫誉多好一个人,长得好看,还是秀才,有着大把的好前途,凭什么要人家和她这种人缠到一起呢。 陈珩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放下纠缠,她和酒楼的掌柜的说话,陈珩能破门而入,若是让陈珩发现她与箫誉如何,就凭陈珩那强烈的占有欲,万一他要对箫誉如何呢。 苏落不敢赌。 更何况,如果爹娘当年的死的确是另有隐情,她以后漫长的人生怕都要为替爹娘讨一个公道或出一口气而努力,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她不能连累旁人。 她不配那么好的箫誉。 将箫誉买来的东西收拾整齐,苏落没有矫情,冲泡了一碗红糖水喝了,给汤婆子灌了热水,抱着汤婆子捂在肚子上,和春杏坐在小板凳上用热水搓洗下水。 好多活要干呢。 没时间瞎矫情。 再说了,以后卖下水的生意,她要给箫誉拿分红的,这是在真定就说好的,与其瞎矫情不如她多干活多赚钱,这样分账的时候箫誉能多分点。 隔壁。 平安将箫誉派人送回来的册子翻到某一页。 “这是当年王昌闵出事,王家村的族长带人去真定报案的记录。” 王二只知道当年让他里应外合害了王昌闵的人是世家的人,但具体是谁他不知道,说白了,他就是个跑腿的。 但是王昌闵作为朝廷大官,死在王家村,又是和悍匪搏斗而死,王家村的人不可能不报案的。 箫誉今儿去真定衙门和县令的书房里翻找,找的就是这宗卷册子。 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乾十五年春三月,真定县王家村族长王宝忠报案,称王家村闹匪患,县衙立刻调派衙役前往探查,村中唯有过路借宿行商与悍匪搏斗时死亡,并无其他伤亡,行商身份不明,暂时未与家人取得联系 真定县令直接给王昌闵的身份定为身份不明的行商。 这种连一个身份都没有的定论分明是彻底要掩盖王昌闵死在王家村的事实。 可就王二所说,王昌闵失踪了,世家找不到他,就因为想要吸引王昌闵再出现,才让他在王家村养小竹子。 瞧着这一页的记录,箫誉食指轻敲慢叩桌面,默了一会儿,道:“让京都那边调查王昌闵当年在京都畏罪自杀的案子,查清楚当年是谁给他定的畏罪自杀,如何自杀的,尸体如何确定那就是王昌闵,都谁参与了其中。 册子收好了,到时候咱们就拿真定县令开刀。”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箫誉还太小,吃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亏,现在查起来难事。 平安一一应诺,等箫誉吩咐完,他道:“王爷是要借着王昌闵的案子去搅浑世家的水?当年这案子,镇宁侯府必定参和了,如果镇宁侯府不参和,真定县令犯不上作假。” 真定县令可是镇宁侯夫人的亲哥哥。 箫誉嗤笑,“陈珩在码头闹出那样大的动静,皇上不也没把他怎么样么,要不是咱们后面闹出那些舆论,只怕现在陈珩就在春溪镇和我一起办津南码头的事呢。 津南码头有问题,镇宁侯府又深知其中的问题,我就决不能让陈珩再来掺和进来。 把王昌闵的案子翻出来,有的闹。 陈珩不是三日后大婚么,正好就当是送他一份新婚贺礼了。” 平安心道:不愧是你,人家新婚你送礼送个尸体,还是个陈年老尸。 不过这事儿怪不得他们王爷要闹,这事儿皇上办的也不地道。 王昌闵当年是奉皇上的命,秘密前往王家村,来调查津南码头吃船原委的,这就意味着皇上知道津南码头有问题。 现如今,皇上明知这码头有问题,还派了他们王爷来这边重启码头使用事宜。 一旦码头重启,漕运再开,功劳是皇上的,但是码头出事,罪责是他们王爷的。 更不要说,皇上还把陈珩也派来了。 这居心可谓刁钻歹毒。 码头一旦出事,那就是他们王爷和镇宁侯府的一场撕扯,到时候皇上只会坐收渔翁之利。 箫誉原想着和平安说完正事就去隔壁帮忙,哪成想事情一桩接一桩的,等到差不多全都说完,已经半夜了。 人家隔壁早睡了。 翌日一早。 箫誉出门的时候因为一点事耽误了一会儿,等他到苏落那边的时候,那边一家子两大两小,正围成一个圈站在院子里,彼此瞪着眼,大有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箫誉一推门,四张脸齐刷刷转过来,给箫誉看的一愣,“这是我开门方式不对?” 苏子慕小短腿一迈,噔噔蹬蹬就朝箫誉跑过去,跑到跟前,唔哈将箫誉腿抱住,仰着头,小脸带着央求,眼睛亮晶晶的,“萧大哥,求求你了,今儿你陪我大哥一起去真定。” 说的特别可怜,小孩儿都快哭了。 箫誉曲指在苏子慕脸蛋上轻轻弹了一下,然后疑惑看向苏落,不解又委屈。 “怎么的?苏老板昨天才答应让我凭本事入股的,今儿这是单子也定下了,就要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了?你头一天去真定送货,竟然没打算带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改。” 隔壁平安: 谁家泡茶呢! 怎么茶气这么重! 第48章 拒绝 小竹子震惊的看着苏子慕。 刚刚他们两大两小是在这里对峙,但是对峙的内容是:苏子慕执意要和苏落一起去真定,苏落觉得路途远不安全不带他,小竹子想要劝苏子慕算了,苏子慕不听,非要去,而春杏则劝苏落带上小竹子一起去,好歹有个帮手,但苏子慕不同意小竹子去真定。 这怎么一眨眼,到苏子慕嘴里,成这个了? 小竹子人都听劈叉了。 苏子慕抱着箫誉的大腿不撒手,小脸上还挂了两颗可怜巴巴的泪珠子,一张脸简直怕的要死,“萧大哥,我大哥有时候脑子不大好使,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苏落:哈? 磨牙低喝,“苏子慕!” 苏子慕抱着箫誉大腿没撒手,躲到箫誉身后去,朝他姐道:“我又没瞎说,你就是有时候脑子不大好使,但凡脑子好使的,为什么今天不等萧大哥来你就要自己先走?” 说完,仰头告状,“萧大哥,要不是我拦住她,她今儿就走了,都不等你,你得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苏落都气笑了。 这到底谁亲弟弟啊。 还告状! 合着你刚刚那一通闹是为了拦住我拖延时间啊。 箫誉一脸受伤看着苏落:“原来是不想等我才要提前走吗?苏大兄弟不必如此的,你要是真不想让我去,觉得我给你丢人了,你可以直接说,我不上赶着讨嫌的,原是我不配了。” 苏落简直有嘴说不清,“不是这个意思。” 箫誉巴巴看着他,“那是什么意思?是怕我抢了你的生意吗?我不明白,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咱们都说好了今儿一起去送货,今儿怎么你就要甩了我自己走,肯定是因为我不好,我就知道,我从小到大就惹人嫌,没人喜欢我。” 说完,箫誉还低头,用脚尖踢了踢旁边的小石头子。 苏子慕:会还是你会! 隔壁平安:茶还是你茶! 小竹子:大男人还兴这么娘们唧唧的说话? 春杏:小姐,说啊,说你要和他一起去,说啊,说! 苏落: 呼的泄出一口气。 等拉了骡子车出门,箫誉赶车,苏落侧坐旁边,一路沉默出了春溪镇,苏落终究没忍住,偏头朝箫誉道:“萧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箫誉赶着骡子车,“那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昨天说的好好的,今儿一早你就自己变卦了,我刚刚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昨天分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是我昨天买的红糖不合你口味让你恼了?还是” 箫誉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想到昨天回春堂老大夫的话。 “你来这个的时候,脾气本来就大?” 箫誉转头看苏落,一双疑惑的目光只把苏落看了个面红耳赤。 这人怎么回事! 这种事也是一男一女能挂在嘴边讨论的? 可箫誉目光太纯净了,苏落又忍不住觉得是不是她自己想的太多了懊恼的挠了一下脑袋,苏落道:“都不是,就是,就是,萧大哥,我不打算成亲的。” 苏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说。 她不想拖累箫誉,也不能吊着人家,得把话说明白了。 箫誉哪能不知道苏落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一脸震惊加受伤的道:“你不打算成亲就不让我和你一起去真定?你这,你如果实在不想说为什么不带我去真定,其实也不用这么硬编个理由的,我好歹也不是个傻子。” 苏落:哈?! 这给苏落整不会了。 箫誉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你不打算成亲,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打算成亲啊。 我要是喜欢谁,一旦喜欢上了,肯定会卯足了劲儿的去追,不把人追到手绝不放弃的。” 略微一个停顿,箫誉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看着苏落。 “你是不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女扮男装了,怕以后我成亲了就对你和子慕不好了,所以要疏远我?怎么会,我成亲了也会对你们好啊,毕竟你这不是带着我发家致富呢?谁跟钱过不去呢。” 苏落: 她费劲啦的琢磨了半宿,琢磨今儿如何与箫誉说清楚一些事。 结果,就这? 人家对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她琢磨了个寂寞。 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压在苏落心头的大石头没了,苏落眉宇间顿时轻松起来,“萧大哥,咱们好好赚钱。” 箫誉瞥了她一眼,“嗯,好好赚钱,将来给我媳妇花。” 说是好好赚钱,但赚钱哪有那么容易。 将昨日说好的卤下水给那六家送去之后,箫誉和苏落驾着骡子车直接去了真定的屠户那边。 原本想着拿了下水顺便签个长期订货的契约,结果他们才刚刚一提契约的事,屠户就一口拒绝了。 卖肉的汉子手里提着锋利的刀,站在肉摊子后面,那刀一下一下的在一块猪皮上戳,他没有太多表情的看着苏落和箫誉,“我不签这个,我这里卖东西,都是来买的我直接卖,没听说过卖肉还要签契约的,不签不签。” 苏落还想争取一下。 结果那大哥皮笑肉不笑的直接抢了她的话,“签这个契约,你们是怕我以后下水涨价?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们卖你们的卤下水,还管得着我涨价呢?我以后要是涨价了,你们嫌贵去别的地方进下水呗。” 把苏落想说的话全给他堵了回去。 从这屠户这里离开,苏落朝箫誉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对,之前来他这里买下水,他都是很热情的,还唯恐我不买了的样子,今儿怎么变了个人一样。” 箫誉琢磨一下,“要么就是知道你往那几家供货,知道你需求量大,必须得从他这里进货,他想要拿捏你,要么就是背后受人指使了,咱们再去另外几家屠户那里看看。” 真定县城一共四家卖猪肉的摊子,四家都整整齐齐的拒绝了苏落。 买下水可以,价格目前也还是十三文一桶,但是,人家不签契约。 京都。 镇宁侯府。 顾瑶转着手指上一颗通翠的祖母绿戒指,嘴角勾着漫笑,“办妥了?” 旁边,立着当时被陈珩呵斥不许再来镇宁侯府伺候的那个顾婆子,顾婆子眉眼带着谄媚的笑,“小姐放心,真定县城里的所有屠户,老奴都打点好了,保准把那小贱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第49章 偷得 顾瑶嗤笑一声,举着手指迎着太阳光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倨傲,“做干净点,别让人查了你头上来,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拿赏钱去,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顾婆子连忙应诺退下。 她之前只在顾瑶的外院伺候,根本是没有脸面进内院的。 好容易得了个给顾瑶缝全福被褥的好差事,还因为摔了腿丢了这美差,偏偏又在养腿的时候惹怒了陈珩。 顾婆子只当自己这辈子再回不去镇宁侯府伺候,哪成想腿好那天她去买春溪镇近来十分火热的卤下水,一眼就认出那卖下水的小伙子就是以前在苏落跟前伺候的春杏。 有了这个发现,顾婆子一刻不敢耽误的赶回镇宁侯府。 陈珩发话不许她回来伺候,可只要顾瑶还用她,那她就还回得来。 这不,回来把苏落在春溪镇女扮男装卖下水的事一说,立刻就得了这个好处。 不过是去真定县城津南县城打点那些屠户,这就领了足足五两赏银。 顾婆子拿了赏银离开,屋里,顾瑶的贴身乳母朝她道:“这苏落心机也太重了,我说呢,当时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走了,我还当她真放得下这荣华富贵呢,原来是想要用这法子勾着世子爷呢。 知道咱们世子爷要在津南办事,她不远不近的偏偏挑了春溪镇住着,这哪里是要走,分明是存了要给咱们世子爷做外室的心,下作的东西!” 顾瑶撇嘴,“她要真能舍得,就不会在府里死乞白赖的赖了五年住着不走,这么厚的脸皮,能舍得下镇宁侯府的安富尊荣? 世子对她念念不忘呢,这次我必定让她身败名裂如过街老鼠,彻底把她从世子心里剜走。 这种小药郎的女儿,也配占着世子的心。” 杀人算什么本事。 诛心才是上乘。 “今天在真定签买下水的契约不太顺利,明天我早点起,做好下水之后,先去一趟津南县城,看那边能不能定下一个固定的货源。 到时候,云祥酒楼的货,你让小竹子帮一把,你俩送过去。” 尽管按照十三文一桶的价格从真定拉回九桶下水,可苏落这心里始终心神不宁。 她不怕屠户眼红她生意好想要坐地起价,怕就怕有人从中使坏作梗,更怕那使坏的人是她不想招惹也暂时招惹不起的那个。 箫誉帮着将下水提到墙根,平安叫他有事便回去了。 他一走,苏落一边擦洗脸上的泥灰,一边和春杏道。 “行。”春杏点点头,面上带着担心,“这事儿也怪,怎么就一连四个屠户全都这样呢,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说着,春杏想起一事。 偏头朝外看了一眼院子,见院子里没人,压着声音和顾珞道:“小姐,我今儿听隔壁米醋家的婶子说,就那个顾婆子,先前那顾婆子不是摔了腿么,世子爷还去她家里看望她,你记得不?” 苏落看向春杏。 春杏道:“原来那天夜里,世子爷过去,是去警告那顾婆子,不许她再去镇宁侯府伺候,为了这个,顾婆子家里闹了好大一场。 顾婆子她婆婆差点打死她。 但是前天,那顾婆子突然又上京了,他家里人一脸荣光的出来说,她又回镇宁侯府当差了,还很得世子夫人的看重,得意的不行。” 苏落起先不想听这个八卦,她是一点都不想听到和镇宁侯府有关的事。 可听到最后,心里一突。 是她想多了吗? 陈珩在镇宁侯府,那几乎就是说一不二的主,他说不让那婆子伺候,顾瑶竟然又把那婆子留下了? 一个外院伺候的婆子,值得顾瑶违逆陈珩的心思? 苏落心跳噗噗一闪,很轻的搓了一下指腹,没说话。 春杏倒是真的没多想,就是单纯的当个八卦讲给苏落,说完见苏落没什么反应,只当是她家小姐对镇宁侯府的事不感兴趣,转头去锅里舀了一盆热水,准备端出去搓洗下水。 苏落站在那里没动。 如果当真是顾瑶做了什么手脚苏落不能肯定一定是,但如果呢? 让她想想,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隔壁。 平安一脸凝重朝箫誉道:“陛下派人来春溪镇,没直接来咱们家,在云祥酒楼见的面,陛下的态度很坚定,让王爷回京。” 箫誉扬眉。 平安道:“前来传话的公公是个面生的,我想要套话但是他嘴紧的很,什么都不说,给钱也不收,现在还在云祥酒楼等着呢,那架势,看来您要是不回去,他就不走。” 先前京都舆论肆虐,说皇上畏惧镇宁侯府,说皇上胆小怯懦不敢处置陈珩,说皇上和世家沆瀣一气坑害百姓那时候皇上就给他传过一道口谕,让他回京。 只不过他没理会。 这次竟然是非让他回不可了? 箫誉心里明白,他翅膀还没硬到可以脱离皇上为所欲为的地步,“让回就回,我去和隔壁道个别,你挑个妥帖点的人留一个,照应她们那边一下。” 平安应诺,箫誉转身去了隔壁。 一听他要离开几天,苏落一脸意外,担心道:“萧大哥路上盘缠够不够,我这里还有些,你路上拿着用,要带干粮不?给家里人顺便带分卤下水?家里还有上午没卖完剩下的一点,我都给你装上。” 箫誉让这份真切的关心熨帖的心里舒坦,本想拒绝的,但心思一转,道:“不用盘缠,我够用的,卤下水装点,我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春杏已经装了满满一碗,放进一个简陋的食盒里。 等箫誉一走,苏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嗖的转头看向春杏。 “之前萧大哥来咱们家,不是说他家穷的租了房子就吃不起饭?” 春杏不明所以,点头,“怎么?” 苏落张了张嘴,“他这么穷,昨天送来的那些东西,怎么买的?” 二斤红糖,三斤鸡蛋,一条棉裤,一个汤婆子,外加一卷月事布。 这加起来,得五两银子。 之前苏落脑子里装着这事装着那事,没注意到这一点。 春杏一瞬间瞪圆了眼,“天!该不会他去偷得?萧大哥为了你竟然去偷东西!” 苏落: 第50章 母子 从春溪镇到京都,一路劲马疾驰。 当然,疾驰是别人疾驰,箫誉褪下一身粗布棉衣,换了锦缎衣袍狐裘大氅,手里还抱了个金丝珐琅的小手炉,恣意的半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等马车抵达长公主府,已经是戌时,天早就黑透了,不过长公主府灯火通明的。 箫誉提着那与他通身气派极其不符的简陋食盒,一路健步如飞的进府。 “好端端的又怎么了?催命似的让我回来,进了京都又不说让我进宫,又让我回家,这不有病呢!” 一进屋,箫誉就朝长公主抱怨。 长公主听闻他到家了,正指着人摆饭呢,闻言翻他一个白眼,“让你回你就回,哪那么多话,赶紧洗手换衣裳过来吃饭。” 箫誉扫了一眼满桌佳肴,似笑非笑走过去,将自己手里那粗制滥造与满屋子金娇玉贵十分违和的食盒咣当往桌上一搁,“专门给你带的加菜。” 说完,转头去了盥洗室。 长公主瞥了一眼那烂的都缺了一角的食盒,嫌弃的一边皱眉一边将食盒打开,“好好一个小王爷,过得活像是乞讨去了,提这么个玩意儿回来也好意思往我跟前送。” 话是这么说,但丝毫不耽误手上动作,甚至旁边丫鬟要帮忙都让她拒绝了,硬是在嫌弃里亲自将食盒里的碗端了出来。 一眼看到碗里黑红油亮的东西,长公主那一脸嫌弃更重,偏头朝一侧贴身婢女道:“这什么东西?” 婢女上前研究一瞬,摇头,“这个应该得热着吃,荤腥的东西,一路带过来天寒地冻的都共住了,奴婢让小厨房热一下。” 等箫誉洗漱更衣出来,那一碗卤下水正好被热了端了过来。 箫誉往长公主对面一座,拿了筷子夹了一块丢到嘴里,“尝尝。” 长公主皱着眉头看他,这么久不见,箫誉又瘦了点,也黑了点,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什么日子心里密密麻麻的酸疼了一下,长公主拿了筷子伸过去夹,“这是什么?” 箫誉嚼着嘴里的卤肥肠,嘴角带着点透着坏的笑,等长公主一筷子夹住一块肺子,他道:“卤下水。” 啪! 长公主筷子夹住的那一块肺子便在她手一哆嗦的功夫,重新落回碗里。 长公主震惊的看向箫誉,“你说什么?” 箫誉笑道:“卤下水,下水啊,就猪的那些下水,用卤汁卤了。” 别说长公主一瞬间脸色难看,就连旁边伺候的丫鬟都变了脸。 箫誉神态自若,把刚刚长公主惊落的那块肺子夹起来,送进自己嘴里,吃的怡然自得,“大老远的专门给你带回来的呢。” 长公主捏着眉心叹了口气,终究是把筷子放下了。 也不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到底吃坏了什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来,专会与她抬杠。 没接箫誉下水这一茬,当然,箫誉一口接一口的吃下水,长公主也没拦着他非让他停下来吃别的,装瞎看不见,道:“让你回来是为了陈珩的婚事,先前外面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决计不会在这种时候厚赏陈珩什么。 但是陈珩到底是镇宁侯府的世子,身份摆在那里,不赏又不行。 皇上既要面子又要里子,赏赐人的事不能让几个皇子办,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让你去陈珩喜宴上送贺礼呢。” 箫誉是长公主的儿子,那送出去的贺礼自然代表了皇室一派。 但皇上却又能说,箫誉不是皇子,不能代表他,可以自行划清界限。 这么一来,既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 是皇上一贯的作风了。 箫誉嗤笑,“那正好了,我也有厚礼要送陈珩呢,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你把徐行送回来到底是什么安排,人我给你安顿到丰台的庄子上去了,也按照你之前要求的,送了两个咱们府上的大夫过去配合他,还拿了不少药材过去。” 箫誉自从十四岁那年差点被人毒死,起死回生之后就成长的十分迅速,外面的名声虽不好,但长公主知道,他做事干脆利索有章法,桩桩件件都是有目的的。 就是太过能干了,让她心里心疼。 别人的儿子,若是有这样的身份,什么荣华富贵享不得。 偏偏她的儿子 又不是皇子也不需要争储,偏偏得夹缝里求活路,还要顶个杀人如麻的名声。 箫誉就着卤下水吃了一碗米饭,现在盛了半碗鱼汤慢慢喝。 “徐行是当年镇宁侯去乾州治灾时用过的大夫,和苏落她爹师出同门,太医院先前让陈珩把他带回太医院呢,我让人打听了,他们是让徐行研配一味治疗湿疹的药。 但不能药到病除,只能缓解拖延。” 苏落是陈珩的未婚妻,京都知道的人不少,长公主自然也知道苏落这个人。 只不过现在因着箫誉的调查,比别人知道的更多点,知道苏落的爹爹才是当年那个调配出克制瘟疫药方的人。 闻言皱眉,“这些世家也太贪得无厌了,不让根治,只要拖延,这不是往死里拖那些百姓。” 箫誉将碗里的鱼汤喝完,“嗯,我让徐行试着调配一下既便宜又能根治的药,避开京都,从西北那边开始推广,到时候那边一旦声势起来了,世家这算盘也就落空了。 其他的药,我们就能借着这股势力推出去,到时候就能打破世家的垄断。 现在咱们缺的就是方子。” 箫誉不缺门路,毕竟他早在两年前就开始在西北不断的增开药铺,那些药铺明面上听着世家的号令,但只要他一发话,立刻反水。 到时候就是致命一击,撕开世家织下的这张金银网。 一顿饭吃完,箫誉擦擦嘴,“我去给陈珩准备新婚大礼了,母亲慢用。” 箫誉一走,立在长公主身后的丫鬟立刻上前,“奴婢把这个撤了,殿下想吃哪个,奴婢再去热热。” 知道皇上要让箫誉回来,长公主一直等着箫誉一起吃晚饭呢,哪能想到这位祖宗端出一碗卤下水来。 王爷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了多大的苦,这种腌臜东西竟然也能吃得下去,还要拿回来孝敬长公主。 丫鬟伸手去端那碗卤下水。 “留着。”长公主一脸嫌弃拦住她。 然后。 就跟要上断头台似的拿起筷子,鼓足勇气,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天!殿下,您怎么能吃这个!”旁边丫鬟惊得花容失色,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就跟她家主子吃下去的是一筷子砒霜似的。 长公主嚼着送进嘴里的卤味。 “能让他专门带回来的,不是这东西有多好,十有八九,是做这东西的人让他觉得好。” 知子莫若母。 第51章 解决 翌日一早。 苏落起大早将今日份的卤下水做出锅,牵了骡子车出门。 昨天还因为苏落独自出门而大闹特闹的苏子慕小朋友,今天知道箫誉不在家,安静如鸡。 “今儿不怕我一个人去津南不安全了?”苏落牵了骡子车,出门的时候打趣苏子慕。 苏子慕扬着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昨天晚上替你向太上老君祈祷来着,你一定马到成功,不对,骡子到成功。” 旁边小竹子默默翻白眼:胡说,你昨天晚上睡着之前一直在说要给咱俩找个师傅学功夫,怎么的,这意思是,咱俩去和太上老君学啊! 苏落揉了苏子慕脑袋一把,笑着离开。 骡子车经过箫誉家门口的时候,她偏头往大门方向看了一眼。 以往箫誉在不觉得什么,昨儿他一走,苏落竟然难得的失眠半宿。 那失眠的半宿里,有一半都在想那天擦药的时候,箫誉手指一下一下在她手臂上推过,在想箫誉似醉非醉,顶着一双桃花眼,声音带着点哑,和她说:“没你好看。” 另一半在想,箫誉家里是有什么急事吗这样着急的回去。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想,箫誉对别人也是这样吗? 他也会在别人受伤的时候强势又温柔的给人擦药? 也会在似醉非醉的时候和别人说你真好看? 也会给别的姑娘买月事布?告诉她要喝红糖水? 夜深人静,有些情绪特别敏感,轻易碰触不得,一旦碰触了便是一腔酸涩将自己包裹。 她不配。 从春溪镇到津南县城,一路无人说话,苏落胡思乱想了一路,等到了津南县城,人声鼎沸才将她从那虚无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踏上烟火人间。 一边走一边打听,苏落赶着骡子车找到津南县城最大的猪肉摊位。 卖猪肉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哥,手里提着一把杀猪刀,苏落过去的时候,摊位前正有人买棒骨,他手起刀落几下将那棒骨砸断,称了分量递出去。 等买棒骨的一走,那屠户朝苏落看过来,“小兄弟,买什么?” 苏落将骡子车停在一旁,笑着上前,扫了一眼他摊位上的肉,道:“大哥,我想和你买点下水。” 魁梧的屠户顿时皱眉,一脸听岔了的表情,“买啥?” 他嗓门挺大,说话就跟在喊似的。 “下水,猪下水,您这里有,我想买些。” 屠户上下打量苏落好几眼,才道:“你要多少?” “大哥这里有多少?” 那屠户顿了一下,略略眯了一下眼睛,身子朝后面的矮桌子一靠,将手里的砍肉刀咣当往肉桌子上一扔,觑着苏落,声音压低不少,“小兄弟,你是春溪镇来的,你家卖下水生意?” 不等苏落点头。 那屠户冷笑一声,“不是我不卖给你,你得罪了人,有人不让我们卖给你。” 苏落没料到这屠户会这样直接的告诉她,怔了一下,立刻小声道:“多谢大哥告诉我。” 屠户随意一摆手,“谢不着我,我不过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不过我就是个屠户,人家仗势欺人我也惹不起更不敢违抗。 你有本事,解决了这事儿,咱们再说。” 言外之意也明白:没本事,你这下水生意也做不下去,咱们也说不着。 说着话,又有人来买肉,那屠户看了苏落一眼提了刀招呼客人去了。 苏落牵了骡子车从肉铺子离开。 别的屠户摊位她都不需要再去,人家能从真定县城一路打点到津南县城,就不可能只打点这一家。 不过一点苏落有点不明白。 为什么在真定,那些屠户是卖给她下水的,只是不肯与她签契约,可到了津南县城,这些人直接就不卖给她了? 这意思是,逼着她想要进下水只能从真定买? 可为什么呢? 真定和津南,有什么区别等等! 真定县令好像是陈珩的舅舅,而津南县令先前好像因为码头一事是与陈珩对着干的,津南县令是淮南王的人? 苏落在镇宁侯府那几年,从来没有思考过有关朝局的事。 现在为了卖个下水,倒是不得不用尽全部的智慧分析一番。 这关键点想通了,也就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许津南的屠户卖给她下水而只让真定的屠户卖给她了。 因为真定的屠户更好控制,将来闹出什么事,真定的县令更好出面。 若说之前苏落还不确定这暗中使坏的到底是什么人,现在也没什么不确定了。 快马扬鞭,苏落直接回了春溪镇,将已经煮好的下水按照先前的约定送到真定那六家之后,苏落没做犹豫,直奔京都。 她既然解决不了这问题,就去解决制造这个问题的人。 丰赢楼。 三楼包间。 顾瑶穿着雪白的狐皮大氅推门进去,一眼看到里面女扮男装衣着寒酸的苏落,顿时厌恶又嫌恶的皱眉。 纤纤素手捏着一方丝帕,犹如挡住什么腌臜一般遮住口鼻。 “我还当苏姑娘是什么清白烈女,原也不过如此,既然想要骨气,从镇宁侯府走都走了,还阴魂不散的回来做什么!” 相较顾瑶的珠光宝气,苏落素面朝天得穷酸。 但她眼底带着一股漫笑,脊背挺得很直,“我回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我稍稍送个信儿过去,就立刻巴巴的赶过来。 堂堂镇宁侯府即将成亲的世子夫人,怎么见个乡野小药郎的女儿都这么上赶着呢。” “你!”顾瑶从未见过苏落这样伶牙俐齿,只觉得她面目可憎,“你总算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原先在镇宁侯府,你为了讨好世子爷,还装什么贤良淑德温婉大度,怎么,现在不装了?早该让世子爷看看你这真面目。” 以前在镇宁侯府,苏落哪敢这样和她说话。 别说是怼她,就是重话她都不敢多说一句,顾瑶火气腾腾直冒。 她一侧,她的贴身乳母恶狠狠瞪着苏落:“苏姑娘但凡要点脸,也不该回来,我们小姐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叫嚣?” 苏落嗤笑,“不配你们不也来了?” 说完,苏落朝顾瑶看去,“让你的人去外面等着,如果你想拿到陈珩的秘密的话。” 第52章 奇穴 顾瑶一愣,扬眉看着苏落,“你什么意思?” 苏落手里转着一只茶杯,京都人矜贵,连酒楼里的茶杯都是精巧的一小只。 她拇指食指把玩着那小茶杯,将茶杯送到嘴前,轻轻一吹,亮黄色的茶面浮动,她却没喝,又将那茶杯放下,慢条斯理的说:“字面意思。” 说出这四个字,苏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愣了一下。 她现在这个样子,和箫誉好像啊。 箫誉陪着她在真定县城和人谈生意的时候,在酒楼老板拿出那坛子金缕梅的时候,箫誉就是这样的神态。 慢条斯理又气定神闲。 她在不知不觉中模仿他。 想到这个人,苏落也不知道为何,嘴角勾了勾,原本带了几分忐忑的心也定了下来,回视顾瑶。 顾瑶攥着帕子,一双眼睛盯着苏落,像是要将这个人看穿,看个明白,旋即,嗤笑,“你追了世子五年都追不住人,守着一方婚约都能作废了,你能有什么秘密,若是有秘密,你自己岂能不用!” 苏落淡笑,“我走都走了,你还能指使人在我的生意上使绊子,不就是心里不踏实?若是心里踏实,我这样一个腌臜的人,岂能请得动你来酒楼一叙?至于你心里为什么不踏实,不用我给你分析。” 说着话,苏落一掸身上的灰。 明明穿的是寒酸的粗布麻衣棉衣棉裤,可她挺直着脊背,硬是掸出一种绫罗绸缎的感觉。 顾瑶恨透了苏落这种举手投足,偏偏她学不来,同时又心头一怔,苏落竟然猜到了是她! 苏落浅笑,“无妨,你不愿意知道,就当我白来一趟。” 说完,作势要起身离开。 顾瑶一咬唇,“你出去等着。” 贴身乳母不放心,“小姐,苏落一向心眼多,老奴留在这里还能提防她一二,她若是” 不等这乳母说完,苏落嗤笑,“你也配听?只怕你听完了,你家小姐也得不顾主仆之情灭了你的口。” 说完,苏落看着顾瑶,“我时间有限,毕竟我们下等人得去讨生活呢,尊贵的顾大小姐,听还是不听,赶紧点,行吗?” 顾瑶让苏落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气的脸色难看,但又心里嘀咕到底是什么秘密竟然连她乳母都听不得,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苏落觉得是个交换条件敢这般和她说话。 苏落既然猜到是她在使绊子,难道不应该是跪倒她面前苦苦哀求? 一方面感觉自己被苏落牵着鼻子走,一方面又琢磨陈珩的秘密,顾瑶心烦意乱摆手,“出去等着就是,她还能把我怎么样,你就在门口不就完事儿了。” 乳母只得告退出去。 她一走,苏落起身,替顾瑶拉开一把椅子,“顾小姐,坐,不然你站着我也坐不成。” 顾瑶绷着脸,“有话快说!” 没在苏落拉开的椅子上落座,而是就近在自己手边的椅子坐了。 苏落一笑,顺着椅子走到顾瑶身边,捞起桌上茶壶,眼瞧她要倒茶,顾瑶冷声道:“用不着,我也不喝,说正事,你” 不等顾瑶说完,她只觉得后脖颈突然一下刺痛,再然后,她瞪着一双眼就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她想回头看到底怎么回事,她想抬起胳膊抬起手拂一下后颈,她想站起来,她想问苏落做了什么但是她动不能动说不能说。 苏落将一根银针刺入顾瑶后颈的穴位,瞧着人动弹不得了,知道自己是成功了。 银针入穴的时候,她还有点手抖。 她对医术并不精通,不过是从小耳濡目染,从爹爹那里知道,这里有一处经外奇穴,能这般将人制住。 但真正用,这是头一遭。 苏落深吸一口气,将顾瑶抱起来,放到房间的屏风后面。 顾瑶瞪着一双眼睛,眼底愤怒和质问咆哮,苏落将她放好,轻笑,“不是想知道陈珩的秘密吗?我让他亲口告诉你,忘了和你说,我给你送了信儿,也给他送了信儿,算时间,他也该来了。” 说完,苏落在顾瑶怒火冲天的目光里,从屏风后面走出去。 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在饭桌前落座。 庆幸这京都的包间隔音够好,只要屋里人说话声音不是太高,外面守着的人就什么都察觉不到。 苏落擦了擦刚刚因为抱顾瑶而生出的一脑门汗,深呼吸了几次,心跳还砰砰的。 “你怎么在这里?”门外忽然传来陈珩清冷的声音。 听上去该是在问顾瑶的乳母。 “小姐约了朋友来这里,老奴在外面等着。” 顾瑶的乳母怎么都没料到陈珩会突然来,而且这伸手推门的样子根本就是要进眼前这包间,她不敢说顾瑶就是来找苏落的。 尽管世子推门进去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人,她也不敢说,只能扯谎,她能肯定,顾瑶也会说,来见苏落只是偶然遇上,进来打个招呼而已。 里面可是在说世子的秘密呢,一个她都不配听的秘密。 怎么能让世子知道顾瑶是专门来见苏落的。 希望苏落那个贱胚子不要说漏嘴。 乳母一面低头回禀陈珩,一面心里心绪乱飞。 陈珩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再多看她一眼便推门进去。 明明也只是一两日没见,此时再见,陈珩却觉得隔了许久。 在门口顿了一下,陈珩目光盯着苏落,“你总算是想通了?” 苏落对上陈珩,没起身,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淡淡清冷。 “世子爷先前说,许我一个平妻的身份,还作数?” 屏风背后,顾瑶一动不能动,但眼睛迸射出震怒。 陈珩看着苏落,一步一步走过去,在苏落旁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他心跳有点快,自从苏落离府到现在,他心头一直淤堵不快,此时听到这样的问话,忽然就畅快了许多,他似是大松了一口气,“作数。” 苏落看着陈珩,扬了一下眉梢。 “所以,世子爷为了让我同意做你的平妻,那日在酒楼偶遇都没有揭穿我,转头却在背后使出这样的绊子来让我生意做不下去,就为了逼我同意?” 第53章 推倒 陈珩收到苏落要见他的消息时,正在书房处理要事。 金宝说,箫誉好像在翻查当年王昌闵的旧案,并且查到了点东西。 忽然下人来禀,说是门房处有人给世子爷送了封信函,他狐疑着将信函接了,拆开,一眼看到信函上那熟悉的簪花小楷 以前苏落也给陈珩写过东西,要么是做了什么小点心送来,他不在,苏落留个小笺,要么是写个字条放在书房,问他想吃什么林林总总的,他收到苏落不少字条。 以前从未觉得苏落的字好看,或者,他每次都是随意一瞥,从未放在心里。 可坐在书房拿到那信函的时候,陈珩硬是手指一抖,连王昌闵的事都抛下了,直接来了酒楼这里。 进了门,苏落问他平妻一事是否还作数,他以为苏落终于是吃够了苦头懊悔回头了。 没想到,转眼迎来这样劈头盖脸的质问。 陈珩甚至有些茫然的看向苏落,心口攀升起隐隐的疼,那才消散的淤堵似乎又在聚拢。 苏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疏离的道:“我和世子爷说过,我从镇宁侯府离开,是想清楚了的,这婚约我不要了,我和世子爷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镇宁侯府的荣华富贵我一分一毫都不贪恋,我只想带着我弟弟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之所以选在春溪镇,不是存了某种心思还想勾着世子爷,不是欲擒故纵。 而是因为春溪镇的距离我觉得刚刚好,距离京都不算太近,我们以后不会有打照面的机会,就算偶然遇到了,也能点头而过又没有太多纠缠。 而我,也不至于离开京都之后去其他地方路途遥远子慕身体吃不消。 可能之前几次见面我没说清楚,让世子爷误会了,现在我再说一遍。 镇宁侯府家大业大赫赫扬扬,为什么要和我一个卖下水的人过不去呢? 世子爷明日就要和顾瑶成婚,你用这样的手段阻断了我的生路,是,我承认,我生意做不下去了,我没了活路了,为了能活下去,我会再求到世子爷跟前。 可世子爷就不怕我心里生了怨恨吗?” 苏落不急不缓的说,陈珩皱着眉,脸色一层阴沉过一层,最终置于桌上的手捏了拳,手背的青筋都隆起,他带着怒火,“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曾断了你的生路。” 苏落意外的看着陈珩,默了一瞬,“就算不是世子爷,也是镇宁侯府的其他人,我若没有切实的证据,我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我不会求到世子爷门上的。” 说着,苏落起身,朝着陈珩一福。 “过去五年,是我不懂事,仗着一张婚约对世子爷纠缠了五年,这五年来让世子爷被困缚,如今我幡然醒悟,不再纠缠您了。 我真的只求一个太太平平,还望世子爷看在以往五年的份上,能让你府里的人放过我。” 陈珩看着苏落。 他急匆匆的赶来,以为苏落是终于回头。 结果,苏落只和他说,让他不要再纠缠她,“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得到你,我会给你使绊子?” 苏落垂眼,“是我误会世子爷了,但事出镇宁侯府,这是事实。” 陈珩很长的叹了口气,“到底什么事?” 苏落道:“镇宁侯府有人放话,不许真定和津南的屠户卖下水给我,这个您只要让人去那些屠户那里一查就能查出来,我犯不上胡说的。” 是犯不上。 若不是为了这个,苏落甚至都不肯主动见他。 陈珩心里就像是有细密的针脚爬过。 曾几何时,是苏落做了各式各样的甜汤点心,提着食盒守在他书房外面。 他若是在议事,她就在外面默默的等着,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只要她来了,就一定等着他,等到他见她为止。 眉眼里永远带着欢喜,永远带着期盼,小心翼翼又热切的看着他,为了能和他见面,甚至会假装偶遇,其实他知道,她是早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 有些零碎的记忆倏忽间就在这一刻涌入陈珩的心头,一下子从模糊变得清晰。 原来苏落等过他那么多次,原来苏落那样热切的看他 陈珩搓着指腹,看着苏落,明明心头的那个人带着弯弯眉眼,可眼前的人,面上却只有疏离。 她找他,再也不是为了见他一面,不是为了讨他一个夸奖,不是为了给他送点心,只是为了告诉他:别让你的人再害我了,放我一条活路。 她甚至以为,害她的人是他。 陈珩烦闷的将拳头捏的咯咯响,默了好一会儿,起身,站在苏落面前,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垂着眼眸,声音艰涩,“和我回去。” 苏落朝后一躲,退避开,看着陈珩,“我怎么回去?我离开尚且有人不想让我过活,我回去就有活路吗?你明日就成亲了,就有明媒正娶的夫人了,你我连婚约都没有了。” 陈珩抿唇,他手没有抓到苏落,转而抓了一侧的桌沿,手指头扣在那上头,泛着青色,“我不喜她。” 屏风后面,顾瑶愤怒的眼底倏然滚落一颗颗热泪。 苏落浅笑,“世子爷喜欢谁,已经与我无关了,没有婚约了,我们就是没有干系的人了,还求世子爷大人有大量,能约束府中之人。” 苏落屈膝行礼。 陈珩垂眼看着她,只觉得怒火混着刀子搅动五脏六腑,他愤怒又难过。 苏落说,与她无关了。 阴沉着脸,陈珩咬牙切齿,“你也说了,你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约束府里的人?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样子?” 暴怒上头,陈珩欺身上前,一把扯了苏落的胳膊将她朝后一推,直接将人压在桌上。 苏落背后半躺,看着陈珩。 这一刻,陈珩如果当真要用强,她要如何? 她反抗不得的话,要将屏风推倒还是如何? 陈珩欺身压着苏落,低垂的眼睛看着这个人,看着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因为他看一眼或者说一句话而脸红欢喜的小姑娘,此时扑扇着睫毛,满脸惊惧。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陈珩忍无可忍。 第54章 遇上 苏落脑中思绪汹涌。 如果她挣扎着将那屏风推倒,露出顾瑶,那就意味着,她没有退路了。 陈珩这样好面子的人,必定会将她直接带回府中。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能把顾瑶露出来,那 苏落原本一只手置于胸前,她奋力想要推开陈珩,但那使劲儿的手忽然泄了力气。 陈珩裹着满心满肺的怒火压下,嘴唇就要胡乱落下的瞬间,感觉到身下的挣扎忽然停了。 之前那挣扎那样激烈,苏落恨不得用光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现在忽然不推了,倒是让陈珩一愣,他亲吻下来的动作停下,甚至头稍稍朝后撤了一点。 苏落本是惊惧不安的脸上,此时毫无表情,她偏头望着一侧,陈珩看不到她的眼底,但能在她的面上看到四个字:生无可恋。 陈珩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 对一个药郎的女儿用强? 对一个口口声声说不想和他再有任何关系的女人用强? 他陈珩什么女人得不到?犯得上用这样的手段去强迫一个女人? 陈珩死死的盯着苏落,一面恼怒自己竟然冲动昏了头,一面恼怒苏落此刻的反应。 就算被他用强,那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事,苏落一脸不想活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嫌恶他? 陈珩撑在一侧的手,手指用力的扣着桌面。 苏落转头看他,眼底不带任何情绪,“世子爷明日就要和顾大将军的女儿成婚,明媒正娶,今日却在酒楼里和前未婚妻苟且?” 苟且两字,像是带着刺,带着钩子,在陈珩的理智上狠狠的勾了一下。 他瞬间放开了苏落。 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袍。 陈珩的骄傲,是从血液里透着的骄傲,岂能干出这种龌龊之事,他下颚微扬,透着高高在上,“你不配。” 说完,转身离开。 陈珩一走,苏落立刻起身,她甚至连劫后余生的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顾瑶的贴身乳母就在门外,陈珩离开之后她不会立刻进来,但也不会等太久。 苏落没有太多的时间。 嗓间吞咽,仿佛要将全部的情绪暂且都咽到肚子里去,等到无人的时候再慢慢消化,此时只能顶着一张无坚不摧的脸,苏落走到屏风后面。 她垂眼看眼泪流了满面的顾瑶。 “不是我要上赶着回镇宁侯府,是我要离开镇宁侯府好好活着,这前提是,我好好活着,但凡我活不下去了,我过得不好了,我无路可走了,我就还会再来找陈珩。 陈珩什么态度你听清楚了? 所以,你若是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该为难我,你为难我,结果只能是为难你自己。” 顾瑶一动不能动,一双眼呆滞的望着前方,眼泪珠子不停的落。 苏落说完,垂眼看了她一瞬,俯身将那穴位上的银针拔下。 收了银针,苏落转身离开。 才一扭头,顾瑶忽然起身,眼里的泪珠子还未断,面上带着泼天的怒火,咬牙切齿,扬手一巴掌就朝苏落打过来。 苏落抬手一挡,直视她,“你想清楚了再打!” 曾经温顺到被她羞辱都不敢还嘴的苏落,此时却这样肆无忌惮的与她说话,顶撞她。 可偏偏她这巴掌,落不下来。 她现在打了苏落,苏落转头就会去找陈珩。 陈珩亲口和苏落说,许她一个平妻,陈珩亲口和苏落说,他不喜自己。 顾瑶恼羞成怒,却怒火没有发泄的口子,她连打人都打不得,最终僵持在半空的手狠狠一甩,直指大门,“滚!” 苏落转身离开。 就在顾瑶怒吼那一瞬,守在外面的贴身乳母终于是等不下去,破门而入,和苏落正面相遇,苏落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那婆子也顾不上去看苏落,顾瑶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她健步如飞直扑顾瑶,“小姐!” 苏落从包间出来,顺手给她们关了门。 陈珩那句“我不喜她”就像是刀子一样在顾瑶心口反复的戳,苏落一走,她又跌坐在地,抱着腿哭得伤心欲绝。 她想要将苏落彻底从陈珩心头挖走。 她买通了真定和津南的全部屠户,她不许津南的屠户卖下水给苏落,不许真定的屠户和苏落签订长久的文书,只为一个缘由。 等苏落在真定的生意稳定了,每天卖出的下水量大了,让那些屠户往下水里下点别的东西。 到时候闹出人命,苏落难逃一个牢狱之灾。 陈珩是镇宁侯府的世子,怎么会再和一个背负了命案的女人有瓜葛呢。 她不杀人,她要诛心,可现在被诛的,是她的心。 顾瑶的贴身乳母心疼的不得了,左右劝慰不得,最终咬牙切齿的怒骂,“个贱胚子,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小姐这样伤心,小姐别哭,明日大婚,眼睛肿着可如何是好。 我看苏落就是故意的,见不得小姐明日大婚,才来故意捣乱。 小姐莫让她得逞了。 老奴必定给小姐出这口恶气。” 出这口恶气,怎么出? 他们前脚针对苏落,后脚苏落就会找到陈珩,再找到,可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了。 虽然陈珩临走的时候说,“你不配”,可顾瑶知道,那是气话,陈珩真正想说的,还是他先前那句,“和我回去。” 顾瑶抓了乳母的手,眼泪珠子还在滚落,却来不及去擦,“你现在就去找顾婆子,让她把之前的事全部担下来,她要是担不住,我就让她的儿孙去担。” 顾瑶陈珩要如何,苏落一点不想知道。 从那包间出来,她才像是又活过来一样,大喘了几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定了定心神正要抬脚离开,迎面遇上一位衣着华贵,气质矜贵的妇人。 那妇人正朝她这边走,苏落忙侧身而立,给她让路。 长公主眉心微皱,看着苏落。 尽管女扮男装,但镇宁侯府这位世子的前未婚妻,长公主还是认得出来。 没别的原因,只因这人长得实在出挑。 明日陈珩和顾瑶大婚,怎么今儿 她才在上楼的时候遇上了陈珩,现在又在这里遇上了苏落。 第55章 陪着 等这妇人过去,苏落转身离开,听得背后有包间门打开又合上,不过转眼,包间门又打开。 “苏大兄弟?” 苏落刚要走到楼梯口,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喊,带着一点不确定。 苏落眉心微跳,在京都竟然有人叫她苏大兄弟? 谁? 苏落回头。 真定那小酒馆的老板满目惊喜的从包间里走出来,朝苏落招手,“还真是你,我刚刚扫了一眼感觉背影像,也不敢确定,就疑惑的喊了一句,没想到真让我认出来了,苏大兄弟干什么去?” 顾瑶还在包间里没出来,苏落不想在这里多留,更不想在这里攀谈。 然而不等她开口,小酒馆的老板又道:“要是不忙,进来坐坐,正好我们这里品酒呢,你来帮忙看看。” 人家邀请的真诚。 苏落本就有心要做酒水生意,自然也想结交更多圈内人,略一犹豫就过去了。 “我今儿还专门去春溪镇找你呢,结果你弟说你有事出去了,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了,可见是缘分,老天爷都帮我呢,快,苏兄弟进来帮我把把关。” 小酒馆老板连说带笑,上前迎了苏落两步,把人带进包间。 一进去,苏落瞧见里面落座的人。 七八个年龄不一的男子,都朝这边看来,全是脸生的,但在这些男子当中,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是刚刚她在过道里遇到的那位。 那妇人也朝她看来,苏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那妇人眼底有一点点意外之色。 意外什么? 不等苏落心思泛起,小酒馆的老板朝她道:“这位是长公主殿下。” 苏落顿时心头猛跳。 长公主! 竟然是长公主,淮南王的母亲,当今陛下的亲姐姐。 苏落第一反应便是跪下行礼,“草民拜见” 不等苏落动作,长公主笑道:“以酒聚友,不讲那些虚的,不必多礼,坐。” “不用的,我们也不怎么行礼,在其他场合见了必定是要问安,但是进了这道门,坐在这里,咱们都是酒友。”酒馆老板笑呵呵替苏落拉开一把椅子,继续介绍,“这几位有的是京都这边的酒楼老板,有的是外地的,我现在说了你一时半刻也未必记得住,以后见得次数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话,苏落落座,酒馆老板朝大家笑道:“这位就是我方才向你们提起的苏大兄弟。” 显然酒馆老板已经将苏落闻酒辨酒的本事和大家说了,这话一出,顿时大家看苏落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热切。 其中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多岁,穿着绛紫色长袍的男子笑着将自己面前一杯酒往前一推,“这是我们丰宁酒楼自创的酒,这次相聚我特意带来,苏大兄弟尝尝?” 酒馆老板就道:“我们苏大兄弟不喝酒,喝酒过敏,只闻,闻就行了。” 许是怕苏落拘束别扭,酒馆老板说完,亲自起身将那杯酒接了过来,送到苏落跟前,温声和她说:“你闻闻,什么酒,没关系,说错了也没事,随便说,什么都能说,没有忌讳。” 长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苏落。 以前苏落在镇宁侯府的时候,她倒是没听说陈珩这位未婚妻还会辨酒,不过是听人说,徒有其表的草包一个,只有貌美,心机深重,手段上不得台面,为了笼络陈珩,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看来,许是和传言有些出入。 长公主没说话,只含着笑看她。 苏落看了长公主一眼,将那酒杯接过。 坐在这里,又是这样的场合,苏落端着酒杯不免想起那日在真定的酒楼,箫誉就坐在她身边,眼里带着笑,那样温和的和她说:“没事儿,说错了我们又不打你。” 带着几分促狭,但更多的是给苏落依靠。 现在想到这个,苏落猝不及防落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又见着了长公主的那种忐忑紧张的心情,骤然便舒缓几分。 箫誉虽然人不在,但这句话陪着她呢。 别怕,苏落。 “那我就试试,若是说的不对,殿下和各位老板莫要见怪。” 说完,苏落将那酒杯送至鼻尖,很轻的闻了闻,又闻了闻,心里有了判断,她将酒杯放下,“是葡萄酿造的果酒,用的是中秋节前成熟牛奶葡萄,种子源于西域,栽培应该是在中原,酒曲应该是在糯米中加了适量的豌豆,酒中带着豆香。” 苏落最初刚说出这是葡萄果酒的时候,大家还只是别有兴趣的含笑看她。 可当苏落连酒曲中有豌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一桌子的人,脸色就变了。 爱酒的人,最亢奋不过遇上一个懂酒的知音。 那丰宁酒楼的老板啪的一拍桌子,眼底冒着热光,亢奋起身,“还有什么?还能闻出什么?” 其他人也看着苏落,几乎要屏气凝神,等她一个答案。 苏落抿了抿嘴,脑子里将箫誉那句“没事儿,说错了我们又不打你。”又转了一遍,捏着手心潮乎乎的汗,忐忑又兴奋的道:“酿酒的木桶用的应该是橡木桶,但是这酒封存的时间应该不长,橡木桶的香气并没有太好的和酒水融合。” 丰宁酒楼的老板简直如获至宝,啪啪拍掌,“说的好!” 他嗓门大,因为激动而面色发红,眼底灼热。 苏落一侧,真定那小酒馆的老板顿时大笑起来,“我没说错,我们苏大兄弟在这方面,绝对是高手。” 长公主一直没说话,此时笑着道:“这位小兄弟看着年纪也不大,今年十四五岁?不知是,师从何人?” 长公主叫她小兄弟,苏落一时间不知道长公主是没认出她还是给她面子。 应该是没认出。 她在镇宁侯府那几年,就见过长公主两三次,还是远远的见了一眼,她甚至都记不得这人就是长公主,人家何等身份,怎么可能记得她。 深吸一口气,苏落恭顺回答,“回殿下的话,并未承师,不过是家母喜好酿酒,总在家中尝试各种酒水,或自己动手酿造,或买来品尝,我耳濡目染学了一星半点。” 长公主有些意外。 苏落十岁就来了镇宁侯府,这一手辨酒的本事,是十岁之前学的? “苏兄弟就有这样的本事,那你母亲岂不是更加厉害,不知可否引荐” “咳咳!”丰宁酒楼的老板话没说完,被真定小酒馆的老板清着嗓子咳嗽打断。 丰宁酒楼的老板颇为疑惑的看向他。 苏落道:“我母亲五年前就过世了。” 丰宁酒楼的老板顿时一脸意外,“我,这,对不起。” 他一个六十多岁的酒楼老板,诚心和苏落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道歉,冲的是苏落这份本事。 苏落就又想起箫誉说的话:他们看中你的本事。 第56章 邀请 以酒聚友,过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尴尬之后,大家的聊天内容基本就围着酒水展开。 苏落安静的坐在一边听,并不多话,问到她的时候,她手虚虚的拢着拳,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但面上竭力从容的作答一二。 每每这个时候,苏落就特别感激两个人。 感激母亲,从她六岁起就带着她在家酿造各种各样的酒水,不图外卖,只自家人喝,酿造过程她全程参与,以至于现在有了这份能融入圈子的本事。 感激箫誉,她能这么从容的应对这些年纪身份都比她强许多的人,全靠箫誉那几句话给她力量。 人真是神奇,明明相识也没多久,但箫誉好像就是有这个本事,让她心里觉得踏实,哪怕他人不在,单单是那几句话,都能让她稳住心神不慌。 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苏落忍不住的想箫誉,想起他那双外勾内敛的桃花眼,想起他说过的话,想他家里的事也不知道办的如何 一场饭局约莫吃了一个多时辰。 离开的时候,长公主见苏落走在最后,自己也就刻意的落后了几步,直到和她并排,“之前在过道里我是不是见过你?” 长公主突然站到身边同她说话,苏落几乎是下意识的紧张,低着头,恭顺回禀,“是,草民当时不识殿下” 长公主笑着打断她的话,垂眼觑着她,“我若是没有瞧错,你应该是从竹香那个包间里出来的,我上楼的时候遇上镇宁侯府的世子陈珩了。” 苏落顿时浅笑凝固,垂着的眼睛睁圆,心跳倏然加快。 长公主什么意思? 她是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些? “陈珩也是从竹香出来的。”就在苏落脑子嗡的一片麻的时候,长公主以陈述的语气说道。 苏落吞咽一下,想要将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咽回去,她不知道长公主到底什么意思,默了一瞬,道:“是。” “我是局外人,论理,这话不该我说,说了不免有多管闲事之嫌,可你既然已经放下了当时的婚约,也已经离开镇宁侯府了,刚刚酒桌上也说了,不是在春溪镇做卤下水的生意做得不错吗?为什么还要跑到京都来专门见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轻不重留下一句话,长公主转脚离开。 苏落如遭雷劈豁然抬头,却只能看到长公主的背影几乎就要消失在楼梯口。 苏落有一种冲上去抓住长公主的胳膊拦住她的冲动,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我来找陈珩是有原因的。 她也的确已经奔出两步。 可两步之后,倏然顿足。 人家是堂堂长公主,身份何其尊贵,不是在一张酒桌上吃过饭,她这样的身份就能与人家说长论短? “你怎么才出来,你怎么来京都的,我马车捎你一程?” 苏落最后一个从酒楼出来,一出大门,迎上真定小酒馆的老板,他笑着问她。 苏落压了情绪笑道:“我赶骡子车来的,骡子车就停在酒楼后院。” 真定小酒馆的老板一想,道:“今儿天气也还行,那我也不坐马车了,我和你坐你骡子车,咱们路上还能说会话。” 苏落从后院牵了骡子车,两人一左一右的坐了,小酒馆老板自己的马车则缀在后面跟着。 “你那下水卖的真的挺好的,不瞒你说,最一开始要不是看在你那么懂酒的份上,我还真没打算订,结果现在,我那酒馆里,下酒菜卖的最好的就是你那卤下水,回去咱们商量个长期的文书契约。” 苏落因为长公主那些话,心里乱糟糟的。 但一听这个,乱糟糟立刻就被冲散不少,笑道:“行啊,明儿我过去送卤下水的时候咱们再仔细商量。” 酒馆老板就道:“你真不来我酒馆做事?不耽误你继续卖你的卤下水,来我这边给我做个酿酒的大师傅呗,就指点指点他们就行,我给你拿分红。” 他是真的佩服苏落那辨酒的本事。 小小年纪,一说一个准儿。 苏落笑道:“我也不瞒大哥,我其实自己也想开个酒坊,只是现在本钱不够。” 小酒馆老板一听这个,立刻拍着大腿笑起来,“哈哈哈,我说呢怎么我请不动你,原来是自己想要做老板,挺好,挺好的,做,以后做起来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那我以后再有这种酒局,叫你?他们还挺喜欢你的。” 苏落哪有不应的道理,立刻点头,眼底甚至带着感激的热光,“叫我,多谢大哥。” “说谢就见外了,咱们之间既有利益往来又有共同爱好的,不说这个,对了,明儿你来送卤下水的时候,帮我看看我新酿的红薯酒,怎么都觉得味儿不对。” “好。”苏落一口应了,揣着忐忑斟酌一下,问道:“你们这个酒局,怎么还有长公主呢,她那么高贵的身份,我见来的时候好像也不带随从什么的,就是我这种身份,长公主会不会不太想让我加入?” 苏落不敢直接问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只能拐弯抹角。 酒馆老板笑道:“怎么会,刚刚你没下来的时候,就是长公主和我说,以后有机会还邀请你。” 苏落心头猛跳,满眼意外。 竟然是长公主提的? 她还以为长公主会嫌恶她或者对她有别的什么看法 是她小人之心了,人家那几句话,或许只是单纯的提醒她一番。 苏落拇指指腹摩挲着鞭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酒馆老板还在继续,“这个圈子我加入的晚,我入局的时候,长公主就已经在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就是长公主办的这个以酒聚友,每个月一次,我是去年年底才加入进来的。 不过,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她主动邀请谁呢,可见也是欣赏你。” 苏落诚心感慨,“就觉得长公主一点架子没有,真想不到,那样尊贵的人,竟然和咱们一起谈酒说事。” 酒馆老板看了苏落一眼,犹豫一下,道:“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他们也愿意你加入这个圈子,我也不瞒你,听说长公主的驸马当年是枉死战场的,自从驸马死了,长公主一直郁郁寡欢。 是淮南王,就是长公主的儿子,在京都给她开了个酒楼。 长公主喜好美酒,他就招揽了一些懂酒的人士来酒楼陪长公主解闷儿。 后来长公主自己结识了些朋友,慢慢就有了今天的这个圈子。 我也是听说,具体是不是这个也不知道。” 苏落心道,她在镇宁侯府那五年,可真够虚度光阴的,连这种事都没听说过。 她竟然都不知道长公主的驸马已经没了。 枉死战场? 怎么叫枉死? 第57章 丝连 夜里,洗漱完,上床睡觉。 苏子慕和小竹子在隔壁屋,两人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小竹子性子冷,不怎么听得见他的声音,全是苏子慕在咕叽,时高时低,时而假嗔时而真笑的。 苏落扯了扯被子盖严实了,侧身躺着小声和春杏说话,“以前没觉得子慕这么能说啊,这也太能说了,小竹子也不嫌他烦。” “这样多好,小孩子就该这样。”春杏将火烛一吹,也躺下。 晚上吃饭的时候,当着苏子慕和小竹子的面,春杏不好问,现在就剩她俩了,春杏压着声音小声道:“小姐,下水的事世子爷怎么说?” 苏落没提别的,只道:“明天我再去一趟津南县城,看屠户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应该是不会有问题了。 除非顾瑶傻,才会继续为难她。 至于陈珩其实陈珩帮不帮她无所谓,主要还是顾瑶。 陈珩那样骄傲的人,该是不会为难她的,只要顾瑶不下手就没事。 “我今儿去京都,遇上长公主了。” 苏落才提,春杏惊得直接仰头半撑着身子起来,瞪圆了眼睛看苏落,“她认出你了?” 苏落伸手拍拍春杏小脸蛋,“没事,听我说完。” 苏落将在酒楼的偶遇和春杏大概提了一遍。 “我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能和长公主殿下一桌吃饭,当时吃饭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但离开的时候告诫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认出我了,非但没有当场揭穿我,反而提醒我,事后还和真定酒馆的老板说,以后有酒局还叫我。” 春杏大吃一惊,“长公主殿下这么好?” 春杏不了解长公主,但那可是皇上的亲姐姐的,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金枝玉叶。 心里惴惴不安,春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担忧,“她会不会别有所图?” 认出了苏落就是陈珩的前未婚妻,没有当场揭穿,反而还背后提醒? 苏落摇头,“别有所图的话,我想不到她能用我图什么,若是图了利用我去对付陈珩,她就不该那样告诫我,那明显是提醒我以后不要再和陈珩来往。 若是图我别的,我一穷二白能图什么?” 春杏撑着下巴扑闪眼睛,她也想不到图什么,“总不能是图小姐辨酒的好本事?” 苏落就笑道:“我想着,既是长公主喜好酒水,我明儿就用心酿一坛子,下次有机会再见,给她带过去。” 苏落想要查爹娘之前的事,查清楚了如果的确有问题,她想要报仇或者怎么样,靠自己始终太难。 如果能攀附上长公主反正淮南王和陈珩是对立的,那她要是跟长公主搭上了线,说不定能借一借东风。 爹娘的事苏落没和春杏说,春杏不知道,只当苏落是为了生意,低低的笑,“刚从镇宁侯府离开的时候,别看我面上不显,但心里都快吓死了,我想,咱们俩个弱女子带个孩子,以后日子可怎么过,这哪想到现在竟然过得这么好。 小姐想要做什么只管做,我什么都同意。” 苏落笑了一下,“对了,你知道长公主的驸马是怎么回事吗?我听酒馆的老板说,驸马没了。” 春杏道:“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长公主的驸马是西北军的副统帅,听说当年在战场,背后中箭而亡。” 苏落听得皱眉,“背后中箭?” “嗯,连中三箭,那箭头上都淬着毒呢,听说驸马当场气绝而亡。” 苏落心下唏嘘,难怪酒馆老板要说驸马是枉死了。 苏落问春杏,“这事儿属实?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吗?” 春杏摇头,“属不属实的我也不知道,我还是从府里其他人那里听舌根听来的,反正不少人都这么说,至于查没查出来,我就更不知道了。” “事发的时候,淮南王多大?”苏落问。 春杏想了一下,“大概十四五岁?我也不太清楚,对哦,好像就是小姐到镇宁侯府那年发生的,五年前。” 这厢,苏落和春杏说着话。 那厢,京都,长公主府。 长公主手里端着一盏温热的血燕粥,瓷白小勺一勺一勺的舀了吃,背后贴身婢女一下一下的给她捏肩,正吃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贴身婢女手上动作一停,“是王爷回来了。” 箫誉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本来挂着肃色的脸,在看到长公主的那一瞬,柔和些许,“母亲特意等我回来,是什么事?” 贴身婢女退下,留给他们母子二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长公主将那吃了半碗的血燕粥往旁边小桌上一放,开门见山,“你带回来的那碗卤下水,苏落做的?” 箫誉一扬眉梢,眼底面上都是错愕。 这可问的太让人意外了。 长公主看着他,冷笑一声,又问,“陈珩的前未婚妻,苏落做的?” 箫誉看了长公主一眼,转而在长公主对面的圆凳上坐了,随手捞过一只杯子倒了半杯茶,一口灌下去,“母亲查我?” 长公主没好气瞪他一眼。 “我今天在酒楼遇上她了,女扮男装,别人说,她在春溪镇卖卤下水,我说呢,我养你这么大没见你哪次出门专门给我带回什么礼物,这次倒好,巴巴的带了一碗卤下水,你是什么意思?” 箫誉顿了一下,舌尖儿在脸上顶出一个包,蔫儿坏的一笑,“母亲都问出来了,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呗。” 长公主啪的一拍桌子,“她是陈珩的前未婚妻。” 箫誉扬扬眉梢,一脸无所谓,“母亲也说了,是前未婚妻,又不是现未婚妻,陈珩明儿就大婚了,这婚约早作废了。” 长公主看着箫誉。 她的儿子她知道。 吊儿郎当长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为了他父亲的事,明着乖张不羁,暗地里谋划布局,过得呕心沥血,看似放浪的一个人,其实从未动过什么男女感情。 她知道儿子心思不在这上面,从来也没提过他的亲事。 这还是箫誉头一次在她面前这样表达对一个姑娘的喜欢。 手指在桌上摩挲一下,长公主道:“但是他们藕断丝连呢?” 第58章 认了 箫誉愣了一下,看着长公主,抬了抬眉毛没说话。 长公主没好气道:“她专程来京都,是来见陈珩的,陈珩明儿大婚,她走都走了,今儿怎么又找来了?这不是藕断丝连?” 箫誉扯了嘴角,道:“京都这么大呢,来京都就是来找陈珩啊!” 长公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什么儿子啊! “非要让我说的那么明白吗?她和陈珩是从同一家酒楼的同一个包间前后脚出来的,我说的够清楚吗?别和我说,她这是做下水生意做到了陈珩头上,是来和陈珩谈合作的。” 箫誉没说话。 长公主转着瓷碗里的小勺,过了一会儿,语重心长道:“你感情上的事,我不会插手,我不会强迫你娶谁或者不娶谁,但你也别天真。 苏落到底在镇宁侯府过了五年。 镇宁侯府是什么地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镇宁侯自己就有一个正房八个姨娘,镇宁侯夫人出门在外从来没说过苏落一句好话,这里面还夹杂着顾瑶。 就这样,她都能在镇宁侯府过五年,谁也不是傻子,真没点什么手段,那种人家,过得下去吗? 她和陈珩之间,有五年,那是朝夕相处的五年,有婚约的五年,是别人能轻易比得了的?” 这五年从长公主口中说出,箫誉眉心一跳,只觉得心里让刺进一根刺去。 他舌尖儿抵过后槽牙,微微抬着下巴,出神。 长公主这一刻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舍得儿子难过,长公主没把最难听的话说出来,只道:“她能从镇宁侯府过活五年,熬了五年熬不下去了,离开了,在春溪镇一样过得好,这人就不可能真的纯洁的如同宣纸一般。 我今天问过平安,你是改了身份住到她隔壁。 她就真的不认识你?你连名字都说了,她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就不知道箫誉就是淮南王? 她是长得出挑,或许你觉得她人也不错,但是你比得过陈珩那五年的相处吗? 你确定她不知道你就是淮南王吗? 如果她明知你的身份还装糊涂呢? 如果她要害你呢? 如果她要踩着你去再接近陈珩呢? 如果就是她和陈珩前后勾结呢?” 长公主一字一句的发问。 “如果真是这样”箫誉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掠过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点滴,平静的一笑,抬眼看着长公主,冷静而理智,“我就当自己瞎了,上一次当。” 桌上的茶壶被提起,又倒了半杯茶。 箫誉一口灌了。 “我认了。”他将茶盏搁下。 长公主动了动嘴角,没说出话。 箫誉说他认了,那就等于这件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哪怕是明知前方有坑,她儿子要跳,就意味着整个长公主府要跟着一起跳。 做娘的,她能做的,只能是替儿子盯着点,争取别让那坑存在。 因为她知道,她拦不住。 也不想拦。 箫誉从懂事起就过得比别人艰辛无数倍,她私心里,想让儿子随心所欲一次。 叹了口气,长公主道:“她酿酒的本事,真的是她娘教的?” 箫誉笑道:“是不是让惊艳到了?明明长得那么好看,靠脸就能过得很好了,偏偏还这么有本事。” 长公主瞧着箫誉脸上鲜活的颜色,忍不住笑出来,“是挺惊艳,以后我办酒局,会邀请她来的。” 箫誉看着长公主,默了好一会儿,道:“谢谢母亲。” 这一句谢,是谢什么,两人心里都明白。 翌日一早。 陈珩大婚。 忙碌了一早上的屋子里总算是清净下来,陈珩穿着大婚的喜服,却黑着一张脸坐在床榻上。 再有半刻钟他就要出发去迎娶顾瑶了,可现在满脑子都是苏落昨天被他压在身下的样子。 她就算是刻意的涂黑了脸,但挣扎的时候,陈珩能从她歪扭开的衣领里看到里面的瓷白,皮肤很细很白。 当时那个场景,陈珩什么都没注意,但是离开之后,昨日夜里,那记忆就像是被施了咒语,清晰的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一片瓷白的肌肤,晃的他脑仁疼。 金宝立在一侧,看着陈珩泛着黑青的眼窝,心里叹了口气,昨天自从世子爷离开酒楼到现在,别说笑了,陈珩那眉心就没舒展开。 午饭没吃,晚饭没吃,今儿一早早饭也没吃。 整张脸都写着四个字:憋屈,烦闷。 “爷,就要出发了,外面都等着呢。”伴着外面的喜乐声,金宝提醒。 陈珩双手置于膝头,沉着脸,拧着眉,过了好一会儿,道:“那件事,查了吗?” “查了,是夫人跟前一个姓顾的婆子从中作梗,上次世子爷去过她家,临走的时候说不许她再回府里伺候,她心头怀恨,就把这怨气撒到苏小姐身上。 假冒了镇宁侯府的名义,威胁津南和真定的屠户。 屠户那边,奴才已经去解释清楚了,以后苏小姐做生意,不会受影响。” 陈珩脸色铁青,“谁管她受不受影响,不知好歹的东西!” 陈珩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发着怒火,金宝却从陈珩的脸上看到一种叫做孤寂落寞的情绪。 金宝没再说话。 陈珩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冷笑,“那顾婆子疯了,竟然为了撒气,自己花钱去打点那些屠户?她哪来的那些闲钱。” 是谁指使的顾婆子不言而喻,但金宝没法说,只能道:“顾婆子全都认下来,也就只能是这样了,爷,吉时到了,该启程了。” 陈珩却没动。 “她都离开镇宁侯府了,还要这样追着害她,你说,她当时在府里的时候,让害过吗?”陈珩转头,清冷的眸子透着幽寒,看着金宝,“她让害过吗?” 金宝动了动嘴角,没说话。 陈珩虚拢的手指倏然捏拳。 “她不肯同我回来,全都是因为这些人在害她,若是无人害她了,她自然就肯回来了。” 金宝太了解陈珩了,这话背后的意思让金宝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爷,使不得,那可是顾大将军的嫡女。” 陈珩没说话,起身出门。 第59章 上门 镇宁侯府,百年世家。 陈珩作为镇宁侯府的世子爷,他成婚的场面自然是宏大煊赫,几乎整个京都的文武百官富豪巨贾全都到了。 按着吉时,陈珩迎亲的队伍在京都绕城一圈后,将顾瑶从顾大将军府接到了镇宁侯府。 鞭炮齐鸣,热闹非凡。 新娘被送入洞房之后,陈珩摘掉胸前硕大的红花,穿着一身简练的红色喜服来到宾客间,跟着镇宁侯一起招呼前来赴宴的男宾。 他心情烦闷到极致,淤堵不快,几乎所有人敬来的酒,他都照单全收。 旁人只当陈珩新婚心情大好,唯有金宝跟在一侧,心急如焚,他满脑子都是陈珩之前说的那些话,正犹豫要不要将陈珩说的那些告诉夫人,以防闹出不该有的乱子,忽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吵闹声。 陈珩正喝刑部尚书递来的酒水,外面的吵闹声大到他能清晰的听见有人呵斥了一句放肆。 陈珩皱眉转头,朝院门方向看去,才转头,就见箫誉穿着一身玄色衣袍,一脸清冷嘲蔑的神情,从外面进来。 身后跟着禁军。 他突然抵达,让满院子的喧哗倏然一静,众人不明所以,但都知道,才不久前,淮南王和陈珩在津南码头针锋相对。 现在陈珩大婚,箫誉却带着禁军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 箫誉身后,镇宁侯府的管家气急败坏的追进来,几步跑到镇宁侯和陈珩跟前,压着声音急促的喘气道:“奴才拦不住,淮南王带着人就往里冲,奴才派人提前来送个信儿都送不及。” 镇宁侯今年四十多岁,面容儒雅身量清减,穿着绣有卍字符的紫红色吉服,眼底怒火被压制住,他脸上带了笑,朝箫誉迎上去,“不知淮南王来,下官有失远迎,淮南王恕罪。” 箫誉嗤笑,“你请本王了吗?” 说完,箫誉一扫席间满朝文武,“知道的这是世子成亲呢,不知道的,这满朝文武全都在座,还以为是开什么宫宴朝会呢。” 这样大逆不道的字眼刺的镇宁侯眼皮狂跳。 但今儿是陈珩的大喜日子,他不想闹起分争,压着火气道:“淮南王开玩笑了,下官还当王爷在外面游山玩水,是下官思虑不周了,珩儿,快,请王爷上座。” 陈珩一肚子火气没处发,见了箫誉,脸色越发不善。 要不是箫誉在津南码头和他对着干,他也不至于忙的脚不沾地,要不是箫誉和他对着干,他也不至于连苏子慕发烧都不知道。 箫誉还抢了徐行。 眼底透着怒火,陈珩咔嚓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杯盏四分五裂,酒水顺着手指流下,沾湿了衣袍。 镇宁侯唯恐陈珩和箫誉在这里闹起来,赶紧给金宝使了个眼色。 金宝正要推陈珩一把,箫誉抬手一摆,“罢了,本王有自知之明,不劳世子爷大驾了,本王今儿来,一则是贵府世子成婚,本王怎么说都要顾及情分,送上贺礼!” 说着,箫誉抬手。 平安立刻招呼后面的禁军,“把王爷送的礼物呈上!” 后面两个禁军抬着一个箱子上前,那箱子约莫寻常衣服箱笼那么大,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两个禁军眼瞧着也是极其费力,等到箱子抬到陈珩跟前,被放下,在地上砸出咕咚一声响。 所有宾客屏气凝神看着这面。 禁军将那箱子打开。 无数双目光落向箱子。 淮南王要送陈珩什么,这是送了一箱子书? 孤本? 古籍? 无数道探究的目光从那箱子上又挪到箫誉脸上。 镇宁侯扫了一眼箱子里的书,摆在最上面的,是《大学》《中庸》《三字经》《百家姓》《幼童启蒙》 镇宁侯眼皮狂跳了两下,咽着怒火,扯了笑容。 箫誉不等镇宁侯开口,皮笑肉不笑道:“俗话说得好,礼轻情意重,俗话又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本王不计前嫌,给世子送了新婚贺礼。 本王又是送礼又是赔笑的,那就劳烦侯爷通融,允许本王将朝廷要犯带走。” “朝廷要犯?什么要犯?”镇宁侯皱眉看着箫誉,脸上再也维持不住笑意,他若再看不出箫誉就是故意上门找茬,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 箫誉嗤笑,“自然是真定知府,顾长怀。” 话音一顿,箫誉半扬眉梢,“来人,把顾长怀给本王拿下!” “诺!” 后面禁军直接朝宾客席中走去。 “放肆!”镇宁侯顿时一声冷呵。 陈珩铁青着脸两步上前,“他虽然品级不高,但也是领着朝廷俸禄的命官,淮南王凭什么抓人?” 箫誉就等陈珩这一声质问呢。 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凭什么?就凭平安呐。” “在。” “给他看看本王凭什么!” 箫誉桃花眼敛着似喜非喜似笑非笑,回视陈珩那满目怒火。 平安招手,又有两个禁军将后面抬着的箱子往前一放,这次没往陈珩跟前放,而是直接放到了宾客那边,哐当,将箱子打开。 “啊!” 箱子里装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把箱子旁边的宾客刺激的一声惊叫,跳脚起来、 叫出声,后知后觉自己不该叫,又不安的朝陈珩和镇宁侯看过去。 镇宁侯一张脸已经完全黑沉下来,怒目喷火,看着箫誉,“淮南王这是何意?” 陈珩忽然眉心一跳。 一下想起来。 昨天他去酒楼见苏落之前,正听金宝回禀箫誉在查王昌闵的案子。 后来因为苏落的事被打断,再从酒楼出来,他满心愤懑怨怒,将这事就忘了,再后来又被母亲叫去说今日成亲的事宜 现在看着箱子里的尸体,陈珩只觉得脊背的汗毛都倒立起来。 箫誉扯了嘴角,“什么意思啊?意思就是,顾长怀渎职,当年前工部尚书王昌闵在王家村遭遇悍匪,王大人与悍匪周旋致死,而管辖王家村的顾大人却判定那死了的王大人是某不知名行商。 顾大人是朝廷命官?本王寻思,这王昌闵大人就更是命官了? 人家报案的人都说的清清楚楚,被悍匪打死的是王昌闵大人,怎么?到了顾大人这里,大人您大笔一挥,直接把案件改了? 哦,对了,都说王大人当年在京都家中畏罪自杀,本王进来闲着无事,挖了个坟,把王大人的尸体给挖出来了。 来来来,这大喜日子的,大家来瞧瞧这尸体。” 第60章 带走 “箫誉,你不要太过分!”镇宁侯黑着脸,怒火在身体游窜,鼓动着胸膛起伏。 箫誉慢条斯理一掸自己衣袖口并不存在的灰,扬了一下眉梢,仿佛听到什么极好笑的话,“过分?那不敢,这两个字,在镇宁侯府,谁敢抢啊,谁过分能过分的了你们镇宁侯府。 救命恩人的女儿都能带着婚约被赶走,你说当年何必头脑冲动立下那婚约呢,这不是现打脸么,疼吗? 疼也没办法,谁让侯爷糊涂呢,堂堂镇宁侯府的世子爷,怎么可能娶一个小药郎的女儿呢,何况那小药郎还夫妻双亡。 能把人养五年,已经是镇宁侯府的仁慈了。 是不是,侯爷? 这既想立牌坊,还想睡汉子,娼妓都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箫誉说的实在激人怒火。 陈珩眼瞧着镇宁侯让气的浑身哆嗦,黑着脸朝箫誉道:“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今儿这婚宴我们也没有请你,淮南王,不请自来却上门作乱?” 箫誉冷哼,“是轮不着我指手画脚,我算个什么东西啊,哪能比得上镇宁侯府与顾大将军强强联姻,我也没打算指手画脚啊,这不是你们问我我才说的。 我是来抓人的。 大喜的日子,你们不愿意见我,我也未必多想见你们这种又当又立的,多晦气呢。 痛快把人给我不就得了?” 那边,顾长怀跟前早过去两个镇宁侯府的护卫,严严实实将顾长怀挡住。 顾长怀朝箫誉怒道:“你凭什么就说我渎职,凭什么就说那死的不是行商是王昌闵,淮南王想要诬陷好人也不是这么个诬陷法,你这分明是借题发挥。” 箫誉戏谑的看他,“凭什么?平安呐~” 平安应道:“在。” “告诉他凭什么?” 平安面无表情转向顾长明,“就凭这被判定为是王昌闵畏罪自杀的尸体,本人是个跛子,当年王昌闵乃是先帝爷钦点的状元郎,怎么?先帝爷点了个跛子啊?” 平安话音一出,全场哗然。 在场的不是经商的就是做官的,当年王昌闵畏罪自杀,多少人参与过事前又议论过事后。 现在,尸体是个跛子? 陈珩正要说话,那边负责抬王昌闵尸体的禁军已经将尸体从箱子里弄了出来,铺平展开在地上。 埋了几年的尸体,腐烂的不像话,臭气熏天,让无数宾客退避三尺又忍不住瞧热闹看真相。 尸体被展开的双腿并齐,双脚还在脚腕子上结结实实的长着呢,骨头没断,一眼就能看出,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真是个跛子。 在场的大小官员,多少和王昌闵都是同僚,自然知道,王昌闵并非跛子。 当年负责王昌闵案件定案的刑部尚书顿时满头大汗,脸色刷白。 这案子是他拍板定案的,是他说这是王昌闵畏罪自杀的尸体,这尸体刑部尚书嗓子眼吞咽唾沫,“你,你怎么就知道这是王大人的尸体!” 箫誉嗤笑,“多新鲜呢,我从王大人的坟里刨出来的,不是他的,难道是你的?” 说着,箫誉仿佛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冷笑起来,“原来是刑部尚书大人啊,这案子,当年你定的,连大理寺都没经过,你就直接拍板定案了,最后皇上见到宗卷的时候,这尸体早就被埋了?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这尸体让小王我给挖出来了。” 这话说的多气人呢。 刑部尚书脸都是绿的,腿上发软,有点站不住。 实在是箫誉这人赃并获拿的有点忒准,忒特么缺德的准,谁闲的没事刨坟取乐呢。 刑部尚书背后依靠的,并非是镇宁侯府这个世家,而是另外一家,那家支持的是二皇子,镇宁侯府支持四皇子,两家是有龃龉的。 刑部尚书朝他依仗的那世家看去。 世家那边,端的四平八稳。 当年王昌闵的事,出手的可不止他们一家,真要牵扯起来,这几大世家,谁也逃不掉干系。 现在淮南王的意思,明显是人家只要抓顾长怀,这明显是只针对镇宁侯府,至于摆出王昌闵的尸体,恐怕是为了威慑其他世家不要插手参合。 谁都没有发话,想要将箫誉的意思再看明白点。 箫誉瞧着其他人的反应,舌尖舔着嘴角笑了一下。 “这案子能被刑部这样痛快的定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长怀渎职,如果顾长怀如实上报王家村的悍匪事件,刑部还能直接判定这尸体就是王大人畏罪自杀?这特么事发的时候,王大人都不在京都,哪来的畏罪自杀。” 这是给其他世家吃一颗定心丸。 他今儿只要顾长怀,别的一概不咎。 大家谁也不是说就怕这混不吝小王爷,但是事情一旦闹起来,不免又要折戟损兵的,犯不上。 舍掉一个顾长怀,保证了其他人的安全,将王昌闵这件被判错的案子全都推到顾长怀头上去,也算是一劳永逸,免得日后这案子再被翻出来,其他人跟着受牵连。 几大世家谁都不说话,这态度已经相当明确。 镇宁侯和陈珩让他们的态度气的发狂。 箫誉懒得看他们几大世家暗戳戳的勾心斗角,挥了一下手,“带走!” 之前有护卫护着顾长怀,可这尸体一出,世家们的态度一出,护卫也就迟疑了一下,就这一瞬的迟疑,让禁军直接将顾长怀给抓了。 “放开我,放开!”顾长怀竭力挣扎,见挣脱不开,又朝镇宁侯道:“侯爷,侯爷救我,箫誉这是公报私仇。” 不等被他喊话的镇宁侯开口,平安朝着顾长怀的肚子一脚踹了过去。 “放肆,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真是自大到连尊卑都没有了?” 平安这一脚,用的力气极大,顾长怀顿时一口血让他踹了出来。 箫誉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顾长怀一眼,转头离开,才走一步,又忽然顿住,朝镇宁侯和陈珩道:“对了,陛下让我向世子爷说一句,恭贺新婚。” 其他宾客顿时面容大变。 陛下? 意思是箫誉今儿来镇宁侯府大闹,是皇上的意思? 还不等一众宾客思绪转过,箫誉又跟了一句,“对了,你们镇宁侯府该不会干出赶尽杀绝的事?当年苏落的爹娘为了救侯爷死在那场疫病里。 现如今他们姐弟俩在陈珩大婚前离开镇宁侯府,不会曝尸荒野? 婚约没了,命都没了,啧~以后谁还敢做好人好事呢。” 箫誉带着讥诮戳镇宁侯府的脊梁骨,说完,转头走了。 这话却让陈珩瞬间想到顾瑶对苏落的加害。 如果顾瑶得手,如果苏落被抓或者被害死会有人把这笔账算到镇宁侯府头上吗? 到时候镇宁侯府为了保护羽毛,是不是就只能拼命的给苏落泼脏水,把她说成一个极度不堪极度下作的人 陈珩下垂的手,手指收拢,发狠捏拳。 第61章 郡主 好好一场婚宴,被箫誉闹得无法进行下去。 镇宁侯府这边如何乱作一团箫誉没心思搭理,从镇宁侯府出来之后,箫誉让平安立刻将顾长怀带走,抢在把人送进大牢之前,先私下审讯,把能问的都问出来。 这边平安才把人带走,那边宫里就来人了。 前来传话的小内侍约莫是一路急奔而来,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王,王爷,陛下有,有旨,让王爷即刻进,进宫。” 御书房。 瑞兽肖金,紫檀袅袅。 从去年年底开始,皇上身子就不大爽利,到现在初春,身子还没缓过来。 紧闭的门窗笼着屋里透不上气的死气沉沉,混杂着沉水香,让人有些作呕。 箫誉行礼问安,不且身子站直,迎面皇上抓起一方砚台朝他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混账东西,朕让你去送贺礼,你闹什么!谁让你闹了!还调了禁军,禁军也是你能随便调动的?” 箫誉略一偏头,那砚台从他耳边擦着边儿的飞了过去。 这要是没躲开,怕是脑袋就得多个血窟窿。 抬眼看皇上,瞧着那张怒气冲冲又病态恹恹的脸,箫誉道:“臣以为,津南码头的事,镇宁侯府让皇上心头憋了火气,臣心疼皇上身子骨,想要替您撒撒气呢。” 皇上让气的心口疼,啪啪拍了桌案。 这是给他撒气吗? 这是给他添堵! 本来津南码头的事,皇上和镇宁侯府各退一步皆大欢喜,结果偏偏闹出坊间不堪入耳的舆论,让他不得不对陈珩发作。 他不想和镇宁侯府撕的太厉害,好容易等到陈珩大婚想要缓解一下。 既让镇宁侯府领他的情,又不至于他亲自出面跌了颜面。 箫誉这样一闹腾,镇宁侯府必定认为是他指使箫誉这般,那镇宁侯府能咽下这口恶气吞下这个恶果? 镇宁侯府只会找他报复! 到时候,如果他应付不了镇宁侯府,丢人现眼的是他,被百姓议论昏聩无能的是他。 皇上拳头捏的紧,手背的青筋都隆起,那瞪着箫誉的眼睛,恨不得把人吃了。 这狗东西,和他爹当年一样可恨。 偏偏箫誉这冠冕堂皇的话让他无法反驳,皇上憋着火气,质问,“朕问你,禁军你是怎么调动的?谁给你的权利?” 箫誉舔了一下舌尖,吊儿郎当,“臣哪有这个权利,禁军臣没调动,跟着臣去镇宁侯府的那几个,是臣借了禁军的衣裳,让府里家将冒充的,这不是为了抖一抖皇上的英气之风嘛,要不然镇宁侯府还当咱们好欺负呢。” 皇上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冒充的禁军? 箫誉不想和皇上掰扯这件事,不等皇上开口,转了话题,“陛下要重启王昌闵的案子吗?当年王昌闵根本没有畏罪自杀,那坟里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他。 世家为了糊弄陛下,匆匆结案,竟然连尸体都不挑一挑,弄了个跛子假装是王昌闵。 王大人当年可是一心为了漕运奔走。” 箫誉看着皇上,看着他脸上的怒火一点点转为恼羞。 王昌闵当年是受皇上私下吩咐去调查漕运的,结果生死未卜连尸体都不是本人的。 皇上能说不查? 当年王昌闵对皇上铁胆忠心,那是人人知道的。 若是不查,那就是寒了保皇党的心。 若是查 皇上对当年的事,难道真的就不知道那畏罪自杀的人不是王昌闵本人? 他知道,他不说不过是不敢和世家争的太厉害。 现在箫誉将这难题直接摆到了皇上面前,让他不得不面对。 毕竟跛子尸体是箫誉当众闹出来的,镇宁侯府那婚宴上的宾客,坐着的也有保皇党的朝臣,他们能不找来? 皇上如果不查,要如何面对这些人。 他不敢不查。 皇上让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朕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冒充禁军这样的事你都敢做!王昌闵的事,你为何不提前和朕商量了,这样私下胡作非为,闹出了乱子还不是朕替你收拾!” 箫誉没答,反问,“陛下,王大人当面怎么就去了王家村?王家村距离津南码头不远,他是去调查津南码头了吗?查出了什么吗?” 皇上倏地眼睛一眯,迸出寒光,“如何这般说?” 箫誉叹一口气,装模作样,“臣如今调查津南码头,要重新推动漕运,但是津南码头那边倒地什么情况,臣也不知道,臣手里一个懂漕运的人都没有,王大人当年若是留下什么,臣也好有个参考。” 王二说,王大人查出了津南码头吃船。 这是向皇上回禀过的。 皇上知道,世家也知道,皇上心里更是明白世家知道的内容不比他少。 箫誉立在当地,等皇上一个答案。 皇上看着他,胡乱一摆手,“朕一直以为他当真是畏罪自杀,哪知道他去什么王家村还遭遇什么悍匪!” 一语揭过,什么都不说。 箫誉顿时心下冷笑。 皇上觑着箫誉,默了一瞬,烦躁道:“以后再有什么事,要提前和朕商量,滚滚滚,滚,看到你就烦。” 箫誉前脚从御书房出来,后脚便在御书房门口遇上保皇党那几位朝臣。 有他们在,皇上不得不重启王昌闵的案子。 只要这案子重启了,不论是皇上还是陈珩,精力都会被分散,那他就能有足够的精力去查津南码头和拓展西北药堂了。 宫里的迎春花已经陆陆续续的开了,黄灿灿的一片。 “誉哥哥!” 箫誉离宫,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喊。 他回头就看到云霞郡主穿着一身亮粉色的衣裙,笑嘻嘻朝他跑来。 云霞郡主是太后养在身边的义女,爹爹是明德侯,早些年战死沙场,娘亲因为思念亡夫过度,一病不起,病逝之后太后便将她接到身边养着,赐封郡主。 箫誉的母亲是太后的亲生女儿,箫誉小的时候,长公主时常带他进宫,他和云霞也算是从小玩着一起长大。 “誉哥哥去哪?我也要出宫呢,咱们去跑马。” 以前箫誉跑马遛鹰,云霞总爱跟着掺和。 箫誉笑道:“那不成,皇上给我差事办呢,等办完再说。” 云霞噘着嘴,一脸不高兴,“什么差事啊,忙的你天天不在府里,你是不是都把我给忘了。” 云霞兴师问罪,箫誉笑道:“都十六了,大姑娘了,还这样说话?这话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俩私定终身呢,我以后可是要娶王妃的,你可别败坏我名声。” 云霞眼眸一暗,转而笑嘻嘻道:“戚~就你那破名声,用的着我败坏么,好人家的姑娘谁嫁你呢!你是不是又要去津南?带上我呗!” 第62章 巴掌 箫誉当然不可能带着云霞去津南。 他还要去追媳妇呢,再带个没有血缘关系还口口声声叫他哥哥的云霞去算什么。 箫誉一走,云霞带着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旁边婢女上前,“郡主,走,太后娘娘还等着您过去陪着听戏呢。” 云霞瞧着箫誉的背影,默了好一会儿,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松开,“我听说,誉哥哥这次从津南回来,给长公主带了一碗卤下水。” 婢女不知道云霞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一脸震惊,“卤下水?” 那腌臜玩意儿就连穷苦百姓都不吃,王爷给长公主带这个? 云霞眼底带着冷笑,“顾瑶跟前有个婆子在春溪镇住,说苏落在春溪镇卖卤下水呢。” 婢女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徒然眼睛大睁,看向云霞。 箫誉的背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云霞收了目光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镇宁侯府。 原本欢喜热闹的婚宴被搅合了个乌烟瘴气,镇宁侯夫人的亲哥哥顾长怀被箫誉带走,此刻她焦灼不宁。 “这可如何是好,二哥那里,有不少大哥的东西,咱们有些事也是二哥做的,箫誉若是动私刑” 顾长怀的夫人哭的泪人一般,“若是动私刑,他的身体哪里吃得住,就怕人都熬不住了。” 顾长怀几个孩子都在,姑娘们红着眼跟着哭,儿子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眼瞧着也是愤怒憋屈又着急。 镇宁侯攥着拳坐在主位,沉着脸朝镇宁侯夫人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我现在进宫,去向皇上那边施压,只要皇上那边松口,箫誉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不过是条皇上养着的狗,除了吃喝嫖赌一事无成的东西也值得你们畏惧一番。你收拾一下,进宫去找珍妃娘娘,把事情说一下,珍妃娘娘那边也得周旋。” 镇宁侯夫人急道:“可箫誉是当众把王昌闵那假尸体弄出来的,不少保皇党都看到了,你向皇上施压,他们也能向皇上施压。” 镇宁侯颧骨处的皮肉抖了抖,嘴角带着讥笑,“你当真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呢!” 镇宁侯夫人一愣,错愕看向镇宁侯。 然而镇宁侯没再多解释,捋了捋衣袖,起身离开。 陈珩忙着将宾客妥帖送走,又陪了刑部尚书登门去找箫誉。 既然要抓顾长怀,那就应该抓了直接关到刑部大牢去,箫誉自己拿着人算怎么回事,他们决不能给箫誉私下审讯的机会。 然而在长公主府磨了快一天,陈珩最终也没有将顾长怀带出来。 回到镇宁侯府,已经是暮色时分,他一张脸铁青着,裹着一身怒火回屋。 顾瑶原本穿着凤冠霞帔在屋里等陈珩,等他掀盖头,等他共饮合欢酒,等他 结果顾长怀出事,陈珩说大事为重,硬是直接在酒席那边的厢房换下了吉服,穿了官服,直接就走了,连见都没过来见她一眼,哪怕让人带句话呢,也没有。 还是镇宁侯夫人后来过来,劝慰了她一会儿。 顾瑶又委屈又憋屈,可连指责都无法指责。 她不能拦着陈珩去救顾长怀,但心里真的很难受。 去救顾长怀是着急,可真的就着急到让陈珩连过来和她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已经换过家常衣裳,顾瑶正在屋里伤神,忽的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院子里丫鬟的问安声,知道是陈珩回来,立刻起身去铜镜前着了一下,见妆容还算可以,便赶紧迎出去。 陈珩带着寒气裹着怒气进门,一眼瞧见迎上来的顾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和顾瑶成亲了。 本来就憋闷,看到顾瑶那一瞬,陈珩更加怒火激荡。 箫誉当时离开时说的那几句话,又在他耳边作响。 “现如今他们姐弟俩在陈珩大婚前离开镇宁侯府,不会曝尸荒野?婚约没了,命都没了。” 箫誉说的讥诮,他听得刺耳,此时看着顾瑶,更觉得这话难听至极。 顾瑶忍着委屈,面上带了关切迎上来,还未且说话,甚至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啪! 劈头盖脸一巴掌直接朝她脸颊抽了过来。 陈珩习武,常年提刀握剑的,掌心带着很厚重的茧子,一巴掌落在顾瑶脸上,顾瑶一张脸顿时火辣辣的肿起来,她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 陈珩垂着眼,阴狠的目光里带着残忍的恨意。 “这下你满意了?” 顾瑶让打的人都懵了,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委屈倒是其次,心头盘踞的更多的是耻辱。 陈珩竟然打她! 顾瑶错愕的捂着脸,“世子爷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满意了?舅舅被抓难道是我指使的不成?” 陈珩咬牙切齿看着她。 “舅舅被抓与你无关,我问你,苏子慕高烧不退,也与你无关?苏落人都被你逼着离开了,你还紧追不放想要坑害她,与你无关? 心思恶毒至此,难道你一点反思都没有? 若你这歹毒的事当真做成了,苏落姐弟俩被你逼死,今日多少人要戳镇宁侯府的脊梁骨。” 顾瑶捂着脸,脸颊火辣火辣的疼,但疼不过心里。 心口就像是被捅了一把刀,一把带着倒刺的刀。 成婚第一天,陈珩竟然为了苏落,进门就给她一巴掌。 陈珩厌恶的看着顾瑶,“我不会在这边住的,你既是如愿以偿嫁给我,成了世子夫人,以后就给我安分些,若再让我知道你背后搞那些见不得人下作手段,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憋了一天的火气,总算有了一个泄出去的口子,陈珩撂下几句话,转身离开。 “书房收拾一下,以后我住那边。” 金宝就守在正房院子外面,陈珩出来一句吩咐,声音都没有刻意压低,甚至因为带着火气,声音还不小。 金宝顿时眼皮一跳,看了一眼院子里做事的婢女们,动了动嘴角,最终没说出一句相劝的话。 陈珩在火气头上,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陈珩前脚一走,顾瑶的贴身乳母便冲进屋里,进门就看到顾瑶坐在冰冷的地上,一边脸红肿的足有半指高,肿起来的地方甚至破了皮,吓得她直接破了音,“这是怎么回事?世子爷打的?” 顾瑶一头扎进乳母怀里,哭的几乎昏厥过去,“他为了苏落打我,他竟然为了苏落打我,那个贱人,我必定让她不得好死!” 第63章 外包 苏落牵着骡子车到家门口。 刚刚路过箫誉家门口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大门还锁着呢。 走了三天了。 走的时候忘了问一句,箫誉家是哪里的,这三天是都在赶路呢还是已经到家了,家里的事解决完了吗,还回来吗 以前总在一处的时候苏落不觉得什么,可箫誉一走,头一天她只是半夜失眠,第二天忙着解决下水的事无暇多思,今儿空下来了,一整天都在走神。 有时候想起箫誉说的话,有时候只是想起这个人笑的样子 苏落叹了口气,伸手推自家的门。 一进门,瞧见院子里竟然停了一辆骡子车,苏落一脸意外。 她一回来,院里两条狗崽崽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朝她扑过来,苏落将骡子车赶进草棚,春杏从正房出来。 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个汉子。 一个春溪镇镇上的那位屠户大哥,一个暮色时分苏落瞧着不真切,看上去像是津南县城那个给她提醒的屠户大哥? 苏落一愣,春杏已经跑了过来,“大哥,你可回来了,张大哥和张二哥等你半天了。” 苏落将骡子车停好,朝两位已经走出正房的屠户大哥笑着看过去,按着春杏的称呼叫人,“张大哥,张二哥,是有什么事?” 心下疑惑,这两位竟然是兄弟? 张大哥便是春溪镇的屠户大哥。 他笑道:“卖下水的事,我们兄弟俩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张二哥站在张大哥斜后侧一点,依然是大嗓门,“之前因为那些腌臜事,我没法把下水卖给苏兄弟,瞧样子是那件事苏兄弟已经解决了。 我这人直,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们想要和苏兄弟谈个生意。” 苏落心道:好家伙,是够直的。 笑着招呼,“咱们屋里说,两位大哥吃饭了吗?要是没吃,我让我弟准备,咱们边吃边聊。” “吃过了。” “没呢,正饿的不行。” 张大哥张二哥异口同声。 说完,张大哥转头给了张二哥肩膀一拳,张二哥一脸委屈,“我真的饿了啊,我刚刚也听见你肚子叫唤了。” 苏落忍笑,“正好,我也饿的不行,咱们屋里说话,快让我弟准备饭菜。”苏落转头问春杏,“还有卤好的下水不,赶紧盛一碗过来。” 春杏笑道:“有呢,中午我蒸的包子也还有呢,一热就行,再煮个米汤炒个鸡蛋,两位大哥先和我哥进屋说话,我马上做饭。” 苏落笑着将两位大哥带进正屋,安顿人先坐了,“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身上都是灰,先去洗把脸再来,你们先坐。” 苏落去厨房那边洗脸。 她一进去,春杏探头瞧了一眼院子,压着声音道:“刚刚张二哥说,你之前想要给他大哥的下水涨钱,虽然他大哥没同意,但是他记着这个好,所以后来在津南县城,他才给你透了个口风。 这张二哥说话是真直接,什么都说。” “难怪,我就说呢,好好的他怎么要提醒我。”苏落三两下洗漱一把,用帕子擦脸上的水,“不过我给张大哥下水涨价,这算什么好呢,也值得他回报,他们说要来谈什么生意吗?” 春杏摇头,“没说,只等你回来呢。” 苏落嗯了一声,搁下帕子去正房。 张二哥性子直,苏落一进来他就问:“我听说苏兄弟之前想要和真定那边的屠户签订长期定下水的契约,签了吗?” 昨天解决了顾瑶使绊子的事,今儿苏落去真定买下水,那屠户便问她签契约的事。 先前苏落和他们定的是十三文一桶,那些人受顾婆子的收买,全都拒绝了她的长期契约。 虽然也知道,这些人也是迫于镇宁侯府的强权,又收了顾婆子的银钱,才故意不与她合作。 可苏落心里还是难受。 她忍不住要想,如果她没有成功解决掉顾瑶下的绊子,那将来顾瑶害她,这些人就是帮凶。 苏落心里插着根刺,就不愿意再和他们签订契约,故而今儿屠户问她,她没有给准话,只说再看看。 现在张二哥直接问出来了,苏落也没瞒着,自嘲笑道:“没签,我这人也许心胸不够宽广,之前的事有点耿耿于怀呢。” 张二哥啪的一拍手,“没签就好。” 苏落: 他朗声笑了几下,声音大的,苏落觉得可能房梁上的灰都能震下来。 张大哥看了张二哥一眼,憨笑道:“我们兄弟俩合计,既然你长期要定下水,我们想要从你这里揽了这活计,以后你这里的下水,我们全给供上。” 苏落一扬眉,确认道:“意思是,以后我这里需要的下水,你们全包了?” 张二哥点头,“全包了,我们送货上门,你只负责清点质量和掏钱就行。” 苏落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这样做,但是一来没有靠得住的人,二来总怕所有鸡蛋都放在一只篮子里,一旦篮子坏了鸡蛋就全碎了。 但现在张大哥张二哥提出来,她就动心了。 张二哥单单因为她给张大哥涨价,就愿意冒着风险提醒她,可见品性。 二话不说,苏落直接道:“行,那我以后的下水,就等两位大哥给我送来,咱们定个文书?” 张大哥从怀里掏出一份契约,“我和福源酒楼的掌柜的关系不错,他和我说,你与他们签了契约,我就照着你们当时签订的那契约誊抄了一份,又修改了一下,你看看这样写行不行,要是行,咱们商定个价格,明儿去官府盖了章就行。” 苏落倒是意外,他俩竟然准备的这么充分,可见是这生意,俩兄弟早商量好了的。 苏落接过那契约细看。 张二哥好奇道:“没想到,你竟然还识字,真能看懂?” 苏落哭笑不得,“识字不识字,还看面相啊?” 张二哥啧了一声,“你们家兄弟三个,爹娘又没有,你瞧着也就十四五岁,就你们这种家庭,一般哪有钱供孩子读书呢。” 张大哥拧了他大腿一把,“关你屁事。” 张二哥疼的倒吸冷气,“我没说关我的事啊,怎么还不让说话了,这不聊天么!” 苏落: 您真会聊。 第64章 崽子 文书一点问题没有,苏落也干脆,“不瞒两位大哥,我之前想着和真定那边的屠户签订契约,长期收下水的话,就是按照一桶十三文的价格,你们看这个价可以不?” 张二哥就道:“可以,那就十三文一桶。” 契约文书签订,明日一早去津南县衙盖章就算是生效了。 至于张大哥张二哥如何收齐这些下水,如何从中得利,就不在苏落考虑范围内了。 春杏端了饭菜过来,大家就着热饭又将送下水的事宜仔细敲定了,等送张大哥张二哥离开,春杏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朝苏落道:“这下可好了,每天不用专门再去买下水了,等着上门送来就成,小竹子明儿也能踏踏实实睡了。” 站在门口,苏落眼睛习惯性的瞥了一眼隔壁的大门。 然后一愣。 门锁没了? 门半掩着? 这是回来了? 苏落自己都没意识到,心尖猛地收了一下。 春杏见苏落不理她,转头看苏落,瞧她目光盯着隔壁的门,就笑道:“刚刚你在屋里和张大哥张二哥说话,萧大哥和平安哥就回来了。” 苏落抬脚就朝隔壁走。 走了两步,倏地顿住脚。 她这是要做什么? 这样着急的去隔壁干什么? 去看箫誉? 看什么? 见了面说什么? 苏落微蜷的手指收紧一下,停在那里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有点什么大病。 春杏狐疑的看着苏落,小声道:“小姐,你找萧大哥有事?” 苏落张了张嘴,“没有。” 能有什么事。 不是有事,是有病。 春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隔壁大门一眼,“他们刚回来没有一刻钟呢,估计兄弟俩正忙着收拾呢,咱们进去可能不太方便。” 人家赶了路,风尘仆仆的回来,兄弟俩也许洗漱一番呢。 她们俩姑娘进去,撞上了的确是不方便。 苏落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苏兄弟?” 苏落才迈出一步,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开门声再加一道再熟悉不过的招呼声。 这声音,在主人不在的三天里,苏落几乎每天都要想起来,想起来好多遍。 给自己加油打气要想起来,闲得无聊也要想起来。 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声,苏落微垂的睫毛颤了颤,心尖绷的紧紧的,回头。 夜色里,月光下,箫誉半带着笑,斜倚在门框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蓄着温柔,看着她,“我在院子里听你好像要来找我,怎么又不来了?” 苏落站在那里看着箫誉,心跳的砰砰的。 苏落以前追了陈珩五年,那五年里,她也因为陈珩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笑而害羞,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见到人就心跳的快成这样。 手心密密的汗一层。 后背心也是汗。 就跟进了数伏天一样。 苏落嗓子眼吞咽,像是要把快蹦出来的心咽回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抬脚就要朝人家院里走是要去干什么,此时随口扯了一句,“没什么,就是,就是想看看你们吃饭了没。” 箫誉腰杆一挺,站直了,朝苏落走过来。 略微低了一点头,坏着心眼在她耳边不高不低,“没吃呢,正打算去你家蹭饭,不知道苏兄弟管不管饭呢?” 箫誉说完,站直了身体,垂眼看苏落。 春杏瞪大了眼:这是我能待的地方? 火速,麻溜,飞快,蹑手蹑脚,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烧柴,点火,热饭! 箫誉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洒在苏落耳边,她耳朵麻麻的,半个肩膀也麻麻的,让人不由怀疑,这初春的夜晚竟然就这么热了? 以前她大数伏天的和陈珩说话,也没热成这样。 动了动嘴角,忍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苏落没看箫誉,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交叠一起,手指头勾缠着,拧巴着,“吃呗。” 她声音小。 箫誉看着她,有点想笑,但又怕笑出来臊白人,但又忍不住往出冒坏心眼,略微又向前倾了一点身子,凑近苏落,“问你呢,让不让蹭饭?” 他偏头看着苏落,膝盖微曲,半蹲着身子,两手撑在大腿上,眼睛和苏落持平,一双蓄着情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苏落。 离得这么近,呼吸都纠缠到一起。 苏落那颗猛跳的心,倏忽就漏掉一拍,“让。” 话音出口,又觉得自己有点呆愣,瞬间血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根脖颈,在夜色里,不明显,但是架不住箫誉离得她近,看的清清楚楚。 箫誉让苏落这样惹得一颗心痒,忍了又忍,没忍住,“你脸红了。” 苏落:! 箫誉得寸进尺,“你是单和我说话要脸红,还是和别的男子说话也脸红?刚刚见你送那俩屠户出来的时候,好像没脸红。” 苏落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什么,瞥了箫誉一眼,“你怎么知道我送谁出来?” “嗯。”箫誉嗓子带着一点慵懒,尾音上扬,勾人心魄,“我一直在门口呢,就想看看你来不来找我。” 苏落:! 院里平安:也不怕骚断你的腿! “你还没说呢,怎么要来找我了,又后悔不来了?怎么了?” 两人站的这样近,呼吸都勾缠着,箫誉说话,像是呢喃。 苏落脸红面热,心跳不止,嗓子眼没忍住,咽了咽唾沫,“没,没怎么,怕进去你和平安不方便。” 箫誉短促的笑了一下,没忍住,伸手在苏落鼻尖儿点了一下,“你进来,什么时候都方便。” 苏落像是中电一样,朝后一躲。 被箫誉点过的鼻子尖,明明箫誉的手指是凉的,她鼻子尖却觉得烫。 天! 她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苏落心里汹涌起翻江倒海的情绪时,箫誉意犹未尽看她一眼,按捺着情绪道:“不好意思,刚刚看你,一下想起我家大黄了,没忍住,对不住。” 苏落满腔的羞赧不安害臊挣扎总之种种情愫瞬间暂停,怔了一下,错愕看箫誉,“大黄?” 箫誉站直了身子,“昂,我家养的狗崽子,刚刚三个月,讨人喜的很。” 说完,转身进了苏落家院子。 徒留苏落咬牙切齿跺脚怒吼,“箫誉!” 她在这里不安又害臊半天,又紧张又害怕的,合着人家拿她当狗崽子了? 第65章 亲脸 在见好就收这一点上,平安感觉,他家王爷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真牛掰! 苏落家的正屋,箫誉和平安等着蹭饭,苏落和春杏在厨房热饭,苏子慕和小竹子在隔壁张小川家玩。 屋里就他俩,平安小声朝箫誉道:“王爷,您就算是见好就收,也不能说人家苏姑娘是狗啊,这多不尊重人。” 箫誉好心情的喝茶,瞥了平安一眼,“你听见了?” 平安: 这不废话么! 你们就在门口说话,我就在门里听墙根,就隔着那么薄一扇木门,能听不见么。 箫誉嘴角噙着笑,一脸得意,“狗崽不好么?咱们家大黄虽然才三个月,但是我已经给她相准了相配的公狗,过一阵子就抱回去,那条公狗和我特别像。” 平安嘴里一口茶差点特么的喷出去! 见过变态的。 没见过这么变自己个态的! 之前在箫誉跟前面红耳赤的,现在苏落把饭端进来,已经一脸没好气了,甚至还瞪了箫誉一眼。 平安忍着笑,低头扒拉饭。 箫誉面色从容,完全没有把人惹怒的自觉,还十分从容的和苏落聊闲话。 “我回来的路上听人说,巷子那边一家姓顾的,他们家顾婆子在镇宁侯府当差,说是得罪了主人家,让乱棍打死了,真的假的?” 这事儿春杏今儿一早就听说了,快嘴点头,“真的,他们家人差点哭死,说是那顾婆子偷了主人家的东西让发现了,他们家连找上门都不敢,尸体都不敢收,就在乱葬岗扔着呢。” 一想到苏落说,是顾婆子把她们的消息送到顾瑶耳朵里的,春杏就恨不得再去顾婆子尸体上踹两脚。 小脸说的义愤填膺。 正说话,苏子慕带着小竹子从外面回来。 一进门,瞧见箫誉,苏子慕眼睛倏地一亮,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到箫誉跟前,往人家大腿上一趴,“萧大哥!” 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仰着头,白嫩嫩的脸上透着天真无邪,脆生生叫人。 箫誉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吃饭没?陪萧大哥吃点?” 苏子慕摇头,趴在箫誉腿上没起来,道:“萧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每天都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旁边沉默寡言冷酷脸小竹子:你在说什么鬼话! 每天晚上睡得跟小猪仔似的,天天不是腿在我肚子上就是脑袋在我腿上,口水流我一身,这叫每天睡不着? 箫誉让苏子慕哄得直笑,“这么想我?明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子慕嘿嘿笑,“我和我大哥一样想你,我大哥也想你想的睡不着。” 猝不及防被点名,苏落差点手滑将手里的茶杯给扔了。 这是能说的? 苏落怒目瞪着苏子慕,走过去一把提溜了小孩儿衣领,将他从箫誉腿上扯下来,“胡说什么呢,没睡醒回屋睡去,没闭眼呢就说梦话了。” 苏子慕一把死死抱住箫誉的腿,不撒手。 “我又没胡说,萧大哥走的那天晚上,你没失眠到天亮?昨天晚上,你没失眠到后半夜?” 苏落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这个弟弟原地埋了。 苏子慕卖完姐姐,抱着箫誉的腿,央求人,“萧大哥,看在我和我大哥都这么想你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呀,我不要吃好吃,我就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小竹子抿了一下唇,有点紧张的看向箫誉。 箫誉揉着苏子慕的脑袋,让这孩子哄得心花怒放,别说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让他萧大哥给他摘月亮,他萧大哥估计也要努力一把。 “什么愿望,说来听听。”箫誉干脆将苏子慕一把捞起,抱在自己腿上。 苏子慕晃着小短腿,“我和小竹子想要学功夫,就学萧大哥在王家村那种从墙里面一下飞到墙外面的功夫,行不行,萧大哥?行不行?” 说完,他啪的亲了箫誉脸颊一下。 “我亲你一下你就答应了,你要不答应,要不然我让我大哥也” “苏!子!慕!”苏落简直暴(尴)跳(尬)入(自)雷(闭),咬牙切齿一声吼,伸手过去,一把将苏子慕从箫誉腿上给揪下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子慕被他姐提溜着耳朵吼,小孩儿吓得缩着脖子,仰头,可怜巴巴,“我胡说什么了?我说萧大哥要是不答应,我就让大哥你也帮我求求情,给萧大哥做点好吃的,难道这话不应该说?” 苏落: 火气都冲到天灵盖了,又蔫巴巴缩回去。 也是也了个这啊。 她还以为 箫誉不做人,扬眉,似笑非笑,看着苏落,“苏大兄弟想什么呢,难道你见子慕亲了我一下,你以为子慕也让你亲我一下呢?” 苏落刷的一张脸通红,“我没有!” “哦?”箫誉尾音略扬。 苏落红着脸凶巴巴,“吃完了吗,吃完赶紧走,我们要睡觉了!” 箫誉忍不住,偏头就笑起来。 苏落瞪着他,“不许笑,笑什么笑。” 她火气大着呢,刚刚这人还说她是大黄,是狗!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狗! 箫誉忍了笑,嗓音略颤,“嗯,不笑。” 说完,朝苏子慕眨了一下眼睛,“想学功夫啊?” 问了苏子慕,又朝小竹子看去。 小竹子没有苏子慕这么皮,就跟罚站似的贴着墙根站着,原本只是紧张的看着箫誉,见箫誉朝他看来,小竹子顿时表情一僵,整张脸看起来臭屁哄哄的。 箫誉心道:什么怪脾气,这真是王昌闵的儿子?没听说王昌闵这么别扭啊。 只看了小竹子一眼,又朝苏子慕看过去,“想学功夫可以,那得吃苦,不能怕累。” 苏子慕立刻保证,“我不怕。” “行,那从明儿起,早上卯初起床,让你平安哥带你们练、” 正吃饭的平安差点让包子噎死他自己。 我真的会谢谢! 你哄小舅子高兴,凭什么我要早起! 等我不做随从了,等我告老还乡了,我就去写个话本子,名字我都想好了,《疯批小王爷的倒霉蛋小随从》,写出来一定火爆! 第66章 坦白 得到箫誉的答复,苏子慕乐颠颠又在他萧大哥脸上亲了一口,“萧大哥,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哥!” 说完,小孩儿还特别公平的凑到平安跟前,啪的也亲了平安一口,“平安哥也是世上最好的平安哥。” 平安揉了小孩儿脑袋一把,“嗯,明儿别赖床,练武功要持之以恒,偷懒的话,你世上最好的平安哥要揍人的。” 苏子慕白生生的脸上带着甜滋滋的笑,一拍小胸脯,“我肯定不偷懒,等我和小竹子练好了,我们保护你们呢。” 这话逗得平安和箫誉直笑。 苏子慕目的达成,转头蹭到小竹子跟前,趁人家小酷哥不注意,啪的在小竹子脸上也亲了一下,自以为小声的道:“你才是世上最好的。” 平安:哈? 箫誉:! 春杏快让苏子慕笑死了,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捂着嘴颤肩膀。 小竹子一脸嫌弃的抹了一把自己被亲的脸,绷着臭臭的表情,十分冷酷的朝箫誉和平安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然后转头进了他和苏子慕住的那屋。 人家不理他,苏子慕也不在乎,笑嘻嘻追上去,“你不知道有个词叫礼尚往来吗?我刚刚亲了你,你也应该亲我一下” 听着苏子慕追在小竹子身后絮絮叨叨的话,苏落忍不住扶额。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她弟是这种人啊~~~~ 晚饭吃过,平安和春杏将饭场子收拾下去,箫誉往苏子慕他们住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收了目光压了声音朝苏落笑道:“看不出来,我走这几天,苏姑娘这么想我?” 刚刚人多,他还叫苏落苏兄弟,现在就剩他俩了,箫誉就没忍住骚一把。 苏落咬牙切齿,“童言无忌,他胡说八道呢,你走这几天,我不知道睡得多香呢。” 飞快的说完,唯恐箫誉再说出别的话来,苏落赶紧转了话题,“你知道长公主吗?” 箫誉眉梢微扬,有点没明白苏落的意思。 怎么突然提长公主? 难道这人知道他身份了? “怎么?”箫誉道。 不知道苏落要问什么,刚刚还骚断腿的箫誉,现在有点紧张的转了转桌上空着的茶杯。 苏落在他对面坐了,“就昨天,我有点事去了一趟京都,在京都的一家酒楼正好遇上真定那个小酒馆的老板,他正和别人吃酒呢,见了我就把我一起邀请过去了,结果那局上,竟然有长公主!” 箫誉一颗紧张的心略微放平一点。 箫誉从来没想过要瞒着自己的身份,所以从最一开始他用的就是自己真实的名字,真实的面孔。 苏落不认得他,又女扮男装改了名字,他为了不吓着苏落,才一直没提自己就是南淮王。 但并不意味着箫誉能忍受苏落有朝一日知道他的身份,是从旁的途径。 就算是知道,也得是他亲自告诉。 要不就择日不如撞日? 今儿就顺便说了? “长公主殿下竟然也好酒。”苏落动了动嘴角,没说长公主识破她身份的那一段,只道:“长公主还说,以后有类似的酒局,还要叫上我呢,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攀上了高枝儿?” 箫誉看着苏落,瞧着她眼底亮亮的神色。 苏落说过,她想要做酒水生意。 “长公主虽然没有实权,但是身份在那摆着呢,以后你做酒水生意,若是能得到她的支持,肯定会方便很多。” 说及此,箫誉想到他母亲提到的,苏落去京都,是去和陈珩见面。 其实箫誉猜到了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下水生意遭到别人使绊子,而苏落猜到了那别人出自镇宁侯府,她去见陈珩,是为了解决问题。 但心里依旧不太舒服。 箫誉原本想着,他趁着回京,将苏落生意上的那点问题给她解决了,不就是镇宁侯府有人使绊子么,解决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不难。 他只是没想到,苏落会回京找陈珩。 苏落怎么和陈珩说的呢?说的时候陈珩是什么态度呢? 这些不能细想,一想了,箫誉心里就泛起醋味。 母亲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和陈珩之间,有五年。 “既然长公主好酒,你说我酿一坛子酒送给她,行吗?”苏落有点不太确定,“人家可是长公主,我一个小老百姓送的酒,你说她喝吗?” 苏落对自己酿酒的本事是很自信的。 就像卤下水,只要吃了,都会觉得好吃。 可问题就是,长公主会喝她送去的酒吗? 箫誉收了心里的思绪,对上苏落询问又信赖的目光,笑道:“长公主既然肯邀请你参加他们的酒局,可见就不是拿乔的人,你用心酿了酒送她,她只会高兴。” 犹豫了一下,箫誉到底没问苏落去京都是去办什么事。 苏落不知箫誉的心思,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明儿我去真定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长公主喜好什么酒。” 箫誉脱口道:“她喜欢青梅酒。” 苏落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箫誉道,“我,其实” 就在箫誉准备趁着这个气氛告诉苏落自己其实就是长公主的儿子的时候, 苏落忽然道:“对了,我听说,长公主的驸马是在战场上没了的,这里面,有什么忌讳吗?” 箫誉脸上温柔的笑容瞬间僵住。 心尖儿就像是让人用指甲盖拧起一点,狠命的掐住。 多少年了,他和母亲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从来不提父亲。 外人也甚少有敢在他面前提起父亲的。 现在猝不及防被苏落提起来,箫誉眼睫微垂,置于桌上的手攥了拳,默了一瞬,压着情绪,道:“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驸马的事。” 这个话题实在让箫誉心里难受的坐不住,“今儿赶路走了半天,身上乏得很,我先回去了,咱们明儿再说。” 匆匆落下一句话,箫誉起身离开。 一从苏落家出来,平安就察觉他家王爷不对劲,等回了自己家,平安立刻问道:“怎么了?” 箫誉坐在桌前,目光带着酸楚和愤怒。 “五年了。” 平安先是一愣,继而倏然明白过来。 第67章 找上 驸马爷当年战死沙场,却不是为战而亡。 他是背后中了那淬了毒的箭,遭暗算而死。 战场枉死,当年的调查却只推出一个新兵蛋子做替罪羊,驸马爷的事就那么不了了之。 别人能不了了之,可长公主和小王爷却不能,他们母子俩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五年前。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那一刻,过不去的。 箫誉就是从那时候起,改头换面。 那年箫誉才多大,才十四,十四岁,就要逼着自己一夜长大,十四岁,为了查驸马爷死亡的真相,毫无实权的他成了皇上手里一把阴暗的刀。 顶着狼藉名声,裹着皇恩浩荡,成了皇上手里见不得人的刀。 平安心疼的看着他家王爷,默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道:“咱们已经找到凶手了,给驸马爷报仇,指日可待的。” 箫誉眼睛虚无的看着某一处,没说话。 素日里或放荡或嚣张的气势全然不见,这一刻,如豆灯火下,他只剩落寞。 苏落站在箫誉家门外,犹豫了好久,举起敲门的手终究是没有敲出去。 箫誉从她家离开的时候,那脸色哪怕被竭力掩饰了的,也太过难看,瞧着那么伤心那么难过,甚至带着绝望。 苏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让箫誉突然这样。 箫誉前脚从她家离开,她只犹豫了一瞬,后脚就追了出来。 结果在箫誉家门口站了足有一刻钟,也没去敲这门。 敲开了,说什么? 若是问他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难过箫誉若是肯说,当时就不会仓促离开。 有些话,当时没问出口,事后就再也找不到问的机会。 之后几天,箫誉又和平常一样,嬉皮笑脸来蹭饭,温润如玉谈事情,骚断腿的撩拨人 苏子慕和小竹子每天卯初起床,两人斗志昂扬的去隔壁找平安练功夫。 有了张大哥张二哥的稳定供货,真定那边当初签下的六单生意如今需求量稳中向好,苏落在张二哥的帮助下,又在津南那边的酒楼酒馆食肆签了几单。 卤下水的生意算是一下子全面打开。 每天搓洗下水,入锅卤煮就要耗费苏落和春杏几乎整整一天的时间,这还是有小竹子全力帮忙的情况下。 “这样下去能把人累死,明儿我抽空去一趟牙行,看是买两个人回来合适还是雇两个人合适。”苏落将一条肥肠用灰面搓洗干净,扔到盆子里,用胳膊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朝春杏道。 春杏有些犹豫,“反正我每天也没别的事做,就忙这些呗,雇人买人的,得多少钱,万一弄个心术不正的回来” 正说话,门外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听明白啦!” 整整齐齐一道小孩子的吼声落下,苏子慕二五八万似的从外面进来。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他身后跟着张小川等六七个附近的小孩儿。 苏子慕几步走到小竹子跟前,挨着小竹子后背站定,膝盖还在人家背上顶了顶,然后朝苏落道: “苏大,现在,我正式宣布,我们搓洗下水小分队,正式成立,从今儿起,我,苏子慕,作为大队长,他张小川,作为副队长,将带领我们余下五名队员,来搓洗下水,作为报酬,你要每天支付我们每人五个铜板。” 苏落看着苏子慕。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弟弟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这小孩儿自从离开镇宁侯府,就生长的有点信马由缰。 张小川站在旁边,唯恐苏落不同意,赶紧道:“苏大哥,我们肯定能搓洗干净的,在正式接受你的雇佣之前,我们已经私下练习了好久,每次都有竹子哥检查,我们洗的特别干净。” 他身后,几个小男孩七嘴八舌,“不干净我们不要钱。” 小竹子将手里一块洗干净的猪肺放到盆里,抿了抿嘴,端着一张小酷脸,道:“他们是能洗的特别干净,我们之前在怪爷爷家练习了一个月。” “一个月?”苏落扬眉,一个月之前,她这下水生意还处于起步阶段呢,他们就练习上了? 合着苏子慕天天在外面玩的不回家,是带人练习洗下水呢? 苏子慕拍着小胸脯,“我掐指一算,大哥你这生意肯定能成,你赚大钱,给我们小孩儿赚个零花呗,一天五个铜板又不多。” 苏落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子慕,“你们一个月前就开始练习,拿什么练习?” 张小川嘴快,道:“每天竹子哥去津南县城买一桶下水回来,我们在怪爷爷家那里搓洗。” 苏子慕唯恐苏落会责怪小竹子,“是我让小竹子去的,钱也是我给小竹子的。” 苏落: 她当初离开镇宁侯府,为了预防丢钱,在春杏和苏子慕身上都放了钱。 来了春溪镇之后,这钱她也没收回来。 春杏的钱还纹丝没动呢,结果苏子慕倒是私下里悄悄花了? 眼见苏落不说话,苏子慕给张小川使了个眼色,张小川带着几个小孩儿就冲向了地上那一大盆下水。 就跟打山头似的,迅速霸占搓洗领地。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 “苏大哥,我们今儿搓洗,你检查成果呗。” “对,洗不干净我们不收费。” “洗的干净,明儿我们就正式上工!” 都是半大的小孩子,说话一套一套的,别看嘴上皮,手上动作一点不差,苏落站在旁边瞧着,他们搓洗的还真挺有模有样挺娴熟。 “这事儿我得和你们家里大人说。”苏落道。 苏子慕霍的从胸前掏出七八张宣纸,“这是我们的契约,萧大哥帮忙写好的,他们家长已经签字画押了,等你这里同意了,签个字,明儿我拿了官府去,就算是生效!” 苏落目瞪口呆看着苏子慕。 一个五岁大的屁孩子,给她拿出一叠契约来? 这真是她弟弟? 苏落将那契约接过来,苏子慕说这是箫誉帮忙写的,苏落仔细的看,嗯箫誉的字真好看,看的她有点手抖心跳? 心思一敛,苏落认真看内容。 内容和她与那些酒楼签订的内容差不多。 大概齐也是质量当场检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类的。 捏着这叠契约,苏落现在都觉得有点一脚踩着云朵的感觉。 咋这么离谱呢! 虽然离谱又震惊。 但是苏落仔细的瞧了这几个小孩儿搓洗的下水,的确是洗的干干净净。 “砰,砰,砰。” 院里正说话,外面传来敲门声,苏子慕他们一帮小孩注意力全在下水上,苏落转身去开门。 大门一开,外面立着的一个容貌甜美衣着华贵的姑娘,俏生生的看着她,“请问,这里是箫誉家吗?” 第68章 不许 苏落不认得这姑娘,但听她找箫誉,立刻探了半个身子朝外一指,“这边是。” 那姑娘笑嘻嘻道:“谢谢小哥,不过誉哥哥好像不在家,我能去你家等一会儿吗?方便吗?” “不太方便哦,我们家都是男子,大姐姐你进来有损闺誉的。” 苏子慕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突然冒出一颗小脑袋,稚声稚气又一本正经的道。 苏落原本想要请这姑娘进来的,但苏子慕忽然插话,她觉得弟弟的话也有道理,可这姑娘叫箫誉誉哥哥,可见关系亲密。 是箫誉家里的妹子吗? 箫誉家现在家里没人,她总不能让这姑娘在门口站着等。 “你进院里坐会儿,我敞开院门,应该没事。”苏落侧了身子让开路。 苏子慕小小一个人挡在那里没挪地方,撅着小嘴仰头看那姑娘。 “就算是院里开着门,对大姐姐这样的人来说,进了男人窝传出去也不好听,还是别进来了,就算是大姐姐不介意,可我介意啊,我以后还要娶媳妇呢,我不想让人传闲话呢,大姐姐可以不给我添麻烦影响我以后娶媳妇吗?” 苏落硬是没料到苏子慕来了这么一句。 兜着后脑勺给他一巴掌,“瞎说什么呢!” 震惊又有些生气。 这人可是箫誉家的亲戚,箫誉平时那么帮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苏子慕挨了苏落一巴掌,顿时抱头大哭,又嚎又叫,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就差坐地上搓脚板了。 小竹子他们听见这边的动静,全都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来。 春杏正要起身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小竹子嗖的起来了,“二哥看着他们洗下水,哪里不对指点他们,别洗坏了,我过去看看。” 春杏正要起身的动作又一顿。 这些小孩子们洗下水,她可不放心,是得看着点。 小竹子几下走到门口,酷酷的一张冷脸紧绷,瞥了一眼外面站着的人,最后目光落向苏子慕,“怎么了?” 苏子慕一把抱住小竹子,哭的嗷嗷的。 “这个姐姐非要进咱们家,我不想让她进来,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有个漂亮姐姐来咱们家,后来我大哥就被打死了,呜呜呜呜,我好害怕!” 苏落让苏子慕哭的一个头两个大。 这哪有这种离奇又凑巧的梦呢,你刚刚不还说人家进来影响你娶媳妇? 但苏子慕说的信誓旦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竹子半搂着苏子慕,单眼皮带着一股不好惹的脾气,抬眼看门外的姑娘,“我弟弟害怕你。” 站在门外的人: 云霞从小被太后养在跟前,虽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因着太后的宠爱,她比真正的公主过得都娇贵。 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 不过是个破旧寒酸的院子,还当个宝似的拦着不让她进了? 她偏要进! 咬了咬嘴唇,云霞看着苏落,“你就是苏大哥,誉哥哥回家的时候提过你的,说你们住隔壁,平时经常来往。 我来找誉哥哥赶了很久的路,有些腿酸,让我进去歇一会儿,我就进去坐一小会儿。” “你听不懂人话吗?” 一向沉默寡言的小竹子一手抱着苏子慕的小肩膀,一手撑了门框挡住门口,脸色很臭。 “你赶了很久的路有些腿酸,想要歇会儿,难道听不见也看不见我弟弟哭吗?你是瞎子吗?聋子吗?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吗?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弟弟就算是哭,也要哭着给你让路,让你进来坐着笑,我弟弟干哭? 我们家疼小孩儿,干不出这种事。” 小竹子平时像个锯嘴儿的葫芦似的,有时候一天听不见他说一句话。 现在倒是说的利索。 噼里啪啦一通,磕巴都不带打的,直接连苏落那边的话也给堵死了。 苏落一面震惊小竹子的表达,一面头疼这俩小孩儿到底怎么回事。 平时苏子慕和小竹子,要多懂事有多懂事,以前苏子慕还需要她和春杏照顾,自从小竹子来了,小竹子尽管不怎么说话,但是一个人把苏子慕照顾的妥妥当当。 现在怎么因为箫誉家的一个家人,就这样了。 苏落没法狠下心把弟弟和小竹子从门口强硬的拽开,但又觉得这样对人家箫誉的家人不对。 同时心里又觉得奇怪。 这要是换个人,见人家家里小孩儿哭成这样,早就开口说我不进去了,门口等会儿得了之类的。 这姑娘倒是有意思,苏子慕哭成这样,她要么不开口,要么开口也是说想要进院。 见苏落一脸为难,云霞心头带着冷笑,面上挂着可怜巴巴,锤了锤自己的腿,“我真不能进去坐坐吗?誉哥哥还说,他平时很照顾你们呢。” 正说话,巷子里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云霞转头朝声音方向看去,一眼看到箫誉和平安正说着话走过来。 顿时眼底一亮,抬脚就朝箫誉那边走,“誉哥哥。” “萧大哥!” 刚刚还哭的要死要活的苏子慕,就跟兔子似的,滋溜从门里跑出去,冲着箫誉就扑了过去。 箫誉正还疑惑,苏落这是在门口和谁说话呢,云霞看过来那一瞬,箫誉直接:艹! “云霞郡主怎么来这儿了!”平安也倒吸一口冷气,惊了一大跳。 苏子慕兔子似的蹿到箫誉跟前,一把抱住箫誉的大腿,呜呜告状,“萧大哥,我家门口来了个坏女人,快赶走她。” 朝箫誉疾走而来的云霞: “誉哥哥,我大老远过来,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你不在家,我想去隔壁歇歇脚。”云霞一咬嘴唇,眼眶泛着红,委屈又可怜的道:“我脚底都走出一个水泡。” 苏子慕糖钴扭似的抱着箫誉的腿不撒手,“萧大哥” 不等苏子慕话说完,苏落两步走过来,一把将苏子慕从箫誉腿上扯下来,朝着他后背又给了一巴掌,“萧大哥快带你妹妹进去歇歇脚,子慕不懂事,你别理他,刚刚本来是想要请这姑娘进去坐坐的,但是我们院子里一院子男的,她进去又怕不合适” “誉哥哥,我脚好疼。” 云霞扯了箫誉的胳膊,摇着他的手臂亲热的撒娇,打断了苏落的解释。 第69章 扎心 苏落看了云霞一眼,朝箫誉歉意的笑了一下,拽了苏子慕就走。 苏子慕被苏落往院子里扯,拼命挥着小胳膊小手朝箫誉喊,“萧大哥,她肯定要和你告状,她的话你一个字也别信,你呜呜呜呜~” 苏落一把捂了苏子慕的嘴,连拖带拽将人弄到院子里。 云霞眼底一片恼怒的瞪着苏子慕,直到他消失,眼底神色一敛,云霞朝箫誉道:“” “你先带她回去。” 箫誉一把将自己的衣袖从云霞手中扯出,吩咐了平安一句,抬脚就朝苏落家走。 云霞伸手去拉箫誉,“誉哥哥” 平安身子一横,挡在了她面前,恭顺道:“郡主一路劳乏,先进屋。” 平安一挡,云霞没抓住箫誉,箫誉已经走到苏落家门口,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 苏落正站在门口前不过两三步远的地方训斥苏子慕,箫誉猛地推门,她回头。 箫誉看着苏落,“我就一句话,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剩下的晚点我再来找你。” 说完,箫誉将大门朝外给她关住。 苏落心头就像是被什么拧了一下,原本泛着一股不大好受的情绪,但现在,那股不好受的情绪又散开了。 隔壁。 箫誉沉着脸回屋,云霞郡主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誉哥哥,我真的脚好疼。” 箫誉在屋里的方桌前坐定,掀起眼皮看她,“你是从京都一路走来的?” 云霞一愣,有些没明白。 箫誉面无表情,“堂堂郡主,应该是坐马车来的,你就算是走路,最多也就是从巷子口走到我家门口,这么一点距离还没有从宫门口到太后寝宫远呢,就走的脚疼了?” 云霞这才反应过来,箫誉是不相信她脚疼。 顿时撅了嘴,委屈又气恼,“就是疼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疼,但就是疼嘛,难道我还要撒谎,誉哥哥你怎么回事,我说脚疼,你都不帮我看看,还要质疑我。” 云霞赌气在箫誉对面坐了。 箫誉瞥她一眼,“这话说得,好像我以前帮你看过似的,说,专门来找我,做什么?” 云霞愤愤,“你干嘛这种态度对我,我来你难道不高兴吗?不算是惊喜吗?明天是你生辰,我专门来给你过生辰啊。” 箫誉当然知道明天是他生辰。 他原计划,明天生辰和苏落一起过,等到晚上吃过饭,一起看会星星一起看会月亮,然后谈理想谈人生,顺便,他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苏落想要做酒水生意,已经和他母亲有了接触,日后不免还要再去京都。 到时候让别人揭穿他的身份,还不如自己早早交待。 没想到云霞会突然跑来。 箫誉不是那种在感情方面什么都不懂的木头桩子,云霞的心思他多少知道点,既然不喜欢,也就没必要给希望。 箫誉道:“不过一个生辰而已,你有精力在我这里耗费时间,不如多琢磨琢磨自己的人生大事,眼瞧着就要十七了,再不嫁人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到时候我儿子都抱上了,你还没出阁,我可不邀请你去我家玩,免得我未来媳妇吃醋,知道不?” 云霞死死攥着手心,指甲把掌心的肉都刺疼了,才咬牙忍住没让脸上的表情垮掉。 明明让这话刺的心里都在滴血,但脸上到底维持住一个不屑的笑容,“戚~说的就跟你有媳妇了一样。” 云霞撇撇嘴,牢记这次自己来的目的。 身子向前一探,带着点八卦意味,“誉哥哥,隔壁那个小哥,其实是苏落?” 箫誉看着她,没说话。 云霞哼哼一声,“你不说我也认得出来,以前在镇宁侯府的赏花宴上,我见过她,我还想安慰安慰她呢,也不知道陈珩大婚她得伤心成什么样,我刚刚瞧着,眼睛像是肿的,该是哭了很久。” 箫誉心里愣了一下。 眼睛肿的? 肿了吗? 他怎么没注意到。 陈珩成亲,苏落会伤心吗? 她和陈珩之间,到底是有五年的可那天晚上他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并没有觉得苏落有多难过啊。 箫誉一时间心里有些泛起不确定。 云霞瞧着箫誉面上一瞬间出现的恍惚,攥了攥手指,道:“以前我去镇宁侯府的时候,听人说,苏落可贤惠了,每天都给陈珩炖汤做甜点,陈珩说什么时辰吃,就什么时辰送。 陈珩有个习惯,早朝之前要吃一碗甜汤垫垫肚子,据说那早朝之前的甜汤,都是苏落亲自去做的,她比府里厨娘起的都早。 做好了,哪怕是刮风下雨,都给陈珩送过去。” 顿了一下,云霞叹息一声,觑着箫誉的脸色,道:“这得是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做到这一步啊。” 看着箫誉置于桌上的手捏拳,云霞心里泛过冷笑,继续道:“陈珩因为门楣身份,不能履行婚约,娶了顾瑶,你说她心里该有多苦。 可就是这么苦,都和陈珩私下里见了好几次面。 也不知道陈珩是怎么哄的她,我瞧着,像是一点怨恨都没有。” 箫誉心头猛地一颤,扬眉看云霞,“你怎么知道人家见了好几次面?” 云霞道:“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他们在真定见了好几次呢,陈珩还说,要许她一个平妻呢。 不过,就顾瑶的性子,我看这个平妻是做不成。 十有八九,最后她就成了陈珩的外室。 她那么喜欢陈珩,就算是给陈珩做外室,她也是甘之如饴。 我真不理解,陈珩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样付出。 能这么喜欢一个男人五年,心里应该是再也就装不下别的男人了。” 箫誉眉心很重的拧了一下,胸口只觉得堵着一口闷气。 云霞说的这一堆,别的他都能不往心里去,可唯独那一句五年 苏落喜欢了陈珩五年,心里真的还能装得下他吗? “誉哥哥,誉哥哥”云霞叫了箫誉两声,箫誉没说话,云霞伸手去扯他的衣袖,手碰到衣料的一瞬,手指顿了一下,转而改了方向,去勾箫誉置于桌上的,微微蜷起的手指。 第70章 送走 眼见手指就要勾到箫誉的手指,箫誉忽然手一撑桌面,起身站了起来。 云霞伸过去的手指落空,胳膊僵在那里,仰头看箫誉。 箫誉垂眼看她,“你来时候的马车呢?” 云霞瞧着箫誉的脸色,感觉到一点不妙,立刻跟着起身,“干什么?” “送你回去啊。”箫誉脸上挂了点烦躁,一边说一边朝外走,“抢在城门落匙之前回去。” 云霞顿时变脸,“我不回去,我就是专门来给你过生辰的,你明天才生辰,我今天回去做什么,我不走。” 箫誉站在门口,“你不回去睡哪?我这里就两间房,一间睡我一间睡平安,你在院子里站一宿啊?还是你要去住客栈?住客栈你带着人了吗?要是出事呢?” “我”云霞咬着唇,“反正我不走,誉哥哥,你就别赶我走了,我好不容易让太后娘娘答应,许我出来一趟,你再把我送回去,算怎么回事啊。” 箫誉看着云霞,“不走,你住哪?” 云霞抿唇,“反正我不走。” 她坚持不走,箫誉总不能把她撵出去。 她怎么可能去住客栈呢,客栈又不安全,她就要住在这里。 “平安。”箫誉没了耐心再说下去,转头喊了一嗓子。 早就在隔壁站不住的平安闻声立刻蹿了出来,“王爷?” “送郡主回宫。” “誉哥哥我不走。”云霞说话间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了更咽。 箫誉没看她,抬脚朝外走。 “誉哥哥你去哪?你要去找苏落?誉哥哥你疯了,她可是陈珩不要的未婚妻,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不知道让糟蹋了多少次,你要去找她?” 当时在门口,箫誉能追了苏落过去,和她交待那样一句话,云霞这心里就跟打翻了醋缸似的。 现在她都说这么多了,箫誉竟然还要赶她走,竟然还要去找苏落。 脑子一热,云霞窝在心口的话就冲了出来。 话音出口,顿时有点后悔,但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她和陈珩是有婚约的,你说,明知有婚约,明知这个人就是自己以后的房里人,她又长得好看,陈珩比她大那么多,能忍住” 箫誉迈出去的脚步倏然一顿,回头看云霞。 云霞迎上他冰冷的眼神,顿时心头一颤,话音消失、 箫誉看着云霞,“我不妨直接说了,我就是看上她了,就是想要娶她,你若是还记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说了,不会让我厌恶她,但会让我厌恶你,平安,送郡主离开,另外,下次如果见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提前过过脑子,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撂下一句话,箫誉转身离开。 云霞让这话激的瞬间脸色发白,“我不是这个意思,誉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霞想要去追箫誉,然而平安挡在了她面前,“郡主,走。” 隔壁。 苏落正准备给苏子慕小朋友一个完整的童年。 “小竹子你让开!”苏落气的脑仁疼,“平时萧大哥对我们不好吗?啊?从我们搬到这里第一天,萧大哥就帮我们收拾院子,后面多少事都是萧大哥帮着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就算你不想让那姑娘进来,你也不能那么说话,你的教养呢!” 平时乖巧的像个小白团子似的弟弟,今儿真是让苏落大开眼界。 手里提了一根细竹棍,苏落指着苏子慕没好气的吼他。 苏子慕缩在小竹子身后,“我没有错,我就是做梦了,就是梦见她要害你,这梦又不是我瞎编的,难道我不把她撵出去,还让她进来害你不成?我做不出这种事!” 小竹子挡在苏子慕前面,一贯冷酷的小脸下颚紧绷,“大哥要相信子慕,他不会害你,大哥要实在生气要打人,打我就行。” 大有一副,只要有他在,谁也别想动苏子慕的架势。 苏子慕满脸小人得志,躲在小竹子身后,“反正我没错。” “你没错难道我还错了?”苏落气的心口疼,“小竹子,你给我让开,别以为我不会抽你,你要是不躲开,我连你一起打,一个五岁,一个七岁,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但是她要是进来,就会当着张小川他们的面,说你是姑娘。”苏子慕躲在小竹子身后,几乎用气声喊,“她要是说出来,你以后怎么在这边做生意!” 不是姑娘不能做生意。 而是长得太好看的姑娘,无依无靠,没法做生意。 太难了。 苏落一愣,皱眉看着苏子慕,“这也是你梦见的?” 苏子慕点头,“对啊,我就是梦见这个,所以才不敢让她进来,万一呢?万一她就坏呢,而且我记得清清楚楚,她和我梦里那个坏女人长得一模一样,我之前又没有见过她,为什么会梦见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坏女人,可见我这梦,十有八九就是真的,说不定就是爹娘保护我们,给我托梦呢。” 苏落顿时喉头一梗。 上次救小竹子,苏子慕也说,做梦了。 这次又是做梦。 苏子慕以前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离经叛道的事,今儿却突然对着一个陌生姑娘表现出这么大的敌意苏落攥着竹棍儿的手紧了紧。 正在这时,春杏从外面探头进来,“那个,萧大哥来了。” 苏落一回头,箫誉走到门口。 刚刚还在苏落跟前梗着脖子一脸我没错的苏子慕,一眼看到箫誉,仿佛苏落是后姐箫誉才是他亲哥似的,嗷的一嗓子就扑了过去。 “萧大哥,我要挨打了。” 苏落: 箫誉俯身一把将苏子慕抱起来,在怀里颠了一下,“不怕,萧大哥和你姐说说,不让她打你,你先和小竹子去院子里玩,行不?” 苏子慕看着箫誉,一脸紧张兮兮,“你自己来的?你家那个姑娘呢?” “送走了。”箫誉道。 苏子慕松了口气,从箫誉怀里下来,“那你们谈。” 说完,拽了小竹子就去院子里了,临走还不忘把春杏也拽走。 一气呵成的架势活活把苏落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什么弟弟。 “和我生气了?”箫誉朝苏落走近过去,半弯了腰,人凑到苏落跟前问。 第71章 晕倒 苏落羽睫扑闪,朝后退了一点,扯笑,“萧大哥说什么话,今儿是我弟弟做的不对,萧大哥不生气我已经” 箫誉打断了苏落的话,“我不生气,就怕你生气,你” 箫誉半垂着眼,看着苏落,很轻的捻了一下手指,问她:“有人叫我誉哥哥,你生气吗?” 这话意味着什么,苏落就算是再迟钝也听得出来。 顿时耳根一红。 她生气吗? 她不知道生不生气,但是心里不舒服是有的。 可后来箫誉又回头解释了一句,说他和那姑娘什么都没有,所以她的那份心里不舒服就又散了。 现在被箫誉这样直接问出来,苏落心跳一下快起来,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心里不舒服。 那个答案就在嗓子眼,活生生吓了苏落一跳。 可如果不是她心里在意,她又怎么会生气。 可她爱了陈珩五年,这才离开多久,这么快就又对别的男子上心了? 可若不是上心,为什么箫誉走那几天,她会每天惦记,会每天想,想到失神,会在别的姑娘叫他誉哥哥的时候心里难受,又会因为他一句解释而烦闷消散 心跳噗噗的失了规律,苏落心里有点乱。 箫誉始终垂眼看着她,默了好一会儿,“想明白了吗?” 他离得苏落那么近,但凡再凑近一点,嘴唇就能落在苏落脸颊。 “去真定的那天早上,你和我说,你不打算成亲,我知道你是在拒绝我,我装糊涂,将话题扯开,是因为那时候我不确定你心里会怎么想我。 但我现在有一点确定了,我收回当时的话。 我就是喜欢你。” 喜欢你。 三个字,直接砸了苏落心口,砸了她亿万根神经。 苏落如同受惊一样肩膀颤了一下,一步后退,躲开箫誉。 箫誉上前一步,几乎将苏落逼在墙角。 “我离开三天,你会想我,你要否认吗?” 苏落低着头,垂着眼,颤着睫毛。 她无法否认。 她就是想了。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姑娘,一派和我关系亲密的样子,你心里不舒服,你要否认吗?你否认的了吗?有人和你说过吗?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箫誉说着话,试探着,抓了苏落的手,“我知道你是” “大哥,不好了!” 气氛极好,箫誉想要和苏落说,我知道你是苏落,是陈珩的前未婚妻,我不在乎,我要告诉你我是谁,有我在,你谁也不用怕。 但是话没说出口,苏子慕忽然砰的一下撞开门,从外面冲了进来。 苏落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猛地一蹦,仿佛后知后觉才恢复意识一般,猛地从箫誉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 箫誉啧了一声,转头,看向苏子慕。 苏子慕满头大汗,脸色煞白,“怪爷爷可能要死了!大哥!” 这个怪爷爷,苏落无数次从苏子慕口中听到。 也从隔壁米醋婶子那里听说过,是个住在这条小街街尾的老头,老头脾气怪异,从来不和小街上的街坊来往。 几年前搬来的时候,还有热心的邻居看他孤孤单单一个老头子,送过吃食过去,但都被他冷脸拒绝了。 这些年,始终一个人住着,谁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甚至有传言,说他住的那个院子闹鬼或是不吉利,谁要是靠近了就会沾染晦气。 传言形形色色。 之前苏子慕他们说是去探险就是去这怪爷爷的院子里。 苏子慕和周围小孩儿玩,苏落没怎么管,只要安全不发生危险就行 苏子慕吼了一嗓子,嗓音都带着颤,眼里带着恐惧,跌跌撞撞奔到苏落跟前,拉了苏落的手就朝外走,“姐,姐快去看看,怪爷爷不能死,要救他,咱们要救他,姐。” 小孩儿哭音里带着央求,声音透着绝望。 仿佛怪爷爷真是他什么亲人一样。 春杏留在家里看家,苏落和箫誉跟着苏子慕直奔怪爷爷家。 他们去的时候,小竹子正守在怪爷爷跟前,张小川他们七八个孩子也刚刚叫了自己家的家长过来。 院子里七嘴八舌乱哄哄一片。 苏落如今生意做得好,在小街这一片,也就算是比较有威信。 百姓堆里就是这样,谁家日子过得好,谁家有本事,谁家就有威信。 苏落一来,张小川他娘立刻道:“苏大兄弟,快来,这可咋办,老头子忽然就不省人事了,我们刚刚看了一下,没有外伤。” 苏落大步上前,“请大夫了吗?”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苏落一边蹲下身子看还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怪老头,一边问。 张小川他娘舔了舔嘴皮,道:“还没,现在看病那么贵,谁也不知道他” 谁也不知道怪老头有没有积蓄。 若是有还好说,若是没有,请了大夫,谁出这个钱。 谁都不想做那个冷漠无情见死不救的,但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钱也就没有那么多同情心了。 苏落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先救人,请大夫的钱我垫着。”苏落不精通医术,但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一边说话,一边伸手给怪老头搭脉,“脉搏跳的还行,快去请大夫。” 苏落一发话,说钱她垫着,立刻就有汉子拔脚朝外跑。 很快回春堂的大夫被请来。 因着怪老头昏倒的时候就在地上,大家谁也不知道情况,也不敢搬动他,回春堂大夫来的时候,他还在地上躺着呢。 老大夫半跪在地,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头,又翻开眼皮看了,最后没诊脉,先从药箱里取了银针刺了他劳宫穴。 银针入穴,缓慢刺入,不消片刻,怪老头皱着眉头一声哼唧,醒了过来。 四周围着的街坊邻居顿时大松一口气。 大夫这才搁了银针去搭他的脉。 怪老头哼唧两声,眼睛刷的睁开,一睁眼,眼珠子来回转,这是在找人。 谁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苏子慕将小竹子往怪爷爷跟前一推。 怪爷爷一眼看到小竹子,抬了抬手,艰难又费劲的抓住了小竹子的衣襟下摆。 箫誉站在人群里,挑了一下眉。 第72章 盘算 “没事,应该是之前受到什么刺激,年纪大了,一下没抗住,晕倒了,不碍事,不过以后尽量也不要有太强烈的情绪起伏。” 老大夫撑着腿从地上站起来,看了一圈人群。 “你们年轻人也是,情绪起伏不要太强烈,都有晕倒的风险,有的人晕倒了一根针能扎醒,有的人晕倒了就醒不来了,或者醒来了也是半瘫,要么说话不利索要么走路不利索。” 大夫的话吓得大家赶紧点头。 “街坊邻居都和睦点,没事别吵架,乐乐呵呵比什么都健康。” 因着没开药方子没抓药的,老大夫只收了一个出诊费,也不多,苏落当场就给了他。 怪老头这里,平时和大家没有什么来往,现在人救回来了,大家只嘱咐了两句关心的话也就散了。 等人走完了,箫誉扫了一圈院子的目光收了回来,“您晚上自己在这里住行吗?要不跟我们回去,夜里有什么事,好歹有个照应的。” 怪老头没搭理箫誉,抓着小竹子衣襟的手也松开了,臭着一张脸,“用不着你们管,滚滚滚!” 不客气的很! 一点别人刚刚救了他命的感恩之情都没有。 苏落一早听说怪老头脾气怪,也没计较,“那您早点休息,我们先走了。” “大哥,你和萧大哥先回,我和小竹子待一会儿再走。”苏子慕仰头看苏落。 他说话的时候,怪老头下颚线绷的紧紧的,似乎还在咬着牙。 箫誉看了他一眼,朝苏落道:“咱们先走。”说完又嘱咐苏子慕,“你俩也别太晚了,大晚上的,别路上遇上拐子把你俩弄走。” 怪老头原本一言不发,但听了这话,眉心皱了一下,一脸烦躁朝外摆手,“走走走,都走,谁也不许留,我家不欢迎,都走。” “爷爷,小竹子你也不留了?”苏子慕倒是一脸意外。 怪老头没看小竹子,沉着脸撵人,“快走,再不走我用大扫把扫人了。” 从怪老头家出来,苏子慕脸上的疑惑都还没有散去呢。 箫誉一把将苏子慕抱起来,问他,“平时你们总来这里玩?他不撵人?” 苏子慕道:“开始也撵人的,不许我们来,还用大扫把扫我们,后来小竹子来了,他就不撵人了,还允许我们在他院子里练习洗下水。” “他和小竹子认识?”箫誉问。 苏子慕摇头,“不认识,可能是小竹子脸比他还臭,一物降一物。” 苏子慕说着话,咯咯咯的笑起来。 “萧大哥问你,怪爷爷家里墙根下堆的那些黑泥,是不是从码头那边运来的?” 苏子慕眼睛一亮,崇拜的看着箫誉,“萧大哥怎么知道?不过这个是怪爷爷的秘密,他不让我说的。但是萧大哥是自己人,我能说,可你不要告诉别人。” 箫誉笑着保证,然后问他,“既然是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小竹子去怪爷爷家里玩的时候,遇上的,他天刚亮,就推着独轮车从码头回来了,车上装着那些黑泥,我们也不知道他要那些黑泥做什么,怪爷爷让我们保密。” 箫誉又问了苏子慕几句,说话功夫,到了苏落家门口。 把苏子慕往地上一放,苏子慕牵了小竹子就跑进院子里了。 苏落一下心又悬起来,下意识想要跟着苏子慕一起回去,但被箫誉叫住,“刚刚的话,我没说完。” 苏落步子一顿,抿了抿唇,之前被箫誉抓过的手,现在就跟着了火似的烫,心跳的通通的。 箫誉看着她,涌到嘴边的话突然有点说不出来了,“今天不说了,剩下的话,我明天再说,明天是我的生辰,能给我煮一碗面吗?” 苏落眼睫扑闪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箫誉,像是鼓足了勇气,“萧大哥,我也许和你想的,和你见到的,不一样。” 箫誉忽然一笑,上前一步,半曲了腿,和苏落保持一个平视的高度。 “你只说,愿不愿意给我煮一碗面?” 苏落抿着唇,看着箫誉一双眼睛,那眼神那样温柔,像是一汪水,能包容下一切,她如同被蛊惑一般,点头,“好。” 月色下。 箫誉按捺了好一下,没忍住,抬手在苏落头顶揉了一下,“别怕,人总要开始新的生活。” 苏落心尖一缩。 箫誉收了手,“明天给我煮面,吃完面,我把剩下的话说完,好不好?” 苏落点头。 直到进了院子,关上门,插上门锁,苏落心都跳的快要蹦出来。 她靠在门板上,红着脸,没忍住,自己伸手在自己头顶上揉了一下。 她是喜欢箫誉的。 她在喜欢了陈珩五年之后,离开镇宁侯府不过几个月,她心里就装了另外一个人。 尽管匪夷所思,但好像就是真的。 隔壁。 箫誉心满意足进院,吩咐平安,“夜里去探一下那怪老头的院子。” 平安一头雾水迎了箫誉进屋,没明白怎么回事。 箫誉坐下喝了一盏茶,“那怪老头,有可能就是王昌闵。” 平安惊得差点失手打翻茶壶。 “就算不是王昌闵本人,也是和王昌闵有关系的,而且他也在查码头的事,你先去摸一下他那院子的底,如果确定了他那边的情况,我亲自过去。” 箫誉亲自过去,就意味着箫誉要在他面前表露身份。 “王爷,可他就在这边住着,平时苏子慕和小竹子也过去玩,万一” 箫誉道:“明儿我把我的身份,和苏落说明白。” 顿了一下,箫誉道:“人送走了?” 这是问云霞呢。 平安道:“送走了,派了一个暗卫跟着,郡主来的时候自己也带了人,不会有事。” 这一夜,有人熟睡安眠,有人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 哭了一宿的云霞带着婢女出宫。 她从意识到男女之情那一刻起,心里眼里就只有箫誉,南淮王王妃的位置,只能是她。 苏落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她争。 她既然在箫誉那里留不下,那就找能留下的人去。 “确定陈珩今天要去珍品斋?”云霞问身边婢女。 婢女点头,“确定,世子和顾瑶之前闹了矛盾,镇宁侯夫人勒令世子哄好顾瑶,世子在珍品斋定了一套头面,今儿过去去,镇宁侯夫人让他必须亲自过去。” 第73章 厉害 珍品斋。 云霞瞧了一眼里面陈珩的背影,巧笑嫣然抬脚进去。 一边走,一边和自己的婢女说小话,“誉哥哥如今住在春溪镇,也不知道能不能住得惯,听说他隔壁是家买下水的” 陈珩正面无表情站在柜台处,忽然听闻身后小声的话音,顿时整个人一僵。 他几乎是带着难以控制的愤怒和震愕转头,一眼看见云霞郡主和她的婢女正边走边说话。 珍品斋一楼大堂的地方就这么大,陈珩忽然转头,恰好云霞抬眸,一眼看见陈珩,云霞惊讶的道:“世子爷?” 面上惊色闪过,她继而了然笑道:“世子爷是来给顾瑶姐姐买首饰吗?” 陈珩一瞬不瞬盯着云霞,那目光几乎冷的能射出冰渣子,“你刚刚说箫誉在哪?” 声音出口,冷冽的如同审讯犯人。 云霞皱眉,面上露出一个防备之色,“世子听岔了,没说谁,我哪知道南淮王在哪里。” 说着,转身朝二楼走。 陈珩几乎是在她转身一瞬,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云霞的胳膊将人拽住,“箫誉在哪?” 他说的咬牙切齿。 顾瑶恼了脸,用力挣脱,“世子,我好歹也是陛下御封的郡主,世子就算是再怎么,也不能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无礼,就算你不尊我这个郡主的身份,哪怕是看在男女大防的份上呢! 你已经成亲了,我可还没有出阁呢,世子爷难道要让顾瑶姐姐误会什么不成!” 陈珩沉着脸,松了手,但路挡住没有让开,“你说箫誉在春溪镇?” 云霞冷声道:“我不知道,我说了,世子爷刚刚听岔了,我什么都没说,不过是在和自己的婢女讨论首饰而已。” 说完,一脸败兴,伸手推了陈珩一把,“世子爷慢慢挑选,我先走了。” 这次陈珩没拦着。 但他一个字也不信。 云霞前脚离开,后脚陈珩跟着也出了珍品斋。 “世子爷,世子爷,您要的头面” 珍品斋的掌柜的好容易将那头面用黑色绒垫底的匣子包好,一抬头见陈珩大步朝外走,赶紧去追。 然而陈珩只当没听见,几步就出了珍品斋大门。 金宝原本倚在门外的墙上等着陈珩去拿头面,见陈珩出来,以为是头面取了,他伸手就要接,却见陈珩两手空空。 背后掌柜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金宝疑惑的看向大步流星离开的陈珩,赶紧跟上,“爷,出什么事了。” 陈珩一头钻进马车,“去春溪镇!” 陈珩脸色差到极致,金宝跟了陈珩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得出来,他这已经是怒火冲天的样子了。 不过取个头面,这到底怎么了? 金宝没敢多问,吩咐车夫即刻出发。 马车里,陈珩黑着脸,攥着拳,忍无可忍,一拳砸在车壁上。 他就说呢,苏落离开他离开镇宁侯府怎么可能过得好,他这里还等着苏落过活不下去来求他,结果呢? 箫誉! 陈珩恨不得将这个名字用牙齿磨烂。 镇宁侯府。 “你说什么?” 垂死病中惊坐起。 自从成亲那日被陈珩结结实实甩了一耳光,陈珩又当众宣布他以后睡书房,顾瑶就一病不起。 心绪郁结,大夫开多少药都枉然。 好容易在镇宁侯和镇宁侯夫人的双双强迫下,陈珩从书房搬回正房这边,尽管夫妻还是分床而睡,一个睡内室,一个睡外面的软塌,但顾瑶这面子好歹是齐全回来一点。 现在只要陈珩能亲自送她一套头面,别管陈珩心里如何,她好歹是能面对镇宁侯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 结果她头面没等来,却等来贴身婢女一句回禀。 “世子爷在珍品斋遇上了云霞郡主,不知怎么,世子爷连头面也没拿,黑着脸恼怒着从珍品斋出来,直接吩咐人去了春溪镇。” 顾瑶抄起手边小桌上的一只琉璃盏,愤怒砸了出去! 苏落! 又是苏落! “我要你不得好死!” 被顾瑶诅咒怒骂的苏落一无所知,她只记得箫誉说,今儿是他的生辰,也记得箫誉说,人总要开始新的生活。 箫誉说,昨天晚上没有说完的话,等今天吃过她煮的那碗面之后再说。 苏落想了整整一夜。 她也有些话该和箫誉说清楚。 说她是苏落,说她是镇宁侯府世子爷的前未婚妻,说她身上可能会麻烦不断,毕竟她也不能确定顾瑶会不会再对她下手,陈珩是不是肯真的放过她。 至于父母的仇,她没法说。 还没到那一步。 辗转反侧一夜,苏落拿定了主意。 把这些能说的都说了,如果箫誉还愿意喜欢她,她想要尝试新生活。 她和箫誉在一起的感觉,与曾经和陈珩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会心跳加快,会害羞恼怒,会紧张期盼她能感受到,自己是鲜活的。 去真定送了下水,苏落回来的路上去了一趟笔墨铺子,挑了一方砚台,几刀橙心纸,又买了一支湖笔,虽说不是挑的最好的,但林林总总也花了她五两银子,是她目前能力范围内,能送出最好的礼物了。 苏子慕带来的那帮小孩搓洗下水的确是拿手,苏落和那几家的大人又谈了一次,大人乐的让自己孩子去赚钱,再说,如今苏落生意做得好,在小街这里有名声了,谁不想结交她。 买完给箫誉的礼物,苏落揣着那些小孩的契约去了真定的衙门。 得给这些契约盖章了才能生效。 “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换了人呢,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知道这火要怎么烧!” “你操这心干什么,他这火怎么烧也烧不到咱们这里,咱们不过就是个干苦力的。” “顾大人不是镇宁侯夫人的亲哥哥么?谁敢把他撸下去啊?新上来这个什么来头?” “听说是南淮王,南淮王在镇宁侯世子爷成亲当天闹了一场,啧,都是上面人打架,咱们看个乐呵就行盖章?契约拿出来!” 苏落过去的时候,隐约听到负责盖章的两个衙役聊闲天,听得心头一惊。 南淮王竟然在陈珩婚宴上闹了一场,还把陈珩的舅舅给从官位上撸下去了? 苏落顿时大松一口气。 她自从和真定这边签了生意,就唯恐有人作乱,现在真定府衙的官不是镇宁侯府的人了,是南淮王的人了,就算是镇宁侯府的谁要害她,她也没有那么怕了。 这南淮王真厉害。 第74章 无辜 等苏落从真定回去,已经是半下午。 春杏正在院子里喂那几只小鸡,见她回来,搁下手里的簸箩迎上来,嘴角眉梢都是笑。 “子慕带来的那几个孩子真能干,那么多下水,他们几个也就两个多时辰就洗完了,干干净净的,我今儿可舒坦了。” 帮着苏落把骡子车牵到草棚,春杏瞧见车上的一只匣子。 “这是什么?” 苏落脸颊带了点红,有点不大好意思,“今儿萧大哥生辰,我给他买的点东西。” 春杏顿时一双眼亮起来,“应该的,应该买的,那一会儿要一起吃饭吗?我再去买点菜?” 春杏巴不得她家小姐和萧大哥发展点什么呢。 萧大哥简直太好了! 是她见过最好的人! 要真有个人能照顾她家小姐,这个人还是萧大哥 苏落拿了匣子往正房走,“买点,我想着,晚上切一盘下水,蒸一个鸡蛋羹淋点香油,再做一条鱼,你去买条鱼,买两条,一条红烧,一条我炖点汤,用那个鱼汤给他煮碗面。” 春杏打趣苏落,“好上心啊。” 苏落红着脸,看着春杏,眼底是认真,“我,想试试新生活。” 春杏原本心里存着揶揄,但是闻言忽然眼眶一红,看了苏落一会儿,上前抱住她,“应该的。” 砰! 汪汪汪汪汪! 她俩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道重重的踹门声,跟着便是院子里的狗崽崽的狂吠声。 这两条狗崽崽自从买回来,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最多是家里来了生人,他们叫几嗓子通知主人。 现在这叫的活像是要去拼命的架势让苏落和春杏心头一惊,两人赶忙朝外走。 等苏落从正房出去,陈珩已经沉着一张脸,立在当院。 苏落瞬间像是呼吸都被阻断。 春杏更是惊得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慌了神,一把抓住苏落的胳膊。 金宝将两只狗崽子提了起来,掐着脖子,两只狗崽崽发出呜咽的声音。 苏落缓了半口气,缓过神,朝金宝道:“不要,金宝不要,这是子慕养的,不要!” 苏落以为金宝要掐死这两条狗,赶紧上前。 金宝提着狗崽动作略顿,“苏姑娘误会了,是它们要咬世子爷,我把它提起来而已,只是提起来。” 犹豫了一下,金宝将两条狗放下。 两条狗崽一落地,立刻滋溜冲到苏落跟前,叫了几嗓子,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如何,一直往苏落腿上扒。 苏落俯身在它们头上揉了一把安抚一下,深吸了口气,起身看向陈珩。 陈珩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苏落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她挺着脊背绷着表情,端着一派从容,“世子爷怎么来了,有事吗?” 陈珩一双眼带着怒火,看着苏落,微微眯眼,“你隔壁,住着箫誉?” 苏落心头一颤。 陈珩怎么知道? 他什么意思? “你要做什么?”苏落下垂的手攥了衣襟,捏成拳,心里的不安让手指发抖。 陈珩后槽牙咬的下颚线紧绷,他裹着盛怒,一步一步走到苏落跟前,“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要做什么! 你闹脾气总要有个度。 你从镇宁侯府离开,你不想回去,我不勉强你,但你现在要干什么?要另攀高枝? 镇宁侯府已经容不下你了,你要攀到更高的枝儿上去? 那也要看看这个人是个什么东西! 你已经贱到饥不择食了吗?” 陈珩发狠,一句话说的比一句话恶毒,全是他心头怒火的发泄。 “我给你一个平妻你不要,结果来这里给人当乡野外室?你连脸皮都不要了吗?” 春杏忍不住,一个箭步冲过去。 “世子爷凭什么这样说小姐,世子爷和小姐的婚约已经作废了,世子爷已经成婚另娶,夫人不是我们小姐,世子爷现在以什么身份” 啪! 不等春杏说完,陈珩发狠,一个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他习武之人,又是用了极大地力气,春杏哪能遭住这一巴掌,人直接被陈珩扇的凌空飞起,飞出一米外,重重跌下。 苏落让陈珩气的发抖,又心疼春杏,甩开陈珩就要朝春杏扑过去。 陈珩却抓着她的小臂一点不松,“你要犯贱,我今儿就让你犯个彻底,你不是离不开男人吗?我满足不了你吗!” 陈珩拽着苏落就往正房拖。 春杏哪能真让陈珩拖了苏落进去,顾不上脊背被摔得生疼,顾不上脸颊红肿,起来就要冲过去,却被金宝一脚踩在地上。 金宝踩着春杏的肩膀,如同踩一只蚂蚁,脚尖一碾,疼的春杏脸色煞白。 “陈珩,你混蛋,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明明已经躲开你了,还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你要是真放不下我,当时为什么不对我好。 现在我离开了,你又这样,你说我犯贱,你这又是什么。” 苏落红着眼,害怕也没有了,索性豁出去,朝着陈珩的手腕一口咬上去。 陈珩让她咬的发疼,一把扯了苏落的头发,将她朝后扯开。 “住手!” 箫誉原本正在码头做事,得了消息立刻马不停蹄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陈珩扯了苏落的头发将她的头狠命的朝后拽,箫誉怒火冲天,几乎一个脚尖点地直飞陈珩,一脚就朝陈珩后背踹了过去。 春杏躺在地上,扯了嗓子喊,“萧大哥,救命,救救我家小姐。” 箫誉将陈珩一脚踹了个踉跄,趁着陈珩分神,苏落飞快挣脱,她两步走到箫誉跟前,却是往外推他。 “这不是你能参合的,他是镇宁侯府的世子,你惹不起的,快走。” 陈珩被箫誉结结实实踹了一脚,险些踹出一口血,原本怒意达到顶峰,此时却是一愣。、 他看看箫誉,又看看苏落。 忽然笑起来。 “他惹不起我?苏落,你知道他是谁吗?” 苏落伸手一拦,转身看着陈珩,将箫誉挡在身后,“你和我之间的恩怨,我们随便算,但你不要牵累无辜的人。” 陈珩嘴角带着玩味,“无辜?” 第75章 打走 拇指抹过嘴角,陈珩冷笑。 “你说他无辜?堂堂长公主的嫡子,陛下恩宠如山的南淮王,连皇子都没有他尊贵,把我的婚宴搅合的乌烟瘴气,真定知府说抓就抓,你说他无辜?” 在看到陈珩那一瞬,箫誉就知道瞒不住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瞒,想要在今天晚上吃完苏落给他煮的生辰面之后,一切坦白。 可现在 箫誉无可辩驳,只有些不安的看向苏落。 苏落明显愣怔住,但她只愣怔了一瞬,十分短暂的一瞬,要不是箫誉心里太过紧张苏落的反应,一瞬不瞬盯着她看,这短暂的一瞬他未必能看得到。 苏落扬了下巴,直视陈珩。 “连皇上九五之尊都惹不起你们镇宁侯府,他不过是个南淮王,能惹得起你?他若惹得起你,怎么津南码头的劳工说被打就被打? 他若惹得起你,怎么药价贵到百姓买不起药看不起病? 他若惹得起你,怎么不见他手握实权,你却日日上朝呢?” 深吸一口气,苏落一脸冷漠,“世子爷,你我已经半分干系没有了,我如今与乡野村夫结交也好,与王公贵族来往也罢,从我离开镇宁侯府那一刻起,就已经与你无关了。 我说的不明白,还是这件事哪里有你不明白的,我可以解释。 当时逼着我离开的,是你们镇宁侯府,我离开之后那婚书世子爷也知道,早就被镇宁侯夫人撕了,对不对? 既然如此,我不懂,你凭什么对我纠缠不清。” 苏落冷漠的眼神,紧绷的面容,一句一个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让陈珩心头发紧,呼吸不畅,他攥着拳。 “你是故意的。 顾瑶害你,你早不去找我晚不去找我,偏偏那日去找我,你是提前就与他商量好的。 你知道你去找我我必定会去见你,你故意让我分心。 那日若不是为了见你,我怎么会忘记王昌闵的事情,那日要不是为了见你,第二天我怎么会被箫誉打一个措手不及。 苏落,镇宁侯府对你再不好,也养了你们姐弟五年,把你弟从一个月子里的娃子养到了能跑能跳的五岁。 就算你我之间没有情分,镇宁侯府对你总是有恩的,你就是这样报恩的?” 陈珩只要一想到那日在酒楼相见,十有八九就是箫誉和苏落商议好的,他这怒火就压制不住。 他日日夜夜在想如何让苏落回来,在想如何给苏落一个平妻,结果呢?这人却早就勾结了别人来害他! 苏落望着陈珩的面孔,前所未有的觉得可憎。 恩情? 若非现在还不到时候,她只想问问陈珩,你真不知道我的爹娘是怎么死的吗?你怎么有脸提恩情! 攥了攥拳,苏落不想解释半分,她也犯不上和陈珩解释。 箫誉看着苏落的反应,犹豫了好一下,伸手在苏落纤细的腰肢一揽。 苏落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一跳,箫誉却在揽住她的一瞬,一面把人勾进怀里,一面在她鬓角耳边轻语,“别动。” 苏落被箫誉一把带入怀,刚刚的愤怒瞬间被一股麻意取代。 箫誉把人抱紧,似笑非笑看着陈珩,“世子还有什么疑惑的,什么要问的,不妨全都说出来,此时说清楚了,以后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未婚妻。” 苏落肩膀脊背一僵。 未婚妻? 两人身体隔着衣料贴的这样近,苏落瞬间的僵硬箫誉感受的明明白白,扣住她腰肢的手,拇指指腹很轻的在苏落腰侧剐蹭几下,无声的安抚她。 眼睛看着陈珩,箫誉道:“虽然镇宁侯府权势熏天,但我好歹也是长公主的儿子,你若是再来纠缠我未婚妻,我就算是放火烧了你们镇宁侯府,应该也不会有人能把我怎么样。” 若说刚刚陈珩是怒不可遏,那此时,眼睁睁看着苏落被箫誉抱入怀,耳朵明明白白听着箫誉说未婚妻。 陈珩瞬间红了眼。 满面满目的狰狞怨毒,“你找死!” 陈珩抬手一掌就朝箫誉横劈过去,箫誉稳稳站在那里没动,一侧平安抽出腰间缠着的一根九节鞭,啪的一甩,直接朝着陈珩劈来的手掌抽了过去。 九节鞭带着凌厉的寒气,准准的避开苏落和箫誉,啪的一鞭子直抽陈珩手指。 那鞭子如同活了一般,抽上去,缠绕住,在平安扬眉勾唇一笑间,陈珩被平安猛地一拽,堂堂镇宁侯府世子爷,狼狈被拽的朝前三步踉跄。 金宝眼见陈珩吃亏,立刻上前。 却就在这个时候,隔壁嗖的一道利箭射来,直接射到金宝小腿上,金宝迈出去的一步转瞬变为单膝跪下。 小腿中箭,钻心的疼立刻蔓延四肢百骸。 箫誉抱着苏落,分毫没松,昵着陈珩,“要么滚,要么你们主仆俩就葬身于此,我也正好瞧瞧,皇恩浩荡能浩荡到什么地步,皇上会杀我给你偿命么?” 陈珩让平安拽的踉跄,勉强站稳,恼羞又愤怒,却也知道,这次他吃亏。 他只带了金宝,箫誉这边却还有暗卫。 陈珩恶狠狠的攥拳,眼底带着挑衅看着箫誉,“未婚妻?我用过的,不要的,嫌恶的腌臜玩意儿,南淮王要娶了做王妃不成? 你也不怕全天下人耻笑! 你当做宝贝的王妃,是被我睡了又睡最后赶出了府的!” 箫誉之前一直稳稳站着没动,此时却松了顾珞两步上前,一把抓了陈珩的衣领,挥拳朝他脸上一拳砸上去。 陈珩也是会功夫的,只是没想到箫誉的功夫竟然比他高出这么多。 他一直拿箫誉当酒囊饭袋,可此时却被箫誉抓着衣领,他连着挣扎都挣扎不开。 从正房门口到院子门口。 箫誉一路提着陈珩,走一步打一拳,一直到门口,将人一脚踹出去,“滚!” 平安抄起九节鞭将跪地难起的金宝一鞭子卷了,也扔了出去。 外面有陈珩的马车,他要如何狼狈离开已经不在箫誉的考虑范围内,此时院里静的落针可闻,箫誉回头,看向站在当院的苏落。 第76章 表白 箫誉想过无数种坦白的场面,唯独是料不到最终竟然是这种。 他看着苏落,搓着指腹张了张嘴,“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箫誉,如今在白鹿书院读书,是个秀才,但也是长公主的儿子,南淮王,在这边奉命处理津南码头的事。” 苏落低垂的睫毛轻颤,现在心里脑子里乱的比麻线还难解难分,根本思考不了什么。 箫誉一点一点靠近苏落。 “从最一开始,我没打算瞒着你,我说我叫箫誉,只是我没想到,你在镇宁侯府待了五年,竟然不知道京都大名鼎鼎的恶棍南淮王也叫箫誉。 你完全不认识我。 你女扮男装隐姓埋名,我也不敢说出我的身份,不为别的,我怕吓着你。 去年朝花节的时候,我在金水河畔见过你,算是一见钟情,那时候,别人赏花谈天,我看你的时间比看花的时间多多了。 我看你被镇宁侯夫人冷落,看你差点被顾瑶推进水里,看你被当众奚落面红耳赤,看你背过人偷偷哭 他们都说,你是陈珩的未婚妻。 我只能看着。 后来在真定的客栈偶遇,知道你离开镇宁侯府了,我就想追一追。 我喜欢你。” 箫誉说话直白,一句我喜欢你说的滚烫,烫的听得人心跳如雷。 已经欺身靠近,箫誉半垂着眼,“你和陈珩以前如何,那是过去了,以后,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苏落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只当箫誉是普通百姓,是穷的租完房子吃不起饭的穷秀才,是帅气又暖心的隔壁大哥。 她从来不敢想,那个给她买月事布的人竟然是南淮王,更不敢想堂堂南淮王会天天帮她提下水 陈珩在真定的酒楼看一眼她拿去试吃的下水,都要嫌恶皱眉。 箫誉却在突然离开的那天,带了一份回去,说要拿回去给家人尝尝。 那家人,是长公主。 长公主尝没尝苏落不知道,但是那天在酒楼遇上,长公主对她,是善意的。 苏落想过要重新尝试一下新的人生,但那时候,她心里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现在这个人成了南淮王 箫誉看着苏落,忽然一把抓了她的手。 苏落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抽开。 箫誉抓紧没松,“你拒绝我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陈珩今儿吃了这么大的亏,不会放过你的。” 顿了一下,箫誉说的坦坦荡荡,“我就是故意打他的,我就是故意刺激他的,刺激了他他才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你就没得选择了,只能跟我走。” 苏落震愕抬眼看箫誉。 心道:怎么这么坏! 终于四目相对,箫誉抓着苏落的手,“答应我,我和陈珩不一样,他拿着一张婚约困了你五年,我不会困你,这亲事,只要相看了生辰八字定了日子,立刻就能完婚。 我已经和我母亲说过你,咱们不算是私相授受,是过了家里大人的。 她知道我喜欢你,也不反对。 你也说了,她邀请你赴酒局呢,是不是? 我们家,没人会欺负你,家里人口也简单,就我和我母亲,我俩喜欢你,家里上上下下都会看重你。 子慕也不会吃亏。” “是的姐姐。” 苏子慕稚嫩的声音忽然冒出来,吓得苏落一下从箫誉手心将自己的手抽出,既面红耳赤又慌乱不安,转头看向苏子慕。 之前半天不见人影,现在倒是和小竹子并肩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这就来一句是的姐姐。 “我,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苏落看了苏子慕一眼,眼神躲避开箫誉,有些慌乱的道。 箫誉抓住她的手臂,“你想不想都没得选,你没看出来吗,我在逼婚,我把你已经逼到绝路了,你只能选我。” 他说的霸道,但是又温柔。 “我不会让你委屈的。” 现在的箫誉,就像是毒药,让人害怕,但也无法抵抗。 苏落看着箫誉,乱糟糟的心里脑子里竟然一瞬间放空。 苏子慕几步跑到苏落跟前,牵了她的手拽了拽,“姐姐,答应他,他连月事布都肯给你买,还有什么不肯的。” 说完,苏子慕转头,小脸扬起,看着箫誉。 “我们家就我和小竹子春杏姐三个娘家人,现在,我是赞同的。” 春杏几乎连滚带爬赶过来,“我也赞同。” 沉默寡言酷哥小竹子默了一瞬,“很难不赞同。” 苏落: 刚刚陈珩带来的那波冲击都冲不散她此时的震惊。 她真的有点怀疑她弟弟被夺舍了。 五岁啊! 苏子慕才五岁! 迎上苏落震愕的目光,苏子慕脆生生的道:“姐姐,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的,答应,不要再经历漫长的相互折磨的无数年。” 这下不光苏落瞠目结舌, 连箫誉都在苏子慕脑袋上揉了一把,“不知道的,以为你五十岁了。” 苏子慕晃晃小脑袋,“我早熟的,毕竟在镇宁侯府那五年,天天都担心自己活不过天亮。” 这话刺了苏落心口一下。 箫誉知道,现在逼着苏落给出一个答案,那太难为小姑娘了。 且不说心里让吓得慌乱,现在怕是还六神无主呢,单单答应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啊。 抬手,略犹豫一下,箫誉手指微曲,很轻的在苏落脸颊刮了一下,“今儿我生辰,自从我父亲过世,我从来没有过过生辰,你昨天答应给我煮面,还作数吗?” 不等苏落开口,箫誉又道:“他的死讯,是在我生辰那天传来的。” 那天,他和长公主摆了一桌子的佳肴,前一瞬,两人还在说笑,等爹爹回来了,要去西山的别院一起种桃子树,后一瞬,下人连滚带爬扑进来,说驸马死了。 箫誉至今都忘不掉那一幕。 后来的这些年,长公主也给箫誉张罗过生辰,皇上甚至还在宫里给他办了一次生辰宴。 只不过生辰宴当天,箫誉一把火把宴席大殿给烧了 以后再也没人敢提给他过生辰的事了。 第77章 陪你 苏落到底是给箫誉煮了生辰面。 一条红烧鱼,一盘卤汁下水,一碗蒸鸡蛋,每人一碗用鲫鱼汤调味的面条。 做饭的时候,苏落将人都赶出了厨房,连烧柴都没用春杏。 她想自己静静。 实在是太乱了,脑子里乌糟糟的一团。 陈珩的那些辱骂到还是其次,她放下了,不在乎了,那些辱骂最多让她生气,但不会刺心。 倒是箫誉 苏落震惊的发现,她心里最在乎的,竟然不是箫誉骗她或者别的什么,她最在乎的是:如果她跟着箫誉回京,京都那些人,会如何戳箫誉的脊梁骨。 她毕竟是作为陈珩未婚妻的身份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啊。 这五年尽管没有发生过任何苟且之事,可她也是实实在在用心讨好了陈珩五年。 她就这样跟箫誉回去 人舌比刀利,谣言本就难听,若是再被有心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对箫誉和长公主而言,太不公平,他们凭什么要因为她而背负这样的无妄之灾。 苏落甚至能想象那个难堪的场面。 做了一顿饭,忙碌让人头脑渐渐冷静,苏落总算是理出一个头绪,开了厨房门准备将做好的饭食端到正房。 平安春杏就在门口守着,她一开门,两人立刻笑呵呵迎上。 “小姐,好啦?奴婢来端?”既然身份都挑明了,这里也没有外人,春杏直呼小姐,说完还把人往外拉,“忙乎半天,你快去歇一会儿。” 平安也跟着往前凑,“我帮春杏姑娘。” 箫誉就立在正房屋檐下,瞧着这边,眉眼含笑。 苏落抿了抿唇,朝箫誉走过去。 “哭过?”箫誉略弯一点腰,在苏落靠近的时候偏头看她的眼睛。 “没有,哭什么。”箫誉靠的那样近,苏落没躲,只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颤了颤睫毛,“王爷屋里坐,饭菜马上端过来。” 她知道箫誉喜欢她,她也喜欢箫誉,明知道要跟着这人回京,也知道回京意味着什么,心里明镜似的了,那还瞎矫情的躲什么。 眼见苏落没躲,箫誉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 说是进去端饭端菜了,也不知道那做好的饭菜是不是长了脚在厨房四处蹿呢,反正春杏和平安没出来。 苏子慕和小竹子正在他俩那屋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整个院子里就他俩。 箫誉心痒难耐却也尊重人,只捻了一下苏落有些散下的头发,“别哭,也别怕,都有我呢,我不会负你,我可以拿我去世的父亲做誓,如果我” 苏落不等箫誉说完,伸手抵在他嘴唇。 箫誉一笑,唇抵着她微凉的手指,磨蹭又轻触,“不让说?心疼我?” 苏落: 以前没觉得她隔壁萧大哥是个这么不要脸的啊。 含嗔带怪,瞪了箫誉一眼,苏落转头朝厨房喊,“春杏,磨蹭什么。” 趴在厨房门口悄悄往这边瞧动静听墙角的春杏立刻一个激灵,“来了。” 四个大人两个孩子,饭菜种类虽然少,但胜在量还算大。 四人坐定,苏落朝苏子慕那屋喊他,“子慕,小竹子,出来吃饭,干什么呢?” “来了来了来了~” 苏子慕一叠音的回应,跟着迈着小短腿儿跑了出来。 然后 一桌四人八只眼,齐刷刷看向苏子慕。 无关其他,主要是苏子慕小朋友出场形象有点 怎么说呢,五岁的小孩儿,出来吃饭,背后背了一个比他还高的包袱不算,两手还一左一右各提了一个包袱。 后面跟着小竹子,小竹子背后背了一只巨大的筐,两手一左一右各提了一只不小的篮子,一脸无奈的垂着眼皮。 苏落难以理解的看着苏子慕,“你这干什么呢?” 苏子慕将手里的包袱往地上一搁,背上的包袱往地上一卸,一边转头帮小竹子把筐搁地上一边道:“做好准备,随时回京啊。” 苏落: 箫誉第一个笑出声来,伸手就朝苏子慕脑袋上揉了一把,“好孩子,回京之后,想要什么给你买什么!” 苏子慕拉了小竹子落座。 先朝箫誉龇牙乐了一下,又看向苏落,“姐,我和小竹子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等你收拾完,我就能上京了,你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苏落: 平安和春杏对视一眼,俩人谁都没说话,就满眼含笑偷着乐。 平安知道箫誉的心思,自然为自家王爷高兴。 春杏那是一早就盼着她家小姐和萧大哥在一起呢,现在萧大哥成了南淮王嗯,她也不挑,南淮王也行。 她能看得出来,箫誉对她家小姐是真的好。 别人都不说话,就箫誉,眼底带着笑,看着苏落,“小孩儿问你呢,用帮忙收拾吗?我也可以帮忙,或者,不收拾也行,去了想要什么我给你置办什么。” 苏落心道:这人多坏啊! 白了箫誉一眼,苏落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筷子搁下,“我有个事情要说一下。” 苏落抿唇,顿了顿。 “就是,如果我回京,不可能就这样回去。 我想,回京之后,我要先去一趟镇宁侯府。 当时镇宁侯府等于是昭告天下给我和陈珩定了婚约,现在这婚约不明不白的,我要和镇宁侯府要回我的婚书。” 春杏不解,“可婚书早就没了。” “婚书没了,那就说明,是镇宁侯府对不起我们,而不是我们对不起镇宁侯府,定好的婚约,为什么说没了就没了,镇宁侯府得给我一个交代。 而且,镇宁侯还得说清楚,当初我爹爹娘亲,到底是怎么没的。” 苏落看着箫誉。 “只是,就算是我去讨一个公道,要一个说法,流言风语,必定也不会少。” 从苏落开口,箫誉就知道她的心思。 她这是在为他着想。 不想让他被那些即将到来的流言中伤。 要不是满桌子人,箫誉现在只想把人拉近,吻住。 然而也只能想想。 “好,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第78章 珍宝 如果苏落靠自己就能去镇宁侯府给自己讨公道的话,她也不用忍辱负重想着做酒水生意想着强大想着来日方长了。 她就是因为自身太过弱小,才不敢立刻去讨要一个说法去给爹娘找一个公平。 现在,从箫誉这里得到一句承诺,苏落悬了不知多久的心,一下落停。 就像是漂泊的船,终于靠岸。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是苏落能体会到的最大的安全感。 箫誉给了她安全感,给了她为爹娘报仇的依靠和台阶,那作为回报,她也想为箫誉分一点忧。 吃完饭,春杏和平安收拾饭桌,苏落将箫誉叫到院中。 初春的季节,夜里还有点凉,箫誉在院里拢了一把火,就在那小木桌旁边。 两人在圆凳上坐了,苏落道:“王爷是在这边督办津南码头的事?” 箫誉知道苏落问这个,是话里还有话,没辩解什么我来这里是为了和你培养感情,只点了一下头,“你有想法?” 苏落笑了一下,她嘴角有两个梨涡,浅笑的时候显得特别可爱。 “想法谈不上,就是有一点自己的看法,王爷想要督办津南码头,让漕运重新启用,但是镇宁侯府一直在阻拦。” 苏落就算是再不关心朝局,上次码头的事她也能看明白镇宁侯府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我就是想,漕运一事,不论是现在的准备阶段,还是日后的正是启用,其实真正做事的,都是那些船工,码头工,这些人虽然微不足道,无法和权势熏天的镇宁侯府比较,但如果能把这些人的力量凝聚一下,未尝不是一种支持。” 苏落以前的日子,基本都是围着陈珩的吃穿用度在打转,从来没有发表过类似的想法见解。 但现在头一次在箫誉面前表达自己,却一点紧张都没有。 也许是箫誉那目光太温柔,像水一样包裹着她,让她放松,也可能是箫誉不光是南淮王,还是萧大哥,让她心里觉得亲近。 “我现在这个下水的生意,回了京都之后,必定是不能再自己做了,春溪镇这边,我想把方子给了张大哥和张二哥,让他俩做,我拿分成。 王爷若是愿意的话,不妨培养一些自己的人,散落各大码头附近,支个铺子卖下水,顺便帮着王爷笼络在码头做工的那些人。” 苏落想到什么说什么,说的十分直白,一点隐晦都没有。 箫誉笑道:“你是想让我把人安插进码头劳工当中去,慢慢的把那些劳工全都变成我的人?” 苏落道:“上次王爷的随从在云祥酒楼和陈珩谈事情,我就在隔壁,听到了王爷的随从质问陈珩我爹娘的事。” 苏落搓了搓指腹。 “我爹娘死的不明不白,最后连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后来我就想,如果我爹娘有不少拥护者,或者声望很高,或者和许多人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他们还会死的这么轻飘飘的吗? 一个道理,如果你能得到那些底层的劳工的支持,镇宁侯府再想阻拦你做什么,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容易。 上次,陈珩的人去码头闹事,码头的劳工连反抗都是一盘散沙,因为他们从心底就对对方犯怵,气势就弱了。 可如果他们是一个同仇敌忾的集体呢?” 箫誉越听越觉得自己简直捡到了个宝。 “好,那这算不算你嫁给我带来的嫁妆?” 正经不过一瞬间。 箫誉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虽然表明身份的方式和他想的千差万别,但效果却比他想的好。 苏落不光答应和他回去,还替他考虑,替他分析。 他能不高兴么! 一高兴,就忍不住浪。 苏落顿时面红耳赤,人却是老实孩子,憋了个大红脸,点了一下头,“算。” 箫誉看稀世珍宝一样看着苏落,让这一声算挠的心尖发痒,“落落。” 一声落落出口,苏落蓦的一怔。 跟着鼻尖儿一酸。 多少年了,五年了,爹娘去世五年,她就有五年没有听过这样一声称呼。 箫誉声音稍微有些低哑,说的郑重,“我名声不太好,跟着我回京都,你不免要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但是信我,我不会让你委屈的。 三媒六聘,一样不少,咱们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我的身份不低,我母亲的身份更不低,以后出门在外,谁给你气受了,不用忍着,想打人可以打,想骂人可以骂,想如何都行,有我呢。” 这厢,箫誉和苏落月下谈话。 那厢,镇宁侯府。 陈珩让箫誉打的鼻青脸肿,回了镇宁侯府已经是半夜,他带着一身的怒火直接去了书房,进门时一脚将书房大门踹开,那怒火仿佛从天灵盖嗖嗖的冒出。 金宝小心翼翼跟在陈珩身后,等陈珩在桌案后坐了,他才道:“爷,请大夫过来看看。” 陈珩脸上乌青红肿破皮,连一处好的地方都没有。 但凡脸上不这样,他今儿也不回镇宁侯府,直接在春溪镇住一夜,等自己的人手到了,直接把箫誉那王八蛋办了。 把苏落那娼妇办了! 陈珩快要气炸了,啪啪拍着桌子,怒火灼烧的心肺发胀,“我对她不好吗?啊?她在镇宁侯府好吃好喝过了五年,转头去和箫誉苟且,她一点良心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因为苏落离开而伤心难过甚至懊悔的种种,陈珩这火气就更是大的停不住。 金宝一路欲言又止,此时到底是没忍住,“爷,在今儿您去找苏姑娘之前,苏姑娘一直不知道箫誉就是南淮王。” 陈珩暴怒的火气一僵,有点不太听明白似的看向金宝。 金宝舔了一下嘴皮。 “苏姑娘以前在咱们府里,没有单独外出的机会,跟着夫人一起出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拢共三次。 第一次是苏姑娘刚来京都,侯爷宣布了婚约,夫人带着苏姑娘出去置办衣裳。 第二次是那年大雪,夫人带着苏姑娘去大佛寺。 再有一次就是去年朝花节,夫人和世子夫人带着苏姑娘去金水河畔。 她可能真的不认识南淮王。” 这话金宝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他也没料到陈珩在苏落那里会发火到那一步。 陈珩皱眉看着金宝,“做衣服?为什么要去外面做衣服?” 府里莫说是主子,就是体面点的丫鬟,衣服都是请了人来家里量体裁衣。 苏落既然和他有婚约,为什么要带出去做衣服? 金宝看着陈珩,“夫人带苏姑娘去的是丽衣轩。” 陈珩被箫誉揍肿的眼睛倏然睁大。 第79章 扩大 丽衣轩,那是京都有名的成衣铺子。 有名不是因为衣服做的好,而是京都各大青楼舞坊的姑娘们喜欢去那里做衣服。 他母亲竟然带着苏落去丽衣轩做衣服? 陈珩大为震撼,但又不解,“你确定?” 金宝道:“当时苏姑娘从丽衣轩回来,哭了一顿,她在外面听到别人议论的话,知道丽衣轩是什么地界,奴才和爷说这事儿了。” 陈珩一点想不起来。 “你和我说了,那我” 金宝道:“爷说,这种小事不用专门和您回禀。” 既然开了这个口子,金宝也看出陈珩对苏落的在乎,若是不在乎,不会动怒到这一步,他索性又提了别的。 “朝花节那次,苏姑娘差点被顾小姐,嗯,世子夫人,苏姑娘差点被世子夫人推进河水里,是春杏护主,拽住了苏姑娘,但被世子夫人狠狠责罚了一顿。 世子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金水河畔让人把春杏扔了河里。 好在春杏会浮水,不然就淹死了。” 陈珩宛若听天方夜谭一样的听着,他一点都不知道。 “大雪天去大佛寺那次,苏姑娘在大佛寺门前摔下了马车,当时额头撞破了。” 金宝一字一字都像是铁钩子,钩着陈珩的心,他的怒火全都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憋闷,一种难以言说的憋闷蔓延四肢百骸。 “以前,怎么不说?”陈珩声音哑的厉害,嗓子眼发紧,说不出话。 金宝立在桌前,“其实奴才都说过的,只是之前,刚提过一个开头,您就不听了。” 陈珩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像是有这样的时候,金宝和他说苏落如何,他觉得这些内宅琐事烦躁,不想听,耽误他前朝正事。 男子汉志在四方,怎么能因为未婚妻一点点小事就耽误自己其他的事。 现在细细听来 陈珩让揍得猪头一样的脸已经看不出脸色到底难看不难看,他闭了闭眼,“明天再去一趟春溪镇,我去和她道歉。” 金宝看着陈珩,“爷,南淮王只怕不会放手,原本苏姑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拿他当邻居大哥相处,现在” 现在让陈珩一闹,箫誉的身份,苏落的身份,都被挑的明明白白。 苏落和箫誉要如何相处? 陈珩又那样大闹,苏落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因为害怕,被箫誉哄骗着 陈珩一下攥了拳,闭着眼,“不回来就强行带回来。” 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今儿他和苏落说过什么,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样伤人心的话,陈珩不敢再想一遍。 如果不立刻把人带回来,他怕真的就带不回来了。 箫誉那狗东西明显是居心叵测。 陈珩懊恼,当时怎么就没有忍耐一下,把话问清楚了再说,但凡问清楚了,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局面,平白给了箫誉一个机会等等! 箫誉为什么要假扮成老百姓住到苏落隔壁? 陈珩在痛彻心扉里忽然犹如抓到一缕救命稻草,顺着这根稻草,他一下从要命的沼泽里爬出。 “箫誉堂堂长公主的儿子,被宠的比皇子还要金贵,只为了一个码头的事,就作践自己住到那破地方去? 他为什么能在王昌闵这件事上将我打一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苏落那日来找我,我又怎么会分心! 箫誉分明是别有用心,知道我看重苏落,他才故意接近苏落,想要用苏落作为要挟作为筹码来对付我!” 一下找到问题的关键,陈珩重重一拳砸了桌子,“明日一早就去春溪镇。” 金宝道:“那爷先请大夫过来给上一下药,不然您这样” 陈珩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外出。 莫说是去春溪镇,就是天亮之后的早朝,他都去不成。 一摆手,陈珩道:“明日你去,不必多的废话,直接把人带回来,她要是闹性子不肯回来,打晕了带回来也行。” 只要把人带回来,他好好安抚一下,总能哄得回心转意。 苏落那么爱他。 之前他就疑惑,为什么苏落那么爱他却缕缕拒绝他的示好。 原来是箫誉那狗东西在作祟。 现在找到根本原因,陈珩有自信能让苏落回心转意。 “爷,直接带回府里怕是不妥,夫人和世子夫人那里怕是要闹。” “那就带去西山别院。” 翌日一早。 张大震惊的看着苏落,“把方子给我?苏大兄弟,这生意你不做了?你是遇上什么难处急需用钱吗?我可以借你一些你” 苏落笑着将张大请到院中圆凳上坐了,春杏给他俩倒了茶。 苏落道:“不是不做了,是我想换一种做法。” 张大圆睁着眼等苏落下文。 “我想把这生意再扩张,现在生意只在津南和真定打开门路,但是随着来来往往的行商,随着真定和津南附近其他地方的人知道咱们这卤下水的越来越多,我想再开一个分店。 如果主店分店我都要自己亲手来弄,不现实的。 所以张大哥,我想把这方子给你,你和张二哥来做这生意,洗下水就用附近几个孩子就行,我们签了契约的,他们洗的很干净。 这下水你们也有门路收来。 就是制作,我会手把手教你。 不过我不白给你,咱们会签订相关契约,利润方面,我拿分红,每个月,我拿当月利润的两成,不瞒张大哥,就算我抽走两成,余下八成你们也是有赚头的。” 张大赶紧道:“这个我信你,这个我信你,只是,只是,这,这么好的生意你突然给了我,我这,多少人眼热你这生意,现在给了我,我咋就跟没睡醒似的。” 张大搓着手,既兴奋又觉得匪夷所思,感觉没睡醒似的。 “我得和我弟商量一下。” “应该的,你们商量,不过尽快给我答复,如果成咱们就早上手,不成我也好另找别人。” 本来是来送下水,哪成想得了这么个好事,张大赶着骡子车狂奔离开。 他前脚一走,苏落正准备和春杏说,让她把今天卤好的下水装桶,院门忽然被推开,院里一下涌进来不少人。 第80章 浪人 金宝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了五六个镇宁侯府陈珩专用的随从。 一群人进院,惊得春杏一下抓起了灶台边的火铲,揣着怦怦心跳想要将苏落挡在身后。 苏落没让她挡。 昨天金宝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着春杏,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把春杏当人看。 苏落站直了,看着金宝。 金宝朝苏落抱拳行了个礼,客客气气,“苏姑娘,昨儿的事,我们世子爷有些误会苏姑娘了,世子爷回去之后懊悔的很,让奴才过来请苏姑娘回去。 原本世子爷是想要亲自来的,只是昨天南淮王下手忒狠毒,世子爷伤的有点重。” 金宝知道苏落爱陈珩,以前苏落围着陈珩转,那眼底的小欢喜他看的真切,故意说陈珩伤的重,想让苏落心疼。 顿了顿,金宝道:“苏姑娘和世子爷这么多年,一直和和气气的,这次苏姑娘从府里离开,是世子爷冷落了苏姑娘让苏姑娘伤心了。 苏姑娘和奴才回去,世子爷一定会加倍补偿的。 至于府里的世子夫人,世子爷虽然和她成亲了,但是从成亲那日起,世子爷一直住着书房,并未去正房住。 世子爷这是心里还有苏姑娘。 上次苏姑娘的生意被人害,世子爷已经将始作俑者杖毙。” 金宝竭尽全力的替陈珩说好话。 苏落听得心头波澜不惊,若是非要有点什么情绪,那就是作呕。 娶了顾瑶,却让顾瑶独守空房?一个住正房,一个住书房? 以前她在镇宁侯府的时候,陈珩冷落她,现在冷落顾瑶? 虽然苏落不喜甚至厌恶顾瑶,但还是觉得陈珩这做法未免一点担当没有,活活又害了一个姑娘一辈子。 哪怕是顾瑶上赶着呢。 “我和你们世子爷连婚约都没有了,现在和我说这些,说不着,你回去,转告陈珩,我和他,毫无瓜葛,不要再纠缠了。”苏落说的面冷声冷。 金宝没料到,自己都说到这一步了,苏落竟然还要闹性子。 下垂的手很轻的捻了一下手指,金宝笑道:“那奴才就对不住了,奴才来之前,世子爷吩咐了的,无论如何,都要带苏姑娘回去。” 说完,金宝一扬手。 他身后五六个精壮的汉子变朝苏落走来。 “这是当本王死了?” 就在那几个汉子走向苏落没两三步的时候,箫誉从苏落家的正屋晃悠着出来。 大长腿交叠,人在门框一靠,瞧着院里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说:“找麻烦找到本王的头上了,这是本王的名声还不够坏呢,没吓唬住你们?也好,今儿让你们开开眼,瞧瞧什么是京城恶霸。 平安呐~” “在!”隔壁墙头,平安忽然冒头。 他从背后发出声音,惹得金宝他们那些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那边。 就在这一瞬,苏子慕和小竹子从正房蹿出来,手里一人拿了一把小弓箭,拉弓上箭弦拉满:咻~ 苏子慕一脸认真射出自己手中的箭! 小竹子一脸冷酷射出自己手里的箭! 然后双双没中。 箫誉噗的笑出来,“错过一次实战的好机会,每天加练半个时辰,拉弓手都不稳,平安,别脏了未来王妃的地界,把人弄到隔壁处理去!” 箫誉一声吩咐,平安翻身从隔壁跃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两人,模样都不起眼,往人堆一放都属于那种让人记不住的大众脸。 可就是这么不打眼的人,跟在平安身侧,三人三下五除二,把金宝和他带来的随从都像是丢挣扎的猪一样嗖嗖嗖的扔到了隔壁院子里。 苏子慕拉了小竹子就往院墙那边跑。 两人爬了梯子上,近距离围观。 “快下来,再误伤了你俩,或者让人家捉了去当人质,快下来!”春杏一急,赶紧喊他俩。 箫誉一边朝苏落那走一边道:“没事,不会有危险,男孩子嘛,见见世面挺好。” 箫誉都这么说了,春杏也就不再多嘴,看了她家小姐一眼,转头进厨房装下水去。 箫誉走到苏落跟前,“刚刚害怕不?” 箫誉离得她近,说话时两人气息就会纠缠,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某种认知,但苏落忍不住脸颊发烫,但没退开,很轻的摇头,“没怕。” 箫誉瞧着她粉粉嫩嫩的脸蛋,很想咬一口。 心里喟叹,回了京都,要立刻把成亲安排上日程,要是能买通钦天监就好了,择日子择个最近的,最好明天就成亲。 箫誉不信这鬼神命运。 若是钦天监算日子就能算出大吉大悲,他爹也不会死了。 “为什么没怕?”明知道自己在屋里苏落心里有依靠所以不怕,但架不住箫誉不做人,非要逼着人家姑娘开口说,“嗯?他们这么多人来,为什么没怕?” 苏落到底也算是老实孩子,“你在屋里呢。” 萧·不做人·誉心满意足了。 伸手原本想要揉揉苏落的发顶,但是手在空中拐了个弯,很轻的捏了捏她粉红的脸蛋,如同哄小孩一样,“做的真好,回了京都,也要这样,知道不,去哪都别受气,到时候我给你一个会功夫的婢子跟着。” 箫誉指腹带着厚重的茧子,粗糙,捏到脸颊上,苏落只觉得被捏的那一片让磨得发烫,烫的身上都是麻的。 “嗯。” 苏落这一声嗯,嗯的乖巧又软和,直接嗯到了箫誉心口上。 他垂眼看着那红唇,眼眸一片发深。 喉结滑动,忍了一下,没忍住,“我现在特别想亲你。” 苏落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浪的话。 倏地脸蛋滚烫,一步后退。 箫誉看着她,“吓着了?放心,我还忍得住,不过,成亲那天可能就忍不住了,也许就做不到那么尊重你。” 苏落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磕巴一句,“你没事做吗?快去帮帮平安。” 这是赶人呢。 箫誉笑道:“嗯,我去帮帮平安,等张家兄弟来了,定下这生意了,咱们就走。” 浪完了,箫誉脚尖点地,纵身一飞,直接从苏子慕和小竹子头顶飞到了隔壁,惹得这俩小孩儿嗷嗷的叫好。 第81章 见面 苏落在镇宁侯府五年,都没和陈珩这样亲近过。 且不说陈珩总是冷冰冰的,就算是偶尔陈珩和颜悦色,她自己也总是保持着距离。 从心里,她就有一个认知,没有成亲,不能距离太近,也许就是这个认知的缘故,每次陈珩想要靠近一点的时候,她会下意识躲开。 可她和箫誉也没有成亲,甚至连个婚约也没有,箫誉是不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她都不能十分确定。 但箫誉就像是一杯毒药,致命而诱人。 那桃花眼微垂,一汪潋滟看着她,看得她拒绝不得,舍不得躲开。 她竟然是从心底,想要和箫誉亲近。 那种心情,与面对陈珩的时候,完全不同。 金宝带了六七个人过来,没抢走苏落,倒是把那六七个人全都折损了,那六七个人用命给金宝换了一个逃生的机会,他狼狈又仓惶的逃离春溪镇。 “追吗?”平安立在箫誉一侧,等箫誉吩咐。 箫誉瞥了一眼院子里的六个尸体,“不用,这边处理干净就行。” 平安开始杀人的时候,箫誉就让苏子慕和小竹子下去了,还太小,看看打斗就行,杀人就免了。 “你处理这里,处理完了找个妥帖的人替王妃把今儿的下水送了,我去一趟王昌闵那里。”箫誉吩咐着,弹了弹衣袖上的灰,朝外走。 平安在后面翻白眼。 这人还没带回京呢,王妃俩字倒是念的顺口。 小街街尾住的怪老头,平安去探查了好几次,基本证实,那怪老头就是王昌闵。 箫誉在门口敲了下门,不听里面有动静,失去了耐心,干脆一个脚尖点地直接飞了院子里。 一落地,和手里拿着大扫把正在院里扫院子的王昌闵来了个四目相对。 箫誉: “你就在院子里,怎么不给开门?” 王昌闵: 你个翻墙入户的还挺有理? 攥着大扫把,王昌闵垮着一张面瘫脸,绷着单眼皮,气势汹汹瞪着箫誉,“滚出去。” 箫誉啧了一声,没滚,扫了一眼院子墙根下的黑泥,把话题挑明,“王大人既然还心系漕运,怎么不想着回归朝廷?” 王昌闵满目震愕,脊背狠狠的一僵,脸上震惊和慌张的神色几乎是一下涌了上来。 “你是谁?” 箫誉没有说那些弯弯绕绕,王昌闵也没反驳什么,只死死攥着扫把,呼吸发沉。 箫誉勾着嘴角放荡不羁的一笑,“我?还记得五年前惨死战场的大将军萧济源吗?我爹。” 箫誉没说自己是长公主的儿子,却直接提了萧大将军。 王昌闵眼底松垮的皮肉狠狠颤了一下,连呼吸都乱了,“你是老萧的儿子?你” “想说我竟然还活着?意外?没错,我还活着,不光活着,而且马上成亲了呢。”箫誉捻着指腹,“我都活着,王大人却半死不活的?” 王昌闵仿佛难以置信箫誉的身份,一直盯着他看,浑浊的老眼迸射着和面容不相符的精光,仿佛要将箫誉看穿,来辨一个真伪。 箫誉叹了口气。 “我爹死了之后,我的确是几次差点丧命,不过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人要想活着,就得自己去争,什么都不争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避世,不光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那些死了的人,你说是不是,王大人?” 王昌闵眼底滚热的泪珠一下就落了出来,他红了眼,收紧拳。 箫誉瞥了他一眼,一边往墙根堆着的那堆黑泥走,一边道:“我知道王大人生前和我父亲有些交情,但是知道的不多,毕竟我爹出事之前,你就已经死了,后来我忙着活命,也没怎么有功夫去查你是真死假死。 这次要不是小竹子的突然出现,我还不知道,原来王大人和我离得这么近。 怎么样,现在我身份都和你说的明明白白了,王大人还要赶人?” 走到墙根,箫誉蹲下身子瞧堆在那里的黑泥,看得出来,都是从码头那边挖来的,从这黑泥的干燥程度来看,大概就是这一两天挖过来的。 箫誉起身,回头看王昌闵。 王昌闵手一松,手里的扫把咣当落地,在他自己脚面上砸了一下。 砸的疼不疼箫誉不知道,但王昌闵脸上一丁点表情没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问:“你想干什么?” 箫誉道:“我要查津南码头。” “皇上让你查的?”王昌闵眼底带着很浓的怨恨和嘲讽。 箫誉笑了一下,“算是他让我查的。” “算是?” “就算他不让我查,我也一样会查,如今世家垄断旱路,想要打破垄断难于上天,漕运重开那是势在必行的。 就算皇上现在不下旨,再过几个月,我也有办法让他不得不下旨,不过是他自己也凑巧想要重开漕运。” 王昌闵看着箫誉。 那天晚上,他忽然晕倒,再醒来之后,当时急着找小竹子,后来在人群里一眼看到箫誉。 他心头震撼,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这小伙子怎么就和萧济源那狗东西年轻的时候长得那么像。 那时候他还没做多想。 久不在朝廷,连最起码的敏感判断都丧失了。 直到现在,王昌闵清清楚楚的感知到,这就是萧济源的儿子。 “你弟弟他” 箫誉原本散漫的神情稍稍一顿,眼底神色一闪而过,不过情绪消散的很快,快到王昌闵甚至来不及看清,就听箫誉嗤笑道:“我们家人命薄,我爹惨死沙场,我弟我弟失足落水,没救回来,现在全家就剩我母亲和我了,嗯,马上还有我媳妇。” 插科打诨,箫誉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王大人当年惨遭毒手,不光是世家要对你下手?王大人是秘密前往津南的,那时候你已经被皇上明面上勒令禁足思过了,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泄露王大人的行踪,世家是不可能知道王大人来调查码头的。 泄露王大人行踪给世家的,不是你那随从王二。 是皇上。” 箫誉甚至没有用问句,而是直接陈述。 第82章 联盟 王昌闵呼吸急促,眼底带着被风霜和岁月磨平了的丧失许久的怨恨和愤怒。 箫誉看着他,“小竹子真是你儿子?我让人查了,当年你前脚出事,你弟弟一家八口人命跟着就相继发生意外。 王大人这些年在春溪镇住着,想必是不知道小竹子在王家村过得惨日子? 子慕和你说没?他遭的那些毒打?” 王昌闵许是在咬着牙,下颚线绷的紧紧的,面上的怒火几乎呼之欲出。 “我真是不明白,家人让害的全都死了,王大人苟活在这里,图什么呢?既不想报仇,也不想证明自己,就天天暗戳戳的去挖泥? 就算是你查清楚了津南码头的猫腻又如何呢? 你弟弟一家八口大活人能起死回生? 小竹子从小挨得那些打能被抹去? 你是活着呢,但别人因为遭受的那些本不应该遭受” 箫誉这锥心之语到底是没有说完,王昌闵低沉的,颤抖的一声吼,“够了!” 箫誉扬了一下眉梢,没再说。 王昌闵急促的大喘了两口气,很缓慢的蹲了下去,颤抖的双手在头上用力的搓了两把,“你找我,想要做什么?不是单纯的来叙旧。” 箫誉明人不说暗话,“我爹惨死沙场,身为人子,我既是知道他死的蹊跷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害他的人是谁,我不说,王大人想必心里也有猜测。 我要报仇,王大人想要一起吗?” 王昌闵抬眼看箫誉,眼底是赤红的。 箫誉眼中勾着笑,仿佛蛊人的妖孽,“王大人想不想一起你自己考虑清楚,但是再有两三天,我就从春溪镇走了,小竹子一并带走。” 王昌闵神情一怔。 箫誉失笑,“我现在来找王大人,那是因为王大人对漕运相对了解,说白了,是我有求于王大人,这对王大人来说,是好事,你可以拿着我的这个有求于对我提出要求。 比如,让我善待小竹子,比如,让我好生培养小竹子。 若是将来我找到了能代替王大人的人,这个有求于没有了,王大人可就无法像我提要求了。 按照我的一贯做法,不瞒王大人,我会把小竹子培养成苏子慕的护卫和忠仆,一辈子没有自我,只有苏子慕。 苏子慕活,他活,苏子慕死,他死。 虽说用一个小孩子来威胁王大人,手段未免有些下作。 但我这个人,向来不择手段。” 也不知道是箫誉这些威胁的话起到了作用还是王昌闵本身就不甘心,他赤红的眼睛和箫誉四目相对,不过片刻,他哑声道:“我不可能明目张胆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但凡能活着出现在人前,他也没必要过得不人不鬼。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任何一方都不会放过我。” 箫誉等得就是王昌闵这句话。 “所以,我没有看错,既是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王大人这些年还是在坚持不懈的查码头的事,对么?” 说着,箫誉朝王昌闵恭恭敬敬抱拳行礼。 “我之前的话,算是一个激将法,王大人心怀天下黎民,是百姓之福,我替天下百姓谢过王大人,那么王大人愿意加入我的,我称之为复仇者联盟的方阵吗?” “复仇者联盟?”王昌闵有些困惑这个词。 箫誉面上漫不经心的神色微敛,带着些许肃重,道:“那些所有的受害者。” 王昌闵看着箫誉,过了好一会儿,他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我要如何做?” 箫誉一笑,“现在王大人要做的,就是把你知道的,有关码头的一切全部告诉我,至于之后如何做,我会派人持续与王大人联系,只是要委屈王大人,暂时还屈居陋室。” 王昌闵搓了搓手,将箫誉请进屋内。 一个人一旦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气质便也就显露出来。 尽管穿着破旧的粗布麻衣,但王昌闵的举手投足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人人厌恶的怪老头。 简陋的屋里,王昌闵请箫誉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转身从床榻底下翻出一个带着霉点斑斑的木匣子。 “这是我这些年整理出来的全部资料。” 王昌闵将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叠文稿。 “这码头当年建造,是镇宁侯府施工,当年的老侯爷亲自带人过来监督,只是码头建成之后,因为这里缕缕发生沉船事件,这码头被人赋予不详,再加上后来先帝爷致力于废黜漕运,改为旱运,这码头顺势成了第一批被停用的。” 王昌闵说的镇宁侯府老侯爷,指的是如今镇宁侯的父亲,陈珩的祖父。 “因为当年是老侯爷亲自督建,后来缕缕出事,先帝盛怒,对镇宁侯府下了一次很重的惩罚,为了躲避这次惩罚,镇宁侯府在后来先帝废黜漕运的时候,保持了中立。” 箫誉不得不感慨一句:发展是个圆。 当年镇宁侯府为了躲避惩罚,在废黜漕运的时候保持了中立。 如今镇宁侯府为了保住陈珩不被责罚,在皇上想要重新开启漕运的时候,再次保持了中立,甚至从皇上那里接了任务,让陈珩和他一起来督办漕运重启。 “那时候,镇宁侯府还不是八大世家的领头羊,不过早经历了漕运封停,旱运振兴这一次变革之后,原本把控漕运最厉害的世家受到了最大的打击,镇宁侯府就是那时候一跃而起,成了新的世家领头羊。 那一次变革,获利的双方是,先帝爷和镇宁侯府。” 王昌闵这话说的再直白不过。 是先帝和镇宁侯府联手,坑了其他世家,也坑了当年漕运一条线上所有的劳工百姓。 换来的,是镇宁侯府世家领头羊的地位,以及先帝爷稳固的皇权。 至于百姓如何,从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箫誉拿起那些手稿,放在最上面的一张,是一幅手绘图,一眼便能看出,是津南码头的工程图,其中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被王昌闵用朱砂标注了一下。 “这是什么?”箫誉指了那朱砂的位置,问。 王昌闵满目冷色,“人为破坏导致码头吃船的根本原因。” 第83章 敲定 箫誉眉眼间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人为破坏?当年的码头修建不是老镇宁侯亲自督办?谁敢人为破坏?” 王昌闵看着箫誉,没说话。 箫誉眼皮一跳,忽然道:“是老镇宁侯监守自盗,自己做的手脚?可为什么?他做了这手脚,皇上不就” 箫誉的话没说下去。 王昌闵嘴角裂出一抹凄惨的苦笑,“老镇宁侯监守自盗,给码头做了手脚,码头出事,先帝责罚镇宁侯府,镇宁侯府为了躲避责罚,后退一步,在漕运改旱运上保持中立。” 箫誉脑中那一抹猜测瞬间清晰,“是先帝和老镇宁侯从一开始就联手!” 王昌闵眼中迸射着怒意。 箫誉一瞬间关窍全通。 “所以你当年查出了码头吃船的真相,并且秘密将此事回禀给皇上,招来了杀身之祸?” 王昌闵死死咬着牙关。 箫誉看着他,“当年,先帝和镇宁侯府老侯爷勾结,现如今,是咱们这位陛下和现在的镇宁侯勾结。 陛下要改旱运为漕运,陈珩在码头公然闹事,镇宁侯府为了保住他,再次保持中立” 说到此,箫誉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闹了一场,是收拾了陈珩的同时又给皇上狠狠甩了几个耳光,还觉得解气。 现在看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皇上和陈珩,那是一早就勾结了的。 要说这里面唯一的变故,那就是坊间闹起来的那场沸沸扬扬的谣言,将皇上的脸面搁到地上踩,这让皇上情真意切的难受了一把。 那种被愚弄的愤怒让箫誉眼底带着汹涌的杀气。 王昌闵立在旁边,道:“镇宁侯府和皇权,向来是相辅相成彼此成就的,其他世家想要夺权,但镇宁侯府要的,从来都不是皇权,他想要凌驾于皇权至上,享受无尽的自由,而每一届皇帝都只想依靠镇宁侯府,来让自己的权利和政绩看上去丰功伟绩。” 彼此成就。 顿了顿,王昌闵道:“我是他们彼此成就的牺牲品,你爹也是。” 箫誉心道,何止,苏落她爹娘一样是。 “皇上与镇宁侯府的这种依赖关系,应该并不牢靠。” 箫誉微微眯眼,搓着指腹分析。 “最初,他只是让我来全权办理津南码头的事,码头吃船,一旦码头开始运转,出了事,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处理掉我。” 箫誉这些年忍辱负重,步步筹谋,他以为做的滴水不漏,但看样子,皇上应该是有所察觉了,所以才要找这样的机会除掉他,名正言顺的除掉。 “但是后来,陈珩加入进来了,皇上究竟是要利用陈珩还是如何,就不好说了。”声音一顿,箫誉神色一凛,看向王昌闵,“这码头上的手脚,你能处理吗?” 王昌闵笃定的点头,“可以,处理码头上人为的破坏本身不难,但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处理成,唯一的难处在于我无法靠近码头,那边有人盯着。” 箫誉扬眉。 王昌闵道:“码头的劳工里,有皇上的暗桩。” “你能认得出来是谁吗?”箫誉问道。 “能。” 王昌闵从出事到现在,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家人全都死绝了,之前他不知道小竹子的存在,真的以为家人全都死绝了,自知报仇无望,全部的夙愿就是将码头那一处被破坏的地方修好。 他日复一日的往返码头,长年累月的观察,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端倪,何况他并不迟钝,当年能官至工部尚书的寒门子弟,资质岂能差。 箫誉将手稿拿了,起身,“好,我会安排人去处理那暗桩,也会安排你接近码头,到时候一切准备好我自然会告诉你。” 箫誉抬脚离开,王昌闵朝外追了一步,“那小竹子” 箫誉回头看他,笑道:“真是你儿子?不曾听说你成亲啊。” 王昌闵神色有些讪讪,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请善待他。” 箫誉道:“我善待一切复仇者阵营的人。” 等箫誉回去,将王昌闵这边的事大概和平安提了一下,平安气的脸都铁青了,“都说世家不是东西,为非作歹,我看,这最大的歹人就是皇上! 得亏是王爷早有筹谋,如今咱们家底也不算薄的,不然”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箫誉转着手里粗糙的茶杯,“陪他玩。” 平安安排了两个暗卫去王昌闵那边做保护,跟着就按照王昌闵所指,去找皇上埋下的暗桩。 为了不打草惊蛇,自然不会直接动这人,但是想要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去别的地方,尤其是吸引一个老男人的注意力,那方法可多的去了。 平安跟着箫誉,好的学没学到多少不好说,但坏肯定是学到了骨子里。 不过半天功夫,人就被平安安排进了青楼,安排的明明白白,青楼里的姐儿得了平安的好处,自然会使出浑身解数的勾搭这人时常过来。 这边安排好,平安再着手安排码头劳工重新开工的事宜。 这次,直接以南淮王的名义在码头贴了招募启事,启事一出,因着给的价钱好,立刻引来不少壮劳力,就连苏落隔壁张小川他爹都跃跃欲试,在一众劳工里,王昌闵不显山不露水的成功混了进去。 箫誉他们的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苏落这边,也等来了张大和张二。 苏落这生意有多好是肉眼可见的,张大张二都是识字的,苏落给他们的契约也看的明明白白。 上面写的清楚,苏落给他们方子,他们接手春溪镇的下水生意以及苏落现在签订的所有订单,但不能将秘方泄露。 所获利润苏落抽两成,剩下全部归他们哥俩。 张二干脆利索的在契约上签字画押,“苏兄弟放心,这秘方我们死都不会泄露出去的,我也看得出来,苏兄弟是做大事赚大钱的,我卖个方子才能值多少钱,以后我们哥俩跟着苏兄弟赚大钱。” 苏落笑道:“以后这家店,就算是咱们苏记卤味的总店,开了分店,各家分店的利润,按照契约,我给你们拿抽成的。” 这一点,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 这也是苏落为什么敢相信张大张二不会泄露秘方的原因。 泄露秘方,那是一次性赚钱,但只要跟着她做事,就是源源不断的赚钱,傻子才泄露呢,更何况,一旦秘方泄露,面临的可是高额赔偿金。 第84章 前夕 契约签完,接下来几天便是教给张大张二如何卤下水。 张大已经成家,家里有媳妇有孩子的,学习如何卤制的时候,张大就把媳妇和大女儿一起叫来。 张二还是单身,他干脆从苏落这里转租了这院子,只等着苏落他们一般走,他就直接搬进来住。 在院子里卖卤下水的事,交给张大媳妇和大女儿,往各大酒楼食肆送的事,张大和张二各自分摊一部分,平时哥俩还是要开猪肉铺子的,至于平时清洗下水,他们也雇佣了张小川他们那帮小孩儿。 “你真的要走了?” 苏家院子门口,张小川带着六七个小孩儿围着苏子慕和小竹子,张小川红着眼抹泪,依依不舍表现的十分强烈。 “以后咱们还能再见面,再在一起玩么?” “对啊,苏三,小竹子,我们都特别舍不得你们,能不走吗?” “是啊,呜呜呜呜,我娘说中午要做酸菜大包子,苏三你不是最爱吃我家的酸菜大包子吗?你走了就吃不上了。” 小竹子一贯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不过眼底有点发红,看得出来心里也是不舍。 苏子慕看着小伙伴们,“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我们这次是去京都,用不了多久,京都就会开一家武院,专门收小孩儿,教小孩儿习武,到时候我也会去那个武院。” 面瘫小竹子瞠目结舌转头看向苏子慕。 一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苏子慕看着大家,说的可认真了,“你们在春溪镇,以后如果能读书想读书,你们就去读书,如果不想读书,或者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可以来京都找这个武院,武院名字就叫子慕武院。” 小竹子想要伸手在苏子慕肩膀上晃一晃。 醒醒! 一群小孩儿瞪着眼看着苏子慕,张小川舔了舔嘴皮,“但是,苏三,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说过几个月才开吗?你怎么连叫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我们也交不起束修啊。” 苏子慕笑眯眯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忘了,我会掐算。” 小竹子: 除了小竹子在翻白眼,其他小孩儿都是一脸恍然大悟,张小川立刻点头,“对对,你会掐算,我忘了这个,当时还是你掐算的,你家的卤下水生意能做大,但是做大之后你们就要离开,那你掐算一下,这个束修得多少钱?” 那可是京都。 那可是武院。 哪个小男孩儿不梦想自己一身高强武功,赤手空拳闯天涯被人唤一句大侠呢! 大家看苏子慕的眼神都亮的发光。 苏子慕在小竹子的白眼下,掐算了手指,“不要钱的,但是只挑有眼缘的,不过我算了一下,你们几个,如果去报名,都能被选上,到时候咱们又能在一起。 那地方教人识字,教人武功,吃喝住,还给一年四季的衣裳。 不过你们爹娘肯定是不放心你们去那么远,到时候你们和家里商量,等那边武院开了,我得了消息,我过来找你们。” 张小川听得眼睛都直了,“还有这种好事?” 旁边小孩儿跟着点头,“对啊,啥都,那人家凭啥?” “会不会是害人的拐子闹出来的名堂啊?” 苏子慕神秘兮兮的放低声音,“我现在告诉你们算是泄露天机,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一旦说出去,咱们都要有损阳寿的。” 小竹子听不下去,想要转头走了。 这都什么胡扯玩意儿。 但苏子慕多有心眼啊,说话的时候一直攥着小竹子手腕呢,小竹子只能干翻白眼走不了。 一群小孩儿紧张兮兮朝苏子慕围拢了一下,等着听天机。 苏子慕小声道:“这个,是某个已经战死的大将军英魂附身在武院创办人身上,要给自己挑继承人,重组他那被奸人所害的军队呢,从这个武院出来的,将来都是军中将领。” 小竹子眼皮动了动。 尽管他知道苏子慕是在瞎掰呼,但这一瞬间,他承认自己有点愿意相信苏子慕的胡说八道。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武院,真的有这样的将军他肯定要去试试。 苏子慕这么娇气,现在这么能胡说八道,以后长大了不知道要多难养活多能惹事,他如果真能上了战场,立下军功,有了军权苏子慕闹上天他也护得住。 还有陈珩 陈珩那可是镇宁侯府的世子爷,尽管有南淮王保护大姐和苏子慕,可听说南淮王名声不好而且实力不如镇宁侯府,只是个酒囊饭袋? 尽管传言小竹子没有全信,可心里也不是特别踏实,要保护家人,还得自己有本事。 八岁的小竹子忍不住脑补自己成了大将军。 五岁的苏子慕还在嘀嘀咕咕“胡说八道”。 院子里。 春杏将能收拾的基本都收拾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们从镇宁侯府出来,什么行李没带,只苏落带了几根金簪几块玉佩,后来来了这边,除了添置这些日常家用必备的,也没添置别的什么。 现在要走,甚至都不需要收拾衣服。 只把银钱那些带上就是。 倒是苏子慕,林林总总带了一大堆,两只狗崽崽带上自不用说,甚至把他那窝小鸡也带上了。 “王爷说,明儿一早咱们出发。”收拾完,春杏朝站在院子里的苏落走过去,见苏落面上没什么表情,春杏道:“小姐想什么呢?” 苏落很轻的捻着手指,摇摇头,“没想什么。” “小姐紧张了?害怕了?”春杏偏头看苏落,宽慰她,“南淮王虽然名声不好,但是这些天相处,奴婢瞧的真切,王爷不像是传言中的那般,王爷对小姐的用心” 苏落笑了一下,打断春杏,“我只是在想,明天回了京都,我要以何种姿势去镇宁侯府。” 春杏瞬间话音一顿,嘴巴微张。 “我想了好久,要如何去镇宁侯府要回我该要回的东西,但似乎哪一种方式都不可取,现在我想明白了,凭什么是我登门去镇宁侯府呢,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应该他们登门来找我。” 春杏瞪大眼,“他们找咱们?” 第85章 等着 苏落一宿没睡。 以前她在镇宁侯府的时候,一宿不睡,想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陈珩不高兴?想的是要如何讨好陈珩但现在她想的是,要如何弄死他! 翌日一早,回京的马车上。 箫誉心满意足的喟叹,总算是要把人带回家了! 眼睛看着恢复了女装装扮的苏落,简直挪不开目光,要不是春杏和苏子慕小竹子也在,要不是还没有成亲 啊! 好想立刻马上就成亲啊。 成亲了,就不用发乎情止于理。 这么宽敞的马车,那还不是 箫某人心里浪出一片海啸,苏落掏掏索索掏出一叠宣纸,递给箫誉。 “什么?”箫誉桃花眼敛着丝毫不收敛的热乎劲儿,挑了一下眉梢,伸手将那一叠宣纸接过。 苏落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下,不该我去镇宁侯府讨说法,应该让他们主动给我说法,我想了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王爷帮我参考一下。” 箫誉特别爱苏落这个样子。 就是端着一张迷死人的脸,和你商量正儿八经的事。 怎么这么可爱。 压着心头想要捏人家姑娘脸的冲动劲儿,箫誉低头看那文稿。 苏落写了个“檄文?” 箫誉颇为吃惊的抬眼看苏落。 苏落抿唇,笑容带了一点点羞赧,毕竟这是苏落头一次正儿八经的琢磨害人,还不太适应? “算不上檄文,就是三问镇宁侯府。” 三问镇宁侯府。 一问镇宁侯,当年她爹娘在乾州,明明治疗瘟疫的方子是他爹爹研制出来的,为什么转头镇宁侯回京,这方子的功劳落在了现在太医院院使的头上。 她手里有徐行当时离开留给她的一张底方,不怕镇宁侯府对质,她盼着镇宁侯对质呢。 二问镇宁侯,当年带他们姐弟俩回到京都,镇宁侯发话要善待恩人的子女,为什么苏子慕在镇宁侯府发烧瞧病的药方子被人下毒,堂堂镇宁侯府家养的大夫,连一个五岁的小孩的风寒发热都治不好? 苏落在这一发问里,将当时镇宁侯府的大夫开出的药方子誊抄上去,但凡懂得一点点医术的都该知道,五岁的孩子风寒发热用不得那样的虎狼之药,这不是治病,这是害命。 三问镇宁侯府,既然陈珩已经大婚,那当日定下的婚约,是否等于镇宁侯府单方面毁约,请把当日婚书归还,好一别两宽。 那婚书镇宁侯府是拿不出来的,但是按照本朝律例,结束婚约,是要双方同时去衙门将婚书取缔。 箫誉一行行一字字的看下去,苏落用词颇为犀利,能看得人情绪被感染。 看完最后一行,箫誉朝苏落看去,“这个檄文,你什么打算?” 苏落道:“我想着是,回京之后,王爷帮我找找看有没有篇幅比较大的适合贴榜单的那种纸,我想誊抄了给他贴出去,镇宁侯府各大门前贴一张,京兆尹府衙门前贴一张。” 箫誉噗的就笑出来,近似宠溺的看着苏落,“真有想法。” 苏落有点不安,毕竟第一次害人,是不是害的手段不够好“这法子不行吗?” 箫誉靠在马车壁上,大马金刀的坐姿给他本来就不怎么正经的气质更增添几分痞气,“行啊,行的很,不过还不太够,镇宁侯府门前肯定要贴,衙门门前肯定也要贴,另外,几位御史大人门前必须要贴,国子监门前也得贴,这种国家大事,咱们国子监的学子们岂能不参与一下,你若是放心,我来安排?” 苏落当然放心。 不放心她就不会坐上这马车跟着箫誉回京。 马车走的不急,从春溪镇到京都,约莫要走两三个时辰。 离开的时候白雪皑皑,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柳树抽枝迎春绽放。 京都。 城门口。 一众百姓引颈相望,彼此打听。 “什么情况啊?一大早起的,长公主府上的人就在这里候着了,现在长公主自己怎么也来了?这是等什么呢?” “那谁知道,总是某个皇亲国戚,不过能劳烦长公主殿下亲自来等,肯定身份不一般。” “该不会是来等南淮王的准王妃,我听说前几日南淮王去宫里闹了一场,说是要成亲。” “你从哪听说的这个?” “嗐,我家大小子不是在国子监读书么,他听同窗说的。” “这样啊,那还真没准儿,你家大小子是真出息,以后肯定是要做官的。” “借你吉言了,你说这南淮王要成亲,怎么还要去宫里闹呢?他这是想娶谁呢。” “不管是谁,长公主殿下来等的肯定也不是他想娶的那个,哪有准婆婆来城门口等儿媳妇的道理,何况人家还是长公主殿下诶诶,你们瞧,那是不是长公主府的马车?” 说着话,一辆高调到爆的马车渐渐进入大家的视野。 箫誉既然担了那奢靡又纨绔的名儿,就绝不会让这名儿成为一个虚名儿,该有的享受他一样不会拉下。 就这马车,他用的都是满京都最豪华的。 几个皇子爱惜名声,都不敢像他这般。 随着那马车靠近,有人看到长公主从城门口的马车里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当真是迎接的架势。 众人嘈嘈切切议论着,巴望着瞧着。 “王爷,长公主殿下在城门口呢!” 箫誉正在马车里和苏子慕说话,说回了京之后,给苏子慕住的那院子里安几个梅花桩,忽然平安在马车窗口处回禀。 箫誉话音一顿,转头一把掀起车帘,果然入目就瞧见长公主府的仪仗停在城门口处,他母亲长公主穿着一身酱红色的衣裙在马车前站着呢。 “她怎么来这儿等着了!” 啧了一声,箫誉喊停马车。 转头就看到春杏一张紧张到快要皱巴的脸,正惊恐不安的望着他、 春杏旁边,小竹子瘫着一张面瘫脸,也一瞬不瞬看着他。 倒是苏子慕,抱着怀里小狗崽玩,一个眼神没给他,这样子也不知道是没听到刚刚的话还是怎么。 箫誉转而看向苏落。 苏落面上还是平静,但仔细看能看出眼底的一丝不安,她在情绪克制方面,向来做的好。 好到让箫誉心软。 原本箫誉想要逗弄苏落一句:我母亲不愿意我接你回来可怎么办? 这句玩笑到底没舍得出口,只笑道:“没事儿,别怕,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在车里等我。” 他说的温柔,语气近似哄个小孩儿。 第86章 定心 “我要一起下去吗?”苏落压着心头所有汹涌的情绪,声线平稳。 若非箫誉能看到她指尖扣着座位的那一点边缘,指甲盖儿都白了,怕是也难以察觉她心里的紧张,不安,慌乱 箫誉看了苏子慕一眼,忍了一下,没忍住(啧,我们小王爷怎么总忍不住!),当着人家弟弟的面呢,就伸手在苏落耳垂那里很轻的碰了一下,“不用,在这里等着就行,别害怕,我母亲是喜欢你的。” 箫誉其实只是指尖儿在苏落耳垂很轻的拨了一下,短促到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但等箫誉收手,等箫誉下了马车,苏落都心跳的砰砰的,脑子身上一片麻。 本来心底冒出各色情绪,惊恐不安长公主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被箫誉这么一碰,心头情绪散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因为耳垂那一片滚烫而无法再多想什么。 “您这是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了,不带回府里我图什么啊,这和还在春溪镇住着有什么区别。” 春杏偷偷掀开车帘朝外看。 长公主和箫誉一边说话一边靠近过来,箫誉不满的声音直接飘入车内。 没等声音落停,春杏眼睁睁看着端庄得体的长公主殿下,手起掌落干脆利索的给了南淮王脑袋一巴掌。 春杏: 啊这不愧是嫁给将军的人啊! “胡说什么,你们还没有成亲,直接把人接回府里,你又是那么个烂名声,让人怎么看她怎么想她怎么说她,人言可畏,能避开的为什么不避开。” 箫誉脑袋挨了一巴掌,干脆闪身一步,离长公主远一点,“就算是避开,避的完吗?没有这样的还有那样的,背后爱说什么说什么,当面说就让我们落落给她打回去不就得了,我看谁敢当面说。 再说了,就算是不把落落接回府,住到别院去,难道那些人就不说了? 谣言长在别人嘴上,根本管不住的,他们才不管事实是什么呢,他们只想说自己想说的,哪怕是臆想的呢!” “蠢蛋!” 矜贵无双的长公主殿下端着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出口成脏,翻着白眼暗想自己怀孕的时候到底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扶了一下发髻流苏,长公主道:“我不和你废话,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好,你既是要诚心娶人家,别管别人怎么说,咱们该给人家的尊重就是得给,没有成亲,不能住了府里。 别院那里又不会委屈到她,那边一应伺候和府里是一样的。 到时候三媒六聘都去别院,她出嫁也得从别院出嫁,你总不能让人家出嫁从咱们府里出嫁,绕京都一圈再回了府里,这成何体统,没脑子的玩意儿,起开!” 瞪了箫誉一眼,长公主直接朝苏落所在的马车走来。 吓得春杏一把放下偷偷挑开的车帘,大气不敢出的转头朝苏落道:“长公主殿下来” 了字没出口,马车车帘被从外面挑起,长公主带着春日的微寒上了车。 春杏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扑通跪下还是该立刻滚下去还是该怎么。 这可是长公主殿下啊。 以前在镇宁侯府,有一次镇宁侯夫人和小姐说话,她就立在小姐身后给镇宁侯夫人屈膝行了个万福礼,镇宁侯夫人都说她越来越没规矩,罚她在太阳底下跪了两个时辰。 春杏到现在记忆犹新。 瑟瑟不安的定在哪里,将手足无措四个字明晃晃的露在脸上。 就连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小竹子,都紧紧抿唇。 倒是苏子慕,瞧见长公主上了车,费劲啦的抱着两只狗崽崽,奶呼呼的朝人家喊话,“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打破了这马车里凝重又惊恐的气氛。 长公主自己心里还纳闷,难道是她面相太严肃了,把人吓着了? 怎么她一上车,这车里几个人肉眼可见的就个个都跟要上断头台似的。 忽然苏子慕一声奶气的问安打破了静默,长公主心里一松,我也不严肃嘛,小孩儿都不怕呢。 长公主笑着伸手捏了捏苏子慕的小脸蛋,“几岁了?” 说着话,在车里落座。 为了给长公主腾地方,苏落春杏小竹子苏子慕四个人挤在一起。 犹如四只大小不一的鹌鹑? 最小的鹌鹑最落落大方,苏子慕甚至一副你们挤到我了的表情,皱了皱小眉头,抱着他的狗崽崽朝长公主那边靠过去,“我五岁啦。” 长公主笑着在他松软的头发上揉了一把,这才看向苏落,“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上次在酒楼都没有这样拘束呢,怎么第二次见反倒生分了,是需要来点酒助助兴?” 长公主话说的温和,又是这样半开玩笑的语气,苏落立刻觉得自己的紧张和拘束反倒是不妥。 尽管心中还是不安,但起码看上去放松很多。 马车里不便站起来行礼,她道:“” 她还什么都没道呢,外面箫誉忽然挑起窗帘露了个脑袋,“能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上次见面不知道咱俩关系,这次见面,这是婆媳见面,能不紧张吗。” 说完,箫誉看苏落,“没事儿,别怕,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你又不丑!” 长公主没好气给了箫誉脸上一把推,“这怎么还听墙角呢,都什么毛病!你快滚,赶紧进宫找内务府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你别吓唬我们落落啊,她胆儿小。”箫誉让朝外推了一把,含糊叮嘱。 说的苏落顿时一张大红脸。 长公主直接把窗帘放下,扶了扶仿佛被儿子气的乱了的发髻,朝苏落笑道:“别怕,我也喜欢你的,只是现在接你回府里住不合适,对你不好,我在京都有一处别院,咱们住到那边去,誉儿已经进宫求了陛下圣旨赐婚,皇上也应允了,只等钦天监择日子了。” 长公主一句话,给苏落吃了一颗定心丸。 第87章 愤怒 镇宁侯府。 陈珩脸上的伤虽然好的七七八八,但於痕还在,破皮的地方偶尔扯动的厉害了还是会疼。 但此刻他狰狞着一张脸,连伤口处的疼都顾不上,几乎是被一腔火气给炸的从椅子上站起。 “你说什么?”咬牙切齿,陈珩一瞬间的暴怒汹涌。 金宝上次在春溪镇也吃了大亏,现在走路都还有点跛脚,“南淮王将苏姑娘接回了京都,如今被安置到了长公主府的别院,今儿一大早的,长公主就去城门口等着了,把人接着之后,亲自送去别院的。 现在,满京都的百姓都在传,南淮王要娶苏姑娘,明媒正娶。” 陈珩抄起桌案上的茶盏就砸了出去。 青花瓷的茶盏落地,被砸的四分五裂,瓷片四溅。 陈珩一双眼带着赤红的怒火,“不可能!苏落是我陈珩不要了的,这满京都的谁不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我不要了的女人,他堂堂南淮王,长公主的嫡子,怎么可能娶一双破鞋!” 陈珩怒火冲天,话说的难听粗鄙。 金宝立在桌案前,垂着头,动了动嘴角劝慰的还终究是没说出来。 陈珩让怒火搅动呼吸,闷声大喘几口,捏拳在桌上砸了一下,“箫誉绝对不会真的娶苏落,他就是想要用苏落来对付我,无耻之徒,我不会让他得逞,别院在哪,现在过去!” 绕出桌案,陈珩仿佛脚底有风一样就朝外走。 书房的大门就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 顾瑶满面泪痕立在书房外,“世子爷要去哪?” 陈珩脚步停都没停,“这不是你能管的。” 说着,绕过顾瑶就要离开书房。 顾瑶身子一侧,挡在陈珩面前,“你要去找苏落吗?我是镇宁侯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你去找别的女人,这不是我能管的? 你找她做什么? 想要带回来给她立个平妻?想要带回来让她做妾?想要在外面养着她? 无论哪种,都是我能管的,我不许你去!” 自从上次因为顾婆子那事,陈珩已经很久没有和顾瑶说话了,哪怕是镇宁侯夫人施压,让陈珩去给顾瑶买礼物赔罪,陈珩礼物买了,也送过去了,但不多留也不同她说话。 顾瑶一忍再忍,今日听闻箫誉将苏落接回了京都,她忍不住了,找到了书房这边,没想到竟然听到那样一番话。 顾瑶咬着唇,眼底含着泪,“我才是你的正妻!” 陈珩垂眼,眼神薄凉又不耐,“我从来没打算要娶你,是你和我母亲给我下药,让我不得不娶你,你现在得到了我正妻的身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还想得到我这个人这个心?别痴心妄想了。” 嗤笑一声,陈珩一把推开顾瑶就朝外走。 顾瑶一个姑娘家,怎么经得住他一把推,登时向后几步踉跄,背后就是台阶,她没站稳,朝着后面便惊声跌下去。 陈珩一眼没看她。 好在她贴身乳母就在身后,及时伸手扶了一把,顾瑶才堪堪站稳没有颜面尽失的跌倒在地。 “陈珩,你想清楚了,你要是去见苏落,就别怪我对她下手!”站稳后,顾瑶立在那里冲着陈珩歇斯底里。 陈珩迈出去的步子一顿,回头看她,“你敢动她一根手指试试!” 那眼中的厌恶让顾瑶只觉得这春日里的风冷彻心骨。 陈珩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金宝看了顾瑶一眼,叹了口气,去追陈珩。 从镇宁侯府出来,陈珩上马直奔长公主府的别院。 陈珩走了好半天,顾瑶都立在书房的院子里没动。 春风其实已经和煦,很轻柔,可迎面吹来,顾瑶还是忍不住的打哆嗦,冷的她全身发疼,“嬷嬷,我身上难受。” 顾瑶靠在自己的乳母身上,不停的颤。 顾瑶是乳母从小照顾大的,和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区别,心疼的抱着顾瑶,“夫人别难受,世子爷是被苏落那贱蹄子蒙了心才会如此。 夫人仔细想想,以前在镇宁侯府的时候,你可曾见世子爷对苏落上心半分? 哪次夫人来找世子爷,世子爷不是耐心的陪着,夫人可曾见他陪过苏落? 世子爷如今这般,必定是有其他缘由的,咱们先不要急,先去夫人那里,夫人不会让世子爷将苏落带回来的,更不许世子爷有外室。 堂堂镇宁侯府的世子,若是养了外室,成何体统。 再者,那苏落是从春溪镇被南淮王带回来的,之前南淮王办津南码头漕运的事,不也在春溪镇? 孤男寡女的,南淮王那纨绔日日泡在青楼,见了苏落能不起色心? 两人说不定早就暗通曲款,那苏落身子早就不干净了。” 顾瑶转头看嬷嬷,嬷嬷很轻柔的捋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这事儿怎么能只咱们知道呢,得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顾瑶咬着唇,明白了嬷嬷的意思。 “可,据说是长公主亲自将苏落接到别院去的。” 嬷嬷嗤笑,“夫人急糊涂了,长公主是什么人,咱们镇宁侯府不要的女人,长公主能让南淮王娶了?说是带到别院,不过是明面上那样说,在别院真出点什么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夫人别急,您先去给正院那边请安,剩下的事,老奴去安排。” 宫中。 云霞郡主红着眼睛立在太后跟前,摇着身子撒娇,“太后娘娘,您心疼心疼云霞,您知道云霞一直喜欢誉哥哥的。” 太后让云霞缠的不行。 云霞和箫誉算是一块长大,说一句青梅竹马不为过。 只是后来长公主府突遭变故,箫誉短短数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青楼舞坊,走马遛鹰,好好一个孩子硬生生成了一个浪荡纨绔。 太后作为箫誉的皇外祖母,管也管过,骂也骂过,但都无济于事。 太后一直知道云霞对箫誉的那点心思,也想着两人从小相熟,有情分在,让云霞过去帮着约束一下箫誉,但是去年她明着暗着和长公主提了一句,长公主直接回绝了。 长公主说:“驸马当年枉死战场,我们母子已经够难了,云霞的爹爹也是战场死了的,若是真嫁进来,我们家成什么了。 母后就当心疼儿臣,看在儿臣孤儿寡母的份上,誉儿的婚事就不要指婚了,让誉儿自己挑一个。” 第88章 解释 当时太后没有再坚持,应允了长公主。 可哪想到箫誉转头给自己挑了这么个王妃。 镇宁侯府不要的人,还是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被人家赶出来的。 云霞缠着太后的胳膊,觑着太后的面色,嘤嘤道:“太后娘娘,云霞是什么品性您知道的一清二楚,云霞就是您一手养大的,可苏落 哪怕誉哥哥娶个别人的,云霞也不至于心里就这么难受。 这苏落,她实在是配不上誉哥哥啊,别的不说,单单她从镇宁侯府离开,都还能在春溪镇把誉哥哥迷得七荤八素,这能是什么善茬。 这种人嫁给誉哥哥,这不是害了誉哥哥嘛。 太后娘娘,您就下懿旨赐婚,懿旨赐婚,让誉哥哥娶了我,苏落就再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 太后叹了口气,“你先别急,等镇宁侯夫人来了问过了再说。” 正说着,外面宫人回禀,镇宁侯夫人到。 原本太后是传了镇宁侯夫人和长公主一起进宫的,她就是要让镇宁侯夫人当着长公主的面,把苏落到底是为什么离开镇宁侯府这件事给说清楚,让长公主也了解了解真相,别被人糊弄了去。 结果镇宁侯夫人两盏茶都喝完了,长公主也没到。 太后懒得和她说那些磨牙的废话拖延时间,也就干脆不再等长公主,只朝镇宁侯夫人道:“你们家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人在你们府里养了五年,怎么最后成亲却是换人了?” 镇宁侯夫人在来之前就知道太后传她要问什么。 顿时红了眼,将手里的茶盏一搁,抬手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不怕娘娘笑话,但凡有的选,我们镇宁侯府也做不出这样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珩儿和瑶儿成亲,我们府上被人骂了多久,谁路过镇宁侯府不啐一口,说我们背信弃义。 珩儿和苏落的婚约,可是侯爷当年亲自定下的,那定下了就从未想过要反悔,否则当年也大可不必为了报恩非要定个婚约。 这几年,我们是真的拿苏落姐弟俩当亲人啊。 可可苏落着实的太过分了。 她私下里和府中的小厮暗通曲款,让珩儿撞上了,您说这这婚约我们哪还能继续啊!” 镇宁侯夫人说的满面羞愤。 太后听得目瞪口呆,“当真?” 镇宁侯夫人摁着胸口,一副泫然欲泣悲痛欲绝的样子,“这种事,臣妇怎么好说谎,说出去,镇宁侯府也颜面无光啊,难道我们珩儿还比不上一个小厮? 唯恐旁人说闲话中伤珩儿,我们宁肯吞下这口气,也没往出说什么,只背负一个背信弃义,也是我和侯爷背负,好歹珩儿不受太大影响。” 俨然一个承受太多的母亲。 太后眉头紧皱,云霞郡主觑着太后的脸色,忽然上前一步,扑通跪下,“太后娘娘,苏落都这样了,决不能让她嫁给誉哥哥啊。” 镇宁侯夫人来之前就听人说,今儿南淮王将苏落接回了京都,还是长公主亲自去城门口迎接了。 前几日有人说,箫誉进宫求了皇上的恩典,要娶苏落,当时她只当听个笑话,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镇宁侯夫人看了云霞一眼,红着眼睛朝太后震惊道:“南淮王要娶苏落?这这万万使不得啊!” 不等太后开口,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使不得?为何使不得?”长公主穿着宫装,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走进来。 镇宁侯夫人立刻起身行礼问安。 长公主斜睨她一眼,居高临下看着她,“本宫刚刚没听错?是你说誉儿娶苏落,娶不得?为何?” 镇宁侯夫人一脸为难,转脸去看太后。 太后瞪了长公主一眼,“你闹什么,让人传你进宫,怎么现在才来?” 长公主扶着自己的发髻笑了一下,转身在一侧的椅子上落座,“母后恕罪,不是儿臣不来,实在是儿臣出门的时候让人绊住了脚。” 说着,长公主看向镇宁侯夫人。 镇宁侯夫人让她这一眼看的,忽然心跳一闪,心头涌上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转瞬。 “我们誉儿今儿把苏落从春溪镇接了回来,我前脚把人安顿进了别院,后脚贵府的世子就找上门,逼着我把人交出去。 这是什么道理,人不是都从你们镇宁侯府出来了吗? 你们世子不是都成亲了吗? 这样纠缠人家一个前未婚妻是想要做什么呢? 正好,在这里遇上侯夫人了,还请夫人回家多约束你们世子,别在纠缠苏落了,不然,就别怪我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 前一瞬,镇宁侯夫人还在说,陈珩当场撞破苏落和府中小厮暗通曲款。 这长公主就说陈珩去纠缠苏落。 太后有些狐疑的看向镇宁侯夫人,怀疑她刚刚话里的真伪。 云霞跪在地上,转头朝长公主道:“殿下不知,世子去,应该不是为了纠缠苏落,他应该只是想要提醒誉哥哥不要娶苏落,苏落和镇宁侯府的小厮暗通曲款。” 云霞怎么会听不懂长公主话音里对苏落的维护。 苏落一个贱人,凭什么得长公主的维护! 云霞迫不及地要把这个真相告诉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云霞一眼,“暗通曲款?真的吗?” 云霞立刻点头,“真的,镇宁侯夫人刚刚说的,是世子亲自撞破的。” 镇宁侯夫人:我真是想谢谢你! 长公主扬着嘴角一笑,“原来苏落和贵府的小厮暗通曲款啊,那我就不明白了,她都暗通曲款了,还是被陈珩亲自撞破的,怎么陈珩还像是一条癞皮狗一样缠着苏落,许她一个平妻的身份呢? 据说,顾瑶和陈珩成亲之后,陈珩从来没有踏进过顾瑶房间半步,说是要给苏落守身如玉呢。 啧~ 这可不像是撞破暗通曲款的人啊。” 长公主话音说的慢慢悠悠,镇宁侯夫人让她这话刺激了个脸色青白。 说着,长公主从身上拿出一叠宣纸,慢条斯理的展开,转手交给身后婢女。 那婢女绕过长公主身后,走到中间,将那宣纸撑展了,面向太后。 镇宁侯夫人虽然是斜着看,但也能看到那纸上的字。 长公主端起旁边茶盏,吹了一口鲜亮的茶面,“侯夫人不妨解释解释?” 这纸上,正是苏落写的那篇檄文。 第89章 怨怼 太后扫了一眼檄文上的内容。 她跳过第一条有关药方到底是谁研制出来的没说,只蹙眉看着第二条,“当时苏落的弟弟风寒发热,你府上的大夫当真开出了这种药方子?连哀家都能看得出,这药方子莫说是孩童,就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都吃不得。” 镇宁侯夫人脸色早就一阵青一阵白。 心里暗骂长公主是猪油闷了心,竟然敢为了一个苏落在这里向她发难。 “这个,臣妇不知。” 长公主噗的就笑了出来,“不知?那侯夫人不行,我们府上,若是誉儿有个头疼发热的,我恨不得盯着大夫开药盯着丫鬟煎药盯着誉儿喝下去。 怎么说,这五年,贵府不是把苏落姐弟俩当亲人一样的养着?小孩儿才五岁,发烧好几天了都不见好,大夫开了什么药,你竟然不知道?” 长公主摆明了就是要给镇宁侯夫人一个没脸。 镇宁侯府虽然是世家之首,但镇宁侯府并无造反之心,在这些皇权面前,还是得恭恭敬敬。 尤其当着太后的面,镇宁侯夫人只能忍气吞声,“是臣妇管束不利。” 长公主道:“管束利不利的,都是过去了,现如今,想必侯夫人也听说了,我们誉儿想要娶苏落呢,所以,苏落和陈珩当时的婚书,能归还给她吗?” 镇宁侯夫人捏着帕子的手一紧。 婚书早让她撕了。 到现在了,太后若是还看不清其中原委,那就是个老糊涂了。 原本还担心箫誉娶了苏落不是良配,眼见镇宁侯夫人是这么个样子,刚刚那些话也是明摆着在中伤苏落,太后也是失去了问话的兴致,一摆手,“行了,你去,哀家乏了。” 镇宁侯夫人顿时如蒙大赦,起身屈膝行礼,一福,出去了。 要是让长公主继续问话,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羞辱她的话来,偏偏她反驳不得。 一面朝外走,一面心里恼恨陈珩,怎么又去找苏落,还让长公主遇上了,又埋怨顾瑶,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拴不住陈珩的心。 这厢,镇宁侯夫人离宫。 那厢,太后寝宫。 太后叹了口气,朝长公主道:“你见过苏落了?” 长公主一改之前的犀利,平和笑道:“见过了,儿臣亲自把人安顿了别院里,现在过来是想要和母后商议一下他们成亲的事,还请母后给儿臣一个面子,给苏落一份添妆。” 苏落是陈珩的前未婚妻。 她嫁给箫誉,这实在不是什么太好的事,但架不住儿子喜欢,做娘亲的,只能尽力多争取一些体面, 太后嗔她一眼,“好人家的姑娘那么多,誉儿怎么就偏偏挑中了她!别的且不说,单单她和陈珩那五年,就足够人闲话了,你个做亲娘的,也能容忍誉儿让人背后说闲话?” 长公主漫笑,“反正誉儿自己名声也不怎么样,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说去呗。” “那陈珩和苏落还藕断丝连?”太后又问,她到底也是关心箫誉。 长公主道:“苏落长得好看,陈珩舍不得放手也是正常,既想为了权利娶了顾瑶,又想为了美色占着苏落。不过苏落这里和他断的干干净净了,这檄文就是苏落自己写的,不瞒母后,现在这檄文,已经在京都传遍了。 镇宁侯府想要诋毁苏落名声,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一点,长公主心里是有些意外的。 原本她虽没低看苏落,但也绝对没有高瞧,可苏落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将这檄文交给箫誉,箫誉转脚将这檄文让人誊抄了,全都贴出去。 镇宁侯府想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败坏苏落名声,那就是痴人说梦。 太后想到刚刚镇宁侯夫人说的那些腌臜话,皱了皱眉,摆手,“罢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哀家等着含饴弄孙不比什么强。” 长公主知道太后这是应允了,笑着起身,“那母后别忘了添妆。” 太后瞪她一眼,“就你事多,快走,哀家看着你就烦。” 长公主笑呵呵转身告退,只是走之前,看了云霞一眼。 云霞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如何,让长公主这一眼看的心里发毛,不过这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她现在满脑子就一件事:誉哥哥当真要娶苏落?这事就拦不住了? “太后娘娘”长公主一走,云霞郡主从地上起来,委委屈屈看着太后。 太后拉了她的手安抚,“好孩子,你对誉儿的心哀家明白,可你也看到了,誉儿和他娘都是满意苏落的,哀家若是强行懿旨赐婚,那哀家成什么了。 好儿郎多得是,哀家给你挑的肯定不会比誉儿差的。” 事已至此,云霞知道暂时是指望不上太后了,只能抿唇不情不愿的点头,心里暗骂镇宁侯夫人没用,连盆脏水都泼不成功,又暗骂陈珩没用,她都透露了苏落和箫誉都在春溪镇了,陈珩竟然还让箫誉把人带回来! 京都的大街上,随着一张张檄文的出现,整个京都,瞬间沸腾。 茶楼,舞坊,街头,巷尾。 大家见面,交谈起来,谁不说一句:镇宁侯府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镇宁侯脸色黢黑的坐在书房里,抄起跟前一把湖笔就朝脸上於痕还未退散的陈珩砸了过去,“混账东西,你和苏落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还去找她做什么,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说我们镇宁侯府,这下你满意了?” 陈珩连躲都没躲,任由一把湖笔落在脸上,他直视镇宁侯。 “我从来没说要娶顾瑶,是父亲和母亲逼我娶得!” 镇宁侯的书房外,顾瑶一瞬间脸色苍白。 书房里。 陈珩绷着脸,“我喜欢的,从来就是苏落,她既是做了我的未婚妻,我就绝不可能让她再去嫁给箫誉,我今天不妨和父亲把话说清楚,我要带苏落回来,抬做平妻。” 镇宁侯啪的一拍桌子,怒不可遏,“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陈珩眼睛微眯,“父亲是怕我带回苏落,还是怕那檄文上的第一问!” 第一问。 问镇宁侯,当年疫病的药方研制,为什么落到太医院院使头上了! 第90章 撒娇 镇宁侯让陈珩这大逆不道气的脸皮发抖。 “混账!”拍案而起,镇宁侯抓起手边什么东西就朝陈珩砸了过去。 等扔出去,后知后觉的惊觉那是一方砚台。 镇宁侯一时间既愤怒难消,又有些揪心唯恐真砸坏了陈珩。 陈珩这次倒是偏头躲开了,那砚台重重落在后面的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闷响就像是炸在镇宁侯的心口。 他瞪着陈珩,大喘一口气。 “苏云平不过是个乡野郎中,能研制出什么治病的方子,当时在乾州,那么多双眼睛上上下下的看着呢,邹鹤那时候不过一个小小太医而已,他能抢了苏云平的方子?苏落这分明是跟着箫誉回京,想要与我们镇宁侯府为敌! 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念养育之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为敌作对! 你不去质问她不去让她闭嘴,倒是质问上为父了?” 陈珩从未怀疑过当年疫病的事,刚刚的话也不过是话赶话说到那里,此时没多言,只道一句,“我会把苏落带回府里!” 若是之前,镇宁侯必定会大加责骂阻拦,但现在心里却一丝想法闪过。 若是当真让苏落和箫誉勾结在一起,现在箫誉又抢了徐行不知藏在哪里,那当年的事 思绪一闪,镇宁侯只当是拗不过儿子,愤怒的叹了口气,却没再说别的。 外面顾瑶眼见镇宁侯都不阻拦了,一颗心凉透了,踉踉跄跄离开。 她前脚出了镇宁侯的书房,后脚陈珩也从书房出来。 金宝就守在书房外,迎上前道:“方才爷和侯爷说话的时候,世子夫人过来了,刚走。” 陈珩扬了一下眉梢,转头大步流星朝外走,不过转眼,陈珩从背后一把拽住顾瑶的胳膊,垂着眼看着她,嘴角带着嗤笑,“偷听?” 顾瑶面若死灰,没看陈珩,也没说话,就眼泪不住的蜿蜒滑落。 陈珩道:“苏落回来之后,我会让她住进她原本住的那院子,你着人去收拾一下,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为难她和苏子慕” 陈珩眯了一下眼睛,后面的话没说出,松了顾瑶抬脚离开。 顾瑶望着陈珩的背影,只觉得心口像是让人插了刀。 苏落要回来,她还要去安排人给苏落收拾要住的院子? 死死咬着银牙,忽然喉头一股腥味漫上,顾瑶硬是让气的年纪轻轻一口血涌了上来。 吓得旁边贴身乳母赶紧道:“夫人息怒,犯不上,犯不上的,苏落必定进不了府里的,你且宽心,气坏了身子亲者痛仇者快。” 顾瑶惨白的脸上越发显着嘴角涌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皱着眉,痛苦不堪,“连侯爷都没说什么了。” “夫人糊涂,侯爷为什么没说什么,侯爷的意思难道还不明白?侯爷不是想让苏落回府更不是对世子爷妥协,侯爷是想要请君入瓮。 苏落和侯府对着干,还要给侯爷当年赈灾的功劳扣上一顶脏帽子,侯爷岂能容她。 夫人莫要钻牛角尖,老奴和夫人保证,绝对不会让苏落进府的。” 被她们主仆议论的苏落,此时坐在长公主的别院院中石凳上。 春日花艳,清风吹过,影影倬倬。 花美美不过人,箫誉坐在苏落对面,只觉得心满意足。 “配方我已经写好了,只等张大哥张二哥那边再稳定十天半个月的,王爷就能安排人以开分店的名义去他们那里学习一下。 这些分店只要分散在不同的城镇,彼此错开一些距离,除了能给王爷搜集情报,笼络人心外,应该也能赚出不少的银两。” 箫誉托着腮帮看着苏落,“嗯,拿回来银子都归你。” 苏落让他瞧的脸上发热,犹豫了一下,伸手在他撑在石桌的胳膊上很轻的推了一下,“和你说正经事呢,别这样看我。” 箫誉倒是想要将人伸来的手一把抓住,可惜四下还有好些侍女在呢,他要真抓了,对苏落不尊重。 只能心头惋惜一叹,但是嘴上还想占点便宜,轻声说,“这是和我撒娇呢?” 苏落顿时脸热变成脸烫。 箫誉瞧着心痒,笑道:“不好意思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和自己准夫君撒娇不是天经地义?再撒一个?” 长公主过来就瞧见这个样子,没好气瞪了箫誉一眼,“让你去找内务府,怎么又跑过来了?” 长公主过来的时候,没让下人通禀,现在忽然出声,吓了苏落一跳,慌忙起身,屈膝行礼问安。 长公主笑道:“别这么拘禁,你紧张的都让我也跟着紧张了,我以为我是恶婆婆呢,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总这样拘禁多累得慌,你看你弟弟就做的很好,和我多亲近啊。” 提起苏子慕,苏落不由心里默默震惊。 苏子慕小朋友的确是表现好,好到让苏落硬生生有一种错觉:苏子慕难道是把长公主殿下当成亲娘了? 不然怎么就和人家那么亲昵不见外。 别院这边,长公主是派人一早就收拾出来的,本来给苏子慕收拾的也是内院的一处院子,结果他倒是丝毫不见外也丝毫不怯场,缠着人家长公主的手,和人家撒娇,“可是我想住外院诶,我要和小竹子每天习武练功的,这样我住内院不方便的。” 一点不见外。 也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苏子慕就是招人稀罕,反正长公主当时笑的不行,甚至弯腰直接把苏子慕给抱起来,在脸上亲了一口。 等长公主落座,苏落跟着再坐下。 箫誉看了苏落一眼,笑了笑,朝长公主道:“已经和钦天监那边说了,他们会择一个最近的日子,内务府也说好了,现在就等皇上一张圣旨赐婚了。 不过,我估么着,皇上不会太痛快的给我。” 苏落觉得简直神奇,她作为这场亲事里的新娘,竟然和婆家人一起坐在这里商量婚事操办。 箫誉说,皇上不会太痛快的给,苏落也没觉得揪心或者不安。 有箫誉在旁边,有长公主在旁边,她心里踏踏实实的,安心听他们说话。 箫誉话音顿了一下,嘴角带着一点坏透了的笑,“他不给我,正好呢,我这婚事本来也不是皇家的婚事,这是萧家的婚事,祖父祖母那边,早就派人去接了。” 祖母祖母,箫誉爹爹萧济源的爹娘。 萧济源死后,长公主一直想要把这老两口接到京都来,可萧家族里的人不肯放人。 那些年箫誉和长公主过得自身难保,也就没有强求什么。 现在是时候反击了,可不得找个机会把人接过来。 第91章 引蛇 箫誉和长公主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并不避讳苏落。 苏落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渐渐理出头绪来。 箫誉的爹爹萧济源,当年科考状元及第,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寒门子弟,能供出来读书就已经不错了,必定是没有更多的银钱送孩子学武艺,所以萧济源和其他文弱书生并无两样。 偏偏那时候朝中武将短缺,皇上又军权不稳,为了稳固拉拢军心,萧济源金榜题名当天,皇上便圣旨赐婚,将当时未出阁的长公主赐婚给萧济源。 半年之后,一丁点拳脚功夫都没有的驸马爷,被皇上冠以“国之栋梁,朕之大幸”的冠冕堂皇,让送上了战场。 长公主为此和皇上狠狠闹了一场,可无济于事。 那时候长公主就知道,驸马成了皇上祭奠军心的牺牲品。 可偏偏萧济源争气,虽然功夫没有,但脑子够用,最初入军中,他既被将士瞧不起又被将士排挤,可半年之后,他非但没有以皇室宗亲的身份“光荣”战死沙场,反而获得全军拥戴。 皇上迫于当时形势,不得不加封萧济源。 萧济源在军中越发如鱼得水,直到箫誉十五岁那年 萧济源原本打算等那一仗打完,带着箫誉和箫誉的弟弟上战场历练一下,哪成想,那一仗尚未结束,他就遭人暗算,背后中箭,枉死沙场。 苏落在镇宁侯府的五年,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很少,还是去了春溪镇之后,才听春杏说起南淮王家的一点事。 在春杏口中,在外人眼里,箫誉这个长公主的嫡子,受着皇上万千宠爱,被纵的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皇上作为他亲舅舅,却是舍不得骂舍不得管,之前苏落还觉得皇上对箫誉的疼爱未免有些太过宠溺。 可现在呵呵。 长公主和箫誉操办婚事,这件事上,苏落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以前她身份低微,宛若蝼蚁,不敢与镇宁侯府对抗,只想着厚积薄发。 可现在不同了。 她现在哪怕是私心给自己爹娘报仇,也算是与箫誉同仇敌忾,更何况她要用那檄文彻底堵住别人对箫誉说三道四的嘴。 入京那日,箫誉就将她写的那东西誊抄张贴出去,再加上箫誉暗中拱火,将外面的节奏往如今药价高的方向带,一时间,有关镇宁侯府的话题沸沸扬扬,高居不下。 朝堂上,皇上蓄意培植的寒门新贵们更是像抓住了打败世家的密码一样,揪着镇宁侯府的事不放。 而八大世家虽然明面上团结,背地里谁不想成为世家的领头羊,再加上津南码头一事让二皇子和四皇子更加敌对,这两位皇子背后所依靠的世家也就更加正锋相对。 镇宁侯府此时身陷漩涡,人家岂能不踩上一脚。 朝堂的事如何苏落管不着,她有自己的安排。 “小姐,咱们真要出门?这几日陈珩天天都来这边找您,都被门口护卫挡了回去,有一次他还想硬闯呢,咱们现在出去,岂不是正好羊入虎口?” 春杏跟在苏落身后,皱着小眉头有点不安心。 春杏身侧,是长公主送给苏落的婢女,名叫玉珠,功夫了得,但不怎么爱说话。 春杏絮絮叨叨,她则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苏落朝外走着,“我若不出去,那檄文岂不是白写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一个小药郎的女儿,也要谋划着害人了。 长公主府高调奢华的车辇在京都繁华的鼓楼大街缓缓前行,最终停在了京都最大的首饰店门前。 金玉轩。 苏落才扶着春杏从车辇中下来,背后便传来一道带着咬牙切齿的低吼,“苏落!” 是陈珩的声音。 苏落深吸了口气,面上带了嘲蔑的轻笑,转头。 陈珩怒火冲冲从人群中走出,几乎是径直上前,伸手就要一把抓了苏落。 玉珠抬手一挡,和小竹子如出一辙的面瘫脸挂着冷色,绷着单眼皮,不善的看着陈珩,下颚微扬,“放肆!” 陈珩连看都没看玉珠一眼,抬手就想将玉珠挡在他面前的手臂拨开。 他要好好质问质问苏落,到底要闹什么! 可陈珩伸手一推,一向自忖武艺不凡的陈珩却连玉珠的手臂分毫没有推开。 就在陈珩拧眉,不悦的看向玉珠的一瞬,苏落站在玉珠身后,扫了一眼渐渐围拢的看热闹的人群,不高不低的冷声道:“世子今日来,是来退还给我婚书的吗?” 陈珩眼皮微颤,那目光尚未完全落到玉珠脸上,就又挪向了苏落。 苏落看着陈珩。 “当年侯爷为了报答我父母的救命之恩,立下我和世子的婚约,如今镇宁侯府违背婚约在前,世子也另作她娶,那婚书还给我。” 陈珩宛若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苏落。 他不明白,不过是短短几个月,苏落怎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还是那个为了和他说上一句话而巴巴的在假山后面等整整两个时辰,就为了和他“偶遇”的小姑娘吗? 苏落没给陈珩多少时间,“我的婚书呢?镇宁侯府不至于当日在府里没有害死我们姐弟,如今连婚书都不肯归还!” “够了!”苏落这话一出,陈珩顿时面色铁青,他下颚线紧绷,怒火肉眼可见的在往外冒,“你到底要闹什么!” 苏落扬着下巴,看着陈珩,“这么说,世子是不肯把婚书给我了?当日你们一家人没有害死我和我弟弟,让我俩侥幸逃了一命,如今我要和南淮王成亲了,世子是打算用这婚约拦住我吗?还是打算用这婚书威胁南淮王? 我爹娘到底做了什么大孽,竟然结下你们府中这一段孽缘。” “苏落!你胡说什么!”陈珩的怒火瞬间喷发。 苏落就等他发火呢。 “我胡说什么?世子不妨说说,我胡说什么了?我要回我的婚书是胡说?还是你们府里的人要害死我弟弟是胡说? 既然世子不认可我的说法,觉得我是胡说,那咱们找个能说理的地方。 世子敢去吗? 镇宁侯府如果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话,世子应该不会拒绝和我去一趟京兆尹府衙!” 苏落就知道,她一旦出来,陈珩必定会闻着味儿的找来。 第92章 下作 陈珩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落,“你说去哪?” 苏落看着陈珩,目光平静里带着讥诮,“我说错了?难道不应该去京兆尹府衙?难道应该去大理寺或者户部?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贵府把婚书还给我,咱们就算是两清了,为什么不还给我? 哦,对了,还有一事我也不明白,还请世子明示。 为什么我从镇宁侯府离开之后,世子几次三番找到我,想要挽留我,甚至说要给我一个平妻的身份,但是太后娘娘传召令堂进宫问话,令堂却要告诉太后娘娘,我当时之所以离开镇宁侯府,是因为我和府里的小厮私通,被世子你撞见了呢?” 苏落面无表情的说着这话。 周围围观的人听着,一瞬间眼睛大睁。 天! 这也是我们能听的? 会说多说点! 陈珩只觉得胸膛里鼓着一团气,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快要炸了,让气的。 他既不能说他母亲在胡言乱语,可又不能承认苏落说的话。 陈珩头一次看着苏落,目光里近乎带着哀求,“落落,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苏落无视陈珩的目光。 找个地方谈谈? 做梦! 箫誉替她闹出了那么大的声势,难道就为了找个地方谈谈? “既然我一个小药郎的女儿根本配不上镇宁侯府矜贵的世子,当年镇宁侯何必惺惺作态要立下那样一张婚约困束我五年呢? 当年我才十岁,想要报恩,把我收做义女养着不就行了? 为什么要给一个十岁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立下婚约? 立下婚约之后,你们镇宁侯府当真从一开始就想要履行这婚约? 如果想要履行这婚约,为什么在立下婚约昭告天下的第二天,镇宁侯夫人要带着我去丽衣轩做衣服?” 轰! 议论声瞬间爆发。 丽衣轩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青楼舞娘最青睐的地方。 莫说官宦人家,就是京都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妇人,都不会从那里买衣服的。 镇宁侯夫人竟然带着立下婚约的苏落去丽衣轩买衣服? 真的假的? 嘈切的议论声如同啃食人心的小虫,乌央乌央涌在陈珩周遭,他受不住那些目光,受不住那些议论,明知道苏落质问的就是事实,但这一刻,为了镇宁侯府的门楣,他捏着拳道:“胡言乱语,母亲何曾把你带到丽衣轩做衣服” 不等陈珩话说完,苏落嘴角勾着笑从衣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当众抖开。 “何曾?世子不妨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看看这是不是丽衣轩量衣服的尺寸单子,看这上面写的是不是镇宁侯府的采购单子,看着尺寸是不是镇宁侯夫人带我去量的?” 陈珩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落,“你安得什么心,为什么五年前的东西,你现在还留着!” “我安得什么心?我安得与你对簿公堂的心!所以,世子,请,你敢与我去京兆尹府衙说个清清楚楚吗? 我不求其他,只求清清白白嫁人,只求离开镇宁侯府之后,不会有人随意泼我脏水,栽赃我与镇宁侯府的小厮私通。” 陈珩心中隐约觉得不止如此。 可他猜不透苏落还要如何。 陈珩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他在朝堂甚至能拨弄风云,可现在却被苏落架在了火上,他连一个不去都没法说。 他大可一走了之,但走了之后,面临的就是京都更多的更加沸沸扬扬的那些对镇宁侯府的议论,届时会有更多的言官在朝上攻讦镇宁侯府。 苏落觑着陈珩的面色,“怎么?令堂堂堂镇宁侯夫人,都能说出那样下作的,污蔑恩人女儿的话,都能带着恩人的女儿去丽衣轩做衣裳,现在世子却不肯去京兆尹府衙和我说清楚吗? 不去也行,把婚书还给我。 不过一封婚书而已,还给我有那么难吗?” 陈珩咬着牙,攥着拳,“什么对簿公堂,你若当真想要对簿公堂,当日从我们镇宁侯府离开的时候,怎么不喊冤?怎么不对簿公堂? 现在,离开镇宁侯府都几个月了,却突然杀个回马枪想要对簿公堂了? 你分明是攀上了高枝,傍上了南淮王,蓄意和我镇宁侯府作对! 想要用这些微不足道的内宅之事来打压我镇宁侯府!” 陈珩心里再想把苏落弄回府,此刻也不会让苏落占了上风,让她当真当着这么些百姓的面把镇宁侯府贬的一文不值。 “是南淮王指使你和我镇宁侯府作对!手段也未免太下作了些!” 陈珩盖棺定论。 可惜,现在的苏落,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苏落。 她今日有备而来,就不可能落败,更不可能让陈珩这般说箫誉。 “手段下作?既然世子要和我说手段下作,那我就不得不和世子说一说什么才叫手段下作! 一年前,令堂为了将我赶出镇宁侯府,指使府中一个叫王学义的小厮深更半夜闯我院子,事情闹出来之后,王学义红口白牙一口咬定,是我和他约定了夜半三更在我院中私会。 这件事,世子爷可能不知道? 也是,这么下作的事,还是你母亲亲自做的,怎么可能让你这个矜贵的世子知道呢? 那你知道当时为什么这个王学义没有闹成吗? 因为他当天夜里吃多了酒,走错了房。 你知道他后来进了哪个院子吗?” 陈珩只觉得浑身发冷,他隐隐约约好像是想起来,一年前,府里好像杖毙过一个小厮,是他母亲亲自下令杖毙的。 当时给的缘由是 这种内宅小事,陈珩向来不上心,他想不来了。 金宝不安的拽了陈珩一下。 正要说话,苏落已经先一步,扬着声音说出来,“那天晚上,王学义进了你母亲的院子!” 妈呀~ 还有什么瓜比这个瓜更劲爆的! 围观在周围的百姓都沸腾了。 这也是他们有生之年能听得?不用花钱就能听得?就能听的? 这不比茶楼说书先生说的刺激? 苏落看着陈珩,一字一顿,“你知道,这件事,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第93章 公堂 陈珩下意识觉得不妙,苏落再开口必定说出来的是石破天惊的话。 他不能让苏落再说下去。 陈珩攥着拳,手背的青筋都凸起,他看着苏落,“信口雌黄,你以为你傍上了南淮王就能对我镇宁侯府” 苏落直接打断了陈珩,“因为我去给夫人请安,进了院子,听到了里面不该有的狎昵动静!” 围观百姓:!!! 狎昵动静? 是我想的那个狎昵吗? 啊? 这也是我们能听的? 一群围观百姓瞬间宛若伸长了脖子的鸡,亢奋的转着鸡眼珠子围观。 陈珩脸色骤然黑如锅底,“苏落!” 苏落轻笑慢嗤,“世子去京兆尹府衙吗?还是在这里继续谈?我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贵府什么事,我应该是挺有谈资的。” 春杏站在苏落身后,人都麻了。 这么大一个瓜,她怎么从来没吃到过! 她怎么不知道这个叫王学义的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呢?王学义当时被杖毙,她没记错的话,难道不是因为王学义偷了镇宁侯夫人贴身嬷嬷屋里的钱? 她记错了? 春杏看看苏落,看看陈珩,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尽管心中茫然,但是不影响春杏豁然一拍胸脯。 “没错,镇宁侯府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世子爷不会是想让我们逐一在这里给大家普及普及,说书先生说书人家茶楼还给钱呢,我们在这里,就白说?” 一旁玉珠: 神特么说书先生要收钱! 心里翻了个白眼,玉珠面无表情看着陈珩,然后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将武力威胁表达的明明白白,“或者世子想要当街较量一下?” 陈珩只觉得血气直冲天灵盖。 他真的快炸了。 继续留在这里是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的,继续再说下去,谁知道苏落还能再说出什么! 至于他转身离开 他更不能转身离开,谁知道他走了,苏落会再说什么。 当街较量是不可能当街较量的,镇宁侯府再嚣张,也不至于当街和长公主府的人武力冲突。 只能去京兆尹府衙。 那种被人操控的愤怒感和无力感将陈珩包裹,他不情愿又憋屈的转身朝京兆尹府衙走去,怎么都想不到,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春杏扶着苏落上了马车,一上车,春杏立刻瞪大眼睛朝苏落求证,“王学义真的去了夫人院子里?他们俩还狎昵?这小姐都能听到?夫人院里其他人呢?” 苏落瞥了春杏一眼,一脸的笃定,“当然没有,我编的。” 噗~ 春杏震惊的看着苏落,“编的?” 她怎么不记得苏落还会编瞎话! 这怎么还蔫坏儿上了。 玉珠: 总不能近墨者黑,让我们王爷传染的? 苏落笑道:“镇宁侯夫人能那样污蔑我,我难道不能以彼之道还回去?” 谁还管这话经得起推敲经不起推敲呢。 大家最爱听的八卦不就是高门大院里的桃色绯闻么! 何况主角还是镇宁侯夫人。 一把年纪,背着侯爷偷人,啧~ 府里有的闹了。 春杏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京兆尹府衙。 京兆尹一脸愁秃头的表情看着公堂之下的人。 一个镇宁侯府世子爷,一个南淮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要娶的人,这人还是陈珩的前未婚妻。 京兆尹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这么一天! 一定是今年开春的时候去大佛寺上香祈祷官运亨通的时候,不小心放了个屁,冲撞了佛祖,佛祖才要这样惩罚他! 要不怎么迎头一盆狗血。 京兆尹也不敢坐着,战战兢兢站在那里,客客气气的问,“陈大人和苏姑娘是” 玉珠是从小跟着长公主的,见惯了大场面,自然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开口比苏落亲自开口更合适,他抢在苏落说话之前,率先道:“回禀大人,如今苏姑娘和我们家王爷议亲,但是苏姑娘之前的婚约还在镇宁侯府手里呢,奴婢受长公主殿下吩咐,今儿陪苏姑娘来拿婚书。” 苏落看了玉珠一眼,自然明白玉珠的意思。 玉珠怕京兆尹忌惮陈珩的身份,在这里有失公允。 京兆尹看了陈珩一眼,人家要婚书你给人家不就完了,这怎么还闹到公堂上呢! 你们特么的到底在为难谁! 深吸一口气,京兆尹心里骂着p,面上带着笑嘻嘻,朝陈珩道:“这里,陈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陈珩黑着脸。 他根本不想给苏落婚书。 且不说那婚书他拿不出来,早就让他母亲撕了,就是没撕,他也不想给。 凭什么! 苏落是他的未婚妻,凭什么要嫁给箫誉那狗东西! “长公主殿下也让奴婢问世子爷一句,您这边是有什么问题吗?如果说这婚约还有纠纷也就罢了,如今世子爷已经明媒正娶,按理说,这婚约就算是作废了。 毕竟按照婚约所写,苏姑娘是世子爷的未婚妻,而非未婚平妻,未婚妾。” 京兆尹: 未婚平妻? 未婚妾? 这都什么词儿! 玉珠面无表情,问的一点不给陈珩留回旋的余地,外面跟着过来围观吃瓜的百姓将京兆尹府衙公堂外面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陈珩这辈子没觉得这样烦躁过。 他几乎是抖着气息深吸一口气,“婚书,丢了。” 京兆尹: 一脸“啊这”看向苏落,反正这两边他都惹不起,他就是个工具人。 好在苏落没让工具人京兆尹大人为难,她浅笑,“丢了无妨,正好这里是公堂,方便的很,还请世子补办一份,然后归还与我。 这婚约既是作废,也要写清楚作废的缘由。 不是我苏落品性有亏作废的,是世子心有所属毁约另娶作废的。” 心有所属。 毁约另娶。 陈珩睚眦目裂看着苏落,声音有点哑,“你就一点心都没有了吗?一定要如此吗!” 苏落冲着陈珩微微一笑,那笑没有一点温度,只有嘲讽。 “我没有心吗?我若没有心,就会让世子爷写清楚,是顾瑶和镇宁侯夫人联手妄图害死我弟弟,想要逼得我因为弟弟过世而无法正常履行婚约,主动退婚。 我不过是被迫离开镇宁侯府短短数日,世子爷就新婚大喜。 我没有心?” 春杏一扬下巴,“对,没错,详情请见三问镇宁侯府第二问!” 第94章 两全 陈珩怎么可能在婚书作废的缘由上写是镇宁侯府的过错。 他看着苏落,目光逼视。 “你说是因为苏子慕受害,你不得不离开镇宁侯府,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刚刚离开镇宁侯府,就和南淮王勾搭上! 你是我陈珩的未婚妻,前脚出了镇宁侯府,后脚就和南淮王比邻而住,这难道不要解释一下吗? 婚约作废,我另娶她人,难道不是因为你先背叛婚约,你与南淮王私下有往来,才让这婚约作废? 我顾及你的颜面,一直替你保守,你倒是咄咄逼人了!” 陈珩恶狠狠的看着苏落。 他当然知道苏落是离开镇宁侯府之后才认识的箫誉,当然知道直到在他戳穿箫誉身份的时候,苏落才知道箫誉就是南淮王。 但他就要这样说。 他不能让镇宁侯府成为过错方,他更想在苏落脸上看到与他作对的懊恼和悔恨。 陈珩几乎一瞬不瞬盯着苏落。 春杏快气死了。 苏落在镇宁侯府五年,连门都没怎么出过,镇宁侯府的狗都比苏落出去见世面的机会多。 现在陈珩竟然兜头给苏落泼这样一盆脏水?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春杏一插腰,瞪着陈珩,“私下往来?世子爷真是会倒打一耙,世子爷说我们小姐和南淮王私下往来,证据呢?难道就因为镇宁侯夫人和府里小厮不干不净,世子爷就看谁都不干不净? 那若是这样,岂不是顾瑶和世子爷早就不干不净? 我们小姐还在府里住的时候,顾瑶就搬进了镇宁侯府? 那时候我们小姐和世子爷的婚约还在呢,世子爷和顾瑶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是什么道理? 事情我们不说出来,世子爷是当大家都是傻子,以为我们不知道呢?” 春杏简直将现学现用活学活用发挥到淋漓尽致。 胡编乱造谁不会啊! 上下嘴唇一碰,这还不是张嘴就来! “镇宁侯和世子爷当日吃醉了酒,为了顾瑶争风吃醋,父子俩险些在家宴上打起来,那个时候,那考虑过我们小姐的心里吗?考虑过我们小姐才是世子爷的未婚妻吗?” 苏落: 你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未免有点太蓝? 京兆尹: 真假?镇宁侯都那么老了,还有这个功能? 外面围观百姓: 卧槽!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镇宁侯和陈珩父子俩为了顾瑶争风吃醋? 这尼玛爬灰爬的这么劲爆吗? 玉珠: 我们王爷也扯不出这么扯淡的瞎话来! 会说赶紧多说点! 陈珩脸都绿了,他怎么经得住春杏这样信口雌黄的泼脏水,怒火喷发,一步过去伸手就要给春杏一巴掌。 玉珠一把将春杏拽到身后,抬手摁住陈珩扬起来的手。 “今儿是来解决世子爷和苏姑娘婚约问题的,世子爷冷静点,你这样拖下去,就算是拖延了我们王爷和苏姑娘的婚事,但对世子爷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还是大家一拍两散各自生欢的好。 如今世子爷已经成婚,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早有其人,何必再纠缠不清平白折辱了镇宁侯府的门楣。 镇宁侯府百年世家,想必也是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已经婚约作废,何必这么大一个世家,纠缠人家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呢? 世子爷如今在这里咄咄逼人的欺负苏小姐,可是想过,五年前镇宁侯一条命都是人家苏小姐的爹娘救回来的呢! 不说别的,但是这一点,世子爷痛快把婚书还给人家不行吗?” 之前大家都吃镇宁侯府的瓜,如今玉珠这话一说,众人也才想起来。 苏落的爹娘是镇宁侯的恩人呢,就是因为这份恩情,才有了这婚约。 不过,流传满大街的三问镇宁侯府里的第一问,好像可不是这么回事。 当年镇宁侯给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立下婚约,当真是为了报恩? 报恩就这么报恩的? 嘈切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苏落看着陈珩,“世子爷若是不肯还我婚书,那咱们今儿要不然就说说五年前的事。 五年前,我十岁,好歹还有些记忆。 我若是以受害人女儿的身份来状告邹鹤和镇宁侯,世子爷觉得这案子是该告到京兆尹呢还是托南淮王的关系,告到大理寺呢?” 苏落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威胁陈珩。 你不还给我婚书,我就和你谈三问镇宁侯府的第一条。 如果苏落要状告镇宁侯,单单苏落自己,必定是什么风浪都掀不起来,可若是有箫誉和长公主在陈珩还真不确定会如何。 镇宁侯会不会被抓不好说,但是邹鹤必定会陈珩抓了,就像对他舅舅一样,还没且送刑部大牢审讯呢。 查不查当年的事不好说,但一个贪污受贿就足够将被抓之人定了死罪。 可现在根本不是一份婚书的问题,是苏落要让他在婚书上标明,是镇宁侯府有错在先悔婚在先,这让陈珩怎么写! 进退两难。 陈珩脸色铁青的道:“你与箫誉狼狈为奸,我镇宁侯府绝不会背负有错悔婚的骂名!” 一甩衣袖,陈珩转头离开府衙公堂。 金宝紧随其后,追上前,在围观的人群里给陈珩开出一条路,护着陈珩离开。 耳边身侧是嘈嘈切切的议论声,所到之处,说的都是镇宁侯府如何如何,陈珩只觉得一团火气裹在嗓子眼,等出了人群,原本想要清一下嗓子,却是一张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竟是让苏落气的,活活吐了血! 陈珩脸色越发难看。 陈珩不肯再写婚约,苏落也只得离开京兆尹府衙公堂。 一上马车,春杏焦灼道:“小姐,他不给咱们婚约可怎么办!” 苏落一点不着急,慢条斯理抱着靠枕靠在车厢壁上,“不给正好,他不给婚约,就让王爷去抓邹鹤,到时候邹鹤进了大牢,一听说是因为陈珩不肯给我婚约才导致他被抓的,你说他会怎么想?你说那些跟着镇宁侯府做事的人会怎么想?” 春杏目瞪口呆:“所以,您今儿压根也没打算要回来婚约?” 苏落笑了笑。 就凭她对陈珩的了解,陈珩怎么可能承认镇宁侯府有错! 他不承认有错,她就偏让他在婚约上承认错,陈珩只会愤怒离开,这样,既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和陈珩已经势不两立,又给了箫誉一个抓人的机会。 两全其美。 第95章 般配 苏落带着春杏和玉珠回到别院的时候,箫誉正在大门口靠着门框斜倚着,平安不知道说了什么,箫誉勾着嘴角笑。 夕阳打在他身上,仿佛笼了一层纱。 苏落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靠近大门口,她将箫誉的表情越发看的真切。 心里忍不住感慨:真帅。 因着箫誉就在门口等着,马车没有直接被赶入二门。 春杏和玉珠十分有眼色的率先下了马车回府,等她俩一离开,箫誉半含着笑替苏落将车帘掀开,“老远就见你从车窗瞧我,看够了吗?没看够多让你看会儿。” 声音不高,带着一股粘稠的遣倦,只往人耳朵眼儿里钻。 苏落让他一句话说的面颊发热,嗔怪一样瞪了箫誉一眼,一面下车一面道:“没有看你,我看门口的石狮子呢。” 在外面呢,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箫誉没扶苏落的手,只将自己的手臂撑在那里,让她虚虚扶着下车。 看上去宛若谦谦君子。 实则说着不要脸的话,“是羡慕石狮子成双成对吗?” 苏落双脚落地,又瞪了箫誉一眼,抬脚进府。 箫誉跟在她一侧,笑道:“钦天监已经定下了日子,就在十日后。” 苏落心下微惊,“这么快?” 箫誉扬眉,“快点不好吗?我巴不得今儿就成亲呢,你不想快点嫁给我?” 自从表明心意,这人说话向来不正经,苏落不和他磨牙,只道:“你是长公主的嫡子,又是御封的王爷,成亲的话,怎么也不该这样快。” 快,显得仓促和不受重视。 苏落没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她觉得委屈了箫誉。 箫誉怎么会不懂她的心,笑道:“我和钦天监要求的,我和他们说了,算出来的日子超过十五天,我就去一把火点了钦天监,让他们顺便算算,我这把火什么时候点。” 箫誉恶名在外也有恶名在外的好处。 那是说放火就要放火。 反正现在皇上需要他这把刀呢,还要对他“恩宠如山”呢。 “嫁妆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到时候这边都准备的整整齐齐,这别院已经过到你的名下,以后这就是你的宅子。” 箫誉说着话,从衣袖里取出一张薄薄的地契,递给苏落。 苏落微怔。 箫誉笑道:“愣着做什么,拿着呀,以后我要是欺负你,你就回娘家,这里就是你的娘家,到时候我来这里哄你回去。 当然,我肯定是不会欺负你的,我这么说,意思是,以后这可以是咱们的夫妻情趣?” 他说着让人面红心跳的话,苏落忽然眼眶有点发酸。 她是身无分文来到京都的,数月前,又是身无外物的离开京都。 现在箫誉将她接回京都,给她一个家,一个身份这地契不光是一张地契,也是箫誉摆在她面前的一颗真心。 他将真心物化,实实在在的摆在这里,消除她心中隐隐的不安。 苏落接过那地契,眼泪珠子不听使唤的有点想要落。 箫誉垂眼看她,“想哭呢?感动了?别招我,你这么一哭,我能不哄你?现在咱们走的这一截路也没个人,明知道你就是我的王妃,你说我哄你的时候能不心猿意马?可别逼我犯错。” 他话是这么说,但是带着茧子的指腹还是摁在苏落眼角,轻轻剐蹭,将那涌出来的泪珠子刮掉。 苏落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抱抱箫誉。 她那么讨好了陈珩五年,得来的不过是今日这样撕破脸的局面,刚刚和陈珩在外面闹了一通,苏落心头若说是没有情绪起伏那是不可能的。 可转头就有这样好的箫誉在这里等她。 他们认识才多久,这短暂的几个月里,都是箫誉在付出,在对她好 苏落忽然大着胆子抬手,将箫誉摁在她眼角的手指攥住。 温软的手忽然攥住箫誉粗糙的手指,箫誉一愣,半垂眼看苏落,喉结微滑,“嗯?” 声音有点哑。 苏落低着头,没看箫誉,她心跳有点快,但还是想要把话说出来,“我,我虽然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但是,我从来没有对陈珩有过现在这样的我说不清这是什么情绪,但是” 苏落抿了一下唇,仰头看箫誉。 “那五年,我好像一直只是在为了那份婚约而努力,只是恰好陈珩是那婚约的另一方,但现在,我会忍不住心跳,会忍不住脸红,会忍不住想要抱抱你。” 苏落不知道该要如何表达。 她想说,那五年虽然时间长,但是不及这几个月。 箫誉听明白了。 眼眸暗下来,箫誉左右瞧了一眼,没人。 深吸一口气,舌尖儿扫过后槽牙,心道一声:这可是你招我的,别怪我。 忽然抬手捏了苏落的下巴,在苏落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低头亲过来。 苏落顿时心提到嗓子眼。 她以为箫誉要亲她嘴唇,尽管紧张到快要喘不上气,但下意识闭上了眼,卷翘的眼睫毛不停的扑闪。 箫誉看着苏落,最终落向嘴唇的动作一顿,很轻的在她鼻尖儿亲了一下。 “说了别招我,偏要招我,这笔账先给你记着,等十天后呢,洞房花烛夜要做什么知道?” 说的既不要脸又温柔至极。 箫誉对苏落,向来是尊重的,那份尊重源于骨子里的珍爱。 苏落一颗心让人家逗弄的涨涨的,不知道说什么,默了好一下,道:“我今儿把陈珩引到京兆尹府衙了,他,他没给我婚约,当众离开了,你可以抓邹鹤了。” 箫誉一早就听说了,弹劾邹鹤的折子都让几个御史写了,就等明儿一早早朝发起攻势呢。 现在只当是初听,说的像是哄孩子,“真厉害。” 苏落看他一眼,箫誉笑道:“等抓了邹鹤,我审他的时候,好好问问他当年岳父岳母的事。” 岳父岳母四个字说的苏落耳热,抿了抿嘴,点头。 箫誉笑着道:“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俊男靓女,走在花间小路,说的是谋财害命。 哈! 般配! 第96章 打人 苏落瞧着地上自己和箫誉的影子,离得那样近,有时候还会交叠纠缠,心里满满的,软软的。 “昨儿听长公主殿下说,她要开个酒坊,先前我不是也说过嘛,等卤下水的生意做得稳定了,我就开个酒坊。 当时我的盘算是酒坊的生意做大了,我的身份不一样了,或许我就能和镇宁侯府对抗一二的。 现在不用了。 我在酒水方面还算知道些,长公主殿下开酒坊的时候,我想和她一起。” 箫誉耐心的听着,等苏落说完,他和声问,“那你和母亲说过了吗?” 苏落摇头,“没呢,这几日都没见呢,等下次见了面说,这个不着急的。” 箫誉嗯了一声,也没瞒着苏落,道:“母亲要开酒坊,那酒坊的作用其实和咱们弄得那卤下水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用来四散在各地收拢消息和人心的。” 说着,箫誉在苏落头顶很轻的揉了一下,“以前没有你,我们也只能想到开个酒坊,现在咱们已经着手安排在各地开卤下水的分店了,这个酒坊可能就计划有变,到时候和母亲再商量。” 箫誉这种尚未成亲呢就什么都和苏落说的样子,让苏落既觉得自己被重视又觉得自己被珍爱,越发心里满涨,重重点了一下头,“我听你的。” 两人正说话,平安忽然从后面追了过来,“王爷,春溪镇来人了,在书房等着。” 箫誉离开春溪镇之前,王昌闵就混进了津南码头的劳工里,开始了对码头的进一步查看和修整。 现在那边突然来人是出什么事了? 箫誉眼皮跳了一下,面上不显,只朝苏落笑道:“你去歇着,我晚上若是过来吃饭会提前和你说,没说你就别等我,再等十天,你就搬到那边了。” 箫誉没让苏落送,说完话带着平安大步流星离开。 苏子慕和小竹子自从搬到这边来住之后,两人在练功习字方面格外用功,苏落基本一天都不怎么见这俩小家伙的人影。 午饭是和玉珠春杏一起吃的,原本打算吃完午饭去瞧瞧苏子慕,结果饭桌还未离开呢,忽然有丫鬟来回禀,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要见苏落。 来传话的人是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宫人,连拖延都不好拖延,玉珠只能一边替苏落更衣梳妆一边让人赶紧把消息送到长公主府去。 “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只有一位公主,今年十五,到了出阁的年纪,不过这位公主喜欢的是镇宁侯府三公子,和咱们王爷倒是无关。 只是皇后娘娘也有意想要将公主许配给镇宁侯府三公子,如此,倒是和咱们算有过节了。 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这些年一直还算相互和睦,皇后无子,没什么可争的,长公主殿下和王爷这些年一直都算得上是得陛下荣宠的。” 这荣宠是真是假只有个中人知道。 皇后知道还是不知道,谁也不清楚。 这个时候,皇后突然传召苏落,难免让人心头不安。 玉珠一贯沉默寡言,现在也紧张的有些话多,倒是苏落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别担心,是福是祸去了就知道了,最不济,她一顿为难,也好让长公主殿下和王爷看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苏落头一次进宫。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马车在宫门外停了,她扶着玉珠下车,手指头都是冰凉的。 前来传话的宫人一句多的话都没和苏落说,只沉默着将人往宫里带。 冗长的甬道偶尔有几个宫人路过,会朝苏落投来各色目光,苏落攥着帕子走在那带路的宫女身后,尽管心里砰砰乱跳的不像话,但挺直了脊背,下颚微扬,目不斜视。 她不单是苏落,还即将是南淮王妃,她可不能瑟瑟缩缩丢了箫誉的脸。 “呦,这是谁啊?是我看差了?” 正走着,忽然斜喇喇的传来一道刺耳的阴阳怪气。 苏落脚尖一顿,就见前面带路的宫女步子一停,朝着右前方过来的人屈膝行礼问安,“珍妃娘娘万福,奴婢奉命传召苏落进宫。” 珍妃! 苏落心尖一颤。 这就是珍妃,镇宁侯夫人的亲妹妹,陈珩的亲小姨,四皇子的母妃。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苏落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淡定,有样学样,屈膝行礼问安,“珍妃娘娘万福金安。” 珍妃嗤笑,穿着苏锦云纹的珍珠鞋,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鎏金扶苏晃动,在日光下晃的地上一片斑驳,最终,这斑驳在苏落面前停下。 “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身份有别,苏落不得不抬起头。 只是才刚刚扬起下颚,忽然一道凌厉的风朝着苏落脸颊劈头盖脸就扇了过来。 苏落以前挨过巴掌。 镇宁侯夫人打过她不止一次,她简直太熟悉这凌厉的风是什么,是巴掌扇过来的掌风。 苏落顿时眉心一簇,羽睫轻颤,下意识就要偏头躲开,却是还未来得及动,身边人已经动了。 玉珠一步上前,抬手将对方甩来的巴掌堪堪钳制住在苏落面前分毫距离处。 苏落揣着心跳后退半步,看清楚甩来的巴掌是珍妃旁边的婢女。 巴掌没打成,手腕反而被人攥的生疼,那婢女柳眉倒立,一脸怒气,瞪着玉珠,“放肆!珍妃娘娘跟前你也敢撒野!” 玉珠连看都没看那婢女,只朝珍妃道:“娘娘息怒,奴婢受长公主殿下吩咐,伺候王妃日常,若是王妃有什么闪失,奴婢不好同长公主殿下交待。 现在娘娘的婢女要打王妃,奴婢不敢阻拦,只是求娘娘一个缘由,到时候长公主殿下问起来,奴婢好如实回禀。” 珍妃冷哼一声,“少拿长公主来压我,本宫想要打一个不知廉耻的破鞋,长公主尊荣矜贵,难道还要管这事儿?就算是管了本宫也认了,本宫可是好心,镇宁侯府不要的破鞋,本宫怎么能让她落到长公主府去祸害长公主和南淮王呢。” 第97章 威胁 玉珠不卑不亢。 “珍妃娘娘慎言,我们王妃娘娘是我们家王爷三媒六聘下了聘礼的,尽管尚未成婚,但也已经送了订婚礼。 娘娘口中的破鞋是何人奴婢不知,但是我们王妃是我们王爷千挑万选的人,是和我们王爷,和长公主殿下荣辱与共的人。” 玉珠一口一个我们王妃让珍妃脸色难看至极。 她恶狠狠瞪着苏落,“就你,也配做南淮王的王妃?” 陈珩和顾瑶成亲当天,箫誉在婚宴上将真定府的府尹当众抓走,先是带走用了私刑,又是被带入刑部大牢,现在人还在牢里关着呢。 镇宁侯想尽办法想要把人捞出来,可偏偏箫誉那边捏着他贪污受贿的罪状。 这口恶气珍妃不能朝长公主发,不能朝箫誉发,难道还不能朝苏落这贱人发了! 更不要说苏落这白眼狼竟然回京就闹出一个什么三问镇宁侯府,直接在京都给了镇宁侯府那么大一个没脸。 那天镇宁侯夫人在太后寝宫这边被问话的事,也不知道哪个贱人泄露了出去,现在宫里沸沸扬扬传的汹涌。 有人说苏落就是与人私通,有人说镇宁侯夫人心胸狭隘,自己府里都嫌贫爱富违背婚约了竟然还不放恩人女儿一条活路。 珍妃简直恨死了苏落。 离都离开镇宁侯府了,为什么不干干净净的死在外面,怎么还有脸回来! 她若不回来,哪有这么多烦心事。 珍妃厌恶又怨怼的看着苏落,“你既是要做南淮王妃了,就不要再缠着世子不放,在镇宁侯府的时候不知自爱被撵了出去,现在有人不嫌你脏,还要娶你为妻,你就该每天三柱高香感恩戴德” 苏落没让珍妃把这话说完。 珍妃是身份高,可她的身份如今也不低,玉珠都说了,婚事虽未成,可三媒六聘已经下了,订婚也订了。 她没道理更没必要让人这么羞辱。 挺直脊背,苏落看着珍妃,“我当时为什么离开镇宁侯府珍妃娘娘是当真不知呢还是装作不知呢?不管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我今天不厌其烦,愿意再解释一遍。” 宫里是什么地方,这是芝麻大的一点消息都能被人迅速放大传开的地方。 苏落声音带着脆响。 “我离开镇宁侯府,那是因为我和顾瑶不一样,我做不到当了儿子的发妻再去伺候公公睡觉。” 轰! 那些正在暗戳戳听墙角的各处小宫女小内侍们差点膝盖一软直接跪了。 我得天! 这话什么意思?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珍妃俨然没料到苏落会说出这种话,愤怒冲击天灵盖,她惊得硬是怔了一下。 苏落冷笑:“镇宁侯府容不下我这乡野小药郎的女儿,我也未必有多瞧得上镇宁侯府,一家子有多腌臜我在那里住了五年深有所感。 真不知道将来顾瑶生了孩子,珍妃娘娘是要叫这孩子什么?这孩子是算陈珩的呢还是算侯爷的呢?这辈分,你们真的不会差?” “放肆!”珍妃铁青着脸抬手就要去撕苏落的嘴。 苏落朝后退了一步,“娘娘今儿若有本事直接打死我,我身份低微不敢反抗,但是娘娘但凡让我活着出去,这些年我在镇宁侯府的所见所闻,我就写个大字报贴出去。 让全天下的人瞧瞧,咱们国之柱石的侯门府邸,日子过得有多刺激! 珍妃娘娘这些年回家省亲,也去镇宁侯府住过。” 话本子谁不会编! 怎么黄我怎么编,你们这些主人公都不怕,我一个编话本子的怕什么! 珍妃倒是真被苏落这话给威胁住了。 她能在这里羞辱苏落也能在这里责打苏落,可她不敢真的要了苏落的命,她前脚要了苏落的命,后脚箫誉就能把刑部大牢关着的人杀了。 可就这么让苏落信口雌黄在这里污蔑镇宁侯府的清白? 珍妃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梗的生疼,却下不去上不来。 苏落冷冷看着她,“我与镇宁侯府再无半分关系了,若说有关系,那就是当年我爹我娘是不是真的因为感染疫病而暴毙身亡。 珍妃娘娘想要羞辱责难我也该想清楚,如今我不是那只任由你们搓扁揉圆的蝼蚁,更何况” 苏落忽然一笑,朝着珍妃靠近一步。 “娘娘当真觉得我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就一点镇宁侯府的把柄都没有拿到?我若是不拿到点什么要命的东西,我敢这样嚣张的三问镇宁侯府吗?” 珍妃顿时呼吸一滞,“你拿了什么!” 从她问这句话开始,两人的气场就已经发生了转变。 苏落扯着嘴角,“拿了什么?那要看看侯爷缺了什么!可能侯爷自己还没意识到呢,正好,辛苦珍妃娘娘通风报个信!” 说完,苏落后退半步,朝着珍妃恭恭敬敬行了个万福礼,抬脚离开。 玉珠立刻跟上苏落。 之前苏落被珍妃为难,皇后派来传话苏落进宫的宫女始终一言不发就当是眼瞎没看见,此时苏落绕过珍妃径直离开,那宫女倒是深深看了苏落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继续带路。 皇后娘娘的寝宫离得御花园不远。 宫女将苏落带到寝宫之后,便捧茶让她暂坐稍后,自己转身去通禀。 诺大的寝宫里并无侍奉的宫人,只有苏落和玉珠两人。 皇后坐在内殿,对着铜镜瞧着头上新簪的珠花,听宫女回禀方才路上之事,听到最后,皇后一蹙眉,“当真?苏落拿了镇宁侯的把柄?珍妃让吓得再无后话?” 宫女如实道:“苏落拿了什么把柄奴婢不知,但是珍妃娘娘的确是在苏落说完这话之后,脸色难看的像是喘不上气马上要晕过去的样子。” 皇后转头看向身侧的嬷嬷。 那嬷嬷便道:“且不说苏落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镇宁侯府的把柄,单从珍妃的反应来看,镇宁侯府应该是当真有一桩要紧事,这事可能关系重大,一旦泄露了,可能后果极为严重,不然珍妃在宫中一向嚣张,也不至于就让苏落几句话吓得不敢再刁难人了。” 皇后看着嬷嬷,默了一瞬,道:“会不会是咱们猜的那件事?” 第98章 救你 苏落原以为皇后叫她进宫会为难或者怎么,结果只是问了几句家常话,赏赐了一堆绸缎首饰什么的,说是送她的添妆,就放她出来了。 从宫里出来,苏落人都有点恍惚。 这就结束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等回了别院那边,下了车,春风迎面一吹,苏落脑子冷静下来,察觉出不对劲来。 皇后派来传话的人,在珍妃为难她的时候,既不催促也不劝说,只是一味的旁观,仿佛哪怕她被珍妃折辱死了也与皇后无关似的。 按照这个走向来说,皇后对她,起码叫她进宫就绝不应该是为了赏赐她给她添妆。 否则那宫女不会是那个态度。 那是什么改变了皇后的初衷呢? 她进宫之后,发生的变故就只珍妃这一件事。 苏落仔细的捋着见到珍妃后所发生的那些对话,珍妃说过的话,她说过的话,玉珠说过的话 思来想去,只有一件事蹊跷。 她和珍妃说,她拿到了镇宁侯的把柄,当时珍妃的脸色一下就难看到了极致,瞧上去像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而且那种脸色难看,不是愤怒,而是惊恐。 为什么珍妃会反应这么大? 镇宁侯作为世家之首,身上有许多把柄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她只说了拿到镇宁侯的把柄却没说什么把柄,为什么珍妃会吓成那样? 而且,她在镇宁侯府那五年是什么地位什么待遇,珍妃是一清二楚的。 就凭她那样的地位,绝不可能靠近侯爷的书房,更不可能窃到什么绝密朝政,按理说,珍妃作为在宫中浸淫多年的人,第一反应该是不相信她的话才对。 苏落当时不过是话赶话胡编乱造而已,她哪有什么把柄,却没想到这是瞎猫撞了死耗子? 苏落琢磨了整整一下午,只能分析出这么多,箫誉晚上过来吃饭的时候,苏落迫不及待和箫誉说了这些。 “我感觉,镇宁侯府内宅应该是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这秘密也许和珍妃有关,你让人查查,我在镇宁侯府那五年,能够得到的把柄,也只能是内宅方向的。” 箫誉捻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我让人去查,以后再有谁叫你进宫,如果我不能陪你去,你就称病。” 皇后叫苏落进宫肯定没安好心。 宫里还有珍妃这么个祸害。 箫誉实在不放心。 “以前我一直觉得皇后是想要让她膝下的公主嫁给镇宁侯府的三公子,也好给自己找一个依靠,毕竟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镇宁侯府在八大世家中一家独大,那珍妃的四皇子将来继位的可能性就比其他皇子大。 可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皇后未必真的想要依靠镇宁侯府。” 在这些朝政方面的事,自从和苏落坦白的身份之后,箫誉从来不避讳,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他更希望苏落知道的更多。 这样,遇到事情也能看的更明白些。 去宫里的路上,玉珠和苏落提过,皇后的娘家是八大世家中姓薛的一家,这家在八大世家中的地位处于中上游,就目前的实力而言,绝不可能超过镇宁侯府。 苏落斟酌着自己的想法,朝箫誉道:“会不会是,皇后知道什么,她之前本来是打算依赖镇宁侯府的,但是因为今天我说的那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箫誉点头,“也有可能。” 说着,他面上肃重的神情一扫,转而温和,手指挑起一缕苏落的头发,在指尖缠绕把玩,“你今天做的非常好,不仅能勇敢的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委屈,还分析出这么多事来。” 苏落让他这夸奖夸的面热,但心里美滋滋的,没有矫情的说别的,甚至带了一点点被宠坏了的小骄傲,道:“我以后肯定能更好。” 她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带着光,箫誉笑着应,“嗯。”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对望了一会儿,苏落道:“如果咱们分析的就是事实,那皇后改变主意,要么是想要观望,要么我觉得她会不会想要和咱们合作?你看她赏赐我那么些东西,还是在我和珍妃闹出那么一场之后,这明显是在打珍妃的脸。” 顿了顿,苏落看着箫誉,道:“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后可能还会叫我进宫,她可能会套我的话或者如何。 进宫虽然危险,但是我不可能总是称病避开的,我想,我还是应该进宫。 如果我今天称病了,那咱们就不可能有这个发现,或者不可能发现的这么早。” 箫誉手指缠绕着苏落的头发,把玩的动作一顿,“你说,陈珩知道你这么聪明吗?” 箫誉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苏落扬了一下眉梢,似是反应了一下,然后坦然笑道:“他大概只知道我会做饭缝衣服。” 镇宁侯府从来没给过她做其他事情的机会。 她在镇宁侯府,其实是等于被圈养。 被关进了笼子里。 离开了,出来了,才知道,世界如此之大。 箫誉眼里泛了酸,“他知道你会做饭缝衣服啊,我都不知道。” 苏落嗔笑,“少来,在春溪镇,你不是天天在我家吃饭?” 这话出口,苏落自己心里都觉得又甜又涨。 以前她和陈珩,永远都是她卑微的讨好陈珩,说话小心翼翼,办事小心翼翼,就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 可现在,箫誉明明身份比陈珩还要矜贵,偏偏她心里没有忌惮没有怕性,只有喜怒哀乐的自由,是什么情绪就能表达什么情绪。 “可你没有给我缝过衣服。”箫誉本来只是想要岔开话题,随便吃个醋,可话赶话说到这里,心口还真就泛起一点酸来。 苏落看着他,听出话音里的醋劲儿,咬着唇,默了好一下,憋出一句哄人的话来,“可你亲过我!” 噗~ 箫誉千年的老王八都让这句话哄的面颊有点发热,没忍住,自己笑了起来。 苏落瞪着他,“别想转移话题,和你说正事呢,以后皇后若是召我进宫,我还是要去的,不过我要是太久没出来,你要救我。” 箫誉还当这姑娘骨头硬的很,要正面刚呢。 结果来了这么一句,哭笑不得,“嗯,救你。” 第99章 恨意 他俩有商有量的说着话,情窦初开的一室春光让人心猿意马又怦然心动,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直到亥时,箫誉才恋恋不舍离开。 等箫誉一走,苏落研磨铺纸,狼毫湖笔蘸着徽墨,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人名,她要快速的捋清京都的这些人物关系。 她不光是苏落,还是南淮王妃,她得尽快的融入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陌生的圈子。 夜深人静,有人甜梦酣眠,有人鸡飞狗跳。 苏落和春杏在白天当众一口咬定王学义当时是进了镇宁侯夫人的院子,这话传进了镇宁侯府,镇宁侯可不止镇宁侯夫人这一个女人,他后院妾室成群,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时间,有关镇宁侯夫人偷人的小话,不光沸沸扬扬在坊间,更是在镇宁侯府传翻了天。 镇宁侯夫人让气的直接吐血卧床。 “这贱人,她就是存心的,侯爷难道连这个也看不明白?”镇宁侯夫人简直气的牙根发痒,“她不光说我如何,她还说侯爷与珩儿为了瑶儿争风吃醋,听听这叫什么话,如此的下作,如此的下三滥,我们镇宁侯府养了她五年,竟就养出这么个东西!” 镇宁侯夫人气的捶床。 镇宁侯面色铁青的坐在那里,冷眼看着镇宁侯夫人。 他也知道苏落说的必定都是假的,是谎话,是谣言,他怎么可能和珩儿争风吃醋。 可镇宁侯夫人与王学义 镇宁侯只记得当时镇宁侯夫人的确是杖毙了王学义,但具体为何,他却不知,后来问起来,说是王学义偷了府里嬷嬷的钱。 镇宁侯是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可万一呢? 只要一想到,哪怕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镇宁侯夫人曾经偷人,曾经和王学义在这正房做出狎昵之事,镇宁侯都觉得同僚看自己的目光带着绿。 他心绪难宁的冷嗤,“但凡你当日对她好点,也不至于如此,但凡那日在宫里,太后问你话的时候你不污蔑她,她也未必会撒今日的谎! 不过一个小姑娘,好吃好喝养着,就算是不给珩儿做正妻,留着做妾也行,你偏偏容不得人。” 镇宁侯夫人差点让这话气撅过去。 蜡黄着一张脸看着镇宁侯。 “侯爷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的错了?她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对她好,一个乡野药郎的女儿也配肖想我的珩儿?她也不照照自己是什么狐媚德行! 如今她在外作恶中伤我们镇宁侯府,侯爷不说去收拾她,反倒是怨怪我? 难道侯爷要信了她的胡说八道?” 一想到苏落说自己偷人,镇宁侯夫人这心口就跟让针戳着似的难受。 她以后可怎么见人! 这种事,怎么可能解释的清楚,就算是解释了,别人信吗? 镇宁侯夫人只要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宫宴,她要面对那么多素日里不对付的人,就心梗的喘不上气。 那个小贱人! 不得好死! “侯爷干脆派人暗杀了她算了,省的她惹是生非!” 镇宁侯夫人是真巴不得立刻杀了苏落。 镇宁侯没好气的道:“杀了她?她前脚才在宫里说,她拿着我们府里的把柄,现在我就杀了她?你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咱们对她下手呢? 满京都现在都知道,她和咱们镇宁侯府对着干,现在她死了,不正好给人把柄? 再者,杀了她有什么用!” 说及此,镇宁侯夫人忽然眼皮一跳,面上露出惊恐之色,“侯爷,你说她是不是真的知道” 镇宁侯摆手,果断打断了她的话音,“不可能,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五年前才来的府里,当时知道那件事的人全都死了,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当时应该只是话赶话的说到那里,随口一提。 不过是珍妃娘娘有心病,正好让苏落这话给唬住了。 你今儿好生休息一夜,明儿一早进宫去见珍妃娘娘,告诉她尽管放心,别疑神疑鬼,那件事只当是忘记了,不许再提。 另外,也别想着刁难苏落,苏落的事,我来处理,她管教好二殿下就够了!” 说着,镇宁侯起身离开。 已经是子时,镇宁侯夫人见他要走,立刻坐直了,“侯爷去哪?” 镇宁侯蹙眉看着她,“我还有事,你先睡。” 说完,不顾镇宁侯夫人哀怨愤怒的眼神,转头离开。 深更半夜都从正房离开,这让那些妾室怎么看。 “他就一点面子不给我留,他都走了,别人怎么想,岂不是更觉得那小贱人说的是真的!” 等镇宁侯前脚一离开,镇宁侯夫人抄起床榻上的枕头就朝地上砸了过去,眼眶通红,眼泪憋在那里,一腔怒火熊熊燃烧。 憋屈又恼怒。 憋的五脏六腑钻心的疼,她这辈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 苏落! 你个贱人! 镇宁侯夫人的贴身嬷嬷赶紧上前劝慰,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说来说去也无用。 苏落一句造谣,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却偏偏的确是给镇宁侯夫人带来难以磨灭的影响。 像她们这种高门深宅的女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了。 镇宁侯夫人睡不着,顾瑶同样睡不着。 她原以为苏落今儿和陈珩在街上撕破脸闹成那样,陈珩必定是厌恶极了苏落。 可从事情闹出来到现在,镇宁侯好歹还去镇宁侯夫人的屋里安慰了一会儿,陈珩却始终连面都没露。 红着眼睛抱着腿,坐在床榻上,顾瑶瞧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枝倒影,哑着嗓子问自己的贴身嬷嬷,“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嫁给他的。” 事已至此,嬷嬷岂能说是。 她只能说,“夫人莫要多想,世子爷被苏落那贱蹄子迷了眼,一时半会不能回心转意罢了,可事情闹到这一步,苏落是必定不可能再回镇宁侯府了,这对夫人来说,是好事。 您才是世子爷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天长地久的,世子爷肯定会知道您的好。” 顾瑶转头,眼底面上带着狰狞的恨意。 “都是苏落,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要不是她,世子怎么会对我这样铁石心肠,凭什么我在这里独守空房,她却要嫁给南淮王做王妃,难道日后见了面,我还要给她行礼问安不成? 她不能进镇宁侯府的门,可我更不想让她嫁给南淮王!” 说着,顾瑶忽然眼睛一亮,眼底涌过狰狞的恨意,翻身下地。 “我要去找世子!比起让苏落嫁给南淮王成了南淮王妃,我更想让她来镇宁侯府做妾!” 第100章 为何 镇宁侯府,外书房。 陈珩手里拿着那本书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整整坐了一个时辰了。 动作没变,书页也没有翻。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和苏落竟然就成了这样。 明明在苏落离开镇宁侯府之前,他还记得,苏落来他跟前带着讨好的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他想不想吃芙蓉糕。 那时候他因为津南码头的事着急要去津南,没时间和她多说话,只烦躁的摆手说不吃了。 陈珩原以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他已经忘了。 可今儿坐在这里,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他都还记得。 他记得苏落那日穿的是一件鹅黄的衣裙,天寒地冻的,那衣裙仿佛是一件夹棉的。 府里莫说主子,就是体面一点的丫鬟嬷嬷,都有一个皮毛的围领,苏落却连件棉衣都没有吗? 她脸冻得红红的,鼻子尖也是红的。 搓着手在雪地里不知道站了多久,见他来了,脸上带着怯生生的欢喜迎上他,那样小声的问他想不想吃芙蓉糕、 陈珩当时没注意,现在却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不吃,他大步离开,苏落眼底的那份黯然那样明显。 陈珩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又像是一颗心被人用油纸蒙住,憋的难受。 当时苏落一定很难过。 陈珩攥着拳,一张俊脸绷的阴沉,他懊悔,当时如果他说吃呢,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苏落会不会就不走了,她要留下来给他做芙蓉糕,她明明那么喜欢他,看他的眼睛都带着光。 陈珩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不过是去津南办了一趟差,只走了两天,回来却被告知,苏落带着苏子慕走了,当时他怒火简直能燎原。 他烦透了她的不懂事,却也担心极了,连口气都没缓,转头就去找人、 他以为把人找到了,哄一哄,也就算了。 可他连哄人都没哄好。 苏落的爹娘去世那天,院子里梅花盛开,他偏偏买了一条雕了梅花图案的璎珞。 他把她的心伤透了。 好好一个未婚妻,那么喜欢他,总是带着殷殷期盼看着他,现在,让他弄丢了,成了死对头的准王妃。 陈珩一颗心快怄烂了。 他拳头越捏越紧,手背的青筋高高的隆起,心头游窜的火气让脸色越发的难看。 金宝立在一侧,心疼的不行。 “爷,早点歇了。” 陈珩捏着书,没动,他淡淡的瞥了金宝一眼,“你说,她真的喜欢箫誉吗?” 金宝抿了抿嘴,想说,应该是。 他见过苏姑娘看箫誉的目光,那目光是热烈的,在镇宁侯府五年,他起码从未见过苏姑娘这样看陈珩。 苏姑娘看他们世子爷,当时那目光也是欢喜的,但欢喜里更多的是期盼和胆怯。 如今看箫誉,那是明媚的热烈。 可陈珩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一个多时辰,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脸色难看到这一步,金宝这话就没忍心说。 只道:“苏姑娘和南淮王相识也不过才数月。” 陈珩仿佛一条急需要别人给他补充水分的鱼,而金宝这话正好给了他急缺的那一点不安。 他大松一口气,仿佛笃定,又仿佛自我安慰,“她和我之间,可是有五年,箫誉算什么!” 金宝动了动嘴角,没言语。 正说着,外面忽然小厮回禀,“世子爷,世子夫人求见。” 陈珩脸上瞬间涌上嫌恶,“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折腾什么,我没空” “夫人,夫人,您不能” 陈珩烦躁的声音和门外小厮急切的声音几乎异口同声响起,又同时被砰的一声开门声打断。 顾瑶从外面进来。 “你做什么!”陈珩皱着眉,满脸不悦的看着她,“深更半夜胡闹什么。” 顾瑶心里发着冷颤,面上却是带着伪装出来的懊悔。 “我知道表哥心里喜欢苏落,以前是我嫉妒苏落,做错了事,今儿我狠狠的反省了一下,我不能太自私,不能因为我喜欢表哥,就不让表哥喜欢苏落。” 陈珩以为顾瑶又来纠缠,却没料到她竟然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有些愣住,看着她。 顾瑶叹了口气。 “苏落要嫁给南淮王,表哥心里难受,我看着表哥难受,我也难受,我来是想和表哥诚心诚意的说,我接受苏落了。” 陈珩嗤笑。 “你接受苏落了?真是好高贵的一句话!你接受了,所以呢,然后呢?我失去的那些苏落遭受的那些就能一笔勾销!” 顾瑶摇头,“表哥,我今日来,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知道你不舍得苏落,所以我绞尽脑汁想到一个法子,能阻止苏落嫁给南淮王,还让她回咱们府里,到时候,表哥抬她做平妻,我和她一起侍奉表哥。” 陈珩瞠目结舌看着顾瑶,“你打的什么主意?” 顾瑶苦笑,“表哥不信我?我能打什么主意,让她回镇宁侯府难道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过是舍不得表哥因为她伤心到这般地步,这些天表哥肉眼可见的消瘦,我也心疼的。 表哥心里有多放不下她,我心里就有多心疼表哥。 我也不说我能容得下她,但为了表哥,我愿意让步。 我这里有个主意,能不能行我不保证,但是表哥不妨听一听。” 陈珩看着顾瑶,没说话。 顾瑶也没在意,道:“宫里那位云霞郡主是喜欢南淮王的,她一心想要做南淮王妃,如今南淮王突然要娶苏落,她不免有些意难平。 如果让云霞郡主在宫中办一次赏花宴,届时邀请京都名媛贵女,只要在这赏花宴上,让苏落和表哥能私下见面,想必云霞郡主是求之不得的。 见了面,表哥如果能和苏落” 顾瑶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到时候,苏落就还是表哥的人,虽然手段不齿了些,可现如今距离苏落和南淮王的婚期没几天了,这是最有效的。 表哥要不要试一下你考虑考虑,若是愿意,我可以去和云霞郡主联系,私下安排这件事。” 陈珩眯着眼睛看着顾瑶,默了好一下,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陈珩目光锋利,像是一把冰刀,直直看着顾瑶。 第101章 黄雀 那目光太冷,冷的顾瑶心里像是也结了冰。 陈珩根本不相信她的好心,但陈珩应了她的好心。 顾瑶很想问一句,今儿白天你和苏落已经撕破脸成那般,苏落那样污蔑栽赃侯夫人,那样恶心我和侯爷,谣言那样难听的沸沸扬扬,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无视这一切还想要把苏落带回府呢? 可这话她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陈珩到底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办好这次赏花宴,让苏落彻底身败名裂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如此既能解除镇宁侯府现在被恶意中伤的攻讦,也能让陈珩彻底厌恶苏落。 翌日一早,镇宁侯夫人进宫去找珍妃,顾瑶陪着一路去的,只是镇宁侯夫人和珍妃说体己话的时候,顾瑶去了太后那边,找了云霞。 “几日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顾瑶进去的时候,云霞正半躺在美人榻上怔怔愣神,顾瑶心头冷笑了一声,面上带着热络的关切,“这是病了?” 云霞和顾瑶其实素日里来往不多,不过是点头之交。 顾瑶身为大将军的嫡女,瞧不上云霞这种寄人篱下的孤儿。 云霞身为郡主,也不多瞧的上顾瑶。 宫里可都是传遍了,说顾瑶身为世子夫人,一侍二夫呢。 虽然是苏落说出来,可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 躺在美人榻上没动,云霞只斜斜瞥了顾瑶一眼,“你今儿怎么进宫了?” 顾瑶自顾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笑道:“侯夫人进宫看望珍妃娘娘,我陪着一起来的,现在她们姐妹说体己话,我不好在跟前,就出来转转,正好有一事想要问你,就过来了,你这” 顾瑶看着云霞,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讶,“瞧着也太憔悴了些。” 云霞抿了抿嘴,没说话。 心里却酸涩的难受。 今儿一早,她的妆容比现在还要憔悴呢,她刻意的守在箫誉下早朝的路上,和他偶遇,和他说话,可箫誉从头到尾没有关心她一句。 不问问她为什么脸色难看,不问问她为什么瞧着虚弱,什么都不问。 现在倒是顾瑶一个外人在关心她? 云霞不想在顾瑶面前落泪,硬是咬着牙关忍了忍,把眼泪憋回去。 “你想问我什么事?” 顾瑶就道:“我知道你和南淮王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好,就是想要和你打听一下,南淮王怎么突然就要娶苏落了?” 顾瑶刻意的做出一脸讪讪难堪的模样。 “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苏落是世子爷的前未婚妻,因着世子爷不喜她,她本是带着她弟弟离开了镇宁侯府。 这走都走了,怎么隔了几个月又回来了? 摇身一变竟然要嫁给南淮王,这事儿也太离谱了。 昨儿她在大街上散播谣言,中伤侯爷和夫人,连我也骂进去,现在这谣言沸沸扬扬的,不怕你笑话,镇宁侯府让她搅合的鸡飞狗跳的,糟心的很。 哎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就攀上了南淮王的高枝儿。” 云霞心里翻白眼。 你问我,我问谁去。 顾瑶觑着云霞的脸色,叹息着道:“不瞒你说,苏落在我们镇宁侯府那几年,的确是不太好,不然侯爷和夫人不可能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悔婚的。 我们府里都不要的人,怎么南淮王和长公主殿下竟是很满意她的样子? 具体内里我不知道,我也是提醒你一句,你和南淮王感情好,私下要不你问问他,别让苏落给骗了。” 云霞嗤笑,“咱们感情这么好呢,你专门来提醒我?” 顾瑶讪讪,“我也有私心,世子心里还有苏落,为了她一直冷落我,我见不得她好。” 说及此,顾瑶面上倒是带上情真意切的恨。 “我恨不得她毒发身亡死了才好呢,可我再恨她,世子爷心里有她,我还能怎么办,我又没办法坏了她的名声让世子爷厌恶她。” 顿了一下,顾瑶话音打住。 “我本来是想要问问你苏落是如何勾引了南淮王,不过看样子,你同南淮王青梅竹马,南淮王喜欢她,你对她也是喜欢的。” 顾瑶说着起身。 “夫人那边应该是要出来了,我先走了。” 顾瑶转身离开,云霞一颗心却是再也平静不下去。 人人都知道她和箫誉青梅竹马,连顾瑶都知道,现在箫誉的王妃却是一个镇宁侯府都不要的女人? 她竟然都不如苏落? 一种巨大的耻辱感劈头盖脸的砸向云霞。 云霞一下想起那日在太后寝宫,长公主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那一眼里几乎包含着赤果果的警告。 还有箫誉的疏远和刻意保持的距离。 云霞愤怒的扯着手里的帕子,“凭什么!” 都怪苏落,若不是她,长公主和箫誉怎么会这样待她! 云霞怒火妒火并发,忽然外面窗沿下传来低低切切的说话声,声音是她院子里两个小宫女发出来的。 “上次端康伯府办赏花宴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笑死人了,他们府里办的赏花宴,结果赏花宴一半,他们府里庶出的二小姐让人当众撞上了偷人,丢死人了,竟然想男人想到这一步,赏花宴上偷人。” “我听说,原本这位二小姐已经在议亲了,好像男方的条件还挺好的,伯府虽然高贵,可庶出的小姐身份到底不行,能嫁个称心如意的好人家不容易,她真是不知福,偷人的事闹出来之后,男方那边立刻拒绝了这门婚事。” “那二小姐人呢?” “听说是被送到乡下庄子上去了,能怎么,自己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府里没把她杀了就不错了,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回京都了。” 两个小宫女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云霞听着听着却是脑中思绪一晃而过。 如果苏落也偷人,那誉哥哥还会娶她吗? 云霞瞬间像是打开了新的大门,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一扫而光,两眼泛着热切的光,翻身下地招呼自己的贴身婢女,“梳妆,我要去见太后娘娘。” 太后寝宫。 太后意外的看着云霞,“你要办赏花宴?” 云霞笑嘻嘻点头,“不能嫁给誉哥哥那是我和誉哥哥有缘无分,但以后总还是要来往的呀,苏落在京都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在她们成婚之前,我办一次赏花宴,叫些贵女名媛们来,也叫上苏落,让她和大家都熟悉熟悉,也让大家知道知道,苏落不是没朋友,有我呢。” 第102章 炸毛 自从箫誉和苏落的婚讯传来,云霞就一直萎靡不振。 云霞是太后从小带大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箫誉是她亲外甥,她也不能为了云霞喜欢箫誉就强迫箫誉不许娶苏落只能娶云霞。 这几日,太后也着实的着急上火。 此时云霞这般说,太后顿时心中大石落地,大松一口气,“好孩子,你能想得开是最好的,想办赏花宴就办,热热闹闹一场也好,宫里许久没有热闹了。” 得了太后的应允,云霞兴致勃勃开始筹办。 之前在春熙镇的时候,是平安抽空教苏子慕和小竹子功夫,自从来了京都,住进别院,箫誉找了专门的武师教习他俩。 “姐姐!” 苏落正在写酿酒的方子,苏子慕脆生生奶呼呼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声音还不且落下,他人就一阵风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春日天热,他才习完武,脑门上带着一层汗,红扑扑的脸上全是亢奋,黑曜石般的眼睛弯成月牙,身上还蒸腾着热气,冲上前身子一跃,直接半坐到苏落的书桌上。 “姐姐,刚刚先生表扬小竹子了,说小竹子天赋异凛,说要回禀王爷,给小竹子专门请一个师傅教习他功夫呢,说小竹子筋骨长得特别,十分适合习武。” 苏落将笔放下,一面转手拿了旁边的帕子给弟弟擦脸上的汗珠子,一面道:“先生夸小竹子,你高兴成这样?” 苏子慕奶呼呼的道:“那当然,小竹子厉害了,就能保护咱们全家,将来小竹子要当大将军!” 苏落笑:“人家志气大,你呢,你要做什么?” “我做等大将军回来的那个人啊。” 旁边春杏噗的就笑了出来,“少爷真有志气!” 苏子慕一点不在乎被春杏打趣,依旧笑眼弯弯,“反正小竹子本事大,从明儿起,我和小竹子就要分开习武了,先生说了,我的进度太慢,耽误小竹子。” 说着话,小竹子从外面进来。 苏子慕就跟桌上长了刺一样,坐不住的一下跳下去,又蹦到小竹子旁边,把人家手一牵,“你怎么走的这样慢,我都和姐姐说完了,你才来。” 小竹子不搭理苏子慕,只朝苏落一本正经的道:“今天先生与我说,想要教我兵法,先生说,学好了可以将来上战场,我想听听姐姐的意思。” 小竹子甚少开口说话,上次苏落听他一口气说一大串还是云霞郡主找上门那次。 苏子慕不等苏落开口,唯恐苏落不同意似的赶紧道:“姐姐你要支持小竹子!” 苏落嗔怪了苏子慕一眼,让他安静闭嘴,转而温和看着小竹子,“你的意思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小竹子抿了抿嘴,“我不太想去。” 小竹子话没说完,旁边苏子慕炸了,手也不牵了,一把给人家甩开,一双眼睛瞪着圆圆的,“你说什么?你不想去?你为什么不想去?你之前不是还说想要当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吗?怎么又不想去了。” 小竹子无奈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伸手去揉他的小脑袋,捋平他的炸毛。 “咱们家,就咱们几个,我不想走的太远。”他看着苏落说。 “不行,你若是不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苏子慕一副不讲理的样子,怒气冲冲瞪了小竹子一眼,转头跑出去了、 小竹子一脸欲言又止看了看苏落,顿了顿,也没说什么,转头追出去了。 苏落: 春杏: 一头雾水,双双对视。 这俩小孩儿干什么呢! 春杏舔了舔嘴皮,“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他俩一下,就算是上战场,小竹子今年才七岁,年纪不够的,上战场也得七八年以后了,不耽误现在学功夫学兵法的。” 这搞得,好像今儿学了明儿就要奔赴边疆似的。 苏落让苏子慕闹得哭笑不得,“不用提醒,苏子慕就是皮紧了,童年不够完整,打一顿就好了。” 春杏十分认同的点头,“小竹子虽然平时瞧着冷淡,但是对子慕少爷是真的好,就是子慕少爷对人家小竹子是不是控制欲也太强了。” “子慕和小竹子怎么了?”春杏话音才落,箫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跟着箫誉面容含笑人也进来,“我见苏子慕坐了廊下哭呢,小竹子哄人哄得满头大汗,小哑巴都快成话痨了也没哄好。” 小竹子平时不爱说话,平安有时候就爱叫他小哑巴,箫誉有时开玩笑也爱这么叫。 春杏嘴快,巴拉巴拉把刚刚的事儿说了一下。 箫誉笑道:“这倒是奇了,人家小竹子还没哭呢,子慕倒是哭上了,小孩儿的事儿让他们自己闹去,大人不能跟着掺和。 邹鹤让抓了,不过我没来得及用私刑呢刑部那边就把人要走了。 要去看看吗?” 苏落瞬间大睁眼,“我?王爷带我去看邹鹤?刑部大牢?” 瞧苏落一脸吃惊的小模样,箫誉心痒难捱的想要捏捏人家姑娘的脸蛋,刮刮人家眼皮儿。 不过也只能想想。 这么大一只春杏还在这里杵着呢。 “嗯,去么?去就换一身衣裳,我带你去。” “换什么衣裳?” 箫誉上下扫了苏落一眼,嘴角勾着不正经的坏笑,“我让平安去给你找一套护卫服,装成我的随从跟着一起过去,不算委屈王妃?” 妈呀~ 这调情的话是我能听的? 春杏一个面红耳赤夺门逃离。 苏落顶着一张大红脸点头,“好。” 之前在春溪镇,苏落也是女扮男装,不过为了方便行事,她都刻意的把自己画的丑了点。 再加上那一身粗布棉衣也不好看,穿上臃肿的厉害。 现在穿着一身护卫服,一头乌发全都梳起来,露出白白净净的小脸,玄色衣袍越发衬着脖颈处的白皙。 色差那样分明。 箫誉瞧着苏落一个俏生生小书生的模样,骨子里的流氓劲儿没压住,很轻的啧了一声,手指摩挲,哑着嗓子说:“要是现在已经成亲了多好。” 这话意味着什么,傻子也能明白。 第103章 通黄 刑部尚书惊奇的看了一眼跟在箫誉旁边的那个面生的小护卫。 以前跟着箫誉的不都是平安么,这怎么来了个不认识的,而且瞧上去小身板就跟小鹌鹑似的,这出个什么意外,能护得住王爷么? 这人走什么后门儿混进来的。 刑部尚书素日与箫誉关系还算不错,皱了皱眉,道:“你这护卫谁给你挑的?瞧着也不像是会功夫的,真要有个什么事能护得住你吗?别让人坑了你。” 箫誉跟着刑部尚书并排往关押邹鹤的牢房走,刚刚就觉得刑部尚书偷偷摸摸瞧他们家小姑娘呢,正心里不爽,准备刑部尚书要是再偷看就警告他,没成想听了这么一句。 面上表情愣了一下,箫誉嘴角勾了一点笑,偏头朝苏落看去,“问你呢,真要有个什么事儿,能护得住我吗?” 苏落: 扑闪了一下大眼睛,疑惑看箫誉。 箫誉使坏,故意当做看不懂苏落的眼神,“看我做什么,问你话呢,小护卫,能护得住本王吗?” 刑部尚书一脸难以信任的表情,审视般瞧着苏落。 苏落面颊发热,低着头,“能,能护得住王爷。” “真的吗?你这瘦胳膊瘦腿儿的,瞧着风一吹就倒,你怎么护得住王爷?”刑部尚书问。 箫誉含着笑,“嗯,怎么护得住本王?” 苏落暗道一句箫誉不是东西,不得不陪着他的恶趣味演戏,“卑职虽然瞧着孱弱,但是功夫好,能护得住王爷的。” 刑部尚书正要说你功夫好来给我们展示一下,不过,话没出口,箫誉先朝他道:“邹鹤的牢房我就不过去了,直接把人带到审讯室,我在那儿见他。” 刑部尚书涌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嗯,这话什么时候都能说,先办正事。 等刑部尚书一走,箫誉瞧了一眼左右无人,此处牢房通道又偏阴暗,光线不是太好,他往苏落那边靠了一步。 苏落没防住他忽然靠近,下意识朝后退了一下,后背直接贴住了墙壁。 箫誉欺身靠近,玩味又别有深意,看着俏生生的女扮男装的苏落,“苏护卫功夫好?什么功夫好?” 箫誉不正经,苏落脑子好像也没有多正经。 要不怎么就听出了这话音里的荤味儿。 顿时面红耳赤,瞪着箫誉,“别胡说。” 箫誉离得她那样近,他手臂撑在墙上,几乎张嘴说话,嘴唇就能蹭过她的脸颊。 苏落一颗心砰砰的跳。 牢房这阴暗的环境让她心跳的声音显得那么大。 箫誉看着苏落,“我胡说什么了?再有九天,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了,咱们是要洞房花烛夜的,是要开枝散叶的,我问问你功夫好,怎么个好法,难道不应该吗?万一我的功夫不好,我总要提前准备准备。” 苏落简直脸皮要被烫熟,磨牙道:“这怎么准备,你” 箫誉伸手,带着茧子的指腹一下摁到苏落柔软的嘴唇上,他轻声道:“我是第一次,很紧张,苏护卫提前给我透露点消息呗,别让我到时候表现的太狼狈。” 这是能说的吗! 苏落羞的快全身通红了。 不过心里是隐秘的欢喜。 箫誉说他是第一次。 声名那么不堪的南淮王,浪荡纨绔又风流不羁,竟然真的是第一次。 箫誉手指在苏落嘴唇上摁压,“想什么呢?惊讶呢?觉得你夫君是第一次很难以置信?” 箫誉眼底带着罕有的矜贵又自持的笑,“让她们碰我,岂不是让她们占了大便宜?我怎么能吃这个亏。” “王爷,人呢?” 正说话,刑部尚书去而复返。 立在不远处,刑部尚书震惊的瞪圆了眼。 他眼睁睁的看着南淮王将刚刚那个细皮嫩肉一股风就能吹倒的护卫压在墙上,两人说话几乎要嘴唇贴着脸,昏暗一片里模模糊糊仿佛离得那么近 没看错的话,南淮王的手指还游走在人家护卫的嘴唇上,好像还揉捏了几下。 这是什么神秘的上下级传递消息的秘密手段吗? 若非知道那是个小护卫,刑部尚书都要怀疑南淮王在这里调戏姑娘了。 “王爷,邹鹤已经带过去了。”刑部尚书咳了一声,招呼箫誉。 箫誉啧了一声,眼神冷冷的扫了刑部尚书一眼,一脸不满的站直,然后在刑部尚书大睁眼的情况下,伸手给小护卫整理了一下稍稍有点乱的衣服。 刑部尚书: 不是我脑子活跃想得多,也不是我思想不健康,这尼玛是不是有点 小护卫脸还通红呢! 在刑部尚书仿佛裂开一般的注视下,箫誉面无表情的带着苏落进了审讯室。 这是苏落第一次见邹鹤。 小时候也许也见过,但是五年前她才十岁,那时候根本还不知道父母会突然死亡,她一生的命运会因为别人的私心而被改变。 邹鹤瞧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颇有几分清风道骨的风范。 不过此时脸上带着怒火,他恶狠狠的瞪着箫誉,“王爷假公济私滥用私权,凭什么抓我!” 箫誉漫不经心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大马金刀的一坐,嗤笑,“抓你可不是本王的意思,今日早朝,弹劾你的折子如雪片一样多,若非陛下首肯,邹大人堂堂太医院院使,岂能轻易被抓。” “不可能!”邹鹤直接打断箫誉。 他不相信皇上会同意他被抓。 就算是皇上想要抓他,只要镇宁侯不同意,皇上就不可能抓的这么干脆利索。 他根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正在太医院整理脉案呢,忽然就被人抓了。 刑部尚书皮笑肉不笑的站在箫誉旁边,“邹大人,都进了这地方了,有什么不可能的,五年前,你为了一己私心,侵吞乾州药堂大夫苏云平的药方,将其据为己有,回京冒领功劳。 五年了,邹大人该享受的荣华富贵都享受了,人家苏云平却因此丧了命。 邹大人也该好好回想回想了。” 邹鹤被抓进来之后就一直是被单独关着的,没人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直到这之前一瞬,都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就被抓了。 直到现在 第104章 明确 邹鹤的瞳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紧缩。 箫誉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邹鹤沉着脸,绷着表情,阴沉沉的看着箫誉,“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五年前乾州瘟疫,我是奉命前往乾州治灾,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镇宁侯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们回京后也向陛下回禀的一清二楚,当时的事,不论是有功还是有罪,早在五年前定夺完了。 下官听说王爷要娶苏云平的女儿为妃,可王爷也没必要就将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了下官头上。 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 王爷如今伙同刑部抓了下官,下官人微言轻,可下官还是想要看一下朝廷的抓捕文书。” 邹鹤不信镇宁侯真能看着皇上下令抓他而无动于衷。 他被抓来起码有一个多时辰了。 箫誉似笑非笑,耐心的等邹鹤说完,然后轻描淡写道:“做梦呢?你想怎么就怎么?那我岂不是恶名白担了?来人!” 箫誉一声令下,外面立刻进来两个人。 没穿刑部牢房这边狱卒的衣裳,是箫誉自己的人。 箫誉废话一句没说,只扬了一下下巴,朝邹鹤那边点了点,进来的两个人一人手里提了根皮鞭子一人手里拿着一套拶刑的刑具。 邹鹤刚刚还紧绷而阴沉的面容在这俩人上前的时候,顿时强自的真定一溃千里,“你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朝廷的抓捕文书都拿不出来就要动私刑?南淮王就不怕啊!” 进来的人不由分说在邹鹤手指上套了拶刑的刑具,发狠的用力一拉那刑具上的麻绳,被削的棱角分明的竹棍顿时紧紧将邹鹤十根手指夹住。 邹鹤一辈子行医问病,手无缚鸡之力,哪遭的住这份疼,登时伸着脖子惨叫,豆大的汗珠混着嘴角兜不住的涎液滚落,额头绷起高高的青筋。 箫誉偏头看苏落,“看不了就先出去。” 苏落摇头,“没事。” 没什么看得了看不了的。 苏落告诉自己,这就是命。 五年前,没有箫誉,当年她的爹娘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死的时候,想到刚刚出生的小儿子,想到刚刚十岁的大女儿,他们到底是何种煎熬惧怕的心情。 五年后,有了箫誉,她现在才能站在这里看别人遭受这锥心之痛。 箫誉看了苏落一眼,见这姑娘眼底面上确实是没有什么畏惧惊恐之色,便没再多说,这乌糟糟的漩涡里,肮脏的下作的阴暗的卑鄙的,什么事没有。 他不可能把苏落当成娇花一样养在内宅,别说他暂时没这个能力,就算是有,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人只有经历过见识过才会强大,什么时候都是自己强大胜过被人保护。 他更希望苏落有能力自保。 万一他哪天有个万一呢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须臾,箫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涌过又消散,他收了目光,转头去看邹鹤。 砰! 审讯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里面人的目光,那两个行刑的却丝毫没有分神,该用拶刑的继续用拶刑,该抽鞭子的继续抽鞭子,血腥味一层一层的在审讯室中弥漫。 苏落转头看到进来的人。 陈珩。 她顿时眼皮一跳,一颗心不由得抽了一下。 陈珩带着满脸怒火,进来先是朝箫誉看了一眼,继而目光落向刑部尚书。 “尚书大人好手段,在那边弄个假邹鹤让你的衙役佯装审讯,骗我在审讯室外面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结果你们在这里动用死刑?” 陈珩让气的脑袋顶冒烟。 刑部尚书陪着干笑两声,“没想到世子爷反应这样快,半个时辰就看破了下官的伎俩,下官果然不如世子爷能干。” 苏落: 陈珩差点让这话气死。 正要说什么,那边邹鹤一声惨叫将他未出口的话打断,陈珩暴躁如雷,“住手!” 他一声呵斥带着雷霆万钧,若是刑部自己的衙役,这必定是被他喊停了。 然而箫誉带来的是他自己的人,人家管他陈珩是个屁呢,充耳不闻,或者,下手更狠。 眼见自己的话被忽略,陈珩怒道:“放肆,邹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你们想要屈打成招吗?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邹大人放下来!” 邹鹤被吊在柱子上,陈珩下令指挥自己带来的人。 金宝闻言,当即上前。 却是被那边箫誉带来的其中一人转身拦住。 那人苏落有点面熟,瞧着像是上次在春溪镇和金宝过招的那个穿着灰布麻衣的人。 他嘴角带着那么一星血腥的笑,“镇宁侯府世子爷好大的官威,连尊卑有别都不记得了,我们王爷乃是陛下御封的亲王,陈世子这是当着我们王爷的面呢就想动我们王爷要审的人? 镇宁侯府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不过我们王爷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看在两家还算有缘分的份上,只要陈世子将苏姑娘的婚约还给苏姑娘,我们王爷立刻释放邹大人,如何?” 邹鹤:! 我特么的就知道! 老子就是个炮灰! 箫誉那狗东西果然假公济私,说什么查五年前的案子,狗日的,他分明是想要用他逼着陈珩给苏落婚约呢! 这尼玛还用逼吗? 给他啊! 邹鹤十根手指让勒的痛不欲生,嘴角流着一股难以自制的涎液,看向陈珩。 然而陈珩立在那里,面上却是带着犹豫。 邹鹤:犹豫? 犹豫你大爷呢犹豫,我手指头都要断了好吗! “世子爷,快给他啊。”邹鹤催促。 箫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在椅子里,拇指抵着嘴角,脸上是意味明确的笑:嘲讽。 眉梢微扬,箫誉道:“陈世子,如何?只要你把苏落的婚约给了我,邹鹤我立刻放人,至于五年前你们随便怎么样,与我无关,这买卖划算? 我呢,明人不说暗话。 我就是为了拿回苏落的婚书才抓了邹鹤呢,所以你看,我诚意这么足,陈世子是不是把婚书还给我们?” 邹鹤:啥? 尼玛你为了拿回婚书和老子有屁的关系! 抓我干什么! 呜呜呜呜呜~ 第105章 红花 陈珩沉着脸看向箫誉,微微眯了一瞬的眼底带着凶悍的精光。 “南淮王,我竟是小瞧了你,能发动半个朝廷的御史去弹劾邹鹤,南淮王深藏不露啊!皇上可知道南淮王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唆使半个朝廷的御史替你做事?” 箫誉耸肩,混不吝的撇撇嘴角,“那我怎么知道,陈世子若是好奇,不如现在去告个状?” 陈珩扬了一下下颚,冷笑,“我不管南淮王是为了什么要抓邹大人,今儿这人,我带走定了!” 说完,陈珩忽然扬手,“上!” 原本不算宽大的审讯室,顿时被从外面乌泱涌进来的人给挤得逼仄、 这些人一个个都穿着镇宁侯府护卫的衣服,冲进来就直奔邹鹤。 苏落一颗心高高悬起,手指不由扭了一点袖口。 箫誉气定神闲坐在那里没动,阴阳怪气,“世子爷若是抢得走,随便抢!不过,你那亲舅舅还被我抓着,关在刑部大牢里了? 啧~ 这当外甥的,自己个的舅舅不去救,现在倒是豁出去一个劫狱的罪名来救邹大人。 真让人感动!” 之前用鞭子抽打邹鹤的人转手将鞭子勒住邹鹤的脖子,邹鹤顿时奄奄一息呼吸困难,拼命瞪着眼看着陈珩,求救。 “想要把人带走?来,试试,你们但凡上前一步,我就直接把邹大人勒死在这里。” 邹鹤让吓得裤裆湿了一片,滴滴答答。 陈珩带来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转头看陈珩的意思。 陈珩看着箫誉,眼见箫誉纹丝不动气定神闲坐在那里,只觉得火气让拱的越发的旺,他发狠的咬了一下牙,“上!” 这意思就很明确了。 哪怕只是抢回来一具尸体,也要上,绝不能让邹鹤落到箫誉手中。 箫誉靠在椅背上,眼底带着满意的笑。 那用鞭子勒着邹鹤脖子的人一手攥着邹鹤的胳膊一手摁着鞭子,之前那个手中玩弄拶刑的人在前面阻拦陈珩的人,他则在后面道:“瞧清楚了,你的陈世子想要你的一具尸体呢。” 邹鹤遍体生寒。 陈珩的选择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怎么可能! 当年的事,陈珩就不怕他给抖搂出来吗? 邹鹤一颗心寒到极致,眼看陈珩的人当真是不顾自己死活的就要冲上来硬抢,分明是为了堵住嘴宁可灭口的架势。 唯恐箫誉的人手下失了分寸真的把他给勒死了,邹鹤哆嗦着嘴皮子一声喊,“王爷,我招,我都招,五年前,就是镇宁侯用鹤顶红毒死了苏云平!” 轰! 陈珩只觉得头顶像是炸开了七八个雷。 不然他怎么觉得头皮发麻,耳朵嗡嗡,心神不凛。 苏落原本搓着袖口边缘的手指倏地一顿,跟着手指收紧,指尖捏着那一点布料,指甲盖都是白的。 她像是断了气的鱼,不会呼吸,通身冰凉的看着邹鹤。 邹鹤被人用鞭子勒着脖子,一张脸憋的紫红,巨大的求生欲让他不管不顾,“当年苏云平研制出了克制瘟疫的药方,是镇宁侯让人毒杀的他。” 箫誉从座位上起来,看了陈珩一眼,然后道:“来人!镇宁侯府世子陈珩扰乱公务,妄图劫狱,给本王拿下!” 本来这屋里只充斥着陈珩的人,他们还在向邹鹤那边不断的围攻,想要将邹鹤从那边夺过来。 可随着箫誉一声令下,忽然房梁上就跟下冰雹似的噼里啪啦下来八九个人,以平安为首,几乎一人瞄准一个目标,手起掌落干脆利索的就把陈珩带来的那些人给全部拿下。 陈珩直到自己的人都被拿下来了,人都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他看着邹鹤,忽然发怒,“你胡说,不可能!” 邹鹤脖子上的鞭子被松开,他大喘气,“我是不是胡说世子爷问问侯爷就知道了,当年侯爷为了封我的嘴,把苏云平的功劳都按到我的头上,原本该是苏云平立功,成为太医院院使,结果他命归九泉,我成了太医院院使,我有什么可胡说的。” 邹鹤气疯了。 一想到他刚刚差点就被勒死或者被灭口,就全身发抖。 他瞪着陈珩,“世子难道不知道?世子别说你真以为侯爷要让你娶苏落为妻呢,那婚约不过是个障眼法,堵住世人的嘴,侯爷要是真想让你娶苏落为为妻,怎么会在苏落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让我配一碗药给她喝了!” 一语炸雷。 箫誉比陈珩反应大了一万倍。 “什么药?” 邹鹤气急了说出质问的真相,却忽略了如今要娶苏落的人是箫誉,顿时舌尖一缩,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箫誉瞪着邹鹤,咬牙,“说!” 邹鹤张了张嘴,声音飘忽又虚弱,“一大碗红花,葵水期间喝的,喝了之后这辈子别想怀孕。” 箫誉瞬间红了眼,转头犹如一头猛兽,一把抓了陈珩的衣领将他朝后狠狠一掼,摔到墙上去。 砰的一声闷响,陈珩后背撞墙。 箫誉跟着过去一拳挥到他的脸上,“就这,你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纠缠她?” 陈珩到现在,人懵着脑子不转弯,一个雷接一个雷的在耳边炸响,他甚至连先反应哪个都有点不知道。 被箫誉结结实实打了一拳,陈珩让打的脸偏转过去,嘴角带着血。 衣领被箫誉死死的攥着,他回头,想要挣脱反击,却目光在越过箫誉的那一瞬,整个人僵住。 箫誉背后不远处,一个俏生生的,穿着护卫服的人立在那里。 苏落! 是苏落! 苏落站在那里,将刚刚邹鹤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陈珩感觉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怕过,他怕的心都在抖。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反驳,反击,堵住邹鹤的嘴。 “不是,不是这样的,落落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一定是邹鹤在胡说八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一定是箫誉和邹鹤串通好了,故意在你面前演这样一出戏,他们是故意的,落落” 陈珩满眼的绝望和哀求。 苏落一眼没看陈珩,只朝箫誉道:“王爷还继续审邹鹤吗?” 第106章 吮吸 箫誉凶狠的抓着陈珩的脖子,拳头砸在陈珩脸上。 他简直难以想象苏落在镇宁侯府的那五年,到底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那一碗红花灌下去 春溪镇的大夫说,小姑娘第一次来葵水,会害怕,会不知所措,家里大人要开导劝解安慰。 那时候有人劝解安慰苏落吗? 有人关心照顾苏落吗? 小姑娘是在知情还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了那一碗红花的? 喝了之后难受成什么样? 当时哭了吗?怕了吗? 箫誉简直不敢想。 苏落第一次来葵水,大概也就十三四岁,还那么小这些个畜生! 箫誉红着眼,像是发了疯的凶兽,刑部尚书看他发狠的打陈珩,唯恐闹出人命来,赶紧上前拉拽,“王爷,王爷息怒,王爷息怒,陈世子劫狱闹事,下官让人抓了他关起来,咱们还要审讯邹鹤呢,王爷,王爷!” 刑部尚书算是保皇党的人,不过和其他保皇党的人又有区别。 其他保皇党的人不太瞧得上箫誉,觉得他无能又愚蠢,不过靠着皇上的恩宠耀武扬威、 刑部尚书倒是和箫誉私交不错。 此时唯恐箫誉闹出大乱子,情急之下,声音吼得快要叫破嗓子。 箫誉叹了口气,一把松了陈珩。 “行了,知道了,也别费劲了,把邹鹤带出来,陈世子连同他劫狱的人,全都关在这里,听咱们陛下发落。” 陈珩被箫誉一松,踉跄两步,想要朝苏落那边走去,被平安一脚从后面朝着膝弯踹过去,顿时扑通双膝跪地。 箫誉啐了一口,转身拉了苏落朝外走。 陈珩想要叫住苏落,想要解释,可跟着平安带着人乌泱泱的跟在了箫誉后面,将陈珩的视线堵了个密不透风。 从审讯室出来,箫誉朝刑部尚书道:“把邹鹤带到方便审讯的地方,继续审。” 刑部尚书带着人离开,平安有眼色的也带着箫誉的人闪身消失。 箫誉回头看苏落,抓了她的手。 苏落的手冰冷的放在箫誉掌心,箫誉感觉自己像是抓了一块冰,他心里发颤,发疼,另一只手抬手摸摸苏落的发顶。 苏落在箫誉开口前,抿唇摇头,眼中带着唯恐对方不相信的慌乱,急迫的辩解,“我没喝,我没喝那红花,我能开枝散叶的,我能” 箫誉长这么大,鼻子酸过两次。 爹爹死讯传来的时候酸了一次。 另外一次,就是现在。 傻姑娘。 箫誉手掌用力,兜着苏落的后脑勺把人摁进自己怀里,低头在她柔软的头发上亲了亲,“当时,害怕吗?” 苏落原本还想给箫誉讲一讲当时她是如何机智的辨认出那是红花又是如何机智的躲避开了瞒过了送药的大夫。 可箫誉这话一出,她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苏落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能哭。 当时委屈吗?害怕吗? 肯定是委屈的,肯定是害怕的,可再委屈再害怕,那时候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活下去。 那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离开镇宁侯府。 哭声起初是呜咽,再后来,在箫誉一下一下的轻哄下,苏落像是兜不住情绪的小兽,死死攥着箫誉的衣袍,脸埋在他的怀里,哭的全身发颤。 为自己和弟弟的那些遭遇哭。 为爹娘的死哭。 箫誉怕把苏落给哭坏了,捧着她的脸抬起她的头,瞧着满脸满眼的斑驳泪水,心疼又难受,情难自禁,低头在苏落发红的嘴唇很轻的吮了一下。 之前箫誉也碰过苏落,但只是止于礼的亲过发顶,亲过指尖儿。 对上嘴唇,这还是头一次。 苏落只觉得全身像是过了电,像是被人打了麻药,从嘴唇那一片开始,蔓延到全身,从头皮到脚趾,瞬间全都麻了。 连哭都忘了。 瞪着一双红红的湿湿的眼睛看着箫誉。 箫誉垂眼和她对视,很没有诚意的道歉,“对不起,你哭的我心神大乱,失了分寸。” 说完,看着苏落,顿了顿,上瘾一样低头,在苏落的嘴唇上又吮吸了一下,比刚刚的时间长。 苏落原本让箫誉这一下亲的两腿发软脚趾蜷起,可猛地想起自己刚刚哭过,哭的时候好像是眼泪鼻涕一大把蹭了箫誉身上,鼻涕 苏落顿时一个激灵,将箫誉推开。 面上带着羞恼的涨红。 箫誉退后半步,嘴角带着笑,痞坏痞坏的,伸手在苏落嘴角擦了一下,“推我干什么?不舒服吗?你看,都不哭了,比我哄几百句都管用。” 苏落瞪着箫誉,一时间都不知道张嘴说什么。 说我怕我嘴巴上有鼻涕? 说我心里正难过呢你乘人之危? 说你是禽兽吗这种时候居然亲我?还亲我嘴巴? 苏落什么都没说,箫誉替她开口了,“有点咸,不过瑕不掩瑜,谁让你嘴巴甜。” 苏落:!!! 这是能说的吗! 一瞬间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只觉得一股血逆行而上,突突的冲着太阳穴跳。 而罪魁祸首已经转身朝审讯邹鹤的牢房走去。 一面走,一面道:“知道真相,不是让你伤心难过的,当然,伤心难过不可避免,我陪你伤心难过,哄你高兴擦泪,我也陪你干别的,比如,报仇。” 苏落看着箫誉的背影。 心里萦绕的情绪把一颗心缠的酸软暖涨,她顿了顿,快走两步,追过去,主动牵了箫誉的手。 正要出来喊箫誉可以审讯了的刑部尚书: 真是闪瞎我的狗眼! 我不应该在这里~ 我应该在屋里~ 看到你们有多甜蜜~妈的,狗男女! 刑部尚书愤愤瞪着箫誉,趁着苏落一步进了牢房,刑部尚书一把拽住箫誉胳膊把人拦住,咬牙切齿用气音质问,“你明明带着苏姑娘过来的,怎么还骗我是护卫!” 箫誉斜睨他一眼,“难怪一把年纪连个媳妇都没有。” 刑部尚书: “我特么你让人假扮成护卫跟在你身边,这管老子有没有媳妇屁事!” 箫誉嫌弃道:“夫妻情趣,你追着问个什么劲!” 说完,成功秀完恩爱的箫誉心满意足也进了牢房。 徒留刑部尚书裂在原地。 第107章 真相 之前邹鹤为了保命,慌张之下已经开口招供,此时再审,倒是不必再动用重刑。 刑部尚书甚至给邹鹤搬了一把椅子,他生无可恋的瘫坐在那里,眼皮耷拉着,谁也不看,只半垂着眼盯着脚尖前的那一片地。 “我若是都说了,王爷能给我一条活路吗?” 箫誉冷笑了一声,“看你有多大的价值能不能给自己挣一条活路了。” 邹鹤嘴皮干裂,扯着嘴角想要苦笑一下,却是半晌没咧出一个弧度,最终放弃,绷着嘴,默了好一会儿,道:“五年前,我还是太医院一个毫无名气的太医,进宫瞧病都得不到娘娘们的传召,只配给那些不受待见的人诊脉。 突然有一天,镇宁侯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乾州。 那时候乾州瘟疫闹得厉害,我也听说了,陛下要派镇宁侯前往督查镇压,但是随行的太医派的是另外一个,那人是当时的院使大人的左膀右臂。 太医院看着一亩三分地,实则五脏俱全,里面的太医医女们一共分了三个派系。 以太医院院使为首的一派最为强大,跟随的都是院使大人亲自挑选的人,这些人一般都在宫中那些当红的宫妃娘娘们跟前诊脉。 另外一派,以副院使大人为首,这些太医不怎么在乎在宫中为谁瞧病,他们更多的是受一些朝中重臣的青睐。 余下的就是第三派,三不管派,就像我这样的,既在宫中搭不上关系,又在朝臣那边发展不起人脉,每天就只能提着药箱听候任务,让去哪就去哪,活的毫无目标。 那时候镇宁侯找到我,他甚至没有许下什么好处,我立刻就答应了。 那可是镇宁侯,他能主动找到我说明什么,说明这次去乾州,皇上指派的太医不合他的心意,他要自己找一个和他心意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能搭上镇宁侯府的关系。 果不其然,我答应了镇宁侯之后,很快收到宫里的圣旨,让我准备着届时一同前往乾州。 当时陛下钦点的太医是院使大人那一派的,到了乾州第三天,他便染了疫病暴毙身亡了,那时候,跟在镇宁侯身边的就只剩下我一个。 我知道,从那时候起,我就成了镇宁侯的人,为了争取表现的机会,我前所未有的努力,翻医术,查脉案,走访病例,一门心思想要找到能克制疫病的解药。 苏云平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 他开了一个药堂,我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后院煎药,我问他煎熬的是什么药,他说这药可能能够克制疫病,只是他还不确定,需要试用了之后才能知道。 我立刻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镇宁侯,侯爷当天就去见了苏云平,他和苏云平要了药方,说朝廷统一安排试药。 我们从重病患者那里挑选了一批人,把苏云平的药喂下去。 那药是起作用的,连吃三天之后,当时疫病的症状就减轻很多,高热退散,红疹退散。 就是当天,镇宁侯和我说,让我准备两份鹤顶红,送到苏云平那边去,等他们夫妻俩吃了,对外宣称苏云平在治疗病人的时候不慎感染,又传染给他夫人,暴毙身亡。 当时镇宁侯说这话的时候,我特别震惊,因为就在当天中午的时候,镇宁侯还和苏云平一起吃了饭,那顿饭两人吃了足有一个时辰,明明把酒言欢,怎么转脸就要送鹤顶红过去? 但我不敢多问。 我只能听话,我知道不听话的后果是什么,是和之前那位太医一样,不慎“暴毙”。” 邹鹤长长叹了口气,“之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镇宁侯对外宣称苏云平夫妇是感染疫病身亡,他带走了苏云平的两个孩子,大的十岁,小的才刚刚出生没多久,他对外宣称苏云平对自己有恩,自己要报恩,给苏云平的长女定下了婚约。” 苏落看着邹鹤,“他为什么这样做?当时我父亲碍着他什么了?” 邹鹤之前说话,一直垂着眼,此时忽然眼皮一跳,豁然抬头朝苏落看去。 入目就瞧见一张白生生的五官精致中带着一点妩媚的脸,和苏云平的夫人有着七八分相似,这是苏落。 邹鹤心头重重一跳。 他干涸的嘴里无效的吞咽,最终张了张嘴,摇头,“你父亲给出的药方,是能根治那场疫病的,但是等他死后,镇宁侯让我篡改了药方,把根治改变成有效治疗。 那场疫病之后,没过多久,许多地方都爆发了一次风寒。 说是风寒,其实只有当时在乾州的人知道,那不是风寒,就是一次大规模的疫病传染,只不过经过治疗之后,这病它不那么凶险要命了。 就是那次风寒席卷的时候,各大药堂药价上涨。” 至此,苏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镇宁侯为了让这不要命的病扩散,故意更改了药方,让更多的人患病,让更多的人去药堂买药,而被世家操控的药堂,借此机会,药价大涨。 他爹在死之前还和镇宁侯有过一次至少一个时辰的共用午饭,这一个时辰,想必相谈并未甚欢,应该是镇宁侯向她爹提到了相关的合作,但是被她爹拒绝了,所以镇宁侯才会突然起了杀心。 她爹娘就是这样,成了镇宁侯为求一己私欲的牺牲品。 镇宁侯府,几大世家,为了敛财,牺牲了她的爹娘,她却当做一块遮羞布,在镇宁侯住了五年,愚蠢的给镇宁侯遮羞。 愤怒在心尖游窜,苏落紧紧咬着牙关,忽然置于腿上的手被人攥住。 箫誉干燥温暖又带着粗糙茧子的手掌将她的拳头包裹,那热意一点一点传来,苏落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泄了力,松了劲儿。 被愤怒冲击的头脑恢复了清明。 苏落任由箫誉牵着手,她看着邹鹤,“当时被篡改的那药方,你应该还保留着?替镇宁侯做了这丧尽天良的事,你也怕被卸磨杀驴,怎么能不为自己留一个把柄保命呢。” 第108章 怪吗 邹鹤看看苏落,又看向箫誉。 箫誉脸上带着宠溺的漫不经心,仿佛任由苏落随便怎么问。 邹鹤被拶刑夹过的手指微微蜷缩,又因为刺痛而不敢多动,额头顶着刺痛带来的汗珠子,他大喘了两口气。 “药方子我有,但是,我要一条活路。”邹鹤红着眼睛盯着箫誉,想要给自己谈一个条件。 箫誉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就是要给苏落一个机会,他想看看,让苏落自己去面对,这姑娘能做到哪一步? 做好了最好,做不好他来兜底。 他家小姑娘,需要一个成长的机会。 十五了,不能什么都不懂。 说什么有我在你只需要貌美如花只需要保持纯真只需要天天开心就够了,够了么?当然不够,人活着得有自己的努力。 “邹大人真有意思,这是想要用药方子和我们谈谈条件了?邹大人怕不是忘了,镇宁侯当年乾州赈灾回京之后,邹大人就扶摇直上摇身一变成了太医院院使。 这几年,太医院统领,各大药堂呼应,全国药价上涨,这期间没有邹大人的配合? 徐行被抓,邹大人抓了他是想要做什么邹大人不明白? 想要用一张五年前的药方子保命呢? 这条件谈的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认不清自己了?” 苏落轻笑慢嗤,“不瞒邹大人说,当年我爹爹开出来的药方子,原始药方我有,你这个篡改过的药方,属于锦上添花,有了更好,没有也无妨。 都到这一步了,邹大人想要活命,是不是应该想想更有价值的谈判条件?” 邹鹤瞪着眼睛看着苏落,满目的难以置信。 眼前姑娘俏生生的眉眼里藏不住的妩媚多姿,刚刚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怎么能把话说的这么冷血无情。 她就一点不难过? 她现在难道不应该嚎啕大哭? 邹鹤甚至都没见苏落眼圈红一下,声音都没有更咽一丁点。 要不是在镇宁侯府见过苏落几次,邹鹤都要怀疑这个苏落是不是个假的了。 苏落眉眼带着冷意,“邹大人,浪费时间可能浪费的就是你的命,你若是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凭你现在的罪状,也足够定罪了。 亦或者” 苏落忽然一笑。 “你说,我们若是从这里走了,并没有暗中派人保护你,会有人来杀你灭口吗?毕竟只要你死了,哪怕死之前签字画押呢,这也是死无对证。” 邹鹤顿时心跳狠狠一抽。 刚刚陈珩活要要人死要要尸的架势让邹鹤身上再次寒意遍布。 苏落给他最后一击,“邹大人应该明白,要杀你的,就目前而言,只有镇宁侯府。” 邹鹤从来没有把箫誉放在眼里过。 一个嚣张跋扈的混不吝,哪怕身份再高又如何,怎么可能比得过镇宁侯府世子爷。 所以,哪怕京都舆论沸沸扬扬,说苏云平的女儿苏落要追究五年前的事,他也不当回事。 有镇宁侯府这棵参天大树呢,苏落就算是攀上箫誉的关系又能如何! 可刚刚在审讯室,陈珩被箫誉摁着打都还不了一下手,陈珩自以为有恃无恐的带人来抢人,结果被箫誉提前埋伏好的人全锅端的关入牢房 这南淮王可能根本就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酒囊饭袋! 心中无数个念头汹涌闪过。 他沉默的时候,苏落和箫誉谁也没有催促,旁边站着的刑部尚书更是一言没发。 过了好一会儿,邹鹤忽然肩头一垮,身上绷着的那股劲儿泄去,他舔了舔嘴皮,看着箫誉道:“当年那张被篡改的药方,在汇通票行里存着。 一同存着的,还有这些年太医院修改过的几张其他药方。 这些方子,都是将一些病症的根治治疗改成有效治疗,然后推广全国各大药堂。 另外” 邹鹤心跳如雷,看着箫誉。 他心里明白,一旦这话说出口,他和镇宁侯府就彻底为敌了,但是目前他并无选择的余地。 “我知道珍妃娘娘一桩旧事,但这件事我要等我安全了才能说,当年” “好。” 邹鹤看着箫誉,说了一半被打断,嘴巴保持着说话的姿势,有些错愕。 他原以为,他需要向箫誉解释一下这件事有多么事关紧要,唯恐箫誉不信,他甚至已经开始搜肠刮肚,毕竟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结果箫誉这就答应了? 邹鹤不明所以,箫誉却是已经从椅子上起身,朝刑部尚书道:“弄个人假扮成他,重兵把守,把他另外找地方关起来。” 刑部尚书抱拳道:“王爷放心,这事儿下官拿手。” “把他那些口供做好,让他签字画押,你立刻送上去,送之前誊抄一份。” “是。” 交待完,箫誉没再多看邹鹤,带了苏落从牢房出来。 走过漫长的阴暗潮湿的牢房地下甬道,等出了牢房大门,外门的空气骤然扑来,苏落只觉得仿佛经历过一次生死。 她面对邹鹤的时候,能冷静到几乎冷漠,但心里的难受只有她明白有多疼。 深吸了口气,春日的暖阳打在身上,苏落朝箫誉道:“就这样就能关住陈珩吗?皇上会治他的罪吗?” 箫誉偏头看她,笑道:“不能,现在之所以能关住他,不过是因为陈珩和镇宁侯从来没把我当回事,他带着人来劫狱,端的是十拿九稳的想法,他就没觉得我能拦住他。 我不过是抓住了他的一个不防备之心,从中取巧,钻了个空子。 如果真是让他戒备十足的来,今儿未必能把人抓住的。 镇宁侯府百年基业,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动摇。” 左右还有人,箫誉不能像之前那样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只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儿天黑之前陈珩就会被释放,你怪我吗? 明明现在只要我返回牢房,就能一刀要了陈珩的命,替你枉死的爹娘报仇。 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审讯了邹鹤就离开,明知道陈珩要被放走却没有再做其他努力。 怪我吗?” 苏落摇头,“杀死一个人容易,但是翻一桩案,不是杀了人就能解决。” 第109章 对峙 如果能凭着一件事就将百年基业的镇宁侯府扳倒没有这种如果。 现实永远比话本子更加充满血腥和无奈。 两人并肩朝外走,左右没有什么人,苏落压着声音问,“邹鹤说的镇宁侯府的旧事,会不会就是那桩让珍妃忌惮,让皇后改变了主意的事?” 箫誉嗯了一声,“应该是,邹鹤在感觉安全之前是不会轻易开口的,这是他的保命符,你也别多想,我先送你回去,回去吃点东西睡一觉,好好歇一歇,什么事等我晚上回来说。” 苏落的确是需要一点时间独处,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天的难过。 箫誉很有分寸的给了她这个独处的空间,却又在她独处之前,告诉她,“可以伤心难过,但是别怕,什么事有我呢。” 宫中。 箫誉几乎是与刑部尚书前后脚抵达御书房。 皇上阴沉着脸坐在宽大的桌案后面,御书房里袅袅沉香带来的却不是心神镇定,而是一股让人皱眉的死气沉沉。 已经是暖春时节,可皇上的身体却依旧不敢门窗大展。 “邹鹤已经将当日在乾州所犯罪状全部招供,是镇宁侯为了牟利,害死了药方研制者,篡改了药方,将根治的病改为有效治疗的病,引发全国范围的风寒,再让被世家掌控的药堂趁机药物涨价,大肆敛财。 据邹鹤招供,这五年来,太医院一共修改过十二种疾病的药方,并且将修改后的药方大肆推广,使得十二种类型的疾病都丧失了根治的可能,变成长期服药,让那些不得不买药吃的病人成为世家敛财的目标,供养世家。 陛下,此行着实恶劣至极。 镇宁侯府如此举动,无异于是白蚁啃穴,断毁朝廷根基,百姓长期受此压迫,迟早要出事的。” 刑部尚书半弓着腰,说的慷慨激昂。 皇上一张脸,怒火翻滚。 在刑部尚书说完之后,皇上怒不可遏的拍了桌子,松垮的皮肉在愤怒下颤抖,彰显着主人的苍老。 “简直罪不可赦!来人,去把镇宁侯给朕叫来!” 皇上一侧,内侍总管压着声音回禀,“陛下,如今镇宁侯抱病,府中大小事宜都是镇宁侯府世子在打理,镇宁侯已经连着半个月没有早朝了。” 皇上咬牙切齿,“那就把陈珩给朕叫来!” 内侍总管正要领命,刑部尚书道:“启禀陛下,镇宁侯府世子陈珩,就在方才,带人冲到刑部大牢,妄图劫狱灭口,万幸当时南淮王同臣一起审讯邹鹤,南淮王跟前带着护卫亲随,冒死将陈珩带来的人制服,这才没酿成大祸。 现如今,陈珩和他带去劫狱的人都被关在刑部大牢呢。” 皇上顿时眼皮一抖,满目震愕。 箫誉立在一侧,心头嗤笑。 皇上这装模作样的本事,不去演戏真是戏班子的损失。 五年前的事,分明就是皇上和镇宁侯联手唱的一场大戏,如今邹鹤被抓,亏得皇上还能在心虚之外装出这滔天的怒火。 既然如此 箫誉抱拳,“陛下,陈珩目无王法,目无尊卑,臣和刑部尚书大人奉的可是陛下的命审讯邹鹤,结果陈珩带人直冲刑部大牢,这已经是触犯死刑了?” 箫誉不给皇上任何台阶下,反而在皇上的怒火中再给他泼一瓢油。 皇上倏地眯了一下眼,看向箫誉。 箫誉任由皇上看,“陛下明察,镇宁侯府祸害百姓,扰乱医药,犹如国之蛀虫,如今更是肆意横行,不仅不将律法放在眼里,更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着实可恨可恶。” 箫誉正说话,外面小内侍回禀。 “陛下,镇宁侯求见。” 皇上置于桌案上的手虚虚的攥了攥拳,深深看了箫誉一眼,默了一瞬,道:“让他进来!” 镇宁侯几乎连滚带爬进来的。 “陛下恕罪,臣罪该万死,陛下恕罪,臣罪该万死!” 镇宁侯一进御书房的大门便是磕头请罪,老泪横流。 “臣近日来卧病在床,府中一切事宜都交给世子处理,世子年轻气盛,因为前未婚妻苏落的事,他处理不当,多有得罪南淮王。 可臣府中上下,对陛下对朝廷都是赤胆忠心日月可昭,还望陛下开恩,救救臣的儿子。 南淮王以权谋私,将陈珩关押刑部大牢。 陛下给臣做主啊!” 镇宁侯一把年纪,一路从大门口跪行到和刑部尚书并肩的位置,哭的声嘶力竭。 皇上瞥了箫誉一眼,目光落向镇宁侯,他眼底喷着怒火,啪的一拍桌子,“放肆!你当真以为朕是老糊涂了?誉儿关着陈珩?誉儿为什么关着陈珩?誉儿奉朕的命,审讯邹鹤,陈珩带人去劫狱,难道这不该抓? 枉朕对你信任有加,你却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皇上抓起桌上的口供,一把朝镇宁侯摔过去。 还未审问呢就把口供扔给镇宁侯看了,这不是想要提前通气又是什么。 箫誉眼底带着冷笑,看着镇宁侯将那口供抓起。 镇宁侯一目十行看完,委屈道:“陛下冤枉啊,陈珩是带人去了刑部大牢,但绝不是去劫狱的,陈珩去刑部大牢,本意是为了帮着南淮王审讯邹鹤的。 今日早朝,数人弹劾邹鹤,陈珩因为邹鹤素日与镇宁侯府走的颇近,当时帮着邹鹤说了两句话。 他回府之后将朝堂之事和臣说了,臣斥责了他,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对,所以才带人去刑部大牢,想要帮忙审讯。 天地良心,臣当年奉命治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邹鹤怎么能如此污蔑臣呢?” 说着,镇宁侯看向箫誉。 “南淮王好手段,就为了逼迫镇宁侯府给苏落出一份毁约婚书,竟然用出这样的手段来,平日里,下官真是错看了南淮王。 下官以为南淮王淳朴敦良,真是没想到,王爷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能干出如此陷害朝廷栋梁之事! 之前下官还疑惑,怎么好端端的,竟然一夜之间冒出那么多人来弹劾邹鹤。 原来那些人冲着的根本不是邹鹤,冲着的竟然是我镇宁侯府,南淮王这是想要拿邹鹤做跳板对我镇宁侯府发难呢? 真是让王爷费心了,竟然发动那么些人替王爷做事。 可惜我镇宁侯府身正不怕影子斜! 王爷想要苏落一份退婚婚约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第110章 引火 镇宁侯这话说的可谓恶毒,直接将话题矛盾引向了箫誉结党营私这一块。 这些年,箫誉做事,一直是替皇上办事。 皇上怎么会允许自己手里的刀不听话,结党营私呢。 皇上看箫誉的目光,骤然冷冽中带了审视,那份冷冽,连刑部尚书都感受到了。 原本刑部尚书还打算替箫誉说两句话,可迎上皇上这目光,那些话顿时也就原路咽回去。 他若是说了,反倒是落实了箫誉结党营私。 箫誉冷笑着看了镇宁侯一眼,没看皇上,只掸了掸自己衣袖并不存在的灰,漫不经心道:“侯爷这么着急给我泼脏水,不就是想让皇上疑心我?怎么,皇上疑心我了,你们镇宁侯府干下的那丧尽天良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了?笑话!” 说完,箫誉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 拇指食指提着那纸的一点边缘,瞧上去嫌弃又厌恶。 箫誉道:“这个东西,侯爷不眼生?这是三年前太医院一位叫张德仁的太医亲自写下的一张治疗小儿夜咳的方子,这方子上的用药便宜且有效。 侯爷亲自下令,让邹鹤将这方子收了,然后寻个由头把张德仁治了死罪,这张根治的方子由邹鹤篡改,将根治该为有效治疗。 侯爷若是一把年纪记性不好,实在想不起来了,没关系,我这里正好有点别的证据帮侯爷一起回想。” 镇宁侯满目凶狠看着箫誉,“一派胡言,本侯一个字都不信你的,分明是你与邹鹤沆瀣一气串通栽赃陷害我镇宁侯府,真没看出来,堂堂大将军萧济源竟然有南淮王这样卑鄙的儿子。” 镇宁侯猛地一提萧济源,皇上原本柔和下来的目光骤然如冰刀一样射向箫誉。 箫誉明明白白感受到这道目光,但装作没看见,只冷笑道:“我是萧济源的儿子不假,但萧济源命薄,死的早,我算是皇上一手调教大的。 真不知道侯爷这话是骂萧济源呢还是骂陛下呢。 镇宁侯不承认你与邹鹤之间的勾当,没关系,来,咱们再看看这个。 这手印儿,这印章,这签字,侯爷不陌生。” 箫誉慢条斯理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只在镇宁侯面前晃了一下,就抬脚放到皇上的桌案上。 “这是镇宁侯送给邹鹤的宅子,侯爷,你说这好端端的,你送给邹鹤一座宅子做什么呢?我真是好奇,这不?一好奇,我就派人去查了查。 原来这宅子是用来私下制药的啊。 侯爷为了敛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私下制药,再贴上太医院的标,将这些药丸派往全国各大药堂,最终的收益却是与太医院无半分关系,全都进了侯爷自己的腰包。 这几年下来,侯爷家产丰厚啊。 侯爷是不是很意外,我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镇宁侯瞬间脸色难看下来。 之前他能抵赖,能不认,能胡扯,但现在箫誉递给皇上的那张地契,上面的字是他的字,章是他的私章,他无从抵赖。 皇上看着那张地契,朝箫誉看去,“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箫誉笑道:“自然是邹鹤给的,与虎谋皮,邹鹤岂能不留一点保命的把柄,不然,光是挣钱了,万一没命花钱呢? 陛下瞧,现在陈珩不就去灭口了么? 幸好臣早一步审讯,不然,这东西还真拿不到。” 顿了一下,箫誉意味深长道:“这私制的药,不光流往各大药堂,宫里也用呢,陛下不是近日来总觉得身子乏力,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么,要不换个外面的大夫来瞧瞧这药?” 箫誉这话一出,镇宁侯顿时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箫誉冷嗤,“我什么意思侯爷明白的很,太医院上下为侯爷马首是瞻,你说这药是给人吃的,这药就是给人吃的,你说这药是给狗吃的,这药就是给狗吃的,陛下自从去年年底身子不大爽利,到现在一直不好,难道我这话不该说?” 刑部尚书: 该说是该说,但是怎么听得那么别扭呢? 什么叫给狗吃的? 这比喻用的当真合适? 皇上现在哪有心思琢磨这话合适不合适。 当帝王的,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被人暗杀。 他这病,的确是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一直缠绵不好,反反复复,吃了多少药,总不见轻,这个天气了,稍微吹点风都受不住。 之前皇上从未往别的方向去想,毕竟他的用药,一直是太医院那几位老太医管着,那几位老太医当年都是从他府里出去的,可靠的很。 可现在箫誉这话一说,皇上心中却泛起嘀咕。 那几个老太医,当真还可靠吗? 箫誉觑着皇上的面色,道:“其实陛下的用药,想要检验,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如果不下不想用外面的大夫,就太医院自有的大夫也不是不行。 只要派人将太医院全部大夫集中召集过来,然后单独看管,单独传召,单独问话,听一听每位太医的看法,这药方子到底有没有问题,也就查出来了。” 镇宁侯正要开口,皇上一声“去传!”打断了他。 镇宁侯立刻惶恐道:“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未有过要害陛下的心,今日之事,分明就是南淮王公报私仇,为了苏落要置我镇宁侯府于死地。” 箫誉冷笑,“不作死,哪来的死地,阎王还没勾魂儿呢我哪来的本事至你于死地。侯爷就算是心虚,也不至于就口不择言。 现在太医们还没来,侯爷要不然先闭嘴一会儿? 不然,说多错多,一会儿想要磕头求饶都不知道先为哪句话求饶了。” 箫誉一张嘴向来不饶人,这也是皇上为什么愿意用箫誉的原因,用他,能让箫誉去牵制那些世家老匹夫。 可箫誉当真老老实实肯听他的话? 皇上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想让镇宁侯府和箫誉彼此抗衡牵制。 原本他存的是作壁上观的心,这哪能想到,作壁上观还没且观呢,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第111章 不均 内侍总管将传召而来的太医们逐一宣入御书房。 除了平日里给皇上瞧病的那三位外,余下的人,鱼贯给皇上诊脉。 皇上只说,从坊间得了一个方子,说是对症他的病症,让前来的太医一一看过他现在正在服用的药方。 帝王的脉案向来都是绝对的机密,除了素日请脉的大夫外,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皇上平时用什么方子的药。 结果,有一半以上的太医说,这方子着实中庸,吃了无害,不吃也可,但是药三分毒,若是不对症不吃也罢,免得伤了脾胃。 另外一半则说,这方子补得有些过头了,容易掏空内里。 诺大一个太医院,竟然没有一个太医说着方子可用的。 皇上的脸色随着一茬一茬的太医进来又离开而一层一层的阴寒下来。 箫誉和刑部尚书揭发镇宁侯府这些年为了搜刮民脂民膏而干下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皇上听了都没有真正的动多大的怒火,现在却是怒从心起,在滔天的怒火刺激下,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来人!将那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朕带上来!” 自从带来就被单独关押的三个太医,被御书房的小内侍带上前。 皇上不等这三人跪下行礼便抄起手边的砚台毛笔劈头盖脸朝那三人砸了过去,“混账东西!枉顾朕对你们的信任,你们就是这样给朕瞧病诊脉开药调理的?” 太医院上下全部被带进宫,这三个太医就隐约心头升起不安。 此时皇上怒火滔天的质问,他们三个顿时面若草灰。 “陛下明察,臣等是经过仔细推敲才为陛下开出这个药方的。” “是啊陛下,陛下息怒,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最忌讳的就是大喜大悲大怒大嗔,大怒伤身。” “陛下的身体向来由臣等三个照料,也许这方子外人看来是不妥,但是臣等了解陛下的身体,这是针对陛下以往的各种病症,开出来的最适合陛下” 不等这位太医说完,箫誉抬脚朝他肩头一脚踹了过去。 箫誉用的力气大,那太医差点让箫誉一脚踹的飞起来,砰的跌在地上,他捂着肩膀一脸痛苦。 箫誉冷笑,“全太医院上下这么多人都觉得这方子不行,偏偏你们三个觉得这方子可行?本王看,不动点真格的,你们还当真以为巧言诡辩能胜天呢!” 说着,箫誉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根银针,两步上前,一把抓起那太医的手指,朝着他指甲缝里便将那银针刺入进去。 “啊~” 那太医怎么经得住这份疼,登时惨叫。 镇宁侯立刻呵斥,“南淮王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御前你也如此逞凶?这三位太医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自然有刑部和大理寺来查,南淮王这是干什么?又要屈打成招?” 刑部尚书站在旁边,看了镇宁侯一眼,然后 默默上前,一把将那银针从那太医的手指里抽出。 然后当着镇宁侯的面,狠狠刺入另外一根手指。 “啊~” 伴随着太医震惊又凄惨的另外一声吼,刑部尚书转头朝镇宁侯道:“侯爷,下官在刑部审案,遇上这种犯人,也是要如此用刑的,何况此事涉及陛下安危,难道不立刻用刑逼问出原委还要和他们谈心不成?” 说着,刑部尚书默默从身上摸出一副拶刑的刑具,转头朝皇上道:“陛下是要将他们三个拉下去审讯还是臣就在这里审了?” 镇宁侯冷笑:“尚书大人真是高瞻远瞩,进宫还要带一副拶刑刑具,莫非尚书大人进宫之前就知道要在御书房审案?” 刑部尚书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镇宁侯,掷地有声的道:“侯爷是对我们刑部有什么误解吗?身为刑部尚书,下官的职责就是随时随地处理冤假错案,随时随地还一个天理昭昭,这拶刑刑具简便轻小,既能随时拿出来审讯犯人又能关键时候当绳子用来拴住犯人,我随时戴在身上怎么了? 我不随身带一副拶刑刑具,难道随身装一盘点心,时刻准备着关心犯罪分子是不是吃饱了? 我又没病!” 说完,刑部尚书朝着皇上一抱拳。 “不瞒侯爷,我就是上早朝的时候,身上都带着这个,只要陛下有需要,不论何时何地,我掏出来东西就能尽忠职守!” 刑部尚书是保皇党的人,但平时和皇上的关系并没有多亲密,皇上更信赖的是另外几位老臣。 像刑部尚书这种年轻的寒门新贵,皇上一般性原则是只利用不信任。 却不成想,今儿竟然听到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肺腑之言。 顿时被怒火包裹的心略略得到一丝安抚,凉凉看了镇宁侯一眼,皇上朝刑部尚书道:“就在这里审,朕倒要看看这三人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朕的脉案药方做手脚!” 皇上发话,镇宁侯无法再阻拦,只攥了攥拳,凌厉的目光落向地上三人。 刑部尚书身子一横,挡在镇宁侯身前,将他那威胁的目光挡住,然后将一副拶刑给手指头被刺银针的太医用上。 太医顿时一声哭嚎。 “凭什么又是我,银针扎手是我,怎么拶刑又是我?” 你是不是瞎? 我们有三个人呢! 为什么逮着我一个人上刑。 刑部尚书拍拍他委屈的脸,冷漠道:“那谁让你倒霉?我今儿出门翻黄历来着,黄历说,我今儿宜审讯发际线靠后的人。” 太医: 身体被用刑不说,精神还要遭受攻击? 我发际线靠后怎么了! 啧~ 人类的悲欢果真不能相通。 就在另外两个太医心头既惴惴不安又松一口气的时候,这位太医被刑部尚书发狠的夹了手指,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是镇宁侯让我们这样开药的。” 十指连心的疼,谁能熬得住,何况明明三个人的事,凭什么只有自己受罪另外两个人却无事?? 不患寡而患不均! 老子凭什么守口如瓶。 那拶刑刑具被勒紧一瞬,这位太医的坚守就彻底溃不成军。 第112章 羞耻 “小姐,睡了。”春杏打了个哈欠替苏落拨了拨灯芯,“都亥时过了,王爷应该不会来了,这书白天再看,晚上看着费眼。” 苏落手里拿着本讲酒水酿造的书看。 倒不是为了学多少东西,只想静心。 两人正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丫鬟们行礼问安的声音,苏落倏地将手里的书放下,转头朝门看去。 珠帘晃动,人影乍现。 箫誉裹着春夜寒气和一脸疲倦进来。 春杏笑嘻嘻看了苏落一眼,朝她挤眉弄眼一瞬,转头一本正经给箫誉行礼问安,然后退到外屋。 苏落瞧着箫誉满脸的倦色和微红的眼睛,皱眉迎他,“怎么了” 话没说完,被一个宽大而带着点寒气的怀抱裹住。 箫誉紧紧抱住苏落,下巴搁在人家小姑娘的肩头,哑着嗓子说:“让我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好了。” 苏落就没动,站在那里任由箫誉抱着。 箫誉抱着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笑起来,“怎么这么乖?就不怕我行不轨之事?” 他说话时闷笑时,胸前一震一震的,苏落都能感觉到。 不过更明显的感觉是箫誉的嗓子,很哑,哑的让人心疼。 苏落轻声说:“你今天说了很多话吗?” 箫誉抱着人笑,“嗯,说了不少,心疼吗?” 箫誉说完,怀里人没动静了,他笑了一下,松开苏落,退后一步,盯着人家小姑娘的眼睛又问,“心疼吗?” 苏落心道: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心里骂着不要脸,嘴里却是在箫誉几乎凝视的逼视下,老实巴交:“嗯。” 萧某不做人,扬了一下眉梢,问的既不要脸又深情,“嗯是什么意思?” 他那哑了的嗓子,配着这一室的旖旎,压低的声音更平添几分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息。 苏落何曾感受过这样的气氛,红脸了咬了唇,含嗔带怨瞪着箫誉,没说话。 箫誉望着她秋水一样的眼睛,故意发坏,“问你话呢,嗯是什么意思,是心疼呢还是没心疼,再有八天就成亲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悄悄和我说句真心话哄我高兴一下不为过?” 他蛊惑着人心。 像是一杯毒酒。 让人沉迷难醒。 在镇宁侯府向来自持的苏落,现在就像是着了魔丢了魂儿,也不知怎么,就让人哄骗的说出口,“心疼。” 声音不高,却足够对面的人听到。 然而她对面站着的是个畜生。 箫誉明明心满意足,却还觉得不够,“心疼谁?” 苏落红着脸,咬了咬唇,“心疼你。” 箫誉凑近她一点,原本扶在她肩膀的手滑到她的脸颊,在脸颊轻抚一下,拇指指腹摁到红唇上,眼底带着难以克制的情愫,幽暗又喷发,“谁心疼我?” 他略带粗糙的指腹揉捏人家姑娘的红唇,苏落让他揉的全身发颤,却像是被妖怪勾走了魂魄,身不由己,乖乖开口,“我。” 箫誉一声喟叹,“连起来说。” 苏落看着箫誉,眼睛都让这不做人的东西给逼得湿乎乎的,“我心疼你。” 四个字,说完,热的全身滚烫。 箫誉咬着牙,凑到苏落耳边,热气在她脖颈耳根喷洒,听得箫誉嘶哑的声音,“我好想现在就洞房花烛夜。” 苏落顿时全身一个发抖,朝后退了一步。 箫誉伸手摁住苏落的后背,把人又箍了回来,霸道而轻柔的说:“躲什么?放心,没有明媒正娶那天,我不会动你的,你准夫君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苏落心跳的砰砰的快要蹦出嗓子眼了,“我给你倒杯水喝” 箫誉抱着人没动,眼眸暗的让人不敢直视,唯恐多看一眼就要陷进去。 “虽然自制力好,但是也没有那么好,不能洞房花烛夜,但是给我点别的奖励成吗?” 苏落不解,抬眸去看箫誉,奖励?什么奖励?为什么奖励 心思还没起,忽然眼睛被一只干燥而温热的手覆盖,跟着嘴唇便被人含住。 “唔~” 苏落下意识身体紧绷,要朝后躲开,嗓间溢出一声情不自禁。 箫誉含着人家的唇,没松开,含含糊糊,“别出声,不然我会控制不住的。” 两人贴的这样近,身体有什么变化苏落感受的一清二楚,像是受惊的兔子,没敢再动,却是也忍不住,被箫誉用手覆盖住的眼睛,自己闭上。 没有牢房的阴暗潮湿,没有随时出现的刑部尚书,在这个只有苏落和箫誉两个人的屋里,箫誉抱着朝思暮想了无数日夜的心上人,厮磨温存,在御书房里煎熬出的满腔愤怒,慢慢被苏落一点一点稀释磨平。 直到把人家姑娘一张唇磨得红肿,箫誉才堪堪松手。 “太想你了,太喜欢你了,对不住,没控制住。”亲了个够本,松开之后,他没有诚意的道歉,道完歉,又在苏落唇角亲了一下,忽然一笑。 “笑什么?”苏落让他亲的全身都是麻的,脑子都不转了。 箫誉看着苏落,“你好乖,我会忍不住犯错的,不能再亲了,再亲这一夜我就走不了了。” 苏落蓦的耳根发烧。 羞耻心迟钝的后知后觉的爬上来。 还未成亲,她竟然就这样毫无反抗的甚至心头带着隐隐欢喜的纵容箫誉这样。 箫誉看着苏落,轻柔她的发顶,“别害羞,我是你夫君,还有八天就是了,给我提前预支一点没关系的。” 他哄骗人哄骗的得心应手。 说完,转头倒了一杯茶,那茶早就凉透,却正好给现在的他喝,一连灌了三杯,将身体里的火堪堪压住一点,箫誉朝苏落道:“带给你一个好消息。” 苏落抿了抿被亲的发肿的嘴唇,“什么?” “明日一早,皇上会下旨过来,敕封你为嘉佑郡主。” 苏落瞬间目瞪口呆,震愕的看着箫誉。 箫誉看着她这让吓呆了的小模样,“怎么这么可爱。” 没忍住,偏头又在人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半哄半骗讨糖一样,“你相公厉害不厉害?” 第113章 感激 苏落到底是半心甘情愿半被箫某人哄骗,连着主谓宾说了好几遍箫誉厉害。 “镇宁侯府掌控太医院,垄断全国药价不算,将许多病症的药方子都从根治改成有效治疗,你猜皇上什么态度?” 在今夜之前,箫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自制力十分强的人,直到今夜 反正他现在没敢离得苏落太近,两人一人坐在当地的圆桌旁,一人坐到书案后面,隔着快要“十万八千里”的安全距离说话。 “皇上不严惩?”苏落转着手里的茶杯问。 箫誉哼笑,“何止是严惩,皇上只想轻飘飘斥责几句就算揭过这一篇。” 苏落捏着茶杯的手指蓦的收紧。 镇宁侯是杀死她爹娘的真凶,她虽然没指望皇上能因着那些事就将镇宁侯府如何,可轻飘飘斥责几句未免太寒人心。 箫誉道:“镇宁侯做的那些事,皇上多半是知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各自都有自己要谋的利益,不过”声音略顿,箫誉眼底是嘲笑,“皇上做梦都没想到,镇宁侯的手竟然不止伸向百姓,也伸到了御书房。” 苏落看着箫誉。 “皇上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一直缠绵病榻身子不见好,以前只当是身子骨不行了,今儿才知道,原来是他吃的那些药,被镇宁侯动了手脚,镇宁侯买通了给皇上瞧病的三个太医,那三个太医压根就没打算治好皇上的病。 一个小症状,硬是被他们三个给拖成了大病症。 而邹鹤收了一处镇宁侯送他的私宅,他在那私宅里开了药厂,配置各种丸药,药丸发送各大药堂,所得利益他和镇宁侯按比例收入个人腰包。 这药丸不光流入坊间,也流入宫中,皇上如今常吃的一味药丸便是从这私制的药厂调制出来的。 那药丸里,有一味药和皇上现如今吃的汤药相克。” 苏落听了个瞠目结舌。 “镇宁侯要毒死皇上?” 箫誉但笑不语。 苏落先前被箫誉亲的脑子发麻想不了事,但是现在神志清明,一下就反应过来,“那药丸你动了手脚是不是?” 箫誉看着苏落,默了一下,笑道:“怎么这么聪明?” 苏落一下从椅子上起来,眼底带着的是一种震惊但又伴着欢喜的笑,笑里又夹杂着很浓的担忧,皱着眉,“真是你?会不会被察觉?有没有做干净?” 被心上人这样关心,哪个男人顶得住。 箫誉道:“别招我。” 苏落: 这不是在谈正事吗? “放心,处理的干干净净,火不烧到谁身上谁不知道疼,只让皇上知道民不聊生,他不会如何镇宁侯府的,得让这火也烧了他,他才会有所动作。” “那三个太医给皇上开的药方子,其实只是中庸之道,不治病但也不要命,真正让皇上身体变差的,是不是那药丸?那药丸你早就知道那药丸不是出自太医院,是邹鹤他们私制的是不是?药丸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是你在药丸上动了手脚?” 苏落直白的将自己心中猜测说出,没有一点点隔阂忌惮。 “镇宁侯不会怀疑吗?皇上会怀疑吗?会查到你这里吗?” “镇宁侯会怀疑,皇上也会怀疑,但是不会查到我这里,我从那宅子开始私下做药丸的时候就开始动手脚了,他们根本查不到我头上。 镇宁侯会怀疑谁不好说,但皇上只会怀疑镇宁侯,这件事,我横看竖看都是不相干的人。 不过是我要以权谋私,横冲直撞想要给你讨一份婚约,才对镇宁侯府动手,然后才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扯出这背后的一大串。” 苏落站在那里,只觉得匪夷所思震撼无比。 从箫誉想要抓邹鹤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布下这样一盘大棋了吗? 若非苏落能真真实实的感受到箫誉对她的那份用心,她怕是就要觉得,从箫誉接近她那一刻起,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场了。 双手交叠,轻抚胸口,尽管没有在御书房亲自经历那一场,可苏落一样能感受到当时御书房里的无声硝烟。 “可就算是如此,皇上也不会处置镇宁侯府?” 箫誉道:“皇上当然想要处置,但是他处置不懂,养虎为患,被虎反噬,比比皆是,镇宁侯府百年基业盘根错节,不是皇上想要处置就能处置了的。 但这件事之后,皇上和镇宁侯府之间那种相互利用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今夜这个消息就会被散播到其他世家和各个保皇党的耳中,镇宁侯府和皇上关系破裂,有的是人想要取而代之,保皇党更是会对镇宁侯府群起攻之。 就目前而言,镇宁侯为了自保做出退让,全国药价下调,皇上因为不信任镇宁侯府,津南码头的事,陈珩也不能再插手。 皇上不处置镇宁侯,那当年乾州的事就不会被推翻,我能争取到的最大利益就是让皇上敕封你一个郡主。 且先如此,后面咱们再努力。” 紧紧是箫誉只言片语,苏落就能感受到当时御书房的剑拔弩张。 药价下调,津南码头陈珩被撤走,这应该都是皇上和镇宁侯之间谈的条件。 那箫誉到底要费多少口舌,要如何殚精竭虑仔细思量,才能在不引起皇上和镇宁侯怀疑的前提下,为她争取到这个郡主的敕封呢? 他明明没有这个必要去冒这个险。 感激的话不知该如何说,苏落攥着帕子抿抿唇,那份情愫将一颗心胀的酸暖。 箫誉好整以暇看着苏落,知道苏落心里感激他又说不出口,便先一步道:“想谢我呢?不知道怎么谢?我给你指条明路?” 苏落看着箫誉。 箫誉笑的发坏,“下次我亲你,你主动点,就算是谢了。” 翌日一早,苏落才吃过早饭,敕封郡主的圣旨便到了。 这厢,苏落接了圣旨,被吉祥和玉珠一片欢天喜地的簇拥着。 那厢,镇宁侯府,顾瑶砸碎了一屋子的花瓶。 “那个贱人,她怎么配!” 第114章 变脸 自那日被皇后传召进宫,苏落一直以为皇后因为珍妃的事还要再叫她进宫的,结果隔了几日没等到皇后的传召,倒是收到了太后那边的帖子。 云霞郡主要在宫中办赏花宴。 箫誉去津南码头办事不在京都,长公主和苏落一起进宫。 苏落今日的一身衣裙是长公主特意让人定制的,淡红的颜色既明媚又不张扬,配上一套金玉轩最新款式的珊瑚头面 莫说箫誉难敌美人关,长公主感觉自己也想多看几眼。 苏落是长得真好,不是那种清汤寡水的美,是落落大方又不失妩媚,一切恰到好处的美。 牵了苏落的手,马车里,长公主慈和的与她说话,“镇宁侯府那边有关珍妃的事,誉儿可曾同你说了?” 当时邹鹤在牢里抛出一个谈条件的资本。 要箫誉保他一条活路,他便将镇宁侯府一桩秘闻告诉箫誉。 当天,箫誉和镇宁侯在御书房尔虞我诈的时候,镇宁侯的亲随背地里带人前往刑部大牢杀邹鹤灭口。 那时候,镇宁侯还以为,只要将邹鹤灭口就能一了百了 然而箫誉让刑部尚书提前用死刑犯冒充邹鹤,镇宁侯的人只当是已经杀了邹鹤灭了口,但实际箫誉早将真正的邹鹤转移走了。 到了平安的地方,邹鹤也就说出那桩秘闻。 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珍妃当年进宫前好像就已经有了身孕,但是似乎没有落胎,而是买通了宫里的嬷嬷蒙混过关。 苏落点头,发间流苏轻晃,“王爷和我说了的,王爷嘱咐我,说皇后若是问起,就含糊其辞,旁人若是提起,只当不知,皇后必定有皇后的打算,我们得观察一下,不能轻举妄动。” 长公主笑道:“是这样没错,今儿进宫,难免皇后和珍妃都要同你说话,我尽量在你跟前陪着,可宫中的事,杂乱如麻,未必能时时刻刻都照应的住的,好在誉儿替你争取了这郡主的身份,在你和誉儿成亲之前,这身份多少还是管用的。” 虽然四处都沸沸扬扬的传开,苏落要嫁给箫誉。 可一日没有明媒正娶,她一日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南淮王妃,她就只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这样的身份莫说进宫吃亏,就是在坊间,遇上哪个高门大户的女眷要责难,她也吃亏。 所以箫誉才费尽心思给苏落争取一个郡主的封号,为的就是让她身份高一些。 长公主说起这个,苏落不免想起那晚箫誉让她主动的话,顿时心跳加快了一点,耳根子发热的点了点头。 她们的马车抵达宫门口的时候,宫门外已经栉次鳞比的停了不少车,都是前来参加这次赏花宴的女眷所乘坐的。 长公主一眼看到里面有镇宁侯府的马车,牵着苏落进宫的时候,压着声音叮嘱她,“宫里的事复杂,我在没事,我若一时不在,你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喝别人给的果水,衣服不慎被打湿也不要去换衣服,知道吗?” 说着,长公主戏谑一笑,“宫里都快有个铁律了,每逢宫宴必出事,小心为上。” 苏落认真点头,“知道了。” 长公主顿了顿,犹豫了那么一小下,又道:“至于云霞郡主,可能誉儿没和你多说过什么,我替他说。 云霞郡主和誉儿小时候一起长大,差不多七八岁之前,总在一处玩,后来誉儿大了,入学堂学功夫,不怎么有空进宫了,就一处玩的少了,不过总归是有情分在的。 只是这情分,誉儿先前只拿她当个妹妹看,并无其他之想。 倒是云霞,她很喜欢誉儿,太后明里暗里的和我说过几次,想让云霞嫁给誉儿的,这事儿誉儿自己知道,但他不愿意,他只想娶他自己喜欢的。 我和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有人若是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不要往心里去,真要生气了等回去找誉儿撒气去,让他哄你,但别着了有心人的道儿,同誉儿生分了。” 长公主这话真真算得上是掏心窝子的体己话。 苏落岂是不识好歹的人。 箫誉对她好,她都明白,半红着脸朝长公主道:“殿下放心,我知道王爷对我好。” 她俩一路说着话,直奔太后寝宫那边。 云霞在宫中没有自己单独的院落,始终跟着太后住,这赏花宴也就办在了太后的寝宫里。 春光明媚,花团锦簇,她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说笑声一片了。 打眼望去,差不多京都有头有脸家的女眷全在,几位得宠的宫妃并着膝下公主也来了,很是热闹。 太后被皇后和几位公主簇拥着坐在正位,正说笑,瞧见长公主带着苏落进来,转了话题朝她们看来,“看看谁来迟了。” 一院子的莺莺燕燕都朝她们这边看来。 长公主牵着苏落的手,上前问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苏落跟在长公主一侧,有样学样,给太后皇后和旁边另外两个妃嫔请安。 “我们落落第一次进宫赴宴,紧张的不行,”长公主笑盈盈的看了苏落一眼,朝太后道:“母后快给我们落落个赏赐,压压孩子的心,这一路紧张坏了,回去誉儿该心疼了,又要找我闹,怪我没照顾好他王妃呢。” 别人还一句话没说呢,长公主先把话摆到明面上。 苏落是她和箫誉都放在心尖上的人,有非分之想的,先掂量掂量。 这话一说,果然满场女眷不少人彼此交换眼色。 太后看了长公主一眼,知女莫若母,她半嗔半笑的道:“用你说。” 看向苏落。 “好孩子,上前点,哀家瞧瞧。 誉儿这些年的婚事可是愁坏了哀家,眼瞧着别人家的哥儿十六七都儿女双全了,誉儿这二十的人了还一点动静没有,问就是没有合心的。 这可是找到了合心的了,果然是个标志的美人。” 说着话,太后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只长年带着的白玉手镯。 云霞站在旁边,眼瞧着太后要把这手镯送给苏落,顿时变了脸。 第115章 荆芥 太后身侧的宫女刚刚接了那白玉手镯正要转身递给苏落,忽然一只通体发白的白猫不知从哪蹿出来,带着一股子凌厉的速度朝着那白玉手镯就扑了过去。 宫女一时不妨,被白猫猛地一扑,失声一声惊叫,踉跄着晃了几步“啊”的一声尚未落停,众人眼睁睁看着那白玉手镯从她手中被白猫撞翻落地。 啪` 一声脆响。 前一瞬还好好的白玉手镯,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四分五裂。 云霞嘴角勾过一抹冷笑,转而走到太后跟前,惊呼怜惜,“哎呀,这可是太后娘娘戴了几十年的镯子了,是太后娘娘当年的陪嫁呢。” 接过镯子的宫女早吓得脸色灰绿,扑通就瘫软跪下,“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娘娘赎罪,奴婢该死。” 宫女不住的磕头,吓得全身发抖,那磕头的力气也就不受控的大,不过片刻额头便见了血。 整个院里,静的落针可闻,众人揣着各色心思静观。 太后皱眉看着那碎掉的白玉手镯,面上神色很是不好看,她一把年纪什么事儿没经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现白猫又要巧不巧的把这手镯撞掉呢。 “这是怎么说的,母后宫里什么时候还养了猫?这畜生来的未免也太巧了些,好歹咱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若不然还以为是天意不让我们落落接这镯子呢,倒像是我们落落有问题了。” 长公主沉了脸一声冷笑,目光朝着在场的人轻飘飘扫了一眼,最后落向那镯子。 云霞站在太后身侧,皱着眉轻声道:“先收拾了,今儿苏落第一次进宫呢,总不能就这样僵持着,太后娘娘先赏苏落个别的,要查或是什么,咱们等赏花宴结束了再追究。” 苏落站在那里,抿了抿唇,忽然弯腰将地上碎掉的镯子捡起来。 云霞赶紧道:“哎呀,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做呢,誉哥哥知道要生气怪我没照顾好客人了。” 说着,招呼旁边的宫人。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 云霞从小长在太后寝宫,她就是这里的主人,宫人们对她的命令一向是唯命是从的,闻言立刻上前。 苏落却是在宫人抵达跟前的前一瞬,凑到长公主旁边低低说了一句。 她声音小,旁人听不到她说什么,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落身上。 长公主笑起来,“不怕,和大家也说说。” 苏落脑子里划过箫誉的一句话:在外面别吃亏,别怕,有我呢。 她心跳的有点快,心里紧张的不行。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名门显贵,第一次要在这么些人面前发声。 但苏落一向会克制情绪,再大的紧张也面上淡淡,手里拿着那白玉手镯的一截残躯,看向太后。 “不知太后娘娘素日里都是如何保养这白玉手镯的,这白玉手镯上有荆芥的味道。 苏落才疏学浅,有幸家父从医,自小耳濡目染,知道这荆芥对猫的吸引力比较大,一般猫难以抵抗这种味道。 今日赏花,院中鲜花各色,味道飘香,这荆芥味混在花香里,凡人难辨,但是对荆芥味道敏感的猫是能准确感受到的。 太后娘娘可以让太医们来查看这手镯的。” 苏落脊背挺直,不卑不亢,几句话将这看似巧合的意外点破,是有人蓄意而为。 既然谁都能看得出来这蓄意而为是冲着她苏落来的,那就当场说破,不给人事后生事的机会,更不给人造谣她的把柄。 长公主立在一侧,扶了扶鬓角簪花,漫笑,“母后,还是宣太医来查看清楚,母后身上戴着的东西都能让人做了手脚,这事儿若是不查,怕是隐患无穷。” 云霞立在长公主身后,银牙几乎咬碎。 她怎么会算到苏落一个乡野小药郎的女儿,卑贱低微,竟然还能识得药味! 总不能真让太医来查! 云霞顿时一脸恍然大悟,震惊的看着苏落,“是因为荆芥吗?天,我倒是忘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太后,一脸惭愧。 “是我的错,我前几天从花圃那边带了两盆荆芥回来,因着它味道清爽好闻,便养在房里当熏香用了,可能是我身上沾染了荆芥的味道,又时常替娘娘收拾首饰那些,沾染到镯子上了,都是我的错。 我,我不知道猫儿会对这个味道敏感。” 太后刚刚还在想,这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此时闻言,倒是眉眼开阔。 是了,她是记得云霞前几日带了两盆闻起来像是柠檬又像是薄荷的东西回来。 “你那里养着荆芥哀家知道,只是这宫中,好好的哪来的猫。” 那猫出现的突然,只瞄准那镯子狠狠一撞,撞完不等人反应过来就滋溜逃窜了,现在无影无踪。 云霞轻声道:“白猫像是珍妃娘娘那边养的,先前见九公主曾抱着一只白猫在御花园那边玩耍。” 九公主是珍妃膝下的公主。 皇上才因为邹鹤的事,太医院的事,药丸的事和镇宁侯动了一场干戈。 这场干戈之后,皇上和镇宁侯暂时达成新的平衡。 镇宁侯下调药价,退出漕运,皇上对陈珩和镇宁侯的事既往不咎。 既是皇上既往不咎,太后此时没道理再因为这件事去找珍妃,何况一只猫,谁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说就是珍妃故意使坏。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皇上自己惹不起镇宁侯府,太后不能给皇上添乱。 只能当成一场意外,伸手拉了苏落的手,“让你受惊了,别怕,哀家这里有的是好东西。” 太后一面牵了苏落的手,一面回头朝身后的贴身嬷嬷道:“去库房将哀家珍藏了好多年的那套珊瑚头面拿来,苏落生的白皙,那珊瑚头面正是配她这好年岁。” 一语定音,将这件事揭过去了。 太后要揭过去,谁也不能再提了。 不少人都知道,太后有一套珍藏的珊瑚头面,是几年前燕国使臣来访送的礼物,精美绝伦。 大家一直以为,那头面太后要留着给云霞郡主当嫁妆呢,没想到今儿倒是送了苏落。 苏落这算是因祸得福? 不少人心里小九九打的噼里啪啦响。 第116章 出事 事情揭过,残碎在地的白玉手镯被宫人利索干净的收拾走。 青石地砖一尘不染,便仿佛之前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所有的宾客面上带着之前的笑容,婉如刚刚的事件不过是给时间按下一个暂停,此时暂停结束,一切接着玉手镯之前的轨迹继续。 谁都不会再多提一句玉手镯的事。 长公主和苏落并肩落座,端着一盏果酒,长公主压着声音和苏落道:“别委屈,一会儿等宫宴散了,我再去和太后说说。” 苏落忙道:“我不委屈的,不用再说了,太后娘娘已经很给我体面了。” 长公主笑道:“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光为了你。” 宫宴上不方便说太多,长公主点到为止。 两人正说话,太后跟前的嬷嬷便走上前,朝着长公主屈膝一福,恭敬道:“太后娘娘有点乏了,想要回去歇着了,请殿下过去说话呢。” 长公主朝太后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太后朝她也看过来,四目相对,太后朝长公主一笑。 长公主知道,太后这是怕她心里委屈,想要私下再和她说一说这件事。 到底母女连心。 长公主莞尔,“好,正好我带我们家落落和母后亲近亲近。” 嬷嬷便道:“不耽误殿下多长时间的,嘉佑郡主不如就在这里和” 长公主直接打断了那嬷嬷的话,“闹出这么件事,我不放心我们家落落自己在这边,万一再闹出别的事,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说着,长公主起身,带着苏落朝太后那边去。 云霞眼见苏落也跟着长公主一起过来,顿时心下恼怒。 她特意在太后面前说了那么些话,为的就是让太后把长公主引开,她已经安排好宫人往苏落的衣裙上扣洒酒水,也在苏落换衣裳的地方安排好了一个男子,到时候一切顺理成章只等苏落和那男子的丑事被大家撞破。 长公主竟然要带着苏落一起去太后那边。 那她废了那么大努力安排那些算什么。 安排了个寂寞吗! 云霞咬着后槽牙,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才没让面上的神情太过狰狞,等苏落一走,她立刻给身侧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那婢女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下,转头跟了太后她们。 人群里,顾瑶远远看了一眼缀在太后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婢女,嘴角勾着一点漫笑。 云霞这个蠢货,只配给她搭梯子。 走出喧闹的花园,来到清净的休息处,太后没有回寝殿,而是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了。 长公主带着苏落在太后下首落座。 太后朝苏落笑道:“今儿的事,你别委屈,哀家知道这事儿是有人故意做的,也知道这件事针对的是你,这人是谁哀家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 你和镇宁侯府闹出那么些不愉快,之前镇宁侯府又栽了个大跟头,陈珩还被誉儿在刑部大牢关了半日,镇宁侯府的人心里有气” 长公主一听太后这话,直接打断了她。 “母后这话说的,儿臣首先就不爱听,什么叫我们落落和镇宁侯府闹出那么些不愉快?镇宁侯府里子面子都想要,不愉快那是正常的,和我们落落无关。” 太后顿时瞪了长公主一眼,“你个护短的,哀家一句话都说不得?” 长公主半撒娇半认真,“说不得,母后不知道誉儿有多喜欢她,儿臣从未见过誉儿对谁这样上心过,今儿儿臣带落落进宫,誉儿在儿臣跟前念叨了足有半个时辰,让儿臣千万看好他王妃,少一根头发丝都和儿臣闹呢。” 当着苏落的面,长公主一点遮掩没有,说的直白。 苏落心头暖的一塌糊涂。 太后听得倒是一怔。 看了苏落一眼,顿了顿,笑了,“这孩子。” 长公主便道:“再有,儿臣今儿的话可能母后不爱听,不过人心都是偏的,母后不爱听,儿臣为了誉儿也的说。 母后当真觉得今儿的事,是珍妃要对落落下手? 母后的东西,在云霞那里保存的应该也不少,是所有东西都沾染了荆芥的味道呢还是单单今儿母后要赏给落落的镯子沾了荆芥的味道。” 太后顿时脸色一沉,“你怎么会怀疑云霞!” 长公主道:“不是儿臣怀疑她,儿臣也不希望是她,母后那她当半个亲生女儿养,儿臣自然希望她好,只是儿臣也将丑话说在前面。 落落是誉儿铁了心要娶的人,也是誉儿放在心尖上的人。 誉儿的脾气母后也知道,最是一个混不吝。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誉儿闹起来,母后别觉得誉儿不给您面子。 母后怜惜云霞,但也将这件事彻彻底底查明白的好,对大家都好。” “胡言乱语!”太后沉声怒斥,“越说越离谱,云霞什么心性,哀家能不知道,她” 太后忽然话音一顿,看了苏落一眼。 长公主道:“她喜欢誉儿,这事儿儿臣和落落说过,她是儿臣的儿媳妇,誉儿先前的事,儿臣自然要说,免得有人在她跟前嚼舌根让她和誉儿感情生分。” 长公主话音刚落,一个宫女急急上前,“太后娘娘不好了,镇宁侯府五小姐被云珠公主推了水里了。” “什么!”太后都顾不上和长公主生气,闻言脸色刷的铁青,豁然起身就朝外走,“人呢?” 云珠公主,皇后膝下唯一的孩子。 她把镇宁侯府的五小姐推水里了? 这是还嫌前朝不够乱吗! 宫女跟在一侧,慌声道:“已经救上来了,但是春日水寒,镇宁侯府五小姐在水里被淹了半晌才被救上来,冻得全身发紫,现在还人事不省,已经传太医了。” 太后大步流星朝外走,长公主赶紧跟上。 如果五小姐救不过来,那镇宁侯府就有了一个绝好的发难的契机。 到时候箫誉好容易争取来的药价下调,码头一事单独处理的局面,未必还能保得住。 苏落一面走,一面心头飞快的闪过这些思绪。 苏落原本是跟在长公主身后的,但是一群人穿过垂花门急急要往出走的时候,苏落忽然被身后的人拽了一下。 第117章 他的 垂花门的旁边便是一片小竹林,密密仄仄的遮挡着光线,苏落被一把拽了进去。 陈珩高大的身影罩在苏落面前的时候,苏落瞠目结舌惊了一瞬,跟着张嘴就要叫人。 “你若是敢叫出声,她今儿就醒不过来,到时候云珠公主就要担负一个杀人的罪名,你觉得镇宁侯府会用这件事朝皇上发难吗?你觉得镇宁侯府发难是冲着谁呢?除了箫誉还有别人吗?” 苏落顿时瞳仁一颤。 陈珩咬牙,看着苏落的反应快要嫉妒疯了,“你还真是在乎箫誉!” 陈珩眼睛死死的盯着苏落,低声说着威胁人的话,那样子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吃了。 苏落从未见过陈珩这样,但现在顾不上畏惧或者别的什么,只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珩,“是你安排的五小姐落水?根本不是云珠公主推得?” 陈珩冷笑,“是谁安排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敢嚷出去,她立刻就没命,镇宁侯府一定会用这件事威胁皇上,你猜我会威胁皇上做什么?” 箫誉。 苏落简直恨透了陈珩。 眉眼挂着寒霜一样的清冷,“你要如何?” 她的疏离和冷漠刺的陈珩心口发疼,眼神愈发幽暗暴躁。 陈珩看着苏落。 实在难以接受,眼前这个冰冷的犹如一把对准他的利刃的姑娘,和先前那个围着他团团转的人,是同一个人。 “我不准你嫁给箫誉。” 苏落绷着眼皮看着陈珩。 陈珩下垂的手捏着拳,心头的怒火和妒意让手背的青筋那样明显。 他用气音说话,声音那样的凶狠。 “你是我陈珩的未婚妻,就只能是我陈珩的未婚妻,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喜欢顾瑶,我娶她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他父亲的兵权不能因为她嫁人而被迫和外人分享,而镇宁侯府也恰好需要他家的军权来巩固地位。 这只是一个利益联姻,无关感情。 我说过多少次,我不会对她有感情。” 陈珩简直觉得这些解释对他来说是一个耻辱。 他堂堂镇宁侯府的世子,做什么事不是随心所欲,现在竟然要藏身在这逼仄的小竹林里和苏落这样细致的解释。 他简直为了苏落牺牲太多。 攥着拳,陈珩道:“你就因为我娶了顾瑶,你要和我赌气到这一步?你知不知道,你为了和我赌气,被箫誉利用来对付我! 那日在刑部大牢,你眼睁睁看着箫誉对我动手,你眼睁睁看着箫誉将我关在牢里。 苏落,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让箫誉置我于死地的地步? 当时若非因为突然发现你在,我会那样毫无反击的任由箫誉摁着打? 苏落,你到底有没有心!” 陈珩情难自制,伸手一把攥了苏落的手腕,将人拉近。 苏落猛不防他一下拽着她向前一拖,人直接撞到陈珩的胸口,苏落奋力要甩开陈珩,“我没有心?我因为没有心所以要被迫喝一碗红花?我因为没有心所以我爹娘要被迫喝下鹤顶红?” 陈珩死死抓着苏落的手腕,像是铁钳一样紧紧的锁住,任由苏落挣扎,分毫不松。 陈珩几乎红了眼。 “那是邹鹤与箫誉联手故意编的谎话来骗你!你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你和箫誉才认识多久?就对他的话这么深信不疑? 那我们这五年算什么? 箫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 你喜欢了我五年,苏落,你忘了吗?你喜欢的人是我!” 陈珩近乎低吼,犹如发疯的猛兽。 “你和我赌气,你带着子慕离开镇宁侯府,怎么就那么赶巧,你前脚离开镇宁侯府去了春溪镇,后脚箫誉就住了你隔壁? 他可是长公主嫡出的,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是皇上御封的南淮王。 像他这种人,什么纸醉金迷没见过,什么绝色佳人没得到过,他要娶你为妃? 你怎么那么天真!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是箫誉利用你来对付我对付镇宁侯府的阴谋,你清醒点好吗! 就算这些年我母亲因为顾瑶的事对你不好,但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我对你难道也不好吗?” 苏落只觉得可笑。 陈珩力气大,抓着她的手腕她挣脱不开,干脆也就不挣扎了,任由陈珩攥着,苏落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世子对我真的好吗?你真的觉得你对我好吗?那世子要不要说说,你都是怎么对我好的?” 苏落说的堪称心平气和。 说完,甚至嘴角微扬带着一抹笑,看着陈珩。 不挣扎不反抗,等他回答。 陈珩先前怒火包裹五脏六腑,攥着苏落的手腕,全身的血液都在横冲直撞。 他愤怒又压抑,渴望又委屈。 凭什么喜欢了他五年的人就这样一声不响转头成了他死对头的王妃! 可被苏落这样一问,陈珩忽然脑中一片空白。 他对苏落好他是如何对苏落好的? 苏落的生辰,每年他会送苏落礼物,但礼物都不是他准备的,是金宝准备的。 要么是簪子,要么是璎珞,要么直接就是宝石,有时候他甚至连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是金宝直接给了苏落的。 陈珩忽然心里发空,发慌。 他竟然一时半会想不到一件他对苏落好的事? 不对,不是这样。 苏落冷笑着,“世子爷,如果实在想不到,可以不想。” 陈珩像是瞬间被激怒,恼羞成怒,他攥着苏落的手腕把人拽的更紧,垂眼看着苏落。 以前尽管陈珩不说,但他一直知道苏落长得好,现在似乎离开镇宁侯府之后,长得更好了。 皮肤比以前白了。 脸上比以前有肉了。 以前苏落一直清瘦。 现在倒是被箫誉养的骨肉匀停。 陈珩红着眼,裹着怒火和妒意,“你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你弟弟从襁褓婴孩长到五岁,这不算是我对你好吗?” 陈珩只觉得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不知是占有欲还是苏落太勾人。 攥着苏落的手,陈珩低头就要含住那红润的唇。 他的女人,凭什么让箫誉占了便宜。 是他的。 都是他的。 第118章 躲开 眼看陈珩嘴唇压下,苏落没有反抗。 她若是现在挣扎,吸引了人过来不光丢了她自己的人,还会让箫誉难堪。 她舍不得。 舍不得箫誉遭受一丁点的无妄之灾。 苏落动都没动的等着,等着陈珩靠近过来。 就在陈珩情难自禁,嘴唇要碰到苏落嘴唇的前一瞬,苏落猛地偏头躲开。 陈珩只当苏落是反抗,他一手攥着苏落的手腕,一手摁住苏落的后脑勺,想要控制住苏落不让她躲。 他的女人,他的未婚妻,他凭什么不能亲! 就在陈珩手掌扣到苏落脑后的一瞬,苏落猛地抬手,她手里攥着一方从衣袖口滑入掌心的帕子,她以最快的速度,在陈珩落在她脑后的手掌贴实头皮的刹那,手中的帕子直接怼住陈珩的口鼻。 这帕子是苏落进宫前提前准备的。 虽然有长公主陪同,可宫中的事,波云诡谲瞬息万千,她不敢有分毫的掉以轻心。 她没有武功,如果发生什么不测,能依靠的,不过是一点点小聪明小手段。 索性爹爹是大夫,她七八岁的时候,爹爹就教给过她一些女孩子的防身技巧,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帕子上涂了无味的药膏,药膏是自制的,有着强烈的令人昏迷的作用,被药膏堵住口鼻的人,只需要一个弹指的瞬息就能毫无意识,更何况陈珩动了情欲,药效会更强 苏落眼睁睁看着陈珩错愕的瞪大了眼,跟着脚下踉跄仿佛头有些晕的身子打摆,再然后,扣在她脑后的手霍的耷拉下去,攥住她手腕的手也一寸寸松开。 苏落心里默数:三,二,一 砰! 陈珩瘫倒在地。 苏落大松一口气。 闭了闭眼缓了缓气息,再睁眼,抬手抹掉额头的冷汗,将那帕子好生塞入衣袖,转头离开。 这小竹林就在太后寝宫的垂花门旁边,方才大家闹闹哄哄都赶到镇宁侯府五小姐那边,此时这里倒是冷清。 苏落瞧了一眼左右无人,从小竹林飞快出来,她没有立刻朝五小姐那边赶,而是闪身先进了垂花小门,在墙壁后面稳了稳心跳才又再从垂花门里出来。 就像是本来就走在出来的路上一样,面无异常的直奔长公主所在的地方。 镇宁侯府五小姐被救上来之后,让送到了太后寝宫这边的一处偏殿暖阁里。 苏落刚进去,就听得云霞在里面说,“苏落呢,怎么半天不见苏落?” 长公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苏落不知道在她进来之前发生过什么,才进门口连忙道:“在这儿呢。” 长公主听到声音,猛地回头,一眼看到苏落整整齐齐全头全尾的回来,那绷的紧紧的面容一下子松弛下来。 苏落顿时心尖一颤。 原来长公主刚刚脸色难看是因为她。 这个意识让苏落赶紧往前走过去。 太后和皇后都在,苏落屈膝行礼,然后默不作声走到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一把拉了苏落的手,像是失而复得一样,偏头低声问,“怎么了?” 语气里全是关心。 苏落笑着摇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法说什么,只道:“去了一下净房。” 长公主点点头,拍拍苏落手背,没再多言。 云霞一眼看到苏落竟然好端端的走进来,顿时五脏六腑像是让人用绳子勒紧一样憋屈的难受。 她的贴身婢女明明告诉她,苏落被陈珩拽进了那边的小树林。 陈珩是怎么回事! 上次在春溪镇,她都把苏落和誉哥哥在一起的消息透露给陈珩了,陈珩还让誉哥哥把人带回来。 这次陈珩能把苏落拽进小竹林,却又让苏落整整齐齐出来? 陈珩是不是不行! 顾瑶也在这里,她看到苏落的那一瞬,心头翻滚起来的惊涛骇浪不比云霞少。 就是她安排了陈珩去那小竹林,陈珩知道她的用意。 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撞破陈珩和苏落在小竹林里偷情。 一旦被撞破,苏落和箫誉的婚事也就必定无法继续,只要陈珩将苏落弄回镇宁侯府,她有的是办法让苏落暴毙。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有人来上报苏落和陈珩偷情,苏落反而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顾瑶狐疑着,但面上没有什么表现,只安安分分坐在那里,她一侧,是镇宁侯夫人,倒是镇宁侯夫人在看到顾珞的时候,厌恶的皱眉,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极度作呕的腌臜之物。 皇后膝下的云珠公主哭的梨花带雨立在当地,“我没有推她,我真的没有推,当时我就站在水池边儿上,我旁边还有三公主四公主,她们可以为我作证的,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掉了水池里。” 云珠公主语落,旁边立着的两位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前后脚的开口。 “我们真的没有看到云珠推人。” “云珠一直和我们聊天,说用茉莉花编花环的事,她一直是背对着水池的。” 只是这两位公主语落,地上跪着的一个宫女瑟瑟发抖道:“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亲眼看到,是云珠公主把五小姐推下去的。” 皇后就坐在太后下首的椅子上,脸色很差的看了那宫女一眼。 “母后,云珠向来不是与人作恶的性子,她什么品性母后还不知道吗,何况” 皇后咬唇,像是难以启齿,却犹豫一瞬后又道:“何况,这五小姐和镇宁侯府的三公子,一母同胞,云珠怎么会好端端的推她!” 知道皇后想要将云霞嫁给镇宁侯府三公子的人可不在少数。 太后坐在床榻边儿上,床榻里躺着镇宁侯府五小姐,人还没有醒来。 太后没理会皇后,只朝地上跪着的宫女道:“你在哪里伺候?” 苏落听了个明白,合着她来的正好,这边才正审呢。 只是 这里明明正审着呢,刚刚到底是提到了什么话题,让云霞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问一句她在哪里。 苏落心思滑过,听得跪在地上的宫女道:“奴婢是御花园负责鲜花照料的宫女,因着这次赏花宴有不少花是从御花园那边搬到这边的,奴婢便跟着花一起过来,负责照料赏花宴上的鲜花,保证宴席期间,花朵不败不枯。” 云珠公主立在那里,红着眼睛像是发怒的小兽,“你眼睁睁看着我推了镇宁侯府五小姐?你分明就是撒谎!谁指使你害我?” 那宫女瑟瑟发抖,“三公主四公主都和殿下玩得好,自然偏袒殿下说话,可奴婢,奴婢不敢撒谎。” “你” “本宫倒要看看,这是谁冤枉我们云珠呢。” 云珠一声气急没发出,门外进来一人,端着嘲讽的漫笑,扶了扶鬓角珠花,走的仪态万千。 来人是珍妃。 第119章 指认 珍妃冷笑着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宫女。 “本宫不过就是身子不舒服,没来参加这个赏花宴,竟然就让我们云珠吃了这么大的委屈?堂堂嫡公主,母后还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呢,现在就被当个犯人似的让人在这里审问?” 珍妃走到云珠跟前,抬手用帕子擦了擦云珠眼底的泪珠。 0 “别怕,她们不给你做主,本宫给你做主。” 说完,珍妃抬脚朝跪在地上的宫女一脚踹了过去。 “下作的东西,得了多少好处呢就在这里满口胡诌,也不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那宫女被珍妃一脚踹的朝旁边倒过去,珍妃这才一掸衣袖,向太后行礼问安。 问了安,目光在云霞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看着太后,“这宫女说,她亲眼看到云珠公主将镇宁侯府的五小姐推入水池,太后娘娘这是信了?云珠公主和三公主四公主都说云珠公主没推,太后娘娘是不信?” 珍妃进门一通操作猛如虎。 一下让在场的人都有点懵。 她要干什么? 落水的可是镇宁侯府的人,要个说法的也是镇宁侯夫人,怎么珍妃这是替云珠说话? 太后看着珍妃,没说话。 珍妃似乎也没等太后说话,自顾自道:“臣妾听说,赏花宴这边,太后娘娘送给嘉佑郡主的镯子被一只白猫撞翻在地,险些给了嘉佑郡主一个没脸。 宫里好端端的,哪来的白猫? 可不就是臣妾宫里养了一只么。 还听说,要巧不巧的,那镯子上带着荆芥的味道,那味道吸引着猫儿? 臣妾琢磨,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臣妾看嘉佑郡主不顺眼,要给她个没脸吗? 天大的冤枉。 臣妾吃的苦却吃不得冤,所以听了这事儿,立刻让人查了一下。” 说完,珍妃忽然朝云霞一笑,然后扬眉,“带上来!” 随着她语落,外面两个嬷嬷将一个宫女拖了进来,那宫女遍身是伤,云霞一眼看到那宫女,顿时瞳仁震颤,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 震愕又惊恐的倒吸一口冷气。 太后蹙眉看着被拖上来的人,脸色阴沉下来,“珍妃,这是云霞跟前伺候的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珍妃巧笑嫣然,“回太后娘娘的话,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呢,但是臣妾不想当这个刀,臣妾应该还是有这个资格给自己讨个公道?” 说完,珍妃低头瞥了一眼瘫跪在地上的宫女,“说说,你主子是怎么让你害人的?” 那宫女瑟缩着吞咽唾液,战战兢兢的啜泣两声,咬唇道:“云霞郡主让奴婢将九公主引到御花园,近日来九公主一直喜欢去哪都抱着那只白猫玩。 等引到御花园,奴婢用荆芥将那白猫吸引开,趁着九公主那边的人不备,将白猫带到赏花宴上。 在此之前,白猫已经被荆芥训练过好多次,所以它一闻到荆芥的味道,不会只是单纯的被吸引,而是因为之前在荆芥跟前被训练过,会发狂攻击。 白猫撞翻镯子之后,奴婢伺机将白猫送回御花园那边。 太后娘娘那镯子,是今儿一早云霞郡主给奴婢,奴婢在荆芥汁子里浸泡了半个时辰的。” “你胡说!”云霞顿时怒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 那宫女不看云霞,只咬着唇哆嗦了两下,道:“另外,云霞郡主买通了一个宫中小侍卫,那侍卫原本是看守冷宫的,云霞郡主许诺,若是他听话,为她办成一件事,郡主就将他从冷宫调到太后娘娘这边。 她让奴婢给嘉佑郡主上酒水的时候打翻酒水洒湿嘉佑郡主的衣裙,然后带着嘉佑郡主去换衣裙的时候,把人带到提前安排好的房间。 那房间里点了合欢香,那侍卫也在。 只是后来太后娘娘将嘉佑郡主和长公主带走,云霞郡主一计不成,便让奴婢跟着过去,奴婢本来是打算在那边借着上茶的功夫弄湿嘉佑郡主的衣裙,只是还没动手就被珍妃娘娘的人抓了。” 随着这宫女的交待,整个大殿,静的落针可闻。 只有云霞,咬牙切齿怒吼,“你胡说,谁给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污蔑我,我怎么会害苏落,这赏花宴是我办的,若是苏落有事,我难辞其咎,我疯了要在自己办的赏花宴上害人!” 说着,云霞眼圈一红,转头看向太后,“太后娘娘给云霞做主。” 珍妃轻嗤漫笑,看向苏落,“那就看看太后娘娘信谁。” 目光一收,珍妃朝镇宁侯夫人那边走过去。 那边就两把椅子,一张坐着镇宁侯夫人,一张坐着顾瑶,她一过来,两人双双起身,最终珍妃坐了镇宁侯夫人的位置,镇宁侯夫人坐了顾瑶那里。 顾瑶在镇宁侯夫人身后一站,带了点疑惑,发问,“这和五小姐被推了水里有什么关系?” 珍妃冷笑,“推五小姐入水的人,那是云霞亲手推得,九公主亲眼看见了跑回来和本宫说,至于她为什么要推了五小姐入水又买通宫人嫁祸给云珠,那就要问她自己了。 不过,本宫猜着,大约是为了把大家都吸引到这边来,她好朝苏落下手。” 顾瑶顿时恍然,蓦的转头看向苏落,“你刚刚耽误那么久才过来,是不是” 苏落不知道顾瑶和珍妃到底安得什么心,但绝对也不会是好心,只是她也无法将刚刚她和陈珩在小竹林的事当众说出来,只得抿唇摇头,“我去了一趟净房,所以晚了些。” 珍妃笑道:“幸亏本宫抓人抓的早,不然你怕是就去不成净房了。” 珍妃这话说完,便不再开口。 一时间大殿中气氛诡异。 都等着太后开口呢。 可太后如何开这个口。 而且珍妃和那宫女的指认,她几乎信了一大半。 太后攥着手里的帕子,感觉好多年没有这样为难过了。 云霞惴惴不安站在旁边,委屈的直掉眼泪,等了一瞬不见太后开口,云霞咬唇,朝苏落看去,“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怎么会害你。” 她将这无人能开口的话题,丢给了苏落。 第120章 分析 长公主冷笑,“你这样问就没意思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我们家落落都是受害的一方,问她做什么呢,她手里又没有证据没有什么的。 说什么相信不相信呢,我当年也相信驸马能回来呢?结果我信着了吗? 还是看证据。” 长公主说完,看了太后一眼。 之前私下谈话的时候,长公主就和太后提过,让太后注意云霞。 只是那时候太后根本不信她的话。 现在同样的话,被珍妃用更加犀利更加盛气凌人的方式展现出来,长公主却不愿意给太后一个台阶。 这次如果算了,那下次呢? 再者,这些年太后一直拿云霞当亲闺女的宠,也该让她看看清楚云霞到底是什么人。 长公主的回击让太后脸色更加难看,她几乎明明白白的不满的看了长公主一眼,那眼底全是指责。 指责长公主作为她的亲生女儿,竟然在这种时候不给她一个得体的台阶。 长公主只当是没看懂这个眼神,收了目光没再说话。 大殿里原本就诡异的气氛,因着长公主和太后之间的这点微妙,更加往死里诡异。 可事情不能就这么僵着。 太后最终还是狠狠攥了一下手指,转头冷冽的目光对上云霞,啪的一拍桌子,怒道:“当真是你推了镇宁侯府的五小姐?” 云霞扑通跪下,哭的梨花带雨,“我没有,太后娘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云霞哭诉完,镇宁侯府那边的人不说话,长公主这边也不说话。 太后心里堵着一团闷气,脸色阴阴沉沉的,“你没有?九公主今年才六岁,她撒谎了?你跟前的婢女刚刚编了那么大一串故事,那是被人教唆指使的过来污蔑你的?” 太后刚刚语落,那宫女便道:“娘娘明察,奴婢所言都是真的,奴婢今儿早上用来浸泡镯子的荆芥汤汁还没处理,还在云霞郡主的闺房里放着,太后娘娘可以派人去查。 另外” 那宫女反正也招到这一步了,干脆豁出去。 “当时嘉佑郡主在春溪镇,云霞郡主曾经去过一次春溪镇,她原本想要强行在南淮王当时住的院子里留宿,然后在嘉佑郡主跟前说她和南淮王是青梅竹马已经有了婚约。 可南淮王当时就把云霞郡主送了回来。 回京之后,云霞郡主不甘心,得知镇宁侯府世子要去金玉轩买东西,她特意带着奴婢去了金玉轩。 那时候镇宁侯府世子还不知道南淮王扮做普通百姓住在嘉佑郡主隔壁,是云霞郡主故意说得。 她就想让镇宁侯府世子破坏南淮王和嘉佑郡主的事,只是后来弄巧成拙,嘉佑郡主被南淮王直接带回京。 为此云霞郡主生了好大的气。” 当这些事实被一件一件揭露出来的时候,云霞羞愤交加,豁然起身,指了那宫女怒骂,“旁人到底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编故事陷害我,我” 话未说完,云霞忽然身子一晃。 跟着便整个人软绵绵的晕倒在地。 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就目前而言,晕倒对她而言,是最合适的选择。 太后那带着怒火紧绷的脸,终于在云霞倒下的那一瞬,略略放松。 只是怒火还在,“简直不成体统,来人,把她弄下去。” 珍妃顿时一声讥诮的笑。 笑声不大,但是在这个寂静的大殿里,就格外明显了。 太后脸上挂不住,可皇上惹不起镇宁侯府,她这个做太后的,也不能太过如何,只能当听不见。 偏珍妃不如太后的意,还另外追问一句,“若是臣妾今儿装聋作哑,这宫女还要继续指认云珠公主的话,不知道太后娘娘是想要如何发落云珠呢? 臣妾明人不说暗话,若非云珠公主和镇宁侯府的三公子私交不错,今儿的事,臣妾还真就装聋作哑了。 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们镇宁侯府。” 她话音一顿,看向长公主,“我说的对,长公主殿下?” 珍妃这话,夹枪带棒,既明着提醒皇后,只有镇宁侯府能替她做主,让皇后在云珠公主和镇宁侯府三公子的婚事这件事上不要惹是生非,又挑拨了长公主和太后的关系。 长公主旁边是苏落,太后跟前是云霞。 云霞要害苏落,太后怎么处置云霞,就代表着在太后心里,长公主和云霞的地位如何。 珍妃话说的不好听,但这是事实。 太后跟前贴身伺候的嬷嬷赶紧道了一句,“娘娘,该吃药了,错过了时辰,药效该不好了,您这一阵子总是胸闷气短的,陛下跟着着急上火,特意嘱咐奴婢让您按时吃药呢。” 长公主到底是太后的亲闺女,叹了口气,起身,“母后保重身体要紧,如今既是这赏花宴结束了,儿臣便带着落落回去了,眼看婚期将近,府里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太后摆摆手没说什么。 长公主带着苏落行礼离开。 从太后寝宫这边一出来,朝宫外走的时候,长公主牵了苏落的手,“今天的事,你如何看?别怕,怎么想的怎么说,以后你进宫的次数还多着呢,都是一点点历练出来的。” 苏落抿了抿唇,道:“就事实而言的话,珍妃说的,应该就是事实,是云霞郡主想要害我,她办这个赏花宴的目标就是我。 先弄出镯子的事,其实是个铺垫。 想要等着后面的事闹出来之后,让人们回想起镯子的事,然后恍然大悟说什么连老天都不认可我,镯子碎了是天意之类的。 至于推镇宁侯府五小姐落水,也的确是如珍妃所言,她之前没有得手,我婚期又近了,她不想错过机会,所以推了人落水,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镇宁侯府五小姐那里。 慌乱中,她寻找机会对我下手。” 长公主点头,“那珍妃呢?她是什么意思你能看明白吗?” 苏落道:“皇后之前想要将云珠公主嫁给镇宁侯府三公子,但是那天我进宫一趟之后,皇后态度忽然摇摆了,这让珍妃心里生出了不安。 因为我当时误打误撞说我知道镇宁侯府的秘密,珍妃唯恐皇后知道什么,这是借机敲打皇后呢,告诉皇后只有镇宁侯府才能护住他们母女。 所以” 顺着自己的分析,苏落忽然眼睛睁大,满面不可思议涌上。 长公主鼓励般看着她,“所以如何?” 苏落小小舔了一下嘴皮,震惊的道:“所以,云霞郡主在安排这些事的时候,她自以为缜密,其实她一举一动都在珍妃眼中,珍妃在利用她?” 事情闹到这一步,表露出来的,真正的恶人只有云霞。 而得利者却是镇宁侯府。 第121章 侧妃 顿了顿,苏落压着有点快的心跳。 “珍妃不仅拉拢了皇后,还挑拨了咱们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并且为日后利用或者收买云霞做下铺垫?” 苏落头一次分析这些宫中的弯弯绕绕,其中隐晦的东西越挖越深,她越觉得匪夷所思,但心头又生出一种因为挖到隐秘而略显刺激的感觉。 长公主脸色倒是很好看。 “好孩子,不愧誉儿那样喜欢你,那你如何看皇后呢?” 苏落有些茫然。 皇后? 皇后怎么了? 长公主笑道:“皇后的娘家并非寻常人家,也是世家之一,只不过势力不及镇宁侯府罢了,先前镇宁侯府因为邹鹤被抓而出事,镇宁侯和皇上之间曾经缔结的互帮互助的盟约也被世家其他人知道。 你觉得其他世家会甘心吗? 明明八大世家是轮流做领头人的,结果镇宁侯府背叛了世家之间原有的规矩,私下和皇上缔结了新的盟约,发展远远强过其他世家,那些长期被压制的其他世家能容得下? 镇宁侯府势力强大,他们惹不起,但不代表不会动心思。 顺着这个思路,你再想想? 想不出来也没关系。” 长公主鼓舞般看着苏落。 苏落卷翘的羽睫轻颤几下,心跳有些砰砰的快,“皇后皇后能从这件事上得利吗?如果珍妃不出面,今天太后娘娘是不是当真要处置云珠公主? 还是说,皇后料定了珍妃会出面,因为皇后知道珍妃娘娘在利用云霞郡主? 那这样的话 皇后是想要找个机会示弱?她怕不安全,所以故意示弱? 云霞推镇宁侯府五小姐落水” 苏落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 之前她就觉得奇怪,云霞推镇宁侯府五小姐落水,把这罪名随便扣到一个宫女身上都要比扣到皇后膝下嫡出的公主身上强。 为什么云霞偏要把云珠公主拉下水? 苏落吞咽一下,看着长公主,几乎用气声道:“云霞推镇宁侯府五小姐落水这件事,不是她提前谋划好的,只是她临时决定的,而让她有这个决定的人,是云珠公主?云珠公主说了什么话,引导了她,她才决定用这个方式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对我下手?” 长公主赞许点头。 苏落继续道:“那也就是说,云霞公主在谋划一切的时候,被珍妃识破,珍妃利用云霞,想要警告皇后顺便挑拨咱们和太后,而皇后则知道珍妃的动作,她利用了珍妃的想法,把自己营造成弱势的一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长公主笑道:“宫里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偶然的事情,一件事发生,你不要看当时谁吃亏了谁得利了,要看这件事的一同得利者还有谁。” 苏落点头,“我明白了。” 好家伙,进宫一趟,肚子没吃多饱,脑子倒是费了不少。 在宫里走着,苏落没敢提陈珩的事,等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苏落便将自己是如何在小竹林那里被人拽了一把,又是如何被拽入竹林遇上陈珩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脸色发沉。 “陈珩能在赏花宴上入了后宫还藏进了小竹林,没有珍妃的帮忙他不可能避人耳目的进的来。 这些人,心思手段实在歹毒! 幸好你反应快又提前有准备,不然今儿真让他们得逞了!这事儿得和誉儿说一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的。 以前我和誉儿忍气吞声熬日子,现如今咱们不用那么委屈的。 你放心,不委屈你的。” 苏落摇头,“我没有委屈。” 她怎么会觉的委屈。 她只觉得要幸福死了。 自从爹娘过世,苏落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关心爱护过了。 太后寝宫。 热热闹闹的赏花宴办的像个花团锦簇的笑话。 太后面目阴沉的坐在那里,几乎咬牙切齿怒其不争的看着云霞,“你不是说,你已经想通了,要和苏落好好相处?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相处?哀家如同亲生一般待你,你就这样骗哀家? 苏落那是誉儿看上的姑娘,那是誉儿马上就要迎娶成王妃的人。 你这样害苏落,那作践的是誉儿的真心和面子! 哀家教导你这么多年,就教给你不择手段自私自利还愚蠢不及了?” 云霞被太后劈头盖脸的骂,跪在地上,瑟瑟发颤,等太后话音顿下,她咬唇委屈。 “可我真的好喜欢誉哥哥,我喜欢了他好多年,从我十岁起我就喜欢他,现在我都十六七了,我喜欢了他六七年,太后娘娘,我求你了,你心疼心疼我,成全我。 如果不能嫁给誉哥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今天的事,我是不对,可我不后悔,如果我得手了,苏落名声就彻底毁了,她就不可能嫁给誉哥哥了,我就有机会。 太后娘娘,都说人心是偏的,您就偏袒偏袒我,我真的好喜欢誉哥哥。” 云霞红着眼睛红着鼻子,哭了足有半个多时辰,跪在那里也不起来,惨白着一张脸,不住的哀求。 太后让她气的哆嗦。 “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今儿前来赴宴的那些名门贵女,全都知道你陷害苏落,你让哀家怎么帮你!你这样胡闹,名声全糟践了,将来如何嫁人!” 云霞哭道:“不能嫁给誉哥哥的话,我还嫁什么人,我谁都不嫁,我之前说我想开了,我是骗您的,我想不开,我只喜欢誉哥哥。 太后若是觉得留着我是个祸害,那就趁着这次的事,发落我,打我三十大板,把我发配到莲花庵去,让我从此青灯古佛一辈子,我也好彻底死心、 不然,我不可能死心的。” “你要气死哀家!”太后让云霞气的快断气了,“哀家这是做了什么孽!滚回去面壁思过去,没有哀家的吩咐,不许出来!” 云霞咬了咬唇,梗着脖子起来,“我喜欢誉哥哥不是错。” 说完,转身出去。 太后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她诚心要把哀家气死!” 旁边的贴身嬷嬷赶紧上前,“娘娘息怒,保重身体要紧,云霞郡主和南淮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云霞郡主有这心思实在不为奇。 不如,太后娘娘赐婚,让云霞郡主做个侧妃?” 第122章 过来 太后皱眉,眼中是不忍,“做个侧妃委屈她了,她爹娘走的那么早,当年她娘没的时候,那样哭着求哀家照顾好她,哀家怎么能让她只做个侧妃。” 那嬷嬷便叹气,“娘娘怎么想不明白,云霞郡主一心爱慕南淮王,她怕是宁愿给南淮王做侧妃,也不愿意给其他人做正房的。” 太后闷闷一叹,“誉儿有什么好的,歌舞坊的常客,不求上进,脾气也不好,动辄就要杀人放火的,云霞怎么就想不明白,那么多好男儿,到时候哀家好好给她选一个,选个模样家室人品都好的,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 嫁给誉儿,就现在这个样子,誉儿满心都是那个苏落,怎么容得下她,哀家若是强行懿旨赐婚,也只会让誉儿更排斥她,她何苦。” “可感情的事,岂是讲道理的。” 太后闻言一愣,转头朝嬷嬷看过去。 嬷嬷嘴角带一点苦笑,“如果不是为了家族联姻,为了家族牺牲,哪个姑娘不想嫁给心仪的那个,娘娘您再斟酌斟酌。” 太后忽然有些恍惚。 当年她也有心仪的情郎,可她却只能放下自己,成为家族推举进宫的那个人,为了家族的利益,在这吃人不见骨头的深宫里与天斗与地斗 怔怔坐在那里默了很久,太后捂着胸口叹出一口气。 “去一趟苏落那里,你从库房挑一些东西赏过去,安抚她一下,就说哀家已经狠狠的责罚了云霞,云霞她也知错了。 明儿明儿把长公主请进宫,哀家与她说说这件事。” 嬷嬷闻言应诺,行礼退下,去库房给苏落挑赏赐的物件。 太后独自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想起今儿在大殿上的时候长公主看她的那个目光, 那目光与驸马死的时候,长公主看她的那个目光,一模一样。 太后隐隐的感觉,有关驸马的死,长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会的,不会知道的,当年的事,瞒的那样紧,做的也干净,她不可能知道的。 再说了,就算知道又如何。 她也是为了她好。 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做母亲的,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珍妃寝宫。 怀里抱着那只通身体白的白猫,珍妃脸色难看的看着顾瑶,“你不是已经把世子带进竹林了吗?苏落不是也被带了进去?怎么还让苏落跑了?” 顾瑶也一脑门子纳闷呢。 “娘娘,世子是我亲自带进竹林的,苏落也是我亲眼看着宫女将她拽进竹林的,刚刚一进竹林,她就被世子拽住了。 当时我怕被人瞧出端倪,才先跟着母亲去了太后那边,只等着世子和苏落说一会儿话再让人突然前来通禀。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安排的好好的,苏落能那么快的从竹林出来。” 当时在大殿之上看到苏落,顾瑶惊得险些低叫出声。 她明明那么确定陈珩对苏落的那种执着,陈珩明知道她是什么安排,但也默许了,跟着她进宫,任由她把他带进竹林。 陈珩明明什么都知道,他那么配合,不就是承认了这个手段并且愿意用这种方式将苏落从箫誉身边抢走吗? 怎么会出了差错? 顾瑶道:“等从太后寝宫出来,我再问当时守在那里的宫人时,她只说,是苏落先从竹林里出来的,紧跟着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世子爷才从竹林里又出来。 当时世子爷脸色很难看,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珍妃冷嗤一声,“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行了,既然事情没有办成,你就回去,回去问问珩儿到底怎么回事,问清楚了,咱们才好再做安排。” 没能把苏落和箫誉的婚事搅黄了,珍妃心里一点不痛快。 不过借着云霞摆了太后一道,看了太后吃瘪,还在太后和长公主,太后和皇后之间成功种下一根刺,珍妃还是颇有一点解气的感觉。 皇室又如何,还不是要看他们镇宁侯府的脸色! 顾瑶临走,她心情不错,不免多嘱咐两句。 “你别和珩儿闹性子闹别扭,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两人总是面红耳赤的争吵,他既是喜欢苏落,你就顺着他,帮他搞到手,培养感情这种事,你要学的灵活些。 以前苏落在府里的时候,也不见珩儿对她多上心,这个你是知道的。 现在苏落要嫁给箫誉了,珩儿这么上心,未必就是因为喜欢她。 等真的得手了,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苏落没法和你比,你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她不过是珩儿现在追捕的猎物罢了,一个玩物。” 珍妃这话,顾瑶听到心里去了。 “世子爷在府里吗?”从宫里一回府,顾瑶问二门处的小厮、 小厮恭顺道:“好像是在书房,刚刚听金宝哥说,世子爷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府里的大夫打了一顿,奴才瞧那大夫像是从书房那边出来的。” 顾瑶一脑袋疑惑的琢磨,怎么还打了大夫? 想着珍妃的那些话,顾瑶一脸大度得体的去了书房。 金宝正立在门口,见她来了,金宝行礼问安,“爷有事忙着呢,夫人要不一会儿再来?” 顾瑶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大门,朝金宝道:“我就是来问问世子,今儿在宫里到底怎么了。” 金宝欲言又止,笑了笑,“这个奴才也不知道” 他想将顾瑶打发走。 可转念想到书房里的陈珩,又改变了主意。 陈珩被苏落下了药,明显的身体不舒服,但是他不愿意让大夫看。 黑云压城一般的冷着脸将自己关起来,金宝担心的不行。 如果顾瑶进去 试试,万一呢。 金宝一笑,朝顾瑶道:“世子爷今儿心情不是太好,要不,夫人进去瞧瞧?” 咯吱一声门响,顾瑶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 已经是半下午,太阳的余晖照在书房的院子里,却照不进陈珩的书房窗户、 门窗紧闭,屋里有些昏暗。 陈珩平时看起来高大的身躯,此时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显得那个孤寂落寞。 顾瑶心头颤了颤,上前,“今儿怎么世子让苏落又走了?若是不走,今儿我们就能把苏落带回家了。” 在顾瑶进来之前,陈珩一直呆呆的盯着房梁看。 此时他目光缓缓落向顾瑶,眼底一片猩红,他看了顾瑶好一会儿,哑着嗓子道:“过来。” 第123章 认错 陈珩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温柔,让顾瑶都惊了一下,愣在那里,没动。 陈珩满眼的难过,看着她,又说,“来我身边。” 顾瑶心跳一下加快,陈珩怎么了?幡然醒悟了吗?终于察觉她的好了吗? 顾瑶攥了帕子走过去,在桌案前站定。 陈珩看着她,“还不够近,你以前,不是都喜欢离得我近点吗?” 顾瑶心尖狠狠颤了一下,顿了顿,绕过桌案,朝桌案后的陈珩走过去。 还未走到跟前,被陈珩伸手一把拽了小臂扯到他怀里去,陈珩发狠的箍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 这动作来的激烈又迅猛,顾瑶瞬间面红耳赤,嘴角没忍住,溢出低低的哼声,黏黏腻腻的,钻进陈珩的耳朵眼里。 陈珩掐着顾瑶的腰身,捏着她的下巴,简单又粗暴的吩咐,“张嘴。” 顾瑶脸皮滚烫,但心尖更滚烫。 她喜欢了陈珩这么多年今儿当真是夙愿得偿嘛。 怀着一颗颤巍巍的欢喜心,顾瑶唇齿微分。 陈珩瞬间凶悍的吻住,手狠狠的箍着她的腰,唯恐怕她跑了一样,越抱越紧。 一个吻怎么够。 就在顾瑶让陈珩亲的神志迷离全身发软的时候,忽然身体离地。 她被陈珩打横抱着走到书房那张床榻上。 陈珩如同饿久了的猛兽,迫不及待的冲向猎物。 “我不允许你嫁给箫誉,听到没有,你只能是我的。” 顾瑶抱着陈珩结实的腰,在陈珩进入的那一瞬,她含羞带俏的鼓着一颗胀满的心迎接,却劈头盖脸听到这样一句话。 顾瑶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窟窿。 陈珩还在她身上凶悍的发狠的冲撞。 顾瑶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珩,伸手摸他的脸,“我是谁?” 陈珩脸上有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顾瑶从来没见过陈珩哭,此时陈珩红着眼,一把攥住顾瑶的手腕,将她的手摁到她的头顶上。 红着眼,脸上带着泪,陈珩冲撞着发泄着,“落落,别和我闹了,心要让你戳烂了。” 顾瑶因为情事而红晕的面庞,刹那间苍白。 陈珩一腔的火发泄不够,将她翻个身,抱着她,一声一声的叫落落,一声一声的求落落原谅他,一声一声的说我爱你,我只爱你。 顾瑶像个提线的偶人,愤怒着,耻辱着,却又麻木着,任由陈珩将她翻来覆去,将她当做另外一个人,在身上留下细细密密的吻,那么珍爱,那么温柔,却不是冲着她。 终于在陈珩一声闷哼里,结束。 顾瑶眼角泪早就打湿了枕头,她颤着身子抓过自己的衣裳,想要穿了逃离。 陈珩却是先她一步起身,下地,满目的厌恶看着她,旋即转身进了盥洗室。 进去之前,一句话如利剑一样刺穿顾瑶,将她钉死在床榻上。 陈珩吩咐外面的金宝。 “让人准备一碗避子汤过来。” 那话说的冷冰冰的一点点温度都没有。 顾瑶冷的全身发抖。 她咬着唇,硬生生将下嘴唇咬出血,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化作一句咬牙切齿,“苏落,我让你不得好死!” 被顾瑶咒骂的苏落,回了别院,洗漱了,换了家常的衣裳,一面吃点心一面问苏子慕,“你这是去哪玩了,怎么弄得一身的泥!” 苏子慕和小竹子活像两只泥猴,杵在她屋里地上。 小竹子还好点,也就是腿上的泥多。 苏子慕简直像是从泥坑里挖出来的。 带着一身泥水,苏子慕龇着白牙笑,“姐姐今儿进宫,好玩吗?宫宴什么样?” 苏落心道:宫宴是害人样。 但话没这么说,只含糊道:“我快紧张死了,什么都没注意,哪还记得什么样,就记得那花好看。” 苏子慕偏头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带着一股子不信任,“真的吗?你可不能骗小孩儿,骗小孩儿以后小孩儿要是也进宫,就没有任何经验教训提前铭记在心,小孩儿会吃亏的。” 苏落让他说的哭笑不得,有心揉他脑袋一把,可满脑袋的泥,无处下手,只得作罢。 “哪有人天天小孩儿小孩儿的这么叫自己,都要六岁了,丢不丢人。” 苏子慕哼哼,“丢什么人,我就是小孩儿,说正事儿呢,姐姐岔开什么话题,姐姐不是进宫赴宴吗?怎么回来都吃了两盘子点心了?宫里的宴席上不管饭?” 正说着,外面婢女回禀,宫里来人了,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带了好些赏赐过来。 苏子慕这个样子是不能跟着过去迎接的,苏落只得洗了手赶紧迎出去。 嬷嬷送来半车的赏赐,又说了好些宽慰苏落的话,不过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云霞不懂事,太后娘娘已经生了好大的气责罚了她,让苏落别往心里去。 等送走嬷嬷,苏落折返回去,就迎上苏子慕一双幽幽的带着不满的眼神。 苏子慕阴阳怪气。 “宫宴上没发生什么事,你都快紧张死了,所以人家太后娘娘送了半车的礼物过来替云霞郡主赔罪?姐姐,我是五岁,不是傻子。” 苏子慕绷着小脸。 苏落忍俊不禁伸手戳他脑门,“天哪,刚刚你还去听墙角啦?五岁,不是傻子,但是” 苏子慕打断了苏落的但是。 “你只有我和小竹子两个弟弟,没有别的亲人了,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们很难吗?一家人如果还瞒着,那就没意思了。” 苏落哭笑不得。 听听。 谁家五岁孩子这么说话。 偏她家五岁孩子就这样说,不光这样说了,还要追一句。 “以前在镇宁侯府,如果我不瞒着姐姐,如果我把我在镇宁侯府受的那些委屈都说了,姐姐是不是早就带我离开了? 吃一堑长一智,我都知道吸取教训,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姐弟有商有量,我虽然小,但是也该学着长大。” 前一瞬还好好说着话呢,后一瞬,苏子慕忽然嚎啕大哭。 “都是我不好,我太小了,但凡我是个哥哥不是个弟弟,你也不会遇事瞒着我,说来道去,都是我不好,我给姐姐添麻烦了,我是个拖油瓶,我只能拖你后腿,所以你有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第124章 磨人 不得不承认,苏子慕一提之前他在镇宁侯府受的委屈,苏落顿时心口像是让小虫啃食一样难受。 但是这嚎啕大哭又阴阳怪气的样是跟谁学的? 苏落扶额,看着苏子慕。 “好了,别哭了,去洗把脸,把小脸洗干净了,我和你说。” 苏子慕的哭泣就像是堤坝的水闸,收放自如。 前一瞬还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的,一听这话,立刻停住。 “你说,我听完了再去洗脸。” 苏落狐疑看了苏子慕一眼,收的这么迅速,我都怀疑你刚刚是不是真的哭。 旁边小竹子:嗐~怀疑什么,直接确认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落叹了口气,既然开了口,也就没瞒着,将宫宴上的事以及后面她的那些分析,一五一十和苏子慕小竹子说了。 说罢,叮嘱,“这事儿,你俩听了,知道了,长个心眼就行,不要去外面乱说。” 苏子慕抿着唇,黑亮的眼睛看着苏落,“这件事,你要和南淮王说吗?” 苏落一愣,没明白似的看着苏子慕,“他肯定会知道啊,这件事不是什么机密,太后都送了赏赐过来,再说长公主也在场。” 苏子慕摇头,“我是说,你自己会和南淮王说吗?” 会说吗? 苏落没想过这件事。 但是箫誉若是问起来,她肯定会说,箫誉如果不问她应该只会提陈珩在小竹林那一部分,不为别的,只是这一小段,她不想让箫誉从旁处听到,要听也是她说。 苏子慕原本在小圆凳上坐着,眼见苏落没有立刻回答,他蹭的跳起来,“你当然要说,姐我和你说,你要学会告状。” 苏落满腔心事顿时被苏子慕炸的一顿,难以置信的看向她五岁的弟弟。 苏子慕把小竹子从圆凳上拖起来,然后推着小竹子让他往后站了两步。 苏子慕自己朝着小竹子反方向退了几步,转头朝苏落发出灵魂一问:“你会撒娇吗?” 苏落: 苏子慕啧了一声,“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女孩子就得会撒娇,会告状。” 说完,苏子慕嘤的一声哭出来,朝着小竹子怀里一头撞过去。 “王爷,我好害怕~” 苏落整个人都麻了。 小竹子一脸麻木的配合戏精苏子慕,甚至体贴的抬手在苏子慕腰上揽了一下,“怎么了?” 虽然小竹子一句怎么了问的干巴巴十分敷衍,但是不妨碍苏子慕的发挥。 他一手翘着兰花指,哭的嘤嘤嘤,一手小拳头一攥甚至还揪着人家小竹子胸前一点衣料。 “今儿进宫,她们都说,你和云霞郡主才是青梅竹马,我是破坏你们感情的坏人,呜呜呜呜,我觉得自己好坏,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是吗?” 苏子慕哭的梨花带雨,颤颤巍巍。 小竹子干巴巴道:“没有,别听他们胡说。” 苏子慕小身子一扭,在小竹子怀里撒娇。 “可是我心里好难受啊,是不是因为我破坏了你们,云霞郡主才那样恨我,她才那样害我,我该怎么办?嘤嘤嘤,太后娘娘让我大度些,她说云霞郡主不懂事,已经教训过了。 可,可她明明比我还大一岁呢,呜呜呜” 苏落让苏子慕浮夸的表演刺激的头皮发麻,全身爬满鸡皮疙瘩,这真是她弟弟? 什么时候,她弟弟长成这样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小竹子你也不嫌他恶心,赶紧把他推开。”苏落赶紧喊停。 小竹子一张面瘫脸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他天天这样。” 苏落一扬眉,“天天这样?” 小竹子似笑非笑垂眼看了苏子慕一眼,嗓子里带了点笑意,嗯了一声,“天天找理由撒娇,没理由就编个理由。” 苏落: 苏子慕抬脚在人家小竹子脚背踩了一脚,愤愤道:“现在是教我姐撒娇呢,说我干什么。” 说完,瞪着人家小竹子。 小竹子一脸不和他一般见识的表情,不计较被踩脚,不搭理他。 苏子慕转头看着苏落,“看到了吗?今儿南淮王过来,你就这样撒娇。” 苏落搓搓脸,“弟啊,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苏子慕一脸天真,“当然是我在镇宁侯府受了那么多委屈之后,我不敢和你说,有时候也不敢和春杏姐说,就只能自己哄自己,假装有个人关心我,我可以肆无忌惮和他撒娇,在臆想中磨炼出来的本事啊。” 这话说的既好笑,又惹人心酸。 苏子慕看着苏落,“姐,你没撒过娇?至少从乾州离开之后,你再也没撒过娇?你试试看,撒娇真的好有用的,能释放心里的压力,你和王爷撒个娇呗,他那么喜欢你” “对啊,我这么喜欢你。” 苏子慕话音未落,箫誉裹着一点笑意的嗓音低哑的从门口传来。 惹得屋里人齐刷刷看过去。 箫誉斜斜的靠在门框上,珠帘后,他嘴角带着一点笑,目光落在苏落的脸上,在苏落看来那一瞬,四目相对,箫誉嘴角的笑意放大,他朝苏落抬了一点下巴,“撒个娇呗。” 声音懒散中透着一点勾魂摄魂。 当着弟弟的面呢! 苏落脸颊腾的烧红。 “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声音没有。”苏落蹭的从凳子上起来,仿佛为了遮掩砰砰快跳的心一样,问他。 苏子慕人精似的拽了小竹子一把,拉着小竹子朝外走,走到箫誉身前,仰着小脸和他说:“我姐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王爷说。” 说完,转头朝着苏落做个鬼脸吐吐舌头跑出去了。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一出苏落的院子,苏子慕转头朝小竹子道。 小竹子半垂着眼看他,没说话,但目光示意询问:什么大事? 苏子慕笑嘻嘻踮起脚尖朝小竹子耳朵旁靠过去,咕哝着小嘴,压着声音巴巴的说了几句。 小竹子顿时脸色一沉,一口拒绝,“不行,太危险了,你当镇宁侯府是吃素的!” 苏子慕一点不怕小竹子沉脸,糖钴扭似的拽了小竹子的胳膊,撒娇,“可我就是想去,我想去的不行,要是不让我去,我今儿饭都吃不进去,晚上也睡不着,让我去,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你保护我,好不好?” 他扯着小竹子的胳膊晃,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人家,说这样腻歪的话。 七八岁的小竹子哪经得住他这么磨。 第125章 坐上 抬手一拨珠帘,箫誉进了里屋,嘴角眼底的笑意还在,甚至带了那么点不加遮掩的发坏。 “和我撒娇呢?什么时候开始?我都准备好了。” 箫誉说着话,好整以暇的在苏落对面的凳子上坐了。 苏落红着脸瞪他一眼,“没有娇。” 箫誉笑道:“真的呀?可我好想看你对我撒娇,怎么办?” 苏落心道:你怎么这么坏。 瞪他一眼,没理他。 箫誉啧了一声,“上次还说,感谢我呢,感谢我给你请封了郡主,怎么,嘉佑郡主谢人都是嘴上说说呀?上次咱们怎么说的来着?我记得我好像是说,你要感谢我,就下次主动点?” 箫誉简直坏透了,坏到了骨子里。 眼瞧着苏落一张脸涨红,他变本加厉,问人家,“能主动点吗?” 苏落不说话,这话怎么说,还要不要脸了。 箫誉拳头抵着嘴角低低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不能吗?但我今天心情不好。” 他装可怜。 有装可怜的,就有真心疼的。 苏落脸皮红着,连眼尾都带了点红,但忍不住关心,朝箫誉瞥过去,“怎么了?去码头那边事情办的不顺利?” 箫誉瞧着眼前活色生香的人,心头怎么安耐得住,但偏偏坐的纹丝不动,坏到家的道:“事情倒是办的顺,但是回来的时候,听说你在宫里被陈珩拉到了竹林。” 苏落倏地心跳一颤。 她最不希望今天在竹林的事箫誉是从旁人那里得知。 迫不及待的解释,“没发生什么,真的,我进宫前自己做了准备的,我把他用药迷倒了,我很快就脱身跑了,他什么都没有得逞,真的。” 苏落的解释那样急迫,让箫誉心疼,但是他面上一点不显,只道:“可我心里还是难受。” 苏落不和他撒娇,啧~好办,他和苏落撒娇不就解决了吗。 “心里难受的快要抽干我的力气了,就觉得一颗心让人捏住了蹂躏,外面说什么的都有,那些话不好听,我知道是假的,可我忍不住去想,如果你没有逃出来,如果陈珩真的得逞了” 箫誉半真半假,可怜巴巴看着苏落。 “落落,我真的好难受,安慰安慰我也不行吗?” 他这样看着人,说着这种话,苏落就是铁石心肠也让他磨软了。 珍珠绣鞋仿佛试探一般迈出一小步,苏落抿唇看着箫誉,想要过去安慰他,但是脸皮挂不住,还没正式成亲呢,她想。 可箫誉容不得她想。 眼见苏落迈出了第一步,他一声喟叹,伸了胳膊直接把人一拽,拉到怀里,半抱着让苏落坐了他的左腿。 人坏到骨子里的时候,有些动作是不经意的。 就像现在,明明苏落像个兔子似的,被人猛地箍进怀里,一颗心都要蹦出来,脸也滚烫,偏偏箫誉不做人,左腿还轻轻的颠了几下。 苏落像是一叶浮萍,被他上下颠颤,羞的就要挣扎起来。 箫誉既是把人抱住了,怎么可能撒手让她起来。 “别动,让我抱会儿,心里真的好难受,落落你不心疼我吗?” 苏落让他拿捏的稳稳的,果真就没再动。 箫誉嘴上说着讨可怜的话,动作却一点不收敛,大腿猛地上下一颠又左右一晃,故意松开圈着苏落的手,苏落差点从后面倒栽下去,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伸手圈住箫誉的脖子。 箫誉闷闷的笑出声来,“好抱吗?” 他看着人,一把抱紧,故意问,大腿又轻轻的颠了两下。 苏落快让他这流氓样折磨疯了,颤颤的看着他,软软的商量,“让我下去好不好?” 眼尾挂着红,脸颊灼烧着,连嘴唇都是刚刚被咬过带着一点莹润,箫誉不做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禽兽有人性。 不仅没松手,反而手臂收紧,将人紧紧贴住自己。 他低哑着嗓子,说着不正经的下流话。 “你不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以前你在别人府里,我只能背地里惦记你,现在你就在我腿上,你说我舍得松开吗? 你感觉不到我身体的变化?” 苏落被他紧紧抱着,两人贴的这样近,他什么变化她自然是心惊肉跳的知道的清清楚楚。 眼泪都快让人家折磨出来了。 “让我下去。”苏落软乎乎的商量。 这商量落入箫誉耳中,就是粘腻的调情。 他眼眸微暗的看着眼前的人,苏落本就是妩媚的面相,此时动了情,那张脸更是让人魂魄震颤。 “我是真的难受,心里难受,之前你心里难过的时候,我是怎么安慰你的,你也安慰安慰我,好吗?” 在刑部大牢,在这间屋子,箫誉安慰她,就是 想起上次箫誉吮吸她的嘴唇,苏落不光脸红,全身都红了。 她几近哀求的看着箫誉,想让人把她松开。 偏偏箫誉只轻轻颤了颤大腿,蛊惑哄骗,“真的,心里好疼,给我一点甜的,落落。” 他声音那样轻,两人离得这样近,粘腻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苏落不知是鬼使神差环还是中了箫誉的蛊,颤着羽睫一点一点朝箫誉靠近过去。 刚刚喝过水,箫誉的嘴唇带着一点微凉,刚刚碰触到,苏落便觉得心头像是炸了一样,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隐约感觉到好像一只手摁到了她的后脑勺,霸道而有力的将她虚虚碰到的嘴唇往下压实,跟着,她唇瓣便被含住,然后用力吮吸。 箫誉抱着她的手也并不怎么老实。 怎么说呢,素了这么多年的老流氓,忽然开荤了,能老实才有鬼。 苏落让亲的软成一汪水,瘫在箫誉的怀里,被人结结实实的抱着,就在她四肢百骸都酥麻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落落,张嘴,好不好?” 那声音嘶哑着,压抑着,又滚烫着。 苏落被蛊惑的连思考都没有。 让张嘴,就真的张嘴了。 然后 箫誉如同打仗一般凶悍的攻略进来时,苏落只觉得全身不一样了,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心跳的更快,身体软的更厉害,嗓间 根本无法控制的发出几声自己都觉得不堪入耳的声音。 第126章 抢走 在那声音溢出嗓间的一瞬,苏落只觉得箫誉猛地把她抱得更紧,两条胳膊就像是两条铁棍一样,紧紧的把她锁在怀里,怎么抱都不够似的。 静谧的屋里,只有不断发出的暧昧又缠绵的水渍声和衣料窸窣声。 是接吻的声音,和禁不住的难耐的声音。 让人情难自禁又面红耳赤。 苏落让亲的软趴趴的,乖乖倒在箫誉的臂弯里,箫誉几乎是喘着粗气从她嘴唇离开,又克制不住的在嘴角嘴唇亲了许久。 “怎么这么乖?”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箫誉这种老流氓。 他抱着人,怀里的人双手交叠放在心口,躺在他的臂弯里,一双湿漉漉的眼眸颤颤的看着他。 若一汪春水,碧波荡漾,春思无限,敛不住,拢不合,就那么汩汩的直往人心头钻,一潮一潮。 箫誉一手兜着人,一手抹掉苏落嘴角的粘湿,却又克制不住的用拇指的指腹将那本来就红润的嘴唇揉搓。 “落落。” 四目相对,望着苏落那眼神,那眼神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而变幻,春情无尽,箫誉动情的低叫。 苏落颤颤的腻腻应他一声。 却被箫誉捂住嘴。 “嘘,别出声,我现在不能听你的声音,会受不了。” 什么受不了,哪里受不了,苏落躺在人的腿上,知道的一清二楚,羞的不行,忍不住挪了身子想要离开。 箫誉箍着她的腰,克制着说:“别动,真的会受不了。” 准确的感觉到刹那间的变化,苏落瞬间身体一僵,不敢再动。 箫誉抱着人,心满意足的喟叹,“舒服吗?” 苏落大睁眼看着眼前的人,心道:真是不要脸到家了,这是能问的? 箫誉不知脸皮为何物,逼着人家姑娘和他一样没脸没皮,又问:“我亲你,舒服吗?” 苏落不理他,干脆转了视线不看他。 箫誉忍着笑,凑到人耳边,气息直扑人耳朵眼的说:“舒服,我听见你叫了。” 苏落全身汗毛都在抖,含着嗔狠狠瞪了箫誉一眼,抬手将他推开。 箫誉不做人,一把抓了苏落的手,手指并拢,他在人家指尖儿亲了一下,看着苏落,“真好听,我喜欢听。” 苏落干干净净一个姑娘,给陈珩当未婚妻的时候都没经历过这种事,现在让老流氓这么抱着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有一种活不出去的感觉。 “让我下去。” 箫誉捉着人家的手,不要脸的颠了一下腿。 “舍不得,让我再抱抱,还没好呢。” 是还没好呢。 大腿一颠一颤,苏落感受的明明白白。 “让我下去就好了。”这种不要脸的话,苏落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她亲口说的,说完,还补充,“我不下去,你好不了。” 箫誉笑起来,坏透了,“我什么好不了?” 苏落顿时瞪圆了眼,我天,这是人能问出来的话? 箫某人不光问了,还又颠了颠大腿。 眼看小姑娘让自己欺负的不成样,箫誉多少升起一点人性,哄她,“告诉我刚刚舒不舒服,我就让你下去。” 苏落恶狠狠看着他,“不舒服。” 她以为是恶狠狠,但春情未褪,怎么都是调情。 箫誉扬眉,配合的很,“不舒服?你有比较?” 看看这人多坏,这问题刁钻的。 苏落咬牙切齿的道:“没有,就是不舒服,让我下去。”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人捉住了动弹不得,箫誉逼问,“真的不舒服?这是我第一次这样亲你,也从来没亲过别人,我技术这么差?” 占完便宜还要装可怜。 可偏偏就是有人吃他这一套,苏落着了他的道,“也没那么差。” 箫誉憋着笑,“没那么差,意思是,舒服?” 苏落恼羞成怒一样,抬手给了箫誉一巴掌。 看似用力,可软绵绵的巴掌打在箫誉脸上,连声音都不脆,更不要说疼,她凶巴巴瞪着人,“让我下去。” 箫誉不敢再欺负了,怕真给人欺负哭了,到时候谁心疼谁知道。 意犹未尽松了胳膊,却又忍不住嘴上占点便宜,“再有四天还是五天?” 他是问成亲,问洞房花烛夜。 苏落没理他这一茬,一从箫誉身上起来,立刻两步走远,离得他远远的。 箫誉转手倒了一盏凉透了的茶,仰头灌了,“你怎么那么聪明,进宫还知道提前往帕子上弄点药粉?药粉是自己做的?” 箫誉不再纠缠之前舒不舒服的话题,苏落大松一口气。 “我爹以前教过我的,没想到真用上了。”苏落靠在桌沿上,垂着眼说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划拉着。 箫誉道:“怎么不问问我和云霞的事?” 苏落抬眼,眼尾的红晕还未褪去,看着他。 箫誉迎上目光,一笑,“我和云霞的确是算得上一起长大,但那时候都是小孩子,有伙伴之间的友谊却没有男女之间的欢爱。 后来长大了,通人事了,知道男女有别了,我就没有单独和她玩过了。 再后来,我爹出事,我们家看似荣华似锦实则风雨飘摇,我每日忙于奔命自保,更无暇顾及那些。 旁人怎么说我或许管不住,但是落落你要信我,我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也不是不负责任的。 我说娶你,那是深思熟虑过的。 我爱你,而且你嫁给我比你自己带着子慕日子会更好过,所以我才会说娶你。 今儿的事,我给你报仇好不好?” 苏落眼睫轻颤,“太后娘娘已经赏赐了我许多东西。” 箫誉笑道,“那算什么,旁的更重的话我不敢说,但是这点事,报个仇,你夫君还是做得到的。” 苏落不得不说,箫誉这句话,真真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云霞今儿这赏花宴,奔着就是要往死里害她的目的办的。 虽然结果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难道就因为云霞没有得逞就这么算了? 苏落心里不痛快。 哪怕太后赏赐了不少东西,她心里也不痛快。 只是不痛快又如何,她还能反抗太后? 可箫誉现在说,要给她报仇。 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平安急迫的一声通传。 平安就立在窗沿下,声音焦灼,“王爷,不好了,镇宁侯府在京都的药堂让人一把火烧了,京兆尹和京卫营的人过去,说药堂那边柜台里的现钱都被抢走了。” 第127章 嗤笑 箫誉闻言一愣,隔着窗子问,“查着凶手了?” 平安道:“没有,京兆尹那边在维持现场,刑部的人已经往过赶了。” 如今箫誉身上担着职务,挂在刑部,出了这种事他自然是得过去走一趟,尤其这事儿还是出在今儿这场宫宴之后,难免不让人多心。 箫誉起身,朝苏落道:“晚饭不用等我了,我去现场看看,要是结束的晚,我明儿上午过来看你。” 苏落原本靠着桌沿站着,默了一下,离开桌沿朝箫誉走过去。 箫誉正要抬脚离开的动作一顿,半垂着眼看她。 眼瞧着人走到自己跟前,箫誉轻声道:“怎么了?” 苏落抿唇。 箫誉对她的好,把她一颗心填的满满的。 箫誉说的话,她也记得。 他说,让她主动点。 苏落纤细的手臂轻微的抖着,活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过,但现在苏落想要主动对箫誉好些。 她隔着一拳的距离,环腰抱住箫誉,笨拙又羞赧的踮起脚尖,在箫誉下巴上亲了一下,“我等你。” 三个字说的颤颤的。 箫誉喉结滑动,眼眸发沉,抬手把人一箍,手臂收紧,直接将那一拳的距离消除,两人隔着衣料贴近,箫誉手捏着苏落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好乖,因为我说要给你报仇?” 被人这样箍着,这样迫使抬头,又是自己主动过来亲的人,苏落脸皮没有箫誉那么厚,不敢抬眼,只眼睛斜斜看着旁边桌上箫誉刚刚用过的那只杯子,但忍着害羞道:“我也想对你好。” 箫誉忍了,但忍不住。 这特么哪个男人顶得住呢! 捏着苏落下巴的手略微用力,不及苏落因为疼而蹙眉,他猛地弯腰将人打横抱起,直接走到床榻。 苏落顿时心跳抽起,因为惊慌睁大了眼。 箫誉把人放到床上,看着苏落圆睁的眼睛,像只小鹿一样带着不安,他沉声道:“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苏落紧张死了,没说话,扑闪了一下眼睛。 箫誉摩挲她的脸,她的唇,最终手指不老实的挤进唇缝,拨弄那软舌,一下,一下,快了慢了,进了出了。 箫誉紧紧的盯着苏落的脸,不错过她面上哪怕分毫的神情变化,最终忍不下去,手伸了出来,带着粘湿盖住苏落的眼,咬了后槽牙忍着身体里喷涌的火气,道:“对不住,实在太想你了,别怕,我舍不得现在碰你。” 在苏落被折磨了半晌的红唇上落下一个吻,箫誉起身离开。 镇宁侯府开在京都的药堂就在鼓楼大街最繁华的地段。 上下两层,气势恢宏,是京都最大的药堂,里面光是坐诊大夫就有八位。 箫誉进去的时候,陈珩也在。 看到箫誉,陈珩一下脸色变得铁青,“南淮王来查吗?怕不是监守自盗。” 箫誉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径直朝已经到场的刑部尚书走过去,“什么情况?” 刑部尚书道:“是被两个人打劫的,那俩人应该是缩骨功高手,高一点的那个看上去七八岁的身高,矮一点的看上去四五岁的身高,脸上带着面具,手里拿着弓箭,进门就射杀。 前堂的伙计的大夫没来得及反应就让射中倒地,后面的人眼见这个动静没敢出来。 有目击者称,这俩人把前堂的人放到之后,在前堂和后院中间点的火,他们身上带了火油,火势起来之后,后院的人不知道前面倒地发生了什么,是后来火被扑灭,他们来了前面检查,才发现柜面上的现钱都没了。 初步判断是打劫。” 说完,刑部尚书皱了皱眉,朝箫誉那边吸了吸鼻子,又凑近了吸了吸鼻子,然后一脸嫌弃的看着箫誉。 “你怎么用这么娘气的香?” 箫誉愣了一下。 香? 旋即反应过来,顿时嘴角扯着一点笑,啧了一声,“出门的时候,我王妃舍不得我出来,纠缠了一会儿,她身上的香沾上来的,她近日来惯爱用这种味道的,这不是你一个单身男人能明白的。” 刑部尚书: 我特么有病啊多嘴问一句。 让这骚断腿的玩意儿塞狗粮。 金宝立在一侧,不安的看着陈珩的面色。 陈珩本来就铁青的脸色,在箫誉这话落下一瞬,变得更加难看。 他几乎眼底迸射着直白的凶光,朝箫誉看过去,那目光带着毫不遮掩的挑衅和发泄,“苏落以前喜欢药香,身上总是带着草药和什么点心混合的味道,现在变了吗?” 他这话一出,现场原本商议案情,勘察现场等各种嘈切的声音,顿时一静。 刑部尚书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特么的忘了,苏落原来是陈珩的未婚妻。 妈的! 这叫什么事儿。 瞥了一眼箫誉,刑部尚书立刻岔开话题,“刑部登记在册的那些江湖人士,有案底的,没听说谁缩骨功能高到这个地步。” 箫誉给刑部尚书这个面子,没搭理陈珩,只道:“江湖代有才人出,未必是有案底的,先按照现有的这些画肖像,画了张贴出去,抓人未必能抓的着,暂时先给其他人一个提醒,让大家多注意点。” 陈珩咬着后槽牙,脸上裹着黑沉沉的怒火。 “人抓不着?这是京都,这么大的药堂,光天化日的被抢了还被火烧了,我药堂那么些大夫都受了伤,这损失谁来赔付? 三天之内,你们必须抓到人。” 陈珩看着箫誉,说的咬牙切齿。 箫誉嗤笑。 “三天之内必须抓到?这人我敢抓,你们镇宁侯府敢认吗? 谁不知道镇宁侯府只手通天,哦,不是只手通天,你们是只手捅天。 什么人敢动你们镇宁侯府的药堂。 还是光天化日,还是这般恶劣的手段。 这不是明晃晃的挑衅么? 要么你们镇宁侯府作恶太多,遭了人家江湖人士的惦记,要么刚刚陈世子的话怎么说来着?监守自盗?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镇宁侯府自己找来的人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呢? 这是在宫宴上没占了便宜,想要找补呢?” 第128章 颂月 箫誉一句话,刺激的陈珩几乎双目喷火。 一想到在小竹林的时候,苏落竟然趁他不防备,用迷药将他放倒,陈珩就觉得从脚底板到天灵盖,怒火滚滚的冒。 她怎么下得去手! 她竟然真的下了手! 他攥了拳,咽不下这口气,两步走到箫誉跟前。 平安以为陈珩要动手,下意识往前一挡,被箫誉拦了一下。 箫誉冷眼看着陈珩,“世子有何指教?” 箫誉身上的确是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暗香,那香沁人心脾,和陈珩在小竹林的时候闻到的苏落身上的香一模一样。 以前苏落不用这样的香。 她身上常年都是药膳的味道,带着草药味的苦香,很好闻。 苏落会端着新做出来的各种糕点,凑到他跟前,眼底带着殷殷期盼,黑曜石一样亮晶晶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他味道好不好 现在人离了府,连身上的香味都换了。 仿佛抹掉了过去的一切。 陈珩嫉妒的发疯,出口却是,“你吃过她做的药膳吗?天不亮就起来做,做好刚刚我起床准备上朝,她专门提着食盒给我送到房门口,我打开盖子的时候,那药膳点心还是热的,冬夏无阻,日日如此。” 陈珩说的是挑衅的话。 可他自己心头却无半分痛快,只觉得苦涩。 他仿佛在这些话出口的时候,才真正的意识到,原来苏落在府里那五年,日日给他送药膳点心。 他当时是如何呢? 他嫌弃那点心热了冷了,他没空停下来哪怕看她一眼。 苏落当时眼底面上是有失望的 明明是来刺激箫誉,陈珩却自己先受不住了,死死的咬着牙关,逼着自己别再去回想,可偏偏记忆就像是被施了诅咒,以前从未留意过的哪怕一点细枝末节,现在都在脑海里放大。 箫誉略比陈珩高出半头,微垂着眼看他。 眼底带着一股鄙夷,“原来她在镇宁侯府那五年,身份不是未来世子夫人,而是府里的厨娘?你们镇宁侯府真有本事,杀了人家爹娘,还要拘着人家姑娘在府里给你们当牛做马?伺候人不说,还要羞辱人? 本王真是大开眼界,也幸亏落落幡然醒悟,不然,她爹娘在天之灵怕是都要被气的不得安生。” 箫誉一丁点嫉妒眼红吃醋愤怒都没有,面上只有嘲蔑。 那眼神那样的讥诮,仿佛利箭,直刺陈珩的心口。 陈珩怒不可遏,“分明是你买通邹鹤,在她面前演了那样一出戏,你挑唆她和镇宁侯府的关系,你让她恨我” 攥着拳,手背的青筋难以控制的隆起,彰显着主人此时的怒火。 陈珩一字一顿的道:“我不会让她嫁给你的,她只能是我的,我和她之间,她爱了我五年,你算什么!” 药堂里。 京卫营的人,京兆尹的人,刑部的人,林林总总三四十个,全都鸦雀无声的,陈珩的话音,一字不落的落入这些人耳中。 谁都不敢朝他俩这边看过来,却又把这场争风吃醋听了个明明白白。 箫誉冷笑,“陈世子还是先自保,今儿就有江湖侠士劫富济贫抢了你家的药堂,说不定明儿就有人杀到了镇宁侯府门上去。” 说完,箫誉没再理会陈珩分毫,转头朝刑部尚书道:“” 箫誉的话还没出口,外面忽然奔进来一个京卫营的人,他惊慌失措一头冲进来,“不好了,城南的锦绣布庄刚刚遭遇了打劫,柜面的现银全都让抢了,锦绣布庄让烧了。” “什么?”金宝之前在春溪镇被射中了小腿,现在伤还没有好利索,一个跛脚走到那京卫营的人跟前,一把扯了对方的衣领,“你说什么?” 这锦绣布庄是镇宁侯府的产业,但也不完全只是产业,这是陈珩埋在京都的一个收集情报的暗网联络点。 陈珩也脸色难看的朝那京卫营的人看过去。 箫誉不知就里,但陈珩和金宝的反应让他眉头一挑,和刑部尚书短促的对视一瞬。 布坊也是镇宁侯府的产业这一点无疑了。 只是,这药堂可比那什么布庄收益高多了。 药堂被抢被烧,陈珩都还顾得上争风吃醋呢,现在布庄被烧,陈珩却脸色巨变到颧骨处的肌肉颤跳几下? 布庄比药堂还要重要? 都是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狗,一下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就在刚才,我们巡视城南那边的时候,忽然听人哭喊,说是着火了,紧跟着就瞧见滚滚浓烟从那边冒出来,我们赶去现场的时候,锦绣布坊已经被烧了一大半。 京卫营巡逻的兄弟们已经组织灭火了,听从布坊里逃出来的伙计说,当时店里没有客人,突然进来一高一矮两个孩子,带着面具,进门就射杀。” 又是一高一矮两个面具人。 箫誉顿时一声轻笑,抬手拍拍陈珩的肩膀,“坏事做尽了,留心半夜有人敲门。” 说完,箫誉抬脚朝外走,“走,去布庄瞧一下。” 刑部尚书顿了一下,跟上箫誉。 京都一天之内连着被火烧抢掠了两家商铺,还都是镇宁侯府的产业,一时间坊间众说纷纭,镇宁侯府再次陷入舆论的旋涡。 只是这谣言传着传着,不知何时,变了味道,竟然颇有几分统一口径的样子。 官府还没给出官方结果,坊间就定了案,说:是镇宁侯当年用残忍的手段害死了京都知名戏班子里两个学徒,人家冤魂回来索命了。 这传言越传越邪乎,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镇宁侯当年是为什么残忍杀害对方的缘由都说的清清楚楚,手段说的清清楚楚。 苏落坐在别院的花架下,听春杏学舌外面的话,听得瞠目结舌。 箫誉才从府里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外面竟然就传成这个样子? 跟着,苏落心口猛地一跳。 忽然想起,在春溪镇的时候,苏子慕想要留下小竹子,央求苏落在药堂救人那时,好像说他做过一个梦。 梦里他被镇宁侯府卖进了戏班子。 那戏班子好像是叫颂月班? 苏落手指一颤,看着春杏,“外面有没有传言说这戏班子叫什么?” 春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闪着围观不嫌热闹大的兴奋,“颂月班。” 第129章 要见 相同的名字让苏落心尖发抖。 她稳了一下呼吸,朝春杏道:“这个颂月班,在京都很出名?” 春杏道:“当然,之前颂月班还在的时候,京都很多高官家里做寿或者什么,都要请颂月班的过去唱几天的。” 苏落从来不知道这些,“颂月班不在了吗?什么时候不在的?” 春杏想了想,“就是小姐来镇宁侯府那年,五年前,班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宣布解散了颂月班,班主连夜离开了京都。 按理说,这样的戏班子里,别说名角,就是寻常的角儿,其他戏班子也愿意收,可颂月班解散之后,戏班子里从大到小,没有一个留在京都的,全都离开了,当时传言就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颂月班的班主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连累了戏班子里其他人,反正当时就众说纷纭的,谁能想到,时隔五年,这事儿又让翻出来了呢。” 春杏幸灾乐祸的说,只要镇宁侯府出事,她就快乐加倍。 苏落一颗心却是默默的安稳了几分。 五年前戏班子就不在京都了,那也就是说,苏子慕说的那个梦,其实并不是真实存在 苏落觉得自己有病。 她刚刚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苏子慕真的被卖进了戏班子,可明明苏子慕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和她分开过。苏子慕今年才五岁。 她让苏子慕说的那个梦搅合的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竟然。 左手的手指无意识的捏了捏右手的指尖,苏落道:“当年就有过传言说戏班子的人被镇宁侯杀害吗?” 春杏摇头,“这个倒是没有听说过。” 正聊天,一个婢女从院子外面进来,上前行礼,“长公主殿下请苏姑娘去一趟府里。” 苏落一愣,一面起身朝屋里走,一面问,“现在?殿下说什么事了吗?” 那婢女摇头,“来传话的是长公主府的小厮,倒是没说什么事。” 玉珠原本跟在苏落身后,闻言道:“小姐先去更衣,奴婢去瞧瞧来的是谁。” 玉珠之前一直在长公主跟前伺候,对那边府里的人事了解的很清楚。 她离开不过片刻便折返,正好苏落换好了出门的衣裙。 玉珠笑道:“是二门处的小厮,以前长公主出门的时候,他曾跟过车。” 这意思便是这通传话并无意外。 苏落笑了笑,留了春杏在家,带着玉珠出门直奔长公主府。 马车辘辘,穿过人声鼎沸的鼓楼大街,苏落坐在车内无事,挑起一点车帘朝外瞧,眼底带着稀奇。 她在京都住了那么久,还没正儿八经怎么看过京都的街头呢。 商铺栉次鳞比,满大街的男男女女或欢喜或嗔怒,那样鲜活,猛地苏落眼皮一跳,一把扯了旁边坐的玉珠,“你看看,那个是不是子慕和小竹子?” 苏落瞪大了眼朝外瞧,玉珠探身过来,顺着苏落所指望过去。 就见一高一矮俩小孩儿正从热闹的鼓楼大街拐入旁边略显寂静的巷子里,苏子慕的手里好像拿着一个面具。 玉珠看清楚了,苏落也看清楚了。 只是玉珠不知道苏子慕曾经提过的那个梦,只面色寻常的道:“是子慕少爷,小姐要叫他吗?” 苏落却再次被苏子慕提过的那个梦萦绕住,心跳的有点快。 一高一矮,带着面具不会是苏子慕和小竹子的,他俩就算是跟着师傅学功夫,这才学了多久,还没有一个月呢,怎么可能有那么出神入化的功夫去把人家铺子打劫了呢。 不是的,肯定是她想多了。 苏落简直觉得自己有病,她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觉得今儿那逞凶的面具人是苏子慕和小竹子呢。 她有一大把通顺的道理能说服自己,可心里就是不踏实。 回去她得问问苏子慕。 那一高一矮已经从视野消失,苏落怔怔然晃神,不知道想了多久,胳膊被玉珠轻轻推了一下,“小姐,到了。” 苏落一个激灵从搅不开的思绪里脱离出来,马车已经进了长公主府的二门,停下。 玉珠率先下车,扶了苏落下来。 已经候在这里的婢女笑着迎上前,“老太太等了苏姑娘好一会儿了,快随奴婢来。” 不及苏落开口,玉珠先蹙眉,“老太太?” 那婢女笑道:“昨儿殿下将老太太和老爷子接了回来,知道王爷要成亲,老太太一直惦记着想要见见苏姑娘呢。” 玉珠看着她,“不是长公主殿下要见,是老太太要见?” 那婢女笑容略僵一瞬,含糊道:“都要见的。” 玉珠看着她,“长公主殿下在府里吗?” 婢女知道玉珠先前是跟着长公主身边做事的,有些畏惧她,可抿了一下唇,那婢女道:“在的呀。” 玉珠狐疑看了她一眼,话音才落,一个面生的婆子从内院出来,一眼瞧见她们,立刻顿了步子皱眉,“怎么还不快走,老太太要等不及了,殿下催呢。” 殿下催呢,那也就是长公主真的在。 既是在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玉珠跟在苏落身后,加快脚步直奔内院,去的却不是长公主住的正院,而是西北一处偏院。 一进院子,玉珠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院子里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是玉珠眼熟的。 院子里立了一个三十多的汉子,两个十几二十出头的婢女,一个四五十的婆子,她全没见过,这几个人见她们进来了,全都明目张胆的看过来,目光落在苏落身上,赤裸裸的打量。 婆子和婢女也就算了,怎么会有汉子在这院子里。 玉珠转头问带路的婢女,“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在内院?” 那婢女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传话,老太太这边伺候的人,都是跟着老太太从老家来的,那个什么,玉珠姐和苏姑娘快进去,我我先走了。” 把人带进院子,引路的婢女匆匆留下一句话转身朝外走。 前面走的那婆子回头看苏落和玉珠,“还磨蹭什么!” 语气很是不耐烦。 第130章 错了 太不正常了。 苏落和玉珠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带着提防。 可这里是长公主府,长公主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南淮王有多喜欢苏落,长公主更是对苏落宠爱有加,长公主和南淮王才是这里的主子,主子喜欢的人,应该不会有下人敢作乱。 再说,要见苏落的人是箫誉的祖母。 苏落没道理转身就走的。 有些话苏落不好说,可玉珠作为一个婢子却没有那么多顾及,她朝前面催促的婆子道:“长公主殿下就在屋里?” “怎么,长公主不在,我连见一见我孙儿媳妇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婆子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犀利的不满,带着很大的怒火和怨气。 玉珠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酱红色衣裙的老妇人从屋里出来。 她旁边跟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那姑娘搀扶着老妇人,在玉珠看来的时候,糯糯的说:“老太太别动气,人家苏姑娘这不是来了嘛。” 这就是箫誉的祖母了。 这见面的开场简直太不愉快了,苏落心里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屈膝行礼问安,“苏落见过老太太,老太太万福。” 苏落问安,那老太太却没言语。 任由旁边的姑娘扶着,就站在门口的屋檐下、 苏落半屈膝福在那里,有些错愕,这个姿势维持的时间长了根本立不住,腿麻不麻不好说,可身子容易往一侧偏。 眼看维持不住,苏落正要直起身来,头顶传来那老太太的声音,“你就是誉儿看上的女人?” 用词带着嫌弃。 苏落站直了,客气道:“我是苏落。” 老太太显然对她站直了身体十分不满,“我还没说让你起来,你倒是自觉,就起来了,在我们老家,新媳妇拜见长辈的时候,是要行跪礼的。” 玉珠立刻在旁边插话,“老太太或许不知,苏姑娘是陛下御封的郡主,按照规矩,寻常人见了嘉佑郡主都该行礼问安的,您是长辈自然不用,但是其他人,该有的规矩还是得守着,不然传出去,丢的是长公主府的脸。” 玉珠这话一落,立在老太太旁边的姑娘顿时脸色一白,咬了咬唇,很轻的哼了一声,却没动作。 院里没站一个长公主府的人,那汉子,那婆子,那俩婢女,也全都没动作。 他们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嗤笑一下,“我当祖母的,跟前人见了孙媳妇还得行礼问安?天底下还有这种规矩呢?若是说规矩,那在我们老家,像这种被人撵出来不要的姑娘,是该捆了手脚要么烧死要么浸猪笼的,不守女德,怎么还有脸出来见人。” 她声音顿了一下,恶毒的看着苏落。 “你给镇宁侯府的世子做了五年的未婚妻,这期间,你们就一点男欢女爱都没发生过?谁信呢,知道你是未婚妻,那镇宁侯府的世子就忍得住不碰你?就你这模样,是个男人就忍不住,五年呢,你们一个屋檐下” 她说的不堪入耳。 苏落听不下去,挺直了脊背看着对面的老太太。 “我和王爷的婚事,是陛下圣旨赐婚的,您若是觉得不妥,可以进宫面圣,或者去宫门口击鼓鸣冤,告诉陛下,说他错了,他不应该金口玉言圣旨赐婚,应该烧死我,您去,去教陛下做人。” 玉珠唯恐苏落性子绵软吃了亏,正要帮她顶回去,反正她一个婢女,不存在什么孝道问题,她是长公主跟前的人,这老太太也处置不得她。 没想到苏落先一步开口。 玉珠简直想要给苏落鼓掌。 教陛下做人可还行? 苏落目光平静的看着老太太,“您作为王爷的祖母,派人传话让我来府里,是为了告诉我陛下错了呢?还是为了天伦之乐呢?我尊重长辈,您为了什么,我就满足您什么,好吗?” 玉珠算是看出来了。 苏落瞧上去软乎乎一个人,甚至用软乎乎的声音说着话,可这话说的却够劲儿。 老太太显然没料到苏落敢这么顶撞她,瞬间脸色铁青,“你放肆,你就是这么尊重长辈的?跪下!” 老太太旁边的姑娘很轻的摇晃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算了,听说王爷很喜欢她的,您这样,王爷知道了不免动怒。” 说完,转头给苏落使眼色,“快陪个不是,老太太向来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的。” 苏落笑盈盈看着这个冒着浓浓茶气的姑娘,顿了顿,“好啊。” 说完,目光落向老太太,“我错了,您别生气,我不应该让您去教陛下做人的,毕竟您的身份可能您真的去教了陛下也未必听,而且您也未必真能见得着陛下,去了大概率就是自取其辱,怪丢人现眼的,是我思虑不周了。” 老太太差点让这话气的原地闭眼。 苏落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跟着便有长公主的声音靠近过来,“谁把嘉佑郡主叫来的?真是反了你们,还敢假传话,等我腾出功夫,一个个收拾。” 听着长公主的声音靠近到院子门口,玉珠正要折返迎过去,错眼不见就见苏落笔直的跪了下去。 玉珠: 瞬间瞪大了眼。 跪下去的苏落,前一瞬还在软软的用软刀子怼老太太,后一瞬就哭了出来。 美人落泪,委委屈屈。 “老太太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和长公主殿下和王爷说,我配不上王爷,我一个被镇宁侯府撵出来的人,应该被浸猪笼。 我这样的人,让老太太蒙羞了。” 老太太: 你特么! 长公主知道老太太借了她的名义传话,唯恐苏落受委屈,一回府立刻就赶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就听到这样的声音。 长公主一脚踏入院子,就看到苏落跪在院子当中,哭的颤巍巍的说这样的话,而老太太被人扶着,立在屋檐下,面孔狰狞的瞪着苏落。 一院子老太太从老家带来的人就这么直愣愣的杵在院子里围观。 其中还有那个三十多的汉子。 腾的一股火从长公主心口蹿起。 第131章 能信 长公主怒火裹着面庞,在门口顿了一下,朝院子里走进去。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落落了,哭成这样。” 长公主没看老太太,直接走到苏落跟前,伸手去扶苏落。 苏落技艺高超无师自通的瑟缩着躲了一下,“我脏。” 两个字,刺的长公主伸出去的手颤了一下,她缓慢的站直了身体,手虚虚的搭在苏落的发顶,看向立在屋檐下的老太太。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长公主的声音平静,但是面无表情的面孔让她这平静的声音裹着一层冰渣子。 老太太旁边的姑娘立刻上前一步,屈膝行礼。 “长公主殿下明察,老太太知道苏姑娘过来,着急想要见见她,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哪知道苏姑娘来了就嘲讽老太太是巴着长公主府的吸血鬼。 说驸马爷都死了五年了,老太太还要吃着喝着用着长公主府的。 她说话实在难听,老太太气不过,只呵斥了她一句不知礼数,正好殿下您就过来了。 苏姑娘突然就跪下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殿下明察,我们也不知道苏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说那些。 老太太只是想要见见她。” 说着,这姑娘忽然转身跑回屋里,不过转瞬,又跑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匣子,打开盖子,送到长公主面前。 “殿下,这是老太太给苏姑娘准备的见面礼,这是萧家的传家宝,老太太准备送给苏姑娘的。” 长公主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那是她生下箫誉那年,老太太来府里短住提到过的一套头面,当时老太太说,这是萧家的传家宝,传给孙媳妇的。 驸马还在旁边打趣,说就算是生下女儿,一样可以送。 物是人非。 这头面还在这里,还未送出去,驸马人却没了五年。 猛地见到这旧物,长公主心口瞬间涌上酸涩。 老太太觑着长公主的面色,叹了口气,“誉儿真心喜欢她,这东西我就送给她,我在老家住惯了的,在京都倒是有些水土不服,还是回去,知道你们都过得好,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济源在天之灵也该是踏实的。” 她猝然提到驸马的名字,长公主看着匣子里的头面,抬手很轻的摸了摸。 萧济源说过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那姑娘捧着匣子,眼见长公主垂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匣子上,她不免得意的朝苏落投去一瞥,目光里全是挑衅。 苏落跪在地上,暗自叹息,果然她在茶艺这条道路上,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看看人家,准备的多充分。 果然,学无止境啊。 玉珠立在一侧,急的额头冒出汗珠子,她想说老太太和这姑娘都在胡说八道,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又总不能让苏落跪在这里受了这个不明不白。 就在玉珠火急火燎想不出一句妥帖的反驳之语时,长公主忽然一收手,抬眼朝老太太看过去。 “既是母亲在京都住着不舒服,我也不好勉强,不然济源在天之灵该埋怨我横行霸道不知体贴人了,明儿一早我让安排人送您回去。” 长公主说的温和,说完,甚至还抬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老太太一张脸,五官伴着表情,刹那间僵在那里。 啥? 她听错了? 捧着匣子的那姑娘也愣住。 难以置信的看着长公主。 刚刚不是都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怅然难过了吗?难道不应该转头怒斥苏落?难道不应该冲着苏落大发雷霆?难道不应该让人立刻将苏落撵出去并且取消这婚事? 怎么会这样? 长公主怎么会安排人把她们送走? 他们好不容易来了京都,怎么会愿意走! 可说想要走的话是老太太亲口说的,现在长公主这话也不过是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应诺了。 这这如何是好。 老太太一颗心焦灼,那姑娘一颗心更焦灼,她俩齐齐被架在火上烤,连反驳都反驳不得。 索性旁边站着的婆子反应的快,赶紧道:“王爷婚事还没办呢,老太太您大老远的过来,不就是为了看王爷成亲吗?虽然水土不服,可到底再坚持坚持,没几天了,也就是四五天的事了。 您不是说,等王爷成亲的时候,要替驸马爷送给王妃一个礼物吗? 这您要是走了,旁人代替您送,总是差点意思的,除了您和老爷子,谁还能代替驸马爷啊。 王爷成亲,驸马爷也该在现场看着的。” 跟着老太太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对驸马的一往情深,张口闭口不离驸马爷。 老太太抹泪,叹气,“罢了罢了,我再坚持两天,是我自私了,济源济源他必定是想要看着誉儿成亲的。” 长公主温和道:“既是如此,那母亲就再忍耐几天,等婚事结束我再安排人送您回去,您放心,婚事一结束,我必定第一时间让您回老家,绝不多耽误一刻钟。 我瞧母亲有些乏了,正好我和落落有话说,就不打扰母亲了,母亲歇着。” 说完,长公主转头弯腰扶苏落,“走,去我院里说话。” 不等苏落起,长公主忽的朝玉珠道:“你主子跪的时间久了,腿麻起不来,你来抱她一下。” 被腿麻了的苏落让玉珠一个打横利索抱起,连行礼都免了,直接离开了院子。 等出了院子,玉珠将苏落放下,苏落跟在长公主一侧朝长公主的院子走。 “吓着了?”长公主偏头看苏落,声音温和至极。 苏落有些羞愧自己刚刚的欺骗,抿了抿唇,正要如实相告,长公主忽然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刚刚跪的挺冤枉的?” 苏落一愣,错愕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眼底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和箫誉很像。 “我进去的时候你才跪的?我隐约看到了,没事,别怕,知道告状是好事,我和誉儿都怕你性子软,受了委屈不敢说呢。” 长公主这份体贴,让苏落全身像是浸泡在温泉水中一样暖和,她被温柔的包裹,呵护。 “殿下这样信我?”嗓子眼带着一点更,苏落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长公主道:“我不是信你,我是信誉儿,他二十几的人,第一次这样笃定的认定一个人,他是全心全意拿出全部去爱你,我信誉儿不会看错,我能信吗?” 第132章 塞人 不得不说长公主是个有手段的人。 她说出这样的话,把箫誉那份真情表达的明明白白。 哪个姑娘受得了婆家人这样的偏宠,哪怕心里没有十分的喜欢箫誉,也要因为这些话再增长几分欢喜的。 不过苏落对箫誉的感情,已经满了,溢出了。 她何尝不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去回应,甚至去主动。 一辈子也许很长,但是炽热就那么多。 迎上长公主温和但又带着某种气势的目光,苏落说的心口一致,“信得着。” 顿了一下,又觉得不够,又补充,“任何时候,都信得着,我可以拿我过世的父母发誓。” 长公主的院子在府中主路的最后一排,宽敞明亮,大气又不失别致,处处透着一股子矜贵。 给苏落上了茶点,两人没有分主次,隔着圆桌相对而坐,长公主传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当着苏落的面问话,“老太太今儿都见了什么人?” 贴身嬷嬷道:“殿下今儿进宫的时候,宫里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来了咱们府里,去和老太太那边说了会儿话,说是奉了太后的口谕来看望老太太。” 长公主扬眉,“太后跟前的嬷嬷?” 她的贴身嬷嬷道:“是,杨嬷嬷。” 杨嬷嬷是太后最信任的人了。 长公主面上带着一层疑惑,转脸看了苏落一眼,“今儿太后娘娘让我进宫,说的还是宫宴的事,说让你委屈了,云霞也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做出那些事什么的,让我安抚你一下。 云霞从小在太后跟前长大,太后对她,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这种事,她偏袒着再正常不过。 咱们不说原谅不原谅,她害咱们,咱们就没有任何道理原谅,但是要让太后给你一个公允去处置云霞,那是不可能的。” 苏落点头表示明白。 长公主蹙眉,“可杨嬷嬷又来府里见了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你把刚刚的事仔细和我说说。” 苏落便一字不落的将自己是如何从别院离开,又是如何见了老太太说的仔仔细细。 老太太那些话让长公主的脸色发冷。 待苏落说完,长公主抬眼去看自己的贴身嬷嬷,那贴身嬷嬷立刻会意,“老奴这就去把人带来。” 带的正是那个去别院传话的小厮,和在二门处接了苏落将她引到老太太院子里的婢女。 两人齐齐跪在长公主面前,还不等长公主发话,已经抖得瑟瑟缩缩。 眉眼带着一股上位者不可小觑的威严,长公主端了茶抿了一口,“你们拿的是长公主府的例银,吃的是长公主府的饭菜,穿的是长公主府的衣裳,如今却对长公主府的王妃做出这种事? 是本宫太宽宏大量了还是王爷太宽宏大量了,给了你们这样的勇气?” 那婢女苍白着脸不住的哆嗦,嘴唇紧紧抿着。 那小厮却是没受住这份威严,几乎是立刻就招了,“奴才知错了,是奴才猪油闷了心,让老太太收买了,奴才去传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老太太要如何,真的只当她是想要见见嘉佑郡主。” 小厮并不知道在老太太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长公主这问罪的架势,傻子都能猜到,苏落是在那边受了委屈。 小厮都快后悔死了。 为了那五十两银子,他这是断送了自己。 懊恼的脸色发青,小厮拼命磕头,“殿下饶命,奴才当真以为是老太太要见嘉佑郡主又怕嘉佑郡主不肯来,她才假借您的名义,奴才真的没想过旁的。” 长公主没理他这一茬,只问,“她给你什么好处?” 小厮一个哆嗦,惊恐的看着长公主,“五,五十两。” “五十两就能收买你的忠心?本宫府里不养这种狼心狗肺的,来人,拖出去,送到老太太门口,杖毙!”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把人怼在老太太门口杖毙,这是杖毙了小厮吗?这是杖毙小厮的时候同时杖毙老太太那不安分的心。 苏落没觉得残忍或者过分,只觉得学到了。 那小厮一听这话,吓得气都上不来了,拼命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苏姑娘我错了,苏姑娘饶命” 没人理他。 他喊了几句饶便被进来的两个小厮拖了下去,凄惨的叫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跪在那里的婢女已经抖得跪不住,整个人瘫坐在地。 长公主拨弄了一下指甲,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自己说,别等本宫问。” 阴冷的语气偏偏说的四平八稳没有一点起伏,却更让人骨子里生出畏惧和惶恐。 “奴,奴婢,奴婢,奴婢知错了,殿下饶命啊。” 长公主没说话,这求饶的声音空荡荡的飘在诺大的屋里,在绝对的威严下显得那么孤廖无助,弱小单薄,又可笑至极。 她不得不开口说实话。 “是,是老太太跟前的浅儿姑娘吩咐的奴婢,让奴婢将苏姑娘引到老太太屋里,起初奴婢是不愿意的,可浅儿姑娘说,如果奴婢答应,将来王爷娶了王妃,她有办法让王爷收了奴婢。 奴婢,奴婢一直心悦王爷,就,就鬼迷心窍听了她的话。 殿下,奴婢真的知错了,是奴婢心存妄想了,奴婢已经醒悟了。” 长公主仿佛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就你?想爬王爷的床?” 目光瞬间厌恶。 当初她和驸马成亲,老太太是来府里短住过得,那时候老太太也不安分的想要让驸马跟前再收一两个,美名曰开枝散叶。 一是皇家规矩,驸马不得纳妾,二是驸马待她一心一意根本没有别的心思。 这才让老太太歇了那些妄想。 当时没有给驸马跟前塞了人,这是心中抱憾,如今要在誉儿这里满足多年前的夙愿? “带着她去前院,召了府里上下的人都过去,让她当着大家的面把刚刚的话说一遍,说完杖毙。” 毫不拖泥带水的吩咐完,这婢女哭嚎着被带了下去。 等人一离开,屋子里干净了,长公主转头朝苏落道:“我之前说要办一个酒坊,前些日子一直在准备着,现如今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我把酒品的方子给你,你先看着,一会儿咱们商量一下。 我去一趟老太太那里。” 第133章 掌嘴 长公主府的西跨院。 长公主的婆婆余氏灰白着脸,咬牙切齿的将手中一盏温热的茶连茶带杯盏的砸了出去。 “我是她的婆母,她竟然这么对我,把人拖到我院子门口杖毙是什么意思,她连我也想杖毙吗!济源死了,她就这样对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余氏气的浑身发抖,啪啪的拍桌。 一侧,萧蕴浅温声的劝慰,“您别生气了,火气大了伤身,从老家一路折腾的来京都,路上颠簸已经让身子骨不舒坦,现在这么气着,气坏了如何是好,您还等着抱重孙儿呢。” 萧蕴浅是余氏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伺候丫鬟,买的时候才十岁,精挑细选的好模样,原本是想要养个年养大了再送到萧济源房里的。 萧济源娶了长公主,余氏想要享受皇家这泼天的富贵,又不想被长公主的身份压制,就想往萧济源跟前送一个和自己贴心的人帮她控制着萧济源。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五年前萧济源战死沙场。 萧济源一死,这萧蕴浅也就没了别的指望,就跟在余氏身边做她的贴身丫鬟,养了五年,如今十五了,模样张开了,算得上是清秀佳人。 当时被余氏买回去,萧蕴浅就知道自己的归宿,后来萧济源死了,她那颗攀高枝的心也没歇了。 她还这么年轻,没了萧济源,还有箫誉呢。 只要她能牢牢的抓住余氏的心,总有机会的。 萧蕴浅对自己的模样很有自信,即便做不成正房,做个侧妃做个良妾她都愿意,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正妻挑出身,妾都是挑模样,她可模样不差。 手劲儿恰当的给余氏捏着肩膀,萧蕴浅柔声道:“长公主殿下如今能这般,说白了,还是您这么多年都在老家,没了驸马爷,您和长公主之间又没有多少情分,至于南淮王,不是浅浅说话难听,怕是出门在外遇上了,南淮王都不知道您是他的祖母。” 这话让余氏越发怄的心肝疼。 她眼底喷射着怒火,“决不能就这么算了,誉儿是济源的儿子,济源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一个,就剩下一个独苗,他可是我老萧家的香火,难道还要忘祖。” 萧蕴浅顺着余氏的话,把话题不落痕迹的又推了一步,“我今儿还听长公主府的人说,太后娘娘心疼长公主多年寡居,想要给她再招驸马呢。 倘若长公主当真再嫁,只怕” 萧蕴浅顿了一下,明明白白感受到余氏的怒火倏然升起,她慢悠悠道:“只怕咱们家和长公主府,就彻底没了关系。” 有了新驸马,就有了新婆家,谁还记得旧婆家。 余氏攥着拳头狠狠在桌案上砸了一下,“我控制不住长公主,难道还不能管一管誉儿吗,他可是我的亲孙子。” 萧蕴浅跟着便道:“可瞧样子,南淮王对苏落上心的很,而苏落和长公主殿下又感情很好,今儿咱们一闹,若是不能阻拦南淮王和苏落的婚事,将来苏落嫁给南淮王,要记恨咱们。” 余氏忽的一把抓了萧蕴浅的手,一个用力,将萧蕴浅从斜后方一把拽的踉跄到她面前。 余氏看着萧蕴浅,萧蕴浅微蹙的眉眼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媚态,在老家,不知多少有钱人想要讨了她过去“你愿意跟着誉儿吗?” 这话正落萧蕴浅下怀,她偏偏一副震惊的样子,惊慌道:“老太太不可,您忘了今儿杨嬷嬷说的话了?” 话音刚刚落下,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请安声。 余氏转头从敞开的窗户看到长公主被人簇拥着从外面进来。 顿时,那游窜五脏六腑的怒火一下冲到天灵盖,可愤怒之下,又带着很浓的惊恐,她从骨子里是害怕长公主的。 长公主穿着进宫见太后的衣裳没换,高规格的宫装带着一股皇室的威严,她一进屋,让屋里两个人不由自主的缩了缩心尖。 余氏到底是长公主的婆母,还能绷着脸面坐在那里没动。 萧蕴浅一个下人,慌忙行礼问安。 瞧着半蹲在地的萧蕴浅,长公主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声音一出口,透着一股子杀气凌凌的薄凉,“是你告诉那婢子,等南淮王成亲了,让她有法子爬了王爷的床?” 长公主府的嬷嬷将那婢子拉到前院杖毙的时候,那婢子当众说出的那些话已经被阖府的下人都听到。 这话,自然不可避免的也传到西跨院这里来。 萧蕴浅绷着呼吸强自镇定,“殿下明察,奴婢怎么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奴婢算什么东西,也配在王爷屋里人这里指手画脚,是她冤屈奴婢的。” 长公主不反驳她的谎话,只垂着眼问她,“哦?她冤屈你了?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哄骗了本宫府里的人,替你假传消息的?” 萧蕴浅有余氏作为底牌,虽然惊慌,可也没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她无声的深呼吸,道:“真的是老太太想要见见苏姑娘” “掌嘴!” 长公主在余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在萧蕴浅说出“苏姑娘”三个字的时候,她一脸风轻云淡的掸了一下衣裙裙面,冷声吩咐。 当即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一步上前,朝着萧蕴浅半垂的脸颊一巴掌扇过去。 萧蕴浅原本就是半蹲着的行礼姿势在回话,此时被人狠狠一扇,顿时重心不稳,踉跄着朝一旁跌倒。 余氏顿时发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狗换要看主人,她是我跟前的婢女!” 长公主浅笑,“母亲有所不知,京都不比老家,这里规矩森严,她在咱们府里口无遮拦也就罢了。若是去了外面依旧没有规矩,是要连累咱们的。 我替您教导教导她。” 长公主温声的和余氏说完,拨弄着指甲朝萧蕴浅道:“落落是郡主,陛下御封的嘉佑郡主,你一个贱婢也配叫她苏姑娘? 掌嘴三十,先长长记性。” 三十个巴掌左右开弓,打巴掌的人又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不过片刻,萧蕴浅一张嫩脸让打的血肉模糊红肿不堪。 她连呼救就呼不出。 长公主让人堵了她的嘴巴。 第134章 方子 萧蕴浅被打着巴掌,长公主没事人一样转头看余氏。 权当那巴掌声是悦耳的背景音了。 “母亲这次来京都,我本想着等誉儿的亲事办完了,带你进宫去逛逛的,没想到母后比我还心急,倒是先派人来见母亲了,杨嬷嬷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了,什么要紧事太后都喜欢差她去办。” 长公主的声音始终是平平静静的,仿佛旁边根本没有人在被掌嘴,没有凄惨的呜呜咽咽。 余氏恨透了长公主这幅矜贵雍容游刃有余的模样。 余氏就萧济源这一个儿子,萧济源一死,她身边出没的全都是妾室的孩子,这几年余氏几乎将萧蕴浅当亲生女儿的带。 萧蕴浅被这样作践,她恨得牙痒。 “浅浅到底跟了我五年多,我待她若亲生女儿一样,她就等于是济源的妹妹,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这样让人打她?济源在天之灵能安吗?”余氏红着眼瞪着长公主。 长公主轻笑,“太后娘娘跟前也养着一个姑娘,赐封了云霞郡主,我今儿进宫就是为了宫宴上云霞为了私心害我们家落落的事。 太后心疼云霞,舍不得处罚,不过是自罚三杯敷衍了事。 可我心疼落落,舍不得她委屈,今儿进宫虽然没有逼着母后责打云霞,但也将她禁足两个月。 母亲知道禁足是什么意思吗?” 余氏琢磨着长公主这番话的用意,随口说:“就是不能出门。” 长公主一笑,不紧不慢的道:“意味着告诉所有人,宫宴那天的事,她错了,权贵之家,不会动辄打杀,但是颜面没了,比打杀还要要紧。 再有,她被禁足了,誉儿和落落的婚事,她就不会跳出来作乱了。 一举两得,不是吗?” 余氏瞪着眼珠子看着长公主,“太后可是你的亲生母亲!” 长公主笑:“我也是誉儿的亲生母亲,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誉儿。” 说完,长公主起身,正好那三十巴掌打完,瞥了一眼萧蕴浅的脸,长公主朝余氏道:“母亲水土不服,我会按照您的要求,等誉儿成亲之后送您回老家,正好,这段时间给她的脸养伤。” 余氏顿时恍然大悟。 这是打烂了萧蕴浅的脸,不给萧蕴浅勾引箫誉的机会! 余氏恨得咬牙切齿几乎要撕烂手里的帕子,嘴上冷哼着阴阳怪气,“济源刚走那年,你还说要接我们来京都住,这得亏当时族里不放人,我们没来成,倘若是来了,现在浅儿怕是尸骨都没了。” 长公主冷笑,“既然母亲感谢族里不放人,那这次送母亲回去,我给族长封个大礼。” “你!”余氏要不是身强体壮,此刻就要一口血喷出来了。 长公主没再多留,转头离开。 从西跨院一出来,吩咐自己的贴身婢女,“找个妥帖人,看着她们点,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年萧济源死,长公主悲痛欲绝,唯恐萧济源的家人在老家过得不好,的确是动了心思要把人接到京都来养着。 她替萧济源尽孝。 可那时候萧家一族才靠着萧济源的势力在老家成为当地最为名气大的一族,族长岂能轻易放人。 再加上当时箫誉和他弟弟屡屡遭人暗手,几次险些丧命,长公主找不出谁在背后动手,跟着箫誉的弟弟就“意外”落了水。 长公主府风声鹤唳危机四伏,自保都难,她也就歇了接萧济源爹娘的心。 直到今年,箫誉自己的势力彻底稳定了,赶上箫誉成亲,她才顺势把人接了来。 没想到,接来这么个东西! 心头怄着一股气,长公主脸色难看的朝正院走,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老爷子呢?”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接连杖毙了两个府里下人,全府都沸腾了,萧老爷子始终没露面。 旁边婢女道:“今儿一早,老爷子就去了大佛寺,老爷子好佛,听说是结交了一个借住在大佛寺的游僧。” 长公主皱了皱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跟前谁跟着?” “他自己从老家带来的随从。” “找个暗卫盯着他,别惊动了人。”长公主吩咐。 走了一路,到了正院门口,脸色缓和了不少,长公主抬脚进去。 苏落正看长公主拿给她的那些酒水资料,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见是长公主回来,立刻搁下手里资料要起身行礼。 长公主虚虚的摆摆手,“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的,没得折腾,你就当是和誉儿一样,在自己母亲面前,瞎折腾什么礼数呢,咱们都自在点。” 苏落从善如流,点点头,“好的。” “看出点什么没有?”长公主走上前,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半口问。 苏落将手里的资料分了两摞,她指了右面一摞道:“这些资料,您是从哪得来的,酒水里全都添加了药材,这些药材看似是对人身体好的补品,可很容易和一些卤味小吃里的卤料相克。” 卤料里的好多用料,也是药材。 一般为了避免药物相克,酒水酿造是不另外添加药材的。 长公主瞥了一眼那些资料,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笑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我既用了这方子酿酒,又用了你说的那些卤味小吃,但能让客人食用之后不出事呢?” 苏落毫不犹豫的道:“如果是货真价实的用,那用了之后必定出事,不可能不出事,要想不出事,就只有一种办法,用其他的东西代替某些药材,但出来的色泽味道是一样的,普通人喝酒是喝不出区别的。” “你知道如何替换吗?”长公主问。 苏落没怎么犹豫的点头,其实在长公主来之前,她就已经想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资料出现,出现了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一定要用这资料上的方子,那该如何改进。 这些她都想的清清楚楚。 此时长公主再问,苏落也就能流利道:“如果是必须药方不动,卤味配方不动,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从药材上做手脚,让送来的药材就是被掉包的药材。 让相克的那一味被其他长相相似的甘温类药材代替。 这个操作我不熟悉,但是,酒水的味道,我能调到和用方子里的药材酿造出来的一模一样。” 苏落说的那样自信和笃定,眼底带着细碎的光芒、 长公主笑道:“就等你这句话,走,我带你去咱们酒厂看看。” 第135章 傲娇 苏落以前跟着母亲酿酒,都是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折腾。 后来在春溪镇卖下水,动了卖酒水的心,那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多大的酒厂,充其量就是在春溪镇的小院子里酿酒。 看着眼前恢弘赫赫的酒厂,苏落眼睛都直了。 里面一应酿酒设备俱全,忙忙碌碌的人各司其职,酒香混着橡木或者陈香的香气四溢在院子里,连空气都是醉人的。 “天!我好想就住在这里!”苏落简直像是饿狼见了肉一样,眼底泛着灼灼热光,鼓动着躁动的欢喜,难以克制的说。 这一瞬她真切的感觉到,她卖卤下水,是为了生存,她酿酒,是骨子里的热爱,就像母亲当年热爱酿酒一样。 可惜母亲见不到这样大的酿酒厂了。 长公主站在她旁边,嘴角弯着笑,“誉儿听到这话,怕是要吃酒水的醋了。” 苏落一颗鼓动的心,瞬间心尖轻颤,红晕爬满了脸颊。 让婆婆这样打趣,臊死算了。 长公主看她红彤彤的脸颊,忍不住抬手在她脸蛋上很轻的捏了捏,嘴角笑意更大,“走,带你去看里面酿酒。” 这厢,长公主带着苏落参观酿酒厂,带她熟悉里面的人事,设备。 以后,苏落也是这里的主人。 那厢,小竹子带着苏子慕回了家。 “诶呦我的少爷啊,您这是从哪弄的这一身的泥,快去洗!”春杏端着半盆厨房刚刚煮出来的皮皮虾往正房走,忽然看到跟个泥猴似的苏子慕和小竹子,惊得差点把半盆皮皮虾扔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的问:“你们教功夫的先生最近教你们泥地里打滚儿呢?” 小竹子一如既往不说话。 苏子慕一脸泥龇着白牙笑道:“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说完,拉着小竹子跑。 跑回他俩住的小院子,吩咐小厮备水,俩小孩儿钻进一个大浴桶里洗,洗了三遍才洗干净身上的泥。 换了干净衣裳,苏子慕猴儿似的蹭到人家小竹子跟前,“今天刺激不刺激?” 小竹子垂着眼皮看他,不说话。 苏子慕不以为意,笑嘻嘻道:“过几天,咱们再干一次,好不好?” 小竹子还是不说话。 苏子慕不乐意了,撅着嘴用单薄的小肩膀撞小竹子胸膛,“问你话呢,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小竹子绷着声线开口,听不出喜怒。 别人听不出,但苏子慕听得出,他这是有点不高兴了,小竹子一不高兴,说话最后一个尾音都是往下压的。 “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陈珩欺负我姐啊,难道你愿意让我姐白白受欺负?如果不是我姐机灵,在帕子上涂了药粉,小竹林里还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呢。” 小竹子看着苏子慕,他明明一张脸天真稚嫩,可今儿在布坊拉弓射箭的时候,他能真切的感觉到,苏子慕的准头和力度都比他强太多。 可平日里跟着师傅学习的时候,他才是师傅夸奖资质不凡的那个,而苏子慕是打瞌睡溜号的那个。 小竹子不嫉妒苏子慕,他巴不得苏子慕厉害呢。 可 “为什么你明明射箭水平那么好,师傅教课的时候,你却表现的那么差?” 难得小哑巴小竹子能说这么长一句话。 其实他刚刚问为什么,苏子慕就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故意左右而言他,现在竟然逼得小竹子张口说一大串,苏子慕只能老老实实给人家胡编乱造的解释,“那是因为今儿做的事情太刺激了,我一兴奋就超常发挥了。” 小竹子不信他这一套。 “药堂里的伙计和大夫都是普通人,咱们两个过去一人射一发箭就把人唬住了,后面射箭放火他们都没反抗,说白了是被吓蒙了。 可布坊那里,布坊里的那几个小伙计,都是功夫不低的人。 我一进去,连射两箭都失了准头让对方避开,你却能箭箭命中要害,要么一箭穿喉,要么一箭穿心,甚至有个小伙计轻功飞来,你都能把人从空中射落,这样好的箭法你和我说是超强发挥? 苏子慕。” 小竹子连名带姓的叫,这是真生气了。 苏子慕一下耷拉了脑袋戳在那里,“那怎么办,我功夫好你还不高兴啊,你盼着我功夫不好挨欺负呢?” 小竹子简直让他气笑了。 这是什么歪理在偷换问题。 “我说我不高兴了吗?” 苏子慕逮着这一句,不干了,“你没说你不高兴,但是你兴师问罪,我做错什么了你就这样沉着脸兴师问罪,我真可怜,一颗火热一样的真心对你好,什么好的都想给你,你就这样对我,审问犯人一样,我是犯人吗?” 说着,还要嗒嗒落下两颗鳄鱼的眼泪。 他一哭,小竹子没辙。 “我连问问都不能问?”无奈的道。 苏子慕道:“问都问了还说什么能不能问的,你少问一句了吗?” 小竹子简直双手举到头顶,“我错了。” 苏子慕一双大眼睛幽怨的看着他。 小竹子没辙儿,“我以后不问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告诉我什么我就听什么,你不告诉的,我就不问,行吗?” 他还想加一句祖宗,但是怕说出来惹得这祖宗再发飙,最后还是自己收拾烂摊子,忍了忍,没加。 苏子慕噗的笑出来,“这还差不得。” 简直要傲娇上天。 小竹子无语的叹气,兜腰把苏子慕抱了,往自己腿上一搁,抬手在他软软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别的我都可以不问,你说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冒险,咱们不论做什么,都要把安全摆在第一,不说为我,也不说为你,咱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想想姐姐。” 苏子慕胡搅蛮差发过飙,现在软和下来,小竹子说什么是什么,一句都不反驳。 要多乖有多乖。 小竹子拿他没办法,只能放过这个话题,道:“你今儿从布庄那里拿出来的那个册子,是什么?” 册子就放在旁边桌上,刚刚洗澡的时候顺手放在这里的。 苏子慕将册子捞起来,笑嘻嘻翻开,朝小竹子道:“这看着是个账本,但上面登记的这些外地生意往来,全部都是陈珩在京都以外的联络点。 咱们没本事出京,但是王爷可以。” 小竹子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这上面都是联络点?” 小竹子认识的字不多,上面写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苏子慕道:“你还记得我说我做的那个梦吗?梦里说这个是联络点的。” 小竹子: 我特么怎么觉得你又在匡我? 问就是我有一个梦? 第136章 谢谢 箫誉处理完镇宁侯府商铺被人抢砸的事之后回了别院这边。 刚下马车,遇上苏子慕和小竹子。 “王爷好。”苏子慕笑嘻嘻和箫誉打招呼,肉乎乎的脸上带着一股天真烂漫的讨喜劲儿,看上去特别单纯可爱。 小竹子站在他背后,脸上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毫无情绪的也问了一句好。 箫誉早就习惯小竹子整天一张棺材脸,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苏子慕脸上,“这是要出去?” 苏子慕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点头,“对,镇宁侯府的铺子让烧了,我得过去瞧瞧热闹。” 箫誉: 什么玩意儿? “这有什么好瞧热闹的,别瞎凑热闹,乱哄哄的多危险,小心遇上拐子把你卖了!”箫誉兜头转了下苏子慕的小脑袋,想要把人往回带。 苏子慕泥鳅似的一滑,挣脱出来,笑嘻嘻道:“不危险啊,当时镇宁侯府的布庄让烧了,我就在旁边围观呢,可热闹了。” 箫誉难以置信,“人家布庄让烧的时候,你就在旁边?” 苏子慕道:“对啊对啊,当时可多人看了,大家都说烧的好,那个布庄的布卖的特别贵不说,而且里面小伙计的态度总是特别横,就跟根本不想做生意似的,谁能想到,那是镇宁侯府的布庄呢。 王爷,当时冲到布庄里杀人放火的那俩大侠可真厉害,瞧着也就我和小竹子这么大,人家怎么就能一箭一个准头呢。 我连弓都拉不满,我真是一个小垃圾。” 小竹子心里已经开始翻白眼。 这什么毛病啊。 怎么就这么爱演。 您是戏子吗? 心里p,面上点点头,并且还要竭尽所能的诚心诚意附和一句,“他们可真厉害啊。” 一句话干巴巴的从小竹子嘴里蹦出来,听得就跟嗓子眼堵了一颗螺丝钉似的,惹得箫誉看了他一眼。 苏子慕扯了箫誉的手,“对了,王爷,我还在布庄门口捡了一本册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字认不全。” 苏子慕说着话,动作略带笨拙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平安立在箫誉一侧,伸手将那册子接了,“账本?” 平安翻开那账本看,箫誉问苏子慕,“你在哪捡的?” 苏子慕道:“就是在门口啊,当时不是冲进去两个大侠嘛,和里面的小伙计打起来了,那些小伙计可厉害了,都能和王爷和平安哥一样,飞起来,不过那俩大侠更厉害,飞起来的都让一件射掉,就跟射家雀似的。 他们打的时候,有个小伙计从里面跑出来,然后被里面的人一箭射倒又拖了回去。 这个册子就是从那个跑出来的小伙计身上掉下来的。 真奇怪,都要逃命了,身上还要带个册子,那册子正好掉我脚跟前了,我就顺手捡了。” 箫誉简直听了个心惊肉跳,“你捡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 苏子慕摇头,“应该没人看到,我这么矮,而且我还在墙角贴着墙站着呢,谁能看到我啊。大人们可能都不知道我在那儿站着呢,当时册子落我跟前,大家都顾着看那个小伙计又被拖回去,没人看我, 我用脚把册子踩脚底下了,等官差来了把围观看热闹的都轰走的时候,我才悄悄捡起来的。” 箫誉松了口气。 能让那伙计逃命带出来的册子必定是要紧的东西,倘若让镇宁侯府的人知道是苏子慕捡了 箫誉就怕一时照应不周被人钻了空子,苏子慕遇着危险。 “行了,外面乱糟糟的,天都要黑了,马上吃晚饭了,别瞎出去乱窜了,功课写完了?羡慕人家武功好,你今儿练功了?弓都拉不满还好意思出去看热闹?回去回去。” 箫誉往回轰人。 苏子慕噘嘴一脸不高兴,但也没反驳,拉着小竹子灰溜溜转头走了。 倒是让箫誉一脸疑惑,转头问平安,“我刚刚是不是说的太凶了?他都不敢和我争辩两句就回去了?” 平安哪顾上这个,拿了册子杵到箫誉跟前,“王爷,这册子不简单,看上去像是账本,但是这账根本就不是账房记账的样子,这更像是布庄在其他地方的联络点册子。” 箫誉脸一沉,接过那册子翻了几下。 “难怪那么大的药堂着火不见陈珩着急,这小布庄着火他倒是急了,原来暗度陈仓在这里啊。” 当时布庄着火的消息一送来,箫誉立刻带着人赶到现场,借着查案的名义,一边观察陈珩的表情一边在现场查看,结果陈珩的表情黑如锅底,但现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查到。 没想到回了家竟然还有这种柳暗花明? 啧~ “苏子慕可真是我的吉祥小舅子,要没有他,咱们且查不到这布庄的秘密呢,我得好好谢谢他,去,再去请八个先生回来教苏子慕和小竹子功课以及武功。” 灰溜溜离开却未走远,而是躲在一墙之隔的后面听墙角的苏子慕闻言差点冲出去殴打南淮王。 表达谢意就是请更多的先生回来给我上更多的课? 我真的会谢! 听我说谢谢你~ 确定了这账本就是一个联络点汇总记录册子,箫誉带着平安直奔书房,安排部署。 苏落从酒厂回来,已经是天都黑透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箫誉大马金刀的坐在正房圆桌旁的椅子上,脸上带着笑和人说话。 跟着苏落一起进来的玉珠就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苏落自己进屋,眼底还带着兴奋没有散去的灼热,笑道:“长公主殿下带我去酒厂了。” 箫誉早知道了,不过是明知故问。 拍拍自己的腿,示意苏落坐过来,“酒厂好玩吗?定了什么时候开始开工酿酒了吗?” 苏落脸上带着不好意思,但两条腿倒是挺诚实,只犹豫了一下,就主动走上前,箫誉哪用等苏落自己坐,人一靠近,他直接兜腰把人一抱。 就跟小竹子抱苏子慕似的,直接把人抱了自己腿上。 手掌在苏落肚子上揉了一下,“吃晚饭了吗?怎么摸得肚子是瘪的?饿不饿?” 嘴上问着正经话,那放在肚子上的手摸完了却没挪开。 第137章 负责 尽管这些天,箫誉和苏落亲近的次数着实不少,甚至接吻两人都不知接了多少次。 从最一开始的吮吸嘴唇到后来的攻城略地。 可当箫誉的手隔着衣料覆上她的小腹时,苏落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脊背都僵硬了,全身就像是过了电,酥麻一片。 箫誉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落在苏落肚子上的手没再动,而是很轻的颠了一下大腿,把人颠的发颤,他不怀好意的问,“怎么,不让摸?” 苏落让欺负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嘴上想要骂人。 但自己个不争气,她心里竟然是欢喜的,她不知廉耻的想让箫誉这么对她。 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苏落咬唇没说话。 箫誉凑近了,舌尖儿在苏落耳垂逗弄了一下,没退开,就着这个距离,哈气一样在苏落耳边低语,“乖宝,别紧张,忙一天了,就想抱着你放松一会儿,我不干别的。” 湿漉漉的舌尖儿碰到耳垂那一瞬,苏落别说脊背僵硬了,怕是连头发丝都僵硬了。 这人怎么这么骚浪。 偏偏一句乖宝叫的她心尖发软。 身上打了个轻颤,苏落没忍住,很轻的唔了一声,让欺负的发红的眼睛带着一层水雾看箫誉,“别这样。” 嗓间溢出的那一声轻哼挠的箫誉心痒,他坏透了,问人家姑娘,“别哪样?” 问着,还要颠一颠腿,“别颠腿?” 苏落脸颊烫的紧,恨恨瞪着箫誉。 箫誉让她一双眼看的心跳加快,抬手在苏落眼睛上一蒙,“乖宝,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苏落: 我特么那是在瞪你。 箫誉仿佛会读心,“你瞪我,我更忍不住,我会觉得你是在和我撒娇。” 苏落: 箫誉看着苏落紧抿的红唇,呢喃一句,“乖宝,张嘴好不好?” 苏落全身血液几乎瞬间冲到脸上的时候,箫誉偏头压下,含住她的嘴唇。 这人仿佛情场高手。 含住了,不急不躁,舔舐碾磨,将那莹润的红唇蹂躏的不像样,却不许别人嘴巴合上。 苏落枕在箫誉的臂弯,扬着白皙的脖子,下巴被箫誉捏着,樱桃红唇合不拢,半张着,任由他搓扁捏圆,身体却是一寸一寸的软下去。 箫誉就像一个猎人,耐心十足的等着自己的猎物,感受着苏落身体的变化,终于等来他想要的那一刻,箫誉让苏落张着嘴,却没有冲进去攻城略地。 而是转头侍弄那发红的耳朵。 苏落从来没被人这样弄过耳朵,身体忍不住的打着颤,在箫誉怀里轻轻的哆嗦,嘴里呜咽,“别,别这样,别” 敏感的不像话。 她越是如此,箫誉越是发狠,用力。 怀里的人软成一滩水,任由箫誉鞠捧痛饮。 两人厮磨不知多久,忽然一声响动打破着靡靡气氛。 咕噜~ 苏落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空城计,在这水渍声连连的屋里,这一声显得格外响亮。 苏落顿时身子一绷,羞愤的要挣扎起身。 箫誉笑了一下,合着满怀将苏落抱住,那样珍爱,“这么饿?是我不好,太想你了没忍住,不欺负你了,我们去吃饭,她们晚上准备了白虾和黄鳝。” 苏落脸上还落着不好意思。 是动情后的难为情,也是肚子突然发出声音的尴尬。 箫誉看的一清二楚,在她脸颊啄吻,“和自己的夫君,尴尬什么?这就要尴尬,以后可怎么办?” 起先苏落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等到吃饭的时候,肚子里被填饱了,看着碗里的黄鳝,猛地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羞的差点打翻手里的碗。 没忍住,都隔了一刻钟了,瞪着箫誉说,“你怎么那么不正经!” 箫誉闷笑,“我对自己的王妃正经什么?我又不是有什么大病,我这样才是最正常的好不好。” 特别理直气壮。 吃完饭,箫誉牵着苏落的手带她在院子里遛弯消食,苏落给箫誉说酒厂的事,箫誉给苏落讲今儿镇宁侯府被烧铺子的事。 谁也没提余氏和萧蕴浅。 但从苏落这里离开回了长公主府,箫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西跨院放了一把火。 大晚上的突然火光冲天,吓得正在熟睡的萧蕴浅惊叫着连滚带爬的从屋里跑出去,赤着脚,连一件衣服都没来得及披。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正好遇上赶来救火的府里小厮,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 跑出去了萧蕴浅才发现,整个西跨院,就她住的那屋被烧了,别处都好好的呢。 这不是成心专门烧她是什么! 又气又怒,再加上刚刚受的惊吓,一口气没提上来,白眼一翻,咕咚一头栽倒在地。 被前来灭火的小厮严丝合缝的从地上抱起来,送进了余氏的屋里。 外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院子里的人都被惊醒,余氏正迷迷瞪瞪惊慌不安的一骨碌爬起来,看到窗外院里一片通红,刚扬声问了一句“怎么了”,就听得有脚步声急匆匆进了外屋。 跟着,内屋帘子被一掀,一个小厮抱着萧蕴浅进来了。 吓得余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怎么了这是?” 小厮将萧蕴浅放到余氏的炕上,恭敬的道:“回老太太的话,刚刚萧姑娘住的屋子走水,萧姑娘从屋里跑出来,受惊过度,晕倒过去了,奴才救人心切,没顾上男女大防,赶紧把萧姑娘送过来。 老太太放心,等会儿奴才就会王爷那边回禀,奴才绝不会白白占了萧姑娘便宜,三媒六聘,奴才求娶萧姑娘。” 老太太一张嘴,憋了一天的血没吐出来,此时哇的一口喷了出来。 差点喷那小厮一脸。 小厮偏头躲开,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老太太放心,奴才虽然是府里的下人,但是长公主府对下人一向宽宥,萧姑娘又是您跟前的大丫鬟,奴才一定会对她好的。 老太太先休息,奴才去灭火了。” 说完,小厮转头出去。 余氏还休息个屁,一把年纪活像个运动健将似的,嗖的就从炕上跳下去,一把抓住要走的小厮。 第138章 态度 “你站住!”这一刻,刚刚吐过血的余氏充分展示了什么叫老当益壮。 小厮纳闷回头,先垂眼看了一眼自己被人抓住的胳膊,以及落在他胳膊上的那苍老但用力的手,继而才抬眼朝老太太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老太太抓着他,眼底全是愤怒,几乎歇斯底里,“我问你,是不是长公主让你过来烧的浅儿!” 瞎说什么呢,明明是王爷让烧的。 小厮心里嘀咕一句,嘴上恭敬道:“您这话让长公主殿下伤心了,从您来了府里,长公主殿下一直吩咐奴才们要敬重您,就算是白天闹出您欺负了嘉佑郡主的事,长公主殿下也没有说别的,只说您是王爷的祖母,不许奴才们怠慢。 长公主殿下对您孝顺有加,您怎么能这样冤枉她呢? 发生走水这种意外,谁也不想的,可现在发生了,咱们难道不应该是想补救的办法吗? 奴才也说了,奴才既是和萧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就必定会负责,难道您觉得奴才配不上萧姑娘? 您若是这般觉得,那奴才也不强求,奴才灭了火,还要去王爷那边回话呢。” 小厮一句一顿的,说的慢条斯理。 可他越是这么表面恭顺,实则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就越是让余氏火气横溢。 她又不是傻的。 真的恭顺假的恭顺难道她分不清? 这些人一个个狗眼看人低! 苏落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别人府上不要的破布,长公主和箫誉,一个个的就都要为了一个苏落来给她没脸? 她可是长公主的婆婆! 箫誉的祖母! 怒火直冲天灵盖,余氏咬牙切齿瞪着那小厮,抓着他胳膊的手发狠,用力的攥着,“去请大夫!” 说完,她一把将那小厮推搡开,“滚出去,请大夫去!” 小厮没多言语,低头应诺,转身出去。 他一走,余氏喊了早就被惊醒聚过来围在门口的跟着她从老家过来的一个婆子进来,“你看着浅儿,一会儿大夫来了,让给好好瞧瞧。” 说完,裹着熊熊怒火就朝外走。 刚刚那小厮的话音她听出来了,火不是长公主让放的,是箫誉让放的! 余氏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这些年在老家,因为她家攀附上长公主的缘故,老家那些人,谁见了她不是恭顺客气,就是族长和她说话,都要忌惮三分。 结果来了这里,受自己孙子的气? 天底下就没有这个道理! 余氏一路怒火憋的胸口疼,气势汹汹找到箫誉的时候,箫誉正在书房闲闲的看话本子,平安给他找的,叫什么《我家王爷夜夜宠》? 虽然写话本子的人文笔拉垮,但故事就还挺上头。 仿佛知道余氏会过来一样,见人找上门,箫誉一点意外没有,随手将手中的话本子往桌上一丢,箫誉起身去迎余氏。 “这大半夜的,祖母怎么过来了?” 箫誉亲自在门口请了余氏进来,又给她端茶倒水。 这让余氏心里的火气略微小了一点,一路走来她的确也渴了,抓了茶杯喝了半杯,将那茶杯砰的搁下,在桌上砸出很大的响声。 箫誉眼皮都没颤一下,一抖衣袍,在余氏对面坐了。 余氏咬牙切齿看着箫誉,“我问你,今儿晚上是不是你让人在浅儿屋里放火?” 箫誉这人,就有一个美好的品德,明人不说暗话,特别坦然道:“是呀!” 余氏差点让他欺诈,啪啪拍着桌子,“你还好意思承认?你安得什么心,你是不是也想把我活活烧死?你爹没了,你就这样对我?我可是你亲祖母,你连最起码的孝道都没了?就不怕人戳脊梁骨耻笑你?” 箫誉脸上风轻云淡,“嗐,祖母不用担心,这些年戳我脊梁骨的人多了去了,我都习惯了。” “你!”余氏气的霍的起身,一双眼睛喷火一样瞪着箫誉,“你为什么放火?” 箫誉坐着没动,“苏落是我王妃,对苏落不好就是对我不好,这是长公主府,是我家,我在我家想要收拾一个对我不好的人难道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她不过是个贱婢,当奴才的不知道自己的本分,还敢羞辱主子,我难道不该烧她? 烧她都是轻的,要不是看在祖母的面上,人我早就卖到青楼里了。 反正祖母你也拦不住我,对不对? 既然祖母大半夜的过来一趟,我也顺便把话说了,祖母回去告诉萧蕴浅,吃了我家的米,就别存害人的心,再让我知道她对苏落如何,下次就不是烧一把火这么简单了,我直接送她去青楼,到时候祖母别怪我不尊重您。 另外 听说祖母今儿见了太后跟前的嬷嬷? 那不知道那嬷嬷高没告诉你,云霞郡主因为害我们家苏落,大半夜的遭了一顿鬼剃头。” 余氏顿时瞠目结舌,“你,你把云霞郡主的头发剃了?” 箫誉嗤笑,“所以,别惹我。” 说完,箫誉起身,“不早了,祖母回去睡,我也要睡了,您是我爹的亲娘,我和我母亲看在我爹的份上,该给您的尊荣一点不会差。 但您要是生了旁的心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箫誉说的无情,说完,根本也没给余氏什么脸面,自己抬脚从书房出去了。 困死了,赶紧睡觉。 他一走,平安面无表情进来,“书房重地,这里放的都是朝廷要务,丢了什么东西是要问责的。” 余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尽管心里万般咽不下这口气,也只得从书房出来。 怒气冲冲而来,憋着气而回。 她回去,萧蕴浅已经醒来了,大夫来瞧了说是没事,连药都没开。 萧蕴浅正哭的眼睛红肿,躺在床榻上瞧着憔悴可怜,余氏看着,一颗心都心疼碎了,撵了其他人出去,余氏摸摸萧蕴浅还红肿的不像话的脸,“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他们不给咱们脸面,咱们也犯不上给他们脸面,明儿一早咱们就收拾东西回去,不参加他的婚事了。” 萧蕴浅知道余氏是去找箫誉了。 听这话音,那就是在箫誉面前吃了落挂。 也顾不上自己哭了,萧蕴浅安抚余氏,“咱们若是就这样回去,族里的人还能像之前那样对咱们吗?” 第139章 无情 萧蕴浅看出来了,现在她和余氏,都根本没有资格和长公主或者箫誉硬碰硬。 只能细细的劝慰余氏。 “咱们走了,那才是真正的输了,不仅输了,还丢了原有的好处,而且今儿的事,我说话您别生气,我和您都说掏心窝子的话。 咱们今儿,让人当枪使了。 若不是太后跟前那嬷嬷过来说,太后不喜欢苏落,根本不会让这一桩婚事成了,若不是那嬷嬷说,太后想把云霞郡主嫁给王爷,但是劝不动长公主殿下,想让咱们帮帮忙,您说,如果她不说这些话,咱们今儿能那样对苏落吗? 咱们都从老家来了,那为的就是参加王爷的婚事,何必多此一举闹这个。 我看,云霞郡主想要嫁给王爷不假,太后也心疼她,但是还没有心疼到为了她去和长公主硬磕这件事的地步,再说了,强硬的嫁过来,就凭王爷的性子,云霞郡主也过不好。 太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撺掇咱们做恶人。 偏偏今儿我脑子糊涂,一时没转过这个弯儿来,老太太,您别动怒,今儿的事,是咱们做的莽撞了。 惹了长公主殿下和王爷生气,也在所难免。 明儿天一亮,我去磕个头认个错,您也和长公主低个头,只要有驸马那一层关系在,咱们就不可能被撵走。 只要能在长公主府住下,天长地久的,什么机会没可能? 真要是负气走了,那才是真正断了这一层关系。” 萧蕴浅细言慢语的给余氏分析,余氏听进去了,但心口堵得慌,“没听说过,做婆婆的给儿媳妇低头。” “谁让您儿媳妇身份高,您也别怄气,只要咱们能笼络住王爷的心,以后让长公主殿下给您低头也不是不可能,您说对不对?咱们且先忍耐点。” 余氏摸着萧蕴浅的脸,“让你委屈了。” 萧蕴浅笑道:“不委屈,我都愿意的。” 余氏和萧蕴浅暂时琢磨明白了,消停了。 可镇宁侯府还在鸡飞狗跳。 金宝带人将那布庄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本联络账册。 虽说陈珩这里还有一份,可那份若是丢了,落在寻常百姓家里还好说,没准儿也就当做火引子让烧了,可若是落在箫誉那狗东西手里呢? 当时布庄着火,箫誉过去的可是比谁都快。 金宝立在当地,朝沉着脸的陈珩和镇宁侯道:“当时是奴才先进去的,咱们布庄里好几个伙计也在,奴才进去足有一盏茶,世子爷和南淮王才到。 奴才唯恐南淮王搞什么动作,当时带人一直盯着南淮王和平安,可以确定,他们没有从现场带走任何东西。” 镇宁侯拍着桌子,“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怎么别的都在,那本账本就不见了!” 陈珩最近做的事,镇宁侯接二连三的不满。 “码头那边,本来好好的差事,你和箫誉一起负责,现在你让踢出局。 邹鹤的事也是,莫名其妙邹鹤就突然被抓,然后你在刑部大牢连反抗都没反抗就让人家给关了。 再说春溪镇那个大夫,你都上门去请人了,还让人截胡了。 你说说你还能干成什么! 你干的了就干,干不了趁早让贤,府里不是只有你一个成年少爷。 你知道邹鹤那件事爆出来之后,对镇宁侯府影响有多大吗?现在八大世家,其他七家抱团,独独把镇宁侯府甩出来,如果你再丢了账本,让那七家中任何一家知道账本里的秘密,到时候不用皇上收拾你,那七家围起来就能把你抽筋扒皮。” 陈珩被劈头盖脸的骂,胸口堵着烦闷的火气。 这事儿是他做的不好。 等镇宁侯骂完了,陈珩道:“父亲息怒,账本这件事,我保证能处理好,不会再给镇宁侯府惹麻烦了。” 镇宁侯没好气冷哼,“你最好是!” 说完,镇宁侯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回头朝陈珩道:“管好你媳妇和你娘,别一天到晚的惹是非,还有宫里的珍妃,脑子不好就不要异想天开琢磨自己谁都能收拾了、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在宫宴上钻了太后寝宫外的小竹林。 这幸亏是没被闹出来,若是被闹出来,你一个外男怎么进去的?谁带进去的?到时候但凡被有心人给力扣一顶秽乱后宫的帽子,你连累的可不光是镇宁侯府,还有四皇子和珍妃。 现在七大世家都和咱们较着劲,这个节骨眼上,你脑袋里到底装了点什么!” 越说越气,镇宁侯干脆转过身来瞪着陈珩,“还有苏落那个贱人,当时她不是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怎么到现在还在长公主府的别院住着? 眼看再有三天就成亲了。 你是真打算让箫誉娶了她? 我不管你对苏落有没有感情,但是她绝对不能嫁给箫誉,她在咱们府里住了五年,谁知道她知道多少东西呢! 这件事,你要是舍不得下手,我就让你二弟去。” 陈珩眼皮一抖,“我能办好。” “你怎么办?”镇宁侯问陈珩,语气里是不信任。 陈珩抿着嘴,下颚线紧紧的绷着,“南国公主或许能来和亲。” 镇宁侯瞬间眼睛一眯,看着陈珩,“南国的线路,你已经打通了?上个月不是说,还欠缺火候?” 陈珩道:“别人的关系还在努力,但是花重金收买了他们的钦天监,或许可以一试。” 镇宁侯脸上的火气少了几分,可见是对陈珩的这个表现还算满意。 南国与本朝比邻而居,国力却在本朝之上,皇上一直想要和南国建立友好的贸易往来,但几次努力都不顺利。 南国对本朝的关税收的很重,而本朝对南国的商人却只能尽地主之谊。 如果真能两国联姻 镇宁侯搓着指腹道:“两国联姻,岂不是等于给箫誉找了一个强大的后盾?” 陈珩道:“如果箫誉有了南国的后盾,那皇上对他对长公主府只会更加忌惮,这对我们有利,再者,娶妻娶良,那是后盾,若是不良,是福是祸未可知呢。” 他能这么说,可见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 镇宁侯拍拍陈珩肩膀,“那就去做,但是这次再失败,别怪为父无情了。” 第140章 吉利 镇宁侯心满意足的离开,却没有去镇宁侯夫人的院子。 当时那沸沸扬扬的传言,说镇宁侯夫人在自己院子里偷人,他心中始终有一道刺,梗在那里难受。 再说,镇宁侯夫人已经一把年纪,哪有院里那些鲜嫩的妾室好睡。 以往镇宁侯还要做个面子,现如今借着心口那道刺,连面子也懒得做。 镇宁侯夫人在房里枯等半夜,却等到镇宁侯进了妾室院子的消息,气的抄起枕头砸了出去,“都怪苏落那个贱人!若非她,我的脸面怎么会被如此践踏!贱人!不得好死!她还有几天成婚?” 镇宁侯夫人面目狰狞的望着自己的贴身嬷嬷。 嬷嬷叹气,心疼的看着她,“还有三天。” 镇宁侯夫人赤红着眼睛,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几乎要咬破了,她道:“听说今儿长公主带她去酒厂了?” 长公主要开个酒厂,这在京都不是什么秘密。 谁都知道长公主好酒,甚至还办了个什么酒友聚会,一个女人和一群卖酒的老爷们儿谈天说地,不知多少人背后笑话她挂着羊头卖狗肉。 镇宁侯夫人捏拳在床榻上狠狠锤了一下,“把我们镇宁侯府害成这个样子,她凭什么去做高高在上的南淮王妃,去把陈五叫来!” 嬷嬷表情一变。 陈五是当年镇宁侯夫人的陪嫁之一,功夫高深莫测,是当年老爷送镇宁侯夫人的护卫。 只不过镇宁侯府家大业大权势熏天,她做了镇宁侯夫人之后,谁敢惹她,始终没有遇到过什么意外,陈五这些年也就在镇宁侯府领个内院管事的差事。 此时镇宁侯夫人忽然让叫陈五来,意味着什么再明白不过。 贴身嬷嬷忙劝道:“世子爷那边就第一个不会让苏落嫁给南淮王的,他必定自有安排,听侯爷先前的意思,是想要把苏落笼络进咱们府里,拿苏落作为威胁和对付南淮王的一个筹码,夫人切莫怒火上头坏了侯爷和世子爷安排好的局。” 镇宁侯夫人咬牙切齿道:“安排好的局?他安排好的局就是去宫宴上钻太后门口的小竹林?但凡我当时知道,也不会让他做出如此糊涂的事。 这事幸亏没成,若是成了,是毁了苏落的名声,可珩儿的名声一样毁了! 现在离婚事还有三天,他能安排出什么好局来,若是当真有,当时至于钻小竹林? 珩儿心里放不下苏落,出手必定瞻前顾后,我替他出手,不过就是个贱人,还收拾不了了? 你去叫陈五!” 镇宁侯夫人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回转的余地,嬷嬷无法,只得应诺。 一夜漫漫。 有人酣眠,有人含恨。 翌日一早,陈珩正吃了一口点心准备去早朝,金宝忽然跛着一条腿面无血色跌跌撞撞从外面横冲直撞奔进来。 看到金宝那一瞬,陈珩忽然心头一跳,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 转瞬。 “世子爷,不好了,咱们布庄联络册上的那些联络点,昨天夜里被人连夜放火烧了,所有的联络点,连人带铺子,让烧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金宝几乎歇斯底里一声吼出来。 当时这些联络点的创办,那是陈珩下令金宝亲自执行的,这是他给陈珩搜集情报的一条完整联络链。 陈珩只觉得眼前忽然黑了一下,跟着没站稳,朝后踉跄一步,难以置信的盯着金宝,仿佛要看穿他时不时在撒谎,是不是在恶作剧。 然而金宝急的几乎哭出来。 “每个联络点都放出一个人来,这些人都负了重伤,全都连夜骑马赶过来,目前一共赶来十五人,其他联络点的人虽然还没到但奴才看了,那些都是地方稍远的,只怕也难免于幸,可能都在路上了。 他们说,是杀人放火的人特意放了他们出来,让他们来给你报个信儿,说是送世子爷的新婚大礼。” 都成亲多久了,还新婚大礼,怎么不说新年大吉! 陈珩发吼着一脚朝旁边的门板踹过去,“谁做的?” 金宝摇头,“前来报信的人也不知道谁做的,只说对方穿的衣衫褴褛,而且” 陈珩满目凶狠的看向金宝,“而且什么?” “刚刚咱们安插在其他世家里的探子传来消息,昨天夜里,另外七大世家全都收到了那联络册的誊抄本子。” 金宝说完,连看都不敢看陈珩。 怒火中烧,陈珩几乎一双眼在冒火。 宫中。 金銮殿。 皇上还没来。 箫誉穿着南淮王的官袍,嘴角勾着似笑非笑,朝镇宁侯道:“怎么令公子还没来?” 此时镇宁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冷眼看着陈珩,“没来的人多了,王爷这么有闲情逸致?都要关心一二?” 箫誉嗤的一笑,忽然朝镇宁侯靠近一点,“你猜,那七大世家的人,今儿为什么都团团聚在一起说小话,但是不带你?” 镇宁侯愤然错开一步,冷脸道:“以前本侯真是低瞧了王爷,只以为王爷是皇上做事的一把刀,谁能想到如今这把刀长出了脑子,长出了手脚。” 跟着,镇宁侯冷笑,“王爷莫要得意的太早。” 箫誉便道:“多谢侯爷提醒,那礼尚往来,本王也提醒侯爷一句,他们之所以聚在一起说小话,是在说呀为什么镇宁侯府布庄里丢失的联络册上,正好记录了这几年七大世家各地产业亏空的数额?钱去哪了?这昨天半夜突然冒出来的联络册是真是假?” 镇宁侯的脸色随着箫誉的话音,肉眼可见,一寸一寸黑了下来。 箫誉说着,一挑眉梢,“还有,令公子今儿怕是来不了早朝喽!” 箫誉话音刚落,一个小内侍急急从外面奔进来,走到镇宁侯跟前,压着声音道:“侯爷,世子爷刚刚传话来,他今日不来早朝了,告了假、” 镇宁侯心跳倏地收紧,看了箫誉一眼,问那小内侍,“为什么?” 小内侍摇头,“奴才不知,不过前来送信儿的是金宝,金宝脸色不大好” 啪啪啪~ 小内侍话未说完,旁边传来一下一下鼓掌的声音。 箫誉笑的邪佞,“新婚大礼,大吉大利。” 第141章 不好 整个早朝,镇宁侯过得都不好。 其他七大世家像是疯了一样,一潮接一潮的弹劾镇宁侯府。 皇上坐在龙椅上人都惊呆了。 七大世家集体反水,拿出的都是货真价实的有证可查的案件去弹劾镇宁侯府,要么圈地,要么命案,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皇上连充耳不闻都做不到。 毕竟整个朝议,所有发声的人,全都在弹劾镇宁侯府。 一时间皇上甚至生出一抹恍惚,镇宁侯昨天晚上把这七大世家的夫人一气儿全睡了? 要不怎么得罪的这么彻底。 镇宁侯立在当堂,心急如焚。 以前他能和皇上达成利益联盟,那是因为他能在皇上的帮助下让镇宁侯府成为世家领头羊,能帮着皇上控制世家。 可现在,其他世家明显站到了镇宁侯府的敌对方。 皇上还会和他联盟吗? 镇宁侯飞快的想应对办法,脑子转的嗖嗖的,可竟然一个主意也无! 与镇宁侯一党的朝臣想要替镇宁侯辩解,却又怕引火烧身。 毕竟其他七家集体攻击这一家,到时候谁知道镇宁侯能不能稳得住呢。 朝堂之争,轰轰烈烈。 与此同时,坊间也渐渐流传开这些年镇宁侯府做的恶,老百姓以一传十,越传越烈。 陈珩没去早朝,焦头烂额忙着善后这件事。 而一大早的,陈五穿了一身粗布短衣,悄无声息的从镇宁侯府后门离开。 前一天和长公主约好,今日去酒厂那边确定酿酒用的木桶。 苏落起了个大早,将昨天夜里箫誉离开之后她自己归纳总结的一些东西整整齐齐的带好,留了春杏在家,苏落带着玉珠出门。 酒厂在郊区,马车一路飞驰,出了城门直奔西北。 玉珠不爱说话,不像春杏,会不知疲倦的叽叽咕咕嘀咕,坐在马车里,玉珠始终垂着眼闭着嘴。 苏落问什么,她才答什么,没问,俩人就安安静静的。 马车咕噜碾压地面,在这安静的车厢里,那声音变格外明显。 忽的,马车一下颠簸,像是车轱辘碾压过了一块大石头,车厢稍稍偏了一下,玉珠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倏地掀起,她眼底神色骤然间变得冷冽,手里攥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截软鞭,转头屏气凝神拨开旁边窗帘。 在窗帘掀开一瞬,一支利箭刺破空气,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咻的声响,直直刺射过来。 玉珠顿时瞳孔紧缩,偏头一闪的功夫,手里软鞭一扬,将那飞射过来的利箭卷住,一拽,那白羽箭便落入玉珠手里。 箭的尖头闪着幽蓝的诡异光泽,明显是淬了毒的,只是不知淬的什么。 苏落一口气憋了在嗓子眼。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瞬间让吓得脸色苍白,手指尖都在颤,但勉强心神还算稳定,没敢轻举妄动,只老老实实问玉珠,“怎么办?” 玉珠没说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窗帘外。 猛地,马车又颠簸一下,车厢晃动,玉珠一下转头看向车门方向。 眼睛迸射着精光,只顿了一个瞬息,她软鞭一抬,将马车车帘掀起。 外面哪还有车夫。 光溜溜的车辕上空无一人,马儿自顾自的跑着,那屁股上,被匕首戳着,鲜血汩汩的流。 这画面太刺激人,苏落一把捂住嘴才没叫喊出来。 她人生活了十五六年,哪见过这种架势。 但也明白,今儿这是有人有备而来,冲着她,或者冲着箫誉。 不管什么,她不能乱,心神大乱就全完了。 苏落嗓间吞咽,捂着嘴大睁眼,眼中的惊恐一寸寸褪下,她慢慢的让自己接受眼前这个事实,慢慢的逼着自己冷静。 心里想着箫誉,想着苏子慕,想着她自己绝不能出事。 玉珠在苏落手上摁了一下,苏落转头眼珠,去看玉珠。 玉珠手指向下指了一下,示意苏落贴到马车底上,苏落点头表示明白,她没有功夫,没有任何遇到类似危险的经验,相信玉珠比善做主张更合适。 苏落忍住尽量不哆嗦,将身体下滑,贴到车底。 就在她贴上去的一瞬,忽然马车底部传来咔嚓的一声。 玉珠脑子里就像是被闪电劈过一样,瞬间晃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眼睛逡巡外面,试图找到刚刚放箭那人藏在哪里,可她忽略了一点,车厢底部可能会有人。 她忽略的这一点,正好是事实。 苏落刚刚贴上去,那车厢底部就断裂开来。 苏落“啊”的一声惊叫,整个人随着断裂的车底,一瞬间掉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玉珠伸手去抓苏落,却是一道利箭从一侧射来。 利箭力道之猛,玉珠下意识去挡,便晚了一步没拽住苏落,她片刻不敢耽误,立刻从车窗翻身出去。 一个打滚在地上半屈膝跪住,玉珠这才意识到,车底根本没有人,而是马车的车底被人动了手脚。 如果苏落不整个人都贴到车底,这底子一时半会是掉不下来的,正因为苏落整个人贴上去,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那里,车底才会掉落。 而那个射箭的人,一直隐藏在旁边林子里。 苏落跌落,在地上打着滚的挫行了半米多远,玉珠奔上前去拉苏落,一道利箭直直落在玉珠伸出手的前方。 平日里,箫誉是安排了暗卫跟着苏落的。 今儿个到现在,暗卫一个没有出现,只怕是半路就已经被人解决了。 而玉珠到现在都没找到那射箭的人在哪。 苏落滚落在地,地上坚利的碎石磨得她衣衫破烂,皮肉通红。 巨大的惊恐在落下那一瞬迸发,但在落地之后,她反倒是冷静下来。 “对方可能并不想立刻要了我的命,你别动,我现在逃走,你观察他的位置。” 苏落低低的朝不远处的玉珠说了一句,咬牙忍着疼,爬起身来就朝后跑。 她跌下来的时候崴了脚,跑的时候,脚踝疼的要命,一瘸一拐,她跑的全身冒冷汗,却不敢停下。 就在苏落爬起来跑出去一瞬,玉珠一眼看到旁边林子里一抹灰色一闪而过。 从地上抓起一块锋利的石头,玉珠用软鞭一卷,朝着那灰色的方向射出。 第142章 敬重 就在玉珠射出石头的同时,一道尖头泛着幽暗光芒的利箭破空而来。 力道之足,绝不是人力能达到。 对方拿的该是弓弩。 那利箭离弦,奔着便是玉珠,不过电光火石一瞬,利箭便直达玉珠门面,眼看就要一箭射穿玉珠的额头,玉珠卷着手中长鞭翩然而起,一脚踏上那飞来的利箭。 脚尖点过利箭,借着利箭在空中的点,顺着利箭飞来的方向跃然而起。 一箭射空,对方又一箭射来。 玉珠看出来了,的确,这灰衣裳不想要苏落的命,只想要她的命。 眼睛一眯,嘴角勾着冷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手里软鞭一卷,朝着地面狠狠一抽,顿时无数锋利的石头被玉珠卷至半空,那石头凌空,玉珠软鞭抽挥,石头便如飞出去的飞飚,齐刷刷直奔林中,密密麻麻一片。 苏落跑出去几米,在跑的时候始终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也就明白过来,对方是要置玉珠于死地,她跑,这个速度,也并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因为对方大概笃定了她跑不远,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顿住脚步,苏落回头。 玉珠抽动着手中的长鞭,一步一步靠近树林,树林里不断有利箭变换着方向飞射而出,利箭被玉珠抽的飞起来的石头撞翻。 苏落吞咽一下,跛着脚,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马儿屁股上的匕首还在,苏落一把将匕首拔下,马儿疼的受不住,扬蹄嘶鸣。 苏落动手将马儿的缰绳解下。 这边的动静让林子里的人察觉到苏落要骑马逃跑,顿时一道利箭冲着马儿的脖子飞射过来。 苏落在解着马儿缰绳的时候就猜到对方要阻拦,听见利箭刺破空气的咻的声音,连一瞬间停顿都没有,一把扯了马儿朝后退了两步。 刚刚退开,便见一道白羽箭狠狠钉在马蹄前方。 马儿受到这一箭的惊吓,再次扬蹄嘶鸣。 而林子里的人,因为刚刚分神过来射杀马,被玉珠逮到空子,玉珠飞射出去的锋利的石头擦着他的喉咙便划刺过去。 顿时一道殷红的血痕出现在脖子上,血珠子滚滚落下。 那人吃痛发狠,举着弓弩就瞄准玉珠,一连三箭,却是没来得及射出就听到那边马蹄声。 苏落已经骑到马上,正要逃跑。 苏落自己两腿奔逃,他浑不在意,可要是骑马逃走,他未必能追得上。 死死咬着牙,他脸上肌肉狰狞的抖动了两下,又将那瞄准玉珠的利箭瞄准了苏落胯下的马。 玉珠心里明白,这是苏落在给她争取的机会。 这机会只这一次。 那马必定会被射中,她必须要在这人分心射马的功夫,把人拿下。 深提一口气,玉珠紧紧攥着手里的鞭子,身影如魅,带着虚影朝林间飞过去。 就在利箭飞射出来的一瞬,玉珠准确的判断了对方的所在位置,或者说,玉珠已经看到那个人,这次她没再用石头,而是手腕一抖,从衣袖间滑下一个小铁盒。 铁盒落入手掌一瞬,玉珠瞄准对方按下机关。 立刻三枚银针泛着幽幽暗光,在密林里,飞射对方。 那人在射向苏落胯下马儿的利箭射出之后,飞快拉动弓弩,瞄准玉珠,他动作熟练麻利干脆利索,可谓在一个瞬息便将箭上弦,然而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那边三支利箭噗呲射中马儿的一瞬,林子里,玉珠飞射出去的银针,刺入这人的胸口。 他瞪圆了眼,眼底是不可思议的难以置信,和熊熊怒火。 然而无论他多愤怒,三枚银针作用,莫说是他,就是头牛,也轰然倒地。 看着人倒下,在旁边枝叶间砸出砰的一声,玉珠紧紧提在嗓子眼的心松下,不敢掉以轻心,她提了软鞭上前,手里捏着一枚箭头淬毒的银针,走到那人跟前,在他脖颈处又补了一针。 不致命,但足以让他昏睡三天三夜天打雷劈都醒不来。 确定了这边再无危险,玉珠这才起身朝苏落那头看去。 三支利箭将马儿的前蹄,小腿,脖子刺中,马儿前蹄一跪,整个身体倒地,先前骑在马背上的苏落被抛了出去,正狼狈的爬起来。 见玉珠看来,她忙挥挥手,“我还没死。” 玉珠先前对苏落,只是尊重,这是南淮王喜欢的人,这是长公主的儿媳妇,她作为长公主指派过来保护苏落的人,对苏落是那种婢女对主子的尊重。 可这一刻,情绪彻底改变。 不单单是尊重,而是敬重。 如果没有苏落冷静的折返回去做出骑马逃离的样子,就不可能吸引灰衣人的注意力,如果灰衣人没有被分神,她今天未必能这样轻松的结束这一战。 也许别人会说,这是她该做的事,她可不是为了玉珠,她是在自救。 可玉珠心里明白,一个没有经历过这种血腥场面的人,第一次遇到这种生死危机,苏落的表现,已经是优于常人了。 她心里很强大。 足够强大,才能足够冷静。 任何强大的人,都值得被敬重。 玉珠上下看了苏落一眼,见她虽然狼狈,但身上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也就放心下来,没有立刻上前去扶苏落,而是弯腰一把将那黑衣人提了起来,带出树林。 “车上有麻袋,我去取来,把人带回去,或许王爷能审出什么。” 玉珠把人搁在树林边,朝苏落笑道。 苏落一瘸一拐走到那灰衣人身边,蹲下身,伸手扯掉那灰衣人脸上蒙着的灰色布巾。 “陈五?”苏落一声疑惑。 玉珠拿了麻袋过来,听见苏落的声音,“郡主认识他?” “镇宁侯府内院的管家,平时替镇宁侯夫人打理内院。” 玉珠蹙眉,“打理内院,用一个男管家?” 苏落道:“这人以前是镇宁侯夫人的陪嫁,出嫁的时候,他是当做护卫跟过去的,只是后来大概镇宁侯夫人一直安安全全的,他就从护卫变成了管家?” 为什么用一个男性做内院管家,苏落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人以前是镇宁侯夫人的护卫,还是原先在镇宁侯府的时候,听外院管家抱怨说镇宁侯夫人不公之类的,听来的。 第143章 大辱 将陈五装入麻袋,她俩没有回京都,而是顺着原路直奔酒厂。 这个时候回京都,明摆着告诉镇宁侯府苏落无事,谁知道镇宁侯夫人还会生出什么变故。 先去酒厂更加稳妥。 “郡主,奴婢背你。” 玉珠将麻袋往旁边一搁,身子半蹲到苏落面前。 苏落只犹豫了一瞬便趴到玉珠背上。 不是她矫情也不是她摆主子的款,实在是她俩现在的情形,最需要的是尽快去到酒厂,而她这脚根本走不快。 索性苏落瘦,哪怕被箫誉精心的养着,这些天吃胖了一点,也没胖多少。 轻飘飘如一缕柳絮,玉珠背上苏落忍不住笑一下,“郡主得多吃饭了。” 这还是苏落头一次听玉珠说笑,趴在她背上,苏落下巴蹭在她肩膀处,“吃多了你就背不动了。” 玉珠一手托着苏落的腿,一手提了装在麻袋里的陈五,走的健步如飞。 “背得动,奴婢连春杏都背得动。” 苏落顿时笑出来,“春杏要是知道你拉踩她,要哭了。” 玉珠也笑,“春杏特别爱哭,刚来别院这边住的时候,晚上睡觉前,她给奴婢一颗麦芽糖,奴婢没吃,她都哭。” “哭什么?” “说奴婢嫌弃她的糖,问奴婢是不是瞧不起她?” 苏落: 哪来的小绿茶。 “后来呢?” “后来奴婢让她哭的头疼,把糖吃了,结果她哭的更大声了。” “为什么?” “因为她说她也就是意思意思,不是真的想给我。” 苏落: 玉珠边笑边说:“春杏和我妹妹特别像,我妹妹小时候就是这样,得了好东西从来不会偷偷先吃了,总要等我回去,然后拿出来分享给我,然后,就是真的分享给我,分享完,她转头自己吃去了。” “你妹妹也在长公主府做事吗?”苏落还是头一次听玉珠说这么些话。 玉珠摇头,“我妹死了。” 四个字,说的苏落一下心尖缩了一下,趴在玉珠背上整个人都僵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片刻,“对不起。” 玉珠笑道:“没事,好多年了,现在想起来,只能想起她可爱死了的样子,没那么难受了,最难受的是她刚死那几年,我一宿一宿的睡不着,闭上眼就好像听到有人叫我姐姐,睁开眼,旁边是空荡荡的。 没人等着我半夜回家给我分享一块糖,没人在我吃了她糖之后又嚎啕大哭,没人半夜冷的手脚冰凉钻我被窝,也没人黏糊糊的抱着我的手叫我姐姐姐姐。 那时候是真难受。 现在好多了,提起她,我心里没有那么撕扯的喘不上气了。” 苏落能感觉到玉珠在说话的时候嗓音的变化,带着一点颤,不明显,但也难以让人忽略。 她在哭。 苏落没问,只是趴在玉珠的肩膀上,脸颊贴着她的肩。 “我爹娘死的头几年,我也会哭,一宿一宿的哭。 那时候我在镇宁侯府住着,我知道镇宁侯夫人不喜欢我,我从来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难过,我怕她骂我晦气。 她骂我旁的,或许我心里还能忍过去,但是骂我晦气,我就会忍不住的想,是不是我真的晦气,所以克的爹娘都死了。 那时候我特别害怕。 子慕才几个月大,那么小,那么脆弱,我怕惹怒了镇宁侯夫人,她不让我们在府里住了,那时候我都不知道带着子慕去哪。 我害怕子慕也死了,尤其子慕生病的时候,我一宿一宿不敢合眼,就看着他。 你知道子慕会说话之后,说的第一句是什么吗? 别的小孩,第一次开口说话,说的是阿爹,阿娘,或者什么,我们子慕到三岁半才开口说第一句话,却是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说,姐姐,回家。” 玉珠很轻的叹出一口气,“王爷不会让郡主再受那种委屈和担心受怕了。” 苏落带着泪笑了一下,“能遇见他,我大概是用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好运。” 去酒厂的路上,苏落和玉珠谈着心事,彼此安抚,没怎么查觉酒厂就近在眼前了。 酒厂门口有人在做工,她俩这样狼狈的突然出现,吓得做工的人丢下手里活计连忙迎上。 谁都知道,玉珠是长公主跟前最得力的女护卫,苏落就更不用说,那是王爷心头肉。 酒厂里有一个小院子,那是长公主平时用来休息的地方,迎了苏落和玉珠进了那小院子,酒厂这边负责照顾长公主日常来酒厂一应琐事的两个婆子忙着打水找药。 玉珠对酒厂比苏落更熟悉,她直接喊了酒厂一个管事,“你现在去找王爷,找不到王爷找平安也行,就说我和郡主在来酒厂的路上抓了个人。” 管事看了苏落一眼,垂眼道:“那提郡主受伤吗?” 苏落道:“不提,只要把人请来就行,王爷或者平安,无管谁能来一个就行。” 管事领命,应诺离开。 苏落在嬷嬷的服侍下,擦洗了身上,换了一套长公主备在这边的干净衣裳,玉珠拿了药油给她脚踝处红肿的地方揉药。 看到苏落脸上的擦伤,玉珠心疼,“长公主那里有御用的疤痕膏,到时候回去涂抹一下,可千万别留疤。” 苏落笑了笑,没说话。 留不留疤,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她目光落在地上的麻袋上,“先把他弄醒,咱们先审着,免得夜长梦多。” 谁知道镇宁侯府会不会收到什么消息,万一在箫誉来之前提前来把人抢走呢,她们不是就白白挨了一顿惊吓。 陈五作为镇宁侯夫人的护卫,那功夫不管是在镇宁侯的随从里还是陈珩的随从里,都挑不出比他更好的。 正因为他功夫好,下手干净利索,当年镇宁侯府那桩丑闻,侯爷才用他去解决那些下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得到侯爷的支持,成为内院的管家。 陈五在镇宁侯府风风光光了十来年,结果今儿一出手,被俩女娃子给抓了? 简直奇耻大辱! 让人像捆猪似的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嘴里塞了破布,陈五双目喷火的看着苏落,那目光,恨不能把她吃了。 第144章 我说 苏落从来没审讯过人,但她见过镇宁侯府的嬷嬷审讯小丫鬟们。 苏落干干净净文文弱弱一个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陈五跟前,温言软语的说话。 “以前在镇宁侯府,你同府里的嬷嬷们一起审讯小丫鬟,我是见过的,你们用鞭子抽打那丫鬟,或者剥了人家衣服让人家赤裸裸的跪在青石板上,来来往往的小厮把人家丫鬟的身子看个遍 你皮糙肉厚的,打你你必定是不怕的,剥了你可能吃亏的是我们这边的女眷。 索性我这里有个温和的方子似乎为你量身定做。 我替你熬了点药汤,有点苦,不过你忍耐一下,只要你把药汤喝下去,就会全身长红包的。 到时候,红包长满全身,又疼又痒,刺挠难耐,但是我捆绑了你的手,你不能抓,只能干熬着。 好不好?” 好不好,还要和人家商量,仿佛陈五有的选似的。 陈五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落,以前他怎么没觉得苏落是这种人? 说着威胁人的话,语调还柔弱的像个受害者? 苏落说完,玉珠端了一碗药汤上前,才熬好的药汤子,还滚烫着,玉珠端着碗沿儿都觉得烫手,一瞬间都不想多拿,两步走到陈五跟前,一把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陈五功夫是好,可手脚都被捆了,就剩下一张嘴,再好的功夫也发挥不出来出神入化的咬功,玉珠一把捏了他的两颊,手一用力,迫使他仰头,兜着一碗滚热的汤药就给他灌下去了。 起不起包陈五不知道,但是嘴里让烫起火泡是一瞬间的事。 那汤药如同火炭,一路从嗓子眼灼烧到胃里。 苏落朝玉珠道:“发汗的话,有助于药物的药性能更好的发挥。” 玉珠就一招手,让人搬了火盆进来,就放在陈五脚底下烤着。 春日的天已经很热了,刚刚被关了滚烫的药汤,又被这火盆这样灼烤,陈五额头的汗珠子几乎瞬间就滚落下来。 苏落笑眯眯看着他,“你有没有一种身上被小蚂蚁爬过的感觉?就像你们之前惩治府里的丫鬟,剥光她的衣服,让蜈蚣在她身上爬,让全府的下人去围观,嗯?现在陈管事觉得身上痒吗?” 陈五本来没觉得身上有多痒,但是苏落这样一说,他就真的感觉到一阵一阵痒从脚板底往上蔓延。 他想要发狠的蹭一下或者挠一下,但全身被捆的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 苏落喝着一碗下人专门给她煮的用来压惊的糯米酒圆子甜汤,樱桃一样红艳的嘴唇动着,嚼完嘴里的小圆子,朝陈五道:“现在有没有觉得这痒更厉害了?我看你脖子已经开始红了,当然,你自己看不到,不过你耐心点等着,等我把这碗压惊的甜汤吃完,我就让人把你的上衣剥了,这样你就能看到自己肚子上的红包了。” 果然如苏落所言,等她一碗甜汤吃完,玉珠手起掌落干脆利索的几下把陈五的上衣用匕首划了个稀烂,然后破烂的衣衫耷拉着垂下来,露出陈五的肚皮。 上面红包一个接一个,几乎要将整个身体沾满。 苏落用苏锦的绣帕擦了擦嘴角,“愿意告诉我,镇宁侯夫人为什么让你抓我,抓了我想要怎么样吗?说了,我就许你挠一下?全说了,我就给你解药,让你不这么痒了。” 苏落不会行医治病,但是他爹教过她几样自保的偏方,她记得清清楚楚。 陈五被全身的刺痒逼得眼眶通红,眼珠都狰狞的要爆裂,他想要抓挠的不行,这种审讯,远比鞭子抽打要来的更狠,鞭子抽打尚能咬牙熬住,可这从骨子里冒出来得难耐的痒,却是根本忍不住。 他坚持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被这越来越痒的刺激感逼得溃不成军。 “给我解药,给我解药我都招,我都招。” 苏落笑着看他,“真的?我这人天真,你说了,我就信了,好,给你解药。” 苏落说完,玉珠又将一碗汤药灌给陈五,一碗下肚,不过片刻,那刺痒便消退许多,虽然还是痒,但没有先前那么灼烧骚痛了。 “我没骗你,我真的有解药,那你也快说,不然我又要灌你吃药了哦。” 陈五看着苏落,宛若看一个变态,他打了个哆嗦吞咽一口口水,“镇宁侯夫人不想让你嫁给南淮王,又恼恨你先前散播谣言诋毁她名声,就让我活捉了你,把你扔到青楼里去。” 苏落顿时嗤笑。 “她自己个的亲哥哥还在大牢里关着,准备让秋后问斩呢,倒是有时间来关心我嫁人,那我再问你,让珍妃娘娘闻之丧胆的那个秘密,是什么呀?” 陈五顿时瞳孔一颤,一脸抗拒。 苏落笑道:“你想清楚再说哦,我这里,汤药多得是,现在能让你缓解,稍后也能让你加剧,你落我手里,横竖都是一死了,现在就且看这个死法是怎么个死。 是一刀毙命让你痛快点死呢,还是让你百虫蚀骨难耐而死。” 玉珠的手已经端起一碗药。 陈五立刻一个哆嗦,“我说,我说。” 玉珠将那碗药复又放下。 陈五吞咽着大松一口气,目光从那药碗上挪开,看向苏落。 苏落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天真无邪里带着妩媚妖娆,当时得知陈珩不娶苏落,苏落带着苏子慕离开镇宁侯府,他还懊悔过,懊悔自己该趁着苏落还没走,尝一尝她的滋味。 哪能想到现在,他这样被逼供。 镇宁侯夫人一直说,苏落蠢钝如猪这特么是蠢钝的样子吗? 深吸一口气,陈五道:“珍妃娘娘刚刚被选定入宫那年,家里来了个上京求学的亲戚,是侯爷大伯家的儿子。 两人暗生情愫,暗度陈仓,在珍妃娘娘进宫前一个月,闹出了事,珍妃娘娘查出了身孕。” 嚯~ 苏落听了个大睁眼。 这可真够劲爆的。 “眼看珍妃娘娘再有一个月就要进宫,若是当时把孩子打掉,等珍妃娘娘进宫之后,若是被皇上翻了牌子,必定是要伤及珍妃娘娘身子,怕以后难以怀孕。 侯爷便借了宫宴的机会让珍妃娘娘提前入宫,和皇上有了夫妻之实。” 第145章 抚慰 “意思是,四皇子殿下,是珍妃和侯爷那侄子的儿子?”苏落简直难以置信。 皇上这绿毛还真够绿的,油绿油绿的。 陈五点头,“是。当年事情闹出来之后,侯爷怕闹出乱子,清理了当时伺候珍妃娘娘的全部下人,他那侄子也被处理了。” “你处理的?”苏落只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所以,侯爷才让你做了内院的管事?” “嗯。”陈五应道。 谁能想到,让珍妃闻之丧胆的秘密,竟然是这么一桩秘密。 难怪要闻之丧胆了,这不丧胆才怪了。 不光给皇上戴绿帽子,还打算让别人的儿子来继承皇位呢。 “我突然不太想让你死了。”苏落看着陈五,笑道:“你活着多好啊,这样好不好,我每天给你灌一碗让你全身奇痒无比的药,你如果能拿出一个大秘密来和我交换,我就给你解药,交换不了,你就受着。” 陈五想骂娘。 这是从哪来的歹毒婆娘,怎么长的那么好看,心肠这么狠毒。 苏落笑道:“比如现在,我打算再给你喝一碗药,你脑子快点转,争取早点用大秘密换个解药哦。” 苏落说完,玉珠端起药碗就朝陈五走。 陈五一个哆嗦,疯狂摇头,“别,别,不用灌药我也招,我招,我一个内宅的管事,知道的大秘密真的不多,我就知道,你爹娘当时死的时候,是留下了什么东西的,让侯爷藏了起来,但具体什么东西我不清楚。” 苏落原本脸上带着一股小小的小人得志似的的笑,但闻言猛地一僵。 她没料到,这个话题也能扯到她自己身上去。 “就是你当时被侯爷从乾州带回来,侯爷安顿了你们姐弟俩之后,叫了夫人去书房说话,夫人从书房出来就把一个木匣子交给我,让我把木匣放到小库房。 不过当天下午,侯爷就又把那木匣子拿走了,具体拿到哪里我不知道,我就听夫人有一次说漏嘴,说那木匣子里的东西,是你爹娘留给你们姐弟俩的、 当时我觉得奇怪,你爹娘明明是被鹤顶红毒死的,为什么还能留下东西呢?难道他们还和侯爷做了交易不成? 这个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秘密也就这些了,真的。” 陈五是怕死了那蚀骨难耐的滋味。 苏落捏着帕子咬着牙,看着陈五,默了一瞬,道:“那匣子长什么样?” 陈五道:“就是普通的梨花木匣子,上面刻着花纹挺奇怪的,像是牡丹,又不那么太像,边角处好像还缺了一角。” 苏落捏着帕子的手倏地一紧。 的确是她家的东西。 那梨花木的匣子是她爹亲手做出来的,上面那类似牡丹的花纹是她娘一点一点刻上去的。 刻的时候,她娘笑着说:“以后这个匣子给咱们落落装嫁妆,咱们攒一匣子的好宝贝给落落出嫁带着。” 娘亲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爹娘的死,她以为已经清楚明了。 就是镇宁侯和邹鹤为了一己之力,逼死药郎夫妇,抢夺了治灾的功劳,又为了美化自己,带回了她和苏子慕。 但现在看来还有隐情?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跟着门帘被人一把掀开,箫誉一脸焦灼从外面进来。 一进屋,目光直直落向苏落。 那样着急,那样担心。 他人高腿长,几乎从门口两步走到苏落跟前,上上下下的看她,最后目光落在脸上,抬手很轻的在苏落被擦破皮的脸上摸了一下,头也不转的吩咐,“先带下去,打了再说。” 平安得令,上前执行。 苏落忙道:“已经审讯出来点东西了。” 箫誉抓了苏落的手,眼睛瞬息不离开苏落的脸,“审讯出来也得打,打了我心里的气才能稍稍消一点。” 他宝贝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就被别人这样伤害。 箫誉心头这口恶气怎么咽的下。 陈五被带走,自然有平安抽打出气,也自然有平安再审讯。 玉珠留下没有什么意义,跟着平安一起退出去。 屋里就剩下他俩,苏落颤了颤睫毛,不等箫誉开口问,主动环腰抱了箫誉,把脸贴在他胸口,“我快吓死了。” 从出事到现在,苏落一直竭尽全力的冷静,竭尽全力的让自己不成为玉珠的拖累,竭尽全力的让自己表现的更好。 直到此刻箫誉来了,她绷着的神经松掉,坚强的心褪去外表强行裹着的硬壳,柔软又真实的窝在箫誉怀里。 可以肆无忌惮的因为害怕而落泪。 箫誉一下一下轻拍苏落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片刻,握着她的双肩将人从怀里推离出来,半弯着腰低头在苏落脸上轻啄。 亲吻她擦伤的地方,亲吻她落下的泪,最后吻到她因为哭而稍稍有些发胀的嘴唇。 嘴唇上带着泪珠,又湿又咸。 箫誉把人箍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亲的很凶,凶的苏落根本受不住,很快就让亲的忘了哭,只知道人软绵绵倒在箫誉怀里,任他攻城略地。 分开时,箫誉又在苏落嘴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就像是要强行落下自己的标记一样。 他嗓音带着低沉的颤抖,“来的路上,我看到了破烂在半路的马车和死在车旁的马,那时候我害怕极了。” 不光苏落害怕。 箫誉也害怕。 害怕好不容易弄来的爱人,眨眼没了。 苏落若是真出点什么事,他怕是得疯了。 感觉到箫誉的恐惧,苏落踮起脚尖主动亲箫誉的嘴唇,鼻息间气息纠缠,苏落嘴唇贴着他的嘴唇,软软的安慰他,“我没事的,长公主殿下给我的玉珠,很厉害。” 只是可惜了箫誉派给她的四个暗卫。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苏落甚至不知道人是怎么没的。 四条人命,就这样因为她,没了。 苏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这种别人因她而死 “会好好抚恤他们家里人的。”箫誉能体会苏落心里的那种自责和难受,但能做的也仅仅局限于此。 做暗卫的,从成为暗卫那一天,便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从此生死难卜。 生或者死,靠的就全是自己的本事了。 今儿遇上了陈五,他们四个加起来功夫不敌陈五一个 第146章 玩坏 酒厂这边,方子和设备全部调试完毕,可以开工了。 箫誉来的时候快马加鞭,恨不得直接飞过来,在酒厂等苏落查验酿酒设备的时候命人从府里赶了马车过来。 从酒厂回程,箫誉和苏落乘坐马车,平安和玉珠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跟在两侧,马车后面,用手臂粗细的绳子捆了陈五,一路拖行回京。 “陈五咱们留着,到时候能诈出多少油水算多少。” 箫誉觉得怎么挨着苏落坐都不得劲儿,最后干脆把人抄起来一抱,放了自己腿上,舒坦了。 马车颠簸,苏落坐在箫誉的腿上也颠簸,肌肤隔着薄薄的布料这么相抵,什么身体变化都瞒不过。 苏落红着一张脸,既难为情又觉得羞耻,“马车上呢,放我下去。” 也不知道是马车颠还是箫誉耍流氓腿颠,要来晃去的,总能擦枪走火的碰到。 箫誉坏透了的把人姑娘的细腰箍紧,“马车里怎么了,又没有旁人,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你坐我大腿啊,再说了,知道又怎么了,我们家乖宝皮娇肉嫩坐不得马车,只能做夫君怀里不行吗?” 苏落让臊的脸颊滚烫,眼底都带着一层水雾,瞪着眼睛看箫誉。 箫誉哪耐得住她这样看,抬手在她眼睛上捂住,“别看,看的会受不了,已经受不了了,你感觉不到吗?再这样,我怕会忍不住。” 苏落睫毛在他掌心打颤。 剐蹭箫誉粗糙的手掌有些发痒。 更痒的是他的心。 “乖宝,就要忍不住了,怎么办?”箫誉舐弄苏落脖颈的细肉,气声问她。 苏落哪知道怎么办,让人玩的全身颤颤巍巍,感觉自己要被玩坏了,“还,还有三天,今天马上过完了,还有两天。” 她气息不稳,断断续续的说。 箫誉的动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哪个字刺激到他,跟着那动作便发狠的像是要把苏落的那点细皮嫩肉碾磨破。 一路的为非作歹,到马车稳稳停在别院门口,箫誉意犹未尽的在苏落脸颊啵儿的亲了一下,声音还挺大,外面安静的落片树叶怕是都能听到,这个动静必定是传了出去,苏落红着脸心跳的砰砰的,抬手恶狠狠的给了箫誉一拳。 说是恶狠狠,她能有多大力气,更不要说此时让人玩的手软脚软。 箫誉好笑的捉住苏落的手,将她放到马车座位上,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说完,苏落突然全身血液逆行裹满脸颊,箫誉跟个没事人似的掀开车帘下车。 “乖宝你先回家吃晚饭,不用等我,我处理了事情过来,可能会晚。” 平时只私下里叫她乖宝,今儿当着门口的守卫,当着平安玉珠的面,这俩字蹦出来,苏落就跟箫誉扔了俩炸弹似的。 一声没吭。 没脸吭。 箫誉刚刚说的那句话还在她耳边跟二踢脚似的炸呢。 他说:怎么办,怎么玩你都玩不够。 多流氓的一句话。 简直坏透了。 明明那字眼带着冒犯,偏偏这话被箫誉当做情话对她说,苏落感觉不到冒犯,只感觉到羞耻。 箫誉一走,苏落的马车进了府门,停在二门。 云珠一声不吭的扶了苏落下车,宛若根本看不见苏落快要熟透了的脸蛋,偏春杏得知苏落回来了,积极的迎了出来。 一看到苏落,一脸惊恐的小跑上前。 “我天,小姐,你脸怎么红成这样?病了?” 说着,春杏抬手探苏落的额头。 “额头上怎么这么多汗,脸上怎么这么烫,小姐,我请大夫。” 苏落: 请大夫瞧什么? 瞧我被玩坏没有吗? 倒也不必,毕竟没有实质性的玩呸!我在想些什么啊! 苏落难为情的道:“没有生病,就是马车闷热,热的。” 春杏将信将疑看了玉珠一眼,“怎么不见玉珠热成这样啊?” “玉珠习武之人不怕热。” “王爷在车里呢。” 苏落和玉珠说的异口同声。 春杏当然选择听见玉珠的那句,顿时自己小脸蛋一红,双手捂住嘴,猛地朝后退一步,倒吸一口气,瞪着圆圆的眼睛娇柔又造作的道:“果然车里闷热呢,小姐经常喘不上气。” 苏落: 这婢子是不能要了。 箫誉带了陈五离开,特意在鼓楼大街遛了一圈,回了长公主府。 陈五被箫誉活捉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镇宁侯府的时候,镇宁侯和陈珩正因为布庄账册的事焦头烂额。 那账册被誊抄送到了其他各大世家的手里。 镇宁侯府这些年里外扒皮侵占其他世家银子的事被其他世家知道的清清楚楚。 弹劾镇宁侯的折子,从早朝之后到现在,源源不断的被递进御书房。 白天一整天,陈珩都在努力补救,奔走各大世家,一遍一遍的解释,那账本是被人做了手脚,不是布庄原本丢失的账本。 但各大世家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这话。 镇宁侯一张脸铁青,啪啪拍着桌案,“幸好你取了瑶儿,只要瑶儿的父亲还镇守边境,咱们就能平安无事,以后对瑶儿好一点。” 陈珩心里厌恶透了顾瑶,“怎么好,她已经是世子夫人了。” 镇宁侯让陈珩气的胸口疼,“苏落在府里的时候我没见你对她有多上心,这人走了你怎么倒跟让人施了蛊似的,我看你是猪油闷了心,不知道轻重缓急。” 说完,镇宁侯喘了两口气,又道:“另外七大世家的事,如果实在不能糊弄住他们,就算了,只要我们和南国那边保持友好往来,又有瑶儿父亲这个关系,我们镇宁侯府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我今天在御书房和皇上谈,皇上的意思很明确,半个月后津南码头第一次试运行, 如果皇上期待的场面发生了,咱们府平安无事,如果没发生,他会追问现在这些弹劾的责。” 皇上期待什么场面,陈珩一清二楚。 正说话,金宝急匆匆赶来,离开门口回禀,“侯爷,世子爷,不好了,陈五让南淮王抓了。” 第147章 窝囊 “什么?”陈珩正要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一口,闻言手一抖,直接将茶杯撞得跌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澄黄的茶水摊了一地,“进来说!” 金宝满面焦灼推门进来。 “刚刚收到消息,陈五去捉苏落,被南淮王反抓了,人已经被南淮王带回了长公主府,南淮王把他拴在马车后面,一路拖行回来的。” 陈珩和镇宁侯几乎是同一时间拍案而起。 “好好的,他去抓苏落干什么!”镇宁侯几乎是咆哮出来一句怒吼。 这话金宝没法回答。 但不回答镇宁侯也有答案,能为什么,自然是受人吩咐,这个府里,能吩咐陈五去做这种事的,自然也只有一个人,镇宁侯夫人。 镇宁侯简直要气炸了。 干啥啥不行,添堵第一名! “好好的,她让陈五去抓苏落做什么!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胸膛鼓动着剧烈的起伏,镇宁侯一刻不耽误的绕出桌案往出走,“我得去找箫誉!” 陈五知道珍妃的秘密。 那件事一旦传到皇上耳中,镇宁侯府别说对抗另外七大世家了,皇上第一个就要弄死他们。 以前镇宁侯府还能依仗八大世家的关系,不把皇上的威胁放在眼里,可现在另外七家恨不得镇宁侯府被抄家问斩,一旦他们出事,根本没人管。 如果珍妃的事闹出来,顾瑶她爹也保不住他们。 一个脑袋八个大,镇宁侯大步流星往外走,被陈珩一把拉住,“父亲去找箫誉?” 镇宁侯铁青的脸上肌肉横跳,气的快要原地炸了,“得把箫誉的嘴堵上!” 不管用多大的代价,都得把箫誉的嘴堵上。 这事儿决不能闹出来。 陈珩比镇宁侯看上去略冷静一点,他道:“箫誉把陈五拴在马车后面拖行回来,为什么?他不就是想要告诉咱们,他抓了陈五吗?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单纯的恐吓我们? 应该是箫誉想要和咱们谈合作,那陈五做饵呢。 父亲且稍安勿躁,要去见箫誉,也是儿子去,父亲是镇宁侯,您去不妥,儿子没有谈成,父亲再去。” 陈珩话说的好听,但镇宁侯也听得出来。 如果镇宁侯去谈,没谈成,那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陈珩去谈,没谈好,起码镇宁侯还能再去一次,就算是争取时间也能多争取一点。 长叹出一口气,镇宁侯朝陈珩拍拍肩膀,“你去,他开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珍妃的秘密,陈珩是知道的,自然明白陈五的重要性。 等陈珩带着金宝离开,镇宁侯跟着出了书房,黑着脸裹着一腔火气直接去了镇宁侯夫人的院子。 镇宁侯夫人正和顾瑶说话。 “你用点法子,早点怀了珩儿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女人最重要就是子嗣,有了子嗣也就有了根基和地位” 陈珩和顾瑶始终感情如冰霜,镇宁侯夫人作为陈珩的母亲顾瑶的姑母加婆婆,急的不行。 和儿子说不通,只能和顾瑶说。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惊叫,像是哪个丫鬟发出的声音,跟着便是砰的什么东西被撞到的声音。 “怎么了?”镇宁侯夫人一声冷呵扬高声音问。 才问出口,珠帘被人一把掀起,镇宁侯满面怒容从外面进来。 “这是怎么了?”镇宁侯夫人立刻起身相迎。 顾瑶也赶紧起身。 镇宁侯看了顾瑶一眼,冷声道:“你回去。”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火气,顾瑶不敢再多待,立刻屈膝行了个万福礼离开。 前脚刚刚踏出屋门,还未且走到院子里,就听得身后啪的一声响。 那是打耳光的声音。 跟着镇宁侯夫人的哭声就凄厉的喊了出来。 顾瑶赶紧加快步伐离开。 但架不住背后的动静大。 打耳光的声音就像是鞭炮爆炸,噼里啪啦的响,一声接一声。 镇宁侯夫人的哭声倒是一声也没有再传出来。 顾瑶走的大步流星到最后几乎是夺路而逃跑出了院子。 公公在屋里打婆婆,这不是她一个做媳妇的能听得。 她也知道镇宁侯夫人为什么后来就没有哭声了。 这要是哭出来,外面的丫鬟婆子全都知道她挨打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镇宁侯府住着镇宁侯八个妾室,镇宁侯夫人以后如何当家做主。 顾瑶捏着帕子走,直觉心神慌乱不安,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府。 箫誉将陈五带回来之后,直接关入地牢。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案后喝着一杯雨前龙井,平安立在一侧,“殿下,镇宁侯府的人肯定会来?他们万一想的是直接杀陈五灭口呢。” 箫誉嗤笑,“杀陈五灭口,那需要时间,首先他得找到陈五在哪,其次他得安排人来杀,杀的成杀不成还两说,再者,陈五被关在咱们府里,他要是敢派人来长公主府刺杀,那是什么罪名! 他没得选,为了保住他们镇宁侯府的丑闻,他只能来和我谈,求我谈。” 平安道:“那王爷真要和他们谈?不告诉陛下四皇子的事?” 箫誉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凭什么告诉他,让他绿着多好呢,也给我爹在天之灵一点乐子瞧。” 正说话,外面小厮回禀,镇宁侯府世子陈珩求见。 箫誉没说话,平安心领神会,“王爷忙着呢,先让世子爷稍等片刻。” 长公主府的会客厅。 陈珩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天都黑透了,箫誉才姗姗而来,还打着哈欠。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的陈珩这辈子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捏着的拳头几乎要将手背的青筋隆起,面上却不得不带着该有的恭顺。 平安看了陈珩一眼,心道:以后还会受更多的窝囊气呢~ 箫誉大马金刀的落座,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才看向陈珩,“实在对不住,津南码头的事太繁杂了,又是皇命,不敢耽误,让你久等了。” 说着客气的话,表情却是一点不客气。 陈珩没辙。 只能忍气吞声赔笑,“王爷年轻有为,江山幸事,我今日有求而来,也不绕弯子,陈五的事,王爷想要如何。” 第148章 抵达 箫誉眯了一下眼睛看陈珩,顿了一瞬,忽然笑了,“你来和我谈?你做得了主?” 陈珩道:“我既是来,便做得了主,王爷只管说。” 箫誉也没客气,“那行,世子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王也不藏着掖着拐弯抹角,我要现银五十万两,另外,镇宁侯府得保证津南码头的航运从今儿个起,在我这有生之年,他一丁点事都不出。” 陈珩嘴角抽了一下,“王爷,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箫誉一笑,“强人所难啊?那要不你回去,换你爹来?” 陈珩顿时脸色一沉,却也只能咬牙忍住火气,“我既是来,便能代表镇宁侯府。” “既是能代表镇宁侯府,那你就别和我讨价还价,你们府里不做人,干的都是丧尽天良的事,逼死人家小姑娘的爹娘不算,还要让人家小姑娘戳着爹娘在天之灵的脊梁骨来你们家低三下四,我讨个公道不为过?” 这话比杀了陈珩还难受。 他的未婚妻,被别人一口一个小姑娘的叫,被别人来和他讨公道马上就要成了别人的王妃。 箫誉一脸讥讽看着陈珩。 “以上两点你记清楚了?那我继续说第三点,第三点,我们府里的人但凡出事与镇宁侯府有关,你别管我不客气,这个出事,包括大事小事,哪怕出门绊一跤,只要这绊一跤和镇宁侯府有关也不行。 第四,我要顾大将军手里的兵符。” 箫誉犹如亮出獠牙的凶兽,此刻才真正的露出凶悍的面目。 陈珩眼皮一跳,顿时变脸,“王爷这要求” 箫誉压根不容他说完,“我就这四个要求,你做不了主可以回家找你爹商量去,没必要在我这里讨价还价让我瞧不起你,平安呐!” “在。” “送客!” “是!” 平安恭顺一句应,转头冷脸对向箫誉,“世子爷,请。” 陈珩的一张脸,屈辱里带着愤怒,铁青的拍案而起,“南淮王你这根本就不是要谈。” 箫誉连搭理都不搭理他,打着哈欠就往外走。 平安站在陈珩跟前,皮笑肉不笑道:“世子爷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和侯爷商量,毕竟留给天亮的时间不多了,天一亮,您总不能等早朝上我们王爷直接把陈五带进宫,那多不好。” “你!”陈珩霍的转头看平安。 平安直视他的目光,“您说我们王爷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呢?对不对?这是心情好,还和您谈,心情不好,说不定一会儿喝口茶,让茶水呛了嗓子眼,肚子里一蹿火,直接就进宫了,您岂不是成了镇宁侯府的罪人?” 陈珩这辈子何曾让一个下人这样羞辱。 却只能生生受着,咬着牙根从长公主府离开。 镇宁侯一直在书房等着陈珩,听他说完这四点要求,镇宁侯那眼神都能杀人了,“好一个箫誉,真是野心不小啊,还想要兵符。” “给他吗父亲?” 镇宁侯看着陈珩,“给啊,他要的就给他,银子没了还能再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兵符不是一天两天能拿到手的,他也不傻,必定会给出一个时间限制,在这个时间限制内,咱们只要能把陈五找出来灭口,就不用再惧怕他。 至于其他条件 津南码头一事,皇上给的任务是只能让箫誉失败,津南码头航运第一天,码头闹出沉船事件,如今只能做做手脚瞒住皇上,也顺便让皇上知道知道,箫誉本事大着呢。” 镇宁侯的意思陈珩明白。 他们不得不听从箫誉,让津南码头顺利运行,那势必会让皇上更加忌惮箫誉。 事已至此,也没得选。 陈珩心头,有说不尽的耻辱感,攥着拳头朝镇宁侯道:“那箫誉和苏落的婚事” 镇宁侯晦气的啐了一口,“这个苏落,自从她离开咱们府里,咱们就一桩好事没有,南国那边,什么意思?” 陈珩道:“今儿一早传来的消息,他们的使臣已经在来我朝的路上了,算日子,应该后天就能到,后天正好是箫誉和苏落成亲的正日子。” 镇宁侯眯着眼,邪佞的笑了一下,“那就让他们继续,能把箫誉那边搅的鸡犬不宁,正好给咱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陈珩应诺。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陈珩只能连夜给箫誉准备五十万两现银送过去。 好好的未婚妻没了不说,还得给死对头送五十万两现银?这叫什么事! 这和给箫誉送新婚贺礼有什么区别。 银子送到长公主府,陈珩怄的几乎当场吐血。 同一时间,箫誉却快活的将媳妇抱在腿上,舐弄苏落的耳垂,在她发颤的时候在她耳边轻声的说:“再有两天。” 再有两天,新婚大吉。 却是在两天后的清晨,长公主府披红挂绿一派喜气的时候,箫誉和长公主一起被叫进了宫。 御书房里,皇上脸色凝重的坐在桌案后,太后拉着长公主的手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长公主一脸不解的看看太后又看看皇上,“母后,这是怎么了?誉儿今儿大婚,还等着吉时出发迎新人呢。” 箫誉身上穿着喜服,立在当地,心头涌起一层又一层不好的预感。 皇上叹一口气,将一封信函递出。 “今儿一早,南国信使抵达,信函上说,南国的使臣今日便能抵达我朝京都,他们想要两国联姻,他们的嫡公主,看上了誉儿。” 长公主闻言蹭的从椅子上起身,“什么?” 皇上一脸为难,“朕知道,誉儿今日成亲,娶的人是他心爱之人,可南国到底强大,他们主动提出说要联姻,人家来的又是正儿八经的嫡公主,朕朕如何驳了人家面子。 若是个庶出的公主,朕还能推辞一二。 可对方来的是嫡出的公主,那就代表着南国帝后,朕拒绝不得啊。 皇姐就当是为了我朝黎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了。 只怪朕无能,我朝不敌南国强大。” 皇上捶胸顿足,眼睛却觑着长公主和箫誉的反应。 第149章 拒接 长公主脸色难看的看着皇上。 “南国的嫡公主,为何要挑选誉儿?搁着那么多皇子不选,选誉儿做什么,誉儿的身份,也配不上她嫡公主的名号。 难道将来嫁入府中,我和誉儿都要看她脸色过日子? 这婚事我们不能答应。” 长公主一口回绝。 太后立刻拉了长公主手臂一下,“你不答应,让皇上如何与南国的使臣说?” 长公主道:“誉儿成亲的吉时马上就到了,如果陛下和母后不拦着,再有一个时辰,誉儿就把苏落娶进了府中,誉儿就是有王妃的人了。 南国使臣到了又如何,难道她们的公主甘愿做妾?” “胡说!”太后顿时在长公主手臂上拍了一下,“誉儿和苏落的亲事,自然是成不得,南国使臣既然提前派了信使来送信,怕是已经知道誉儿要成亲,提前来送信阻拦。 倘若誉儿继续娶了苏落,那不是踩着南国的面子? 若是我们强大也就罢了,偏偏我们不如人家,这样踩了人家面子,南国岂能罢休。 你一向以大局为重,怎么这个时候倒是犯糊涂。” 长公主道:“就因为我一向以大局为重,我现在是寡妇,我驸马死了五年都死因不明,我不想让誉儿过得委屈,我已经死了丈夫,死了一个儿子,现在就剩誉儿了,难道他连成亲的自由都没有?” 长公主说及此,推开太后的手,看向皇上。 “陛下如果执意要阻拦誉儿的婚事,要让誉儿为了什么国之大体牺牲小我,那我只能恳请皇上褫夺我长公主的封号,贬为平民。” “胡说什么!”太后登时怒道。 长公主看着皇上,目光丝毫退让没有。 皇上心头火冒三丈,觉得长公主简直不识抬举,“贬为平民?你可知道平民过得什么日子?” 长公主一下冷笑出声,“原来陛下知道平民过得什么日子啊?过得生病看不起病的日子,过得吃饭买不起米的日子,但我宁愿过这种日子,也不想誉儿的婚事被人左右。” 皇上眼皮一跳,看向箫誉,眼底已经裹了阴沉的怒火,“你也是如此?” 箫誉站在那里,吊儿郎当站的歪歪扭扭,脸上是放荡不羁的笑。 “我只能说,如果陛下强行让我娶了那个什么南国公主,我说到做到,白天成亲,晚上血溅三尺,翌日一早,南国使臣给她收尸。” “你!”皇上啪的一拍桌案,“放肆!” “他们强人所难在先的。”箫誉一挑眉梢,眼底尽是街头流氓混混都难以带出来的混不吝劲儿,“我过得不如意,凭什么要成全别人的如意,我过不好,那就谁都别想过好。” “誉儿!不得放肆!”太后呵斥他一句,“浑说什么,家国大事也是你能拿来赌气的?” 箫誉道:“我家都没有了,还管什么家国大事?家国大事管过我吗?我爹怎么没的?我弟怎么死的?国早就抛弃我们家了,这个时候让我管家国大事了?一句话,我不伺候。 你们如果强行逼婚,非要让我娶那狗屁公主,我就一句话,血溅三尺。 这事儿没商量。” 箫誉向来发起疯没理智。 这话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皇上来硬的不行,只能道:“让你娶了她,又不是不让你再娶苏落,苏落本来一个药郎的女儿,又是给陈珩当过未婚妻的,这身份做你的王妃就配不上,你娶了公主,再纳苏落为妾不就行了。 进了府,你偏宠谁还不是顺着你的心意。” 箫誉不受他这蛊惑,一摆手,“陛下,不是臣违抗圣旨,是这件事着实没得商量,臣若是连成亲的自由都没有,臣还能有什么自由? 臣若是连自由都没有,臣又凭什么周全别人的自由?” 说完,箫誉抱拳,朝皇上行了个礼。 “眼看吉时将至,臣就不和陛下多商议国事了,南国之事,不是臣一人的事,陛下还是在早朝上和满朝文武一起商议,臣要回去成亲。” 说完,箫誉转头就走。 太后和皇上谁都没料到,在这件事上,箫誉和长公主的态度竟然强硬到这一步。 眼看箫誉当真要走,太后赶紧起身去拦,“誉儿要逼死我吗?” 箫誉看着太后,“外祖母要逼死誉儿吗?” “你怎么就这样不顾大局!”太后拉住箫誉的衣袖,不让他走。 箫誉伸手,以下犯上,将太后的手指掰开,“因为大局也从来不顾我,甚至连云霞一个外姓郡主,都能作威作福妄想在我的婚事上指手画脚。” 太后顿时脸色一僵。 箫誉头也没回,拉开御书房的大门离开。 皇上铁青着脸坐在桌案后,眼底杀意汹涌澎湃。 他堂堂一个九五之尊,这样被人不放在眼里,攥着拳头在桌案上狠狠一砸,皇上转脸看向长公主,“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这些年享尽荣华富贵,却连一丁点责任都不愿担起。” 长公主回视皇上,箫誉离开,她就没有必要那么强势,毕竟她也不是真的要和皇上撕破脸。 “陛下,这事儿真的不怪誉儿逆反,誉儿的性子陛下和母后都清楚,他那么喜欢苏落,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敌国公主要破坏他的亲事,他怎么可能心气儿顺。 这个南国的公主,连见都没见过誉儿,怎么就这个时候指名道姓要嫁给誉儿? 皇兄,我国虽然不及南国强大,可也不能事事都由着旁人骑到我们头上。 再者,不是我多心,这南国公主贵为嫡公主,她背后是南国的帝后,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嫁给誉儿,嫁给皇子再合适不过。 几位皇子中,陛下心中有意将皇位传给谁,便将这婚事给了谁,如此那位皇子也能有个大的依仗。 这婚事给誉儿,着实不像话。 若是誉儿与她成亲,将来哪位皇子登基,誉儿有这样强大的背景,他又是那样混不吝的性子,难免招惹杀身之祸啊。 陛下三思。” 长公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第150章 放箭 皇上却不被这份分析打动。 “白纸黑字,对方来信上写的清清楚楚,要的就是誉儿,难道对方不知道朕还有皇子?人家没有挑选皇子而是选了誉儿自然有人家的道理,你让朕如何同她交待? 人家特意派了信使一早赶来,为的就是拦下誉儿的婚事,结果等对方的公主到了,这婚事却没拦住? 朕没有这个脸面和人家解释。” 没脸面面对南国的公主,所以就在这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您可真是千古英名好帝王! 干啥啥不行,窝里横第一名。 长公主心里狠狠啐了一下,面上带着为难,“陛下,誉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这不然如此,您一向信得过镇宁侯,不如让他进宫来瞧瞧这件事该要如何。” 镇宁侯:听我说谢谢你! 南国的公主就是镇宁侯府弄来的,弄来就是为了破坏箫誉成亲的。 可谁能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箫誉抓了陈五! 镇宁侯简直怄的要吐血,却不得不在御前说一句,“臣觉得,还是让南国的公主嫁给皇子更妥帖一点,的确是不适合嫁给南淮王。” 箫誉第一次觉得对手是如此好用。 御书房里,皇上要和朝臣如何商议要哪般应对即将抵达的南国使团箫誉不关心,他此时穿着新郎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终于要去迎他朝思暮想了无数日夜的人了。 “姐,平安果拿好了,以后都平平安安。” 苏落已经穿戴整齐打扮完毕,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榻上,苏子慕小小的人趴在苏落腿上,嫩白的下手摸苏落手里的那只苹果。 小脸蛋贴着苏落用金线绣成喜服,他瞧着盖头底下的苏落。 “姐,咱们以后肯定越来越好,等嫁给了王爷,遇上什么事你都要和王爷说,不能瞒着,知道不?” 苏落简直好笑的不行。 旁边春杏笑嘻嘻伸手戳苏子慕的小脑袋瓜子。 “这么小个人儿,怎么这心操的跟老大爷似的。” 苏子慕道:“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我俩没爹没娘的,我不操心谁操心啊。” 说着,小手攀到苏落宽敞的衣袖里,抓住苏落的手腕很轻的摇,“我和你说话呢。” 苏落忍俊不禁,“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苏子慕瞪着圆圆的眼睛,在盖头下面看苏落。 苏落一手拿着苹果,另外一只手捏苏子慕的小脸蛋,掐了一下,“知道你说的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和王爷说,不能瞒着。” 苏子慕就道:“那你自己记住你自己说的,到时候遇到事情了,想一想今儿答应我的。” 苏落简直让苏子慕这小模样逗得不行,笑道:“嗯,到时候我想一想。” 正说话,外面喜娘抄着抑扬顿挫的嗓音含着笑,立在门口喊了一句,“吉时到~新娘出嫁喽!” 随着她这一句悠长的喊声落下,外面顿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声音是从外院传来的,但是鞭炮的味道却是很快就传了进来。 苏落已经和箫誉耳鬓厮磨不知多少次,可现在闻到着硫磺的味道,还是忍不住全身紧张的蹦起来。 她有两个弟弟。 一个苏子慕,一个小竹子。 没有兄长背着出去,她便被两个弟弟一左一右扶着,珍珠绣鞋踩着一早就铺好的红绒地毯,苏落一步一步朝外走。 脑子里不免的走马观灯。 五年前,她作为镇宁侯府世子爷陈珩定了婚约的未婚妻进了这京都。 谁能想到,五年后,她就要成为南淮王妃。 造化弄人,给她的偏偏都是最好的。 必定是爹娘在天有灵,保佑了她。 苏落一步一步朝外走,仿佛踏过曾经的酸涩,走过原来的伤心,在欢笑和鞭炮声里,她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新生活。 箫誉立在红毯的另一端,英俊的眉眼间带着难以克制的笑,那样温柔的望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苏落,明明还剩最后几米,可他等不及了。 在一众人的哄笑声里,他干脆大步朝前走过去,迎了苏落一把将她兜腰抱起。 双脚凌空一瞬,苏落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那怀抱那样可靠,那样熟悉,她轻车熟路就攀了箫誉的脖子。 她软软的手臂攀上脖颈的一瞬,箫誉甚至觉得自己要忍不住,原地就要掀了这盖头把她摁在怀里亲。 哄笑声吵闹声就在耳边。 喜娘笑着提醒,“送新娘上花轿~” 喜乐声起,鞭炮齐鸣,在锣鼓沸腾的欢闹里,箫誉将自己的小娇妻送入花轿。 百米外的人群里,陈珩双手捏拳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箫誉将苏落抱入花轿,恨得眼底冒火,牙齿直接咬破了嘴角的皮肉。 这是他的未婚妻! 和他有婚约的未婚妻! 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现在却上了别人的花轿! 在这一瞬之前,陈珩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永远的失去苏落。 花轿被八人抬起,箫誉翻身上了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欢庆的队伍开始启程,从这别院离开,直奔长公主府。 箫誉竟然不答应娶南国的公主。 那可是嫡公主! 南国皇帝嫡出的公主,意味着背后代表着的就是整个南国,那样强大的势力,箫誉竟然拒绝。 嫉恨让陈珩心口撕裂一样的疼,他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拳头,目送着欢喜的队伍远离。 旁边金宝瞧着陈珩发黑的脸色,叹了口气,“爷,走,别看了,还有好多事要处理。” 箫誉成亲的大喜日子,凭什么箫誉要享受洞房花烛夜,而他就要去处理那些焦头烂额的破事。 陈珩咽不下这口气。 他怎么能咽的下去啊,这可是夺妻之恨。 “吩咐人动手!”陈珩忽然朝金宝吩咐。 金宝一愣,错愕道:“爷!” 陈珩望着眼前院里的欢闹人群,咬牙切齿,“动手!” 金宝顿了一下,转身离开。 京都最为繁华的大街,一家临街酒馆三楼。 十几个弓弩手整齐划一的守在窗户旁,严阵以待的等着即将抵达的队伍。 随着热闹的哄闹声越来越近,忽然有人一声令下。 “放箭!” 第151章 炸了 然而这箭尚未放出,忽然他们背后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身量不过五岁孩童高度的蒙面人站在门口,踹开门的一瞬,朝屋里丢了两捆二踢脚。 轰! 二踢脚响亮又爆裂的声音在屋里瞬间炸响。 混在外面欢天喜地的喜乐声里和鞭炮声里,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里面的人却是让炸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间,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二踢脚爆炸的时候,有人胳膊腿让炸掉了,有人耳朵让炸飞了同时,门口那个身量短矮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弓,趁着屋里烟熏缭绕,稀里哗啦射了几十发箭。 没有箭箭封喉要命,但也足够把人废了。 他出现的突然,二踢脚炸的更是猝不及防,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要反击的时候,门口早没人了。 “怎么对面还没有动静,奴才刚刚都打过讯号了。”酒馆对面的茶楼,金宝狐疑着朝外探头。 眼看着楼下娶媳妇的队伍都快走完这条街了,也不见对面的箭羽射出来。 金宝回头对上陈珩铁青的脸色,道:“爷,奴才过去瞧瞧。” 陈珩随口嗯了一声,等金宝一走,他攥着拳提了口气走到窗边,眼睛朝外瞧着外面长长的一条火龙一样的新婚队伍。 南淮王大婚,路过的街道全都发了喜钱,围观的百姓一潮一潮的多,此起彼伏的都在说恭贺新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谁还记得,苏落是他的未婚妻。 陈珩手指扣着窗棂,骨节都泛着白,曾几何时,苏落会带着一脸克制的小欢喜,绕在他跟前,戏言细语的问他喜欢什么花色,喜欢什么口味,喜欢什么点心 那时候,苏落一颗心里只有他,全都是他。 这么快,这才多久,连半年都不到,她就要嫁给别人? 她心里有箫誉吗? 也会像曾经对他那样对箫誉吗? 一想到苏落也会眉眼弯弯含着笑,大早起的给箫誉送去热乎的早饭,会守在箫誉身边问箫誉的喜好,陈珩就嫉妒的发疯。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这么倒霉! 订了婚约的未婚妻都能被抢走,他不仅不能抢回来,还要被箫誉拿捏! 凭什么! 陈珩一拳砸在窗棂上,砸的整个窗户都在晃。 咔嚓。 背后的门被人推开,又被合上。 脚步声叠着逼近。 金宝回来了。 “爷,咱们派过去的人全都出事了,说是有个身材矮短的人忽然往屋里扔了二踢脚,把大家炸懵的时候射了箭。 那些弓弩手没死,但以后都射不了箭了,全都手腕被射穿。” 陈珩颧骨的肌肉都克制不住的跳,怒火就像是火油舔了火苗,蹭的就蹿上天灵盖,“身材矮短?” 金宝嗯了一声,“应该和在药堂和布庄下手的,是同一波人,都是瞧上去五六岁的样子,但奴才派人打听了,江湖上最近没听说谁的缩骨功厉害到这一步,可能是外族之人。” “我镇宁侯府和他外族之人有什么怨什么仇,要这样针对我!” 陈珩满腔的愤懑再也憋不住,抄手将跟前一张黄梨木的茶桌掀翻。 桌子咣当倒地,砸的地板颤动,桌面上的杯盏茶壶碎了个稀里哗啦,外面店小二不敢进来看是什么情况,只能连声的向一楼的食客们赔不是。 “去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这个矮短身材倒地是特么的谁!” 抢亲没有抢成,反倒是把自己手里最得力的一批弓弩手全都断送了。 陈珩心里憋屈的快原地炸了。 金宝没法安抚他,这几个弓弩手,陈珩花重金下大本训练了好多年才大浪淘沙的留下这么几个精英骨干。 让人一锅端了。 没让气的吐血已经不错了。 “如何?”小竹子躲在巷子口的一口大缸后面,心惊胆战的总算是等来了苏子慕,“我快让你吓死了,怎么说走就走,提前都不打一声招呼,那屋里有人?” 苏子慕和小竹子跟在送亲的队伍里走着。 走的好好的,苏子慕忽然扯了小竹子的衣裳,转头龇着牙与旁边的春杏说自己有点肚子疼,让小竹子陪他去方便一下。 说完俩人溜出了队伍。 苏子慕说在前面酒楼的包间窗户口上好像看到有人拿着弓箭,他要去看看,他不能让他姐姐的婚事有半点差错。 小竹子让他去告诉平安,苏子慕说时间来不及。 小竹子说要和他一起过去,苏子慕说两人都去,出个事没人接应。 反正就是留了小竹子在巷子这里等,他转脚就跑了。 小竹子自忖自己从小挨打,练得已经跑得非常快了,但没追上苏子慕,没办法只能在这里等他。 才等了不过一个瞬息,就听到酒馆二楼传来爆炸声。 小竹子快急疯了,偏偏得不到苏子慕的消息又不敢擅自离开,万一真需要通风报信他又无法接应。 眼看急的嗓子冒烟,这祖宗总算是回来了。 “没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嘛。”苏子慕垫着脚尖,在人家小竹子脸颊上湿漉漉的啵儿的亲了一下,安抚他,“上面真有人,手里拿着那种强弩,准备朝底下射箭呢,幸亏我去的及时,他们正准备发射。 我上去的时候,在酒楼一个空闲的包间里看见有二踢脚,我顺手提了扔了进去把他们都炸了。” 苏子慕说的半真半假。 小竹子听得将信将疑。 但小竹子知道,问这祖宗也不会多说什么,问急了还要哭,到时候受累哄人的还得是他。 只要苏子慕平安回来,小竹子就没多问,两人又折返队伍。 “这是去拉肚子了还是去修茅厕了,我还以为你俩不回来了。”春杏下巴点了一下前面的府邸,“这都到门口了要。” 苏子慕笑嘻嘻道:“春杏姐快别说了,你一说,我又紧张,我一紧张,又想上茅房,等会儿没人送我姐姐去洞房了。” 春杏伸手戳他小脑袋,“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成亲。” 苏子慕看了小竹子一眼,“我才不成亲呢。” 第152章 想法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送入洞房。 长公主府给苏落和箫誉准备的新房就是整个府邸的正房。 原先长公主和驸马住在这里,后来驸马出事,长公主在这里独住一年后,长公主搬到了东跨院,这里就一直空了出来。 直到箫誉要成亲,长公主命人将此处翻新,甚至在院中修了一个乾州风格的荷花塘。 揭盖头,吃桂圆,嚼莲子,夫妻共饮交杯酒。 在喜娘欢天喜地的吆喝声里,苏落和箫誉一项一项完成这些事宜,脂粉盖不住苏落脸颊的红晕,箫誉尚未喝酒,人已经醉了。 让自己媳妇美醉的。 箫誉能在金水河畔一眼就看上苏落,全凭这张脸长得惊为天人。 素面朝天的时候已经把箫誉迷得神魂颠倒,如今上了妆,含羞带俏,更让人心痒难耐。 箫誉恨不得将房里闹喜的人全都撵出去,也不去前院陪酒,现在就直接洞房。 他眼底带着灼热,黏糊糊的看着苏落。 做完全部的事宜,他在苏落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 说完,起身去了前院。 闹哄哄的新房里总算是随着礼成和箫誉的离开而安静下来,只剩下苏子慕小竹子和春杏在屋里陪着。 “姐姐,刚刚院子里的一个小厮和我说,我和小竹子的院子里,还修了跷跷板,我都马上六岁了,玩什么跷跷板呀,你赶紧给我生个小外甥让他玩去。” 闹了一天,苏子慕饿的前胸贴后背,端端坐在圆桌前吃点心,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春杏在旁边给苏子慕倒茶,让他说的笑的直抖,“马上六岁了,不玩跷跷板那玩什么呀?” 苏子慕一脸认真,“我有正经事要做啊。” “什么正经事呀?不玩跷跷板玩秋千的正经事吗?”春杏逗他。 苏子慕道:“才不是呢,我的事情可正经了,我听人说,镇宁侯府的世子爷养了一批弓弩手,那些人都是陈珩精心培养的。 王爷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凭白占着这个好不给他一点反馈呀。 我也准备养一些人,从小养着,以后专门给王爷用。” 他一个五岁多的娃子,吃点心吃的掉了半桌子渣,偏偏说的一本正经跟个大人似的。 苏落笑道:“你养谁啊?” “我养张小川他们啊,我在春溪镇的那十来个好朋友,我感觉他们都挺适合学功夫的。” 苏子慕话音一出,小竹子原本低垂的眼睛倏地震颤了一下, 当时离开春溪镇之前,苏子慕的确是和张小川他们说过,要办个武堂,到时候把张小川他们全都接到京都来。 那时候小竹子一直当是苏子慕哄张小川他们玩呢。 没想到今儿个又说出来。 他偏头看苏子慕。 苏子慕白白净净稚嫩的脸上带着一股奶呼呼的可爱,但眼睛亮亮的,很坚定的看着苏落:“我这次和姐姐回来,王爷和长公主都赏了我好多东西,我想变卖一两个换了现银,然后买下一块地方,把张小川他们都弄来,然后和王爷商量,让教我和小竹子功夫的先生住到那边去,也教张小川他们。 这些人咱们都知根知底的熟悉,从小养着,和以后从外面收来的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顿了顿,苏子慕偏头看了小竹子一眼。 又道:“习武的先生不是说,小竹子有将帅天赋吗?万一将来小竹子上战场呢,我培养的这些人,就算不跟着王爷,日后也能跟着小竹子,这就是小竹子的亲兵,用起来肯定比别人得手。” 小竹子眼皮猛地一跳,一把抓住苏子慕的手腕。 小孩儿白嫩的手腕纤细,一捏就像是经不住用力要断掉,偏偏小竹子攥的使劲儿。 苏子慕转头冲他笑,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咱们未必真的要上战场,但是不妨碍咱们培养人呀。” 说完,冲苏落道:“好吗?姐姐。” 苏落先前一直当苏子慕在说笑,她就当是听童言稚语,可现在面容却是渐渐少了那份随性多了几分认真,“你想了多久?” 苏子慕一本正经,“从知道王爷喜欢你开始,我就在想了,姐姐,我很深思熟虑的,不是在玩闹。” 说完,苏子慕拍拍手起身,走到苏落旁边,挨着她坐下,小脑袋去蹭苏落的胳膊,靠着苏落,半仰着头,眼底带着亮晶晶的光。 “姐姐应我吗?” 苏落揉他的小脑袋,“应你。” 箫誉纵容苏落,她想做的事,箫誉从来都是支持。 明明是尊贵的南淮王,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偏偏陪着她在春溪镇买下水。 从卖下水,到搓洗下水,再到卤煮下水,卖出下水,箫誉哪个环节都不嫌弃,都陪着她。 下水搓洗的时候那么臭,箫誉没有过半分嫌恶。 来了京都,也问过她的意思,怕她在府里无趣,问她想不想开个铺子,后来长公主办酒厂,更是直接将她当做家里人来带。 如今小竹子想要办一个武堂,难得他小小年纪有这个想法,苏落不想打击孩子积极性。 说白了,还是想要恃宠而骄一把。 想从箫誉这里讨一份爱屋及乌。 “一会儿我和王爷说一声,王爷和长公主殿下赏你的东西,你且留着,让王爷瞧瞧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让你办一个。” 苏子慕立刻起身跪在床榻上,攀着苏落的脖子朝苏落脸颊十分响亮的啵儿的亲了一口。 “姐姐真好。” 正说话,玉珠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 “王妃,宫里来人传旨,说是南国使团到了,陛下让文武百官进宫作陪。” 今儿箫誉大婚,京都的百官都在长公主府吃席呢。 苏落愣怔间,玉珠话音顿了一下,又道:“另外,传旨让您和王爷也进宫,长公主殿下已经去和宫里那边交涉,但是未必能成,为了以防万一,您这边得准备一下。” 褪去凤冠霞帔,洗掉脸上的浓妆,换了王妃规格的宫装。 才刚刚收拾落停,外面有婢女跑来。 “王妃,长公主殿下的马车在府外等着。” 第153章 晦气 “别怕,没事。” 苏落一上车,长公主牵了她的手。 等到苏落坐稳,长公主叹了口气,和苏落道:“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就在今天一早,陛下传召我和誉儿进宫,南国使臣先一步抵达,带着南国皇帝的信函,信函里说,要让南国这位嫡公主来和亲,和亲的对象选的就是誉儿。” 苏落倏地心头一颤。 长公主道:“今儿一天忙忙碌碌一直没有功夫告诉你这件事,原本誉儿打算过了今儿晚上,明日再和你说,谁承想今儿晚上他们就到了,陛下还要在宫中举办接风洗尘宴席。 一般情况,他国使臣来访,都是第二日才办洗尘宴的。” 一般都是第二日才办,这次却是今儿大晚上的办。 偏偏今儿还是箫誉的大喜日子,文武百官全在长公主府恭贺新婚,喜酒吃了一半,着急忙慌跑回家换了官袍。 一面嘱咐家中女眷前往宫中赴宴,一面急急忙忙离开家中前往城门口迎接。 南国强大,来的又是人家嫡出的公主,自然要尽到全数的礼仪。 皇上不知是因为箫誉不配合联姻还是因为旁的什么,那么多皇子,那么多皇亲国戚放着不用,偏偏点了箫誉作为迎接南国使团的率队之人。 箫誉能拒绝联姻,却拒绝不得这个。 春夜微风动,袭人心头痒。 南国公主赵韫姝坐在宽大的马车里,粉面含春挑起一点珠帘,看外面那玉树临风的人。 箫誉一双桃花眼外勾内敛,偏高的身量在一众人中那般醒目,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找到他。 这是赵韫姝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早在两年前,她偷偷带着婢女溜出来玩,去了南国的边境,在那里见过一次箫誉,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人就是长公主府的王爷,只记得这人风神俊貌,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赵韫姝后来回了宫,总能想起这张脸,从此以后再相看朝中其他未婚男儿,总会不由自主的和这张脸去对比。 哪有人能比得过这张脸好看。 直到这边送过去一张画像,说这是南淮王,赵韫姝一眼看到那画像就拿定了主意,她要来联姻。 南国的嫡公主,娇贵无双,此时赵韫姝也不顾矜持,等到马车停稳,她一下起身从车里下来。 箫誉正和南国使臣说话,猛地见那边公主的马车一停,从车里下来一个人。 他眸光微蹙的时候,南国的使臣顺着箫誉的目光转头,一眼看见自家的公主不顾矜持的从车里出来了,顿时抽着眼角笑道:“一路颠簸,公主怕是早就熬不住这份辛苦。” 说话间,赵韫姝提裙上前。 笑容晏晏看着箫誉。 “你好,我是韫姝,两年前我在两国交界的容城见过你,是本公主亲自挑了你做驸马。” 赵韫姝的眼底带着浓烈的欢喜。 箫誉后退半步,拉开一个礼貌而疏离的距离,“有幸率文武百官前来迎接公主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宫中已经备下接风洗尘宴,还请公主再忍耐一二,先上车,咱们先进宫。” 赵韫姝皱了眉,扬着下巴带着一点骄纵的撒娇。 “你什么意思啊,难道给我做驸马,还委屈了你?怎么不接我的话?” 箫誉礼数周到,笑道:“不瞒公主殿下,今日是臣新婚之日。” 赵韫姝脸上的笑,顿时凝结,僵住。 她震愕的看着箫誉,“你成亲了?不可能!” 说完,她转头去看旁边一同陪着来的朝臣,“李大人!” 李大人是南国兵部尚书,这次陪着赵韫姝一起过来,商议联姻一事。 刚刚李大人还觉得赵韫姝不够矜持,怎么就从车辇里下来了,活像个没见过男人似的。 可此时他脸上带了很浓的不悦,看着箫誉,“南淮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远万里前来,为的便是两国交好,皇室联姻,我们的信使甚至快马加鞭一路没有歇息的将我朝皇帝陛下的亲笔信送来,南淮王竟然今日成亲?” 箫誉身后,一众文武百官里,有知道那联姻信的,也有不知道的,听到这话,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切切的议论声。 箫誉不卑不亢。 “信使的确是今日一早就抵达宫中,但是我的亲事却是一月之前就定下,正巧今日成亲和贵国来使赶在同一日了。” “既然我们的信使今日一早就到了,你们也看了信了,为什么你还要成亲?”赵韫姝不客气的问箫誉。 她简直要难过死了。 明明她两年前就喜欢上这个人,明明她不顾下嫁不远万里过来找他。 他却不等她,成亲了! 还就在今日成亲! 这算什么,羞辱她吗?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贱人敢给她这样的难看,竟然敢和她抢男人。 “你娶了哪个名门望族的小姐?”赵韫姝瞪着箫誉。 箫誉身后,满朝文武提着一口气。 名门望族? 他娶得是被镇宁侯府赶出来的! 有生气的,就有看热闹的,有看热闹的,就有嫌热闹不够大的。 箫誉身后立着镇宁侯府的一个铁杆追随者,他眼角带着笑,道:“我们南淮王妃,就是先前镇宁侯府世子爷的未婚妻。 世子爷大婚前,这未婚妻从镇宁侯府跑了出来,结果哪成想和南淮王有缘分。” 赵韫姝简直像是听了个笑话。 震惊的看着箫誉,“你娶了一个别人不要的?” 箫誉脸色沉了下来,“臣率文武百官来,是来恭迎公主进宫的。” 赵韫姝冷着脸,撇着嘴,“镇宁侯府世子爷的未婚妻,我若是消息不错的话,陈珩在五年前就有未婚妻了,这算是童养媳了。 人家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还是以未婚妻的身份。 五年之后,陈珩大婚却没娶她。 你是专门捡破烂的?” 赵韫姝气急了,说的尖刻又难听。 箫誉若是娶了一个名门望族,她尚且忍了,大不了她嫁给箫誉之后,让那女的做妾。 可现在箫誉娶得是陈珩不要的人。 这种人别说留着做妾,就是留着做洗脚婢她都嫌晦气。 第154章 打死 箫誉没看赵韫姝,只朝南国其他使臣道:“天色不早,各位早些进宫,陛下还等着为各位接风洗尘。” 说完,退开一步,转头吩咐,“平安。” “是。”平安立刻上前。 箫誉凉飕飕的眼神瞥了一眼刚刚回应赵韫姝的那个官员,吩咐道:“吴大人对王妃出言不逊,藐视皇家,拉下去,乱棍打死。” 说完,一点表情没有的朝南国使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平安几乎是零反应的直接一把抓了那位吴大人,拽了人的衣领就往出走, 吴大人人都傻眼了。 他不就说了一句苏落是陈珩的未婚妻吗?他又没说错。 再说了,他可是朝廷命官,箫誉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生死大权。 吴大人一脸恼怒奋力要挣脱平安,毕竟堂堂朝臣,被人拽着衣领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放手,本官乃是朝廷命官,生死自由皇上判定,南淮王想要干什么?随意判定我的生死?你还没有这个权利,莫说是你,就是长公主殿下也没有这个权利! 再说了,我说错了吗? 难道苏落不是陈珩的未婚妻?难道五年是假的” 不等吴大人说完,平安手起掌落,啪的直接一掌劈在吴大人脖子上。 吴大人话音一顿,翻着白眼昏厥过去,平安犹如提一头死猪一样把人提走。 旁边其他朝臣五一上前阻拦。 镇宁侯府是有不少追随者,但是最近几日,镇宁侯府接二连三的出事,镇宁侯自己能不能保得住尚且两说,再者,就箫誉这性子,他们上前劝阻有用吗? 明显是去送人头。 箫誉既然要娶苏落,那就是接受了苏落在镇宁侯府那五年的事实,但是,他接受不代表别人能说啊。 吴大人也是嘴贱。 众目睽睽之下,吴大人被拉到旁边,平安甚至连避开人群都没有避开,直接将吴大人往旁边地上一丢,自己抱臂退开,吩咐随从,“杖毙。” 当即便有人上前执行。 昏迷的吴大人被活活打醒,撕心裂肺的嘶叫怒骂,又被活活打死。 赵韫姝咬牙切齿看着箫誉,“你是什么意思?这是故意给我们看的?杀鸡儆猴?” 箫誉微笑,“公主误会,不是杀鸡儆猴,只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的王妃难道不是陈珩的未婚妻?他说错了?” 箫誉嘴角带着客气的笑,但是眼神冰冷,“皇室可是其他人能当众妄议的?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这里,我的王妃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只有一个结果,让乱棍打死,想说的,随便说,别让我听见就行。” 顿了一下,箫誉朝赵韫姝旁边的使臣道:“你们还不上车吗?还要在城门口待着?一会儿该城门落匙了。” 那使臣看向赵韫姝。 赵韫姝瞪着箫誉,几乎一字一顿,“你就是故意杀了他给我看的!怎么,怕我为难你那王妃,所以才给我一个下马威? 南淮王,你未免天真了些。 本宫可是南国的公主,什么时候你么这小坡国国力比我南国强大,你再摆下马威。 现如今你们陛下见了本宫,尚且要礼让三分。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 赵韫姝勾了一下嘴角,话没说完,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箫誉眼皮没眨,扫了一眼身后朝臣,最终目光落在已经被打死的吴大人身上,性质恶略的朝平安道:“把人送到镇宁侯府门口,本王等着镇宁侯给他做主来找本王。” 说完,转身上了自己的马。 宫中。 因着本朝弱小,南国来的又是嫡公主,皇后早早率后宫几位有头有脸的妃嫔并着一众朝臣家眷等候在宫门口。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已经到了城门口了?怎么还不见过来,这是在城门口耽误了?” “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耽误。” “听说这南国的公主是看上了南淮王,这次来,是专门来联姻的,偏偏今儿南淮王大婚,说不定在城门口发生了什么事。” “啊?真的假的?南国的公主想要和南淮王联姻?”这发问的人语气里带满了不可思议。 她不可思议的点不是南国公主要嫁给箫誉,而是箫誉放着这么好的亲事不要竟然还要坚持在今天与苏落结婚。 这不是傻吗?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拿眼去看苏落。 长公主被太后留在了宫里没出来,苏落单独被带了出来和其他朝臣家眷一起迎接南国的公主, 她旁边立着的,还有几位皇子的正妃侧妃,这几位谁和苏落都不熟,没人替她解围,不过都是作壁上观看热闹。 多的是人拿眼去看珍妃,这是都盼着珍妃能说两句呢。 毕竟苏落是从镇宁侯府出来的。 珍妃想说都想的快要憋疯了,可偏偏箫誉抓了陈五,镇宁侯提前给她打好了招呼,不让她随便招惹苏落免得激怒箫誉。 珍妃颤着腰杆轻嗤一声,扶了扶鬓间簪花,到底是一句话没说。 没等到珍妃的发飙,众人不免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正有人想要挑唆两句,就见一个小内侍急急忙忙白着脸惊慌的跑了回来。 真是先前皇后派去城门口查探消息的那个小内侍。 “如何?”不等人靠近了,皇后先问道。 那小内侍跑进了,嗓间吞咽,“南淮王已经带着南国使臣朝宫门这边来,不过不过” 小内侍眼神乱飘,在人群里看来看去看了好几下,最终目光落在一处,他道:“吴大人被南淮王当众杖毙了。” 人群里,立刻有人发出一声颤抖的惊叫,跟人人群窸窣,一个妇人被一个小姑娘搀扶着,从人群里跌跌撞撞跑出来。 那妇人脸色青白,小姑娘脸上带着汩汩不断的泪珠子。 是吴大人的妻子和女儿。 “吴大人怎么” “吴大人当众羞辱南淮王妃,被南淮王杖毙了。”小内侍自己眼底也带着惊恐。 他还从来没看过哪个朝廷命官是这样被杖毙的。 第155章 谁是 小内侍那话一出,刚刚明着暗着讥讽苏落的人,顿时脸上神色就不太好看。 吴大人的夫人和女儿几乎惨叫着扑向了珍妃。 “娘娘给我们做主啊。” 好好个人,晚上还在府里,这不过是去城门口跟着其他朝臣一样去迎接一下南国的使臣,怎么就人没了呢! 被杖毙。 杖毙啊! 吴大人的夫人哭的站都站不住,她女儿扶也扶不稳,娘俩哭喊着打了几个摆,双双腿软瘫在地上。 吴大人的夫人哭天抢地的扯了珍妃的衣裙下摆。 珍妃眉心皱着,脸色难看到极致。 吴大人是铁杆镇宁侯府追随者了,吴大人的夫人也时常进宫来她这里坐坐,更是想要促成她家中女儿和四皇子的亲事,哪怕是个侧妃都好。 珍妃也挺喜欢吴大人这个女儿的。 可 箫誉竟然这样不给镇宁侯府颜面,直接当众把人杖毙? 这哪里是杖毙了吴大人,这简直是在杖毙镇宁侯府的颜面。 吴大人只是没了一条命,镇宁侯府可是丢了脸啊! 攥着手里的帕子,珍妃一腔怒火发作不得,只能弯腰扶了吴大人的夫人,朝她女儿说,“先带你母亲下去歇息,眼看南国使臣就要到了,这个时候在这里闹,若是再惹怒了陛下吴大人的事,本宫先帮你们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吴大人的女儿咬着嘴唇含泪点头,想要将她母亲带走。 吴大人的母亲到底是过来人,一把抓了珍妃的手没撒开。 “娘娘一定要给我们讨一个公道啊!” 她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如果吴大人真的人没了,那她们吴家也就算是彻底凉了。 今日她不把话和珍妃说明白,明天天一亮,莫说珍妃,她连镇宁侯夫人都见不到。 吴大人如果真的在城门口被杖毙,那就意味着根本不可能有人给他们家做主,如果有,当时也不会闹出这种事。 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娘娘,这些年我们吴大人跟着侯爷做过不少事,济宁的药堂,西北的粮草,吴大人都跟着忙前忙后,侯爷莫要忘了吴大人的苦劳啊。” 珍妃眼皮一跳,看着吴大人的夫人。 这是在威胁她。 珍妃脸色放冷。 吴大人的夫人却毫无惧怕,人都死了,她现在不争取以后就争取不到了。 她哭的凄凄惨惨,珍妃恼的脸色铁青,皇后的面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堂堂后宫之主还站在这里,吴夫人却是只缠了珍妃,明显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皇后回头看了吴夫人一眼,道:“你们家和镇宁侯府一向走的亲近,今儿去城门口迎接使臣的人里,更是不少平日里与镇宁侯府结交甚好的,吴大人出事他们难道就没有管?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你放心好了,吴大人若当真是冤屈,镇宁侯第一个就不干,本宫都知道吴大人和镇宁侯府的亲近。” 皇后凉飕飕说了两句风凉话给珍妃添堵。 珍妃青着脸瞪着皇后,“是啊,不少人都和镇宁侯府关系不错了,毕竟这些人家中都有未出阁的姑娘,我们四皇子又是尚未婚娶,不像皇后膝下只公主一个,挑驸马也不能驸马上赶着来攀附皇后。” 珍妃讥讽皇后生不出儿子。 皇后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却是朝苏落道:“事情到底如何还不清楚呢,别害怕。” 苏落: 死的人又不是箫誉,她害怕什么。 难道皇后觉得自己看不出她转移视线的手段? 苏落抿抿唇屈膝福了一下,却没开口说话。 吴夫人和吴家小姐仇恨的看着苏落。 吴夫人咬牙切齿的道:“南淮王王妃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王爷为你一怒冲冠到这般地步,当着使臣的面杖毙本朝命官,真不知道陛下要如何处置,王妃不觉得自责吗?” 苏落朝她微微一笑,揣度着箫誉杖杀吴大人的用意。 箫誉是看重她,舍不得她受委屈,但是箫誉不是没有理智的人。 何况今日是去城门口迎接使团。 箫誉没道理头脑冲动就杖杀吴大人。 他肯定有他的用意。 只是这用意到底是冲着镇宁侯府还是冲着南国使团,苏落一时间还猜不到。 “人都有被怒火冲昏头的时候,可,若王爷要杖杀吴大人,难道当场就没有其他朝臣阻拦吗? 就眼睁睁看着王爷下令杖杀? 王爷又不是什么手握兵权的重臣,让其他人不敢反抗,我瞧着,平日里和我们王爷不对付的大有人在,平日里嚼我舌根的也不少,也没见王爷全都杖杀了呀。 今儿怎么倒是一溜的全都站到我们王爷这边了。 到底是吴大人该杀呢还是如何? 总不能说,其他人不拦着是因为其他人都追随我们王爷?” 现场不少追随镇宁侯府的家眷,闻言脸色都不算好看。 苏落这是一杆子打翻所有镇宁侯府追随者的船。 “前去迎接使臣的朝臣里,年纪比我们王爷大辈分比我们王爷高还手握重权的人不少,这些人若是执意阻拦,难道拦不住? 镇宁侯府亲近的朝臣不少?这些人若是一起拦着,难道拦不住? 别只盯着我们王爷和我行吗?有问题也不是我们一家的问题。 现在什么事情都还不明白呢,您就问我自责不自责,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王爷平安无事,我心里稳若止水。 另外” 苏落学着长公主的气势,心里揣着箫誉给她的强大底气,尽管出身一般过往不堪,但她挺胸昂首慢条斯理的说话。 “南国的使团到了。” 皇后一怔,转头,果然看见箫誉打头,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后面紧跟着就是一串车马。 是南国的使臣。 “好了!什么事稍后再说,带吴夫人吴小姐下去。” 不管事实如何,皇后绝不可能让这迎接仪式出一丁点差错。 她才下令将吴夫人和吴小姐带下去,南国使臣的队伍就近到眼前。 在人群里一眼看到苏落,箫誉和她四目相对,地给她一个无碍的眼神,翻身从马上下来。 身后,南国公主从马车里出来。 但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站在了车沿边缘,望着眼前乌泱泱的迎接之人,傲慢道:“谁是南淮王妃?” 第156章 止损 皇后立在人群前,犹豫了一瞬,没有开口介绍。 苏落手捏着帕子站在那里,款款朝南国公主道:“我是。” 赵韫姝其实在苏落开口之前,目光就已经落到了苏落的脸上,没别的原因,乌泱泱一群人里,苏落实在长得太扎眼。 她一开口,赵韫姝眉梢微挑,眼底带着挑剔的打量,轻嗤一声,“难怪。” 说完,下颚一扬,带着傲慢的笑:“我不管你是南淮王的正妃还是侧妃,我来了,你这个婚事就不作数了,我要嫁给箫誉。” 不论是前往去迎接的朝臣,还是候在宫门口等着的宫妃贵女,无一例外,全都被赵韫姝这番话惊得齐刷刷朝她看去,跟着,又齐刷刷看向苏落,最终,目光齐刷刷落向箫誉。 箫誉没说话。 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就那么带着一股纨绔气息坦然站在那里。 苏落见箫誉不说话,她自然更不说话了,嘴角微扬,带着先前的那种微笑,没动。 赵韫姝说完,满场除了震惊的目光以外,就只剩下安静。 大片的安静。 赵韫姝顿时脸上涌了怒色,她不善的看着苏落,“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苏落浅笑:“轮不到我说话啊,论身份,这里比我身份高的大有人在,论辈分,这里比我辈分大的大有人在,论婚事,皇室宗亲没有和离的权利,圣旨赐婚的婚事想要和离,那得皇上说了算, 所以,我该怎么开口呢。” 赵韫姝讥笑,“倒是牙尖嘴利,既然婚事是你们皇帝陛下说了算,那就更好办了,他难道还敢反驳我的要求不成?” 撇嘴笑了一下,赵韫姝傲慢的抬脚进宫。 皇后这才迎上前,“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宫里已经设下宴席和公主暂住的寝殿,你是先去寝殿还是先去宴席大殿都可。” 赵韫姝一面往前走,一面漫不经心道:“住什么寝殿,我要住南淮王府。” 皇后嘴角颤了颤。 她见过傲慢的,见过刁钻的,也见过蠢得,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一个姑娘家家的,张口闭口男人,张口闭口成亲,这也就罢了,现在婚事还没个影子,就要住到人家家里去? 可南国强大。 这话皇后没法接,只能笑道:“那现在,你是先去寝殿洗漱一下呢,还是直接去宴席大殿呢,那边一应的换洗衣物都准备好了。” “直接去宴席大殿。”赵韫姝语气带着命令。 宴席大殿, 不同以往的宴席,皇上总是姗姗来迟,要等所有人都到了他才在小内侍的吆喝下进殿,然后接受所有人的请安。 这次皇上早早就等在这里,正左右盼顾人怎么还不到,终于听到外面的动静。 城门口的事和宫门口的事皇上一早听了小内侍的通传,已经知道赵韫姝要抢婚,等到所有人落座,皇上明知故问的朝赵韫姝笑道:“这次韫姝公主来,正好赶上春末夏初,正是风光好的时候,可以尽情的四处玩玩。” 皇上这等于是给赵韫姝递话了。 赵韫姝笑着就接了,“那我就要让箫誉陪我一起了,不知陛下可给箫誉这个假?” 皇上大笑起来,“南淮王刚刚成亲,本来也在沐休中。” “听说贵朝皇亲国戚和离得陛下下旨?那我斗胆,现在就讨陛下一个旨意,下旨让他们和离。我嫁给南淮王,嫁妆便是南国与贵朝在我有生之年都没有战乱,并且南国边境两座玉矿是我们南国的诚意,送给陛下。” 之前,南国的信使只是送信过来,说南国的嫡出公主要和贵朝联姻,选中了南淮王,并没有提什么嫁妆。 此时赵韫姝一说,顿时在宾客席中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 赵韫姝享受一般,在这议论声里,带着优越的笑容,看了箫誉一眼,然后朝皇上道:“另外,两国商贸互通,不另外征收过关税。” 先前,本朝的货物流通南国,是要交一层过关税的。 但是南国的货物来我朝,就不必。 人家国力强大,这种不平等的税收也只能受着。 现在赵韫姝为了嫁给箫誉,取消了这不平等的税收,还保证了两国的战事平息,甚至还送了两座玉矿给皇上个人 这不答应得是傻子。 众人同情的看向苏落。 这是什么命啊。 五年前来了镇宁侯府,明明是有婚约的未婚妻,结果硬生生在成亲前被欺负走,陈珩转头另娶。 现在,好容易攀高枝嫁给了箫誉,结果又成了这样,新婚夜当夜,坐在这里要拿到自己的和离书吗? 不对。 这都不叫和离书,应该是圣旨休。 镇宁侯夫人因为被镇宁侯打了,脸上带着於痕,今日并未来赴宴,顾瑶代表镇宁侯府的女眷,坐在席位上,眼底带着冷笑看着苏落。 被皇上圣旨休掉,她倒要看看陈珩还敢不敢再把苏落弄进府里。 现在陈五已经被箫誉控制了,苏落知道的那点有关镇宁侯府的秘密也不是什么大威胁,毕竟陈五才是那个知道更多的人。 镇宁侯府根本没有必要把苏落弄在府里圈禁。 而苏落一旦被圣旨休掉,她对箫誉而言,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威胁的把柄,毕竟这南国的公主怕是比她都盼着苏落死了呢。 顾瑶微笑着,看这热闹。 陈珩坐在顾瑶对面,眉头皱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顾珞,他在等顾珞看他。 这样被当众羞辱为难,顾珞心里该有多难受多害怕,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有个依靠。 兜兜转转,终究他还是顾珞能靠得住的那个人。 赵韫姝语落,皇上竭力压着心头的狂喜。 两座玉矿! 一旦开采出来,那得是多少钱啊! 他心跳的快要收不住,却竭力在脸上做出为难的姿态,“可南淮王今日大婚,这新婚王妃是他自己千挑万选的,朕怎么能棒打鸳鸯。” 赵韫姝笑的傲慢,“千挑万选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陛下作为南淮王的舅舅,理应帮他及时止损。” 第157章 通了 赵韫姝语落,南国的兵部尚书笑道:“陛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论是才貌人品,还是家室背景,我们公主都是最好的。 南淮王年轻气盛,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陛下若是能及时止损成就一桩天作之合,岂不是美谈佳话? 我们两朝的友谊,就在陛下手里了,南国必定会举全国之力,操办这场盛大的婚事。” 兵部尚书说完,南国其他官员跟着附和。 而本朝这边,无一人反驳。 不是大家都觉得对方说的是对的,对方明显的仗着国事强大而摆布他们对他们颐指气使,这一点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 可清清楚楚又如何,诱人的条件摆在那里。 关税取消这是多大的利民政策。 何况保证在赵韫姝有生之年都没有战事! 南国的使臣眼底带着傲然,将本朝的朝臣扫了一遍,最终逼视一样的目光落在了皇上脸上,这是要等他立刻就要回答。 女眷们则看着箫誉。 不是说箫誉爱苏落爱的死去活来,为了苏落几次三番和镇宁侯府闹翻吗?怎么现在箫誉一句话不说? 箫誉不说话,那意思是不是就是默认了,箫誉要休掉苏落另娶。 八卦的气息在这宫宴上弥漫。 陈珩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苏落朝他这边看一眼,不免心里涌了些火气,他冷笑一下,朝皇上道:“陛下,臣觉得南国有意两国交好,我朝该礼尚往来,方不辜负两国百姓。” 谁能想到,竟然是陈珩第一个打破席间的安静。 陈珩一发话,顿时镇宁侯党的朝臣和保皇党的朝臣都开始发出赞同的附和。 根本没有人去关心苏落的意思。 箫誉也没有说话,只是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冷淡的坐在那里,手指把玩着一只汤勺,坐的大马金刀的,桃花眼垂着,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皇上看了箫誉一眼,见他半天都不发话,心头冷笑。 先前反驳他反驳的激烈,说什么都要娶苏落。 结果呢? 现在还不是在利益面前乖顺的像个哑巴! 冷笑过,皇上叹一口气,“可苏落才是新妇,有无错无失,若是” “陛下,臣有话要说!”皇上尚未语落,钦天监的朝臣忽然起身抱拳恭敬道。 皇上眉梢一挑,看向他,“什么?” “臣夜观星象,发现南淮王和苏落成亲之后,命数有变,命中大吉变凶,苏落此人,命硬相克,克父母兄长,克丈夫子嗣,实在不是良配。” 皇上勃然大怒,啪的一拍桌子,“放肆,先前南淮王成亲,也是你算的良辰吉日!” 那钦天监朝臣立刻绕出桌案,跪下道:“臣有罪,先前的确是臣算的,但是臣算的时候她的命相还不是这般,是今夜突然发声的变动。” 皇上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看来,天意所为啊。” 赵韫姝心里冷笑,这狗皇帝可真会装模作样,分明就是他想要让苏落滚蛋,可又不想背负这见利忘义势利小人的名声,这就把错儿全都归到苏落头上? 呵呵。 苏落可真是活该! 谁让她和她看上了同一个男人呢。 皇上语落,瞥了箫誉一眼,咳了一声,道:“既是如此,那誉儿和苏落的婚事也就作罢了,从今日起,苏落就暂且去莲花庵” 不等皇上说完,忽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跑上前。 “陛下!” 小内侍一脸慌张,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苏落偏头朝箫誉看去,大约是心有灵犀,箫誉也转头看苏落,好看的桃花眼里全是让人安心的神色。 苏落抿嘴笑了笑,收了目光。 陈珩坐在苏落对面,让苏落和箫誉的对视搅得心头蹿火。 他等了苏落那么久,等她一个求助的目光,只要苏落看过来,他就会当众说,箫誉不要的人,他要,这人本来就是箫誉从他手里抢在的,现在算是完璧归赵。 这样的话,苏落既不会被送到莲花庵,也不会名声受损。 错都是箫誉的错,是箫誉强抢了苏落,苏落只是受害者。 偏偏苏落一个眼神不给他,现在还要去看箫誉? 看什么看! 难道箫誉还能给她一条活路?箫誉能拒绝南国公主吗? 怒火和妒意游窜,陈珩啪的一拍桌子,“出什么事了?” 那小内侍原本是要穿过宴席大殿直接奔到皇上跟前去回禀这事,现在忽然被陈珩呵斥一句,那小内侍本来就着急,跑的腿脚不稳,现在人一受惊,直接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 “出什么事了?”另外一个世家的朝臣也跟着道。 世家把控朝政,小内侍心里门儿清,不敢得罪世家,更不敢得罪镇宁侯府,犹豫一下,没敢看皇上的眼睛,只惊慌道:“津南传来消息,就在今日傍晚,津南码头的船全都发出去了,另外,两艘从余杭驶来的船也成功靠岸,卸下货物,又重新出发,说是前往云州。” 余杭,津南,云州。 本朝三大码头,占据南面,北面和西面。 现在这三个码头同时在运转,并且运转的顺顺利利毫无阻拦且悄无声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码头漕运的掌控权,已经不在皇上手里了! 皇上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不在他手里了。 皇上顿时眼眸一颤,朝箫誉看去。 箫誉眼底带着放荡不羁的冷笑,挑衅一般回视皇上,“臣觉得,臣自己挑选的王妃,是最适合不过的,我们家落落,天生富贵,以前我朝的码头漕运可没有这么顺利过,哪个码头开启不是要闹出人命? 瞧瞧现在,臣操办码头漕运一事,我们家落落一进我南淮王府的大门,这漕运立刻就顺利起来呢。 谁说她命不好呢? 这么深厚的福泽,是眼睛瞎到哪一步才看不到呢?” 钦天监的朝臣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是皇上提前和他打招呼,让他说的那些话。 可谁能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码头的事呢。 本朝的码头漕运,自从旱运被世家掌控之后,这漕运根本开不起来,但凡重启就要出事,而且每次出事,都是重大事故,死伤无数,逼得漕运不得不停止。 现在,漕运不仅通了,还全国一下全通了。 钦天监惊惧的看向皇上。 第158章 入赘 皇上更是满心的震惊都快溢出来了。 他让箫誉负责漕运没错,可也让镇宁侯府去破坏漕运,一旦漕运开启,津南码头必须要出事。 可 且不说镇宁侯府这次做的如何,单单津南码头,那码头是吞船的,任何停靠码头的船只再次出航,都必得出事。 这是他亲自安排下去的。 就连精通水利的王昌闵,也只是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件事,可根本没来得及修复就已经横死。 在王昌闵之后,他也派其他人去津南码头查勘过,根本没人能发现码头的秘密。 那吃船的机关还在。 怎么现在这些船只就能顺利航行了? 而且,他分明派人暗守着码头,一旦码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必定是能收到消息的,现在船只都正常运行了他才收到消息? 箫誉到底是什么时候派人去修复了那码头的! 皇上心头惊疑愤怒齐涌,朝箫誉看去,箫誉桃花眼勾着冷笑,带着放荡不羁的挑衅,直视皇上。 皇上让他这态度气的连呼吸都加重,啪的一拍桌子,“既然船只能正常运转了,为何不回禀?” 箫誉吊儿郎当笑道:“陛下冤枉臣了,在今夜之前,它的确是不能正常运转的,停靠码头的船只一旦离开码头都要出事,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忽然就能运转了,大约就是因为臣的王妃福泽深厚,庇佑码头!” 放屁! 苏落又不是妈祖,庇佑你个头! 皇上心里怒火直冒。 可码头能正常使用,这是好事他又不能因为这个发火。 皇上这才看明白为什么刚刚箫誉一直不吭声,他还当时箫誉为了那利益屈服了,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如果他要听从赵韫姝的话,下旨休了苏落另外赐婚,只怕以后这漕运,箫誉会想尽办法让他不痛快。 漕运完全掌控在箫誉手里的话 萧济源死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尸体,皇上一直担心萧济源不是真的死了,如果萧济源还活着,而箫誉手里又有完整的漕运掌控权,只怕这江山 皇上心里打了个哆嗦。 可他如果驳回赵韫姝的面子,不肯接受这门联姻的话,南国的嫡公主在他这里吃了这么大的闭门羹,南国岂能善罢甘休? 在外惹不起南国,在内治不了箫誉。 皇上一瞬间脖子上又冒出七个脑袋——气的愁的一个头八个大。 赵韫姝冷笑着,“陛下,我们舟车劳顿一路乏着呢,宫宴无趣,只等着陛下圣旨休了苏落,我们两朝好商议联姻之事,事情说定了我们也好去歇着不是?” 赵韫姝催促。 箫誉讥诮的笑。 皇上左右为难,他活了这么一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为难的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朝赵韫姝道:“苏落到底是长公主殿下选定的儿媳,就算是要圣旨休书,也不会是现在,总是要和长公主殿下商议的,公主和使臣们一路劳乏,咱们吃过饭先休息才是正理。” 皇后语落,皇上立刻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的确,这南淮王妃到底也是朕的亲姐姐选定的,朕若是下旨,也该要同她商议好的。” 赵韫姝嗤笑,“陛下刚刚可没说要同什么长公主商议,现在就要商议了?怕不是因为漕运的事?” 漕运到底是什么事,赵韫姝不知道,但是这小内侍当众说出那些话之后,皇上明显变了脸色,可见这对皇上而言是一件顶要紧的事。 赵韫姝问的直接,一点不给皇上脸面。 这话就像是巴掌一样直接扇在皇上脸上,当着本朝和南国的朝臣,皇上脸颊滚烫面皮发紧,却只能咬紧牙关笑道:“公主玩笑了,与漕运无关,漕运全国畅通朕高兴还来不及。” 赵韫姝仗着南国国力强大,根本不给皇上面子,“哦?真的吗?我不信。” 皇上: 说完,赵韫姝一甩衣袖霍的起身。 “陛下要与长公主殿下商议,我没有意见,毕竟将来长公主殿下也是我的婆婆,我愿意给她这个面子,不过只此一夜,明日我要结果, 今儿宫宴就这样,我累了,先行告退。 就不劳烦陛下给我准备行宫驿站或者宫中寝殿了,我直接住南淮王府。” 赵韫姝说完转身朝外走。 她看得出来,箫誉根本不想休了苏落,既然如此,她没必要给箫誉施压,横竖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只给皇上施压。 赵韫姝朝外走,南国的使臣自然也要跟上。 顿时呼啦啦一群人离开,他们离开的动静越大,就越是凸显着余下的人的安静。 人家像是骄傲的孔雀,对比之下,他们像是灰头土脸的小鸡儿。 当年萧济源还活着的时候,西北军在萧济源手里风生水起,南国对本朝是有所忌惮的,萧济源一死,西北军嫡系部队跟着让打了个七零八落,后来的西北军虽然还叫西北军这个名,但是战斗力已经完全不能和萧济源那时候相比。 军力不堪,国力不强,也难怪被人家这个摁到脸上欺负。 等南国使臣一走,整个宴席大殿静的落针可闻。 皇上没脸,朝臣们也没脸,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说话打破这凝重的气氛。 箫誉手里把玩着那只汤勺,在沉默了约莫一盏茶之后,当啷,将那汤勺扔到盘中,发出清脆的动静,他嘴角勾着冷笑,身子靠着椅背,一只胳膊架在桌上,看着皇上。 “臣不会娶南国公主,也不会休妻,陛下如果为了两国友好要牺牲臣,那臣愿意辞官离职从此闲云野鹤。” 手里握着漕运,鬼才信你会辞官离职! 当即便有保皇党的朝臣道:“漕运的事,南淮王就不解释一下?” 箫誉嗤笑,“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别人开不起漕运我能开得起?还是解释漕运一旦开启了能给老百姓带来什么福泽好处?或者解释津南码头屡屡漕运出事,其实是因为码头被人动手脚按了机关,那安装机关所用的铁料上面全都打着御用的标识? 这个我解释不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御用的东西会被用到了津南码头,还做的是那等伤天害理的事。” 说完,箫誉起身。 “既然南国的公主执意要住我家,我也不能破坏两国和睦往来,那宅子送给她了,我入赘到我王妃的宅子里就是。” 第159章 机会 箫誉语落,皇上铁青着脸愤然在桌上重重一拍。 那一拍,拍的皇上手疼不疼皇后不知道,但是她眼睁睁看到皇上拍完桌子之后,暗戳戳的在桌面底下甩了甩手。 就 皇上脸色铁青,带着熊熊怒火,“放肆!” 他低吼一句,似乎要将整场宴席受的气全在这一声吼里发泄出来。 “南国的公主愿意嫁给你,那是瞧得起你!” 箫誉反唇讥笑,“那她不嫁给别人,是瞧不起别人的意思吗?我朝最英明神武的男人,该是陛下,陛下膝下还有龙子龙孙一个个全都英明伟岸,臣算个屁!” 皇上差点让气死,“你铁了心要和朕作对?” 箫誉冷笑,“不是臣铁了心要和陛下作对,而是今日宴席,我母亲早早进宫,为何到现在一直没有露面?现在我要离开,陛下能让我母亲一起出宫吗?” 他话锋突转,变得锋锐。 众人一愣,继而满目错愕。 什么意思? 皇上软禁了长公主? 皇上让箫誉就这样将那遮羞布掀翻,顿时羞恼难耐,只觉得嗓子眼一口腥味涌上,天灵盖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突突的疼。 箫誉立在那里,眼底带着冰渣子,“我母亲可以和我一起走吗?” 皇上吞咽嗓间的血腥,捋了一口气,“太后身体不适,长公主要照拂一二。” 众人: 真的让软禁了。 箫誉顿时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朝苏落看去。 苏落当即起身。 箫誉带着苏落就要走,陈珩霍的从席间也站了起来。 “南淮王这是什么意思?放着南国的公主住进你们长公主府,还要占着苏落养在别院?你到底是羞辱苏落呢还是羞辱南国的公主呢?” 众人: 这是争风吃醋? 我靠! 宫宴的瓜,果然是虽迟但到,永远不会让人失望,一潮更比一高。 先有南国公主逼婚,再有漕运失控,然后皇上软禁长公主,现在镇宁侯府世子爷当众争风吃醋?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目光是该看顾瑶,还是该看陈珩,还是该看箫誉,还是该看苏落娘的,恨不得长出八只眼。 箫誉一挑眉梢,“你有意见?你配吗?” 说话间,苏落已经走到箫誉旁边,箫誉牵了苏落的手拉了她就朝外走。 刚走一步,陈珩一把抓住苏落的胳膊,“你是不是傻,你跟着他走,明儿怕是连尸骨都没了,他明摆着是必须要娶南国的公主!” 箫誉一把攥住陈珩的手腕,“松开!” 他勒令陈珩松开抓住苏落胳膊的手,然而陈珩下颚一扬,带着挑衅,回看箫誉。 箫誉顿时手上力气加大。 他一双手像是铁钳一样钳制住陈珩的手腕,陈珩吃痛到痉挛,却不愿意松开。 “我先前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让你伤心了,但我会改,他有什么好,你一定要跟着他走?”陈珩带着一股执念,看着苏落。 顾瑶牙齿咬着下唇内侧的一点细肉,要的血肉模糊,满嘴血腥,手里攥着帕子,硬生生将那帕子一点点的撕裂,但脸上端着表情硬是纹丝没变。 一群看热闹吃瓜的人心里激荡起伏。 皇上怒不可遏,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争风吃醋。 “你们眼里还有一点江山社稷吗!” 风在吼,马在啸,皇上他在咆哮! 然而没人理他。 箫誉发狠,一把攥的陈珩手腕脱臼,陈珩用不上力,手指松了苏落,箫誉一把将陈珩的手腕甩开,“滚!” 拉了苏落朝外走。 门口内侍想要拦,但是被箫誉那一身的杀气吓得两腿发颤,没敢动弹。 他们两个一走,宴席大殿瞬间静的落针可闻。 皇上脸色黑的就跟全身的淤血都上了脸似的,燥怒的一摆手,起身离开。 皇后跟着也起身。 珍妃给顾瑶递了个眼色,带着顾瑶直接回了她的寝宫。 “珩儿到底什么意思?”一回寝宫,珍妃朝顾瑶问。 顾瑶憋了许久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嘛,他心里全是苏落,如果南淮王把苏落休了,他必定是要把苏落占过去的。” 珍妃皱着眉,“蠢货,这么大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有那么喜欢吗?真若是喜欢,当初做什么去了,现在又当众闹出这个样子平白给人看笑话,脸都让他丢尽了!” 顾瑶心道,真正丢脸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若不是你当初闹出那般丑闻,如今箫誉手里攥了陈五,镇宁侯府至于畏手畏脚被箫誉拿捏? 珍妃不知顾瑶心中所想,只没好气的道:“这个南国的公主也真是的,箫誉有什么好的,她就这样上赶着要嫁给箫誉,咱们家好儿郎多得是,不说镇宁侯府,你那些哥哥们哪个不比箫誉强!” 顾瑶抿唇,道:“哥哥们再好,我爹爹手里有兵权,陛下都不会允许这种联姻的,倒是四哥哥,若是能和赵韫姝联姻,对咱们来说是绝大的好事。” 珍妃当然也想让自己的四皇子娶了赵韫姝,如此这皇位基本就等于是稳了,只等着皇上一死四皇子就能登基。 可偏偏赵韫姝眼瞎,只看上了箫誉,整个宴席她始终留意赵韫姝,赵韫姝一个眼神都没给四皇子。 珍妃心烦意乱,“你回去问问侯爷,这件事他到底什么想法,尽早和我通个气,我在宫里也好安排。” 顾瑶应诺,顿了一下,道:“娘娘别怪我多嘴,就是,侯爷不管什么安排,必定是从大局出发,这个大局,是镇宁侯府的大局,未必是咱们家的大局。 而且 如果侯爷为了大局,要找个人取代娘娘,娘娘可曾想过要如何应对?” 珍妃倏地眼皮一跳,一双眼睛犹如迸射银针一般看向顾瑶,“你什么意思?” 顾瑶就道:“陈五被箫誉抓了,镇宁侯府始终畏手畏脚,如果有一天,侯爷被箫誉逼得走投无路,他会不会想要灭口?” 灭口,不光能灭陈五,还能灭珍妃。 只要镇宁侯府不倒,送进来的女人都能上了皇上的床,新进来的年轻貌美更容易得到皇上的宠爱。 顾瑶觑着珍妃的脸色,默了一瞬,道:“这次南国公主来,对咱们是个机会。” 第160章 一起 别人要打什么算盘那是别人的事。 箫誉带着苏落从宫中出来,一出宫门口,迎面就被南国的一位使臣拦住。 “我们公主殿下已经住进了贵朝的长公主府,还请南淮王尽快回去。” 那使臣并非南国使臣中什么高官,能被大晚上的派到宫门口等人的,可见地位,偏偏这样的地位,对箫誉说话,也带着一股颐指气使。 箫誉简直要让他的傲慢气笑了,原本不打算理他,但没忍住,挑了一点眉梢,混不吝的说:“我在城门口杀人你看到了?” 那使臣没明白箫誉什么意思。 箫誉嘴角勾着笑,“我这个人呢,杀人放火没人敢管,现在大半夜的,你说我要是把你拖到什么小巷子里,你死了,别人知道是我做的吗?” “你敢!”那南国使臣顿时打了个激灵,警惕的看着箫誉。 箫誉轻嗤,“我有什么不敢的,所以,为了你自己能多喘几口气,别做狗挡路。” 箫誉身上带着那么一股气势,明明瞧上去纨绔不羁,但就是给人一种畏惧的感觉,明明是个矜贵的小王爷,却更带着一股地头蛇的嚣张。 箫誉说完,牵着苏落的手带她离开,南国使臣犹豫了好一下,到底是没有追上去拦住。 当时箫誉在城门口杖毙那位朝臣的时候,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从那朝臣的官服颜色看,那朝臣的官位可不低。 那朝臣死了,现在箫誉却能好好的回家。 呃 他就是个传话的工具人,何必搭上自己一条命呢! 一上马车,苏落正要落座,被箫誉一把扯了直接抱进怀里,“有我在,坐什么马车,坐我怀里不好吗?” 把人紧紧往怀里一箍,马车开拔,不知是马车颠簸还是箫誉的大腿轻颤,苏落上下晃了一下,抬手攀住箫誉的脖子,“长公主殿下” 箫誉手指轻点苏落的红唇,“以后要叫母亲。” 苏落脸颊泛着红,“母亲当真被皇上软禁?” 今儿可是新婚夜啊! 箫誉日盼夜盼盼了多少个时辰才盼来的新婚夜。 要不是被搅合,他现在正在洞房呢,不知道多快活。 带着茧子的手掌摁着苏落的后脑勺,箫誉在苏落嘴唇很轻的咬了一下,跟着碾磨逗弄间回答她的问题,“是被软禁了,皇上要用我母亲来逼我迎娶南国的公主呢,你自己说说,今儿晚上要怎么回报我?” 苏落让箫誉亲的眼底很快涌上一层雾气,“母亲在宫里,我们怎么救她出来?” 箫誉含着她的嘴唇,怎么都玩不够,“你今天晚上好好表现,让她儿子痛快了,明儿她就能出来。” 苏落捏着拳,软软的砸了箫誉后背一下,嘴唇被人家玩弄着,说话含糊不清,“我和你说正事呢。” “别操这个心,你相公已经安排好了,专心点好吗?今儿新婚夜呢。”箫誉一面说,一面伸手将苏落的眼睛盖住。 他这样说,苏落的心也就踏实下来,不再多问。 箫誉喜欢亲她,她也喜欢让箫誉亲。 从善如流,乖乖闭了眼睛,靠实在箫誉怀里,任由人家在她嘴唇上舌尖儿上变弄花样。 苏落被他亲的全身发颤,尤其耳垂被箫誉舐弄的时候,更是又软又颤,忍不住双目含春飞眼嗔怪:“你怎么这么多花样,以前真的没有这样过?” 箫誉捏苏落的脸,咬她的嘴唇,觉得不过瘾,又咬她的脸蛋,下巴,脖颈,和自己的新婚小娇妻开黄腔,“没良心,我花样多你还不高兴?现在就觉得我花样多,一会儿回去还得了?” 苏落是被箫誉抱下马车的。 平安一早就回别院这边下了通知,说王爷和王妃晚上在这边住下,正房虽然布置的不如长公主府那边的婚房气派,但也不逊色。 箫誉一路抱着苏落过去,进了屋,和伺候的丫鬟要了水,将人都赶了下去,他将苏落直接抱到床榻上。 难怪要把人一路抱回来。 衣服都被他玩坏了,苏落根本没法自己走回来。 把人往床榻上一搁,箫誉直接欺身压下,人趴在人家苏落的身上,侧着脸,嘴唇贴着苏落的颈窝,“现在洗澡?” 苏落知道这话背后的意义是什么。 忍不住的轻颤了一下, 箫誉闷声笑,“都给你做了一路的纾解了,怎么还发抖?害怕?” 苏落很轻的摇头,但跟着又朝箫誉小声的道:“听说会疼。” 箫誉撑起身子,胳膊肘撑着床榻,手掌托了脑袋,看着苏落,手指忍不住的在人家嘴唇上来回的拨弄,“我温柔点,别怕。” 苏落让这直白的话臊的受不住,伸手推箫誉,自己要起身。 箫誉坏到了骨子里,没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落看,看他新婚小娇妻的脸蛋是如何从白嫩变成嫩红,看她是如何害臊的受不住,偏要低声几乎用气音问,“你提前看过册子吗?” 苏落脚尖儿都绷直了,这样臊得慌的问题,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面不变色的问出来,但还是点头,“昨天晚上,嬷嬷过来给我讲了一点。” 箫誉兴致高昂,“她讲的,你听明白了吗?她给你看的册子是彩色的吗?是大图还是小图?看的时候你脚尖儿也绷的这样紧?” 这话问的忒欺负人。 苏落让他欺负的眼睛都红了。 箫誉偏偏恶人做到底,“我陪你再看一遍好不好?一会儿咱们一边做一边看册子?还是你想先看一遍再开始?” 这也是能商量的? 苏落快让箫誉逼疯了,求饶一样看着箫誉,手掌软软的推人家。 发红的眼眶里含着点泪,就像是花蕊里的珍珠,箫誉低头在苏落眼皮上亲了一下,这一下又像是着了魔,一路向下,鼻子,嘴巴,下巴,脖颈再往下就又要收不住了,没有两千字是解决不了的。 “乖宝,水已经备好了,咱们先洗澡好不好?”箫誉总算是开恩一样从苏落身上起来,却不等苏落翻身起床,他又补充一句,“一起洗,好不好?” 第161章 脏了 春末夏初,天气白日里舒爽合适,但夜里多少有点凉。 丫鬟备下的水很热,盥洗室里热气缭绕宛若仙境,朦朦胧胧根本看不真切,但苏落一张脸红的似血。 原因无他。 进了盥洗室,箫誉说,他要给她脱衣服。 这人脱衣服也带着一股不正经。 一件一件慢条斯理,等苏落真正进了木桶里,早就一刻钟过去了。 脱个衣服整整脱了一刻钟关键是,苏落的让褪了个干干净净,箫誉还穿的整整齐齐。 羞耻蔓延,苏落恨不得整个人全都钻到水面底下。 “乖宝,怎么这么乖。” 脱人家衣服脱了一刻钟,轮到自己,三下五除二,稀里哗啦,噼里啪啦,一个瞬间,箫誉溅起大片水花也进了木桶, 苏落努力靠后缩,不是不想和箫誉亲近,实在是太羞耻了。 可木桶就这么大,箫誉进来的时候还发坏的用膝盖抵开苏落的腿,迫使她分开。 “有什么想说的话,趁着现在说,有什么想提的要求,趁着现在提,一会儿从木桶里出去,我可不听你说,你哭也没用了。” 箫誉在欺负人方面,似乎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反正总能将苏落逼得羞耻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 都让人欺负到这一步了,还乖乖的说:“就轻点。” 箫誉嗯了一声,猛地含住,嘴唇碾磨牙齿轻咬舌尖儿舐弄,苏落被他搞得眉心微蹙,嗓间不住有声音颤颤的溢出,惹得箫誉头皮发麻,嘴上动嘴越发猛烈。 苏落受不住,嗓子眼的声音变大了几分。 手指抓在木桶的边缘,骨节都泛着一片白,被薄薄的肌肤覆盖,剔透晶莹。 松开了一边,换做另一边,箫誉又变了新的花样,苏落受不住,死死咬住下唇,箫誉手指却摩挲到她的嘴唇上,诱惑她张开嘴。 声音一下溢出的瞬间,苏落瞬间睁大了眼,瞳孔都颤了颤。 箫誉换了地方。 可耻的位置让苏落忍不住的抵抗,手腕被箫誉摁住,他从水里探头出来,“乖宝,别动,不然一会儿要疼。” 等箫誉再次没入水中,苏落眼角眼泪一串一串的落,说不上是害怕还是羞耻还是应激亦或者是陌生的愉悦。 一桶洗澡水,被他俩霍霍的半盆都洒在地上,从木桶出来的时候,苏落只觉得意识都是模糊的。 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有一种什么都做完了的错觉,或者,比做完了还让人羞耻。 箫誉抱着苏落上床,帷幔一落,摇破红床。 的确如箫誉所言,那样之后,苏落确实没感觉到多疼。 可她也没想到,洞房花烛夜,是真的要花烛一晚上啊。 两人半夜从宫里回来,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箫誉整整凶悍了半宿,苏落被没他拆了都是万幸,好容易脑袋占住枕头,苏落直接昏迷一样睡过去。 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给她擦拭涂药,但她已经好无力气再动弹,很快没了意识。 箫誉收拾完苏落又收拾了床榻。 一张床被他俩折腾的到处都是湿迹斑斑,脏的不像话,上面什么颜色都有。 一手抱着苏落,一手换了簇新的褥子,将人往崭新的被窝里一塞,箫誉跟着翻身上床,把人往怀里一卷,睡得踏实。 等到箫誉再醒来,已经是半下午。 苏落还在睡,两手交叠在胸口,团缩着,像个小孩儿。 箫誉起来的时候,苏落动了动,箫誉很轻的在她胳膊上拍了几下,“睡,没什么事。” 也不知道苏落听见没,反正箫誉拍完,苏落不动了,又沉沉睡着。 箫誉翻身下地,给苏落盖好被子放好帷幔,自己轻手轻脚离开。 平安守在外面,他一出来,平安立刻迎上去,“昨儿晚上按照王爷吩咐,在韫姝公主住的那院子里放了火,半夜三更,南国使臣在长公主府闹得人仰马翻,连夜搬走了,住进了驿馆。 今儿一早,南国使臣进宫,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宫里也没有消息送出来。 倒是韫姝公主,半上午的时候来了这边,要见王妃,门口的守卫说王妃不在家,没放她进来。 但是一刻钟前,又来了,守卫说王妃不在,她也不走,就在门口呢。 另外,卑职打听到,南国本土好像因为水质原因,他们这半年来酿造出来的酒水全都发苦,这次韫姝公主来,应该也不全是为了她自己,主要还是为了酒水。 南国人好酒,一日不喝酒犹如蚂蚁爬身,说是南国边境最近都在朝邻国购买酒水,但是酒水的税收一向重,就是咱们酒水卖到南国去,价格也不低。 他们应该是想要借着这次联姻,一方面满足韫姝公主自己的选择,一方面就是解决酒水问题。 这只是卑职自己的分析,具体到底是不是,还得继续打听。” 箫誉道:“正好母亲在宫里被皇上软禁,你送个话进去。” 长公主好酒更懂酒,南国使臣到底奔着什么而来,母亲打听比旁人打听要更加准确一些。 平安领命,但没立刻离开,又道:“昨儿夜里,皇上连夜派人去了津南码头,今儿一早,皇上安插在那边的人回了京,只怕码头顺利运转,皇上不会甘心。” 箫誉嗤笑,“无所谓,让他闹,你只让人把码头守好,把船看好就行。” 脱苏落卤煮的福,箫誉顺利的在各大码头周边都开了卤煮小食铺子。 码头做工的,都是卖苦力的穷人。 卤煮便宜又有肉香,做好了,正适合那些穷苦人解馋。 靠着这个卤煮铺子,箫誉安插的人很快的就和码头劳工打成一片,再加上箫誉的人刻意的拉拢人心,皇上想要再操控码头,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该吩咐的事情吩咐完,箫誉转身又回了正房。 苏落已经迷迷糊糊的醒来。 一宿的折腾,苏落眼皮都是肿的,脸蛋尽管被箫誉今儿一早清洗擦拭过,可下巴底下依旧带了点淡白色的结痂。 苏落觉得那一片不太舒服,伸手摸了一把,将那结痂扣下来, 看到那一片白色,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第162章 未褪 “醒了?”箫誉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苏落的动作,就一间内室的距离他也加快了步伐,在苏落床边一坐,“干什么呢?刚刚摸什么了?” 瞧瞧这人多坏。 昨天晚上不干好事,给人弄脏了,今儿竟然还有脸皮问。 苏落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带着四分怨怪,四分羞恼,余下两分,是洞房花烛夜后的春情未褪,痴怨交叠着娇羞,箫誉宛若开了荤的圣僧,哪能经得住这样的眼神,掀开一点被角,眼睛纠缠着苏落的眼神,脑子里砸么着昨夜的滋味,手摸到苏落的肚子上。 “他踢我了。” 苏落本来还恼着脸瞪着箫誉,闻言噗的笑出来,“你个神经病。” 箫誉耳朵贴到苏落的小腹上,“他叫我阿爹。” 苏落伸手去拍箫誉的手臂,“别浑说。” 箫誉转头向上蹿了一点,直接吻住苏落的下巴,正是她刚刚摸的那个位置。 “乖宝” 开过荤的人是不一样,情到浓处,声音都是拉丝的粘扯。 苏落让这一声酥了骨头,却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不要,不要来了。” 她两只手软软的往外推人,昨天夜里的折腾让今儿身上疼的一动就像自己要散架了。 箫誉让苏落这如临大敌的声音逗笑,半撑着身子看苏落,“为什么不要?昨天晚上不是说要?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逼你说的。” 苏落刷的脸颊涨红。 昨天她是说了。 她不光说了这个,还在箫誉的哄骗和逗弄下,说出更多更可耻的话,那些话她平日里根本想都不会想到,昨天却全说了出来。 现在光天化日的回想起来,苏落臊的恨不得原地失踪。 箫誉坏人没有下限,眼见小姑娘都羞的往被子里缩,偏偏不做人,低着声音凑上前,将苏落埋进被子里的小脸蛋刨出来。 “躲什么?昨天夜里你可没躲,还追我来着。” “别说了!”苏落眼眶都让欺负红了。 箫誉憋着一股坏劲儿,“不让说啊?也行,不说也行,但是” 他忽然凑上前,一下含住苏落的耳垂,舌尖儿碾磨一瞬,苏落全身一个激灵。 箫誉在她耳边留下一句低语。 热气伴着湿意钻进耳朵眼,苏落忍不住浑身打颤,但也乖顺的点头,“好。” 就是一张脸红透了。 箫誉说,让她今儿夜里主动邀请他一起沐浴,昨天在木桶里,箫誉对她做的那件事,让她今儿也主动对箫誉做一次。 苏落人都羞没了。 但也乖得点头应了。 就是有点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嗓子眼和嘴巴会不会被弄破,毕竟那么 “好了,不欺负你了。”箫誉在苏落唇角亲了一下,手撑着苏落的背扶她坐起来,“想吃点什么?现在半下午,是直接吃正饭呢,还是想先垫一口,然后晚上再吃?” 昨日成婚,苏落就早上起来的时候吃了八只喜饺,剩下一天都没吃没喝。 夜里又进宫,宫宴上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更何况还有那么一个神经病公主在。 回来就直接被箫誉拆了,倒是吃了不少别的东西,但那玩意儿吃多了只会增加羞耻,只会更饿。 苏落现在肚子都饿瘪了。 “我要吃正饭。” 箫誉偏头笑出声,觉得她可爱的不行,“好,吃正饭,我让人给你炖了汤,咱们南淮王妃昨儿可累坏了,今儿好好补补,就在床榻上吃,还是下来吃?” “下来吃。” 苏落想要翻身下地,但刚刚一动就小腹腰肢酸软的身子塌了下去。 刚刚起来的时候,是箫誉用他宽大的手掌撑着她的后背几乎将她半抱着坐起来的,没觉得太多不适,现在自己一动,简直像是骨头架子要散。 她虚的不行,又靠回去。 箫誉仿佛就喜欢看她这副模样,脸上带着极大的满足感,摸摸苏落脸颊,“就在床榻上吃,吃完了我抱你去洗澡,昨天只擦洗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弄干净。” 苏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闭了眼装睡,没理他。 箫誉摸摸索索从身上摸出一只小盒子,塞到苏落手里。 苏落睁眼去看,是一只镂空雕花的紫檀木小盒子,巴掌大小,“什么?” “打开看看。” 箫誉笑着伸手,盒子放在苏落的掌心,他就着苏落的手将匣子打开。 里面是一对儿耳坠。 白玉质地。 “这是我爹爹当时送给我母亲的,他自己亲手做的,昨儿母亲把这个给我,让我送给你,以后这就是咱们老萧家的传家宝,专门传给儿媳妇,等咱们小宝以后长大了娶了媳妇,你也送给他媳妇,” 苏落愣是反应了一下小宝到底是谁。 “本来昨天就要给你,但昨天闹出那么些破事,耽误了,戴上我瞧瞧。” 苏落有耳朵眼,但平日里不习惯耳朵上戴东西。 箫誉将那耳坠取出,有点笨拙的给苏落戴上。 苏落长得白,昨天让折腾的够呛,脖子上一圈粉韵斑斑,衬的那白玉耳坠格外好看。 “我媳妇真好看。” 箫誉在苏落耳朵边儿上亲了一下。 俩人说着没羞没臊没营养的话,直到外面春杏儿的声音传来,“王爷,王妃,饭食已经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苏落还没起床,半敞的衣衫里,春光难敛,全是昨夜痕迹。 箫誉给她盖好被子。 “不必。” 箫誉起身出去,转瞬回来端了一张小炕桌,跟着将小厨房送来的饭食摆上去。 亲手喂媳妇吃饭这种事箫誉怎么可能放过。 把人折腾的手不能提再亲自给人家穿衣裳亲自喂人家吃饭,这可太有成就感了。 “母亲回来了吗?”苏落肚子里有了东西,总算是活过来一样脑子也渐渐清明起来,终于想起了正事。 箫誉道:“本来今儿是能出来的,但是刚刚平安打听到消息,说南国使臣这次来,可能是奔着酒水来的,我又送信儿进去让母亲再细致的打听一下。” “酒水?”苏落咽下嘴里的鸡汤,扬了一下眉梢。 第163章 滋味 “南国这半年来,国内水质改变,他们酿造出来的酒水始终发苦,但是南国人好酒,已经到了无酒不欢的地步。 如果一直从周边邻国购买酒水,对他们来说损失太大,而咱们这边正好算得上是酒水酿造大国。 所以这次赵韫姝来,一则是为了联姻,二则也是为了解决南国的酒水问题。” 说及此,苏落看着箫誉笑,“人家怎么就认定了你呢?” 箫誉朝苏落脸蛋掐了一把,“我心里只有你。” 他猝不及防的表忠心,倒是让苏落不好再多问什么。 不过箫誉明白苏落的意思,解释道:“之前我去边境帮皇上办事,正巧遇上她也去他们南国的边境玩,遇上过,因着她的身份是南国的嫡公主,我必定是要去打招呼的,可能我长得太帅了,他们南国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所以就被她惦记上了。 可惜,她惦记我,我心里只惦记你,你在镇宁侯府的时候我就惦记你了,现在总算把人骗回了家,肯定不会让你有任何离开我的机会的。 来,乖宝,喝汤。” 箫誉油嘴滑舌里带着甜言蜜语,坏透了,又好的不行,苏落一颗心都被他填满,好的坏的全是蜜。 “南国人喜好什么样的酒水?”苏落问箫誉。 “忘了咱们家小王妃是个高手呢。”箫誉爱苏落的不行,说话总想在人家脸上捏一捏,就像是只有捏一下才能表达此刻心里满胀的感情,“南国的男人们一般喜欢比较烈的酒,他们喝的酒往往比花雕还要烈,女子们则喜欢果酒,只是这果酒也比咱们平日里喝的要烈上一二分。” 苏落点头,“你想和南国做生意吗?” 苏落眼皮带着点肿,那是昨夜被箫誉欺负过后的证据。 但眼底带着亮晶晶的光,“我这里有几坛子现成的酒水,你可以拿去让他们试试。” 箫誉简直爱的不行,偏头在苏落嘴唇上啄了一下,像是不过瘾,又把人家姑娘娇嫩的嘴唇咬了一下,都咬的苏落疼了才松开。 “怎么办?我又想了。”箫誉牵了苏落的手去摸。 感觉到那变化,苏落手指哆嗦着退回,瞪他一眼,“说正事呢。” 箫誉笑着叹一口气,“我看着你,还说什么正事啊,哎,罢了罢了,反正晚上你已经答应好我了,我就当是让你养精蓄锐了。 你说的就是你先前从春溪镇带回来的那几坛子?” 苏落先前原本是打算用酒水讨好长公主,想要搭上长公主这条线,以后好方便自己报仇。 哪想到箫誉就是长公主的儿子,更哪想到自己成了长公主的儿媳妇。 那几坛子酒也就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只开封了一坛子,她和箫誉长公主一起吃饭的时候喝了。 “那几坛子酒,果酒味道适合咱们,果香味浓,但是南国的女人更喜欢果香味淡的。” 苏落点头,“那我再调整一下方子,重新酿一坛子,不过我有一坛子高粱米酒,是烈性的,是我酿过的酒性最烈的,你可以让南国的使臣瞧瞧。” 箫誉将一只肉丸子沾了香浓的汤汁喂到苏落嘴里。 “你一共有几坛子这种酒?” “烈性的?最烈的只有一坛子,另外还有两坛子比咱们平常喝的女儿红要烈,但是也不及那一坛子,不过酒味很香。” “行,咱三坛子我都带走,到时候看能不能引了鱼儿上钩,你今儿要去酒坊吗?” “要去的,今天有两个酿酒线开始运转,我要过去盯一下程序。”苏落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面上的神采很吸引人,带着一种自信又骄傲的光芒,这是箫誉最最想要在苏落身上看到的。 眼见苏落吃的差不多,箫誉舀了苏落剩下的一碗汤喝了,碗里白米拌了菜,稀里哗啦几口吃完,将饭桌撤了下去,端了浓茶给苏落漱了口,然后从衣箱里取了一套衣服出来给她穿。 就像是装扮一只布娃娃,箫誉耐心十足兴致盎然的服侍自己的王妃更衣。 就是服侍的时间有点长。 差点更衣变成了脱衣。 俩人活活折腾了一刻钟,苏落才穿戴整齐。 牵了苏落往外走,箫誉低声问她,“身子受得住?要不明儿再去?” 苏落飞瞪他一眼,“说的好像明儿就能受得住似的。” 箫誉顿时笑起来。 怎么办。 小王妃好像被自己给带坏了。 玉珠跟在苏落身后,尽可能的离得远点,无奈习武之人耳力忒好。 前面走的俩人没羞没臊压着声音说话,她听得耳朵脸上全红完了。 好好一个小王妃,硬是让他们王爷给霍霍了~ 箫誉将苏落送到酒厂门口,带了苏落三坛子酒离开,临走嘱咐,“等我晚上过来接你。” 今日是两种果酒要开始酿造,这两种果酒都是市面上没有的,苏落自己调的方子,唯恐做不好,她必须得亲自盯着每一道工序。 箫誉带着苏落的三坛子酒离开,“现在人在哪里?” 平安坐在车辕上,“南国的使臣从宫里出来,接到了镇宁侯府的邀请,晚上要去镇宁侯府赴宴,至于韫姝公主去不去还不确定,现在南国的使臣应该是在驿馆休息。” 箫誉挑眉吹了个口哨。 “去镇宁侯府啊,啧,去镇宁侯府好,省的我还得找上门去,让人去打探他们去镇宁侯府的路线,那边出发了,咱们去他必经路上蹲他们。” 平安知道箫誉带了苏落的酒。 “王爷准备请他们喝酒?” 箫誉冷笑,“他们配吗?” 喝酒? 吃屁去! 傍晚的京都,热闹的比白日里还要多几分喧哗。 人来人往的鼓楼大街,南国的使臣乘着马车走在这车水马龙里。 南国比这边强大,这繁华大街自然也比这里更加繁华,只是各国风土人情不同,瞧起来别有滋味。 “那位刘大人被南淮王当众打死,他家里连丧事都没敢办,皇上也没有处置南淮王,听说连训斥都没有训斥,刘大人可是镇宁侯府最铁杆的追随者,镇宁侯府也不管他,咱们还有必要和镇宁侯府继续合作吗?” 马车里,南国的使臣问他们这次出使的领队朝臣。 第164章 合作 领队的朝臣是南国的兵部尚书。 他闭着眼睛假寐,闻言嘴角带着一点讥诮的冷笑,“镇宁侯府能不能压制的住箫誉重要吗?” 问话的朝臣愣了一下,“可是南淮王不愿意娶公主啊。” 兵部尚书就道:“陛下本来也不打算让公主当真嫁过来,只不过公主自己非要闹腾着下嫁,陛下没办法才让她跟着一起过来。 现在不是正好吗? 公主要嫁,他不肯娶,那我们就把这个作为谈的资本,让他们在酒水关税上将税收降到最低。” 同车朝臣立刻醒悟,“陛下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等都白担心了,陛下果然深谋远虑,只是镇宁侯府统领的八大世家掌控着他们的各项命脉,之前的税收,十有八九都是进了这些世家的腰包。 我们如果要降低税收,镇宁侯府和那些世家能同意吗?” “所以我们更要找镇宁侯府合作了,只要镇宁侯能确保这关税降低,或者减免,我们就能用银子喂饱他。 喂饱一个镇宁侯才用多少钱。 再者” 兵部尚书声音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再者,镇宁侯府都能花重金买通他们的钦天监掌使,可见还是想要和他们南国有一定程度的合作的。 这不是正好吗? 正说这话,外面忽然飘进来一股浓烈的酒香味。 酒味霸道,香气浓厚绵长。 这一股酒香气味传进来一瞬,整个马车里的人全都声音一顿,精神一震,刷的掀开车帘朝外看。 这是什么酒坊? 怎么香味这么浓! 而且是他们南国人喜欢的烈酒。 就连始终闭着眼的兵部尚书都睁开眼朝外瞧。 外面没有瞧见什么酒坊,倒是看到一辆奢华的马车,马车车辕上坐着的人他们全都眼熟。 正是昨日在城门口将刘大人带下去乱棍打死的那位南淮王的亲随,好像是叫平安。 酒香气就是从这马车里传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大人,南淮王从哪里买来的酒水,闻着好香啊。”车里的朝臣全都朝兵部尚书看去。 好想喝。 “他能买到,镇宁侯必定也能买到,等会去了镇宁侯府,敞开喝!”兵部尚书眼睛黏在对面那辆车上,道。 他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什么品类的都尝过,但是从来没有闻过这么浓厚的酒香气,看来这次过来,真是来对了。 镇宁侯府。 镇宁侯和陈珩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昨日宫宴,镇宁侯借故身体不适,没有参加,今儿特意在府里办了酒席弥补昨日的不敬之情,等南国使臣的马车一到,镇宁侯立刻热情的将人迎进去。 酒席已经摆好,进了府,一行人直接入席。 镇宁侯笑着在主位落座,“怎么公主殿下没有过来?几位昨日在南淮王府睡得可好?” 兵部尚书没发话,另外一位南国朝臣便不悦道:“昨天南淮王府着大火,侯爷不知道?” 镇宁侯一愣,一脸惊疑,转头看陈珩,“有这等事?” 陈珩点头,“昨天晚上后半夜,南淮王府忽然起了大火,火势凶悍,险些将公主入住的那院子烧成灰,幸好公主的护卫功夫高强才将公主救出,不然必定是要出事的。” 镇宁侯满面愤怒,“怎么会闹出这种事?南淮王也太过分了,他就算是不愿意和韫姝公主”话音一顿,镇宁侯像是失言了一般倏地停下,然后扯起一点尴尬的笑,“应该是一场意外。” 南国几位朝臣冷哼。 “是不是意外不知道,只知道诺大的长公主府,偏偏就我们公主殿下住的那个院子起了火,你们可真有待客之道!” 镇宁侯忙道:“几位息怒,昨儿让几位受惊了,今儿我好好给几位大人压惊赔罪。” 兵部尚书就笑,“镇宁侯代表得了其他人?” 这其他人指的什么,他没明说,但镇宁侯岂能听不明白。 “别的代表不了,但是备下我朝最好的酒水来招待几位,还是代表的了的,昨日的宴席,我听世子回来和我说了,几位大人也都没有用好,今儿咱们的酒水,都是御用的最好的酒水。” 镇宁侯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然而桌上的人却无人动筷子。 镇宁侯只当是大家对他的尊重和客气,笑道:“听说这次几位大人过来,是想要协商酒水一事,凑巧,我在乾州有一处酒坊,乾州离着南国不远,倒是方便和南国贸易往来,那酒坊里的酒,品质不逊色御用酒水的。” 镇宁侯主动抛出橄榄枝。 然而桌上的人依旧没有动筷子。 镇宁侯一时间有些拿不定对方的意思,和陈珩相视一眼,陈珩笑着起身,捞起桌上一只开了封的酒坛子,“各位尝尝这个酒,这是我们今年御用酒水里,酒性最烈的一种,虽然酒烈,但是这酒香味浓厚,回味无穷,各位大人品鉴品鉴。” 陈珩依次给那几位南国朝臣将酒盏斟满。 可那几位朝臣,却无一人动筷子,也无一人动酒杯。 镇宁侯和陈珩双双对视,眼底都是茫然:什么情况? 镇宁侯略向前欠了一点身子,朝南国的兵部尚书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南国的兵部尚书冷笑着道:“我们来了贵朝,赴的第一场私宴便是侯爷这里,原想着侯爷和我们南国是有缘分的,咱们也有先前的感情基础,却没想到侯爷当真是觉得我南国酿不出自己的酒水就可以任凭你哄骗了?” 这话说的镇宁侯满头雾水。 南国的兵部尚书却直接拉开凳子起身。 他一起身,其他几位跟着来的朝臣也哗啦起身, 镇宁侯坐不住,立刻跟着起来,“几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小侯哪里做的不对?还请几位大人明示。” 兵部尚书讥诮笑道:“侯爷口口声声说,招待我们用的酒水,是你朝最好的酒水,就这样味道清淡毫无诱人气息的酒水,你说是最好的?当真以为我们是傻的?既然侯爷没有诚心合作,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 说完,兵部尚书转头朝外走。 其他朝臣立刻跟上。 镇宁侯赶紧绕出桌子上前去拦。 第165章 遇见 南国的兵部尚书只问镇宁侯,这酒水是不是他们最好的酒水。 镇宁侯自然一口咬定这就是最好的酒水。 这拦也就拦绷了。 从进门到离开,前后不过一刻钟,直到南国的朝臣全都走的没影了,镇宁侯和陈珩都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哪里把人得罪了。 “去查,看看使臣从宫里出来都遇到了谁,听说了什么?”陈珩转头吩咐金宝。 金宝得令,领命离开。 镇宁侯锁眉朝陈珩道:“好端端的,谁给他们灌了迷魂汤,怎么喝都没喝那酒水就认定那酒水不是最好的。” 陈珩道:“除了南淮王和咱们作对,没别人了。” 提到南淮王,镇宁侯就想到昨夜宫宴,陈珩当堂丢的那些人,脸色难看的更加严重,冷哼一声没说话。 陈珩默了默,道:“如果南淮王从中作梗,让南国的使臣和他合作了,咱们要如何应对才好?” 镇宁侯没好气道:“你有办法?” 陈珩扫了一眼左右,眼见无人,道:“办法倒是有一个,本朝的边境邻国,不止南国一个,只要能从箫誉的书房搜出他通敌的证据,就算是他和南国合作了,也是枉然。” 镇宁侯冷笑,“你说的轻巧,你当箫誉是吃素的?他要真那么好摆布,我们能失了漕运的掌控?” 一提到漕运,镇宁侯就气的牙疼。 这漕运,皇上原本是打算和镇宁侯府合作,就算是重新开启,也不是由箫誉开启,而是由皇上亲自开启,由镇宁侯府督导运转,这里面的权利和油水其实其他事项能比的? 可偏偏箫誉不声不响把全国的漕运一口气全吞了。 而且他现在想要往码头安插人手都安插不进去,码头那帮下三滥的劳工竟然破天荒的抱团。 “我如此说,自然是有准备的,父亲同我回书房,我仔细给父亲解释。”陈珩知道镇宁侯对他最近的表现不满,格外恭顺的说。 这厢,他们父子回了书房密谈, 那厢,宫中,珍妃寝宫。 珍妃一脸纳罕,“你是说,南国使臣去了镇宁侯府不到一刻钟就都离开了?还是恼怒着离开?” 前来传话的宫人点头。 珍妃稀奇道:“为什么?镇宁侯在打理这些关系方面,一向上心。” 传话的宫人摇头,“具体原因现在还不知道,只知道后来镇宁侯和世子在书房谈了足有一个时辰的话,后来世子从书房出来脸色就还算不错,镇宁侯面上的怒火也没有那么浓了。” 使臣为什么离开?镇宁侯和陈珩是又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使臣离开是想要同其他世家合作? 珍妃蹙眉,摩挲着手里一只白玉圆珠,琢磨着事情。 等传话的宫人退下,珍妃身侧的贴身婢女道:“娘娘,会不会是镇宁侯想要促成世子和韫姝公主的婚事?南国的人知道世子已经成婚了,所以恼怒镇宁侯府的安排,双方没有谈拢,所以南国使臣愤怒离开? 后面世子和侯爷书房密探,应该是找到了应对之策?” 珍妃颔首,“你和本宫想的一样,可陈珩跟前已经有了瑶儿,韫姝公主怎么可能屈居瑶儿之下,莫说屈居,就算是让瑶儿让位,把正妻的位置给她,她都不愿意,毕竟传出去名声不好啊。” “可她一门心思要嫁给南淮王,名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南淮王不也成亲了?她昨儿还住了人家府里。 依奴婢来看,昨儿长公主府的大火,未必是南淮王让人放的。 毕竟那是他们自己的府邸,着了火出了事,担责任的可是他们自己。” 珍妃倏地睁大了眼,“你是说,火是镇宁侯府放的?” “奴婢也是猜测,其实先前奴婢也没有想到这里,可今儿南国使臣莫名其妙愤怒离开,总让奴婢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娘娘,就如世子夫人所言,咱们和镇宁侯府,终究不是一条心,咱们和大将军那里才是一脉相承。 娘娘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镇宁侯能扶持的皇子那么多,未必一定是咱们四殿下。” 珍妃揉了揉眉心,“这个我知道,昨天瑶儿离开之后,我仔细想了她的话,瑶儿可是大哥的嫡女,结果呢?陈珩娶了她,还不是对她动辄打骂,就算不看大哥的面子,总该看着点他母亲的面子,他母亲可是瑶儿的亲姑母。 陈珩都能不顾及咱们,侯爷那里就更不必说。 今日陈珩能对瑶儿冷脸相对,明儿未必就不会这样对四殿下,咱们是得早做打算。 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适婚的皇子好几个,现在世家们也不一条心,那些皇子巴不得压四殿下一头呢。 正巧,三日后是朝花节,金水河畔赏花踏青的人无数,咱们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动手。” “韫姝公主若是要去金水河畔,必定是要上船的,到时候只要能在船里将生米煮成熟饭,这事儿也就成了。”婢女道:“只是这事儿,咱们得瞒着侯爷。” “那是自然,最好能连苏落那小贱人一起收拾了!”珍妃磨牙道。 她实在不喜欢苏落的紧! 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 如果没有苏落,陈珩和顾瑶之间也未必能到这一步。 被珍妃咬牙切齿怨恨的苏落,盯完了酿酒的最后一道工序,捶着腿在院中的矮凳上坐了。 春末夏初,傍晚天气凉爽,叫人通身舒适,苏落偏头问玉珠,“你问问小厨房,方不方便我过去做几样点心。” 玉珠笑道:“方便的,先前长公主殿下得知王妃擅长甜点,特意命人在这边备下一些食材和工具,想着王妃哪日得空又兴致好,想要动手下厨又没有食材败了兴致,一早都准备齐全了。” 这话让苏落心里发暖。 她起身,一边朝小厨房走,一边问玉珠,“母亲在宫里,真的无事吗?” 玉珠道:“不瞒王妃,昨儿进宫之前,殿下就提过,这次进宫怕是要在宫里住几日才能出来,殿下和王爷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不会有事的,王妃宽心便是。” 箫誉如是说,玉珠也如是说。 苏落悬着的心被一点一点温柔抚平,进了小厨房,给箫誉做了一点点心。 原本说好了,箫誉晚上过来接她,结果等苏落做完点心却没等到箫誉,箫誉忙走不开,平安另外派了人过来。 从酒厂回别院,马车因着还要去接箫誉,就没有进二门。 苏落在大门前下车,一下车,迎面看到陈珩。 第166章 不舍 陈珩立在别院大门对面的柳树下,傍晚的天色带着一层薄薄的雾霭,让人看不真切。 只是苏落在镇宁侯府住了那么久,一眼便能认出,那是陈珩。 认出了,却没多看,由着玉珠扶着下了马车,苏落提着食盒转身进府。 “落落!”陈珩眼睁睁看着苏落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却见这人仿佛没看到自己似的又转开目光离开,一瞬间心里像是被锋利的刀子戳过一样,疼的上不来气,他大步朝苏落那边走过去。 苏落想要当做没听见,加快了进府的步伐。 哪料到陈珩直接一个脚尖点地纵身飞起,再落地,直接落到了她面前。 “落落!”陈珩语气里带着急促的喘息,垂着眼,叫苏落。 他想抓住苏落的手,苏落一步后退,躲开,看了一眼全都朝这边看过来的门口守卫,挺直了脊背回视陈珩,“世子有何事?我家王爷尚未回来,世子不妨再等片刻。” 她冷冰冰的声音说着我家王爷四个字,陈珩嘴角颤抖,“你一定要这样刺激我吗?南国的公主铁了心要嫁给箫誉,你真的觉得你在箫誉心里的地位,能和南国公主带来的利益去比? 别天真了,箫誉一定会娶南国公主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他昨天在宫宴上,不过是装模作样,不想得个被人戳脊梁骨的骂名而已,他堂而皇之的拒绝婚事,将你带回家,可之后呢? 不瞒你说,今日我们府里宴请南国使臣,箫誉从中作梗,硬是阻拦了南国使臣在我府里用饭。 为什么? 还不是怕我们阻挠他和南国公主的婚事。 你清醒点,等他和赵韫姝的婚事定下来,你连命都没了。 跟我走。” 最后一句,陈珩说的急迫又哀切。 他是真的想让苏落和他走。 玉珠立在苏落身后,两只手的手指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愤怒的瞪着陈珩。 她们家王爷才不是那种人。 苏落提着食盒,看着陈珩,“多谢世子爷的关心,如果没有旁的事,我先回家了,以后世子爷没有要紧事不要来找我了。” 顿了一下,苏落又补充一句,“有要紧事也不要找我了,世子爷的要紧事都和我无关,我的要紧事也不用世子爷操心的。” 苏落疏离又客气的颔首,后退一步,转脚朝府邸大门走过去。 陈珩下意识一把抓住苏落的手臂。 玉珠几乎同时伸手,一把抓住陈珩的手臂。 这样的冒犯,若是往常,陈珩必定恼怒,可今日他的目光却直直的落在那食盒上。 食盒里的味道他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里面装着的,应该是马蹄糕。 苏落一向擅长做马蹄糕。 以往他若是晚上事物繁杂,在书房忙的时间长了,苏落总会送一碟马蹄糕过来给他当宵夜,还会煮一点甜汤。 现在苏落却要提着食盒回这个所谓的别院。 她给谁做的点心? 给箫誉吗? 陈珩嫉妒的快要疯了。 知道苏落已经嫁给了箫誉,可眼睁睁看着苏落拿着曾经给他吃的点心现在又去给别人,他还是受不了。 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他痴怨的看着苏落,“落落,跟我走,我以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全都改,以前我忽略你的地方,我全都弥补,我们之间有五年啊,五年的感情你不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最后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苏落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落冷漠的看着陈珩,“世子如果再不松手离开,别怪我不客气了,其实我本来也不该客气,你我之间,是血海深仇,我爹娘怎么死的你一清二楚,我都没有必要和你客气,只是我不想给我家王爷招惹不必要麻烦,但是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或者,世子当真放不下我的话,也可以考虑带着你父亲一起,畏罪自尽,如此也算是给我一个交代?” 陈珩倏地眼皮一跳,神情瞬间狰狞下来,“当年的事,一定有误会。” “那世子不妨回去和你父亲问清楚了,是不是有误会,有什么误会,世子都问的清清楚楚,不然,你觉得你配来找我吗? 我的爹娘死在你父亲手里,你却在这里和我上演痴情未褪?只会让我觉得你恶心,你比你父亲,更让人作呕。” 说完,苏落看了玉珠一眼。 玉珠会意,捏着陈珩手腕的手立刻加大了力气。 陈珩已经让苏落几句话戳的心肝肺都疼的受不住,被玉珠这样一捏,也就没有多纠缠就松开了苏落。 苏落抽手,没再多说一句话,提了食盒离开。 望着那道背影,陈珩心里难过的鼻子根都是酸的。 苏落穿着一条亮蓝色的衣裙,隐约中,以前在镇宁侯府,苏落也有一条这样颜色的衣裙,她俏生生的立在他跟前问他,这个裙子好看吗? 他当时是如何说的? 原以为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他说:不要拿这些小事来烦我,我一天要忙死了,你特意拦了我的路,就问一句裙子好不好看?不无聊吗? 陈珩简直想要钻回当初,打死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到底是揣了一颗什么样的铁石心肠才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那时候他没注意,或者注意了也没往心里去,但现在清清楚楚的在脑海里出现苏落当初的眼神。 那带着欢喜的眼神一寸一寸的黯然下去,最后连眼皮都耷拉了,怯怯的说:“好。” 饶是如此,苏落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他不耐烦的挥手让苏落别挡路,大步离开了。 他是个畜生吗! 陈珩懊恼的几乎站不住。 他当年到底都干过些什么啊。 金宝立在柳树下,看着陈珩,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身影却在落日的余晖里显得那么孤寂落寞。 金宝心疼陈珩,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世子爷,先回,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陈珩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那道门,有一种此时若是走了就再也见不到苏落的错觉。 他舍不得走,哪怕是在这门口站着,他也不想走,他不能就这样把原本属于他的人彻底放手。 金宝仰头看了一眼天,“爷,走,怕是要下雨。” 陈珩转头看金宝,怔然的目光在金宝脸上停留一瞬,又抬眼看天。 刚刚还有落日的余晖了,这刹那间就已经是黑云压城了。 起风了。 风卷着砂石落叶,卷起了陈珩的衣摆,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第167章 思路 “王妃,陈世子还在门口呢。” 春杏撑着雨伞从外面跑进来,雨伞一收,抖了抖身上沾着的水珠子,将雨伞往旁边地上一靠立,抬脚进了里屋。 苏落正立在窗边看外面大雨。 这雨来的又急下的又大,不过瞬间的功夫,前一刻还落日余晖照在院中花丛,这一瞬就眼前白茫茫一片,水汽大的甚至看不到院中的花草。 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的落地,在地上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春杏倒了一盏热茶送到苏落跟前。 苏落只当是没听到刚刚春杏的话,陈珩在不在门前,淋没淋雨,已经和她没有关系里,她满心里都是另外一个男人,箫誉淋雨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呢?会喜欢吃她做的马蹄糕吗? 屋里点了灯,灯火通明间,苏落看了会儿下雨,没了兴致,转头走到桌案后,拿起箫誉专门给她找来的有关酿酒的书本看。 南国人喜欢烈性酒,烈性酒怎么才能让这酒水更烈一些呢? 苏落蹙着眉头,忽然想起娘亲曾经提到的一个方子,好像是叫蒸馏酒? 这三个字从脑海里清晰的出现,苏落紧蹙的眉头骤然松开,她立刻取了纸提了笔,刷刷埋头开始写。 蒸馏酒怎么做她没有一丁点的经验。 现在只能先把脑子里回想起来的娘亲说过的那些话先写下来,然后再去想办法尝试。 苏落在屋里兴奋的奋笔疾书,大门外,雨地里,陈珩赎罪一般的淋在那里,雨水冲击头顶,噼啪的,砸的他浑身冰冷。 金宝实在心疼的不行,劝说又无用,只能派人回去给府里传话。 镇宁侯得知陈珩这样在苏落的门前糟践身体糟践镇宁侯府的门楣,气的差点吐血,转手一巴掌甩到镇宁侯夫人的脸上,“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丢人现眼!还不去把人弄回来!” 镇宁侯夫人短短几日被镇宁侯打了两次。 屈辱在心头喷发,全都转为对苏落的怨恨。 都怪苏落这个小贱人,若非苏落,他们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到现在都会被人嚼舌根,说她和府里的下人不干不净,陈珩又是不人不鬼的放不下苏落,鬼迷心窍一样被苏落迷得神魂颠倒,瑶儿更是可怜,好好一个新媳妇,进门就是独守空房过得活像个寡妇她甚至把陈五都折了, 要不是苏落,陈五怎么会被箫誉抓住。 镇宁侯夫人气的恨不得扒了苏落的皮。 捂着火辣辣的脸,镇宁侯夫人从镇宁侯的书房出来,冒雨前往苏落的别院门前,亲自去把陈珩带回来。 人仰马翻的动静惊动了顾瑶,她立在门口,冷眼看着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将陈珩带进院子,连上前关心一句的欲望都没有。 只有陈珩被送到屋门口的时候,她才不得不当着镇宁侯夫人的面,做出关心的样子,“天,这是怎么了?” 镇宁侯夫人怎么有脸说他是为了一个贱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心里憋着火气,此时说话格外的不客气,“能怎么,自然是淋了雨伤风了,快去请太医。” 她的不客气让顾瑶心里越发的冷,应了一声,没再多问,只说要亲自去请太医,躲开了。 陈珩全身滚烫着,人意识不清的迷糊着,嘴里口口声声念着:落落,落落 镇宁侯夫人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太医很快过来,立在床榻边给陈珩诊脉,一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陈珩那含糊不清的昏迷呓语就越发清晰。 落落,别走,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落落 他一声接一声。 每一声都像是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顾瑶脸上,一屋子人各揣心思,顾瑶心头却是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 死透了的心,再怎么扎也扎不疼了。 只可怜太医,恨不得戳聋自己个。 飞快的给陈珩诊了脉,留了药方,太医麻溜离开。 知道的太多容易丧命的啊! 陈珩烧的滚烫,满口说着情啊爱啊落落啊,这样子,镇宁侯夫人也没办法让顾瑶照顾他,只能留了金宝在这里照顾,她将顾瑶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好孩子,怨怪姑母吗?”镇宁侯夫人拉了顾瑶的手,心疼的哭,“姑母害了你。” 顾瑶连一颗眼泪都没有,她摇头,“姑母别这样说,当时是我自愿的,再说了,当时表哥也没多喜欢苏落,谁知道后来就痴迷了呢,归根到底都是苏落的错,姑母别自责。” 镇宁侯夫人一把抱住顾瑶,颤巍巍的哭起来,“我必定让那贱人不得好死。” 顾瑶就道:“朝花节的时候,我不想出去了。” 镇宁侯夫人一愣,有些没有跟上顾瑶的思路。 她泪眼婆娑看顾瑶,顾瑶平静的道:“世子爷先是在宫宴上那般,今儿又在苏落门口淋雨,必定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闲言碎语还不知道要多难听,朝花节上各个府邸的名媛贵女都要去,我不想被人当猴看,更不想让苏落当众奚落我,我就不去了,提前和母亲说一下。” 镇宁侯夫人顿时心头冒出一些想法。 朝花节,人潮涌动,苏落如果能在那人潮涌动里除掉苏落 顾瑶觑着镇宁侯夫人的脸色,不动声色的补充一句,“我听人说,朝花节的时候,南国的使臣必定是要去逛一逛的,到时候世子爷病情若是没有恢复,说不定就是南淮王作陪,那苏落可能也不会去朝花节的,毕竟没人陪。” 镇宁侯夫人摩挲着手指,不过转眼间,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顾瑶陪在镇宁侯夫人身边那么多年,她什么神色代表着什么心思,顾瑶一清二楚。 知道这是把话递进她心里了,也就不多停留,“母亲,我今儿有点不舒服,想要早点歇息了,明儿一早我过去看表哥。” 镇宁侯夫人心里琢磨着自己的计划,朝顾瑶点头,“你快去歇着,你表哥那里有金宝呢,没事。” 等顾瑶一走,镇宁侯夫人立刻叫了自己的贴身嬷嬷,“等雨一停,立刻去请大佛寺的汇通师傅。” 第168章 冷宫 南国的驿馆。 南国的兵部尚书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会客厅的正位。 他下首是南国另外一名朝臣。 “查清楚了大人,今儿下午我们遇上南淮王的时候,南淮王刚刚从一家酿酒厂出来,他车上带着的酒,应该就是出自那家酿酒厂,只是这家酿酒厂刚刚才开始经营,并无酒水卖,南淮王带走的应该是样品。” 兵部尚书皱眉,“什么叫应该是?” 那朝臣讪讪一笑,“那酒厂,我们的人进不去,里面究竟什么样也查不到,外面的话,酒厂门口的守卫并不怎么配合,套不出话,他们只能从附近打听,得来这么个消息。” “箫誉能拿到的酒水可比镇宁侯拿出来的御用酒水好得多,这样好的酒水,竟然不送进宫?”另外一个朝臣道:“我们只和他们的皇帝说就行,就说我们看上了这酒水,剩下的让他们的皇帝去沟通。” 兵部尚书摇头,“没那么简单,如果他们的皇帝对朝廷的把控能有那么强,我们韫姝公主的婚事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提起这个,兵部尚书一肚子火气, 他们的嫡公主啊,嫁或者不嫁,理应都是他们说了算,现在局面却成了,她们的嫡公主上赶着要嫁,对方却不肯买账,甚至他们连好处都说出来了,对方都能拒绝。 这让他们韫姝公主脸面何存! “公主呢?”兵部尚书道。 下首的一位朝臣就道:“进宫了,珍妃娘娘请进去的。” 兵部尚书一扬眉梢,“珍妃?呵!倒是有上赶着的,珍妃膝下的四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今年十九,听说原本是想要迎娶祁北军统帅的女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大人的意思是,珍妃有意想让她的四皇子娶咱们公主?” 兵部尚书道:“镇宁侯夫人的哥哥本身就是将帅,如果四皇子再迎娶祁北军统帅的女儿,那他们这里的军权岂不是都落到了镇宁侯府这一派?这婚事皇上自然不肯答应。 四皇子想要迎娶咱们公主,且不说咱们如何想,单单他们的皇帝就不可能答应。 珍妃不是个蠢得,她必定也知道这个道理,现在却还是把公主请进宫” 兵部尚书摩挲着手指。 “要么,她和镇宁侯府出出现了矛盾,要另谋出路,要么她就是想要搭上咱们公主的关系,不管哪一条都不能让她得逞!” 话音一顿,兵部尚书手掌撑着桌案起身,“备车,进宫。” 宫中。 御书房。 皇上不满的看着立在当地的长公主,“身为皇室公主,皇姐既然已经享受了身份带给你的荣华富贵尊荣无限,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大局牺牲一下。 那韫姝公主要容貌有容貌,有家世有家世,样样都比那什么苏落强,你到底是什么猪油闷了心,就不肯同意呢? 朕偏宠誉儿这么多年,你们母子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誉儿不声不响将全国的漕运都把控住了,朕派去查勘漕运的人,甚至连码头都接近不了!” 皇上真的要气死了。 明明他准备用漕运除掉箫誉,现在倒好,漕运把他给除了。 他接连派出去那么多人去查码头查船只,结果根本靠近不了码头。 长公主面色平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盛怒的皇帝,“陛下将我软禁了,就是对我们的好?” 皇上黑着脸,“如果你和誉儿能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南国公主的婚事,朕能这样做?如果誉儿不在漕运一事上和朕作对,朕能这样做?” 长公主嗤笑,“好像是陛下先将我软禁,后知道漕运的事。” 皇上心烦意乱一摆手,“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条,让誉儿乖乖把漕运大权交还朝廷,不然” 之前皇上还能耐着性子和长公主讲道理,此时耐心全无,直接露出真面目。 “否则皇姐莫要怪朕不念手足亲情,宫里的冷宫还是有空余床位的。” 长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皇上,“陛下要把我关入冷宫?只怕母后也不会同意!” 皇上笑道:“皇姐觉得,母后是在乎朝廷和国运呢还是在乎你呢?不是朕说话难听,皇姐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在母后心里,你还没有云霞那个野种更得她的心! 朕没有多余的功夫和皇姐墨迹这些,皇姐也没必要拖延时间。 不管箫誉搞出什么花儿来,朕就这一个要求,要么同意婚事并且交出漕运,要么皇姐自此去冷宫和那些失了心智的女人们作伴。 朕不逼皇姐,你自己去冷宫想想清楚。 也许一夜之后你就想明白了! 来人,送长公主去冷宫!” 皇上一声令下,当即有小内侍从外面进来,朝着长公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长公主冷冷的看着皇上,“陛下如此绝情绝义,那你最好不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说完,干脆利索转身,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脊背挺直,跟着那小内侍便出了御书房。 皇上让气的啪的一掌拍了桌案,“朕九五之尊,还能有什么用得着你的,不自量力!” 心头憋着火气撒不出去,皇上烦闷的端起旁边凉透了的茶水灌了一口。 一盏茶尚未喝完,外面内侍通禀,“陛下,南国使臣求见。” 皇上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 这天早就黑透了,他们这个时候进宫来做什么? 必定又是来催促婚事的。 又不能不见! 皇上心烦意乱叹了口气,“请进来。” 请进来,还不是得和颜悦色。 皇上努力的管理表情,在南国使臣进来之前,扯扯嘴角扯扯眼角,抖抖脸上苍老的赘肉,终于在对方进来之后,脸上挂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皇上堪称和蔼至极。 南国使臣朝皇上行了个礼,兵部尚书直奔主题,“陛下也知道,我们南国的人一向喜好酒水,今儿我们在鼓楼大街偶遇南淮王,倒是没有直接见面,只是从他马车里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酒香,后来查到,南淮王那酒是从近郊一家酿酒坊得来的。 只是那酿酒坊似乎是新开的,我们前去打听,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还请陛下能派人帮忙查一下,看看这酒坊的东家是谁,我们想要与其合作。” 皇上眉心突突的狠狠跳了两下。 东家是谁! 东家是长公主! 第169章 脸色 他才把长公主赶进冷宫,难道现在又要把人请出来? 那他成了什么! 怒火在心头游窜,皇上想到长公主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陛下如此绝情绝义,那你最好不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当着南国使臣的面,他不可能发怒,更不可能把长公主请出来。 手指紧紧的收拢,皇上指甲刺着掌心,压制着滔天的怒火,面上扯出得体的笑容,甚至笑的更加明朗,“那酒厂?那是朕的酒厂!” 南国使臣没有怀疑。 只恍然大悟,兵部尚书笑道:“难怪,我们去打听那酒厂,什么都打听不到,只知道是新开的原来竟是陛下的,这是陛下御用的私人酒厂?” 皇上笑道:“朕闲来无事,办了用来放松心情,乏累狠了的时候,去那边转转。” 兵部尚书就道:“既是陛下的酒厂,那就更加方便了,不瞒陛下,我们看中了今儿南淮王带出来的那坛子酒,想要尝一下,如果味道不错,我们想要引进南国,这对陛下来说也是好事,或者,陛下可以将方子卖给我们。 我们两朝比邻而居,若是能有这样稳固的贸易往来,对两朝的平稳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兵部尚书这话说的没错。 两个比邻而居的国家,如果有稳定的贸易往来,那就会牵扯越来越多的利益关系,利益关系多了,就算是想要动兵打仗,都要掂量一下损失是不是但付得起, 而两国若是没有任何经济往来,那一旦发生战争,强国对弱国,根本不需要犹豫,因为发动战争也不会损失强国分毫,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各国之间都想寻求对外贸易的原因之一。 这个道理皇上自然是明白的。 “今夜太晚了,明儿朕必定让人将这酒水给各位送到驿馆去。” 南国的几位朝臣彼此相视一眼,最终兵部尚书笑道:“臣等之所以连夜进宫,其实就是想要尽快尝到那酒水的滋味。 我们南国人好酒,天下皆知,我们也不怕陛下笑话,闻到那样好闻的酒水,今儿若是尝不到滋味,只怕夜里都睡不着。 如此,就只能辛苦陛下,派人跑一趟,抱一坛子酒过来,咱们先尝尝滋味,至于合作,明日再定下也不迟。” 兵部尚书把话说的这样直白。 等于是毫无回旋的余地。 皇上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能咬牙答应,“好,既是如此,那几位稍后,朕派人去取!” 说完,皇上转头朝身后的内侍总管道:“你亲自去一趟。” 内侍总管得令,当即领命离开。 别院。 一场激烈过后,箫誉温柔的亲吻苏落的眼角嘴角耳畔。 苏落让折腾的全身发软,“下去,我要被你压死了。” 箫誉闷笑,“刚刚不是还挺舒服?现在就说被我压死了,没良心,白喂你了。” 一个喂字让苏落面红耳赤,含嗔带怪飞瞪了箫誉一眼,箫誉笑道:“抱你去洗澡好不好,洗干净了睡觉,不过今儿夜里我怕是陪不成你睡了,乖宝只能自己睡。” 箫誉说着话,翻身下床。 早有婢女将热水放好,箫誉抱了苏落去盥洗室。 苏落软绵绵的攀着箫誉的脖颈,“怎么?” 箫誉道:“可能要和南国的人过过招,别担心,你夫君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你踏踏实实睡,养好了精神明天晚上咱们试一试册子上说的第五种姿势好不好?” 正经不过一瞬间。 两人在床榻上折腾了许久,苏落明明都被折腾的快要散架,也不知道箫誉哪来的那么大的精力,进了宽大的浴桶中,竟然还能再来。 苏落几乎是昏睡着被从浴桶里抱出,被擦干身体,塞入被窝。 箫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大雨还在下。 巨大的雨声带着电闪雷鸣,平安立在正房院外,穿着蓑衣,“宫里派了禁军去了酒厂那边,逼着那边交出王爷今儿带走的那坛子酒。 酒厂那边哪有酒水,拿不出来,禁军就搜查了酒坊。 眼见确实是找不到现成的酒水,又不能把王妃今儿刚刚封了坛子的带走,就找到咱们这里。 现在禁军首领正在会客厅等着。” 箫誉一面朝外走,一面道:“等了多久?” “大概一刻钟了,王爷没出来,卑职也就没让人回禀。”总不能是为了这种事去打破屋里箫誉的好事。 平安可有眼色了呢~ 带着一身水汽,箫誉提着酒坛子进了会客厅。 禁军统领早就等得心急如焚,正要让人再去催,听到门口动静,立刻迎起来,“王爷!” 一眼看到箫誉手里提着的酒坛子,禁军统领松下半口气,“王爷歇息便是,下官这就回宫复命,内侍总管还在宫门口等着呢。” 他说着话,陪着笑,伸手去拿箫誉手里的酒坛子。 箫誉动作躲避,笑的混不吝,“想拿走?凭什么呢?我家酒坊酿出来的酒,凭什么让你这么就拿走呢,谁知道你拿走之后要做什么?” 禁军统领没料到他竟然不给。 立刻道:“王爷,事关我朝和南国的贸易,不是小事,还请王爷把酒给卑职,不瞒王爷说,下官今儿收到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酒带回去。” 箫誉想了想,忽然一笑,“只说是把酒带回去,但并没有说把酒怎么带回去对不对?” 禁军统领跟不上箫誉的思路。 箫誉道:“既是如此,我给你倒一碗,你端回去复命就是,陛下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我舍不得多给,把问题都丢给我,有什么事让陛下只管找我问责就是,如此你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对不对?我不算是为难你。” 禁军统领: 他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但是又反驳不得。 “王爷,您还是把酒坛子给下官,这端一碗酒回去算怎么回事,这” 箫誉沉了脸,“酒是我的,酒厂也是我家的,这酒怎么给我说了算没问题?想要一坛子的话,那就劳驾你再去别处找找,问我要,就是只有一碗!” 禁军统领: 他简直难以想象,他端着一碗酒进御书房复命的时候,皇上会是什么脸色! 第170章 分酒 皇上能是什么脸色,皇上那是炸了的脸色。 内侍总管秉着多喘一口气是一口气的原则,颤巍巍将那碗酒端进了御书房。 原本欢笑一堂的御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南国几位朝臣大眼瞪小眼,彼此一个对视,最终目光齐齐随着那碗酒落向皇上的桌案,又看向皇上。 “陛下,臣等大晚上的诚心诚意进宫求一趟酒,您这未免也太欺辱人了?”兵部尚书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话音带着强国使臣的那种毫不客气。 皇上脸都是绿的,望着那碗酒,怒火中烧几乎想要将那酒水直接掀翻在地。 啪的一拍桌案,皇上怒道:“怎么回事?让你去取酒,怎么就取来一碗?” 简直可笑! 大老远的特意从宫外运酒进来,就这么一路端着一碗酒进来? 皇上甚至都无法想象内侍总管是如何冒雨将这一碗酒端进御书房的。 内侍总管心里苦啊。 皇上已经放出豪言,说那酒厂是皇上自己个的,内侍总管就不能说这酒是从人家南淮王那里死乞白赖要来的。 只能道:“启禀陛下,酒厂那边实在不知道使臣们要这个酒,这个酒一共就酿了两坛子,一坛子南淮王今儿带走了,另外一坛子,就剩下这一碗的量了,奴才全都带进宫了,只是进宫路上坛子不慎磕了一下,这才又转到碗里端进来。” 内侍总管心里长叹:我尽力了~ 南国使臣也不是傻子,自然没有那么好糊弄,兵部尚书道:“这样好喝的酒水,既然酒厂是陛下御用的,那宫宴上为何不用这种酒水而要用劣质的呢?” 皇上心里有气撒不出去,还得赔笑,“这个酒不好酿造,回回成品也就那么一两坛子。” 兵部尚书不买他的账,咄咄逼问,“就算是只有一两坛子,我们尊贵的公主不远万里前来,难道配不上陛下这一两坛子吗? 这坛子就剩一碗也就罢了,既然南淮王今儿能带走一整坛子,那之前的宫宴为什么不把那一坛子酒用来招待我们的公主殿下呢? 我们千里迢迢来联姻,我们想着两朝和平共处,陛下可真是好心思,竟然这样瞧不上我们? 也罢,既然陛下瞧不上,我们也没必要死皮赖脸留在贵朝京都了,不劳陛下招待,我们明儿一早就走!” 说完,南国几位使臣齐刷刷起身离开。 皇上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南国就得举兵打过来。 情急之下,皇上连皇帝的威仪都没了,霍的起身,双手撑着桌案探了半个身子朝前挽留,“几位留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兵部尚书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摆出气势而已。 被皇上挽留,他冷着脸回头,眉梢带着一股戾气,没说话。 皇上忍着被他国使臣羞辱的屈辱,面上陪着笑,道:“这酒厂虽然是朕的,但是朕平日里哪有时间打理他,平时都是南淮王在管理酒厂。 酒厂里出了什么新酿的酒,都是他送进宫,一般也没有多少,朕家宴上或者与朝臣共饮的时候就用了。 这次的酒水,着实是南淮王没有送来” 不等皇上解释完,外面有小内侍回禀,“陛下,南淮王求见!” 南国几位使臣彼此相视一眼,眼底带着一股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兵部尚书道:“必定是南淮王听说我们惦记陛下的酒水,特意来送了。” 皇上根本没有理由不让箫誉进来。 可一旦箫誉进来,他刚刚亲口说的,这酒厂是他的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这算什么? 他堂堂皇帝难道还需要撒谎吗? 皇上一个脑袋八个大,不过一个瞬间,嘴里激起一个大血泡,恨不得眼睛一闭直接一头昏厥过去。 内侍总管同情的看着皇上。 他还从来没见过谁当皇帝能当得这么窝囊! 您说您好好的把长公主关了冷宫做什么! 好好的为什么要撒谎说那酒厂是您的! 要是没有之前的事儿,现在用得着这么煎熬吗? 皇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又强撑着笑,“让他进来。” 箫誉手里提着一坛子酒,抖了一下身上溅落的一点雨水,晃着纨绔不羁的步伐,从外面进来。 “刚刚禁军统领去臣府邸讨要酒水,深更半夜的,他也没说明白,只说是要酒水,说什么南国使臣要喝还是如何。 臣当时想着南国使臣深更半夜的喝什么酒?睡得迷迷糊糊臣脑子不清醒,也没多想,就到了一碗酒出来打发他走了。 后来臣回去一想,感觉好像不太对劲,臣赶紧提了这坛子酒进宫。” 箫誉一边说一边朝里走,走到和南国兵部尚书并肩的位置,将那酒坛子往地上一搁,先朝皇上行了个礼,转头又朝南国使臣道:“实在对不住各位,我真是没想到您几位真的在宫里,怠慢了,来来,这就是刚刚禁军统领去我府上要的那碗酒,我一坛子全都提过来了。” 兵部尚书意味深长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差点让这一眼看的当场吐血,直接一拍桌子,朝箫誉道:“你也太不上心了,朕把酒厂交给你打理,既然酒厂出了这么好味道的酒水,昨儿怎么不拿出来招待贵客?” 皇上直直盯着箫誉。 那样子,但凡箫誉敢当场不给他脸,他就能当场吃了箫誉似的。 箫誉先是一愣,楞的十分明显,“陛下的酒厂?” 皇上一口血涌上喉头。 跟着箫誉却又道:“对对,是陛下的酒厂,是陛下的酒厂,臣有罪,臣招待不周。” 皇上那口涌上来的血就又原路咽了回去。 箫誉觑着皇上的面色,转头朝兵部尚书道:“这酒若是能得你们的喜欢,是这酒的福气。” 兵部尚书不想揭穿皇上和箫誉之间的哑谜,只道:“既然酒送来了,可否方便现在品尝一下?” 箫誉的配合让皇上松了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那是当然。” 内侍总管立刻拿了银质的酒杯上前,酒坛子开封,倒了一壶进银质的酒壶中,然后给在场的各位南国使臣一人分了一杯。 第171章 酒水 南国人好酒,自然也懂酒。 那酒杯接过手,先送到鼻尖前闻了闻。 的确是好酒,当即便几人脸上带了沉醉的享受表情,跟着,就着这个表情小口的咂摸了一口酒味。 “上好的酒啊,真是好酒!” “的确是好酒,我们南国先前也酿造不出这样味道醇厚的酒啊,敢问,这个酒酿造了多久才出来这样绵滑的味道?” 箫誉笑道:“我哪懂这个啊,我就是个喝酒的,怎么酿酒我可不懂。” 南国的兵部尚书转着手里的杯盏,朝皇上道:“这样好的酒水,我们南国十分需要,陛下愿意的话,我们两朝可以签订贸易订单。” 皇上自然求之不得。 可这酒厂不是他的。 是长公主的。 长公主现在还在冷宫里。 搓着手指,皇上快要将指腹错烂了,也只能笑道:“今夜只品酒赏雨,其他的,明日咱们再谈。” 南国的使臣目的达到,也不多话什么,喝了一盏味道香醇的酒,心满意足,告辞。 他们走了,箫誉也要走,被皇上留住了,“誉儿等会儿。” 皇上叫的亲切,箫誉似笑非笑顿住脚步,朝皇上看去,等南国的使臣从御书房一离开,皇上道:“南国的使臣要签订两朝的酒水贸易,这贸易必须要走朝廷的公函,由朝廷出面促成。” 箫誉淡淡笑着,“我朝和南国一直有贸易往来,皮毛,牛羊,丝绸,茶叶,一直都有,两国互通,这些都是朝廷出面促成的吗? 如果是,臣无话可说,完全配合,臣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 如果不是,那还是要请陛下给臣一个缘由,为什么我的酒厂特殊。” 皇上恨得咬牙切齿,“要什么缘由,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你从小享受的荣华富贵,哪一样是你自己挣来的?全都是朕恩赐给你家的! 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你,你全家的下人,全都是朕的恩赐,你们才有这样的好日子! 现在和朕谈条件?你配吗?” 皇上义愤填膺,说的愤怒至极。 箫誉冷笑,“原来是臣不配,既然臣不配,那陛下还和臣商议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商议的?陛下明明能抢,何必还要大费周折想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抢去不就行了? 臣的母亲已经被陛下软禁了,接下来陛下软禁谁呢?软禁臣? 陛下如果打算软禁臣,那请尽快,毕竟出了宫门,臣极有可能就坐了船走了!” “你!”箫誉一提漕运,皇上那口咽回去的血到底是没忍住,哇的一口喷了出来。 内侍总管连忙上前,递给皇上一方帕子。 皇上愤怒的看着箫誉,“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箫誉回视皇上,“臣对陛下的江山,从来没有兴趣,臣只想过得好点,所有人都说,陛下对臣恩宠至极,是吗?真的恩宠吗? 只怕这些年,这样的话听多了,连陛下自己都觉得您对臣恩宠至极了! 臣不过是提醒陛下一下,臣的弟弟怎么死的,臣并不是一无所知!” 皇上顿时瞳仁一颤,脸上苍老而松垮的皮肉狠狠的抖动一下。 箫誉道:“目前,臣只掌控漕运,对别的毫无兴趣,但是陛下若是逼得臣没有活路了,臣就未必还会如此!” 说完,箫誉朝皇上行了个礼,转头出去。 皇上抄起桌案上的笔架用力朝箫誉的后背砸了过去。 箫誉前脚离开御书房,后脚那一把湖笔连带着笔架砰的砸在御书房的大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他在威胁朕吗?他要造反吗?”皇上将桌子拍的啪啪的响,手掌都拍红了。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大气不敢出。 心道,怪谁呢? 您都把长公主打入冷宫了,人家能不反抗吗? 内侍总管不说话,皇上兀自发了一阵火,眼底汹涌着褪不去的怒意,忽然身子一垮,猛地在宽大的椅子里陷着坐进去。 “朕难道要把长公主再放出来?那朕的威仪何在!这江山是朕的江山,朕能给他荣耀,就能收回来,这漕运,大不了朕暂且让他独占了,朕也决不能咽下这口气! 现在就去酒厂,将酒厂的人全给朕带回来! 不过就是酿酒,难道没了他箫誉,朕还酿造不出来这酒水了?” 内侍总管心里叹了口气,皇上气头上,他不敢说什么劝慰的话,只能领命去执行。 深更半夜,酒厂人仰马翻,禁军统领带人将酒厂上上下下全都带进了宫。 别院。 平安立在书桌前,朝箫誉回禀,“正如王爷所料,陛下连夜把人全都带进宫了,那些人咱们全都提前打好招呼了,今儿晚上不会说出王妃才是酿酒之人,会东拉西扯暂时拖延时间。” 箫誉嗯了一声,转着手腕上的衣袖口,道:“拖延时间也不会拖延太久,撑死到明日早朝结束,皇上就没了耐心,怕是要动刑。 那些人都是跟着母亲做事的老人,他们不能吃这个苦。 现在咱们去南国使臣的驿馆。” 平安应命,举了伞替箫誉遮雨。 南国驿馆。 箫誉过去的时候,先前进宫的那几位使臣,全都没有歇下,大家都聚在议事厅,仿佛料到箫誉要来一般。 箫誉笑道:“深更半夜还来叨扰,实在打搅了。” 兵部尚书也笑,“王爷这话就见外了,咱们都要达成贸易往来了,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不存在什么打扰不打扰。” 当时箫誉严词拒绝赵韫姝的婚事,整个南国使团,以兵部尚书为代表,对箫誉的敌意极其的大。 这才一夜而已,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得不说,果然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既然大人把话说到这一步,我也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和你们怎么说的我不管,但我给各位一个准话,这酒水,只有我这里能酿造的出来。 你们若是真心实意想要要这酒水,就只能从我这里签单子。 你们从皇上那里签来的单子,我敢保证,你们拿不到一模一样的酒水。” 第172章 夫妻 南国几位使臣彼此交换眼神。 兵部尚书朝箫誉道:“我们背着皇上和王爷签订酒水,怕是不合规矩,就算是签订了,日后必定麻烦也有很多。 我们南国人做事一向敞亮,能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我们不想承担不必要的麻烦。 说句不客气的,只要我们说我们要想要订购酒水,至于后面你们如何操作,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的陛下一定会满足我们的要求,不是吗? 我们犯不上冒险。” 箫誉坐的四平八稳,朝他笑道:“既然如此,那几位大人为何深夜不睡专门等我登门呢?” 箫誉把话挑明。 “几位大人等着我来,也知道我必定会来,那就一定有等着我的目的,现在我来了,那我们不如开诚布公谈一谈?” 兵部尚书笑起来,“南淮王果然率真,既然如此,我也不兜圈子,我们的要求就一个物美价廉,其实和谁定这酒单子对我们而言没有区别,都行,都一样,只要能拿到满意的酒水就行。 但是,价格方面,我们有我们的预算。” 箫誉颔首,示意等他下文。 兵部尚书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掀着眼皮看箫誉,茶盏一离嘴唇,他笑道:“一坛子酒按照八百文的价格,这单子我们现在就能和南淮王定,若是不行,那就对不住了。” 箫誉匪夷所思一笑。 “八百文?你该知道,八百文连一坛子上品女儿红都买不到。” 兵部尚书道:“但是成本价,咱们都心知肚明,女儿红的成本价,绝对低于八百文。” 箫誉眼眸放冷,“这是你们诚心实意给出来的良心价?” 兵部尚书笑道:“八百文,绝对给王爷留了利润空间的,那酒水再醇香,不过是工艺问题,成本上其实和女儿红没有太大区别,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箫誉冷笑着起身,“既然如此,那就算我今夜唐突了,八百文一坛子的酒水,我今儿给各位尝的那个味道,莫说一坛子,你连半坛子也买不着。 不过,买卖公平,我不会强买强卖。 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迫,我只把话放在这里。 明儿早朝之前,你们若是和我下订单,那这价格,我按一两五百文一坛子算,过期就是二两银子一坛子,到时候,还望几位大人记性能够好点,别说我没有提前给过报价。” 说完,箫誉转身离开。 兵部尚书眼见箫誉当真要走,有点着急,但他沉着气道:“一直听说陛下对南淮王恩宠有加,这宠爱久了,南淮王不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你和陛下抢单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箫誉头也不会,“我自己什么身份,我清楚地很,不必劳烦大人苦口婆心。” 外面大雨还在如注一样的下。 从南国驿馆出来,平安问箫誉,“王爷,被抓进宫的那些人,怎么办?” 箫誉道:“今儿夜里继续拖着,明儿要动刑的时候,让他们招供,就说酿酒的曲母那些,都是我亲自弄得,他们只负责后面的工艺。” 箫誉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子时。 原以为苏落已经睡了,他进屋的时候还轻手轻脚,结果摸到窗边,借着外面一点亮光看到苏落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看他。 箫誉伸手在她脑门上很轻的弹了一下,翻身上床。 “吵醒你了?” 说着话,把人往怀里一卷,结结实实的抱紧了,捏着人的下巴先亲了一下。 被松开,苏落才摇头,“没睡着。” “为什么没睡着?担心我?”箫誉喜欢她的不行,怎么抱都不够,怎么亲都不够,干脆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苏落抓着他一点衣料,抿着唇,气息纠缠间,苏落和箫誉四目相对,苏落道:“事情不好处理吗?” 箫誉低头亲她,被碾磨过的嘴唇带着一点肿胀,有些滚烫,箫誉吮吸着,含糊不清,“你怎么知道?” 苏落被他松开的喘息间,道:“能感觉到,你心情不是太好,方便的话,和我说说?” 箫誉身子错开分毫,撑着胳膊躺在苏落一侧,手上不老实的在被窝里游走,搓捻,激的苏落身子细细的抖动。 “别。” 苏落红着眼眶小声的求他。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箫誉像是开了荤的圣僧,让这又软又乖的声音刺激的顶不住,低头含了她的耳垂,用牙尖儿轻咬。 “乖宝,我们试试第五种姿势。” 外面的雨下的又大又急,落在地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快了慢了,轻了重了,但再大的水花都没有箫誉浪。 “乖宝,外面下雨,你也下雨了。” 苏落让人欺负到极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身体的反应总是诚实的,遮掩也遮掩不住。 甚至因着箫誉一句话,雨势更大,更加刺激的箫誉越发发狠的用力。 等到一切落停,箫誉从木桶里抱着苏落出来,用干爽的帕子将她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犹如摆弄一只布娃娃一般,精心呵护又爱不释手。 给人洗澡的时候不慎弄湿了头发。 重新躺回床榻,苏落腰肢酸软两腿战战,手臂都抬不起来。 箫誉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用干帕子给苏落擦头发,“幸好我二十多了,不然我怕是长不高的。” 明明尽兴的人是他。 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也是他。 苏落连张口骂他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没搭理他。 箫誉擦着手里柔软的头发,道:“皇上想要霸占咱们家的酒厂,直接和南国签订酒水单子,用的就是你酿造的那个金玉露。 母亲让他关了冷宫,今儿夜里连夜将酒厂的宫人抓了进宫。” 苏落原本一点力气没有了,整个人慵懒的躺在那里,闭着眼假寐,但闻言刷的睁眼,下意识就要翻身趴起来。 箫誉拦住她,摁着她的肩膀让她躺好,“现在事情还在可控之内,我见了南国使臣,他们对于和谁签订单子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只要酒水,并且一坛子酒水只给八百文。” “八百文?成本合不住,更不要说赚钱。” 苏落一开口,嗓子哑的不像话。 谁干的好事谁心疼,箫誉赶紧转身给她到一盏茶。 第173章 水泡 苏落爬起来费劲,箫誉干脆含一口喂给她。 一盏茶喂完,还意犹未尽问人家,“还喝水吗?” 苏落带着幽怨瞪他一眼,箫誉笑着放了茶杯上床。 “起初皇上将母亲关入冷宫,就一个目的,想要逼着我联姻,现在闹出酒水的问题,他就等于是有两个问题需要求着我解决。 联姻的事还好说。毕竟能想的法子很多,但是酒水,没有方子就是酿不出来,我们这里又没有现成的货让他去用,他只能干着急。” “他万一不择手段伤人怎么办?”苏落担心的不行。 不论是酒厂里的劳工师傅还是被抓的长公主,她一个都舍不得牺牲, 箫誉道:“之前只是为了联姻,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他不会虐待母亲,但是现在他想要酒水方子,他就必定不会让母亲吃苦。 母亲若是遭罪,我必定不可能把方子给他,这个他是知道的。 而且南国定酒水,不是一天两天,这是长年累月的合作,皇上总不能关我母亲一辈子。” “那我们要给他酒水方子吗?”苏落问。 箫誉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苏落想了想,摇头,“方子必定是不能给,给了,就等于是卸磨杀驴,到时候我们不光保不住酒厂的师傅们,怕是连我们自己都要折进去。、” “你觉得,如何是好?” 箫誉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足以见得他已经有了妥帖的办法。 苏落也就毫无负担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这个酒水的酿造,不光是方子独特,酿造工艺也和别的酒水有所不同,皇上就算是拿走了咱们的方子,他也酿造不出咱们的味道,他得是方子和工艺全都对得上,那才能酿出咱们那个水平的酒水。 所以我们没必要把方子藏着掖着,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他。 但是这方子里的曲母是我自制的,这个他拿不走。 这也就是,他拿了方子,但又没有完全拿到方子。” 箫誉亲苏落的鬓角,“真聪明。” 把人往怀里一抱,箫誉半躺着,让陆嘉趴在自己身上,肌肤相贴,每一寸都是蚀骨的相思。 “明日我拿这个没有曲母的方子和他换人,换人之后,立刻在京都发出通告,咱们的酒厂开始酿酒,并且联系商户订酒。 阵仗摆大了,这些酿酒的师傅们就安全了,皇上再想这样拿人,就没有什么理由了。 皇上和南国使臣那里,我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到位了,到时候他们拿不到酒水,问责也问不到我们这里来。” “那万一你拿出了方子,皇上也不肯放人呢?”苏落问。 箫誉笑道:“他不可能不放人,还记得徐行吗?” 苏落眼睫一眨。 当然记得,春溪镇的那个大夫,当年她爹爹的同门师弟。 “怎么?” “先前太医院要陈珩抓了徐行,为的就是一味治疗湿疹的方子,昨儿徐行那边传来消息,他调配的方子已经能够调制药膏了,效果很不错,等到天一亮,第一批生产出来的药膏就会被送到京都以外的大大小小药堂。 到时候不出半天功夫,京都的百姓就能收到消息。 你说京都的百姓大批大批的往春溪镇津南县城这些地方赶,过去就为了买药膏,皇上会害怕吗?” 苏落不太懂这些,“为什么害怕?” 箫誉笑道:“做帝王的,最怕的就是百姓的大规模流动,更不要说,这流动是为了用更少的钱更有效的治病。 既有民怨民愤,又有人口流动。 皇上能不怕吗?” 苏落这下明白了。 皇上怕。 怕被欺压久了的老百姓造反。 以前老百姓看病看不起,吃不起药,问不起诊,就算是勉强凑钱买了药,那药也只能去掉七分病,却不能根治,银子如流水的花,全都进了药堂,药堂又流入世家,镇宁侯府又和皇上勾结。 若是现在有了更便宜还能根治的各类药,那老百姓会如何? 苏落眼底带着炽热的仰慕,看箫誉,“你真厉害。” 箫誉笑着看她,“真的?口说无凭,我不信你真的这么想。” 苏落猛地向上一窜,在箫誉下巴亲了一下。 好不容易小王妃主动,箫誉哪能错失良机,一把将人扣住,眼眸暗沉,“只亲下巴?没有诚意。” 苏落道:“今天晚上已经两次了,再来天都亮了。” 箫誉臊白她,“我说什么了,你这脑子想什么呢?嗯?该不会是想被我” 苏落伸手一把捂住箫誉的嘴。 箫誉舌尖剐蹭她的掌心。 没皮没脸,没羞没臊,俩人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翌日一早,苏落起床的时候,箫誉早就不在,但是街头巷尾的传言越来越烈。 京都的街头一下涌出许多湿疹患者,口口声声掷地有声的说,在春溪镇的药堂买到了根治的药,用了之后已经两个月没有犯病了。 这样的话,口口相传,都是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一下犹如燎原之火,燃遍京都,到半下午的时候就有人开始出城。 春杏给苏落端着一碗牛乳送上前,“两个月没犯病,那用药得是两个月之前,两个月之前咱们还在春溪镇呢,奴婢怎么没听说春溪镇有这个神药?” 当然没有。 不过都是箫誉放出去的消息又专门安排人将消息拱起来而已。 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去了,有! 箫誉忙着酒厂的事,苏落连着两天连他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第三天一早,苏落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 朝花节。 长公主要去金水河畔作陪南国的公主,让苏落也过去。 朝花节留给苏落的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去年的朝花节,春杏让顾瑶的婢女捉弄,被丢进了水里。 春杏不会水,险些被淹死,被救上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没了半条命。 前年朝花节陈珩带她去的,但是在人山人海里,陈珩将她弄丢了。 等到金水河畔人潮散去,镇宁侯府的马车也没了,她是独自走回去的。 连路都不认识,一路走一路打听,等走回府里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树梢,苏子慕吓得直接发了一场高烧,差点烧死。 她那一路,走的脚底全都是水泡。 第174章 难看 “你一个卑贱的平民,一无所有,不过就是有几分姿色罢了,你能给箫誉带来什么好处?” 从马车下来,苏落往花船过去的路上被人挡住了去路。 赵韫姝带着一脸桀骜不驯,扬着下颚讥诮的看着苏落。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这次特意千里迢迢从南国过来,就是为了和箫誉成亲,他的王妃,只能是我,你若是识相,就自己离开,若是不识相,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苏落看着这位跋扈的公主,“你是从王爷那里得不到回应,所以准备从我下手吗?” “放肆!怎么和公主说话呢!贱人!”赵韫姝身侧的婢女立刻朝着苏落一声冷呵,扬手一巴掌就要朝苏落脸上掌掴过来。 被玉珠抬手将她手腕攥住,又狠狠甩开。 那婢女跟着赵韫姝,在南国就横行霸道惯了,何曾被人这样下过脸面,顿时面颊涨红,带着恼羞成怒,“好大的胆子,公主面前你也敢放肆!” 玉珠嗤笑,“你的意思是,你刚刚是奉了你们公主的命令要打我们王妃?” 说完,玉珠转头朝着旁边高喊一句。 “有没有吃瓜看八卦的,南国公主指令身边奴婢想要掌掴南淮王妃,原因竟然是因为王爷不肯娶她!” 玉珠一嗓子喊出去,赵韫姝的脸都绿了。 满目杀气直射苏落,“你要干什么!” 苏落笑道:“只是把你婢女刚刚奉命要打我的事告诉告诉别人,我这人有个习惯,喜欢聊天,喜欢分享,公主还有什么要问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 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看过来,赵韫姝一张脸黢黑,咬牙切齿瞪着苏落,“想和我斗是吗?既然你敬酒不吃,那我就只能让你知道知道后果!哼,我们走!” 宽大的衣袖一甩,赵韫姝带着自己的婢女转头离开,径直朝花船那边而去。 苏落叹了口气,呀朝着同样的方向走。 今儿的花朝节,为了让这位韫姝公主感受到我朝花朝节的气氛,宫里特意安排了花船游,不少贵女名媛,甚至公主妃嫔都在花船上。 苏落上船的时候,赵韫姝已经在席位上落座,她就坐在太后的下首。 太后坐在主位,右边是皇后,左边是赵韫姝。 皇后的一侧是珍妃,赵韫姝的一侧是皇后嫡出的公主,后面雁翅排开一串公主贵女。 苏落一眼扫过去,并未看到长公主。 她是因为收到要陪长公主的通传才来的,结果却没看到长公主,顿时心里提了一口气,只是进都进来了,只能款款上前,行礼问安。 太后觑着苏落,眼见苏落半屈膝行礼,却并未让她起身,只道:“今儿这一身穿的俏丽,哀家就喜欢小姑娘穿的艳丽些,不像云霞,小小年纪总是穿的太肃静,哀家得让她和你好好学学。” 云霞在上次宫宴上陷害苏落不成,后来被箫誉报复烧了寝宫还剃了阴阳头,不少人都知道。 此时太后不让苏落起身,却和她说这样得家常,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大家各怀心思的看着苏落。 苏落半蹲在那里,“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太后笑道:“叫太后娘娘生分了,誉儿叫哀家外祖母,你也该叫一声外祖母的,只是” 太后皱眉,“好像你还没有上萧家的宗室玉牒?” 一众宾客里,当即便有一个和苏落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笑道:“听说南淮王的祖母曾经和南淮王妃拌过嘴,王爷为了哄王妃高兴,还烧了他祖母住的院子。” 太后顿时脸色一沉,“还有这种事?” 苏落彻底明白,今儿这朝花节,她怕是不会比以前轻松。 摆正心态,苏落深吸一口气,曲着腿半蹲在那里。 “哀家问你话呢,当真有这种事?”太后一拍桌子,语气不善的朝苏落道。 苏落想着箫誉给她的底气,气定神闲道:“启禀太后娘娘,那时我还没有与王爷成亲,是在别院收到长公主府婢女的通传,说是长公主殿下要见我。 我当时带着婢女玉珠前往长公主府,结果长公主殿下进宫了,并未在府中。 而是祖母那边假借了长公主殿下的名义,在见完宫中杨嬷嬷之后立刻见了我。 见面呢,也没说别的,只是说,我是被镇宁侯府撵出府的破鞋,下贱不堪,配不上南淮王,让我有点自知之明,有多远滚多远。” 苏落面上带着从容的笑,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太后根本没料到她会直接把这种不堪入耳的话说出来。 在苏落话音落下一瞬,太后震怒的一拍桌子,“放肆!” 苏落跟着就道:“我当时也觉得这话不妥,这话放肆,毕竟我再是破鞋,也是陛下圣旨赐婚的,这话传出去,岂不是告诉大家她对陛下不满?” 太后骂的是苏落放肆。 却被苏落偷换概念。 偏偏太后反驳不得,顿时一口气堵得嗓子眼发疼。 眼底带着细碎的怨毒,太后看着苏落,“你是觉得,是哀家跟前的杨嬷嬷教唆她如此了?” 太后语气里的怒火明明白白。 满座宾客全都看着苏落。 顾瑶眼底带着幸灾乐祸,和斜对面的珍妃相视一笑。 苏落平静的回禀太后,“我只是陈述事实,当天确实是杨嬷嬷离开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祖母假传口信叫了我,前因后果,我不敢隐瞒,既然太后娘娘问我,我自然是要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免得太后娘娘听了别人的传言,心里动怒,伤了身体。 哦,对了,事发之后,长公主殿下回府就杖毙了当时假传口信儿的婢女和小厮,并且王爷发话,将祖母跟前一个丫鬟许配给了府中的小厮。”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少。 但是被苏落以这样的方式,前因后果的说出来,那意思就又不一样了。 长公主和南淮王看上去处置的是萧家老太太跟前的人,但实际上打的谁的脸? 太后的脸! 因为归根到底,是太后跟前的杨嬷嬷离开之后,才发生的这些事。 太后一张脸,五光十色的难看。 第175章 落水 珍妃乐的看太后和苏落斗起来。 太后和苏落斗,那就是和长公主府斗,得利的自然是世家们。 珍妃作壁上观,皇后何尝不是。 心照不宣间,整个大殿,无一人发声。 赵韫姝嗤笑,“南淮王妃真是伶牙俐齿,太后娘娘何等身份,竟然也能让你这样的铁齿铜牙逼得张不开嘴,本宫真是见识了贵朝的礼仪。” 太后黑着脸,“不成体统!哀家就说,好好的誉儿最近怎么总是闹脾气,哀家始终找不到原因,今儿可算是让哀家大开眼界,娶妻娶贤,有你这样的王妃,誉儿迟早走上歪路,难怪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都得不到一个结果。” 尽管苏落是陈珩未婚妻的事,人尽皆知。 可让太后这样说出来,几乎是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否定了苏落。 “哀家真是多余关心你,行了,自己找个位置坐。”带着一脸长者的无奈,太后嫌恶的摆摆手,让苏落退下。 说是自己找个位置,可船舱里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哪还有多余的座位。 苏落扫了一眼,行礼退下。 她一从船舱出去,珍妃立刻给外面守着的宫女递去一个眼色,待那宫女会意离开,珍妃朝太后道:“母后息怒,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又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哪知道什么礼仪分寸,就知道逞口舌之快了。 太后若是和她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先前在荣安侯府,荣安侯夫人几次抱恙,不都是” 说及此,珍妃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轻咳一声,用帕子遮掩了一下嘴角,又笑道:“今儿天气这么好,母后就不要拘着大家了,画舫都在金水河上开起来了,让她们也出去透透气。” 太后叹一口气,转头朝赵韫姝道:“让你见笑了。” 赵韫姝一脸认同,“是挺好笑。” 太后: “既然苏落这么上不得台面,太后干脆发懿旨废黜了她王妃的身份算了,反正我来这里,就是来嫁给南淮王的。” 赵韫姝说的一点遮掩没有。 顾瑶和珍妃相视一眼。 太后朝赵韫姝笑:“你这孩子,真是心直口快,不过哀家就喜欢这样爽直的,和云霞一样,都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耍心眼,也不会遮遮掩掩绕弯子让人猜心思。” 说着,太后朝其他人看去,“行了,都坐在船舱里怪闷的,一年一次的朝花节,哀家拘着你们岂不是成了恶人,都出去玩,小心别掉了水里。” 这画舫上下两层,大的很。 太后一发话,满舱贵女名媛公主郡主们,牵三搭四的相约出去。 有了刚刚的热闹,谁嘴里都不缺议论的话题,无一例外,几乎都在说苏落。 有说,把太后得罪到这一步,旁边赵韫姝又虎视眈眈,苏落怕是凶多吉少要倒大霉了。 也有人说,长公主和南淮王先前能那么不给太后脸面,可见是喜欢苏落的,这次南淮王怕是又要替苏落出头,就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甚至还有人说,皇后软禁长公主,太后故意和苏落发难,可能长公主府要倒大霉了。 苏落依靠着栏杆立在甲板一角,旁边玉珠低着声音和她道:“王妃别往心里去,王爷和长公主殿下对王妃好才是真正的好,旁人的话,有人酸有人妒,听听罢了。” “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苏落笑了笑,“只是太后这样对我,宫里长公主被皇上软禁,怕是日子不好过。” 玉珠道:“也未必,太后娘娘这样对你,只怕是泄私愤,太后娘娘一直心疼云霞郡主,先前云霞郡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来被王爷那样报复,郡主的脸丢大了,在宫里不知道怎么哭了。 太后能不心疼? 人心都是偏的,她可不会去想云霞郡主为什么丢脸,只会觉得是因为王妃才害的云霞郡主如此,这是其一。 其二,还有赵韫姝这一层。 从皇上到太后,都盼着王爷和赵韫姝联姻呢,她也有做给赵韫姝看的成分。” 苏落朝玉珠笑,“你真聪明。” 玉珠抿唇,“奴婢自小跟着长公主殿下,见得多了,学的也就多了,所以长公主殿下才会派奴婢来跟着王妃。 王妃放心,不说其他,单单南国想要达成酒水生意,您就必须能安然无恙。” 苏落倒是没有担心她自己,就是有些担心长公主在宫里的情形。 不知道太后这个亲娘,到底是向着皇上,还是也会稍稍偏袒长公主一点。 “天!” 苏落和玉珠正说话,忽然人群里有人发出一声惊叫。 苏落顺着惊叫的声音看过去,一眼看到岸边有一个五六岁的小身影扑通落入水中。 穿着白玉小袍子,棕褐色的短靴,梳着顶发。 苏落一下抓紧围栏,心口狠狠一抽,“是不是子慕?” 玉珠也看到了,气息也提了起来,“奴婢瞧着就是,刚刚人群里像是有人叫了一声子慕。” 不等玉珠说完,扑通又是一声。 一道瘦高的身影从人群里冒出,一头扎进水里。 那身高体量和小竹子几乎一模一样。 “不好了,有两个小孩儿落水了。” “快来人啊,有两个小孩儿落水了,好像才五六岁,快救人啊。” “那个大一点的好像是扑进去去救那个小的,但是那个大的好像也不会洑水,快来人啊,救人啊。” 岸边闹出骚动。 画舫船上,大家都朝落水的方向看。 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挣扎几下,脑袋就没入了水底下。 “落水的是不是荣安侯府那个小孩儿?” “是苏子慕!” 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甲板上,顿时不少人都朝苏落这边看来。 玉珠双手撑着栏杆就要纵身一跃跳下去救人,苏落在旁边一把拉住她,“别急。” 玉珠偏头看苏落,满目着急,“再不下去就要淹死了,撑不住多久的。” 苏落压着心口的狂跳,她比谁都紧张,她比谁都害怕,但是事情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她却不能不多留个心眼,“兴许不是子慕。” 玉珠焦灼,“那万一是呢?这种事,打不得赌!” 第176章 旋涡 落水的地方正好是苏落的正前方,在甲板上说话的贵女公主们,为了瞧热闹,全都朝苏落这边拥挤过来。 “我的天啊,苏落竟然不去救她弟弟!” “真是冷血,自己不去救,还不许自己的婢女去,她那婢女可是长公主跟前的人,武功好着呢,水性肯定也好,她怎么把人拦住了?” “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刚刚被太后娘娘责难,怕自己在船上出点什么事没人管呗,她那婢女要是下船救人,她可就落单了。” “天哪,真自私,我弟弟要是落水,我哪怕是不会游水呢,也下意识跳进去了,根本不由人。” “谁说不是,而且他们家不是就剩她和她弟弟俩人了吗?相依为命这都不救。” “苏落,你还真是铁石心肠,自己弟弟都不救?怎么?怕为了救弟弟耽误自己的荣华富贵?”赵韫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里挤到苏落跟前,冷声讥讽。 苏落没理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水面。 这次朝花节,因着赵韫姝在,太后皇后珍妃等都来作陪,不论是船上还是岸上,都有护卫人员。 这么大的花朝节,招待着他国使臣和公主,两个孩子落水,却无人下水相救? 国之形象呢? 苏落对赵韫姝和旁人的那些话充耳不闻,只蹙眉看着落入水中的那个位置。 两个孩子,前后落水,前面掉进去的那个已经没了动静,后面跳下去的那个,还在水里扑腾,隔着远,苏落瞧不真切,但模糊看过去,的确是和小竹子有几分相似。 就在苏落疑惑间,那孩子也朝水底下沉下去。 “天!俩孩子都沉下去了!” “苏落你还是人吗?就这样站在这里看自己的亲弟弟落水?” “太没人性了,你真是南淮王怎么就娶了你!” 赵韫姝颤着腰肢冷笑,“你是觉得自己克死自己的爹娘还不够,现在还要克死自己的弟弟?” 他们一个比一个说的刻毒。 就在赵韫姝语落,岸上的护卫才有两个慢条斯理扑通扑通入水,朝那俩孩子落水的地方游过去救人。 苏落看着玉珠一眼。 玉珠大概也明白了苏落的意思。 如果她跳下去救人,这么多人围在苏落这里,苏落会不会出事? 而且岸上的护卫跳入水里救人的速度,也太慢了。 就在苏落和玉珠相视一眼的瞬间,水里跳进去救人的护卫朝岸边呼喊,“底下孩子被东西缠住了,救不上来,快,快扔个匕首下来。” “我天,怎么会救不上来?” “必定是水底的水草太多,把人缠住了,娘呀,好可怜的小孩儿。” 就在船上人议论纷纷,都拥挤着朝水面上看的时候,忽然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叫,跟着苏落便眼睁睁看到两道人影相继跌入水中。 随着扑通两声,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 这俩人,好像是从船上掉下去的! 人群里有人尖叫,“天,南国公主和她婢女掉下去了!” “来人啊,不好了,南国公主掉下去了!” “是苏落把人推下去的!” 苏落正攥着栏杆想要看清楚水底下,忽然人群里冒出这样一声叫。 苏落甚至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在说这样的话,整个游船的甲板上已经拥挤的不像话,船上的护卫立刻跳入水中救人,被惊动到太后由皇后扶着,急匆匆的从内仓里出来。 “怎么回事!” 太后声音都带了哆嗦。 这可是南国的公主,嫡公主,要是在这条船上有个三长两短,南国不打过来才怪! 太后一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太后大一步小一步的急匆匆的走到围栏旁边,朝下看赵韫姝的落水点。 水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跳下去的十来个护卫在水里来回打捞,可却找不到赵韫姝和她婢女的影子。 连个扑腾的水花都没有。 太后紧张地脸颊上的肉都在一直颤,“到底什么情况!” 底下跳下去的护卫扯着嗓子回禀,“启禀太后娘娘,这船所处的位置,正好有个不大不小的旋涡,可能被卷进去了。” 太后抓着围栏的手一下收紧,“快找!” 就在太后语落一瞬,忽然哗的一声水响,四皇子一下从水底冒出来,他一探出头,大家跟着看到赵韫姝被他半抱在怀里,一起冒头出来。 当即下去救人的护卫们就朝四皇子的方向游过去。 几个护卫作为支撑点,四皇子踩着那几个护卫的肩膀,脚尖一点,带着一身水的赵韫姝飞身上船。 太后立刻朝他们落地的位置赶过去。 四皇子道:“公主被卷入旋涡了,应该是呛水导致了昏迷,快让女医给她处理一下。” 太医女医早就候在旁边,说话间已经跪上前。 一面施针,一面挤压赵韫姝腹腔的水,他们有条不紊的急救,船上的人提着一口气大气不敢出。 “咳咳咳咳” 几股水从嘴里流出,赵韫姝一阵咳嗽缓缓睁眼。 太后大松一口气,连身份都忘了,急迫的问,“如何?” 女医给赵韫姝将进入腹腔的水挤压出来便退下,太医诊脉,朝太后道:“有些受惊,别的无碍,臣开一剂安神的方子给公主喝,另外再开一剂驱寒的方子。” 赵韫姝何曾这样狼狈过。 头上还挂着水草。 衣服上带着水底的淤泥。 她咬牙切齿一骨碌从甲板上起来,浑身滴答着水,转头直接朝站在人群里的四皇子一巴掌甩过去,“你放肆!” 四皇子被打的一脸委屈。 “当时我怕你坚持不住才”四皇子话说一半,又闭嘴没再说。 旁边一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珍妃心疼儿子,忙朝赵韫姝道:“公主息怒,这四殿下可是做了什么惹怒公主?刚刚是四殿下将公主救上来的。” 赵韫姝一扬眉梢,有些意外的看向四皇子,“你是四皇子?” 四皇子叹一口气,“是,可能我长得实在大众,没让公主记住。” 第177章 死了 赵韫姝狠狠瞪了四皇子一眼,没再说什么。 倒是珍妃,转头问四皇子,“你怎么去水里了?” 四皇子看了赵韫姝一眼,道:“我见那边有俩小孩儿落水了,岸上的护卫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及时下去救人,我也没多想,正好我就在甲板上,就跳下去了。 正好我游过去的时候,这边韫姝公主掉下去了。” “巧云呢?”赵韫姝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婢女。 她一问,大家猛地想起来,还有一个没救上来呢。 旁边有人就道:“公主刚掉下去,巧云就跟着掉下去了,还没救上来。” 赵韫姝一下脸色铁青,都不顾自己全身湿哒哒的披头散发只披了一条毯子,拔脚就朝栏杆处跑,“怎么会还没有救上来?你们是死的吗?那么大一个大活人救不上来!” 四皇子跟着往过走,道:“底下有个旋涡,被吸进去确实不太好救,我过去的时候,你差点被卷入旋涡。” 赵韫姝铁青着脸,“少废话,救人啊!” 船上的护卫基本都跳下去了。 岸上的护卫也跳下来不少。 水面上就跟下饺子似的,足有几十个护卫在捞人,但一无所获。 赵韫姝头发贴在脸上,顺着脸颊往下淌水,她抹一把脸上的水,咬牙切齿道:“要是救不上来巧云,你们全都给本宫陪葬去!” 底下的护卫是知道这位公主的地位的。 一个个头皮发麻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救人。 满船的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就连太后都没敢多说什么,头顶太阳晒着,她也只能在甲板上跟着晒着。 整艘船,静默的犹如一个坟茔。 珍妃和顾瑶对视,顾瑶收了目光朝苏落看去。 苏落和玉珠不知在低低的说什么,玉珠不断的点头。 “找到了!” 水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顾瑶转头朝水面看去。 一个护卫踩着另外两个护卫的肩膀,脚尖一点,犹如之前四皇子将赵韫姝带上来那般,飞身将巧云送到甲板上。 “巧云!” 赵韫姝不顾形象,裹着身上的薄毯急急赶过去。 “快,快给她瞧瞧,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都别想好活!”赵韫姝面上带着狰狞的凶狠。 几个太医和医女打着激灵扑上前。 医女挤压腹腔,太医搭脉。 然而不及医女挤压腹腔的动作开始,太医脸色狠狠一变,整个人瞬间跌坐在地。 “怎么?”太后急切问道。t 太医一张脸青白,“巧,巧云姑娘没了。” 太医不敢看赵韫姝,垂着眼说。 赵韫姝双目一颤,一步上前,朝着太医的肩窝一脚踹了过去,“昏医!” 太医被踹的直接朝后仰倒,连一声都没敢坑出来。 给巧云瞧脉的,是太医院院使,他都说人没了,其他太医更是吓得直接连动都不敢动。 赵韫姝一双眼睛带着红血丝,狰狞的转头朝太后道:“你若是敢让她死了,我南国绝不善罢甘休!” 太后着实是没料到,好好一个朝花节,怎么就闹出这样大的乱子,“瞧清楚了?” 太医院院使点头。 太后颤着眼眸看了一眼甲板上躺着的巧云,嘴角动了好几下,朝赵韫姝道:“我们一定好好补偿她的家人。” 赵韫姝一甩胳膊,“我用得着?我南国什么没有?缺你那点补偿?人没了,你和我说补偿?” 人群里,不知是谁,低低的怯怯的说:“是苏落把人推下去的。” 这话一出,顿时现场气氛狠狠一颤。 太后一双眼几乎喷着火,朝人群里看去,寻找苏落。 顾瑶蹙眉,她一直留意着苏落那边的动静,怎么玉珠不见了? 玉珠呢? 太后一眼看到苏落,咬着牙根朝苏落怒喝,“混账东西!你做的好事!” 所有人看向苏落。 苏落身边的人,一瞬间犹如躲避瘟疫一般,朝旁边鸟兽退开。 苏落顿时空荡荡自己立在那里。 她看了人群一眼,依然没有找到是谁说的那句话,收了目光,朝太后道:“我没有,韫姝公主” 不等苏落说完,赵韫姝忽然上前,扬手朝着苏落脸上啪的一巴掌扇过去。 这次没了云珠挡着,苏落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 她脸皮嫩白,一下五指印子分明。 苏落被打的身子朝旁边趔趄一下。 赵韫姝一把拽了她衣领,将她拉回,“你好大的胆子!” 苏落回视赵韫姝,“我没有推你,更没有推你的婢女,何况,这船的围栏这样高,你觉得这是我推一下就能把人推下水的吗? 想要落水,那得双脚离地,就算你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弄下去的,但是当时怎么掉下去你总还有印象。” 苏落冷静的让赵韫姝倒是怔了一下。 回想起来,她正看苏落的笑话,忽然背后有人狠狠撞了她一下,她一下被撞得磕到围栏上,不等她回头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撞她,跟着她双腿被人抱起,双脚离地。 她惊呼着抓紧围栏。 但是已经没用了。 她被人从船上掀翻下去。 她隐约记着,她掉下去的瞬间,看到船上巧云伸手探了身子出来要抓住她 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赵韫姝恶狠狠的松开苏落,转头朝太后道:“我要凶手给巧云赔命!” 太后快要炸了。 她雍容华贵了一辈子。 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吆五喝六! 这样被赵韫姝羞辱,太后不敢和赵韫姝发火,火气全都冲向苏落,“你说不是你,你有证据吗?” 苏落简直让气笑,“这是堂堂太后娘娘,南淮王的亲外祖母说出来的话?我如果没有证据,我就是杀人凶手?那我倒要问问,别人有证据吗?别人也是凶手?” “放肆!”太后身后的嬷嬷一声怒火,“怎么和太后说话!” 苏落挺直了脊背,“首先,太后娘娘和韫姝公主瞄准我,是因为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那第一时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喊这句话的人找出来? 其次,没有任何证据,太后娘娘就凭一句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推人就要给我定罪?” 第178章 男人 “真是牙尖嘴利能言善辩,难怪能把誉儿哄得团团转让他和皇上作对,哀家真是看错了你,只当你是个知进退,懂分寸,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粗鄙无礼。 今日不论你是不是凶手,你这般不知尊卑,这南淮王妃你也做到头了。” 太后冷声怒斥完,转头朝赵韫姝道:“外面烈日晒着,你又才落了水,不如我们先进船舱,你换了衣裳喝完姜汤,我们回宫再行处理?” 太后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怎么经得住这烈日当头,她已经有点头晕脑胀,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晒得。 赵韫姝瞥了苏落一眼,冷哼,“回宫?回什么宫?我的人死在这里,你让我回宫?” 赵韫姝咄咄逼人看着太后,“我要一个说法,现在就要!” 太后被顶撞的心口发疼,却发不出火,正要朝苏落怒斥,忽然从水面上飞了个人上来。 是方才跳下水去救人的护卫。 他手里提着一个穿着短打的男人,男人浑身滴着水,明显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那护卫带着人一上来,砰的将人丢到甲板上,转头朝太后抱拳行礼,“启禀娘娘,卑职等在水下搜寻巧云姑娘的时候,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在船底,卑职立刻去追他,哪知他转头就游走,此人水性很好,卑职追了好一会儿才将人追住。” 太后蹙眉看着瘫在地上的男人,“好端端的,你跑到船底做什么?” 那人颤巍巍匍匐在地,“草,草民就是,就是来游水。” 皇后顿时一声冷笑,“游水游到了皇家游船的船底下?再胡言乱语便大刑伺候!” 珍妃冷笑,“还等什么,直接大刑伺候,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的船周围都有护卫跟着,岸边也有护卫,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水面上有个人游到咱们船底呢。” 太后满肚子的火,直接一声令下,“杨嬷嬷!” 杨嬷嬷得令,立刻上前,在外游船不可能带什么审讯的东西,杨嬷嬷直接借了太医的银针。 一把银针攥在手里,走上前朝那男人的指甲缝里狠狠插进去。 “啊!” 十指连心,男人让银针刺的破吼惨叫,“我招,我招,别扎了,我招!” 才两根银针刺入,他便熬不住这份疼,哭的眼泪鼻涕横流。 “是,是南淮王妃让我把落水的人摁到水里淹死!” 他颤着嗓子,一声喊了出来。 顿时全场哗然。 赵韫姝直接转头又一巴掌朝着苏落甩过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次苏落抬手挡住赵韫姝的巴掌。 赵韫姝是金娇玉贵的公主,苏落是卖过下水干过苦力的小老百姓,手上的力气自然是比赵韫姝大。 “我自然有的说,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公主难道心里不清楚是不是我把你推下水的?不是我把你推下水,但人群里却有不敢露面的臭虫说是我推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现在出来一个攀咬指证我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赵韫姝眼底带着赤红,恶狠狠的瞪着苏落,苏落攥着她的手腕,看着她,一字一顿,“不是我!” 赵韫姝冷哼一声,将苏落的手甩开,“和本宫说不着,本宫只要结果!” 赵韫姝这样说,明显是认同了苏落的那番话。 这让顾瑶有些意外,她抿了抿唇,道:“我也觉得苏落不会做出这种事,以前在镇宁侯府,苏落是有着名正言顺婚约的世子夫人未婚妻,可我去府里的时候,她哪怕再不高兴,也从未对我做过什么。 对我尚且都能忍耐推让,她怎么可能对南国的公主下手呢?这太不合理了。” 顾瑶看似是牺牲了自己的颜面给苏落开脱,可字字句句却提醒着别人苏落的过往,和苏落的作案动机。 瘫在地上的男人手指被银针扎的血流不止,疼的抓心挠肺。 “我没有撒谎,真的是南淮王妃吩咐我的,他让我提前在金水河等着,就在刚刚的位置,那位置有个旋涡,她说到时候会从船上掉人下来,让我把掉下来的人摁住,推进旋涡里。 我以为只掉下来一个人,我没想到会掉下来两个。 第一个人掉下来的时候,我正要上前去拖她,忽然从后面来了个男人,他直接把人救走了,紧跟着上面又掉下来一个,我就把另外一个拖进了旋涡。 我和这些人无冤无仇的,我怎么会害人!” 太后一张脸铁青至极。 恶狠狠的看着苏落,“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落道:“我当然有话要说。第一,他说,是我提前买通他,让他在这金水河上等着,等游船到了的时候,从船上掉下人,他负责把人淹死,而刚刚在人群里大家也听到了,有人说是我把韫姝公主推下了船。 那么,问题来了。 我是今儿一早才收到消息,宫里传来的消息,说长公主殿下要来金水河陪着韫姝公主过朝花节,让我过去作陪。 传话的内侍长什么样我记得清清楚楚。 在收到宫里的消息之前,我是没有准备来这里的,既然是这样临时的上船,我又如何能提前安排人在预定线路等着呢?这整艘船上,难不成有哪家的贵女或者哪位妃嫔或者哪位公主是被我买通了的? 结果我是按照宫中传召来了这金水河上了这油画坊,长公主殿下人呢? 是谁传的虚假消息难道不值得一查? 第二” 苏落转头看地上瘫着的男人。 “你说是我买通了你去淹死掉下船的人,那好,我问你,是我亲自找的你还是谁借了我的名义去找的你?” 那男人眼珠乱转,慌乱不堪,又一口咬定,“是你亲自去找的我,你找到我家的!” 苏落一笑,“好,我亲自去找的你,我是自己去的还是带着婢女?” 男人道:“你自己来的!” “我是乘坐马车去的还是走去的?” “你走来的,反正你来我家的时候是走来的,至于马车是不是停在巷子口我不知道!” “我找到你,是用银钱收买你还是抓了你的家人威胁你?” 第179章 不信 男人舔了嘴皮,气息急促,“你,你用银钱收买的我。” “我没有抓了你家人?” “没有。” “我用现银收买的你还是用的银票?” “银票。” “我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愿意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一千两。”男人飞快的答,说完,转头朝太后道:“我真的没有撒谎,我害人是不对,我知道我错了,可真的是她指使的我。” 不等太后开口,苏落飞快的又问,“我抓了你的孩子之后,当着孩子的面威胁的你?” “没有,你没让我见孩子,我”男人这话一出,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道:“你没抓我孩子,只用钱买通你!” 然而这改口改的太过生硬,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后皱了一下眉,旁边低低的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已经在人群里蔓延开来。 这嘈杂的议论让男人顿时更加慌乱紧张,不断的舔着嘴皮。 苏落冷笑一下,跟着又问,“那我买通你的钱,是整银还是碎银?” “整银!” 轰! 议论声一瞬间变大。 男人瞳仁猛地一颤,“不是,是银票,是银票,你用银票买通我,没有绑架我的家人。” 他急促的解释。 苏落连一眼都没再看他,转头朝太后道:“很明显,他在撒谎,到底是谁指使了他,只怕还要再审。” 太后厌恶的看着那个男人。 她根本不在乎到底是谁指使了他,她现在只想要个结果,有个结果能给赵韫姝交待就行。 偏偏这男人竟然连苏落几句问话都招架不住。 这就露馅了! 蠢货! “够了!”太后烦躁呵斥,朝苏落道:“不过用一些迷魂技的把戏把人脑子绕晕了让他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说法,难道这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南国公主带着丰厚的嫁妆过来,她爱慕誉儿,为了两国和睦而联姻。 你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明知道只要她坚持,她一定能嫁给誉儿,到时候你自己的身份就不保,所以你才动手要害人! 哀家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狠毒的毒妇! 就算他的供词颠三倒四,可你能证明你是清白的吗?这里面,只有你的作案动机最大!你还想狡辩什么,来人,把苏落给哀家拿下!” 顾瑶险些以为今天就要白忙乎一场,却没料到太后竟然厌恶苏落到这般地步,这男人都口供颠三倒四了,太后都还能强行将苏落拿下。 和珍妃相视一眼,顾瑶眼底眉梢带着得意的笑。 太后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要把苏落羁押。 苏落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后,“娘娘就这样恨我?他撒谎撒的这样明显,娘娘都权当不见充耳不闻,一定要认定我有罪是吗? 可以! 我身份低微,没有后台,能给我撑腰的长公主殿下都被软禁在宫里了,我算什么东西! 娘娘要抓便抓,我只能自认倒霉。” 说完,苏落朝赵韫姝道:“恭喜你,为了你的婚事,整个朝廷都在保驾护航,但你晚上真能睡得安心?真正害你的凶手是谁你知道吗?你落水的时候被四皇子相救,肌肤相亲,你还能嫁给南淮王?你不仅不能,还搭上了自己婢女的一条命!现在,我就要被认定为凶手了,你笑得出来吗?” 赵韫姝不得不承认。 苏落这话,攻心到位。 她几乎是一个瞬间,皱眉看向四皇子。 珍妃立刻朝苏落怒喝,“苏落你什么意思,难道四殿下救人还错了?难道不该救?若是四殿下没有及时赶过去,现在躺在这里的,怕就不知是巧云!” 苏落被两个婆子摁住,她微笑,“你们高兴就好,不过,我提醒韫姝公主,现在你如果让我被抓了,那我敢保证,你们南国想要的那批酒水,绝不会那么轻易到手!” “死到临头还要危言惑众?带下去!”太后怒不可遏的呵斥。 皇上想要和南国定下酒水贸易往来,偏偏长公主和箫誉像是疯了一样,不肯把方子交出来,好不容易软硬兼施交出了一份方子,可酿造出来的东西根本和南国使臣要的不是一回事! 为此皇上焦灼不堪。 太后也跟着着急。 现在苏落却在这里口出狂言? 太后对她的厌恶瞬间达到顶峰,摆手,“带走,不要在哀家面前碍眼!” 两个婆子立刻将苏落拖走。 太后朝赵韫姝道:“让公主受惊了,发生今日的事情,哀家也很难过,巧云的家人,哀家必定全力弥补她的家人,可人死不能复活。” 赵韫姝脸色不是太好看。 她不傻。 明摆着今儿是有人那她当刀,对苏落下手,端的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苏落被除掉了,她失去一个婢女的同时和四皇子有了肌肤之亲,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在水底的时候,四皇子借着给她渡气的理由,问了她,吻了很久。 赵韫姝朝太后道:“我要知道,当时在人群里,是谁喊出那句话,说苏落推了本宫下水。” 太后皱了皱眉。 赵韫姝态度坚定,“我要知道。” 皇后立刻道:“当时是谁看到了苏落推了韫姝公主?” 人群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赵韫姝冷笑,“最好自己站出来承认,不然,谁也别上岸了,就在这船上待着,找不到人,本宫就一个一个把你们都丢进水里喂鱼。” “是她。”人群里,立刻有人指认。 “对,就是她,当时我就站在她旁边。” “是她,没错。” 户部尚书家的一位庶出的小姐被众人推搡出了人群。 她惴惴不安看向太后,“臣女当真看到,是南淮王妃推了韫姝公主。” 不等太后开口,赵韫姝朝她走过去,“你真是亲眼看到?” 迎上赵韫姝不善的表情,那庶女瑟瑟发抖,点头,“是。” 话音才落,她猛地一声惊叫。 赵韫姝一把将她拖到围栏旁,弯腰把人腿一掀。 扑通! 那姑娘直接落入水中。 赵韫姝拍拍手,转头看目瞪口呆的人群,“因为她说的,本宫一个字都不信。” 第180章 事实 “救,救命,救命啊!” 户部尚书家的庶女在水中拼命的扑腾,一声声救命喊得凄厉又绝望。 然而赵韫姝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谁也不敢动。 扑腾的声音和求救的声音一点点消失,最后完全不见。 人沉下去了。 活生生的淹死在水底。 赵韫姝冷笑,“残忍吗?当时巧云在水底,想必也是努力挣扎,绝望求救的,你们放过她了吗?本宫不是什么好脾气,我是喜欢南淮王,但我喜欢的光明正大,少用这种卑鄙龌龊的伎俩来对付我。 巧云的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瑶和珍妃对视,又很快错开了目光,顾瑶心头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庆幸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亲自安排的。 太后皱眉看着赵韫姝,养尊处优的她忍了这么久,实在忍不下去,“哀家已经将苏落抓了,你还要如何!凡事适可而止,一定要闹得两国面子上都过不去吗?” 赵韫姝冷笑,“死的是我的婢女,害死她的是你们的人,到底是谁让两国面子过不去呢?别和我说什么适可而止,人命关天,止不了。” 太后的面子被赵韫姝丢在地上踩,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放肆!”太后一声怒斥,冲着赵韫姝,“你已经将船上的一位小姐丢到了水里,难道还不够?” 赵韫姝顿时冷笑。 “人是我丢下去的,你们的护卫也是我拦住的?你们船上岸上站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跳下去救人,怪的着我? 我为什么把她丢下船你心里没数? 苏落当真是推我下水的凶手? 你睁不睁眼说话我不知道,但是我心里明辨是非,我喜欢南淮王也没有喜欢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不过不妨碍我幸灾乐祸苏落被你们冤枉。” 太后: 太后身后太后豢养的宠物狗:你特么才是真的狗! 赵韫姝说完,撂下一句话,“查凶手,查出来,大家下船,查不出来,就耗着!” 太后快要气死了,一瞬间懊悔的肠子都青了,好端端的,她为什么想不开偏要来这个朝花节。 她若是不来这个朝花节,今儿这船上就算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偏偏她来了! 铁青着脸,怒火游窜的五脏六腑火辣辣尖幽幽的疼,太后咬牙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到底是谁指使的你,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六十多岁的太后娘娘,一声吼,吼得声音都撕裂了。 那男人原以为苏落被抓,他的审讯也就结束了,后面就是他被抓起来,然后当时指使他的人给他找个顶替死罪的人进去顶了他的罪,他也就平安无事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走向成这样。 太后怒火让平时保养得当的脸带着苍苍狰狞,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吓得那男人一个哆嗦,“是,是个四十多岁的嬷嬷找,找到的我。” 他的口供改口的一瞬,太后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刚刚才把苏落带下去,现在咬牙切齿,太后道:“哪个嬷嬷?可在现场?” 男人放眼去看满船的人,看了一圈,摇头,“没有,那个嬷嬷眼底带着一个痦子。” 镇宁侯夫人只觉得手脚冰凉,摇摇欲坠,旁边顾瑶贴心的扶了她一下,声音不高不低,“母亲你没事?” 这一声问,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镇宁侯夫人。 镇宁侯夫人本来就让这男人的招供惊得心神不宁,惶惶不安,脸色灰白的宛若死了,此时迎上这么多目光,险些一头晕过去。 众人目光各异。 先前镇宁侯夫人和苏落之间的那些龃龉八卦还在大家脑海没有褪去。 要说动机 这镇宁侯夫人的动机更大。 简直一箭双雕。 毕竟四皇子是珍妃的儿子,一旦四皇子娶了南国公主,镇宁侯府一样得力,并且还能同时除掉心头恨苏落。 太后眸光一闪,瞬间想到什么,是镇宁侯夫人? 若当真是镇宁侯夫人做的,那一旦揪出真凶,是处置还是不处置? 不处置,赵韫姝这里说不过去。 处置,皇上都惹不起镇宁侯,她怎么可能处置镇宁侯夫人! 这特么还不如查不出来呢! 太后怄的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赵韫姝觑着大家的脸色,挑眉笑,“怎么,这是有目标了?” 谁都不敢说话。 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被现场这冰冻了一样的气氛吓得浑身发颤,“我,我擅长画画,能画出她的样子。” 太后: 尼玛找人作恶还要找个擅长画画的? 这是唯恐自己死的不够快? 太后刀子一样的目光嗖的射向镇宁侯夫人。 镇宁侯夫人摇摇欲坠靠在顾瑶身上。 赵韫姝哈哈大笑起来,“等着,本宫亲自给你拿纸币,让你画!” 赵韫姝嚯嚯嚯的进了船舱。 名门闺秀们出来游玩,吟诗作赋自然少不得,船舱上一早准备了上好的狼毫湖笔,徽州砚台,澄心宣纸。 啪的往那男人跟前一摆,赵韫姝道:“画!” 那男人舔着嘴皮抓了笔,他是真的会画,嗖嗖几下,勾勒出一个人物面部轮廓,跟着补齐五官,一张生动而鲜活的脸便跃然而出。 “天!” “这!” 人群里,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镇宁侯夫人让刺激的白眼一翻,直接一头昏厥过去。 赵韫姝转头问一侧的一位贵女,“上面画的谁?” 那贵女是八大世家中和镇宁侯府敌对一家的嫡出小姐,根本不怕镇宁侯府,直接就道:“是镇宁侯夫人跟前伺候的嬷嬷,跟着镇宁侯夫人出席过几次大大小小的宴席,大家都比较眼熟。” 赵韫姝转眼朝镇宁侯夫人看过去。 顾瑶搀扶着已经晕倒在自己身上的镇宁侯夫人,朝赵韫姝怯生生的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母亲怎么会害苏落,就算是害苏落,也不会连累公主殿下啊。” 立刻就有八大家另外一家的小姐嗤笑,“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能不能的。” 第181章 道歉 赵韫姝转头看太后,“杀人偿命。” 珍妃一脸惊惧,“也不能就凭这人一面之词就断定一定是镇宁侯夫人做的,万一他是被人买通了呢?” 赵韫姝嗤笑,“买通他的不就是镇宁侯夫人?要不然他最一开始攀咬苏落作什么?” 珍妃急道:“我的意思是,万一有人知道苏落和镇宁侯夫人之间的龃龉,特意利用了这一点,让他招供的时候先招供苏落,等到言行逼供在招供镇宁侯夫人,这样大家就会觉得一定是镇宁侯夫人,可也未必啊。” 那男人急了,“没有别人,就是她买通的我,她绑架了我儿子,现在人在哪我都不知道,我是有罪,我罪大恶极,可我儿子是无罪的,求求你们大恩大德,给我儿子一条生路,舅舅他,他才十二。” 太后为难的要死。 她不可能直接给镇宁侯府定罪,只能朝赵韫姝商量,“咱们先回宫,左右现在已经查出了十之八九,回宫之后咱们再细查,到时候是搜查镇宁侯府还是抓捕那画像上的人,都方便,在船上,什么都不方便啊。” 赵韫姝正要说话,忽然一艘小船划了过来,有人喊话,“韫姝公主。” 是南国的使臣, 赵韫姝闻言朝围栏方向看去,一眼看到船里的人,道:“怎么?” 那使臣道:“尚书大人有令,请公主和南淮王妃过去。” “这里忙着呢,什么事一会儿再说。”赵韫姝一摆手,直接拒绝。 太后劝慰,“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事,公主不如” “是酒水的事,尚书大人发现他们皇上给咱们的酒水根本和之前的货不对板,真正的酒水只有南淮王妃能酿的出来,大人让公主和南淮王妃现在过去。” 顾瑶一下明白玉珠为什么不见了。 玉珠这是去搬救兵了! 太后瞬间一张脸紫红伴着铁青,五光十色。 “苏落不过是个乡野药郎的女儿,她会什么!”太后一声冷嗤,“送韫姝公主下船,至于苏落,她不知尊卑罪无可赦” 南国的使臣不客气的打断了太后,“请娘娘恕罪,我们尚书大人点名要见南淮王妃,若是耽误了两朝酒水贸易,这天大的罪名下官担不起,娘娘不要为难下官!” 太后差点气的蹦起来。 这特么到底是谁在为难谁! 是她亲口说的那些话,是她让人把苏落带下去,现在,难道让她再把苏落请出来太后一下想到苏落被羁押下去之前说的那些话。 气的差点天灵盖炸了。 那个贱人! 她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接她,故意说的! 故意让她这个太后颜面扫地! 贱人! 怒火中烧,太后一拂衣袖,“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就好,不要插手我朝的事。” 她绝不可能给苏落这个面子。 把苏落请出来,那她成了什么! 太后拒绝的犀利又坚定,赵韫姝倚着栏杆朝底下的人道:“去把尚书大人请来,就说巧云被镇宁侯夫人害死了,尸体还在船上躺着,我今儿要是得不到一个说法,我就炸平他皇宫!” 那使臣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公主殿下,出什么事了?” 赵韫姝道:“先去传话,本宫在船上等着!” “下官先留两个护卫保护公主!”那使臣说着,回头吩咐身后的护卫。 当即两个护卫飞身上船,站在赵韫姝左右,那使臣的船飞速离开。 太后看着赵韫姝,“你一定要如此不给哀家颜面吗?” 赵韫姝冷笑,“颜面是自己挣来的,不是谁给的?你若是能秉公处理,谈何颜面?她若是不存害人的心,谈何不给颜面? 我只能说,我没错,我要一个说法难道不应该?” 太后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怼在船上前不得后不得,当着满朝文武的家眷这样没脸的指着鼻子说。 怒火攻心下,不等赵韫姝话说完,太后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旁边嬷嬷立刻道:“太医,太医!” 太医院院使立刻起身去给太后搭脉。 趁着这个空当,太后才被扶着进了船舱,赵韫姝冷笑着没说话。 朝花节是本朝的大节,京都更是年年办的隆重热闹,太后带着女宾们在画舫里游玩的时候,朝中重臣也陪着南国使臣在另外的画舫里作乐。 南国那使臣急匆匆上了船,一声回禀,让南国使臣瞬间全都变了脸色。 本朝使臣脸色更是难看。 “这是何人作恶,竟然敢算计到韫姝公主头上,简直罪不可赦!”镇宁侯啪的一拍桌案,愤然而起,“各位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箫誉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没动,扯着嘴角朝镇宁侯冷笑一下。 南国的兵部尚书根本不搭理镇宁侯这话,寒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其实闹出这种事,他们这画舫也一定会过去的,可南国的使臣坚持要坐小船单独过去,镇宁侯也不好阻拦。 等南国使臣一离开,镇宁侯朝箫誉道:“王爷就算是再不喜欢南国的公主,也没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箫誉一扬眉梢,仿佛听到什么极好笑的话,笑了好一阵,才道:“侯爷觉得,是本王做的?侯爷这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就先给本王定罪了?不愧是镇宁侯府百年门楣!” 箫誉的讥讽让镇宁侯脸色不好看,他嗤笑,“除了你,还能有谁,不过就是韫姝公主执意要嫁给你,而南国的使臣又要和陛下签订酒水单子不走你这条路,除了你谁还能有这些纠缠呢? 就算不是你,也是你府上那位王妃!” 他说起苏落,话音里的耻笑鄙夷更加浓烈。 “侯爷这话说的未免也太绝对了。”刑部尚书看不下去,替箫誉反驳,“咱们现在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方便,更遑论证据证人那些,什么都不知道,侯爷就下决断,话是说出来了,到时候如果不是事实,侯爷和南淮王道歉吗?” 第182章 普通 太后的画舫游船上。 本朝的朝臣和南国的使臣前后脚抵达。 看见甲板上的尸体以及守在尸体旁的赵韫姝,再看太后竟然端坐船舱之后,兵部尚书的火气腾的冒了出来。 “带着巧云,我们走!” 原本来之前,兵部尚书碍着两国颜面,还想问清楚事情缘由,现在,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公主守着婢女的尸体留在外面,而太后却心安理得在船舱里休息,兵部尚书连问清楚缘由都懒得问,一声令下,转身朝赵韫姝走过去。 “公主放心,臣必定给巧云姑娘讨一个公道!” 赵韫姝看了一眼人群里的箫誉,“你的王妃被关,与我半分关系没有。” 说完,赵韫姝转头就走。 镇宁侯立刻上前阻拦,“公主留步,留步,这件事我们必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现在公主若是走了,两朝还如何” 镇宁侯急不择途,一下拽住赵韫姝衣裙的袖子。 那袖子还是湿哒哒的。 兵部尚书一脸怒火上前朝着镇宁侯的膝盖直接一脚踹过去,“放肆!我们公主也是你能碰的?松手!” 镇宁侯让他猛地一踹,一时不防,没躲开,让踹了个结结实实。 朝后一个趔趄的空当,松开了赵韫姝。 兵部尚书带了赵韫姝就走。 镇宁侯眼睁睁看着南国使臣上下全都乘坐小船靠岸离开,气的转头进了船舱。 太后脸色很是难看的坐在高处,从骨子里透着一股虚弱,镇宁侯一进船舱,怒火之下,连基本礼仪也丢掷一旁,“太后娘娘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能让南国的公主自己在外面待着,太后娘娘却在船舱里休息!” 太后早就让赵韫姝折磨的脸面全无,此时被镇宁侯当众指着鼻子指责,怒急攻心,才被安顺下去的气息再次激荡,一张嘴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是哀家不让她进来吗?她自己不进来,哀家能有什么办法,镇宁侯与其在这里指责哀家做的对不对,不如问问你夫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太后不敢和赵韫姝撒火。 平时也忌惮镇宁侯。 可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哪还能顾及那么多,心头憋屈的火气几乎一瞬间倾泻而出。 “哀家想方设法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要来指责哀家的不是?” 镇宁侯让太后一句话砸懵,下意识去人群里找他夫人。 顾瑶期期艾艾从人群里站出来,朝镇宁侯福了福,“母亲晕倒了。” 顿了一下,顾瑶指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他指认,是母亲身边的嬷嬷买通了他,于今日躲藏在水底,将落水的巧云拖入水中旋涡,致使其淹死。” 镇宁侯惊得瞳仁猛颤。 旁边陈珩更是惊得瞬间脸色铁青,“胡言乱语什么!” 顾瑶看着陈珩,压着眼底的讥讽,道:“他起先指认,是苏落买通了他,后来苏落逼问他过程,他自己乱了分寸,被韫姝公主逼问之后,就招供了母亲出来。” 陈珩只觉得五雷轰顶。 苏落? 母亲? 陈珩转头,一脚朝地上的男人踹过去,“谁指使你诬陷好人的?” 那男人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尾椎骨差点被踹断,“你们都是达官贵人,拿我撒什么器气,我孩子被你们绑架了,逼着我来这里做着伤天害理的事,现在事情败露,我孩子生死未卜,你们全都来找我撒气?” 这男人让磨搓的畏惧减少几分,愤怒增加几分。 “都是做着下三滥的事,你们不去问当事人,都来问我?问我我已经给了答案了,还不满意?你们想听什么,告诉我,我说行了? 把我孩子放了可以吗?救救我孩子可以吗? 你们也都是为人父母的,都没有良心吗? 我孩子才那么小,为了让我帮着你们害人,你们就绑走他,你们就一点点于心不安都没有吗!” 他歇斯底里冲着陈珩吼,一双眼睛带着赤红,愤怒直接,流下的眼泪都带着丝丝血迹。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不论是那个叫苏落的还是那个叫什么镇宁侯夫人的,你都惹不起,所以你来踹我是吗? 踹啊,踹死我,踹死我算了,反正我也没有活路。 事情败露,难道我还有活路? 踹死我!我不活了!” 陈珩让他发癫的一阵嘶吼镇住,一时间嘴角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只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在他面前绝望哀嚎。 陈珩攥拳,朝顾瑶看去。 顾瑶抿唇,“母亲还昏迷不醒,太医刚刚诊脉,只说心神俱疲需要静养。” 那男人顿时大笑起来,“害人的需要静养,被害的已经死了,我一个工具人被你们裹挟在这里,真特么的当真这天底下一点公平都没有了吗?都是你们特权的世界是吗?我们普通人,就只有死吗?死还得为你们服务是吗?” 他笑着哭,哭着笑。 “我们特么的连病都看不起,药都吃不起,生死都让你们掌控着,还不够,还要直接把人绑了? 我会浮水,水性好,就是我最大的罪! 我若是不懂水,我儿子也不至于被你们绑架,我也不会遭此横祸,所以,普通人有个傍身之计都是原罪,是吗? 普通人活该活不起是吗!” 他颤抖的嗓音骂着船舱里的每一个人。 箫誉半垂着眼看他,他脚下,是一张画,画的简易又栩栩如生,可见画工了得。 “放肆!这里有你大呼小叫的资格?”镇宁侯没好气的道:“杀人你还有理?带下去!” 船上的护卫正要动手,刑部尚书看了箫誉一眼,两人对视一瞬,刑部尚书道:“带下去也该是我们刑部带下去,毕竟闹出人命!侯爷直接让人带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杀人灭口篡改口供呢,下官说句不好听的,既然这件事涉及到尊夫人,侯爷貌似都没有资格插手?得避嫌。 另外 他要带下去,镇宁侯夫人作为本案的唯一嫌疑人,也该被带走一同审查。” 第183章 逼迫 镇宁侯震惊的看向刑部尚书。 他简直难以想象,竟然会有人敢这样对他说出这番话! 不想活了吗! 迎上镇宁侯的目光,刑部尚书脊背一挺,“下官身为刑部尚书,掌管朝中上上下下刑事案件,有必要也有责任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将案件透明化处理,镇宁侯有什么疑惑吗?如果没有,下官就要将人带走。” “这人一己之言岂能相信!”镇宁侯一甩衣袖怒道。 “正因为案件存疑,才要将嫌疑人带回去审讯。”刑部尚书寸步不让。 镇宁侯恶狠狠瞪他一眼,正要说话,旁边八大世家中另外几家的朝臣相继跟着道:“镇宁侯该不会仗着自己的权势,真要一手遮天? 你遮得住咱们的天,也遮得住人家南国的天? 如果当真是你夫人做的恶,害死了人家韫姝公主的婢女,镇宁侯是要凭着一己之力引发两国战争吗? 打起仗来,镇宁侯亲自披挂上阵,和南国铁骑对抗吗? 而且,侯爷莫要忘了,不光是死了韫姝公主的婢女,韫姝公主本人也掉了水里。 侯爷难道觉的,弄虚作假,拿出欺瞒老百姓的那一套就能糊弄过去?” “乱说什么!侯爷对朝廷忠心耿耿,侯夫人更不会做出那魑魅魍魉的事,不要血口喷人!”当即便有镇宁侯党的朝臣反驳。 刑部尚书冷笑:“侯夫人不会?听说侯夫人还偷人呢,偷得不是你们府里的小厮?” 镇宁侯差点一口绿血喷出来。 陈珩更是让这话气的心口疼,“胡言乱语!” “苏落亲口说的,当时也没见你们府里出来反驳啊?所以,人在做天在看,遇事别人别人行不行,先看自己配不配。 你们府里和人家南淮王妃有过多少梁子不用我说? 据说尊夫人还指使自己的管事去刺杀人家南淮王妃呢,这事儿你敢指天发誓是假的?” 刑部尚书一句话让镇宁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箫誉手里还攥着陈五呢! 今儿的事,箫誉必定会落井下石,如果他强行不许刑部带走夫人,那箫誉会不会把陈五抖搂出来。 到时候 镇宁侯下意识看了珍妃一眼。 珍妃哭的眼睛都是红的,一直跪在太后跟前呢,没有看镇宁侯,反倒是在船舱里忽然一静的同时,道:“太后娘娘看在镇宁侯府和四殿下的份上,饶恕臣妾姐姐这一次。” 太后烦躁的将珍妃一脚踹开,“哀家原谅她,她放过哀家了吗?哀家还在这船上,她搞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她想过后果了吗?现在晕倒了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躲清闲了?” 箫誉看着他们狗咬狗,给刑部尚书递了个眼色过去。 刑部尚书立刻朝太后道:“娘娘,因为船上的事,林林总总的,已经把南国的使臣气的离开了,他们离开船不要紧,如果他们离开京都,回到南国,那才是真正危险的事。 趁着事情还没有彻底恶化,娘娘一定要公允处理,不然真的两国开战,谁会被千夫指万夫骂!” 太后心头发颤。 千夫指,万夫骂! 她吗? 绝不可以! 陈珩道:“你们为难太后娘娘做什么,朝务之事,理应陛下处置,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宫面圣!” 刑部尚书反问,“那嫌疑人呢?我就问世子爷,这件事如果换成别人,嫌疑人也不抓吗?世子爷给我一句准话,如果是这样的,那以后我们刑部的规矩就改一改。 嫌疑人不抓!爱咋地咋地!” 刑部尚书说完,一脸摆烂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箫誉朝着另外一个朝臣看过去。 那朝臣立刻就道:“嫌疑人不抓,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人人都可以作案,人人都可以犯法,反正犯法没代价。 而权门子弟,更是可以肆无忌惮。 现在因为药品价格昂贵,已经引发老百姓的不满,如果再纵容凶手,那岂不是要发生暴动? 届时有人揭竿起义,理由岂不就是打倒镇宁侯府?或者打倒这件事上庇佑镇宁侯府的人! 太后娘娘三思。 镇宁侯夫人如果当真无罪,即便刑部把人带走,也会安然无恙送回,。 可镇宁侯夫人如果当真有罪,难道要在南国使臣面前包庇她?” 太后让吵得头晕脑胀,今儿又受了一场大委屈,“只要南国使臣回不去南国不就行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后这话一出,顿时满场肃静。 箫誉抬手,啪啪鼓掌。 “好主意,就像是,长公主不听话了,软禁她就是,南淮王妃不听话了,抓了她就是,南国的使臣不听话了,杀了他们就是,对吗?真厉害!” 箫誉是太后的外孙。 被箫誉这样嘲讽,太后脸上挂不住,可也反驳不了。 皇上把长公主关入冷宫,早就不是秘密。 正说着,画舫靠岸。 当即便有小内侍冲了进来,“陛下口谕,镇宁侯夫人涉嫌谋害南国公主,破坏两国情谊,褫夺其一品夫人封号,羁押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小内侍声音一落,镇宁侯铁青着一张脸当即便道:“我要进宫面圣!” 小内侍笑道:“侯爷请,陛下正好也等着侯爷呢。” 说完,小内侍朝箫誉看过去,“王爷,陛下有旨,让王爷带着王妃进宫,共同协商酿酒一事。” 箫誉双手一摊,耸肩道:“那本王可能要抗旨不尊了,本王的王妃让太后娘娘抓了。” 太后让刺激的白眼一翻,咕咚一头晕厥过去。 箫誉眼皮都没眨,“本王随你进宫,至于王妃,可能是戴罪之身,不太方便。” 那小内侍忙道:“陛下口谕,务必将王妃请进宫,王爷说笑了,王妃聪慧善良,怎么会是戴罪之身。” 甚至顾不上管旁边太后晕倒这件事、 箫誉不为所动,“那不行,你也不用和本王在这里墨迹,要进宫,本王就进宫,不用本王进宫,本王就不去,但是王妃不行,戴罪之身不配进宫!” 说完,箫誉抬脚大步流星下船。 刑部尚书立刻招手岸上早就上前的刑部衙役,“把人带走!” 第184章 求情 刑部尚书要抓人,镇宁侯想拦着,可箫誉手里还有陈五,镇宁侯又不敢拦着。 睚眦目裂看着镇宁侯夫人被刑部带走,那神情,宛若在看她最后一面。 镇宁侯夫人其实一直都醒着,所谓的晕倒不过是不得已,不晕倒让她如何面对这些人的质问,可现在眼瞧着刑部的人就要将她带走,镇宁侯夫人沉不住气了。 她若真被带进那牢房里,刑部若是对她用刑呢? 镇宁侯夫人根本不敢想。 可她若是现在睁开眼,那陈珩和镇宁侯能救下她吗?若是能也就罢了,若是不能 天人交战间,她耳边忽然传来顾瑶的声音。 “牺牲母亲一个人,便能保全整个镇宁侯府和珍妃娘娘以及四殿下,母亲三思。” 镇宁侯夫人倏然间只觉得冷汗爬满全身,就像是有一条浑身冰凉的毒蛇在绕着她的脖子爬过她的身体。 一个激灵狠狠打过。 镇宁侯夫人猛地睁眼。 顾瑶却是先一步将手盖在她的眼皮上,摁住,“母亲,你若是现在睁开眼,那便是不给世子爷活路了,世子爷不救你,就是不孝,救你你说得清吗?” 顾瑶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讥诮。 让镇宁侯夫人寒的全身发抖。 她难以相信这竟然是顾瑶说出来的话! 她可是顾瑶的亲姑母! 当时顾瑶和她表明心迹,说是喜欢陈珩,她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想尽办法的去刁难折辱苏落,逼得苏落自行离开就是为了给顾瑶腾地方。 结果,现在顾瑶就这样对她? 镇宁侯夫人恍惚间心头疑惑,她是不是做错了。 苏落在镇宁侯府的那些年,给她做过抹额,给她做过衣裳,给她秀过鞋子,她生病不舒服了,会把苏落召到跟前,成宿成宿让苏落给她捶肩捏腿,成宿成宿让苏落守着她给她换帕子冰敷额头,成宿成宿让苏落跪在外面诵经祈福 苏落毫无怨言的全做了。 可 她瞧不上苏落,觉得苏落配不上她的好儿子,她逼走了苏落,那个毫无怨言,勤勤勉勉对她恭恭敬敬的苏落被她彻底逼走。 她让陈珩娶了顾瑶。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心意走,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陈珩和顾瑶是怨偶,陈珩心里只有苏落,顾瑶怕是也恨她。 此时冷静下来,镇宁侯夫人猛地察觉到这些天顾瑶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她能想到这样的安排,不都是因为顾瑶那些话的潜移默化? 顾瑶在利用她! 利用她除掉苏落,利用她把赵韫姝推向四皇子! 意识到这一点,镇宁侯夫人忍不住的全身打抖,她咬牙切齿,“我哪里对不起你,我是你的亲姑母,我出了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可惜,顾瑶借着扶着她的姿势,将她的话捂了个干干净净。 “姑母,为你儿子想想。” 说完,顾瑶当做是一下没有走稳,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一把将镇宁侯夫人推了出去。 她自己闪了一下,跌倒在地,镇宁侯夫人被她猛地一推,砰的撞到地上。 那声惨叫到底是因为一颗慈母之心没有溢出嗓子眼。 跟着便被刑部的人强行带走。 “母亲,父亲你救救母亲啊!世子爷,你救救母亲!” 顾瑶凄惨而伤心的哭声在镇宁侯夫人耳边回荡。 镇宁侯夫人只觉得银牙都要咬碎。 她后悔了。 当初就不应该赶走苏落,若是让珩儿迎娶了苏落珩儿和她之间就不会生出罅隙,她和顾瑶的姑侄情分也不会断裂,陈五不会被抓,她不会被镇宁侯怀疑是不是真的偷人 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然而镇宁侯府把控全国医药,却唯独制不出一味后悔药。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带走,陈珩恨得双目喷火,可他却留不住人。 船只靠岸,朝花节上,沿河的百姓无数,只要刑部尚书吼上一嗓子,这人他必定能带走,若真让他一嗓子喊出去,镇宁侯府还要如何立足。 只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带走。 他再另外想办法搭救。 陈珩跟在镇宁侯一侧,“母亲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镇宁侯没好气的道:“为父的脸全让她丢光了,从苏落离开镇宁侯府起,为父说过多少次,不要让她插手苏落的事,不要让她插手,她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折腾出这样一个大的!” 镇宁侯夫人是顾将军的亲妹妹。 他若是不竭力救人,到时候顾将军怪罪下来,他未必扛得住。 可若是竭力救人 她算计谁不好,偏偏算计南国公主! 这岂是他能救得了的。 父子俩正一边说话一边朝轿辇走,陈珩忽然一眼看到被带下船的苏落。 他脚下步子一顿,转脚就朝苏落走过去。 玉珠跟在苏落一侧,眼见陈珩过来,立刻把苏落往身后一挡,“世子爷做什么?大庭广众,男女授受不亲,我家王妃和世子爷没有什么好说的!” 陈珩越过玉珠的肩头,去看苏落。 他攥着拳,目光那样的沉,“你能求一下箫誉,让他放过我母亲吗?” 苏落只觉得可笑。 镇宁侯夫人要往死里算计她,现在陈珩到底是用的哪一张脸过来求她呢? 苏落朝陈珩笑道:“抱歉,让世子失望了,我是戴罪之身,可能不太方便。” 说完,苏落抬脚就走。 陈珩伸手一把去拽她衣袖,被玉珠一掌劈开,“世子爷自重,你自己个的世子夫人在那边呢,还跌在地上没有起来呢,世子爷去扶一下。” 陈珩堂堂镇宁侯府的世子,被玉珠这样当众将手打开,颜面全无,一张脸憋的铁青。 “苏落,你当真要如此绝情绝义?你十岁来镇宁侯府,镇宁侯府对你天大的不好,那五年的养育之恩总是有的!” 若非被逼急了,陈珩绝不会和苏落说这样的话。 他向来不齿挟恩图报。 可他没办法了。 箫誉摆明了要往死里整他母亲,他做儿子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丧命。 第185章 恩义 苏落顿足,回头看箫誉。 清冷的眼底全是疏离。 “世子爷要说恩情?世子爷说的养育之恩,便是在我十岁那年第一次来镇宁侯府,寒冬腊月鹅毛大雪间,夫人令我卯初去请安,足足在大雪里站了一个多时辰吗? 还是说,在我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被灌下一大壶的红花? 亦或者是说,在我弟弟高烧不退的情况下给他用夺命的药? 世子爷说的是哪一桩恩情? 难道你说的是,这五年来,镇宁侯府赏了我和我弟弟一口饭吃,让我们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长大? 可镇宁侯府为什么要恩赐我们一日三餐,是因为我们自己没有父母吗? 我们的父母去哪了?为什么没了? 我和世子爷已经一刀两断,我不去纠缠世子,世子难道就觉得镇宁侯府一丁点错都没有? 你拿什么让我原谅? 你难道不知道今天你母亲做下的这些事全都是冲着我?” 陈珩震惊的看着苏落。 以前苏落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和他说话! 心口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的割过,陈珩几乎哀求,“可你,也没有出事。” 苏落几乎让这话气笑了,一句不想再和他多说。 陈珩眼见苏落要走,急道:“你难道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条活路?她那个年纪,进了刑部大牢,就没命了! 从牢里出来,我保证,直接将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从此不再回京都,算是对她的惩罚,让你消气。 这都不可以吗? 你还想如何?真的就想要了她的命才罢休? 这算什么,你这算是在为你的爹娘报仇” 不等陈珩说完,苏落忽然折返回来,扬手,啪的一巴掌甩到陈珩脸上。 清脆的响声立刻惹得四下的官员看过来。 苏落扬着下颚看着他,“你让我觉得恶心!” 一巴掌打完,苏落道:“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不然看见一次,南淮王府的护卫就揍你一次!” 一巴掌像是直接打在了陈珩的心口上。 直接将他一颗心打了个稀烂。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刻是该为苏落的绝情而伤心,还是改为苏落这无义的话而愤怒。 然而苏落落下一巴掌,已经转身离开,上了马车。 陈珩宛若一个小丑,呆立在那里。 镇宁侯的马车早就出发直奔皇宫,此时还不知道陈珩被打。 陈珩立在金水河畔,驻足良久,一颗心麻木的痉挛着,疼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苏落以前总是那样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欢喜和殷切是那么浓烈,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真正的失去苏落。 仿佛这一巴掌就像一个开关。 让陈珩彻底清醒的意识到,他是真的失去了苏落,失去的彻彻底底。 顾瑶冷眼站在旁边,瞧着这一幕闹剧,转身离开。 多可笑。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想尽办法想要嫁给并且也成功嫁给的男人。 挨了另外一个女人一巴掌,竟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还满目深情的在这里回味。 而这个男人,已经打了她不下五次。 这一刻,顾瑶说不上是伤心更多还是绝望更多,亦或者,可笑最多。 可笑的人生,是自己费尽心思不择手段谋划来的。 不知是不是太难过了,顾瑶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弯,捂着嘴巴漾出一连串的干呕。 宫中。 御书房里。 皇上一脸赔笑朝南国的兵部尚书道:“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太后绝不会伤害韫姝公主的,朕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名义作出对韫姝公主有害的事情, 如果有人伤害了公主,不管是谁,朕必定严惩不贷!” “漂亮话都会说,陛下,该怎么做不用臣等再三强调,我们公主自小身体不好,巧云是我们陛下从寺院中带回来的孩子,专门给公主背命的。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实则和亲姐妹没有任何区别,我们陛下也曾放出话,将来巧云出嫁,是要赐封郡主身份的。 现如今,活生生的姑娘却变成了一具尸体? 她招谁惹谁了!” 皇上气的嘴里长满火泡! 好好一个朝花节,怎么就闹成这样! 说话间,外面小内侍回禀,南淮王,刑部尚书,镇宁侯已经抵达。 一同陪着南国使臣的其他朝臣也来了,但是皇上不可能把所有人都传至御书房。 留了那些人在外面候着,以备不时之需,皇上只让箫誉,镇宁侯和刑部尚书进去。 进门的时候,镇宁侯回头看了一眼,人群里没有瞧见陈珩,心头闪过狐疑,镇宁侯一时间没想明白陈珩去哪了。 他们三个一进去,南国的兵部尚书立刻皱眉,“怎么不见南淮王妃?” 箫誉朝皇上行礼问安,然后转头朝南国兵部尚书道:“实在对不住,王妃戴罪之身,来不了。” 南国兵部尚书一愣,“戴罪之身?” 箫誉道:“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本王王妃谋害韫姝公主” 不等箫誉说完,南国兵部尚书刷的脸色一沉,“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一派胡言!真正的凶手不去捉拿,却偏偏抓了要为我们酿酒的南淮王妃做凶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若是不想与我们南国达成贸易往来,大可直说,没必要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 谁也不是傻子!” 皇上让这毫不留情面的话怼的脸上挂不住。 责备的瞪了箫誉一眼。 这也太不懂事了! 这话也是能说的? “朕亲自下令让苏落来,她来便是,朕的口谕难道太后还要拦着?” 箫誉笑道:“陛下,臣的王妃来没问题,但是以什么身份来呢?杀人凶手?杀人嫌疑人?下堂妃?还是什么? 不是臣不让她来,实在是没法来。” 皇上何尝看不出箫誉是故意的。 箫誉如此,不就是想要逼着太后认错,逼着太后给苏落认错? 太后可是他的亲外祖母! 从小到大,太后对他的疼爱可不比对那些皇子们的少! 竟是疼爱出来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没心没肝的东西来! 第186章 问责 然而皇上心头再大的不满,此时也只能憋着。 南国要的酒水,他按照长公主酒厂里的师傅们招供出来的方子让人酿了就,然后配方都是一样的配方,味道却追不上南国使臣从箫誉那里得来的那一坛子。 他唯恐长公主酒厂里的那些师傅们拿一个假方子骗他,专门找了宫中负责酿酒的御膳房的厨子,那宫中的厨子仔仔细细的研究了方子,研究了南国使臣得到的那酒水,能肯定,方子必定是没有问题,里面的用料没有任何出入,但味道就是不同,却查不到究竟是什么原因。 皇上满腔怒火却也只能憋屈在心里。 他就知道,箫誉这狗东西不会那么痛快的给他。 胸膛起伏,皇上道:“誉儿这是和朕赌气呢,南淮王妃什么样的人品朕还是知道的,再说,如今刑部已经有了嫌疑人,你的王妃清清白白的。” 箫誉道:“既是臣的王妃清清白白的,那就请陛下下个圣旨,昭告天下,臣的王妃清清白白的。” 皇上险些忍不住火气一掌拍到桌案上,却只能干干吞下这口怒火,面上扯着和善的笑,“好,咱们誉儿的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应得朕的这份昭告天下的圣旨。” 说完,皇上转头去看内饰总管,“你去请誉儿的王妃。” 内侍总管应命,抬脚离开。 皇上朝箫誉笑道:“誉儿这下火气消了。” 箫誉倒也给皇上这个面子,笑道:“陛下一贯疼臣。” 南国的使臣看不惯这对君臣的面上功夫,兵部尚书直接冷呵一声,“我们巧云姑娘还尸骨未寒,陛下未免笑的有些太过灿烂了。” 皇上那一脸仁君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目光顿了好一下,落向镇宁侯和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不等皇上开口,直接就道:“启禀陛下,按照目前得到的全部线索,供词,人证,能够完全确定,唆使陈阿宝毒害南国公主和巧云姑娘,并将罪责诬陷给南淮王妃的人,就是镇宁侯夫人,镇宁侯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已经被抓获,并且招供。” 镇宁侯一脸震惊转头看向刑部尚书,“咱们是一同从船上离开,又是一同进宫面圣,敢问刑部尚书大人,是合适抓捕的又是何时审讯的,你会分身不成?” 刑部尚书嗤的一笑,“镇宁侯权高位重,自然是不知道咱们这些下官们的辛苦,早在侯爷登上画舫的时候,下官就已经拍了刑部的衙役乘坐小船前往画舫,得知陈阿宝招供那些内容之后,下官也是第一时间吩咐刑部衙役,立刻抓人,这不是为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强呢!果不其然,两不耽误,不然下官现在进宫面圣,拿什么给陛下交待呢!” 说完,刑部尚书转头对向皇上,说的气吞山河,“陛下,凶手就是镇宁侯夫人,准确无误。” 皇上: 朕真是谢谢你! 大可不必如此鞠躬尽瘁! 你稍稍懈怠一点又能如何! 深吸一口气,皇上却觉得吐不出来这口浊气。 且不说镇宁侯和他绑定的利益实在太多,单单是镇宁侯夫人的大哥,那是掌控兵权的大将军,将军戍守边境,他能在京都把人家妹妹问斩? 可不问斩,又如何给南国的使臣一个交代。 两害相权择起轻。 皇上没得选。 只能勃然大怒,一拍桌案,“放肆!享受着皇恩浩荡,却干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按照本朝律例,杀人当诛。” 南国的兵部尚书道:“她害的是我南国未来的郡主,是给我们公主背命的人,岂是一个杀人当诛便能了事?陛下未免也太不把我们韫姝公主放在眼里了。” 皇上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和镇宁侯对视。 皇上想让镇宁侯主动。 可镇宁侯也不傻,这个时候,谁主动,谁就要面对顾大将军将来的问责。 镇宁侯无所谓夫人被斩首,但是不能无所谓顾大将军的问责。 迎上皇上的目光,镇宁侯悲戚一声哭嚎,“臣对不起陛下的恩宠,对不起陛下的信任,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他只字不提侯夫人的处置。 皇上一晚上憋了整整一肚子火,人快炸了。 镇宁侯可以不发话,可他不能,他必须要给南国使臣一个交代。 “镇宁侯约束府中内眷下人不利,褫夺侯爷封号,贬为镇宁伯,罚俸三年,赔偿南国公主损失三万两,赔偿巧云姑娘丧葬费一万两,家人安抚费三万两。” 不等皇上说完,南国兵部尚书道:“陛下打发要饭的呢?” 镇宁侯立刻道:“臣自知罪无可赦,赔偿韫姝公主精神损失十万两,赔偿巧云姑娘丧葬费十万两,赔偿巧云姑娘家人安抚费二十万两。” 整整四十万两。 兵部尚书补充一句,“现银。” 四十万两雪花银可比四十万两的银票值钱太多。 镇宁侯狠狠的肉疼了一把。 “是,自然是现银。” 兵部尚书道:“令夫人三日内问斩,我们巧云姑娘的尸体要被带到现场,让她在天之灵亲自看着凶手被问斩,并且将令夫人的尸体埋到我们巧云姑娘的棺椁之下,永生永世给我们巧云姑娘驮棺。” 镇宁侯瞬间怒火撑红了眼眶,“四十万两雪花银还不够你们消气吗?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兵部尚书道:“欺人太甚?我们巧云姑娘背着的是我们韫姝公主的命,她原本可以不死,她有大把的好人生等着她。 要不是你那蛇蝎心肠的夫人作恶,我们巧云姑娘至于如此? 我们欺人太甚? 真正欺人太甚的是你们。 这也就是本宫,想着两朝和睦相处,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依着我们公主的脾气,那必定是要让铁骑踏平你京都!” 这威胁的话丝毫不顾及皇上在场,说的荡气回肠。 皇上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箫誉满目带着讥诮,瞧着镇宁侯和皇上。 这两个将全国的老百姓欺负的连吃药都吃不起的男人,今日却被他国的使臣指着鼻子骂的抬不起头张不开嘴,真是真男人呢! 第187章 蒸馏 南国使臣寸步不让,要将镇宁侯夫人的尸体带回南国,并且给巧云驮棺。 皇上没有资本去反驳更没有资本去反对,镇宁侯满腔屈辱只能咽下。 巧云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便是解决两朝酒水贸易之事。 这事儿和镇宁侯,不对,从此以后,是镇宁伯了,这事儿和镇宁伯以及刑部尚书无关,他俩只能告退出来。 从御书房出来,镇宁伯咬牙切齿一把抓住刑部尚书,“本侯哪里得罪了尚书大人,你要如此将我们府上置于死地。” 刑部尚书一把甩开镇宁伯的手,“谢谢,是伯爷,不是侯爷,镇宁伯还是早日认清自己的身份比较好,免得出去没了尊卑让人笑话。 本官将贵府至于死地? 一个镇宁伯府,还配不上本官如此处心积虑!” 镇宁伯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他顺风顺水的半辈子,先前皇上与他说话都要给他七分的面子,何曾被人这样屈辱过。 顿时脸色阴沉,“尚书大人这是觉得靠上了长公主府的靠山,就能为所欲为了?” 刑部尚书朝他微微一笑,“没有谁做靠上,本尚书也犯不上对一个伯爷奴颜婢膝,你要是还不想离宫呢,请自便,去和珍妃诉苦也不是不行。 本官忙的很,要安排三日后午门问斩呢,这么轰动的大事件,到时候怕是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要来围观, 本官得提前安排好秩序,若是有人要燃放烟花炮竹庆祝一番,本官也得提前和京卫营的人打招呼,切莫乐极生悲,发生踩踏事件。” 镇宁伯到底是没忍住胸口那口老血,一张嘴,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刑部尚书晃晃脑袋,转头走了。 御书房。 苏落抵达的时候,御书房里欢笑一趟,一点都瞧不出来这里刚刚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臣妇叩见陛下。”苏落款款上前,屈膝盈盈一福。 箫誉早就从椅子上起身,迎上她,在她屈膝一福的时候,站在她旁边,随着皇上一声平身,将苏落扶了站直。 两人相视一眼,眼底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兵部尚书道:“听说那酒,是南淮王妃亲手酿造的?” 这话让皇上一丁点颜面都没了。 他先前掷地有声的说,那酒厂是他的,那酒厂里的酒是他的人酿造的,甚至南国使臣都要和他签订酒水契约了,偏偏闹出了岔子,南国使臣要尝一尝刚刚封坛的酒。 尽管还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发酵,可什么味道,封坛之后就能尝出来是不是一种东西。 他的东西,明显不是箫誉那味道的。 南国使臣分毫面子没给他,转头找了箫誉。 箫誉更是半分颜面不给他,只丢出一句,一切都是苏落在打理,他不过是个帮内人跑腿的罢了。 至此,才有了今日一幕。 苏落朝南国的兵部尚书落落大方的笑道:“那坛子酒的确是我酿造,我这里,还有几种比那坛子酒味道更为烈性的,不知几位大人是不是有兴趣。” 兵部尚书旁边一位南国使臣顿时一脸惊奇,“竟然还有更烈的?味道也那么好?” 苏落笑的温婉,但眼底那亮晶晶的身材是自信与骄傲。 “味道这种东西,我说了不算,得各位大人尝了才知道,正好我今儿过来的时候,带了两坛子,一坛子是和先前那一坛子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坛子,我称之为蒸馏酒,要更烈一点。” “蒸馏酒?”兵部尚书脸上带着跃跃欲试,“既是带来了,当然要品尝一下。” 苏落朝皇上看去。 这个征询一般的目光差点让皇上感动哭了。 这是他今儿收到的第一个被尊重的目光! 却偏偏来自苏落。 “快拿进来。”皇上抬手吩咐。 当即,内侍总管从外面提了两坛子密封好的酒水进来,一并进来的,还有旁边小内侍用乌木托盘端进来的几只银质的酒杯。 苏落笑道:“其实用木杯或者玉杯,味道会更好,不过,各位大人喜欢用什么都行,我们先开封之前那坛子。” 苏落说着话,伸手将那酒坛子上的封口掀开。 纤纤玉手灵巧熟稔,封口一开,顿时酒香气肆意。 “这才是那个味道!” “这才是真正的味道!” “简直天壤之别!” 南国的使臣简直将皇上的颜面扔到地上踩。 箫誉一句话不接,既不谦虚又不推让,这些美好的咱们,替苏落全盘收下。 皇上听得快猝死了。 他今儿怕是生完了一辈子的气。 箫誉:开什么玩笑,一辈子长着呢,福气都在后头呢! 内侍总管提了酒坛子,给南国的各位使臣一人到了一杯,最终落回皇上那里,给皇上也到了一杯。 箫誉和苏落齐齐摆手,表示不需要。 “如何?”苏落虽是问,但语气自信。 兵部尚书道:“也不怕南淮王妃笑话我等没见过世面,这酒,的确是我们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不瞒王妃,先前我们也和陛下这里订过一点酒水,但是味道完全不能相比,可据说方子是一样的方子?” 皇上:我真的是谢谢你! 这话你就不能出去再问? 多少给我这个做皇帝的一丁点,就一丁点面子,难道就不行? 皇上生无可恋看着苏落。 苏落笑道:“方子的确是一样的方子,味道不同,那是因为酒曲不同,方子我可以分享给所有人,但是酒曲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念想,这个容陛下和各位大人见谅,无法分享。” “酒曲是你母亲自己研究出来的?也就是说,你母亲比你还更要擅长酿酒?那可以请她” 苏落从容打断兵部尚书的话,“抱歉,我母亲五年前过世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如此珍重她留给我的东西,因为除了这些,母亲再也没有留给我更多的念想之物。” 兵部尚书顿时一脸惋惜和抱歉,“实在对不住。” 苏落笑道:“没事,您能如此问,足以见得对我母亲手艺的看重,是我的荣幸,咱们尝尝这蒸馏酒?” 第188章 在抢 “好!” 南国人好酒,也更豪爽。 兵部尚书仰头一口喝完杯盏中的酒水,将自己的杯盏放在旁边桌上一放,双目灼灼看向苏落。 苏落嘴角带着点笑意,伸手将另外一坛子酒解封。 随着封盖开启,浓烈的酒香气顿时溢满整个御书房,莫说南国使臣被这酒香气惊艳,就连皇上都震惊一下。 这酒又浓又烈但闻着又不失醇厚,他从未尝过这般酒水。 苏落提着酒坛子给南国的使臣依次到了一碗,最后朝皇上道:“陛下,这酒水浓烈,我朝之人未必能喝的惯,只怕喝了禁不住。” 这意思是不给他喝? 皇上脖子都伸长了,结果不给他喝? 凭什么! 顿时一股委屈从心头冒出,皇上道:“给朕满上!” 箫誉笑道:“臣给陛下斟酒。” 提了酒坛子,箫誉上前,给皇上倒了多半盏。 南国几位使臣先是将这酒水送到鼻尖轻嗅,闭着眼睛全是享受,等闻够了,迫不及待将这酒水送入喉中。 蒸馏酒酒性更烈,入嘴之后那种霸道的感觉令人头皮一麻精神一震,先是觉得又辣又冲,但跟着那种爆香的酒气便令人欲罢不能的回味无穷。 “好酒!” “这是真正的好酒啊!” “我等喝了半辈子酒,竟是白喝了,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味道的好酒。” “王妃,还有吗?再来一碗!” 几位南国使臣眼中带着狂热,那份激动远比刚刚喝了那坛子酒要强几百倍。 苏落抿唇笑道:“实在对不住,这酒出酒量低,拢共也就只有半坛子,还是因为知道几位大人和韫姝公主要来,提前专门酿的,再多就没有了。” 那几位南国使臣顿时一脸的失望。 “我们要签这个酒水的订单,另外,还望南淮王妃能不辞辛苦,加急酿造几坛子,让我们先给我们的陛下送回去,让我们的陛下也品尝一下这等好酒。” “可以。”苏落笑道。 箫誉在旁边道:“本王先前和几位大人说过,当时若是和本王直接签订酒水单子,咱们是一个价格,现在再签订,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皇上两脸沱红,半迷离着眼睛,抬手指了箫誉,“放肆!这话当着朕的面说出来真的好吗?你们就不能出去说?反正你们签订酒水单子的生意,已经不带朕玩了,为什么要当着朕的面说,为什么!” 箫誉: 南国使臣: 震愕转头看向大着舌头的皇上。 内侍总管: 遭了! 这是喝多了! 内饰总管连忙上前,朝箫誉道:“南淮王不如且先带着几位使臣离宫,去驿馆或者长公主府商议。” “不许走,谁都不许走,朕没醉,我还能再喝,来,满上!”皇上一把将内侍总管推开,摇晃着上半身,忽然手一撑桌案站了起来,抬着手指着箫誉,“你,没有心!” 箫誉: “你欺负朕!” 皇上忽然砰砰的锤自己的胸口。 “朕心口疼,朕心里委屈,都是你,还有你娘,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朕!你娘从小就喜欢欺负朕,现在你也跟着学!朕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扑通皇上跌坐在椅子上。 抓起面前的酒盏仰头一口喝完。 蒸馏酒又冲又烈,皇上让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鼻涕齐流。 南国使臣: 您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 兵部尚书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醉态醺醺已经开始抱着空了的酒碗嗷嗷哭泣的皇上,一脸糟心的朝箫誉道:“王爷,我们出去谈?” 箫誉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让几位大人见笑了,实在是这般烈酒,也只有贵朝男儿能扛得住!” 这话说的南国几位使臣心花怒放。 皇上哭的嗷嗷的,眼见箫誉带着人要走,起身绕出桌子,一边哭一边拦着不许走,“谁都不许走,今儿谁都不许走,喝,给朕喝!朕没有醉,没有!” 内侍总管没办法,只能豁出去抬手一把将皇上拦腰抱住,朝箫誉道:“王爷,快点!” 从御书房出来,箫誉转头吩咐一侧小内侍,“去,将长公主殿下请出来。” 长公主是被皇上亲自下令关进冷宫的,没有皇上的旨意,哪个小内侍不要脑袋了,敢放人。 箫誉瞧着那小内侍,微垂的眼皮带着一股不好惹的混不吝,“今儿若是不放人,明儿全京都的人都会知道陛下喝多了,到时候,本王就说,是你传出去的。” 小内侍一瞬间瞪圆了眼,震惊的膝盖一软,扑通跪下,满脸您这不是为难小的的表情。 箫誉笑道:“你去请人,明儿陛下问起来,我就说是陛下自己吩咐的,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难道会有别人说?” 旁边南国兵部尚书跟着笑道:“自然是陛下亲自吩咐的,我们几个亲耳听到的。” 小内侍: 旁边围观吃瓜的小内侍:顿了顿,整整齐齐道:“自然是陛下亲自吩咐的,奴才几个亲耳听到的。” 小内侍: 长公主在冷宫被关了几天,因着她身份特殊,又有箫誉的额外打点,倒是没有受什么委屈,一被接出来,她带着苏落先回长公主府,箫誉则跟着南国使臣去了驿馆。 “两种酒,第一种,先前本王给出的价格是一坛子一两五百,现在的价格,一坛子五两银子。” 兵部尚书瞬间吹胡子瞪眼,“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箫誉笑道:“我以为大人知道,我这就是在抢。” 兵部尚书脸色发黑。“南淮王未免有些太过分,我们是诚心实意想要和贵朝合作,你这要价也太坐地起价了。” 箫誉道:“没办法,我们的东西好,就连我朝陛下都做不出一模一样的酒水来满足你们,那你放眼任何地方,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既然是独一无二,那就值得这个价格。 至于蒸馏酒,本王王妃也说了,蒸馏酒工艺复杂,所以会更加昂贵一些,十两银子一坛子,贵朝若是愿意,咱们可以现在就签订契约。” 第189章 滚落 那蒸馏酒的味道,的确是销魂。 一碗酒喝下去,整个人全身发热,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 那种感觉,奇妙到无以复加。 南国使臣不可能拒绝的了这种酒水,“十两一坛子,未免也太贵了,我们下了订单,必定是日后要长期合作的,王爷这样未免让人心里太难受了,一百坛子就是一千两,一千坛子就是一万两。” 箫誉笑道:“其实这么算下来,一千坛子一万两也不算多啊,这酒水,你们买回去,完全可以当做是贵族专用的酒水啊,老百姓喝老百姓能喝得起的,权贵喝权贵能喝得起的,十两银子一坛子,这样美味的酒水,谁拿不出这个钱呢? 就算是日日饮用,也未必是多大的开销。 况且” 箫誉话音一顿,登时让南国几位使臣屏气凝神听他下半句。 箫誉笑道:“况且,这个价格,只是现在的最初定价,后面若是我们合作愉快,当订单总量达到一万坛子的时候,之后的就是五两银子一坛子,如何?” 从十两变为五两! 几位南国使臣顿时眼底涌出亮色。 一万坛子的订单,说多,但其实也并不多,或许运回南国都未必够分。 而且,他们对外出售的时候,完全可以将价格加大,二十两一坛子卖出去,这酒莫说二十两,就是五十两,就凭这味道,也值得,必定会被哄抢。。 以后还可以二十两继续卖出,但他们进价只需要五两。 几乎是丝毫没有迟疑,兵部尚书拍案道:“好,那就这么定了,那另外一种酒水,也是一万坛子之后,价格减半?” 箫誉点头,“自然。” “好,那就成交,我们先交预付款,等酒水酿好之后,我们付清余下尾款。”兵部尚书道。 接下来便是签订契约,一切进行的无比顺利,等拿到预付款,以及签订好的契约文书,箫誉一面将文书收好,一面笑道:“还有一件事,有劳尚书大人,韫姝公主的婚事,还请尚书大人费心,小王才成亲,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更何况,我王妃几位大人也见了,论美貌,无人能及,论才能更是无人能比,至于说财力,王妃有这样的本事,还缺财力吗?所以不论如何,本王不会考虑换王妃,更不会考虑娥皇女英。 韫姝公主若是实在对本朝男子有好感,我朝好儿郎多得是。” 兵部尚书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会对公主说明白的,但是公主若是执意,那我等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们这次前来贵朝,主要目的是公主的婚事。” 箫誉一扬眉梢,对这话没做他答。 这厢,箫誉和南国使臣合作顺利,一行人去了京都最大的酒楼,要了包间点了酒菜,权当庆祝。 而同一时间,镇宁伯府,愁云惨淡笼罩着整个府邸。 侯门和伯府有着天壤之别,不光是身份不同了,这府邸的规制也要跟着改建。 心头的愤怒无从发泄,镇宁伯黑着脸呆坐在书房里,脑子里混沌,心头烦躁,怒火游窜五脏六腑,砸了桌案上全部的东西却依旧火气难消。 忽然外面传来几声砰砰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炸了。 镇宁伯转头朝外面看去,“什么事?” 当即便有守在门口的小厮回禀,“启禀大人,刑部尚书在刑部公示栏里张贴了夫人三日后问斩的公示,刚刚有人在刑部门前放了二踢脚。” 镇宁伯闻言,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直接白眼一翻,一头昏厥过去。 陈珩既要忙着给镇宁伯请大夫,又要给南国使臣准备赔款,忙的一个脑袋八个大。 正焦头烂额,金宝从外面神色匆匆进来,“爷,南淮王和南国签订了酒水契约,完全绕过陛下,只他们双方签了单子,听说一共签了两种酒水,一种是五两银子一坛子,一种是十两银子一坛子。” 陈珩惊愕道:“这么多?箫誉这是在抢劫!南国使臣同意了?” 金宝道:“不仅同意了,现在还在酒楼吃饭庆祝。” 陈珩几乎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把自己气死,“这算什么?合着南国从我们家得了赔偿,转手用我们家的银子支付给箫誉?这和我给箫誉送银子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今儿苏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他一个耳光,陈珩就恨得全身发抖。 “什么酒水,值得南国使臣如此破费!” 金宝摇头,“什么酒水不清楚,但是从宫里传出消息,据说这酒水,是南淮王妃亲手酿造的。” 陈珩像是被八道雷齐齐劈了一样,震愕转头,盯着金宝。 金宝道:“之前皇上要和南国签订单子,但是南国不是临时反悔吗?就是因为陛下从南淮王那里得来的方子酿造出来的酒水味道不同。 而这不同之处,只有南淮王妃能调整。 而且,剧宫中的消息,南淮王妃还弄出一款十分奇特的酒,那酒水直接让南国使臣欲罢不能。” 陈珩听着这些与苏落有关的话,只觉得那么陌生。 他自知道苏落会做一些点心,而那些点心,都是他现在求之不得曾经嫌若糟粕的,却从来不知道,苏落还会酿酒? 陈珩一颗心,说不上有多难受,只觉得站不住,鼻子跟都是酸涩的,眼眶承德难受,他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廊柱,哑着嗓子问金宝,“她,会酿酒?” 金宝心疼的看着陈珩,但还是如实相告,“南淮王妃的确是会酿酒,之前在咱们府邸的时候,有一次中秋节,她带了一坛子自己酿的梅花酒想让大家尝尝,当时夫人说着酒水上不得台面,让撤下去,世子夫人起身去拿另外一坛子酒的时候,不慎扭了一下脚,扶桌子站稳的时候,将桌子边上的酒坛子打翻在地。 当时坛子碎了,酒洒了一地。” 陈珩听着这些话,只觉得那么陌生,却好像又有记忆,不是完全陌生。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好像在和父亲说什么太医院制药的事,他好像是看到苏落红着眼低了头,有泪珠子滚下去。 第190章 吩咐 “世子爷,不好了,侯爷他,不是,伯爷他” 一个小厮火急火燎从外面冲进来,张嘴习惯性一句侯爷,说完意识到已经不是侯爷了,而是伯爷,又慌张改口,一开口,迎上陈珩一张阴沉的脸,吓得那小厮膝盖一软,直接给陈珩跪下。 陈珩因为苏落的事,烦躁的心口憋闷,头重脚轻,正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小厮撞上来,陈珩抬脚朝他肩窝一脚踹过去,“怎么了?” 那小厮被踹的朝后仰倒,连一声没敢吭,连滚带爬跪起来,道:“伯爷从床上翻下来,头撞到了旁边花架上,磕出好大一个包,现在昏迷不醒。” 陈珩脸色一寒,抬脚就朝镇宁伯住的院子走,“好好的,怎么会从床榻上翻下来?” “伯爷他原本昏睡着,忽然醒来了,问外面是什么动静,小厮回禀说是咱们宅子被褫夺了西跨院,住在西跨院的主子下人们正往别的地方搬呢,伯爷一听这话,一下吐了血,不知怎么就从床榻上翻滚下来,偏巧旁边是花架,伯爷一头撞了棱角上。” 陈珩差点也一口血吐出来。 但西跨院被封这是事实,侯府和伯府规制不同,他连撒气都没地方撒气。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伯爷头上的大包若是淤血散不好,也许伯爷醒来之后会记忆不清或者眼睛失明,当然,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开了药,奴才过来传话的时候,大夫正施针。” 镇宁伯的屋里,浓烈的汤药味让陈珩反胃的恶心。 他一脚跨入屋内,身体却顿住了。 瞧着屋里三四个大夫焦头烂额的忙着,瞧着镇宁伯的贴身随从在旁边紧张的配合着,瞧着一院子庶子庶女心惊胆战的陪着,陈珩忽然不那么想要进去了。 没意思。 一切都没意思。 他们家,赫赫扬扬百年世家,到了他们这一代,原本该是恢弘荣耀至极,他们手里捏着全国的药价,捏着全国一半以上的土地,就连皇上都不得不和他们上了同一艘船。 可是能想到,这样庞大的基业,今儿却败的这样可笑。 如果他母亲不去陷害苏落,或许就不会去害韫姝公主,不得罪南国,他们府邸也不至于就如此。 苏落。 苏落。 苏落。 都是因为苏落! 陈珩赤红着眼睛转身从屋门口退出来,对着一院子的姨娘和庶子庶女们道:“散了,守在这里做什么,不到守灵的时候呢,父亲昏迷期间,各人管好你们自己的院子自己的人,别闹出乱子,我今儿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若是出了什么不该有的乱子,不论是谁,一律逐出府邸,论罪处理。” 原本就人心惶惶的院子,瞬间人人心惊胆战。 陈珩一番话撂下,谁也没理,大步流星离开。 等走到无人处,朝金宝吩咐,“箫誉和南国签订的那些订单,决不能让他正常交付。” 金宝一愣,“爷的意思是?” “我们已经和南国那边几位朝臣取得了一定进展的联系,如果让箫誉做成这笔买卖,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打了水漂,以后镇宁侯府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就只能是伯府了。” 金宝点头。 陈珩想了一瞬,道:“箫誉的酒厂不是在京郊吗?去他酒厂的对面给我再开一家酒厂,我们也做酒水生意。” 金宝一脸震愕,“可,咱们手里没有酿酒师傅,而且宫中御膳房擅长酿酒的厨子都酿不出苏姑娘那味道的酒水。” 陈珩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现在是酿不出,但不久就能酿出来了,你先去安排。” 金宝犹豫一下,问道:“我们要请什么水准的酿酒师傅呢?” 陈珩道:“大规模招兵买马,从全国范围内挑选五十个手艺最佳的。” “五十个!”金宝一瞬间眼睛瞪圆,“这是不是有点太多。” “多?当然多了,不多怎么能和箫誉打擂台!另外,找一家靠得住的江南那边的酒厂,联系到人之后,让他们来京都卖酿酒设备来。” 之前金宝跟不上陈珩的思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这里他听明白了。 “是。” 领命之后,金宝转身离开。 陈珩闷闷叹出一口浊气,攥拳,一拳冲着长公主府的方向空挥出去。 长公主府。 苏落关切的坐在长公主身边,眼底全是殷切担心,“这是我做的除湿养生汤,母亲喝点。” 桌上放着汤锅和一只白玉汤碗,长公主的贴身婢女正将苏落煲好的汤从锅里盛出来,“王妃手艺真好,这汤闻得好香,府里的厨娘们都炖不出这么好味道的汤。” 苏落抿唇笑,“母亲尝尝,这里面加了几味药材。” 长公主嗔怪的拍拍苏落的手背,“瞎忙乎什么,说是被禁足冷宫,我还能真受委屈不成,谁敢真的给我委屈呢,倒是你,今儿吓坏了?” 苏落摇头,“对亏母亲把玉珠给了我,察觉到不对劲,玉珠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去搬救兵,王爷去的及时,我什么事没有。” “他们家的人,着实的可恨,竟然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连大局都不顾。”长公主咬牙切齿骂道:“当真是猪油闷了心,什么事都敢做。” 苏落笑道:“不说他们,没得生气,母亲喝汤,虽然是冷宫里不受委屈,可那地方到底阴寒潮湿,就算有人给母亲送了被褥,但难免湿邪入体。” “殿下这不光是喝的除湿祛邪的汤,更是喝的咱们王妃的孝心,殿下若是再推辞,王妃该伤心了,还当是殿下不喜王妃呢,咱们王爷又要心疼了。”婢女将晾的温度适宜的汤送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接了,也没交情拿乔,直接碗沿儿就着嘴皮,仰头喝了。 一碗汤,这碗拢共也没多大,也就是三口的事儿,还非得拿个小瓷勺一勺子一勺子舀着喝,没得折腾。 两碗汤下肚,长公主只觉得胃里暖暖的,全身都舒坦了。 “味道真好,咱们誉儿有福气了,以后我也能沾誉儿的光,喝你煲的汤。” 第191章 惊慌 原本不远万里来这边,为的就是嫁给箫誉。 现在箫誉没有嫁成,反倒是将自己的贴身婢女折了一条命。 韫姝公主从朝花节之后便再也没有露面。 直到三日后陈珩的母亲被午门问斩,南国使臣一口薄棺将其入殓,与巧云的尸体一起扶灵回国。 赵韫姝没了再谈情说爱的闲情逸致,自然也不愿意再多待,带着南国使臣离开。 他们一走,苏落开始了订单酒水的酿造。 “王妃,对面也要开一家酒厂。” 这一日,苏落刚从酿酒间出来,正抹了额头的汗准备坐下吃一点甜蜜瓜,春杏抱着一篮子刚刚摘的花从外面进来。 脸上挂着汗珠子,春杏一脸稀奇凑到苏落跟前,“王妃,对面那边,奴婢刚刚打听了一下,他们也要开酒水厂。” 苏落一愣,“也做酒水?” 对面不远处,早在几日前就一直有人开始施工干活,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干活的也都是外地来的,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来。 没想到,竟然是要做酒水生意。 “估计是见咱们在这里做酒水,他们也想沾咱们的风呗,奴婢听说,做生意的,有时候也喜欢一种生意扎堆儿坐在一起,叫形成规模,成势。” 苏落抬手点春杏汗津津的鼻尖儿,“知道不少。” 春杏得意道:“那是当然,奴婢还打听到,他们是江南那边一家酒厂的,来京都这里是想要开分店。” 苏落扬眉,“江南的酒厂?叫什么?” 春杏想了想,“好像是叫春酌堂。” 苏落瞬间眼睛瞪圆。 春宝瞧着不对劲,立刻问道:“小姐,怎么了?” 苏落都嫁给箫誉这么久了,春宝还是一着急就容易叫她小姐。 苏落抿唇,摇了摇头,“王爷呢?王爷在哪?” 春宝也摇头,“这个奴婢不知啊。” 苏落脸上带着一股慌张,嗖的从石凳上起身,“今儿酒水就这样了,先回,我找王爷有事。” 说着,苏落抬脚就朝外走。 春杏让苏落这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吓得小脸发白,抱着一篮子花赶紧跟上。 正走出去,迎面遇上玉珠过来,“王妃,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你怎么来了?” 苏落今儿出来,是春宝跟着的。 原因无他。 苏子慕缠着箫誉给他开武馆,那武馆已经正式开启,苏子慕将春溪镇的那些小伙伴全都接了过来。 男男女女都有。 男娃习武跟着男师傅,女娃习武跟着女师傅。 箫誉手里暂时没有合适的女师傅教习这几个女娃子,就只能让玉珠每天过去一个时辰。 玉珠刚刚结束了武馆那边的事,“奴婢闲着也是无事,王妃在这边,奴婢自然也就过来了。” 说着,玉珠看了春杏一眼。 见春杏也是一脸的如临大敌,又问,“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落张了张嘴,顿了一下,道:“先回去,我找王爷有事商量。” 玉珠也就没有多问。 “草民拜见南淮王妃!” 苏落上了马车,马车刚刚驶出酒厂大门,忽然一个身材中等高矮,略有些发福的男人上前,朝着苏落的马车就是作揖一拜。 玉珠和春杏眼睁睁看到苏落脸上的紧张和敌视徒然加剧。 玉珠一下捏拳,做出一个出击的姿势,然后又防备一样将苏落护住。 苏落抬手,拦住玉珠,朝她摇头笑了笑示意不必,她将车帘轻轻掀起一条小缝隙,足够她看清外面的人。 时隔这么多年,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压着怦怦乱跳的心,苏落咽了口口水,竭力平静,道:“谁啊。” 外面的汉子道:“草民是对面酒厂的老板,草民贱姓黄,是祖辈做酒水生意的,听闻这边的酒厂是南淮王妃在打理,草民特意来拜见。” 苏落笑道:“客气了,不巧我今儿有事要回去,改天请你进去喝杯酒。” 那人便跟着笑道:“多谢王妃,就不叨扰王妃了。” 说着,身子一侧,让开了前面的路。 马车开拔,逐渐加速,马儿在官道上飞驰前行。 直到奔出好大一届,苏落发麻的头皮才渐渐缓过劲儿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害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玉珠和春宝谁也没有多问。 赵韫姝走了,南国使臣走了,箫誉带着苏落自然就搬回了长公主府住。 苏落回去,长公主和箫誉谁都不在,玉珠差遣了府中箫誉书房那边伺候的一个小厮,“去寻王爷,就说王妃有事找他,若是方便,快快些会来、” 那小厮不敢耽误,赶紧去找人。 玉珠折返苏落那边的时候,进去就见苏落一脸愣神的表情,手里倒着一盏茶,那茶盏早就倒满,她人还提着茶壶不断往里蓄水,水溢出茶盏,顺着桌沿流了一地,苏落的绣花鞋都打湿了,她还浑然不觉。 这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能把苏落这样心性的人逼得这样六神无主。 当时巧云和韫姝公主掉了水里,苏落都没有这样慌乱过。 玉珠想要上前提醒苏落,可又觉得苏落既然不愿意说那件事,想必她现在进去提醒,也是一种打扰。 犹豫一下,悄无声息退出。 她才出来,春杏从后面正好过来,手里端了一碗鸡丝粥和几碟清爽小菜。 “王妃睡了?” 见玉珠要给苏落关门,春杏疑惑问道:“我刚离开的时候,她还在桌子那里坐着呢。” 玉珠摇头,压着声音道:“不要打扰王妃,让她自己安静一会。” 春杏皱眉,“可王妃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吃饭呢,原想着忙完了在那边吃,可又突然回来了,这总不能饿着肚子啊。” 玉珠道:“王妃刚刚那样子你也见着了,你就是现在端进去,她也未必吃得下,还是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咱们就守在门口,有个什么立刻照应着点就行。” 春杏想了想,点点头,“行,听你的。” 转手将托盘交给旁边的小丫鬟,她和玉珠并肩坐在廊下。 箫誉是半个时辰之后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苏落屋里没点灯,他进去一眼看到坐在黑暗里的苏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落落!” 第192章 过往 苏落坐在昏暗的屋子里。 外面廊下的灯笼照进光来,斑驳在苏落脸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莫大的恐惧和绝望。 箫誉从来没有在苏落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气息。 之前苏落带着苏子慕离开镇宁侯府,大雪天的逃离京都,在春溪镇女扮男装卖卤下水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 箫誉心口突突一跳,心疼并着担忧,大步上前,直接走到苏落跟前,俯身将人一抱。 “放开我!”苏落激烈的挣扎,拼命往开推箫誉,脸上的惊恐那样浓,“放开,放开我!” “落落,是我,是我啊,落落,我是箫誉。”箫誉任由苏落挣扎踢打,将苏落死死摁在怀里。 一手箍着她,一手轻轻一下一下的轻拍她的后背,“别怕,别怕,有我呢,一切有我呢,发生什么事我都能给你解决了,别怕好吗,我在呢。” 箫誉一声一声的说。 说的那样温柔,那样小心翼翼,仿佛怀里的人是个脆弱的婴儿,唯恐惊吓着她。 苏落踢打的动静在箫誉一遍又一遍的安抚下渐渐消停,她惊恐而绝望的脸上带上歉然,“王爷,我刚刚” 箫誉轻啄苏落的嘴唇,娇软的嘴唇被他吮吸一下,发出啵儿的声响。 “乖宝,不怕了哈,我在呢。” 一句乖宝,让苏落满心的惊恐化作一汪委屈,是过度害怕后的委屈,她伏在箫誉胸口,揪着人家身上的衣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把箫誉心疼坏了。 直接将人打横一抱,抱上床榻,他靠着被褥斜倚在那里,就让苏落趴在他胸口哭,他一下一下的抚慰。 等苏落如同小兽一样的呜咽终于停下的时候,箫誉抱她躺下,下地去给她打了水,拧了帕子,擦了脸。 屋里的火烛被点亮,灯火通明下,能看到苏落素日里黑漆漆亮晶晶的一对眼眸,此时红肿着,还挂着泪珠。 “不哭了,好吗。” 苏落点头。 箫誉给她擦完脸,又翻身上床,把人往怀里一抱,“能和我说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落大哭过一场,声音是嘶哑的,“咱们酒厂对面,也开了一个酒厂。” 酒厂对面最近一直有人在施工干活,箫誉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也要开酒厂。 可这和苏落大哭有什么关系? 箫誉拇指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苏落的脸颊,等她下文。 “那个酒厂的东家,是江南人,在江南也有自己的店,叫春酌堂。” 这个名字箫誉听说过。 春酌堂的酒水在江南一带的确是十分出名,确实也是味道卓越,以质取胜。 但是,苏落哭成这样,总不能因为担心自家的酒水干不过人家,急的给急哭了。 “春酌堂的老板姓黄,本命叫黄宗和。” 在提到黄宗和这个名字的时候,苏落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我我小时候,被黄宗和绑架过。” 苏落湿漉漉的泛着红的眼睛看着箫誉,眼底是豁出去一切的坦白。 “我那时候大概只有六七岁,他绑架了我,然后对我”苏落抿着唇,眼泪顺着眼角落。 箫誉死死皱着眉,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疼吗?” 苏落憋在眼眶里的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 之前她被镇宁侯府灌了红花,她慌张和箫誉解释,自己避开了,还能生养,箫誉只问她,那时候害怕吗。 现在,她豁出去全部的勇气,和箫誉提这段过往,箫誉眼里没有一丁点嫌弃她的意思,只关心她疼不疼。 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呢。 怎么就偏偏让她遇上了。 她何德何能。 苏落揪着箫誉的一点衣料,攥的紧紧的,唯恐箫誉忽然消失一般。 “他没有真的就是,就是摸我,然后他,他让我看他,我” 曾经的经历再次被唤醒,再次以语言的方式被表达出来,苏落只觉得那些画面,她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描述。 全身都在发抖,窸窸窣窣的抖着。 箫誉看着苏落,低头亲她的眉眼,亲她的嘴角,最终吻上她的嘴唇。 苏落的嘴唇不是那种薄唇,略带一点点肉感,箫誉很喜欢吮吸着玩。 “忘掉那些,以后我带给你的,都是快乐,用我把记忆填满,好不好?” 苏落让人亲的嘴唇发胀,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 箫誉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别问傻话,问了我会伤心的。” 苏落嘴唇抵着箫誉发凉的手指,点点头。 “真乖。” 箫誉奖励一般亲她的额头。 “他为什么绑架你,在哪里绑架你?” 苏落道:“为了我娘手里的酒水方子,就在我家药堂那条街上,他绑架了我,用我威胁我娘,要我娘手里一张酒水方子。 我被他关了三天。 他是在第三天的下午对我那样。” 箫誉把她抱紧,“岳母给了他方子?” 苏落点头,“嗯,起初报了官,但是当时的乾州知府与他沆瀣一气,后来不得不交出方子,把我换回来。 我我那时候让吓坏了,我不敢和家里说,这件事我和谁都没说过。 那个时候,我天天晚上做噩梦,我爹娘只当我是因为被绑架,让吓着了。 我这个噩梦一直持续到我爹娘离世,我来了京都。 那个时候,我换了新的环境,每天胆战心惊,察言观色,便将这一桩噩梦丢之脑后,后来很久都没有梦到过。 我以为,这辈子我也就忘记它了,只当是曾经的一个噩梦算了。 可我没想到,今儿在酒厂,遇上他了。 他不仅在对面办了酒厂,还找上门来,来找我,和我打招呼。 他他知道我是谁,他为什么要来和我打招呼,他难道已经忘记当年做的事了?还是觉得我当年年纪小不记事,忘记他做的事了?” 苏落眉头皱的紧紧的,全是紧张和不安。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193章 傻了 箫誉轻轻的捏苏落的脸蛋。 “这就担心成这般了?怎么一点身份自觉都没有?你不是春溪镇那个求着人家卖卤下水的小商女,也不是那个带着苏子慕逃走谋生的小可怜,你是南淮王妃。 想要知道他一个行商之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很难吗? 最不济,我们简单粗暴一点,直接把人一抓,关起来审讯一番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傻不傻,为了这么一个人,就吓成这样?有夫君的人了,心里害怕什么,委屈什么,都回来告状,知道不?” 箫誉这话,让苏落已经落停的泪珠子再次滚了下来,心里胀胀满满的,鼻子根酸酸的,她混着泪珠子主动去亲箫誉,又被箫誉抱着她将主动权揽过来。 两人在床上厮磨足有半个时辰,直到,箫誉确定,在自己连荤带素的安抚下苏落心里彻底没了那层恐惧了,箫誉才放了人,手摸到苏落肚子上,“饿不饿,让她们备饭好不好。” 苏落点头,“吃过饭,我想抓了他。” 箫誉捏苏落的鼻子,“可以,我带你去,让你亲自去抓他,报当年的仇。” 把人哄好,箫誉让春杏摆饭。 一样的依照惯例,不留丫鬟在旁边伺候,就他们两个人清清静静的吃饭。 箫誉给苏落盛汤,问苏落:“他当时要走的方子,是什么方子?哪种酒?” 苏落摇头,“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太小了,又让吓得不轻,回去还高烧了好几天,很多事都不知道。” “那你还记得,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母亲手里有方子吗?”箫誉换个角度问。 苏落还是摇头,“也不知道。” 也是。 那时候苏落才六岁。 六岁的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呢。 后来又让吓成那样。 箫誉干脆也不再多问,反正一会儿把人抓了,言行逼供一审,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吃过饭,箫誉立刻传了平安去办这件事。 平安不知道箫誉好端端的要去找人家一个江南小老板的茬做什么,但是隐约也猜到和今天府里的反常有关。 苏落早早从酒厂回家,玉珠又急急忙忙的着人去喊箫誉回家。 箫誉回来俩人又在屋里呆了那么久,而远离春杏和玉珠明显的心神不宁。 没多问,平安领命执行。 黄宗和的酒厂虽然建在京郊,但他平时住是住在城西铜钱大街一处两进两出的宽绰院子里。 他是真不亏待自己。 在京都新置办的院子,院子里小厮随从,丫鬟婆子应有尽有,就连陪睡的姑娘都有七八个。 平安将这宅子里里外外摸了个透底,朝停在这宅子门口轿辇里的箫誉回禀。 箫誉温声问苏落,“怎么样,是想要亲自进去抓他?还是在这里等着?” 苏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更何况,有能报仇的机会,她当然是想要亲自动手,“我想亲自抓他。” “平安,安排!” 平安得令,转身离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平安将苏落和箫誉迎进了黄宗和的宅子。 虽然是箫誉抱着苏落,从外面直接飞檐走壁,一路嗖嗖嗖的直奔黄宗和的正房,可因着平安处理的干净,这飞檐走壁硬是走出了一马平川的架势。 箫誉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人家黄宗和的屋顶摁着苏落亲了一会儿,才松开人,抱着人下地。 把苏落松开,箫誉抱臂扬着下巴点了一下正房的大门,“去,一脚踹开它。” 苏落感觉自己活像是仗了人势的狗子,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儿,朝着黄宗和的大门就走过去。 砰! 苏落这辈子没用脚这么用力的踹过什么,这一脚踹过去,踹的大拇指都疼。 不过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黄宗和的大门被他一脚踹开。 屋里,已经睡下的黄宗和一个激灵惊醒。 “谁?” 他一声谁问出,还不且外面有反应,他自己先颤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叫。 原因无他。 今儿晚上伺候他睡觉的三个姑娘,原本应该和他一起睡在床榻上的,现在他人还在床榻上,但是那三个姑娘却齐刷刷一排,并排躺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黄宗和惊慌下地,苏落从外面进来。 一眼看到苏落,黄宗和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你怎么来了!” 问完,后知后觉顿了一下,又改口,“王妃这是什么意思?王妃是怕草民的酒厂影响了王妃的神医,所以就” 平安没让黄宗和把话说完。 直接上前一步,一把捏住了黄宗和的膀子,把人一拽,一扯,直接两只胳膊朝后拧住。 苏落上前,啪的一巴掌甩到黄宗和脸上去。 “你还记得我,是不是?”苏落站在黄宗和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底全是恨意。 黄宗和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目光闪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苏落道。 她伸手捏了黄宗和的下巴,迫使黄宗和抬眼看她。 “你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不仅知道,甚至还挑衅一样专门找到我门上去,想要做什么?” 黄宗和一眼看到苏落背后,从门口晃悠进来的箫誉。 立刻就道:“南淮王,这个婊子不干净,她早就不干净了,她” 平安一把拧了一下黄宗和的胳膊,他声音顿时变成一声惨叫。 苏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挑了一下眉梢,苏落凶狠的瞪着黄宗和。 “合着,你是打算来威胁我呢,故意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想起以前的事,先要用以前的事当做威胁,逼我配合你做什么事,不然你就要把以前的事告诉王爷,是吗?是这个打算吗?” 黄宗和让平安拧的两个膀子疼的直抽冷气,也不敢炸刺儿,乖顺点头,“是,是。” 箫誉扯了一张屋里的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 “那你想要威胁本王的王妃为你做什么呢?” 黄宗和难以置信的看着箫誉。 这还是个男人吗? 看样子,箫誉是已经知道了苏落的经历?怎么不仅没有动怒将苏落撵出府,反而带着苏落找到他门上了? 绿帽子戴傻了? 第194章 小命 苏落一脚朝黄宗和小腹以下的位置踹了过去。 她力气没有多大,但是架不住那个位置敏感,黄宗和让她踹的身子一弓,嗷的一声惨叫,下意识就要往下抱住自己、 但是被平安死死拽着两条胳膊,身子只稍稍往下一点便又被拽直回去。 小腹以下的疼扯得人撕心裂肺的,冷汗瞬间爬满全身,额头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淌落。 苏落站在他对面,当年让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如今是气势十足的王妃,朝他怒吼,“说,想要威胁我什么?” 黄宗和眼见当下这个情形他不是硬抗就能扛过去的,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麻溜的招了,“我想要你手里的酒方子。” 苏落就道:“当年你利用我,强取豪夺我娘手里的方子,怎么还想一口饭吃二十年啊,如今又要利用我,再想强取豪夺这方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黄宗和立刻点头,“对,对,王妃说得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猪油闷了心” 平安狠狠一拧黄宗和的胳膊,让他这油嘴滑舌的声音停下。 箫誉坐在椅子上,朝黄宗和道:“谁让你来京都开酒厂的?” 黄宗和眼珠一转,“这不是我想要在” 没等黄宗和说完,平安一手扯了他的胳膊,一手拽了他的头发,直接他脑袋往床架上撞过去。 力道之大,震得整张实木床榻都在抖。 箫誉淡淡的笑:“别和本王玩花样,本王撒过得谎比你尿过得尿都多,老实点交待,你自己也少吃些苦头,当然,你要是想要试一试是本王的花样多还是你自己的骨头硬,本王也愿意奉陪。” 箫誉说话的时候,苏落身子侧开,让箫誉好完完全全看着黄宗和。 她则看着箫誉。 箫誉这种时候,带着一股特殊的帅气,又痞又帅。 等箫誉说完,苏落给自己报仇,甩手一巴掌打了黄宗和脸上,“说。” 苏落一巴掌打的没有多疼,但是平安扯着他脑袋将他撞到床架上那一下,差点把他撞得送上西天。 现在还有点眼花耳鸣,心有余悸。 “是,是镇宁侯府的世子爷让我开的酒厂。” 箫誉立刻冷笑,“陈珩?” 黄宗和点头。 箫誉道:“他和你说,他是镇宁侯府的世子爷?” 黄宗和: 这还用得着他和我说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箫誉扬了一下眉毛,“他可能没脸告诉你,现在没有镇宁侯府了。只有镇宁伯府,连她母亲都在几天前被午门问斩了,尸体都被送到南国给人家驮棺去了。你和他合作?真有眼光。” 黄宗和: 您堂堂王爷,有必要和我这样阴阳怪气吗? 箫誉:我乐意。 “陈珩知道你以前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箫誉问道、 黄宗和摇头,“不,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那他为什么找你?”箫誉道。 黄宗和道:“他只是让人去江南请我,让我在京都开一个酒厂,至于别的他没说,这开酒厂用的本钱,全部都是他出,将来酒厂盈利,我和他三七分,我三,他七。 这等于是空手套白狼,还能和镇宁侯府,不是,镇宁伯府搭上关系,我当然愿意。 至于开酒厂要做什么,他还没说。” 箫誉道:“现在呢,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两条,第一条,你和我合作,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但是他和你说完,你立刻就要告知我。 第二条,我现在就闹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今儿夜里被我找过,你说,陈珩还会相信你吗?” 黄宗和: 你管这叫两条路? 我有的选吗? 选了有什么区别吗? “王爷就不怕我嚷出去王妃的事?”好死不死,黄宗和壮着最后一点胆子道。 箫誉笑道:“怕啊,所以,你若是嚷出去,我只能让你和你的全家尝一尝后果了,西天最近可能三缺一,我送你去好不好?” 说完,箫誉起身,“平安。” 平安正要松手,箫誉又道:“哦,对了,有件正事忘了,我问你,几年前,你绑架本王的王妃,向她母亲勒索酿酒的方子,究竟是谁告诉你,本王的岳母手里有酿酒的方子的呢?人家开的明明是药堂。” 黄宗和道:“是,是当时的乾州知府。” “当时的乾州知府?谁?” “胡力越。” 箫誉一扬眉梢。 胡力越? 当今皇后的亲弟弟? 是了,胡力越的确是在乾州做过一年的知府。 就任职一年,没想到这一年的任职就能和他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箫誉捻着指腹,道:“他是如何知道我岳母手里有酿酒方子的?” 黄宗和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就是他和我说,说乾州苏家药堂的娘子手里有一张绝世好方子,我若是能得了来,必定能把酒水做到江南第一。 那个方子是真的好,我们春酌堂的生意,就是靠着那张方子不断扩张做大的。” “胡力越得到的好处呢?” “他五五分成。”黄宗和道。 难怪。 这几年陈珩父子俩和皇帝狼狈为奸,垄断全国医药,使得镇宁伯府的地位在八大家中遥遥领先。 在镇宁伯府的打压下,其他世家日子过得都一般,唯有皇后,始终能保持一个游刃有余。 他之前只当是皇后娘家早些年的积蓄丰厚。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一桩受益。 春酌堂的酒水在江南那是销量最好的,基本上垄断了长江以南的全部酒水生意,这份收入,可不比镇宁伯府逊色、 难怪皇后那么稳得住。 “你们是如何分账?你直接给他现银?还是将利润转存到票行他的名下?”箫誉问道。 黄宗和就道:“每个月初一,我们当面清算。” 箫誉顿时笑起来。 巧了不是。明儿就是初一。 “好。明儿你们定了在哪清算,提前告知本王一声,本王过去凑个热闹,你这条小狗命呢,本王先留着,且看你表现,若是表现得好,本王就晚几天送你去西天,若是表现的不好,本王就早几天送你,连带你的家人。” 第195章 怀孕 “没要了他的狗命,生气吗?” 从黄宗和家出来,上了马车,箫誉把苏落往腿上一抱,问她。 苏落摇头,手臂攀着箫誉的脖子,人靠在箫誉身上,“我又不是不明白你的用意,生什么气。” “真乖。”箫誉捏她的脸蛋,“回去奖励你吃好东西。” 苏落顿时脸颊通红,拳头一捏,在箫誉胸前锤打,被箫誉一把抓住,“真舍得打?” 苏落抿唇,眼底带着一层雾,“舍不得、” 箫誉亲她的嘴唇,“真会说话,我们落落这么聪明,来,猜一猜陈珩这波骚操作是想要做什么。” 苏落靠着箫誉,“他要么想要搅合黄了我们和南国的订单,让我们到时候交不出货,赔偿南国三倍银两,要么就是想要抢了我们的方子,同时搅合了我们的订单,我们交不出货,他那边补上,一里一外的坑我们。” 顿了一下,苏落道:“陈珩心思毒辣,他想做的事,从来都是既要又要,咱们得好好防着他。” 这话箫誉爱听。 听得心满意足。 不好意思继续在背后骂陈珩,显得自己很没品,箫誉压着快要压不住的嘴角,朝苏落道:“岳母手里怎么这么多张酒方子啊,随随便便一个,就能做出江南第一的酒水来。 你这,拿出一张就能把南国人唬的一愣一愣的,更不要说那个蒸馏酒,岳母到底怎么想到这样的好法子,竟然能搞出蒸馏酒那么烈的酒。” 半盏就把皇上喝的醉的一塌糊涂,当众出丑。 苏落摇头,“我也知道,反正,从我记事起,我就记得,母亲手里有很多酿酒的方子,父亲手里有不少行医治病的方子,对了。” “嗯?” “上次陈五不是说,当时镇宁伯从乾州离开,是带走一只我家的匣子吗?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我家,说实在的,要说珍贵,肯定没有什么物件能是入得了镇宁伯的眼,但是那些方子是无价之宝。 只是,如果匣子里装的真是方子的话,这次南国使臣来,镇宁伯怎么也该用那方子来为自己争取一把。 可他什么都没做。 可见那匣子里装的不是方子,能是什么呢,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家有啥值钱的或者特别的,可记忆力,爹爹和娘亲从来没有交代过什么啊。” 箫誉箍着苏落的腰肢,把人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别想了,我想办法让人找找,镇宁伯府最近乱,应该能找出机会的。” “好。” 夜深人静,马车辘辘走在鼓楼大街。 白日里喧闹的街道此时静谧祥和。 马车快要走出鼓楼大街拐向长公主府的时候,箫誉忽然捏了苏落耳垂,“想不想看烟花?” 苏落眼底骤然一亮。 今儿狠狠哭过一场,尽管后来被箫誉哄好了,现在心绪也不郁结了,可眼睛到底还是肿着,不过遮不住眼底的光亮。 箫誉亲吻她的眼睛,“带你放烟花去。” 说完,打起帘子朝平安道:“去庄子上。” 平安应诺,吩咐车夫。 早就到了宵禁的时候,城门早就落锁,但是再大的锁也锁不住堂堂南淮王。 特权的时代,亘古不变。 璀璨的烟花在夜空天幕里璀璨绽放,苏落被箫誉抱着,两人躺在庄子上的屋顶上。 繁星与烟花交错,两人吻的难舍难分。 有人有情人黏黏糊糊,就有人心头生恨。 顾瑶趴在盥洗室的木盆前,吐得昏天黑地。 从朝花节那天之后,她就总是在吐,之前顾瑶只当自己是伤心绝望透顶,情绪被牵扯,才会恶心到要吐。 可陈珩的母亲已经被问斩好几日了,镇宁伯府最近鸡飞狗跳没有一天的消停日子,她觉得自己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可还是在吐。 没完没了,吐得连觉都睡不好。 今儿一天,顾瑶连颗米都没碰,还是她的贴身乳娘见她吐得实在不像话,疑惑的问了一句是不是怀孕了。 顾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陈珩那狗东西,每次和她做完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让人给她准备避子汤。 怎么可能怀孕呢。 可不是怀孕的话,哪有一个好好的人会吐成这个样子。 唯恐顾瑶身体出了什么差错,贴身乳娘便传了大夫来瞧。 今儿一整天,府里都在忙着镇宁伯的事,根本无人顾及他们这里,大夫是顾瑶的乳娘从外面请的。 大夫只是把脉便一口笃定,怀孕了,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个结果几乎让顾瑶当场崩溃。 她怎么可能怀孕! 陈珩她怎么配! 送走大夫,顾瑶连犹豫都没有犹豫,让乳娘给她准备了落胎汤。 她不要这个孩子。 虽说孩子是无辜的,但是有了孩子,就有了太多的牵绊,她可能就是自私,她不想要这些牵绊。 她要和陈珩和离。 她堂堂顾大将军的嫡女,想要什么男人没有,何必要在陈珩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之前是她眼瞎,现在她睁开眼了。 再说,连姑母都死了,她还留在这府里做什么。 白天府里人多眼杂,不方便,乳娘便将这落胎汤留到了晚上煎熬。 浓浓的一大碗端到顾瑶面前,乳娘不安的再次确定,“小姐当真要喝?这落胎汤对身体伤害不小,若是一个不慎,就怕日后难以再有身孕。” “儿女子嗣都是命,我连当下都活不好,还想什么以后有没有身孕。” 接过那碗落胎汤,顾瑶仰头就喝。 砰! 一碗汤药刚刚送到嘴边,忽然她手腕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手腕麻疼一瞬间,没拿稳手里的药碗。 一碗汤药,连药带碗,全都扣翻在地。 “你要做什么!你要把我的孩子打掉!” 陈珩铁青着脸,怒不可遏的从外面进来,刚刚击中顾瑶手腕的,便是陈珩甩出来的一颗玉珠。 陈珩怒不可遏看着地上的黑汤药,“你是铁石心肠吗?家里才闹出这些乱子,你好歹也是我母亲的亲侄女,叫她一声亲姑姑,她尸骨未寒,你却要打掉我的孩子?你没有心吗?这些年,我母亲白白疼你了吗?” 第196章 没错 顾瑶面无表情抬眼看陈珩。 那眼神疏离又冷淡,让陈珩一瞬间想到苏落。 皱了眉,陈珩厌恶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配。” 顾瑶竟然一瞬间听懂了陈珩这句不配是什么意思,她冷笑,“我连眼神都不配和苏落一样,又怎么配怀了世子爷的孩子呢。 世子爷心里既然只有苏落,又何必勉强我这样那样。 这孩子留着做什么呢?留着将来出生了让世子爷厌恶他吗?何必呢,彼此放过不好吗?” 陈珩脸色难看,“彼此放过?我放过你,你当初放过我了吗?你想尽办法的撵走了苏落,想尽办法的嫁给我,你如意了,谁又想过我!” 顾瑶冷笑,“世子爷到现在都觉得,撵走苏落的人是我?” 陈珩道:“不是你还能有谁,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顾瑶这一瞬竟然有些同情陈珩,但又忍不住带着报复的快意,道:“撵走苏落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母亲,是世子爷你。 从头到尾,苏落心里都只有你,她在镇宁侯府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你。 如果她用尽了全部的努力去讨好你,却一无所获,你觉得她还会坚持吗? 我和母亲是欺负了她,可若是你护着她,我们欺负的成吗?再或者,你若是心疼她,但凡给她一点反馈,她还舍得走吗? 她在镇宁侯府的时候,感受不到温暖,感受不到关心,感受不到希望,所以才会走。 到现在,你竟然还觉得,是我撵走了她? 我撵走的是她的人,但你撵走的,是她的心。 如果不是这样,心死了,心冷了,感情成了一文不值的灰,她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和南淮王如胶似漆呢? 南淮王会纵容她心里还有你? 南淮王对她早就一见钟情,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和你抢人?那是因为人家不稀罕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 后来又为什么下手了? 那是因为南淮王确定了,苏落心里没有你了。 她心里怎么没有你的?难道单凭我和母亲做的那些事,就能让她心里没有你? 棒打鸳鸯,永远都只能让鸳鸯更加惺惺相惜。 撵走她的,是你。 现在你和我玩什么深情把戏?我呸! 你配吗?” 啪! 陈珩扬手,一耳光摔倒顾瑶脸上,“住口!” 顾瑶被打的脑袋一偏,嘴角渗出血迹,她抬手一抹嘴角的血,看着陈珩笑,“恼羞成怒吗?你全部的本事,就是打女人吗? 你们镇宁侯府不是很厉害吗? 怎么? 被南淮王三两下的就从侯府被贬为伯府了,侯府的世子爷也成了伯府的世子爷,你干不过箫誉,回来打我撒气吗? 既然这么厌恶我,你还睡我做什么? 第一次能说是我给你下药了,第二次能说是你喝多了酒把我认错了,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呢?你清清醒醒的睡了我,算是什么? 陈珩! 你就是个卑鄙的小人! 苏落在镇宁侯府的时候,她对你有多好你别说自己不知道,我都知道,我唯恐比不过她,唯恐你心里只有她,我惴惴不安了多久,可事实上呢,她对你那么好,你却对她视而不见。 我为什么要害苏落要把她撵出府? 如果从最一开始你就心里有她,你就这样情深义重,难道我疯了我堂堂将军府的嫡女要和别人来抢男人? 是你,是你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喜她,是你,是你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我才配得上镇宁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 你一个人害了两个女人。 不过苏落命好,她遇到了南淮王,现在过得蜜里调油。 我自讨苦吃,自己上赶着要嫁给你也怪不找谁,我认命。 以前我恨苏落,可我现在不恨了,我只恨自己眼瞎,看不透你这个伪君子!” 顾瑶将心里憋了几个月的话全都一口气倒出来,狗血淋头的骂陈珩。 陈珩从未让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骂的这样毫不留情,将他心底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些话,全都翻到明面上来。 发烂的,发臭的,无法见人的,现在都被翻出,落在众目睽睽之下。 陈珩怎么能经得住这样的刺激。 眼睛瞬间喷上怒火,一步上前,伸手朝着顾瑶脖子就掐过去。 “贱人!闭嘴!胡说八道什么!我心里从头到尾装着的都是苏落,我始终如一的爱她,是你们把她撵出去了府里,是她水性杨花勾引箫誉,是她对不起我! 我陈珩从来没有辜负她。 都是你们,是她的错! 我掐死你,掐死你!” 陈珩咬牙切齿的怒吼,发狠的往死里掐顾瑶。 顾瑶的乳母眼见如此,唯恐顾瑶真被他掐死,赶紧上前拉扯陈珩。 “世子爷,世子爷住手啊,世子爷快松手,要出人命了,世子爷,您就算是不看小姐的面子,也看看将军的面子,世子爷,老奴求你了。” 顾瑶的贴身乳母凄厉的哭喊,奋力往开推陈珩,然而陈珩习武之人的力气,岂是她能推得动的。 不过金宝立在一侧,终究是怕闹出大乱子无法收拾。 顾瑶的爹是顾大将军。 死了一个夫人已经很难向顾大将军解释交代了。 如果顾瑶再出事 金宝打了个激灵,连忙上前,“爷,爷冷静点,顾大将军那里您怎么交代,爷!” 金宝眼见陈珩魔怔了一般,扬着声音一声吼,干脆直接上手,将陈珩的手指从顾瑶的脖子上掰开。 “夫人快躲一躲。” 无法一时间将陈珩立刻带走,唯恐发生意外,金宝只能朝顾瑶道。 顾瑶让掐的险些断气,脸蛋和嘴唇都紫了,白皙的脖子上,手印子那样明显。 顾瑶咳了几声,被贴身乳娘带走。 等顾瑶一走,金宝朝陈珩道:“爷,她若是死了。咱们如何同顾大将军交待啊,再大的怒火,爷也要顾全大局。” 陈珩抬手,一拳砸在旁边的花架上。 砰。 那花架顿时被打的站不稳,连花盆带架子,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陈珩气的全身发颤,“她竟敢,她竟敢说是我的错!我有什么错!” 第197章 设备 “他除了会打女人,还会干什么!我怎么就那么眼瞎,还当他是个好的,费尽心思的撵走苏落我嫁进来,我真是疯了我嫁给他!” 从正房出来,顾瑶去了贴身乳母住的院子,一进门便抱着自己的乳娘嚎啕大哭。 乳娘心疼顾瑶,也跟着哭。 “但凡老爷和夫人在京都住,他也不敢如此嚣张啊,可恨珍妃娘娘在宫里不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形,二爷被关了刑部,到现在还没有被救出来,老爷和夫人在便将,远水解不了近火,他才肆无忌惮。” 顾瑶一抹脸上的泪,“咱们今儿晚上就走,连夜就走,我们去找爹爹和娘亲。” “好,好,老奴带着小姐走,咱们这就走,老奴去叫人,去收拾,小姐莫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自己吃罪。” 顾瑶点头,“乳娘放心,我没事,他不配我伤心,我不哭了,我收拾一下,你快去准备。” 顾瑶话音才落,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院里丫鬟惊慌大叫间,只听得门口咔嚓一声。 顾瑶一愣。 乳娘拔脚就朝门口跑,然而她奋力往开拉门,却只能听到咣当咣当的声音,门却打不开。 门被朝外锁了。 顾瑶瞬间怒火中烧,被陈珩掐都没有这样生气,她气的浑身发抖,“好大的胆子,你们要做什么!” 外面有小厮道:“奉世子爷的命,世子夫人怀孕初期,需要静养安胎,最近咱们府里事多,世子爷唯恐惊扰了世子夫人的胎气,特令奴才保护世子夫人,不让世子夫人被府中杂事干扰。” “陈珩,你王八蛋!”顾瑶抄起手边的杯盏,冲着大门便砸了过去,“你竟然敢把我关起来,我爹知道了,宰了你!放我出去,陈珩,你活腻歪了是吗!” 然而外面没有一个人理她。 乳娘着实没料到陈珩能手段下作到这般地步,懊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小姐说要嫁给陈珩,她怎么就没有好好替小姐把把关,若是当时她擦亮了眼 苍天啊! 他们家老爷带兵打仗,风里来雨里去,日日过得都是脑袋拴在裤腰上的日子。 难道就为了守卫京都的这群王八蛋吗! 乳娘整个人从门板上缓缓滑落,最终靠着门板跌坐在地,泪流满面。 自从那夜收拾了黄宗和之后,苏落休息了两日便继续每日前往酒厂。 黄宗和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陈珩还没有给他下一步的任务。 这一日,苏落刚刚从酿酒间出来,听得外面两个洒扫院子的下人议论。 “听说真定那边来了一个做酿酒设备的大生意人,那设备可好了,在真定连着展示了三天,吸引了附近好多大大小小的酿酒厂过去参观,说是用那套设备酿出来的酒,都能自带一股陈香味道,不用酒酿就能出来久酿的味道,大大节约了成本。” “那么神奇?酿酒酿酒,重点不就是酿么?酒都是越酿越醇香,他缩短时间,还能出来一样的东西?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这我还能骗你不成,当真是如此,在真定都传遍了,估计很快就能传到咱们这里来,我也是听我老丈人说的,他家在真定住,昨天来给我家送我闺女爱吃的糖包子,这还能有假。” 他俩正说着,春杏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苏落跟前,“王妃,赵老板求见。” 找老板? 苏落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想起,找老板是真定丰宁酒楼的东家,当初她去丰宁酒楼卖卤下水,人家找老板正好攒酒局。 若是没有赵老板,她也没机会认识那个酒馆老板,后面可能也就不会和长公主遇上。 都是缘分。 苏落忙道:“快请进来。” 赵老板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和那小酒馆老板一起来的。 曾经苏落求着人家做生意,现如今,身份转变,他们两个一进门便给苏落请安。 苏落没什么架子,更不会拿王妃的乔,让春杏招待着上茶上点心,笑着问道:“两位怎么的空来了,可是卤下水出了什么问题?” 明明已经是高贵的南淮王妃了。 可开口说卤下水,依旧说的那么坦然。 这让赵老板和小酒馆的老板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拘禁散去,变得自在了许多。 苏落还是那个苏落。 尽管从买卤下水的小姑娘变成了南淮王妃,可人还是那个人。 赵老板笑道:“王妃的卤下水味道绝好,如今丰宁酒楼每日都要定足足五桶,基本成了我们酒楼的招牌菜了。” 小酒馆的老板也跟着笑,“我们酒馆就更不必说了,喝酒岂能没有一盘卤下水,没有卤下水的酒是不完整的酒、” 说笑两句,气氛更加融洽。 丰宁酒楼的赵老板抿了一口茶,道:“我们今儿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现在真定大火的那套酿酒设备。” 刚刚才听人谈论了这酿酒设备,现在就自己要面对了。 苏落笑道:“我听人跟说了,这酿酒设备出来的酒水,能在短时间里喝出醇香的味道,是真的?” 赵老板就道:“从常理来看,这是天方夜谭,酿酒讲究的就是一个酿字,越是酿的时间长,这酒的口感就越是醇厚,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就出来醇厚口感的酒水。 可那设备酿造出来的酒水我们都品尝过,的确是和陈年酒香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一些劣质酒水更胜一筹。 我们酿造一坛子酒,最次也要一个月再开封 可他三天就成。 他在真定展示了三天,这三天,全过程公开酿造,三天之后,在大家的监督下开封,所有到场的人都能分上半碗品尝。 我们都喝过那酒,的确是和陈酿没有太大区别。 我俩觉得这事儿离谱,可又说不上来怎么个不对,知道王妃擅长酿酒,所以特意登门求王妃帮忙给看一看,这设备单到底靠谱不靠谱,若是靠谱,我们就进货,若是不靠谱,我们就报官抓他。” 苏落抿唇略想了片刻,“我的确是没有听说过世上有这种投机取巧的东西,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先去看一下那个设备再做定论。” 第198章 奇特 送走了赵老板和小酒馆老板,苏落让春杏去将黄宗和叫来。 “王妃,您有什么吩咐?”自从那日被狠狠收拾了一顿,黄宗和见了苏落始终恭恭敬敬连多一眼都不敢看。 苏落抿了一口茶,道:“真定现在火热的那套酿酒设备,黄老板听说了吗?” 黄宗和立在当地,赔笑道:“听说了,今儿一早听说的,据说那设备极其神奇,三天出来的酒水,味道和三个月的相差无几。” “黄老板怎么看?”夏青青问。 黄宗和道:“这个,不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就有这般能工巧匠能做出这样的神奇东西呢。” “是吗?”夏青青挑眉看他。 黄宗和垂头,“这个,真的不好说。” “这东西,与你们无关?”夏青青问。 黄宗和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夏青青的意思,立刻摇头,“王妃,这个和镇宁伯府世子爷有没有关系我不敢保证,但是我能保证,目前而言,与我绝对没有关系。” “如果让我发现你用这种伎俩去诈钱酿酒商户的钱,你考虑一下后果,我们家王爷向来杀人不眨眼。”苏落淡淡的道。 黄宗和立刻道:“王妃放心,草民绝对不干这事儿,并且如果草民发现有谁做着丧尽天良的事,草民一定第一时间回禀王妃。” 等黄宗和一走,苏落眼见天色尚早,便让玉珠备车,直奔真定。 上次去真定,还是从镇宁侯府带着发烧的苏子慕离开。 不过数月,物是人非。 镇宁侯府都没了,现在有的只是镇宁伯府。 一路瞧着沿途的风光,苏落感慨世事无常,更觉得自己此时幸福和幸运。 真定。 苏落抵达的时候正是半下午,街上人头攒动,所谈之事,十有八九说的全都是最新出现在真定街头的这个神奇的酿酒设备。 马车一路辘辘前行,车夫直接将苏落带到那酿酒设备跟前。 苏落去酒厂的时候穿着便于干活的粗布衣裙,此时下了马车,谁也不知她的身份,她混在人群里,听着耳边的议论声,观察那三台设备。 “我们家这个设备,大家随便看随便摸随便问,想要问什么都行,咱们都给您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之前我就说过,在下鲁十四,是鲁班的第二十九代传人,我们祖师爷耗尽了心血研究出这利国利民的酿酒设备,为的就是造福百姓,让大家都能喝的上喝得起味道醇厚的酒水。 我们呢,也不说要赚大家多少钱,我再强调一遍,我们这套设备,一共三个,价格是三百两纹银,三百五十两银票。 这个价格,各位老板都能拿得出手,您花钱买咱这设备,一时花钱,一世享受,绝对的一本万利,这设备,只要您是从我这里买的,我给您签单据,留下我的姓名住址,五年之内出现质量问题,我给您换新的。 五年之后出现质量问题,我给您修。 只要我活着,咱这设备,我终生都管。 您要是怕找不到我,这样,大家可以记一下我们住址,大家打听打听,我们家在曲阜能占曲阜三条街,您随便问,鲁十四是谁,在哪住,三岁孩童,六十阿婆,全都知道。 咱们这设备已经给大家展示了三天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大家若是感兴趣的,就抓紧下单,先交定金,等设备到了之后,再交齐剩下的钱。 要定的,大家这边排队,我们今天晚上就走了。” 苏落绕着那设备看了一圈。 三台设备,第一台是个粉碎器,能粉碎谷子或者水果的果肉,方便酿造谷物酒水和果酒时加快发酵速度。 这个的确是很方便。 第二台,看上去像是个封口器,机器封口,比人工封口更加严实,也能让酒水得到充分的发酵。 第三台苏落没看出来是什么门道,笑着朝站在设备旁边的小伙计道:“这个用来做什么?” 那小伙计笑道:“姑娘一看就是行家,这算是问道点子上了,咱们这三台设备,前两台,只能说是加速酒水酿造,让酿造过程更加方便省力,但是真正让咱们这酒水能保证三天出成品的,是咱们这第三台设备。 这台设备带有绝好的保温层,发酵加速层,以及香气补充层,经过这台设备的加工,咱们的酒水才能酿造出三天成三月的绝佳味道。” 苏落挑眉,“酒坛子都封好了,如何香气补充呢?” 那小伙计笑道:“这是咱们祖师爷留下的特殊工艺,具体的咱们也不方便多透露,毕竟咱们卖的其实就是个技术。 质量您绝对放心,咱们之前当众酿过酒水,大家亲眼目睹了我们的制作过程,最终三天出来的味道,的确是绝佳。 而且设备咱们只收定金一百两,余下的等到设备给您送到,等您成功酿出第一批酒水,咱们再收尾款。” 小伙计这里不肯再透漏更多的工艺问题,苏落自己围着那三台设备看了半天没看出它特殊之处。 鲁班乃大师,她是知道的。 能工巧匠,总能别出心裁的做出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可再意想不到,这酿酒就好比吃饭,你的一口一口的吃,才能把肚子吃饱了,不能说发明个什么东西,吃一口饭就能顶得上吃一碗饭。 如果说那一口饭的原料是不同的,那一口能饱腹感能抵得过那一碗的饱腹感,也算一回事,可偏偏这酒水酿造,用的酿造原料都是普通的原料。 这不就等于吃饭的时候,饭是一样的一饭,别人一口一口吃,吃一碗,饱了,你在嘴里加了个东西,那口饭经过了一下那个东西,就顶得上一碗了? 再手艺精巧,也不该是投机取巧。 “看的如何?” 苏落正想的出神,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箫誉的声音好听,哪怕两人都成亲了,也耳鬓厮磨过了,这声音猛地从背后传来,苏落还是会不由得心口一缩,脸颊发烫。 她回头,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箫誉。 “你怎么来了?” 第199章 恃宠 人群里,箫誉牵了苏落的手,“我办完事去酒厂接你,本来打算带你去吃好吃的,结果他们说你来了真定。” 箫誉一边说话,一边手指不老实的剐蹭自己小王妃的手心。 苏落让他剐蹭的只觉得身上麻麻的,痴怨的瞪他一眼,“别闹。” 箫誉笑的发坏,“我闹什么了?” 苏落不理他。 箫誉偏头就在人耳垂上咬了一下。 大庭广众! 苏落顿时让他这大胆的动作吓得汗毛都站起来了。 箫誉笑着把人拉出人群,“我想你了。” 苏落简直无语,咬牙切齿在箫誉跟前低低的道:“昨天折腾到快天亮,行行好,我快让你拆了,今天不行。” 箫誉笑的像个痞子。 “我说什么了,你就说不行,你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我说想你了,是想带你去吃好吃的了,你想的是什么,和我说说?什么今儿不行了昨儿散架了的,我怎么不明白呢?” 你不明白个鬼! 苏落抬手在箫誉胳膊上拧了一把,“闭嘴!” “遵命。” 箫誉朝着苏落作揖,“娘子,带你去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让你心心念念的从京都追到真定来,不好吃我可不干。”苏落拿乔撒娇。 箫誉受用的很,把人往怀里一带,“包你满意。” 车夫牵着马车在后面慢慢的走,箫誉牵着苏落在前面缓缓的行,两人一路直奔丰宁酒楼。 丰宁酒楼的赵老板远远就瞧见这俩人,只觉得像,还没敢认,等人走到跟前的时候,立刻迎上去,箫誉穿着便衣,苏落更是一身粗布衣袍,他没问王爷王妃,只是作揖将人往酒楼里迎,“苏老板是住宿还是吃饭?” 箫誉替苏老板开口,“吃饭,平安那里有点食材,您看着让人加工一下给我们送上来就行。” 赵老板立刻应好,亲自把人送上二楼最好的包间。 好家伙!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在这酒楼的包间里陪他们喝酒给苏落拉生意的小伙子竟然是南淮王呢! 南淮王当时还给他们酒楼送过下水呢,还是他指挥着让南淮王把下水从马车上提下来送进后厨 这位王爷在苏落面前,真是一点点架子都没有啊。 赵老板把人安顿进去之后便从平安那里接了箫誉说的食材,又吩咐小伙计将酒楼卖的好的几道凉盘送进去,其中一道便是苏落的卤味。 包间里。 等人都走了,箫誉先把人抱了腿上里里外外亲了个够本,才恩赦一样把人放在旁边椅子上,指腹抹掉苏落嘴角的痕迹,箫誉问她,“不是说昨天快要散架了吗?刚刚谁哼哼的那么好听?” 苏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刚刚被亲的眼底带着一层雾气蒙蒙,情态尚未褪去,此时含嗔带怪瞪箫誉一眼,眼角眉梢全是春情,看得人心猿意马。 在这里是不可能真的做什么,箫誉不想给自己找罪受,岔开话题,“那设备,你看的如何?” 苏落道:“我只能说,八成可能是有问题的,这世上就不存在投机取巧的东西,就算是存在,也一定是最终会败露。 他这设备,号称三天能出三个月口味的酒水,这种程度的揠苗助长,不符合常理。 但是不少人都喝过那设备酿出来的酒,大家都是味道的证人,而且我也看了那设备,没有什么做猫腻的机关,搞不明白。” 箫誉道:“没事,先吃点饭,吃饱了喝足了,没准儿一会儿就想到了。” 箫誉给苏落带来的,是黄鳝。 底下的人孝敬他的,特别新鲜肥美的两大条,还是最为出名的血鳝。 厨房给做了鼎鼎出名的响油黄鳝。 鳝鱼切成小段后,放入佐料,大火爆炒,颜色偏深红,油润而不腻,新鲜可口。 鳝丝上桌后盘中油还在辟叭作响。 苏落别说吃了,见都是头一次见这么神奇的菜,当菜端上来的时候,她眼睛都看直了。 箫誉觉得她可爱的不行,亲自夹了一筷子,吹凉了给她送到嘴边喂她吃,“尝尝,我特意带来的。” 苏落就着箫誉的筷子咬了。 鳝肉鲜美,香味浓郁,裹着酱汁,满口爆香。 苏落吃的满嘴香,含混不清的道:“真好吃。” 箫誉嗯了一声,“你相公专门给你带来的。” 苏落知道这人要什么,撅着油乎乎的嘴,啪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恶不恶心,擦嘴了吗就往我脸上亲。”话说的嫌弃,但丝毫不影响箫誉给苏落盛汤夹菜的速度,“多吃点,母亲昨天还说你太瘦。” “这鳝鱼你都带来了?这么好吃,也该留府里点让母亲也尝尝。” 苏落头一次吃响油鳝丝,只觉得美味的不行,半天只吃这一个菜。 箫誉笑道:“一共得了四条,原本都提回去准备晚上一起吃的,哪知道你跑的这么快,都来真定了,我留了两条在府里给母亲吃,带了两条过来给你解馋,不过,就母亲那么疼你,知道这血鳝难得又是极好的补身体的东西,必定是舍不得吃要给你留着。” 苏落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不论是长公主还是箫誉,对她,对苏子慕,甚至对小竹子,都太好了。 “等我回去给母亲做点心吃,我上次做的点心母亲就喜欢吃。” “也不见你给我做。”箫誉佯装生气,“人家刑部尚书,每天在衙门都能吃上家里送去的饭菜,都是他夫人亲自下厨做的,我可怜兮兮没人给我送,有时候蹭吃蹭喝,有时候被人问起来了,我好面子,还要把平安从酒楼买来的饭菜说成是你做的,你说说我,多不容易,小白眼狼,不知道给夫君送点饭。” 箫誉虽然是开玩笑。 可苏落听得心中一涩。 以前在镇宁侯府的时候,她为了讨好府里的人,为了讨好陈珩,总是挖空心思的做各种各样的吃食。 箫誉对她这么好。 她反倒是没给箫誉做多少次。 她是恃宠而骄了吗? 是挺没良心的,等回京之后,也要给箫誉送饭。 而且 等等! 苏落忽然吃饭的动作一顿,转头瞪圆了眼睛看向箫誉,“我好像知道那设备问题在哪里了。” 第200章 砍断 暮色时分。 吃饱喝足,箫誉带着顾珞再次前往那酿酒设备的展示现场。 现场已经排起了队,不少人都在交定金准备定下这设备。 有的是酒坊的,有的是家境殷实的富户人家,想要备着这设备自己酿酒尝尝。 “别挤,别挤,大家都有份,一个一个来,咱们得把大家的地址名字什么的都登记的清清楚楚才行。” 负责登基信息的小伙计热情的招呼着大家。 箫誉一早请了真定知府,就在箫誉和苏落抵达现场的前一瞬,知府带着府衙衙役将现场包围。 “别登记了别登记了,散了散了!把这几个诈骗钱财的,给本官抓了!” 知府一到,立刻下达指令。 被他带来的一众衙役立刻上前,围堵抓捕那设备东家和伙计的麻溜将人摁下,其他人则驱散现场那些还没有登记交钱的。 “都什么脑子,天底下会有这种好事让你们平白捡了这大便宜?这设备就是造出来骗你们钱的!还没有登记的赶紧回家去,已经登记乐的,一会儿本官根据你们登记册上的身份信息,给你们把钱退回去。” “官老爷凭什么抓人,放开我们,放开,我们这设备是当着大家的面让大家看的清清楚楚如何酿酒的,里面没有一点猫腻,你凭什么抓人!” 被摁在地上的小伙计扯着嗓子愤怒不满的吼。 摁着他的那衙役将他脖子往下又压了压,“叫唤什么,闭嘴!” 那小伙计怎么可能闭嘴,他一张脸涨的紫红,“我凭什么闭嘴,我正经做生意,一不偷二不抢,我凭什么就要闭嘴,啊!” 其他几个伙计也跟着嚷嚷起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买个方便大家酿酒的设备怎么了,挡着谁的财路了!” “就是,凭什么不让我们卖,凭什么要抓我们!” 伙计们叫唤,被驱赶的百姓们也不干了。 “对啊,为什么不让我们买?” “人家这设备我们看的清清楚楚的,绝对没有问题,为什么不让我们买?” 丰宁酒楼的赵老板便上前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我,开这丰宁酒楼也有些年头了,这酒楼呢,也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咱们真定的人,没有不知道我的? 我这个人好酒,平时也喜欢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酿酒,品酒,对这酒水呢,也有一定的了解。 据我所知,天底下还没有哪一种东西能这样速成这酒水的。” 立刻就有百姓喊道:“你当然这么说了,你们酒楼一壶酒多贵呢,如果我们能自己酿酒,谁还买你家的酒啊!” “对,官商勾结,你当然这么说了!” 丰宁酒楼赵老板无语道:“这怎么还跑到官商勾结上了,这是怕你们被人骗了钱,一百两银子算是一笔巨款了,多少人家里这一百两银子能顶一辈子了,别糊涂。”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 “对,我们是亲眼看到这设备出酒的。” 下订单的百姓吵吵嚷嚷不领情,那几个卖设备的小伙计更是嚷着冤枉,嚷着地方垄断,嚷着不公平。 苏落作为王妃,不好在这个场面出现,只能让春杏过去丰宁酒楼老板跟前提醒。 “您别和他们说这些,说这些只能激化他们的情绪,直接给他们看这设备里的猫腻。” 丰宁酒楼的老板就道:“他们展示设备这三天,我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下这个设备,这设备有问题,你们既然说我心术不正不安好心,那我也不多说什么,我直接给你们看这设备里的问题所在。” 被摁在地上的那几个伙计立刻脸色大变。 彼此相视一眼,为首的一个立刻大嚷,“我们的东西都是祖师爷专门设计的,你别乱搞,搞坏了你赔不起!” 赵老板冷笑一声,没搭理他,只朝那些围观的百姓道:“是不是我胡说,你们等着看就行了,左右我把这设备拆了,查不出问题是我负责,不用你们负责,查出了问题,你们就不用上当受骗!” 是这么个道理。 刚刚还在叫嚣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不少。 赵老板看了苏落一眼,抬脚朝那设备走过去。 刚刚在他酒楼的时候,苏落将他叫到包间里,和他分析了一下这设备的情况。 首先,不可能有天下掉馅饼的事。 确定了这一点,那就等于确定了这设备一定存在问题。 而第一步和第二步操作都不涉及酒水出口,而酒水被酿造的时候,是如何下料,如何注水,都是十分透明的。 能有问题的,就只能是第三部分。 按照苏落的猜测和分析,丰宁酒楼赵老板走到那第三部分,直接抬手指了设备上的一根用来支撑做龙骨的柱子,“把这个给我砍断!” “住手!” “不行!” “这是我们祖师爷的心血,你凭什么砍断!” “强盗,土匪,你明明靠抢已经得了那么大的利,有钱有势,现在为什么还要作践我们祖师爷的心血!” 被摁在地上的伙计们暴跳入雷的反抗。 丰宁酒楼赵老板沉着脸朝站在那龙骨旁的衙役道:“砍了!” 那衙役看了一眼知府,眼见知府默许,抄起手里的大刀便朝那龙骨看了过去。 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的动静伴着那些小伙计们歇斯底里的怒吼,最终 咔嚓一声。 龙骨被砍断。 这龙骨当中,果然是中空的。 一般被当做龙骨或者梁柱来起决定性支撑作用的柱子,都是实心的,这样更加结实耐用。 龙骨被砍断,赵老板一步上前,伸手去那断裂面里去摸。 “这里面果然是湿的!” 他说着话,将摸过龙骨内侧的手送到鼻尖儿一嗅。 “带着很浓的酒味,那酒就是这几天他们给大家倒出来品尝的酒,他的出酒口明明是在这里的出口处,现在为什么作为整个设备支撑作用的龙骨里,却有这酒水?你们还能如何解释!” 第201章 无奈 人群里顿时炸响吵吵嚷嚷的议论声。 “龙骨注水,这不是加速这设备腐坏么!还鲁大师的后人,鲁大师就教给你们往龙骨里注水啊!” “天啊,但是咱们当时是清清楚楚看着他们如何酿酒的,白天晚上的都有人在这边守着,就算是龙骨里被藏了酒水,可他怎么作弊的呢?而且,这龙骨也不大啊,根本放不了多少酒水,当时可是放出满满一大桶的酒水。” “对啊,这龙骨这么细,就算是中空的,里面也放不了多少酒水啊。” “但是正常人谁会往龙骨里注水注酒,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就算是奇怪,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人家是作假,这三天酒水能有三个月的味道,本身就是奇怪的啊。” 大家热火朝天的议论这件事。 被按在地上的几个小伙计梗着脖子叫嚷,“这是我们祖师爷特制的,你们这些天杀的,这是我们祖师爷的心血啊。 我们的设备之所以能酿出不需要时间积累的酒水,这些就是关窍所在。 断人饭碗如杀人性命。 我们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被人这样针对。 明明是造福于民的好东西,却被你们这样针对,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做利民的好事!” “对啊,现在老百姓日子多苦,活着都不敢生病,有个头疼脑热,吃不起药,那就是要没命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缩减成本酿酒的设备,你们就这样针对这样作践?还让不让人活了!” “对,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在几个小伙计叫喊冤屈的时候,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南淮王妃是不是在做酒水生意?” “对,南淮王妃在做酒水生意,我记得以前南淮王妃和丰宁酒楼的老板关系不错,丰宁酒楼卖的卤下水,就是南淮王妃攀上高枝之前弄出来的东西,丰宁酒楼自从攀上南淮王妃,生意把其他酒楼打压的根本起不来。” “我说赵老板为什么要阻拦大家买这个设备,原来是怕这个设备影响了南淮王妃的生意吗?做人不能太贪心,已经是王妃了,为什么要和我们小老百姓抢吃的!” 春杏立在轿辇旁,差点气死。 “他们是不是疯了,怎么张口就要咬人呢!” 攥着帕子,春杏眼睛都红了。 苏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走向,坐在轿辇中,她抿了下唇,朝箫誉道:“那设备千真万确是有问题的,其实问题也很明显,为什么大家不愿意相信?” 箫誉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问题,是这几年世家将民心耗干,只剩下民怨,老百姓对朝廷逆反和抵触情绪太大了。 只要是和朝廷沾边的,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朝廷又要害他们。 之前朝廷害他们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现在朝廷害他们喝不起酒。” 苏落明白了箫誉的意思,“可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被骗啊。” 箫誉摇头,“这事儿不好做,就目前,摆道理摆事实已经不好用了,他们从心里不信朝廷,你我出面,只会让他们根深蒂固的认为,我们要害他们。 如果强行抓了这几个骗子,只怕老百姓要和骗子共情,到时候难免被有心人在引导了,闹出不可收拾的乱子。 只能是暗中盯着。 我们先劝说,把该说的该做的都说了做了,至于他们不信,偏要去订这设备,就让他们定,然后我派人盯着这几个伙计。 到时候如果他们真的弄来了能造福大家的设备,那这件事就算是件好事,如果弄不来,等事后老百姓发现自己被骗了钱,后悔了,反应过来了,我们再抓人,把钱给他们退换回去。 现在只能这样。” 苏落只觉得无力。 官府在百姓心中没有了公信力,想要造福于民人家老百姓都不信任你。 老百姓宁愿相信骗子,都不愿意相信官府的出面解释。 这样的朝廷还能坚持多久? 苏落不是忧国忧民的人,但现在她夫君是南淮王,她婆婆是长公主,有些事,她就要想一想,“就无法改变了吗?” 箫誉朝苏落笑,“别怕,都会变好的,不会一直这样,现在这个,不就是一个机会吗?如果我们出面极力阻拦了,到时候又帮着他们追回了损失,是不是就得到了一部分人的好感? 等有了这个好感,我们再顺势将真定某个药堂的药价给他调低,是不是就稳住了这个人心。” 苏落瞪大了眼睛看箫誉,“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你早就料到这些老百姓不会买账?” 箫誉捏苏落的脸,“我只是习惯了这样。” 习惯? 苏瑜扬眉。 箫誉在她脸颊亲了一下,“不是谁,生来就能接受这个世界,总有人天真的想要改变,只不过,当你单枪匹马面对全世界的时候,会死的很惨,只能接受,然后再徐徐图之。 我多幸运,我遇见了你。 有了卤下水的方子,在各地都开了卤下水的分店,这些分店,笼络的全都是底层的苦难百姓。 我就能少走许多弯路。 宝贝儿,你是我的幸运星,比如今天,这样好的机会,不是谁想要有就能得到的。 后面我让平安安排,会竭力劝说这些人的,劝说无果也不会真的让他们有损失。” 苏落点头。 箫誉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回去给你吃好吃的。” 苏落一下反应过来着这个好吃的是什么,瞬间面红耳赤,捏拳锤了箫誉一下,“一天到晚胡说。” 箫誉笑着抓了她的手,“这叫什么胡说,那你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更胡的说,要听吗?回去的路上,我大放送。” 苏落简直难以置信。 这世上怎么会有箫誉这么骚断腿但是又好的不得了的人呢! 脸皮还很厚。 大放送了一路的荤话,等到进了京都,箫誉收到通传要即刻进宫。 “靠!我说了这么一路,为的就是一会儿回家好方便行事,现在让我进宫?” 第202章 突变 箫誉骂骂咧咧下了车辇进宫,苏落则直接回长公主府。 马车快到长公主府所在的街口的时候,忽然迎面来了一辆装着满满当当一车墨的马车,马车堵在了拐入街口的拐弯处,忽然马车侧翻,一车的墨都撒了出来。 马儿受惊,扬蹄嘶鸣。 苏落的车夫连忙勒停自家的马车。 眼看前路被堵,一时半刻,那撒了一地的墨台根本捡不完,车夫只能将马车后退,转入其他路上,拐到另外一个入口回家。 天色已经很晚,就连繁华的鼓楼大街都没有多少行人,却是在拐入另外一条街道的时候,迎面来了一队人。 当头抬着漆黑的棺椁,棺椁后面跟着举了出丧棒的穿着白色麻衣的人,浩浩荡荡的一队人,足有四五十个,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哭哭啼啼的一路朝他们逼近。 车夫暗骂一句晦气,怎么连着两条路都发生意外,却秉着死者为大的原则,下车将马车赶到路边,给迎面而来的棺椁让路。 春杏挑起车帘往外看。 一眼看到那黑色的棺椁,顿时皱眉,“王妃,这个好像不太对劲。” 苏落也朝外瞧,“怎么?” 玉珠坐在旁边道:“那个棺椁,看上去比平常棺椁大了一圈,就算是世家的棺椁,也不会用这么大号的,这种大的棺椁,只有宫中妃位以上的人才能用,这是有特定规格的。” 春杏立刻道:“可宫中的棺椁,也不该从这里出现啊,这” 春杏尚未说完,玉珠忽然一把抓了苏落的手腕,“不好,有问题!” 春杏一愣,转头再去看窗外。 刹那间,那打头而来已经距离苏落车辇不过数步距离的棺椁忽然盖子被掀飞,从里面一下钻出两个提着长剑的穿着灰布麻衣的人。 这两人从棺椁一冲出来,剑尖儿冲着苏落的马车,直直就刺过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尽管玉珠已经先一步判断出危险,可架不住这棺椁距离他们太近,她一把抓了苏落的手腕将人用力往下一拽。 “躲好!” 说着话,玉珠翻身从车辇窗子飞了出去,手里提着从腰间抽出的软鞭,冲着那飞来的人迎上去。 与此同时,保护苏落的四个暗卫,也现身,却被这出丧队伍里的其他人死死缠住,那四人根本脱不得身。 整个出丧队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功夫全都精妙彪悍。 玉珠与这两人纠缠,这两人的功夫,路数阴毒,招招毙命,玉珠几招之内便不敌,被人一脚踹飞。 苏落原本趴在车厢,可在门缝看到玉珠被踹飞,一人提着剑直接朝玉珠一剑刺下去,苏落顿时心口一缩,直接从马车里爬出来。 “住手!放开她!” 苏落忽然从马车里出来,她一声高呵,让现场的打斗短暂的顿了一下。 苏落手里攥着一把簪子,那簪子直接抵着自己的脖子,“放了他们,不然你们也得不到活的我。” 这些人这样大张旗鼓的出现,一定不是为了得到她的尸体。 如果只是为了杀了她,大可在暗中直接动手,什么火弩连弓,直接就要了她的命,根本没有必要这样。 站在马车车辕上,苏落死死抓着簪子,“放了我的人,我和你们走。” 玉珠一下叫出来,“王妃!” 可叫出来又如何。 如果她护不住苏落,就算现在苏落不跟着对方走,只要对方将他们全杀了,之后苏落还是得被带走。 根本没得选。 那几个死士暗卫瞬间眼眶都红了。 他们是护着苏落的暗卫,现在却要被苏落护下一条命。 那行人中,为首的是个挂着络腮胡子的彪壮大汉,胡子是不是真的不好说,但是说话的时候胡子会一抖一抖。 他盯着苏落手里的簪子看了须臾,大概是在判断夺下这簪子的机会大不大。 默了一瞬,他忽然抬手,“放了他们!” 玉珠原本被人一脚踩在地上,那人已经提了剑要刺入玉珠的咽喉,闻言,一脚将玉珠踢开。 玉珠浑身撕扯一样的疼,但是比不上心口疼。 “走,都走!”苏落死死的抓着那簪子,害怕的手都在抖,但她吼得掷地有声。 玉珠看了苏落一眼,咬唇忍下眼底的泪。 上次在城门外,陈五袭击她们,就是苏落配合了她,她才能那么轻松的拿下陈五。 这次,又是苏落自我牺牲,换了他们一条生路。 要么留下,他们死了,苏落被带走,要么他们离开,苏落被带走,他们还能回去报信。 这根本就没有选项可言。 从地上爬起来,玉珠带着那四个暗卫离开。 苏落将手里的簪子一扔,看向那为首的壮汉,玉珠他们刚刚走,忘了春杏还在车里,她现在绝不可能让这些人发现车里还有人。 苏落就只能自己跳下马车。 “我跟你们走。” “小姐!”春杏嗷的一嗓子叫出来,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一把拉住苏落的胳膊,“还有奴婢呢。” 春杏眼睛蓄着惊恐的眼泪,但手抓的苏落很紧。 苏落气急败坏瞪她一眼。 出来做什么! 这不是找死么! 可惜没用了,来不及了,出来了就没得选了。 “让我的婢女离开,我跟你们走。” 春杏摇头,“不,我不走,我不可能走,我跟着小姐,小姐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对面的汉子根本没有耐心听她们主仆情深,不耐烦道:“都带走!” 对面上来两个汉子,朝着苏落和春杏的后脖颈子一人劈了一掌。 手起掌落,两人齐刷刷的晕倒。 棺材被扔到地上,挡住了整条街的同行,这一行人在得手之后,化整为零,两个姑娘上前将苏落和春杏往藏在角落里的马车上一送,车夫驾车直接扬长离开,消失在冥冥夜色中。 箫誉进宫,皇上不过问了几句酒水酿造的问题便放他离开。 箫誉满心翻白眼的走出御书房,大步流星出宫,问这么几个问题你也至于大晚上的将我叫进宫,耽误我好事! 吹着口哨,想着已经到家的小王妃,箫誉走的脚下生风。 第203章 嗐! “你说什么!” 陈珩正在书房对着烂摊子朝务焦头烂额,镇宁侯府几乎所有的产业都被箫誉插手了,就连药堂那边都传来消息,说有几家药堂要调整价格。 如果一旦有药堂开始调整价格,那其他药堂必定会动摇,这个口子一开,镇宁侯府想要再控制大家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偏偏更可恨的是,现在都不是镇宁侯府,是镇宁伯府! 母亲被处以死刑去给南国的婢女驮棺,父亲因为撞了脑袋昏迷不醒,整个府里,就像是一个漏风的破箱子。 金宝站在书桌前,“刚刚收到消息,苏落在长公主府右大街前被人劫持,陪着她的玉珠和她的四个死士全都不敌对方,苏落自己以死相逼,让对方将玉珠和那四个死士放了,对方抓了苏落和春杏走了。” 陈珩一下从椅子上起来,“当真?” 金宝道:“咱们的人亲眼所见,已经有人跟上去了,应该会沿途留下踪迹,爷” 陈珩立刻绕出桌案,“那还等什么,立刻去追,找到了,不惜一切代价把人带到庄子上去。” 金宝得令,转身就走。 陈珩喊住他,“顺着我们的人留下的踪迹去追踪的时候,把那踪迹抹掉。” 金宝领会陈珩的意思,陈珩这是怕也有人能顺着这踪迹去追呢。 至于别的人是谁除了箫誉再无别人。 “明白!” 金宝转身出了书房,消失在冥冥夜色里。 陈珩搓着指腹在书房来回打了几个转,最终抬脚离开,“备车,去丰台的庄子。” 箫誉才一脚从宫门口踏出,平安就火急火燎脸色煞白的迎了上来,平安身后,跟着衣衫不整的玉珠和箫誉配给苏落的四个暗卫。 一眼看到他们,箫誉满心憧憬的情绪倏然僵住,他甚至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底板一下冲上头。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出门方式不对。 换成左脚先出来,是不是就不是这个场面了、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信或者不信,平安已经扑上前,“王爷,不好了,王妃和春杏被人劫走了!” 箫誉一下脚下一个踉跄,面上血色刷的褪去,旁边守着宫门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把扶了箫誉一下,他才没被门槛绊倒。 箫誉转头看了那侍卫一眼,眼底都是没有焦距的。 平安一把扶过箫誉,和那侍卫道了个谢,一边将箫誉扶走,一边道:“王妃是在长公主府右大街被伏击的。” 玉珠跟在平安一侧,一贯强悍的她眼眶通红,明显的哭过,将之前发生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箫誉过了最初头晕目眩那股劲儿,尽管心里撕裂一样的担心,但还是稳住情绪,“对方什么武功路数?” 玉珠皱眉,当时情况紧急,她还真没注意。 现在回想 旁边一个暗卫就道:“江湖路数,像是几年前失踪的玉门派。” 玉门派? 箫誉挑眉。 (今天就发这么多,实在是无心码字的一个夜晚,这个心情嗐!你们能懂吗!) 第204章 亲自 几年前玉门派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 原因无他,玉门派背后有个强大的金主:皇上。 这个门派出现的意义就是为皇上铲除异己,肃清不同的声音。 听到暗卫的回答,箫誉简直觉得浑身一寒,再想到刚刚皇上叫他进宫,却只是询问酿酒之事怒火并着滔天的厌恶一下升腾而起,箫誉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折返回去弄死那个老东西。 可无用。 皇上知道他知道玉门派的存在。 当年皇上为了肃清朝廷,为了从世家中夺回一部分权利,是用这个玉门派大开杀戒的,而他,差点成为皇上领导玉门派的那把刀。 好在当时他“大病”一场,躲过了皇上的挑选,最终别人带领了玉门派替皇上腥风血雨,那些杀戮远非他能比。 只是后来肃清的差不多了,皇上唯恐这玉门派的事露馅暴露了他自己,便找机会将这玉门派上下全部铲除。 明明已经铲除掉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而且一出现就是几十个,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要做什么? 是皇上派他们来劫持的苏落还是他们的自发行为。 箫誉脑子飞快的转着,停下折返回去的脚步。 如果是皇上主动派人劫持的苏落,他找回去也没有用,皇上敢这样拖延时间拦住他让别人去劫持苏落,就必定不怕他攥在手里的航运。 如果不是皇上找了只怕适得其反。 冷静下来,箫誉道:“去刑部尚书那里借特训犬,追踪。” 平安得令,立刻动身。 玉珠他们几个则带着箫誉直接去了当时出事的地方。 因着是晚上出事,又是在长公主府这种平时没什么闲散人员来往走动的街头,虽然现场有不少人驻足,指指点点,但是现场并未被破坏多少。 苏落乘坐的那辆马车,车夫死在马背上,血液顺着衣裳一路流到地面,滴滴答答还在淌着。 萧延眉心紧皱,让人将他带走。 苏落的马车里并无多少异常,可见里面的确没有发生过任何暴力事件。 那口棺材就停在路中央,比寻常棺材几乎宽大出一倍的大小,上面带着不知道谁的血迹。 出丧棒,丧服,扔了一地。 除此之外,现场再无其他线索。 箫誉一筹莫展间,平安带着刑部的特训狗过来。 一起过来的,还有刑部尚书,“出什么事了?怎么还用得着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一眼看到面前的狼藉场面,惊得舌头一个打颤,看向箫誉,“都没人来报案,刑部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京卫营那边也没消息吗?这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过来的时候带了两三个刑部的衙役,此时在现场拉了戒严,将附近看热闹的老百姓暂时驱逐。 等人走的差不多,箫誉道:“王妃被人在这里劫持走了,让你的狗闻一闻,去找。” 刑部尚书惊得差点一个踉跄绊一跤,“这儿?长公主府门口?让人劫持?你当时就没人注意?” 这要是箫誉觉得奇怪的一点,他转头看玉珠。 玉珠道:“当时这条街另外一头有一辆拉着墨台的马车侧翻,挡了路,不少人都去帮忙捡墨台,那边闹哄哄的。 我们改了路线从这边回,遇上他们,他们扮做出丧的队伍,唢呐的声音吹得很响,可能是遮盖住了打斗的声音?” 刑部尚书摇头,“那不能够,这里是长公主府,什么人出丧敢走这条路,这条路上,除了你们家就没有别人家非得从这里走,唢呐的动静大的话只能是更加引起你们府里的察觉才对,当时你们府里就没有一个人过来查看?” 玉珠和那四个暗卫齐齐摇头。 刑部尚书朝箫誉道:“我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你们府里肯定有问题,我带着狗去查,查到什么我及时和你说,兵分两路,你还是先回家看一下。” 箫誉正要张嘴,刑部尚书打住他的话音,道:“我知道你担心你王妃,心里着急,但是,你跟着狗一起过去,毫无用处,唯一的用处就是等狗找到了地点之后的抓捕或者营救,但是那不可能一蹴而就,你等我通知,实在不放心,你把平安给我用用也行。” 刑部尚书说的合情合理,箫誉的确是再担心,也要有个条理,他跟着狗一起去,一时半刻的就是在浪费时间。 “好,辛苦你了。” 刑部尚书哼笑,“别来这一套,等找到人了,把你珍藏好多年那套山水画送我比什么都强。” 箫誉手里藏了一套名家珍品,刑部尚书作为书画爱好者,垂涎已久。 “一言为定!” 没有多余的时间闲话,匆匆两句,箫誉带着玉珠他们回府,刑部尚书一面派人将现场控制了,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一面带着平安,跟着特训犬,开始全程搜寻。 特训犬是刑部去年年底才弄来的一批狗,和狼混杂出来的。 鼻子灵的很,在苏落的马车里闻了一会儿便开始带路,出发之前刑部尚书又将马车里的一只抱枕带着,上面沾染着苏落和春杏的气味,时不时让狗子闻一闻。 长公主府。 箫誉几乎是一脚踏入了府邸大门就察觉出了不对。 就算是之前苏落被劫持的时候,这边没有察觉到异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现在刑部已经带人将现场封锁,也有不少老百姓在附近议论着指指点点,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他们府里静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箫誉皱眉看着门口的守卫,捻着指腹道:“那边街口的事,听说了吗?” 门口守卫忙道:“启禀殿下,事情发生之前,咱们府里就收到通知,不许多管闲事,卑职们只听到那边吵嚷的声音,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话让箫誉结结实实一惊,“收到通知?谁给的通知?什么通知?” 守卫道:“就是通知我们,不论街上发生什么事,不要插手干涉以免给殿下招惹是非,通知是长公主殿下亲自下发的。” 第205章 是谁 长公主亲自通知的? 箫誉就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母亲怎么会下发这种通知。 大步流星,箫誉直奔长公主在的正房。 一进院子,见屋门紧闭,正几步上前,被长公主跟前伺候的贴身婢女拦住,“王爷,殿下今儿去酒厂乏着了,睡了,您有什么事等殿下一会儿醒了再说。” 箫誉挑了一下眉梢,看这婢女,“十万火急的要紧事,现在就去通传,等不了。” 说完,顿了一下,“算了,不用你去通传,本王带着玉珠进去就行。” 那贴身婢女立刻拦道:“王爷且慢,殿下休息之前特意吩咐奴婢,她累的很,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再加上之前在宫中冷宫那几日,殿下的身子实在是虚弱,太医说若是睡着的时候被惊醒,难免身体吃不消,王爷还要心疼心疼殿下。” 玉珠立刻脸一沉,“王爷要见殿下,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之前玉珠在的时候,玉珠是贴身丫鬟,这个婢女不过是个二等丫鬟,是玉珠离开之后,她才被升上去的,平时对玉珠一直恭恭敬敬。 今儿却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傲慢,“玉珠姑娘不知道,我们伺候长公主殿下,不敢有分毫的闪失,若是因为我们的失职让公主殿下有什么意外,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王爷是公主殿下的亲生儿子,希望王爷能够体谅公主殿下。” 玉珠眉心一皱,目光瞬间带了审视,她站在箫誉背后,在这婢子看不见的角度,很轻的碰了一下箫誉的后背。 箫誉也察觉出来不对劲,“行,既然母亲身体不适,那本王就不进去了,今儿回来,可是母亲亲口吩咐,不论外面发生什么意外,都不许府里的人出去吗?” 那婢女道:“是,长公主回来的时候,听到外面风言风语有人说,镇宁伯府的世子对咱们王妃不死心,想要如何如何,长公主殿下怕这难听的话影响了殿下和王妃的感情,故而不许大家离开府邸。”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简直如同放屁。 但箫誉信了,他叹一口气,“行,本王有事要出去,等母亲醒来”话音一顿,他转头吩咐玉珠,“既然母亲身体不适,你就不要跟着本王了,留下来伺候母亲。” 玉珠应诺。 那婢女顿时脸色一变,“殿下,不用,长公主殿下这里” 箫誉一摆手,“本王的一片孝心,你就不用替母亲拒绝了,再说了”箫誉看着这婢女,说的一字一顿,“玉珠原本也是母亲跟前的人,是她走了你才升为大丫鬟的,她必定是比你伺候的好。” 那婢女眼底神色,肉眼可见的一变。 箫誉只当没看到,转身离开。 他一走,玉珠道:“娘娘睡觉一向喜欢帐子留一个缝隙,不然她会觉得喘得慌,你留了吗,我进去看一下。” 一边说,玉珠一边往长公主的屋里走。 那丫鬟立刻跟上,“当然留了,这种小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好,玉珠你就放心,你现在既然是伺候王妃,就应该全心全意都在王妃那边,长公主殿下都把你送人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回来我们不尊重你显得我们不懂规矩,可尊重你,你也不能越俎代庖不是,伺候长公主殿下,是我们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她身子一横,挡在了门口,不让玉珠进门。 玉珠笑着看她,“院里其他丫鬟呢?怎么都不见,就你一个?” “公主殿下睡了,我让他们也都歇着去了,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嘴碎的忍不住说闲话的,没得打扰公主休息。” 玉珠一下笑起来,“碎嘴?你确定这里的丫鬟们碎嘴?” 那婢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边到底什么情况,现在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你走。” 玉珠瞬间一掌劈了出去。 掌风凌厉。 若是寻常人,定然是躲不开这一掌的,但是对面的婢女直接身子一侧,躲开,同时抬脚一脚朝着玉珠踹了过去。 玉珠纵身跳开,“你到底是谁,殿下在哪里?” 那婢女阴狠的眼底带着毒辣的冷笑,“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命活着知道答案!” 她两手一收,五指像是鹰爪一样,直接朝着玉珠抓过去,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 玉珠没有和她纠缠对抗,而是选择转身闪开,但又没有走远,就始终在这个院子里保持一个胶着的状态。 长公主正房后墙。 箫誉顺着后墙开的一扇顶窗进屋。 屋里,原本伺候长公主的七八个丫鬟全被绑了手脚嘴里塞了破布仍在墙角,一个个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知是昏迷了还是已经死了。 一眼扫过去,不见长公主,箫誉心口提着一口气朝里屋走过去。 才一进去,忽然一柄利剑斜着就从一侧刺出来。 锋利的利剑带着渗人的剑锋,这剑不知杀过多少人,剑气逼人,箫誉猛地身子一顿,反手摸出身上软鞭。 箫誉朝后闪开的一瞬,一个身着粉色婢女衣裳的陌生女子握着长剑直朝箫誉刺来,“拿命来!” 箫誉握着软鞭朝着她手腕抽过去。 那粉衣女子发狠用力,却不敌箫誉一鞭子卷子,手腕被缠上瞬间,她下意识要回身,箫誉猛地一抽鞭子,她立刻被带着向前一个踉跄,箫誉反手从后腰摸出一个药瓶儿,嘴巴咬开瓶塞,将那药瓶儿朝着扑上前的粉衣女子泼过去。 里面棕色的药粉劈头盖脸泼上,粉衣女子一个踉跄,人咕咚就栽倒在地。 箫誉一把接了她,将她轻声放到地上,一把抽了她的腰带将她手脚一捆,身上摸了一下,从她身上摸到一颗药丸和一个银质的哨子。 东西收好,箫誉看向屋里。 长公主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被捆了手脚仍在床榻上,侧躺着,直直的看着箫誉。 在箫誉上前一瞬,她呜呜呜的摇着头,极其激烈的不让他动。 箫誉皱眉,停下脚步。 长公主激烈的情绪一缓,眼睛看向屋里一只衣箱笼。 第206章 办了 顺着长公主的目光,箫誉看过去,一眼看到箱笼口上蔓上来的一条细线。 透明的渔网线,在昏暗的屋里,十分难以察觉,从箱笼里伸出,一直连到长公主的床榻上去,细细的透明的一条线,若是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 如果箫誉当时急着救人,直接奔上前,闯过了这条细线 箫誉一身冷汗的朝箱笼走过去,软鞭一收,放回后腰,顺手抄了桌上的火烛点了,蹲身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锋锐的匕首将箱笼撬开一点缝隙,火烛挪到箱笼口的缝隙处。 箫誉惊得险些将手里的火烛扔了。 箱笼里,渔网细线吊着一根火烛,火烛底下,是半箱二踢脚。 一旦他闯过那悬空的渔网线,搅动了箱笼里的火烛,那火烛侧翻,箱笼里的二踢脚必然爆炸。 且不说这一声爆炸巨响会惊动那些人,单单这半箱子二踢脚一旦炸了,他和长公主怕是轻则受伤,重则 箫誉一手撑着那箱笼的盖子,嘴巴叼着匕首,将自己的火烛搁在旁边地上,伸手一个空指弹向箱笼里的火烛。 指风带过,火烛熄灭,箫誉吁了口气,端起脚边的火烛照箱子里。 没有那火烛的威胁,他不再担心火苗滴落会炸了一箱子的二踢脚,箱笼的盖子稍微打开的宽敞了一点,只是这盖子才掀开一根拇指长度的宽度,里面一条漆黑的蛇忽然蹿了出来。 直扑箫誉脸面。 动作之迅猛,犹如飞龙出海、 箫誉立刻偏头一闪,那蛇头擦着他耳朵蹿了过去,冰凉的温度落在箫誉耳廓上,箫誉躲闪一瞬,手握了叼在嘴里的匕首,几乎是凭着本能和直觉一刀挥过去。 顿时鲜血四溅。 只听得嗒两声。 一条漆黑长蛇被箫誉砍成两段。 落在地上的尸体还在抽动,那蛇头带着半截身体妄图游窜,被箫誉一把匕首甩过去,匕首直接将蛇头刺在地上。 蛇身在地上摆动抽打,却无法将蛇头从匕首里挣扎出来,鲜血汩汩的流,最终它拍打地面的动作变缓,慢慢不动。 箫誉一身冷汗朝长公主看过去。 长公主俨然也是被刚刚的场面刺激的不轻,额头全是冷汗珠子。 箫誉吁了口气,转头继续蹲身去看箱笼,有了刚刚的经验,这次一手掀开箱笼,一手握着匕首,缓缓将箱笼盖子打开, 索性,这次没有什么乱物再飞出。 他将匕首手柄一转,插在后腰腰带上,俯身将火烛拿起来,仔仔细细将箱笼里检查了一遍,没有再发现别的什么机关,便将那渔网线用火烛烧断。 箱笼盖子一盖,箫誉拽着渔网线一路收到长公主那头。 在长公主背后看到七八根二踢脚,渔网线的这一端,依旧拴着一根火烛。 但凡箫誉当时烧断箱笼那头的火烛略微大意一些,让这渔网线松弛了,这边的火烛立刻就会将这二踢脚点燃,将长公主活活炸死。 幸好,箫誉烧断的时候,将那渔网线拽住了,维持了它之前的那个绷展的力道,顺着这个力道,将渔网线一点点的收起来。 将这边的火烛熄灭,箫誉将二踢脚抱到桌上,不放心,又抄起旁边茶壶给它浇了半壶水。 箫誉这才折返长公主床榻边,给她松绑,取了嘴巴里塞得破布。 一口气透上来,长公主立刻一把抓了箫誉,“是皇上,是皇上的人绑的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在宫里被劫持,一路回了府里,她们用匕首在我身后抵着,逼着我在门口下令,不许全府的人出入,是出什么事了?” 箫誉心里只觉得又冷又恶心。 皇上竟然歹毒到这一步。 “落落让抓了。” 箫誉转头将瘫在地上的女子一把提起。 长公主惊得瞳仁震颤,一下从床榻上起身,“落落被抓?他,他着实卑鄙无耻到极致,他抓落落干什么,在哪里被抓的?” 箫誉提着那姑娘的衣领将人脑袋往墙柱子上砰的撞过去。 力气之大,顿时额头一股鲜血流下。 那姑娘让疼醒。 “就在府门口,右大街口上。”一边回答长公主的话,瞧着这姑娘醒来,箫誉一把掐了她的脖子,“王妃在哪?” 那姑娘晕晕乎乎疼醒,此时被箫誉抵在墙上,脖子让掐的喘不上气,她冷眼看着箫誉,一声不吭,摆明了不会开口。 箫誉眼底带着狞笑,“不说是吗?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拖了这姑娘朝外走,外面玉珠还在纠缠那扮做长公主婢女的姑娘,箫誉带着人突然出来,那婢女结结实实一脸震惊,折返身子不再和玉珠纠缠,脚尖点地,转身就要逃。 玉珠上前,不顾功夫不敌,拼死拦住。 刹那间,箫誉手里软鞭一卷,朝着她脖子直接抽过去。 那姑娘让箫誉勒着脖子就跟钓鱼一样拽到跟前,砰,甩到地上,玉珠几步上前,一脚将她踩住,俯身抽了她腰带将人手脚捆了。 箫誉道:“这两个,给我当院办了!” 箫誉一句办了,玉珠起先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眼睛大睁,“找,找谁?” 箫誉看她一眼,“你进去照顾母亲。” 玉珠正要开口,一个暗卫从墙外跳进来,直接将这俩姑娘一起拖走。 说当院办了,就当院办了。 七八个暗卫一起办了。 这是个什么场面玉珠打了个哆嗦抬脚进屋。 才进去没两步,听到外面哭喊, “我说,我说,求求了,我说。” 玉珠叹了口气。 这俩人固然可恶,可女孩子到底弱点很明显。 换个人来看,他家王爷也是禽兽不如。 但站在她的角度,他家王妃被掳走,王爷别说当院办了她俩,怎么做都不过分。 “王妃被带到真定郊外的庄子,王家庄,求求你们,放了我,杀了我也行,杀了我,求求你们。” 凄惨的求饶声一声一声的传来。 “带着人,去王家庄。”箫誉声音没有一丁点起伏变化,得了口供大步就朝外走。 第207章 阿咪 刚走到门口,迎面遇上刑部一个小衙役。 “王爷,大人让小的来通禀您一声,我们大人和平安哥离京朝真定方向去了。” 这个方向和口供给出的方向一样,箫誉应了一句“知道了”翻身上马。 玉珠留下照顾长公主,处理府里其他问题,箫誉带着自己的暗卫飞驰直奔真定。 “诶,啥情况,这狗不灵了?”平安火急火燎的朝狗屁股推了好几把,可狗子就是不肯走了,平安再推,狗子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了,一脸摆烂。 平安: 难以置信的看向刑部尚书,“它什么意思?” 刑部尚书又把抱枕送到狗子跟前,让它闻一闻,可惜,狗子闻了也无动于衷,就一屁股坐地上不动了。 刑部尚书愁眉苦脸撸了一把靠后的发际线,“它闻不到王妃的气味了,应该是这路段太过空旷,对方马车疾驰太过迅速,留下的味道不够多,风一吹就散了,根本什么都闻不到了。” 平安道惆怅的叹了口气,“这条路一直通下去就是真定县城,但是在去真定县城的路上,有两个拐弯路,一条通往王家庄,一条通往赵家庄,另外还有一条路能绕过真定县城直接到春溪镇,这,咱们怎么选。” 刑部尚书揉了几把狗子的脖子,安抚狗子的情绪,朝平安道:“只能先走,走到路口的时候让它再选择选择。” 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马车疾驰,向前飞奔。 第一个路口,拐弯便是通往赵家庄。 马车停在路口处,刑部尚书带了特训犬去辨认方向,可特训犬闻了保证,却又一屁股坐下了。 根本认不出方向。 平安急的差点给它屁股一脚,“这是认不出来?这是不想干活,它是不是饿了?” 原本摆烂的狗子忽然转头看向平安。 平安: 他甚至在狗子脸上看到了一个挑眉的动作? 哈? 舔了一下嘴皮,平安凑到狗子跟前,“你好好干,晚上给你加鸡腿!” 狗子不为所动,但是和平安对视。 平安福至心灵的就脑子里冒出俩字:画饼? 靠! “不是画饼,真的给你吃鸡腿,你想啊,那可是南淮王妃,你把王妃找着了,别说鸡腿了,羊腿牛腿乳猪腿,你想吃什么没有,赶明儿王爷一高兴,直接给你请封,封你做一品大将军,统领整个狗群。” 刑部尚书; 你这是埋汰大将军呢还是埋汰请封呢! “你和它说这个有什么用,它又听不懂,它是真的找不到路了,我们这狗都是优良品种的,只要它能辨认出路” 不等刑部尚书说完,狗子从地上一抬屁股起来,抖了抖狗毛,照直向前跑了、 刑部尚书: 平安嘿的乐出来,“这狗你比都精!” 立刻上车,追赶狗子。 刑部尚书: 这话我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这夸我呢还是夸狗呢! 狗子一路飞驰,马车一路紧追,眨眼到了第二个路口。 车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狗子忽然一刹脚,扑通,又一屁股坐下了。 车夫没来得及刹车,冲出一大截子,才勒停马车。 车里平安和刑部尚书让撞得眼冒金星。 平安从车里跳下来,捂着撞青的额头,朝狗子道:“你怎么又刹车了?你这次是找不到路还是” 说着话,狗子朝平安对视过来。 湿漉漉的眼底带着狗子特有的狡黠,然后缓慢的朝平安露出一个柴狗般的微笑。 平安; 娘呀! 这狗成精了! “他和我笑?”平安转头,难以置信的朝刑部尚书道。 刑部尚书人已经让雷傻了,“你问我,我问谁,问狗吗?” 狗:汪! 平安: 刑部尚书: 平安抽着眼角上前,朝着狗脑袋揉了一把,“之前答应你的,肯定给你兑现,吃肉,吃骨头,加官进爵,我说的话,你放心,肯定算数,我这点愿望还是能许诺你的。” 狗子嗷的叫了一嗓子,转头朝王家庄方向走。 刑部尚书一脸让羊驼踩了脑浆的表情,浑浑噩噩看着那条成精的狗。 “阿咪是我见过最神奇的狗。” 平安一脚迈出去,差点左脚绊了右脚,“他叫什么?” 刑部尚书,“阿咪呀。” 平安:“一条狗,叫阿咪?” 刑部尚书:“有什么问题吗?” 平安:“那猫叫什么?” 刑部尚书难以置信的看着平安,“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刑部会养猫呢?养来做什么?铲屎吗?” 平安: 前面跑出去几步的狗子顿足回头,嗷的朝后面两个愚蠢的人类叫了一嗓子:到底急不急! 一嗓子叫完,巨大的马蹄声传近。 狗子嗖的转头。 平安和刑部尚书也跟着转头。 “王爷!”一眼看到箫誉,平安立刻挥手。 “怎么停在这里?”箫誉策马靠近,问道。 平安一言难尽的看了那边狗子阿咪一眼,正要解释,阿咪忽然急速冲到箫誉面前,然后冲着箫誉摇头摆尾叫了几嗓子,嗷的转头就朝王家庄奔。 一时间,姿态十分狗腿! 平安: 刑部尚书: 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箫誉低呵一声,“这狗真能带路,通人性,不错!” 说着,策马去追狗子。 徒留刑部尚书和平安凌乱在风中。 箫誉来了,这狗子一脸狗腿,箫誉没来,这狗子就动不动一屁股坐在那里摆烂?干活还得讲条件? “汪,汪!” 一紧王家庄,狗子忽然疯狂的叫起来。 整个王家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让人猛地疑问,胃里翻滚作呕。 平安从马车里钻下来,走到箫誉跟前,“王爷,怎么这么浓的血腥味。” “汪,汪!” 狗子从前面一个院子里拖出一条腿。 将那腿往路上一扔,冲着箫誉狂叫。 箫誉脸色凝重至极,翻身下马,直奔狗子所在的院子。 第208章 禽兽 一个极其寻常的农家院。 箫誉一进去便皱了眉。 不大的院子里,横了四具尸体,其中一个还是个孩童,身高体量充其量五六岁,倒在血泊里。 “靠,这是什么情况,这这都是普通老百姓!” 刑部尚书从后面赶来,一进院子头皮都麻了,不过他在刑部做事,长年累月和尸体打交道,已经习惯了这血腥味,几步上前,走到离得最近的一具尸体旁蹲身检查。 “是普通百姓,手上的茧子都是干农活磨出来的,和习武之人不同,这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连普通百姓都杀!” 箫誉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转脚退出,走了几步,进了另外一处院子。 刑部尚书紧随其后,一进门,气的差点蹦起来,“简直禽兽不如!” 这院子里,一样横了几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可能还是个怀里抱的奶娃子。 刑部尚书忽然反应过来,一脸震惊愤怒的看向箫誉,“这村子,好像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箫誉闭了一下眼,闷闷吁出一口气,点头,“是。” “艹!”刑部尚书怒不可遏,一脚踹飞脚底的石头子,“去查看,看这村子里到底什么情况!” 一声怒喝,刑部尚书吩咐随行前来的刑部衙役。 衙役得令,一个个表情凝重转身出去,挨家挨户检查。 箫誉将一同带来的两个姑娘扯上前,“你们的人,在哪里?” 两个姑娘让在长公主府折磨了一通,刚刚箫誉急速前行,马匹奔驰,她们被暗卫们带在马背上,颠簸的身体那处几乎疼的要断了气。 此时脸色苍白,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虚弱不堪道:“一,一家朱红色大门,在,在村,村西头。” 按照这俩姑娘所描述的地方,箫誉带人摸查过去。 特训犬就像是成精了一样,一路过去悄无声息的一声都没叫,整个村子静的落针可闻,只有他们轻拿轻放的脚步声。 那扇朱红色大门出现在眼前一瞬,箫誉的几个暗卫立刻飞身上前。 “王爷!” 飞到那院子上方,还未且落地,为首的一个暗卫立刻发出惊叫。 箫誉心跳一闪,大步上前,一脚踹开那扇门。 咣当。 随着大门落地,院里的尸体瞬间映入眼帘。 “就是他们!” 一同前来的暗卫里,有当时跟着苏落的那几个,一眼认出院里躺着的尸体正是当时将苏落掳走的人。 他们立刻环视一圈。 “这院子里八具尸体,全是当时和我们动手的,这人就是他们的头儿!”一个暗卫踹了一脚跟前一个彪壮大汉的尸体,朝箫誉道。 另外几个暗卫麻溜的进屋检查。 “王爷,屋里打斗痕迹很明显,没有王妃,有七具尸体。” 没有王妃! 苏落人呢? 箫誉一把扯了那俩姑娘,“去认,里面的尸体,哪些是你们的人,哪些不是?” 那俩姑娘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身上带着浓重的血气,让暗卫扯着,挨个去辨认院子里的尸体。 屋里屋外看了一圈,最后被扔到箫誉脚下。 “只,只有一个不是我们的人,我,我不认识他是谁。” “哪个?”箫誉道。 “屋,屋里倒在炕,炕上那个。” 平安立刻去将倒在炕上的尸体拖了出来,俯身将这尸体剥光了检查。 “身上没有任何印记,也没有带任何东西,是被从后面袭击,一剑刺中心脏毙命的。” 从这袭击者的尸体辨认不出对方的身份,掳走苏落的人却都死在这个庄子上,不光这些人死了,庄子上的百姓也都死了。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这些恶徒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不放过。 查到这里,线索断掉,再往死里折磨这俩姑娘她们也不可能知道苏落是被什么人又二次劫走了。 没价值的东西,留着喘气就是浪费。 平安一人给了她们一个痛快,尸体和他们的同伴倒在一处。 “王爷,现在怎么办?”平安朝箫誉道。 箫誉则看向刑部尚书,“这种情况,特训犬还能找到吗?” 刑部尚书: 按照常理来看,肯定是找不到了。 但是这只阿咪找到找不到,可能得看钱给没给到位? 狐疑看了一眼自家的特训犬,特训犬压根没看刑部尚书,咬着尾巴上前用嘴去叼箫誉的衣袍。 苏落被人二次劫走,箫誉一颗心如坠冰窟,正一筹莫展不知前方何路,被狗子猛地一叼衣摆,箫誉一愣,错愕看向狗子。 狗子拽了他的衣摆就朝屋里走。 “王妃还在屋里?” 箫誉心口猛地一缩,抬脚就朝屋里走。 只是走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晃过一个狐疑:刚刚他那句话说完,这狗是不是翻了个嫌弃的白眼? 哈? 乱糟糟的屋里狼藉一片,显然当时的打斗十分激烈。 狗子进屋,直接扑到炕上。 箫誉紧随其后,然而炕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狗子一脸嫌弃的吐了口气,用爪子拍了拍炕。 箫誉:! “平安,把这炕拆了!”一下明白了狗子的意思,箫誉立刻吩咐。 平安得令,带着几个暗卫嗖嗖上炕,手起掌落,啪啪的就朝炕上拍。 知道的这是用功夫在震碎炕上的泥板,不知道的,以为在炕上进行什么神秘的东方祭拜活动呢。 咔嚓! 随着一声掌落,火炕的泥板碎裂。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底下立刻传来呜咽声。 “是春杏!” 这炕板底下,是个极深的洞,春杏被捆了手脚堵了嘴,仍在那洞里面。 平安趴在炕板旁边,将春杏拽了上来。 一把扯掉春杏嘴里堵着的破布,春杏嗷的一嗓子哭出来,“王爷快救救小姐,小姐被人劫走了!” 平安一边给春杏解绑身上,一边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谁劫走的,你怎么又在这里?” 春杏被松了手腕,抹了一把泪,道:“我和小姐被抓了之后,就被塞进了这里面,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姐突然被带了出去,跟着没过多久,我就听到外面打了起来。 我不知道谁把小姐带走了,但是那个人好像是村子里的村民。” 第209章 爱意 “你为什么觉得是村民?”箫誉问道。 春杏道:“奴婢听到有人说,王二牛家蒸了菜包子,问这边吃不吃什么的,听上去很熟悉的样子,感觉就是这里的村民。” 箫誉和刑部尚书对视。 刑部尚书道:“十有八九,第二次来劫持的人,要么和村子里的人熟悉,要么本身就是村子里的人,劫走王妃,唯恐村子里的人给他泄密,所以将村子里的人全都杀了灭口。” 平安立刻道:“如果是这样的哈,那这个人在村子里就没有亲人吗?他是连自己的亲人一起杀了还是如何?” 眼下,这是唯一的线索。 刑部尚书立刻安排衙役,一边查每家每户的尸体状况,看是不是有的人家尸体不符合本家百姓的特征,一面让人去官府拿这个庄子的花名册。 “不管什么原因,一个村子的人都被杀光了,这也太禽兽了!”刑部尚书气的咬牙切齿。 箫誉又是愤怒又是焦急。 偏偏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再盘问春杏,争取问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这厢,箫誉心急如焚。 那厢,陈珩在丰台的庄子上。 翻身下马,陈珩朝金宝道:“人到了?” “到了,被送到了正房,但是闹腾的厉害,不得已,捆了手脚躺在床榻上呢。”金宝跟在陈珩一侧,低声回禀。 陈珩皱了皱没,摆了一下手。 金宝便顿足没再继续跟着。 陈珩径直去了正房。 院里有两个婆子在守着,见他来了,立刻上前行礼问安,“世子爷,苏姑娘在屋里。” 陈珩应了一声,抬脚进屋。 屋里没有点火烛,昏暗的光线里,陈珩只能看到床榻上模糊的身影,却一瞬间心跳加快。 终于! 他终于再次拥有了这个人! 放缓了脚步,仿佛在欣赏苏落的身姿,仿佛在品味自己的心跳,仿佛不忍心打破这一刻的宁静,陈珩一步一步走向苏落。 苏落被捆了手脚,以一个大字的姿势,羞耻的被捆在床榻上。 听到脚步声,她偏头去看,一眼看到昏暗的光线里的人影。 她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 足够她能辨认出眼前这人,就是陈珩,苏落眼底骤然涌上冷意。 陈珩走上前,立在床榻前,垂眼看着苏落,迎上苏落凄冷的目光,陈珩捻着手指弯腰,在苏落脸颊上捏了一下。 顺势坐在床榻一侧。 以前他怎么没有觉得苏落的皮肤这样滑嫩。 以前他怎么没有觉得苏落躺在这里的样子这样诱人。 嗓间滑动,陈珩手指恋恋不舍的摩挲苏落的脸颊,摩挲她的眉眼,最终落在她的红唇上。 那嘴唇那样鲜嫩,被粗粝的指腹碾压,越发显得娇艳欲滴。 嗔恨欣赏一幅作品一般,看着苏落的红唇,“你就这样厌恶我吗?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喜欢了我五年,五年的时间,说抹杀,就被你抹杀了?” 陈珩的语气怨毒,带着不甘。 苏落恨恨的看着他,“世子爷是不是也忘了,你父亲,杀了我爹娘。” “他已经遭到报应了,他的夫人被斩首示众,被拉去给人驮棺,他自己撞了头昏迷不醒,还被褫夺了侯爷的封号。” 苏落简直难以置信,陈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既难以置信,陈珩能觉得杀父杀母之仇难道可以这样一笔勾销?又难以置信陈珩对他父亲的这种冷漠。 看着陈珩,苏落一时间无话可说。 陈珩却手指始终揉弄她的嘴唇,“怎么不说话?心里还恨我?” 苏落偏头想要躲开,被陈珩用手钳住了下巴,他一双眼睛带着凶悍的侵略,“为什么要躲开?” 苏落皱眉,嘴唇被人拨弄着,她说话不利索,含糊不清道:“我是南淮王妃,你是劫持了我来的。” 陈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一把扯了苏落的衣裳。 “你一定要这样刺激我吗?你有多恨我?非要在我的心上捅刀子,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有多想你,我有多爱你吗?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不许!” 陈珩压住苏落,哑着嗓子低吼。 苏落瞬间心头打了个激灵,她不能刺激陈珩,一旦刺激他失去了理智,很有可能不管不顾。 手指捏了拳,苏落放柔和了眼神,“我为什么嫁给南淮王,你不清楚吗?现在这样凶我,都是我的错吗?” 苏落含着委屈,嗔怪的瞪着陈珩。 一双大眼睛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幽怨,看的陈珩一颗心瞬间柔软,陈珩凶悍的气势骤然一减,“我已经把顾瑶关起来了。” 苏落心头猛地一颤。 “可顾瑶她爹爹是大将军,你把她关起来,万一她爹爹怪罪你呢?” 苏落的关心让陈珩心里熨帖,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殷殷切切的关心了,爱怜的摸着苏落的头发,陈珩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眼神温柔下来。 “不会,她爹爹不会知道的,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害你,再也不会有人害子慕了,我会好好对你们。” 苏落抿唇,心里想着箫誉此刻该有多着急担心,让自己的眼泪一下流出来,“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些。” 苏落质问。 陈珩心里难受,把人抱紧,“是我错了,落落,我错,原谅我,好吗?” 苏落在陈珩怀里发抖,她哽咽道:“你心里,真的有我吗?” 陈珩道:“当然,从始至终,我心里都只有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顾瑶,一刻钟都没有喜欢过。” 苏落看着陈珩,心里想着箫誉,好让自己的目光不那么厌恶,而是充满深情,“我能吃点东西吗?” 陈珩立刻从苏落身上起来,“好。” 说着,他伸手去解苏落手脚上被绑的绳索,只是才解了两下,动作一顿,目光又晦暗下来,“你是在骗我?你其实是想要找机会跑了。” 苏落心道:废话!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但满腔对箫誉的爱意让苏落此刻眼底带着委屈的愤怒,“你难道感受不到我的委屈?感受不到我心里的难过?你说出这样的话。” 第210章 哄人 苏落很少在陈珩面前流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以前的苏落,总是隐忍着,在陈珩面前出现,总是那个笑容晏晏的她。 此时梨花带雨,眼底飞着痴怨,直直把陈珩一颗心看的揉碎了捣烂了,化作无限的春情,他俯身去亲苏落的嘴唇。 苏落不敢激怒他,唯恐引来陈珩更加禽兽的报复,忍着嫌恶,就当自己被狗叼了一口,等陈珩终于松开,她委委屈屈。 “我真的好饿,而且头疼,他们劫持我的时候,撞了我的头,不知道是不是撞坏了,我现在看人,有一点点重影,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怎么。” 陈珩一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不早说。” 苏落道:“先前我也没有心思说这些啊,我不知道你劫持了我要做什么,我心里害怕,我害怕你要杀我。” “傻子,我怎么会杀你,我怎么舍得,现在就给你松绑,先让下人准备吃食,大夫可能要来的稍微晚点。” 手脚被松开,苏落手肘撑着床榻起来。 既是做戏,那就要做全套。 刚刚起来一点,苏落猛地晃了一下身子,抬手扶住额头,眉心紧蹙着。 陈珩吓一跳,“怎么?” 连忙伸手扶苏落。 苏落抿唇,“头晕,可能起的有点猛。” 陈珩小心翼翼将她一点点扶起来,“我这就吩咐人去请大夫。” 苏落道:“若是御医来了,瞧见是我,会不会对你不利,万一被南淮王找到了怎么办?” 苏落这样体贴的为自己着想,陈珩心里只觉得熨帖,拍拍苏落脸蛋,“放心,自己人,他不会说什么的。” 苏落:晦气! “好的,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说着话,揉着太阳穴,一脸不舒服的样子。 陈珩唯恐苏落脑袋落了什么毛病,匆忙起身离开,叫了金宝,“去京都将徐太医请来。” 金宝疑惑,“怎么好好的要请徐太医?” 陈珩道:“她头不舒服,说是被劫持的时候让撞了头,有些头晕。” 金宝顿了一瞬,“不会是骗咱们的。” 陈珩扬眉,脸上瞬间带了冷意,“骗?她若是敢骗我,就该想清楚后果,先去请徐太医,等徐太医来了,检查了便知道是不是骗,另外,送消息去长公主府,问问箫誉,是要苏落还是要漕运!想要苏落,就将漕运的一半线路分出来。” 金宝得令,转身离开。 陈珩挂着冷色的脸上,等金宝一走,神色柔和些许,偏头吩咐旁边伺候的婆子:“备饭。” 婆子应声领命。 陈珩转头进屋,只是才转身的时候忽然想起苏落之前说过,对鸡蛋过敏,又嘱咐一句,“不要带鸡蛋的。” 他对苏落这样上心,这些细枝末节都记得,苏落若是骗他,那就良心让狗吃了。 他有的是法子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外面天色昏暗,陈珩点了火烛,将一室照的灯火通明。 丫鬟们备饭很快,圆桌上八菜一汤,陈珩贴心的给苏落盛汤,“鸽子汤,喜欢喝吗?” 苏落要讨陈珩的欢心,自然是要说:“世子爷竟然还记得我喜欢喝鸽子汤。” 她一下红了眼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心里想着箫誉,那次她和箫誉折腾到半夜,床榻上闹得一塌糊涂,箫誉玩笑说,像是洒了鸽子汤。 闭了闭眼,苏落将这思绪暂时拨至一旁,一双眼期期艾艾看着陈珩,“世子爷当真心里是有我的。” 陈珩觉得自己像是前半辈子都白活了,现在人才鲜活过来一样。 他心里满胀,人自然也就得意了几分,“我一早说过,我心里只有你,之前让你跟我回府,你偏不肯,偏要折腾这样一大圈。” 苏落道:“以前,我害怕。” 陈珩自然知道苏落说的害怕是什么,“现在不用怕了,等我解决了箫誉,你就和我回府,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 苏落抿唇点头,眼底是期期艾艾,“世子爷,不嫌弃我已经嫁过人,可旁人终究是要指指点点,日后世子爷若是厌倦了我” 陈珩看着她,在苏落这惴惴不安心神不宁里得到满足。 苏落必定是爱极了她,才会有这样的担心顾虑,才会有这样的瞻前顾后。 “你放心,没有人会指指点点,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是箫誉那狗贼抢了你,我不过是把你讨回来,物归原主罢了。 箫誉不过是凭着手里拿到了漕运的先机,才有现在这样的肆无忌惮,一旦我将漕运夺回来,镇宁侯府还是以前称霸一方的镇宁侯府,没人敢惹,你就是荣耀无上的镇宁侯府世子夫人。 我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我就是新的镇宁侯,你就是侯夫人。” “可顾瑶才是你明媒正娶的。”苏落将吃醋吃的明明白白,她越是在意越是吃醋越是斤斤计较越是惴惴不宁,陈珩才会越放松对她的提防,“到时候顾大将军一定会问罪的。” “不会,我会把顾瑶解决的明明白白,让你安安稳稳的,信我。”陈珩道。 苏落点头,“我一直相信你的,其实我一直盼着你来找我,之前你找我,我都说不肯和你回去,我是觉得太委屈了,只想让你多哄哄我,哪想到,你转头就去娶了顾瑶,我以为,这辈子你再也不会找我了。 我虽然嫁给了南淮王,可白日夜里,心里想的都是你,我心里难过又愤怒。 你真的不要我了,可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苏落眼泪蜿蜒。 陈珩一颗心都要碎了,搁下手里的筷子,坐到苏落一侧,“别哭了,现在你不是又回到我身边了吗?” 苏落泪眼模糊,“不是做梦吗?我脑袋晕晕的,眼前模糊的,我总觉得是在做梦。” 陈珩既担心又有一种被捧着的欢愉。 “不是做梦,是真的,你就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再放开手让你离开,你踏踏实实的,我们吃饭,好不好?吃完饭看看还头晕不。” 第211章 一线 京都。 箫誉面色凝重的坐在书案后,外面站了一院的死士暗卫。 压抑至极的气氛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平安一头冲了进来,“王爷,就在刚刚,镇宁伯府的人从宫中接了徐太医去他们在丰台的庄子。” 箫誉无从判断第二次将苏落劫走的人是谁。 只能从现有的目标里搜寻。 最大的嫌疑,就是陈珩 陈珩对苏落一直不死心,并且陈珩怕是也想要利用苏落从他这里捞到一些好处,在没有任何方向和目标的前提下,箫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让平安带人去盯着陈珩那边的动静。 闻言,箫誉腾的从椅子上起身,绕出桌案,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徐太医擅长的是千金内科,整个镇宁伯府,现在唯一的女眷就是顾瑶,顾瑶本人尚在京都,他请了徐太医去丰台的庄子? 平安,带人,走!” “是!” 平安应声,转头点人。 箫誉一马当先,带着人就往外走,刚走几步,刑部尚书一路大一步小一步的冲了进来。 “有眉目了!” 箫誉扬眉。 刑部尚书道:“那庄子上有个叫王二牛的,这个王二牛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娘平时在庄子上住,王二牛并不在,但是我们清点王家庄尸体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一个瞎眼老太太。 同时,这个王二牛,在镇宁伯府做马夫。” 这就对上了! 箫誉道:“我带人去丰台庄子,陈珩在丰台,你回去清点你刑部的衙役,找个靠得住的,拟写折子,请命捉拿陈珩,折子写好先不要送进宫,等我那边消息发过来,让你的人进宫递折子。” 箫誉走的快,刑部尚书几乎一路小跑跟在旁边,“我呢?我也去丰台庄子?” “你回去点你刑部的衙役,能带的都带上,直奔丰台来和我汇合。” 刑部尚书立刻道:“明白,王爷先走,我后一步就到。” 夜色微浓。 徐太医一进门便被陈珩请到床榻边。 大晚上的跑到庄子上,徐太医还以为是要给什么人瞧病呢,结果一眼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苏落,顿时惊得差点将手里的药箱扔了地上。 陈珩道:“劳烦徐太医给瞧瞧,她头晕。” 徐太医压着心头惊涛骇浪的震撼,面上端着在宫中什么阿猫阿狗都见过而历练出来的冷静,道:“世子爷稍等,下官先拿一下脉枕。” 苏落靠在靠枕上,一言不发的将自己的手腕支过去。 徐太医两指搭脉,切了片刻,“是觉得如何不舒服?” 苏落道:“我今儿撞了头,现在觉得头晕,而且看东西眼睛模糊,心口也有点发慌。” 徐太医点头,“就是受惊过度导致的,从脉象来看,问题不大,喝几幅安神的汤药就好,至于撞到了头,这个还需要检查一下头部。” 苏落抬手指了一下自己右侧脑袋,“这里,撞了一下,感觉鼓了个包。” “还鼓了个包?刚刚怎么也没说?”陈珩顿时紧张。 苏落笑道:“怕世子爷担心,没事,有大夫呢。” 徐太医笑了一下,伸手去苏落右侧脑袋她自己指的位置摸了一下,看向苏落。 苏落与他四目相对,“这个包挺大是吗?” 徐太医捻着手指。 那里摸起来是有一个包,但这个包其实不能称作是包,就是胎儿出生之后,睡觉导致脑袋难免不够圆润,稍微有一点鼓起来而已,其实是正常的头盖骨弧度。 但苏落坚持说她脑袋上有个包,说自己眼睛模糊,这明显就是想要将眼睛模糊和脑袋有个包联系在一起。 苏落以前是陈珩的未婚妻。 现在是南淮王的王妃。 此刻却又在陈珩家的庄子上。 这尼玛错综复杂的高门大户。 徐太医不想招惹是非,便收手笑道:“是有一个包,不过应该不碍事,先喝汤药观察两天。如果两天之后眼睛看东西还模糊,那就要再检查这个包。” 等这边检查完,陈珩将徐太医送出屋。 在屋里一脸关切的陈珩,从屋里出来,眼神面色便阴冷了下来,“她有病吗?” 陈珩问的直截了当。 明显,陈珩是在怀疑。 当时镇宁伯府还是镇宁侯府的时候,还是八大家之首的时候,徐太医的确是镇宁侯府的人。 可现在,镇宁侯府已经成了镇宁伯府,并且也不再是八大世家之首,还被南淮王处处压制了 俗话说得好。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徐太医就道:“苏姑娘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遭受过激烈的刺激,导致有些心律不齐,所以才会心慌,至于头晕和眼睛模糊,现在还不确定是因为受惊刺激还是因为头上的包,这个得观察一下。” 陈珩扬眉,有些意外,又有隐隐的激动,“你是说她真的有病?” 徐太医不明白,人家有病你高兴什么。 但还是秉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原则,道:“是,但也算不上是病,调理一下就没事了。” 这话说的圆滑,徐太医不怕陈珩在找其他人来诊治。 “好,辛苦太医大晚上的走这一趟了,今夜当值吗?若是不当值,不妨就在这边住一宿,这里有上好的温泉汤池。”陈珩笑道。 徐太医摇头,“多谢世子爷,今夜是不当值,但是太后娘娘这几日总是不舒服,还是得在太医院守着。” 陈珩便不多挽留,让金宝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这封口费足有一千两,徐太医拿的心满意足。 等到徐太医一走,陈珩折返回屋,朝苏落道:“一会儿让丫鬟们去抓药,吃了药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 苏落不安的问,“世子爷要走?” 苏落的紧张让陈珩愉快,他道:“不走,我在这里陪你,今儿晚上守着你。” 苏落笑道:“那就好,我害怕药苦,可以有蜜饯吗?” 苏落撒娇。 “我想吃广云杏子蜜饯,可以吗?” 陈珩道:“我让人去买。” 苏落哪是想吃什么蜜饯,她就是想要找机会让人出去,只要这里有人去京都,箫誉总能摸到风吹草动的。 第212章 反应 夜深人静。 箫誉带人直奔丰台的庄子。 静谧的夜里,马蹄声急,箫誉冲在最前面。 他快要急死了。 这辈子没有这样急过。 “王爷,前面有人!”平安眼尖,前面的人还是一个虚影的时候,平安抬手朝着那个方向指过去。 正是从丰台方向来的。 深更半夜,这个时候从丰台往京都赶,普通人连城门都摸不进去。 箫誉吹了一声口哨,平安会意,立刻吩咐,“前面的人靠近了,抓了!” “是!” 后面跟着的死士齐齐压着声音回禀。 马蹄声犹如骤然落地的急促雨点子,噼里啪啦炸响在官道上。 等到对面的人靠近了,箫誉的人立刻一个包抄直接将其围拢。 黑漆漆的夜晚,那人没有看到箫誉和平安,突然被围,他只当是遇上什么流匪,当即怒喝,“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镇宁侯府的人,不长眼的滚开,别耽误老子大事。” 原本箫誉的人还不确定这是个百姓还是陈珩的人,一听这话,顿时四面八方直接上手。 不过眨眼,这人就被吊在了马背上。 平安一边策马疾驰,一边问话,“王妃在哪?” 那小厮是跟着陈珩的,自然之道陈珩将苏落劫持了,他原本打算忠心耿耿,可平安眼见他不说话,直接一转手腕把他丢下马,马儿疾驰,他被贴着地皮拖行, 路上砂砾石子,磨破他的衣服,磨烂他的皮肉,磨透他的骨头可去你大爷的忠心耿耿。 “王妃在庄子别院。” “庄子别院是什么?” “就是庄子后面山上的一个别院,和庄子分开的,位置比较隐蔽。” “你去做什么?”平安质问。 那小厮道:“世子爷让我去,去买云广杏子的蜜饯,而且先前世子爷派人去京都给,给南淮王传信,传信之人迟迟未回,世子爷让我看看京都出了什么事。” 陈珩派人给自己传话? 箫誉转头看平安。 平安立刻道:“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陈珩那边派人给他传话,他这边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那传话的人呢? 且不管这些,确定了苏落就在陈珩处,箫誉恨不得从马背上直接飞到陈珩的庄子别院。 幸亏半路遇上这人,若是箫誉直接带人到了庄子上,还真未必能找到那掩藏在半山上的别院。 山庄别院。 陈珩端着一碗蜂蜜水进屋,“买蜜饯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咱们先喝一点蜂蜜水甜一甜嘴。” 将那蜂蜜水送到苏落跟前,陈珩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谁家女人吃药,男人会亲自端茶递水送蜂蜜呢。 也就是他了。 也不枉苏落嫁给箫誉了心里还惦记着他。 苏落看着那碗蜂蜜水,心里着急。 她骗陈珩自己头疼,恶心,骗陈珩说自己的眼睛不舒服,陈珩接受了自己全部的欺骗,甚至照顾周到,可现在汤药也喝了,陈珩完全没有因为她身体不舒服而去别的屋睡的意思。 陈珩要留宿在这里。 她可以勉强接受陈珩亲她,但绝对不能接受同床共枕。 何况陈珩身体的那点反应,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早就看到,这样子陈珩若是上了床 苏落心急如焚,“我不想喝蜂蜜水,这个味道我闻着恶心。” 陈珩顿时皱眉。 这是他亲自吩咐丫鬟准备的蜂蜜水,是丫鬟端来之后他亲自端进屋里的,他这样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来照顾苏落,她竟然说恶心? 陈珩脸色沉下来,端着那蜂蜜水,“喝了。” 苏落再清楚不过,陈珩这是动了怒意。 不敢激怒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碗蜂蜜水。 陈珩瞧着苏落的样子,忽然抬手。 啪! 苏落刚刚接过那蜂蜜水,正要往嘴边送,陈珩一下伸手将那蜂蜜水从苏落手里打翻,扣在地上。 一声脆响,那蜂蜜水撒了一地,瓷片顿时四分五裂。 苏落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妙。 果然,下一瞬,陈珩发狠一样一把攥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往床榻里面一推。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拖延时间,说不舒服,说明要吃蜜饯,说要擦洗身上你特么的全部都是在骗我,你在等箫誉来救你,是不是!” 陈珩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双目赤红的瞪着苏落,将她死死压在身下,一手掐着苏落的脖子,一手去扯她的衣裳。 “贱人,我对你不好吗?我哪里对不起你,我和你是有婚约的,你生是我陈珩的人,死也得是我陈珩的鬼,我不许你心里有别的男人。 你只能是我的,听明白没有!” 刺啦! 苏落身上,薄薄的衣料被陈珩发疯般一扯,顿时撕裂。 一片绸缎被撕下,陈珩就像是闻到了肉味儿的饿狼,动作越发癫狂起来。 “贱人!贱人!我一颗心全都给了你,我全部的爱都给了你,我朝思暮想的惦记你,我连我,明媒正娶的发妻都关了起来,就为了给你腾地方,你却骗我?” 唔~ 陈珩发狠在苏落身上捏了一把。 苏落吃痛,闷哼出来。 这声音刺激的陈珩头皮发麻。 他半跪在床榻上,看着眼前的苏落,苏落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撕的七零八落,露出白皙的身体。 那雪白的莹润肌肤上,带着他手指勒过的痕迹,泛着红色,越发引得人尾椎骨都是麻的。 陈珩伸手摸过去。 那位置不堪,苏落之前不敢反抗,唯恐刺激的陈珩对她不择手段,可都到了这一步,她若是再不反抗,那就真的成了人家嘴里的肥肉。 苏落发狠,在陈珩手探过来一瞬,忽然低头,一口咬上去。 她顾不上不耻,顾不上不堪,紧紧咬住陈珩的手,就像是要将那皮肉拽掉一样。 陈珩没料到苏落会突然咬他,原本就滔天的怒火瞬间蹿升,一把扯了苏落的头发,“贱人!你敢咬我!我让你反抗!” 一手拽了苏落的头发,死死的扯着她,一条腿跨过苏落的两腿。 第213章 活埋 砰! 箫誉几乎是一脚踹开大门,耳边听到苏落绝望的挣扎,箫誉连自己是怎么到了床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入目就是让他恨不得生吞了陈珩的画面。 苏落的衣裳被撕的七零八落,散在地上,陈珩压着苏落,骑跨着。 眼睛一瞬间发红,箫誉朝着手里的佩剑,冲着陈珩一剑刺过去。 在箫誉踹门那一瞬,陈珩就反应过来了。 只是箫誉来的太快。 不且他从苏落身上下来,箫誉已经提了剑直扑他跟前,他甚至来不及起身。 噗呲~ 锋锐的利剑刺破皮肉,穿过血液,将陈珩刺了个对穿。 平安原本想要阻止箫誉,陈珩到底是和皇上合作的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就这么死在这里,箫誉怕是难逃责罚。 可一看到苏落惨烈的样子,平安全部的劝阻都变成鼻子根发酸,眼睛发胀,一手扯了床榻上的锦被罩在苏落身上,转手给陈珩补了一刀。 去死! 人渣! 陈珩被箫誉一剑从床榻上挑翻在地,又被平安补了一刀,血流不止,眼见无人从外面来营救,知道自己的人马怕是在外面就被箫誉清理干净了,怨毒的看着箫誉,“你的王妃,终究是让我骑在胯下了,怎么?这人你还睡得下去?” 苏落心里不是惦记箫誉吗? 好啊! 让你惦记! 看看箫誉还会不会要你! 嫌不嫌你脏! 苏落整个人蒙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抖得整张被子都在颤,偏偏听不到一丁点她的声音,箫誉一颗心让捏碎了,跟着疼。 他大马金刀坐在床榻上,紧紧挨着苏落,一手将苏落隔着被子抱住,一手转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剑,吩咐平安,“带下去,就地埋了!” 平安连一声劝都没有,上前就执行。 陈珩身负重伤,宛若一条死狗,瘫在地上,冲着箫誉虚弱却又怨毒的笑,“杀了我?现在你杀了我,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苏落的亲生父亲是谁!” 一句话,砸向苏落,箫誉,平安。 平安抬脚朝陈珩一脚踹过去,“死到临头还耍什么花招!” 陈珩阴鸷的冷笑,“花招?你们抓了陈五,难道陈五没有告诉你们,当年我爹从乾州离开的时候,是带走了一只匣子的?” 箫誉心下一颤,几乎不用犹豫就知道,陈珩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在用这个作为保命的条件。 然而箫誉没有犹豫的余地! “匣子呢?”箫誉道。 陈珩笑起来,“我是傻的吗?我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要给你,你若是放了我,并且愿意将漕运的一半路线给我,我可以考虑” 不等陈珩说完,苏落忽然一掀被子,半露肩膀,从被子里出来,红肿着眼朝箫誉道:“我不想知道我亲生父亲是谁!” 陈珩立刻狞笑,“说的好像你想知道,箫誉就会帮你一样,你已经不干净了,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你?你求他啊,看他是不是要帮你。” 苏落咬唇,没有接陈珩这话。 她刚刚撕咬陈珩的手,被陈珩掌掴,此时脸上带着巴掌印字,下巴上让捏的血管一片紫红,嘴角破裂,整张脸不堪入目。 但眼神灼灼而坚定,“我不想知道。” 她根本就不愿意用什么所谓的亲生父亲这种东西来让箫誉损失。 她的爹爹,是顾家药堂的药郎,这个人养育了她,者就是她爹。 至于素未谋面的,甚至今天才第一次出现在她耳边的这个所谓的亲爹,不论当年因为什么原因让她成了别人的女儿,此时都不具备和箫誉去比较的资格。 她不可能用不了解的未知,来作堵手里已经有的。 箫誉看着苏落,恨不得活剐了陈珩,他也的确这样做。 箫誉做人,向来维持一个准则:人不犯我,我尚且要去犯人,人都欺辱到我头上了,管你天王老子 “你知道的事情,你爹一样知道,我留着你没有多大必要,平安,带下去,活埋!” “是!” 箫誉都发话了,平安岂会拖沓。 弯腰一把提了陈珩的衣领,犹如拖死狗一样往外拖人。 陈珩自以为自己手里掌握着一张王牌,可以用来和箫誉做交换,最不济,可以用来保命,却想不到箫誉根本不接招! 他这一刻才真正的感受到害怕和惊恐。 “你如果杀了我,我爹肯定不会告诉你的,箫誉,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让皇上处置你吗?我镇宁侯府如今虽然败落,但是皇上一样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想清楚” 眼见箫誉不为所动,陈珩又朝苏落嘶吼。 “你看清楚了,他已经不在乎你了,不爱你了,你脏了不干净了,他不会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亲爹是谁,他根本就不在乎,根本不会管你的,更不会管你亲爹的死活” 平安直接朝他踹了一脚。 就在平安要将陈珩拖出门槛准备活埋他的时候,忽然一支火弩直射过来。 砰! 火弩直接定在平安脚尖儿前。 平安一个激灵,抬头去看, 却四处都看不到异常之处。 院子里,箫誉带来的人将陈珩的随从清理的一干二净,正在院子里歇息,猛地被这火弩惊得全都一跃而起,并排站在房檐下,将箫誉所在的屋子挡在身后。 一道脆亮的女声在暗夜里响起。 “把陈珩放过来,我就给你们一条活路,不然,今儿你们就葬身火海。” 平安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你是谁?”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箫誉在苏落不堪的眼皮上亲了一下,“别怕,我来了,等我,我出去看一下外面什么情况。” 苏落闭了眼,没去看箫誉,但身上还在细微的抖着。 箫誉心痛如割,摸了摸她的脸,起身出门。 他一出来,平安立刻走到他旁边,压着声音道:“左前方那颗老槐树那里。” 箫誉眯了眼睛看过去。 刹那间,又一支火弩射来 这次火弩的方向却是从右边来的, 砰! 那火弩直直定在房檐上,漆黑的夜里,火苗舔着房檐梁柱,若是烧下去,必定起火。 第214章 还你 箫誉偏头看了一眼那火弩,转而和平安对视。 平安跟了箫誉这么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箫誉肚子里冒的什么坏水儿。 扬了一下眉梢,平安会意笑了一下。 不愧是你。 箫誉转头朝黑漆漆的对面道:“想要陈珩啊~” 他拖着懒洋洋的调子,地痞流氓都没有他混不吝。 身子一歪,斜靠在门板上,“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呢,你这样连脸都不露,我就把人交给你,未免也显得我南淮王太跌份儿了。 交易不是这么个做法。 想要人可以,拿出点诚意来,出来个人。” “你不配!放人!”对面立刻厉声呵斥一句。 随着这一句发出,嗖的一声,一道火弩利箭又射出,只是这次射来,却被平安用地上捡起的石子嗖的给它击中,原本朝着箫誉射来的火弩利箭半路改了方向,直接定在地面上,照着地面那一圈一片亮。 “你们敢还手!” 对面仿佛被刺激的发怒,顿时十来支火弩齐齐从四面八方射来。 这是被包围了。 箫誉面上纹丝不动,甚至嘴角带着一抹笑,冷眼看着他前面的护卫和平安一起,将那射来的火弩在半空中击中拦截,然后火弩利箭改变方向,如数全都订到地上。 霎时间,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隐隐约约的暗处,人影憧憧也能看到了。 平安回头看了箫誉一眼,箫誉点头,平安从身上摸出飞镖。 箫誉则道:“有意思吗?就算是你们所有的火弩都射过来,就不怕射出个火刺猬来?干嘛浪费彼此的时间呢,你们想要人,我们想要从你们的包围圈里出来,咱们一拍即合多好。” “那你就放人!”那女声带着极其狂躁的怒火。 这人脾气不咋地啊! 箫誉耸了下肩,“那就出来个人来接他,你们不出来人,我不会放人。” “你着实可恶,等死你!”对方一下狂怒。 伴着这声音落下,对方又射火弩。 他们的火弩做工奇特,上箭弩的时候并无火星,是火弩离弦之后,刺破空气而出的时候,才开始燃起来。 所以平安他们看到火的时候,对方的箭羽早就离开了对方至少一米的距离。 饶是如此,平安手里一道飞镖也在那箭弩火苗乍现的一瞬,凭着那一点亮光,瞄准火弩后面的人,一道飞镖投掷而出。 噗。 飞镖射中,带着剧毒,不论是射中哪个位置,都足够让对方瞬间毙命。 对面立刻闹出一点骚动。 那骚动的声音不大,可对常年习武的人来说,足够。 动静一起,平安带着箫誉这边的人,立刻便朝那边甩出飞镖。 那边应该是因为倒下一人,其他同伴在帮助或者检查那个倒下的人,以至于让平安他们抓了这个漏洞,摸黑射出的飞镖,命中不知多少,但是让对面的骚动声瞬间增大。 这样的情形下,能杀一个是一个。 “你敢对我的人下手!你好大的胆子!”那女声的怒火就像是在胸膛里炸了。 箫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暴躁。 箫誉不紧不慢,“那还不赶紧派人出来交涉?要不然,就这样下去,说不定我们将你反包围也有可能。” 话音才落,漆黑的夜空里忽然一枚信号流弹升空,炸响,发出绿色的光芒。 这是刑部尚书那边传来的消息。 他们就要到了。 箫誉能看到这个信号流弹,对方自然也能看到,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那女声忽然开口,“好,把陈珩放了,我派人来接。” 啧~ 这就让步了? 平安回头就看到他家王爷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顿时:您还先快怎么滴! 说话间,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从黑暗里现身,手持长剑,朝他们靠近过来,走到距离他们约莫五米远的位置,停住。 “放人!” 说话的却不是这个女子,而是那个掩藏在黑暗里的声音。 箫誉和平安一个对视,平安走到陈珩跟前。 箫誉笑的放浪,“放人啊~好说,平安啊。” “在。” “放人。” “好嘞~” 平安欢快的一声应完,陈珩正要窃喜一笑,还想再讥讽箫誉两句,忽然瞳孔震颤,满目惊恐。 他头顶,平安手起刀落。 咔嚓! 陈珩一条胳膊被平安活生生砍了下来。 “啊!” 暗夜里,陈珩顿时一声惨叫拔地而起,叫的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平安一脸笑容可掬,朝着对面来的那个姑娘将陈珩的胳膊扔过去,“还给你!” “你敢耍我!”暗中,女声再起,明显的愤怒已经克制不住。 箫誉吊儿郎当的笑:“耍你?我可不敢,你直说要人,我也说了给人,你没说怎么要,我自然按照我理解的给,有问题吗?” 平安:逻辑满分! “给我烧死他们!”暗中的女声狂躁咆哮。 箫誉冷声回应,“你们想清楚了,现在要,还能要个缺胳膊的陈珩,要是真放火烧了,你连个缺胳膊的喘气的陈珩都没有了,烧吗?烧就放火!” “你竟然敢威胁我,还敢挑衅我,真是不知所谓!臭小子,今天我就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给我烧!” 嗖~ 嗖~ 嗖~ 这女人彻底被激怒,可能连陈珩也不想救了,直接让人放火弩。 陈珩没了一条胳膊,瘫在地上,鬼哭狼嚎,伤口处,血汩汩的流。 他怕是真的要死了。 陈珩风风光光了二十几年,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他这一生,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 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 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死了。 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对他这样不公平。 他做什么都不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似乎,从苏落离开镇宁侯府之后,他就开始事事不如意,镇宁侯府就开始走下坡。 直到今日,他母亲被当众斩首,他父亲撞了脑袋昏迷不醒,他就这样在火弩满天飞的暗夜里,死掉? 只剩下一只手,陈珩猛地捏拳。 他不甘心。 第215章 没事 “不甘心啊?后悔吗?” 平安的声音忽然从陈珩的头顶传来,陈珩猛地抬眼,看向平安。 眼底全是怨毒。 平安冷笑,“不甘心就对了,就是要让你在不甘心又懊悔却又无能为力反击回来的情况下,一点一点死去,这是你该得的!你们府上,上上下下,一个一个来!” 对方射了火弩过来。 平安不再多看陈珩一眼,手里握着剑,与箫誉的死士暗卫们并肩,身影翻飞,将那射来的火弩砍断,砍掉。 对方可能一共来了也没有多少人,加上他们之前摸黑甩出飞镖,干掉几个,这次的火弩虽然发狂射来,但并非四面八方了。 集中从左前方右前方两个方向射来,没个方向大概同时能出箭四五根。 足够箫誉的人应付。 火弩达不到目的,暗中,一个身穿火红色衣裙的女子狂躁的一掌拍向墙壁,顿时将墙壁拍出一个窟窿,碎砖落了一地,她咬牙切齿,“这小兔崽子,这小兔崽子,竟然敢和我抢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宫主,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再有一刻钟怕就能围过来。” 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女子急急从外面冲进来。 这里拿不下箫誉,救不走陈珩,外面又来了救兵,别人没救成,再把自己搭进去! 她狂怒着,又一掌拍向旁边的墙,随着砖块落地,她脚尖点地嗖的飞身上墙,从墙上一跃到了旁边的茂密树顶。 “听着,小子,你把人放了,我现在就带我的人走!不然我让你永远不得安宁。” 她一说话,火弩立刻停下。 箫誉冷笑,“我早就说了,放人可以,你派人来接。” “你不许再耍花样,直接把人给我。” “好啊,来,你来取。”箫誉笑道。 平安看了箫誉一眼,转身走到陈珩一侧。 陈珩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线生机? 他心头掀起巨大的欣喜,身体虚弱的一点挪动不了,只能侧头,用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努力去看来接他的人。 忽然头顶罩上一片阴影。 陈珩心口猛地一缩,转眼看过去。 平安嘴角带着一股嘲蔑的笑,一把将陈珩从地上提起来。 之前身上就是重伤,后来胳膊又被砍断,陈珩几乎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弄,平安粗暴的提起他,动作扯得他伤口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对面来接人的姑娘眼见陈珩被提起来,朝前走了两步。 “别耍花招,小子!” 那女声在暗中催促。 “快点,把人送过来。” 平安带着陈珩往前走。 箫誉漫不经心的笑,“别催,在走了,这么心急。” “油嘴滑舌,早晚给你一顿教训!”那女声怒不可遏,“你娘就是臭小子,你骗我!” 那女子忽然发出怒吼。 平安带着陈珩上前,就在平安即将将陈珩交给那女子的一瞬,忽然手起刀落。 陈珩一颗脑袋骨碌落地。 同时。 那前来接应的人姑娘一把被平安扯住,然后狠狠往地上一掼。 暗中的女声怒火冲天,被平安扯住的姑娘立刻奋力挣扎,然而无济于事。 平安手里的刀子淬着药呢,一刀戳入她的肌肤里,她骤然半个身子都麻了,别说反抗挣扎,连动都动弹不得。 “宫主,来不及了,外面的人到了!” “宫主,救不了了,先走!” 噗! 暗夜里,一道火弩冲着平安这边就射来。 这是要射杀那个被平安抓到的姑娘,要灭口呢。 可惜平安反应快,及时把人摁到地上,那火弩扑了个空。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跟着刑部尚书一马当先,带着人冲了进来。 “王爷!” 他们一来,对方再没了声音。 箫誉从来没打算要把这帮营救陈珩的人一网打尽,他没带多少人来,更摸不清对方的底细,能把人撵走并且成功抓了一个活口,已经算是尽力了。 眼见对方没了动静,知道这是人走了,箫誉收了目光看向刑部尚书,“现在阻拦你的人进宫,还来得及吗?” 刑部尚书震惊的望着地上的尸体。 胳膊飞在十来米开外,脑袋骨碌在六七米开外,身体就在他脚下。 鲜血横流,把地上的土浸透了个湿漉漉。 “这怎么” 刑部尚书呆若木鸡看向箫誉。 这可是陈珩啊。 就算是镇宁侯府成了镇宁伯府,这陈珩在皇上那里,也照样是有一定分量的。 而且,八大世家一向在某种程度上是团结的,哪怕现在撕逼撕的厉害,可他们也绝不会看着镇宁侯府彻底垮了。 垮了,就意味着八大世家变成了七大世家,这其中的牵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动摇世家之间的稳固盘踞。 箫誉朝刑部尚书一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信吗?” 刑部尚书: 我信你个头! 箫誉拍拍刑部尚书的肩膀,“我派人尽量去拦截你的人,拦住了,最好,拦不住” 箫誉忽然一笑,“拦不住就拦不住,你只能发际线再后退一点了。” 刑部尚书抬手打掉箫誉的手。 他是眼瞎了吗! 当时怎么就和箫誉这么个狗东西站到同一条船上了! 这几年,发际线肉眼可见的后移! 娘的! 恶狠狠瞪了箫誉一眼,刑部尚书抬手吩咐,“镇宁伯府庄子夜里遭到不明人士袭击,世子爷抵抗时遭受奸人暗算,当场毙命,收整现场!” 他一声令下,被他带来的刑部衙役应诺。 箫誉派人去拦下那个提前安排好要进宫递折子的人。 刑部尚书留在这里善后。 箫誉用自己的衣袍包了苏落,将人抱上马车。 苏落几乎光着身子,缩在箫誉的衣袍里,薄薄的衣裳下面,她抖得不能自已,细微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他没有得逞到最后一步,他没有得逞。” 箫誉让这句解释刺激的一下眼圈就红了。 心口像是被捏碎了。 “不说了,已经没事了,没事了,乖。” 第216章 哄你 马车辘辘开拔,没有回京,而是直奔长公主府在京郊的一处庄子。 夜深人静,苏落被箫誉紧紧的抱在腿上,箫誉结实的双臂始终牢牢的圈着她,唯恐她掉下去又唯恐她消失一样,苏落就这样被他箍着,隔着衣料贴在箫誉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听马车碾压地面,听外面山林间时不时的鸟鸣兽叫。 她之前在陈珩跟前装病,说头疼。 现在是头真的疼,不光头疼,剧烈反抗后,身上的疼此时也一寸寸的复苏。 但所有的疼,比不上此时心里的那份耻辱。 她被陈珩剥光了。 陈珩的手游走过她的身体。 只要一想到陈珩这两个字,苏落就反胃恶心。 她抵死不从,剧烈挣扎,尽管守住了自己,等来的箫誉,可到底也被陈珩轻薄。 感觉着怀里人的颤抖,箫誉一手圈着苏落,把人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一手托起苏落被捏的紫青的下巴,迫使苏落抬头,“乖宝,还害怕?我抱着你,还害怕?” 苏落眼眶涨的全是眼泪,撑的发酸发涩发疼。 箫誉看着她,默了一瞬,低头亲她的眼角,“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在自己相公怀里难道不是想要如何就如何?眼泪憋在眼眶里不难受?” 苏落心里绷着的弦,瞬间全断。 泪珠子一下就滚下来。 原本只是瑟瑟发抖,此时因着哭,抖得越发厉害,箫誉抱着人,一下一下捋苏落的后背,“吓着了,是我的不是,我来的晚了,让你害怕了,一会儿回去罚我好不好。” 箫誉的温柔让苏落心里一颤一颤的痉挛,她抿唇,却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她不说,箫誉也知道她的心思,“被陈珩的那些话影响了?忘了,我不是他,天底下的男人,像他那样的也不多,别人如何我不管,我自己我知道,乖宝,我爱你。” 箫誉在苏落耳边温柔的哄,哄的苏落睫毛轻颤,忍耐不住,僵硬了一路的四肢,忽然从衣服里伸出,抱住箫誉的脖子,伏在箫誉肩膀呜咽。 她是真的怕。 对抗陈珩的时候,怕自己等不到箫誉,等到箫誉的时候,怕箫誉嫌弃了这样的她。 她真的好害怕箫誉嫌弃了她,不要了她,比任何时候都怕,这种怕,像极了当时苏子慕发高烧,她唯恐这个弟弟再也救不回来那样 她爱箫誉,爱到难以接受箫誉不要她了。 这和以往五年里对陈珩的那份感情,完全完全彻彻底底的不同。 箫誉捏捏她耳垂,哄她,“乖宝,你心里想的那些,我都知道,我说再多也不如一会儿回去了。去床榻上用行动来表达的更加彻底,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心意是什么样,好不好。” 两人的距离这样近,箫誉又是在她耳边低言,那温热的气息伴着箫誉揉捏她耳垂的动作,像是一阵热浪,一潮一潮冲击她身体里的亿万根神经。 不得不说,箫誉的荤话比那些情话,有时候哄人更得心应手。 庄子不算太远,走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 提前有随从来庄子这边通知了,庄子上的下人连夜收拾的干干净净。 箫誉抱着苏落从马车下来,一路走过灯火通明的道路,直达正房。 箫誉抱着人就往床榻前走,苏落身上还裹着箫誉的衣袍,她被箫誉俯身放到床榻上,眼见箫誉手不老实,苏落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臂,“我,我想先洗澡。” “我和你一起?”箫誉哄她。 苏落脸颊微红,摇头,眼底带了几分祈求,“我自己。” 箫誉让这软乎乎的眼神看的心里也柔软一片,他低头含了苏落的嘴唇,苏落想躲,她觉得自己还不干净,但被箫誉禁锢了脸颊,没躲开,柔软的嘴唇一下被人含住。 箫誉向来会舐弄。 那嘴唇被人含住,用牙尖儿轻轻地细细的磨,又快了慢了轻了重了的咬,直到侍弄的苏落全身细细的颤,嗓间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声音,箫誉猛地吮吸,跟着撬开了她的牙关,攻城略地一样凶悍的亲吻进来。 把苏落一双眼睛亲的带上雾气,眼角带上泪珠,他才堪堪停住。 但也没有退后多少,嘴唇抵着嘴唇,箫誉道:“乖宝,别被任何人影响,你相公心里,永远都爱你,知道吗?” 苏落今日夜里,第一次回应箫誉的话,她看着箫誉,点点头。 箫誉笑着起身,在她脸蛋上轻轻一弹,“都快成斗鸡眼了。” 苏落: “我抱你去洗澡?”箫誉问道。 苏落摇头,“我自己去。” 她开口,嗓子哑的不像话,这怒骂陈珩的时候落下的嘶哑。 箫誉听得心里难受,嗯了一声,嘴上同意,但行动却是另外一回事,直接起身,抄腰一抱,将苏落打横抱起。 丫鬟已经备下热水,盥洗室里热气缭绕。 苏落哀切道:“让我自己洗,好不好,你等我。” 箫誉哪说得出一个字的拒绝。 把人妥妥当当放进浴桶,提出要求,“自己洗可以,但是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我来抱你。” 苏落: 箫誉今儿夜里就打算禽兽当到底,不做人了。 说完,也没离开,而是直直的看着苏落,等她回答。 苏落让逼得脸颊飞红一片,在人家直勾勾的目光里,点头,“好。” 箫誉靠着浴桶笑,“好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说仔细点。” 苏落知道,这是箫誉哄她的另外一种手段,心里羞涩,但也配合,“就是,一会儿你来抱我。” “真乖。”箫誉亲她一口,啵儿的一声,在这盥洗室里显得声音极大,带着水渍声,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你洗,我一会儿进来。” 箫誉一走,世界都安静了。 热乎乎的水里,丫鬟甚至还贴心的泡了一点花瓣。 箫誉从盥洗室出来,叫了平安,“京都那边,截住了吗?” 平安摇头,“没有,晚了一步,咱们的人刚去,人家进宫了,传回来消息,御书房一直灯火通明,陛下召了保皇党的几个老臣连夜进宫。” 第217章 女子 箫誉舌尖儿抵着脸颊内侧的细肉,默了一瞬,道:“告诉刑部尚书,让他在庄子这边多耗一会儿时间,不着急返京回禀。 咱们先审那个活捉回来的,问清楚对方的来路再做定夺。” 平安领命,没立即离开,“王妃还好?” 当时他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那场面实在是太刺激人。 箫誉吁了口气,“表面上看不出来,不过肯定是不算太好,哪个姑娘遭受这种事能好呢,且要缓个几天。” 平安点头,“王爷陪着王妃,别的事我去处理。” 箫誉拍了一下平安的肩膀,笑了笑,没多说别的。 他俩之间,无需多说什么。 等平安离开,箫誉转身回屋。 苏落还在盥洗室没出来,箫誉不放心,唯恐她在里面出点什么事,小时候他就听说过,以前有个姑娘出门,半路遭遇恶人,被恶人折辱之后,这姑娘是被救了出来,可回家没两天她就吊脖子自尽了。 恶人没要了她的命,是周围的眼神和指指点点击溃了她紧绷的坚强。 盥洗室。 箫誉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多少雾气了。 苏落背对着他,坐在木桶里,原本白皙的后背,现在一道一道的红痕,她正在发狠的用力的搓自己的手臂。 那一下一下的力道,不像是给自己搓洗,倒像是再给仇人用刑。 箫誉瞧着,心疼完了,两步上前,攥住了苏落的手腕。 苏落抬眼看他,“我想洗干净。” 五个字,让箫誉受不住,他手臂用力一拉,将苏落直接从木桶中拉的站起身来,随着苏落一声惊叫,箫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你很干净,在我这里,你干干净净的很!” 箫誉抱着人就往出走。 苏落咬着唇,嘴唇下面都让她咬出一排紫青的印子,箫誉心疼的不行,把人往床榻上一扔,不且苏落反应过来,他倾身压下,随手将床榻上的帷幔放下,手捏住苏落的下巴,“把嘴唇咬成这样?你是成心招我心疼呢?” 苏落紧紧抿唇。 明显现在的情绪比刚刚还要糟糕。 这是后知后觉的那股劲儿都涌上来了。 人在遭遇了重大的刺激之后,让人难受的,不是遭遇刺激后的那一瞬,而是在之后的漫长时光里的一次次回想,一次次折磨。 箫誉简直太知道这个道理了。 当年他父亲“战死”沙场,他弟弟意外出事,他在后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只要一想到这俩人,就难受的喘不过气。 他压着苏落,手摸到她莹润的后背,看她肩膀上自己搓出来的红痕。 “乖宝,别折磨我。” 苏落被箫誉压着,感受着箫誉的分量,也感受着他的温度,那么炽热滚烫。 箫誉忽然起身一点,垂眸看着苏落,眼底带着一抹狠色,那是苏落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箫誉说:“如果实在心里难受,我就让你用点别的滋味覆盖掉它,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就现在说,一会儿我不心疼你,你疼了难受了受不住了,我都不管,受不住了你就哭。” 箫誉说着禽兽一样的话,行为比禽兽还要禽兽。 不过没有他说的那么狠。 他很温柔,但温柔中又带着一股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凶狠。 之前很温柔,中间很凶狠,狠到苏落说自己不行了,要死了,箫誉都没有慢下来一下,而是一边发狠,一边问她,“难受了?难受了就记住,你心里只能有一个男人,好的坏的,都是我,别人不配在你心里停留那么久,知道吗?” 苏落让人折磨的精神都是恍惚的,根本回答不了。 真像箫誉说的那样,呜咽的哭, 箫誉看着她一张脸,之前被陈珩折辱过,打过,现在被他亲吻的全是痕迹,密密麻麻的覆盖,泪珠子从脸上的痕迹上落,犹如一朵让人蹂躏过得花。 这花,是他的。 凶悍了半宿,钢筋铁骨都要让他拆了, 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苏落可怜兮兮脑袋沾住了枕头,脑子里心里别说难过了,连知觉都快没了,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做的狠了,有人疼就有人心疼。 苏落像个小孩儿一样,团缩着,睡得发沉。 箫誉找了药膏,帮她清洗了一下,涂抹了药膏,免得醒来以后肿的难受。 全部弄完,给苏落盖好被子,箫誉从屋里找了笔墨纸砚,精神抖擞的刷刷落笔,写完,吹干墨迹,一折,塞进苏落的被子里,低头在她让亲的已经肿胀的嘴唇上又落下一吻,起身离开。 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已经在等着主子召唤了,箫誉一出来,她们齐齐看过来。 “王妃睡着呢,不要惊扰,院里不许发出一点动静,厨房煨着汤,等王妃醒来,弄个鱼汤,做点清粥小菜,不要弄辣的。” 悉心的吩咐完,箫誉离开住院,转脚去了关押昨天抓来那姑娘的西跨院。 他过去的时候,平安刚刚从一间屋子里出来。 眼见箫誉过来,立刻迎上前,“招供了,这帮人是玉门派的。” 箫誉一扬眉梢。 这个他是真没想到。 所以,是玉门派的人劫持了苏落,继而被陈珩的人截胡,陈珩的人不光带走了苏落,还杀了玉门派的人,还屠杀了村子,最后玉门派的人再去救陈珩? 真特么宽宏大量啊。 平安道:“我们抓的这个,只是玉门派的一个小喽啰,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们宫主在下令抓王妃之前,进过一次宫,从宫里出来就点了人,命人准备劫持王妃。 至于救陈珩,原本陈珩将人劫持走,他们是愤怒的,准备来报复陈珩的,只是后来来了个人见了他们宫主,那人走之后,她们宫主就下令,挑选了她们当中的精锐部分,去庄子上救陈珩。 刚刚刑部尚书大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昨天善后的时候发现,咱们当时用飞镖射杀的那些,全都是姑娘。 也就是说,昨天那个玉门派的人来救陈珩,他们的弓弩手里,可能都是女子。” 第218章 功劳 当年的玉门派,虽然有男有女,但是精锐主要是男子,姑娘们不过执行一些软任务,十有八九都是色诱。 现在的精锐竟然都是姑娘们了? 也是。 之前在丰台那庄子上执行发号施令的,都是女子。 之前一直心里惦记着苏落,箫誉没有精力去思考今儿晚上的事,但现在仔细想一遍,忽然觉得有些疑惑,他朝平安道:“你觉不觉得,那宫主和我说话的样子,像是认识我?或者,至少,认识我父亲或母亲中的一个?” 平安点头,“这个,卑职也想到了,所以审讯的时候特意问了,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她们宫主,更没有和宫主说过话,所以并不知道。 她是玉门派火弩营,火弩营并不是玉门派最精锐的部分,在火弩营之外,他们还有一个铁骑营和一个连弩营,都要比火弩营更受宫主的重视,宫主和那两个营的人更亲近。” “他们大本营在哪里?”箫誉问。 平安道:“在津南蓟山,这山易守难攻,现在正是树木茂盛的时候,贸然上山胜算不大,尤其他们知道我们活捉了一个他们的人,可能会戒备更加严。” 箫誉却皱眉,“蓟山?” 平安正要应是,迎上箫誉的目光,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早些年,将军在蓟山练过兵!” 这将军,指的就是箫誉他爹。 在战场骁勇杀敌,计谋过人,他爹很快在战场上形成了自己的拥护势力,为了让自己的势力更加稳固,他曾经挑选了几百人送回京都,秘密安置在蓟山,由长公主出面,亲自在山上安排了秘密特训。 后来这波人成了箫誉父亲的嫡系亲随,在军中不断壮大。 最终他能成为一军主帅,离不开这些人的支持拥护。 而这玉门派现在的大本营却就在蓟山?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现在去玉门派大本营查,必定是查不到什么,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安排人,去蓟山附近住下,不着急打听情况,做个小生意,先稳定住了,之后在寻机打听,能打听多少算多少,不要强求。” “明白。”平安道。 箫誉道:“你回京都,那边什么事,你和刑部尚书商议决定就行,我陪她两天,在这边稳定稳定情绪再回去,另外把蓟山的情况和母亲提一下,让她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 正说话,一个丫鬟急急过来,“王爷,王妃醒了,要见您,急的不行,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箫誉皱眉,立刻大步朝外走。 平安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跟上箫誉。 及至到了苏落住的正院,平安停在院中等着,怕有个三长两短这边没人照应,箫誉则大步进屋。 “怎么了?” 一进屋,箫誉立刻紧张询问。 让这人给活活折腾了半宿,苏落全身疼的动弹不得,一动,腰酸软的就受不了。 自己做的孽自己知道。 箫誉眼见苏落有坐起来的意思,脸上上前,在床榻边坐了,大手垫到她的身后,在腰肢上稳稳托,扶着苏落坐起来之后,手没有离开,而是一下一下给她揉着。 苏落一张脸让他啃噬的没眼看。 一开口,嗓子哑的不像话。 眼底带着幽怨飞他一眼,惹得人想到春波荡漾,难以自禁。 “陈珩可能把顾瑶关起来了。”苏落喝了口水,清了一下嗓子,然而意义不大,依旧声音嘶哑,但顾不上那么多,正事要紧,“他和我说,府里再也没有能约束他的,他能光明正大的把我接回他的府中,他母亲没了,父亲病倒,但是顾瑶还在呢。 他敢这样说,可见是丝毫不忌惮顾瑶的,顾瑶的爹爹是大将军,他如果对顾瑶不好,那将军必定不饶他,更何况,宫里还有珍妃娘娘。 顾瑶若是受了委屈,珍妃娘娘也不依。 他敢肆无忌惮把我接进去,只能说明一点,他控制了顾瑶,不怕顾将军知道,更不怕珍妃问责,那只能是他把顾瑶关起来了。” 苏落昨儿就想和箫誉说这些。 可昨天夜里,情况太特殊,她还没开口,箫誉为了安抚她,就给她来了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把她弄得神志不清,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她累的要死,可心里惦记着事情,硬是分出一根神经让自己挣扎着清醒过来。 “现在陈珩出事,京都那边未必会顾及到顾瑶如何,我们也许能抢占一个先机。” 抢占先机要如何,苏落不知道,政务的事她不懂,但是她怕错过什么给箫誉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苏落哑着嗓子说完,箫誉一愣。 他真是没想到,陈珩竟然能疯狂到这一步。 把顾瑶关起来? 怎么想的? 真当顾瑶的爹是吃素的! “幸好你说了!”箫誉一下捧了苏落的脸,啵儿的在她嘴唇上狠狠亲了一下,响声大的,估计外屋都能听到,亲完,起身就朝外走,“平安!” 平安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应道:“在呢!” 朝前急走两步。 箫誉边走边从屋里出来,“立刻回京,用最快的速度回去,让母亲去陈珩家里把顾瑶接出来,务必让母亲亲自去!狗日的,陈珩把顾瑶关起来了,这可是咱们送了一份大礼!” 平安闻言,一颗心放松下来。 知道没事,“好嘞!” 应了一声,转身拔脚就走。 等箫誉话音落下从屋里出来,平安早没影儿了。 箫誉:你这未免也太快了! 平安:说什么呢,男人能说快? 吩咐完要紧事,箫誉折返回屋,“乖宝,再睡会儿,今儿我不走,在这边陪你。” 苏落捧着小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了多半盏。 昨儿夜里,箫誉不做人,逼着苏落这样那样,苏落嘴皮磨破不说,嗓子眼可能也给顶破了,疼的要命,咽一口水都费劲。 把要紧事说出去了,此时心情放松,幽幽瞪着箫誉,“我嗓子疼。” 箫誉嘴角勾着坏透了的笑,“知道撒娇了,可见昨天晚上我功劳不小。” 第219章 疼你 这人不要脸的吗! 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苏落一时间不知道该为箫誉的脸皮震惊还是该为这句话震惊。 箫誉看着苏落眼睛瞪得圆圆的,可爱的不行,心痒难耐,朝人道:“别勾我,还肿着呢,今儿来不了。” 苏落: 芊芊淑女苏落落硬是在内心咆哮出一句脏话:去你大爷的! 狠狠瞪了箫誉一眼,苏落拖着自己的破锣嗓子道:“我想,我去见顾瑶,比母亲去,更合适。” 箫誉捏着自己小王妃的脸蛋,“怎么见?就这样一张脸去见?顾瑶不得恨死你呢,同是女人,她活的多不幸啊,你多幸福,你相公多疼你。” 苏落磨牙。 脸皮多少带点行! 飞了他一个刀眼,苏落没好气道:“和你说正事呢。” 箫誉道:“我也说正事呢,真的,宝贝儿,咱不带这么刺激人的。” 说着,箫誉忽然一笑,“宝贝儿,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相公昨天疼你有多卖力。” 箫誉起身,从旁边桌上拿了铜镜,举到苏落眼前,“要不,你先看看再决定?” 苏落知道自己一张脸昨天没少遭箫誉霍霍,何止是一张脸,她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让霍霍的惨不忍睹。 但知道归知道,这亲眼看见还是大为震惊(愤怒) 她肌肤白,这几个月让箫誉养的更是莹润,可现在,这张脸,从上到下,不是青就是红,甚至还有箫誉的牙印儿没完全消散 嘴唇更是没眼看。 昨天让箫誉喂那什么的时候,撑到了,嘴角本来就破着,更破的厉害了。 这畜生确定是在给她消除心里的伤疤? 这不是雪上加霜? 苏落一把打落镜子,但抬手的时候胳膊又疼的倒吸冷气,“你是狗吗!” 堂堂南淮王,横行霸道多年,谁敢骂他一句。 那骂不得背着人骂啊! 现在被自己个小王妃骂,箫誉就跟个二傻子似的乐,说的特别真心实意,“对啊,我一直觉得府里养的那只大黄,她配的公狗和我特别像,你和大黄特别像。” 苏落:呔! 不愧是你。 幽幽瞪了箫誉一会儿,人家箫誉根本感受不到她的愤怒,美滋滋的道:“以后,咱们也儿女成群,就像大黄一家一样。” 苏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箫誉道:“饿不饿?我让她们炖汤了,不过汤应该还没好,有粥,吃点吗?你这嗓子和那儿都不能吃辣的,咱们吃点清淡的。” 箫誉有脸说,苏落没耳朵听。 她是一刻钟都在这地方住不下去了。 昨天闹得那么凶,她声音也不小,根本没有收着,外面肯定都听到了这还怎么见人! “我要回京都。”苏落幽幽道。 箫誉哄她,“你确定?你这样,就算是回去,大家也能猜到咱们有多激烈多持久啊。” 持久你个头! 苏落咬牙切齿,“我就要回去,现在就回去。” 箫誉原本留在这里,是想要陪着苏落稳定情绪,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昨天晚上十分给力,苏落的情绪已经稳定的七七八八了。 回去也行。 感觉苏落没有什么问题,箫誉便道:“行,那我安排人摆饭,咱们吃了回。” 果然如箫誉说的那样,摆上来的,全都是寡淡至极的,不过苏落嗓子让磨得不行,勉强只能喝粥。 喝一口粥,瞪箫誉一眼,箫誉就偏头亲她一口。 喝一口粥,又瞪箫誉一眼,箫誉就偏头又亲她一口。 两人你来我往的,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吃完,箫誉把自己的小王妃打横一抱,应苏落的要求,出门前给她带了个围帽,上车回京都。 既是回了京都,陈珩的事,箫誉就不能完全交给刑部尚书那边。 送了苏落回府,把人安顿好,箫誉离府。 等箫誉一走,春杏和玉珠嗷的就朝苏落扑上来(好,主要是春杏负责扑和负责嗷,玉珠负责把差点绊倒自己个的春杏一把扶稳) “小姐,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春杏一着急,就不喊王妃又喊小姐了。 可惜她家小姐现在有心无力安抚她,嗓子疼的不想开口,只能伸手摸摸春杏的脑袋,然而,手臂一伸,胳膊上露出来的肌肤就带了若隐若现的痕迹。 春杏嗷的一嗓子,哭的声音更大了。 “我苦命的小姐啊,让那个畜生给折磨成这样,挨千刀的玩意儿呜呜呜,小姐你捂我嘴干什么!” 苏落: 我怕你骂那个畜生断子绝孙。 毕竟你骂的,这个畜生,是箫誉。 不得已,苏落只得开口,“他已经死了,我们不要再提起他了。” 春杏一听苏落的声音,一下哭的更凶了,“杀千刀的王八蛋,看看小姐,为了呼救,把嗓子喊成什么样了,奴婢诅咒他” 苏落又捂住春杏的嘴巴。 “好了好了,我饿了,快给我弄点吃的。” 春杏一听这个,不哭了,打着哭嗝儿道:“好,奴婢去给王妃准备,那什么,奴婢帮王妃把围帽摘了。” 春杏说着话就上手。 苏落飞快的抬手护住自己的围帽。 “不用,我想戴一会儿啊!” 苏落因为胳膊疼,抬手动作缓慢了那么一点,真的,天地良心,就缓慢了那么一点点。 结果春杏抢了先机。 这丫鬟平时也没见这么眼疾手快动作灵敏的,今儿就跟鬼上身了似的,动作竟然快准稳。 嗖的,就把苏落脑袋上的围帽给摘了。 “戴着多热啊,这也啊!” 春杏一眼看到苏落的脸,吓得手一哆嗦,直接把围帽扔了。 震惊的看着苏落,倒吸一口冷气,朝后挪了一步,“啊这!” 苏落: 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春杏舔了舔嘴皮,“你这脸,是让陈珩拧的?他心里这么变态?” 苏落大松一口气。 “呵呵呵呵,对啊,他就是个大变态,你快去弄饭。” 春杏幽幽看了苏落的脸一眼,转头朝外走,“好,奴婢去给王妃弄饭。” 走了两步,春杏忽然后背一僵,然后震愕的回头看苏落,面红耳赤,满面羞红,“王妃,你昨儿夜里,是和王爷在一起的!” 苏落: 你怎么反应这么快!你脑子这么好用的吗? 春杏: 你以为我愿意? 我眼睛脏了! 第220章 通透 在别院就吃了点清粥,嗓子疼吃不下,可肚子饿又不得不吃。 春杏摆了慢慢一桌子,清粥小菜配着点鱼汤,鸡蛋羹什么的,都是软和的东西。 反正这张脸也让看了,苏落破罐子破摔,一勺一勺的慢慢吃,现在嗓子没有在庄子上时那么难受,多少吃了个半饱。 她一边吃,春杏就立在旁边一边看。 双目囧囧充满了对未知的渴望和敬畏。 苏落在她火热的目光下,终于是熬不住,筷子一搁,用破锣嗓子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春杏立刻目光一闪,“没,没什么。” 苏落翻他一眼,“没什么你那眼神那么奇怪?让你问就问。” 春杏抿唇,“好,那个,就是,那什么”春杏凑到苏落跟前,好奇的压着声音道:“成亲之后,都得这样吗?女子就非得涅盘才能重生?” 苏落: 还涅盘重生! 有学识的你! 春杏啧啧嘴,“这成亲的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王爷素日对您够好了,宠着疼着呵护着,可到了夜里,就这样?您这会不会毁了容啊? 我,我不太敢成亲,有点可怕,我怕我忍不住半夜把他给宰了,敢在我脸上这么霍霍,我真的忍不住。” 苏落: 摸摸春杏的脸,“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你看那些成亲了的妇人,不都脸上好好的嘛。” 春杏立刻瞪大了眼,“所以,这就是南淮王这么好一个人二十好几才成亲的原因?在您之前,他娶不到媳妇?” 苏落: 郑重点头,“是的,没错,所以这话以后不要在王爷面前提起,男人好面子的。” 春杏心疼的看着苏落,“就是委屈王妃了,哎,不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想要让王爷对你好,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啊!” 苏落扬眉,“你最近看了什么话本子,说话有点水平了啊?” 春杏笑道:“《霸道王爷夜夜宠我不下床》,特别好看,那王爷特别生猛,能折腾整整一晚上,比狗都厉害!” 说着说着,春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继而缓慢的面容一僵,“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恨我如此聪明!” 苏落: 倒也不必! 这厢,春杏陪着苏落说话,说到激动处,翻出了她那本《霸道王爷夜夜宠我不下床》给苏落读着解闷儿。(苏落:然而我并不需要!) 那厢,长公主带人去了后院一处偏院。 留了人在院子里守着,长公主自己推门进了屋里。 顾瑶独自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瘦削又肌肤枯黄的自己怔怔发呆,她难以置信,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就成了这样。 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缓缓回头。 长公主朝她笑了一下,“又见面了。” 顾瑶目光在长公主脸上停留,等长公主在椅子上落座,她缓缓收了目光,又看向铜镜,没吭声。 长公主道:“我来,是来告诉你一件事,陈珩死了。” 顾瑶手里原本拿着一把木梳,她一下一下的梳自己的头发,闻言,动作猝然停下,手狠狠颤了颤,跟着,那木梳咣当落地。 长公主看着她,“想知道怎么死的吗?” 顾瑶不说话。 长公主不在意。 “陈珩昨天绑架了南淮王妃。” 顾瑶眼睫颤了颤,眼底嘴角带着嘲弄的讥诮的笑。 长公主道:“南淮王带人去救王妃,在镇宁侯府丰台庄子上的后山别院,抓了陈珩,不过遇上几个女人冒死来救陈珩,可能是你父亲派的人。” 长公主说到这里,顾瑶始终波澜无惊的面孔总算是扭曲的狰狞了一下,转头狠狠看向长公主,“不可能!” 她嗓子哑的很。 长公主弹了一下裙面上不存在的灰,朝她温和的笑,“我们也只是猜测,毕竟除了你父亲,我们想不到谁还能去救他,并且是几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你父亲的军营里,听说是有女子铁骑营的,想来功夫也很强。” 顾瑶霍的从椅子上起来,死死的盯着长公主,说的斩钉截铁又充满愤怒,“绝无可能,我父亲怎么会去救那个狗东西!” 长公主就道:“他是你的夫君,你父亲又不知道他在京都的胡作非为,为什么不会?而且” 长公主声音一顿,脸色变得肃重。 “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知道陈珩是如何劫持了苏落吗?” 顾瑶不说话。 长公主道:“南淮王妃是先被陛下的人劫持了的,咱们的陛下也想和南国人做生意呢,可惜酿不出人家要的酒水,不愿意这银子落了我长公主府,就把苏落劫持了。 陈珩,是从皇上的人手里,将苏落抢过去的。 不仅抢过去,为了保证自己不露踪迹,他甚至将皇上安排去劫持苏落的那批人全都杀了,不仅杀了那批人,连那批人当时藏身的那个村子里的村民,也杀的一干二净,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有放过。” 顾瑶一张脸变得惨白。 她想要说长公主在胡说,在骗她,可陈珩连她都能直接囚禁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就是一个疯子! 嘴皮颤抖了好几下,顾瑶没有说出一个字。 之前是不愿开口,现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长公主慈和的笑:“你父亲戍守边疆,刀剑无眼,用一条命在扞卫江山安康,我对将士,向来尊重,你也知道,我的驸马就是将军,曾经战死在沙场之上。 我去救你,以及现在告诉你这些,没有别的目的,就一个,我不想你的父亲走上我夫君的那条路,被猜疑,然后不得不战死沙场。” 顾瑶瞬间一个激灵。 她之前只是愤怒,只是惊疑,却没有想到更多。 此时长公主这般说,她一下反应过来。 陈珩那狗东西是杀了皇上的人从皇上手里抢的人他是自己的夫君,那皇上会如何想? 更何况,还有一拨人来救陈珩! 第221章 训斥 “我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好心,也不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仿佛我是个傻子。” 顾瑶说的自嘲。 仿佛她是个傻子! 她特么的根本就是个傻子! 若不是说傻子,怎么会千方百计的嫁给陈珩那个狗东西! 若非嫁给陈珩,她又怎么可能搞成现在这样不人不鬼! 顾瑶攥着拳,恨得心里滴血,问长公主,“你想要如何?” 长公主嫣然一笑,“我就喜欢和你这样干脆利索的姑娘说话,不愧是将军府的人。很简单,我想知道那些要救陈珩的人到底是谁,而这一点,对你来说,想必也十分重要,找不到这些人是谁,皇上就只能判定为是你父亲,毕竟合情合理,这对你们家来说,算是天降横祸。” 顾瑶道:“就不能是陈珩自己的人?” 长公主摇头,“他手里,没有这样的女子,如果有,那就是暗中瞒着皇上瞒着所有人秘密培养的,这是谋逆的重罪了,而他培养这样的人,你的父亲,你觉得在陛下眼里,能脱离的了干系? 毕竟我们这位陛下,疑心不是一般的重。” 说起皇上,长公主没有半分尊重, 顾瑶也理解, 一个能把自己的亲姐姐关进冷宫目的只是为了要挟人家儿媳妇交出酿酒方子的皇上,的确是不太配得上尊重。 顾瑶道:“想要我做什么呢?” 长公主道:“第一,给你父亲写一封信,不需要你弄虚作假,你大可以将陈珩是如何辜负的事仔仔细细的写了,甚至提了我们南淮王妃也无所谓,但必须要加一点。 告诉你父亲,皇上对他动了杀心。” 顾瑶瞬间神色一凝,“皇上并没有。” 长公主笑道:“他可以有,有没有,不在乎你父亲做了什么,而是陛下想不想有,而想不想让陛下有这个想法,你觉得,南淮王有这个本事吗?” 顾瑶道:“第二是什么?” 长公主道:“我要你留在镇宁侯府,哦,不,应该是镇宁伯府,操办陈珩的丧事,然后盯着镇宁伯,掌控镇宁伯府的所有产业,当然,这个过程,我会安排人陪着你。” 顾瑶顿时笑起来,“你想侵占镇宁伯府的产业?” 长公主嗤笑,“说什么侵占,太难听,镇宁伯府那些东西,又是从哪来的,不过是民脂民膏。” “对我有什么好吃?”顾瑶问。 长公主道:“你能好好的活着?” 顾瑶顿时冷嗤,“活着?我好好的活着?我并不多想活着!你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是上吊自尽比较好还是打碎了茶杯吞咽瓷片比较好,我根本就不想活着!” 长公主并不意外顾瑶的说辞,“你不想活着,那是因为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失望,可如果你有希望呢?摆脱了陈珩,自己掌控了家产,想要如何就如何,这样的人生,你也不想有? 至于男人! 有了钱,有了自由,比陈珩年轻又帅气的,大有人在,还会对你毕恭毕敬。” 顾瑶: 哈?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此时的顾瑶,还无法想象日后的快活。 她只盯着长公主,“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兴趣,不过,要我答应也可以,我有一个要求。” 长公主道:“什么?” 顾瑶道:“让苏落来求我,她来,我就答应,别说一个,十个也行,但她不来,我宁愿死了也不会答应你半个条件。” 长公主皱眉,正要再说,被顾瑶直接打断。 “你不用和我说那么多大道理,我明白告诉你,我听不进去,除非苏落来,否则,一切免谈!” 说完,顾瑶转身回到刚刚坐着的妆台前。 仿佛老僧入定一样,又是之前一副等死的表情,不再给长公主一个眼神。 长公主阅人无数,知道这样是无法继续谈下去了,只能作罢,离开。 她从顾瑶的屋里出来,迎面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箫誉。 “如何?”从院子里出来,箫誉问道。 长公主叹了口气,“说不上不配合,其实还好沟通,只是她就一个要求,要落落来见她。” 说起苏落,长公主忽然脸色一变,抬手朝着箫誉就锤了一拳。 “你还是个人吗?人家落落比你小那么多,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再怎么,也不能往人脸上咬啊,你看看一张脸让你霍霍的,死玩意儿!” 锤起自己的亲儿子,长公主毫不客气。 “疼,疼!”箫誉让连着锤了几下,疼的龇牙咧嘴躲开。 长公主没好气道:“你还知道疼呢?我这才多大的劲儿,你看看你做的孽!” 箫誉跳开,搓了搓被长公主锤过的手臂,“这能一样吗!” 长公主怒道:“这当然不一样,我打的你再疼,一个印子留不下,你看看落落那张脸,好好一张脸,你是狗吗!” 箫誉:“你是亲娘吗?” 长公主愤然,“废话,不是亲娘我管你这玩意儿呢!下次轻点,知道不!” 箫誉没解释苏落让陈珩欺负的事。 这件事,除了他和平安知道,箫誉谁都没说,连长公主他也不打算告诉。 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事长公主对苏落再好,他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长公主知道那件事之后会不会对苏落有看法。 一丁点险他都不会冒。 双手举过头顶,箫誉告饶:“好好好。” 长公主道:“别光嘴上答应,下次你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么欺负人,你试试。” 瞪了箫誉一眼,长公主这才又回归主题,“顾瑶这里,你怎么看?” 箫誉道:“就让落落过来,我们之所以这么早从庄子上回来,就是落落说,她见顾瑶可能比我们见更有用,她不排斥,愿意见,就满足顾瑶。” 长公主倒是没想到苏落会提前预判顾瑶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 顾瑶落到这一步,心里恨陈珩,怕是一样恨苏落。 “到时候,让玉珠跟着她一起进去。”长公主道。 箫誉应了一声,“蓟山的事,有眉目吗?” 第222章 谈心 长公主摇头。 “你爹爹练兵,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我现在只记得我给那帮人请的教习师傅就是现如今教子慕和小竹子功夫的那位先生,旁的基本上想不起什么有用的,而且当时来山上的人,全都是男的,根本没有姑娘。 我这些年一直在京都,就算是得罪人,得罪的也是京都这些妃嫔命妇们,绝无可能和江湖人士有恩怨。 至于你爹爹那边是不是得罪了江湖人这个怕是难查。” 人都死了五年了。 就算是雁过留痕,这五年的时间,也足以将这些曾经根本没有注意到过的痕迹抹掉。 箫誉搂了长公主的肩膀,“没事儿,想不起来也没事儿,咱们从长计议,手里已经有一个她们玉门派的活口了,也知道他们大本营就在蓟山,咱们慢慢来,你也别太为难自己。” 送了长公主回院子,箫誉转头去接苏落。 苏落一张脸让狗啃了,见不得人,带了一层薄纱不放心,又带了个围帽。 以至于苏落进了顾瑶那屋子的时候,原本还面上如一潭死水的顾瑶,硬是在苏落还未开口的时候,就脸上震惊出一抹裂痕。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落,疾言厉色,“你难道怕我有什么病传染给你?” 同在一个府里,不过是跨个院子过来见面,有必要武装成这样吗? 苏落: “你倒也不必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毕竟这世上的事,不是什么都和你有关系的。”苏落看了顾瑶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提了裙角落座。 顾瑶皱眉看她。 顾瑶想过无数次再见苏落的时候的开场,甚至就在苏落来之前,她都打定主意要苏落好好求她一番她才开口。 结果 就成这样了。 顾瑶甚至现在更好奇苏落的嗓子,“你这是被陈珩折磨的吗?喊救命喊得?” 苏落: 这对话的方向是不是有点跑偏? 不过无所谓,能聊就行。 犹豫了一下,苏落抬手将围帽摘掉,然后扯了自己脸上的那方丝巾。 顾瑶一眼看到苏落痕迹满满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这这是陈珩弄得?” 顾瑶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如何。 陈珩虽然也打她,但是绝对没有对苏落这么狠啊。 陈珩那么喜欢苏落,也下这么重的手? 就在顾瑶心里猜疑间,苏落道:“陈珩只打了我两巴掌,剩下,是王爷弄得。” 顾瑶捏在手里的那把紫檀木梳,咣当,再次落地。 梳子:我没惹你们任何人,下次说话能把我放桌上再说吗?! 震惊的看着苏落,看着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痕迹,顾瑶忽然笑起来,“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我以为你嫁给南淮王,当真过得很幸福,没想到,他也对你动手! 这还不如陈珩呢。 陈珩最多是打我几巴掌,王爷这” 苏落扯着嘴角勾了个笑,“王爷亲的、” 顾瑶舌头一闪,这次手里没了木梳,没得掉落,但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眼底是肉眼可见的不可思议。 苏落笑道:“陈珩绑架了我,想要欺辱我,王爷怕我心里留下阴影,昨儿夜里折腾的有点凶了。” 顾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你让陈珩欺负,南淮王不仅没有嫌恶你,反而还还还和你” “很难想象,是吗?在你心里,女人只要被玷污了,那男人一定会嫌弃她如一块破布一样,转手丢掉,说不定都要嫌脏,连丢都不会亲手去丢。 不瞒你说,之前,我也这样想。 被陈珩绑架,我当时吓死了,我最怕的不是死,我怕陈珩玷污了我,王爷不要我了。 我想尽一切办法去反抗,所幸,陈珩没有得逞到最后一步。” 顾瑶攥着拳,“只是没有得逞到最后一步,可他到底也做了其他的,不是吗?而且这到没到最后一步,你说,难道王爷就信?绑架你的人可是陈珩。” 苏落就道:“那我就要感谢王爷,的确是,我说,他就信了,他不仅没有嫌弃我被陈珩糟践,反而更加心疼我。 这具体表现你也看到了。 我身上,除了脸上,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的。” “你你不要脸!”顾瑶是万万想不到,苏落竟然这样直白的将他们夫妻闺房之事拿出来和她说。 苏落道:“不要脸?或许,但我只想告诉你,天底下不是所有男人都像陈珩那样的,得到的时候,从来不知道珍惜,失去了也不会用真心去挽回。 他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也许你觉得他不怜惜你,他心里只有我,可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我,他真的爱我,他会这样不择手段的绑架我,然后再利用我去和王爷谈条件吗? 这不是爱,是一种变态的占有。 他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让我离开镇宁侯府,就算我离开了,他也该用真心挽回,而不是高高在上等我求他,或者高高在上施舍我一个回去。 他对你,未必就没有这种变态的占有,只不过你嫁给他了,那种所谓的占有,就成了名正言顺。 之前在镇宁侯府的时候,他从未正眼看过我,却愿意和你聊天说话,愿意陪你散步,甚至明明和我有婚约,却愿意带你去骑马带你去看第一场雪里的腊梅,你受伤了他会一夜守在你门外” 苏落说着话,顾瑶眼底滚热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从她嫁给陈珩到现在,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些。 顾瑶委屈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怨恨了那么久没想到,第一次和她说这些话的人,竟然是苏落。 眼泪蜿蜒,顾瑶掩面而泣。 苏落叹了口气。 “这些话,或许旁人没有提过,而我之所以提,那是因为我也是那段关系里的受害者,那时候,我是他的未婚妻,每天看着他带你这样带你那样,我心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从五年前,我就把镇宁侯府当成我唯一的家,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有一天我会带着子慕露宿街头吗?” 第223章 问题 苏落叹了口气。 “能之所以能体会你的委屈,那是因为我也有过同样的委屈,而你之所以那样不择手段的想要嫁给陈珩,那是因为陈珩给了你希望,让你觉得他心里没有我,让你觉得他喜欢你,所以你才会不惜一切的去争取,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能原谅你给我和子慕带来的伤害。” 顾瑶哭着哭着,忽然一笑。 “我没指望你能原谅我,而且,我也不后悔我对你做的那些事!” 她发狠的抹了一下眼睛,想要把眼泪一次性的全部擦干。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落道:“你说。” “你爱过陈珩吗?”顾瑶道。 苏落愣了一下,没想到时至今日,顾瑶心里唯一想要问的竟然会是这个,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道:“我曾经以为我爱过,直到遇上王爷,我才知道,我之前的那些患得患失,不是爱,那是生存所迫。” “你从来没有爱过他?”顾瑶仿佛难以置信,“你以前,总是围着他。” “从来没有。”苏落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对他,连一次心动都没有,我见了王爷才知道什么叫面红耳赤,脸红心跳,牵肠挂肚。” 平安半躺在房顶上,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家王爷一脸狗屁的表情。 这墙角听得,真是符合您堂堂南淮王的身份呢! 棒棒! 箫誉横了平安一眼,“你个单身,懂个屁!” 平安立刻反唇相讥,“起码我现在还用不着担心过几年因为辅导娃子功课而需要吃天王补心丹,王爷没见京兆尹大人为了辅导孩子功课,差点猝死在家里吗?太医院用了三瓶儿天王补心丹才救回来。” 箫誉: “媳妇都没有呢,还娃子,想的还挺美!” 平安: 利索翻身,转头跳下去了。 走了。 你自己听墙角。 不陪了! 箫誉:玩起玩不起! 顾瑶看着苏落,看了好久,仿佛想要从她的面上来辨认她这话里的真假,过了好一会儿,顾瑶吁了口气。“如果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你们能确保我以后的生活吗?” 苏落笑道:“如果你不破坏我们做的事情,我们没有道理去害一个帮助过我们的人,我是讨厌你,但也仅仅是讨厌而已,没到了想要要你的命的地步。 你以后的生活过成什么样,其实主要还是在你自己。 如果你单纯点,没那么多小心思,能配合王爷把王爷想做的事情做好,我想王爷是仁慈且宽容的,再说,不还有你父亲吗?王爷不可能愿意和你父亲为敌的。” 顾瑶道:“好,我答应。” 事情顺利的出乎苏落的意料,准备了一肚子劝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发挥呢,这就结束了? 苏落怔了一下,笑道:“那就,合作愉快。” 她起身,带了面纱和围帽。 顾瑶偏头看她,“在自己府里,你还戴这些做什么?” 苏落将围帽调整好,“要脸啊。” 顾瑶: “那你见我的时候,就不需要要脸?” 苏落: “本来也打算要来着,但是,没忍住,毕竟按照咱俩的关系,我还是想要炫耀一下。” 顾瑶: 你特么有什么大病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戴,可能没那么多人注意你脸,但你戴了想象的空间更大?” 苏落: 顾瑶在南淮王府饱饱吃了一顿饭,更换了长公主给她准备的衣裙,带着箫誉安排好的一个婢女,从南淮王府离开。 直接回了镇宁伯府。 她回去的时候,镇宁伯府正乱作一团。 小厮丫鬟们,偷东西的偷东西,逃跑的逃跑,镇宁伯昏迷不醒,镇宁伯的那些随从暗卫只将镇宁伯住着的院子守得铁桶一样,至于别处,一概不管。 管家倒是在管,可人心散了,哪有那么好管。 顾瑶一回来,迎头撞上一个小丫鬟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往出走。 “站住!” 穿着簇新的洒金衣裙,顾瑶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尽管被陈珩折磨数日,脸上肌肤黯然,但眼神明亮带着一股咄咄气势。 她本就是大将军的女儿,将军府的大小姐,盛气凌人不在话下。 吓得那小丫鬟顿时脸都白了。 立在顾瑶身后的婢女是箫誉给她的,名叫白竹,功夫和玉珠不相上下,朝着那小丫鬟一脚就踹了过去、 “放肆!世子夫人和你说话,莽莽撞撞不回答杵在这里做什么!” 一脚踹过去,那小丫鬟砰的跪在地上,怀里的包袱顿时翻扣在地,里面藏着的一些金银细软便撒了出来。 “好啊,这是趁着主子不在家,偷东西呢!” 白竹话音一落,两步上前,一把扯了那小丫鬟的头发将人狠狠往起一提溜,直接朝着旁边驻足围观的下人们扔过去。 顿时吓得惊叫声一片。 等白竹耍完威风,顾瑶道:“我不过才离家一天,你们就要造反?怎么?伯爷病着,世子爷出事,你们就当这府里的主人是死绝了吗?只要我顾瑶还在,我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想要找死。” 老管家得知顾瑶回来,立刻迎出来。 一出来就遇上这样一幕,惹得老泪纵横,“夫人可算是回来了。” 之前陈珩把顾瑶关起来,老管家是劝过陈珩的,只不过没用。 现在陈珩死了,顾瑶不仅没跑,还回来府里主持大局,老管家一颗心满是感激,迎上前给顾瑶行了个礼。 顾瑶道:“劳烦周伯,将府里的人集中到前院,拿了花名册点人,但凡是不在府里的,全部报官,按照家奴私逃罪论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胆子大的敢这样妄为,我倒要看看你们胆子还能多大。 剩下没逃得,给我搜,但凡从身上屋里搜出不该有的东西,全部按偷窃罪送到京兆尹去!” 这边顾瑶回来主持大局,那边镇宁伯的随从也过来帮忙稳定局面,一时间满院子下人,但凡是偷过的,无一不吓得跪地磕头求饶。 然而顾瑶存着洗牌的心,一概不理。 第224章 嚣张 宫中。 御书房。 皇上脸色黢黑的坐在桌案后,满目怒火,啪的将桌案拍的直响,“他放肆!陈珩那可是朝廷命官,镇宁伯府世子那是朕亲自赐封的,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桌案前,站着两名保皇党的朝臣。 一名太傅,一名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觑着皇上的脸色,叹一口气,道:“陛下息怒,这次其实也怪不得南淮王,陈珩抓了南淮王妃,南淮王的性子又不是个绵软的,怎么可能不动怒呢,盛怒之下失了分寸也不是没可能。” 皇上顿时眼睛一眯,带着凌人盛怒看向大理寺卿,“你在替那个孽畜说话?” 大理寺卿立刻一个激灵,扑通跪下,“陛下冤枉,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替南淮王说话,臣只是怕陛下气大伤身,再者陈珩的确是过分。 抓了南淮王妃是其一,其二,王家村被他屠杀了个干干净净,连襁褓婴孩都不曾放过,这样的罪行,就算是南淮王不杀他,等到被抓之后,也一样是死罪。 到时候这个死罪,就得刑部或者大理寺来定,陈珩是御封的世子,他的死罪,需要陛下亲批,陛下当真能批这死罪吗? 若是批了,其他世家会如何?顾大将军那里会如何,这些都是问题。 索性南淮王杀了他,咱们倒是一了百了少了一桩麻烦。” 皇上脸色不好看的很。 他愤怒,当然不是因为陈珩的死,陈珩死了镇宁伯府垮了,之前他和镇宁伯府合作的那些就都落入他自己的掌控,这是天大的好事。 他愤怒的是箫誉竟然敢不给他面子! “朕总不能就这样算了!”皇上道。 太傅便道:“南淮王擅自杀人,私动刑法,自然是有罪,陛下大可发落就是,只是,陈珩一死,镇宁伯又昏迷不醒,眼下镇宁伯府家大业大却无人主持,只怕另外七大世家要闹。 他们的产业本就是盘根错节,镇宁伯府这边没了人,那七家巴不得把这些产业吞食瓜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防着这七大世家的动作,稳住了局面,陛下再对付南淮王,轻而易举,现在真的不是动南淮王的时候。 不仅不能动,还得封赏,毕竟陛下对付七大世家,需要笼络南淮王去当那出头鸟。 先前因为酒水的问题,陛下和长公主府闹得不愉快,南淮王怕没有那么好笼络。” 皇上咽不下这口气,“他不好笼络?朕还不想笼络他呢,除了他难道朕就无人可用?只要朕从那七大世家中挑一家再扶持另外一个镇宁侯府,一样能对付余下的世家。” 大理寺卿便道:“再挑一个固然是好,可未必得力,何况镇宁伯府这次算是突然崩塌,留下无穷后患,别的不说,单单他的产业瓜分就是问题,陛下不论扶持哪一家,都会遭到另外六家的集中围攻,唯一能做的维持稳定的法子,就是从镇宁伯府中寻找一个能够立得住的人,让他听从于陛下。” 这话几乎等于明说了。 找个傀儡。 让那傀儡继续掌管镇宁伯府的产业,但实际归皇上操控。 皇上一摆手,“这个好说,镇宁伯还有几个庶子,随便挑一个就能行,这都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朕要处置箫誉!” 皇上心头恨的浓。 太傅和大理寺卿对视一眼,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处置箫誉,说的轻巧,若是一年前,皇上随便处置,可现如今箫誉掌控全国漕运,单单这一点就足够箫誉成为箫誉的免死金牌,皇上一旦对箫誉动手,怕是全国秩序立刻大乱。 但皇上现在怒在盛头,根本无法劝解。 正说话,外面小内侍通禀。 “启禀陛下,南淮王求见。” 皇上顿时一声冷呵,“朕还没有找他,他倒是有胆量进宫!” 也不怕皇上直接将他扣在宫中。 人死灯灭。 就像箫誉他爹,当时在军中威望那样高,死了还不是什么都没了,一切成灰, 箫誉掌控码头又如何,若是死了一样死人翻不出浪花。 皇上眼底拂过杀意,沉着脸道:“让他进来!” 说完,朝大理寺卿和太傅道:“两位爱卿且先去内室稍等片刻、” 大理寺卿和太傅相视一眼,两人转身去了内室。 他们才进来,小内侍推开御书房的大门,将箫誉请进。 箫誉几步上前,给皇上行礼问安,“有关陈珩的死,臣来向陛下解释一下。” 皇上重重一哼,“你放肆!” 箫誉面色没变,冷笑着立在那里,看着皇上,“臣放肆?陛下难道不觉得是陈珩放肆?敢从陛下手里抢人,还把陛下的人都杀了个干净,这还不够放肆?这是谋逆的重罪了。” 皇上顿时眼皮一跳。 箫誉怎么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劫持苏落的人是他的人! 当年玉门派明明是在箫誉的眼皮子底下消亡的。 这是在诈他? 皇上绷着脸,“谋逆?朕说,真正要谋逆的人是你!不然怎么会给朕扣上这样一个罪名,好端端的,朕绑架你的王妃做什么,一派胡言!” 箫誉笑道:“陛下是不是还不知道,臣抓了一个活口。” 皇上顿时脸色倏然大变。 箫誉觑着皇上的脸色。 其实,最初,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是现在笃定无疑。 垃圾玩意儿。 堂堂帝王,竟然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未免也太上不得台面。 难怪说,妾室生出来的东西没有几个好的。(没有贬低其他作者作品中的庶子庶女,纯粹此时剧情需要~~~不要强行带入别人的作品,看六六的求生欲~) 果不其然。 箫誉冷声道:“既然陛下还没有收到消息,那臣就和陛下分享一下,臣不光抓了一个活口,还审讯出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这活口呢,就是当年的玉门派余孽,这余孽呢,就住在蓟山之上。 陛下,可是想起了什么吗?” 箫誉姿态嚣张,完全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第225章 王土 皇上被他这狂妄自大的模样气的有些发抖,发狠的一拍桌子,“孽畜,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你要造反不成!你爹拥兵数十万尚且没有那个资格,你也配!” 箫誉鄙夷的看着皇上。 “造反?臣为什么要造反?臣进宫,就一个目的,臣要全国酒水的掌控,至于别的,臣不感兴趣。” 箫誉这语气,这内容,让内室里坐着的大理寺卿和太傅皱眉。 他们听的都觉得愤怒,这冒犯感简直不要太强,更不要说皇上。 只听得哗啦一声,皇上将桌案上的笔架带着笔墨纸砚全都推下了桌,愤然起身,怒视箫誉,“你大胆!来人,将这不知所谓的狂徒给朕拿下!” 立刻便有禁军从御书房门外一冲而入。 箫誉面色不变,道:“臣既是敢来,既是敢在这里说这话,就不怕陛下将臣拿下,陛下想要臣的命?臣贱命一条无所谓,陛下不为自己的芳名考虑? 只要臣半个时辰之后没有离宫,那转眼京都大街小巷,全国各个码头,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将陛下是如何为了酒水一事绑架长公主,如何为了酒水一事绑架南淮王妃的下作手段,生动形象的传播出去!” 噗! 皇上让刺激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冲进来的禁军顿时一脸尴尬的立在原地。 我不该冲的这么快,这样我就什么都不会听到~ 皇上喷出的血溅落在桌案上,下巴沾着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他一双眼睛仿佛带着刺,裹着刀,“朕会让你唬住?拿下!” 冲进来的禁军一拥而上。 箫誉道:“那陛下就等着看好戏,臣现在死了也无所谓,只要陛下对付的了如狼似虎的余下七大世家,镇宁伯府一垮台,镇宁伯府手里无数产业陛下难道不想独吞?陛下是不是觉得,只要找个傀儡继续把持镇宁伯府,就能万事大吉。 那陛下不妨去打听一下,现在余下七大世家在做什么! 陛下找的傀儡,当真能稳得住这个山洪决堤一样的局面?” 箫誉太过淡定。 淡定到让皇上连杀他的心思都动摇了几分。 禁军一左一右,将箫誉押住,箫誉道:“只要臣被押着出了这御书房的门,那七大世家的事,臣绝不会再多管半分,陛下想清楚。 是要处置臣,还是与臣合作。 臣对江山没有兴趣,臣只想给我家王妃弄一个好的酒厂,弄一个完整的酒业链。” 押着箫誉的禁军: 你特么威胁皇上,就是为了你家王妃? 惧内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吗? 皇上人都懵了一瞬。 他以为箫誉要说出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结果,就这? “你冒着忤逆之罪顶撞朕,就是为了你给王妃弄个酒水产业?” 箫誉一脸理直气壮,“不然呢?她哭着想要,难道我拒绝?” 皇上: 不然呢? 女人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你还是个男人吗? 刚刚还愤怒的皇上,瞬间被箫誉的惧内冲淡了几分心头的火气。 这就很神奇。 一个男人,发现另外一个男人竟然惧内,立刻自己心头就升起了无限的优越感。 禁军多会察言观色啊,眼见皇上脸色露出缓和之态,往外押走箫誉的速度立刻减缓。 人家一个皇上一个王爷,现在对峙,那是仇人,赶明儿和好,那是君臣一家亲,倒霉的只能是他们这些工具人。 就在箫誉要被带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皇上不知是惧怕七大世家的纷争无法平息还是被箫誉的虎虎气势震慑亦或者是因为瞧不起箫誉惧内,总之 “慢着!” 皇上一声令下,押着箫誉的禁军立刻心头大石头一松,麻溜的就把箫誉放开了。 箫誉转头朝皇上抱拳,脸上这才带了一个臣子该有的恭敬,“臣多谢陛下对臣的信任和理解,为了陛下的江山千秋万代,臣万死不辞,愿意为陛下分忧,抵抗七大世家的盘踞,还求陛下恩赐,赏臣一个体面,让臣能回去到王妃跟前交差。” 先是嚣张跋扈的威胁。 再是恭恭敬敬的贬低自己给了皇上一个台阶。 箫誉甚至恭顺的模样比御书房外面那些小太监都还要再恭敬三分。 皇上看着他,终是叹了口气,“你是朕的亲外甥,朕素日对你尽管有严格的地方,那是因为朕怒其不争,你父亲去世的早,长公主就你一个孩子,朕唯恐对不住你父亲的在天之灵,让你一身碌碌无为。 至于先前朕那般对待长公主,这的确是朕处置不当了。 可这不是朕的错。 都是珍妃,是她屡屡进谏谗言,诋毁长公主,加上当时南国使臣在时闹出来的一系列乱子,朕才会那样对待朕的皇姐。 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 箫誉眼眶一红,眼泪倏地就落了出来。 “臣还以为陛下自此就厌恶了臣一家,终日惶惶不安,如今得陛下推心置腹一番话,臣终于安心了。” 皇上觑着箫誉的鳄鱼的眼泪,“既是安心,那要将漕运大权交出才是。” 箫誉摇头,“陛下,为了预防珍妃之类的人再次破坏咱们一家人的情分,让陛下盛怒之下做出悔恨之举,这漕运,臣暂且替陛下掌管,陛下放心,只要有臣在,臣确保漕运平安无事,绝不会给陛下增添一丁点的烦恼。” 皇上让箫誉气的牙疼,心口疼,肝疼,肺疼甚至小肚子都疼。 可他没办法。 箫誉说的和大理寺卿太傅说的一样,留着箫誉,能对付余下七大世家,除掉箫誉箫誉敢来,就敢笃定,镇宁伯府的任何一个庶子都不足做个合格的傀儡。 到时候七大世家为了争夺镇宁伯府的产业,哄乱之下若是闹出什么动荡的问题,得不偿失。 皇上只能忍了这口气。 “朕可以给你酒水的掌管权,但你必须将漕运的一部分交换回来,否则这件事,没得谈。” 皇上原以为箫誉会坚定拒绝。 没想到: “可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的,臣自然给。” 皇上: 第226章 恩爱 箫誉将漕运里最完整的一条运航线给了皇上。 这是整个漕运中油水最多,设施最完善,调度最合理的一条。 从拿到这条运输线已经十天过去了,皇上到现在也不明白,箫誉为什么就这么容易的把这样一条好线给了他。 起初箫誉答应的痛快,皇上还以为箫誉只给他分一条最烂的线。 召集了几个保皇党的老臣,前前后后研究了十来天,大家无法揣度箫誉的意思。 皇上要如何,箫誉懒得关注。 给苏落拿到了全国的酒水掌管权,箫誉现在每天忙得和自己的小王妃研究酒水推广。 十多天的功夫,苏落脸上让箫某人祸害的那些印记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基本不用再戴着围帽出门,面上戴一小块方纱巾便可。 “这是什么酒?闻得好香啊。” 苏落将一坛子已经酿了一个月的酒开封,箫誉立刻凑上前。 苏落推他的脑袋,笑道:“这叫碧荷露,是用夏日荷叶上的露水作为酿酒的原浆,酒水澄澈,带了荷叶的清香,一夏天就酿了这样一坛子,今天咱们带回去和母亲一起喝。” 箫誉偏头在苏落脸颊亲一下,“你真厉害。” 酒厂里还有做工的匠人在忙碌,苏落不好意思这么明晃晃的和箫誉亲热,偏头躲开,嗔他一眼,“离我远点。” 箫誉委屈巴巴,“真是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苏落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你特么的在说什么啊! 为了避免箫某人在这个话题上发扬光大,苏落转了话题,“因为陈珩的事,王爷和陛下的关系,算是彻底恶化了?” 虽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君臣和睦,舅舅外甥一团和气。 但这只是表面。 箫誉一脸无所谓,只想和自己的小王妃亲亲蹭蹭贴贴,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那么大地方不站,偏往苏落跟前凑的近。 “皇上的权利早就被世家架空了,我和他的关系恶化,从他将母亲关到冷宫开始,就已经恶化了,他自己心里也知道。 不过是还需要用我去平衡世家罢了。 皇上不足为据,真正可怕的,是那七大世家,他们手里握着的,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权。” 正说话,十三从院外进来。 苏落让箫誉挤到墙角,一院子匠人基本没人敢往他们这边看也就算了,现在十三进来,苏落脸上挂不住,立刻推箫誉,圆溜溜的眼底带着一点祈求,像是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又凶凶的瞪着箫誉,让他退开。 箫誉让这眼神看的心都化了。 伸手在苏落脸上捏了一下,“打个商量,今儿晚上你主动点,坐上来,我就让开,好不?” 苏落的愤怒顿时从脚底板升到天灵盖,满目赫赫:你这么无耻的吗! 箫誉笑的流氓:对呀。 眼看十三就要上前,苏落丢不起这个人,咬牙切齿:“嗯。” 眼见人让自己逼得羞囧又愤怒,箫誉再不做人也知道见好就收,拍拍苏落的发顶,朝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十三。 十三顿时大松一口气。 您还知道做个人啊! 我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给你当亲随,这没皮没脸的到底随了谁,人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都不这样啊。 心里p,面上一派恭顺,十三走到箫誉跟前,道:“王爷,徐国公来了,想要见您。” 箫誉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徐国公在酒水这一块,一直产业颇大,这次他将全国酒水的掌控权攥在了手里,直接冲击到了徐国公的利益,徐国公必定是要来找他的。 要说唯一的意外,那就是没想到徐国公会找到酒厂这里。 “人在哪?”箫誉抬脚朝外走。 十三跟上,“在外面呢,不确定王爷要见他,没请进来。” 箫誉就道:“没事,迟早的事,带去会客厅。” 十三应命,转头执行。 才走出一步,被箫誉叫住。 “平安呐~” 一听这个话音,平安就头皮发麻,想要脚下按个风火轮,立刻消失在这里。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他家主子在不做人这一块,出类拔萃到无人能及。 “刚刚是不是看到我和王妃在一起呢?王妃心疼我,专门给我酿了与众不同的酒,亲自花船去荷花池采了荷叶上的露珠,给我酿了一坛子碧荷露,这是王妃对我的心意啊。” 箫誉背后,苏落险些失手将那一坛子碧荷露给它推地上摔碎。 你哪只眼看到我亲自划船了? 我还亲自搜集? 府里那一院子的下人是闲着领月例的吗? 而且 这是专门给长公主殿下酿的好伐! 苏落无语的看着箫誉的后脑勺。 平安则加快脚步,飞快离开,不想听到一句。 偏不巧,人都要出院子了,箫誉一句话还是飘了来,“算了,不和你说了,你这种单身的,不懂我们的快乐。” 平安: 做个人! “你看平安多嫉妒咱们呀!”平安一走,箫誉没了能撒狗粮的目标,只能意犹未尽转头对苏落道。 苏落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快滚!” 箫誉啧了一声,“真凶,不过我喜欢,晚上也凶点就更好了。” 苏落抄起旁边舀酒水用的酒舀子就朝箫誉砸去,箫誉立刻笑着离开。 会客厅。 箫誉过去的时候,徐国公已经在了,正在喝茶,见他进来,搁了茶杯起身行礼,“王爷。” 箫誉笑着摆手,“国公爷坐,让您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没办法,王妃太粘人了,一会儿都离不开我。” 徐国公一脸懵逼:啥? 平安快给他主子跪了! 消停会儿行吗? 然而箫誉这几天心情好的不得了,一面朝主位走一面道:“国公爷现在老夫老妻了,肯定不能明白这种如胶似漆,哎,说实在得,太粘人了不好,容易烦,不过我王妃长得如花似玉,和别的女子不同,她粘人我还是不烦的。” 徐国公: 震愕的看着箫誉,甚至怀疑这特么是不是进来个假货? 有病吗? 第227章 失败 “王,王爷。” 一向说话伶牙俐齿的徐国公,硬生生让这个开场给开的变成了个结巴子。 自己来之前打好的腹稿,就这样活活的夭折了。 “那个,王爷,下官这次来,是,是” 箫誉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目光炯炯的看向徐国公,“对了,本王想起一事,当时我和王妃成亲,国公爷送贺礼了吗?” 徐国公真的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啊。 他惊诧的看着箫誉。 感觉是不是自己没睡醒,现在做梦呢。 这怎么怎么怎么这么这么啊! 箫誉蹙眉,脸色顿时一沉,“难道没送?本王和王妃的盛大婚礼,你竟然没有送贺礼?你不祝福我们吗?” 徐国公吞咽一口气,结结巴巴,“送,送了的,当然送了。” 箫誉大松一口气,“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不想祝福我们这一对天作之合呢,你见过本王的王妃,是不是貌美?” 徐国公真的快傻了,完全不知道箫誉在说什么,天灵盖嗡嗡的就跟有一百只喜鹊在叫唤,只能凭着顽强的意志,回应,“对,貌美如花。” 箫誉冷哼,“貌美那也是本王的王妃,名花有主了,别人若是觊觎本王就挖了他的眼!” 徐国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进来一刻钟了,一句正题没说。 深吸一口气,徐国公道:“王,王爷,这次下官来,是想和王爷说一下酒水生意的事!” 为了再被那些奇怪的问题干扰,徐国公放弃了所有带有技巧性的开场,选择了最粗暴直接的——开门见山! 平安忍着笑,看看你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徐国公和谁说话不是出了名的一句话转三转。 这倒好。 直接打开盖子就是到! 箫誉一脸茫然看向徐国公,“酒水生意?本王没记错的话,本王和国公爷并无生意往来啊。” 徐国公道:“是,之前是没有酒水往来,但是王爷现在接管酒水事宜,调整了各地的酒水赋税,这税款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箫誉顿时脸色一沉。 “不合理?那税款可是本王和王妃逐条研究出来的,你竟然说不合理,你是不是不想祝福我们?” 徐国公人都麻了。 这有关系吗! 你们幸福不幸福,关我屁事! 心里怒吼,面上微笑。 “王爷说笑了,王爷和王妃天作之合,自然是人人祝福的,只是,王爷将酒水的税款调低,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不满王爷说,这酒水生意,我们家和另外几家世家都有涉及,你这突然调低全国税款,会大大减少我们各家每年向朝廷上交的那部分税款,直接导致朝廷的国库收入降低。” 箫誉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国库收入降低,关我屁事,国库又不给我发银子花。” 徐国公:!!! 他真的忍不住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难以沟通的人。 深吸一口气,徐国公笑道:“王爷玩笑,国库乃国之根本,国库空虚,那军饷军费便发布出去,边疆将士容易军心动乱,再者,若是遇上什么流年灾荒,国库空虚发不出赈灾银两,也是要闹暴动的。” 箫誉眼神复杂的看着徐国公。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大道理说得这么漂亮,怎么在搜刮民脂民膏这方面,就不是你了? 箫誉嗤笑:“国公爷若是和我说这些,那就没意思了,这些年,你们税收倒是高,我也没见国库多有钱啊,就算是国库有钱,我也没见户部结算了军费啊,军饷粮饷不一直拖着呢。 国公爷今儿既是找到我这酒厂来,要谈事情呢,咱们就有个谈事情的诚意。 你若是和我来这些虚的,那恕不奉陪了,我王妃等我回去给她剥瓜子吃呢。” 徐国公:呔! 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徐国公看着箫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哪是这南淮王有病,这分明就是在和他绕圈子打机锋呢。 箫誉不吃他这一套,他只能道:“王爷执意要降低税收?王爷若是执意降低税收,税收的事我管不了,但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利益都不受影响,我只能让我家旗下的那些酒厂酒馆酒楼,酒水全都上涨一个点。 王爷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被老百姓怒骂指责。 连酒水都喝不起,民不聊生,王爷就满意了?” 话说到这一步,箫誉懒得和他继续磨嘴皮子。 “威胁我呢?你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是谁吗?是陈珩,现在他下去母子团聚去了!” 起身,箫誉垂眼,居高临下看着徐国公。 “你若是好生求我,说不定还有商量,但你威胁我,我这人,只吃我家王妃不吃威胁,平安,送客!” 前一瞬还沉浸在他家王爷的荤话大放送里,后一瞬平安就一步上前,“国公爷,请!” 箫誉抬脚离开。 徐国公立刻起身拦他,“王爷想要如何?” 箫誉觑他一眼,“我今儿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回去陪我王妃,我能在陪王妃的百忙之中抽空来见你,已经是给足了国公爷面子。 但你没有诚意,这怪不得我。” 箫誉将徐国公拦住他的手拨开,离开。 徐国公白来一趟,什么都没谈成,脸色铁青的朝外走。 平安陪在一侧,快出院子的时候平安忽然道:“国公爷若是真想和我们王爷谈,不如讨好一下王妃,王爷一向看重王妃,若是王妃点头了,王爷那里自然也就应允了。” 徐国公转头看平安。 有点意外平安竟然会提醒他。 “如何讨好王妃?”徐国公道。 平安笑的灿烂,“我们王妃喜欢酿酒呢,国公爷若是想要投其所好,不如将自己手里的酒水产业都送给王妃,王妃必定心花怒放!” 徐国公瞬间脸色铁青,“欺人太甚!” 一甩衣袖,愤怒离开。 平安站在他身后不高不低的冷嗤,“国公爷哄傻子呢,什么诚意都没有,还想指手画脚我们王爷的事? 你想要涨高酒水价格,大可试试呗。” 第228章 出头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徐国公从箫誉这里离开后,裹着一肚子怒火回家,走了半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去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 门口小厮通禀一番,便将徐国公引了进去。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这府上可是很久没人登门了!”成国公在院子里摆弄茶具,徐国公一进来他笑着道。 引路的小厮告退,院子里打眼看去,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成国公看了徐国公一眼,笑道:“别看了,院子里没有伺候的下人,我用不惯那些人,要什么,我伺候你。” 徐国公笑骂,“折谁的寿呢,你倒是坐得住,还有心思喝茶!火都烧屁股了!” “你说南淮王?”成国公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 徐国公觑着他的面色,在他对面坐了,“什么茶?” 成国公将茶壶里已经泡好的茶水到给徐国公,“尝尝。” 白玉茶盏,倒了半盏,澄黄透亮的茶面,香气扑鼻而来。 “武夷岩茶?” “哈,不愧是你,果然嘴叼,没错,上品武夷岩茶,皇后娘娘今年就得了一罐,知道我爱喝,让人给送来了,算你有口福,我今儿第一次泡这个茶。” 徐国公喝着茶,捻着茶杯,“您这么沉得住气,必定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成国公道:“想听?” 徐国公立刻道:“你快救救我,咱们几家,就我们家酒水生意占得比例最大,现在南淮王降低酒水赋税,酒水价格跟着下落,我们根本没有赚头啊。 我刚刚去了一趟他的酒厂找他,臭小子毛都没有长齐就和我打太极,简直可恶。” 成国公抿了一口茶,悠哉道:“我问你,全国那么多赚钱的营当,你说箫誉为什么偏偏挑了酒水这个行业下手?” “那当然是因为他王妃会酿酒,手里有方子!所以我才着急,她手里的那个方子,可是连南国的使臣都能征服。 当时得知南国使臣前来我朝是想要订购酒水,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 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这酒水订单呢,结果呢?直接让他们截胡了。 他们那个酒厂才有多大,竟然敢一口吞下南国那么大的订单,也不怕撑死。” 成国公就道:“他手里有方子就能和你打擂台?” 徐国公一愣,“您的意思是?” “他现在降低赋税,降低酒水价格,那么如果他售出的酒水想要赚钱,必定会压低成本,不然他难道做扶贫? 他和你争抢市场,不光是因为他有方子,更是因为他能做出成本更低的酒水,这才是根源, 想要压低成本,可不止是方子,人力物力,另外还有原材料,都是成本。” “你说他的原材料廉价?可这原材料用的谷物都是咱们自己庄子上产的,这价格就已经很低廉了,他还能怎么低廉?” 成国公眯着眼睛一脸怯意的喝了口茶。 徐国公急的冒火,“别卖官司,您倒是说啊,这次您若是能帮我过了这个难关,我一定重重谢您。” 成国公将茶盏搁下,道:“他不是成本低廉,而是根本就0成本。” “怎么可能零成本?”徐国公震惊,“就是再压缩,这谷物也不能直接从老百姓手里抢来啊,多少也得给点银子啊。” “他如果用的不是自己弄来的谷物呢?镇宁伯府现在一盘散沙靠着顾瑶一个女人在收拾,顾瑶自己就能撑起大局? 你别忘了,咱们都知道,顾瑶可是曾经被南淮王带走过的,在长公主府待了一天,这就安然无恙回去了? 陈珩都死了,她能好端端的活着?当初在镇宁侯府,顾瑶应该没少欺负南淮王妃,为什么顾瑶被放过了,南淮王和南淮王妃为什么不报仇?” “你的意思是,他们拿顾瑶做傀儡?可,顾瑶一个女人,能干什么!”徐国公道。 “顾瑶是一个女人,干不了什么,可如果有南淮王给她保驾护航呢?镇宁伯府这些年可是咱们这几个里面做的最大最强的,他们这么猝不及防的轰然倒塌,留下多少好东西。 尤其是镇宁伯府这些年圈的地。 那些庄子,哪个不年年送来粮食,各地粮仓,镇宁伯府占得能有一半,他这么大的家产若是全被箫誉一个人得了,你说他酒水有没有成本!等他将市场拿下之后,这个价位还不是他自己说涨上去就能又涨上去的。” 第229章 推断 成国公眼睛微眯,精明在笑容里掩藏。 “的确,皇宫是最好的下手点,宫中各方势力盘亘错杂,就算是出了事,也不容易查到,到时候箫誉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府上的大姑娘现如今在宫中正当恩宠鼎盛。 如果能让顾瑶在苏落手里出事,更是两全其美了,这就要看樱贵妃娘娘的本事了。” 徐国公府大姑娘徐樱,现如今是宫中的樱贵妃,年轻貌美,极受皇上喜爱,只是膝下尚无皇子傍身,这恩宠到底不够稳固。 徐国公皱眉,“只让我一家出力,你们未免太不厚道了。” 成国公笑道:“怎么会?旁人袖手旁观,咱们两家的关系,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过几日皇后娘娘要在宫中办赏花宴。 眼看中秋将至,办一次菊花宴。 至于能不能抓住机会,那就要看你们家的本事了,若是错过了,不是我说话难听,箫誉怕是想要替皇上一个一个收拾了咱们。 第二个镇宁伯府未必就不会出现。” 长公主府。 苏落将一坛子碧荷露从桌上提起,亲自给长公主斟酒,“这是我专门给母亲酿造的,这酒清暑化湿,我听人说,母亲每到天气炎热的时候便会食欲下降,小腿浮肿,这酒里添加了一点药材,很是对症母亲的病症,味道也算清新香甜,您尝尝。” 长公主喜欢苏落的不行。 不光是因为箫誉老大不小好容易找到了一个自己可心的姑娘,更是因为苏落身上那股劲儿,让长公主想到了野草。 野草虽然低微,可韧劲强,生命里强,那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韧性和努力,让长公主从心眼里喜爱她。 端着苏落亲自倒的酒碗,长公主笑道:“好,我尝尝。” 箫誉巴巴看着苏落,“这么偏心啊?没有我的?我脖子都伸长了。” 苏落忍俊不禁,给他倒了一盏。 人长公主还没且尝呢,他仰头一碗干了,一抹嘴,“真好喝,不愧是你酿的。” 苏落: 你这牛饮似的,你尝出味道了吗就说! 长公主: 儿啊,秀恩爱没必要舞到你老娘跟前好伐! 尤其你老娘还没了男人! 多少心疼一下孤寡老人好的! 白了箫誉一眼,长公主朝苏落笑道:“确实好喝,这个味道带着一股清甜,不像是酒水,倒更像是果水,可咽下之后又有酒香气在嘴里回荡。” 苏落笑眼弯弯,“母亲不愧是鉴酒高手,这个酒,成本算不得高,想要做上品,就搜集荷叶的露珠,然后用露珠作为原浆酿酒。 若是做寻常酒水,就用平常蒸汽水就可以,只需要按照配方将荷叶比例调好即可,味道虽然没有这个甘甜,但也不差,咱们可以推广的,尤其盛夏,必定喜爱之人颇多。” “酒厂有落落是咱们的福气。”长公主怜爱的看着苏落,“母亲打心眼里高兴。” 苏落心里涨涨满满。 长公主道:“这一阵子子慕和小竹子做什么呢,怎么成天不见人影,这连吃饭都见不到?” 比起苏落,长公主明显更喜欢苏子慕这个会撒娇的小东西。 一张嘴,巴巴的,尽捡招人疼的话说,这个年纪,又和箫誉过世的弟弟当年差不多 箫誉笑道:“他俩对兵法感兴趣,最近请了个先生教习他俩水军排兵布阵,俩人学的勤奋着呢,别说在这饭桌上没见到,据那边伺候的小厮说,俩人吃饭都是蹲在水池子边上吃,一边吃一边研究里面行船模型。” 这一点让箫誉惊喜至极。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亲人会对兵法有这样浓厚的兴趣。 他想过为父亲报仇,但是他之前没想过组建自己的军队,可小竹子和苏子慕的出现,让箫誉慢慢有了这些想法。 尤其苏子慕将春溪镇那帮小孩都弄来,那些当初和他玩的好的小孩儿,现在一个个的在师傅的调教下,全都长进十足。 师傅都说,假以时日,这些孩子,就足够成为一支嫡系精锐。 而且他们都是出自同一个地方,作战的时候,会更加有凝聚性。 箫誉简单的向长公主和苏落说了一下苏子慕和小竹子的现状,继而话音一顿,又道:“小竹子他爹在津南码头给他们弄了一片练兵的水域,等他们这边基本知识掌握的差不多,弄几条船让他们实际试一试。” 小竹子的爹,王昌闵,那个当年被皇帝算计的工部尚书,如今成了箫誉一个人的工部尚书。 不愧是状元出身,在工事上的判断和建造力简直一流。 长公主笑道:“肯上进就是好事,不过也要提醒师傅,不要揠苗助长,对了,落落。” 苏落立刻朝长公主看去。 “三日后,宫中要办赏花宴。” 箫誉皱眉,“这离中秋还早呢,这么早就办赏花宴?往年不都是中秋前后?” 长公主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今年多事之秋,宫里办个宴席热闹热闹。” 箫誉冷笑,“每逢宫宴必出事,这是觉得宫里无聊了,又想折腾幺蛾子呢,我们落落不去。” 长公主道:“但是顾瑶必定得去,今日不同往时,她现如今掌管镇宁伯府里里外外,这样的宫宴,她不可能缺席。 顾瑶若是去,我和落落就得去,女眷参加的宴席,你在宫中安排的那些人未必能照顾得到顾瑶,到时候就怕出事。” 苏落咽了嘴里嚼的水晶虾仁,道:“母亲,这宫宴是谁提出来要办呢?” 长公主道:“皇后和太后提了一嘴,太后正有此意,算是一拍即合,自从上次宫宴,云霞闹出那般事情,一直都没有怎么见人呢,太后这是着急了,想要找个机会让云霞在大家面前露脸。 她年纪不小了,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 苏落抿唇,默了一瞬,朝箫誉道:“既是皇后主动提的,那就要查一查皇后或者皇后的娘家人最近有没有和徐国公府的人来往。 最近咱们碰触的利益最大的,就是徐国公府的酒水生意。” 第230章 痛哭 苏落的聪慧让长公主和箫誉都欣喜又意外。 别人家的姑娘能想到这一步,那是从小就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才造就一颗玲珑剔透心。 苏落在镇宁侯府的五年,是被耽误的五年。 能成长的这般迅速,的确是聪慧过人了,还当着长公主的面呢,箫誉就没忍住,啵儿的在人家苏落脸上亲了一下,爱的不行,“你怎么这么聪明!” 苏落吓得差点一个激灵从椅子上掉下去。 震怒的瞪了箫誉一眼,继而不安的看向长公主。 冷汗都快把衣裳湿透了。 你是不是有病! 长公主: 她怀孕的时候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 除了假装低头喝汤没看到,她还能怎么样!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给你当娘! 一顿饭吃的相当刺激。 吃完饭长公主再也不想多看箫誉一眼,苏落筷子一放,还没且箫誉嘴里那口汤咽下去呢,长公主就撵人了。 等人一走,长公主总算觉得耳根清净,吩咐婢女,“去给我打一盆水。” “殿下要洗手?” “洗眼,我的眼脏了!” 婢女: 婢女打了一盆温热适宜的水进来,长公主当真拧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若是老二还在,必定不会像他哥哥这样。” 提起那位“早逝”的二公子,婢女脸上的欢愉褪去,很轻的叹了口气。 长公主将擦过眼睛的帕子往盆子里一丢,道:“最近大燕朝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我这心里不踏实的很,” 【宝子们,《公主能有什么坏心思》的联动,来啦~】 婢女道:“上次听王爷提过一嘴,说是那边太子爷从召国亲自选了个太子妃回来,朝堂上下热闹着呢,可能咱们的人在那边找到了什么机遇也未可知。” “怕只怕那姓容的娶的太子妃是个不省油的,到时候闹出乱子。”长公主忧心忡忡。 婢女道:“就算是闹出乱子,自然也是冲着那几位皇子,和咱们无关,咱们二爷在那边,不过是个庶出的少爷,都没什么存在感。” 长公主摇头,叹一口气,“怕就怕,他们府上的人不长脑子,站错了对,到时候被一个满门抄斩连累。 这边的事情几乎都压在了誉儿一个人的肩膀上,他分身乏术,好在苏落聪慧又体贴,能帮他分忧。 可老二在那边我这心,一日比一日吊着,就怕出事,这几天我夜夜都是噩梦惊醒,梦见驸马,偏偏还梦见老二,老二也上了战场。” 婢女心疼长公主,若非皇上无能又糊涂,堂堂长公主何至于过得如此凄惨。 “要不然,咱们派人去一趟那边,以行商的名义过去,去瞧一瞧二公子?”婢女道。 长公主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这节骨眼上,世家盯咱们盯着紧的呢,别在给他惹出什么不该有的乱子。 他过去大燕国的时候,也就子慕小竹子这样的年纪,一晃都五年过去了,你说,他还记得我吗?他会恨我吗?” 长公主眼底的泪,兜不住,一下就涌了出来。 婢女心疼的不行,“殿下快莫要哭了,哭坏了身子,当年也是没得选,二公子年纪太小,咱们府上的人根本盯不住那些魑魅魍魉,王爷能顾全自己的性命已经算是不错,殿下又日日操心上上下下,把二公子送走属实是无奈之举,二公子能明白殿下的苦心的。” 长公主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在只有贴身婢女在的屋里,哭的泣不成声。 箫誉平时事情多,压力大,长公主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起老二,更不会提起老二哭成这般。 可她到底是做娘亲的,心里的惦记一日重过一日,这情绪憋在那里,缓不过来。 转眼到了赏花宴这一日。 长公主特意帮苏落挑了一身撒金花的广袖长裙,配着一套珊瑚红的头面,苏落莹润白皙的面孔在着头面的辉衬下,显得格外的顾盼生辉。 云霞郡主立在太后身后,嫉妒的看着苏落,两眼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明明她才是和箫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明明她才是箫誉内定的王妃人选,怎么就偏偏插来一个苏落。 她很不的苏落出门就被马车撞死。 怎么陈珩绑架了苏落,就没弄死她呢,陈珩不是爱苏落爱的疯狂吗?怎么就没对苏落下手呢? 如此想着,云霞愤怒的目光又落向顾瑶,眼底神色鄙夷讥诮却又带着隐隐的羡慕。 陈珩都死了,顾瑶还牛气什么,她凭什么还以这样的高姿态出席这赏花宴,她算什么。 不就是有个好爹吗! 若是你爹死了,看你还得意什么! “云霞,云霞。” 云霞在心头咒骂,以至于太后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察觉到,还是旁边的婢女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一个激灵,看向太后。 太后无奈的翻她一眼,道:“你不是酿了一坛子菊花酒吗?早就说想让落落帮你尝一尝品鉴品鉴,现在见了人了怎么倒是不好意思了,去拿来给大家分了,尝一尝。” 云霞一脸羞赧,朝苏落道:“可以吗?” 苏落歉然笑笑,“不好意思,我今天来月事,王爷特意嘱咐了好多遍,不许我喝酒的,若是回去让他知道我喝酒了,怕是要闹,郡主让旁人帮着鉴赏。 菊花酒也不算是小种类的酒水,菊花陪着糯米,想来应该味道不差。” 苏落的拒绝让云霞脸上无光,她面子挂不住,眼眶一红,委屈起来。 太后不满的看着苏落,“嫁给誉儿也好几个月了,这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赏花宴,宴席上,宾客无数。 太后作为长公主的亲娘,箫誉的亲外祖母,这话这样明晃晃的说,就不是关心,而是挑刺了。 苏落恭敬道:“本来是想要要孩子的,可先前母亲无缘无故忽然被关了冷宫,吓坏了我,母亲身为长公主,又是出嫁了的,这般尊贵都是说进冷宫就进冷宫,我怕哪一日我也进了冷宫,若是怀了身孕反倒是成了不便,就没敢怀呢。” 苏落说话软软糯糯不急不缓。 偏偏说出来的话气的人心口疼。 第231章 走吧 这话直接将太后骂了进去。 长公主是太后的亲闺女,为了皇上那点蝇头小利,太后眼睁睁看着皇上将长公主关了冷宫都无动于衷,这期间连床被褥都没送过。 谁不知道呢! 现在箫誉反制一局,太后还想拿乔吗? 太后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没当场吐血都是老当益壮。 她眼睛微眯,深深看了苏落一眼,“真不愧是誉儿亲自挑选的王妃,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如此,哀家也放心了。” 长公主一扬眉梢,放心?放心什么? 太后朝长公主笑道:“誉儿是陛下圣旨御封的正儿八经的亲王,这都成亲多久了,府里怎么能只有一个王妃没有侧妃呢,哀家和皇上商议过了,云霞也愿意委屈一下,给誉儿做侧妃,册封的圣旨应该一两日就能发了你府上。” 长公主顿时变脸,“母后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誉儿要娶谁做侧妃,都由不得誉儿自己做主了? 当时连南国的公主想要给誉儿,这事儿都没能成,怎么?母后是觉得云霞比南国的公主脸面都大?” 太后之所以在宴席上说这件事,就是算着长公主碍着情面不会拒绝,就算是时候拒绝,那明面上答应的事情也反悔不得了。 她是真没料到,长公主居然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这样直截了当的驳了她的面子。 被苏落怼了一顿,又被长公主这样忤逆,太后怒火中烧,“你真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云霞是哀家从小亲自养大的,与誉儿又是青梅竹马,她嫁给誉儿只是做侧妃,难道还委屈了誉儿?” 长公主冷笑,“母后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记上次的赏花宴,云霞郡主是如何谋害我们家落落的了? 这样的人进了我们府里做侧妃,让我们落落如何安心生出府中嫡子嫡女呢? 她连落落都害,难道不会谋害落落的孩子? 我这哪是娶了个侧妃,这分明就是娶了个凶手回家。” 云霞脸上挂不住这份羞辱,顿时眼泪落了下来,“之前是我做错了,太后娘娘已经狠狠的训斥过我,我也知道自己错的离谱,长公主殿下莫要动怒。 您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女儿,莫要因为我的事情,伤了你们母女情分。” 说着,云霞扑通跪下,冲着苏落。 “王妃大人大量,就不要和妾身计较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日后必定拿王妃当亲姐姐一样侍奉,绝对不会再有不该有的心思,你就原谅我,不然我今日就跪在这里不起。” 云霞一脸执拗,泪眼汪汪看着苏落。 苏落: 她原以为进宫来。她要对付的是那些世家们,昨儿还专门和箫誉恶补了一下世家们在宫中的盘踞势力。 结果。 就这? 苏落连应对的兴致都没有,懒懒的坐在座椅上,对着哭哭啼啼的云霞忽然一捂嘴,发出一声干呕,“呕~” 云霞:!? 苏落皱眉,喘了口气,“突然觉得好恶心,我可能怀孕了。” 云霞: 一抿唇,委曲求全,“求王妃就原谅我上次的过错。” “呕~”苏落捂着嘴,又干呕一声,“好恶心啊。” “噗!”宾客间,忽然一声笑喷了出来。 虽然说,每逢宫宴必出事没错,但是这长公主和太后明晃晃的直接对上,这瓜还是有点劲爆,毕竟,宫宴甚至还没正式开始呢。 众目睽睽之下,顾瑶一声喷笑引来大家的目光。 在所有人都怀着各色目光朝她看来一瞬,顾瑶一颤腰肢,笑道:“真的,太好笑了,但凡我能忍得住,我也不会笑出声。 我特别好奇,侧妃说的好听,这不就等于是妾室吗? 既是妾室,想要进府,这不得等当家主母的同意?或者等一家之主的同意? 什么时候妾室自己都能登堂入室了? 我男人死的早,真是不知道世界之大,竟然还有这种罕见之事,长见识了。” 顾瑶一句我男人死的早,雷的全场人目瞪口呆。 她谈笑自若。 “云霞郡主真想要给南淮王做侧妃,要么太后娘娘私下找南淮王妃商议此事,要么陛下直接圣旨赐婚,这怎么还要在赏花宴上公然商量呢?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收到的帖子,是进宫赏花? 花呢? 我寻思,云霞郡主现在就算是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她也不能堪称为一朵花。” 这话说的,要多羞辱人有多羞辱人, 太后顿时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你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界,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云霞再不济,也是郡主,你是个什么东西。” 顾瑶起身,“既然我不是个什么东西,也不配这赏花宴,那以后宫中的帖子就不要发到我镇宁伯府手里。” 说完,顾瑶转身就要退席。 皇后和樱贵妃立刻对视一眼。 心里把太后十八代祖宗都问候完了。 她们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场,难道就让顾瑶这么走了? 那她们岂不是安排了个寂寞。 太后怎么越活越倒退回去了,当年怎么在争霸赛里胜出的?当真以为现在的长公主府还是几年前的长公主府,太后和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敢反驳? 还想以颜面名声来裹挟长公主当众答应不成? 天真! “瑶儿留步。”皇后忙扬高声音叫了一句,“别闹性子,珍妃,你快劝劝她,脾气真大。” 珍妃作为顾瑶的亲姑姑,笑道:“也不怪瑶儿脾气大,实在是现在陈珩还在丧期,她本来就不适合来参加宴席,只是这帖子又发到她手里他不得不来。 她婆母没了,夫君也没了,身上两重孝呢,真不知道这帖子是谁拟定的,怎么就给她发了。” 太后顿时脸色一绿。 “哀家不过是怕她一个人在府中苦闷,怕她委屈坏了,让她来散散心,倒成了哀家的不是。” 珍妃扶了步摇,“娘娘说笑了,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自从陈珩过世,瑶儿受的刺激不小,这脾气和之前不太一样。 她真的不太适合这宫宴,还是让她回去,免得哪句话没说好,再得罪了人。 她肚子里还有陈珩的遗腹子呢。 她得罪了人,人家要责罚她,她受不住,人家不责罚她,总不能让她平白无故的冲撞了。 还是让她走。” 第232章 人性 “说什么冲撞不冲撞的,如今她自己一个人撑着镇宁伯府那么大的家业,劳心费力的,谁都能体谅她的难处。 就是因为体谅,所以才想着请她到这宫宴上来热闹热闹。” 皇后说着话,转头朝太后道:“陛下昨儿还和臣妾说,让臣妾多多照拂瑶儿,她一个人撑着那么大的家业,不容易。 母后别和她计较那些了,咱们这赏花宴,现在开始?外面那些开的争奇斗艳的各色菊花都已经备好了。” 这话给了太后一个台阶,太后冷着脸嗯了一声。 皇后当即便起身,径直朝顾瑶走过去,“好孩子,我这里有一盆菊花专门给你准备的,我记得以前像是听谁说过,你极喜爱墨菊的,带你去看看。” 顾瑶朝珍妃看过去。 珍妃冲着顾瑶点头,然后也起身跟上,“皇后娘娘得了这样好的墨菊,臣妾也要去开开眼。” 她们说笑着,其他宾客也跟着从大殿离开。 长公主也想带着苏落离开,被太后一句叫住,“你站住,哀家有话对你说!” 长公主转头看太后,太后朝苏落道:“你且先自己去逛,哀家有话同你母亲讲。” 语气冷冽里带着毫不遮掩的极度厌恶。 长公主扯嘴一笑,“母后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我们府里,没什么事情是瞒着落落的。” 太后拧眉,看着长公主,“你一定要忤逆哀家才高兴?” 长公主冷笑,“到底是儿臣忤逆母后,还是母后的手伸的太长?母后当日挑唆我婆母让她对落落挑三拣四的事情,儿臣从未直接说过什么,但不代表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母后觉得儿臣忤逆您了? 那您觉得什么是不忤逆? 言听计从吗?” 太后啪的一拍桌案。 现在大殿里就剩下她们四个,太后的怒火无边的生起,“你放肆,你所有的尊荣,都是哀家给你的,你若不是哀家的嫡女,岂能有现在的风光。 对哀家言听计从有什么错?哀家是你母亲,难道会害你不成?” 长公主面无表情,“母后若是有事,您就直接和儿臣说事情,若是只想教训儿臣,您就教训,儿臣不会还嘴。” 太后胸口憋的生疼,“你这是什么态度,哀家问你,让云霞给誉儿做侧妃,你为什么不愿意?” 长公主道:“因为云霞不配。” 站在太后身后的云霞,嘴唇死死的抿着,脸色苍白到憔悴。 太后怒道:“她不配,难道苏落就配?苏落连黄花大闺女都算不上,也配和云霞比?” 苏落在镇宁侯府那五年,是她一生的污点。 她长得貌美如花,任谁看了会觉得她从离开府邸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呢。 在这夏日的天里,太后的恶语宛若严冬的匕首。 苏落让刺的一个激灵。 长公主顿时火冒三丈,“母后今儿是非要逼着儿臣同意了?” 太后道:“不错,云霞和誉儿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除了把云霞嫁给誉儿,别人哀家都不放心。” 长公主道:“好,母后尽管让她嫁,她能活过新婚第二天,算我无能!” 撂下一句话,长公主一把牵了苏落的手,带着她就走,临走之前,恶狠狠瞪着太后,“你我的母女情分,到此,算是结束!母后以后就守着云霞一个!只当没有生过养过儿臣,至于您说的荣华富贵,母后大可拿走,褫夺了我长公主的封号,褫夺了誉儿南淮王的封号,将我们贬为平民,驱逐出府邸就是。” 长公主说的掷地有声。 说完就走。 太后让气的脸都紫了,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太后,太后娘娘,您怎么样!”云霞顿时焦急的哭喊。 太后眼底喷着火,看着连脚步都不肯停留分毫的长公主,突然站起身,抄起旁边一只茶盏,朝着长公主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 恰好苏落回头,一眼看到那直直飞来的茶盏,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将长公主推开,“母亲小心!” 砰! 电光火石间,那茶杯落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关门!” 太后一声令下。 寝殿大门立刻被从外面关闭。 长公主猛然回头,太后嘴角带着刚刚吐出的血,整个脸孔狰狞可怖,“你既然要和哀家断绝母子关系,那你一介草民,敢在哀家面前撒野,就该承担该有的责罚,来人!” “在!” 大殿之内,立刻出来五个五大三粗的嬷嬷。 “将这不知王法的东西给哀家拿下,杖责三十!” 五个嬷嬷立刻朝长公主扑过去。 长公主惊诧的人都麻了。 这真是她那个母后? 苏落有心想要将长公主拉拽开,可她的小身板怎么遭的住那几个嬷嬷的推搡,扑通让推得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长公主被摁到地上。 有嬷嬷拿了一寸宽的板子上来。 “打!” 太后眼皮不眨的吩咐。 板子噼里啪啦就这样可笑又可悲更荒唐的落下。 苏落简直觉得魔幻。 就算是做噩梦都梦不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场面。 偏偏这就在眼前真实的发生。 起初长公主还能熬得住咬牙不叫,可板子落得太狠,她没抗几下就惨叫出声。 等她叫出来,太后才朝苏落道:“哀家就一个要求,你将云霞带回府,好好的待她,同她一起侍奉誉儿,你若答应,哀家便放了她,你若不答应,今儿就在你眼前直接杖毙!哀家权当没有这样一个女儿。” 这一刻,苏落连什么争辩的话都不想说。 说任何一句反驳或者质问或者摆道理的话,那都是在浪费时间,她只能迅速的道:“我同意。” 她根本没得选。 那板子一下一下的落,她哪怕犹豫一下,那板子都要多落两三下。 长公主怎么遭的住这样的打。 “我同意,我全都同意,太后娘娘让她们住手!”苏落声音哽咽,说着话,人朝长公主那边扑过去,往开推那些嬷嬷,“我已经同意了,我看谁还要打,若是再打,连我一并打死,我倒要看看我和长公主殿下都死了,云霞是不是还能嫁的出去!” 第233章 下毒 “撤下去。”太后扬着下巴,带着一股倨傲,吩咐。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临走狠狠推了苏落一把,将她撂翻在地。 苏落连滚带爬的起来,跪在长公主面前,看奄奄一息的她。 太后居高临下,“哀家这里有一份契约,你签了它,签完之后,今日便将云霞直接带回府去。云霞年纪比你大,比你早日生出誉儿的子嗣也是正常,从今儿起,誉儿的侍寝就全由云霞一人侍奉,直到云霞怀孕。 你若是做不到 哀家不妨告诉你,刚刚打她的那板子上,是淬着毒的,板子落下,皮开肉绽,那毒已经渗入肌肤血液。 你若做不到,哀家绝不会给她解药。 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长公主从未想过,她母后竟然能手段卑劣到这种程度。 “我,我是你怀胎十月亲生骨肉,竟然,也,也比不过一个收养的云霞?”长公主气若游丝,趴在地上,问。 太后冷声道:“哀家只喜欢听话的,哀家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你觉得誉儿现在有本事了。你有靠山了,你就能和哀家做对了? 这皇宫,始终是哀家的皇宫!” 说完,哀家摸摸云霞的头发,“好孩子,去,去追求你心里的真爱,有哀家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云霞怯懦懦的走到苏落身边,看了苏落一眼,然后朝趴在地上的长公主道:“母亲莫要怪罪妾身,母亲只是受了一点伤,可妾身对王爷是真爱啊。 母亲放心,等妾身进了王府,顺利怀了王爷的孩子,妾身会对孝顺亲生父母一样孝顺母亲的。” 长公主趴在地上一句话没说。 云霞说完,朝苏落道:“以后,就仰仗王妃了。” 语落,将一张契书递到苏落面前,“签字画押。” 一张契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云霞进了南淮王府之后,苏落应该遵守的约定。 比如,绝口不提今日长公主被责罚一事。 比如,心甘情愿给箫誉安排云霞侍奉,而自己要和箫誉称病。 比如,在云霞怀孕之前,绝不可在箫誉面前说半句云霞的不是。 林林总总罗列了二十多条,但凡有一条苏落办不到,长公主都别想要解药。 太后道:“对了,哀家忘了告诉你们,这毒出自大燕朝,中毒之人须得三天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便会全身疼痛如百虫啃噬一般。 所以,只要你们不听话,三天哀家便能让你生不如死。 不信的话,大可一试。” 说完,太后扶了扶发间步摇。 “好了,哀家也乏了,不和你们磨嘴皮子了,一会儿会有宫人抬了软轿进来,亲自将你送回府里,回了府你要如何说,不需要哀家教给你? 至于苏落和云霞,现在就像亲姐妹一样,出去参加赏花宴,告诉她们,你愿意让云霞和你一起伺候誉儿。 直到赏花宴结束,你们一起离开。 赐婚的圣旨明日便会到你们府上。 行了,去!” 太后一摆手,一脸雍容华贵姿态典雅,由贴身嬷嬷扶着离开。 她一走,苏落立刻朝长公主道:“母亲” 云霞却立在一侧,“苏落,别忘了太后说的话,那条约上的内容,你但凡有一条做不到,她就拿不到解药,现在,你应该带着我出去,告诉所有人,我要去给誉哥哥做侧妃。” 长公主拍了拍苏落的手,示意她暂时不要节外生枝,以免激怒这些畜生。 一切等出宫之后再说。 “里面到底搞什么?苏落再不出来,咱们的计划还进行不进行?”樱贵妃和皇后压着声音嘀咕,不时的朝大殿紧闭的大门看上一眼。 正说话,大殿大门咯吱打开。 苏落和云霞郡主前后脚的出来。 云霞郡主不知和苏落说了句什么,苏落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但云霞笑的娇俏,还挽了苏落的手臂。 樱贵妃: 皇后: 其余宾客: 这什么情况? 不过片刻,这俩感情就这么好了? “快点告诉大家。”云霞立在苏落身后,含笑催促,“你想违约吗?” 苏落面上扯了勉强的笑容,迎上所有人或直接或偷瞧的目光,道:“过几日,我们府上要办喜酒,王爷迎娶云霞郡主做侧妃,各位务必赏光。” 轰! 议论声一下就炸开了。 云霞是郡主,背后靠着太后,可宫里大有身后靠着世家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议论的直截了当。 “刚刚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妃不是都拒绝了吗?这怎么突然又同意了?” “怎么不见长公主殿下?” “嗐呀,之前长公主殿下还被关过冷宫呢,这次,说不定又被威胁了,是个正常的脑子都会知道,苏落怎么可能让云霞进府呢?又不是犯贱。” “真不明白太后娘娘怎么想的,长公主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南淮王又有出息,若是和长公主关系好,这是多好的天伦之乐,怎么就这样宠着云霞郡主呢?简直想不通。” 苏落公布了喜讯,云霞却没有收到一句恭贺。 脸色铁青,她站在苏落身后,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朝着苏落腰肢狠狠捏了一把,“给大家解释清楚,你是心甘情愿的。” 苏落被她猛地一捏,云霞指甲又长,苏落只觉得后腰几乎要被她掐掉一块肉。 “上次我和云霞郡主闹了点矛盾,生出一些误会,刚刚在” 不等苏落说完,顾瑶冷嗤一声。 “差不多得了,谁想听你们的叽叽歪歪啊,大家是来赏花的,不是来看你们的三角狗血恋的,你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和我们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南淮王到底要不要迎娶云霞郡主做侧妃,说到底,是你们家关上门自己的事。 不过是去做个侧妃,又不是远嫁和亲,有必要和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说的这么清楚吗? 我们不关心好? 没有人想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节,大家只想赏花,真是晦气。” 第234章 解毒 顾瑶一副我死了男人就能放飞自我的神情,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直接怼了过去。 苏落倒是还好。 云霞郡主一张脸让顾瑶怼的铁青。 她一刻都在这里待不下去,在苏落身后咬牙切齿的说:“走,出宫,现在就回府。” 苏落正好担心长公主,也想走,便朝皇后道:“长公主殿下刚刚身子不适,已经出宫了,我心里惦记不安,想要现行告退、” 皇后朝樱贵妃看了一眼,继而朝苏落笑道:“好好的,刚刚殿下还没事呢,怎么就不舒服了?也罢,长公主病了,你在这里必定是不安心的,正好,我这里有几盆罕见的菊花,你且带回去,算我一点心意,给长公主瞧着让她也赏花去去病气。” 说完,朝顾瑶道:“瑶儿也来,也有一盆要送你。” 皇后仪态万千,担得起国母的姿态。 这份邀请苏落不好拒绝,却也知道,将她和顾瑶一起带走,怕是不安好心。 抿了一下唇,苏落朝皇后屈膝一福,“多谢娘娘厚爱,只是我们府里即将办喜事,带了菊花回去怕是不太方便。” 云霞顿时神色一凛,直接朝皇后看过去,“娘娘什么意思?我要嫁给誉哥哥,娘娘让王妃带一盆菊花回去?娘娘咒我呢?” 云霞仗着有太后的宠爱,再加上这几年皇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向来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不然上次算计苏落也不会用皇后嫡出的公主挡刀。 她一语落下,直接拽了苏落一下,“长公主殿下身子不适,我们没有心情赏花,先告辞。” 她拽了苏落就走。 “你这孩子,我又没说送的是菊花,我这里有一盆开的极好的水仙” “那也不必了!”云霞拒绝的干脆利索,扯了苏落就走。 这是苏落头一次真情实意的对云霞生出一份感谢,谢谢你拒绝的这么痛快,不然我还得虚与委蛇。 苏落一脸被迫无奈,跟着云霞就走。 皇后顿时气的咬牙。 这个云霞是有什么大病! 她好容易安排了这样一个局,就被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云霞毁了? “郡主未免也太不把我这个皇后看在眼里。”皇后变了脸,看着云霞。 云霞现在只想离开这里,那些人看她的目光让她受不了,她一向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此时冷哼,“娘娘若是觉得我不应该在长公主身体不适的时候立刻回去照顾,那娘娘去找陛下说理。” 直接把皇后怼回去,云霞带着苏落离开。 顾瑶一下哭了出来,“我突然好想世子爷啊,我们家苦命的世子爷,说走就走了,这赏花宴我是待不下去了,你们都能笑着赏花,只有我,要强颜欢笑迎合你们。 我好可怜,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苏落前脚一走,顾瑶后脚哭着就要走,珍妃亲自将她送出了宫。 皇后和樱贵妃好好一个计划,莫名其妙就被打乱了。 从宫里出来,云霞恶言恶语朝苏落道:“见了誉哥哥,你该知道怎么说?” 苏落抿唇,点头。 马车一路直接回了长公主府。 她俩回去的时候,箫誉苏子慕小竹子已经回去了。 长公主气若游丝趴在床榻上,女医官将她被板子打过的地方上沾的血肉模糊的衣料用剪子一点点剪开。 箫誉虽然是亲生儿子,可这位置到底不堪,他避在外屋守着。 小竹子站在旁边陪着他。 唯有苏子慕,趁着人不注意,蹬蹬蹬的跑了进去,一颗小脑袋凑到长公主跟前,软乎乎的手在长公主脸颊上摸了摸,“殿下很疼?” 长公主几乎睁不开眼,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朝苏子慕道:“吓着子慕了?” 苏子慕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医官,朝人家奶呼呼的道:“我们家长公主殿下有点疼的受不住,能不能给她一点止疼的药啊。” 女医官看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一时间没明白苏子慕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是苏子慕说完,朝她狡黠的眨眨眼。 长公主便纵容道:“有吗?” 女医官道:“止疼药都在太医那里,得过去取。” 苏子慕就道:“那就先不要处理伤口了,等止疼药来了再弄,医官大人先去外面休息,我陪殿下说说话给她解闷。” 医官正要说怎么能不处理,这伤口不处理会溃烂,可长公主却道:“听他的,你先去歇着,等止疼药来了再处理,我确实有些受不住。” 医官未出口的话便咽了回去。 等她一出去,箫誉一脸疑惑,正要问怎么出来了,苏子慕朝里面探头,“姐夫,长公主殿下叫你呢。” 箫誉狐疑着,看着医官出去,朝里屋走进去。 小竹子犹豫一下,没有跟上,而是警惕的走到门外,守在了窗下。 “怎么了?”箫誉进去便问。 长公主看了苏子慕一眼,有气无力,“问他,他把人家支使开的。” 箫誉看向苏子慕。 苏子慕就道:“姐夫,殿下,我刚刚看了一下殿下身上的伤,那伤根本不是普通包扎就能管用的,那是中毒了,得用解药。” 长公主被抬回来,医女就跟着来包扎伤口。 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箫誉什么。 尽管箫誉通过自己的渠道已经得知,长公主这是被太后打了板子,可他还不知中毒一事。 闻言,可谓是母子俩齐齐一惊。 箫誉道:“你确定?” 长公主道:“你能看出来?” 这就等于是回答了箫誉的问题,箫誉忙朝长公主道:“怎么还会中毒。” 苏子慕扯了箫誉一下,“姐夫,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先解毒,这个毒名叫百花散,是大燕国那边的东西。” 提到大燕国。 长公主和箫誉眼皮齐齐跳了一下。 箫誉捏了拳,问苏子慕,“你怎么知道?” 苏子慕道:“我以前在镇宁侯府的时候,意外听到过一次,我知道这个毒的解药是玲珑草,姐夫快去找人弄玲珑草,只要在五个时辰内用玲珑草煎药内服外敷,就能解毒。” 第235章 带下 “十三!” 箫誉连确认一遍都没有再确认,苏子慕五岁孩子的话,箫誉选择相信。 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在!”十三一个激灵上前。 小竹子也朝他们这边看来。 箫誉压着声音吩咐,“去找玲珑草,莫让旁人发现。” 等吩咐完,十三离开,箫誉转身回去,这才问苏子慕,“玲珑草并非罕见之物,既是解药,那这毒也没有什么威慑性啊。” 苏子慕摇头,“不是的,玲珑草虽然罕见,但是并不是所有大夫都知道玲珑草能够解毒,而且玲珑草解毒,需得是七分熟的玲珑草外敷,熬制汤药的玲珑草内用,双管齐下才行。 我也是从镇宁侯府听来的。” 箫誉点头,这才朝长公主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公主疼的受不住,冷汗直落,可事情要紧,也耽误不得,便将今日的事尽可能详细的告诉箫誉。 箫誉听得简直火冒三丈,“她是疯了?为了一个云霞,就做出这种事?” 双目喷火,恨不得活活捏死云霞。 苏子慕小脸上闪过凝重,继而一脸天真,“会不会这个太后是假的呀,若是真的,亲娘怎么舍得向自己女儿这样下手? 以前太后也想让云霞嫁给姐夫,但是不会这样不顾脸面啊。 今儿好奇怪哦,像个乡野村妇,毫无见识,只知道逞凶斗横。” 苏子慕稚气的童言童语让箫誉和长公主顿时一个激灵。 之前玉门派能派人伪装成长公主跟前的贴身婢女,继而挟持长公主,现如今也未必没有可能挟持太后或者直接让人伪装成太后。 而且 那日在丰台的庄子上,那未露面的女子和箫誉说话的那种长辈自居的语气 正说话,外面丫鬟忽然回禀,“王爷,王妃带着云霞郡主回来了。” 不及箫誉开口,苏子慕奶声奶气的道:“让我姐拖住她先,等十三哥哥的玲珑草回来,我们先解了长公主殿下的毒。” 箫誉几乎是一个瞬间明白了这个五岁娃子的心思。 先把毒解了。 解了毒,这个云霞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没解毒,再说虚与委蛇的事。 不愧是他家王妃的弟弟啊,真聪明。 箫誉摸摸苏子慕的小脑袋,“和你姐姐一样机灵。” 苏子慕:“就不能单纯的夸我一个人吗?” 长公主顶着刺骨的疼,都没忍住笑出来。 屋里的沉闷气氛驱散些许。 那边,苏落借口带着云霞先去祠堂,将云霞拖住。 这边,十三以最快的速度找回了玲珑草。 府上养的大夫没有一个人知道玲珑草有这解毒的功效,没办法,只能按照苏子慕说的那种法子,七分熟外敷,熬制汤药一刻钟,内用。 七分熟的玲珑草被捣成泥,放凉,由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给她覆在伤口处,熬制好的汤药则由苏子慕吹凉了一勺一勺喂给长公主。 一碗药吃下去,正好伤口处的外敷药膏也全部敷完。 苏子慕问道:“感觉如何,我以前听镇宁侯府的人说,若是管用,身上会有一种特别冷的感觉,等这阵冷意过去,就会觉得燥热,然后逼出一身汗,这毒就解了,若是不管用,就不会有这些症状。” 箫誉纳闷,“你真是听镇宁侯府的人说的?几岁听得?记得这么清楚?” 苏子慕道:“不是镇宁侯府听来的,难道还是我自己癔症瞎编出来的啊。我一个天真的五岁小男孩,怎么可能编的出来这个。” 我不过就是说的晚了一步,就闹出这个乱子! 箫誉: 处处透着诡异! 但就无言以对哈! 不过一刻钟,长公主开始大汗淋漓,身上就像是用水浇过一样,莫说衣衫湿透,就是身下的褥子和盖的薄被都湿透了。 苏子慕大松一口气,“等汗出透了,这毒就算是解了,姐夫。” 接下来,该箫誉出场了。 云霞和太后这样欺负长公主和苏落,箫誉岂能善罢甘休,尤其现在没有了所谓的解毒牵绊。 从祠堂出来,苏落将云霞带到了她和箫誉住的正房, 一进去,明显能瞧的出来这屋里两个人共同住着的痕迹,云霞眼底全是嫉妒。 她恨的咬牙切齿,看着苏落,“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我的,是你,半路杀出来,抢了我的一切,你应该统统还给我。 日后我侍奉誉哥哥,就在这里住,你搬到别院去!” 云霞恨不得直接将苏落撵出府。 可箫誉和长公主肯定不会同意,她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以女主人自居,云霞在主位坐了,冷眼看着苏落,“倒茶!” 苏落秉着拖延时间绝不节外生枝的原则,上前给她斟茶。 一盏茶倒完,云霞转手断了茶盏,却是忽然手一抖,直接将那茶盏扣翻在苏落脚面上,“这么烫的水,你想烫死我?” 茶水扣了苏落一脚,是挺烫。 烫的苏落脚背发疼。 茶杯在地上打了个转,停住。 云霞讥诮笑道:“既然鸠占鹊巢,你就该有点自觉,如今你自己什么身份,你想清楚,和我作对,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重新给我倒一杯。” “你使唤谁呢!” 云霞话音才落,箫誉从外面长腿一抬,进来。 一眼看到箫誉,刚刚热水烫到脚上苏落都没觉得如何,只想着只要能把人拖住就行,可这一眼,苏落的委屈顿时一下就涌了上来。 眼圈一下就红了。 箫誉看着苏落,心疼的不行。 “誉哥哥!”云霞一下从椅子上起身,两步走到箫誉跟前,“长公主殿下和王妃都喜欢我的很,想要让我来府里住呢,日后” 不等云霞一句话说完。 啪! 箫誉一巴掌结结实实摔到她脸上。 箫誉这辈子杀人放火不少干,但还是第一次打女人的脸。 云霞还真是值得! 云霞让箫誉这一巴掌打的险些一头撞到旁边桌角。 几步踉跄,扶了桌子站稳,脸上火辣辣的疼,她错愕看着箫誉,“誉哥哥你打我做什么?” 箫誉凶戾的看着她,“带下去,酷刑审讯!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云霞一瞬间眼底涌上震惊的恐惧。 第236章 好听 “箫誉,你敢!” 眼见当真有两个汉子从外面进来,云霞愤怒朝箫誉吼,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 箫誉冷笑,“我敢。” “你若是敢伤我分毫,你知道你母亲是什么下场吗?你为了苏落,连自己亲生母亲的性命都不要了吗?” 箫誉懒得和她废话,抬手一挥,命人直接带下去。 云霞眼见箫誉根本不搭理自己的话,而那两个上前的汉子两只手就像是两把铁钳,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就往出拽人,云霞立刻惊叫。 “箫誉,你母亲身上可是中了毒,你若敢对我不好,太后娘娘就会要了她的命!” 箫誉倏地转头看向云霞。 云霞自以为自己是拿捏住了箫誉,顿时挺直了脊背,挣扎着想要甩脱那两个汉子,没挣脱开,朝箫誉道:“让他们松手,否则长公主殿下怕是要毒发难耐了,那毒可不是立刻毙命,它会让人全身溃烂,生不如死。 这苏落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连自己母亲的性命都不顾吗? 誉哥哥,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我们两个青梅竹马,我有多爱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迎娶苏落负我在先,现在,是连孝道都不要了吗? 誉哥哥,我能给你更好的。” 箫誉忽然冷笑起来,“原本我打算把你带到密室去刑讯,现在看来,或许,这里比密室更加适合你。” “平安啊~” “在。” “当院刑讯,让阖府闲着没事做的下人过来围观,给我和王妃一人搬一把椅子,抬个八仙桌出来,准备酒菜。” 箫誉吩咐完,转身直接打横将苏落一抱。 云霞恐惧愤怒嫉妒,红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箫誉将苏落抱走。 而她旁边两个汉子直接将她拖拽出院子里。 “你们谁敢碰我,我可是陛下御封的云霞郡主!我是郡主,你们放肆!箫誉,长公主身中剧毒,你若是敢碰我一根手指,你母亲就等死! 她是被你害死的! 是你不给她解药! 箫誉! 箫誉!” 院子里的护卫找来了木棍,将云霞捆在木棍上,然后将木棍悬空吊起来。 她身底下,烧着一盆极旺的火盆,火盆里竖着尖锐狰狞的鉄针,只要她落下,必定被那烧的滚烫通红的鉄针刺穿。 云霞吓得全身哆嗦,“箫誉,箫誉你放我下来,你真的不想给你母亲解毒吗?你别以为你有徐行就能万事大吉。” 箫誉将苏落抱在腿上,很轻的颠了一下。 一面脱苏落的鞋,一面冷笑,“知道的还不少,竟然还知道徐行在我这里,真是小看她了。” 说着,将苏落的绣鞋脱掉,袜子扯掉,顿时被烫红的脚背露了出来。 “你是呆的吗,不知道躲?” 看着那娇嫩的皮肉被烫的发红,箫誉心疼的用指腹轻轻摸过。 苏落脚趾蜷缩,臊得慌,“当时有些来不及。” 箫誉转身,将人从腿上放到床榻上,半侧着身斜斜压在苏落外侧,“缩什么脚趾?害臊?我不过就是看看你脚背让烫的如何,你害臊什么?嗯?脑子里想什么呢?” 他半垂着眼,看着苏落。 将苏落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也分毫不落的将小姑娘脸上的羞赧尽收眼底。 “外面还有人呢。” 云霞不知道遭受了什么酷刑,惨叫声凄厉至极。 可偏偏只有惨叫,她却什么招认的话都没说。 苏落抬眼,颤颤看着箫誉。 当知道苏落和长公主进宫,被太后扣下为难的时候,箫誉差点急疯了。 他当时就要不管不顾的冲进宫捞人。 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等他赶回来的时候,长公主刚好被送回府邸。 箫誉又急又气快要杀人。 现在看着身下的人,箫誉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害怕了吗?” 苏落摇头,“我知道,有你在呢。” 箫誉心里软的不行,“真乖。” 低头含住苏落的嘴唇。 外面刺耳凄厉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室内,暧昧的水渍声伴衣料摩挲的声音,一潮一潮。 箫誉情动,难耐的箍着苏落,在人家耳后根上,又咬又磨,说着下流的话,“春日里的小母猫,都没有你叫的好,只是压着声音不痛快,晚上等外面无人了,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还这样颤颤的叫。” 苏落让羞的全身发红,身体忍不住蜷缩。 箫誉偏偏不做人,摁着她,不许她躲不许她缩,他就要看她动情的样子。 “给我看。” 他哑着嗓子,满目的浓情,如同俯视自己的猎物。 苏落怎么拒绝的了这样的箫誉。 拒绝不了的结果就是,让人里里外外欺负了个够本。 直到外面云霞凄厉绝望的喊出那句,“我招,我招!” 箫誉才堪堪觉醒一点仁慈,放过苏落。 苏落的身子还在轻微的抖着,膝盖都让磨红了。 说是心疼她脚背被烫红,现在膝盖也不知道哪个畜生做的孽。 做了孽的畜生弯腰亲人家姑娘的唇舌,然后起身,拍拍苏落的脸,“乖乖等我。” 衣袍一穿,箫誉抬脚出去。 苏落躺在床榻上,那股酸软的劲儿久久褪不去。 不知道是箫誉故意给她听还是如何,问话的地方定在了窗沿下,外面的动静苏落听得清清楚楚。 箫誉餍足的在椅子上坐下。 一桌酒菜是白准备了。 不过吃了更香的,谁稀罕这酒菜呢。 他看着被折磨的披头散发不成人形的云霞,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云霞打着哆嗦,跪在地上,牙齿被拔了一半,满嘴都在流血,“我,我真的是云霞。” 箫誉啪的一拍桌子、 平安抬脚就朝云霞肩膀一脚踹过去,“没挨够是吗?” 云霞一个激灵,狼狈的立刻摇头,“不,不是,我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是云霞,就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是太后娘娘。” 箫誉皱眉。 平安又踹了云霞一脚,“等谁问你呢,自己招!” 云霞吞咽唾液,“上次,上次宫宴之后,陛下暗中召了玉门派秘密进宫,我们,我们宫主就是那个时候趁机进了宫,冒充了太后。” 第237章 杀鸡 “陛下召玉门派进宫,要做什么?”箫誉问。 因着箫誉先前的吩咐,院子里除了箫誉的护卫外,还有不少被喊来围观的下人。 有听说过玉门派这个名字的,顿时让这三个字吓得毛骨悚然。 早在几年前,玉门派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组织,门派之下,杀人无数。 这竟然被陛下召进宫?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云霞半死不活瘫在地上,道:“陛下叫玉门派进宫是为了什么我不知,这种事宫主不会告诉我,但是那次进宫之后,太后就被他们桃僵李代了。 现在的太后,只是玉门派一个小头目。 至于真正的太后在哪里,我不知道。” 箫誉道:“你和太后,也是玉门派的一份子?” 云霞道:“我是,太后不是。” “你从小被太后抚养长大,为什么会加入玉门派?如何接触的?”萧延问。 云霞被折磨的完全没有骨气对峙,问什么答什么,“我我爹爹就是玉门派的创始人之一。” 箫誉整个人震惊在那里。 云霞之所以被太后收养在膝下,就是因为她父母双亡。 爹爹明德侯战死沙场,娘亲因为思念亡夫过度,撒手人寰。 “你爹爹是玉门派创始人?本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玉门派是五年前才开始创办的?” 云霞道:“是,五年前,五年前我爹爹一手创办了玉门派。” ‘明德侯没死?’箫誉实在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云霞摇头,继而又点头,“去年中秋,因病过世。” 去年才死! “那当年的战死沙场?” 云霞抿唇,但动作扯动伤口,疼的倒吸冷气,“当年,陛下想要有一支完全隶属于他自己的军队,我爹爹和当时的几位将军掌管的明远军成了他的目标。 陛下设计了一场战死,让我爹爹和当时的几位主将全都战死沙场,事后,陛下派了自己的亲信接管明远军,改名玉门军。” 玉门派! 玉门军! 箫誉一张脸凝重至极。 这样的绝密,就这样轻轻松松被箫誉阖府上下听了去。 “将玉门军收入囊中之后,陛下让我爹爹暗中从玉门军中挑选亲信将士,组成玉门派,这个玉门派专门为陛下服务,盘踞各地。” 饶是箫誉在玉门派做了那么久的事,都不知道玉门派竟然是这样一个来历! 他竟然分毫没有察觉! “既是他有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何还被世家牵制?” 云霞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 “你在宫中,是何任务?”箫誉问道。 云霞就道:“当时太后并不知道陛下的所作所为,只是单纯的怜惜我年幼无依,后来我在太后这里拼命的讨好她,终于得了她的偏爱。为我爹爹争取了一条后路。” 明远军,皇上都能说谋划一场死亡就谋划一场死亡。 一个替他做事的明德侯又有几分活着的胜算呢。 现在活着,将来未必不会卸磨杀驴。 “后来陛下清算玉门派,我和太后娘娘求情,我爹爹就被放过一马。只是后来玉门派为什么又死灰复燃我就不知道了,上次宫宴结束,说是陛下请了玉门派,不如说是玉门派找上了陛下。” “你说的上次宫宴是?” “南国使臣离开那次。”云霞道:“就是那次,太后娘娘被换掉。” “他们为什么要换掉太后?” 云霞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们要让我嫁到你府上来。” 箫誉瞬间眯了眼睛。 也就是说,对方换掉太后,和当时挟持长公主,挟持苏落,都是一个目的,就是冲着他。 但后者是皇上的主意。 前者可能是玉门派自己的主意? “你们的宫主是谁?”箫誉问。 云霞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宫主曾经是宫中之人,但究竟是宫中妃嫔还是宫中宫女嬷嬷,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太后娘娘知道。 我还是从太后那里知道有关宫主的这一点消息。” 云霞自知落在箫誉手里,被折磨成这样,箫誉对她根本就是半分情谊也没有。 她也不妄想别的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箫誉看着她。 那眼神,云霞只觉得寒从后背起,遍及全身。 不好的预感刚刚袭上,就听箫誉道:“你觉得,你的话,我能信多少?” 云霞一个激灵僵在那里。 她都说的这般干脆直接,他怎么还不信。 箫誉嗤笑,“你说太后是假的,只是玉门派的一个小头目,是吗?那你说,我若是把你被我折辱的消息传到太后耳中,她会不会给我解药呢?” “不会,她不会,她根本不会顾及我的死活!”云霞脱口就道。 “拭目以待!”箫誉道:“来人,带下去!你们上赶着要往我手里送,就不要怪我合理利用了!” 箫誉语落,立在院中的护卫立刻上前两个,一人拽了云霞一只胳膊,犹如拖死猪一样将人拖走。 被箫誉请到院子里围观的下人们倒吸着冷气纷纷让路。 等到人被带走,箫誉扫了一眼地上那道长长的血印子,“都看清楚了,和我箫誉作对的,不论是谁,下场都不会太好。 你们既是我箫誉府里的人,若是有二心,让我知道有谁背主,下场是她的双倍,你们可以自行想象。”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箫誉目光落向他祖母院里伺候的那几个下人身上,停留一瞬,抬手一挥。 “好了,热闹也瞧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街边嚼个舌根,聊个八卦,一炷香之后,我要你们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给我传遍京都!” 西跨院。 萧蕴浅脸色苍白的看着从前面看完热闹回来的婆子,“王爷当真那般处置了云霞郡主?” 那婆子看着萧蕴浅和老太太,哆嗦着点头,“是,王爷说,有谁背主,让他知道了,他必定惩罚的比这个还要严重。” 老太太手里端着一盏茶,闻言,咣当,那茶盏落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萧蕴浅眼皮一跳,深吸一口气,道:“您别急,咱们不一样,您是王爷亲祖母,再说,咱们也没有伤天害理伤害王爷。” 第238章 抄斩 傍晚。 宫中。 御书房。 皇上一张脸狰狞又惊愕的望着内侍总管,开口,声音都带着颤,一字一顿的,“你说什么?” 内侍总管皱着眉,耷拉着眼皮,“陛下,现在京都都传遍了,您和玉门派有来往,云霞郡主是玉门派前宫主的女儿,当年的明德侯没有死,是您设计了战败,设计了那场战事里的大军败逃” 随着内侍总管再将那些话重复一遍,皇上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那个畜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皇上啪啪的拍着桌子,愤怒和恐惧弥漫全身,让他眼睛都凸出出来。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对面,觑着皇上的神色,道:“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到王爷头上去。” “不怪他?不怪他难道是朕的错?” 内侍总管忙道:“今儿,在赏花宴上,太后将长公主殿下打了板子,那板子上还淬了毒。” “你说什么?”皇上让这继而连三的震惊给惊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内侍总管道:“奴才也是刚刚得知的,太后要将云霞郡主嫁进南淮王府,逼着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妃接受云霞郡主,可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妃拒绝的干脆,她就打了板子。” “当众打的?”皇上问道。 “不是,关了门打的,逼着南淮王妃签字画押将云霞郡主带回府,否则太后娘娘就不给长公主殿下解药,但是偏偏南淮王找到了解药,不用受这个钳制。 亲娘和王妃受了那样大的折辱,按照王爷的性子,没有杀人放火已经算是收敛。 原本只是将云霞郡主拉到院中,当院责罚,想要出口气。 为了出这口气,王爷甚至叫了满园的下人过去围观。 可没想到云霞郡主遭不住打,就说出了那些当时王爷震惊无比,以至于慢了一步,那些话就被府里的下人听了去。 转眼就京都大街小巷全都传遍了。” 皇上眼底喷射着怒火,“那老虔婆!害死朕啊这是要!” 内侍总管担忧道:“陛下,当时玉门派借着江湖的势力,对朝中不少官员都有所动作,现在那些官员,有的是满门抄斩,但有的还有活口,甚至还有亲人在朝为官,这这可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知道玉门派是皇上处心积虑,甚至不惜牺牲前线将士性命组建的。 而皇上组建玉门派,是要杀朝臣。 皇上呕的嗓子眼都火辣辣的疼。 这如果没有一个妥当的说法交待下去他这皇上,还如何当! 他的颜面,这是彻底没了! “将那老虔婆带来!”皇上怒道。 内侍总管得令,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将太后请进御书房。 御书房大门一关,里面只剩下皇上和“太后。”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和太后一模一样的女人,“你到底想要如何?你的脑子是猪啃了吗?仗责长公主?你以为她是哪个贱婢吗?由着你仗责?你是她的亲娘!” 皇上气的全身发抖。 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掐死。 “太后”扬着下巴,回视皇上,“你都能把她关入冷宫,我又为什么不能仗责?违逆我的,都该死,云霞那么乖巧的孩子,她凭什么不要,那苏落算什么,一个二手的破鞋贱货!” 皇上抄起手边的一把湖笔就朝她砸了过去。 “你威风,你厉害,现在你满意了?” “太后”偏头一躲,轻巧的闪开,湖笔稀里哗啦落地,“太后”道:“我正要来找陛下,恳请陛下将长公主府,满门抄斩,即刻执行。” 皇上仿佛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她,“是你疯了还是朕疯了?” “谁都没疯,箫誉敢那般对待云霞,就该死,请陛下下令,否则,我玉门派能做出什么我可不敢保证,您也知道,云霞郡主在我们宫主那里,那是十分要紧的。 如今云霞被箫誉那竖子折辱,我们宫主必定盛怒,陛下也不想我们宫主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你威胁朕?”皇上阴鸷的道。 “太后”道:“算不上威胁,只是请求,但陛下若是不识时务,也许就要威胁了。” “你放肆!”皇上啪的一拍桌子。 拍的手掌都疼。 “太后”道:“若非放肆,我怎么会成了太后呢?我这放肆,也是陛下应允的,我有什么不敢放肆,你若是下令,今日之事,咱们就算是一笔勾销。 若是不下令我敢保证,我们宫主必定会夜闯深宫,到时候这江山是谁来坐还未可知呢! 我都能当太后,我们宫主坐坐陛下的位置,也不是不行。” “你” 皇上到底是让气的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太后”漫不经心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皇上双手撑在桌上,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太后,此时心底充满了懊悔。 “后悔了?不想让我当太后了?晚了,这可是你当初答应我们宫主的,若非你求我们宫主去杀苏落,怎么会有这个场面。” “可你们没有杀掉苏落!”皇上怒吼。 “太后”冷笑:“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们何?陛下以为如今还是几年前,你说建立玉门派就建立玉门派,你说杀了玉门派就杀了玉门派? 晚了! 陛下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听话,否则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我们本也是赚了命活着的人。” 她说着话,一柄锋锐的刀明晃晃的从袖口滑落,落入掌心。 皇上顿时心口一跳,噤若寒蝉,“你要做什么?” “求陛下下旨,将长公主府,满门抄斩!” “朕没有理由!” “怎么没有理由,那些编排皇上组建玉门派的谣言可是从长公主府传出来的,她们传出这样的谣言,其心可诛,难道不是谋逆之罪?谋逆之罪难道不应该满门抄斩? 不然,陛下想要如何解决眼下这个局面呢?” 皇上眼皮一跳,神色动摇起来。 第239章 带来 长公主府。 苏落将一碗燕窝粥喂着长公主吃完,“母亲睡会。” 长公主体内剧毒已经解除,但是挨过板子,身上的皮肉之伤还是要一点点的养,“誉儿呢?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他的影子。” 苏落道:“王爷有事要处理,母亲先睡,我等着王爷便是。” 长公主笑着拍拍苏落的手背,“等他作甚。” 话是如是说,可眼底的担忧却浓烈的很。 苏落自然知道长公主为何担忧。 今儿箫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从云霞嘴里问出了当年玉门派的来历,更是将云霞她爹明德侯诈死的事问的清清楚楚。 这一笔一笔,当日将士,后来朝臣的血债,那都是皇上自己个铸就的。 之后箫誉又让人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宣扬出去。 这样一闹,皇上岂能放过他们家。 箫誉等于是将皇上逼到了绝路,皇上想要给自己正名,那就只能一口咬定箫誉在栽赃,而栽赃这样的事,无异于谋反。 按照皇上的脾性 长公主沉沉一叹。 “当日陛下将我囚禁冷宫,太后都从未阻拦,之前我只是心冷,如今知道这太后并非真的太后,既是假的,是玉门派的人伪装的,他们又岂能放过咱们。 陛下无人挑唆尚且想要要了誉儿的命,现如今有人挑唆,他岂能不动手。” 长公主将自己的担心,原原本本一点不带隐瞒的告诉苏落。 她拉了苏落的手。 “落落,咱们家,遭受的太多了,母亲有件事今日必须要告诉你。 五年前,驸马出事,当时誉儿和他弟弟屡屡遭人毒手。 誉儿从小习武,尚且能躲避一二,他弟弟那时并无功夫,年纪尚幼,几次遭人毒手险些丧命。 我们为了保全他,对外只能宣称他不慎落水亡故。” 苏落眼皮一跳。 对外,宣称? 那实际 “实际上,誉儿托了朋友的关系,将他送走了。 若是咱们府出事,我和誉儿作为皇上心头最恨之人,必定难以逃脱,你不一样,闹起来的时候,未必有人能注意到你。 答应母亲一件事好吗? 母亲会安排你离开,离开之后,你直接去燕朝,去燕朝的京都,找荣安侯府庶出的少爷,也叫箫誉。” 苏落轰的,只觉得头顶像是炸了雷。 长公主在托孤。 “母亲!” 长公主按了苏落的手,“乖孩子,算母亲求你了,我自问带你不薄,誉儿待你也不薄,母亲不求你去庇护二小子,只求你能在那边住下,远远的看着他,若是有朝一日他过活不下去,你收留他一把。 可好?” 长公主湿盈盈的眼底,全是泪。 是一个母亲临终前的嘱托。 嘱托中,是无奈和绝望。 苏落无从拒绝。 “我答应母亲,但是,我更相信王爷,王爷向来不是莽撞之人,王爷在审讯云霞之前,心中就已经有所猜想。 在云霞提到明德侯的时候,那时候云霞气若游丝,那些下人未必能听得清,王爷有机会将人赶走,但是他没有。 他不仅选择让大家听完,甚至还让大家散播出去。 我相信王爷如此做,有他的道理。 母亲,你安心睡一觉,真若是发生什么事,你操心也无法阻挡,我们相信王爷就好。” 长公主忽然觉得,这一瞬,自己甚至不如苏落稳得住。 “好孩子,誉儿能娶了你,是福气,好了,你去等着誉儿,母亲听你的,且睡一觉。” 安顿了长公主睡下,苏落起身离开。 出了长公主的院子便问玉珠,“王爷呢?” “还未回来,王爷交待,让奴婢守好府邸,今夜会有八十死士彻夜不眠守着,王妃放心,不会有事。” 苏落沉着步子往外走。 面色坦然。 “我自然是放心。” 玉门派出现的突然,但一出现,对箫誉就是致命的威胁,苏落猜测,箫誉之所以冒险这样一招,就是想要逼得皇上动手。 有些事,皇上可以吩咐禁军,吩咐刑部,吩咐大理寺,吩咐西山大营,可有些事,他只能吩咐玉门派。 箫誉等得,应该是后者。 苏落正往正房走,忽然一个小厮急急上前,“王妃,镇宁伯府世子夫人求见。” 顾瑶?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苏落转头和玉珠相视一眼,朝那小厮道:“带进来。” 顾瑶直接被带进正房。 她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匣子。 苏落一眼就认出来,那匣子,是她家的匣子,匣子一角那个缺口都还在。 顾瑶朝苏落道:“我在我公公的书房发现了这个,我打开看了。” 打开看了,所以知道,这是苏落家的东西。 顾瑶在椅子上坐了,那匣子被玉珠送到苏落面前。 “今儿你们府里闹出那种事,这个东西,或许对你们有用,我发现的第一时间就给你送来了,希望赶得及。” 苏落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那是厚厚的一叠稿纸。 稿纸上的笔迹,苏落认识的一清二楚,那是她爹爹和娘亲的笔迹。 苏落一张一张的看。 这稿纸上,清清楚楚的记录了易容术的完成过程,介绍了三支火连弩的制作图纸,介绍了玲珑草的用法 苏落眼皮一跳。 玲珑草! 三支连弩! 今儿长公主中的毒,就是玲珑草解毒。 而上次在丰台庄子,箫誉遇上袭击,抓获的那个玉门派的活口就交代过,他们有一个连弩营。 连弩营中,善用三支连弩! 她父母写的这些,都落入了玉门派! 顾瑶道:“我公公还在昏迷不醒,你如果能让他醒来,或许能问出什么,也许对你们有帮助,但弄不醒我也没有办法,听天由命。” 苏落连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都没问。 直接就道:“我要试一试。” 顾瑶忽然一笑,“我就知道你要试一试,所以,人我给你带来了!” 曾经叱咤风云的镇宁侯,如今的镇宁伯,被顾瑶想窝藏一条死狗一样,藏在了马车的夹层里面。 一路带进了长公主府的二门。 “日后,记得对我好点!” 第240章 密道 顾瑶就一个想法。 并且这个想法很单纯。 在眼下靠不着爹娘的情况下,她想过的好,只能紧紧抱住南淮王这条大腿! 她没那么贪心,她只想过的好。 将镇宁伯丢下给苏落,顾瑶一身轻的离开回府。 “我这边先审着,你立刻派人去通知王爷。”苏落吩咐玉珠一声,便进了密室。 她对朝政不熟,对审讯不懂,也不知道问的重点到底对不对,只知道,时间紧迫,来不及等箫誉回来再审,她只能先上,至于旁的,等箫誉收到消息之后再安排。 密室。 苏落垂眼看着昏迷躺在床榻上的镇宁伯。 旁边是南淮王府自己家养的大夫,正在给他施针。 对于昏迷的病人,采用施针的方法强行催醒,对身体有极大的危害,等于饮鸩止渴。 但镇宁伯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危害,和苏落有什么关系呢。 她转身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不紧不慢的喝茶。 一刻钟后,随着一声咳嗽,镇宁伯忽然身子一转,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那血带着浓黑的颜色,伴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苏落掩鼻时,大夫道:“他是最近喝的药里被人下了毒,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苏落微惊。 被人下了毒? 谁会给他下毒?什么目的?为了让他死?为了让他一直不醒? 然后呢? “咳咳咳咳~” 一口黑血吐出,镇宁伯接连咳嗽几声,打断苏落的思绪。 “伯爷醒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苏落起身,朝镇宁伯走过去。 镇宁伯疲软的眼睛一点点睁开,看到苏落一瞬,苍老浑浊的眼底满目震惊,瞳仁紧缩,继而左右环顾,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顿时愤怒和戒备涌上。 “贱妇,你要如何?你竟然敢抓了老夫?” 苏落嗤笑:“竟然敢?我不仅敢抓了你,我还敢对你用点刑!玉珠!” “是!” 玉珠手里拿着银针,抬脚上前,一把抓了镇宁伯的手,银针冲着镇宁伯的指甲缝里便狠狠刺进去,没入手指足有一个指甲盖的长度。 镇宁伯原本就身体虚弱,被这样一刺,顿时疼的惨叫间脸色煞白,冷汗涟涟。 “伯爷,有些话我一直想要问你,咱们现在就开始,好不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答的不满意,我就加一根针,反正你有十根手指十根脚趾呢~” “毒妇!贱妇!贱人!你不得好死!啊!!!我说,我说。” 在镇宁伯毒骂苏落的时候,玉珠拿了一根粗长的银针直接刺入他中指,镇宁伯一声惨叫,毫无尊严的改口。 苏落噗的一笑,“我问你,玉门派总部在哪?” 这是眼前苏落最为关心的。 “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玉珠。” 玉珠抓起一根银针就再去刺镇宁伯另外一根手指。 镇宁伯拼命躲闪,可玉珠抓着他的手仿佛用铁钳钳制住一般,他根本挣脱不得,镇宁伯甩不开,眼看又要一根银针刺入,他哪遭的住这样的酷刑。 “我只知道总部在蓟山。” 玉珠动作一顿。 陆嘉其实开口问的时候,并没有一定的把我镇宁伯能知道答案,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哪想到还真问出点来。 “看来镇宁伯知道的不少啊,玉门派的总部你都能知道,很好,保持住,我问你,如何能平安上了玉门派总部,别说你不知道,好好想想,你若是说不知道,我必定在赐你一根银针。” 镇宁伯一把年纪让吓得一个激灵,手指条件反射的缩了缩。 “从,从蓟山西南方向的脚下山泉口有一个山洞,那山洞的一面墙是虚封的,把墙打穿能进到里面。” 镇宁伯之前一直昏迷着,还不知道陈珩已经死了。 苏落到:“去,告诉王爷,让王爷捆了陈珩让陈珩去探路。” 镇宁伯顿时瞳仁紧缩,“那墙被击穿之后,有个机关,会有毒气放出。” 苏落一笑,“伯爷心疼儿子?怎么?怕陈珩去探路的时候死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不光要用陈珩去探路,我还要用顾瑶呢,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顾瑶肚子里,怀着陈珩的骨肉呢,若是出事,他们一家三口一起上天,路上也有个伴。” “你!”镇宁伯几乎睚眦目裂看着苏落,恨不得一口咬死苏落。 但也只能是想一想。 他被玉珠死死摁在床榻上,连翻身都翻不得。 “伯爷想清楚了吗?再重新说一遍路线。” “山洞左边有一棵榕树,榕树的树干是中空的,机关就在树干当中,从树干触发机关,在榕树底部有入口,顺着密道可以进入。 等到离开密道的时候,出口处有一个佛头,机关在佛头的右下角,这条密道是绝密的,就算是玉门派,也只有他们宫主本人知道。” 苏落看了玉珠一眼,玉珠转头招呼旁边的大夫来摁住镇宁伯,自己起身去吩咐人给箫誉送信。 苏落继续问道:“玉门派的宫主,是什么人?” 镇宁伯道:“以前,是云霞郡主的父亲,明德侯,后来陛下派人清剿玉门派,明德侯亡故,玉门派消沉了了一段时间之后,又重新活跃,这次的宫主是个女人,身份我不知道。 新任宫主上任,我从来没有接触过。” “那你如何知道是个女子?”苏落问。 “那宫主曾经进宫找过陛下,当时正好我在,我遇上了,只不过没有见到容貌。” “她进宫找陛下做什么?”苏落问。 “这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不安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银针。 苏落道:“你为什么会知道玉门派的密道?” 镇宁伯吞咽唾液,“因为,当年创办玉门派,是,是我受陛下吩咐主,主办的。” “玉门派早在当年明德侯诈死沙场的时候就有了,那为什么五年前,你要杀我的父母?” 镇宁伯顿时眼皮一抖,“你你” “没错,我从你家拿到了一只紫檀木的匣子,那匣子是我家的,里面有我爹娘的亲笔文函,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爹娘?” 第241章 清理 “因为你娘手里拿着” 镇宁伯这话没说完,他忽然两眼一瞪,紧跟着,嗓子里就发出一股浓痰一样的声音。 旁边守着大夫立刻上前。 大夫手里就捏着银针,冲上去朝着镇宁伯几个穴位刺过去。 可还是晚了。 强行用重刑审讯孱弱的病人,下场就是这样,你根本无法预料他能坚持到哪一刻所以苏落会一上来先问玉门派的事,余下的,能问多少算多少。 镇宁伯临死,眼睛都是像鱼一样直直的瞪着。 死不瞑目。 那口浓痰,到死,都卡在他的嗓子眼,没上去,没下去。 苏落皱眉看着这个煊赫一世的男人,闭了闭眼,“毁了他的容,扔到乱葬岗。” 她才不会给他下葬。 丧尽天良坏事做尽的人,就该去乱葬岗被野兽吃了。 镇宁伯府一家,至此只剩一个顾瑶。 镇宁伯临终的时候说,她娘手里拿着拿着什么? 她爹娘丧命,不是因为当时乾州瘟疫他爹贡献了方子镇宁伯想要据为己有?是因为她娘手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 那特殊的东西是什么。 从密室出来,苏落凌风站在屋檐下。 秋日的夜风带着寒气,玉珠找过来的时候拿了一件披风给她穿了,“王妃注意身体,当心受寒。” “消息都送过去了?” 玉珠给苏落将披风系好,“都送去了,王爷也送回了消息,让王妃看着审就是。” 已经没有什么可审的了,人都死了。 “王爷亲自带人直接去了蓟山。” 苏落转头,朝蓟山的方向看去,尽管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宫中。 御书房。 “太后”满面不耐烦的看着皇上,“陛下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只要除掉箫誉,整个漕运就是陛下的,现如今,箫誉已经将漕运打理的初见规模,陛下只要接过手就能运转,一本万利,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若是错过了这次治罪箫誉的机会,陛下再想定罪,怕就难了,你就不怕箫誉做大?” 皇上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这个“太后”。 他是想要除掉箫誉,可除掉了箫誉,谁来对抗世家? 玉门派明显是想要从阴影中走出来,想要光明正大的参政,这样的人的确是能对抗世家,可皇上清楚,自己根本对抗不了玉门派。 这些人和箫誉不同。 箫誉对他,还有起码的敬畏,可这些人用他们自己的话,连太后都能冒充,再冒充一个皇上也不是不行。 皇上犹豫不决。 “太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陛下执意要与我玉门派为敌是吗?你知道我玉门派有多看重云霞,如今云霞成了这般,陛下竟然坐视不管? 这些年,我玉门派的兄弟姐妹为陛下流的血,全都白流了! 好,既然陛下不肯下旨,那哀家就下懿旨! 到时候,陛下再想求着我玉门派做事,就没有这么简单了,陛下想要对付世家,也不会得到我玉门派的支持! 但我玉门派,必让箫誉死!” “太后”气势汹汹说完,转身离开。 皇上不敢与玉门派为敌,他太多的把柄都落在玉门派那宫主手中。 无法,皇上狰狞的面容一抖,啪的在桌上拍了一下,“好,朕下旨!” “太后”顿足回眸,“陛下英明。” 皇上朝内侍总管吩咐,“传令,拟旨,箫誉身为人臣,对上不尊,身为王爷,对下不教,无才无德,屡屡忤逆犯上,如今更是撒下弥天大谎,造谣君王,以下犯上谋逆作乱,论罪当诛,阖府严办! 长公主身为人母,不教不约,褫夺封号,贬为平民,羁押刑部,听候发落。” 内侍总管眼皮颤了颤,应诺,“是。” 圣旨都是皇上口述表达,具体拟定,自然有代笔朝臣。 内侍总管一走,“太后”满意的笑道:“陛下放心,只要救出云霞,平息了我们宫主心中恶气,我们宫主必定选拔出以为出类拔萃的人才,来辅佐陛下朝政,让他帮助陛下平息世家之乱,稳固朝纲。” 皇上没说话。 “太后”就道:‘如此,哀家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她转身离开。 快要出去的时候,皇上突然道:“你真当自己是太后了。” “太后”头也不回的笑,“太后难道非要固定是某一个人?格局打开点,谁穿上这声衣服,披了这张脸皮,谁都能是太后,对不对,陛下? 再说,当初,我可是陛下亲自点头同意的。 陛下现在想要反悔,怕是也晚了,毕竟真正的太后她早就下去陪先帝爷了。” 皇上猛地吸了口气,摁住突突直跳疼的尖锐的眉心。 “太后”笑着,伸手拉开御书房的门。 只是手还未碰到那门把手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从外面一下撞开。 砰! 那突然被撞开的门直接就迎面撞到了“太后”的脸上。 没有一丝丝防备~ 砰! 巨大一声。 “太后”直接让撞得扶着脸朝后两步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 一个小内侍一脸慌张从外面冲进来,甚至连“太后”被撞到了,跌坐在地鼻子喷着鼻血都没注意到,一路小跑直扑皇上跟前。 “陛下,不好了,蓟山突然夜发大火,整个山烧成一片。” “你说什么?” 不等皇上反应,被撞翻在地的“太后”顾不上捂喷鼻血的鼻子,连滚带爬起来,提了裙子就朝外跑。 蓟山虽然离得京都远,可整座山烧了夜火,大火连绵,在宫中也能看到那边的天空被烧的发红。 “太后”瞬间脸上裹上急色,转头就奔进御书房,“还愣着做什么,快让人去灭火!” “陛下,南淮王求见!” 就在“太后”这一声落下一瞬,外面传来小内侍的通禀、 南淮王三个字,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耳边,太后眼底骤然带了杀气。 “箫誉!那个杀千刀的,这火必定是他放的!” 太后转身就朝外走,身上带着熊熊杀气。 只是尚未走到门槛,被从外面进来的箫誉一把捏了脖子,顺手朝她脸上用锋利的匕首一划。 刺啦。 “启禀陛下,有人冒充太后,进宫作乱!” 箫誉刺破“太后”脸,将她面上的易容面具扯下,一边说话一边朝皇上桌案前走。 走到距离桌案一米远的位置,刚好说完这句话,咣当,将掉了面具的太后仍在地上,抬脚将她死死踩在脚下,顺手弯腰,冲着她后背一刀刺入, 行云流水的做完。 不紧不慢的直起身,朝皇上道:“不光陛下放心,玉门派余孽,臣已经替陛下,清理门户了。” 第242章 夜半 假太后被箫誉在背心刺了一刀,殷红的血汩汩的冒,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惜被箫誉死死的踩着,活像个王八在扭动身体妄图翻身。 可惜徒劳。 箫誉一脸风轻云淡看着皇上,“此人乃是江湖逆党玉门派之人,凭借一张以假乱真的面具进宫,装成太后,秽乱宫闱,还望陛下速速查清真正的太后到底在哪里。” 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突如其来的箫誉,突如其来的血腥刺激的皇上半天回不过神。 默了好一瞬,他道:“蓟山的山火,是你放的?” 箫誉笑道:“陛下不必恩赏,铲除逆贼肃清天地,乃是臣身为人臣分内之事,更何况,早在之前,陛下便有令要铲除玉门派,臣今日之举,不过是完成陛下吩咐!” 一团被愚弄了的怒火顿时从皇上心头轰的就升起并且炸在了脑子里。 但他没有发作的理由。 玉门派是他面上和箫誉说要铲除但是背地里还留着的。 不对。 他有理由发作。 “孽障,今日的谣言,是如何从你府中传出的!你是何居心!”皇上勃然大怒。 之前冲着假太后委曲求全发作不出来的怒火,这一刻,悉数发给箫誉。 箫誉冷笑,“陛下明察,云霞强行进入臣的府邸,臣回去的时候,她正对臣的王妃大打出手,臣一怒冲冠,自然要狠狠责罚她。 只是臣没料到她会说出那些话啊。 这个如何能怪臣呢? 臣怎么可能想得到已经死了多年的明德侯其实没死? 臣怎么能想到宫里的太后娘娘竟然是假的? 臣用十个脑袋也想不到这一点啊。 出事之后,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唯恐玉门派作乱危害,都顾不上进宫回禀,臣冒死前往蓟山围剿江湖逆党玉门派,这难道有错?” 箫誉越说越是一脸委屈。 “错的难道不是玉门派?陛下此时看到这个人冒充太后娘娘,难道不盛怒?” 箫誉一句质问让皇上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立刻凶狠的目光落向地上的假太后。 假太后眼见翻身无妄,放声大笑起来,“笑话,他盛怒什么?当初是你的陛下亲自点头,让我假扮太后留在宫里的,方便我们玉门派能够随时掌握朝廷动向,方便我们能精准的执行皇帝的命令,让他盛怒,他有什么脸呢? 我明着告诉你,五年前,萧家军出征,你爹在战场阵亡,那是因为这狗皇帝他让” 不等假太后说完,一把年纪的皇帝忽然从龙椅上起来,手掌一撑桌案,一个翻身直接越出桌案,手里提着一把匕首,直接朝着假太后扑过去。 “闭嘴!让你胡言乱语,让你胡言乱语,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他像是疯了一样,穿着龙袍,跪在假太后的面前,脸上身上溅的全是血,他一刀一刀的往下戳,人早就死透了,他还在戳。 箫誉退后,冷眼旁观。 这是一国之君? 这若是一国之君,此国将完矣。 皇上不知跪在地上戳了多久,久到手都抬不起来。 咣当。 匕首扔到地上。 那失去焦距的双眼这才缓缓地恢复过来,他一个激灵抬眸,朝箫誉看去,“誉儿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 哪还有箫誉的人。 “箫誉呢!” 皇上愤怒质问。 内侍总管立在御书房的门外,没进来,只是道:“启禀陛下,一刻钟前,南淮王说玉门派余孽怕没有处理干净,他要去蓟山善后。” 皇上愣怔的跌坐在地, 看着地上那一团肉泥,过了须臾,皇上忽然打了个激灵,恐惧爬满面孔,搓着脚往后退,“来,来人,来人,来人啊!” 内侍总管从外面推门进来。 皇上道:“此人冒充太后,欲对朕行刺,幸得南淮王及时赶来,救驾有功。” 内侍总管垂眼站在地上,没说话。 皇上狼狈的吞咽几下口水,道:“把她拖下去,烧死,给朕烧死她,烧的干干净净,把这里清理了,清理了!” 这御书房皇上是待不下去了。 仿佛逃难一般,慌张着就要离开。 内侍总管忙道:“陛下,深更半夜了,您要去哪位娘娘寝宫吗?老奴先伺候您更衣。” 皇上一顿,缓慢的低头,这才看到自己满身的血,那血顺着丝绸衣料,还在往下流淌。 “啊!” 刚刚发生的事就像是此刻才被激活一样,皇上发出惊恐的一声吼,压抑而宣泄。 最终,内侍总管帮着皇上擦拭清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换了一身衣服。 等到他们再出来,御书房的地面已经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一侧,恭顺的问:“陛下还出去吗?还是老奴服侍您睡下?” 皇上吞咽口水,“去,去珍妃那里。” 正睡的香的珍妃被婢女叫醒,打着哈欠一脸不满,“深更半夜的来我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他一把年纪大半夜的吃了药?还要发挥一把? 来了又不能做什么,就算做什么,也是一瞬间做了一瞬间结束,过程还没有前期时间长呢,来干什么! 去霍霍那些新进宫求恩宠的不好吗? 她们精力旺盛还能陪他演戏,夸他真棒真厉害的话也能脱口而出,不像我,说一句还怕假话遭雷劈。 哎,烦死了!” 骂骂咧咧,珍妃起床去迎接皇上。 “陛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才刚刚忙完吗?陛下真是千古名君,这般辛劳全为了天下苍生。”说着自己都觉得作呕的话,珍妃敷衍了两句,转道:“陛下可要用些宵夜?” 皇上整整折腾了半宿,此刻坐在珍妃屋里的软塌上,闻着这里的袅袅清香,这才渐渐的缓过一口气来。 珍妃的哥哥是大将军。 大将军煞气重,珍妃作为他妹妹,煞气应该也重,挨着煞气重的人,晚上应该不会做噩梦。 珍妃镇得住。 心思转过,皇上道:“准备点酒菜,朕有事要和你说。” 一壶果酿清酒,几盘冷热下酒菜。 珍妃给皇上斟酒,坐在皇上对面,笑问,“陛下要说什么要紧话,非要这个时候,明儿还早朝呢,陛下不心疼自己个,臣妾也心疼。” 皇上一口喝了杯中物,感觉到胃里暖和过来。 “你想做皇后吗?” 第243章 师傅 “你确定?”苏落震惊的看着顾瑶。 顾瑶端着茶盏,自从陈珩死了,她脸上一直都是这种风轻云淡看淡一切的笑。 仿佛没什么事值得她变一变脸色,或者整个镇宁伯府现在就她一个主子,又有箫誉的人帮着她打理上下。 一个女人,死了活着的时候天天折辱她的男人,还有大把的花不完的钱,还没人管她这不睡着了都乐等什么。 顾瑶笑道:“珍妃娘娘今儿一早特意传出来的消息,应该无误。皇上如果真的有意让珍妃娘娘做皇后,想必是因为镇宁伯府彻底垮了,皇上少了一重忌惮的同时也少了一个依靠,他害怕曾经被他打压过的皇后的娘家会反噬他,所以才会急着寻找新的盟友。 而珍妃娘娘的大哥,也就是我爹,手握重兵,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 还有一个原因。 箫誉一把火把玉门派烧了个干干净净,皇上手里没有能握得住的刀了,他心里不踏实。 “多谢你来相告。”苏落朝顾瑶道。 “客气,也用不着谢,毕竟现在我在你们的船上呢,荣辱与共算是,对了,我能离京吗?我想去别院泡两天温泉。” 苏落笑道:“自然,我和王爷一直信你,需要有人陪吗?” 顾瑶舔了一下嘴皮,“要说需要也行,我见你们府上有个在二门处伺候的小厮,长得眉清目秀的很,让他陪我去呗。” 苏落瞬间瞪大了眼,哈? 顾瑶笑着起身,“逗你的,用不着你们的小厮,我自己已经挑好了两个小倌倌。” 说完,在苏落瞠目结舌下,转头离开。 苏落嗖的看向旁边春杏,“她刚刚说什么?说她挑好了什么?” 春杏立刻道:“小倌倌啊,王妃还不知道,昨天顾瑶把镇宁伯送到咱们府里之后,转头就去了京都最好的青倌坊,在那里待了半宿,今儿一早离开的时候,听说是给两个小倌倌赎了身,直接带回去了。 现在街头巷尾的都议论疯了,说她还在忠孝期间,陈珩刚死了还没一个月呢,她就不守妇道开始找小倌倌什么的。” 苏落: 眼角皱了好一会儿,从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中缓过神来,继而点头,“她倒是过得快活,一点不委屈自己,就是以后怕是不好再嫁了。” 春杏道:“奴婢琢磨,顾瑶可能让陈珩那狗东西给伤怕了,以后都不想嫁人了。” 说着,春杏一脸的向往,双手交叠,在胸前抱拳,下巴上扬,半眯着眼睛。 “一个女人,有大把的钱花,没有什么事做,也没有人管,小倌倌那边的男人,一个个长得又帅还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她好会享受人生啊,奴婢以后,也不会嫁人的。 奴婢从现在开始攒钱,等奴婢老了,奴婢就去小倌倌坊里找十来个年轻的回来。 不听话的就发卖了,再卖别的更年轻的回来。 这日子” 苏落抬脚,朝春杏屁股给了一脚,“梦还没醒呢?” 春杏让踹的朝前踉跄两步,龇牙嘿嘿笑,“王妃,这才是人生啊,不是所有姑娘都能像你这样命好,嫁给了小王爷。 南淮王知道心疼人,宠着疼着您。 长公主殿下更是把您当亲生闺女一样疼爱,一点规矩都不立,这个家里,完全就是您想如何就如何。 这可不是其他女子能羡慕来的。 多少嫁了人要受婆母的气,夫君向着婆母只听婆母的话不说,还三妻四妾弄回来一堆斗鸡眼天天在宅子里斗个你死我活的。 王妃这幸亏是嫁给王爷了,若是嫁给陈珩,现在指不定过得多惨呢。 奴婢可没有小姐这种好命,所以奴婢想的可清楚了,奴婢不嫁人。 以后小姐有了孩子,奴婢就当自己的疼爱,我那么疼她,她好意思不给我养老? 你看,养老的人解决了。 然后我好好表现,争取赚到更多的打赏,有了钱,什么年轻貌美的男人没有。” “你这大道理,是何时悟出来的?”苏落一言难尽看着她家飞速成长的小春杏,不得不说,就还挺有道理? 春杏龇牙乐,“子慕少爷和我说的。” 苏落差点一口水呛死自己,“谁?” “子慕少爷啊,前几天子慕少爷和我谈心来着,就说起女子嫁人,他和我说的,哦,对了,顾瑶能活的这么透彻,说不定也是受了子慕少爷的影响呢,当时子慕少爷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顾瑶也在呢。” 苏落: 正说话,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蹬蹬蹬的传过来。 “姐姐,姐姐~” 人没到呢,奶呼呼的声音已经来了。 马上六岁了。 一进门槛,还是差点让绊倒。 “祖宗诶,你跑慢一点能死还是怎么,回回过门槛都要绊一跤,我看你那两颗门牙还不且换牙就得让你磕掉了。”小竹子跟在身后一把拉住他。 苏子慕笑嘻嘻朝人家小竹子绷着的脸上啵儿的亲了一下。 “那你一直跟着我不就好了,你跟着我我肯定不会摔啊。” 他软乎乎的声音和人家撒娇。 小竹子没辙儿,除了翻个白眼说不出第二句话。 苏子慕转头就朝苏落这边跑来,“姐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你要成亲啦?”苏落逗苏子慕。 苏子慕顿时脸一沉,“姐姐说什么丧心病狂的胡话呢,我怎么会成亲呢,我苏子慕这辈子都不会成亲的,除非我变成女孩子,然后嫁给小竹子。” 小竹子垂眼,垂在两侧的手指很轻的捻了一下。 苏落没好气揉苏子慕的头,“一天到晚胡说八道,跑过来报告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苏子慕立刻从苏落身上爬起来,凑到小竹子旁边,一牵小竹子的手,“我们小竹子哥哥,今天拜到了一个绝好的师傅。” “王爷不是给你们请了好多师傅?”苏落一头雾水。 苏子慕摇头,“不一样,小竹子这个师傅,特别厉害。” 第244章 失忆 “有多厉害?”春杏逗苏子慕。 苏子慕下巴扬的高高的,骄傲的不行。 “这个师傅,那是有行军打仗真本事的,说的可不是夸夸其谈,而且,他还说了,他有一本传家秘籍,如果我和小竹子表现得好,他就把这个秘籍传给我俩。” “人家都说是传家秘籍了,怎么还会传给你俩?”春杏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 苏子慕嘚瑟道:“因为他没有子孙后代,就我和小竹子两个徒弟,一个徒弟半个儿,两个徒弟一个儿,我俩拼一起就是他儿子,当然传给我俩。” 别看人只有五岁,道理一套一套的。 “你这师傅,王爷知道吗?”苏落问。 苏子慕摇头,“不知道,姐姐不许告诉王爷,也不能告诉长公主殿下。” 苏落一扬眉。 苏子慕道:“反正不能说,时机未到,要是说了,师傅就不传授我和小竹子大本事了。” 苏落: 那你干嘛告诉我啊! 知姐莫若弟。 “那是因为你是我姐姐啊,这么大的好消息,我肯定要让你和我一起开心啊,反正不能说,记住没有?你若是说了,以后我再有什么秘密,我可不和你分享了。” “我能去见你这师傅吗?”苏落问。 “可以啊,我也想让姐姐去见见师傅呢,姐姐现在得空不?” 苏落今儿原本是想去见一见黄宗和的。 之前黄宗和给陈珩做事,后来被箫誉收拾一次,又背着陈珩给他们做事,原本想要联手黄宗和坑陈珩一把,哪成想陈珩这么不禁活,就死了。 这黄宗和,总要处理的。 不过不急在这一时,苏落起身,“那现在过去?” 苏子慕乐道:“好呀好呀,现在过去,姐姐带一坛子姐姐酿的好酒好不好。” 苏落瞬间恍惚。 什么想要和姐姐一起开心,这分明是想要骗姐姐一坛子好酒! 苏落挑了一坛子白云醉,又从府里的小厨房装了一匣子今儿刚做出来的点心,路过陈五麻椒鸡的时候买了三只大鸡腿,跟着苏子慕登门他好师傅家里。 “师傅,师傅,我来孝顺您啦!” 师傅家住在城西。 一处有点小的院子,他们过去的时候,院门虚掩着,苏子慕一点不见外,一下马车推开院门就往里跑。 小竹子跟在后面,操不完的心,“你跑慢点,慢点!” “师傅!” 苏子慕的师傅是个瞧上去四十多岁的汉子,可能因为习武的缘故,身材精悍,高大,但并不凸显威猛,很匀称。 面容算得上是英俊了。 老男人的那种帅气。 穿着一身玄色长袍,正在院中打拳,苏子慕猛地扑上来,他赶紧一收拳,气息才敛,苏子慕就一头冲过来抱了人家大腿。 奶呼呼的娃子长得白嫩又好看,一张小嘴巴巴巴的甜,“师傅,想我没有啊,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我就想你想的睡不着。” 小竹子默默的捂了脸。 苏落一进院子,就听到自己弟弟这不要脸的告白,顿时觉得臊得脸红。 师傅抬眼朝苏落看去。 苏落盈盈一福。 苏子慕拉了他师傅的手,“师傅,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我姐姐,我今天带我姐姐过来见见师傅,我姐姐酿的酒可好喝了,师傅要是答应认我做徒弟,以后你喝天底下最好喝的酒!” 苏落:哈? 这意思是,人家还没答应认你做徒弟呢? 师傅哭笑不得揉了苏子慕脑袋一把,朝苏落抱拳,“王妃万安。” 苏落忙道:“师傅您客气了,子慕仰慕您的很,和我说了好多您厉害的事,王爷今儿不得空,我便先来冒昧拜访,叨扰您了。” 苏落说的客气。 这话意思也明白。 如果箫誉得空,今儿南淮王也是一同要来拜访的。 给足了师傅面子和尊重。 “咱们别傻站着呀,师傅,我姐姐买了你最爱吃的麻椒鸡腿,咱们坐下来喝酒聊天。”苏子慕反客为主,一副小人的样子,安排道:“就去您那张八仙桌上吃好不好。” 苏落打量着师傅的神色。 师傅对苏子慕的表情,无奈中透着宠溺,带着粗糙茧子的手捏他白嫩的脸蛋,笑的温和,“好。” 说完,朝苏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妃里面请,寒舍简陋,王妃不要嫌弃。”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师傅一身本事,在哪里都能夺目生辉,子慕能得师傅调教,是他的本事。” 苏落跟着苏子慕和师傅进屋。 正房就三间。 一间内室睡觉,一间堂屋会客,一间书房读书。 的确是简陋,但是收拾的井井有条,打扫的干干净净。 曾经在睡不着的夜里,苏落听箫誉给他讲故事,箫誉说,他小时候去过父亲的军营,军营里的条件真是艰苦,但怕吗是睡营帐,睡地面,将士们也能将自己的内务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行军被永远叠的规规矩矩。 不见一丁点邋遢。 箫誉说,这叫军纪。 反观现在京都京卫营的营中,那些京卫营的兵一个个都睡着木板床,铺着新棉被褥,可内务一团乱七八糟。 这样的兵,是打不了仗的。 不知为何,进了这师傅的堂屋,哪怕只扫到一眼内室的光景,苏落心中也不由的就想到两个字:军营。 “师傅从军?”既是苏子慕要拜人家为师,苏落自然是想要问的更清楚一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挑师傅不可大意。 招待苏落坐下,给苏落斟了茶,听到这话,师傅正要落座,动作一僵,脸上带了些许尴尬,“不瞒王妃,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苏落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苏子慕。 苏子慕朝苏落笑道:“师傅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但是师傅学识渊博,那些学识他一点没忘的。” 苏落看了苏子慕一眼,搁下茶盏,朝师傅笑道:“师傅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士,姓何名何吗?” 对面的师傅,脸上挂着一抹自嘲。 他摇头。 “我是在山里被这俩小娃子救了的,救了我,他们就把我安顿到这里,不瞒王妃,我也才苏醒刚刚不过月余,从前的事,全都记不得了。 不记得自己名字,也不记得自己从哪来,但是我的口音,听着像是京都话。” 他脸上带着一股莫大的落寞。 第245章 左手 “子慕和小竹子救的您?”苏落一脸的震惊。 师傅点头。 苏子慕就跟见了亲爹似的,整个人腻歪在人家师傅腿上,师傅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是,我受了很重的伤,是这俩孩子把我救回来的,他们给我请了大夫,每日给我熬药,送饭,我这条命,这这俩孩子给的。” 师傅眼底带着发红的湿润。 “等我醒来之后,这孩子就央求我,想要拜我为师,王妃,我不是不答应这孩子,论理,他救了我的命,我给他做个师傅教习他一些学识本事理所应当。 可 我想不起我是谁,我想不起我为何受伤。 我是在老林子里被发现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当时肯定是经历过一场恶战的。 我身体恢复之后,我试过自己的功夫,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功夫确实不差,能将我伤的那么重,对方必定功夫更强。 我若贸然收了子慕和小竹子做徒弟,我怕给这俩孩子带来祸患啊。 其实何必一定要拘泥于拜师呢?就冲子慕和小竹子对我的那份恩,我将毕生所学传授他俩也可以的。” “不行!” 苏子慕嗖的从他师傅腿上直起身来。 气鼓鼓的小脸带着一股坚定的认真。 “就要拜师的,我不要你报恩,我就要拜师,我不怕麻烦,我姐夫是南淮王,我怕什么啊,我姐夫说了,只要我姐好好和我姐夫过,我在京都横着走都行!” 苏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倒霉孩子,瞎说什么! 瞪了苏子慕一眼,苏落道:“你们俩实在哪个山上救得人?好端端的,怎么跑山上去了?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习武堂吗?” 自从苏子慕将春溪镇的那帮孩子都弄来,他几乎日日都在那习武堂待着。 苏子慕道:“就是后山呀,那天小竹子忽然想吃烤兔子,姐姐,你说小竹子对我那么好,他想吃个烤兔子我能拒绝他吗? 当然是给他安排啊。 兔子又不会去习武堂找我们,我当然只能去给他抓啊。” 小竹子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生无可恋的靠着墙站在那里,一句话不想说。 然而当苏落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立刻义正言辞,“对,我突然想吃兔子,想吃的不行,不吃就活不过去那种。” 苏落: 倒也大可不必! 苏子慕道:“就这样,我俩就去了后山,后山的山脚下呢,肯定是没有兔子的,就算是有也得守株待兔,那不符合我和小竹子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 苏落: 心好累。 突然也不是太想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就得人了。 “就在我和小竹子艺高人胆大的进了后山的林子里,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我和小竹子机敏的反应过来,顺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过去,就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反正我俩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掉了水里。 好家伙,要不是我和小竹子发现的及时,他就被水冲走了。 然后我俩就把他给救了。 他身上的伤实在太严重了,我俩不敢让京都的大夫给他瞧,怕治不好他,就让张小川回春溪镇请了王兽医过来。” 苏落: 这理由真是清新脱俗。 上太重了,所以请兽医来看?怎么?给人看病的大夫都不配看重病了?得给畜生看的才行? “然后” 苏子慕巴巴的小嘴还要说。 苏落一抬手,拒绝了他,“好了。” “不愧是我的亲姐姐,这就和我心有灵犀,不用我说完你就全明白了,所以,姐姐是不是也觉得师傅应该收了我和小竹子做徒弟?” 苏子慕一边说,一边朝苏落狂眨眼。 眼睛都快抽筋了。 “师傅当日受伤,穿的是什么衣服?身上可有什么能代表一点点身份的东西?”苏落懒得搭理苏子慕,朝师傅道。 “穿的是一身极其寻常的灰色粗布衣衫,寻常见的方口厚底布鞋,其实从醒来之后,我也找过或者试图回忆过任何与我身份相关的信息,可惜,什么都没有。 没有玉佩,没有信函,什么都没有,就是一身最普通的衣裳套着我这个人。 不过,我的功夫倒是有迹可循,我的拳,打的是萧家拳。” 萧字挑动了苏落敏感的神经。 “师傅知道萧家拳?”苏落笑问。 “我虽然对过往人事没有了记忆,但是功夫路数那些还是知道的,我凭直觉打出来的拳,就是萧家拳。” “失忆了,却知道萧家?” 师傅道:“三岁孩童也知道,”堂堂名将萧济源,半路武学,却自创一套拳法,拳法精妙,在战场行云流水。 萧济源。 箫誉的亲爹。 苏落没料到在这里听到这样的名字。 “师傅对萧家军很了解?” 师傅摇头,叹一口气,“也许了解,也许不了解,都不记得了。” “听子慕说,师傅精通排兵布阵?” 师傅道:“我不知道是从前专门学过还是我可能在军中待过,真的记不住了,但是那日子慕和小竹子带了沙盘来,我只觉得亲切,子慕带了兵书来,我看了,能给他讲解一两段。 至于精通,不敢当。” “我可以参观一下师傅的书房吗?”苏落笑问。 “当然!”师傅起身相引,“但这书房里的书,都是子慕和小竹子送来的。” “师傅平日不出门吗?”苏落跟在师傅身后,随着进书房。 “不出去,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当时弄伤我的人肯定知道,我没有恢复记忆,不敢贸然出去,庆幸得小竹子和子慕的照顾,王妃,请。” 一间书房不算大,但是三面墙都放着书架。 不知道苏子慕和小竹子是如何搬运的,书架摆放的满满当当,苏落一眼扫过去,“这些书,都是子慕他们收拾的?” “是我自己按照习惯摆放的。” 一张柳木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毛笔放在左手侧,“师傅用左手写字吗?” “王妃见效,是。” 苏落皱眉。 她隐约记得,箫誉的爹爹,是左撇子。 第246章 冒充 苏落在书架前走过,上面的书,分门别类,做的很好。 有寻常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八股制文,也有或新或旧的兵书本子,各地杂谈,风俗民情,山脉河流,繁多庞杂。 “师傅真的学识渊博,这些书,随便拿出哪一本,师傅都能讲的绘声绘色。” 苏子慕不缠着人家师傅了,现在改成缠着苏落。 软乎乎的小手扯了苏落的手腕,一下一下的晃,“姐姐,从我懂事起,我从来没有求过姐姐什么呢,就先前求了一次,求姐姐把小竹子留下。 结果,没错?” 小竹子不光对苏子慕好。 他还是前工部尚书王昌闵的独子。 苏落垂眼看苏子慕。 苏子慕白嫩嫩的脸上全都是撒娇。 “我现在再求姐姐一次嘛,姐姐就答应我,我想要拜师傅的不行,就是那种你不让我拜,我就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要把自己活活耗死那种!” 苏落: “姐姐,姐夫是南淮王,要是师傅不答应,你就仗势欺人!” 苏落抬手就去捂苏子慕的嘴。 朝师傅歉然笑道:“对不住,被惯坏了,说话没个分寸,但他心地不坏的。” 师傅摇头,宠溺的看了苏子慕一眼,朝苏落道:“王妃玩笑了,我命都是他救的,自然知道他是好孩子。” 说着,师傅长长一叹,“你也别求王妃了,我答应你,以后你和小竹子每日过来上一个时辰的课,我不做你俩的师傅,但是可以做你俩的先生,你们买来的那些吃食书本,就当是束修。” “师傅大伤初愈,先不着急给他俩劳思分神,来日方长,只是师傅的记忆,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万一家中还有亲人,岂不是要日日挂念。” 苏落的话说到了师傅的心坎上。 他从醒来,意识到自己记忆全无,便开始心头发虚发慌, 那种不记得过往的事过往的人的恐惧感浓烈的包裹着他,这其中,最明显的,最揪心的,就是他一遍遍的强迫自己去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家人。 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就像是被风吹断了绳的纸鸢,让卷在天上,上不去,下来不,就那么虚无缥缈的飘荡着,脚下是空的。 苏落看着师傅的神色,道:“师傅若是信得过我,我排个大夫过来给师傅瞧瞧,能治得好最好,治不好咱们也算是尽力了,毕竟什么病症都是越早治疗越好。” 苏子慕被苏落捂了嘴,想说什么说不出,只能跟个糖牯扭似的扭来扭去。 师傅立刻朝苏落抱拳作揖,“有子慕这一层关系,我也不和王妃虚客气,如此,有劳了。” “那今日就不多叨扰师傅了,我回家安排一下,最早明日就派大夫过来。” 从师傅家告辞,苏落拖了苏子慕离开。 一上车,苏子慕嗷的就叫了一嗓子,“姐姐,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背叛我。” 苏落无力的看着她这个精分戏精弟弟,“从何说起。” “你答应了我,这件事不告诉王爷和长公主的。” 苏落看着苏子慕,“为什么不能告诉?” “就不能告诉,时机未到。”苏子慕道。 顿了顿,又道:“算了,我还是和你实话说了,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回去就把师傅的事和王爷说了,王爷以为师傅是他爹呢,着急忙慌就去师傅的院子里看。” 苏落顿时眼皮一跳。 她是心里动过那么几分怀疑。 从这师傅的年纪,到这师傅屋里的生活习惯,再到他的左撇子,她怀疑过,这人是不是萧济源。 可真就这么巧? 苏子慕就梦到了? “姐夫前脚去了师傅院子里,后脚就被徐国公带着人给堵了门,他们一口咬定那人就是姐夫的亲爹,说姐夫的亲爹当年诈死,图谋不轨欲要谋朝篡位。 后来姐夫被抓,师傅就被人杀了。 不信你问小竹子。” 正耷拉着眼皮一脸生无可恋的小竹子忽然被点名,立刻道:“没错,他做噩梦那天晚上是哭醒的,哄了好久才睡着,让吓得不行。” 上次收留小竹子,苏子慕也是说他做了个梦。 这次,又是? 他弟弟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被玉皇大帝瞧上了? 专门给他托梦呢? 苏落狐疑看了苏子慕一眼,苏子慕重重点头,“姐姐,信我,我可是你亲巴巴的亲弟弟啊,我是不会骗你的。 真的,不要告诉姐夫和长公主,真的时机不到。” “可以,但也要派人正经过去给人家看一下病,不能说请个兽医就对付过去。” 苏子慕和小竹子相视一眼,然后问道:“那姐姐请谁啊,姐姐认识的大夫,不都是长公主府的?你请谁过去人家不得和王爷或者长公主殿下回禀。” 苏落默了一瞬,“请徐行。” 当日箫誉和陈珩争夺徐行,为了徐行的安全考虑,也为了自己的事情,箫誉将徐行藏起来了。 眼下陈珩以及他的爹娘都上西天了,徐行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箫誉在京都开了个药房,徐行就在那药房里做坐诊大夫。 这个药房,主要用途就是和京都被其他世家控制的药房打擂台,回降药价。 “行,那就请徐行,不过他去的时候必须得是我和小竹子在现场,否则我不放心。”苏子慕提要求。 长公主府。 西跨院。 萧蕴浅急色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她一进屋,老太太立刻道:“如何?” 萧蕴浅笑道:“老太太放心,安排妥当了,人我也见了,和萧大哥长得一模一样,绝对不会有问题。” 老太太道:“不光是长相,誉儿和他娘,精明着呢。” “习惯那些,我也按照您吩咐的检验过,没问题,左撇子,军中习性,到时候长公主或者王爷要问以前的旧事,就说是受伤太重忘记了以前的事。 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老太太拍了拍萧蕴浅的手,长松一口气,“还是你有办法啊,找个假的来冒充济源,这样,咱们老萧家的荣耀就保住了!” 第247章 推迟 萧蕴浅笑道:“我也是机缘巧合,遇上了,若非他和萧大哥长得这般的相似,咱们就是再怎么努力也不行,可见就是天命。 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眼,见不得您被长公主和南淮王这般欺负,所以才天降这样一个人,为咱们所用。” 老夫人拍着萧蕴浅的手。 “好孩子,等他们把他带回府,我就让他娶了你,到时候,抬你做平妻!” 萧蕴浅娇羞的笑:“我谁都不嫁,我就守着您,只有您对我最好。” 老夫人嗔怪道:“我一个老婆子终究有入土的一天,你还这么年轻,且有好日子呢,本打算让你嫁给誉儿,誉儿毕竟是我们济源亲生的,而且也年轻,可誉儿被那毒妇迷得七荤八素忘了祖,只能委屈你,嫁给这个假货。 不过,他虽然人是假的,可只要他的身份是济源,就一定不会委屈了你。” “可他到底是长公主的驸马,怎么可能有平妻呢,我只做一个妾,能生下孩子,将来让孩子孝顺您老人家,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妾,太委屈你了,你放心,只要他一口咬定娶你做平妻,一定有办法的,咱们既是谋划这一次,就决不能轻易低头。 长公主如何,之前不是照样被皇上关了冷宫。 你就放心,这次咱们一定能成的。” “我都听您的。”萧蕴浅含羞带俏,朝老太太红着脸笑。 一顿板子要了长公主半条命,尽管已经去了毒,也日日敷药,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好的。 她趴在床榻上,摩挲着一块玉佩。 不是什么好玉,却是当年萧济源和她一起去大佛寺求来的护身符。 “济源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这几日,我总能梦见你,你说你想我了,真的吗?你真的想我了吗? 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我,我是真的想你。 我这几天,睡不着,整宿整宿的想咱们以前,想誉儿出生那时候的事,想老二出生那时候的事,想以前你带着我去军营里跑马的事。 那时候真好啊。 有时候,快天亮了,我能迷迷糊糊的睡一会,睡着了就会梦见你,梦见你受了很重的伤,让人扔到了林子里。 你说我是不是傻,明明就是一个梦,我醒来还会去想你会不会真的在林子里。 我瞧着,那林子像是后山,我还让人去后山找了一圈,结果你肯定能猜到,什么也没有找到。 你若是在,又要笑话我傻乎乎了。 济源啊,我真的好想你啊,有一次,我梦见你抱我,从背后抱住我,我刚要回头看你,你就不见了,我就醒了。 我醒来那时候,好难受啊。 我多希望我这辈子就陷在这个梦里,永远永远也别醒来。 可惜,不行啊。 你逍遥了,自己找地方轻松自在去了,我不能撒手啊。 老二还在大燕国呢,虽说誉儿现在强大起来,可那些世家饕餮盯得他更紧了。 对了,誉儿娶了个好媳妇,好想让你也看看啊,真的是好媳妇,誉儿喜欢的不行,我也喜欢,你若是还活着,我想,咱们也该有个女儿,我也打扮的她漂漂亮亮的。 可惜啊,我现在只能打扮儿媳妇了。” 长公主红着眼,看着那玉佩,轻一句重一句的哽咽呢喃。 她的贴身婢女守在门外,坐在门槛上,哭的不成样。 正哭,一个小丫鬟急急的跑进来,“殿下呢?” 那贴身婢女红着眼睛抬头。 吓那小丫鬟一跳,瞬间脸就白了,“殿下薨了?” 贴身婢女鼻子不通气的呸了一句,起身,“胡说什么,越发不成体统,什么话都敢说了,殿下惯得你们越来越放肆。” “那你哭啥?好好的坐在殿下门口哭成这样?” “什么事?” 外面的说话声惊动了里面的长公主,她扬声问了一句。 小丫鬟听到,立刻一颗心放下去,抬脚进屋。 长公主也哭过,眼睛红着,不好见人,干脆将帷幔半遮半掩。 小丫鬟进门行礼,未作他想,急急道:“殿下让奴婢盯着西跨院的萧姑娘,这几日,萧姑娘频繁出府,奴婢觉得奇怪,就让十三哥安排了个暗卫盯着她。 刚刚暗卫回来,说萧姑娘在冬晨巷见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模样轮廓,隐约和驸马爷有七分相似。” 长公主受伤在身,原本意兴阑珊的听着。 听到这里,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的愣在那里,跟着,一下转头看向那婢女。 “你说什么?” “萧姑娘最近接触的男人,模样和驸马爷有七分相似,暗卫还要盯着那男人,奴婢先来回禀,殿下可要如何?” 长公主手里捏着那枚当年和萧济源一起求来的玉佩。 萧济源当年战死沙场,可那尸体却并不能准确的辨定出来就是萧济源的。 这些年,长公主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会不会他还活着。 尤其当云霞当日说,明德侯诈死,长公主这份心思就更重了,连明德侯都有机会活着,萧济源那么有本事一个人,真的就死了?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长公主也抱着百分百的希望。 “人在冬晨巷?你们见了?” “奴婢没见,暗卫传回消息说,相似七成,同是左撇子,有军中生活习惯,其他的还在监视搜集。 当时殿下从宫中出来,受了重伤,跟着王爷又忙的不着家,奴婢无人可禀报,这件事又不敢惊动王妃,所以就善做主张,让十三哥找了暗卫盯着他。” “为什么不敢惊动王妃?”长公主蹙了一下眉梢。 “挺给王妃洗衣裳的婢子说,王妃这个月,没来月事,奴婢,奴婢知道王妃事情多,唯恐” 长公主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听下去的必要,更迫不及待想要确认,“月事推迟了几天?” “推迟半个月了。” 长公主痛苦,难受,着急的脸上,一下涌出了喜色。 一把攥紧了那玉佩,“去请大夫,请大夫!” 一旁守着的婢女立刻转身出去。 长公主朝那丫鬟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以后冬晨巷的事,你亲自盯着,暗卫有消息直接向你回禀就是,告诉那边,尽快画一幅画像回来。” 第248章 恭喜 苏落一脸莫名其妙的就被安排到了床榻上。 “我没病啊。” 长公主身上的伤还未好,下不得床,只能派了贴身的婢女过来。 “殿下是看王妃近日里来辛劳,府里上上下下大小事宜,还有酒厂那边的事情一箩筐,唯恐王妃小小年纪累坏了身子,请了大夫过来诊平安脉。 大夫就是给王妃开点养气补血的养生方子,别怕。” 长公主叮嘱过,没查出是怀孕之前,不许在苏落面前多提一个字,免得不是怀孕她伤心,也免得她心理压力大以为是在催生。 她们府上没那么多讲究,死过亲人的府里,只要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活着,就比别的强。 苏落哭笑不得,“我才多大,就要养气补血啊,是药三分毒。” 婢女笑道:“殿下这不是唯恐王妃累的亏损了身子嘛,一会儿且让大夫瞧了,若是不用那自然是极好,若是用,咱们早早吃了也比落了病症强,您说是不是。” “那我也不用坐了床榻上让人家瞧,这多不合适,我又不是几十岁的老太君。” “您就当休息啊,您一天天的做那么多事,快休息一会儿,若是奴婢,早在床榻上躺平了任人服侍了。” 正说话,外面通传,太医院院使大人来了。 “奴婢去迎一下。” 那婢女飞快的说了一句,转头出去,不过须臾,掀起珠帘,请了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太医进来。 “下官给王妃请安。” 苏落忙道:“大人快起,我年纪小,担不得。” “我们殿下怕我们王妃积劳成疾,特意请您过来给调理一下。” 来的路上,过去请他的婢女已经交代过长公主的意思,若是有喜脉,当面道贺,若是没有,只看用不用调理气血就好,别的不用说。 此时得了这话,笑道:“且先看脉。” 太医取了脉枕,苏落的手腕搭在脉枕上,太医在苏落的手腕上放了一块棉质帕子,两根手指隔着棉帕给苏落诊脉。 不过一瞬,大夫顿时两眼含笑,满面喜悦,“恭喜王妃,贺喜王妃,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苏落坐在床榻上,人都怔住了。 反应不过来的看着太医。 啥? 他说啥? 他说我有啥? 身孕? 心跳的砰砰的,苏落气息都急了,就是回不过神。 春杏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又哭又笑一步上前,“您可瞧仔细了,我家小姐怀孕了?” 她这一着急就喊小姐的毛病就改不过来。 太医笑道:“不会有错,来往流利的滑脉,确定是有了身孕。” 春杏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就往下落,转头看向苏落,屈膝一福,“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您怀孕了!” 苏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场合下,硬是脑子里有一根神经替春杏补全了这句话:奴婢养老有指望了~~~ 苏落: 总算是回神。 “多谢院使大人。” 被长公主指派过来的婢女早有准备,立刻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封,塞给了院使大人,“以后,我们王妃的平安脉,还要有劳大人,一点喜钱,大人同喜。” 朝廷有明文规定,太医院隶属皇帝个人,给各个朝臣极其家眷瞧病,那是皇帝对臣子的恩宠。 过程中,太医不得收取任何感谢费用。 但规矩是这么个规矩,私底下,大家还是该送的送,该收的收,皇上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饶是院使这些年收过不少红封,可谁家一诊出喜脉就给这么厚的,还是头一遭。 这个厚度,起码一千两起步了。 院使忙低头,“使不得。” 苏落看了一眼那红封,知道厚度,笑道:“大人应得的,以后就有劳大人了,春杏,挑一坛子金玉露给大人带着。” 金玉露就是苏落酒厂里酿出来的要卖给南国的最好的果酒。 拿了厚厚的红封和一坛子顶好的果酒,太医院院使满心感恩,离开长公主府。 他前脚一走,后脚消息就被送到了长公主那里,转瞬,府里传出消息,王妃有孕,阖府大赏,每人赏铜钱五百,跟着王妃伺候,另外赏白银五两。 箫誉得了消息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府里正张灯结彩的挂红灯笼呢。 箫誉风风火火冲回了院子,进屋一瞬,激动的都有点同手同脚。 苏落正在吃一碗牛乳。 说来也怪,以前在镇宁侯府的时候,苏落每次吃牛乳都要腹痛,可来了这边,吃着只觉得香甜,却从未不舒服过。 外面的动静让她猛地一抬头,入目就和箫誉四目相对。 箫誉一颗心砰砰的跳,人傻乎乎站在内室门口,就跟钉在那里似的。 “呆子,傻站着做什么,罚站啊?”苏落噗嗤一笑,但也被他这傻态取悦,笑着道:“快来,正好还有一碗牛乳我吃不下了,你吃了。” 箫誉舔了一下嘴皮,没看那碗牛乳。 这还看什么牛乳啊! 两步走到苏落跟前,蹲下身去。 苏落转头,垂眼看他。 箫誉一只大手放到苏落小腹,“他踢我了。” 苏落顿时笑出声来,“神经,快起来。” “我手凉吗?”箫誉问。 苏落摇头,“不。” “那让我再摸摸,让我闺女或者儿子和他爹亲近亲近,感情得从小培养!” 苏落哭笑不得,“这才月余,还没成形呢,你快起来,堂堂王爷呢,蹲在这里做什么。” “堂堂王爷也是人啊,和自己的娃子亲近有什么错,谁还能说出什么?但凡说了的,都不是好爹。”箫誉理直气壮,说完,问苏落,“吃好了?” “嗯。” 苏落声音一落,箫誉起身,直接将人打横一抱。 苏落吓一跳,“前三个月” “我知道,大黄怀孕,大黄它相公还不碰她呢,还知道天天藏了骨头给它往过送呢,我就想看看。” 苏落: 啥玩意? 大黄? 大黄它相公? 啥? 站在廊下没来得及离开的平安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 我的爷! 您可真是会作比喻的一把子好手呢! 第249章 告知 箫誉才把苏落抱上床,耳朵还没且贴了肚皮上呢,就听得外面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 “姐姐,姐姐” 人没到,奶呼呼的声音先到。 箫誉嘿的叹了口气,苏落笑着推他的脑袋,将他推到旁边,撑着床榻坐起来。 苏子慕一头冲进来的时候,他姐夫正坐在圆桌前喝茶,他姐正斜靠在床榻上,苏子慕眼珠子转了转,朝箫誉道:“姐夫,你知道我姐怀孕了?” 箫誉瞧着苏子慕一脸兴师问罪的小表情,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个早慧的小舅子,“啊,知道啊。” “知道你怎么还能这么稳得住的坐在这里喝茶?”苏子慕质问。 箫誉:哈? 苏落忍笑,看着箫誉。 苏子慕哼哼道:“我姐怀孕,王爷都不激动?我一个当弟弟的,都激动地一路跑过来足足摔了五跤呢!” 小竹子: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作为我姐姐肚子里娃娃的爹爹,竟然还能四平八稳的喝茶?” 箫誉: “那我应该?” “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娃子啊,你难道不应该激动的凑到我姐肚子那里感受一下小生命?” 箫誉: 迎上苏子慕的气咻咻,箫誉叹了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感受小生命的行为被你给打断了呢?” 噗~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竹子一下笑了出来。 苏子慕嗖的回头,凶巴巴瞪着小竹子,小竹子忍笑,“但凡忍得住,我也不会当你的面笑。” “你还说!”苏子慕恼羞成怒跺脚。 小竹子哄,“我错了。” 苏子慕哼一声,然后幽幽看向箫誉,“是吗?那是我误会王爷了,王爷继续,我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真就蹬蹬蹬的出去了。 他一走,小竹子跟着也出去。 箫誉越发一头雾水,盯着苏子慕离开的方向看了半天,见人真的没有折返回来,转头纳闷的看向苏落,“他什么意思?” 苏落差不多明白。 这小东西是担心她一高兴,把今儿的事和箫誉说了呢,这是鸡贼的来打听消息了。 连姐姐都不关心了,就知道来打听消息。 心里翻了自己弟弟一个白眼,苏落笑道:“小孩子嘛,抽风呗,能有什么意思。” 顿了一下,苏落还是决定得告诉箫誉。 苏子慕是个奶娃子,她和苏子慕俩人加一起,哦,不,算上小竹子,三人加一起,也没有一个箫誉厉害,苏落不认为事情瞒着箫誉会更好。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但是,你得先保证,听完之后按照我说的做。” 苏落一脸严肃。 箫誉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还没说呢,我就得保证?” “那你保证不保证?” “保,我保二百个证,都听你的,你说。” 小舅子都不在了,傻子才自己在椅子上坐着呢,箫誉两步就凑到苏落跟前,麻溜上了床榻。 小心翼翼把自己小王妃往怀里一圈,“什么事。” 苏落枕着箫誉胸口,道:“今儿苏子慕带我去榆钱胡同见了一个人。” 榆钱胡同? 箫誉脑子里搜寻半晌,没觉得这里有什么要紧人物。 “这人是月余前,苏子慕和小竹子从后山救回来的,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苏子慕将他安顿到榆钱胡同的宅子里,给他看病养伤。” 箫誉听了个大睁眼。 “什么?” 他日日派着暗卫跟着苏子慕和小竹子保护他俩的安全,苏子慕和小竹子要是干出这种事,怎么从来没有听暗卫提起过。 “你们在榆钱胡同有宅子?”箫誉问。 苏落摇头,“没有。” “那他一个五岁的娃子从哪弄的宅子?”这话问出来,箫誉啧了一下嘴,“他五岁的娃子还从后山救了一个重伤的人?关键是,我的暗卫一个没发现?” 苏落推箫誉一把,“这不是重点。” 箫誉目瞪口呆,翻身起来看他媳妇,“这不是重点?” “昂,重点是他救得那个人有可能是你爹。” 箫誉差点从床榻上滚下去。 惊得脸都僵住了。 苏落心疼的摸摸他脸。 “子慕说,他和小竹子想要拜那个人为师,今儿特意让我过去,那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挺拔但并不显得十分魁梧,很有气度。 他说他受了重伤醒来之后就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从哪来,经历了什么,要到哪儿去。 但他会潜意识的记着一套萧家拳,我看了他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但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和你说的军中内务很像。 并且听子慕说,他很擅长兵法讲解。 他是左撇子。” 箫誉像是被雷击中,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苏落抚摸他的脸颊,“我并不能十分确定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子慕始终不许我告诉你他的存在,可子慕到底是小孩子,这人出现的太奇怪,我又怕闹出什么乱子。 你能答应我,不去找他,只暗中观察吗? 我就这一个要求,你保证过得。” 箫誉垂着眼,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点阴郁,还带着一点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了一下头,然后翻身下地。 苏落忙喊他,“你答应过的,你保证了的。” “我不去找他,我让平安去看一眼。” 明德侯都能是诈死。 他爹凭什么不能呢。 万一也能呢! 就算不能,他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魑魅魍魉要行坏作乱。 “放心,我有分寸,如果我要去见他,我必定会先告诉你。” 苏落点了一下头。 箫誉转身出去。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这件事,不要告诉母亲。” “我晓得。” 箫誉顿了顿,离开。 一出去,立刻叫了平安。 “爷,怎么了?”眼见箫誉一脸阴沉的从主院出来,平安吓得以为苏落流产了,“王妃她” “去把跟着苏子慕和小竹子的那几个暗卫给我叫来,书房。” 箫誉沉着脸,大步流星往书房走。 第250章 媳妇 书房。 灯火通明。 箫誉面色阴沉甚至到阴郁的地步,宽大的座椅里,这一刻的他看上去带着几分孤寂。 平安立在一侧,嗓间滑动一下,“爷,人来了。” 人已经到了足有一刻钟,箫誉一言不发就这么坐着,吓得那几个暗卫冷汗浸透衣衫,平安不得不出言提醒。 箫誉终于恩赦一般抬起眼皮,朝那几人看过去。 “本王让你们跟着苏子慕和小竹子,为的是什么?” “守卫二人平安。”暗卫哆嗦道。 箫誉啪的一拍桌子。 几个暗卫齐刷刷跪下,心里惊惶不安,难道苏子慕和小竹子死了? 没听说啊~ “本王问你们,苏子慕和小竹子去后山的事,你们可知道?” 那几人齐齐一脸懵逼。 为首的一个道:“去,去后山?回王爷的话,苏小少爷和小竹子这些日子并未去过后山,莫说去后山,就是城门都没有离开过。 他们始终两点一线,要么武堂,要么府里,哦,有时候还会去旧货市场淘几本书。” “一次都没有去过后山?近两个月之内。想清楚了再说!” 箫誉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怒火。 几个暗卫彼此相视,最终却是一起摇头,“没有,王爷,我们都是三班倒跟着他俩,他俩去过哪没去过哪,我们知道的清清楚楚,真的没有去过后山。” “好一个清清楚楚!”箫誉火气直接从眼底喷发,“一个多月前,苏子慕和小竹子从后山救回一个人,还专门去了一趟春溪镇附近的王家庄请了个手艺回来给那人瞧病,这些日子,俩人有事没事就往那人住的地方跑,送汤问药的,你们说不知道? 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如果没有大人帮忙,他们两个,一个不够六岁,一个即将九岁,能从后山运一个受伤那么重的人回京都? 你们当我是傻子!” 箫誉怒不可遏。 几个暗卫面若土灰。 “王爷息怒,卑职几个,当真不知道苏小少爷去了西山还救了人,我们真的是三班倒的盯着苏小少爷,几乎从不离开眼前,但也的确是没有发现苏小少爷离京更没有发现他救人啊。” 平安站在旁边。 这些人都是跟着箫誉出生入死的,他们不会说谎。 起码,不会这么些人一起说谎。 “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有些话,王爷不如当面问苏小少爷。”平安低声道。 箫誉收了手指捏拳。 但凡能问苏子慕,他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逼问暗卫了。 问不出结果,箫誉吁了口气,抬手一摆,“这次且就这么算了,别在让我知道下次。” 几个暗卫一头雾水来,又心惊胆战一头雾水走。 到走都不知道箫誉说的那件事,到底真的假的。 他们的确是三班倒的盯着人啊。 等到他们离开,箫誉朝平安道:“刚刚王妃说,苏子慕和小竹子从后山救了一个重伤到失忆的男人,那男人四十多岁,身材挺拔,打的一手好萧家拳。” 平安顿时眼皮一跳。 “他生活习惯带着军中习惯,是个左撇子,精通兵法。” “王爷!”平安声音里,急促带着颤抖。 箫誉抬眼去看平安。 四目相对,平安总算是明白了箫誉的怒火从哪来的。 一是暗卫盯着苏子慕和小竹子,竟然这么大的漏洞没哟盯住。 二是 这人从描述来看,太像萧济源。 不是真的萧济源则罢。 若是真的云霞郡主说,明德侯诈死,是被皇上安排的。 那萧济源 平安心疼的看着箫誉,“卑职去看一下。” 箫誉道:“不要惊动到他,另外,不论是不是,只看一眼就先回来,不要做其他事。” “明白!” 一瞬间都不耽误,平安转身消失在外面的蒙蒙夜色里。 箫誉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叩击着桌面。 闭了眼。 仰头抵靠在椅背上。 东院。 小竹子给苏子慕洗完脚,“快去上床睡觉。” 苏子慕晃着白生生的一对小脚丫,“我自己不想上床,我要等你回来一起睡。” “我把水倒了就回来,你快上去,要不然好容易洗热的脚又冰凉了。” “反正我等你,你要不想让我冰凉,就赶紧去倒水,少废话。” 小竹子没辙,只能端着水盆飞快的走出去。 苏子慕一双小脚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冰冰凉,热水明明洗热了,裹到被窝里了,可睡几个时辰就又冰冰凉,他就睡不着了,要让小竹子抱着睡,脚还要搭到人家小竹子腿上让人家给他捂着。 小竹子说弄个汤婆子捂着他还不肯。 也就小竹子惯着他,不肯就不肯,原本睡两张床榻,现在变成俩人睡一张,睡一个被窝。 倒了洗脚水,小竹子飞快回来。 苏子慕这才笑眯眯缩进被窝里来,等小竹子一上来,他立刻趴人家身上,“抱着睡。” “粘人精!”小竹子没好气瞪他一眼,又垂眼看他,“这么粘人,长大了怎么娶媳妇。” 熄了灯的夜里,只有月亮透进来那么一点光亮,苏子慕白嫩嫩的脸蛋被月光镀了一层辉,眼睛亮亮的,“你猜。” “谁要猜这个,快睡。” 苏子慕就咯咯咯的笑起来,“不猜就不猜,反正离长大还有很远很远,我今年才五岁,在你成亲之前,我都能和你睡一起。 两个男孩子,又没有授受不亲这么一说。” 小竹子没说话。 苏子慕自顾自道:“你说,我姐告诉王爷了吗?” 小竹子一手抱着苏子慕,一手枕在脑后,“你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说?” 苏子慕笑的狡黠。 “我可太了解我姐了,我越是千叮咛万嘱咐,她必定越是要说,不然我干嘛非要千叮咛万嘱咐。” 小竹子笑,“就你心眼最多,自己姐姐也一堆心眼。” 苏子慕道:“我也没办法啊,如果这个人直接出现在王爷面前,王爷必定会受到刺激,那后面的事情就不好掌控了嘛,容易打草惊蛇。 我这样叮嘱我姐,我姐必定也会让王爷只暗中调查。 有这么一层提醒在,肯定要好得多。” 第251章 浪死 夜深露重。 平安风尘仆仆回来。 “如何?”等在书房的箫誉不等他走上前便急急问道。 外面有点下小雨,平安抹了一把脸,“容貌完全一致。” 箫誉顿时整个人僵在那里。 “卑职观察了他半个时辰,他读书习惯,拿笔姿势,这些,如果不是刻意模仿,那真就是一模一样,不过,王爷,玉门派能弄一个假的太后伪装成真的太后,莫说容貌,声音都能以假乱真,这个也未必就是驸马爷。” 箫誉坐在椅子上,缓缓的闭了下眼,“你亲自挑人,暗中盯着他,不要靠近,不要打草惊蛇,只盯着就是,他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是!”平安领命。 这个任务片刻耽误不得,尽管想要留下来安抚箫誉几句,可平安还是大局当紧,转头离开。 平安一走,箫誉定了定神,起身回主院。 苏落必定会等他回去的。 苏落果然在等他回来。 从外面一进来,箫誉一眼看到苏落坐在圆桌旁正拿着本书闲散的看,明显那心思就不在书本上。 听见动静,苏落抬眼朝门口看去,就见箫誉站在珠帘后面。 屋里虽然点了火烛,但光线偏昏暗,珠帘遮挡,显得箫誉的表情很郁闷也很孤寂。 苏落将书放下,起身就朝他走过去。 “别,我身上凉,你去床上等我,我把外袍脱了进去。” 可能是一路走来走的太慢,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此时开口,箫誉嗓子有些哑。 透着一股子让人心疼的难受。 苏落没停脚步,径直上前,拨开珠帘将箫誉一把抱住。 “我就想抱抱你,等了半天,想你了。” 这还是头一次苏落没被箫誉这样那样逼着主动说这样的话。 箫誉将人严丝合缝的抱拢,下巴在人脖颈处蹭了蹭,偏头亲吻苏落白皙的脖子,肩膀,“落落。” “我在。” “平安去看了。” 苏落被箫誉抱着,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在她耳边游窜,一颗心悬了起来,“如何?” 问出,有什么滚热的液体落到她脖子上。 箫誉哭了。 苏落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平安说,容貌一模一样。” 箫誉声音带了一点抖。 “我既希望是他,因为我想让他活着,可我又怕是他,我怕他是第二个明德侯。” 这种难受,让箫誉心里痛不欲生。 苏落抱着他劲瘦的腰,收紧了力气,安慰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根本就无从安慰。 “我们且先暗中观察他。”苏落只能说这个。 箫誉嗯了一声,“我想问问苏子慕,他是如何把人救回来的,但是我如果问了,你就在他面前暴露了,成了说话不算话的姐姐,是吗?” “问,没关系。”苏落道。 若是以前,箫誉今儿这个心情,苏落必定是能生出一些羞耻的法子来哄他高兴。 可现在她怀孕了。 那嗯,也不是不能,就是方式会更羞耻一点? 苏落欠了脚尖,凑到箫誉耳边,红着一张脸在他耳边嘀咕一句。 箫誉一愣,旋即笑着捏了苏落的脸,“现在都不知羞了?” 苏落本来就是心疼箫誉现在这个样子,想要给他分散一下注意力才鼓足勇气说出那些话,现在被箫誉这样问,顿时满面通红,也不抱他了,狠狠瞪他一眼,转身朝屋里走。 箫誉一下笑出来,从背后将苏落打横抱起来,“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我们落落说话可是要算话。” 不能真刀实枪干什么。 但苏落心疼箫誉,用其他方式一样让他纾解一把。 看着苏落柔软的头发扫在他腿上,起起落落,箫誉只觉得今儿一晚上心中那股闷气,随着一阵颤抖而消散。 等到一切结束,箫誉抱着人去洗澡,洗干净了,天也快亮了,两人往干爽的被子里一躺,箫誉抱着人道:“我没事,安安心心养你的胎,那边有什么事,我会随时和你说,不用担心,有事我不会瞒着你。” 苏落嗯了一声,困得意识模糊,“那我就不管了,但是酒厂我还是要去的,不能怀孕了就什么都不做,我会发霉的。” “嗯,睡。” 箫誉原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彻夜难眠,甚至彻好几夜难眠。 结果苏落前脚睡着,后脚他也睡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中途平安过来让春杏进去喊他起床去早朝都没喊起来。 早朝也没去。 “王爷,您这一路这么多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不能被这一点小挫折击垮啊!” “王爷,就算驸马爷和明德侯当年一样,可这也不能成为您意志消沉的理由啊,咱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王爷,您就算是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好歹想想王妃,王妃肚子里可是怀了您的孩子,难道您想让孩子一出生就过您以前那种担心受怕的生活?” “王爷,人贵有自知之明” 箫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来一出正院就被平安逮住一通洗脑教育,耳提面命,忠言逆耳 箫誉一个脑袋两个大。 看着喋喋不休忠心耿耿的平安,忽然一笑。 笑的邪性。 舌尖儿一扫后槽牙,抬手在平安肩膀上拍了一下,“平安啊,实在闲得无聊,要不然就找个媳妇,但凡你有个媳妇儿,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一个人起晚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他意志消沉,而是他媳妇儿太爱他了,让他舍不得起床? 你知道我昨天回去之后,王妃多心疼我吗? 嗤` 这都不能和你说。 不光不尊重王妃,更是打击你这种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小雏儿。” 平安瞬间脸色铁青下来。 老子特么的就不该关心你! 浪死你个骚断腿的玩意儿! 转身。 平安嚯嚯嚯抬脚就走,留给箫誉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箫誉笑着,吊儿郎当的跟在他身后,“不想刺激你,你偏说个没完没了,这也怪不的我,要怪,哎,只能怪王妃太爱我了。” 他身后,苏落“哦,是吗?” 嚯嚯嚯离开的平安刷的停脚,转身,看向箫誉。 行云流水三件套:说呀,继续呀~ 第252章 一体 箫誉回头,就看到穿戴整齐的苏落,“那当然是我更爱你,永远比你爱我要多一百倍爱你。” 苏落还没如何,平安先扛不住这一波酸,浑身哆嗦搓着鸡皮疙瘩率先逃离现场。 苏落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洒扫的丫鬟们,瞪了箫誉一眼。 箫誉笑呵呵晃悠到他王妃跟前,当着一院子丫鬟的面了,啵儿的在人嘴唇上嘬了一下,“怎么起这么早?我闺女睡醒了嘛你就起了?” 苏落无语瞪着他,压着声音,“这么多人呢!” “人多怎么了,我亲我自己王妃又没有亲别人王妃,难道还怕人看?你是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自信点。” 苏落: 这特么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吗! 这是要脸不要脸的问题。 不过看箫誉精神状态好得很,苏落心头的担心也就没有那么浓了,“我准备去看看母亲,顺便陪她用早饭,然后去酒厂。” 箫誉和苏落并肩往外走,走着走着,忍不住又亲人家一下,“这都日上三竿,还早饭呢?我们家落落是不是对早饭有什么误解?” 苏落简直忍无可忍,“要不然把你嘴巴切下来贴我脸上算了。” 箫誉噗的笑了,“残忍,切什么啊,生意人,和气生财,讲究买一送一,要嘴巴送我这个人,对了,还有。” 苏落以为这狗嘴里准备开始吐象牙了。 转头认真看他。 箫誉左右看了一眼,见附近没什么人,凑前一点,压着声音道:“昨儿你口舌不错,今儿换我服侍你,保证让你比我昨天还舒服。” 苏落倏地一个大红脸。 “你有病啊,大庭广众的,胡说什么!”气急败坏,转身就走。 箫誉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啧~不当人就是很快乐啊! “已经开始期待晚上了。” “滚!” “遵命,晚上见!” 苏落:!!! 苏落过去的时候,长公主刚刚换完药,见她来了,喜得立刻就问,“吃早饭了吗?” 箫誉今儿没去上朝,长公主是知道的。 苏落摇头,“没呢,准备来母亲这里蹭一顿。” “正好,我也没有用了,一起了,”说着话,长公主吩咐,“让厨房做一碗” 刚想说芙蓉蒸蛋,但是猛地想起苏落不吃鸡蛋,继而开口道:“水晶虾仁。” 婢女应命而去,长公主朝苏落笑道:“怀孕了,就要多吃虾仁啊鸡蛋啊这些,对孩子好的,你吃不得鸡蛋,咱们虾仁管够,以后每日用上一碗。” 苏落心里暖呼呼的。 长公主这边的早饭一向清淡,粳米粥配着小笼包,再有几道爽口小菜,今儿特意给苏落添了一碗虾仁,两人有说有笑,将早饭吃完。 苏落没提苏子慕拜师的那师傅的事。 长公主没提暗卫查出来的那人。 吃过早饭,苏落带人去了酒厂。 “将黄宗和叫来。”从马车下来之后,一面朝里走,苏落一面吩咐。 玉珠陪着苏落进了酒厂,春杏转头安排人去叫黄宗和。 不过片刻。 “王妃万安,您叫我有什么吩咐?”自从陈珩一死,黄宗和对苏落越发恭敬。 毕竟 陈珩那可是八大世家中的世子爷啊,这都能被弄死,他算个屁! 苏落端着一盏茶,呷了一口,朝黄宗和笑道:“之前留着你在京都,那是因为要应付陈珩那边的奸计,现在陈珩人都没了黄老板是什么打算?是想要回去享福呢还是想要继续留在京都闯一闯事业?” 黄宗和揣度着苏落这话里的意思,赔笑。 “我都行,王妃若是用得着我,我就留在京都,反正陈珩之前想要用我,送了我一套宅子,现在他死了,我正好踏踏实实的住着,也没有别的什么牵绊,正好能为王妃办事。” 苏落就道:“是吗?那我怎么听说,徐国公找过黄老板呢?” 黄宗和顿时眼皮一跳。 徐国公是找过他,但是找的十分隐秘,而且见面时间撑死两盏茶的功夫。 苏落竟然也知道? “王妃派人跟踪我了?”黄宗和问。 苏落笑道:“黄老板这叫什么话,你在京都,人生地不熟,我们既然合作,我自然是要为黄老板提供一些保护的,免得黄老板在京都被地痞流氓所伤。” 前一瞬还笑容晏晏。 声音一落,苏落脸色沉了下来,转手将一盏茶砰的搁在桌上。 “黄老板胃口不小啊,这是陈珩死了,不能两边捞油水了,所以就搭上了徐国公府的高枝?” “草民不敢!”苏落声音一冷,带出来的气势竟然和箫誉有七八分的相似,明明没有多高的声音,却是透着一股子让人发寒的凉意,让黄宗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我的确是见了徐国公,但不是我主动要见,是徐国公主动找的我,人家堂堂国公爷,我怎么拒绝的了呀。” “他找你做什么?”苏落问。 黄宗和就道:“他说,想要用我的酒厂,但是我拒绝他了。” “拒绝了?之前不是说拒绝不了吗?” “我拒绝不了见面,但是酒厂的事,还是能拒绝的,我直接和徐国公说,我的酒厂被王妃收购了,这酒厂已经不是我的酒厂了,是王妃的,我就是替王妃做个二掌柜而已。” 苏落顿时皱眉。 黄宗和一脸油腻的笑,“以后我和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妃放心,我必定不会做出有辱咱们利益之事。” “我收购了你的酒厂吗?”苏落冷声道,声音里已经带了怒火。 黄宗和皮笑肉不笑,“虽然王妃没有收购,但是我心甘情愿想要把这酒厂送给王妃,而且,当时我和徐国公见面,说起酒厂一事的时候,因为徐国公仗势欺人,我情绪十分激动,我是愤怒的咆哮出这句话的,那是一家茶楼,当时应该不少人都听到了。 现在 可能京都上下都知道,我的酒厂,和王妃的酒厂,是一体的。” 苏落啪的一拍桌子,眼底骤然带了杀气。 第253章 动手 苏落派去的人是全程跟着黄宗和的。 黄宗和根本没有和徐国公在茶楼大嚷这样的话。 也根本没有全京都的百姓都知道黄宗和的酒厂就是苏落的酒厂。 但黄宗和敢这样说 苏落冷眼看着他,“这就是你和徐国公一起商量出来的计策?黄老板,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错觉,让你觉得你傍上了徐国公府,我就不敢杀你了?” 黄宗和垂着眼,赔笑,“王妃言重了,草民一心一意的为王爷和王妃服务,怎么会傍上徐国公府。” “是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玉珠!” 苏落一声令下,玉珠几步上前,朝着黄宗和膝盖一脚踹下去。 砰! 黄宗和顿时惨叫一声,跪在地上。 “王妃若是敢对草民动刑,那草民只能为了自保,威胁王妃一二。” 苏落扬眉。 黄宗和被玉珠一脚踩在后背上,整个人身体以一种腿跪着但是上半身朝前半匍匐的姿态勉强昂着头朝苏落阴恻恻的笑。 “若是被陛下知道,当年战死沙场的驸马爷不是英雄,而是藏起来苟且偷生的狗熊,王妃觉得皇上还能如此恩宠南淮王吗?” 苏落面上表情一丝一毫都没变。 这是和箫誉学来的。 但是心头瞬间天崩地裂。 黄宗和为什么忽然提起箫誉的爹爹! 他知道萧济源还活着? 他怎么知道的? 那个被小竹子和苏子慕救回去的人就是萧济源? 是真的萧济源还别人冒充来祸害箫誉的? 黄宗和提起这个,是黄宗和意外发现了什么还是说那人根本就是黄宗和安排的。 不对,黄宗和没有这个能力安排这样大的手笔,那是徐国公? 上次宫宴,樱贵妃和皇后联手想要害她,但被假太后莫名其妙一顿发作给搅合,这是在宫里没有成功下手,紧跟着又安排了后手? 不对。 徐国公如果有这个强大的后手,何必要在宫里玩弄那样的把戏。 几乎一个瞬间,苏落脑子里将能分析的可能性都分析了个遍,然后嗤笑,“是吗?既然黄老板都有了我的把柄,那不妨抖搂出来啊,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被人抓了把柄。 当年镇宁侯府也抓了我的把柄了,用我亲生父亲的下落来威胁我了,结果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落嫣然一笑,活像个变态。 “他们都死了呢。” 黄宗和原本想着,抛出萧济源的存在,必定能结结实实吓苏落一跳,以此他就能进一步谈条件。 没想到就这? 黄宗和震惊的看着苏落。 苏落一脸奸笑,笑的特别奸诈。 “是不是有些出乎意料,我亲爹的死活都不能成为威胁我的把柄,你觉得,我会在乎别人的爹的死活?” “那不是别人,那是南淮王,你夫君!”黄宗和人都麻了。 苏落笑道:“你也说了,那是南淮王的爹,又不是我爹,我在乎个什么劲儿了,想威胁我啊,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天生白眼狼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所以玉珠,给我往死里打!” “是!” 玉珠一声应诺,朝着黄宗和背上一脚用力,黄宗和立刻像个王八似的趴在地上。 玉珠抄起腰间别的软鞭,朝着黄宗和就抽下去。 苏落坐在那里,就着茶水吃茶点,给自己的腹中胎儿做胎教:“看到了吗,娃子,对付坏人,就要比坏人更坏更丧尽天良,才行。” 黄宗和: 谁和他说,苏落被镇宁侯府养了五年,根本就养成一个无知蠢妇。 萧济源的事,从苏落下手是最好的切入点。 长公主和箫誉就太精明。 结果,就这? 这叫无知蠢妇? 黄宗和就是个黑心商人,商人未必都坏,但是黑心商人绝对趋利。 “我说,我都说,王妃饶命啊!” “是男人就得坚持三百鞭,你这求饶的速度有点快啊,求饶无效。”苏落道:“打够三百再说。” 黄宗和: 险些一口老血呛死他自己, 没听说过认怂还有不许的?! 玉珠结结实实抽了黄宗和三百鞭,抽完最后一鞭子,贴心的给气若游丝的他灌了一碗参汤。 苏落手轻抚自己的小腹,“说说,萧济源的事,什么情况?” 黄宗和被参汤吊命,“我,我知道的不多,徐国公只说,让我用萧济源威胁你,你必定上钩,到时候你不仅不敢对我动手,我还能以萧济源作为把柄,让你将我的酒厂收入名下,至于别的,他没说。” “萧济源当真活着?”苏落到。 黄宗和耷拉着眼皮,“真的假的我不知道,但是徐国公说是真的,我没见到人。我,我就是个跑腿传话的。” “徐国公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倒戈相向?” “他,他说能安排我女儿进宫做娘娘。” 苏落翻个大白眼。 岁岁年年有傻子,今年更比去年多。 “抬出去,徐国公找上你,你最好知道怎么说,不然下次就不是一顿鞭子了,知道吗?徐国公能邀你合作也能邀你的命,我不邀你合作,但能要你的命,明白吗?” 牛逼轰轰来。 差点上天走。 苏落的人将他抬到门口便扔了出去。 黄宗和差点让扔的直接断气,幸好他的随从赶紧跟上,把他及时运了回去。 “怎么成这个样子?” 徐国公正在黄宗和的酒厂等结果,迎面遇上黄宗和让打的不成人形的被送回来。 酒厂这边的人大呼小叫的喊大夫。 “内伤没有,全是皮外伤,性命倒是无忧,但是这皮外伤,怕是得在床榻上养病一个月才能下地,至于伤全好了现在天气还不算特别凉快,难免发炎肿胀,只怕要两个多月才能痊愈。” 玉珠抽鞭子的时候可不挑地方,逮着哪里抽哪里。 黄宗和赤条条趴在床榻上,大夫给他上药就足足上了两个时辰,差点上的大夫饿的晕倒了。 好容易全部弄完,徐国公将人都赶出去,一步上前:“不是让你提萧济源吗?怎么让打成这个样子?” 第254章 请讲 苏落的话话如雷贯耳的回荡在耳边。 徐国公是求合作。 那边是别无他求,随时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辛辛苦苦赚了一辈子钱,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家里的女人们和女人们未来找的小白脸? 花他的钱,说不定还要打他的娃! 黄宗和一个激灵,道:“我,我这不是为了显得更加逼真啊。” 徐国公一愣,“显得逼真?” 黄宗和身上疼的倒吸冷气,每一处鞭伤都在提醒他,说话慎重,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个苏落,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蠢,我一去,她就说正好要找我了,问我为什么私底下跟你见面。” “她知道咱们见面?”徐国公意外。 黄宗和苦笑,“对啊,她知道咱们见面,我一听她说知道,我也不敢直接提萧济源了,我怕她知道的更多,我就只能先说我已经对外宣布,我的酒厂就是她的酒厂了,我的酒厂要是有点什么事,大家都会觉得责任在她。 她就问我是不是和你联手了,我一口咬定不是,她就对我用刑。 我怕直接喊出萧济源不管用,就硬是让她打了几鞭子,装成实在撑不下去的样子,才喊了萧济源的名字。 这样不是显得萧济源是我的杀手锏嘛。” 徐国公立刻点头,“对对,你做的很对,然后了?你说了萧济源,她什么反应?” 黄宗和说:“她立刻就让人住手,然后问我萧济源在哪,真的假的萧济源,让我带她去见萧济源,还喂了我一碗参汤。” 徐国公频频颔首,“还是黄老板机敏啊,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说,我这一身的伤现在没办法见人,等我回去把伤养好了再说,我这不就争取了和你商量安排的时间?” 徐国公一拍大腿,“好,黄老板果然是成大事者,黄老板安心养伤,后面的事我来安排,这次多亏了黄老板的苦肉计啊,黄老板放心,你女儿入宫的事,这几日就能安排,保证你这伤还没痊愈,你女儿已经承了龙恩。” 黄宗和气若游丝,“多谢国公爷。” 黄老板伤势重,该问的话问完,徐国公从黄老板这里离开,出了门,抓了刚刚的大夫问,“他那么重的伤,被带回来的时候竟然没有昏迷?这伤是作伪?” 大夫忙道:“应该不是,没有昏迷应该是喝过参汤,吊着呢。” 想到黄宗泽刚刚的确是说过喝了参汤,徐国公心头那点怀疑也就散去。 上了马车,马车开拔,他朝自己的随从道:“一会儿回去去找萧蕴浅,让她开始行动。” “奴才已经约了萧姑娘今儿在酒楼见面,国公爷放心,不会出任何岔子的,只等长公主那边上钩。” 徐国公眯了眼,一脸的心满意足。 等长公主见了人一切水到渠成。 这“萧济源”就能成为威胁长公主的得力把柄,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她长公主敢不答应吗? 深夜。 箫誉还在忙,尚未回府,苏落正在屋里拿着她爹娘留在那紫檀木匣子里的东西看,春杏从外面挑起珠帘进来,“王妃,萧姑娘来了。” “谁?”苏落一脸震惊,活以为自己听错了。 春杏撇嘴,脸上带着不高兴,“萧姑娘,就是王爷祖母跟前跟着的那位萧姑娘。” 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顶着绿油油一头茶气跟着那老太婆羞辱她们家小姐,春杏还记得清清楚楚了。 春杏记仇。 活活让萧蕴浅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才进来通传的。 “她来做什么?”苏落道。 春杏道:“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要和王妃回禀,耽误不得,奴婢见不得她,让她等着,等了一个时辰,竟然还有耐心等着呢。 奴婢也不敢大意,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还是又想要玩弄什么把戏。” 苏落将手里书本放下,“让她进来。” 春杏出去传话,苏落起身出了内室,在外屋正位坐了。 萧蕴浅一进来,就看到苏落穿着顶好蜀锦便衣,气度非凡的坐在主位,心头徒然升起一股浓烈的嫉恨。 一个被镇宁侯府赶出来的破落户,二手鞋,凭什么能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 她哪里比苏落差。 凭什么她就要对苏落行礼问安。 苏落有什么资格安然高座,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心里不觉得自己不配吗! 嫉妒的怒火灼烧着神经,萧蕴浅深深看了苏落一眼,不甘心的攥着帕子屈膝行礼,“王妃万安。” 苏落嗯了一声,“深夜造访,萧姑娘可是有事?” 萧蕴浅道:“是有事,急事,论理,这事我该第一时间回禀给长公主殿下或者王爷,可长公主殿下有伤在身,王爷又我总归是不太方便,便只能回禀到王妃这里。” 春杏立刻翻了个小白眼。 你和我们家王爷这半点关系都没有,话从您这嘴巴里出来,都能带着一股头一盏茶的烈味儿,这但凡你们有点啥,你还不得上天。 苏落没理会萧蕴浅话里的放肆,只道:“请讲。” 眼见苏落竟然没动怒或者如何,萧蕴浅心里撇嘴,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最好是惊得动了胎气才活该! 眼睛恶毒的在苏落肚子上看了一眼,道:“今儿我上街给老太太买桂花糕,遇上一个人” 话音忽然一顿,萧蕴浅朝春杏看过去。 春杏顿时一脸疑惑,“遇上我了?遇上我多正常啊。” 萧蕴浅: 抿了下唇,朝苏落道:“此事重要,还请王妃屏退左右。” “那不行,你这人不安好心,万一我们主子屏退左右之后,你对我们主子欲行不轨之事了?心眼坏的很!” 被一个下贱的婢女这样当着面的骂,萧蕴浅瞬间怒火上头,脸色铁青间带着一股狰狞。 “王妃就是这样教导下人?” 苏落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王妃难道觉得没有问题?任由你的婢女这样对我说话?” “你很高贵吗?半斤八两不过都是伺候人的,要真计较起来,我们家春杏比你高贵不知多少倍,她好歹是我的婢女,你算什么呢?老太太养的瘦马?” 苏落嘴巴毒起来,绝不认输。 第255章 不对 萧蕴浅险些让苏落这话气死。 她来之前想的很好。 她捏着萧济源这样的大话题,这场谈话,就应该是她来主导。 这怎么谈话还没且开始呢,竟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苏落这个贱人,自己都是小药郎的女儿,还在别人的府里住了五年,长得一股子祸国妖姬的模样她就不信那五年里陈珩能忍得住不发生点什么 苏落怎么有脸说她是瘦马! 哪来的脸! 等她嫁给萧济源,以主人的身份进了这个府,第一个弄死苏落。 到时候,她可是长辈! 气死了! “王妃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我好歹姓萧!”萧蕴浅愤愤道。 苏落笑道:“姓萧怎么了?你信吗?只要我愿意,明儿一早,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能姓萧,门口那条黄狗,我都可以给它赐名萧蕴黄。” “你!”萧蕴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让一条狗和她几乎同名。 “你骂我是狗?” “你是专门来和我拌嘴吵架的?你还不配,若是无事,就走,春杏,撵出去!” 送客俩字萧蕴浅不配。 撵出去正好。 “好嘞!”春杏得令,立刻应声。 说完,转头冲向萧蕴浅,“萧姑娘,走,若不走,我把萧蕴黄拉过来了。” 萧蕴浅快要气死了。 可她正经事还没说了! 现在再说萧济源那根本拿不到主导权了! 恼怒着,萧蕴浅一下推开春杏,朝苏落道:“让她出去,我有要紧话说。” “要说就说,不说就走,我的婢女不可能出去,只能你出去。”苏落喝了一口茶,细言慢语。 相比萧蕴浅的怒目圆睁,苏落简直得体大方到不屑一顾。 “我今儿见到了萧济源萧大哥!”苏落不肯让春杏走,萧蕴浅只能当着春杏的面说出这句话。 说完,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落。 苏落满目震惊看着萧蕴浅。 心头惊涛骇浪。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萧济源。 按照苏子慕和小竹子的描述,他们把那人救回来的过程中,莫说外人发现了,就连箫誉给他们安排的暗卫都没有发现。 为什么现在黄宗和知道萧济源,徐国公知道萧济源,甚至连萧蕴浅都跑到她面前来舞,说知道萧济源。 苏落心头如雷滚动,面上也的确是流露出萧蕴浅期待的那种震惊。 萧蕴浅长舒一口气,满意了。 “萧大哥明明已经战死沙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京都,而且,我怕认错了,专门跟踪了他,知道他住在哪里后,我回来回禀了老太太,老太太立刻去了那边。 老太太一眼就笃定,那就是萧大哥。 现在老太太在屋里哭的死去活来,想要去找萧大哥,可又怕给长公主府添什么乱子,毕竟萧大哥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不去找那可是萧大哥,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王妃给拿个主意,尽快安排老太太和萧大哥见一面,我怕老太太哭的身体受不住。” 苏落道:“当真是驸马?确定了?” 萧蕴浅道:“千真万确,老太太是萧大哥的亲娘,这亲娘怎么可能认错了亲儿子。” 苏落抿唇,犹豫一瞬,“现在人在哪里?” 萧蕴浅道:“在冬晨巷,十五号门。” 苏落险些一个大睁眼就露在明面上。 冬晨巷? 苏子慕带她去的可不是冬晨巷。 是同一个人吗? “这样,明日一早,你先带我过去看一下,具体如何,我要等看完了人再回来和长公主殿下商议,今日太晚了。”苏落一抖衣裙,款款起身,“春杏儿。” “是!”春杏应了一声就朝萧蕴浅道:“请,我们王妃要休息了。” 苏落态度的骤然变化让萧蕴浅原本十拿九稳的心态一下慌了起来。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那可是王爷的亲生父亲!”萧蕴浅难以理解的看着苏落。 苏落打个哈欠朝内室走,“又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快让她走,吵得我脑仁疼,我要睡了。” 说完,苏落一掀帘子,进了内室。 萧蕴浅还想说什么,但是春杏连拖带拽,直接将她弄了出去。 “王妃,这个萧蕴浅肯定不安好心!”等将萧蕴浅弄走,春杏一拢头发,回来,朝苏落道:“奴婢看她肯定是有诈,故意骗王妃的。” 苏落道:“去叫个暗卫来。” “是。” 春杏应声而去,不过片刻,从外面带了一个箫誉派来保护苏落的暗卫。 “你去一趟冬晨巷十五号门,不管在里面见到了谁,记住了,不管是谁,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观察一二立刻回来回禀。” “是!”暗卫得令就走。 苏落朝春杏儿道:“王爷回来了吗?” 春杏摇头,“没呢。” “平安呢,在府里吗?” “也不在。” 苏落吁了口气。 这事儿她没法和长公主商量。 且不说长公主对驸马爷的那种感情会不会让长公主在这件事上理智被感情左右,单单长公主现在的身子,也不适宜说这些。 她只能等了。 等一会儿暗卫回禀回来的消息,等天一亮明天去见了真人不对。 她还有一个人能问。 “快去看看子慕和小竹子睡了没,没睡叫来。” “好!”春杏赶紧朝外跑。 苏子慕打着哈欠被带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挂在人家小竹子身上,小竹子也不嫌他烦,半搂半抱着,拖着他进来,把他安顿到椅子上,自己在他身后站了。 苏落没好气道:“人家小竹子不是你的随从!” 苏子慕打哈欠,“姐姐深更半夜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小竹子不是我随从?我的亲姐姐诶,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能不知道这个?” 苏落:嘿! 伸手在苏子慕脑门上戳了一下,朝小竹子道:“你别站着,坐着说话。” 小竹子笑道:“不了,我站他背后,免得他犯困朝后栽过去,再磕了头。” 苏子慕磕了头,倒霉的还是他,他还得哄! 还不如现在站会儿呢。 苏落狐疑看他俩,总觉得这俩小的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第256章 重点 苏落目光落向小竹子,小竹子瞬间脊背紧绷,垂眼避开目光。 苏落又看向苏子慕、 苏子慕大大方方任由她看,还要问,“姐姐是想多看看我,将来小外甥出生能和我长得一样好看?其实王爷也不丑啊。 而且,要看我你其实白天看也行啊,我还小呢,晚上得睡觉,不然我不长个。” 苏落: “你现在和小竹子一起睡?” 小竹子顿时手指捏了衣袍上的布料。 苏子慕大咧咧,“昂,当然一起睡,没有小竹子我睡不着。” “多大了,怎么还要一起睡,府里又不是缺屋子。” “府里是不缺屋子,可我缺小竹子啊,我就要和小竹子一起睡,现在一起睡,以后也一起睡,除非他成亲了,否则我就和他一起睡一辈子。” 小竹子一下看向苏子慕。 苏子慕也回头看小竹子。 苏落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这要是其中有一个是姑娘,就苏子慕这番话算是表白? 靠! 我在想什么。 苏落搓了搓太阳穴,皱眉看着还在四目相对的俩人,“你” “姐姐大半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我睡觉?”苏子慕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泪眼汪汪的,收了目光转头朝苏落道。 苏落只能将心头疑惑暂时收起来,朝苏子慕道:“我想问你一下,你们救了你那个师傅之后,他多久伤势恢复可以上街的?” 苏子慕一脸疑惑,“上街?我师父不可能上街,他记忆都没有恢复,他不敢上街啊,上街万一被仇家遇上怎么办?” “你怎么确定他不会上街?你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 “他伤口也就才恢复十来天,每天就在家里打打拳恢复恢复身体,而且他需要的东西我都给他买齐了,他上街干嘛?男人还逛街啊?”苏子慕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苏落,“姐姐大半夜叫我过来,就是打听我师父?” “不可以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师的事情马虎不得,姐姐当然要问清楚,还有,你师父那宅子,到底是从哪来的?” “我买的啊。”苏子慕道。 “你买的?你从哪买的?那么一套宅子,起码得二百两,你从哪来的银子?” “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南淮王的小舅子啊,有一个王爷姐夫,我能没钱花?别说二百两,二千两我也有啊。” 苏落: 他的问题我的问题? 交流起来怎么这么费劲! “你问王爷要的?” “对呀,小舅子和姐夫要钱花,这不是天经地义?小舅子不都这样的?” 苏落抬手朝苏子慕脑袋就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和谁要钱花都不是天经地义的,自己挣来的才是天经地义的。” “行,那我就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和姐夫要的。”苏子慕道。 苏落: “你怎么铮的?” “姐姐不是问我师父?怎么又开始关心我怎么挣钱?我一个五岁小男孩,想要花钱,但是不能和姐夫要,因为姐姐不让,当然只能自食其力” 连小竹子都看不下去了,“是先前长公主殿下赏子慕的,那宅子人家原房主急着卖,没要二百两,就要一百两,我爹给了我些零花钱,再加上长公主殿下赏子慕的那些,我俩凑起来就够了。” 这倒霉孩子。 看把小竹子逼得,都说出这么长一串话了。 苏落戳了一下苏子慕脑门,“除了那个宅子,你们还给你师父安置过别的宅子吗?” 这话问出来,苏落自己都觉得自己蠢钝了。 这用得着问吗? 派两个人分别去两处宅子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苏落立刻起身朝外走,喊了一个暗卫去执行。 等她折返回来,苏子慕一脸你有病还是我有病的表情,“我为什么要给我师父安排别的宅子?我有钱烧得慌还是我师父伤口唯恐扯动不开呢?姐姐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 都说一孕傻三年。 你这刚开始孕就傻了?” 苏落一眼不想看见这个倒霉弟弟。 摆摆手把人撵出去了。 从苏落院子里出来,苏子慕靠在小竹子身上,“我jiojio疼,走不动。” 小竹子忍笑看他,“那要不今儿你睡姐姐这边?” 苏子慕立刻在小竹子胳膊上拧了一把,“把我抱回去。” “背回去。” “不行,就要抱回去。” 送苏子慕和小竹子出来的春杏,眼睁睁看着快要九岁的小竹子弯腰将苏子慕打横一个公主抱抱起,离开。 “你走慢点,我还想要看星星看月亮。” “今天阴天。” “哎呀,你弄疼我了,胳膊往下一点,诶诶诶,你往哪摸?” “闭嘴!” 两人一个热一个冷,院里。 春杏独自凌乱在风力。 怎么那么什么啊! 眼见春杏一脸茫然的从外面进来,苏落道:“怎么了?” 春杏看着苏落,两步上前,在苏落对面一坐,两手托腮,“王妃,您说咱子慕少爷会不会其实是个女孩子?” “他小时候你没给他换过尿布?这男女还能说变就变?” 春杏张张嘴,“可王妃不觉得他和小竹子之间,怪怪的?” 苏落顿时心头一跳。 之前的狐疑被压下又再次泛上。 连春杏都觉得奇怪。 “怎么说?”苏落压着情绪没露在脸上。 春杏摇头,“说不上来,但就觉得黏黏糊糊的不像是一般兄弟的样子,以前在镇宁侯府的时候,府里也有差不多大小的少爷,还是亲兄弟呢,感情也挺好,但也没有这样啊。 刚刚,子慕少爷让小竹子一路抱回去的。” 苏落扬眉。 “就像王爷抱您那样,而且感觉更亲密,王妃,奴婢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我怎么觉得小竹子抱子慕少爷,就跟抱自己媳妇似的?” 苏落心里,咯噔一下。 她总算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就如春杏所言,他俩之间太像小情侣了。 可苏子慕才五岁! 不对! 这是重点吗? 重点这尼玛俩男孩子! 第257章 试探 箫誉忙的一夜没回。 没等到箫誉和平安,苏落准备亲自去见一见这个冬晨巷的萧济源,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怎么去是个技术活。 一大早,萧蕴浅就来了苏落这边。 春杏用鼻孔看人,“萧姑娘怎么又来了?我们王妃还没起呢。” 春杏的不屑一顾让萧蕴浅心头窝气,她冷着脸道:“王妃答应了我的,今儿要去冬晨巷,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都上了马车就在二门处等着了,你快去通报。” 春杏道:“那不行,我们王妃没睡醒呢,什么事那得等我们王妃睡醒再说。” 一脸的恶怒姿态。 萧蕴浅气的咬牙,“难道她睡到日上三竿,也让我们等到日上三竿,我倒是可以等,老太太了,那是她的祖母,也让长辈等着?” 春杏冷哼,“别说睡到日上三竿,就是睡到大中午,只要我们王妃愿意,那也使得,再说了昨儿的事儿,我们王妃后来私下里和我说,既是老太太都亲自确认了,那就去接回来呗,干嘛非得让我们王妃安排啊?这有什么好安排的,难不成不安排一下,还怕接回来的人大变活人不是那个人了?” “你!”萧蕴浅气的胸口疼,“刁奴!” “哼!” 萧蕴浅还要说什么,春杏一转身,颤着腰杆儿以一个十分欠揍的表情进了院子,咣当,把院门给她关住了。 隔着院门,春杏嚣张跋扈的道:“想让我们王妃去,就等着。” 萧蕴浅几乎气的原地炸了。 等“萧济源”进了府了! 你且等着! 你们一个个的且给我等着! 全让你们不得好死! 半个时辰后。 那道被关了的大门才又重新被打开,苏落从里面一出来就看见脸色难看的萧蕴浅还守在院门口呢。 和春杏主仆俩对视一下。 按照萧蕴浅自恃清高又自命不凡的性格,能让她在这种屈辱下都没有放弃,还守在门口,可见是有多想让苏落去冬晨巷了。 “呀,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已经去了那边了呢,昨儿不是已经说了地址,我自己过去也可以的。”苏落扶了扶发间簪子,朝萧蕴浅笑道。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萧蕴浅火气游窜五脏六腑,等都等了,若是一句话再惹得苏落不肯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只能忍着这口气,赔笑道:“老太太吩咐了,王妃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一起过去稳妥点,路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苏落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没说话。 萧蕴浅被苏落那一眼看的心头有点发毛,难道苏落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啊。 老太太是长辈,等苏落一个晚辈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窝着一肚子火,原本想着苏落上前请安的时候,她要好好发泄发泄,可没料到,苏落竟然目中无人到这一步。 根本没有上前请安! 老太太在马车里等了个寂寞! 只等到萧蕴浅爬上了车,跟着车就开拔了。 瞧着老太太震怒的表情,萧蕴浅道:“您快别生气了,她如今怀着身孕,难免娇气,刚刚还让我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呢。” “难怪你现在才来,她竟然让你等了半个时辰?她干什么呢?”老太太道。 萧蕴浅欲言又止,一下红了眼眶低了头。 老太太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萧蕴浅飞快的抹了一把眼泪,“没事,就是我过去的时候,她没起呢,她婢女关了院门让我在院子外面等了半个时辰。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也是个婢子而已。 可怕是不能嫁给萧大哥了,只怕别人要说三道四。” 老太太心头怒火蹭的就窜了上来,啪的一拍座椅,“她简直放肆!竟然让你在院子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你能和一般的婢子一样?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是我拍过去的。” 这句打狗还要看主人让萧蕴浅心里不舒服。 她又不是狗! 可隐忍下来了,啜泣一声,“没事的老太太,我真的没事,咱们就要去那边了,您千万别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好孩子,让你委屈了,等济源回府了,咱们日子就好过了,到时候让济源给你做主。” 马车辘辘,穿过热闹繁华的鼓楼大街,直达冬晨巷。 巷子里没什么人,两辆马车前后脚的在一处民宅门口停了。 春杏扶着苏落下车,萧蕴浅从后面上前,“王妃,就是这里了,我去叫门。” 苏落看了老太太一眼,扬手就在萧蕴浅脸上一巴掌扇了过去。 萧蕴浅人都让打蒙了。 捂了脸错愕又愤怒的看向苏落,“王妃?” 老太太一下急了,两步上前,指了苏落就道:“你干什么打人?” 苏落笑道:“出门在外,任何一个王府的下人都代表着王府的形象,她在您跟前伺候,更是代表着王府主子的形象。 没有规矩,合该教训,不然旁人要以为咱们府上尊卑不分呢。” 萧蕴浅哭着问,“我怎么尊卑不分了?” 啪! 当着老太太的面,苏落抄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春杏儿道:“和王妃说话,要自称奴婢,您我呀我呀的,不知道的,以为您和王妃平起平坐呢,萧姑娘还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才好,坐下人的呢,就要谨遵做下人的本分。” “苏落!”老太太咬牙切齿朝苏落吼过去。 苏落风轻云淡,“还进去吗?” 一句话,就像是点了穴一样,将老太太后面怒骂的话全都关了回去。 有意思。 这老太太和萧蕴浅是什么人,那是在苏落面前口出恶言不肯吃亏的主。 眼下,却这么能忍? 苏落越发对这宅子里的人来了兴趣。 凭白挨了两巴掌,莫说讨个说法,就是连气都撒不出去,萧蕴浅憋屈的脸色都是黑紫的,但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转身去敲门。 “谁呀?” 里面很快传出一道男声。 老太太飞快的看了苏落一眼,一下眼泪就纵横蜿蜒出来。 萧蕴浅道:“我是蕴浅。” 第258章 询问 “来了。” 随着里面一道说话声,脚步声渐近,绿漆的木门咯吱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苏落一直盯着大门看。 在木门被拉开一瞬,里面那张人脸赫然跃入视线。 和苏子慕救下的那个男人,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 男人没朝苏落这边看,只是笑盈盈的朝萧蕴浅道:“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说了” “济源!” 不等男人话音落下,老太太忽然颤着声音开口,一步上前, 男人狠狠的怔了一下,目光这才从萧蕴浅的脸上挪开,落到上前的老太太身上,顿时整个人僵住一般,怔了好一瞬,扑通就跪下,“娘!” 他红着眼眶声音更咽。 好一个大型亲子相认现场! 老太太一把搂住男人的头,悲痛的就哭了起来。 萧蕴浅立在旁边也跟着抹眼泪。 苏落瞧着这哭的快眼泪成河的三人,“那个,要不然,进去哭?还是你们就想在门口哭?门口也行,就是我刚刚怀孕,不好久站,怕动了胎气,你们要是在门口哭,我就先上车,等你们哭完了我再下来。” 老太太霍的转头,睚眦目裂看着苏落,“这是你公爹!你连起码的孝道都没有吗?” 苏落不可置否扬了一下眉梢,转头就朝马车走。 萧蕴浅赶紧拽了老太太一把,朝苏落道:“王妃,我们进去说话,就是老太太刚刚见了萧大哥,太激动,您体谅一下,毕竟老太太这些年一直以为萧大哥战死沙场” 苏落顿了脚步,转过身来,“那就进去说话。” 不接有关萧大哥的任何一句话的茬。 这让老太太和萧蕴浅相视一眼,有些拿不住苏落到底什么意思。 论理,老太太和萧济源都抱作一团哭成这样,苏落不应该立刻上前行礼让后接萧济源回去吗? 琢磨不明白,但苏落已经要往院子里走,老太太和萧蕴浅只能抹着眼泪进院。 是一处小院子,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墙根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根木棍,瞧上去像是行家练功夫用的。 院子正北,是坐北朝南的正房。 男人扶着老太太进屋,直接将老太太带到主位坐了,倒茶,有招呼萧蕴浅,“蕴浅快坐。” 说完,目光这才落向苏落,皱眉,脸上带着一侧疏离的不悦,“这位姑娘是?” 萧蕴浅忙道:“萧大哥,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誉哥哥的王妃,叫苏落。” 男人怔了一下,短暂的皱眉,再看苏落的目光就少了那层疏离,但是不悦依然在,还带着几分不解,“那怎么刚刚和母亲说话那般态度。” 萧蕴浅就不接这话了,只朝苏落看过去。 苏落目光打量着屋子。 左手边是内室,右手边是书房,中间他们正在的位置,是堂屋,也是会客的地方。 当中靠墙摆着一只八仙桌,老太太坐在八仙桌旁边,男人刚刚用左手给老太太倒茶,也是个左撇子,但是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小臂上却没有一点伤疤。 相较苏子慕救下的那个那个简直身上但凡露出来的位置,除了那张脸,其他地方随意可见伤疤,新旧交错。 最后,苏落的目光落向男人的脸,和他四目相对,“你是萧济源?” “你放肆!”老太太啪的一拍桌案,“你一个做儿媳妇的,可以这样直呼公爹的名字?” 苏落没理老太太,只看着眼前的男人,“是吗?” 男人皱眉,眼中带着浓烈的不满,“太不懂规矩了,这是你该和我说话的样子?” 苏落嫣然一笑,“那该什么样?上前三跪九拜吗?我跪拜了,你受得起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萧济源。” “王妃这话未免也太老太太难道能认错自己的儿子?”萧蕴浅嘟囔。 苏落慢悠悠的朝老太太一桌之隔并肩的位置走过去,坐下。 手放在小腹,苏落看着男人,身上的气势带着从箫誉那里学来的那种玩世不恭的不屑一顾。 “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免被人糊弄了,我问你,你说你是萧济源,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住在这里却不和长公主府联系呢?” 男人面上带着薄怒,“我一个死了五年的人,现在如何与长公主府联系,外面都传明德侯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诈死,我如何出现?” 苏落一笑,“既是如此,那怎么现在,又要出现了?” 萧蕴浅忙道:“是我在街上遇上的萧大哥,我回去将事情告诉老太太,老太太哭的死去活来的,想念萧大哥的紧,我把老太太这边的情况告诉萧大哥,萧大哥唯恐老太太哭坏了身体,这才同意要见老太太一次。” 苏落满意点头。 “那意思就是,在老太太今儿来确认这人就是萧济源之前,你已经确定了他就是萧济源,对吗?可据我所知,你和萧济源并无什么相处时间,几乎没有怎么见过面,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个你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就是萧济源呢?” 萧蕴浅一下红了脸,拧着手里的帕子,“我我一直爱慕萧大哥,所以所以哪怕见得少,萧大哥的样子我也记得清清楚楚的。” 苏落恍然,“原来如此,因为太过爱慕萧大哥了,所以在萧大哥死的那段时间,打算嫁给萧大哥的儿子?你真棒,这么说来,当时你打算嫁给南淮王,是准备让南淮王当你萧大哥的替身了?” 立在苏落身后的春杏立刻脑子里就想到了她几天前读的一个话本子:替身王妃带球跑~ 啊这 “你!”萧蕴浅顿时面红耳赤,“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王爷,我我心里只爱慕萧大哥一人。” “了解。”苏落点头,“那现在呢?现在是怎么一个安排?您是打算回长公主府享受荣华富贵给大家添麻烦呢?还是准备就在这里住下,不给家人添一点麻烦,然后只远远的看一眼家人就心满意足呢?” 第259章 发卖 旁边老太太啪的一拍桌子。 “你这叫什么话,见到自己的公爹,不行礼,不问安,公爹站着你坐着,现在还要阻拦他回家?你安得是什么心! 难怪镇宁侯府不要你,要把你撵出来! 黑心肝的东西!” 苏落嗤笑,“不要我的镇宁侯府,现在全府上下就死的就剩下顾瑶一个活的了,前几天还给我送了一盒马蹄糕讨好我呢。 我家王爷说了,凡是和我作对的,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老太太顿时脸色铁青。 苏落继续道:“也不是我阻碍他回家,我这不是征询大家的意见吗?我说的难道不够清楚?两个选择,要么想回去享受荣华富贵,但是会给家里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要么不给家里添乱,自己在这里也衣食无忧,但不和家里人相认。 二选一,不好选吗? 听闻驸马当年和长公主殿下感情深厚,想必是不舍得看到长公主殿下左右为难。 你们商量好一个决定,在此之前,我先不把这边的事告诉殿下,免得她迫不及待想要接驸马回去,违逆了驸马的心思。 驸马情深义重,爱妻疼子,怎么舍得妻儿陷入困境呢。 您说是。” 苏落笑着看那男人,说完,款款起身。 “我呢,一个外来的媳妇,对公爹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就不打扰祖母和亲儿子母子团聚了,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说话。” 眼见苏落竟然要走,萧蕴浅立刻起身,“等等。” 苏落抬眼看她。 萧蕴浅飞快的看了老太太一眼,然后朝苏落道:“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长公主殿下受了重伤,萧大哥担心长公主殿下的不行,想要去看上一眼。” 苏落转头看那男人,“担心殿下?” 那男人点头,“瑾儿是金枝玉叶,却被伤的那般重,她身上的伤心里的伤,堆积一起,不知有多难受。” 男人满面痛苦的担忧。 苏落哼笑,“这个萧蕴浅一口一个对你情真意切,你不聋也不瞎,明知这个姑娘爱慕你爱慕到都要找替身的地步了,却还总是和她私下里见面。 我可看不出来你对我婆母有多情深义重哦。 说句不好听的,您在五年前战死沙场,现在却突然又回来,我甚至怀疑,五年前,根本就是您自己个安排的。 因为您喜欢萧蕴浅,想要和萧蕴浅双宿双飞,但是五年前萧蕴浅还是个孩子,您没法下手,但是又放心不下,唯恐自己露出端倪被长公主发现什么。 所以您就为爱作假,假装战死沙场。 现在,萧蕴浅长大了,你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但是你心爱的女人贪慕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这是你不能给的。 所以你就突然出现,想要再次回到长公主府,然后残害长公主殿下,夺取她的财产,和你的萧蕴浅从此过上恩爱的神仙生活。” 春杏都惊呆了! 那些写话本子的,都没有你会编! 来! 笔给你! 原地给我写两千字出来! 苏落一通说,直接把对面男人说蒙了,慌乱的看了萧蕴浅一眼。 萧蕴浅立刻道:“我和萧大哥,清清白白。” 苏落直视她,“但是你心思龌龊,你自己都说了,你爱慕他。” “萧大哥如此优秀,难道我不能爱慕?”萧蕴浅委屈道。 苏落道:“他若是无妻无子,你随便爱慕,但是他有妻有子,你这爱慕就是道德败坏心肠歹毒,而且你该不会不知道,长公主的驸马,是不能纳妾的。 那你天天把爱慕你萧大哥这话挂在嘴边,什么意思呢? 你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只是来加入? 就算你萧大哥心里无你,那不好意思,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心疼我婆母,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苏落绷着脸看着他们三个。 “驸马爷想要回长公主府也好,想要去看看长公主殿下也罢,我都能安排,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将萧蕴浅发卖了。” “胡闹!”老太太顿时颤着脸皮连拍了桌子三次,“胡闹,简直胡闹!你凭什么发卖蕴浅,你算什么东西!” 苏落笑道:“我不算什么东西,但是就凭你们想让他见长公主殿下,但是你们准备通过我去见,既然我有利用的价值,那我就想换一点回报。 要么,你们自己另想办法,我不阻拦。 要么,发卖了萧蕴浅,我来安排。 二选一,不是很难。” 把话撂完,苏落抬脚离开。 “你给我站住!站住你这个毒妇!你给我站住!”老太太起身就追苏落。 被玉珠一把拦住。 “放肆!当年我还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府里下人一个个尊卑有别规矩懂事。现在怎么如此不堪,一个下人,连主子都要拦?成何体统!” 那男人扬手就要给玉珠一巴掌。 苏落回头看他,“这一巴掌下去,你这辈子不可能通过我这里进府,进了府,我也会给王爷吹耳旁风,说你是假的,我说屎是香的王爷都信,你猜王爷会如何?” 那扬起的巴掌,就那么愤怒又尴尬的悬在半空。 玉珠一把甩开老太太,转身跟着苏落出去。 “啊,太解气了,王妃,太解气了,看着萧蕴浅那小贱人脸都绿了,奴婢差点没忍住原地笑出来,以前在镇宁侯府的时候,您怎么没有这么强悍啊,今儿太厉害了,简直气场两米八!” 苏落笑道:“以前在镇宁侯府,我和谁气场两米八去,也没人给我撑腰啊。” “对对对,现在王妃有长公主殿下和王爷爱护,自然不同。”春杏美滋滋的哼着小曲,简直开心的不得了,“王妃,你说他们会卖了萧蕴浅吗?” “当然会。”玉珠道:“他们的目的是让那人进府,萧蕴浅算个屁。” “可老太太肯定舍不得啊,她看萧蕴浅跟眼珠子似的。” “你觉得就凭萧蕴浅和老太太俩人,能找到一个和驸马爷这么相似的男人?”玉珠嗤笑。 玉珠先前是伺候长公主的,驸马爷她再熟悉不过。 可今儿进去,那男人连看她一眼都没看, 若真是驸马爷,怎么会不问她一句长公主如何。 第260章 跟我 苏落离开。 剩下屋里三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那贱人,贱人!贱人!就是她搅合的誉儿和我离了心,我是誉儿的祖母,以前誉儿多孝顺,逢年过节总会让人给我送去好多东西。 可现在我都住进府里了,他反倒是不孝顺我了,还不都是这个贱人搅合的。 竟然还想发卖了蕴浅,蕴浅碍着她什么事了,她就这样容不下人,这分明就是要作践我!” 老太太气的脸色黢黑。 那男人看了萧蕴浅一眼,朝老太太道:“这事儿,您生气也解决不了,咱们原计划是让她直接把我带进府,现在她拒绝了,这计划就行不通,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你们和她一起出来的,现在她先回去了,你们要是回去的晚了,难免让人猜疑,不如先回去,等我想到别的法子咱们再定夺。”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 那男人送老太太和萧蕴浅出去,老太太才上马车,那男人忽然道:“哦,对了,我这里有样东西是给母亲准备的,忘了拿了,蕴浅你和我来取一下。” 萧蕴浅跟着男人又折返院子。 才一进门,男人将萧蕴浅腰肢一抱,一个转身把人摁到墙上。 萧蕴浅顿时双眼圆睁就要推喊。 “别叫,我有话和你说。” 男人看了一眼院门的方向,一手捂着萧蕴浅的嘴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让她和自己贴着。 衣料薄,身体上什么反应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萧蕴浅顿时面红耳赤向下看了一眼。 男人道:“苏落如果一口咬定要发卖你才肯让我进府,你觉得老太太会退让吗?” 萧蕴浅抬眼看眼前人。 男人道:“她的目标,是享受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没有了你,只要有我这个儿子在,她一样能享受。” 萧蕴浅想要说话,嘴唇一动,软软的触感传到男人的掌心。 萧蕴浅明显感觉到紧紧贴着她的身体的异样,心口发紧。 男人松开捂着萧蕴浅嘴的手,但离开的时候,手指在她嘴唇上揉捏一下。 萧蕴浅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碰触过,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哼。 就这一声,她明显感觉到男人看她的目光不一样起来。 萧蕴浅心跳的砰砰的,她道:“那我要怎么办?” 男人眼底喷着火一样,低头靠近她,“你若是有了我的骨肉,谁还敢发卖你。” 萧蕴浅一个激灵。 男人低头咬住她红润柔软的嘴唇,含糊不清的道:“反正,我必定是能进府的,你只要跟着我,就不会被发卖。” 这话说完,撬开萧蕴浅的唇齿,一下攻略进去。 他像是饿了许久的狼,一下叼住了一只肥羊,凶悍的侵夺。 萧蕴浅身上软的站不住,一直往下滑,男人开始大手托着她的腰,到后来干脆将她抱起来,让她两腿缠上他。 外面,老太太坐在马车里等着,嘀咕这是拿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里面,一墙之隔的墙根下,激烈的亲吻泛起令人面红心跳的水渍声。 “都湿了。” 男人将萧蕴浅放开,她大口喘着气靠在墙上,让亲的眼睛都迷离了。 她已经十六了,马上就要十七了。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 “别怕,反正等我进了府,你也是要做我的人,早一步晚一步的事,对不对?” 男人蛊惑的声音就在萧蕴浅的耳边。 萧蕴浅全身都被他亲的滚烫。 “现在你先和老太太回去,看看老太太的意思,她若是坚定的留着你,你就陪在她跟前,她若是动了发卖你的念头,晚上来我这里好不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那长公主都一把年纪了,你还嫩的像水一样。” 水这个字让萧蕴浅本就砰砰跳的心越发跳的快要蹦出嗓子眼。 “你自己也喜欢,是不是?我感觉到了,晚上,我等你,现在去,别让她等太久发现什么端倪。” 男人退开一步,让萧蕴浅离开。 萧蕴浅第一次让人这样对待,两腿软的走路都打晃,看了男人一眼,扶着墙离开。 才走两步,被男人从身后又紧紧抱住,男人一下叼了她的耳垂,碾磨着咬。 她浑身像是过电了一样打着激灵。 “别让我等太久。” “真舍不得你走。” “现在就想把你抱进屋里,怎么办,我太想你了,从见你的第一面就想。” “让那老太婆自己走,我们进屋好不好。” “浅浅,浅浅” 萧蕴浅直到上了马车,耳边都仿佛还有那男人的气息,那样的灼热,那样的强烈。 他说她的嘴巴是甜的,说她身上是香的,说她 萧蕴浅心跳的快的止不住,脸颊通红。 老太太皱眉看她,“这是怎么了?热呢?怎么脸红成这样?” 萧蕴浅咬了一下舌尖儿,逼自己不要再去想刚刚那种亲密陌生但是又刺激的画面。 红着眼眶朝老太太道:“我气的,我快要气死了,苏落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那样,我哪点惹到她了,竟然心肠歹毒的要将我发卖了!” 老太太也一肚子的火气,“这件事,咱们好好想想。” 萧蕴浅想着男人在她耳边用那灼热的气息说出的那些话,朝老太太道:“您要赶紧做决断,就怕拖下去,夜长梦多,万一被王爷或者长公主知道了,他们要是查什么,怕是就晚了。” 萧蕴浅试探老太太。 老太太攥着手里的帕子,叹了口气,“一会儿回去了,我再去求一求苏落,和她说说好话,看她能不能松口。” “难,苏落对咱们,从头到尾都是敌视。” “那”老太太看向萧蕴浅,“就只能暂时委屈你,等到济源进府了,掌权了,立刻就把你赎回来,刚刚我已经想好了,就算是发卖,也要找相熟的人打点好关系,你就等于是去那边住几日,不会让你如何的,毕竟你还要嫁给济源。” 老太太的话和那男人的话同时响在萧蕴浅的耳边。 萧蕴浅只记得男人唇舌卷过她的耳垂,留下满身的战栗。 第261章 吃瓜 “王妃,萧蕴浅出门了。”吃过晚饭,玉珠从外面回来朝苏落回禀。 从冬晨巷回来,苏落就吩咐了玉珠,等萧蕴浅回来之后盯住她。 将手里的牛乳碗放下,苏落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朝玉珠笑道:“八九不离十是又去了冬晨巷,看好了,如果她和那男人苟且,给我点把香助兴,然后放把火,把左邻右舍引来,然后报官。” 玉珠一面心道不愧是南淮王妃,一言不合就放火,和王爷如出一辙,一面领命执行。 冬晨巷。 萧蕴浅一到便被男人热烈的抱住。 “想死我了。” 他像是饿狼扑羊,直接将萧蕴浅打横一抱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亲吻,暧昧的水渍声大的让萧蕴浅全身都是麻的,听得耳朵发烫。 “你真的会对我一心一意?”被扔到床榻上,萧蕴浅眼底带着一层水雾,问。 男人欺身而上,直接含住她的嘴唇,“我可以发誓。” 萧蕴浅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男人的手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游走在她的肌肤,带过战栗,让她忍不住的想要瑟缩,却又忍不住的想要贴上去让他摸得的更多。 “想吗?”叼住肥肉的狼,不着急立刻吞咽,他似乎更喜欢看羊挣扎的样子,“骚货。” 粗鲁的字眼刺激着萧蕴浅的心。 她起初只是压抑着从嘴角溢出声音,可男人这两个字说出口,她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一下就放浪开。 “萧大哥,你真的会一心一意的对我?不会负我?” “不会,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若是肚子里再有我的孩子,这才是咱们的亲生骨肉,等进了府,弄死了长公主和南淮王,咱们就是那府里唯一的主人。 这些年,你伺候那老太婆也伺候的烦了。 以后再也不用受辱,我只让人伺候你,现在,我伺候你伺候的好吗?” 萧蕴浅羞的红了脸,男人偏偏动作不止,“回答我,伺候的好吗?” 屋里污秽不堪入目。 一股淡淡的香味从窗角飘进,不过片刻,屋里越发放浪形骸颠鸾倒凤。 “着火啦!” “着火啦!” 外面忽然传来高亢的声音。 屋里的人,沉迷在彼此的欢愉里,难舍难分,根本无心理会外面传来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 砰! 屋门忽然被人撞开。 “外面着火啦,快啊!” 撞进来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妈,一眼看到床上两条白花花的肉,惊得一声尖叫就喊了出来。 紧跟着,她身后足有十几个人也涌了进来。 床上颠倒天地的人,这才精神清明。 萧蕴浅惊恐的扯了旁边的棉被裹住自己,从头蒙到脚。 男人一扯旁边衣袍,将赤裸的身体遮住,愤怒的看着冲进来的人,“滚出去!这是我家!” “天,这人和长公主府的驸马爷长得好像啊!” “这会不会就是驸马爷啊。” “当然不是,驸马不是早就死了?战死沙场。” “但是真的好像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之前明德侯还死了呢,后来传言不是假死?我靠,这个不会也是假死,报官啊!” 男人: 特么的哪来的这么些热心群众。 我和谁长得像,真死假死关你屁事! 影响你一天喝三碗粥了? “滚滚滚,从我家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男人火气直冒,往出赶人。 “你这人咋不知好歹呢,你家院子着火了,我们怕烧死你们才进来的,就算是打扰了你雄风大展,也不至于这样恩将仇报!” “呸!长得人模狗样,一看就不是驸马爷,只是长得像而已,真的驸马爷能在这里鬼混?长公主还活着呢!” “我们上门提醒你们别被火烧死,这救命之恩你得给钱相报,给钱。” “对,给钱!” 男人脑子都炸了。 这从哪冒出来的邻居! “赶紧从我家出去,不然我报官了!” “谁在叫本官!” 不等男人话音落下,刑部尚书从外面进来。 哗啦~ 之前围着男人的邻居立刻让出一条通道,刑部尚书顶着他后移的发际线,从人群里上前,看都没看床上躺着的女人,脸色一沉,怒道:“大胆狂徒,竟然敢勾引祸害南淮王府的女眷,来人,把这色胆包天的混账给本官拿下!” 刑部尚书话音一落,立刻有刑部衙役上前就要捉拿男人。 周围百姓顿时炸了锅。 “南淮王府的女眷?” “谁啊?” “该不会是南淮王妃。” “天啊啊?” 就在衙役缉拿男人的时候,刑部尚书两步上前,直接走到床榻旁,俯身一把扯了萧蕴浅裹在身上的被子,露出她的脸。 旁人还在猜测到底是谁被祸害了。 刑部尚书就道:“让萧姑娘受惊了,蕴浅姑娘还是要及时喝一碗落胎药啊!” 萧蕴浅! 你直接报我名字好了! 至于分成两部分说完吗! 旁边围观吃瓜群众: 萧姑娘? 蕴浅姑娘? 这合起来不就是,萧蕴浅姑娘? 吃落胎药? 这也就是说,已经那个那个那个了? 天啊! “萧蕴浅是谁?没听说南淮王府有这么一个主子啊?” “嗐,就是驸马爷母亲身边跟着的那个丫鬟,叫萧蕴浅。” “好的,知道了!” 萧蕴浅: 真的存在这样的邻居吗? 你们知道这么多吗! 我怀疑你们都是托儿! 可现在这个情形,萧蕴浅还能说什么! “凭什么抓我,放开我,我和蕴浅是你情我愿的,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这犯法吗?我和自己的女人睡觉,难道犯法?”男人被刑部的衙役羁押,怒不可遏的吼。 刑部尚书转头问萧蕴浅,“是两情相悦吗?” 萧蕴浅缩在被子里,抬眼就看到刑部尚书身后,无数双吃瓜的眼睛灼灼的看着她:快说啊,等着听呢! 萧蕴浅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她被算计了! 是苏落那个贱人! 一定是! 心头恨得磨牙吮血,萧蕴浅只能咬牙切齿道:“是,是两情相悦,我和萧大哥是两情相悦。” 这男人身后有大人物撑腰,不用怕。 第262章 板子 萧蕴浅这话一出,男人顿时脸色一变。 他可是长公主的驸马啊,怎么能和其他女子两情相悦,就算是假装失忆,那也不能和其他女子两情相悦啊。 不行! 绝对不行! 男人立刻道:“不是,不是两情相悦,怎么可能两情相悦,是这贱人勾引我,她给我下药!” 萧蕴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愤怒又震惊的看着男人,“你!” 男人面色铁青,“萧姑娘自重,就算你脱光了钻到我的被子里,我对你也绝对不会有半分动心的,女子贵在自爱,不自尊自爱,如何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爱护。” “咦,不对啊,我刚刚明明听你说,你是在和你的女人在你家,你自己说的她是你的女人啊,这怎么又改口了?” 人群里,有热心又好奇的大妈大嗓门的问。 男人攥拳,“那是因为她是长公主府的人,我不想让人知道她做出这等恬不知耻的事,想要将你们轰走而找的托词罢了!” “不是,这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主动钻你的被窝,你能一点不心动?真的吗?我不信!”人群里的大妈立刻道。 萧蕴浅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撕烂这个男人的嘴。 刚刚和她欢好的时候还说,会永远把她放在心尖,说她是宝贝是心肝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半,这转口就变卦! “我主动钻你的被窝?明明是你今天主动邀请我,你说会这辈子都疼我宠我爱我,会这辈子都对我好,我才对你以身相许,你竟然翻脸不认人?” 男人一甩衣袖,“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男人说完,对刑部尚书道:“尚书大人,借一步说话。” 刑部尚书狐疑看他一眼,朝旁边挪了一步。 男人立刻跟上,压着声音道:“尚书大人,我不瞒您说,我其实是萧济源。” 刑部尚书顿时 双手捂嘴,肩膀下压,腰身弯曲,朝后倒退一步,做出一个倒吸气的动作天呐~(小岳岳表情包) “你说你是谁?你是萧济源?” 刑部尚书活像个嘴巴没有把门的大喇叭,人家男人压着声音说话,他转头就给人家嚷了出来。 围观群众: “啥玩意儿?这色鬼是萧济源?” “我靠,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萧济源那可是堂堂萧家军主将,是大英雄,他什么女人没见过,会大白天的,白日宣淫?” “对啊,你要是萧济源,那碎红楼里的常客就是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哈? 还有当面拉踩的? 瞪了一眼刚刚这个说话不长眼的,刑部尚书朝男人道:“你说你是萧济源?是长公主的驸马爷?那好,本官问你,你明明五年前已经战死沙场,尸体都埋了,现如今为何又活着回来了?不光回来了,还在这里大白天的睡女人?” 男人: 他之所以压着声音悄悄的告诉刑部尚书他是萧济源,就是因为他听徐国公说过,箫誉和刑部尚书关系匪浅。 如果刑部尚书知道他就是萧济源,那必定会帮他瞒着身份,然后再私下里悄悄去找箫誉。 如此一来,这边的事情也就摆平了。 这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了? 事情走向完全超出了原本的预料,男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刑部尚书冷笑着看着他。 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道那就对喽! 你以为我这尚书是吃干饭的? “来人!” 刑部尚书一声令下,当即有刑部衙役上前。 “大胆狂徒,竟然胆敢冒充长公主府驸马爷,给我拉出去,就地处罚,先打他四十班子再说。至于这淫妇,一样拉出去,先打打二十板子。” 萧蕴浅顾不得自己连衣服都没穿,人还赤条条的了,蹭的就坐起来。 一坐,被子滑落。 “哇哦~” 围观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道抑扬顿挫的呼喊。 萧蕴浅立刻面红耳赤将被子裹好,朝刑部尚书道:“凭什么打我?” 刑部尚书扬着下巴,将官威摆足,“凭什么?本官问你,这男人说他是萧济源,你事先知道还是不知道?” 萧蕴浅一顿,下意识觉得这话里有坑,但是一时间有没明白坑在哪里。 犹豫一瞬间,“不知道。” 刑部尚书冷笑,“很好,你说不知道,也就是说,他之前没有告诉你他是萧济源,那么我问你,你见过萧济源吗” 萧蕴浅下意识想要否认,但转念想到她从小被老太太收养,怎么可能没见过驸马爷呢,有点头,“见过,但是记得不清了。” “很好!” 刑部尚书问完萧蕴浅,转头就朝衙役道:“愣着做什么,把这男人拉出去,打,第一个问题,先问问他,告没告诉萧蕴浅他是萧济源的事!” 衙役立刻将男人往出带。 很快,外面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伴着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传了进来。 不过眨眼。 萧蕴浅听到一句,“我告诉过她,她知道,她就是想要做驸马夫人,才勾引我!” 刑部尚书笑眯眯看着萧蕴浅,“现在知道本官对为什么打你了吗?因为你明知道这个人说他是萧济源,你没有第一时间上报长公主府,而是过来用自己的身子下作的去勾引他,明显的居心不良,此等歹毒心肠,不打作甚! 拉出去,打!” 可怜萧蕴浅,赤条条的就被衙役从被子里拉了出来。 “哇哦~” “春光乍泄~” “皮肤好白啊~” “看看那对~多满!” “我靠,这也是我能看的?” “老色鬼,给老娘滚回去,你再盯着人家那地方看,看我不” 在萧蕴浅被扯出去一瞬间,刑部尚书瞬间嫌恶转头偏凯目光,然后扯起床上她的外袍丢过去。 萧蕴浅这才勉强护住身体。 但薄薄一层外衣,怎么可能遮的全,更何况很快就被拉到院子里摁到地上,不等她呼救,板子已经朝她屁股上招呼下来。 第263章 岂敢 这边之前着火就引得不少人过来看热闹,现在又是敞开门打板子,更是吸引了许多好事者。 再加上有人传话,说这边有个姑娘被脱光了打板子,一下就吸引的满京都的闲汉过来围观,瞬间这小院被挤满了人,就连左邻右舍的墙头都骑满了人。 刑部尚书心满意足坐在院子里一张椅子上。 “本官问你,你可是真的萧济源?” 男人哭的撕心裂肺,“是,我是真的萧济源,你敢对我动刑,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长公主殿下一定不会饶了你。” 刑部尚书转头就问萧蕴浅,“他是真的萧济源吗?如果是,那你的罪名可就大了,明知故犯勾引驸马爷,论罪,可以问斩。” 噼里啪啦的板子落在娇嫩的皮肉上。 萧蕴浅跟着老太太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被当做大小姐一样的伺候,别说挨打了,骂都没挨过。 怎么可能受得住这样的刑罚。 早就撑不住,哭的凄惨至极。 此时一听这话,吓得胆都要破了。 这刑部尚书敢这样把她摁在地上当众打板子羞辱她,未必不会真的斩她的头。 “他不是,他是假的,他是假的,他是徐国公特意找来的冒充萧济源的假货,是他骗我,让我失了身,都是他!” 萧蕴浅扯着嗓子一声喊。 嗓子都喊得破音了。 这声音顿时被四周围观的人听了去。 “我的天啊!” “徐国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让人冒充驸马爷,他想要做什么?” “好可怕啊,这幸亏是奸夫淫妇在这里偷情又恰好院子里着火,咱们好心来救火,然后发现了他们,不然长公主肯定就要被害了!” “长公主好可怜啊,年纪轻轻驸马爷就战死沙场,紧跟着小儿子命丧水中,现在好不容易南淮王成亲自立门户,她还被皇上关冷宫,现在徐国公又搞出一个假的驸马爷来害她。 长公主怎么这么可怜啊。” “说的就是啊,这个萧蕴浅真不是个东西,要不是现在挨了板子,她就要和这个假的驸马爷里应外合,说不定还要害死长公主,他们两个狗男女霸占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 “靠,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然她为什么明知道这是假的萧济源还要跑过来和人家睡。” “yue~好恶心啊,我就说真的驸马爷怎么可能干得出来这么下三滥的事!假的就是假的,人品垃圾!” 在周围百姓的议论声里,刑部尚书朝男人道:“萧蕴浅说的可是真的?你是被徐国公找来冒充萧济源的?” “我不是,我没有被任何人找,我就是真的。” “你不是,你就是假的” “闭嘴,蠢妇!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男人简直觉得萧蕴浅就是一头蠢猪。 只要一口咬定他就是萧济源,凭着徐国公的本事,一定会让他进入长公主府,只要他成了名正言顺的萧济源,那再把萧蕴浅弄回府里不是轻而易举?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说出那些话! “大人,她就是因为对我勾引不成,怀恨在心,才故意说这些话的,她想要毒害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百般勾引我,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被我拒绝,怀恨在心,大人明察,我真的是萧济源,什么徐国公找来的,都是骗人的,都是她编造的。” “我没有!我编造,难道老太太也会编造吗?大人完全可以把萧济源的母亲请来一问真相!”萧蕴浅哭喊。 刑部尚书等得就是这句话,立刻就道:“去请!” 老太太吃过晚饭,人都睡下了,忽然被外面的吵闹声惊动。 “外面出什么事了?”眼底带着厌恶,老太太翻身起来。 伺候的婆子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慌张,“老太太,是刑部的人来了,说是要请您过去问话。” 老太太顿时眼皮一抖,“什么?” 婆子道:“是刑部的官差,说是什么有一件案子和您有关系,要请您过去配合他们调查。” 这婆子话没且说完,院子里便有刑部的衙役进来。 老太太顿时脸色大变,“这可是长公主府,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内宅女眷的住所,长公主那边可是知道?” 婆子道:“王妃说,长公主殿下身子病弱,不宜受惊,又是晚上了,唯恐殿下病情加重,不许通传,老太太,这可怎么办?” “苏落那贱人这样说的?她就是故意的,果然是镇宁侯府撵出来不要的娼妇,祸害家庭的祸水,我这就去找长公主,简直无法无天,他们还有没有把长公主放在眼里,我可是长公主的婆母!” “把人带走!” 老太太话音才落,外面传来一声吆喝声。 立刻就有衙役朝着正屋这边走来。 老太太一个激灵,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衙役敢冲进她的屋里,“蕴浅呢?快看看蕴浅在哪,别让他们冲撞了蕴浅,蕴浅一个年轻姑娘尚未成亲,这深更半夜若是被外男闯了屋子” 不等老太太说完,衙役进了屋里。 “您就是长公主府驸马爷的亲生母亲?” 老太太挺直了脊背,“既然知道,还要如此放肆!” 那衙役笑道:“对不住了您,我们也是奉命办事,没办法,谁让您跟前有个叫萧蕴浅的姑娘呢,现如今,萧蕴浅犯了案子,她说您能证明她的清白。 我们也是为了着急还给人家姑娘一个清白,这才着急来请您,若是言语行动间有冒犯,还请您多担待。” “你说什么?”老太太满目震愕看向衙役,“你说蕴浅犯了案子?她一个小姑娘能犯什么案子还要惊动你们刑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衙役客气道:“就是怕有误会,所以才特意请您过去说清楚,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就三更半夜的来长公主府,何苦得罪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呢。 您要是能给萧蕴浅证明一下她的清白,就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 “她到底犯了什么事?”老太太惊疑不定。 第264章 承认 这边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徐国公很难不得到消息。 震怒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皮肉都痉挛了。 “他们是蠢货吗!是精虫吗!这种时候,两人就那么饥渴非要,啊?那个吗” 一想到刚刚小厮回禀的那些话,什么正在颠鸾倒凤被人发现,什么衣服没穿就被拖出去打板子,什么上上下下让看个精光,徐国公只觉得火气上头。 更不要说,萧蕴浅当众攀咬出他,说他安排了那男人假冒萧济源。 徐国公只觉得天灵盖都快让怒火喷透了。 “无知蠢妇!”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自然需要去说个明白,可他堂堂国公爷,难道挤进人群里去和那些人解释? 简直有辱身份。 可如果不去解释谁知道这件事会被闹成什么样子,到时候萧蕴浅和萧济源他娘若是将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更不堪设想。 风在吼,马在啸,徐国公他想咆哮! 民宅之中。 刑部尚书威严的坐在椅子上,院子里火把照的整个院子通明。 萧济源的母亲一被请来,立刻就朝萧蕴浅扑了过去。 “谁打的,啊?这是谁打的?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就敢动手!这是长公主府的人,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活腻歪了!” 萧蕴浅让打的气息孱弱的趴在宽板凳上,屁股上,血肉模糊,衣衫本就单薄,现在被打的那一片,薄薄的衣裳更是直接就粘在了皮肉上,混着血水,皮开肉绽的,看上去触目惊心。 老太天满目怒火。 刑部尚书道:“萧蕴浅自己交代,说是徐国公安排此人冒充萧济源,想要混入长公主府,本官问你,你可知道此事?” 老太太一颗心都在萧蕴浅身上,根本没注意刑部尚书说什么。 只想将萧蕴浅从椅子上扶下来把人带走。 刑部尚书扬了一下眉梢,“看来老太太不能专心回答本官的问题,来人,将萧蕴浅拖进屋里去。” 立刻有衙役上前。 老太太原本已经将萧蕴浅扶起来一点,结果忽然过来两个衙役,将她一把扒拉开,被她扶起来一点的萧蕴浅砰的就又砸落回去。 她被打的不成样子的伤处被扯动,登时发出一声惨叫。 叫声尚未落地,就被两个衙役粗鲁的从地上拖拽起来,直接往屋里带。 “你们做什么,这是要做什么,把人放开,放开,你们放开她!” 老太太上前就去抢人,想要和衙役争夺撕抢一下,却被衙役用胳膊一挡,直接给她拦在旁边。 老太太没有抓到萧蕴浅,却险些踉跄摔倒,等她好容易站稳,萧蕴浅已经被带走了,她拔脚就要追过去,却被衙役拦住。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老太太愤怒的道。 刑部尚书道:“本官问你,此人可是你的儿子萧济源?”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在地上趴着让打的屁股开花的,正是“萧济源”。 “对,他就是我儿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啊,他可是驸马爷,更是萧家军的主将,你们竟然连他也敢打!” 男人一听老太太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我说什么来着,我就是萧济源本人,那女人胡乱编出来害我的。” 刑部尚书朝老太太道:“本官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他就是你儿子萧济源?” “是,难道我连自己儿子也不认识吗?” 刑部尚书道:“那他在这里住,你可知道?” “知道。”老太太道。 “那他住在这里,你知道,萧蕴浅知道,南淮王和长公主殿下可是知道?” “我孙媳妇知道,就是南淮王妃,她知道。” “她也说这就是萧济源?” “她都没见过我儿子,怎么确定,我说你这位大人怎么回事,难道我还要证明我儿子是我儿子?太荒唐了,你们凭什么打人?简直目无王法!” 刑部尚书啪的一拍桌子。 “驸马乃是长公主的夫婿,按照律例,驸马连通房妾室都不可以有,你明知道这就是你儿子,却纵容萧蕴浅在这里和他鬼混?两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老太太仿若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震愕的看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道:“你儿子说,萧蕴浅勾引他,因为萧蕴浅想要跟着他一起享受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他屡屡拒绝萧蕴浅,萧蕴浅非但不会知难而退,反而得寸进尺的给他下药,让他俩生米煮成熟饭。 但是萧蕴浅说,这人并非真的萧济源,而是徐国公为了对付南淮王找来的赝品,是这男人哄骗了萧蕴浅,让萧蕴浅与其发生苟合。 现在,你就是唯一的证人。 如果这男人撒谎,那么萧蕴浅就是受害人,冒充驸马爷,这男人将面临斩头重罪,如果萧蕴浅撒谎,那么,她勾引驸马爷就是事实,萧蕴浅将面临牢狱之灾。” 老太太人都傻眼了。 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们甚至还带了苏落过来,苏落说,只要发卖了萧蕴浅,她就将这男人带进府,结果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成这样。 萧蕴浅和这男人发生苟合? 回想刚刚萧蕴浅身上的衣料,好像的确是只穿了一件外袍,里面什么都没有。 啊这 老太太如遭雷劈,立在当地。 “天啊,看她这个反应好奇怪啊。” “她就好像是陷入了两难一样,这还需要为难需要犹豫需要选择吗?一个是自己亲儿子,一个是收养的婢女,孰轻孰重难道还分不清?而且,萧蕴浅如果真的勾引了萧济源的话,可见是用心险恶,这老太婆到底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好恶毒啊,那可是长公主府。” “对啊,他们现在吃喝都在长公主府,却让自己的贴身婢女来勾引自己的儿子?然后呢?萧济源回长公主府,要因为萧蕴浅人已经是萧济源的了,就要把她抬为妾室?好不要脸好阴毒啊。” “不管这男人是不是萧济源,都决不能再进长公主府的门,他已经脏了!” 第265章 上钩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被徐国公派来的人隐匿在人群里,一时间不好出面。 如果老太太和这男人能顺利将眼下应付过去,那么徐国公可以在这个时候完美隐身。 如果不能,他再出面撇清关系。 刑部尚书眼睛微眯,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目光在某处停留须臾,眼底带着冷笑,最终落向老太太。 “本官问你,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这” 老太太的犹豫立刻引起现场围观吃瓜百姓的哄闹。 “什么人啊,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识吗?” “刚刚还斩钉截铁的说就是自己儿子,现在怎么突然就又犹豫了,难道萧蕴浅一个下人还比不上自己的亲儿子?好奇怪啊。” “是奇怪,我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驸马爷。” “对啊,当年驸马爷飒爽威武,那是堂堂正正铁骨铮铮的汉子,哪像现在这个,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瞧着就像个孬种。 咱们驸马爷可是战场上杀敌的大将军,你们瞧这个细皮嫩肉的,有一点大将军的样子? 还有,咱们驸马爷战场杀敌,那是从文弱书生一步一步摸爬滚打成武将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哪个将士身上没有伤,你们看他,除了屁股以外,身上白的跟白斩鸡似的,这像是战场上杀敌的人?” “对啊,你不说我们都没想到,真的,他身上是白,虽然说也有几道伤疤,但是那刀疤怎么看都不像是战场上落下的啊。 而且,最要紧的是,咱们驸马爷那可是杀人无数的大将军,能随随便便就被刑部的衙役给缉拿了还被摁在地上让打板子? 这年头大将军这么好欺负? 而且,被打了板子。竟然还要哭天喊地的叫? 大将军丢得起这个人?” 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声音一潮一潮的涌进男人和老太太的耳朵里。 老太太一面记挂萧蕴浅,一面心里开始畏惧打鼓,不安的看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觑着她的脸色,猛地一拍桌子,愤然起身,“说!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老太太吓得一个激灵朝后退了半步,“他,他,他” “吞吞吐吐做什么,他是不是你儿子,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刚刚不说说的清清楚楚,说他是你儿子,你自己的儿子你肯定认识?这话是你说的。” “我当然是她儿子,你问出这话,居心何在?我堂堂一个大将军,为了不引起坊间骚动,都没有反抗,任由你的人缉拿更任由你的人打了板子,你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我母亲? 你到底是何居心,为什么非要证明我不是我自己? 是谁指使你的?” “驸马爷息怒,下官也是为了调查清楚免得冤屈了谁!”刑部尚书脸色一变,顿时脸上带了笑容,说着,看向老太太,“既然确定了这就是你儿子,那么,萧蕴浅居心歹毒,明知道是驸马爷还要用卑劣的手段勾引,还试图谋害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其心可诛,论罪当斩,来人,将萧蕴浅带回刑部大牢,明日问斩!” 刑部尚书其实算是满口胡邹。 毕竟就算是问斩,也绝对不会明日就问斩。 但是懂法的能有几个。 屋里,萧蕴浅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 “他不是萧济源,不是驸马爷,他就是徐国公找来的一个骗子,冒充驸马爷,想要进了长公主府替徐国公做事。” 萧蕴浅嘶吼着说完,看向老太天。 “我伺候您那么多年,您现在为了一个陌生人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你真的觉得,我死了,这个人就能进了长公主府?就能给你你想要的那些荣华富贵? 你在做梦!” “蕴浅!”被萧蕴浅凄厉质问,老太太顿时脸上挂不住,呵斥一句。 萧蕴浅得知自己要被问斩,早就豁出去了。 她尖锐的笑,“别叫我,窝这些年真是错付了,我为什么要累死累活任劳任怨的伺候你?就为了让你为了荣华富贵出卖我? 就你对长公主做的那些事,长公主绝对不可能原谅你,这个冒牌货更不可能进府! 你死了这条心。 不想让我活?那大家谁都别活!” 说完,萧蕴浅转头朝刑部尚书道:“我这里有徐国公写给这个冒牌货的信!亲笔信!到底谁在撒谎,大人看了信就知道。 我是为了荣华富贵被他骗的迷了眼,但他根本不是真的驸马爷,我就罪不至死,反倒是他,冒充驸马爷,论罪当诛!” 人群里,徐国公派来的亲随顿时大吃一惊。 怎么还有亲笔信? 萧蕴浅为什么会有国公爷的亲笔信! 可他不敢赌萧蕴浅到底是不是真的有。 “尚书大人!” 徐国公的亲随从人群里走出。 等了一晚上的刑部尚书,总算是等来了要等的人,看了萧蕴浅一眼。 萧蕴浅咬着嘴唇,和刑部尚书对视一瞬,低了头。 刚刚她被拖进屋里,拖她的衙役告诉她,想要活命,就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她不愿意,她笃定了老太太会救她,会说那男人是假的。 但是老太天选择那个男人。 那衙役告诉她,只要冲出去把那些话说了,再拿出一个所谓的亲笔信,她一条命就能保住。 刑部尚书看向来人,“赵先生。” 徐国公的亲随,也是他的幕僚之一,赵先生含笑上前,“在下正巧路过此地,没想到竟然听到如此荒谬的一番言论,竟然有人说徐国公安排了人假冒长公主府世子! 简直满口胡邹! 在下不才,早些年曾与驸马爷同桌饮酒,虽然驸马爷已经去世五年,但是驸马爷的音容笑貌在下还是深刻记在心里。 我刚刚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这人,他的确是与驸马爷有七分相似。 但也仅仅是相似,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更何况,驸马爷乃将军,那风骨铁骨铮铮,岂是此人能够相提并论的,在下可以笃定,他根本就不是驸马爷! 更不存在什么徐国公派人假冒的问题。 若真是假冒,在下也不会在这里揭穿他了。” 老太太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腿一软,扑通,瘫坐在地。 她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就是萧济源! 第266章 一网 刑部尚书为难的看向那男人和老太太。 “赵先生慎言啊,人家亲娘在此,你这话未免有些不太慎重?” 赵先生立刻道:“这位老夫人为何要说这个人就是萧济源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指天发誓用性命保证,这人绝不是萧济源,他更不可能是徐国公找来冒充的。” 说着,赵先生嗤笑一下。 “这人除了五官和萧大将军有几分相似外,其余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国公爷若是当真要找人冒充,起码也要调教一下气质。 再者,国公爷若是当真要找人冒充萧大将军,又怎么会让萧大将军和别的女人苟且,这京都,谁不知道萧大将军生前与长公主殿下伉俪情深。 萧大将军战死沙场已经五年,现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人说自己是萧济源,却住在这里,私底下和萧蕴浅见面却不去见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依我看,此人其心可诛,必定是背后有人指使他如此,想要一箭双雕,既害了徐国公,又想害长公主啊。 尚书大人定要严查!” 赵先生一番话将徐国公从理论上摘除干净。 那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先生,继而愤怒咆哮,“就是徐国公把我找来的,就是徐国公让我冒充萧济源的!” “说话要讲证据。”赵先生冷淡着神情看着他,“你说是徐国公安排的,你又证据吗?” 男人立刻指了萧蕴浅,“她手里有亲笔信。” 萧蕴浅道:“徐国公是不是给你写过亲笔信你自己都不知道吗?我不过是为了逼你说出真相,故意这样说而已,哪有什么亲笔信。” 萧蕴浅当众将自己拿出来的那张纸展开。 是一张空白的纸。 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你!”男人怒目直视萧蕴浅。 赵先生皱眉。 啊~ 大意了~ 早知道,他不该出来的~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朝萧蕴浅道:“萧姑娘好手段,幸好我们徐国公行得正坐得端,不然,就要被这卑劣小人构害了。” 男人捏拳捶地,“就是徐国公安排的我,不然,我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冒充萧济源。” 刑部尚书给他盖棺定论。 “那是因为有人与你勾结,而勾结你的人”刑部尚书转头看向瘫坐在地的老太太,“正是萧济源的亲生母亲,因为她想要侵吞长公主府的家财,就找了你这个冒牌货来冒充萧济源,正是其心可诛!” “我不是,我没有,他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已经战死沙场了,他不是我儿子,我我刚刚也是一时糊涂认错了。 我可是南淮王的亲祖母,你们不能问罪我。” 人群里,立刻有人说:“我今儿还见到这个老婆子把南淮王妃带到这里呢,不过后来进屋不知道说了什么,南淮王妃一脸恼怒率先离开,南淮王妃离开足有一刻钟,这老婆子才走的。” 就在这人语落,春杏从人群里走出来。 春杏满目震惊。 “原来这人根本就不是驸马爷?那你今儿把我家王妃引到这里来,逼着我家王妃将此人带进长公主府是什么居心。 还好我家王妃当时觉得肚子不舒服,唯恐动了胎气率先离开了。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春杏朝刑部尚书行礼。 “大人好,我是南淮王妃的婢女春杏,在府中听闻老太太被刑部带走,王妃担心不安,让奴婢过来瞧瞧到底什么情况。 只是奴婢没想到,奴婢过来竟然听到这样的事。 昨儿夜里,萧蕴浅就去找王妃,告诉王妃驸马爷还活着,但是目前因为长公主殿下受伤,不方便直接相见,想要让王妃去安排驸马爷进府。 今儿一早,老太太和萧蕴浅一起将我们王妃带到此处来,来了就要我们王妃将此人安排入府。 结果,老太太和萧蕴浅都知道此人是假的,这到底是和居心,还望大人严查。” “我就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一个婢女,主人要做什么,岂是我一个婢女能左右的,她说这人是萧济源,我只能认下这人是萧济源。 我是心术不正,我是贪恋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我只是犯了其他女子都会犯的错,我有什么错呢?” 萧蕴浅披头散发站在那里,抬手直指老太太。 “真正的罪大恶极是她!她因为屡屡加害长公主和南淮王妃而被长公主厌恶,唯恐失去了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才明知这人是冒牌货却要认他当儿子。 还有他,他和我说,只要我能在进府之前有了身孕,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接我进府,然后寻找机会毒杀长公主和南淮王,以后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就都是我们的。 我错了什么?我就错在天真!” 被萧蕴浅这样嘶声力竭的揭穿,老太太脸上挂不住,心里更撑不住,只觉得天旋地转。 男人眼见萧蕴浅指正他,而徐国公府的人竟然要摘清楚干系,立刻道:“我也没有错,是徐国公找的我,他是堂堂国公爷,我惹得起吗?我是被逼的,我原本有妻儿有家庭,是徐国公杀了我妻儿逼得我来冒充萧济源的。 我难道敢不从? 你们要抓就去抓徐国公啊,抓我一个老百姓做什么,我也是受害者。 还有,我本来是抵触的,是这个老太太,是萧济源的亲娘和我说,只要她承认我是萧济源,我就一定是,没人能说我不是。 我是受害者。 坏人是徐国公和萧济源亲娘!” 赵先生立刻朝他踹了一脚,“满口胡说八道,国公爷根本不认识你是谁,少在这里污蔑国公爷!” 刑部尚书一脸凝重看着赵先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已经不是我们刑部能够受理的了,你回去和国公爷说一声,我们刑部需要按规矩办事!” 说完,刑部尚书抬手一挥,“来人,将这男子,萧蕴浅和这老太太,全给我带走,关押刑部重犯大牢,不得探视,严加看管,本官这就进宫面圣!” 第267章 打尽 “我,我是长公主的婆母,你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衙役上前抓人,老太太顿时挣扎嘶吼。 刑部尚书冷嗤,“现在想起来您是长公主殿下的婆母了?你勾结坏人欲图谋害长公主的时候呢?歹毒心肠,本官不与你多说,咱们刑部大牢审讯室见,堵了她的嘴,带走!” 说完,刑部尚书朝着赵先生道:“赵先生请自便,本官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刑部办事,雷厉风行。 从现场离开之后,刑部尚书第一时间去了长公主府。 箫誉不在,苏落在会客厅亲自给刑部尚书捧茶一盏,“今日的事,多谢尚书大人了,等王爷回来,必定让王爷好好谢过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说了一晚上的话,的确也是口渴,没多虚客气,端起茶就一口喝了。 “我和王爷的交情,用不着谢,本就是分内之事,只是徐国公那边,不知王妃可有安排或者什么嘱咐?我一会儿要进宫面圣。” 苏落看了一眼窗边案几上的漏斗,“这个时辰去?” “连夜去才显得事态紧急。”刑部尚书笑道。 既然刑部尚书如是说,箫誉也曾经和她提过,刑部尚书是自己人无需多客气,苏落就直说:“中秋节前有一次赏花宴,就是长公主殿下被假太后责打那次,皇后和樱贵妃是想要联手对我和顾瑶下手的。 樱贵妃和皇后联手,那也就意味着徐国公和成国公在联手。 那这次假驸马的事件必定是不可能把徐国公一次性扳倒,皇上想要制衡朝局,若是让皇上知道,这假驸马是两位国公爷联手针对长公主府,你说他会如何反应? 尤其现在,好像皇室一族都不是太昌盛,七大家虽然因为镇宁侯府的垮台而受到一些冲击,但是根基还是有的。” 刑部尚书在来之前,是有自己的判断的,来问一下苏落,其实单纯是对箫誉的尊重。 但他万万没想到,苏落能说的这么透彻。 难怪南淮王对她爱不释手。 除了容貌绝佳外,内在也足够南淮王倾倒了。 刑部尚书道:“那我就在陛下面前提一句成国公,但是不说透。” 苏落道:“不瞒尚书大人,我在安排假驸马宅子那边着火之前,曾经和顾瑶联系过,拜托顾瑶帮忙,联系了宫里的珍妃娘娘。 都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恰当的利益。 珍妃会和陛下说,在皇后那边听了一嘴什么驸马爷的事如何如何。” 刑部尚书震惊的看着苏落。 这件事,在箫誉不在的情况下,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考虑周全了。 连珍妃那边给皇后穿的小鞋都考虑了。 从长公主府出来,刑部尚书长长一叹,然后捏拳,双目坚定:他,刑部尚书,也要娶这样一个媳妇! 旁边随从:要不您先看看自己个的发际线? 主仆俩一个对视,莫名其妙,刑部尚书就看懂了随从嫌弃的眼神。 顿时 抄手给他脑袋一个巴掌。 “老子发际线再靠后,好歹还是尚书呢,你呢?都三十了,还是一个随从!” 随从: 趁着天黑无人,以下犯上,谋杀上司,没人能发现。 俩人互相伤害了一路,刑部尚书进宫。 御书房。 皇上脸色难看的坐在那里,明显没睡醒,眼屎还在眼窝子那里挂着。 “陛下恕罪,若非事情万分紧急,臣也万万不敢深夜进宫。” 皇上黑着脸,一副你要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朕就要斩了你的架势。 “今日夜里,在城西冬晨巷一处民宅,忽然民宅院内着火,附近百姓慌忙进去帮忙灭火,意外发现屋中一男一女正在颠鸾倒凤。” 皇上: 朕大半夜的被你叫醒,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个? 瞧着皇上马上就要爆发的脸色,刑部尚书耐着性子道:“那女子,是长公主府,驸马爷萧济源母亲跟前伺候的婢女,名叫萧蕴浅。” 皇上: 关朕屁事! “那男子,自称自己是萧济源!” 皇上: 皇上:? 皇上:! “什么?”脸上表情从不耐烦到疑惑再到震惊,皇上啪的一拍桌案,身子向前一倾。 刑部尚书道:“因为火大,有人报官,臣正好要带人出去办案,就顺路过去,结果臣去了,那男子自称自己是驸马爷萧济源。 但萧蕴浅说他是假冒的,是徐国公特意找人假冒的。” 徐国公? 皇上满目惊疑。 刑部尚书继续稳着节奏慢慢回禀,“臣为了查明真相,立刻去长公主府请了驸马爷萧济源的母亲,他母亲到场之后,一口咬定他就是萧济源。 但是萧蕴浅一口咬定他是假的。 凑巧现场有徐国公府的幕僚在场,他说他记得萧济源长什么样,那人只是七分相似。不是真的萧济源。 那男人被徐国公的幕僚如是说,立刻招认,说是徐国公找来他,安排他进长公主府。 现在案件牵扯到徐国公,臣不敢擅自定夺,另外,臣在从冬晨巷出来的时候,听到有坊间百姓议论,说看到成国公也曾去过那宅子。” 成国公? 皇上瞬间想起,今儿晚上入睡前,珍妃和他提了一句,说是今儿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问她现在顾瑶和长公主府走的还算近,那若是驸马爷还活着,她还敢和长公主府走这么近吗? 珍妃不明白皇后这话什么意思。 晚上睡觉的时候和皇上嘀咕。 珍妃不明白。 皇上明白。 当年萧济源战场出事那是有镇宁侯的手笔在其中的,萧济源后来发现了端倪,若是萧济源真能活着回来,岂能不恨毒了镇宁侯府的人。 可萧济源回不来。 那皇后为何要说这样无用的话。 之前皇上猜测不定,可现在,瞬间明白过来。 他们为了得到镇宁侯府那些产业,这是弄了个假的萧济源。 竟然如此卑劣。 着实可恶! “可有切实证据证明那人就是徐国公安排的?” 第268章 灭口 刑部尚书看着皇上。 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切实证据您就敢抓人似的! “徐国公根基深厚,又和其他世家盘根错节,今夜之事又是突发事件,臣尚未找到切实的证据,如今唯有萧蕴浅那三人的口供指认,但无其他佐证证据。” 刑部尚书一句根基深厚盘根错节让皇上眼皮跳了一下。 心头生出一股发闷的怒火,却无处发泄。 他是皇帝! 九五之尊! 堂堂天子! 竟然拿这些世家毫无办法,愤怒之下,皇上不免想到镇宁侯府若非陈珩抓了苏落激怒了箫誉,镇宁侯府也不会跨的如此迅速。 人死灯灭。 陈珩死了,镇宁侯死了,镇宁侯夫人死了这个家当家做主的都死了,余下的什么都是枉然。 可他没有箫誉那样的本事,敢直接杀人。 意识到这一点,皇上又觉得委屈和生气。 但更意识到一点,他可能真的需要对箫誉好一点了,现在,只有箫誉能帮他抗衡世家,不然,他就要被世家欺负到头上了。 今儿能弄出一个假的萧济源,明儿说不定就能弄出一个假的皇帝。 皇上让自己的脑补吓得一身冷汗,搁置在桌案上的手蜷缩着,忽然猛地一收,转头朝内侍总管道:“去传南淮王进宫!” 不等内侍总管应答,刑部尚书道:“启禀陛下,臣进宫之前,去过一次长公主府,因为案件涉及到南淮王的祖母,臣想着要去亲自回禀一声。 长公主殿下病重难以见人,南淮王不在府中,是王妃见了臣,王妃不通朝事,臣也不敢多言,便又出来了。” 他去长公主府的事,就皇上多疑的性子,必定会让人查。 不如他自己说出来呢。 皇上皱眉,“他不在?” 内侍总管忙道:“陛下忘了?昨儿您派了南淮王前往宁州查看宁州防寒事宜。” 宁州地处东北,每年冬天都有雪灾的危险。 皇上想起来了,他是派了箫誉去宁州,说是查什么防寒事宜,但其实就是想要把箫誉从京都支走。 这么一想,皇上又觉得,对比世家的刁钻蛮横,箫誉其实还是听话。 虽然也有违拗他的时候,但一般只要不涉及长公主和苏落,箫誉都是听话的。 哎! 心里重重一叹,皇上道:“派人传信,让他立刻回来!” “是!”内侍总管应诺。 皇上朝刑部尚书道:“徐国公毕竟是先帝御封的国公,若是只凭那三人的口供,确实难以服众抓人,这样,你先审讯那三人,争取拿到切实的证据,只要有切实的证据,就去抓人,这案子不必走大理寺,你们刑部全权去办。” 刑部尚书立刻抱拳,“臣必定不负陛下期望。” 出了御书房。 刑部尚书大松一口气。 皇上知道他和箫誉走的近,这案子全权交给他,其实就等于给了箫誉一个调查徐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的权利。 这是箫誉一直想要但始终找不到契机得到的。 今儿,竟然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了。 刑部尚书一走,皇上朝传话回来的内侍总管道:“天亮了去给皇后送一碗甜汤。” 内侍总管顿时眼皮一跳,“陛下,您就算是再怎么动怒,也不能” 皇上白他一眼,“想什么呢,朕怎么会毒杀她,她对杏仁过敏,吃一点就会全身长疹子。” 内侍总管顿时松了口气。 老奴以为您被气的连最后一点智商也没有了呢! “好,老奴这就去办。” “宣升珍妃为珍皇贵妃,从明日起,替皇后管理六宫,直到皇后身体康复。” 内侍总管顿了一下,提醒皇上,“陛下,珍妃娘娘膝下还有一个四殿下,珍妃娘娘如此高的位份,难免给了四殿下不该有的心思。” 皇上嗤笑,“现在,就需要他有不该有的心思!” 世家这么嚣张,他的几个儿子却一个个的都在明哲保身作壁上观? 可用性还不如一个箫誉! 养儿子还养成祖宗了! 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内侍总管低头出去。 秋日的夜里,西北风已经有了肆虐的征兆,外面月色照着虬枝,在窗上倒影出狰狞的影子。 长公主看着窗上摇摆的黑影,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地面。 咯吱一声门响,让她放空的思绪回笼,转眼朝屋门方向看去。 “殿下,冬晨巷那边已经定案了,老太太萧蕴浅和”回话的婢女声音顿了一下。 长公主没什么表情的漠然问道:“那个假的驸马也被抓了?” 婢女立刻道:“是,一并被抓入刑部重犯牢房,说是要连夜审讯,就在刚才,刑部尚书来见了王妃,这件事,怕是王妃之前就知道,冬晨巷那边的火起的有些突然。” 长公主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冬晨巷。 那边突然着火,盯着的人便传了消息回来问要如何处置:那“驸马”和萧蕴浅在屋里颠鸾倒凤。 收到消息的一瞬,哪怕心里已经怀疑那驸马是个假的,长公主心里也结结实实的难受了一下。 “被抓了,都被抓了,刑部尚书进宫了。” 长公主攥了一下拳,“去问一下刑部尚书,凭着这几个人,能不能将徐国公扳倒,若是不能他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徐国公那边,必定会安排人去灭口,索性给他一个机会,不过灭口之后,如果能将灭口之人抓住最好。” 长公主向来不是良善之辈。 之前哪怕老太太再心思歹毒,但是看在他是萧济源亲娘的份上,长公主也容忍了她,做不到敬重,但是也保证她衣食无忧。 可她这心思生的太大了。 就没有活着浪费粮食的必要了。 吩咐完,长公主闭了眼。 那婢女转身出去。 天亮时分,刑部大牢忽然闪入两道黑影,不消片刻,里面传出喊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杀人灭口了!” “不好啦!萧蕴浅死啦!” “不好啦!驸马爷的亲娘死啦!” “不好啦!假驸马死啦!” “好啦,灭口的人抓到了!” 灭口的人: 你们是有病吗? 为什么都要喊出来! 第269章 怪我 等箫誉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和萧蕴浅的尸体已经在徐国公府门口摆了三天了。 “怎么这么厉害!” 箫誉一进屋,直接将迎出来的苏落打横抱起,低头在人嘴角亲了一下。 “趁我不在,自己偷偷立了这么大一功,累坏我闺女没?” 苏落捏拳在箫誉肩头砸了一下,“胡说什么呢!一走好多天,招呼都不打一声,你闺女早不想看你了。” 箫誉忍笑把人抱到床上,捏了她嘴唇一下,“我胡说你还跟着我一起胡说?我闺女不可能不想看我,来给她看看她爹给她带回什么宝贝。” 箫誉说着话,手从背后摸出两串圆润的珊瑚红的手串,大小正好给奶娃子戴。 “以后闺女百天抓周的时候就给她戴上,小孩子嫩白嫩白的,戴着这个肯定喜庆,这是我专门从宁州三娘娘庙里求来的。” 宁州三娘娘庙,闻名遐迩的便是寺院里供奉着三娘娘,三娘娘俗称送子观音,送子菩萨,送子娘娘,专门为小娃子祈福的地方。 皇上当初勒令箫誉去宁州,安排的紧急,箫誉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但是转念一想,正好苏落怀孕,他过去可以求一个母子平安符。 既是要去,索性就随了皇上的意,所以当初走的时候,刻意做出匆忙的样子。 虽然没和家里打招呼,但留了人保护家里。 却没料到,徐国公竟然联手他祖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们家落落真是本事渐长,这件事处理的我都比不及。”箫誉爱苏落的不行,都要不知道如何夸她。 苏落躺在床榻上接了那珊瑚红的手串看,“小孩子怎么能戴这种珠子的,万一绳子断了,让她吞了一颗如何是好。” “平时不戴,就抓周的时候戴,那么多人看着呢,吞不了,等长大了。把这珠子给她或是毁了做耳坠,或是做成一串大点的手链,都可以,这是上好的珊瑚红玛瑙,据说是什么凤凰血的,很罕见。” 箫誉边说话边起身将外袍脱掉,风尘仆仆了一路,衣裳上都是灰,他一点都不想让苏落沾上。 苏落将那红手串放到床榻小柜的抽屉里,“饿吗?” “不饿,回来到了真定那边的时候,吃了一碗面,我听说老太太和萧蕴浅的尸体在徐国公家门前放着,你让放的?怎么就成了尸体?” 箫誉换了一身干爽的里衣,清清爽爽上了床榻,将自己的小王妃往怀里一卷,抱得严丝合缝心满意足。 事情的大概他进府之后已经有暗卫一路回禀了,差不多也了解了清楚。 苏落半趴在箫誉的胸口。 “没,我原本的想法只是让刑部把人抓了,在你回来之前,关在牢里别闹出什么乱子就行,具体的要等你回来再行定夺。 但是当天晚上出了点意外,徐国公派人去灭口,刑部衙役没防住,老太太萧蕴浅和那假驸马就都被杀了,不过徐国公府派去的杀手倒是在现场被捉拿了。” “那杀手自己招认了他是徐国公派去的?” 苏落摇头,“哪能啊,是刑部尚书说他招认不招人都无所谓,直接写了口供让他摁手印,摁完手印就直接把人杀了,然后将那口供连带着他们三个的尸体,全都弄到徐国公府门前,让徐国公给一个说法。” “徐国公呢?”箫誉笑问。 也就刑部尚书,能想到这样缺德但是好用的法子。 “徐国公连着两天没出门,就连上朝都没去,哦,对了,老太太出事的第二天,皇后娘娘因为误食了带有杏仁的甜汤,身上起了好多红疹子,皇上心疼皇后娘娘,就让她卧床休息,封了珍妃为珍皇贵妃,如今协管六宫。 同时让四皇子殿下去查今年的盐政,这算不算是给了他实权?” 先前镇宁侯府还好好的时候,皇上虽然有好几个成年皇子,但是因为皇上自己尚且年富力强,这些成年皇子没有一个能拿得到实权差事的。 现在四皇子算是头一个。 而四皇子背后依靠的镇宁侯府虽然已经坍塌,可顾瑶背后除了顾大将军外,还有一个箫誉。 箫誉嘴角勾着冷笑,手指摩挲着苏落的肩膀,“放心,没事,皇上这是表态呢,想要和咱们以及顾将军联手对抗世家。” 说着,箫誉低头在苏落柔软又香喷喷的头发上亲了一下。 “我一直在等一个光明正大对抗徐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的机会,可始终找不到契机,这次,是落落帮了我大忙。 至于四皇子,不必畏惧,珍皇贵妃心知肚明四皇子不是皇上的亲骨肉,也知道咱们知道她这个把柄,只会和咱们愈发一条心的。 至于徐国公我们落落已经把头阵打的这么漂亮,相公我怎么能拖我家落落的后腿。 明儿天一亮我就上门讨说法去。” 苏落趴在箫誉胸口,琢磨着箫誉刚刚的那些话,胳膊肘撑着床榻翻身坐起来。 箫誉在她腰上扶了一把,“怎么了?” 他以为苏落要下地呢,正要让路,苏落道:“王爷所图,是不是不止扳倒世家?” 箫誉扬了一下眉梢,看着苏落。 “王爷瞄准镇宁侯府下手,是不是也不光因为镇宁侯府和我有仇,也不光因为镇宁侯府和萧将军有仇,最主要的,是因为后来王爷知道珍妃的秘密。 你知道四皇子绝对不可能通过皇上那里登基,所以你斩断了四皇子的依仗镇宁侯府,让他只能和你一条船。 最后你再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苏落话音一顿,看着箫誉,手指捏着自己的衣料边摩挲,“你图皇位。” 箫誉什么心思,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 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苏落揭穿出来,他一时间不知是愣怔自己的心思被揭穿还是愣怔苏落的聪慧,“怪我吗?” 箫誉有些不安的看着苏落。 谋朝篡位,成为王,败全家抄斩,不得好死。 他没和苏落说,却悄无声息的带着她上了一条不归路。 “怪我吗?” 第270章 计划 箫誉眼底的紧张和嗓音的发紧暗哑让苏落心里微微抽疼。 她伸手摩挲了一下箫誉的脸,“不怪,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要报仇,我同你一起报仇,因为我也有血海深仇,你要篡位,我陪你一起篡位,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安分之人,你若失败我陪你共担后果,因为” 苏落和箫誉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什么肉麻的话。 看着眼前这个眉眼俊朗的男人,苏落心尖酸软一片。 “你若失败,我陪你共担后果,因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苏落许下诺言。 箫誉抓了苏落的手,“宝贝儿,你其实可以说的简单些。” “嗯?” “直接说,你爱我。”箫誉捉了苏落的手,将指尖并拢,放到嘴上亲吻,眼睛灼热的看着苏落,等人家小姑娘一个答案。 苏落瞬间耳根发烫,脸颊也烧红。 箫誉骨子里的坏瞬间作祟,眼底带着痞里痞气的笑,“嗯?难道你不爱我?” 苏落怎么可能不爱他。 更过分的事都做过多少次了,嗓子都磨破几回了,可做是一回事,把话说出口又是一回事。 箫誉知道自己小王妃脸皮薄,占了会儿便宜也就算了,他也不是非要真的听到不可。 却是在两人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苏落躺在箫誉怀里,突然道:“王爷。” “嗯?” “我爱你。” 三个字,箫誉不知道和苏落说过多少遍,此时却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耳朵,瞬间整个人都绷住,心跳的快要蹦出来,手指尖都过电了一样的发颤。 嗖的翻身,将苏落压在身下。 屋里已经熄了灯,月色洒进来,苏落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小鹿,明明含羞,却没有躲闪目光,直直的迎上箫誉。 箫誉一下吻住她的眼皮。 “祖宗,我连夜赶回来,好久没合眼了,你真是不让我睡了。” 不等苏落开口,吮吸住她的嘴巴。 一双手不老实,哪里不能摸偏要朝哪里滑。 一个时辰后,整个人恍恍惚惚坐在浴盆里,苏落: 这是好久没合眼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福至心灵,箫誉道:“好久没合眼的人是做不出来这种事,但是好久没合眼的男人做得出来。” 苏落: “合着男人还是人的另外一个品类?” 箫誉坦然,“对啊。” 苏落: 城门楼的墙都没有你脸皮厚。 但是小别胜新婚,虽然闹得过程羞耻,但她也是欢喜的。 她起起落落的时候,箫誉很喜欢把玩她的头发。 把那些东西从她嘴里弄出来的时候,箫誉很喜欢磨她一颗小虎牙。 翌日一早。 苏落因为夜里睡得晚,箫誉起床的时候她便没起,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一翻身,继续睡了。 箫誉觉得苏落睡觉像是小孩。 快醒了,再拍几下,又睡安稳了。 等看人睡得踏实了,他离了正房直奔长公主那边。 长公主的伤虽然还未痊愈,但也好的差不多了,起码可以下地行走溜达了。 箫誉过去的时候,长公主刚刚吃过早饭,正由贴身婢女扶着在院子里遛弯散步。 箫誉一来,婢女退下,他扶了长公主,“母亲瞧着这是好的差不多了?” 长公主看他一眼,“昨儿夜里回来的?” 箫誉另外一只手摸了下鼻尖儿,讪笑,“回来的有些晚,就没过来打扰母亲!” 长公主没好气道:“难道我还和落落争宠不成!就是提醒你,她现在怀孕,前三个月身子不稳,容易滑胎,你可别精虫上脑做出些没屁股的事儿来!” 萧济源是将军,早些年长公主也跟着去军中随过军。 言语间不免偶尔要爆粗。 箫誉早就习惯,“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 “靠谱能把人好好一张脸祸害的更狗啃了似的?”长公主翻旧账。 箫誉无从解释,只能摁头认错,“知道了母亲。” 长公主抿了抿唇,“假驸马的事,落落怕我伤心,从头到尾没让我知道,但早在萧蕴浅和那人接触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刑部大牢那边,他们三个遭刺杀,是我给刑部尚书送的消息让他将计就计。 那毕竟是你父亲的母亲,她做出再恶的事,我也不能处决了她,这次算是借光了。” 箫誉: 他头一次知道,借光这词儿还能这么用! 因为您自己个下不了不能弄死,所以借了别人的手弄死这就不算在自己手里的是吗? 真是我亲娘! 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呢~ “我一会儿进宫请安,之后就去徐国公府讨说法,之前徐国公要我取消酒水降税被我拒绝,这次,得让他求着我酒水降税。” 长公主道:“药价已经回到平稳状态,现如今老百姓已经能正常吃药看病,酒水这个,向来也不是生活必须,再者,什么价位的酒水都有,寻常百姓也能自酿酒水,你为什么非要在酒水这一块费工夫?” 箫誉道:“将来儿子把事情做得更大的时候,我不想让落落停在我身后很远的地方。” 长公主一怔。 箫誉道:“如果我能把酒水掌控了,以后全国的酒水就交给她来主理,酒水虽不比盐政,但也不可或缺,她能永远的和我并肩一起走。” 长公主忽然鼻子有点发酸。 自己这个儿子,从小经历的太多,长大了又是个杀人放火随心所欲的主,长公主一直担心在这种环境下,她儿子长成一个大变态。 现在看来 变态虽然还是变态,但是还挺疼媳妇的。 摁了摁发酸的眼角没有落下眼泪,长公主道:“既是如此,酒厂那边,你要尽量让她自己去做,非必要,不要插手。” “儿子明白。” 母子俩说了一会子话,箫誉将长公主送回屋。 离府直奔皇宫。 皇上既然这次下了决心要和箫誉一条船,自然不会为难,只和箫誉商量了一下假太后的丧事事宜便放他出宫。 “爷,去哪?”平安迎上箫誉,问。 “徐国公府!找那个老狗去!” 第271章 象牙 “国公爷,不好啦,南淮王他带着随从进来啦!”(宝儿们,这个语气参考香妃娘娘变成蝴蝶飞走啦~) “国公爷,不好啦,南淮王他带着随从进来啦!” “国公爷,不好啦,南淮王他带着随从进来啦!” 徐国公府门口的看门小厮没拦住箫誉,灵机一动,拔脚就朝徐国公的书房冲,一边冲,一边喊。 不过眨眼,全府上下都知道箫誉来了。 徐国公没露脸,府里的管家却带着府中护院冲到前院去拦截箫誉。 “呦呵,本王面子这么大,竟然劳驾了这么一个欢迎仪仗队还?”箫誉一扫面前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说。 那管家赔笑,“王爷是来找国公爷的?不巧了,国公爷今儿身子不爽利,一大早的就去西山别院泡温泉了,王爷也知道,我们国公爷老寒腿,多亏樱贵妃娘娘求了陛下的恩典,赏了西山别院的温泉御汤。” 箫誉扬了一下眉毛,“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用樱贵妃压我?如今珍妃娘娘都是珍皇贵妃娘娘了,樱贵妃还能压得住本王?” “不敢,不敢,老奴不敢!”管家赶紧赔不是,不敢惹这位祖宗,“但是国公爷真的不在。” “少废话,把路让开。”箫誉沉了脸,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往里走。 “南淮王这是何意?莫非还要强闯国公府?”管家脸上顿时带了点怒气。 箫誉脑袋一偏,混不吝的活像是个地痞,脑袋转了转,“强闯?本王去哪用得着强闯?啧~不过本王喜欢刺激,敞开了大门欢迎我,我还未必愿意去,我就喜欢来这种有难度的地方。 别和本王玩什么把戏,本王玩把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抠鼻屎呢。 徐国公,你别当缩头乌龟,要么痛痛快快出来见我,要么 我的名声想必不是太好听。” “王爷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 不等管家把话说完,箫誉扬着声音,“平安呐~” “在!” 平安一声应命,转手拿出一个火折子,呼的一吹,朝着徐国公府旁边游廊上的窗子便扔了过去。 那窗子上糊着明纸,挂了软烟罗的窗纱,火折子又挂着点油毡,被火折子上的火苗一舔,轰的就燃了起来。 平安动快准狠,娴熟的就跟吃花生米似的,这在别人家点火的操作又着实雷人,不且大家反应,火已经烧旺了。 顿时管家和一众护院大惊失色,府中小厮连忙去灭火。 虽然火势不大,可上门在人府里点火这未免也太跋扈了。 箫誉瞧着管家的反应,“本王从小杀人放火当家常便饭,识相的就让开,这第一步是放火,第二步就是杀人了。 你们冲起来拦截一下本王,难道还真有不怕死的傻子为了听命敢光天化日的伤着本王? 伤了皇亲国戚,那可是一不留神就要把全家送上天的。 但是本王不同,本王杀了你们最多被皇上骂上两句。” 箫誉说着欠揍的话,脸上神色却一点点一寸寸的狠厉下来,等到最后一个字声音落下,直接反手从后腰摸出软鞭。 啪! 软鞭在地上抽出响亮的一声。 “平安呐~” 一听到这三个字,管家带着一众护院顿时头皮都麻了。 “在!” 平安一声应命,脚尖点地倏地飞起,与此同时,箫誉手中软鞭一甩,平安顺手接过来,朝着对面就抽了过去。 又是快准狠。 一鞭子抽到管家身上,抽的管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上天。 平安平稳落地,转了转手腕,扬了一下眉梢,“谁还喜欢?或者,一起来,打群架?我和我们王爷从小和人打群架,颇有经验,今天倒是不介意赐教你们一二。” 一众护院你看我我看你。 箫誉有句话说得对。 箫誉是王爷! 是长公主的亲儿子。 是皇上的亲外甥。 别管平时皇上对长公主府的人如何,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可一旦伤了箫誉他们国公爷护得住他们吗? 怕是护不住! 护得住的话国公爷自己也不用缩在书房几天不敢出门了。 可也不能不上啊! 就在众人犹豫的时候,一个护院忽然提了一口气,“我和你们拼了!” 他嚎叫一声,朝着平安就冲过去, 平安眼锋凌厉,朝他看去,正要提了鞭子抽过去,那人扑通跌倒在地。 一面倒下,一面做出一个受到重击的姿势,“我,我,我受伤了!” 砰,倒地,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平安:哈? 其他护卫:换能这样? 大家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齐齐喊着“我和你拼了”一头冲向平安,然后在距离平安足有一尺远的地方,各自做出一个受了一掌被迫朝后飞甩的动作,噼里啪啦落地、 管家: 看着一地连半根毫毛都没有伤到的护院却齐刷刷的“重伤昏迷”,他作为一个受了一鞭子的人,竟然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这合适? 岂不是显得我很不合群? 咕咚。 管家白眼一翻,栽倒在地。 箫誉: 平安: 箫誉皱眉看着一院子的人,嫌弃的一面从他们倒下的空隙见缝插针的抬脚往书房走,一面道:“平安呐~” 一院子人: 这晕倒也晕倒了,昏迷也昏迷了,路也让开了,您怎么还平安呐~ 大家几乎条件反射一个激灵。 “在。”平安应声。 心里琢磨,他家王爷,狗嘴里肯定是吐不出象牙。 果不其然。 “你看看这些人,平时必定是受到徐国公府的压榨,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好的,你瞧瞧一个个的虚弱成什么了,不过是和本王说两句话的功夫,竟然就气短晕厥了。 可悲,着实可悲啊,堂堂国公爷,竟然克扣府里下人的月例? 本王必定要替他们讨一个公道! 不过,本王也不能白辛苦,到时候抽成一个辛苦费。” 平安心道:果然没有象牙。 第272章 商议 徐国公一早得了消息,管家带着护院没拦住箫誉。 光天化日的,他也不好让暗卫那些直接动手啊,别最后人没拦住,他再得一个私养暗卫以下犯上的罪名。 没办法,徐国公只能从书房迎出去。 “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徐国公抱拳相迎。 箫誉皮笑肉不笑,“你不是去西山泡温泉了?回来的够快的啊,这可比乌龟王八蛋的速度快多了。” 徐国公脸色一青,赔笑,“原本是要去的,只是走了一路忽然想起府中有事,就又回来了,我这刚刚一回来就听下人回禀,说是王爷来了,立刻就要出去迎接王爷,不成想倒是晚了一步。 府中管家先前并不知道我回来,固有冒犯,王爷恕罪。” 箫誉看着徐国公。 他那眼神像是带着刺,徐国公被他看得浑身不适,咳了一嗓子,“王爷,里面请。” 箫誉没动,还是单挑眉梢看着他。 徐国公心里七上八下,一时间不知道箫誉什么意思,这位爷名声一直不好,这次该不会是要一怒之下想要直接杀了他? 要是旁人,或许还会顾及什么律法什么名声,可这位爷做事从来没有章法。 “王爷?”徐国公不安的叫了箫誉一声。 箫誉把人看的心里发毛,自己心下心满意足,转脚进了书房。 徐国公摸不清箫誉的意思,抬手擦了把额头冷汗,跟着进去。 箫誉直接大大咧咧往人家主位一坐,大马金刀的靠在椅背上,“本王今儿来,两件事。” “王爷您说。”徐国公亲自给箫誉斟茶。 箫誉瞥了一眼那黄亮的茶汤。 “第一,你安排人假冒本王的父亲,勾结本王的祖母,欲图对长公主府行不轨之事” “王爷,全都是捏造的谣言,不实啊,王爷明察,下官从未做过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箫誉笑道:“你做过也好,没做过也罢,不重要。” 徐国公:哈? 箫誉胳膊肘撑在桌案上,动了动四指朝徐国公做了一个让他上前的动作。 徐国公一愣,上前两步。 箫誉笑的宛若一个大变态,“只要本王说你做过,你就做过。” “王爷未免太霸道了些,这案子就算是交给大理寺审,也不会这样直接定案。” “本王不是大理寺,而且,外面停放的尸体,也不是大理寺任何一位官员的祖母,那是本王的祖母,徐国公是觉得这件事,你一点血不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了结? 别做梦了。” “王爷想要如何?”徐国公道。 “全国酒水,税收降低一半。” “不可能!”徐国公一改先前赔笑的姿态,直接拒绝,顿了一下,话音又柔和几分,“不是下官不答应王爷,实在是这税收突然调整,影响着实太大,会让老百姓一时间无法承受的。” 箫誉哈的一声笑出来。 “是老百姓无法承受,还是你徐国公府无法承受?税收降低,酒水价格回落,这对老百姓有什么无法接受的,无法接受东西卖的太便宜自己脸上觉得挂不住吗?还是无法接受东西卖的太便宜了自己竟然节约了许多钱?” 徐国公一脸苦口婆心,“王爷不经商,不知其中的复杂程度,老百姓现在,看似是花了高的价格买了酒水,但是为他们省去了许多的麻烦事。 一旦税收降低,那酒水的一些保障什么的都无法跟上,这其中的麻烦事很多的,不是一言两语能说的清。” “巧了,本王今儿有的是时间,一言两语说不清,那国公爷就三言四语五言六语七言八语的说,总能说得清,你给本王列举一下,都有什么弊端?” 徐国公道:“一旦税收降低,地方财政就收入不足,那些在衙门做事的人,就无法保证正常俸禄发放,到时候,岂不是为了钱财要去勒索百姓?” 箫誉点头,“原来是这个弊端,那好说,这个本王可以处理,但凡有俸禄发放不出来的,本王替他发放,这不就解决了?还有什么弊端?” “就,就,税收降低的话,酒商酒贩的收入也会减少,到时候不免有人心存歹念,以次充好。” ‘税收收上来的钱财,本来也不会落入酒商酒贩手中,现如今酒价高,那高出的部分全部被官府以税收的名义征收了,这和酒商酒贩有什么关系,这条不成立,继续、’ 徐国公哪能说出别的什么。 税收高,原本就是为了搜刮民脂民膏,所谓的利益侵害,也只是侵害到这些世家的利益。 说不出,徐国公也不可能让步。 “王爷,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下官不配合王爷,实在是酒水赋税降低的话,就意味着酿酒原材料那些要降价,原材料降价,就意味着其他世家的利益受到侵害,这不是下官一家能说了算的。 而且,税收是要上缴国库的。” “税收的百分之多少你们上缴了国库?”箫誉道。 徐国公打了个磕巴,“这个,要看地方财政的统计。” 箫誉流氓做惯了,极其的粗鲁,直接呸的一口唾沫吐了徐国公脸上。 “你当本王是皇上呢?任由你们拿捏?” 徐国公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登时变脸。 “我与王爷好生说话” 箫誉打断他,“你配吗?与本王好生说话?本王用你好生说话吗?今儿这事儿,要么,你降税收,要么,那三具尸体就摆在你家门口,本王什么都不做,就逼着皇上那边审理这个案子。 刑部那边可是有切实的口供的,是你徐国公派了人去刑部大牢刺杀的。 你杀的可是本王的祖母。 本王这人,向来有仇必报,就算是大理寺不审你,但你拦得住本王天天找人蹲你吗? 上朝路上给你套了麻袋打一顿,下朝路上给你套了麻袋打一顿,你们家里也有老夫人。 你杀了本王的祖母,本王杀了你们家的老太太,算是礼尚往来? 你找人冒充本王的父亲,那本王也找人冒充一下你爹,算是礼尚往来? 平安呐~” 京都谁人不知。 箫誉一叫平安,就绝无好事。 第273章 换爹 “在!” 平安一声应诺上前,从身上摸出三张纸,哗的抖开。 三张人物画像。 箫誉道:“本王做人比你敞亮,来,挑一个,让谁做你爹?” 徐国公差点给箫誉跪了。 箫誉一脸真诚,“你给本王挑爹的时候,可是背着本王的,本王尊重你的意愿,这三个,你自己挑,选,选个合眼缘的。 至于你亲爹 为了公平起见,本王的亲爹已经死了,你爹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一会儿本王就派人了结了他,到时候让这个假的去和你娘琴瑟和鸣。 哦,对,当然,还得从你祖母那边的丫鬟里挑出来一个充当萧蕴浅的身份,嫁给你爹做小,到时候让他们俩合谋,弄死你娘,然后再弄死你。 到时候,本王只需要和你那个假爹商议酒水降价的事宜就可以了,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快选,别墨迹了,本王有些迫不及待呢!” 徐国公让气的两眼发黑。 “王爷未免着实过分。”徐国公咬牙切齿,“下官尊重王爷,礼待王爷,王爷就是如此羞辱下官?还是王爷觉得,王爷权大势大,可以肆意欺压下官? 王爷不要忘了,如今天下,从柴米油盐到布匹草药,都是把持在世家手中的!” 箫誉皮笑肉不笑,“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将漕运控制住呢?有本事,你们的东西别上我家的船!全给我走旱路去,哦,对了,忘记和你说,之前旱路一直被镇宁侯府把控,如今受顾瑶把控,本王今儿把话放在这里。 你家的酒水,从本地征收豆子麦麸本王管不着,但是想要从外地调运? 做梦! 只要有本王在,能保证你家的所有商铺,买不到任何外地的东西。 不信你试试看。” “你就不怕所有世家联合起来?”徐国公道:“只要我们给皇上施压,一个月不往京都送东西,你看看到时候陛下是什么态度。” “那你不妨试一试,看看你们一个月不往京都送东西,京都会不会短缺什么?可能徐国公忙着给我找爹,还有一件事没听说,我就告诉你一下。 你知道本王的王妃先前是卖卤下水的?” 徐国公简直一脸怀疑人生。 这从哪到哪啊! 而且! 这很值得骄傲吗! 箫誉一脸当然值得骄傲的样子,“你知道我们这个卤下水的小店现如今已经开的全国都有了?你知道王妃自己也有酒厂? 到时候,我们自己酿出来的酒送到我们自己的卤下水小店里,价格一压,你说你们的那些酒坊还能经营的下去?” 徐国公顿时冷笑起来,“王爷痴人说梦了,向来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你们那卤水铺子的小摊位,敢这样破坏市场规矩,你真的觉得他们那铺子还经营的下去?” 箫誉看着徐国公笑,一句话不说。 平安立在一侧,取出一份文书,哗的抖开。 “现有,金水县酒坊十二家,因不敌同行酒水的价格和质量优势,不得已关门歇业,宁州酒坊十五家,因不敌同行酒水的价格和质量优势,不得已关门歇业。 这两处呢,只是我们王爷心血来潮随便点了两处做的实验,就像看看,到底是县官现管厉害呢?还是民心所向厉害。 可能天高地远的,国公爷消息不够灵通” 不等平安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小厮的声音。 “国公爷,金水县酒坊总管事和宁州酒坊总管事求见!” 箫誉嘴角勾着得意的笑,嘲弄的看着徐国公,然后道:“本王真是神机妙算,才提了这两处,这两处的总管事就来了。 国公爷不妨去见见他们?” 平安说的时候,徐国公已经开始心下起疑,现在这俩管事突然这样恰到好处的到来,更是让徐国公眼皮重重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一下就涌了上来。 他看了箫誉一眼,转头出去。 箫誉从笔架上将一只狼毫湖笔摘下来,揪着狼毫玩儿。 书房外。 徐国公脸色阴沉的看着两位从外地赶来的风尘仆仆的管事。 “你们怎么来了?” 两位管事齐刷刷普通跪地。 “我们辜负国公爷的栽培,宁州和金水县的酒坊,咱们家的全都倒闭了!” 徐国公只觉得一阵耳鸣目眩。 “怎么会怎么会倒闭!当地官府,我都是打过招呼的!”徐国公道。 金水县管事道:“前一阵子,忽然一下子冒出许多卤水小铺,那铺子里的卤味一绝,同时他们还售卖米酒和黄酒,这两样酒,品质堪比我们卖十两银子一坛子的,但是他们一坛子只收三两银子,另外还能散打,一漏勺只要三钱,买酒还象征性的送点卤味。 老百姓趋之若鹜,我们试图在他们的卤下水或者酒水里做点手脚,可始终不的机会。 想让官府那边找由头重罚他们一比,但是官府那边根本不管, 短短一个月,金水县咱们家的铺子就都关门了。” 旁边宁州管事跟着点头,“我们情况也差不多,我唯恐损失更多,也不确定官府到底什么意思,不敢耽误,只能暂时先将铺子关门,然后进京回禀。 只是在进京的路上,在津南被津南知府扣押了几日,今儿才得以释放, 我俩都是被津南知府扣押的。” 徐国公想起箫誉最初办理码头事宜的时候,就是在津南。 再加上刚刚箫誉那坦然的态度如何猜不出来这俩管事被关押,就是箫誉的意思, 卑鄙! 无耻! “你们当地的知府知县,全都不管?你们可是提了我的名字?” 宁州管事道:“提了,但就是不管,可能是他被旁人买通了,国公爷,咱们这酒水铺子还继续开吗?” 徐国公只觉得一股怒火飞冲天灵盖。 快把头盖骨给他掀开了。 这个箫誉! 难怪今儿这么嚣张的来和他谈判。 一脸怒火,徐国公折返书房。 箫誉薅秃了一根狼毫湖笔,将笔杆往桌上一丢,“怎么样,国公爷考虑的如何了?” “你收买了宁州和金水县的县令和知州?” “你质问我呢?配吗?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能收买本王就不能了?痛快一句话,你是降还是不降?不降本王就给你换爹,将了本王就让你的酒水铺子正常营业。” 箫誉根本就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可酒水税收涉及余下六大世家,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我需要考虑一下。”徐国公道。 “不行,就现在,要么换爹要么答应!”箫誉斩钉截铁。 第274章 离间 “这怎么可能立刻就答应,这牵扯到的又不是我一家,我们酿酒用的粮食从来都是从宁国公府的粮仓里买的。 我们降价,这粮食进价就得降低,宁国公府能同意? 王爷别太天真,何为盘根错节?这根本不是谁一句话就能斩断的,不然为何皇上从登基到现在都一直被牵制!” 徐国公愤愤看着箫誉。 “王爷若是不给下官时间,那下官也别无他话,王爷就算是给下官换个爹,下官也做不到立刻就降价,必须要和其他世家商议!” “国公爷,不好啦~东跨院着火啦!” 就在徐国公掷地有声的拒绝了箫誉的同时,外面一道慌张的声音飘了进来,跟着,就在徐国公的书房门口,这道声音急喘吁吁又道:“国公爷,不好了,东跨院着火了,好大的火,把老国公爷给烧了,那边慌乱一片,都说国公爷被烧了,但是找不到国公爷。” 这声音才落,箫誉笑道:“换爹,第一步。” “你!” 徐国公原本急急朝门口走去,忽闻此言,又惊又怒,转头瞪着箫誉。 箫誉挑眉,“你自己选的,换爹,本王一向亲民,服务到位,你爹能不能坚持住这口气,全看你孝顺不孝顺,这假爹就在来的路上了。” “箫誉!”徐国公咬牙切齿,“你如此跋扈就不怕” 箫誉悠然起身,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只将阴狠展现一个淋漓尽致,“本王若是怕,就不会来!本王再问你一遍,降价还是换爹?” “国公爷,不好啦~后院着火了,好大的火,把老夫人那边烧了。” 徐国公眼皮蹭蹭的跳。 箫誉没了耐心。 “平安呐~” 三个字一出,就跟催命符似的,徐国公一个激灵,“我降!” 平安: 我怎么觉得有那么亿丝丝不太对劲? 这我跟鬼似的一样吓人? 徐国公: 你跟鬼似的? 鬼还不如你吓人呢! 平安: 吞咽一口,徐国公道:“我降,降价可以,但是降价不是我一声令下说降就能降的,这涉及的面确实太广了。” 箫誉脸上绷着的狠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一层的散去,又恢复到之前玩世不恭。 “没关系,你只负责下令让你家的所有酒坊全部调整价位,如何调整,本王会给你一个明确的价位表。” 平安取出一个牛皮信封,将信封拍在桌上。 徐国公看了一眼。 箫誉道:“你只要保证你家的酒坊价位调整之后,能严格按照这个价位执行就行,至于别的,本王会安排。 你听话,你家的酒坊还能给你赚的盆满钵满,你若是不听话,你爹本王给你预备着,什么时候想换打个招呼!” 从徐国公府出来,箫誉神清气爽的吹了个口哨,口哨吹到一半,一脸嫌恶的顿住,瞥了一眼停在徐国公府门口的三具尸体,大热天的,这味儿~ “等徐国公这边的酒水全都降了价,这个就拉走处理了。” 平安跟在一侧,也看了一眼那边的尸体。 啧~ 萧蕴浅身上好像都长蛆了,在蠕动。 生前心高气傲那么爱美的萧蕴浅,也不知道死后魂灵知不知道自己成了这副德行。 所以说,人啊,千万不要作恶,就算作恶也得避开他们家王爷。 “爷,这徐国公答应了,真能办到?他必定要找其他世家商议。” 箫誉冷笑,“这不正好么,要不然,凭什么去瓦解世家内部的勾结呢,能够摧枯拉朽的,从来都不是外力!” “混账!” “畜生!” “恶棍!” “流氓!” 箫誉一走,让气了个半死的徐国公抄手拿起书房的物件,一件一件的砸,砸一下,骂一句。 他骂的歇斯底里。 亲随立在一侧眼皮子直跳。 八十两! 五十两~ 一百二十两 “国公爷,别砸了,这都是咱们花自己个银子买来的啊,砸了再买还得花钱,酒水都让降价了,但是花瓶最近涨价啊。” 徐国公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亲随又道:“府里让火烧的不轻,重修也得花钱。” 徐国公: 到底是没撑住。 咕咚。 一口血喷了出来。 “国公爷保重啊,老国公爷让烧的不省人事,您可不能有事啊,您出点事,谁去让酒水降价啊~” 咕咚~ 徐国公又一口血吐出来。 “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 “忠言逆耳啊国公爷!” 徐国公但凡此时有点力气,也一巴掌拍死这个狗东西了! “去把宁国公请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徐国公摆摆手有气无力吩咐。 亲随狐疑,“国公爷难道要和宁国公商议?宁国公必定不会同意让咱们酒水降价的,可到时候南淮王是找咱们麻烦又不是找宁国公。” “让你去你就去!”徐国公抬脚朝他踹过去。 亲随只得领命离开。 不过须臾,宁国公一脸愤怒的抵达。 “简直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个箫誉,仗着他王妃会酿酒,就像把控上下的酒水?他以为他是谁!咱们世家百年根基,岂是他能撼动的! 决不能答应!” 宁国公气的胡子都在抖,说的义愤填膺。 徐国公已经擦干了嘴角的血,喝了一口参汤,“可若是不答应,你也看到了,门口三具尸体如何处理?眼下箫誉认定了我,只找我的麻烦。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谁都会骂,但是真要承担后果,是我们徐国公府在承担。 可后果,可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当时的假萧济源可是宁国公你推荐给我的。” 宁国公扬眉,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你难道在怪我?你这是中了箫誉那狗东西的离间计,他巴不得我们内部相互猜疑呢! 还是说,你在威胁我?” “威胁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当初弄这个假萧济源,一旦得逞,利益是咱们均享,可现在失败了,这恶果不该我徐国公府一个人承担。” “你要如何?”宁国公冷声问。 第275章 要脸 徐国公坐在桌案后,眼底透着阴毒的冷色。 “不如何,就是希望宁国公能帮我渡过这次难关。” 宁国公两手背后,拇指搓着食指的指腹,看着徐国公,片刻,一笑,“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你有难,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这样,箫誉再大的本事,他就算是把控了漕运旱运,那要把酿酒用的粮食送到各个地方,也需要时间是不是? 而且征调粮食酿酒,这成本本来就大,所以他的酿酒,只能是从当地购买粮食,如今天下粮仓都在咱们世家手中。 箫誉手里有的,也就是镇宁侯府以前的那些,咱们只要将这部分粮食给他烧了,他手里没有酿酒的原料了,而咱们手里的原料一样不卖给他,他还酿酒?别说和你抢夺酒价,他连南国的订单都未必能保证。 到时候惹怒了南国,陛下惧怕南国,必定拿他祭天。” 徐国公没好气道:“那三具尸体就在我家门口放着呢!合着不是在你家门口你不着急,等着你把他粮仓全烧了,快也得十来天!” 十来天足够箫誉给他换一轮爹了。 “十来天又如何,那尸体摆在那里,除了影响你府里的人进进出出,又没有别的影响,皇上若要处置你,早就处置了,皇上现在这样,明摆着就是任由箫誉和咱们斗,皇上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你怕什么!” 我怕换爹! 这话徐国公没法说,只能摆手,“不行,这个太慢了,我得有个一两天就见效让箫誉知难而退的法子!” “那没有!”宁国公皱眉,一脸徐国公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的表情,“怎么可能有那种立竿见影的,我看你就是刁难我。” “我若是刁难你,刚刚箫誉在,我就把你招出去了,让他也分一具尸体停放到你家门口去!” “你!”宁国公一甩衣袖,一脸愤怒。 但转而想到,箫誉的确是做得出来这种缺德事。 不说别的,门口停上一具尸体,这出来进去的也够膈应人的。 重重叹一口气,宁国公道:“立竿见影的话,只能一种法子,就是把南淮王妃那酒厂给他炸了,为了给南国酿酒,他们酒厂里囤积了不少粮食,一旦炸了,必定影响南国的订单。 我们再想办法和南国那边通一下气,让南国的人催促着点箫誉,如此一来,他只为南国的订单就足够发愁,也就没有别的心思来管你这里了。” 徐国公想了想,“假的萧济源的事,是我处理的,那炸酒厂的事,就由你们宁国公府来安排。” “可你也没有把假萧济源安排好啊!”宁国公不愿被拉下水。 他只做个出谋划策的行,但若是实际动手,他怎么可能亲自动手。 现如今皇后已经被皇上夺了六宫统领的大权,若是他再闹出点什么,皇上更只会对皇后下手。 只要皇后还是皇后,他就是国舅,和哪个太子登基并无关系。 他疯了才会直接动手。 只是徐国公如今让箫誉逼得就跟疯狗似的,他若是不应承下来,徐国公难免不把箫誉这条疯狗招到他面前来狂吠。 心思转过,宁国公叹一口气,“不过,看在咱们这么多年老交情的份上,这次我替你出手,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保证明儿就把箫誉那酒厂给他炸了,让他再无心思找你半分麻烦。” 徐国公立刻两眼放着狰狞的光,道:“最好连他那个王妃一起炸死!” 没有苏落,谁还能来给箫誉酿酒。 那南国的订单完成不了,就会成为箫誉的催命符! 从徐国公府一出来,宁国公的亲随看了一眼门口那三具长了蛆的尸体,朝宁国公担忧道:“南淮王如今和顾瑶勾结,顾瑶身后可是顾大将军,南淮王就像是一条疯狗,逮着谁咬谁,国公爷干嘛非要参合到徐国公这件事里。 就算是徐国公攀咬咱们,他又没有证据,何苦要帮他。” 宁国公冷笑,“帮他?我疯了要去帮他,之前你不是一直在打点徐国公府一位管事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拿了我们那么多好处,是到他出力的时候了。 今儿你见他一面,让他明儿想办法把那酒厂给我炸了!” 亲随一听这话,顿时松一口气,“还是国公爷有办法,这样一来,事成了,徐国公领咱们的情,事败了,追踪索迹,也只能查到徐国公府。” “今儿还要去酒厂?” 苏落前一阵子始终太太平平一点反应没有,今儿不知道是日子到了还是吃坏了什么,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吐。 也吐不出什么实质的东西,但就是恶心干呕的难受,一趟一趟的跑盥洗室。 箫誉心疼的恨不能替代她,偏偏怀孕这种事,再心疼也替代不了。 若是有那种女子怀孕,丈夫能替她吃这十月之苦的蛊虫就好了,他一定埋上一条在身上,替苏落遭受这份罪。 可惜都是白日做梦。 哪有这好东西呢。 替苏落轻轻拍着后背,等她直起身来,箫誉拿着帕子替她擦嘴角。 苏落避了一下,“怪脏的,我自己擦。” 箫誉做人不能持续一瞬间,前一瞬还是个人,下一瞬就是个狗,“这有什么脏的,这再脏,能比的上之前你弄到嘴里的那些脏?” 苏落瞬间脸颊滚热,抬手在箫誉身上锤了一拳。 “大早起的,青天白日的,怎么什么都说。” 要点脸! 箫誉在苏落嘴角亲了一下,“在自己媳妇跟前,要脸还是男人?” 苏落: 没好气瞪他一眼,“你快去忙你得去,我要去酒厂。” “今儿就算了,你这样过去,我实在不放心,咱在家歇一天,明儿再去?你这突然吐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咱们闺女不想让她娘亲这么劳累,故意让你吐了不让你去酒厂呢,得听孩子的话。” 苏落哭笑不得,“你闺女现在还没个拇指大呢,尚且没有脑子和心眼呢,再说,今儿是下酒曲的日子,我必须得过去,耽误一天的话,这酒的味道出来就不一样。” 第276章 姐夫 苏落执意要去酒厂,箫誉没办法,只能亲自把她送过去。 两人刚出二门,苏子慕蹬蹬蹬的就跑过来。 一面跑一面喊,“姐姐,姐姐,姐姐” 小竹子跟在后面,糟心的提醒,“你慢点,磕了门牙。” 苏子慕这一阵子一直在武堂和他师傅那边转悠,几乎都不在苏落面前露脸,苏落想他了的时候,都得派春杏去找他还得是人家得空的时候,才来她跟前晃悠一圈。 来的时候还是屁股跟长了刺一样坐不踏实,呆一小会儿就要走。 苏落停了脚步,笑着看苏子慕,“今儿怎么有空来看姐姐了?” 苏子慕一路奔跑到苏落跟前,秋日的早晨已经微凉,他一阵急跑,跑的脑门儿上带着一层薄汗,扬着小脑袋看着苏落,“我今儿要和姐姐一起去酒厂,我要陪着姐姐,我和我的姐姐一刻不能分离。” 说完,朝箫誉道:“姐夫也要一起去吗?我听平安叔说,姐夫今天要去津南?” 箫誉捏苏子慕的小脸蛋,“消息还挺灵通啊,嗯,今儿去津南,怎么,有要给你捎回来的吗?” 苏子慕脸蛋被箫誉捏着,说话含糊不清,“没有别的要捎,就是张小川来武堂这么久了,有点想他娘,姐夫得空的话,能不能去一趟张小川的家里啊,看看他娘好不好,要是可以的话,让他娘给张小川捎个礼物,过几天是张小川的生辰了。 别人生辰,家里都送了礼物过来,这几天张小川闷闷不乐,他有点担心家里不给他送礼物。” 箫誉揉了一把苏子慕的脸,“我们子慕这么贴心啊,行,姐夫要是不得空亲自去,就派人走一趟,好不好?” 苏子慕摇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带着黏糊糊的央求,手抓了箫誉的衣袍摇一摇,腻腻乎乎和自己姐夫撒娇。 “可是我想让姐夫亲自去,别人我不放心,好不好,姐夫?姐夫去津南之前,先去一趟张小川家好不好?” 苏落抬手在苏子慕脑袋上弹了个脑奔儿,“别闹,王爷去津南是有事情要办。” 苏子慕被自己姐姐弹得脑门儿疼,小嘴巴一瘪,“我也是有事情啊,张小川最近可伤心了,以前咱们在春溪镇住,张小川家也照顾咱们的,姐姐做人不能当白眼狼忘恩负义。” 苏落: 这大清早的让自己教了一通做人? 现在五六岁的孩子脑子这么活的吗? 她怎么记得她五六岁的时候跟个傻子似的只知道玩。 箫誉揉着苏子慕的脸,笑的不行,带着宠溺,“好,姐夫亲自去看,我先去张小川家,保证给张小川带礼物回来,你放一百个心,肯定让张小川高高兴兴过生辰。” 苏子慕满意了,笑眼弯弯,“谢谢姐夫,姐夫最好了。” 苏落瞪了苏子慕一眼,朝箫誉道:“你就惯着他。” 箫誉笑:“我乐意。” 正说话,平安从外面上前,“王爷,兵部来人了,王统。” 箫誉顿时脸色一变。 苏落忙道:“快去忙你的,我这不用送,再说了,子慕和小竹子不是和我一起去,玉珠也在呢,能有什么事。” 这个王统苏落听箫誉提过。 就是两人谈心箫誉说他野心不止扳倒世家的那夜。 王统统管兵部战马采办,箫誉之前就让这人帮着他弄一批战马。 论理,王统现在应该在辽北,现在突然回来必定是有事。 这点轻重缓急苏落还是分得清。 箫誉也没推脱,只当着苏子慕和小竹子的面呢,就在苏落脸颊亲了一下,“那我先去,你注意身子,不舒服就不要逞强,该使唤人就使唤。” “知道了,快去。”苏落让他亲的脸颊微烫。 箫誉一走,苏落带着苏子慕和小竹子去酒厂。 “怎么这么不懂事,王爷整日忙的什么似的,你想去帮张小川要礼物,姐姐帮你派人去就是。”马车上,苏落背着箫誉数落自己弟弟,“你不看王爷这些日子都清瘦了吗?” 苏子慕拽着苏落的胳膊轻轻晃,和自己姐姐讨原谅,“那我下次不这样了,姐姐别生气,生气万一伤害到我小外甥呢。” 苏落戳他脑门,“那记住了,下次不许如此胡闹了。” 苏子慕重重点头,“记住啦!” 苏落朝小竹子道:“有些日子不见你爹爹了,想他了吗?若是想,你过去陪他住几日?” 小竹子摇头,“前几日刚见了一次,爹爹说要去一趟湖州,那边码头出过几次事故,他要亲自过去看一下。” 聊着天,也不觉得路远,说说笑笑几人很快抵达酒厂。 说是来酒厂陪姐姐呢,结果下了马车,苏子慕就缠上了小竹子,“姐姐,我要和小竹子在外面玩,你自己进去~” 苏落: 说完,苏子慕拽着小竹子就往酒厂后面跑。 苏落回头就朝春杏道:“我怎么觉得我弟弟有做渣男的潜质?” 春杏笑的不行,“因为他口口声声说要来陪姐姐结果到了地方就去自己玩吗?” “王妃万安。” 正说话,一个中年男子从侧面上前,朝着苏落作揖行礼。 他出来的突然,吓了苏落一跳,春杏护主,立刻道:“你这个人怎么悄默声的连个动静都没有,吓唬谁呢。” 中年男子忙不安道:“奴才该死,奴才刚刚一直在门口这边,王妃可能没看到奴才。” 苏落摁了一下春杏的肩膀让她不要再说,朝那男子道:“你是?” “奴才是徐国公府的管事,奴才奉徐国公的命,特意来酒厂求王妃一件事,就是昨儿王爷让我们酒坊降价,这降价之后,我们的酒水质量必定是比不上王妃的,王妃能帮忙看一眼我们的酒水,看如何调整一下吗?” 酒水降价的事一直是箫誉这一阵子在竭力促成的事,苏落自然知道。 “奴才带了几样我们售卖酒水的样品过来。” 苏落心下觉得蹊跷,但没拒绝,“好,样品在哪?” 那管事立刻道:“就在院里,刚刚奴才已经放进去了。” 苏落看了春杏一眼,春杏会意,苏落带着玉珠进酒厂,春杏转头离开。 第277章 抓了 春杏从酒厂大门离开之后,随便抓了在外面忙碌的一位师傅,问道:“徐师傅,刚刚那人过来,他是自己来的?” 徐师傅是酒厂这边负责草料的师傅,正将一垛草装到平板独轮车上,闻言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含笑道:“他是自己过来的,说是徐国公让他来的,让王妃瞧一下酒水样品,拉来好些样品,我听王大师傅说,那酒水不咋地,比咱们最差的都比不上,也不知道凭啥卖那么贵。” 徐师傅吐槽。 春杏笑道:“他来了就直接进酒厂了?” 徐师傅点头,“差不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咱们的管事出来领了他进来。” 春杏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帮着徐师傅把另外一垛草放到车上,转身朝左边走过去。 酒厂占地面积颇大,春杏绕着墙根朝后面走,没走多久就听到一声奶呼呼的怒喝。 “站住!” 是苏子慕的声音。 春杏一个激灵拔脚就朝声音的方向跑。 才跑没两步,春杏一个趔趄直接大腿一软就一个屁股蛋跌坐在地,双手撑在身后,双目圆睁,惊恐又震撼的看着眼前。 她前面,原本被她担心的苏子慕正一脚点过旁边的高墙,纵身飞起,小小的身子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朝着前面一个矮瘦的男人的后背心一脚踹了过去。 砰! 那男人让踹的直接朝前几步踉跄,没站稳,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跌倒在地。 跟着不且那男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苏子慕纵身飞到他身侧,稳稳落地,一脚在他后背心用力踹上去。 噗! 那男子顿时被踹的一口血喷出来。 苏子慕俯身一把抽了他裤腰带,动作利索麻溜的将他一双手朝后一拧,把手捆在背后。 春杏狠狠的吞咽了几口口水,眨了几次眼,又哆哆嗦嗦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根。 一阵剧烈的疼传过来,春杏一个激灵。 竟然不是梦! 苏子慕才多大,不到六岁。 这就能飞了? “春心姐姐,要替我保密哦。”苏子慕把人捆好了,刚刚一身杀气骤然消散,抬眼看向春杏,又是那个奶呼呼会撒娇的小崽子,朝春杏一脸央求,带着腻乎乎的撒娇,声音软软糯糯。 谁能遭的住这种小崽子撒娇。 春杏根本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呢,就点了点头。 小竹子从后面过来,看了一眼被苏子慕摁在地上的男人,上前将春杏扶起来,“春杏姐没事?” 春杏被小竹子搀扶起来,人还懵懵怔怔的,“没,我没事,就是,字幕啊,你,你怎么还会飞了。” 苏子慕笑道:“当然是学堂先生教的啊,不然我和小竹子天天去武堂做什么,不过春杏姐姐不能告诉别人啊,否则别人知道我和小竹子会功夫,说不定嫉妒我俩小小年纪就这么优秀,要刺杀我们。” 春杏认真点头,“放心,我肯定不说。” 想到之前的保证,又补充道:“也不告诉王妃。” “春杏姐姐真好,我最喜欢春杏姐姐。”小崽子嘴巴一向甜,可会哄人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春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苏子慕道:“我和小竹子来这边玩,就发现这人在咱们后墙那头鬼鬼祟祟的,我俩悄摸上前,就见他在墙根埋这个东西呢。” 苏子慕说完,小竹子从怀里取出两个黑乎乎的竹筒,春杏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能闻到很浓的硫磺味,疑惑道:“黑火药?” “对!”苏子慕义愤填膺,“他肯定是想要炸了咱们酒厂,黑心肝的。” 说着,苏子慕朝地上的人狠狠踹了一脚,“谁让你来的?” 不等那人开口,春杏低头看他,忽然一怔,“这是徐国公府二门管马车的管事,我记得他,之前在镇宁侯府的时候,我见他和镇宁侯府的管事一起吃过酒。 好啊,徐国公府真是好样的。 派个管事去拖住我们家王妃,给她看什么样品,结果转头又派个人来这里想要炸死我们家王妃? 真够歹毒的,现在就带他去见王妃。” 苏子慕拦住,“我姐姐怀着身子呢,总给小宝宝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不好,既然知道他是徐国公府的人,那不如这样” 苏子慕笑嘻嘻招呼春杏弯腰,然后他趴在春杏耳边低低说了两句,春杏噗的笑出声来。 “你可真是个小人精,就听你的。” 又黑又矮的徐国公府管事,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抓。 他在附近草丛里爬了一个多时辰,明明眼睁睁看着这附近一个人没有了,才从草丛里出来。 一共就十个黑火药弹桶。 他眨眼功夫全给扔到这酒厂的后墙根就万事大吉。 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会怀疑他,他就借口撒尿或者路过就行,那黑火药弹桶的坑,他昨天晚上就挖好了,只要放进去,再把旁边的草扒拉一下。 这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他脑子里早就模拟了上千遍。 后墙根的位置存放着酒厂里正在酿制的酒水,他都打听好了,就是给南国的那批酒水。 只要一炸,任务完成。 怎么也没想到,他才扔到第五个黑火药弹桶的时候,会突然出现俩小孩。 这俩小孩一来,连问都不问他是干什么的,他提前准备的那些精妙的借口,一个都没说呢,这俩孩子就开始对他动手。 眼看情况不对,他转脚就跑。 他也是会些功夫的,尽管知道这个苏子慕正在武堂学功夫,可一个五岁的崽子,能学个屁! 他压根没当回事。 拔脚就朝那边林子跑,进了林子就安全了,火引子就在林子口上,到时候就算是这俩崽子去喊人,他把火引子一点,那边黑火药弹桶立刻就炸了。 谁都没功夫抓他。 这么好的计划被抓的男子椎心顿足。 谁能想到,这五岁的崽子不光跑得快,还会飞,轻功好的比徐国公府养的那些打手不知道强多少倍。 而且 这帮人抓了他,连审讯都不审讯,就直接判定了他的身份,现在人家连后续安排都商量出来了? 那他算什么? 工具人? 话是失败无价值的那种? 连审讯都不配被审讯? 第278章 爆炸 春杏回到酒厂的时候,苏落还在看那些样品。 “恕我直言,味道确实一般,应该是你们酒曲的问题,这个,我爱莫能助,酒曲是各家的机密,不便外人插手的。” 说着话,看到春杏回来,朝春杏看过去。 春杏记着答应过苏子慕的事,朝苏落摇摇头。 苏落收了目光,笑道:“如果你们国公爷愿意,我倒是可以去你们酿酒的酒厂看一下,眼下看这些样品酒水,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那人心下泛着嘀咕,怎么还没有炸,“有劳王妃了,王妃仁厚,奴才回去一定把王妃的话带给国公爷。” 将这人送走,苏落问春杏,“什么都没有发现?” 春杏从未在苏落面前撒过谎,被苏落这么一问,顿时目光闪烁,摇头,“没有发现,我绕着咱们酒厂墙根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那个,王妃,我有点肚子疼,我先去个茅房。” 春杏说完拔脚就走。 苏落扬眉,眼底带着狐疑将她一把扯住。 “什么都没发现,你这身上的泥是从哪来的?” 春杏嗓间滑动,“奴,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 苏落瞧着她衣裙上的灰,“摔了一跤,摔了个屁墩儿?然后”抬起了春杏的手,把她的指甲露在上面,“指甲里还抓了一指甲的泥?这怎么摔得?在哪摔得?什么姿势摔得?怎么爬起来的?自己爬起来的?为什么衣袖上还有手印子?这不是你自己的手印子。” “王妃!”春杏扑通就跪下了。 苏落看着她,叹一口气,“你肯定是不会联合外人来害我,但是有些事不要善做主张,尤其你不知道你自己做的主张到底是不是对的,若是添了乱子还要王爷分神处理,这样的想要好心分忧不如不分。” 春杏是答应过苏子慕的。 但现在也是的的确确自我暴露了。 就只能 子慕少爷啊,奴婢对不起你。 春杏麻溜的就把苏子慕给卖了。 “然后子慕少爷和小竹子就把那人带走了,子慕少爷说,有暗卫跟着,不会有危险,他们把人带去徐国公府,要用那人准备的那些黑火药弹桶把徐国公府给炸了。” 春杏不光将苏子慕怎么抓的人说的清清楚楚,连苏子慕后续安排也卖了个干干净净。 “奴婢这下再也得不到子慕少爷的信任了,他长大了还会孝顺奴婢吗?”春杏绝望的看着天。 苏落: 合着你答应苏子慕是为了让他以后给你养老吗!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苏落转头朝玉珠道:“派个妥帖的人去和王爷回禀一声。” 玉珠应命离开,春杏生无可恋的眼珠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什么,然后伸手抓了苏落的衣摆,“王妃不拦着子慕少爷?” 苏落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拦着他做什么,炸去,徐国公前脚答应了王爷愿意合作,后脚就搞出这样的把戏,当我们王府好欺负呢? 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王府不光不好欺负,连五岁的孩子都不好欺负。” 春杏眼底泛起亮光,“那意思就是,王妃也不会告诉子慕少爷,我出卖了他?” 苏落哭笑不得,“起来,以后他还给你养老。” 呜~ 春杏都快喜极而泣了。 果然是,不曾失去,就不会珍惜呢~ 苏落: 你个小沙雕。 说来也怪,苏落早上恶心干呕吐了一早上,来了酒厂和人说酒水的时候都还难受反胃的要命,刚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下消停了,什么恶心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 “王妃中午想吃什么?我瞧着您早上都没怎么吃,光难受了,现在好像舒服些了?我去吩咐厨房。” 苏落以前吃不得牛乳,一吃就肚子疼。 现在不光吃了不肚子疼,还爱吃了。 “做一个炸牛乳,上次小厨房做的香菜小油条怪好吃的,再弄个汤就行,别的你看你和玉珠想吃什么自己添点。” 苏落说完,春杏乐呵呵的去小厨房吩咐,苏落自己立在原地怔了一下。 苏子慕吵吵闹闹要来酒厂,结果来了就是在后墙抓了个歹人然后带着歹人又回了京都这怎么感觉就像是专门来抓人似的? 而且,武堂的师傅本事再大,苏子慕还不到六岁,这就能飞檐走壁了? 还能飞起来给人一脚踹趴下? 这真是她那个奶呼呼就知道撒娇的弟弟能干得出来的事? 而且从春杏的描述来看,小竹子完全就是见怪不怪,是不是小竹子也这么大本事? 不对。 小竹子平时疼苏子慕那架势,就跟是苏子慕亲爹似的,若是小竹子自己能抓人,根本不会让苏子慕上手,唯恐磕着碰着。 但今儿是苏子慕飞起来踹人,小竹子跟在后面,那也就是说,两人一起学武,九岁的小竹子还不如她不及六岁的弟弟? 苏落怎么都觉得离谱。 离大谱。 可当姐姐的也不能盼着弟弟不好啊,弟弟优秀,她难道不应该是高兴? 苏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怎么疑神疑鬼的。 想不通,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抛之脑后,趁着身体没有不适,去了酿酒的操作间。 忙碌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京都方向传来。 轰隆隆~ 这巨大的声音还不且落下,跟着又是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也足够能感觉到的巨响爆发而出。 苏落正吃小油条,闻声忽然手一哆嗦。 “刚刚那大声音是不是爆炸?” 玉珠也听到了,已经撂下筷子起身飞奔到院子里。 苏落自己吃饭的时候,喜欢让玉珠和春杏和她坐一桌,边吃边聊。 春杏也搁下筷子,扶了苏落就朝院子走。 “是不是爆炸?” 院子里的下人道:“启禀王妃,第一声肯定是爆炸,从京都方向传来的,第二声听得不真切,但这么大动静,应该也是爆炸了,这动静像是津南那边。” 苏落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津南。 箫誉今儿去了津南。 第279章 炸死 不怪苏落多心,既然徐国公能安排人来炸她这酒厂,未必就不会安排人去炸箫誉。 心几乎是一下蹦到嗓子眼然后狠狠一抽,冷汗瞬间就浸透后背心。 玉珠回头就扶了苏落,“王妃,不要自己吓自己,王爷未必有事,您怀着身子若是一下情绪太激烈,对胎儿不好,再有个万一的闪失,亲者痛仇者快。” 春杏跟着点头,“对对,小姐您千万别吓着肚子里的宝宝,这爆炸是从南边过来的却未必就是津南,真定不也在那个方向,再说了,津南地方也那么大呢,咱们别还不知道真相呢,就自己个把自己个给吓着了。 奴婢扶您回屋里先。” 苏落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酒厂这边该处理的事情上午已经全部办完了,现在让我进屋我也吃不下,回府,若有什么事,必定是第一时间消息送回府里,玉珠,你再派个人去找王爷,告诉他不论什么消息,立刻第一时间传回来。 另外通知酒厂这边的管事,让他安排人一天三班倒在酒厂附近巡逻,但凡发现可疑人,不必请示直接抓了,酒厂无小事,不能有丝毫马虎懈怠,每一步工序必须严格按照规矩走,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将就。” 玉珠领命,春杏扶了苏落往出走。 京都。 徐国公府。 徐国公正在书房喝茶,等着宁国公那边的好消息,忽然一声爆炸巨响轰隆爆发,巨大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书房的地面都被震得狠狠一颤,桌上笔架上的湖笔伴着博古架上的摆件哗啦啦的震颤。 徐国公让惊得一个哆嗦,端起的茶杯没拿稳,一盏茶尽数泼了自己脸上。 幸好不烫。 “怎么回事!”一把抹了脸上的水渍,徐国公朝外质问一句,嗓音都劈叉了。 不且声音落下,书房大门被朝外推开,他的亲随一步跨进来,一脸慌张急切,“国公爷,不好了,老国公爷住的院子被炸了,后院墙炸了好大一个洞,直接把老国公爷院子里的煎药的小厨房给炸塌了,还发现了这个。” 随从将一个信封递上。 徐国公眼皮狠狠一跳。 头发上的水渍还在往下滴答,他一把接了那信封却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朝亲随道:“炸了老太爷的院子?老太爷人呢?” 亲随应声,“老太爷倒是没有被炸到,但是受了惊吓,昏迷不醒,现在大夫过去了。 这爆炸太近了,是黑火药弹桶爆炸,足有十几个,那边让炸的面目全非,索性是没有人员丧命,有轻伤重伤不等,但最大的破坏是那边地上让炸出巨大一个坑。 刚刚动静大,也是因为爆炸的时候,黑火药主要都在地上。 虽然没有死人,但是阖府上下,现在哀嚎一片,惊魂不定。” 爆炸的声音太大,震得人耳朵都快半聋了,说话都要扬着嗓门喊。 徐国公吞咽一口唾沫,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发紧,他还没有撕开这信函,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箫誉说,不答应就给他换爹。 宁国公说今儿动手。 宁国公动没动手他不知道,但是这突然来的爆炸别处没炸却只炸了他爹的院子。 手狠狠的抖了几下,徐国公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侥幸将那信封撕开。 上面是一行丑陋的字:挑个爹,择日给你换了,不孝顺的东西。 徐国公咕咚跌坐在椅子上,脸色骤然灰白。 “国公爷!”亲随急急喊道:“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竟然敢在咱们府上爆炸,简直欺人太甚,不论是谁,都得让皇上严惩啊,这事儿,咱们完全吃亏受害。” 徐国公原本心里发虚,怕箫誉找上门来。 但很快因为这话,心里的那点心虚又消散。 啪的一拍桌子。 没错。 这次,他不招谁惹谁的,平白无故家里就让炸了。 上次箫誉点火,老太爷就让惊吓的险些没了半条命,这次,就在老太爷院子里闹出那么大声音的爆炸他在书房都觉得震耳欲聋,更不要说老太爷就在院子里。 那得把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拳头一捏,徐国公愤然起身。 先去老太爷那边走了一圈,府里的大夫瞧治着,同时让人去请太医。 又去老夫人那边走了一圈。 最后咬牙切齿,直奔皇宫。 “陛下给臣做主啊。” 一进御书房,徐国公扑通就给皇上跪了,哭的眼泪鼻涕一把。 “臣活不下去了。” 刚刚的爆炸皇上也听到了,刚听内侍总管说,是徐国公府被炸了,正疑惑好好的怎么他府里被炸了,他这人就来了。 皇上皱眉看着他。 有句话就在嘴边:活不下去,也不见你去死啊,你死一死多好,你不痛苦了,朕也能轻松好多。 可惜,这话也就只能在舌尖儿转一转。 “爱卿起来说话,动静朕也听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国公没起来,跪在地上哭的快委屈死了。 “陛下啊,是南淮王,南淮王对臣的欺辱,实在是这是在往死里逼臣啊。” 皇上疑惑道:“誉儿?怎么可能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誉儿一直心地善良,天真烂漫” 徐国公差点让皇上张口胡诌的胡说八道给震惊的骂出声音来。 连哭都忘了哭。 你特么的说他心地善良天真烂漫真的不怕烂嘴吗? 难以置信的看着皇上,徐国公愣是顿了一瞬,才又续上那一声哭,“臣不是冤屈诬告,臣有证据的,就在昨天,南淮王逼着臣降低臣族中亲戚开的那些酒坊的酒水价格。 可,那都是亲戚们开的酒坊,臣怎么做得了主啊。” 皇上心里翻个白眼:朕信你个锤子呢! 徐国公委屈道:“臣说臣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可南淮往怒不可遏,今儿就让人炸了臣的宅子,光天化日” 不且徐国公说完,外面小内侍忽然通传。 “陛下,长公主殿下求见,说是南淮王被人炸死在了津南。” 第280章 拿下 小内侍一声通传,惊得皇上霍的就从椅子上起来。 双手撑着桌案,脸色虚白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手抖得多厉害。 以往他的确是生出了想要弄死长公主和箫誉的心思,可直到现在这一瞬,听到箫誉让炸死了这一句,他心头猛跳,四肢百骸弥漫的都是恐惧。 箫誉死了,谁来替他干活。 难道要让亲儿子去卖命? 总不能自己去卖命再说,他自己也对抗不了世家啊。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皇上眼底迸发着睚眦目裂的愤怒和不舍。 惊呆了跪在地上的徐国公。 徐国公心惊肉跳,都说皇上对南淮王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狗屁! 没有真情实感,皇上现在能这样? 这表情,比他亲爹死那时候都痛苦好。 徐国公心思转着,听着皇上颤着嗓音,悲痛欲绝又狂怒难耐,“进,进来,让朕的皇姐进来!” 咯吱一声闷响。 御书房沉重的大门被小内侍推开,长公主扶着腰,一瘸一拐从外面进来,苍白的脸上凸显着哭过的眼睛红肿不堪。 她走的一点都不利索,之前被打了板子,岂是那么容易就恢复的。 行到一半,坚持不住,扑通叠跪下去,“陛下,陛下给誉儿做主啊!” 长公主哭的声嘶力竭,嗓子已经哑掉,来之前不知道怎么哭过呢,现在声音都快发不出来,只剩下满目满面的痛彻心扉。 她一手撑着地,一手捏拳,无力又绝望的捶打地面。 “给誉儿做主啊!”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急的从桌案后绕出来,上前想要扶长公主起来。 但长公主身上有伤,坐不得,总不能趴在御书房里,摆手拒绝了他。 “就在刚才,跟着誉儿的平安回来回禀,说今儿一早誉儿带人去津南查看津南码头,码头那边忽然发生爆炸。 不知埋了多少黑火药,足足将整个码头炸了个面目全非,当时在码头的无一幸免,就连码头附近的住户也遭受波及,让炸塌了墙。” 皇上嗓子眼一紧,“誉儿他” 长公主肝肠寸断,“誉儿他就在码头!陛下,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我没了驸马,没了幺儿,母后也没了,就剩下陛下和誉儿了,陛下!!!” 长公主一句我就剩下陛下和誉儿,波动了皇上沉寂了许久的心,幼年和长姐的点点滴滴一瞬间汹涌而来。 皇上愤然捏拳,砰的砸向后面的桌案,“那边可是已经开始搜救?” 长公主摇头,“现在津南乱成一锅粥,平安回来的时候说,因着津南知府当时也在码头,所以现在码头无人主事,搜救全靠着全靠着码头劳工的家属。 想要从废墟里挖一挖,万一还有生还。 平安抓了几个衙役去挖誉儿,可那些衙役不知听了谁的吩咐,全都敷衍应事,他无法,只得急着回来回禀求救,陛下” “来人!”皇上立刻一声令下,“传朕口谕,责令京卫营,不,去传西山大营,西山大营出动精兵五千,立刻奔赴津南,全力以赴给朕挖!” 内侍总管看了长公主一眼,连连应诺,拔脚就往出跑着去通传。 徐国公震愕在当地。 脑子里飞快的转着,难道这就是宁国公所说的好计策? 这计策直接把箫誉给杀了,的确是以绝后患了,可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刚琢磨,长公主凄绝的目光嗖的看向他。 徐国公下意识让这目光盯着一个哆嗦,长公主抬手就指了他,“是你,一定是你,今儿一早,你安排人去酒厂想要炸死我的儿媳妇,计划未遂,你为了洗刷嫌疑,就把自己的府邸炸了好,好,你可真是个狠人! 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要炸死我的誉儿! 不就是因为你们世家把控全国的税收物价,誉儿替陛下分忧,动了你们的利益。你真是好毒辣的心肠!” 长公主没有丝毫迟疑的直接指认让徐国公心头那抹没有想明白的不对劲一下豁然开朗。 箫誉是被炸死了。 干干净净再也不会添乱了。 可这箫誉被炸死的凶手,总得有个人出来承担。 而他就是那个最恰当的凶手。 因为箫誉只找了他。 箫誉和他之间的恩怨不是秘密。 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府的三具尸体还在他府邸门前停着。 是他找了假的萧济源 徐国公顿时冷汗涌上,心跳狂乱,“不,不,长公主殿下明察,陛下明察,臣冤枉,臣冤枉啊,臣没有伤害南淮王,更不曾伤害南淮王妃,今儿” “不是你?本宫问你,那假的萧济源也不是你找的?刑部大牢的灭口也不是你灭的?”长公主睚眦目裂声嘶力竭的质问,劈头盖脸打断徐国公的话。 徐国公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半步,吞咽唾沫。 长公主不顾身上的疼痛,倏地从地上起来,上前一步就要去抓徐国公的脖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心肠歹毒的让人冒充本宫的驸马!啊!是不是你!” 长公主像是疯了一样。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徐国公身子躲避。 长公主嚎啕大哭,“陛下给我做主。” 皇上的脸色阴沉的宛若寒冬腊月的铁,徐国公这辈子没见皇上这么盛怒过。 皇上眼睛微眯,嘴角抖动,“来人,将徐国公给朕拿下,阖府上下,抄家论斩!” 这一刻,窝窝囊囊了半辈子的他仿佛真是一个能堪当大任的九五之尊。 “朕对你们世家百般忍让,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让人假冒驸马不成,再炸死南淮王,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炸死朕了!” 兔死狐悲。 皇上只觉得箫誉一死,他怕是更成了世家的掌中物。 怒火在五脏六腑游窜,怒吼,“人呢?死了?给朕抓了!” 已经吩咐完命令回来,立在墙根的内侍总管立刻道:“快来人,把徐国公拿下!” 第281章 攀咬 徐国公原以为皇上根本不敢动世家。 他再害怕也没往生死那方面去想。 可这一瞬间却是真情实意的怕了,皇上这样子,长公主这样子,分明是要吃人。 外面把守的禁军咣当将门推开,带着刀穿着铠甲冲入御书房,那萧杀的气势吓得徐国公大腿一软,扑通就跌倒在地。 “陛下,陛下,陛下英明,陛下,明察,臣没有炸南淮王,真的不是臣,不是啊,臣也是受害者,臣的府邸今儿也被炸了。” 不等皇上开口,长公主厉声道:“你的府邸被炸了,那本宫问你,可有伤亡?死伤多少?” 徐国公一下想到亲随的回禀。 声音大是因为主要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 有人轻伤重伤不等,但无人丧命。 发生那么大的爆炸,却无人丧命! 箫誉在码头,整个码头让炸的面目全非,箫誉和津南知府全挂了。 徐国公惊恐不安,慌忙道:“是有人要害我,我是被栽赃陷害的,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臣是被栽赃陷害的,有人要谋害臣。 一定是其他世家,一定是。 臣已经答应了南淮王降低税收,臣都答应好了,臣又怎么可能去安排人炸了南淮王。” “怎么就不可能?”皇上愤怒之下,给了他一脚。 这一脚,可是揣在世家身上啊,皇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一下涌出了一股不一样的刺激感,夹杂在愤怒中,游窜撞击。 “你难道不是表面答应了誉儿,背地里再搞出这下三滥的手段?只要誉儿死了,就没人再逼你。” “皇上,臣冤枉,臣真的冤枉!”徐国公砰砰的在地上磕头,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在皇上面前这样奴颜婢膝的低三下四,可却的确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他让人坑了。 成了背锅仔! “那你如何解释,在你府里发生爆炸,你府里却无人死亡?又如何解释你安排人去炸我的儿媳妇!”长公主怒问。 徐国公委屈又憋屈,“我府里的爆炸,主要是在地上炸了个坑。” 长公主嗤笑,“爆炸,不炸人,却炸了地上一个坑?这也就是说。专门有人想要在你府里的地上炸个坑?徐国公,你就算是找理由,也找个稍微说得过去的!你未免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真没有,陛下,臣真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在府里炸了个坑,至于长公主殿下口口声声说,是臣安排人去炸王妃,不知殿下可有证据?” 长公主那表情,恨不得咬死他。 “若无证据,你堂堂世家国公爷,我敢来御前求陛下做主吗!” 说完,长公主看向皇上。 “陛下明察,就在今日一早,徐国公派了府中管事前往酒厂,借口让王妃帮忙查看酒水样品,却背地里又安排人在酒厂附近埋下黑火药弹桶。” 徐国公人都傻眼了,“我没有。”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陛下,当时徐国公安排去埋黑火药弹桶的人,已经被酒厂那边的护卫抓了个人赃并获,现在这人就在御书房外面,陛下传召进来一问便知。” 徐国公满目骇然。 皇上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人带进来!” 内侍总管应诺,转身离开,不过须臾,带了个矮瘦的男人进来。 那男人已经让吓得不成样,走路一直在全身打颤,一脚跨入御书房的大门,差点直接摔个狗吃屎,勉强站稳,却终究是在上前几步迎上徐国公目光一瞬,扑通跪下,腿软的再也站不起来。 “国公爷敢说这不是你府上的?”长公主质问。 徐国公惊骇的看着来人,这人是他府上的,他自己就记得清清楚楚,这人负责管二门的马车。 “你你去炸了酒厂?”徐国公看着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那人抖得如同筛糠,一句话说不出来。 长公主冷笑,“国公爷,这个时候,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就没有必要再演戏了!” 长公主说完,朝皇上作揖,“陛下!” 皇上看徐国公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更何况,他们来也对长公主说的那些话没有任何的怀疑。 “带下去,徐国公府,抄家!” 禁军立刻羁押了徐国公就走。 徐国公吓得脸色素白,挣扎呼救,“陛下,陛下臣冤枉的,臣是” 眼见朝皇上呼救无用,挣扎间朝跪在地上的男人道:“我从来没有指派你让你去炸死谁,你到底听谁的吩咐?” 那男人跪在地上,只是哆嗦一言不发。 徐国公狰狞着面孔,一面被朝外拖走,一面咆哮,“徐国公府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到底是谁指使你的,陛下我若是指使人去炸酒厂,也该指使生面孔,绝不会自掘坟墓用一张大家都认识的脸啊。” 眼看就要被拖出御书房。 “你别忘了,你全家老小都在徐国公府,徐国公府若是被抄家问斩,你一家老小,一个也跑不掉,都要跟着死。” 跪着的男人倏地身体一僵,错愕抬眼看向皇上。 徐国公跟着道:“你以为你害死了我一家,你就能占什么便宜?你是我家的奴才,是要跟着我家一起死的。” 那男人立刻一脸戚戚然的惶恐,“陛,陛下明察,是,是,是宁国公府的管家找的奴才。” 拖行徐国公的禁军顿住。 徐国公跳脚怒骂,“宁国公,我日你祖宗!” 他真的要气炸了! 宁国公让他安排萧济源,他安排了萧济源,结果呢? 宁国公说替他料理箫誉,结果呢? 用他府上的人去替他料理箫誉? 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徐国公狰狞着愤怒的面孔,“陛下,是宁国公害臣,臣是冤枉的,另外,假冒萧济源一事,从头到尾,都是宁国公在挑唆臣。 是因为珍妃娘娘得陛下恩宠,宁国公觉得皇后地位不保,所以才想要掌控长公主府,才找到那个冒牌货假冒萧济源。 至于今日爆炸一事 因着假冒萧济源的事,臣被南淮王追责,臣心里愤愤不平,让宁国公处理,宁国公满口答应他会处理,可臣万万没想到,他是要让臣和南淮王都没命啊! 陛下,臣虽有罪,但罪不至死,真正该死的,是宁国公。” 长公主紧绷了半天的脊背,总算松弛下来。 第282章 决定 “你可有真凭实据?” 这些国公爷们,就在皇城根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次又一次的兴风作浪,一次又一次的将皇室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践踏。 宁国公,堂堂国丈爷皇上几乎要气的昏厥过去。 咬牙切齿的问徐国公。 徐国公如丧考妣,耷拉了脑袋,泄了气势,摇头,“没有。” 倏地又抬头,满目急切。 “陛下,臣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可臣可以赌天发誓,臣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半句假话,但凡臣有半句假话,臣不得好死。 臣让宁国公给坑了。” 长公主冷笑:“若非你对我誉儿心存歹念,又如何会被宁国公坑,说白了,还不是你害我们不成,怕被报复,又想继续加害?怎么?现在加害者哭一哭都能成了受害者?那我誉儿呢?活活一条人命,说炸死就被你们炸死?” 说完,长公主双目喷火一样看向皇上。 “陛下若不严惩,还不知道明儿能炸死谁!” 皇上也想严惩,也想像刚刚要抄家问斩处置徐国公一样处置宁国公,可宁国公手里,屯了本朝八成的粮食。 他前脚下令问斩,后脚宁国公就能让这八成的粮食暂停流通,逼急了,没准一把火烧了,到时候谁来收拾烂摊子。 可箫誉被活活炸死,如果就这么算了,下一次世家会直接在他头上撒尿拉屎。 眼见皇上一脸犹疑不说话,长公主凄厉的笑了两声,转头就朝外走,“陛下若是不处置宁国公府给誉儿报仇,我现在就去把酒厂炸了他。 反正誉儿也没有了,我幺儿早就没有了,驸马更是早就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到时候,南国要酒水,陛下另想办法,我长公主府为了陛下牺牲的已经够多了。” 皇上心头一跳,立刻去拉长公主,“皇姐,你消消气,朕” 长公主含着眼泪回头,“消消气?你让我如何消消气?是我儿子被炸死了,不是别的!你知道什么叫我儿子被炸死了吗!死了,你知道什么叫死了吗!” “可宁国公他” 长公主一把甩开皇上,“皇上有皇上的难处,我不勉强陛下,陛下若是不能替我做主,只当我这次白来了,难道陛下不能替我做主,我儿子死了,我还要感恩戴德?陛下,人都是有底线的,我为了这个朝廷牺牲了那么多,你不能总是要求我这样要求我那样。 你斗不赢世家,却关我冷宫,你斗不赢世家,却让人劫持苏落,到头来,你依靠的镇宁侯府垮了,你得到了什么? 不敢对任何一个世家下手,却对自己人一拳比一拳狠。 陛下,这个自己人,我做不下去了。 身为你姐姐,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全部的家人都为了你的江山和朝廷死了,我家死绝了!死绝了你知不知道! 甚至连母后,都被你亲自点头答应,让别人取而代之,让别人披着她的脸,坐在那里雍容华贵的假扮她,那可是你的亲生母后啊。 这就是你的江山大业?” “够了!”老底被长公主这样不留情面的揭穿,皇上恼羞成怒。 长公主凄凄摇头,转身离开。 皇上看着长公主的背影,在滔天的愤怒里,脑子里走马观花的闪过一幕幕。 他年幼的时光。 驸马的死。 太后的死。 “来人,去把宁国公给朕关入天牢,听候发落!皇姐,留步。” 就在长公主快要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皇上忽然像是一个怯懦的孩子终于鼓足了勇气,用尽全部的力量,吼出一句话。 长公主回头。 皇上切切看着她,“皇姐,留步,朕只剩下你了,朕给誉儿报仇。” 内侍总管拔脚就朝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人,来人,快去把宁国公抓了,抓了!” 长公主道:“让平安带人去,别人未必敢抓他。” “好!”皇上道。 徐国公立在一旁,战战兢兢。 之前世家里面,镇宁侯府最大,这镇宁侯府因为得罪南国公主,被几乎一夜之间毁了。 现在是宁国公府最强。 皇上若真是要对宁国公府下手这一波,他该如何站队? 若是以前,徐国公想都不会想,直接就会和其他世家抱团,一起对抗皇权。 可现在,他差点被宁国公坑死。 宁国公给他挖坑的时候,可是一丁点情面不留,没有顾忌他的死活。 徐国公只挣扎了一瞬,就道:“陛下,臣知道宁国公府部分粮仓的设置点。” 若说刚刚徐国公将宁国公攀咬出来的时候,长公主是松了口气,那此刻,她心头唯一的担心也一并散去。 世家抱团的这个口子,总算是撕开了! “若你给的消息能顺利帮着陛下处置了宁国公,给誉儿报了仇,本宫可以不追究你在其中对誉儿造成的伤害。” 徐国公立刻道:“多谢长公主殿下仁德,多谢陛下隆恩,臣这就将臣知道的那些,如数告诉陛下和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进宫的时候,平安就一直守在宫门外,等到宫里捉拿宁国公的消息一传出来,他立刻带人直奔宁国公府。 早在长公主当时进宫的时候,宁国公就想到长公主是去进宫做什么。 可他完全没把长公主当回事,更没放在眼里。 因为长公主没有证据。 谁能证明,津南的码头爆炸是他做的呢? 没有任何证据,皇上绝不可能对他下手。 宁国公高枕无忧的喝着茶,听着曲儿,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人未到,声已至。 “国公爷,不好了,平安带着人要强闯国公府!” 冲进来的,是宁国公的亲随。 宁国公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谁?” “平安!” “平安不是死了?当时不是说,平安跟着箫誉一起在码头?” 亲随道:“当时传回来的消息的确是如此,说平安和南淮王都被炸死了,可现在外面的确是平安,没错。 长公主进宫,他混在了长公主的随从里,咱们的人没发现。” 第283章 接力 宁国公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平安能回京,那箫誉到底死了没有? “他要做什么?”思虑泛起,宁国公问道:“他强闯国公府?我可是国丈爷,他强闯我的府邸,等同造反,把他拿下! 能活抓最好,不行杀了也行。” 且不管平安到底为什么能活着回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宁国公绝不会犹豫手软。 亲随领命,转身离开。 宁国公府二门处。 平安右手提剑,左手提着一道明黄圣旨。 “陛下有旨,宁国公谋害皇室亲王,其心可诛,罪不可赦,着令立即捉拿查办!你们要抗旨不成?”平安冷眼看着面前阻拦他的宁国公府的护卫。 那护卫冷笑,“少糊弄人,天底下谁不知道皇上不敢惹世家,现在你拿着一道圣旨就敢说是皇上有旨?我看你是假传圣旨,兄弟们,给我拿下!” 平安抓着剑柄的手指用力一缩,紧紧攥着剑柄,刀剑无眼,如一道闪电鬼魅,斜刺横劈出去。 在宁国公府的二门处,刀剑争鸣,厮杀惨烈。 平安犹如战场上的杀神,脸上身上裹着猩红的血,剑尖滴淌着滚热的血,都是别人的。 他翻飞纵跳 轰! 就在所有人厮杀正酣畅淋漓的时候,平安一边杀人一边将早就预备好的火油沿着四周一圈倒完,最后一点倒出去之后,锋利的长剑在地上刺啦一划,蹦起的火星子落到火油上。 那烈火如同一道火蛇,瞬间喷发,火苗直蹿出一人多高。 平安带来的人,那都是平日里跟着平安和箫誉放火放惯了的,平安那剑尖儿在地上刺啦一磨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平安要做什么了,几乎是在那剑尖儿离地一瞬,正在撕打的人火速撤退。 对方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瞬间燃起来的烈火给包围了。 凡是刚刚和平安有过撕打接触的,刚刚身上都或多或少被平安沾上火油,此时大火一起,他们想要冲破这火的包围圈,冲的一瞬间,自己身上就燃了起来。 尽管依旧有人成功冲了出来,可瞬息的耽误足够平安带着人越过二门,直奔徐国公在的书房。 “国公爷,不好了,平安在二门处放火,拦住了咱们的护院,现在他带人冲过来了!”宁国公的亲随一步奔进书房,气喘吁吁的道,“国公爷,怕是护院根本拦不住他们,得用暗卫。” 朝廷明令规定,官员不得私自豢养死士暗卫,违令者,按谋逆论处。 但这规定归规定,大家还都是照养不误,皇上也知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典型的民不举官不究。 如果护院当真拦不住平安 宁国公连想都没想,直接道:“上,都上!” “是!” 亲随得令就往出走,在出了书房的院子,就在外面和冲过来的平安打了个怼脸照面。 二门那边,火势冲天。 平安他们身后,冲火圈里冲出来的护院狼狈不堪的追了过来,与宁国公的亲随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平安他们堵在中间。 那亲随拿起胸前挂着的哨子,一声哨响,原本藏在暗处的暗卫顿时现身。 “这宁国公府也是你想闯就能闯的?给我拿下!”亲随一声吩咐,所有暗卫全部上手。 平安等得就是这一刻! “宁国公豢养暗卫,意图谋逆,拿下!” 就在暗卫们冲上来的瞬间,平安高呼一声,一个流弹扔上天。 不过须臾,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奔到书房这边。 平安带着人和这些死士暗卫生死搏斗。 那小厮在刀光剑影里,贴着墙根手软脚软的跑进书房里。 “国公爷,不好了,西山大营的兵马将我们国公府包围了,现在正带人冲进来!” 府中所有暗卫上手,捉拿一个平安,宁国公原本十拿九稳。 忽闻此言,宁国公惊得手一抖,手里一盏茶连杯盏带茶水,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宁国公震骇起身,“谁?” “西山大营的将士,足有一千人马,率兵来的叫杨廷和,以前是萧济源的副将。” 宁国公眼底瞳仁倏地一颤,咕咚,跌坐回身后椅子上。 “他,他怎么敢!西山大营只听陛下调遣,平安手上的圣旨,难道是真的? 皇上怎么敢,他怎么敢对世家下手,快,你现在就带着我的印台从后门离开,一旦我被抓,你立刻控制我们的粮仓粮铺,粮仓押住粮食不许发放,粮铺给我涨价,往死里涨! 不对,我凭什么留在这里等他抓我! 我也走! 走!” 宁国公拍案决定,起身就朝外走。 他的亲随紧随其后,书房门一开,不且宁国公一脚踏出这门槛,嗖,一个滴着血的剑尖儿直接指了宁国公的眉心。 剑的另外一端,平安满脸血污,握着那剑柄,勾着嘴角,带着一个邪佞的笑,活像个变态,拖着长音,“国公爷,去哪啊?”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圣旨,还敢勾结军中,这是谋逆!”宁国公让吓得一个哆嗦,朝后退了半步,让开那稍有不慎就会被刺破个血肉模糊的剑尖儿,怒吼平安。 他后退,平安就吊儿郎当的上前。 一句废话没有。 “带走!” 宁国公掌控宁国公府一辈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抓! 知道被一脚揣进天牢大门的那一瞬,都觉得就特么的离谱!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抓我?抓了我,全国上下,都饿死!” 平安亲自将天牢大牢的牢门给他咣当锁了,钥匙塞进自己兜里,“想喊随便喊,但凡有人搭理你,算我输。” 说完,平安回头朝后面的看守道:“看好了,别让他畏罪自杀了!” “是!” 一切办妥,平安从天牢离开,直接回了长公主府。 苏落左立不安的正在花厅等着,听到脚步声,立刻转头看过去,见是平安回来了,“如何?” 平安抱拳,脸上的血渍尚未洗掉,带着一股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那种活阎罗的气势,但恭敬行礼。 “王妃放心,宁国公已经被抓入天牢,看守他的,是咱们自己人,再有一个时辰,王爷就会被从废墟里刨出来,后面就看王妃的了。” 第284章 自己 苏落闭了闭眼,那慌乱不安的心绪总算是落停。 一个时辰前,她从酒厂回到长公主府,一回来就被通知立刻到长公主那边。 当时她吓得腿都软了。 必定是张公主这边得了什么消息,那消息会不会就是箫誉 当苏落手软脚软满身冷汗抵达长公主屋里,一进门,迎面看到平安。 平安完好无损站在那里,见面第一句话便是,“王妃安心,王爷无事。” 那一刻,苏落只觉得她像是起死回生了一遭。 倘若箫誉真的出事苏落无法想象自己是不是能熬得住。 “原本按照原计划,我们是要去津南码头解决一下码头堤坝屡屡坍塌的问题,但是因着子慕少爷先前央求了王爷,让王爷去一趟张小川家。 王爷唯恐先去了津南忙起来就把张小川的事忘了,所以我们出发之后,先去的春溪镇。 爆炸当时,我们刚好在张小川家里。” 苏落坐在座椅上,一只手被长公主紧紧牵着,婆媳二人相视一眼,眼底都噙着泪。 是后怕的泪,也是劫后余生的泪。 若非苏子慕求着箫誉去张小川家,那被炸死的 “我们在津南留着探子,很快探子送来消息,说码头那边有人冒充了津南知府守在码头那里等王爷过去,爆炸是突然发生的,爆炸发生之后,探子见到有人鬼祟离开现场,于是暗中跟踪将其抓获。 那人经不住严刑逼供,招认是宁国公指派他去,等王爷到了码头就将王爷炸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火药会突然爆炸,而且当时被炸死的,全都是他们宁国公府的人,那时候王爷没去,他们自己的人扮成劳工在那边借着务工的名义在检查各处火药。 没有成功炸死王爷倒是炸死了他们自己人,行动失败,他正要回去领罪。 王爷干脆将计就计,派人暗中联系了津南知府,放出消息,就说知府和王爷一起被炸死了。 现在津南县城一片混乱。 长公主殿下需得进宫一趟,以此逼迫皇上对宁国公下手,另外求皇上派西山大营的兵马去救助。 西山大营那边卑职已经送去消息,到时候驸马爷旧部下杨廷和会另外带兵一千冲到宁国公府,借口就是要给咱们王爷报仇。 所以,殿下务必要让皇上亲口说,从西山大营派兵,这样消息才能名正言顺的落到杨廷和那里,他才出兵有名。” 这是平安送回来的消息和安排。 长公主该做的那一份,已经做完了。 甚至因为徐国公府被苏子慕带着人以牙还牙去炸了,长公主不仅逼得皇上对宁国公下手,还将徐国公收拢到了他们这一边。 接下来,就是苏落了。 箫誉被找到,护送回京。 长公主还在宫中没有回来,苏落作为箫誉的发妻,理应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前往津南。 之前没动身,是担心宁国公府那边对苏落下手,所以对外宣称受惊昏厥。 现在宁国公被控制,平安能亲自护送苏落。 春杏给苏落煎熬了一碗安胎药,一碗汤药喝下,苏落跟着平安出门,玉珠紧随一侧,春杏留守府邸。 府中一隅。 小竹子看着苏子慕,“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苏子慕小小的人,笑的发坏,“能做什么,当然是像我姐夫一样,杀人放火啊,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宁国公欲图造反,在津南码头炸了我姐夫。 等到坊间消息传遍的时候,咱们就像上次抢劫镇宁侯府的铺子一样,先把宁国公府在京都的铺子给他抢了。 小竹子,咱们师傅以后肯定是要干大事的,咱们要给师傅攒本钱知道不?” 明知道苏子慕最后一句话就是半真半假,小竹子早就习惯,不戳穿不赞同,只朝他翘着几根呆毛的脑袋呼撸一把,又爱又恨,“就你嘴巴会说。” 如是说,却也跟着他离开。 两人手里一人提了一个面具。 两人在外面的人潮里不过几晃,很快甩开了箫誉安排给他们的暗卫,面具一戴,直接冲进了宁国公府的一家米面粮油铺子。 “王爷,王爷” 平安护送苏落的马车和西山大营护送箫誉回来的马车打了个照面,苏落几乎连滚带爬(注意肚子)的从自己马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就朝箫誉那边扑了过去。 “王爷!” 负责护送箫誉的,是西山大营主将,朝苏落抱了一下拳,“王妃节哀。” 四个字,苏落单薄的身体像是要被风吹的翻飞一样,摇晃几下,“节哀?你让我节哀?我好好的夫君,早上还说要为国尽忠,现在还不到晚上,我就要节哀?王爷!” 苏落忽然生出一股大力气,拨开前面的人,只朝箫誉的马车上爬去。 “王妃!”那将领伸手阻拦,“王爷实在是王妃还是别看了。” 苏落哭的声嘶力竭,挣扎着就要上车。 平安哀切的看着那主将,“将军,王妃和王爷伉俪情深,你就让王妃上车,不管怎么说,也让王妃陪一陪王爷。” 平安红着眼,眼泪就噙在眼底,忍着不哭。 苏落早就哭的不成样,妆容乱成一片,梳好的发髻也散乱了,她悲痛而哀切,“让我上去,我想看看他,让我看看他,求你了。” 她堂堂南淮王妃,挣扎不过,就要跪地磕头。 西山大营的主将哪里当得这个,立刻伸手虚扶一把,叹一口气,“听闻王妃有孕在身,不是下官不让王妃看,实在是,王爷的样子太过怕动了王妃的胎气。” 苏落凄厉大叫,“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吗!” 她哭的太惨,那主将也红了眼,偏了头,做了让步,“好,让王妃上去。” 旁边阻拦苏落的两个将士立刻松了苏落。 “王爷!” 苏落一上马车,车厢里立刻传出她凄绝的哭喊。 那声音催肝催肺,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尤其在场的,都是将士,将来哪一日出征,若是马革裹尸,他们的亲人也会这样凄绝的喊他们的名字 这能见到尸体还是好的。 若是见不到呢? 一辈子的守望,一辈子的绝望。 他们卖命,到底为什么! 堂堂王爷都能被魑魅魍魉算计了,被炸了,他们呢? 那些跟着前去营救的将士,一个个脸上神色悲痛动容,不由想到自己。 第285章 活着 马车里,苏落一面哭嚎,一面被箫誉攥住了手。 虽然爆炸的时候,箫誉还在春溪镇,毫发无损,可事发之后,他做出了决定就立刻秘密离开了春溪镇,并且让人化了被炸死的妆容,此时看上去,惨不忍睹。 在苏落凄厉的哭喊声里,箫誉压着声音道:“别怕,我没事的,你先哭我,一会儿等马车开拔,你开始往我爹身上扯,知道吗?” 苏落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箫誉要让平安传信,一定要让西山大营的人去救他。 一则是给杨廷和一个出师有名。 二则,怕就是为了这一刻。 只有将士和将士,才能最好的共情,他是在为将来争取所有能争取的队伍。 “王爷,王爷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落落,王爷,你不要我了吗?你说你和我和和睦睦一辈子的,王爷,你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你都不知道她是长什么样,你就这样狠心让他一生出来就没有爹爹吗? 王爷,醒醒啊王爷。” 马车开拔。 苏落话锋一转。 “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长公主府的人到底是得罪了谁?当年王爷才多大,驸马爷就撒手人寰,人人敬畏的萧大将军,怎么就说死就死了。 驸马爷没了,王爷的弟弟没了。 现在又轮到王爷了吗?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 萧大将军一生戎马,他是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步一步凭本事做了大将军的,驰骋沙场半生,沦落一个死的不明不白。 现如今,他的儿子又是这样。” 苏落一声一声的质问老天,一声一声的哭泣犹若泣血。 外面跟着车辇行走的将士,哪一个听得不是心肠像是被揉碎了一样,胸口闷得难受。 平安瞧着大家的反应,抹了一把泪,也哭了出来。 “我们王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打破世家的垄断,让老百姓的日子再好过一点。 他若是不心怀天下和百姓,若是和那些贪得无厌的世家一样,也就不会死了,会活的好好的。 爷啊,你甚至连赋税降低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这世道,它容不下真正为民的啊。” 平安一哭,一嚎,再配上苏落在马车里的哭喊,整个护送队伍里渐渐也传出低低啜泣的声音。 等到这一行队伍抵达京都,这低低的啜泣已经变成了发泄一样的哭声。 京都百姓早就听闻箫誉被炸死在津南码头,起初还觉得离谱,后来又听说,是箫誉死是因为箫誉想要降低赋税,让物价下落,触碰了世家的利益,才被炸死的。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 可现在箫誉算是为民而死, 这队伍一进京都又是带着哭嚎,那些正好在京都城门口的百姓便自发的跟上了护送的队伍,也有哭的也有骂的。 哭萧济源死的早,哭箫誉死得惨。 骂世家不得好死。 等到马车抵达长公主府,护送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占了三条街。 全都是自愿请命的老百姓,求皇恩浩荡,给惨死的箫誉一个公道。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感谢大家护送王爷一程,长公主府感激不尽!” 长公主府的管事在门口给前来护送的百姓三鞠躬,府中家丁将围上前的百姓朝后推,给马车空出一个足够大的空位。 平安上前,先将苏落扶着下了马车。 苏落早就哭的眼睛红肿,被急急上前的春杏一把扶住,搀扶着站在一侧。 马车那头,玉珠和平安配合,将箫誉从马车里抬出来。 原本哄闹的人群,在箫誉的尸体出来的一瞬,瞬间寂静下来,大家都默默的哀切的看着箫誉被抬出。 那皮开肉绽的伤势让人心头发憷。 就在平安和玉珠要将箫誉完全抬出的一瞬,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 砰的一声。 是什么炸了。 这突然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朝声音来源方向去看。 与此同时,玉珠发出一声惊叫,“啊!” 这一叫,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回来。 入目就瞧见原本被放在门板上抬出来的箫誉,因为玉珠刚刚被巨大的爆炸声炸的手一抖的缘故,玉珠那边的板子脱了手。 门板骤然倾泻,箫誉在众人眼睁睁的围观之下,尸体从门板上跌落下去。 “王爷!” 平安立刻伸手去拉,却错失一步,箫誉的胳膊和平安伸出去的手相擦而过。 砰! 箫誉落到地上。 “王爷!” 前来护送的西山大营主将立刻奔上前。 噗。 就在箫誉跌落地上的一瞬,他忽然吐出一口黑血。 苏落拨开人群就冲上前,“王爷还活着,王爷还活着,他刚刚吐血了,他吐血了是不是,他吐血了!平安!” “在!” “快,快,请太医,快!王爷刚刚吐血了,说明他还活着!” 平安不忍,拉住苏落,“王妃,王爷已经” 苏落一把推开他,“死人会吐血吗?他刚刚吐血了,你们都看不到吗?啊!他吐血了!他可能还活着。” “王妃!” 苏落一声一声的叫。 让人头皮发麻。 让人心肝发颤。 让人屏气凝神间有了一丝希望,但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 苏落两步奔到箫誉跟前,跪倒地上去给他渡气,一次又一次。 看的多少人红了眼落了泪碎了心。 那些跟着来的将士不禁的去想,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子也是这样。 也有人低低的议论,“刚刚南淮王吐出来的那口血怎么回事,我没看清还是怎么,感觉是黑色的。” “你没看错,就是黑色的,像是中毒了。” “天哪,这是唯恐他死不透呢,炸死不算,还下毒?” “南淮王武功高,说不定不下毒还炸不死他呢,就是为了炸死他,才给他下毒。” “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王爷!”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一瞬,平安忽然大睁眼一声吼。 转头随手抓了一个人就道:“快,快去传太医,王爷还有气,有气,王爷还有气!” 轰! 议论声一下在人群里炸响。 还活着? 第286章 不懂 “什么?活了?” 御书房里,皇上又惊又喜得差点直接从龙椅上蹦起来。 内侍总管喜色难耐,“是,刚刚传进宫的消息,说是在搬运南淮王下车的时候,不知道哪炸了一下,抬着门板的人手滑一下,王爷直接跌落在地。 应该是跌落撞击正好让他卡在哪里的血被吐了出来。 现在太医们都过去了。 当时是长公主府的管事直接来请的太医们,抓了人就往长公主府带,所以没来得及进宫回禀。” “还回禀什么,救人要紧!”皇上拍案而起,绕身出来,“走,朕去看他!” 长公主府。 太医院院使为首的八九个太医脸色凝重的在箫誉的屋里进进出出。 长公主和苏落坐在外屋椅子上,屏气凝神表情肃重的等着。 屋里的血腥味重的让人喘不上气。 皇上来的时候没让人通传,直接被带了过来,一进门,原本一脸急切的关怀僵住,差点被这浓重的血腥气给呛得原地断气。 咳了两嗓子,又觉得挥手扇一扇似乎不妥,原本想要进里屋去看看箫誉,但被这呛人的气味劝退,只朝长公主看过去。 长公主一眼看到皇上,满目意外,连忙带着苏落起身行礼,“陛下怎么来了?” “朕听说” 一开口,那浓烈的血腥味直窜鼻子,皇上恶心干呕的不行,险些吐出来。 “出来说,别打扰他们给誉儿诊治,朕在这里,他们不自在。”屏住呼吸飞快撂下一句话。 从屋里一出来,皇上立刻深吸一口气,这是流的什么血,怎么这么呛人。 长公主跟着皇上出来:能是什么血,不让你进去的血呗。 在院中一株桂花树下,站定,皇上悲痛中带着喜色,“皇姐别难过了,人能醒过来就有救活的希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太医院必定倾注全部救治誉儿,什么珍奇药品,只要有的,朕必定给他弄来。” 长公主红着眼屈膝,“谢陛下。” “你和朕,是亲姐弟,以前被奸人挑唆,咱们是有许多误会,可到底血浓于水,誉儿朕一直拿他当亲生骨肉来疼爱的。 都说外甥肖舅,朕和你说实话,朕的几个儿子都不及誉儿在朕心目中的分量。 这次的事,朕必定会严惩宁国公,给誉儿一个公道。 等他醒来,你只告诉他,让他好好养病,别的什么都别想,朕都处理了,他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陛下!”长公主瞬间“感动”的声泪俱下。 皇上心满意足离开。 给箫誉瞧病的太医直到亥初才从长公主府离开。 因着事关重大,太医院院使带着一众太医离开之后直接进宫,皇上还在御书房里等着。 “誉儿的伤,如何?” “启禀陛下,黑火药威力生猛,南淮王能捡回一条命,着实不易,至于伤,全身上下都是伤,好在五脏六腑没有太过严重的重伤,修养月余应该可以康复。” 早在太医院的太医们来回禀之前,皇上就问过前去营救的西山大营主将当时的营救场面。 主将说,当时挖出箫誉的时候,箫誉是将津南知府护在身下的,所以津南知府虽然也被炸了,但是伤势不重,当场被挖出来就被送到津南衙门进行治疗了。 那时候,他们初步判断箫誉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再行救治,直接送回京都。 黑火药炸码头,但是一个知府一个王爷却都没死皇上心里,多多少少是存有疑惑的。 “南淮王的伤,你们瞧的真切?” 太医院院使立刻道:“启禀陛下,太医院擅长外科伤口处理的是乔太医,给王爷伤口做处理的,全程都是乔太医,其他太医只在旁边守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急救。” 被院使点名,那位乔太医立刻上前,“启禀陛下,南淮王身上的伤口,的确全部是被黑火药炸伤。” “痊愈之后,可会留疤?”皇上看似关心,实则试探。 乔太医道:“陛下英明,目前太医院最好的伤疤膏也无法将疤痕消除,必定会留疤,索性当时王爷被炸的时候,是躲在码头基座的一处三角柱旁,挡住了头部,以至于面部受伤不重,不至于毁容,但身上的疤痕肯定是要留下了。” 皇上点头,心头那点疑惑散去,这才关切的问道:“那他中毒一事?” 太医院院使接了这话,“王爷中的是断枯草的毒,此毒在服药一个时辰之后发作,王爷在去码头之前,应该是通过饮食或者酒水的方式被投毒,具体如何还要专人查验,我们太医院只是将王爷体内毒血挤出,目前毒性已解,并无大碍。” 该问的都问清楚了。 箫誉的确是被人投毒又被人炸死,皇上心中疑惑尽除,摆摆手让太医们散去,点了院使和那位乔太医亲自料理箫誉的身体。 等太医们离开,皇上甚至一侧,看向立在一侧的内侍总管。 “想说什么?” 内侍总管立刻身子一抖,垂头,“老奴无话要说!” 皇上重重一哼。 “老东西,有话直说,你伺候了朕这么多年,朕再连你那点脸色都看不明白?说!” 内侍总管扑通跪下,“老奴,老奴就是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太过顺利了。” 皇上扬眉。 内侍总管道:“那不是别人,那可是宁国公啊陛下,当年镇宁侯还活着的时候,就曾几次三番的提醒过陛下要限制宁国公的发展,说宁国公此人诡计多端难以对付。 但是这次,他被抓的是不是有些太过轻松。 老奴没有说西山大营的将士不行的意思,就是觉得,宁国公那么大的家业,身边肯定也养着不少高手。 他若是想要逃,难道真的逃不掉?” 皇上皱眉,脸色阴沉下来,“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被抓的?他为何要如此?” 内侍总管摇头,“这老奴哪知道,老奴就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点不对劲,或许也是老奴多心了,老奴哪懂这些个啊。” 第287章 暂免 长公主府。 等到闲杂人等全部退下,装病的箫誉总算可以起身。 苏落知道箫誉并无大碍,长公主已经让她去睡了,毕竟怀着身子不能太过劳累,今儿白天已经折腾的够呛了,晚上再睡不好就怕出事。 借着轮流守着箫誉的借口,长公主留下。 平安立在当地,将当时抓捕宁国公的过程和箫誉回禀。 “不对!”箫誉皱眉,“这事儿不对!我当初之所以让你务必调遣到西山大营的军,为的就是要包围宁国公府,将宁国公一举抓获,绝不给他逃窜的机会,但宁国公诡计多端,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被你抓了,他那书房,是有密道的!” 平安一愣。 “我当时冲过去的时候,他正好开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试图要从密道离开,而且,我可以肯定,他当时所有的死士都出来了,就想要我的命。” 箫誉摇头,“你忘了另外一件事。” 长公主拧眉,“玉门派!” 箫誉道:“这个玉门派,起于皇上的私心终于皇上的私心,但又没有完全结束,到后来,甚至脱离了皇上的掌控,那么,在脱离皇上掌控之后,他听命于谁呢? 我一直怀疑,这个玉门派到后期被世家控制,起初我怀疑的是镇宁侯府,但是镇宁侯府直到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也没有人来相救。 也就是当时救过一次陈珩,但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拼命,那次应该是受皇上吩咐。 后来,玉门派就消失了。 谁指挥它的,谁操纵它的。” 平安一脸震惊,“王爷觉得是宁国公?” “不确定,但是,宁国公被抓,一定有问题,你现在就走一趟天牢,去确认一下再!” “是!” 平安领命,转头就走,急色匆匆消失在冥冥夜色里,结果才走出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又急色匆匆回来,和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刑部尚书的亲随。 “王爷,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箫誉眼皮很重的跳了一下。 “徐国公死了!” “徐国公死了?徐国公怎么会死了?他在哪死了?”箫誉蹭的从床榻上起来,脸色差的就像真的大病一场。 刑部尚书亲随道:“在天牢,原本徐国公没有被抓入天牢,但是到夜里的时候,皇上又下旨,说要给王爷一个公道人,任何涉嫌谋害王爷的,都不能放过,就让刑部抓了徐国公,当时王爷这边还有太医们在,我们大人为了避免露出端倪,就没有过来送信。 就在刚才,我们大人准备去提审宁国公的时候,发现看守宁国公的两个看守死了,宁国公牢房对面,徐国公死了,一同死了的,还有天牢里的另外几名看守和要犯。”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有人夜入了?还是” “没有,都没有,无人夜入,也没有给他们送过任何吃食,另外,那几个看守死的都很平静,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尚书大人已经进宫回禀陛下了,着令小的来王爷这边送信,小的不能多待,免得引起怀疑,王爷若是有吩咐,直接让平安送给刑部门口一个叫春儿的小衙役就行,那是尚书大人的人。” 箫誉赶在他走之前,又问,“死后症状有吗?” “还未来得及看,仵作现在正在查验,尚书大人怕耽误事儿,率先进宫,后面有进展,方便传递消息的话,会再有消息传进来,王爷今夜务必要门口放人。” “放心,一定会。” 平安亲自将人送出去。 屋里,长公主和箫誉双双脸色凝重,猜不透宁国公这一局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以为只要将宁国公抓了,总能掌握一点主动权,箫誉甚至不惜将计就计的伪装被炸,可现在看来他们怕是要中了对方的计中计。 “这事儿,明儿一早母亲和落落说一下,咱们有消息不互相瞒着,大家都掌握第一消息,才能避免损失,将伤害降到最低。” “这个不用你说。” 宫中。 御书房。 内侍总管正和皇上说这事儿有点不太对劲,忽然外面传来通传。 “陛下,刑部尚书大人求见!” 皇上心口咯噔就一跳,一句脏话就在心里翻滚一圈儿:妈的,也不至于就说来就来! 让人喘口气能死? 朕四十多岁了,这个年纪的人熬夜容易猝死不知道吗! 重重深吸一口气,“让他进来!” 早在内侍总管进来之前,皇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是什么好事儿,哪个正经人回禀正经好事儿深更半夜回禀呢! “陛下,不好了,徐国公死了!” 饶是做好了准备,刑部尚书踉跄进来,一声惊慌回禀,也让皇上倏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皇上双手一撑桌案,震愕的盯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几步上前,抱拳行礼。 “臣奉旨前往津南爆炸现场查勘,之后又前往津南衙门给津南知府做口供,全部做完之后,回到京都,因为有几件事情臣还有些不明白,于是打算询问徐国公。 听闻徐国公被关入天牢,臣便前往天牢。 原想着提审,结果过去一看,不光徐国公死了,看守宁国公的两个衙役,以及天牢另外几个牢犯和衙役也都死了。” “宁国公呢?”皇上太阳穴突突的跳。 “宁国公还活着,他,他” “他如何!吞吐什么!直接说!”皇上啪的拍了桌子。 刑部尚书道:“宁国公说,他不怕。” 他不怕。 不怕什么? 不怕被抓?不怕徐国公死了?还是不怕什么? 怒火在皇上五脏六腑游窜,蔓延四肢百骸。 刑部尚书道:“臣已经让人封锁天牢,让仵作验尸了,具体死因,天亮应该就能出来,届时臣是等下朝了再来御书房回禀,还是” 皇上手撑着桌案,十根手指微微曲起,几乎抓着桌面,骨节明显到嶙峋。 “明日早朝,暂免。” 不然,明日早朝,还不知道要有什么乱子。 第288章 中招 天牢。 刑部尚书一过去就被从里面跌跌撞撞奔出来的仵作给撞个满怀。 “怎么了,慌里慌张,里面又死人了?不应该啊,你一个仵作还怕死人?”刑部尚书一句话问完,忽然眼睛大睁,倒吸冷气,难以置信道:“难道是,诈尸了?” 仵作: 诈你个锤子! 紧张和害怕都让你沙雕完了! 后退一步,脸上的慌张也散去不少,甚至颇为冷静的回禀,“大人,验尸发现,死者身上都有红斑。” “红斑?”刑部尚书一挑眉梢。 仵作道:“像是猩热病,烈性的,一般猩热病发病是七天左右,有的烈性的,一天左右,甚至半天左右就能从得病到死亡。”(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我瞎编的) 涉及到专业知识,仵作越来越冷静。 “牢里这几个,卑职查验过,全部都是无击打重伤,全身带有红斑,并且询问了其他衙役,死掉的几个衙役之前并无身体不适,所以基本可以判断是极其烈性的猩热病。 具体如何,还要太医再来确诊。” 他只是仵作,毕竟不如大夫专业。 刑部尚书只觉得心跳的砰砰的。 猩热病是烈性传染病 “不对啊,按照猩热病的传染程度,看守宁国公的衙役得病没了,那宁国公呢?和这些衙役接触的其他衙役呢?” 仵作道:“宁国公完好无损,其他衙役,有几个已经出现高热的,卑职让人单独隔离安排了,天牢这边,怕是要封锁。” 自然要封锁。 这可是京都。 一旦让这烈性传染病传染出去,传进宫里后果不难想象。 冷汗瞬间浸透,刑部尚书凭着多年判案的经验,几乎瞬间就将根源锁定在宁国公身上。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到底是如何,但不影响下令。 “天牢这边,全部封锁,开始发热和出红斑的分开隔离,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自走动。 已经死的,迅速火烧,通知家属,发放补贴多发点,超出部分从我私账走。 另外,去查,徐国公被关进来之后,都接触过什么,全部都要查清楚!” 眼睛眯了一瞬,刑部尚书冷笑一声,补充,“把宁国公的嫡长子和幼孙抓了来,关到宁国公对面去!” 不知道宁国公搞什么鬼,那就让他府上一长一幼陪着! 亲随犹豫,“国公爷,卑职带人去抓,怕是抓不来。” 刑部尚书道:“派人先去抓,你同时去长公主府请平安,把这边的情况说一声。” 今儿的事,怕是到现在才迎来宁国公的真正算盘。 亲随领命。 刑部尚书安排完,也转头进宫。 黢黑的天色笼罩大地,风搅云涌,裹得街头巷尾呜咽低鸣。 长公主府。 箫誉正和平安在书房分析今日的事,寻找其中的蹊跷之处,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回禀。 “殿下,春杏求见!” 一听是春杏,箫誉立刻放下手中的笔,一面说让她进来,一面自己也朝外走,心头砰砰揣着不好的预感。 书房大门一开,箫誉已经到了门口。 春杏一脸急色站在门口,“殿下,王妃忽然发烧,高烧昏迷,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箫誉闻言只觉得头顶像是有什么炸了。 不然为什么瞬间会觉得耳鸣心慌,后背还有冷汗一层一层的冒。 他抬脚就往外走,背后却被平安一把拽住。 “王爷!咱们书房这边是安全的,但是府中其他地方未必没有谁的眼睛盯着呢!卑职去王妃那里看,王爷不能去!” 箫誉今儿可是九死一生回来的。 可苏落突然发烧,箫誉怎么可能不去看一眼。 “爷,卑职去看一样的,暂且忍一下,大局为重,若是被发现后果难料!爷!” 平安声音带着嘶哑透着央求。 今儿晚上说了太多的话,熬了大半夜,一双眼睛赤红。 箫誉抓着门框的手死死的抠着,默了一瞬,闭了一下眼,泄了气,垮了肩,“你去。” 平安拔脚就往外跑。 春杏赶紧追上去。 箫誉望着平安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冥黑夜色里,牙齿咬着嘴里一点细肉,下颚绷的很紧,“落落,不要有事。” 他失去了一个又一个亲人。 失去不起了。 苏落是王妃,平安是外男,但此刻平安没讲那么多顾及,过去就直接一头冲进苏落的屋里。 的确如春杏所言,苏落烧的脸颊都是红的,双眼紧闭,不住的在嘀咕着什么,模糊不清。 府里养的大夫已经赶了过来,不过也只是比平安先抵达一瞬,平安进来的时候,他正把脉。 平安吞咽一口,嘴里干燥的什么都没有,嗓子眼都是灼疼的。 走上前。 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手在抖。 应该是今儿累着了,应该是今儿累着了,应该是今儿累着了平安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瞎想,就是累着了。 他们王爷这辈子过得太苦。 这好容易生活里有这么一咂摸甜味儿。 那么冷心冷肺的一个人,如今见谁都忍不住要拿出来他王妃秀一秀,苦惯了的人,有一点甜,都视若全部的珍宝。 千万不能有事啊。 平安站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夫的手。 原本静心切脉的大夫,忽然脸色一变,一个哆嗦从矮板凳上弹站起来。 平安眼皮一跳,上前一步,一把抓了他,“怎么?” 玉珠和春杏也急急上前。 大夫眼底带着剧烈的恐惧,嘴皮颤了两下才说出音,“是,是烈性的猩热病!” 春杏瞬间捂嘴。 转头扑向躺在床上的苏落身旁。 “怎么会是猩热病,好好的,怎么会得这个病!” 平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抓着大夫的衣领没松,“你确定?” 大夫点头,“王妃手腕处有红斑,春杏姑娘可以再检查一下身上,应该也有。” 平安拽了大夫就往出走,屋里只剩下春杏和玉珠的时候,春杏眼底含着泪去解苏落衣扣,手都是哆嗦的。 有。 胸口,脖颈,腿上都有。 第289章 自责 确诊了,就是猩热病。 平安只觉得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什么东西,更的他浑身的不痛快。 一把松了大夫,“可能治?” 大夫摇头,“或许能治,但是我没有这个方子,以往闹出这样的病,十有八九的解决方式就是围城。” 围一座城。 城里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就传染不上。 至于里面 平安闭了闭眼,嗓子眼的发堵转移到了胸口的发闷,吁出一口气,转头吩咐玉珠。 “这个院子里的,一个不许出去,也用不着她们伺候,都锁了,就在自己屋呆着,我调两个小厮过来,负责送饭倒恭桶,你和春杏只负责照顾王妃。” “好。”玉珠应声。 平安吩咐那大夫,“天亮之前,我会送太医进来,在那之前,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让王妃活着。” 大夫嘴皮颤了颤,“王妃有身孕,有些吊命的药太猛的话” 平安只觉得鼻子根都是酸的。 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憋住眼泪,道:“有孕也不过是才怀上,王妃若是有事,孩子难道是能自己把自己生出来?还是弄出来放了保温盒里自己把自己孕育成熟?别问废话!以后又不是不能再有,王妃保命要紧。” “要不,您再和王爷商议一下。”大夫不敢贸然同意。 平安眼神锋利,“不用,我能做决定,不管什么情况,你记住了,任何情况都是一样,保住王妃!” 可能是平安气势太强,大夫立刻点头。 这边吩咐完,平安转身离开。 一出苏落院子,招人吩咐,“阖府上下所有奴仆,全部呆在自己屋里不许出来半步,有违令者,可以立刻击杀! 安排人手,加强巡逻,安片划分,谁的问题谁负责。 派人去太医院把院使,乔太医另外和擅长妇科的两位太医全都请来,不来就捆来! 另外派人去药厂,将徐行带回来。 酒厂那边,派人看好了。” 平安一面急速往箫誉的书房赶,一面雷厉风行的吩咐,平时那股子和箫誉一样的浪荡劲儿全没了,此时像个战场上的将军。 真正的将军。 “另外,子慕和小竹子那里,看好了。” 萧杀的气势让跟着他的人也不禁全身肃然。 等吩咐结束,刚好走到箫誉书房门口,正要进去,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身后还跟着一人,走近了,一眼认出来,是刑部尚书跟前的那个亲随。 深更半夜这个时候来。 “进去说!” 平安一把推开书房的院门,把人一起带进去。 从平安走,箫誉就立在书房门口等着,等他回来,还等着。 平安一眼看到他,心里泛酸。 刑部尚书随从没察觉箫誉和平安的脸色,进门就回禀,“王爷,天牢那边刚刚确诊,包括徐国公在内突然死了的,都是死于猩热病,烈性猩热病,从得病到死亡,全部不超过三个时辰。 我们大人已经进宫回禀。 天牢已经戒严。 死者全部火烧,另外我们大人派人前往宁国公府去捉拿宁国公的长子和幼孙。” 刑部尚书的随从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 箫誉只觉得头顶嗡嗡的,连站都站不稳。 瞬间脸色苍白的像是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烈性猩热病。 他再愚钝,也能想到苏落为什么会突然高烧了。 这个病他就没有药。 平安看了箫誉一眼,立刻扶了他一把,“已经去请太医了,徐行也在回来的路上,王爷不能倒。” 不能倒。 是不能倒。 他若是倒了,苏落就更没有救了。 箫誉强行的定住心神,朝刑部尚书的亲随道:“是怀疑宁国公作祟是吗,宁国公本人并无事对吗?” 那亲随道:“是,宁国公的牢房就在徐国公对面,但徐国公和看守衙役都没命了,宁国公尚且从容镇定,可见” 平安接了这话,“可见这病是他放出来的。” 说着,平安倏地想到什么,转头就朝箫誉道:“若是如此,未必是烈性猩热病,也可能是症状相同的中毒!” 不管哪种。 苏落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定保不住了。 箫誉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万箭穿过。 他为什么就不能计划的再缜密些,为什么就不能考虑的再全面些,为什么就不能把全部的可能性都想到若是他再多想一步,苏落或许就不用遭这个罪。 都怪他。 都怪他。 他若是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心口翻滚的自责心疼和愤怒让箫誉一口血吐了出来。 平安急的两眼都在迸火星子,“爷!” 箫誉抹了一下嘴上的血,摆了一下手,朝刑部尚书的亲随道:“如果真的是宁国公安排的,他必定还有后手,劫持他的家人没用,给他灌毒药,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他交出解药。 另外” 苏落若是没了孩子凭什么! 箫誉咬牙,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将恶人做到底,“宁国公府凡是怀孕的,都给我带来,有一个算一个!” 要没有,大家一起没有! 刑部尚书的亲随饶是也算跟着箫誉做事,知道他素日里心狠手辣,此时也忍不住抖了抖眼皮。 一般大丈夫行事,不对女人孩子下手的。 这位爷惹急了,不分男女老少。 平安点了人,让刑部尚书的亲随带着,一起去宁国公府抓人。 等人一走,箫誉一脸肃重的立在书房当地,朝平安吩咐,“做好另外一重准备,天牢里的那个,可能不是真的宁国公。” 太后能是假的。 这个也未必就是真的。 若不是真的,就棘手了。 平安头皮都是麻的,“是。” 偏院。 苏子慕揪着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我怎么这么没用!” 小竹子拽不住,只能扯着他,把手垫在他撞墙的位置,“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不是你没用,是对方太阴毒。” “我若能知道的更多一点,姐姐就不会这样!”苏子慕小脸上全是泪。 恶狠狠的怒意伴着泪珠子。 小竹子给他抹泪,“若非你,或许酒厂已经炸了,王爷也在码头出事了,谁都想不到会成现在这样,没有你,师傅也” 不等小竹子说完,苏子慕忽的眼睛一亮。 “对,还有师傅!还有师傅!我这就去找师傅!” 第290章 怀疑 “子慕少爷,王爷有令,不许您和小竹子出去。” 守在苏子慕门口的小厮伸手一把拦住苏子慕。 苏子慕奶呼呼的小脸仰着,朝人家道:“大哥哥,我得去看看我师父,你就让我出去,我师父一个人在,我怕他有点什么事没人发现。” 小厮禁不住苏子慕这撒娇包的央求,但也不会违背平安的指令,“奴才派人去看,你师父在哪?” 苏子慕摇头,“不行,我就得自己去,不然你去帮我问问平安哥,平安哥肯定答应让我去的,我师父身份很不一般,他可是我的师父。” 小厮摇头,“平安现在很忙,这样,你先睡,明儿一早我去给你回禀。” 苏子慕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往地上一坐,跟一个小泼皮似的,嗷嗷的扯着嗓子往高里哭,“师父啊,我的师父啊,我苦命的师傅啊” 旁边小厮: 你这哭的就跟你师傅已经怎么着了似的! 小竹子扶额站在旁边,脚指头要不是藏在鞋里都能清清楚楚被看到正在扣一个三宫六院。 苏子慕自己哭还不算,哭了两声扯一把小竹子,给人家使眼色:你倒是哭啊。 转瞬。 面瘫脸小竹子全身僵硬,嗓子眼里更加僵硬的发出单音节呜,单音节呜,单音节呜就跟鸡被捏住了嗓子一次只放一个音似的。 旁边小厮: 一个脑袋二十个大,没辙,只能喊人去叫平安。 平安一宿忙的更狗似的,刚一屁股坐下,还没且坐稳呢,就被回禀,“子慕少爷哭的不行,非要这个时候去找他师傅。” 平安脑袋嗡嗡的,脑仁都疼。 揉了揉眉心,“谁哭?子慕?” 苏子慕那个撒娇包还有哭的嗷嗷的时候? 摆了一下手,平安道:“让小竹子哄哄,让他赶紧睡。” “小竹子也哭呢。” 平安端起茶盏的手一抖,一脸错愕看向前来回禀的人,“谁哭?小竹子?” 小竹子长得跟个铁坨似的,这是能哭的玩意儿? 这盏茶终究是没喝下去。 平安过去的时候,苏子慕还坐在地上嗷嗷的呢,小竹子就跟被绑架了一样,一个音一个音的往出放哭声。 一眼看到平安,小竹子就跟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见到了活观音似的,眼睛都带了虔诚的亮光。 平安皱眉上前,“这是怎么了。” 苏子慕连滚带爬起来,冲过去就抱住平安的腿,“平安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平安弯腰一把将他抱起来,兜着屁股一托,抱在怀里,“什么事,值得你哭成这样。” 苏子慕软乎乎的嘴唇贴在平安耳朵旁边,小声道:“我听说,府里闹出了猩热病,我师父好像有方子。” 平安一扬眉。 有关府里有猩热病的事,他是下令不许乱传的,哪个碎嘴子竟然告诉了苏子慕! 另外,苏子慕的师傅,就是那个住在胡同里的男人,他去见过,和驸马爷十分相似。 他有方子? 苏子慕错开一点,朝平安重重点头,“你带我去见我师父,反正你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治这个病,去试试好不好,平安哥,求你了,平安哥~” 苏子慕又撒娇。 平安只想了一瞬。 苏子慕有一句话打动了他,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治这个病。 “好。” 平安一口应下。 但是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长公主府呢,宁国公府的人,其他世家的人,皇上的人,就这么直接过去,肯定是不行的。 派了十几人每隔半刻钟变赶一辆马车离府,平安带着苏子慕和小竹子夹杂在这些马车里,趁着夜色蒙蒙,直奔苏子慕师傅那边。 深更半夜,他们突然来访,又没敲门,而是翻墙直接进了人家院子里。 平安功夫好,把小竹子和苏子慕一左一右夹在胳膊底下,纵身一跳,嗖的就进去了。 就平安这功夫,这几乎没有声音的动静,他们落地一瞬,屋里立刻传来窸窣声,跟着屋里喊出一句话,“谁?” 带着警惕。 平安眼神骤然一冷,看向屋里,这警惕性和耳力感知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苏子慕立刻从平安胳膊底下挣脱出来,蹬蹬蹬迈着小腿儿就朝屋里跑,“师傅,是我啊,我,子慕。” 屋里默了一瞬,转瞬亮起了灯。 和萧济源极其神似的男人穿着睡觉的里衣,只皮了一件外袍迎了出来,在外屋和苏子慕撞个满身。 苏子慕眼上哭过的泪痕还在呢,特别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男人顿时急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小竹子和平安紧随其后。 平安抱拳行礼,“实在抱歉,深夜打扰。” 苏子慕就没有这么客气,直接抱着男人的腿,晃悠,“师傅,我姐姐得了猩热病,你知道怎么救她吗!” 那男人眼皮一跳,脸色一下凝重,“猩热病?” 苏子慕重重点头。 那男人看向平安。 “是。”平安声音沉闷,透着一股子无法言说的难受,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我们也可能已经得病了,所以现在也有传染给您的可能性。” 男人揉了苏子慕的发顶一把,朝平安道:“不知道子慕和你说过没有,我,我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可能真的是机缘巧合,偏偏猩热病我知道有个方子。” 平安说不上来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 只觉得鼻子根猛地一酸,眼眶猛地一涩。 他特么的想哭。 煎熬了一宿,现在他想冲过去把这人抱起来还特么的原地转上两圈。 “真的?”一开口,声音都抖。 男人道:“但是方子不在我这里,我,我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并且方子上的内容我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乾州有个药铺,那药铺的掌柜的姓苏,他有猩热病的方子。” 平安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乾州。 药铺。 姓苏! 这不就是苏落他爹? 难以置信的看着这男人,平安道:“您失忆了?却记得这个?” 不是平安怀疑,是实在难以不怀疑。 第291章 梦境 那男人脸上的不解比平安还浓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就是真的,我就是有这个记忆,你们不提猩热病,我想不起来,但是提了,我就是想起来了。 或许先前乾州那位苏大夫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想起来。” 苏子慕扯平安的衣袖,“平安哥,徐伯伯是不是来府里了?” 徐行曾经是苏落爹爹的师弟,一起在药堂做事。 治病要紧! 平安朝那男人抱拳,“多谢!” 顿了一下,平安犹豫一瞬,又道:“我们几个都有可能已经得了这个病,所以你也可能被我们传染,要不然先随我们回长公主府?” 苏子慕立刻拽了男人的手,“师傅,一起,主卧院子里,求你了,师傅。” 百年哑巴小竹子也跟了一句,“一起,师傅。” 猩热病不是寻常病症,是烈性传染病,倘若他真的被传染,那天亮之后,难免不会传染给街坊邻居或者谁,男人也没多矫情,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现在的一切都是苏子慕给的,人家邀请,他穿了外袍便跟着走。 长公主府。 人一被接回来,苏子慕立刻自告奋勇自己安顿师傅,至于姐姐那里,他帮不上忙,不去凑乱子。 平安乐的少一桩事,和那人道一句别拘束只当是自己家便转头去忙。 徐行的确是已经被接到府里了,现在正和几个太医一起研究方子。 平安过去的时候,感觉不过是一夜的功夫,这几位太医的发际线好像就又后移了不少。 大家都在忙着翻医书,平安将徐行单独叫到院子里,“我收到一个消息,说以前王妃的父亲手里有治猩热病的方子?” 徐行皱眉,“师兄以前是有不少治疗各种瘟病的方子,但我不确定有这个,而且师兄过世的突然,他什么都没留下。 师兄离世之后,我在药堂整理过,一张方子没有留下。 我有记忆的,就是几张治疗皮肤病的方子和治疗小儿咳喘的方子,至于猩热病,我真的不知道。 若是知道,如今王妃高烧,我岂能不立刻拿出来。” 平安觉得奇怪。 苏落的爹爹过世太快,太突然,却没有留下那些有价值的方子? 那有一个可能,要么,苏落的爹爹知道自己要离世了,他提前将那些东西整理出来藏在某处,但藏了的意义在于被人拿出来用。 可现在就连徐行都不知道。 要么 那方子,被别人拿走了。 平安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镇宁侯府。 以前镇宁侯府掌控全国药价,也不是没有做过自己释放病源再自己售出高价药来圈钱的丧心病狂之事。 老百姓水深火热,让病痛折磨。 镇宁侯府赚的盆满钵满。 那这次如果这病是宁国公府放出来的,那宁国公府肯定是有药方,这药方会不会就是先前苏落爹爹手里的。 想到这一点,平安拔脚就朝箫誉书房跑。 高烧让苏落陷入昏迷,她恍惚听到耳边有高高低低的说话声,她想睁开眼看上一看旁边的人到底是谁,可眼皮沉的她怎么都睁不开,她想喊一句春杏,可也发不出声。 就像是被鬼压身了一样。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她恍惚感觉自己不在床上躺着了,她赤脚下了地,地面冰冷,她害怕的不行。 她已经怀孕了,怀孕的人怎么能站在这么冰冷的地上呢? 会流产的。 她伸手去捂自己的肚子,可双腿却不由人的开始奔跑。 越跑越快。 苏落害怕的不行,她不想跑,跑的这么快会流产的,这是她和箫誉的孩子,箫誉喜欢的紧,她不能让孩子有事。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她一直跑一直跑,从屋里出来,跑到外面。 外面是黄昏,橘色的天像是血被晕开,带着一股腥味,让人心里发毛,让人脊背生寒,让人忍不住的打哆嗦。 “把那贱人给我拉过来!” 一道阴沉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传来,苏落猛地回头,就看到镇宁侯面目狰狞的站在那里。 怎么会有镇宁侯,镇宁侯不是死了? 苏落不及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忽然两个婆子上前将她一抓,一人踹了她膝弯一脚,她腿一颤就跪下去,膝盖却没直接碰到地面,她被拖行到镇宁侯面前。 “贱人!竟然敢偷我的东西,你真是活腻歪了!给我打!狠狠的打!打完了发卖到戏院里去!卖到颂月班!” 苏落一面惊恐害怕自己要被人打,拼命的喊箫誉救命。 一面又觉得疑惑奇怪,为什么又是颂月班? 苏子慕说他做过一个梦,梦里他被镇宁侯府发卖到了颂月班去学唱戏,在戏班子里他总是被打。 后来京都闹过传闻,说颂月班的人命案和镇宁侯府有关。 怎么现在又冒出颂月班? 难道她也做梦了? 不会,她就算做梦也不会梦到颂月班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落被两个婆子摁在地上,有小厮拿了拇指厚的板子过来,噼里啪啦的往她身上打,苏落疼的熬的不住,一声一声的叫箫誉。 可箫誉那么爱她,去不来救她。 她流了好多血,不知道是被打的血还是流产的,他们打完了她,把她扔到了外面。 外面冰天雪地,她浑浑噩噩的隐约看到一扇大门,门头上写着三个字:颂月班。 她想起来,挣扎了几下,隐约感觉旁边有个人,她一个激灵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陈珩, 一张阴郁的脸,看着她。 苏落要吓死了。 为什么她的梦里出现的都是死人。 难道她已经死了? 她要是死了,子慕怎么办?哦,子慕还有小竹子陪,王爷也会好好养育他,可想到箫誉,苏落心里密密麻麻的难受。 陈珩就站在苏落对面,看着她,对她说:“你只要放弃正妻的身份,做妾做外室都行,我都会给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为什么偏偏要做正妻!为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毁了我?” 苏落被她问的莫名其妙,她不想张口,可却莫名其妙听到自己的回答,她说:“你我有婚约,婚约里,我就是正妻,我为什么不能做正妻!” 陈珩咬牙切齿,“一个名分就那么重要?你今日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谁也怪不着,以后,你就在颂月班好好反省,如果你想通了,愿意做外室,我再来接你。” 苏落只觉得陈珩有病。 她也有病,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幕。 忽然天旋地转,场景一变。 她穿着戏服,被戏班子班主吊在树上,用鞭子一下一下的抽。 “镇宁侯府让你去唱戏,那是抬举你,你竟然敢当众撂脸子不配合?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世子夫人呢! 给我打,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 手腕被拴在树上,真的好疼。 鞭子落在身上,真的好疼。 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是绝望的无边无际。 砰! 戏园子的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我们王爷来了竟然没一个来迎接的?活腻歪了?”平安提着剑,一脸的混不吝从外面进来。 他身后,跟着箫誉。 第292章 报仇 戏班子的班主错愕的看着箫誉,人还没且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平安一脚踹翻在地上。 平安像是踩着一只王八似的踩着班主的后背。 班主被擒,戏班子里其他人瑟瑟发抖不敢动,都看着这边。 箫誉几步走到了苏落跟前,苏落旁边站着那个拿着鞭子的人,箫誉劈手将那鞭子抢了过来,转手朝着趴在地上的班主一鞭子抽过去。 班主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箫誉吊儿郎当的说:“本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让你们逃命,一炷香之后,本王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一炷香之后。 大家是不是都跑了苏落不知道,但是她被箫誉从戏班子院子里抱着出来,背后,是熊熊大火。 这人还真是不是在放火就是在放火的路上。 苏落被箫誉带回了府里。 她发着高烧,迷迷糊糊,隐约听到院子里有冷嗤的声音。 “回去告诉陈珩,以后这人就是我的了,别惦记,不然惹得爷不高兴,一把火把你们镇宁侯府烧了!” “王爷这多少有些不讲理,苏姑娘是和我们世子爷有婚约的,满京都的人都知道。” 是金宝的声音,苏落昏迷着也能听出来,她在镇宁侯府几次病的发昏,都是金宝暗地里请的大夫。 箫誉默了一瞬,嘲讽道:“你们世子爷也知道是有婚约?这婚约就是把人送到戏班子里去学唱戏,学会了再去你镇宁侯府贺寿?唱的不好,还要亲自嘱咐戏班子班主狠狠的打? 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她和你们镇宁侯府有婚约,但是满京都的人也知道你们镇宁侯府作践人。 镇宁侯做寿,让这个与你们世子爷有婚约的人站在台上,扮做戏子给他唱戏祝寿,这样糟践人的下作手段,也就是你们镇宁侯府用的出来!” 金宝道:“可她已经在我们府上住了那么多年,就算没有做成世子夫人,可到底也是我们爷的人,王爷就这样把人留下,王爷就不怕流言蜚语?” 箫誉笑道:“这就不劳你们世子爷操心了,平安,送走。” “王爷,王爷您不能不讲理啊,这苏姑娘生是我们镇宁侯府的人,死也是我们镇宁侯府的鬼,您这样不明不白养在自己院子里算什么,王爷” 金宝的声音渐渐远离。 苏落心口疼的喘不上气。 不知道为什么疼。 可能什么都让她疼。 原来吩咐班主狠狠打她的人,是陈珩啊。 苏落听到房门被咯吱推开,她死死咬了一下唇,忍住眼泪不哭,装着还未醒来,躺在那里。 但心里又纳闷,我为什么要难过啊,我早就不在乎陈珩了,是不是陈珩又如何,现在我在乎的人只是箫誉,我为什么要装睡,我要醒来和箫誉说话。 可苏落像是失去了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操控权。 她不论怎么强烈的想要睁开眼,可就是睁不开。 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能感觉到有人走近过来,停在了床榻边上。 跟着,是椅子被拖动的声音,衣料摩挲的声音,箫誉在她床榻边上放了一张椅子,坐下。 “醒了就睁开眼,总闭着不累么?这么不愿意见到本王?我琢磨,我不比陈珩长得难看?”箫誉的声音很有磁性,温温和和的,苏落想要睁开眼的不行。 不光想要睁开眼,还想起身扑到他怀里。 可她控制不了。 “哭了?”忽然,箫誉身子向前一倾,手指微曲,在她眼角勾抹了一下。 苏落这才察觉自己太阳穴那里是湿的,她以为自己忍住了,结果还是落了眼泪。 箫誉叹一口气。 就着那个给她抹眼泪的姿势没动。 “陈珩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伪君子,一面用婚约吊着你,一面和他那顾瑶妹妹卿卿我我暧昧不清。 你可能不知道,顾瑶已经未婚先孕,下个月就要和陈珩办婚事了,所以他们才要迫不及待的把你弄走。 你一直在镇宁侯府住着,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他们不敢让你真的出什么意外,唯恐人们说他们背信弃义,可你咬着一个婚约一个正妻的位置不放,他们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迎娶顾瑶。 何苦呢? 就那么喜欢陈珩?” 苏落原本是闭着眼,死死的用牙齿咬着自己嘴里的一点细肉,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箫誉的声音可能是太温柔,也可能是她好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关切了,眼泪一下汹涌出来,她摇头,“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箫誉离得她那么近,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苏落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控制不住,“他们杀了我弟弟,我要报仇的,如果我从镇宁侯府离开,我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我要给弟弟报仇!” 她这话,在心里憋了好久好久。 今儿许是太脆弱了,一下就宣泄的吼了出来。 “他们杀了子慕,杀了小竹子,杀了我的春杏足足三条人命,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可我太笨了,不然今儿镇宁侯的寿宴,就是他的死期! 我计划了那么久! 我什么都准备了! 我太笨了,我太笨了,太笨了” 苏落含混不清呜呜咽咽,眼泪决堤一样克制不住。 苏落一面痛哭流涕,一面觉得奇怪。 镇宁侯府杀了子慕? 杀了小竹子? 杀了春杏? 可他们三个都还好好的啊。 相反,是镇宁侯府垮了。 可她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痛不欲生?为什么撕心裂肺? 苏落不解。 箫誉坐在她的对面,手指一点一点抹她眼底的泪,“我给你报仇,好不好?” 他说的蛊惑。 苏落不由人,睁开眼睛。 “醒了!小姐醒了!” 春杏一嗓子喊叫出来,更咽而欣喜。 苏落睁眼就看到箫誉一下冲到她床榻旁,“落落。” 苏落有些分不清楚,恍恍惚惚,呆呆怔怔的看着箫誉。 春杏嗷的一嗓子哭出来,“这药难道还有让人变成痴呆的副作用吗?” 第293章 流产 苏落转动眼珠,看到她的小春杏又哭又笑的站在床头那里。 明明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子,子慕和小竹子呢?”苏落开口。 声音又哑又颤。 春杏立刻道:“子慕少爷和小竹子把他们师傅接过来了,在院子里陪着师傅了,小姐要见子慕少爷吗?” 春杏永远都是着急了就喊苏落小姐。 苏落摇头,“不用。” 目光落向箫誉。 这才真真切切的确定,刚刚她是做噩梦了。 可那噩梦那么逼真。 她现在肚子都疼,就像是被鞭子抽打的那种疼从梦里一直延续到现实。 忍不住,苏落想要翻身侧躺,蜷缩一下身子,却感觉箫誉抓着她的手那样紧。 苏落回握了箫誉一下,“王爷怎么过来了?万一被人发现如何是好,不是说好了,明儿一早我就过去看你?” 隐隐约约,苏落是记着自己发烧的。 以为箫誉是因为这个过来,还扯嘴笑。 “我可能就是一点风寒,加上今儿累着了,所以有点发热” 苏落话没说完,肚子里忽然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疼,那么强烈,她一下弓了身子,脸色苍白,眼底带了惊恐,“王爷,我,我肚子怎么突然这样疼。” 箫誉抓着苏落的手,眼底是红的,带着一层泪,嗒一颗滚落下来,砸在苏落的脸上。 不知道是苏落的脸颊太凉还是箫誉的泪太热,滚烫。 苏子慕那师傅说在乾州姓苏的药郎那里有药方。 徐行从苏落爹爹被镇宁侯带走的那个紫檀木匣子里找到了一张方子不像方子书信不像书信的东西,觉得眼熟又觉得陌生。 箫誉和平安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从这通篇的文字里找到了规律,每一行挑去第五个字,第八个字,第十二个字,然后全篇提取下来,就是药方。 徐行几乎一眼认出来这被提取出来的药方他曾经的确是在苏落爹爹的书房见过。 但猩热病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能够治疗的方子,现在誊抄出来的这一份,也只能说是,理论上可行,但具体如何,需要试一试才知道。 另外,药方有一个问题,寻常人喝了没事,但孕妇喝了伤及胎儿。 箫誉没得选。 苏落已经烧得控制不住,温度一会儿高过一会儿,胡话不断,他等不急。 而天牢那边,那宁国公,根本就不是真的宁国公,真的宁国公早在平安带人上门的时候就跑了。 灌了毒药也要不出解药。 皇后在宫里劝皇上,让皇上不要被箫誉迷惑,若是猩热病一旦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火烧长公主府。 患病的全部烧死,这病源也就阻断了。 不然,一旦蔓延开来,举国艰难。 皇上向来耳根子软,生性多疑,又无谋略无又胆小怕事,他的确是害怕这猩热病传播开来,那些老百姓死了活了他不在乎,可他今儿可是去过长公主府啊。 万一自己被传染了如何是好。 在这样的情形下,箫誉就不可能指望皇上给宁国公府施压,给世家施压,逼他们拿出解药。 他倒是抓了宁国公府的人。 可威胁之下,等到宁国公愿意交出解药的时候苏落未必扛得住。 完全没得选。 老天给他的,就是一道生死题。 箫誉只能让太医做好一切急救的准备,然后让人煎熬了汤药,给苏落灌下去。 中药就是这样,不对症,吃一筐药都无用,对症了,一碗见效。 苏落是在服药后的一刻钟之后开始退烧的。 那一刻钟里,满屋子的太医,箫誉,平安,春杏,玉珠屋子里但凡喘气的,都过得煎熬的活像是在油锅里生煎。 箫誉抓着苏落的手,看她因为腹痛而苍白的脸,看她眼底的惊恐,看她对他满眼的信赖,箫誉几次张口,没说出声音,几度更咽,终是在苏落因为疼而叫喊出来的时候,箫誉道:“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苏落瞬间像是被雷劈了。 连小腹抽疼的劲儿都浑忘过去。 “什么,什么叫以后。” 春杏哭的嗷嗷的,“小姐,宁国公那个王八蛋,给你投毒,他派人去给咱们看酒水样品,那人身上早就中了猩热病,他把病症传染给了你。” 苏落就像是让针扎了头皮。 明明听见了春杏说的每一个字,为什么有一种听不懂的感觉。 猩热病? 她得了猩热病。 心头巨大的震惊像是一潮一潮的巨浪,苏落难以置信,“若是猩热病,你们怎么无事?” 这也是箫誉和太医们不解的地方。 若说牢房里那个假的镇宁侯提前吃了解药,可春杏她们没吃啊,今儿春杏跟着苏落一起去的酒厂 可春杏无事,玉珠无事,酒厂里的其他人也无事,就只苏落有事。 这怎么看都是被投毒了。 但是症状又和猩热病一模一样,而且按照苏落爹爹留下来的方子,这药也起了作用,起码苏落身上的红斑褪去,高烧也褪去。 这不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起码不是这一刻。 流产落血,需得确认身体里的淤血是不是流干净了。 箫誉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他这辈子也难受过也绝望过也愤怒过也无力过,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 他只攥着苏落的手,哑着嗓子朝苏落道:“落落乖,让医女帮忙检查一下。我们养好身体,以后什么都有,好不好,想哭就哭,想叫就叫,别憋着,留着身体在,以后什么都好说,乖。” 箫誉抚摸苏落的脸颊,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这要何等的丧心病狂,才能说出让一个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不要伤心的话。 苏落看着箫誉一样苍白而虚弱的面孔,这一刻,箫誉几乎和梦里的那个箫誉重合。 梦里那个,和她说,他给她报仇。 而眼前这个,和她说,想哭就哭。 苏落一把抱住箫誉的脖子,“你陪我。” “我陪你。” 清场了屋里所有其他人,留了两个医女两个嬷嬷,箫誉始终坐在床头,陪着苏落,送走他们第一个孩子。 那是一团血。 一团刺眼的血。 让箫誉前所未有的恨自己权势不够大。 第294章 关爱 翌日一早。 长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箫誉,“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我以为你多大本事呢!流产,小产,那是和正经生了孩子一样,需要坐月子的。 昨儿她才没了孩子,今儿就跑出来在院子里站着,这不是糟践身体是什么! 你脑子让驴踢了? 她说要出来透透气你就让她出来? 别说出来透透气,就是她屋里的窗户都不能开,要开窗户换气,那也得先将床榻上的帷幔放下来别让她着了风。” 舍不得骂儿媳妇,长公主把箫誉拽一旁,指着自己亲儿子的鼻子,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混账玩意儿。”狠狠瞪了箫誉一眼,长公主又道:“我听说,昨儿半夜子慕接了个人回来,谁?” 苏子慕那师傅的事儿,箫誉一直瞒着长公主没提,就怕人是个假的,让长公主白欢喜一场,又平添愁绪。 挠了挠后脑勺,箫誉道:“他师傅,昨儿不是担心闹出猩热病么,子慕白日里去见过他师傅,怕病情外溢,我们就把他师傅干脆接回来了。” 长公主点头,“是这个道理,既是接进府里,又是子慕的师傅,吩咐下去,别怠慢了人家。” “这个我还是知道的。”箫誉哼哼。 长公主抄手给他一巴掌,“落落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儿,我看你找谁哭去,赶紧去办你的事去,这里有我呢,另外,落落滑胎的事,对外就说是因为你被炸伤,受惊了才滑胎。 这猩热病,不要承认,天牢那边,看能不能让太医统一口径,就说不是猩热病。” 长公主的意思箫誉自然明白。 如果一旦传出猩热病,就算是他们手里有药,也会引发一定程度的恐慌,皇上懦弱,难免不会被民意裹挟。 如果直接否认了,再把药方子给各地分散下去,到时候有人得病就直接吃药,反而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等箫誉一走,长公主掀了帘子进屋。 昨儿折腾一宿,流产的时候腹痛难耐,等今儿一觉醒来,肚子已经不疼了,疼的是心。 屋里让苏落憋屈的难受,她才让箫誉扶了她去院子里透口气。 结果才踏出门槛,长公主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立刻把她撵了回来。 苏落有些不安的坐在床榻上,看着长公主进来。 “吓着了?”长公主笑着走过来,拿起床榻上的一个抱枕拍了拍,靠着床架放好,扶苏落靠过去,“别这么直直的坐着,伤腰,躺一会儿,想坐着靠一会儿。” 苏落乖乖靠好。 长公主在床榻边上坐了,拉了她的手,“好孩子,我不是冲你发火,你才这样,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冲你发什么火,别害怕。 刚刚是语气不好,我那不是着急么。 誉儿不懂事,不懂得这些坐月子的道理,你这边伺候的,又没有经事的老嬷嬷,小丫鬟们也没有一个懂的,故而你刚刚出去,没一个拦着的。 你放心,我也不责罚她们。 但是,咱这个小月子得养好了。 坐月子苦闷我知道,但怀过孕的身体,都是要伤元气的,咱们得养回来,忍一忍,好不好?” 长公主温和的哄着苏落。 苏落想到她昨夜的那个梦。 那个梦宛若真实的发生过,在梦里,她在镇宁侯府过得不人不鬼,弟弟没了,子慕没了,春杏没了,她想要报仇,就要忍下那些欺凌和苦楚,过得没有一丝丝温暖可还是失败了。 梦里,她被箫誉带走,带回了府里。 梦里没有长公主。 若是有,长公主也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吗?就像是亲生母亲一样。 苏落眼圈一红,眼泪刷的就往下落。 长公主只当她是因为孩子没了,伤心的,赶紧哄,“父母子女都是缘分,这孩子懂事,我听说,昨儿一早你要去酒厂,就闹了一早上的反胃恶心。 可见是这孩子不想让你去酒厂,想要用自己的法子拦下你呢。 但咱们家事太多,有时候,根本不由人。 之前你怀了孩子,我和誉儿都欢喜,可不瞒你说,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 一来,你年纪着实还小,其实要我说,十七八再生养要安稳很多,年纪小的,太容易出事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誉儿得疯了。 二来,誉儿要做的那些事,太危险,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这孩子,一定会怀的艰难,我这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虽然这话不该说,听着也刺耳,但我还是想说,没了就没了,权当是这孩子心疼你这个做娘的,知道现在不易,自己走了。 等咱们日子平稳些,等你身子再好些,他还会再来的。” 苏落坐直了,一下抱住长公主,呜呜咽咽就哭。 一半为了她的孩子、 一半为了长公主待她的这份情。 “哭,哭出来也好,咱们今儿痛痛快快的哭了,哭过了这心情就要爽朗起来,争取把身子养好了,咱们等孩子再回来。” 长公主轻轻拍着苏落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抚她。 箫誉也会安抚她,但是箫誉的那份安抚,到底是和长公主的不同,或者说,谁都不可缺。 苏落现在只觉得自己那颗丧子之痛的心,被箫誉和长公主这满满的爱,填充的严丝合缝。 春杏站在外屋,抱着玉珠呜呜咽咽,“殿下真好,殿下待我们小姐真好。” 玉珠眼睛也发红,但没哭,“好了,我知道你是怕没人给你养老,放心,以后还会有的。” 春杏顿时撒手,瞪着玉珠翻了个白眼,“我肯定有的,到时候我家小姐生个十个八个,都能给我养老!” 玉珠: 说句大不敬的,母猪也不是这么用的! 悲伤在这个屋里并未停留多久,再大的悲伤,都会被最真心的关爱驱赶。 箫誉要处理这件事的后续,又要装成爆炸重伤患者,着实没有太多时间陪苏落,长公主干脆搬过来,日夜和她在这边作伴。 趁着这个漫长的休憩,给她讲宫里的人情世故尔虞我诈,给她将世家的纷争矛盾恩恩怨怨,给她讲什么样的场合适合穿什么样的衣服搭配什么样的气场,给她将如何与那些人打太极打机锋如何去套话 谁说坐月子苦闷。 坐月子乐子多的去了。 书房。 平安立在桌案前,朝箫誉回禀,“王爷,查出来了,这次的事,与上次在真定县城售卖酒水机器的人有关。” 第295章 本子 这是箫誉怎么都没想到的。 “卖酒水机器的?” 当时真定闹出一个卖酒水机器的,号称能用最短的时间酿出别人几个月效果的酒水,吸引的真定及其附近不少商户百姓趋之若鹜。 当时被苏落当场揭穿,但是仍然有不少人相信。 箫誉无法强行阻止这些人,是派了人暗中跟踪这些机器售卖者的,只想着到时候如果出事了,就抓人赔钱。 只是后来跟踪的人一直反馈对方真的在按照订单制作机器,再加上后来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箫誉也就将这件事暂时抛到脑后。 但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和猩热病有关。 平安道:“王妃高烧那日,一直暗中盯着那些机器制造商的人送回消息,说那些人开始往真定押送制作好的酒水快速酿造器。 前天一早,那批酿造器抵达真定,之前订购的商户前往真定戏台那边去领取。 因为订购的人多,那东西又庞大,需要售卖的人亲自去商户家里安装。 咱们的人因为担心这东西有问题,全程跟着。 领取的时候,现场因为两个孩子打闹着玩,一个欺负了另外一个,孩子家里人不干了,双方大打出手,打的时候有人险些闹出人命,当时受伤的人就被送去了药堂。 恰好那药堂就是咱们自己的药堂,因着之前的防患,一早就将药方以及猩热病可能会出现的消息送过去,大夫看病的时候就格外的往这方面留心,结果就在被送去的孩子身上查出了猩热病。 这孩子家是昨儿下午收到的机器。 大夫没敢声张,寻了个借口给那孩子的爹娘也检查了一下,结果孩子的爹娘也感染了这个病,只是病症尚未发作的太厉害。 没敢耽误,那大夫立刻派人把消息给送了回来。 卑职已经让真定那边安排入户义诊,挨家挨户的检查,一旦发现有患病的,立刻发放汤药。 那卖酿造器的,之前就不对劲,卑职也没多耽误,直接把人抓了。 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人,卑职直接下的酷刑,有一个没熬住,招了,说是收了别人的银子,在东西被送到商户家里之前,有人曾经坐在那酿造器的大木桶里,咳嗽了一夜。 那些酿造器,几乎都被人咳嗽过。 这是有人想要将患病之人的病气直接通过这些酿造器传染到商户那里,在通过商户的酒水,大面积传染开。 目前这些酿造器已经被烧了,凡是接触过酿造器的人,也都接受了治疗。” 说着,平安将一张画像递给箫誉。 “这就是根据他们招供的内容做出来的画像,就是这个人给了他们好处,让他们弄这些。” 箫誉盯着画上的人看了一眼,眼生。 平安道:“正在派人去查,但是这人怕是十有八九也不在人世了,真定那边动静不小,不论谁指使的他,只怕都已经得了消息。” 当时徐国公指认宁国公,说是宁国公弄得爆炸案,说是宁国公提出的安排假萧济源。 但是现在徐国公人没了! 徐国公家的人在天天追着皇上讨说法,人是在天牢里没得,好好的人,说没就没,别管犯了什么罪,总要有个说法。 太医院分成两派,一派坚持最开始的说法,是猩热病,但是病症奇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传染给别人。 一部分改口说就是普通的皮肤病,死亡原因是被人下毒,理由是并未传染给别人,而且患病的人现在已经吃了药痊愈了,但猩热病并无治病之药。 皇上无法用猩热病那个理由去堵徐国公府人的嘴,就只能被迫承认第二点,被人下毒。 那就只能将毒杀的罪名落在宁国公头上。 但是牢里的宁国公是个假的,真的宁国公金蝉脱壳早就跑了,现在人在江南,操控着江南一带的粮仓,大有一副要和朝廷对着干的架势。 之前箫誉一直不解,宁国公为什么那么自信,凭着粮仓就觉得自己真的能和朝廷作对? 直到苏落出事,闹出这个烈性版的猩热病,箫誉明白了。 宁国公手里的王牌,不是粮食,是药方。 皇上如果不妥协,这场猩热病他就会让它肆虐下去,用天下百姓的性命和全国的经济逼得皇上不得不妥协。 而这个酒水应该只是宁国公传播烈性猩热病的手段之一。 他能在真定传播,就能在别的地方传播,而传播的城池,应该是以北方为主。 毕竟他现在占了江南。 药方可以治病可以救命,但是架不住宁国公手段下作,如果他一直将这个病散播出来,那草药也有告罄的一天 到时候,北方这边城池百姓被祸害的民不聊生,必定会闹出暴动。 平安觑着箫誉发沉的脸色,道:“而且,王爷,被宁国公这样一闹,之前已经被咱们撬墙角撬的松动的几个世家,现在也一致抱团了。 就连徐国公府,先前徐国公是松了口,要降低酒水价格的,现在徐国公府世子接管整个徐国公府,已经放出态度,不会降价。” 箫誉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恶气。 他的孩子没了,他的落落遭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他之前为之谋划的全部,现在就像是被一拳打回原形。 他忽然变得寸步难行。 他是掌控了漕运。 可世家们真要用疾病这样下作的手段来获得利益和权利,他的漕运,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他的船只,阻挡不了疾病的传播和险恶的人心。 箫誉捏着眉心。 烦! 算了,暂时不想了,去看看媳妇缓解缓解心情! 箫誉过去的时候,苏落正在屋里溜达,春杏捧着一本话本子给她读。 “说时迟那时快,王爷一个身影状若鬼魅,利箭一般就冲到了小娇娇的面前,把人狠狠抱住,低头亲吻,此处作者说他省略三千字。” 箫誉: 一掀珠帘进来,一脸难以言状的表情看了春杏一眼,“今儿这又是什么本子啊?还状若鬼魅,他怎么不状若阎王啊。” 春杏书本一收,朝箫誉晃了晃封面。 《冷面绝世霸道王爷的心尖娇娇宠》 箫誉: 苏落坐小月子,长公主不让她多看书,怕费眼睛,春杏便经常拿了自己最爱的话本子过来读给苏落听。 读到一些xxxx的桥段,春杏面红耳赤口水直流。 苏落感觉看春杏比听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箫誉一来,春杏识趣的褪下。 “王爷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我听母亲说,皇上不肯处置宁国公?王爷为这个烦?” 第296章 干了 箫誉打横将苏落抱了起来,放到床榻上。 自己也跟着半躺上去,在人脸上亲了一下,搂着苏落道:“现在已经不是皇上处置不处置宁国公的问题了,是世家联手,以宁国公为首,要皇上处置我。” 苏落疑惑,“什么罪名?” “谋害徐国公。”箫誉声音里带着冷意,“徐国公家里的人,一口咬定,是我因为逼迫徐国公降税不成,后来又因为徐国公找人冒充我爹,心里怒恨并存,所以才派人毒杀徐国公,他们让皇上处置我,让我偿命。” “皇上什么态度?” “皇上向来以和为贵。”箫誉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讥讽。 以和为贵,杀了箫誉,换取世家的和睦。 他宁愿一辈子做个傀儡皇帝,也不想有任何的纷争麻烦,箫誉好容易设计一次逼得皇上出了一点血性要对世家下手,现在全被毁了。 箫誉眼角眉梢带着点失意,“他肯定是不会杀我,因为他也知道,杀了我,就没有比我更好用的了,但我必定也会受到不轻的责罚。” “你怎么想?”苏落靠着箫誉,没有去看他的脸,只感受着后脑勺的心跳。 苏落等了好一会儿,箫誉都没说话。 苏落便道:“你肯定要反击,但是宁国公手里有那病源,你忌惮,是吗?” “嗯。”箫誉将苏落抱紧,仿佛这样就能从这冰冷混乱的世道里汲取一些温暖让自己能坚持从黑暗里摸索光源,抱着苏落,他把酿酒器里带着病源的事情说了。 苏落知道宁国公如今盘踞江南。 她从箫誉怀里起来,面对箫誉,两人四目相对,苏落牵了箫誉的手,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字。 箫誉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 横。 撇。 竖。 横折 “破?”箫誉扬眉。 苏落道:“不破不立,王爷现在没得选。” 箫誉的确是没得选,宁国公这一招用的,太过狠辣,拿百姓作赌,拿百姓做筹码,逼迫皇上。 皇上不在乎百姓,但惧怕动乱。 如果他不找突破口,就只能被宰割,成为整件事情的牺牲者,可这突破口箫誉心里想到了,但是下不定决心。 他难以置信苏落现在竟然是和他一样的心思吗? “你是让我” 苏落两根纤纤手指抵在箫誉唇上,将他的话音止住,替他说:“王爷心里的最终目标,就是取而代之。 既然是这个心思,现如今还顾虑什么,不过是早一时晚一时的事。 王爷日后或许能等到水到渠成的时日,但是中间不知要经历何种磨难,现在未必就不是水到渠成的日子。 宁国公无耻,皇上无能,这是王爷的好机会,会民心所向的。” 苏落在劝他反了! 心意相通,竟然和他今儿心里琢磨的一模一样。 箫誉抓了苏落的手,“但你就要颠沛流离。” “我连孩子都没了,还怕颠沛流离?我只怕我的下一个孩子还会被这些人害,王爷,这些日子,母亲一直教我一些道理,我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做大事,要拿得起放得下,要有所得有所失。 王爷顾虑的,无非是不能给我一个安稳的生活,可我们留在京都,这生活更不安稳,这次若是陛下让步,等到宁国公从江南回来,会更加嚣张。 他女儿就是皇后,我一个女眷,她随便一个懿旨就能将我召进宫。 王爷,难道还要让我劝你吗?” 苏落不是劝,她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今儿一早,长公主就给箫誉送过话,如果要做什么事,大可不必顾虑她这个长公主的名分,都是身外之物,该做什么做什么。 箫誉将苏落拉近了,在她嘴角落下一吻,“还不到那个时候,我是想取代他,但不想” 箫誉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平安的声音。 “王爷,不好了,酒厂那边出事了!” 箫誉苏落双双一惊。 等苏落从震惊中回神,箫誉已经翻身下地,手指在她脸颊刮过,“别怕,别急,等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箫誉转身大步出去。 “怎么?”一到了院子里,立刻问平安。 就在窗沿底下问,屋里苏落正好也能听到。 “就在刚刚传来消息,陛下派禁军接管了咱们酒厂。” 平安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 “他不去对付宁国公,却挑这个时候接管咱们的酒厂,说王爷被炸,身体一时间难以恢复,王妃小产,不宜劳累,我们和南国签订的酒水订单耽误不得,他替我们受累。 狗屁的受累,他就是趁火打劫! 这皇帝当的别的本事没有,趁火打劫倒是做的溜!” 平安心头怒极了,这些平时藏在心里的大不敬的话,脱口就说了出来。 箫誉眼底也冒火。 这酒厂是苏落的心血。 苏落在酒厂里下了多少工夫。 但他现在对外还是昏迷不醒的重伤,就算是“醒来”,也无法进宫,苏落在皇上那里更说不上话,难道要让母亲进宫去讨回? 箫誉心里才泛起这些,平安就直接道:“王爷,长公主殿下若是进宫,卑职只怕,正好中计。” 箫誉眼皮一跳。 皇上之前就因为酒厂的事,软禁过长公主。 当时就为了得到一个订单,他就不顾颜面不择手段的软禁长公主逼迫他同意转移订单。 现在,宁国公步步紧逼,皇上未必不会再用这下作手段。 箫誉闭了闭眼。 不是他要反。 是他实在无路可走了! “你去一趟西山大营,把杨廷和叫来,另外,咱们的人,吩咐下去,全部待命。” 字不多,声不高,但每一个音节发出来,都让平安浑身上下都沸腾起来。 他等这一句话,等这一时刻,等得太久了! 干他娘的! 尤其是这次苏落流产,皇上的犹豫的态度,更让平安心里憋屈。 干! 平安转头就走。 箫誉转身回了屋里。 原本坐在床榻上的苏落,已经收拾整齐站在地上,看着箫誉,“我准备好了。” 第297章 安排 夜深人静。 整个长公主府弥漫着一股萧杀气息。 书房。 箫誉和杨廷和分案而坐,杨廷和脸上带着一股战场将士特有的气势,“王爷考虑好了?” 箫誉指了面前桌上的地图,“不走就是死路一条,只能走,大家跟着我卧薪尝胆这么多年,过得憋屈,也该咱们搏一搏的时候了。 现在就是需要确定一下我们要将哪里作为盘踞点,杨将军可有建议?” 杨廷和道:“萧将军早些年带兵,长年驻扎的地方在祁北,这些年我们一直维系关系的地方,做的最好的也是祁北,要说民心,必定是祁北的民心最向着咱们。 而且镇宁侯府垮台之后,我们掌控镇宁侯的家财,他家的粮仓多数都在北方,我们往祁北转移了不少存粮和药材,多了不敢说,但是三个月的用度是有的。 只是祁北地寒,条件着实艰苦。 王爷府中,长公主殿下先前在宫中遭受杖刑,虽然如今已经好了,但是伤及根本,只怕在苦寒之地要遭罪。 至于王妃,听说刚刚小产不足一月,路途颠簸伤及身体不说,去了那边,未必适应。 如果不选祁北,那就只能再往前挪,从居住条件以及咱们这些年的安排来说,最好的是宣府,但是宣府离得京都着实太近,宣府以北的地方我们没有完全掌控的前提下,如果选在这里,就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人家包抄。 至于西北,乾州是距离燕国最近的,到时候方便王爷与二少爷联系,但与我们早些年定下的包抄计划完全相悖,等于是完全浪费掉了二少爷那边的资源。 江南的话,以前我们可以考虑江南,但现在宁国公盘踞江南,世家根基深厚,水太深,我们贸然过去,危险太大。” 说是分析利弊。 其实没得选。 只能去祁北。 按照箫誉之前的谋划,他至少还要在三年以后才会逐渐反了,他要把所有的路都安排好。 现如今被宁国公打个措手不及,这种憋屈的愤怒和无法给家人一个安稳的难受充斥着箫誉的胸膛,让他脸色看起来难看,但也带着那种突发事件所导致的飞鹰击空的跃跃欲试,蓬勃而躁动,毕竟骨子里流淌的,是年轻而烈性的血脉。 “去祁北。”箫誉声音很沉,但很稳,道:“你手里能带走的兵马,有多少?” 杨廷和道:“一千五。” 一千五西山大营的兵,算不得精兵,因为西山大营的训练比起正规战场上的那些兵来说,差远了。 而且,这是京都的兵。 去了祁北还有一个无法适应当地气候的折损。 箫誉闷声点头,“那就辛苦杨将军了,明日一早,我会让母亲进宫,祈求陛下恩准,让母亲带着苏落前往北济寺给我上香祈福。 为了迷惑视线,他们不会走的太快,大概十日后抵达北济寺。 所以,需要杨将军八日后的夜里,帅兵出发,急速抵达北济寺,与他们汇合,然后直奔祁北。” 北济寺地处祁北和京都中间位置,颇负盛名,箫誉昏迷不醒,长公主和苏落惦记不宁,前去祈福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世家这边想要除掉箫誉,如果这个时候长公主和苏落离京,只怕世家也会暗中怂恿皇上同意,一旦长公主和苏落离开京都,他们就有机会半路下手。 “那王爷?”杨廷和不安。 箫誉道:“我会在你们抵达祁北之后,再出发,不然京都这边会起疑心。” “可西山大营一下少了一千五百兵马,到时候怕” 箫誉摇头,“不会,在你们出发当天,会传回消息,说母亲和王妃在半路遭遇劫匪,到时候我会提前苏醒,求陛下派兵救援。 到时候会有圣旨下发,我想办法让皇上点名派你去。 皇上正因为世家的事焦头烂额,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去求他,他正好借坡下驴,和我谈条件,拿我去讨好世家,他必定会答应的。” 别无他法。 这是最短时间里能想到的最周全的法子了。 “之后的事,就拜托杨将军了!”箫誉起身,给杨廷和行礼。 一夜风雨。 翌日一早。 长公主红着一双眼进宫。 御书房。 皇上只当是长公主要来讨要那酒厂,脸上带着腻烦的愤怒,“皇姐怎么这样不懂事,朕不光是你的皇弟,也是一国之君,南国强大,我们既是和南国签订了酒水订单,就绝对不能有丝毫差池。 现在誉儿昏迷不醒,他王妃又小产了,这酒水若是不能如期交付,必定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徐国公府一向以酒水生意称着,他府上有最好的酿酒师傅,昨夜去酒厂研究过,已经知道了你们那酒水的酒曲配方,朕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这酒水酿造的。 皇姐还是回去!” 皇上一拂衣袖,说的冠冕堂皇。 和之前那个愿意和她们一条船,共同对付世家的皇帝,已经判若两人。 长公主心里发寒。 脸上带着央求,扑通跪下,“陛下,那酒厂陛下既是让禁军接管,我们也不要那酒厂了。” 皇上一愣,有些意外的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哭道:“誉儿昏迷了这么久,始终醒不来,我这心里煎熬的七上八下,听说北济寺祈福很灵,想要求陛下恩典,我想带着誉儿的王妃,前往北济寺给誉儿祈福。” 皇亲国戚离京,是需要皇上批准的。 皇上是万万没想到,长公主一大早的来,是为这个。 但转瞬也反应过来,现在,箫誉像个活死人一样挺尸在府里,怕是长公主早就无心其他。 “皇姐当真不要那酒厂了?”皇上再确认,之后,又道:“既是如此,那之前和南国定下订单的预付款,是不是也该拿出来?” 张口闭口,没有问过箫誉安危一句。 反倒是惦记了预付款? 堂堂一国之君啊! 长公主心头,那点本就不多的一母同胞的血脉亲情,彻底消失殆尽。 哭着摇头,“我现在只想誉儿能活过来,求陛下恩典,准许我们出京,预付款我一会儿就让人送进宫。” “既是如此,那朕派人护送皇姐。” 第298章 出发 箫誉捧着苏落的小脸,啄吻,“乖,跟着母亲去祁北,在那边等我,你抵达的第三日,我就到了。” 苏落脸上带着泪,咸的,热的。 箫誉把人抱着,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顺着脸颊一路吻到眼角,“落落不哭,我们不是分离,是新生活的开始。” 苏落重重点头,鼻音很重,全是不舍和揪心,两手揪着箫誉领口的那颗扣子,眼神幽幽,“不能一起走吗?” 苏落不放心。 皇帝着实太过变态又丝毫不顾及一丁点的亲情,世家又一直盯着长公主府这边。 万一她们走了,让这些人发现了一点端倪府里的暗卫私兵全跟着她们走了,箫誉自己要如何。 “我没事,有平安呢,你们走了,我才能更好更自如的施展,没有顾忌,乖,别怕,我可是大难不死的人,不会有事的。” 苏落眼角发红,抬眼,含着泪看他,“你一定要来找我,你不来找我,我就不等你,知道不。” 带着一点小兽一样的凶巴巴,威胁人。 让箫誉既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心里酸胀。 捏了苏落的下巴,手指摩挲,“嗯,这么好的王妃,我舍不得呢,拼着一口气也得” 苏落用手捂住箫誉的嘴,“我可不要伤残了的你,你要整整齐齐来见我。” 箫誉不做人,用舌尖儿抵住苏落的手心。 苏落顿时手指抖了一下,箫誉摁了她的脖颈,将人拉近,“现在不好做什么,去了祁北好好吃饭,算日子可就过完一个月了,到时候,我可不怜惜你,知道不?” 他也威胁人。 苏落幽幽瞪着他,“那你最好力气都在。” 箫誉:那这就不能怪我了。 “我现在让你试试我的力气?换个方式试一试好不好?那幅图的第二十六页,我们没有试过呢” 武堂。 夜深人静,武堂的师傅们已经睡下。 张小川按照苏子慕白日里的要求,将一起习武的小伙伴们全都聚集起来,大家在夜风里的二门处静默的等着。 “小川,子慕说几时来?我腿都要站麻了。”说话的是个高个子。 张小川回头睃他一眼,“我们以后都是要做大事的,现在就站不住?日后如何?他来了我们就听他说话,没来我们就自己运气练功。” 高个子咧嘴笑,“诶诶诶,我没说不等,就是问问,他要是快来了我就先站着,要是还早,我就打套拳。” 张小川笑:“打呗,他说是子时,但是你们也知道,他那边未必方便。” “来了来了。” 张小川话音未落,有人忽然说了一句。 果然,夜色里,苏子慕和小竹子翻墙跃了进来。 他们一来,大家立刻围上去。 小竹子看了苏子慕一眼,在他脑袋上呼撸一把,提脚去旁边放风。 苏子慕奶呼呼的将大家聚到一起,压着声音一本正经的道:“明儿我要和我姐姐去北济寺给我姐夫上香祈福,这路上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我未必还能回得来。 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提前把话和大家说清楚了。 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们也知道,这武堂是我姐夫开的,到时候这武堂未必还能继续。 我来就是和大家说一声,你们有想要和我一起去北济寺的,明儿一早和我一起出发,一起去的,到时候发生意外,人可能就没了,但是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咱们平安回来了,你在我姐夫心目中可能就不一样了。 当然,不和我一起去的,肯定是平安无事,但是等我们回来,也许会有一点点区别对待。 所以现在要不要一同去,你们要自己想清楚,明天也可以回家和家里商量一下,但是我等不了你们太久,我出发之前你们没来的,就默认不一起去了。” 苏子慕话音才落,张小川立刻就道:“我不用商量,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 “我也去!” 有踊跃要去的,也有犹豫不前的,毕竟苏子慕说的清楚,去了,可能半路就死了。 南淮王昏迷不醒,世家对长公主府的打压,连他们都听说了。 一旦南淮王有什么,这个武堂肯定不保,他们说不定还会被牵连。 但不去,万一人家能平安回来呢? 苏子慕瞧着大家或者踊跃或者犹豫的面色,道:“都要想清楚了,咱们这命就一条,可以活的平凡一点,但好歹活着,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娘还有我大哥,我就是想要闯一闯,我的心已经野了,我不想回去,也不用商量,我和你一起走,到时候你让人帮我往家里送一封家书!” 张小川说的笃定,毫无商量的余地。 苏子慕朝他咧嘴笑笑,“行,”又转头看其他人,“你们要想清楚了,毕竟富贵在天,但生死是自己的,未必由命。” 刚刚和张小川聊天那个高个子说:“我家里没爹没娘,我是大伯养大的,以前就是家里一个吃闲饭遭白眼的,我没得商量,我就跟着你们去。” 另外一个也道:“我奶上个月没了,我就没有亲人了,我也去,搏一搏,毛驴变马车。” “我也去,我本来就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 当时苏子慕挑人的时候,因为想到日后的一些变故,除了他心目中内定好的那几个,余下多数挑的都是无父无母的。 有些父母健在的,像张小川这样的,只有张小川铁了心要跟着他去,其余的都想回家。 苏子慕从身上摸出银票,一人一百两给大家分了,“回去也别说是我给的,你们自己藏好了。日后家里有急需再拿出来。”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一下家里多了这么多钱,有父母不成算的,难免出什么意外。 苏子慕把自己能想到的,全安排了。 翌日一早。 长公主带着苏落坐一辆马车,苏子慕小竹子并着武堂这几个同去的小家伙一辆马车,在皇上亲自挑选的护卫队的陪同下,一路向东北出发。 第299章 记忆 “我怎么见子慕那车里,好像还上了一个大人?” 马车开拔,都出了城门了,长公主忽然想起一事,问苏落。 苏落抿唇,是上了一个大人,上的就是苏子慕和小竹子从后山救下来的那个酷似萧济源的师傅,苏子慕执意要带着他。 但这事儿暂时还不能和长公主说,苏落道:“就是武堂的一个师傅,一群孩子跟着,总要有个大人盯着点,不然只怕半路就得打起来。” 长公主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看着苏落眼底发黑,笑道:“昨儿没睡好?睡,这一路且走呢,没事儿,咱们从京都道北济寺,要走十天,前两天肯定是安全的,不会有人动手,这两天能踏踏实实的睡。” 苏落点头,她确实是困了。 昨儿箫誉折腾的凶,虽然没往那一步做,但她也差点让拆了骨头。 没多矫情,苏落裹了被子便倒头睡了。 长公主这马车宽敞的就像个小卧房,马车走的平稳,苏落没费多少功夫便睡着。 确实如长公主所言,前两日,太太平平。 第三日夜里便出事了。 因着急着赶路,一行人并未在沿途官驿休息,而是选择连夜赶路。 车队行到滦县青龙山脚下的时候,忽然遭遇伏击。 黑夜里,茫茫山色根本不辨人不辨树,影影重重。 苏落从窗帘处受了目光,朝长公主道:“他们动手了。” 长公主摁住苏落的手,“没事。” 说是没事,仪容也端庄,但落在苏落手背的手却是没了往常的温热。 对方为首的骑着马,挡在车队前,“明白告诉你们,这路上老子们埋了黑火药,火引子就在咱们爷们儿自己手里。 你们想要从这道儿上过,就一个条件,把苏落给爷们儿们留下! 爷们儿保证,不伤你们其他人一分一毫。 这买卖你们划算,一个王妃而已,哪个女人嫁给你们王爷,都能做王妃,没了这个,你们新娶一个,还能走一走冲喜的路子说不定你们那半死不活的王爷就活了呢! 想的明白的,趁早把人放下,想不明白的,就别怪爷们儿们不客气了!” 玉珠一身火红的骑装,英姿飒爽骑马立在队首,提着缰绳冷嗤,“放你娘的屁!吓唬谁呢,你当老娘吃素的,不知道这青龙山上碎石成堆? 还黑火药,你放个屁没准儿都能惊动了碎石引发山崩。 你和我说这里埋了黑火药? 来啊,老娘不怕死,你炸一个试试,但凡你能发出一点响动,算我玉珠输!” 说完,玉珠极其挑衅的朝对方吹了一个流氓哨。 苏落趴在车窗,探着脖子往玉珠那个方向瞧,满眼都是羡慕。 她简直要羡慕死这样英姿飒爽的姑娘。 春宝也一脸的羡慕,“奴婢要是也会功夫就好了!” 长公主失笑,“一个两个都会功夫,谁来给我读话本子,你那本《野蛮王妃的娇弱小王爷》昨儿读到哪了,赶紧的,续上,那王妃把王爷压在身下,然后了?” 苏落: 每日和婆婆一起听这样的故事,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长公主说笑,马车里的气氛也就没有那么凝重。 春杏深知自己的任务就是哄得两位主子高兴,立刻翻出昨天那本话本子,“只看那将军出身的王妃一个邪魅的笑,眼底带着三分薄凉三分讥诮三分热意,一个翻身,将那病秧子王爷往身底一压,她说:男人,你在玩火” 马车里,春杏读火。 马车外。 玉珠一句挑衅激怒对方,不等对方反应,反手将别在腰间的软鞭抽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对方的马头抽了过去。 对方只当玉珠要对人下手,身子一偏,躲开,却眼睁睁看着玉珠那带着尖钉的鞭子直接朝着胯下劲马抽了过去。 一鞭子落下,那马疼的顿时嘶鸣扬蹄。 “既然你们不吃敬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杀!” 对方一声令下,他身后,黑压压足有二百人全部冲上。 不算特别宽敞的山路上,顿时杀伐声,撕打声,惨叫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苏子慕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趴在窗子处,手里拿着一只小弹弓,张小川就坐在他一侧,苏子慕一颗圆珠打出去,张小川立刻递上第二颗。 对面窗子处,小竹子和另外一个小孩儿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马车里,唯一一个成年人震惊的看着这些孩子,“你们都不知道怕吗?” 张小川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男人,“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都不知道激动吗?” 男人: 他不激动。 他只觉得隐隐的头疼。 尤其是外面兵刃相撞的铿锵声音,像是一声一声撞击在他的神经上,让他脑袋里一跳一跳的疼。 有一些断裂的残缺的画面,似影若现。 他仿佛,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那些画面太过细碎,他什么完整的都记不起来,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痛。 心里疼,身上疼。 还有,漫天火光和猩红的血色,大片大片的充斥脑海。。 随着外面的打斗越来越激烈,血腥味被夜风越来越浓的送进马车,男人遭受不住这份刺激,捂了耳朵,死死的闭着眼,魁梧挺拔的大高个子,蜷缩成一团。 嗖~ 就在男人缩成一团,全身都在发抖的时候,张小川正要上前看看他安慰一句,忽然一道带着火的利箭劈头盖脸从马车外面飞射进来。 张小川还没且反应,眼睁睁看着原本缩成一团的男人犹如一阵风,刷的抬手,甚至脸还冲着车座位呢,就一把将那带着火的箭抓住。 张小川: 目瞪口呆看着男人。 男人手里握着那箭,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几乎完全是凭着本能,豁然起身,一头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师傅,帅哥做事不露脸!”苏子慕弹弓也不玩了,抄起一只面具朝男人扔过去。 那人左手拿着刚刚一把抓住的箭,右手结果苏子慕扔来的面具,往头上一带的功夫,人已经从旁边死人手里捡了一把剑,飞杀出去。 张小川难以置信看着男人几乎手起刀落就是一颗人头落地的动作,惊得嘴巴大张。 “我靠!他也太厉害了,刚刚他怎么还吓得发抖?” 苏子慕没说话,趴在窗子处,一双眼睛透着亮光。 长公主被春杏的话本子逗得直笑,外面夜风吹得车帘翻飞,长公主忽然脸上笑容一凝、 她好像看到一个出现在睡梦里无数次的身影。 是她看错了? 第300章 认识 暗夜里,厮杀残忍又血腥。 明明月色都被乌云半遮掩,可长公主就是能在翻飞的人群里准确的找到那个身影。 和记忆里的不完全相同。 似乎比记忆里的那个人,更清瘦了许多,但魁梧的骨架还在,身姿还是挺拔,在这一群人里,那么显眼。 长公主抓着窗棂的手指都泛白。 是她思念太过度了以至于出现癔症的幻觉了吗? 长公主紧紧攥着窗棂,牙齿咬着舌尖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转头问苏落,“外面怎么还有一个带面具的?以前从未见过。” 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颤。 苏落笑道:“母亲,这就是子慕的师傅呀,母亲之前还问是不是有个大人也上了子慕那辆车,就是他,这个先生脾性有点古怪。” 长公主心头那股激荡的情绪,就这么一个瞬间低落下去。 “是子慕的师傅啊。” 说的暗哑,眼神失落,苏落听得真真的看的清清的,心疼,却不敢说更多。 如果那人是假的带给长公主的刺激会更多。 苏落看了春杏一眼,春杏会意,立刻道:“奴婢还给殿下读话本子?” 长公主压着心里的难过和莫名的失落,怕苏落跟着担心,逞强笑道:“读,他们打他们的,咱们也出不去,总不能坐在这里干害怕。” “是!”春杏扬高声音,应了一句喜气洋洋的回答,努力让这马车里的气氛还回到刚刚。 外面的厮杀在经历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渐渐喧嚣散去,归于山林的寂静。 长公主捏着帕子的手一抖,玉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伏击者全部拿下,一共二百一十九人,活捉九人,余下全部就地正法,咱们重伤一人,轻伤十二人,随行大夫已经开始包扎。 这九人,已经在刑讯了。 现在是继续前行还是等他们刑讯结束。” 长公主提了口气,从马车里出来。 她站在车上,夜风猎猎吹动衣袂,垂眼一扫,外面浮尸遍野,血水浓的几乎成河。 “死了的,全都烧了,免得尸体引发瘟疫,留人盯着,不要引发山火。”顿了一下,长公主在人群里目光逡巡一圈,但没有看到那个带着面具的人,“谁受伤了?” 玉珠报上几个名字。 都是长公主对得上号的。 也就是说,苏子慕那个师傅没有受伤? 她说不上自己什么情绪,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她心里那个人,但还是不免有一丝在意 “谁在刑讯?” 玉珠道:“原本是跟在王爷跟前的富贵,但是子慕少爷说,他师傅擅长刑讯,现在,子慕少爷的师傅和富贵一起在刑讯子慕少爷也在那边。” 长公主手指略略蜷缩,但跟着皱眉,“他小小年纪过去看什么,那么血腥,看的晚上再做噩梦惊出高烧,把他带回来。受伤的,处理完伤口之后,直接出发,不必再回禀。” “是!” 玉珠应诺,领命离开,长公主转身回了马车。 不及坐稳,玉珠又折返,“殿下,王妃,审出来了,人是陛下派来的。” 玉珠声音不低,这回禀的声音一出,队伍里被皇上点名指派前来护送的人顿时一惊,跟着,长公主府的护卫便不等吩咐,哗啦就朝皇上派来的人围了上去,眼底带着杀气。 刚刚才结束一场生死难料的搏斗厮杀,此时听到敌人就在身边,长公主府的这些护卫,眼底的杀气浓的比方才还要烈。 皇上派来的护卫被围在中间,一片惊慌,为首的朝长公主道:“殿下,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卑职当时受陛下指派,任务便是平安护送殿下前往北济寺再平安将殿下送回京都,陛下怎么可能派人伏击刺杀呢! 这当中必定有误会,必定是世家冒充!” 玉珠一把将刚刚捉到的活口丢到那人面前,一脚踩了活口的后背心,用力在他伤口上一碾,“说,谁指派你的,任务是什么,说清楚就给你一个痛快的死!” 那人刚刚受过狠的刑讯。 原本审讯他的那个人,只是要拔他的牙,作为死士,被拔牙这种疼,他是忍得住的。 可后来又来了个戴面具的,那人直接开口说,不用拔牙,直接动手打,打到吐了,然后将吐出来的秽物再如数给他灌回嘴里,咽下去,再打,吐了再灌 娘的! 这特么的是从哪来的变态! 才吐了两轮,他就熬不住这份恶心,招了。 太变态了! 太恶心了! 现在满嘴都是那股发嗖的污秽味道,一张嘴,自己就受不了。 “我们是陛下养的死士,这次的任务就是活捉南淮王妃回去。” 坐在马车里的苏落:为什么抓我? “为什么不是本宫?”苏落心里声音才起,耳边就响起长公主的疑惑质问。 活口:哈? 你们女人还要争这个? “就君心难测,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你胡说,陛下如果真的要派人刺杀活抓南淮王妃,又何必让我们来护送,我们刚刚可是伤了好几个兄弟!”被皇上派来护送的护卫破口大骂,质问。 那活口道:“你看,大家都觉得陛下已经派了你们护送,又怎么可能让我们来伏击,这不就是目的吗?这不就目的达成了吗? 若非我们失败被活捉,一旦我们得逞,谁都不会想到我们是陛下派来的啊。” 护卫: “好了,反派死于话多,你话够多了,可以送你上路了!”玉珠手里的软鞭往活口脖子上一卷,一拽。 咔嚓。 一颗脑袋咕噜噜落地。 杀完,玉珠抬眼朝被围在中间的那些护卫们看去。 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小家碧玉的,杀起人来,手段着实残忍到让人头皮发麻。 众人一个哆嗦,不由人,扑通通就跪下。 为首的道:“长公主殿下明察,我们虽然是陛下派来的,但我们真的没有歹心,若是有,刚刚也不会竭力抗敌了。” 长公主站在马车上,默了一瞬,“玉珠。” “在。” “整装出发。” 四个字,干脆利索,说完,长公主转身回马车。 底下跪着的一片被皇上派来的护卫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齐齐谢恩。 暗夜里的一隅,一个男人带着面具,立在阴影里,看着长公主的马车。 “子慕。”那男人颤声的喊。 但声音其实并不大。 苏子慕就在他旁边,“哎,师傅,我在呢。” 男人下垂的手捏拳,“我认识她。” 第301章 心动 再整装出发,整个队伍都透着一股上场杀敌一样的萧杀气息。 跟着来的人,尽管长公主府的都知道他们这一趟出来是要干什么,可皇上的所作所为,还是让大家心中既鄙夷又愤怒! 堂堂一个帝王,所有的本事都用在伤害自己的亲人上了。 对世家,永远的畏手畏脚胆胆怯怯! 无能更可耻! 而被皇上派来保护长公主的那些护卫,心里更愤怒。 皇上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将他们推入死地,给他们一个背刺。 今儿这是长公主明理,大度,不追究他们,若是换个人,说为了防患未然要杀了他们,他们连争辩都无从争辩。 早在出发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卖了他们。 队伍在夜色里前行,经过刚刚的一场厮杀,现在整个队伍,警惕心更高。 苏子慕的师傅没有上马车,而是要了一匹马,带着苏子慕跟在队伍里。 他有话要单独问苏子慕。 “刚刚从马车上出来的那个人,就是长公主殿下?”男人声音透着一股极致的难以形容的情绪,让人听着压抑。 苏子慕窝在男人怀里,乖巧的点头,“对呀,我姐姐的婆母,师傅为什么问这个?刚刚师傅说认识她,是怎么认识的?” 男人攥着缰绳,保持着马儿的速度始终与大部队不近不远,既能跟得上,又不至于太靠近了被人听去谈话。 “我脑子里有她,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心口很疼,特别疼,疼的几乎喘不上气,不是我矫情,我刚刚真的觉得心在抖。”男人不光心在抖,现在声线都是抖的,“我不知道我怎么认识她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看到她就是情绪反应很大。” 那一刻,他差点握不稳手里的刀。 他不知道该和谁说。 这里的人,他只认识苏子慕和小竹子。 小竹子像个活哑巴,他就算是说了,小竹子最多也就是一脸面瘫回他一个迟缓的;嗯。 他竟然只能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谈心事。 此时此刻,这个六岁的孩子正一本正经的回答他,“师傅觉得心抖,该不会是一见钟情了?” “别胡说,什么一见钟情。”男人摇头,“我之前,可能真的认识她,你能帮我问问吗?” “这样啊,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怎么帮你问呢?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身上也没有什么有特征或者有代表性的东西,我难道直接去问,殿下,您认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吗?我觉得我要是这样问,殿下肯定会把我当成三岁小孩的,我都是两个三岁小孩儿那么大了,不能说这么幼稚的话。” 男人: “师傅,我倒是觉得,你不如随心而为,听随自己的心,现在在路上,不合适,等到了祁北,师傅若是还觉得自己认识殿下或者什么,不如听自己的心意。 万一你其实就是一见钟情呢? 殿下现在也没有驸马,你要是喜欢,不如就追一追?” 男人抬手弹了苏子慕的脑门儿一下,“瞎说什么,我都这个年岁了,还说什么喜欢,再说,人家可是长公主!” 苏子慕噘嘴不认同。 “年岁怎么了,老年人不能有甜蜜蜜的爱情吗?师傅,人活着,就要随心,听随自己的心意,如果瞻前顾后太多,等到将来回头再看,就会有很多遗憾。 而且,咱们去祁北,我姐夫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到时候师傅尽心尽力帮助我姐夫,必定能立下军功。 到时候,您的身份也配得上殿下啊。 一个将军,一个长公主,简直是神仙眷侣。 而且师傅只是见了她心跳会变快对不对,见了别人不会,对不对?” 男人迟疑一瞬,想要反驳不是,但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因为就是。 他确实在看到长公主的那一眼,心跳就没有稳住过。 包括现在提起,也会心悸。 “可未必就是喜欢,也许她曾经” 苏子慕噗嗤一笑,“师傅想说,也许她曾经和你有过一些让人记忆深刻的过往?若是如此的话,难道我姐和我姐夫会认不出师傅吗? 我姐和我姐夫都不认识师傅,可见师傅之前和长公主没有什么来往的。 这就是一见钟情。” 男人心头那种因为失忆而导致的压抑的沉闷被苏子慕三言两语化解,他笑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啊,说的就这么利索。” 苏子慕哼笑,“当然知道,我姐夫对我姐就是一见钟情,我姐夫和我形容过,就是一眼看到,就挪不开眼了,而且会心跳加快,魂不附体。” 男人: 好。 全中。 真是匪夷所思。 他一把年纪的人,竟然还体会了一把一见钟情? 离离原上普~ 还有,脑子里那些让他痛苦的有关杀伐的零碎片段,到底怎么回事?他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路直奔北济寺,男人一路也没有琢磨出个名堂。 京都。 御书房、 皇上满目阴毒的愤怒,抄起桌案上的茶盏就砸了出去。 “废物,一群废物!足足二百多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朕养活你们有什么用!”皇上怒不可遏的朝跪在地上的女子发火。 跪在地上的女子,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一缕头发是红色的。 “陛下息怒,这次追杀捉拿南淮王妃,我玉门派派出去的,全都是最精锐的,一定是长公主身边有武功盖世之人,不然不可能那二百多人全部丧命。” 皇上冷嗤。 “精锐?据朕所知,你派出去的人,全都是当年云霞她爹的亲随,这次说好听的,是替朕办事,说难听的,你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消除异己,斩草除根。 现在,整个玉门派,都是你的人了!” 皇上眼底带着细碎的刻毒。 “陛下多心了,哪有什么异己不异己的,都是替陛下做事而已,陛下,眼下当务之急,不是陛下和我算账,而是应对眼下。 陛下派出去随行保护长公主的那些人,都只是宫中普通护卫,有些拳脚功夫,但武功绝对十分一般。 但这次我二百多人却无一幸存,足以见得,长公主跟前,不光有武功高的,而且人数不少。 陛下不觉得奇怪吗? 她不过是去北济寺上香祈福,陛下已经派人随行保护了,她为什么还要带那么多高手? 怕不是将整个长公主府的高手都带走了。” 立在皇上身后的内侍总管,顿时眼皮一跳,朝前面的女子看过去。 第302章 画像 女子虽然跪在地上,但是面上没有一丁点的敬畏之心,反而带着一股轻蔑的嘲讽。 “宁国公可是说了,陛下若是不能杀了长公主,活捉苏落,他是不会将这疫病的药方交上来的,陛下难道想让北方都乱起来吗?” “你威胁朕?”皇上勃然大怒。 女子轻笑,“民女不敢,民女不过就是替宁国公传个话罢了,民女是陛下钦点的玉门派掌门人,自然对陛下忠心耿耿。 民女也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着想。 长公主和南淮王对陛下屡屡不恭不敬这是事实,陛下可不能被亲情迷了眼。 世家只是敛财,却没有别的心思,世家扶持的,还不都是陛下的皇子们,可南淮王呢?陛下就能保证,他没有别的心思?” 皇上眼皮重重一跳。 他一直防着箫誉,就是担心箫誉人大心大,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但世家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世家着实过分,杀了誉儿只会让世家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当真以为朕傻?”皇上咬牙切齿。 女子笑道:“所以啊,让陛下只杀了长公主,活捉苏落,用苏落作为辖制南淮王棋子,这样,南淮王就还是陛下手里那把听话的刀,陛下指哪里他就只能去哪里,还敢不听陛下的?” “不过一个女人,他能守多久!”皇上轻嗤。 女子道:“陛下可莫要低估痴情人的那份情!” 她这话音里,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恨和嫉妒,皇上挑眉,深深看她一眼,但转瞬面上已经恢复平常。 皇上犹豫了片刻,道:“既然你这么想要让朕杀了长公主,活捉苏落,那这任务,你就领了去!” 女子一怔,满脸这话你都好意思说,“我们玉门派已经为陛下牺牲了二百多人!” 皇上笑道:“这是朕的命令,你要抗旨?还是说,你只是想让朕杀人却不想出力?未免也把朕想的太蠢笨了些。 要么,你们自己动手,要么,就这样,那毕竟是朕的皇姐,朕自己下不了手。” “陛下连冷宫都关过,现在说下不了手?” 皇上一拂衣袖,“你将宁国公从京都接到江南的时候,可不是奉朕的命令,两面三刀的东西,朕会上你的当?要么,你们自己动手,要么” 后半句皇上却说不下去。 要么什么? 长公主真的只是去北济寺上香祈福吗? 如果是,为什么要带那么多的高手护卫? 只是为了防止路上被人伏击? 将红发女子打发走,皇上转头吩咐内侍总管,“派人去将南淮王接到宫中养病。” 内侍总管低头应诺,“奴才有些腹痛,怕是不能亲自去。” 皇上一摆手,“让你徒弟去,就说朕心疼他府里无人照料,要接他进宫便是。” “诺。” 一声应诺,内侍总管躬身朝外走。 从御书房出来,立刻招了一个小内侍,“陛下口谕,让接南淮王进宫养病,去禁军点上二十人一同去接王爷。” 那小内侍领命便走,内侍总管转头摁着肚子进了侧殿。 他徒弟见他脸色发白,立刻迎上,“师傅,怎么了?” 内侍总管道:“准备纸笔,快!” 小内侍不敢耽误,没扶内侍总管,赶紧去准备笔墨纸砚。 内侍总管额头上带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他咬牙站在桌旁,提笔,连分毫犹豫都没有,直接落笔作画。 他徒弟则立在一侧,用扇子飞快的将内侍总管画出来的地方扇干。 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大,最开始是汗珠子,现在已经变成一股蜿蜒汗水从额头一路流下,没入脖颈,和身上的冷汗融在一起,打湿衣裳。 但拿着笔的手,始终保持着稳定不晃。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作画完毕,小内侍一面将已经被他扇干的画收起一面听命。 “听着,你现在就去南淮王府,把这个交给王爷或者平安,记住,只能交给他俩,告诉他,立刻启程离开,陛下已经动了杀心,你送完消息跟着王爷一起走,不要再回来了。” 听到最后一句,小内侍蓦的抬头,“师傅!” 内侍总管朝外摆手,“快走!没有时间了!” “可师傅你怎么办,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徒弟,我走了不回,陛下一定会发现什么的,师傅你你和我一起走!” 内侍总管往外推他,“不可多言,听命便是,当年你跟着萧将军的时候,也要犟嘴?” 小内侍声音一顿。 内侍总管道:“禁军已经去了,你抓紧时间,莫要因为这些耽误了王爷大事,快去!” 小内侍眼睛都红了、 狠狠抹了一把眼上蜿蜒下来的泪,发狠一般看了内侍总管一眼,转头就走。 他前脚刚走,内侍总管摁着肚子砰的跌倒在地。 将军,老奴只能陪咱们小王爷到这一步了后面的路,将军在天之灵要保佑他啊。 小王爷这些年过得太难。 这次走了,便是海阔天空了。 嘴角一股黑血涌出,内侍总管缓缓闭眼。 在皇上传召玉门派掌门进宫的时候,内侍总管就知道,今儿大约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了。 他必须将玉门派掌门的画像给箫誉送出去。 而这个人,只在御书房露了脸,御书房只有他和皇上。 只要消息送出去,一旦皇上生疑,必定疑心到他身上,按照这位皇上不念情分的性子,必定对他实施重刑。 他必定是扛不住重刑。 但他不想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都告诉狗皇帝。 将军,老奴来陪您了,当年您救了老奴一家老小,如今老奴只能报恩到这里了 内侍总管闭上眼的瞬间,隐约感觉到侧殿的大门被人撞开了,很多嘈杂的脚步声涌了进来,可他再也睁不开眼。 “师傅让奴才跟着王爷一起走,可奴才不放心师傅,奴才还要回去伺候师傅,奴才出来的时候,师傅像是腹痛,一直摁在肚子,一脑门的汗,王爷一路保重!” 将要送的东西送达,那小内侍抹着泪就走。 被平安一把摁住。 第303章 火神 “我师父为什么一直捂着肚子,他肚子怎么了?我师父怎么了?” 小内侍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都看不清平安。 他眼睛坏掉了吗? 哦。 不是。 他哭了。 是眼泪。 他明明擦掉了,怎么还有,怎么擦了那么多,还有。 他眼睛是坏掉了,不然怎么一直往出冒泪。 小内侍抓了平安的衣袖,十根手指攥的紧紧的扣在衣料里,骨节都是白的,“我要回去找我师父,我师父不会有事,不会,是不是,不会有事。” 平安看着他,叹了口气,手起掌落,将眼泪珠子断了一样的小内侍一掌劈晕,将他顺手抱在怀里。 “王爷?” 箫誉眼睛也是红的,赤红,狠狠的攥了一下拳,“走!” 别人用命给他换来的消息,他最大的回馈,就是顺利离开。 却是在转头的时候,鼻根处的酸涩忍不住,眼泪也落下来。 他现在都记得那年在御花园,他被人推下水,是内侍总管亲自跳下水将他救起来,把他藏在假山里,告诉他等到长公主来了再出来,别人问谁救的不许说真话,只摇头说不知道。 也记得那年宫宴,他面前一叠桂花酥被内侍总管的徒弟打翻在地,凑巧云霞养的猫嘴馋上前,只吃了一口桂花酥,猫便吐血到底,气绝而亡,而事后,那打翻桂花酥的小内侍被发现失足淹死在池塘里。 当年的一幕幕都在脑子里清晰的呈现。 那么多年了,还那么清晰。 都是血债,都是人命。 箫誉咬着唇,身着一身夜行衣,走的飞快。 他一侧,只跟了一个平安,平安抱着那小内侍。 其他人早在当初全都跟着长公主和苏落走了,可现在距离箫誉当时盘算的日期,甚至还不到杨廷和带人离开的日子。 “呦呵,这不是南淮王吗?不是说被黑火药炸的不省人事?这不是活蹦乱跳的么?我看错了?” 忽然,静谧的夜里一道呵斥厉声而起,还不等箫誉走到马棚,一条长鞭朝着他面前就卷了过来,箫誉闪身一躲,那马鞭在地上抽出啪的一声巨响。 这若是落在人身上,怕是要被抽个四分五裂。 禁军统领站在箫誉面前不远处,抄手将一枚信号流弹丢上天。 流弹直窜上天,发出咻的一声,最终在天空落出一个猩红的火苗。 “陛下担心王爷府中无人照料,怕王爷病情恶化,特意吩咐下官过来接王爷进宫,真是想不到,王爷竟然自己都能活蹦乱跳了,想必陛下见了王爷,会很开心。 王爷,别让下官为难,咱们走! 就凭你和平安两个人,想要闯过我禁军数千人,怕是齐人说梦!” 禁军统领眼底带着细碎而阴毒的笑,他是宁国公的女婿,自然对箫誉充满敌意。 箫誉不和他废话,他一个流弹上天,一会儿宫里就得了消息,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皇上只是让他来接他进宫,他手里带的人就不会多。 “平安呐~” 箫誉转了一下脖子,晃了晃肩膀,叫了平安一声,脚尖点地,纵身而起,擒贼先擒王,朝着禁军统领便提剑杀了过去。 平安将那小内侍往马车里一塞,也顾不上这人的死活了,转身就走。 立刻便有七八个禁军朝平安围过来,平安冷笑着,“爷放火的时候,你们还喝尿呢!” 忽然一个回身,谁都没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放得这把火,但是一个回身,十根手指每个指缝间都夹着一簇火苗,是油毡卷成小棍子状,猎猎燃烧。 平安回身的瞬间,手里的八个油毡火苗就像是八个飞镖暗器一样,被他直接甩了出去,冲着对面围过来的七八个人便劈头盖脸直击过去。 “咱们长公主府,别的不多,就是火多!” 跟着平安纵身一飞,一脚踹塌旁边一堵墙,直接从墙里提出一只桶,那桶里装的,满满的全是火油,平安手腕一甩,一桶火油便朝着对面的人泼了过去。 刚刚的火苗不足为据,不过是个障眼法,大家偏身一躲也就躲开了,躲开之后便直扑平安,可就在手里的刀要碰到平安那一瞬,平安忽然兜头给他们一人浇了一股。 身后,和禁军统领纠缠撕斗的箫誉回身用剑尖儿挑起地上的一簇火苗,随手一抛,直接落在一人身上。 那人身上被浇了火油,正要脱掉衣服,火苗一落,顿时轰的一下就燃了起来,他脱衣服都来不及。 其他人立时就要躲开,可人躲得再快,哪有火烧的快,尤其箫誉和平安诚心就想烧死他们! 被烈火活烧,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伴着激烈的挣扎动作破喉而出。 其他人眼见同伴要被活活烧死,头皮发麻间,朝箫誉这边围攻的越发激烈。 “把人活活烧死,你不怕下地狱吗!”禁军统领甩着长鞭朝箫誉质问。 箫誉没心思理他,就在禁军统领一鞭子抽过来的同时,箫誉一闪,鞭子直接抽到对面一个落地而放的一个青花瓷大花瓶上。 啪~ 花瓶裂开。 花瓶裂开的那一瞬,禁军统领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可鞭子已经来不及收回、 箫誉一个口哨吹出去,“平安呐~” 才把那边七八个人烧成火人,这边平安一个回头,这人啊,火放多了都不需要眼睛,直接凭感觉,这把火就能给他点了。 禁军统领的鞭子将那花瓶抽裂,里面一花瓶的火油一泄而出,鞭子上自然也沾了火油,他鞭子一甩,火油点子立刻便朝外四溅。 有刚刚那七八个人做例子,禁军统领身侧其他人立刻闪身躲开,唯恐这火油沾上自己。 他们分神躲开火油的功夫,给了箫誉机会,一刀一个,刀刀都是冲着咽喉索命而去。 “平安!” 眼看禁军统领鞭子已经收回,鞭子上因为沾着火油带了火苗更具杀伤力,箫誉一声喊。 平安应声,“明白!” 冲着刚刚塞那小内侍的马车飞身过去,将人从车窗里一把拽出。 夜空里,两道口哨声同时响起。 马棚里,两匹早就备好的骏马疾风一样奔出。 箫誉和平安几乎前后脚飞身上马,朝着外面就奔驰出去。 禁军统领一共也没带来多少人,现在死伤一半以上,偏偏箫誉和平安在坐上马背的瞬间,平安回头往后扔了个大家伙。 轰~ 在烈火燃起来的一瞬,众人这才发现,长公主府的地上,那黑泥一样的东西,是火油拌成的泥。 箫誉早在他们来之前,就把整个长公主府的地上墙上树上窗上,能涂抹的地方,全都涂抹了火油。 然后再用浓烈的草药味遮盖。 以至于来的人谁都没有发现。 现在,诺大的一个长公主府,被烧的烈火冲天。 而长公主府的人,除了跟着长公主离开的,剩下的早在箫誉收到消息的那一瞬,被平安遣散。 本就不剩多少,留下的那些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烈火燃烧着过去,箫誉带着平安,直奔城门。 第304章 巧了 “什么?活蹦乱跳的?伤了禁军统领还火烧了长公主府?朕真是小看他了,竟然被他骗的团团转,以为他当真受了重伤,险些为了他就当真处置了宁国公! 可恶!” 御书房,皇上勃然大怒,甩手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抄了下去。 “可恶,着实可恶!亏得朕顾念血脉亲情,竟然被长公主的鬼话骗了去!狼子野心,他们想要做什么! 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逼着朕处置徐国公处置宁国公,让朕和世家成为对立的仇敌,他好渔翁获利吗! 痴心妄想! 长公主府的护卫早就被长公主带走,现在的箫誉,就是笼中困兽,务必给朕将他拿下!不能活捉就就地猎杀!” 皇上一声令下,禁军副统领立刻领命离开。 等他一走,皇上怒气冲冲,“来人!” 御书房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小内侍低头躬身进来,立在门口听候吩咐。 皇上裹满怒气的脸上顿时带了点疑惑,“怎么是你?总管呢?” 小内侍立在门口,恭声回禀,“总管肚子不舒服,进了偏殿歇着一直没有出来。” 皇上倒是记得,之前内侍总管的确是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心里滚滚怒火带着烦闷,皇上没好气道:“让他过来!” 能有多不舒服,连伺候都不伺候了! 真是赏他几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皇上怒火大,那小内侍也不敢说内侍总管刚刚脸色惨白看上去的确是不舒服的紧,只能转头去传话。 片刻。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偏殿传了出来,皇上眉心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击心头,跟着,一阵踉跄而急促的脚步跌跌撞撞冲着御书房逼近过来。 “陛,陛下,不好了,总管大人他,他,他没了!” 小内侍吓得脸色铁青,惊恐的看着皇上。 皇上瞬间一愣,像是听不懂,豁然起身,“你说什么?” “总管大人他没了!”小内侍颤抖道。 偏殿。 皇上盯着瘫倒在地,嘴角流着一股已经干涸的黑血的内侍总管,怒火前所未有的达到最高点。 “给!朕!查!”咬牙切齿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查!谁做的!去把刑部尚书叫进宫,让他给朕查!” 最后一句,皇上歇斯底里的喊出来。 可喊的再高,躺在地上的老人也醒不来了,再也不会和他说陛下息怒,陛下注意身子,陛下这样陛下那样,这个和他说了半辈子话的人,现在连眼都不睁开了。 皇上踉跄半步,朝后退了点,“为什么?你” 忽然,皇上眼睛微眯,一下看到点古怪之处,皇上立刻上前一步,在内侍总管尸体旁蹲下,“灯!” 一侧小内侍举了火烛上前。 皇上劈手直接把火烛抢到自己手里,朝着地上照过去。 内侍总管手指落地的地方,被手指遮盖了半个字,用血写在地上的半个字。 皇上将内侍总管的手挪开,将火烛凑近,看清楚了那个字:槿 槿? 这是什么意思? 凶手的名字? 谁的名字有槿字? 不且皇上思量,旁边小内侍哆嗦道:“陛下,这是师傅写的字,师傅为什么要把皇后娘娘住的槿怡宫的槿字写在这里啊?” 皇上顿时眼皮一跳。 槿怡宫。 皇后喜爱木槿花,她的寝宫便种了不少木槿花,寝宫的名字也改成槿怡宫。 内侍总管用血写下的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皇上几乎都不用想,脑子里直接就有了答案。 皇后害死了他! 是皇后毒杀的他! 内侍总管这是临死前给他留了讯号! 皇上起身,转头,一把抓了旁边的小内侍,“今儿皇后见过总管?” 小内侍吓得身子都软了,“奴才不知道,奴才一直在院子里伺候,总管大人做什么,奴才不知啊,平时都是小哲子跟着总管大人。” “去叫小哲子!” 小内侍领命离开。 小哲子没找到,刑部尚书倒是和太医院院使一并抵达。 之前,箫誉的病一直是太医院院使亲自过问,现在箫誉完好无损战斗力十足,皇上怒不可遏,在太医院院使抵达一瞬,皇上抄起手里的火烛就朝太医院院使砸了过去。 吓得太医院院使赶紧跪下,“臣有罪,臣愚钝,求陛下明示。” 皇上先朝刑部尚书道:“你查总管是怎么死的,给朕把凶手揪出来!” 吩咐完,又朝太医院院使道:“愚钝?你愚钝?朕看你不是愚钝,是妄为!朕问你,南淮王的伤,可是你在处理?” 太医院院使忙道:“启禀陛下,臣只是负责脉案汇总和伤情入档,具体给王爷看病诊脉开药的,是孙太医和乔太医。” 皇上怒火腾腾,“你就没有亲自上手去看?” 院使道:“当时王爷被送回长公主府,孙太医和乔太医抵达长公主府的时间更早,再加上当时王爷情况紧急,他们二人开出了治疗方案,臣便没有耽误时间再去确诊,立刻着人安排治疗了,这些,太医院宗卷归档上都记录了。 陛下,可是治疗方案有误?” 太医院院使一脸懵逼。 皇上将信将疑看着他,须臾,吩咐:“去把孙太医和乔太医给朕抓了!” 太医院院使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又很害怕的表情看着皇上,皇上没理他,转头朝刑部尚书道:“有什么发现?” 刑部尚书道:“目前指向性比较明确的,就是总管留下这个字,但是这个字指向性太大,名字里有槿字的人太多,怕是核查起来比较费时间。 另外,总管嘴角带有糕点屑,这糕点屑似乎和桌上的点心是一样的,总管出事之前,按照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他应该是站在桌案处的,应该是站在这里吃了点心,桌上的点心有被动过的痕迹,而且总管的指甲里也有糕点屑。” 皇上将目光落向糕点。 刑部尚书道:“臣只能用银簪或者银针一类的来确定糕点上是否含有砒霜一类的毒,这类毒会使银针变黑,但是其他毒药,银针试探不出。 得是请熟悉毒性毒药的大夫来查看。” 太医院院使:这不是巧了么。 第305章 布局 太医院院使哆哆嗦嗦上前,先在内侍总管尸体前用银针挑起一点他吐出的污血。 银针并未变黑。 凑近了,闻了闻那污血,中过毒的血,腥臭味很浓。 内侍总管的牙缝里还带着些点心,用银签子挑出,确实和他嘴角的糕点屑是一致的,就是桌上的那碟马蹄酥。 太医院院使将那马蹄酥捏成碎末,浅尝一点,慢闻轻嗅。 “陛下,这马蹄酥里被人下了断枯草。” “断枯草?”皇上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太医院院使道:“就是南淮王前几日在津南码头中的毒。” 提起箫誉,皇上怒火又起来,“他被炸伤都是假的,这中毒倒是真的了?” 太医院院使忙道:“启禀陛下,中毒是真的,当时解毒,正是臣亲自解的,千真万确是中了断枯草。 此毒是在中毒之后一个时辰后发作,最初症状是浑身绵软酸疼,小腹胀痛,持续约莫一刻钟后毒发。 身体好的,能坚持两三个时辰,及时服下解药便可解毒。 身体不好的,随时毒发身亡。” 皇上想起内侍总管说自己小腹疼,差不多就是一个时辰之前,转头问那小内侍,“小哲子找到了?” 那小内侍忙道:“回陛下,还未找到,这属实有点奇怪,小哲子平时就在御书房伺候,不敢耽误分毫,哪怕去贡房都要专门打声招呼,唯恐陛下喊人的时候无人答应。 刚刚奴才出去询问,大家都说,快一两个时辰没见小哲子了,怕是在” 不等他话说完,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抬眼朝大门看去,才看过去,一个小内侍便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脸色煞白,一进门,扑通跪下,“陛下方才吩咐寻找小哲子,奴才几个满宫里找,在槿怡宫后门的浅湖处发现了一具尸体,衣着像是小哲子的,但是脸被毁的不辨真容。” 皇上只觉得头顶像是压了个千斤顶。 这一夜,怎么这么多事! “尸体已经抬回来了。” 那小内侍说完,听候皇上吩咐。 “怎么死的?”皇上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 小内侍道:“发现的时候,人是飘在水上的,已经死了,脚上栓了绳子,那绳子像是另外一端缀了东西,但绳子被末端了。” 皇上从小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路子没见过。 想要灭口又要毁尸灭迹的,有多少人选择在人脚上栓个重物,然后直接沉塘,尸体就那么悄无声息留在水底,若是无人潜入水底或其他意外发生,这尸体就永无见天日的可能了。 “去看看,是不是小哲子。” 之前伺候的小内侍和小哲子在一屋睡,是除了内侍总管外,对小哲子最了解,闻言立刻去查验尸体,不过片刻,白着脸回来,“回陛下,是小哲子,不知谁和小哲子有这样大的仇恨,把人杀了不算,还要毁了他的脸。” 另外一个小内侍道:“奴才们把小哲子捞上来的时候,在小哲子手里发现了这个,小哲子攥的很紧,奴才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取出来。” 那小内侍将一枚玉佩递上。 皇上眼皮沉沉一跳。 他都不用细看,只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皇后的东西。 这玉佩,是他前不久才赏赐给皇后的。 内侍总管死了,用手指沾着血在地上写一个槿字,若说这不是指的槿怡宫,那又如何解释小哲子的死。 死在槿怡宫后面的浅湖不说,手里还攥着皇后的东西。 小哲子怎么可能有皇后的东西,除非是当时和皇后发生过拉扯。 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皇后是宁国公的女儿,皇后要做的事,必定是宁国公的意思,皇上骤然间心惊胆战,看向桌上那盘马蹄酥。 冷汗刷的落下。 他隐约记得,今儿内侍总管是和他说,皇后让人送了一碟马蹄酥。 当时他正见玉门派的掌门,哪有心思吃这个,随手挥了一下,朝内侍总管吩咐,“分了。” 皇上死死的盯着那盘马蹄酥。 这就是皇后送来的那盘? 皇后难道不是要杀内侍总管,而是要杀他? 冷汗瞬间如注,皇上一个激灵朝后踉跄半步。 没有内侍总管在一侧服侍,小内侍又没有那么体贴到位,皇上险些一个踉跄跌倒。 刑部尚书将内侍总管的眼睛慢慢阖上:你为王爷做的,已经够多了,后面的,就交给我。 刑部尚书深吸一口气,起身,朝皇上道:“陛下,这玉佩看着好生眼熟,臣可以仔细看一眼吗?” 皇上在惊恐不安中涌出疑惑,“眼熟?” 刑部尚书点头,“这玉佩,臣应该见过。” 他从小内侍手中将玉佩接过,仔仔细细瞧看须臾,然后十分笃定的道:“陛下,这玉佩,臣的确是见过,这是皇后娘娘的东西。” 皇上看向刑部尚书。 他当然知道这是皇后的玉佩。 但是刑部尚书一个外臣,他如何知道内宫女眷的东西。 “你确定?”皇上问。 刑部尚书道:“臣确定,前几日,臣小侄女进宫陪公主殿下玩,当时回去的时候,身上就挂了这样一枚玉佩,她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臣心中胆战心惊,唯恐皇后娘娘有心要指婚,便让长嫂特意进宫一趟,将这玉佩还回。 臣小侄女今年十五,恰好到了婚配的年纪,之前隐约听闻,皇后娘娘有意将她指婚给宁国公府三少爷。 陛下恕罪,不是臣拿乔或者如何,实在是国公府家大业大必定规矩也大,臣长兄家中就这么一个女儿,并不是太想高嫁。 所以当时,宁愿得罪皇后娘娘,也将玉佩送回。” 皇上心头惊涛骇浪。 这玉佩,是他亲自送给皇后的,皇后却转手将它当做个寻常物件用来赏人了? 而且皇后想要让刑部尚书的侄女嫁给宁国公府的三少爷? 皇上之前隐约有过疑惑,刑部尚书是不是和箫誉走的太近那能被皇后拉拢的,必定和箫誉是无关的。 这一层想通,皇上却并未觉得松一口气。 皇后拉拢刑部尚书不成,必定还会再拉拢别人。 看着地上内侍总管的尸体,皇上头一次生出一种如落冰窟的感觉。 满朝上下,他还能信谁? 兜兜转转,目光落向刑部尚书。 而此时,长公主府的大火烧红了京都的半边天。 箫誉和平安策马横穿大街,直奔城门。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禁军,面前,城门上,西山大营的兵接到了旨意,前来阻拦,要活捉箫誉。 箫誉策马疾驰,在猎猎夜风里,“平安啊~” “在!” 平安一人喊出千军万马之势。 “我们王爷擅长放火,想必各位也听说了,现在,大家不妨看看这城门楼的脚下,是土地还是火油!” 平安疾驰前行,扯着嗓子朝着城门楼上喊话。 城门楼上,顿时一阵骚动。 “想要同生共死,咱们就一起共赴火场,同下地狱,想活着,就给老子开城门,命是自己的,现在值不值得你们卖命,想清楚了! 愿意跟着我们王爷走的真爷们儿,今儿晚上就一起走!” 当时和杨廷和说好,杨廷和先去北济寺,但现在突发状况计划临时有变,平安只能给杨廷和递去梯子,能不能接得住 不愧是都跟过萧济源的。 杨廷和在箫誉策马行到城门楼下一瞬,抽刀高喊,“誓死追随萧将军!誓死追随小王爷!” 他本来就有一千五的自己的精兵,这一声喊,顿时得到一千五百人的回应,刹那间,整个城门楼都躁动起来。 杨廷和一早安排在底下的人,顺势将城门楼打开。 第306章 吐血 “你们要造反不成!” 西山大营主将眼见城门被开,麾下兵马躁动,顿时勃然大怒,裂声怒吼。 杨廷和提刀,纵身从城门口上跳下。 “萧家军向来为国土而战,为百姓而战,却不为尸位素餐的蛀虫而战,这是刻在萧家军骨血里的军训!” 杨廷和语落,一声口哨,他的马从墙根下跑出,正好稳稳的接住杨廷和。 “萧家军何在!”杨廷和一手提刀,一手振臂高呼! “在!” “在!” “在!” 那些散布在各处的萧家军齐声高呼。 声音震耳欲聋,西山大营主将脸色大变,“给我射箭,将杨廷和和箫誉全部射杀!” “将军,不好了,城门起火了,火势极其的大!” 西山大营主将声音未落,便传来一声回禀。 跟着刚刚还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城墙,刹那间火光冲天。 平安已经行到城门楼底下,“和你们说了,让我们出去,大家相安无事,不让我们出去,就同归于尽!你要射箭,我就放火! 刚刚你们也听到了,我萧家军的人,可是散布各处,你们脚下,全是火油,只要一个火星儿就足够烧死你们!” 那些原本准备射箭的弓弩手便迟疑了起来。 箭是公家的,不射白不射,可命是自己的啊。 这脚下真的有火油吗? 他们三更半夜收到消息过来活捉南淮王,来的匆忙,谁也没有注意这脚底下是不是真的有火油。 西山大营本来就军纪散漫,和那些边疆正规军不同,现在城门楼烈火高燃,和长公主府那边的大火遥相呼应,箫誉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放火的名声又是响当当的。 宁可一万不能万一。 如果真的有火油,那城门楼的火很快就会烧到这边。 谁特么想要被烧死啊。 “将军,不然,就算了,我们就算是射杀了箫誉,也不会得到什么嘉奖,万一真的他放火烧城墙,到时候整个城墙着火,火势再波及到宫中那边我们倒成了无功有过!” 副将立在一侧,看着越烧越旺的火劝道。 迟疑间,箫誉带着平安,已经策马从城门楼下穿过。 头顶就是熊熊烈火,身后是追随而来的杨廷和以及他的部下。 杨廷和原以为他只有一千五百可用精兵,没想到,追来之人远远超过一千五。 劲马疾驰,不过转瞬,门楼上的人就算是想要放箭,这射程也不够了。 宫中。 御书房。 灯火通明里,皇上熬了一夜,怒火烧了一夜,脸色带着一抹青黑。 皇后已经被羁押上前,皇上怒不可遏,“毒妇,你竟然想要毒死朕?你真以为你是宁国公的女儿,朕就不敢动你了?” 皇后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从被窝里拽出来,当头就迎来这无妄之灾,快委屈死了,“陛下明察,臣妾但凡生出半分毒害陛下的心,臣妾以及臣妾全家,不得好死!” “这全家不也包括陛下?”刑部尚书难以置信的反问,“娘娘拿陛下不得好死来回禀陛下的质问?这是什么道理?还是说,您说的全家不算陛下?” 皇上一双眼喷着怒火。 皇后咬牙切齿盯着刑部尚书。 “你少妖言惑众! 本宫从未赏过你侄女任何东西,你为何要污蔑本宫,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说完,她朝皇上道:“陛下圣明,宁国公府从来没有任何以下犯上之心,宁国公府做的任何事,都不过是为了自保。 刑部尚书居心不良,心思歹毒,想要挑唆宁国公府和陛下的关系,陛下莫要上当啊。” 刑部尚书一脸忠心耿耿,“陛下,臣所言之事,皆非虚言,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臣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刑部尚书转头看皇后,“这种誓言,皇后娘娘敢发吗?就说你若是有半分对不住皇上,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后愤怒冲顶,“你放肆!” “臣只是忠言逆耳!”刑部尚书丝毫不退让,“那马蹄糕是皇后送来的,内侍总管临死之前在地上写下血字,小哲子死在皇后寝宫后面的浅湖,这些,娘娘如何解释? 到底是臣放肆,还是娘娘对陛下生出弑君之心?” “你!”皇后扬手就要打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偏头躲开,“臣出身寒门,当年是陛下钦点了臣的探花,臣和世家子弟不同,臣的前程全都是陛下给的。 陛下荣,臣荣。 陛下损,臣损。 臣和陛下,生死与共! 臣不畏惧得罪任何人!” 刑部尚书说的慷慨激昂。 皇上都被他激的燃起两分斗志,早在之前,皇上为了平衡世家,就生出废后的心思,让珍妃取而代之。 只是后来宁国公府和徐国公府联手对抗箫誉的时候,让皇上生出一点动摇的心思,唯恐箫誉做大他不好掌控反倒被他反噬。 现在不一样了。 今儿夜里不论以何种方式抓到箫誉,这人都不能再用了,他都会判斩立决。 那珍妃背后,就只剩下顾大将军。 用顾大将军来平衡世家,岂不是更好! 心思一定,皇上厉声宣布,“皇后无德,难堪大任,即日起,废黜后位,贬为槿妃,择良辰吉日,擢升珍皇贵妃为皇后!” “陛下!臣妾没有做错任何事,无故不可废后,废后动摇国之根本!”皇后凄厉哭诉。 刑部尚书冷笑:“难道皇后就担当了国之根本?国之根本乃是陛下,再根本,乃是太子,如今陛下盛年,尚未立下太子,怎么还不能废后了? 难道只能皇后弑君,不能陛下反击? 这天底下的道理,都被你们世家拿捏了? 你们未免也太欺负人! 当真是把陛下当成你们世家掌管天下的傀儡了?” 刑部尚书句句大不敬都挑着皇上心里的痛点说。 皇上让他刺激的心口都是麻疼麻疼的,一腔怒火,全都撒到皇后身上,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小内侍的回禀,“陛下,西山大营主将求见!” 皇上眉心一跳,这是抓到箫誉了! “让他进来!” 御书房大门被推开,西山大营的主将带着凛凛寒气进来,扑通跪下,“臣有罪,让南淮王跑了!” 皇上人都儍住了。 “跑了?怎么会跑了,朕派出去一千禁军不说,你们西山大营那么多兵马,让他跑了?” “南淮王策反营中将士将近三千,前萧家军副将杨廷和率先反水,带着三千人马火烧城门,帮助南淮王逃离京都。 臣原本想要带人追击,可南淮王在城门上泼了火油,整条城墙现在都被烧成火墙。 另外,五百里外的酒厂,也被烧了!” 箫誉跑了都没把皇上气的吐血,一听酒厂被烧了,皇上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307章 选择 北济寺。 按照约定,长公主带人抵达北济寺当天,杨廷和就该带着一千五百的兵马抵达,然后一路同行,直奔祁北。 可现在她们都在北济寺住了三天。 苏落整整三天都心神不宁,长公主更心里慌得难受。 小儿子落那样一个下场,但好歹是活了一条命,大儿子若是有什么闪失,让她怎么活。 可她不敢在苏落面前表现的失神,更不愿意在那些追随者面前表现的落魄,只能强作坚强,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心里一颗心快煎熬到萎缩。 终是没熬住,第三天傍晚,病倒了。 病势汹汹,高烧不退。 索性当时出来的时候,乔太医和赵太医暗中跟随,此时更是表明整个队伍都不会再回京,这俩太医也就光明正大的过来给长公主瞧病。 “如何?” 北济寺的禅房,苏落不安的问乔太医。 乔太医面色不大好的道:“积忧成疾,又强行压制,心神不宁又未曾宣泄,病势太急,再加上之前一顿板子伤了根本,脾弱阴虚,心血不足,怕是” 苏落手都在抖。 她不想听那句怕是。 “可有的治?如何治?只要能治就行,需要什么尽管说。” 乔太医道:“心病最好的医治,还是心药,长公主殿下应该是因为太过担心王爷,才会如此,只要王爷平安抵达,吃些安神药便可。 可若王爷迟迟未来,怕是就要用红花吊命。 现如今药堂的红花分两种,一种是正经红花,准确炮制,药性很强,但是难寻且价高。 另外一种是红花中的劣品,且炮制手法粗劣,药效难以恭维,但是这种普遍在各大药堂售卖。 我们出来的时候,带了人参,却未有充足的红花。 北济寺所处县城颇为荒芜,只怕也难有。” 都是世家把控药堂药价的结果,箫誉扳倒镇宁侯府之后,是改善了不少药堂,但他的改善,微乎其微,并且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和那种盘根错节的去比。 苏落绷着一口气,面色是肃重的从容,她学着素日里箫誉处理事情的样子,哪怕心里虚的没底,面上也是游刃有余。 “你只管给殿下瞧病保命,雪莲我供应你!” 乔太医看了苏落一眼,“王妃莫要太过强求,若是王妃也病倒” 他说的是体己的掏心话,只有真正的关心才会说。 苏落领情,但道:“只劳烦太医多辛苦些,咱们同舟共济总能克服过去的,今儿是母亲病倒了,倘若换成别人,我也不会放弃,只要跟着咱们出来的,都是咱们自己人,争取一个都不能少。” 苏落这话听得人心里暖,乔太医点头,“王妃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留了乔太医和赵太医在屋里帮着长公主针灸,苏落带着春杏和玉珠出门。 “要红花?”春杏自告奋勇,“奴婢现在就去外面药堂买,这么大一个碣石县,总能买到。” 苏落点头,“带个人和你一起去。” “是,奴婢晓得,王妃放心。” 春杏前脚离开,后脚苏落吩咐玉珠,“王爷迟迟不来,杨廷和也迟迟未到,想必是京都发生了意外,等今儿打探下消息的人回来之后,若是还无消息,我们就不等了。 碣石县距离京都太近,并非王爷地盘,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咱们无人照应。 你去安排,明日一早就出发,直奔祁北,母亲病着,她的马车着重布置一下。” 玉珠点头,领命而去。 苏落想了一瞬,转头去找北济寺的方丈。 苏落刚进禅房,方丈正要出来,脸上带了点焦灼,“王妃来的正好,老衲正要过去。” 苏落一下心提了起来,“大师可是有事?” 方丈丝毫没有遮掩脸上的急色,道:“今日老衲去县衙领取衙门补贴,听到县衙的县丞大人说,朝廷下发了什么捉拿通知,县丞没有多说,只因着早些年和老衲有过一些机缘,提醒老衲,今夜要警醒些,务必让寺中僧人莫要踏出房门。 王妃,老衲许是多心,唯恐这捉拿就是冲着你们。 县令夫人今日可来寻长公主殿下说话?” 自从长公主带着苏落来北济寺祈福,到达第一天,县令便在自家院中设下接风洗尘宴,隆重而热切的招待他们,一再的要留他们在县衙住下。 只是长公主以诚心祈福为由拒绝了。 这几日,县令夫人日日都带着府中女眷前来寺院给长公主请安。 今日却不曾来。 苏落忙的焦头烂额,没想到她们那里去,现在被方丈一提,顿时察觉不对。 平时都来的殷勤,今日人病了反倒是不来? 这是什么道理! 必定是出了什么事,让她觉得没有必要来了。 苏落定了定心神,朝方丈屈膝一福,“多谢大师提点。” 方丈行了个佛礼,“北济寺当年受萧将军恩惠,理应如此,王妃可有应对之策?” 苏落道:“大师可知,碣石县县衙衙役配有多少?” “按照规制,应该是有一千衙役的。”大师只知道长公主带着人过来祈福,过来借宿,但并不知道他们要去祁北,更不知道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公主病倒,苏落只能去找箫誉的随从商量此事。 从方丈这里离开,苏落将箫誉的几个得力随从全部叫来。 “如果方丈说的消息属实,县衙接到的通知和咱们有关,那么这个捉拿,必定不是县衙的衙役捉拿,咱们这边有多少人就算县令不知你们,可也知道那些护卫队,他的衙役是无法和护卫队相抗衡的。 他没有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拿人,极有可能是手上的兵力不足,在等待增援。 我们现在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 一,立刻动身,在他们增援抵达之前离开这里,但这意味着我们会被追赶,并且后面的城池得到消息,可能也会围追堵截我们。 二,我们先下手为强,趁着他们的增援尚未到,我们先把县衙控制了,但是一个县城的形势太过复杂,我们手里的兵力,也许不足以控制那些随时爆发的意外。” 第308章 算计 一个肤色偏黑的随从道:“立刻动身不现实,皇上如果真是给碣石县发了捉拿命令,那么这个命令怕是也下发到了其他各处,我们一旦被围堵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说被捉,就是被围困,也会被活活围死。 而且,这边是有驻军的,一旦给驻军时间派兵过来,就咱们的人数,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抵御绝对的力量。” “不错。”另外几个随从认同。 苏落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耽误时间,现在就定下方案,攻占碣石县衙,以碣石县为据点,以守为攻。” “可如果消息有误呢?”有人疑惑。 苏落道:“就算消息有误,王爷日后去了祁北,一样要打回来,碣石县的县衙与咱们并无旧交,并且与朝中南阳侯关系颇近,南阳侯是世家。 生死一线,我们自己能活就是本事了,没必要这个时候有这个宅心仁厚,再者,我们拿下县衙又不是要杀了他们。” “不错!” 苏落的话立刻得到其他几个随从的迎合。 “只是京都发来这样的消息,那就意味着王爷在京都暴露了,杨廷和也未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只怕那边麻烦不小。” 这话让苏落心里想被针扎了一样。 她怕的要命,慌的要死,现在却也只能咬紧牙关,学着箫誉素日的从容,扬起下颚,道:“那我们就更要拿下碣石县,作为迎接王爷的据点,而不是让王爷解决了京都的麻烦再千里奔袭直奔祁北。” 碣石县三面环海,一面靠陆。 拿下碣石县县衙或许容易,但是守住却未必容易。 一旦对方从海上进攻,他们怕是难以抵挡。 “我们拿下碣石县,按照目前我们的兵力和县衙的兵力,其实是毫无悬念的,但是就怕激怒百姓,我们需要一个顺理成章的过程,并且快准狠。”皮肤微黑的随从道。 苏落感觉自己这辈子,脑子就没转的像现在这样快过。 “如今长公主病着,需要红花,不如我们放出消息,就说长公主殿下病危,急需红花鹿茸一类药材救命,否则熬不过今夜? 县衙若是收到京都要捉拿我们的消息,必定不会送药,他最合理的做法就是顺水推舟。 我们可以趁机搜一下某个药铺,碣石县也有世家的药铺,这药铺里必定有上好的红花和鹿茸。 我们拿这个做切入点,应该能引发百姓的共鸣,然后顺势推翻碣石县县令,如何?” 苏落的临危不乱其实已经让箫誉的这些随从高看一眼。 箫誉尊重苏落,他的随从们自然也不会轻视,只是毕竟一个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弱女子,在这样的场合下,没有被吓得六神无主已经算不错。 现在竟然提出了颇为合理的意见。 意见可行,几人商议一番定出最终方案便开始执行。 这边苏落商议定,才从禅房出来,迎面遇上灰头土脸的春杏。 “王妃,奴婢跑遍了全城的药堂,没有一家有像样点的红花的,全都是卖这种碎渣的。” 春杏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一些红花的碎渣,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手指肚那么大的花瓣碎片。 “这入药的药效能好到哪去呢!” 春杏要急死了。 苏落道:“药堂没有,县衙一定有,你去叫玉珠,让她不要忙乎了,随我去县衙。” 碣石县衙。 县令一筹莫展焦灼万分的在书房当地来回徘徊,“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他们要突然启程离开,我这到底追还是不追。 我们县衙一共一千多衙役,拿去追他们,那就等于是拿去祭天,有去无回。 要是眼睁睁放他们走,到时候这罪过论下来,我就是一个渎职。” 县令要急疯了。 “皇上也是,要捉拿他们,怎么不派兵来呢,我一个县衙怎么可能抓得住他们!你送出去的信到底靠谱不靠谱?” 县令对面,站着师爷。 师爷一抹八字小胡子,挤着一双三角小眼笑道:“大人放心,绝对靠谱,隔壁的东郊县县令的夫人是徐国公府夫人的娘家外甥女,徐国公府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南淮王害的,这是血海深仇,东郊县是有驻兵的,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了,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就能抵达。 咱们只需要在天黑之前拖延住他们不走就行。 卑职派人去北济寺那边打探了,只要他们有离开的动静,会立刻回来回禀的,大人放心,这眼瞧着就天黑了。” “万一东郊的县令不愿意出兵呢?那位毕竟是长公主,皇上现在说要捉拿,但万一回去了,人家姐弟俩又一团和睦了,到时候谁抓的谁倒霉,他若是有这一层顾虑,怕是就不会来帮忙。” “怎么能叫是帮忙呢?陛下能给咱们下令,未必不会给他们下令,卑职瞧着,这次陛下应该就是动了绝对的杀心。 那长公主带着南淮王妃说是来北济寺祈福,可大人也瞧见了,他们带了多少人,那哪像是祈福的样子,倒像是逃离京都的样子。” 正说话,外面传来回禀,“大人,南淮王妃来了,要见您。” 像苏落这种娘家没有根基的,县令不把她放在眼里,摆摆手,“让夫人应承她!” 随从回禀,“王妃是一路从北济寺哭着出来的,从北济寺连走带跑一路哭着来的咱们县衙,外面不少百姓都围观呢。” 县令一愣,“围观?围观什么?她哭什么?” “说是长公主殿下得了急症,急需红花和鹿茸救命,但是遍县城都买不到像样的红花,长公主可能撑不了一两个时辰了,来和咱们要药呢!” 县令一脸震惊,“不是说,只是心血不足昏了过去?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成了急症?可是属实?” 随从道:“卑职去北济寺悄悄打探了一圈,那边的确是几个随行的太医大夫都忙作一团,话里话外听着,是不大好了的样子。” 师爷立刻道:“大人,这是咱们的机会啊。” “机会?” “大人您想,长公主若是在这里病逝,那一时半刻他们肯定不会离开咱们县城,咱们都不用等东郊县的帮忙了,只说北济寺条件不好,把人接进县衙,这人一来了,还不是任由大人辖制!她有再多的护卫又如何!” 第309章 谣言 “让王妃久等了,实在对不住,主要是这几日县城里闹出些乱子需要处理,王妃这是” 县令一脸歉意上前鞠躬行礼,然后疑惑的看着苏落通红的眼睛。 苏落抹泪,“你们这县城里的药堂怎么回事,诺大的一个碣石县,那么多个药堂,怎么没有一家能拿得出像样的红花! 药堂没有,你们县衙必定是有的!” 脸上带着悲痛的愤怒,眼泪一直的落,单薄的身子打着颤。 她旁边,玉珠和春杏也红着眼。 县令结结实实盯着苏落那张脸看了一瞬,咳了一声,道:“红花?王妃要红花做什么?县衙倒是有些红花,但是这药材啊。” “废话,我难道不知道这是药材?若是有就赶紧拿出来,长公主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在外面哭了一路的苏落,此刻在县衙里扮骄横。 县令越发一脸迷茫,“长公主殿下到底什么病,一早不是说,只是思虑过度心血不足吗?难道是严重了?” 不且苏落开口,旁边春杏哇的一嗓子哭出来,“我们殿下若是找不到像样的红花救命,就熬不过一个时辰啦!” “闭嘴!”苏落回头,红着眼呵斥她。 春杏抽抽搭搭垂头。 苏落转头看向县令,“既是有,就赶紧拿出来!” 县令做出一脸的惊慌,“殿下的病情竟是这样严重?那怎么还能让殿下一直住在北济寺,寺院虽然清净,但是到底条件不好,岂能和县衙这边相比。 之前下官就说让殿下和王妃住在县衙,殿下不听,眼下病了,王妃怎么还能让殿下住在北济寺呢! 下官这就去接殿下来这边治病!” 县令说完,满脸急切,一声令下去接长公主,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苏落哭着跟在他身后,出了县衙的大门,迎上外面闲着无事等着吃瓜的百姓,苏落抹泪道:“我们不来县衙,你把红花给我们就行了!我们就住北济寺,不来县衙,殿下不愿意来县衙住。” 县令哪搭理她这一茬,一心只想把人立刻控制住,一来免得皇上让抓人抓不到,二来免得抓到了又被东郊县抢了功劳。 现在老天爷给他喂功劳,他岂能错过。 “王妃不必再说,把殿下接入县衙治病是正理!” 苏落哭的都支离破碎了,直接用劈叉的嗓音喊出来,“可我们不想来县衙,只想要红花,你把红花给我们,求你了!” 扑通。 苏落当着一众围观百姓的面,直接给县令跪下了。 一群百姓看的满头雾水。 【到底什么情况?】 【长公主病危,王妃满街的药堂找不到合适的红花,求到了县令跟前?】 【但是县令执意要把长公主带回县衙瞧病,王妃不许?】 【为什么不许?】 【不是,难道不应该是县令直接执行王妃的命令吗?怎么还是王妃求上县令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吗?这么多药堂真的就没有好的红花?昨天我还见赵财主家的小妾买了红花,说是要给另外一个小妾偷偷落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红花我见了,特别好】 苏落一把抓了县令的衣摆,“大人,求你了,把红花给我,殿下真的要熬不住了,你现在带人去接殿下来这里,一路颠簸,殿下身子吃不住啊!” 苏落哭的声嘶力竭。 县令倒是没料到她会这样。 不愧是小药郎的女儿,没见过世面,就知道哭哭啼啼。 丢人现眼的东西! 还王妃呢! 就这? 还不如他家的闺女懂事知道分寸! 县令一脑门的烦躁,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直接拂开苏落,只能转身拉她起来,“王妃,下官也是为了长公主殿下的身体好,她在北济寺,实在病情难以控制,县衙起码有最好的条件!” 千真万确! 天地良心! 他只是想要将苏落从地上拉起来。 尽管他是有点别的什么心思,可眼下这个情况,他也不可能在这里有心思啊,那得是把人控制住了再有心思。 可当他的手落在苏落手背要把人拽起来的时候,苏落忽然惊恐躲避开,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似的看着他,还大喘气,“不要碰我。” 县令:?哈? 苏落抿唇,一脸屈辱,正要说话,忽然身子一个大摆,直接昏倒过去。 “王妃!” “王妃醒醒啊!” “王妃!” 玉珠和春杏立刻朝苏落扑过去,一面摇晃一面将苏落打横抱起。 县令要被这两道刺耳的魔音吵死了,赶紧道:“快,快送王妃回去,立刻安排大夫!” 一边说,一边给师爷使眼色。 师爷会意,立刻带人,裹挟着玉珠和春杏就往县衙折返。 玉珠推搡众人,“我们不去县衙,我们回北济寺!” 然而十几个衙役裹挟着她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玉珠和春杏两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昏倒的王妃,不过瞬间就被连推带挤的进了衙门大门。 外面围观的百姓议论声吵成一片。 县令一挥手,“都闲的?看什么看,没听说吗,长公主殿下病危,本官这就去将殿下接回县衙亲自侍疾!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赶走围观的百姓,县令乘坐轿辇,直奔北济寺。 散开的人群里,苏落提前安排下去的两个婢女扮做寻常妇人,在人群里嚼舌。 “这叫什么世道啊,连长公主殿下病了,竟然都买不到药!也不知道药铺子里那些上好的药材要卖给谁!我可是亲眼看到义善堂药堂有红花呢。” “长公主买不到药多正常啊,我可是听我京都的表姐说,南淮王一直想要推翻世家对药材酒水布匹粮食那些的垄断,把价格降下来。 听说南方有几个县城的价格都落下来了。 但因为这个,得罪了世家,就在前几天差点被炸死。 现在人倒是没死,但是被世家逼着皇上给他定了个罪名。” “天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长公主和王妃大老远的来咱们碣石县干什么,听说就是来躲避了,没想到还是遇害了。 说是突然病重,这谁信呢,高门大院里死个人就跟死个蚂蚁似的,一问就是突然病逝,谁知道到底怎么死的。” “诶诶,我倒是听说,县令和那个什么侯爷关系很好,他这个官职当年就是走那个侯爷的关系买来的。” “南阳侯是不是?我和你说,南淮王这次就是得罪了南阳侯。” “真不知道长公主殿下这次能不能熬过去,若是熬不过去,王妃现在又被弄到了县衙,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替咱们老百姓出头的了。” “对啊,当年的萧将军驻守祁北的时候,祁北多热闹,再看看现在的祁北这什么世道啊!” 眼见散播下去的话开始被百姓自发的议论,这俩婢女打一枪换一地儿,又去其他地方嚼舌。 很快,整个碣石县都知道,南淮王因为替百姓出头为百姓谋福利被世家陷害,现在长公主性命堪忧 然后就变成,南淮王替百姓出头被世家打了,长公主为了躲避世家报复,逃到碣石县 又变成,南淮王替百姓出头和世家打起来了,世家势大,南淮王不敌,为求自保,要去祁北储备力量再行出发,但是先一步出发的长公主被碣石县令扣押了 最后变成,碣石县令要毒杀长公主来威胁南淮王。 谣言就这样轰轰烈烈的起来了,就在谣言起来的一瞬,县城一家药堂闹出了人命。 第310章 如何 “你们还我儿子的命!还我儿子的命!”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披头散发哭倒在义善堂药堂门口,声嘶力竭的哭声让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驻足围观,脸上涌着一抹悲痛。 【怎么回事?】 【李嫂子家小儿子昨儿夜里突然高烧,李嫂子带孩子来药堂瞧病,大夫给开了药,当时说,疗效好的,一副药得三两银子,疗效慢一点的要一两,谁买得起三两银子一副的药啊,李嫂子当时就开了一两银子一副的,结果她儿子昨儿夜里没熬过去。】 【死了?】 【死了!】 【天啊!这】 【主要是,那一两银子的药,李嫂子今儿仔细看了一下,里面的参末哪是参啊,是萝卜须子,这哪能治病啊。】 【艹!这也太缺德了】 人群里低声的议论,李嫂子坐在地上,披散着头发大哭怒骂。 “以前,我们一副药撑死了也就几百个铜板,有个风寒头疼脑热的,大家都能瞧得起病治得起命,现在我儿不过就是风寒发烧,一两银子都不够捡回一条命的。 你们的良心是让狗吃了吗?一两银子就卖给我萝卜须! 医者仁心,你们把药卖的那么贵,让我们老百姓可怎么活啊! 大家都吃不起药看不起病,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病死死绝了,你们就高兴了? 把我们病死,你们这些有钱人以后去奴役谁! 谁去码头扛大包,谁去扫大街,谁去给你们有钱人浆洗衣裳掏粪送菜,谁去伺候人我可怜的儿啊,他甚至连伺候人的资格都没有,才五岁,就这么没了。 把萝卜须当成参,你们这些缺大德的,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我们一家五口,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天黑透了才敢回家,省吃俭用,用了最大的力气去赚钱,还是过得连病都不敢生。 大家伙,帮帮忙啊,帮我讨个公道。 今儿是我,明儿可能就是你们,谁家有成堆的银子能买得起这药! 一副药,管用的要五两银子,一副只能吃三天,一个疗程都七天,十两银子,啊,你们在场的各位,谁家里有十两银子! 病了就都等死吗! 穷就活该等死吗! 我好吃懒做就算了,我明明那么努力了! 可怜我儿五岁,一共就吃过两顿肉,还是年三十用肥肉拌了半盆子菜包的灰面饺子,我儿命苦啊,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我累死累活的,连自己儿子一条命都救不回来,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儿啊。 娘今儿就给你讨个公道,要是讨不上这公道,娘就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口!” 李嫂子坐在药堂门口谩骂半天,药堂里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来,她一抹眼泪,起身就往县衙走。 围观的人不少都跟了过去。 大家脸色都不算多好看。 今儿病死的是李嫂子的儿子,那明儿病死的,就有可能是他们的儿子,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呢。 可这药价一天比一天贵! 前一阵子好不容易降下来了,现在忽然又涨上去,甚至涨的比先前还要高。 这么下去,谁还买得起药啊。 而且不都说了,今儿就连长公主都没有买到药。 马上入冬了,今年的棉花布料也都比往年贵,再不降价,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众人义愤填膺,有读书人帮李嫂子写了一份慷慨激昂的状子。 县衙。 县令命人将长公主安置到一处偏院。 当时将长公主接过来的时候,他就借口说县衙地方放不下长公主的那些护卫队,护卫队的人还暂且留在北济寺。 只有两个随行的丫鬟和几个大夫跟着一起过来了。 “大人,快把最好的红花拿出来,殿下这个样子,必须立刻用药。”乔太医一脸焦急,朝县令道。 县令面上应得好好的,转头出了院子让人一把大锁直接将院门锁了。 院里的丫鬟拔脚就往大门处跑,咣当咣当的拍门,“为什么锁门,你锁门做什么,你放肆!这可是长公主殿下!” 县令立在门外,冷哼,“皇上说她是长公主,那她就是长公主,皇上说她是阶下囚,那她就是阶下囚,别怪本官心狠,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 “你,你是故意把我们骗过来的!你卑鄙!你就不怕我们殿下的护卫队将你活剐了!”里面的婢女破口大骂。 县令鄙夷道:“有本事他们就来,公主在我手上,他们敢放肆吗?” “你” 院里还在怒骂,县令却觉得这骂的声音比曲儿都好听。 他这一功,立的不费一兵一卒。 哼着小曲儿,县令朝内院走,才走到苏落被关押的门口,一个衙役急急跑来,“大人,不好了,有人昨儿儿子病死了,现在在义善堂药堂门口闹事呢,骂药价贵,不少人都在围观。” 县令一脸讥诮,“闹事闹去,他们都闹了多少次了,放心,闹不起来,这些人,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能比羊都适合圈养,让义善堂关好门别搭理就是,她自己没钱还怪的着药价! 要是闹得厉害,等天黑找人去打一顿,明儿爬不起来就没人闹事了。” 谁会去解决事情呢! 把闹事的人解决了才是根本。 没人闹事,不就没有事情了。 完美。 吩咐完,县令心情极好的进了苏落的院子。 苏落跟前那俩婢女已经被关了起来,院子里都是他的人在伺候,一进院子,县令问,“人呢?” 一个伺候的婆子立刻道:“在屋里呢,醒来闹了一通,老奴告诉她,长公主殿下已经被大人拿下了,她立刻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也不闹了。” 县令扬了一下眉梢。 竟然不是贞洁烈妇? 啧~ 没意思。 抬脚进了苏落屋子。 她进去的时候,苏落正对着铜镜坐在妆台前,他一进来,苏落立刻转身朝他看过来。 眼底带着掩不住的惊恐,像一只小鹿。 那眼神,配着脸上那精致的五官,挠的人心痒。 要不怎么说,女儿俏要带孝呢。 这泫然欲泣又惊魂不定的样子,真特娘的绝了。 苏落抿唇,“大人要如何?” 没有了刚刚来讨要红花的骄横和哀求,只带着一股子不宁。 县令被她这样子取悦,“你说呢?你都二为人妇了,不用和我打这个哑谜,我要如何,你猜不到?你婆母现在可挺在床上等死呢,她可没有你这好待遇,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你说我要如何?” 第311章 甜腻 苏落惊恐的哆嗦了一下,咬着下唇,缓缓起身,朝县令走过去。 县令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着她。 其实论身材,她这十五六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好身材,真正的好身材,还得是那种十八九二十多的,不过胜在苏落这张脸。 苏落走到县令跟前两步远的距离,却没有继续向前。 县令一掀眼皮,朝她看去,“怎么?” 苏落垂着眼,咬唇,“大人是只想轻薄我,还是想要将我留下。” 留下? 怎么可能留下! 京都来的消息可是,长公主可以当场击杀,但苏落必须活着带回去。 据说当时和南国的酒水生意,靠的就是这位手里的方子。皇上怎么可能杀了苏落,更不可能让苏落留在碣石县。 但不妨碍县令睁眼说瞎话,“你要是伺候的好,本官就留下你,赏你一个妾做。” 昨天,苏落还是高高在上的南淮王妃,他还是卑微又谄媚的小县令,尤其他这种花钱买来的官和那种正经科考分配下来的官,还不一样,他心里发虚,所以就更卑微更谄媚。 果然老话说得好。 风水轮流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心里带着一种快感,享受一般,县令觑着苏落的反应。 苏落又卷又长的睫毛颤了颤,“若是要留下我,大人要如何与百姓们解释我的存在。” 苏落身上带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像是桂花香又比桂花香更腻,但也怪好闻的。 县令以前还从来没有闻过这种香气。 不愧是京都来的高级货。 “怎么解释?本官就说,你个小荡妇功夫了得,把本官迷得七荤八素从你床上下不来” 苏落腾的脸颊发红,眼底带着屈辱的愤怒看向县令。 县令笑道:“怎么?不让说?那你是准备像你婆母一样挺着等死?” 不知是屋里关着门窗的过,还是说这些挑逗的话引起的,县令只觉得身上燥热,身体里像是有什么鼓动着,想要冲破他的胸膛发泄一样。 县令按捺不住,伸手就要去搂苏落那细的不堪一握的腰,想要直接将人带到腿上来好好揉搓一番。 却不料苏落偏身一闪。 县令扑了个空,险些被胳膊甩出去的一股劲儿给带的身子向前狼狈一冲。 眼底登时腾起怒火,“你敢反抗?看来你是不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处境!明白告诉你,陛下有令,要将你和你婆母一起就地正法! 本官给你一条活路,你该像狗一样感恩戴德,你敢躲?” 苏落吓得瑟瑟发抖,“皇,皇上怎么会下发这样的命令,王爷还在京都呢。” 县令嗤笑,“王爷?你那南淮王早跑了!怎么,你难道还以为能等来他救你?别痴心妄想了!识相的,自己坐到本官腿上来,把衣襟敞开了,让本官瞧瞧。” 县令说的禽兽,苏落心里松了半口气。 王爷跑了。 跑了就好! 捏着手指,苏落朝县令道:“我嫌你丑。” 正在等苏落乖乖就范的县令:哈?! 结结实实震惊了一瞬,转瞬怒火冲天,拍桌而起。 “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你特码的再说一遍!” 他一步上前就要去掐住苏落的脖子。 苏落闪身跑开,“我嫌你丑,嫌你肥,嫌你老,还嫌你秃顶。” 一边跑,一边说。 一句一句都是人身攻击。 县令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怎么敢! 怒火灼烧五脏六腑,连呼吸都粗重起来,他追了两步没有追住苏落,直接朝门外喊道:“来人!” 一声令下,朝苏落冷笑,“不知死活的荡妇,今儿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 话音刚落,大门被从外面打开,进来两个婆子。 县令道:“把她给我捆了!” 正说着,县令的亲随从外面急急跑进来,“大人,不好了,之前在义善堂门口闹事的人,现在在衙门口击鼓鸣冤,要状告义善堂。” 县令现在哪有功夫管他状告义善堂。 看着两个婆子将苏落摁在地上要五花大绑,他一挥手,“打发了,就说本官今儿不审案,要给长公主殿下侍疾!” 说完,就朝苏落走过去。 亲随立刻道:“大人,打发不了,来了半城的百姓,把县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书院的学子也在,别人还好应付,那些学子,有两个是从京都回来探亲的,大人还是去一趟,不然不好收场。” 县令只觉得怒火烧的浑身难受,胸口的猛兽几乎要将他胸膛直接扯裂。 他只想立刻就办了苏落这个贱人。 偏偏这节骨眼又闹出这种乱子。 想到皇上的命令,又怕夜长梦多真的闹出什么乱子,只好朝那俩婆子道:“看好她!” 转头离开。 等县令前脚一走,原本被县令关在偏院柴房的玉珠,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何时出现在内室纱帘后面,等着外面县令出了院子,两个婆子要摁着苏落把人捆到床上的时候,玉珠手起掌落,直接将两个婆子劈晕。 “王妃!” 玉珠上前将捆着苏落的绳子解开。 “都准备好了?”苏落甩甩手腕,站的挺拔,问道,脸上带着一股萧杀之气。 玉珠道:“准备好了,外面人群里安排了人,一旦县令开始审案,他们就会闹起来,逼得县令降低药价,想办法和县衙发生冲突。” 苏落点头,“走!” 等到县衙的衙役和百姓们的冲突闹起来的时候,就是她行动的时候。 为了方便尝一尝苏落的滋味,县令特意将苏落安置在内院偏僻的一处,这里只留了四五个婆子守着。 两个已经被玉珠解决了,打晕了捆在屋里。 另外三个,苏落和玉珠出来就看到箫誉的一个暗卫将院子里的三个婆子捆好了扔到了墙根。 “外面都安排好了,王妃只管去,这里卑职守着。”那人朝苏落抱拳,压着声音道。 如果有人来这边传话或者什么,有他在这里,就县衙这些衙役,来一个送一个,来一串送一串,保证这边苏落已经离开的消息绝对不会传到县令耳中。 第312章 后觉 碣石县衙门公堂。 县令裹着一肚子火气坐在明镜高悬下的时候,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只觉得脑袋要炸了。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但今儿不知道是被苏落那贱人气的还是如何,只觉得格外的愤怒。 怒火顶的天灵盖都疼。 抓起旁边的惊堂木,县令啪的在桌上一拍,发泄一样的怒吼,“何人状告!” 跪在地上的妇人立刻道:“草民李翠莲,要状告义善堂药堂糟践人命,漫天要价!” 县令忍着突突直跳的天灵盖,朝底下的妇人道:“你告药堂草菅人命漫天要价,可有证据?” “草民儿子昨夜风寒发烧,从义善堂买了一副一两银子的草药,结果那草药里根本没有人参须子,里面都是萝卜须,他甚至连以次充好都做不到,直接冒充顶替,草民的儿子吃了这假药,没有熬过高烧人没了。 这是义善堂售卖假药草菅人命。 一副用萝卜须代替人参须的草药,药价一两,这是漫天要价,我朝律例,物价不得超过成本三成,敢问大人,义善堂卖给草民的药,成本价有三百文吗? 早在五年前,我们一副能治病的草药才五十文,现在一副治不了病的就要一两,这不是漫天要价是什么。 还请大人给草民主持公道,将义善堂东家抓获问罪!” 县令眼皮一跳,眼底带着不善的怒火看着底下跪着的妇人,无知妇人竟然还知道本朝律例? “谁告诉你本朝律例物价不得超过成本三成?” “草民原本就知道,以前听人说的。”妇人跪在地上,“草民儿子尸骨未寒,还望大人给草民做主。” 县令现在只想回去收拾了苏落,那股甜腻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儿,他身上还裹着燥热的汗。 “放肆!朝廷律例也是你能随意妄议的?如今物价高又不是只有义善堂一家物价高,你出去吃饭出去买酒出去买柴,哪一样物价不高,就因为全部物价都高,所以义善堂的药价高属于正常,因为成本也被提升。 至于你说的他用萝卜须代替人参须,你只花了一两银子就想买到人参须?据本官所知,带有人参的药,起码要五两银子起步。 你这是诬告!” 跪在地上的妇人立刻道:“大人说这些年物价都在涨,可为什么我们出去做工的工钱不涨?粮食涨价,肉菜涨价,酒水涨价,药品涨价,布匹棉花涨价,那为什么工钱不涨? 以前扛大包一天赚三十文,足够开销,现在三十文够什么? 大人不抓奸商却斥责草民,这是什么道理?” 啪! 县令愤然一拍惊堂木。 “你在质疑本官吗?” “咳咳咳。”站在一旁的师爷赶紧咳嗽,狐疑的看了县令一眼。 大人今儿这是怎么回事,这脑子让驴踢了?怎么火气这么大?外面还站了那么多百姓呢,这不是要激起民愤嘛。 师爷赶紧咳嗽提醒,可县令只被满腔怒火充斥裹挟,根本没注意师爷的提醒,瞪着一双怒目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 “你妄议朝廷律法,诬告本县商户,甚至胡搅蛮缠将自己儿子的死怨怪到别人身上,你可真是死哪讹哪啊。 你儿子吃了人家的药没好,你就来状告药堂。 明儿你儿子走路不长眼撞树上撞死,你也要状告那棵树,让那棵树附近的百姓赔偿你儿子死亡不成? 简直刁民! 来人,仗责三十,拉下去!退堂!” 外面乌泱泱的老百姓看着,他绝对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竟然有人状告商户说物价高。 这是要做什么? 造反吗! 全天下哪里物价不高! 物价不高怎么提高税款,不提高税款,朝廷上下吃什么喝什么! 天真! 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因为物价高来鸣冤。 “大人”眼见县令一点理智没有,师爷立刻小声提醒。 只是不等师爷话音落下,外面忽然响起哄闹的吵嚷声。 “太过分了!你不说为官清廉,你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对!明明是义善堂草菅人命,害死了人家儿子,你不责罚无良商家,竟然责罚苦主,哪有这种道理!” “今儿他能责罚李翠莲,明儿就能责罚我们,我们都有可能成为李翠莲,我们要为自己争取利益,要不然,下一个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我忍不了了,我要杀了这个狗官!” “我全家已经一年没有吃肉了,每天过得心惊胆战唯恐生病,这日子我受够了!我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我拼了!” “悲哀啊,悲哀啊,我翻开书本,满本书就写满了两个字:吃人!悲哀啊!” 外面忽然爆发巨大的吵闹,跟着就有人要往公堂冲,吓得师爷话都没说完,惊恐转头去看。 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壮汉冲人群里横冲直撞冲出来就要往公堂上冲。 “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师爷立刻高呼一声。 当即便有衙役上前阻拦。 “你们也有父母子女,你们也有妻儿老小,如今你们穿着衙役的衣裳就要向我们挥棒子,想没想过,你们的妻儿老小也买不起药看不起病,明天也可能和李翠莲的儿子一样花一两银子买一包萝卜须!” “没错,我们要为自己争取利益,不然,这天底下没有人管我们的死活,他们官商勾结,富得流油,可怜的都是咱们穷苦人啊!” “拼了!” 衙役冲上前,人群里有人质问他们,有的人驱赶百姓的动作便迟疑了。 师爷气急败坏朝县令道:“大人今儿这是怎么了,火气这样大,外面那么多人看着” 县令现在也有些后悔。 望着前面乌泱泱要冲进来的人,冷汗一下让他打了个激灵。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刚刚的确是冲动了,但是他刚才那脾气那火气,就好像根本不是受他控制的,就像是被人施了蛊等等! 县令一下想到在苏落那里闻到的那个甜腻的味道。 艹! 那贱人该不会给他下药了! 不然为什么他刚刚控制不住脾气,就像疯了一样失去理智。 不然为什么苏落一会儿好像楚楚可怜转瞬却又对他换了嘴脸! 艹! 着了那贱人的道。 那贱人就是故意让他情绪起伏好吸食更多的气味,那甜腻的味道绝对有问题。 恨得压根发痒,“去把苏落给我” 刚刚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县令,话音未落,外面忽然闹出更大的动静。 “好你个狗官,竟然敢扣押长公主,私自调整县城物价,将整个碣石县搞得民不聊生,给我拿下!” 人群里,苏落被人护着,在人群中开道而来,气势汹汹。 县令瞠目结舌。 这贱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出来的! 第313章 呜呜 苏落穿着王妃规制的衣裙,被玉珠护着,一路穿过人群,直抵县衙公堂。 就在苏落抵达一瞬,跟在她身后的两个护卫纵身直接朝着县令那边飞冲过去,不且县令反应,已经落地站稳直接将县令一把从椅子上提溜起来,一脚踹飞跌在地上。 玉珠抬脚踩在县令的背上,俯身给他嘴里随手塞了一块破布。 然后转头去看一边的师爷。 师爷: 眼底透着惊恐,舔舔嘴皮咕咚咽下一口唾沫,然后白眼一翻,自己把自己主动晕倒在地,晕倒的时候不忘脱了衣袍给自己把嘴巴堵好。 玉珠: 县衙的衙役一共一千人,除去分散在牢房以及其他各处的,公堂这边因为百姓的暴动,刚刚一共涌来二三百人。 这二三百人,有人被百姓纠缠在人群里来不及回身,有的冲入公堂但是不敢妄动。 苏落带来的人,是皇上当时派来护送长公主的那一队护卫队,身上穿着可是皇家护卫队的衣袍。 气势非凡往那一杵,谁敢妄动! “碣石县县令,私自增加赋税,私自调整本县物价,导致县城药价虚高,药材以次充好以假充真,酒水布匹等一应日用物品也高出其他各地价格三倍不止,多年来一共贪污巨款几十万两,罪无可赦!” 县令被玉珠踩在脚下,嘴巴又被堵了,呜呜呜呜说不出话。 要是能说出来,也是:放屁!全天下的物价都一样,管老子什么事! 然而说不出,苏落掷地有声的给他定罪。 外面百姓一听这个,直接炸了。 “我就说怎么这物价高成这样,原来是这狗官自己加的!娘的,太不是东西!丧心病狂的东西!” “不对啊,隔壁东郊县也是这种物价啊。” “东郊县的县令和咱们县令商量好的啊,这还用问,这可是南淮王妃发话,这能有假!” “这要不是长公主正好来咱们碣石县又正好病倒买不到药,估计咱们这药价虚高还没有人发现呢!” “但是,不对啊,刚刚这南淮王妃不是还央求县令给药?现在怎么就威风凛凛?这有问题?” “放屁?受害者有罪论?刚刚肯定是王妃在给这狗官设套儿呢,要不然王妃怎么能确定咱们的药价虚高药品以次充好能知道这狗官贪污几十万两? 王妃是什么人,刚刚我就觉得奇怪,堂堂王妃怎么会给县令下跪,现在就解释通了,王妃是要拿他的罪证! 没听王妃说吗,这狗官竟然还敢私自扣押长公主!” “没错,一定是王妃在试探他!” “杀狗官,杀狗官,杀狗官!” 嘈杂又激愤的议论声很快变成整齐划一的呼喊声。 万民请愿。 杀狗官!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碣石县。 这是所有老百姓的心声。 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日子糟践着每一个老百姓的心,大家早就受够了,这嘶喊的声音,既是发泄又是期盼,鼓动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苏落抬手向下一压,众人声音稀稀拉拉一停。 苏落道:“狗官私自抬高物价,让碣石县百姓民不聊生,为了降低本地各项物价,从即刻起,县衙一切事物,由我暂时接管。 稍后我会将新调整好的物价表张贴到县城的每一个公示栏中,也会同时发放到每一个商户手中。 但凡不按照新物价表执行的商户,全部没收家产,没收来的家产,一律拍卖处置,拍卖得来的银钱会用来集中购买入冬物品,届时在衙门门口以批发价出售。 各位应该知道,我的夫君,南淮王,始终致力于降低物价,降低赋税,所以在这一点,请大家相信我,也相信萧家军。 我们处置了县令,势必触发其他县令的利益,他们必定会来咱们这边捣乱,甚至想要破坏我们这边的规矩。 这一点,我们会处置,不过需要大家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 “青天大老爷啊,物价真的能降低吗?我儿子这几天一直身上起红疹子,我一直不敢带他去看病,天爷啊,今儿我就能带我儿子去看病了吗?” “我的天啊,这咋就跟做梦似的!” “能看病了,穷人也能看病了?” “那边张贴了新的物价表!” 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呼一声,正有人准备给苏落跪下磕头谢恩呢,一听这个,也来不及跪了,一众人乌泱散开,争先恐后去看新的物价表。 等到众人一走,苏落垂头看向被踩在地上的县令和师爷,“带走!” 特殊关头,人手紧俏,苏落只留了两个护卫队的人在衙门这边守着,若是有人报官,他们临时处理一下。 衙门后院,县令的私宅里,县令一家老小主子仆人全部被关进了内院,只留了外院供苏落他们用。 书房。 县令和师爷跪在当地。 苏落觑着他俩,“做个游戏。” 这一刻,苏落感觉箫誉与她同在。 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我提出问题,你们两个抢答,回答的又快又准的,有赏,不回答回答的慢或者回答的不对的,罚。 听明白了吗?” 苏落语落,县令和师爷谁都没说话。 余州抄起软鞭一人一鞭子朝着后背就抽了过去。 两人顿时惨叫。 苏落转着茶杯笑,“我说了,不回答,罚,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师爷立刻道。 县令脑子里正琢磨他怎么就着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的道,刚刚竟然还调戏了苏落,苏落会怎么处置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啪的一下,后背就又吃了一鞭子。 那鞭子上带着倒刺。 抽的县令后背皮开肉绽,他疼的差点撅过去。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王妃饶命” 啪! 玉珠又抽了一鞭子。 县令人都被打懵了。 怎么又抽。 苏落道:“我不问,你就不要擅自开口。” 县令打着哆嗦点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要是不去调戏苏落,是不是就不会着了苏落的道,现在是不是也不会被抓。 不对啊。 苏落手里有人,要抓他很方便,说抓就抓。 而且这看样子,刚刚分明就是和他演戏,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演戏? 就在县令疼痛难耐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苏落问:“第一个问题,抢答开始,皇上下令让你抓我们,你兵力不足,不敢动手,和谁求助的?” “东郊县。”师爷飞快回答。 塑料主仆情,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 只剩下县令背后挨得那一鞭子,“我日你祖宗,是你让我去东郊县求助的!” 当时是师爷让他去东郊县求助。 凭什么现在挨打的是他! 呜呜呜呜。 第314章 分配 县令一嗓子喊完,啪的又迎来一鞭子。 玉珠转转手腕,“和你说过,王妃没问的,别多说,你这是肉厚不怕鞭子抽么?上赶着叫唤?” 县令快憋屈死了! 愤怒的瞪着师爷。 师爷一脸我是好学生的表情,恭恭敬敬跪在那里,等待下一题。 县令:艹! 苏落手指慢悠悠敲着桌面,“东郊县驻兵多少?” “五千!”师爷秒答。 玉珠手里的鞭子秒抽。 县令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转头泪眼汪汪看着师爷。 师爷昂首挺胸,看着苏落。 苏落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问:“这五千的兵,指挥是谁?什么出身?素日如何训练?” “是,是,梁梁”县令飞快开口。 但是脑子里一时卡壳,竟然想不起来指挥是谁,急的一脑门子汗。 旁边师爷看了他一眼,眼神赫赫:那就不要怪我了。 “指挥叫梁盛月,原本是京卫营的人,当年因为得罪镇宁侯府世子爷陈珩被夺了职位,但被宁国公暗中安排到了东郊县,后来镇宁侯府出事,他就被提拔成东郊县驻军的指挥,对宁国公颇为忠心。 另外,东郊县县令夫人是徐国公府夫人的娘家外甥女。 所以一旦他们那边也接到了命令,可能不用我们求援助,他们也会过来。 至于训练,这五千兵马隶属辽北驻军,辽北驻军训练一向严酷。 他们虽然被分出来,但是还秉承了辽北驻军的训练习惯。” 县令难以置信的看着师爷,“你一个师爷,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你是不是也想买官” 啪! 不且县令声音落下,玉珠一鞭子又抽了过去。 县令嗷的一声惨叫,声音中断,怨恨的看着师爷。 “按照你们的传信速度,他们最早什么时候能到?”苏落又问。 “这个我知道,最早酉时。”县令立刻抢答,答完,鼻孔冲着师爷看过去。 玉珠转手鞭子就朝师爷抽过去。 师爷却赶在玉珠鞭子落上前,飞快道:“酉时到不了!” 玉珠鞭子一顿。 师爷道:“梁盛月不是鲁莽之人,相反,这个人小心谨慎至极甚至有些过,从来不做冒险之事,长公主殿下带着王妃来北济寺祈福,所带随从浩浩荡荡不说,还有皇家护卫队。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但是这次皇上下令让捉拿长公主殿下和王妃,却不是直接给护卫队下令而是给我们下令,这说明皇上不信任护卫队。 这一点,我能想到,梁盛月一定也想到了。 那么,梁盛月必定不会贸然带兵过来,因为他怕长公主殿下这边另有准备。 酉初将将天色见晚,他必定觉得不够安全,他最早应该是在明日凌晨突袭,并且不会给我们传消息,因为他也不相信我们。” 县令人都惊呆了。 愤怒又震惊的看着师爷,“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他立功心切,一定会天黑之前就来!” 啪! 玉珠一鞭子抽过去。 县令直接委屈哭了。 嗷嗷的。 师爷同情的看了师爷一眼,有心劝慰一句,但是玉珠的鞭子还在那儿呢,只能眼神安抚:我骗你的。 县令:你特么的! 苏落看着这对塑料主仆,“碣石县,谁是世家的人?县城内存粮多少?药材存量多少?可有密道通往城外?” 县令转头道:“县城里所有的粮店药堂酒坊全部都是世家的,存量就他们店里那些啊,没有密道,我们县城没有密道”说完,县令有点不踏实的转头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 虽然我也不想否定你,但是,要是让他们查出来我怕不得好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 “的确县城里所有的粮店药堂酒坊都是世家的,但是有一家布坊不是世家的,具体是谁的不清楚,存量不止他们店里的那些,在城外赵王庄,有一个存粮粮库。 城中有一条密道,能从城墙下直接通到城北林子里。” 啪! 县令又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 特么的我是县令你是县令! 师爷: 我也不想啊! 但是平时你什么心都不操,我要是不去管这些,这县衙事物谁来处理! 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完,苏落让人将他俩带下去。 赏罚分明。 回答好的,不挨打,还有赏,赏赐就是被关在屋里能在屋里获得行走自由并且还有一桌酒菜。 回答不好的,挨了打,还有罚,罚就是被困在屋里的柱子上,看着回答好的那个吃。 县令活劈了师爷的心都有了。 骂骂咧咧退出房间。 等他们一走,苏落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坐了八个箫誉的亲随,刚刚师爷和县令的回答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当中桌上放着一张本地地图,上面已经落下不少标注。 “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如何应对那五千兵马,还要辛苦各位了。”苏落屈膝一福,朝那八人一拜,“我和长公主殿下的性命,全靠各位了。” 那八人立刻道:“王妃折煞我们,我们追随王爷,理应护卫王妃和殿下安危。” 为首的一个道:“梁盛月我是知道些的,正如师爷所言,他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他虽然小心谨慎,但是本人并无多大谋略,我们未必就被动。” 另外几人给苏落让出位置,让她站在地图前的主位。 为首的那个随从指了地图上的一处道:“如果能将他吸引出来,这个位置,十分适合活捉,他五千兵马虽然厉害,素日训练也不差,但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要论功夫,他们还是比不上我们的。 刚刚我们商量了一下。 将我们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稍后由我亲自带着,出城前往东郊县,偷袭梁盛月。 必定是不可能靠偷袭将他击败,但是可以逼他出来,我们想办法将他引到这个位置,和隐蔽在这里的另外一部分人将他活捉。 这样我们就等于全部出城。 城里只留下护卫队,王妃就要受累,保证城中的稳定。 我们这一次出击,如果能成,咱们就暂时安全,如果不成,可能就要反守为攻,这样城里的用粮和药材必须要统一规划安排,这一点,可能会引发百姓的不满。” 而这一点,正需要苏落去处理。 第315章 艰难 百姓都是好百姓。 真的是只要有一口吃的饿不死,就不会逆反闹事。 就是城中的商铺,因为相当一部分都是世家掌控的店铺,这些店铺掌柜的跟着世家做事久了,根本不把苏落这种王妃放在眼里。 在他们眼里,世家天下第一,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 苏落发了降价的通知,好几个店铺拒不执行。 箫誉的那些随从以及从长公主府带出来的死士暗卫,已经被集中分配去对付梁盛月的那五千兵马,苏落只能用护卫队那些人来收拾那些商户。 但是商户手里有自己的打手,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完全不把苏落和护卫队当回事。 “没听说过!这药价又不是我们一家这个价格,莫说是碣石县这样的小县城,就算是京都那种皇城根下的,药价不一样高?凭什么让我们降价!凭什么!我们不降! 有本事你就抄了我们的店! 再说了,我们可是听说了,南淮王要造反呢!你们都是乱臣贼子,凭什么管我们! 要降价,拿出朝廷的文书啊! 没有文书就想让我们商户降价?没这个道理!” “对!没这个道理!你们又不是钦差大臣,凭什么管这些!” 商户蛮横,寸步不让。 “咱们不过去帮忙?”巷子口,小竹子看着苏落被几个商户围在中间,那些商户慷慨激昂的怒吼,不由担心。 苏子慕摇头,“我姐都是大人了,总不能什么都要靠弟弟,让她自己解决,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忘了师傅的吩咐啦?” 小竹子: 苏子慕说完转头招呼身后张小川等一帮小孩,“快点,师傅等着呢!” 北城门外。 苏子慕的师傅带着他们一群小孩儿在城门底下挖坑埋长矛。 这些长矛全都是从碣石县县衙的仓库搬出来的,好多都生锈了。 “尖儿朝上,埋的深一点,让它稳固住,等到半夜涨潮的时候,争取别让这些被潮水泡倒!埋得时候小心点,别被划破了,尖儿钝了的就磨一磨,争取埋下去的每一根都是锋利的。” “好!”张小川他们兴致高昂干劲十足的答应, 师傅背抄着手,站在一块高石头上,望着不远处的茫茫大海,过了片刻,回头看这帮小孩儿,“他们要是挡不住那些人,今儿夜里,你们就要跟着一起上,紧张不?” 昨天夜里,苏子慕和小竹子找他聊过。 苏子慕开门见山,他要组建一支娃娃军。 如果这次要打起来,他的娃娃军要跟着一起历练一下。 他们这些人也训练了好久,当时箫誉找师傅练他们的时候,苏子慕就和箫誉提过,想让小竹子将来参军,这些人就是小竹子的亲兵。 箫誉特意吩咐过当时的先生,按照战场那一套训练他们。 尽管年纪小,但现实可不管他们到底是年纪小还是年纪大。 该历练,就要上。 “不怕!”张小川笑嘻嘻回头看师傅,“我盼了好久了,现在激动地都直冒汗珠子呢。” 一个大高个男孩儿也笑道:“咱们这次历练,主要就是射箭,也没有啥危险,就是躲在暗处射他们,多爽啊!” 苏子慕笑嘻嘻道:“到时候,一箭一个弄他们!” 小竹子看了苏子慕一眼,抬手将他头上的呆毛捋平,转头朝师傅道:“他们会失败吗?” 师傅望着前面的茫茫大海,“不好说,毕竟,对方比我们有一个很大的优势是,他们熟悉地形。” 他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不影响他根据现有的情况去做出判断。 直到子时将近,苏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外面回来。 那些世家的商铺,没有一个善茬,全都不服。 协商无效,最终只能用拳头说话。 原以为用护卫队那些人对付世家商铺的那些伙计打手们足够,没想到,那些皇上派来的护卫,月月拿着高俸禄,却连人家伙计的力气大都没有。 要不是玉珠一手鞭子甩的好,今儿还未必如何呢。 “累了一天,你快去睡,明儿还不确定什么情况。”一回来,苏落立刻吩咐春杏,“给玉珠放水让她泡泡脚,殿下如何了?” 春杏一直留在内宅,见她们回来,赶紧迎上去。 苏落身上倒是没什么,玉珠衣服破了好几处,裸露出来的胳膊上,好几道子血印儿,春杏心疼的不行。 “殿下情况已经稳定了,虽然还在昏睡,但是乔太医说不碍事。” 回禀了苏落,春杏朝玉珠道“我给你打水泡脚,你泡着,我给你涂药。” 玉珠拽住她,“不用麻烦,我就这么歇会儿,今儿夜里什么情形谁也不确定,我也不敢睡。” “不行,要睡,必须睡,哪怕只睡一盏茶呢你也给我睡去!”苏落说的严肃,“我跟前,就你一个会功夫的,那些护卫队的人你也见了,关键时候指望不上,你必须保证自己的身体不能垮下,知道吗?” 苏落也心疼玉珠,也舍不得这样用她。 但没办法。 她恨不得自己像个女侠客女将军一样,一身功夫,也能亲自上场,可她不会。 她只会酿酒,只会卤下水有个屁用。 迎上苏落的目光,玉珠顿了顿,点头,“好,奴婢去睡。” 春杏赶紧把一杯给苏落备好的热牛乳送到了玉珠跟前,让她喝了。 玉珠和衣而卧,上床躺着,春杏打了一盆热水,把水盆儿放到床榻底下的小角几上,给她洗洗脚。 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些。 苏落捏着眉心在椅子上坐下,将那张地图放在面前看。 如果是箫誉,他会如何呢? 苏落扯自己的头发,想要想出一个好办法,可脑子里空空,什么都没有,疲惫的脸色被烛火映衬的越发明显。 春杏给玉珠洗完脚,放好玉珠的腿让她睡,一抬头,看到苏落。 瞧着苏落不过数日就瘦削了的脸颊,心里发酸的难受。 “王妃也歇会儿。” 春杏话音不且落下,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已到。 “王妃!不好了!他们没有拦住梁盛月的兵马,梁盛月带人冲来了!” 第316章 药粉 苏落带着玉珠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天空一道紫电劈过。 也不知道是天公作美还是天公不作美,人还没且仰头看闪电呢,瓢泼大雨说下就下。 “靠!这雨也太大了,刚刚天上还有星星呢!” 说话的是素日跟着箫誉的一个随从,苏落回头看他一眼,小伙子长得很精神,苏落回头,他目光迎过去。 苏落笑了一下,“还有心思看星星。” 小伙子挠了一下后脑勺,“平安总说,再忙也不能忘记看星星,看看星星这心就能静下来,做事不会慌乱。” 他忽然提起平安,苏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箫誉的那种思念一下就像是这暴雨一样涌了过来。 你在哪呢! 带着平安可否平安。 深吸一口气,苏落道:“没错,再忙也要看看星星。” 原本焦灼的心情和气氛,随着这两句并没有什么太多鸡汤的对话,莫名其妙那股焦灼就被平息下去。 “这么大的雨,而且起风了,咱们这边靠海,这风吹起来只怕不会小!” 这几日在碣石县她无事做的时候翻过本地的地方志,上面记录了好几次暴雨期间的大风,威力很大。 明儿一早,还不知道城里要如何人仰马翻。 如果再解决不了城外的攻击的话那就有的受了。 箫誉的人先前分成两拨出城去引诱梁盛月,但是梁盛月没有上当,并没有落入他们设好的圈套,而是带兵直接朝着碣石县县城冲了过来。 苏落登上城门,正好在电闪雷鸣中看到对方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在风雨中而来,马蹄声混在雷声雨声里,轰隆隆的一片,让人心跳都稳不住。 “我们一共伤了六哥兄弟,眼看对方不上当,没办法,只能赶紧回来,那六个人已经安排去包扎伤口,现在他这五千人马还不确定是什么战术,如果集中攻击一个城门,我们还好应对些,如果他们分散到四个城门,一边一千多,只怕我们就不太容易应付了。” 尽管苏落对这些并无任何经验,但是苏落人已经来了这城门楼上,这边便过来朝苏落回禀。 苏落轻笑,“你能预料到的局面,他未必就想不到,如果他分散兵力四面进攻,我们胜算几成?” “很小。”那人如实回禀。 苏落瞧着越来越近的兵马攥了攥拳。 那人只当是苏落惊惧,顿了一下,道:“我们已经商议定,如果无法拿下,到时候长公主殿下和王妃先从密道离开,林子那边,我们今儿专门留了两人在那边接应,到时候这五千人马被我们吸引在这边,你们先走不会有危险。” 风雨交加的夜里,所有人都在攻打城门,谁会想到背后的林子里有人跑了。 只是,她和长公主如果跑了,势必也会带走相当一部分暗卫护送。 那留在城里的人就更少。 这留下的人就是死路一条。 战死到最后一个,只为了拖延更多的时间让他们跑的更远。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 不是。 苏落在心里也只是挣扎了一个瞬息,“不用这么悲壮,有更好的法子。” 更残忍而已。 不对对方残忍,就只能对自己人残忍。 她没得选。 那人原本揣了一肚子的劝说,让苏落不必顾及他们的死活,他们在这世上的意义,就是箫誉的死士,活着就是为了任务,已经习惯了,只要苏落和长公主能活着出去就行,这一点,大家是达成共识的。 但苏落说有更好的法子? 那人扬了一下眉毛。 苏落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兵马,“今日下午,我让徐行准备了大量的药粉,但是整个县城所有药堂的草药都用上,目前而言,也只准备出了两公斤。 这药粉就一个功效,但凡被吸食或者进入伤口,中招者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昏迷。 原本我是想要将这药粉涂抹弓箭上的,但是看样子,今儿似乎还有其他的使用方法。 今儿这么大的风,等到他们靠近了,我们把药粉顺风撒出去,但是这药粉的药量,最多只能放倒两千人,还是在药粉被充分利用的情况。 所以,顺风的那一边城门,不必安排太多的人。 其余几处城门,如果能等到他们靠近了,我们将这药粉通过某种途径送到他们头顶上方,在顺着雨水被冲刷而下的话,应该也有效。” 那人震惊的看着苏落。 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苏落的冷静还是该感慨她的狠辣。 只能说。 不愧是小王爷看上的人。 这特么两口子狠辣都透着同一股变态劲儿。 “好,卑职这就去安排!” 他一转身,差点和上前的苏子慕撞上。 苏子慕一把抱住人家大腿,“等等,等等,等等。” 苏落一脸震惊看着苏子慕,“你怎么来了?快松手,你王叔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刚刚和苏落说话的随从,姓王。 苏子慕抱着人家大腿不松,朝苏落道:“姐姐,我们童子军要去守北城门。” 苏落眼皮一跳,“你们什么?” “童子军!我,小竹子,张小川他们,我们师傅要带着我们去守着北城门,所以,你们安排人手的时候,不用考虑北城门,那边交给我们!” 雨声雷声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太大,苏子慕扯着嗓子喊。 奶呼呼的声音没了,只带着一股凄厉的劈叉的嘶喊,雨水顺着他小脸蛋往下流,他抹了一把脸。 不像是小少爷。 更像是兵营里摸爬滚打过的兵溜子。 “我师父功夫很好,我们几个,现在射击都还可以,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先安排十几个人过去看我们的作战,觉得行,你们就撤,觉得不行,你们再往过派人也行!” 苏子慕吼着,看了一眼那边已经逼近的兵马。 “来不及了!不要再犹豫了,咱们人本来就不够,现在就应该但凡能上的全上!我们不会逞强,也不会浪费箭羽,如果我们真的不行,我们自己会说。” “不行,这不是做游戏过家家,这太危险了” “好。” 就在那王大哥拒绝的同时,苏落忽然开口。 她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热血澎湃。 “让玉珠跟你们过去,记着,我们的箭羽不多,行,你们就顶着,不行,要立刻通知,一旦城门失守,知道什么后果吗?”苏落默默苏子慕的小脸蛋。 苏子慕重重点头,“不会失守!” 说完他转头就跑。 玉珠看了苏落一眼,拔脚跟上苏子慕。 王大哥急道:“王妃,这怎么能儿戏,刀剑无眼,这是要死人的。” 雨水冲刷他的脸庞,他急的满眼冒火。 “王爷先前拿他们当战场上的兵练。”苏落说了一句,然后道:“他们来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就在脚下了。 第317章 澎湃 苏落之前一直拿子慕当成是需要呵护的小朋友。 可后来的几次事让她觉得,子慕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很多。 而且 时逢乱世,没有谁是能在别人的羽翼下存活的。 靠谁,都不如靠别人。 更而且苏落相信苏子慕的那位师傅,那位酷似萧济源的师傅。 子慕能来,必定是那位师傅同意了的。 北门是逆风,不适合用药粉,一半以上的药粉都被运到南门。 梁盛月的兵马从西门而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梁盛月并没有将兵马一分为四或者一分为二,他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在西门,看上去,准备速战速决。 苏落立在西门城门楼上,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马,出奇的,竟然没有发抖也没有害怕,可能就是来都来了那就只能面对的那份心境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王妃且去里面等着,外面我们也不方便!” 城门楼上有个看守门楼的人平时休息用的屋子,里面茶水床榻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苏落前脚才进去,后脚外面就传来箭羽刺破雨幕而飞射出去的声音。 但是战况不算太好。 因为风大,射出去的箭都偏了。 苏落忽然反应过来梁盛月为什么要击中兵力攻击西门了,因为风大,箭羽功效至少减半,他可以击中全部力量来撞门。 只要门开了,里面就守不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落起身就朝外跑,正巧姓王的随从刚要进来,“王妃快走,对方是要撞门” 他也反应过来了。 这么明显的企图,不反应过来也难。 苏落道:“挖坑,快,叫人在城门里挖坑。” “已经开始挖了,王妃先走!” 不等他话音落下,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沉稳而极具威势的命令声,“不许离开城门楼,都在自己的位置给我守住!擅离职守者,斩!” “靠!”突然有人在外面发号施令,还是下发的错误号令,王姓随从立刻转身往出跑,“你干什么!瞎指挥什么!” 瓢泼的夜雨里,一个男人伟岸的身影挺拔的立在城门楼上。 苏落一眼认出来,这是苏子慕的师傅。 他怎么来了! 他那张和萧济源极其相似的脸如果出现在大家面前要知道,这一路同行,他除了和苏子慕小竹子他们接触外,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大家也不知道队伍里有这样一张脸存在。 梁盛月的五千兵马没让苏落心提到嗓子眼,现在倒是悬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苏落这口气就落下了。 他转过身,脸上带了一个面具。 在这萧杀的夜里,格外突兀搞笑。 他转头朝王姓随从道:“对方不光会撞城门,他们也会搭云梯,你们只在城门内挖坑,可以有效阻拦对方一旦破门之后的节奏,但是如果对方撞城门只是一个虚晃一招呢? 云梯一旦架起来,他们一旦上了城门楼,你们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不得不说,他说得对。 在箭羽射偏,对方开始激烈撞城门并且没有将兵马分开而选择集中进攻的时候,他判断失误了。 苏落忙道:“这位是王爷给子慕找到师傅,精通兵法,可以参考他的意见。” 王姓随从一直是这些暗卫死士的头子,一听这人是箫誉给苏子慕安排的,立刻道:“先生有何建议,我们不能这样被动防守。” 苏子慕的师傅毫不客气,“选你的人,擅长防守的留下,力气大的留下,城门楼上和城门下都要留人,余下擅长近距离进攻的,和我出去。 他们主攻西城门,我们从北城门出去,绕到他们后方去,把人往北城门方向逼。 你们准备的那些药粉,全部放到西侧城门口,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城门被破,不惜一切代价将药粉最大限度洒向对方。” “北城门?” “北城门!” 干脆利索的吩咐完,苏子慕的师傅朝苏落道:“劳烦王妃,准备战后药品,急救以及保障城内不要闹出乱子,把城里摁死住。” 他气势太足。 苏落觉得自己就像是他的兵一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好。” 交代完,他转身离开,之前始终指挥暗卫死士们的王姓随从立刻跟上,从背影看,他就像是成了苏子慕师傅的随从一样。 很快,清点人数,出击。 苏落转身去做自己被交待的事。 药品急救,在白天的时候她就备下了,现在,东南西北每个城门外都要大夫,全都是今儿从药堂征集来的。 为了预防万一,她扣押了这些大夫的家人。 城内不要出乱子 最容易出乱子的,就是和世家有关联的那些商户。 今儿下午谈判无效动用武力之后,为了以绝后患,她直接把人抓了,当时灌了药,全都放倒了,药效起码能让那些人昏睡到明儿一早。 那边也留了人看守。 至于旁的当时皇上派来护送长公主的护卫队,上不了战场,分配下去在城中巡逻是可以的。 等到全部吩咐完,苏落再回到城门楼的时候,城门楼内侧的大坑,已经挖了足有一人高,里面埋了尖锐的刀锋,都是县衙仓库里不用的,生锈的,但是埋在这里正合适。 苏落顺着石阶上了城门楼。 风大的让人迈不开步,外面的撕打声那么清晰,苏落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经历这些。 安排在城门楼上坚守的人正拼命的阻挡那些试图搭上来的云梯。 夜风肆虐,呼啸里雨点子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么大的风,算是帮了他们一把,毕竟风力凶猛,对方云梯也不是那么容易搭起来。 底下。 苏子慕的师傅一马当先,手提长剑,杀入对方阵营。 巨大的风吹得人都要睁不开眼,苏落勉强能看到,苏子慕的师傅长剑挥起,被他斩杀的人中剑落马。 劲风撕裂着他怒吼一样的命令。 他策马疾驰,宛若一匹冲锋陷阵的狼,身上的气场强大到让人挪不开眼! “左路包抄,中路和我进攻!之前说的倒钩式进攻,明白不!” 一共就百十来人,像是一条长鞭,像是一柄利剑,直接朝着梁盛月五千人马嵌入式强速进攻。 “明白!” 惊天动地。 这就是萧济源。 不然,谁能有这个气场! 一百多人被他带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让人,心潮澎湃! 第318章 点火 梁盛月带了五千兵马,但这五千兵马很快被苏子慕师傅带去的人撕裂成了两半。 不对。 准确的说,是三瓣儿。 梁盛月留了一部分人还在奋力撞击城门。 那么烂的木头门根本经不住撞,好在今天下午的时候箫誉的随从给所有的门做了加固,全部用的铁板。 外面的人撞,里面的人顶,再加上城墙上的人还在持续不断的向下射箭,底下的撞击也就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五千兵马,说是一直在严格训练,但是再严格训练,也是战略战术比平常兵马要强,箫誉的这些人是揣着真功夫的。 一个个全都是暗卫死士,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出手全都是绝杀。 这些人如果直接进攻或许会不得章法,宛若莽夫。 但他们被苏子慕的师傅指挥。 真正意义上起到了以一敌十的作用,更何况,还带着一股老子天下谁都不服的气势。 这气势在刀剑铮鸣中让梁盛月的人从心里就开始发憷。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被撕裂的口子在雨幕里越来越大。 苏落站在城门楼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一片炽热的战场,暴雨都浇不灭的炽热,眼睁睁看着浩浩荡荡的兵马,硬生生被逼的化整为零,一分为三。 一部分继续进攻西门。 一部分直奔北门。 一部分绕到东门。 梁盛月改变了作战计划,想要分散这股袭击他们的力量。 雨幕中,面具下,男人眼底带着血腥又狡诈的笑,像是丛林里最凶猛的狼,手指伸到嘴里,打出一个嘹亮的口哨。 在劈天盖地的暴雨声里,这口哨虽然弱但也准确无误的传到了苏子慕的耳中。 苏子慕立刻一个口哨吹出去,“抄家伙了!今儿夜里风大,咱们的箭用不上,大家别拿错家伙事儿!” “放心,错不了,早就准备好了!子慕,我真高兴能遇上你,要不然我现在还在春溪镇玩尿泥呢!”张小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拽了拽手里的弹弓。 没错。 他们改成了用弹弓。 当时在京都武堂学的时候,就学了射箭,也学了弹弓。 一排数人,人人跟前堆着自己捡来的石头。 这么大的风吹得箭羽不准,射出去那是浪费,但石头不怕浪费,也不光是石头,也有他们从铁匠铺子里搜刮来的铁珠子铁片子之类的。 苏子慕将一颗铁珠放到兽皮上,拉拽弹弓,半眯着眼时刻盯着前方准备射击,“放屁,你要是没跟我来,现在肯定被你爹送去学堂了,你哥学习好,你爹也不会放弃你、” 张小川嘿嘿的笑,“但我不喜欢读书,我就喜欢这样,打打杀杀,多带劲!我现在还小,只能躲在上面打打杀杀,等我大点了,我就冲出去,跟着你师父那样,去冲锋!” 苏子慕眯着的眼睛睁开,吸了吸鼻子,忽然转头看张小川。 暴雨太大,冲刷着大家的脸庞,苏子慕在张小川肩膀拍了拍,“你一定可以。” 张小川愣了一下,“靠,你突然这么严肃,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子慕笑道:“就说,我张小川一定可以!” 张小川笑起来,感觉苏子慕有点傻,但转头他朝着底下茫茫雨夜喊,“我张小川一定可以!” 喊了一嗓子不过瘾,发泄似的,又吼,“我张小川一定特娘的可以!” 声音都劈叉了! 他一嗓子喊,其他几个人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哇哇的喊。 小竹子无语的靠在城墙上,戳了苏子慕肩膀一下,“你故意的。” 苏子慕笑,“让他们亢奋起来,不然一会儿劲头不足容易气势落下去。” 小竹子看着苏子慕。 第一次见面,他只觉得这是个奶呼呼的娃子,长得好看,黏黏糊糊,但很善良。 因为苏子慕救了他。 但是后来 想着苏子慕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小竹子拿着手里的弹弓,眼底的目光要多坚定有多坚定,这辈子,他还要保护苏子慕,保护苏落,比上辈子更努力! “来了!” 北城门靠着海。 平时不会影响什么,但是今儿夜里疾风骤雨,加上涨潮,现在海水已经开始一遍一遍的冲刷北城门。 梁盛月帅兵直奔北城门,原想着,一部分去撞门,一部分回身迎战那些追击过来的。 可打头阵的那些才策马奔向城门,还不且梁盛月反应,连人带马,忽然消失。 后面的人没有反应过来,跟着上前,继而又消失一批。 等到第三批人消失,才有惨叫声在大雨中传出来。 梁盛月眼皮一跳,猛地反应过来,海水击打大门,那门前的海水底下,肯定是被挖了坑。 梁盛月立刻勒马呼喊,“有埋伏,不要向前,回来!” 然而回来是不可能回来的。 苏子慕的师傅脸上带着面具,一只恶鬼的面具在电闪雷鸣的夜里,狰狞可怖,而他提刀上前的架势,比恶鬼更加可怖。 梁盛月要带兵往后退。 北门根本无法进攻,他要离开。 而后面追击来的人根本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城门楼上,苏子慕眼睛始终追随着梁盛月。 擒贼先擒王。 在锁定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梁盛月对上了他师傅的瞬间,苏子慕手里的弹弓瞬间发射出去一颗铁珠。 怒风卷地,让海水一浪一浪,也吹偏了铁珠的方向。 但这偏正好让铁珠冲着梁盛月的眉心射了过去。 啪! 铁珠击中眉心一瞬,梁盛月只觉得眼前一黑,咕咚就朝马下栽倒过去。 被苏子慕的师傅一把拖住。 “梁盛月已被活捉,尔等速速投降!梁盛月已被活捉,尔等速速投降!” 漆黑的山林里,平安蹲在茂密的树上,盯着底下过境大军,转头朝箫誉看去。 箫誉和平安带着杨廷和离开京都,带走西山大营两千多人马不说,临走还烧了酒厂,惹得皇上心头的怒火全部爆炸,直接命令西山大营出兵追击。 西山大营主将亲自帅军,一路疾行,追到了长寿山脚下,却在这里跟丢了人。 “一定就在这片林子里,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搜出来,他们只有两千人,我们有五千人,活捉了箫誉回去,人人领赏立功!” 底下的主将在给将士们打气。 箫誉迎上平安的目光,嘴角扯着一抹笑,笑容残忍而毒辣。 “烧!” 箫誉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良善。 唯一的温柔,也只是在家人跟前。 第319章 哥哥 杨廷和只知道箫誉杀人放火的名声响,还从来没有跟着放过火。 眼看这火在山上就这么烧起来,有点惶恐不安,“不会烧山?” “不会!”平安老神在在拍拍胸脯,“我们王爷别的事儿或许没谱,放火靠谱着呢。” 箫誉给了平安一脚,“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嚣张啊,什么叫我别的事儿没谱?” 平安小白眼一番,“我也没说错啊,咱们不是和王妃说好了,十日后汇合?这都超出几天了。” 箫誉叹了口气。 杨廷和有些震惊的看着箫誉和平安,说实在的,这主仆俩的相处模式,他还是头一次遇上。 主仆不像主仆,兄弟不像兄弟,但这种相处模式让人发自内心的羡慕。 比兄弟更亲的,是过命的兄弟。 他以前也有这种兄弟但是都死了。 “我草!” 西山大营的兵马是怎么都没想到,箫誉会在山上放一把火,要烧死他们。 主将破口大骂,“你特娘的除了会放火,还会什么!放火烧山,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箫誉蹲在树上,看被火包围的他们,感觉烧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口哨吹出去,“除了会放火,还会砍头!” 说完,箫誉纵身一跃,提着长剑飞冲下去,手起剑落,一个脑袋骨碌落地。 平安紧随其后。 “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你管我们王爷会什么呢,有本事你也放啊!你怕是除了会放屁,也放不出别的了,今儿你平安爷爷教教你做人。” 当时长公主离开,箫誉将自己养的死士暗卫全部送走,都跟着长公主。 现在箫誉身边就平安一个能打的,被内侍总管送出来的小哲子,没有功夫,只能老老实实蹲在树上。 杨廷和几乎是跟着平安一起跳下去的。 “都是一个兵营里出来的兄弟,我不想和你们自相残杀,但是,各为其主,你们如果就要眼睁睁看着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姐妹不敢得病不敢吃药不敢治病只能等死,咱们今儿就只能兵刃相见!” “少废话,杨廷和,你这个败类,造反还有理了!你现在回来,我还能既往不咎,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保住你副将的身份,你要是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念旧情!”身边兄弟死伤无数,西山大营的主将外强中干。 箫誉根本没给杨廷和回应的机会。 吹着口哨就杀了过去。 他的两千人马对抗三千人马是不占便宜,但也不是不能生死一搏,但是箫誉舍不得。 跟着他出来的,都是兄弟,没人会轻易让自己的兄弟死的。 箫誉带着他们逃了一路,直到抵达这长寿山。 一把山火放的,让对方死伤过半,马儿受惊,这样的状态下,将其拿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整整厮杀了两个时辰。 平安活捉西山大营主将。 箫誉用刀背拍拍他的脸,“求我,求我我就放你一条活路。” 主将被擒,余下几个没死的,也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绝望的看着箫誉这边。 西山大营的主将愤怒但又发怂的看着箫誉,脸上肌肉狰狞的跳动,憋了好一会儿,道:“求你。” 箫誉顿时笑起来,“你早求我,也不至于让兄弟们就这样没命了,好说,我这人心善,又仗义,还说话算话,你既是求了我,我就给你一条活路。 不过有个条件。” 西山大营的主将眼皮一跳,就知道这狗东西没有那么痛快放人,“什么?” 箫誉指了一地尸体,和半地脑袋,“给你两个麻袋,装两麻袋脑袋回去!” 西山大营主将瞬间人都麻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箫誉,过了好一会儿,才舔了一下嘴皮道:“你还带了麻袋?” 平安吹了个口哨。 “不然为什么不在别处烧死你们,单单挑了这里!” 一面说,平安一面转身朝一棵被雷劈的光秃秃的树底下走过去,手里的长刀朝着地上戳了几下,弯腰一拽,从地底下拽出两只麻袋。 拍拍上面的土,丢给旁边还活着的那几个西山大营的兵。 箫誉朝西山大营的主将道:“你最好听我的话,装两麻袋的脑袋回去,并且亲自将脑袋运进金銮殿,不然我知道你儿子在白鹿书院读书,好像学业还不错。” 西山大营主将刷的脸色巨变。 根本没人知道他成亲了。 箫誉怎么知道。 箫誉瞧着他一脸惊恐,松开了他,指了指地上,“两麻袋,脑袋!” 说完,朝杨廷和道:“杨将军,我们整装出发!” 小哲子总算是哆哆嗦嗦从树上下来,朝平安道:“这些尸体不用处理一下吗?万一闹出瘟疫?” 这么多尸体啊! 平安笑道:“不用,再不是东西,也都是他的兵,他会处置的,不用咱们操心。” 这长寿山,以前箫誉在这里练过死士,对山路熟悉的很,所以才会一路奔命一样将那些追兵引到长寿山再动手。 现在,没有伤亡的将对方解决掉,箫誉快马加鞭,直奔碣石县。 一夜激战。 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阴云照射下来的时候,张小川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望着天上被风卷动的云,吞咽了好几次唾沫才急促的喘息着,道:“我特么的以为我要死在这里,这些人真够勇的,梁盛月都被抓了,他们竟然还要踩着同伴的尸体想要从城墙上搭了云梯爬进来。” 张小川瘫在那里,手一直哆嗦着,拿弹弓的右手,大拇指都磨出了血,现在也没有力气去管。 张小川旁边,同样瘫倒着其他几个人,有个人搭他的话,“没办法,人家发现咱们这边基本都是小孩子,觉得咱们好突破,把咱们当突破口了!” 累的都特娘的快断气了,说到这里,一帮孩子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忽然就开始狂笑起来。 一个个笑的连打滚带抽抽的。 “让他们把咱们当突破口,全都送他们见阎王!” 玉珠看着这群小孩子,以前她总觉得这是小孩子,可经过昨夜一战,这些最大十几岁最小苏子慕六岁分毫不让,整整奋斗一夜,手里的弹弓就没有停过,这让玉珠心里,万分震撼。 浑然忘记,她自己也是八岁习武,十岁就开始杀人了。 早些年,长公主殿下为了帮皇上稳固朝政,干过多少事可惜,帮了一个白眼狼。 不过好在,一切还不算太晚。 只是可惜没了驸马爷。 玉珠靠在城墙上,一夜的激战,她也疲惫不堪。 笑声这东西,好像会传染。 明明没什么好笑的,但她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苏子慕躺在地上,全身都是湿的,脸上血污一片,但抓着小竹子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我做到了。” 小竹子屈膝坐在地上,朝他脑门弹了一下,“以后会做的更好。” 苏子慕和他四目相对,“咱们都会更好。” 哥哥。 第320章 确定 昨夜一战,敌方五千兵马,如数歼灭。 但我方损失也不轻。 重伤十六个,轻伤全部,在县衙后罩房齐刷刷的躺了一排。 好在徐行乔太医他们医术精湛,县城里的草药还算管够,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只是梁盛月这五千兵马隶属辽北驻军,他们这样全员战死,也不知道辽北驻军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如果对方要派兵过来报仇,他们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诡算都不值一提。 可重伤轻伤的伤患需要休养,长公主虽然醒了,但身体还是孱弱,也需要休养,一时半刻,他们根本无法动身离开。 议事厅。 苏落和苏子慕的师傅并肩分坐方桌两侧。 自从昨夜一战,苏子慕的师傅凭本事立起了绝对的威信,毕竟人都是慕强的,加上苏落对他身份的那种微妙感情,今儿议事便请了他一起过来。 对于他这个座位,其他人毫无异议。 他带着面具,声音沉稳,道:“梁盛月五千兵马折损在这里,辽北大军未必会过来讨一个说法,按照你们之前收到的各种消息,梁盛月虽然隶属辽北,但他是从京都过来的,并且是在镇宁侯府倒台之后被宁国公提拔的。 那在梁盛月之前的那个将领呢?他去哪了这很重要。 如果他是回辽北大军总部,并且高升了,那没有问题,如果他只是被取代了 皇上到现在也没有昭告天下说王爷反了或者别的什么,只是给各个县衙发出消息要捉拿,尽管目的一样,但是形势不同效果还是不同的。 且不说皇上为什么不直接昭告天下,单单从军方而言,王爷的父亲是萧将军,萧将军在许多将士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但凡爱护自己名节的将领,也不会轻易去捉拿萧将军的后代,再加上王爷之前致力于苛捐杂税的减免,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这是正道。” 苏子慕的师傅分析着。 他失忆不记得以前的事,只能按照现有的理解去猜测。 “所以,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应该不是辽北驻军,而是世家,世家生意已经遍布各处,而我们城中的其他商户要做生意,我们不可能一直封锁城门,但一旦放开城门,百姓自由出入就不确定出去什么进来什么了。 单靠我们防守,我们这些人,哪怕是尽职尽责也总有疏漏和看走眼的时候。 堵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我们需要疏。” 坐在他下手的,正是箫誉那个姓王的随从,目前代替平安统管所有死士暗卫。 “我们怎么疏?”他作为一个功夫高强能力也超群的随从,向来目中无人,能让他敬佩的,除了箫誉就是平安,当然,死了的萧济源也算,但是死人在这里也就不提名了,这个苏子慕的师傅,是难得让他敬佩的五体投地的,问话的时候,一脸虔诚。 苏子慕的师傅转头看向苏落。 “就要辛苦王妃了。” 苏落立刻道:“师傅尽管说,但凡我做得到的,一定尽全力。” 她自己,见识有限,能力有限,只着急自己对箫誉对大家的协助不够,现在被点名分配事项,心里涌动着一股澎湃。 苏子慕师傅道:“王妃手里有酿酒的方子,这是我们在生意场上最大的优势,因为全天下都知道,王妃拿下了南国的订单。 但是现在,我们因为突发情况,我们之前的酒厂作废,酿下的那些酒水也就白费了。 王妃不如对外宣称,要招合作方。” 苏落虽然见识有限,但庆幸脑子转的还算快,一下明白他的意思。 “您是让我用方子去吸引那些人?” 苏子慕的师傅道:“世家也有酒水生意,我方才问过王聪,他说现在酒水生意站了世家利润中很大的百分比,而且各个世家都有酒水生意,只是其中以徐国公府的声音占比最大。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世家之间,也是存在竞争的。 谁能拿到别人没有的方子,那就是占据了绝对的市场。 “不是让王妃真的拿出方子,只是发出这样的通告,一则拖延时间,二则,也是告诉王爷一声,我们还在碣石县。” 现在,箫誉的消息他们始终没有。 不知道箫誉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不说,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是揪着的。 如果苏落放出要招合作方的消息,必定会引得无数做酒水生意的人注意,到时候,他们在碣石县的消息就会传到箫誉耳中。 另外,还有一个重点。 世家不怕皇上。 皇上要让他们死,但是苏落如果能够抛出足够分量的诱饵,世家未必还想让他们死。 事情商议定,苏落负责酒水,王聪带人负责城内巡逻和城门防守。 一切安排定,大家各司其职。 “师傅,你要去看看长公主殿下吗?”苏子慕仰着头,朝他师傅问,“你都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想进去就进去。” 师傅揉了一把苏子慕的脑袋,“你怎么精力这么旺盛,昨儿熬了一宿,今儿不去歇着?张小川都睡得大呼了。” 苏子慕龇牙乐,“张小川不熬一宿睡觉也大呼呢,我不困,我就想陪着师傅。” “小竹子呢?你俩不是形影不离?怎么不见他?”师傅收了注视长公主屋子方向的目光,垂眼看苏子慕,说着话,弯腰将他一把抱起来。 苏子慕稍稍掀起他师傅的面具一点,啵儿的在人家脸上亲了一下。 “我现在和师傅最好!” 他师傅让他哄得心花怒放,“就你嘴甜,小竹子听见该伤心了。” 苏子慕笑嘻嘻,“没事儿,等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和他说,我和他最好。” 师傅直接笑喷出来,“想吃什么,师傅带你去买。” 苏子慕摇头,“不吃,不想吃,我就想和师傅在家里呆着,我不想出去,师傅也别出去。” 里面,苏子慕缠着他师傅不让人出去。 外面,一个额前头发染成红色的姑娘抱臂立在碣石县闹市,朝旁边的人问:“确定他在这里?” “宫主,确定。” 第321章 旧人 “果然是无商不奸!这群奸商,没有一个好东西!” 从酒楼出来,春杏愤愤不平。 苏落笑道:“目前咱们也是商。” “咱们又不是奸商!他们那嘴脸,奴婢瞧的清清楚楚,都是只想占便宜不想出一丁点力的。”春杏咬牙切齿,“满嘴恭维,但实际有用的话,一句没说,和他们谈,还不如和其他的小酒坊谈。” 玉珠道:“他们又做不了主,能说什么,他们做什么还不是要听世家的安排。” 话音才落,玉珠忽然回头,眼神锋利的朝后方看去。 “怎么?”她突然这样,苏落和春杏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过去。 但是街头行人来来往往,各干各的,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玉珠皱眉,看了半天回头,“没什么,可能是奴婢感觉错了,刚刚觉得那里有人。” 非常时期,自然要格外当心。 苏落问,“哪?” 玉珠指了后侧方的一个巷子口,“就那个卖扇子的后面。” “过去看看。”苏落抬脚就往那边走。 箱子里一个人没有,倒是巷子口卖扇子那里,有几个姑娘围着扇子摊挑选。 春杏上前问那扇子摊主,“大叔,刚刚这巷子口这里站着人吗?” 虽然苏落来了碣石县有几天了,之前还当众闹了一场,但不是所有人都记得她长什么样,这买扇子的大叔就明显不记得,不过态度挺好,“你们说我这摊儿后面啊,有人,刚刚有个穿红衣服的姑娘在这里站着。” “她自己?”春杏问。 大叔笑道:“这就不知道了,我这阵儿生意好,没注意,能注意到她还是因为她前面头发有一缕红的。” 也就能问出这些。 但是这头发有一缕红的姑娘只是凑巧站在这里还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咱们还去酒坊吗?”春杏有点不踏实,问苏落。 “去。” 以后的日子,可能都不会太安生。 但该做的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做。 既然放出了消息要继续酿酒完成南国的订单,还要招合作方,苏落想要干脆在这里买下一个小酒坊,改成酒厂。 因为不知道箫誉什么时候能来,来了之后又是什么打算,她干脆做出一个要在此地常驻的样子来吸引那些世家的视线。 世家只想要利益。 谁给他们的利益多,他们的心就偏向谁。 显然,如果能拿到南国更多的酒水单子,这利益绝对是笔大的。 这就是苏落的筹码。 正好县城南边有一家小酒坊要出售,据说这酒坊是他家里祖传下来的,但是这几年被世家的酒坊挤得生意做不下去。 苏落今儿要去把他这酒坊买下来。 “宫主,还跟吗?”玉门派宫主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姑娘,眼瞧着苏落上了马车离开,问道。 宫主额前留着一缕头发,火红的颜色。 她抱臂靠在树干上,瞧着那马车远离,“不用,她跟前那个玉珠,功夫太强,我们跟的近了容易被发现,跟的远了没有意义。” “那我去把玉珠引开?”紫衣姑娘问。 宫主摇头,“没必要,我又不杀人,引开做什么、” 她眼睛微眯,嘴角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他现在连记忆都没有了,总该是我的机会了,我不信这次我还得不到,苏落不是要开酒厂么,去弄个快要经营不下去的小酒坊。” “是。”紫衣姑娘领命,“可咱们不杀长公主?这次机会难得。” “杀,不过不是现在,我自有安排。” 因着酒坊东家诚心出售,那酒坊很快就在苏落手下开始新的运转。 原本大家还担心辽北大军会过来,结果等了两日一直风平浪静,不光辽北大军没来,连东郊县那边都悄无声息。 “朝廷难道不抓咱们了?就这么默认咱们在这边这么住下了?”春杏给苏落端了热牛乳,百思不得其解。 苏落一口喝完。 以前喝不了一喝就肚子疼的东西,现在倒是喝的香。 “皇上肯定还是想要抓咱们,只是他说出的话有多大的威力有多少人会听,听了之后又有多大的执行力度,就不一定了, 驸马爷的名号响当当的摆在那里,咱们王爷又不是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皇上要抓咱们,其实名不顺言不正。” 春杏唏嘘,“可那是皇上啊,他想要抓谁,还用什么理由?” “别的皇上或许不用,但是他用,你还记得南国公主来的那些日子吗?太后皇上对南国公主,连一句重话都不敢放,人家死了一个婢女,让他一个国公夫人去抬棺就去抬棺。” 春杏撇嘴,“这么说来,这皇帝当得真没趣,除了敢和家里人耍横,还能干什么。” 这话苏落就没接。 长公主今儿精神好多了,叫她过去说话,她刚从外面回来,换了家常衣裳便往过走。 “王妃,有人求见。” 苏落才进长公主的院子,玉珠便急急从外面追过来。 “谁?”苏落停在门口问。 “如意酒坊的东家,说是想要和王妃合作,不求赚大钱,但求酒坊能开下去什么的,现在人就在外面会客厅。” 如意酒坊? 苏落搜寻了一下脑子,没找到有关这个酒坊的记忆。 玉珠道:“一个开在城西的酒坊,一般卖的都是一些穷人常喝的米酒什么的,铺子不大,生意一般,王妃见吗?” 苏落想了一瞬,“见,你让她稍后,我去看看母亲就来。” 玉珠领命转身离开,苏落穿过大院子进了长公主的屋。 才进去就听到里面一声惊呼,是长公主的声音。 苏落赶紧往里屋跑。 屋里伺候的婢女已经守到长公主身边,长公主苍白着一张脸,披头散发坐在床榻上,大喘着气。 看样子像是“母亲做噩梦了?” 苏落上前,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拉住长公主的手。 她自己也不安。 怕长公主梦见箫誉,梦见什么不好的事。 长公主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才回过神一样,抬眼看向苏落,“我梦见以前的旧人了。” 第322章 酒坊 苏落用帕子帮长公主擦了额头脸颊上的冷汗,接了婢女端来的一杯温水送到长公主唇边。 长公主也没有另外伸手再接,就这苏落的手,喝了一口,又狠狠喝了一大口,怔忪的目光才渐渐清明起来。 “梦见以前的一个姐妹。”长公主靠了背后的靠枕,拉着苏落的手,笑的有些虚无,“很要好的一个姐妹,但后来物是人非了。” 说着话,她伸手在苏落脸上摸了摸,“这几天功夫,就瘦了一大圈。” 苏落像是小猫一样脸颊在长公主掌心蹭了蹭。长公主明显不愿意再说旧事,她也就没有多问,只笑道:“瘦了才好让王爷心疼我呀,到时候等王爷来了,看他心疼的哭不。” 苏落打趣。 长公主心里发涩,手指摩挲苏落的脸,半晌,叹了口气。 “好孩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干活的都是王聪他们,还有子慕的师傅。”苏落没提苏子慕,免得长公主心里更难受。 但不是她不提,长公主就不知道。 “还说不辛苦,子慕才几岁,就要跟着一起上了,你这姐姐做的,真够”得知苏子慕带着那帮小孩儿也在大雨里奋战一夜的时候,长公主说不清楚自己当时听到这消息那一瞬的心情,“一会儿要去做什么?” “弄了个酒坊,想要用方子吊住那些世家,看能不能拖延一下时间,有个小酒坊的东家来了,不知道什么意思,一会儿要见见他。”苏落如实道。 长公主就道:“世家把控各行各业,这个关头,上门来的多留几分心眼。” “知道了,母亲放心,若是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和母亲商量的,我没来说明我能办好,母亲安心养着,以后很多大事情都等着母亲给拿主意呢。” 长公主这病,就是因为思虑太多才亏空下来的。 现在正病着,苏落哪敢让她劳神。 劝慰着说了几句,因着外面有人等着,苏落没多耽误便离开。 出来的时候原本想要嘱咐长公主这边伺候的人,以后不要什么事都告诉她,免得她心急,可转念又放弃。 善意的隐瞒是为了对方好,但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 王爷啊。 你几时才能来。 看着天边遣倦的云彩被风吹得形状莫测,苏落摁了摁发酸的眼眶,将涌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大步朝外走。 长公主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的紧。 乔太医也说,命是保住了,但是她思虑太重这是心病,若是不能及时缓解,怕是 苏落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这心病如何缓解,只能等箫誉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或者苏落朝偏院看了一眼。 那是苏子慕带着他师傅住的院子。 如果这个师傅是真的萧济源就好了,他的出现,一定能让长公主熬过这一关。 可 万一不是呢。 那种希望出现却又破灭的打击,她不确定对长公主而言是不是致命的。 一路走过去,脑子就跟打着旋似的一直琢磨这个琢磨那个,直到进了会客厅,看到会客厅里的人,苏落有些意外的扬了一下眉毛。 玉珠回禀说是有酒坊的东家来,她没提男女,苏落下意识的反应应该是个男子。 但进门看到是个妇人。 那妇人在苏落踏入会客厅一瞬,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朝苏落行礼,“王妃好,草民给王妃请安。” 苏落看着她。 不知道是因为长公主刚刚的提醒,还是因为这些日子的草木皆兵,苏落目光落在这妇人身上的一瞬,就生出一股不明缘由的狐疑。 妇人身量和长公主差不多,长得算是好看,眼角带着细碎的皱纹,年纪差不多在四十上下,皮肤很白。 身上的衣裳是在碣石县县城最常见的粗布衣裤,脚上一双打了补丁的布鞋。 头上用蓝色的碎花布巾包着头发,只露出圆润的额头。 行礼的时候,屈膝微福,垂着眼,明明是一个恭恭敬敬的动作,但她就是给人一种气场很大的感觉。 苏落收了目光,笑着一边向主位走一边道:“听说您想和我这酒坊合作?” 语落,转身在椅子上坐了。 那妇人立在原地,直起身来,看着苏瑜,笑道:“草民家里开着酒坊,就是城西的如意酒坊,这酒坊原本生意是很好的,草民家里一直靠这酒坊,过得还算不错。 但是五年前,草民的夫君出了一点意外,这酒坊就只剩下草民一人经营,就艰难起来。 如今酒坊已经连续半年入不敷出,草民一直想要将酒坊转出去,可碣石县的酒坊十有八九都是世家的,余下那几家不是的,也都经营状况和草民差不多。 原本上个月,草民想要直接把店关了的,哪成想王妃会来。 王妃如今开酒坊,草民那里,算上草民一共有两个酿酒师傅,酿酒的器具什么的,也都一应俱全。 我不要王妃的酿酒方子,就我们酒坊,能不能替王妃产酒啊? 我们也不要分红,王妃给我们一个工钱就好。” 苏落笑道:“坐下说话。” 等如意酒坊的东家坐下,苏落问:“既然准备关门了,为什么又要给我们做工,你贴着酒坊的用具,只拿一个工钱,怎么看都不合算。 这都不如你去给别人做绣娘赚得多。” 酒坊东家苦笑,“不瞒王妃,草民从小学酿酒,这双手,只会酿酒,别的不会,原本关了酒坊,也是想去做浆洗衣服那些,但草民还是喜欢酿酒。” 说着,唯恐苏落不答应一样,睁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笃笃的看着苏落。 “王妃,草民一定竭尽全力酿酒本事,好好干的,王妃现在,不是正需要酿酒的人吗?草民不会像世家那般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草民就想好好过日子。” 她说的诚恳。 苏落顿了顿,她现在的确是“急需酿酒人才”,毕竟她要“抢工给南国完成酒水订单”呢。 第323章 什么 等如意酒坊的东家一走,春杏立刻道:“这人算得上是酿酒西施了,长得好好看啊,听她说话,她家这酒坊是夫妻店但是后来她夫君出事了? 哎! 也是可怜人,这世道,一个妇人自己撑着一家酒坊,还是这么漂亮的妇人,不知道多艰难呢。 世家那些酒坊排挤打压他们这种小作坊,酒混子酒闷子说不定还要去闹事,肯定还有趁火打劫的” 苏落笑着看她家同情心爆棚的小春杏。 “是啊,她这么难,怎么脸色比长公主殿下还要好?” 春杏一愣,瞪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看苏落,“哦对哦,为什么?” 苏落靠在椅子扶手上,偏着头笑,“是啊,为什么?” 春杏: 眨眨眼,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朝后倒退一步,满目震惊双手交叠捂住了嘴,“我的天,该不会是她和她的奸夫毒害了她的夫君,结果她夫君受害之后,她奸夫没本事撑起酒坊,五年功夫把酒坊给败坏完了?” 苏落: 没看过二十本脑残话本子,也说不出这么富有想象力的话! “这和她脸色好看有什么关系?” 春杏抿抿嘴唇,不好意思的道:“说明她那什么生活挺好?” 苏落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她收回刚刚的话。 这不是二十本话本子能解决的。 至少得五十本。 春杏挠挠头,“那她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苏落转头又看玉珠,“你觉得,有问题吗?” 玉珠摇头,“奴婢看不出来,刚刚王妃和殿下说话的时候,奴婢派人去粗粗打探了一下如意酒坊,她说的那些倒是和奴婢打听出来的对得上。 五年前酒坊生意不错,她夫君突然出事,酒坊成了她一个人支撑,这些年大家都没见过她夫君。 因为一个妇道人家撑一个酒坊,受了不少委屈和闲气,这一二年酒坊生意越来越差,她也的确是早就放出话想要关门。 这些,都对得上。 但是王妃说,她都这么难了,为什么面色还那么好,这一点的确是有些蹊跷。” 苏落就道:“她不光脸色红润,气势上,也不像是一个受气的人,按照她的说法,夫君出事之后,被磋磨了五年,一个妇道人家,让人磨搓了五年,是绝对不会有现在这种气势的。” 感谢在镇宁侯府那几年的生活! 给了她大把的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机会,给了她知道什么是苦难什么是苦中作乐什么是苦中坚强什么又是底气十足。 对。 底气十足。 今儿来的这个妇人,她身上没有一丁点那种陷入困境的绝望或者坚强不屈,有的只是底气十足。 哪怕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痛苦的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底气十足。 这就是苏落为什么会觉得奇怪的点。 苏落一说,玉珠和春杏也觉得有问题。 玉珠道:“那奴婢把人抓了?” 心怀不轨的人,必定要惹是生非,他们现在可经不住任何的诡计算计。 苏落摇头,“不用,留着,和她合作。” 春杏大睁眼,“王妃,咱们都知道她有问题了,怎么还要和她合作!”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合作,因为这样我们有方向去防备,如果不和她合作,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我们没有察觉到的?到时候就防备不住了。”苏落解释,“另外,可以逼一逼世家那些。” 说完,转头吩咐玉珠,“你亲自再去一趟她那个如意酒坊,仔仔细细的在她酒坊里面检查一圈,出来之后也在四周围打听打听。” 就是让她知道我们在打听她。 这样,她才会更放心。 玉珠明白苏落的意思,领命执行。 如意酒坊的东家说,她和酒坊另外一个酿酒师傅,算是给苏落做工的,只领工钱。 但是签订契约的时候,苏落还是走了分账模式。 和当时卖卤下水一样,给她分成。 这消息一传出去,立刻又有几家小打小闹的小酒坊找上门来,表示也愿意合作。 苏落先和世家那些酒坊谈的合作,但是对方明显是一来不能做主二来也不想合作,毕竟南淮王算是世家的对家。 可苏落一口气和碣石县四家小酒坊签了订单。 那些世家的酒坊就坐不住了。 “她什么意思?该不会真觉得凭着那几个小打小闹芝麻大小的酒坊就能酿成南国那笔大单子?” “我看她是急昏了头,死马当活马医,不然能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到时候南国那边要酒水她拿不出货,哼,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要我说,能承接她这笔订单,对咱们来说,绝对是好事,咱们可以先替她酿酒,但是等到临了要交付的时候,咱们把酒水扣下,逼她拿出方子,到时候,她要是不给方子,咱们就把酒坛子全给她打碎,看她拿什么和南国交待!”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可上面迟迟不给个说法,咱们这就这么拖着?” 碣石县几个酒坊的掌柜的聚在一起商议。 “之前说南淮王造反,皇上要抓王妃和长公主,可梁盛月那五千兵马让人家杀了个一个不剩,这后面就没有动静了,上面到底什么意思?” “嗐,谁知道呢,要说就是呢,这儿就长公主殿下和王妃两个女人,虽然带着那些护卫,一共才多少,就算是本事通天,杀了梁盛月那五千兵马,可隔壁就是大军的驻军啊,这要包抄过来,不是妥妥的活捉了她们,怎么就没反应呢? 梁盛月之前一直在东郊县,现在梁盛月死了,东郊县那边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这让人心慌啊。” 毕竟苏落放出了要合作南国生意的消息。 和南国合作,这绝对是几个世家都想要的。 如果他们现在错过了,将来怪罪下来,那就是他们几个的责任 “要不这样,咱们几家,各家拿出一部分来和她合作?就是,合作了,但又没完全合作,没合作但又合作了,进退都行,将来怪罪下来,咱们也好有个支应?” 第324章 谈判 几位掌柜的商议好了,秉承着合作又不完全合作的原则,邀苏落来酒楼协商。 “他们总不能是因为那些散户和咱们合作了就坐不住了?”玉珠一向话少,但跟着苏落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疑惑问一句,“奴婢觉得有点蹊跷。” 苏落扫了一眼天边的阴云。 从半下午开始,这天色就阴沉下来,怕是又要有一场大雨。 之前那场疾风骤雨掀飞了城中不知多少屋子的房顶,急水拱塌了城中不知多少座木桥,这几日王聪一直带着人在四处检查修葺。 暴雨导致城中内涝,急需排水,再加上那天夜里一夜厮杀,乔太医总担心瘟疫爆发,也和徐行在给长公主瞧病之余一直在城中视察。 药价已经降下来,完全到了普通百姓有能力购买的地步,若是有人发烧发热咽干咳嗽或者皮肤瘙痒,应该是会主动就医的 一堆事堆在心头,苏落很轻的吁了口气,盼着今儿夜里这场雨不要太大,不然就算是驻军不来收拾他们,他们自己也要难上加难。 “先去看看,到时候随机应变。” 惠阳酒楼,三楼包间。 苏落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六个掌柜的。 四五十岁的年纪,眼底的算计和老奸巨猾就差明晃晃刻在脸上,苏落沉着脸,竭力带出王妃的气势,抬步进屋,玉珠反手关了包间门,跟在苏落身后。 苏落落座,玉珠在她身后抱剑而立。 “各位想通了?”苏落一扫众人,低笑问道。 一位留着八字胡子的掌柜的便道:“王妃肯把南国的订单拿出来大家共享,这有什么需要想的,我等先前犹豫,也不过是害怕这订单鸡飞蛋打,我们平白付出精力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旁边穿着酱红色衣袍的掌柜的跟着道:“是啊,毕竟梁盛月才率五千精兵过来,虽然说被王妃的人制服,但谁知道朝廷是个什么样的后续安排,万一我们这酒水酿上了,结果你们被捉拿了,我们后续找谁说理去。” “我们和王妃合作不难,但是王妃得给我们一个定心丸,大家都是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风险大的买卖,我们宁赔不做。” 苏落听得出来,这几个人话音里的意思,就是要占据这场谈判的主动权。 “你要什么定心丸。”苏落面无异色的问。 但她心里还是发虚的。 她怕自己思虑不周,怕自己落了这几个老东西的圈套,又怕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面发虚,一面拿出全部的气势来保持镇定。 穿酱红色衣袍的掌柜的就道:“我们要王妃和南国签订的那订单的原单。” 八字胡子的跟着道:“或者,王妃将方子直接拿出来。” 对面一个胖胖的一脸横肉的掌柜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两个,王妃总得拿出一个来让我们安心,这合作也就达成了。 不是我们说大话恐吓王妃,王妃现在是和几家散户合作了,也开始酿酒了,但是你手里的粮食能支撑多久? 这粮食可不光用来酿酒,全城的百姓都要吃喝呢。 现如今,我们是降低了价格,粮价降了,药价降了,可这东西总有个用完的时候。 我们惹不起王妃,降了价,但我们的货源未必肯把东西送到这里来卖,别的不说,东郊县就能卖个贵价,人家疯了要把东西拉到这里卖? 到时候,这碣石县就是一个空有百姓,没有物资的县城。 王妃这般聪明,您猜,到时候,这些对您感恩戴德的百姓会如何?” 他皮笑肉不笑的将苏落心头担心的问题一字一句摊开来摆在明面上说出。 八字胡子就道:“不是我们威胁王妃,这只是我们和王妃合作的筹码,王妃考虑一下,方子或者原单。” 酱红色衣袍的掌柜的道:“或者,王妃有别的路子能解决城内供需的保障,我们这筹码就白瞎,到时候我们只能服服帖帖跟着王妃干。” 这哪里是合作。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玉珠担心的看向苏落。 不论是方子还是原单,这都是苏落捏在手里的王牌,一旦这两样交出一样,苏落就没有这么好的谈判条件了。 苏落转着面前的杯盏,勾着嘴角笑了笑,“想要方子和原单啊也不是不行,可以,给你们没问题,但是,我要看你们的酿酒场地,你们拿出来酿酒的场地和人工,我都要看,并且要在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货不对板不行。” 玉珠顿时急了。 推了苏落一下。 你方子都给出去了,就算是签了契约,人家反悔你有什么办法。 苏落回头看了玉珠一眼,“我知道,但是,我们没得选。” 她用一种难以隐忍的语气,压着声音,屈辱一样小声说了一句。 但玉珠敏锐的捕捉到她眼底神色,那是安抚:别急。 说完,回头看向那几位掌柜的,“我就这一个条件,如果可以,我把方子给你们。” 其实不是没得选,这几位掌柜的都想出七八种苏落能提出来的推脱之词来拖延时间。 现在箫誉还没来,大家心知肚明,苏落他们一定是在等箫誉。 只要把时间拖延够了,等到箫誉来了就行。 可苏落竟然应下了? 为什么? 是箫誉已经出事了?还是说这批酒水南国要的急 几位掌柜的彼此交换眼色。 苏落拿出一张契约书,展开,“不瞒几位,南国要的第一批酒水,交付时间是十一月,如果没有发生现在的意外,我在京都酒厂里的酒水足够交付。 但现在,我先前的酒水全部作废,一切需要重新酿造,时间将将够,但是我必须立刻开始酿酒,否则面临巨额赔款。” 说着,苏落将契约收起,起身朝着几位掌柜的屈膝一福,“现在,是我有求于几位。” 这谈判顺利的让几位掌柜的意外。 但转念一想,苏落是谁,那是被镇宁侯府在内宅当废人一样养了五年的人,就算是现如今成了王妃,可这种人,能有什么本事。 本事又不是一天两天长出来的。 据说这酿酒的方子,还是她娘传下来的。 几人交换颜色,眼底一派轻松愉悦,“好,王妃有难,我们自当伸出援手。” “那现在就去看场地,我这里比较着急。” 第325章 乌青 “王妃!”从酒楼出来,一上马车,玉珠迫不及待压着声音叫苏落。 苏落手按了按玉珠的腿,瞥了一眼车外,在玉珠耳边低声道:“方子有两份,一份是原材料,一份是酒曲,另外我们这个酒和旁的酒水不同,它下酒曲需要八次,这个时间只能我来控制,不怕他们拿了方子的。” 玉珠顿时松了口气,脑子里冒出几个字:艺高人胆大。 但苏落的手摁在她腿上,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那手指的冰冷和颤抖,玉珠垂眼看了苏落的手一眼,犹豫了一瞬,伸手握住。 玉珠习武之人,身体比旁人要好,手掌温热。 “嗯?”苏落朝她看去。 玉珠将苏落的手拢在掌心,心头发涩,若是王爷在,王妃就算是一样要面对这些事情,心里也是踏实的,不像现在这种双脚离地。 她面上不显,但是心里一定是空的。 这手都凉成什么样了。 “没事,奴婢给王妃暖暖。”玉珠笑道。 苏落愣了一下,她知道玉珠这是看出她的慌了,但没说破,抿了抿唇,“咱们一定能挺过去的。” 不知道是安抚玉珠,还是安抚自己。 马车辘辘,行在碣石县的大街上,七拐八拐,到了碣石县最大的酒坊。 “王妃,请!” 这酒坊是那八字胡子的掌柜的在打理,他一脸笑容将苏落往里迎接。 虽然要合作,但他只拿出了酒坊极少的一部分。 “我们酒坊虽然大,但是按照主子的要求,现在正在酿制冬日里大家都喜欢的烧刀子,所以现在能空出来的,也就是这里,我是把能拿出来的全部都拿出来了,足以表明我的诚意。” 苏落扫了一下,院子不算特别大,大概能酿三十公斤酒水的量。 三十公斤可以了,足够把人套牢。 “掌柜的,谁也别把谁当傻子,我虽然见识浅薄,但好歹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后来自己也做过酒坊,您这话就没必要如此说了。 你们信不过我。 不过我眼下急着要酒,您肯拿出这些地方来合作,我也感激,我检查一下酿酒设备以及你这边师傅的手法,如果没有问题,我们签订契约。” 苏落说的痛快,一听马上就要签订契约,八字胡子立刻道:“王妃别忘了方子。” 苏落笑道:“签订契约的时候,方子一并附上。” 说完,她抬脚直接朝酿酒设备以及正在设备前忙碌的师傅那边走过去。 她一离开,八字胡子立刻吩咐一侧小伙计,“快,快去前面请了大师傅过来掌眼方子。” 检查须臾,苏落一脸满意。 “可以用,但是我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平时怎么酿酒我不管,但这次既然与我合作,订单又是外销给南国的,这酒水酿造的一切工序,全部我说了算。 如果你们中途想要篡改工序或者原材料,那酿出来的酒水南国不收,这个损失要你们自己承担。” 几个掌柜的就觉得魔幻。 其实他们心里还有一定程度觉得苏落迟早会被朝廷抓了。 但苏落现在这样子,分明是笃定了,这酿出来的酒水最终一定会顺利的抵达南国。 几个掌柜的彼此交换眼神,最终八字胡子给他家大师傅递了个眼色,大师傅会意,笑问,“敢问王妃,咱们这酿酒,可有何特别之处需要遵守?” 苏落道:“我给南国使臣品尝的酒水有两种,一种寻常酒水,但也是用最好的小麦配着最好的高粱酿造而成,另外一种名叫蒸馏酒,这个酒水你们可能都没有听说过,但南国使臣很喜欢。 这次我们的订单,先从第一种开始酿造,第一种我们合作的好,我再拜托几位与我合作第二种。” 蒸馏酒大家的确是没有听说过。 不过从这名字而言,顾名思义,应该是会将这酒水蒸一遍? 大师傅蹙了蹙眉,看向八字胡子。 八字胡子几个掌柜的心里反而觉得踏实了几分,难怪苏落敢拿出方子,合着是想要用这个大家谁都没有听说过的蒸馏酒吊着大家啊。 嘿! 果然是见识浅薄的妇人! 我们完全可以不要这个蒸馏酒! 反正到时候直接面对南国的是你们又不是我们、 心里有了想法,八字胡子就笑道:“可以,都听王妃的。” 苏落笑道:“那我说一下粮食的要求,精选小麦,必须颗颗饱满且无发霉迹象,我知道你们有时候酿酒会用陈年旧麦子,也会用发芽长霉的,以前你们怎么做我不管,现在你们怎么做我也不管,但是和我合作的这部分,咱们白纸黑字写清楚了。 高粱选用糯高粱,其他高粱不行。 出酒比例大概是一斤酒水需要五斤原材料。 这个,我给大家三天的备货时间,还希望各位能认真对待。 酿酒原材料这些,我不会支付大家钱款,因为当时南国给我的也是预付款,等到酿酒第一阶段结束,效果完好,我会按照各位的酿造比例,支付比例额定的预付款,尾款要等我们和南国交易完成之后再清算。” “没问题,王妃拿方子。”八字胡子笑着催促。 苏落看了他一眼,“那掌柜的拿笔墨纸砚,我们把契约协定,内容和我刚刚说的差不多,各位要增要减随时说出来商议。” 酒坊的小伙计搬了笔墨纸砚过来。 八字胡子按照苏落说的内容拟定契约,这契约他们没什么可挑的,苏落说的就是最普通的寻常要求,也不苛刻。 想要酿造出南国使臣满意的酒水,用最好的原材料他们也能理解、 只要方子没问题就行,至于契约天下都是世家说了算,履行不履行谁管得着。 八字胡子下笔如神。 苏落将方子交给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拿着方子仔细看了半天,“方子没有问题,但是王妃没有标注下曲时间。” “这个需要我亲自下曲,因为气候不同,用水不同,下曲时间也不同,最佳下曲时间只能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苏落笑道。 言外之意:只有我能下酒曲。 你们就算拿到方子,也需要我这个人。 八字胡子笑起来,“好,那就到时候辛苦王妃。” 他手底下养了一帮酿酒十几几十年的人,难道还怕看不出来这最佳下曲时间? 苏落未免也太自负。 契约签订完毕,一式两份,各自保管。 将自己那份契约收好,苏落笑着看向其他几位掌柜的。 “方子都是一样的方子,我已经拿出来了,到时候各位分到的预付款也好尾款也罢,包括后面和南国的其他订单比例,就按各位给出的酒数来确定,出的多的,自然拿到的也多,我现在有点事先走,咱们余下的几份契约,劳烦各位去县衙和我签订。” 说完,苏落带着玉珠离开。 其他几位掌柜的:啥? 玉珠一出来就笑出来,“王妃,你说他们会拿的比八字胡子更多吗?” 苏落笑道:“你说呢?” 会! 一定会! 内部分裂,这不就来了! “打死这个狗东西!” “让你反击让你反击,有本事了还,敢反击?” 苏落正要上马车,忽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旁边巷子里传了出来。 苏落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学子衣袍的年轻人正没命的往出跑,后面跟了几个人在狂追,眼看就要追上。 那学子脸上好几处乌青。 第326章 哈? 那学子没跑几步就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 “让你跑,不是很能跑吗!艹!个狗东西,还敢跑!” 第一个追上来的一脚将那学子踹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后面几个涌上来一窝蜂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打完了,他被人一把从地上提起来。 为首的那个凶狠的道:“给钱!这个月的保护费交一下,不然我们再动手可就不是揍你了!” 学子让揍得眼睛乌青,肿的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我已经交过了,我交过了,为什么还要交!” “让你交你就交,哪那么多废话!学习好了不起?有本事你去告诉先生啊,看先生管不管你这个好学生!狗日的玩意儿,下次考核你要是敢考得比义哥好,让你再交一次保护费!” “你们欺人太甚,考核都是凭本事,我怎么就” “因为我们喜欢凭拳头,碣石县的第一名只能是义哥,谁比义哥考得好,谁就吃拳头!拿出来,保护费!” 看了片刻,苏落转头朝玉珠道:“把他带过来。” 玉珠应命上前。 “呦呵!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小娘子?看不出来啊,你朱赫还有红颜知己?” 玉珠走到跟前的时候,那几个围着学子做歹的立刻阴阳怪气吹口哨和哄笑。 玉珠面无表情看着他们,“把人给我。” “给你?给你干什么?啊?小娘子,你要他干什么?他一个弱鸡,你要他不如和哥哥们玩啊” 不等这人污言秽语说完,玉珠手里一颗石子嗖的飞射出去,直接击中在他嘴上。 那人疼的嗷的一嗓子叫,捂着嘴原地蹦了一下,“艹!给我上!” 他身后三四个人一窝蜂就往玉珠这边涌。 他们不过是街头混子,怎么可能经得住玉珠这种杀手级别的人动手,连眨眼功夫不到,四五个人被撂翻在地,哎呦连天。 为首的一个让揍得疼的满头冷汗,扯嗓子叫嚣,“你是谁?报上名来,我告诉你你完了,敢得罪我们义哥,你知道我们义哥是谁吗!” 玉珠理都没理他们,将那学子扶了起来,“能走吗?” 那学子并不认识玉珠,但也知道人家这是救了他,连忙点头,手撑着地站起来,作揖答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玉珠看他一眼,“谢就不必了,跟我过来。” 苏落直接把人带回县衙。 “多谢王妃相救。” 得知苏落身份,朱赫震惊万分,恭恭敬敬立在当地行礼作揖,不敢多看分毫。 苏落坐在外院的一把椅子上,喝了口茶问道:“叫什么?” “学生名叫朱赫,朱砂的朱,显赫的赫,是青阳书院的学子,去年考中童生。” 苏落打量他一眼,“多大了?” “回王妃,今年二十。” 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苏落这话里的意思,犹豫须臾,又补充道:“学生,学生是去年才入的书院开始学习。” 十九岁才开始上学? “之前做什么?”苏落不紧不慢的问。 朱赫站在那里,低着头,“之前学生五岁被拐子拐到碣石县,拐子把学生卖给碣石县的一个老混混,老混混名叫爬哥,他,他养了十来个孩子,我们,我们平时就偷鸡摸狗,得来的钱物都给爬哥,爬哥给我们一口饭。” 提起不光彩的过往,他被揍得尽是乌青的脸上带着涨红的尴尬。 苏落和玉珠对视一眼。 朱赫停顿了须臾,继续道:“学生之前逃过,但是都被抓了回来,让打怕了,就不敢再讨了,直到前年,爬哥忽然得罪了个大人物,让弄死了,我们那些人就都自由了。 我去码头扛了一年的大包,赚了点钱,加,加上之前在爬哥那里那些年,我,我自己也攒了点,就去青阳书院报了名。 原本,像我这样的人,书院是不收的。” 说起像我这样的人几个字,朱赫声音有点颤。 脆弱的自尊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就,就之前在码头做工的时候,我们先生曾经去码头送别故友,先生回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是我发现的,把他背回了家,因为这个,先生破格让我入学,说只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表现不行就退学。” 然后他入学当年,考中童生。 算得上是努力勤奋有有那么点天资的了。 “他们为什么打你?”苏落问。 可能是总算交代完自己的过往,那些耻辱的不堪的过去终于不被再提起,朱赫明显的松了口气,僵硬的表情都鲜活了几分。 “他们也是书院的学子,平时和义哥玩的好,义哥私底下在书院定下规矩,所有人考核不能比他考得好。 我本来是遵守这个规矩的,我不想惹事,只想平平稳稳读书。 但是这次考核,义哥不知道怎么发挥失常,我交上去的就比他略好一点。 我考了第一名,义哥考了第二名,他们就王妃刚刚看到的那样了。” “书院没人管?”苏落问。 朱赫道:“这规矩是义哥私底下定的,谁敢在书院和先生告状,他就能让谁在书院待不下去,义哥的爹爹是书院的院长,没人敢惹他的。 我这次也是倒霉。” “义哥多大?也是童生?那之后考秀才呢?他考不中的话,难道你们也不能考中?” “这个不会影响,等到大考的时候,义哥一般都不参加,我们就能正常发挥,就平时在学堂,我们不能比他考得好,义哥今年二十五,也是童生,义哥十岁就中了童生。” 苏落: 做了十五年的童生,平时不许别人比自己好,等到正经大考不参加,然后再周而复始继续在书院做童生,继续混? 这不有病吗? 是个神人。 苏落救他没别的什么目的,只是自己曾经受过那种被围攻的苦,不太看得下去眼。 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刚出门,就在门口迎面遇上正杵在大门口的朱赫。 一见苏落出来,朱赫立刻迎上前,“王妃,学,学生昨天回去做了点小点心,那个,您,您尝尝。” 朱赫满面不好意思,一张脸涨红。 站在不远处一心惦记媳妇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箫誉:哈? 第327章 回来 虽然但是! 这个鼻青脸肿的野男人是什么情况? 平安侧目瞧着他家王爷一张脸,忍笑安抚,“王爷,王妃不是那种人,您别多想,再怎么说,这大庭广众呢,真要有什么事,能让您遇上?” 箫誉转头给了平安一脚,“滚!” 平安笑着滚到一边等着吃瓜。 箫誉回头看向苏落。 他也不是真的觉得就怎么着。 这醋也就随便吃吃。 虽然,但是! 箫誉舌尖儿在脸颊一侧顶了个包,挑着眉毛吹了个口哨。 “不用,你”苏落不及话音落下,忽然整个人一僵。 几乎是凭着本能,刷的抬眼,直直朝刚刚听到的那一声口哨的方向看过去。 箫誉! 是箫誉! 苏落一双眼睁的大大的,盯着眼前那个人,心跳在这一瞬间失常。 先是猛地顿住,就像是不会跳了,跟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苏落一把抓了玉珠,像是抓住一根稻草,“他” 她张嘴,却发不出声。 张了好几下,光是嘴巴开合,一个声音发不出。 玉珠心疼的看苏落,眼底滚着泪珠,点头,“是王爷,是王爷。” 苏落猛地转过头去,看向箫誉。 箫誉本来就裹满思念的心,在这一瞬,满是酸涩。 苏落瘦了好多。 比当时在春溪镇的时候还要瘦。 纤细的腰肢就那么盈盈一握的细细一截,大睁着的眼睛,有震惊,有欣喜,有茫然,也有难以置信的错愕,但是满眼全都是他。 “怎么呆住了,不认识了?”箫誉将马绳丢给平安,大步朝苏落走,一面走,一面展开双臂。 苏落只顿了一瞬,提起衣裙就朝箫誉飞奔过去。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跑的这样快。 这是箫誉! 活的箫誉! 真的箫誉! 不是梦里的箫誉! 他活生生的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回来了! 苏落一头撞进箫誉的怀里,被箫誉紧紧抱住。 她揪着箫誉的衣裳,在被抱住那一瞬,憋了这么多天的眼泪,一下子决堤,就像是一头小兽,脸埋在箫誉怀里,呜呜咽咽的哭,发泄的哭。 箫誉把人抱紧,在县衙门前,就这样拥着她,一下一下拍她的后背。 他知道苏落累,但更知道苏落怕,知道苏落慌,知道苏落不安,一声一声的安抚,“我没事,我周周全全的回来了,不怕了,乖,我回来了,好好的回来了。” 哭了好半天,苏落那股发泄一样的劲儿总算是缓过去。 箫誉揉她的后脑勺,“都哭完了怎么还不起来,拿我衣服擦鼻涕呢?” 苏落埋着脸不动,“好多人。” 她刚刚和玉珠确认箫誉,说不出话,发不出声,现在哭过一顿,声音倒是发出来了,但是哑的厉害。 有哑嗓子的就有心疼的。 箫誉弯腰,将她兜腿一抱,“人多怕什么,抱自己夫君又不是抱别人。” 说着话,抱着苏落大步流星往县衙里走。 路过朱赫的时候,箫誉偏头看他一眼。 啧~ 虽然鼻青脸肿着,不过能看得出,长得还行。 嗯,长得也就那样。 和别人比可能算得上玉树临风那一挂,但是和自己比,肯定被比的渣都不剩。 箫誉觉得自己有病。 又不是真的吃醋。 箫誉抱着苏落直接去了苏落主的主屋。 他回来的消息,瞬间在整个县衙传遍。 王聪带着人一下就从各处聚集过来。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迎接啊,杨廷和呢?怎么就你和王爷两个人回来?靠,你们路上到底睡觉没有,怎么你黑眼圈这么重!从哪来的?路上这是打起来了?平安你胳膊怎么回事?” 王聪和平安相处的时间最长,两人跟在箫誉身边都有十来年了。 他围着平安来回的转,一边转一边问。 箫誉现在在苏落屋里,他见不到人,那一腔担忧挂念全都集中在了平安身上,恨不得把平安扒开检查一下是不是受伤了。 平安让他转的头晕,“大爷的,去那边消停坐会儿,我都让你转的眼冒金星了。” “你胳膊怎么回事?”王聪不走,扯了平安胳膊问。 平安扫了自己胳膊一下。 这是半路遇上麻匪,激战的时候让那狗东西给了一刀。 “不碍事,很浅的一刀,你再晚两天问,伤口都愈合了。” 平安说的轻巧,王聪皱着眉,“那王爷受伤没?” 平安顿了一下。 王爷受伤没? 王爷特么的伤受大发了! 他胳膊上这一刀,要不是箫誉当时替他挡了一下,他这胳膊就没了。 箫誉拿肩膀替他扛了一下。 摁了摁眼角,平安摆手,“有吃的没,快饿死了。” 王聪一听这话,蹭的蹦起来,“王爷受伤了是不是?妈的,我就知道那狗日的杨廷和靠不住!” “关杨廷和什么事,人杨廷和好着呢,我和王爷怕你们挂念,先行一步,回来的路上遇上麻匪了,不是什么大伤,我这都快好了,王爷王爷那边也快好了。” “怎么会有麻匪?”王聪难以理解,“我们过来这一路上都太太平平的。” 平安冷笑。 “狗皇帝搞得呗,一会儿和你细说,先给我吃口饭哥哥,我要饿死了,尼特娘的是不是想要饿死我然后好取代我,我就知道你丫不安好心。” “滚!” 王聪在平安肩上一搭,带着人往外走。 身后跟着一片人,都是那些当初跟着箫誉做死士暗卫的,如今因为局势变化,全都从暗卫变成了“明卫”。 正屋。 箫誉把苏落往床榻上一放,跟着倾身压下,在她嘴唇亲了一下,退开一点,看着人,“瘦了好多,秋膘都没贴起来。” 苏落抬手摸箫誉的脸。 数日的风尘奔波,箫誉一脸的疲惫肉眼可见。 也就这张脸帅,还能支撑起气场,不然根本没法看, “多久没睡了?” 苏落心疼的不行。 箫誉一点没收着,故意让人心疼,“三天三夜了,就想着赶快见到你,日夜赶路呢。” 苏落红着眼瞪他,“你睡一觉我又不是不心疼你了。” 箫誉低头亲她,“这样更让你心疼。” 第328章 猛汉 箫誉撒娇的话让苏落心里一片酸软。 一个要造反的王爷,私下里和她这样撒娇,也只和她这样,这是别人都看不到的一面。 眼眶发酸,苏落忍不住,眼角的泪又滚了下来。 箫誉在她眼角亲了一下,“这就心疼哭了?” 苏落红着眼睛看着他,满眼都是他。 箫誉笑了一下,坐起来,扯开自己肩膀上的衣服,“这就哭了,那你看着这个,不是更要哭?” 苏落愣了一下,蹭的翻身坐起来,凑近箫誉肩膀处。 那里用棉布绷着,还能看到隐隐的血迹。 这是受了伤,伤口又崩开了。 苏落顿时着急,“这么重的伤怎么刚刚还要抱我,换没换药,我现在就叫大夫来换药!” 苏落着急下地,箫誉拦腰将她一把抱住。 苏落急的不行,又不敢挣开怕扯动了箫誉的伤口。 箫誉坏的不行,“怎么不下地了?” 苏落瞪着他,“伤口崩开了,得让大夫赶紧给你重新包扎。” 箫誉道:“亲一会再叫不迟,亲一会,我想你。” 这话谁能拒绝。 箫誉得寸进尺,“但是我受伤了,你主动好不好。” 文人墨客爱把女子比作磨人的小妖精,她家这个,比磨人的小妖精还要磨人。 但她没辙。 一来她想箫誉想的骨头都疼。 二来人家恃伤而骄呢。 总要给个面子。 苏落坐在箫誉腿上,朝他凑过去。 “舍不得你主动。” 在苏落凑上前一瞬,箫誉压着人后脑勺直接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腻歪了一刻多钟,苏落开门叫了徐行进来。 “你去给我弄口吃的,吃完过去看母亲。”徐行帮箫誉拆绑在肩膀处的棉布,箫誉朝苏落道。 苏落稳稳立在旁边没动,“别把我支开,我不走。” 箫誉没辙儿,只偏头笑了笑,朝徐行道:“劳驾,这个别和我母亲说。” “是。” 箫誉肩膀上,很深的一道伤,几乎就差分毫,骨头就被劈开了。 所幸当时身上随身带了金疮药,及时上了药。 可就算如此,一路急行赶路,汗水浸透,动作牵扯,那被绑好的伤口也溃烂流脓。 徐行用烧红过又喷过酒水的小刀,一点一点将那烂肉割下。 箫誉嘴里咬着一方帕子,额头青筋凸起,汗珠子几乎淌成河,但一声没吭,一双眼睛看着苏落,就像苏落就是他的止疼药一样。 苏落看的头皮发麻,但不愿躲开,她要看,要看箫誉的伤。 烂肉割掉,剩下一道血红的伤口。 “药粉撒上去会疼,王爷坚持一下别躲。”徐行从药箱里取了一个小瓶儿,看了苏落一眼,“这药粉还是你爹爹研制的方子,处理这种刀伤,比金疮药管用。” 苏落现在根本顾不上意外这药粉到底是谁研制的。 她满心满脑子都是箫誉,都是箫誉的伤,根本没有多的神经去想别的, 倒是箫誉,转头看了那药瓶儿一眼。 药粉洒向伤口。 连剐肉的时候都没坑一声的箫誉,硬是顶着满脑门子的汗,打了个哆嗦,嗓间溢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苏落一步上前,抱住箫誉的脑袋压在自己身前。 箫誉在她怀里发抖,发颤,呜咽。 长长的一道伤口,徐行细致的将药粉均匀的涂抹上,然后用纱布缠绕。 “前五天,每天都要换一次,之后三天一次即可,这期间,不可大动作扯动,不可着水,不可吃海鲜腥味,可以多给王爷喝点骨头汤。 一会儿我再送煎服的药过来。” 徐行一走,绷了许久的箫誉立刻垮掉自己的坚持,倒吸着冷气和他王妃撒娇,“呜呜,疼疼,好疼,吹吹。” 正要进门的平安差点一跟头给他主子跪了。 娘呀,没眼看啦~ 箫誉: 个没长眼的东西! 就不能一会儿再来? 苏落好笑的不行,“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留了句话,保全她家“小妖精”的颜面,提裙出去。 院子里,箫誉的那些随从黑压压站了一院,全都翘首以盼,脸上神情肃重而焦灼,苏落觉得眼热心热。 “王爷没事,大家别担心,有要做的事情,该干什么干什么。” 箫誉就在她的身后,苏落挺直了脊背,朝这些真正关心箫誉的人说,给大家一颗定心丸。 屋里箫誉听见她的声音,也说了一句,“没事儿,晚上陪你们喝酒,散了!” 守了一院子的人,那凝重的气氛在箫誉这话说出来的刹那,烟消云散。 这些人散去,苏落去小厨房给箫誉端饭。 箫誉一回来春杏就去准备了,都是备好的,苏落挑了几样箫誉能吃的亲自端了。 屋里。 平安忍笑,不忍直视他家王爷实在是,一直视就会想起刚刚他家王爷铁汉撒娇的模样。 娘的。 够他笑一年了。 箫誉白了平安一眼,“你差不多得了啊,什么事儿,说事儿。” 平安道:“辽北军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劫持了我们先前从江南订的一批粮食。” 这批粮食,是箫誉在京都的时候定下的,粮食直接送到祁北,为的就是防止祁北大雪冬天不好过。 现在半路被辽北军劫持了。 “他们说,朝廷已经几个月不给他们发放供给了,他们也没辙儿,这批粮食就当是欠着王爷的,让王爷和皇上要去。” 狗东西! 箫誉冷哼一声,“你先去和王聪他们吃饭,别喝酒,让王聪点十个人,晚上和我出去一趟。” 箫誉道:“没事儿,别和王妃说就行,到时候听我信儿。” 平安应了一声,转头出去。 苏落端了饭菜进来,忍俊不禁,“王爷的威严全都没了。” 箫誉自己也笑,“越来越没眼色,越来越胆子大,现在都不通禀,直接就要往里闯了,现在我急着用人不和他一般计较,等我功成名就再收拾他。” 苏落知道这是说笑。 平安和箫誉的那种感情,不比她和箫誉浅。 平安之所以敢直接闯进来,不过也是因为徐行刚刚离开,他又着急有要紧事回禀。 谁能想到,算好了王爷和王妃不会做什么“苟且之事”没算到王爷猛汉撒娇呢~ 第329章 一家 吃过饭,在苏落的照顾下,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箫誉带着苏落直奔长公主那边。 虽然人还是黑眼圈重,但收拾一番,起码瞧着不憔悴了。 不然就长公主对箫誉的那份挂念,看到刚刚苏落见到的那个箫誉,怕是要心疼的直接吐血。 就这,长公主还心疼的直落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拉了箫誉的手,此时一丁点长公主的风范都没有,只是一个惦念儿子的母亲,絮絮叨叨问他一路的事。 苏落有心回避,想要留给他们母子二人说点贴心话,不过长公主眼睛毒,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在她还没开口要离开之前,就朝箫誉道:“这些日子,可把落落忙坏了,里里外外都是她,你看人瘦了多少。” 箫誉也看苏落,“是瘦了,要好好补补。” 苏落眼皮一跳。 硬是在这句再正常不过的话里听出一股老流氓的味道。 害得她差点一口呛了茶水。 都怪箫誉,来的路上非要说,晚上 苏落不自然的拢了一下耳边碎发,箫誉看着她,忍笑,偏头朝长公主道:“我们过来的路上,遇上三四波麻匪。” 箫誉一回来,长公主明显精神好了起来。 哪怕是说这样的事,也是精神烁烁。 “麻匪?怎么会有麻匪,现在也不算是动乱年头啊。” 箫誉冷笑一下,“我们从京都跑出来不说,还烧了酒厂,带走了西山大营两千兵马,皇上气疯了,让西山大营主将直接率军来抓我们。 好在先前父亲在长寿山练兵,后来我又在那边养了一批死士,我和平安把人引到长寿山,直接给他团灭了。 做将军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兵马,我们一路出来,也就两千余人,能毫发无损的把西山大营出来的五千人马都给他灭了,这放在谁那里都是值得掂量的,有威慑的。 皇上再下令让其他驻军抓我们,就没人听他的了,辽北驻军直接将皇上下发指令的内侍拦在军营外见都没见。” 长公主和苏落这才恍然大悟。 原以为是苏落拿出酒水方子引得世家动了贪心,所以才阻止了另外一轮的抓捕,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世家如果贪婪那方子,大可把他们都抓了,然后再严刑逼供那方子。 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各方势力都在梁盛月之后没有再来动作,就是被威慑到了。 一来,梁盛月五千兵马全部折损是威慑。 二来,箫誉直接全灭西山大营五千人马也是威慑。 长公主说不出是心疼更多还是欣慰更多,拉着箫誉的手,泪眼婆娑,“你父亲在天之灵必定为你高兴。” 苏落: 想到苏子慕师傅那张脸,差点又被这个在天之灵给呛一口茶水。 抹掉眼泪,长公主问,“那些麻匪,什么来路?” 箫誉道:“现在各部军方不肯接皇上的命令,甚至都在观望,朝廷动荡的局面已经形成,皇上指挥不了军方,然后有驻军的当地府衙县衙迫于驻军的威胁也不会执行皇上的命令。” 一个皇帝,做到这个地步! 呵! 咎由自取形容他,简直再贴切不过。 “皇上应该是花重金买通了江湖人士,类似于下发了斩杀令之类的,大概率,只要杀了我,就能拿到什么样的一笔奖励。” 长公主皱眉,“江湖人士可比驻军更难缠,驻军进攻,好歹是率军直捣,这些江湖人,有的是不讲规矩的,而且,这样一来,那些世家只会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 言语间,厌恶加重。 她和皇上,一母同胞。 为了这个弟弟,她这些年付出太多牺牲太多,却付出了这么个东西! 不光觉得不值! 甚至觉得恶心。 箫誉知道长公主的心思,拍了拍她,“母亲别想这些,咱们出来了,咱们自由了,以后咱们只做咱们想做的,等局面稳定了,咱们可以把小弟接回来。” 箫誉的这个弟弟,向来是府中禁忌,没人会这样直白的提出。 但现在不需要禁忌了。 他的弟弟活着,他要努力让一家人都太太平平安安稳稳,这是他的目标,他可以直接说出来。 长公主握着箫誉的手,又看向苏落。 苏落连忙搁下自己手中的茶盏上前。 左手牵着儿子,右手牵着儿媳妇,三个人,四只手,紧紧叠在一起,“咱们一家人一定要一条心。” 一定要一条心。 再也不要出现皇上那样的恶心玩意儿。 苏落点头。 情绪上头,正觉得眼眶发酸,忽然一道弱弱的声音从旁边门口响起。 “是我不够一条心,还是我不够一家人?” 苏子慕探个小脑袋,一脸认真的问,还要配一脸羡慕的表情:我好羡慕你们一家人一条心啊~ 苏落: 你个沙雕! 她一腔情绪都给冲散了。 长公主松了箫誉和苏落,直接朝苏子慕招手,“快来!天天跑的不着家,快让我好好抱抱。” 长公主感觉自己的病症全都退散了。 苏子慕噔噔蹬蹬从外面跑进来,直扑长公主腿上,小脑袋在人家怀里蹭了蹭,仰头,明知故问,“我是一家人?” 长公主戳他脑门,“属你最精!” 苏子慕龇牙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一家人,那我师傅也是一家人,而且,小竹子也是一家人,咱们家现在七个人。” 长公主把他抱起来,在奶呼呼的脸上亲了一口。 “怎么七个人?” “我,小竹子,我师父,我姐姐,我姐夫,最最最最最最好的殿下,还有没见过面的二哥哥,可不就是七个人。”苏子慕抱着长公主的脖子,撒娇,“咱们七个人,整整齐齐,以后我姐姐有了小宝宝,咱们家会人越来越多的,殿下身体要快快好起来,咱们好日子都在后面呢!” 五六岁的孩子奶声奶气的安慰你。 安慰的长公主满眼热泪。 “好,咱们好日子在后面呢,苦日子熬出来了,以后咱们都是好日子。” 第330章 睡吧 儿子回来了,长公主悬在心口的那份不安,总算是烟消云散。 等到箫誉他们离开,长公主总算踏踏实实睡下。 “王爷也睡会,眼圈黑的都没法看了。”瞅了一眼左右,苏落压低声音小声问,“肩膀疼吗?” “姐,这咋还说上悄悄话了?我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吗?”苏子慕仰头,扯着苏落的手眨巴着眼睛问。 苏落笑着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见天的疯跑,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苏子慕道:“这不是姐夫回来了?我作为你的娘家人,总要代表娘家过来慰问一下,表示一下存在感的哇。” 噗! 苏落差点喷出一口笑,“这都是从哪学来的话。” “本来就是。”苏子慕扬着小下巴,说的一本正经,说完,朝箫誉道:“姐夫,你这黑眼圈黑的都快比朱赫那眼黑了,快去睡,行啦,你们说悄悄话,我任务达成,去玩了!” 苏子慕蹦蹦跳跳离开。 箫誉扬了一下眉梢,用手指勾起苏落下巴。 “朱赫?” 跑出去的苏子慕忽然回头,跳着朝他们这边挥舞双臂。 “对了,朱赫就是今天和我姐在县衙门口说话的那个帅帅的书生。” 吼了一嗓子,人转头消失在月亮门后面。 徒留他姐被勾着下巴让箫某人注视着。 “帅帅的,书生?” 箫誉绷着一张俊脸,语气里带着一股酸。 “王妃,解释一下?” 苏落眨眨眼,偏头朝箫誉凑,“吃醋啦?” “这醋,不值得本王吃一下吗?”箫誉一本正经问。 其实就是个一般的醋,但是不吃一下怎么能表示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呢。 “问你呢,怎么就认识了一个鼻青脸肿的帅帅的书生呢?还在县衙门口说话。” “真吃醋了?”苏落感觉好笑的不行,还没见过箫誉吃醋呢,“你吃醋这样的啊?” “我认真吃醋呢,你赶紧回答。”箫誉自己也有点绷不住想笑。 苏落看了他一瞬,叹一口气,“能怎么回事,就是他遇到麻烦了,我一看,呀,这书生长得还挺帅,这不得帮一下?结果,这一帮,一来二往的就熟了,他” 苏落张嘴全靠编。 但编到这一步,感觉有点编不下去了。 早知道学春杏,多看几部话本子了,但凡看了二十本,此时也不至于编不下去。 那些写话本子的多会编啊。 不过,也没等苏落继续往下编,原本只是随便吃吃醋的箫某人,这下听不下去了。 弯腰抄手就把苏落抱起来,“一来二往?还有一来二往?” 吓苏落一跳,赶紧锤他胸口,“放我下来,徐行不是说了嘛,不能用力,不能扯动伤口,快把我放下来。” “不行,我现在醋意大发,丧失理智,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箫誉一脸凶狠说完,抱着人就往自己院子走。 苏落快急死了。 “你快放我下来,我和他一共就见过两次,昨儿我救了他,今儿他来县衙门口答谢,这还没且谢呢,你就回来了,我是在他面前扑向你的,一看见你,我其他人都看不见了,眼里只有你,真的,你快放我下来。” 箫誉听话挑三拣四,只挑出一句自己喜欢的,“眼里只有我?” “嗯,嗯,真的,眼里只有你,放我下来,这胳膊不想要了吗?快点放我下来。” 箫誉假装绷起来的脸色松缓下来,“你不沉,这也就不到八十斤,能有多沉,让我抱抱,刚刚在母亲院子里没好意思,现在就想多抱你一会儿,放心,我有分寸。” 苏落心道,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不过箫誉铁了心要把她抱回去,她也就没有大呼小叫挣扎,乖顺的窝在箫誉怀里,给箫誉讲这个朱赫的事。 “够有天分啊!”箫誉评价一句。 苏落笑的不行,“怎么还阴阳怪气呢,好好说话,都说了不吃醋了怎么还没完了。” “我也就随便吃吃表示一下我的重要性!”箫誉笑道:“他的确有天赋,偷鸡摸狗二十年,一朝学好,立刻就能考中童生了,如果不是编的,那真的就是有天赋。” 箫誉那句表示一下我的重要性让苏落心里软软的。 这人没有什么安全感,这是苏落一早就知道的。 早年丧父,跟着又亲手把自己弟弟送走,后来和母亲过得水深火热的,屡屡被皇上出卖能有安全感才怪。 小可怜。 进了自己院子,苏落凑上前,在箫誉脸颊亲了一下,“你最重要了。” 箫某人这下心满意足了。 苏落觉得自己不困,毕竟是昨儿睡了一宿的。 可箫誉睡的时候要她陪着一起睡,窝在箫誉怀里,起初还能惦记着他的伤口,不过片刻,就脑袋昏昏沉沉睡着了。 还是这些日子睡得不够踏实。 现在闻着身边人身上熟悉的皂荚味,感受着这个熟悉的怀抱,紧绷的神经和高悬的心都松弛下来了。 反倒是箫誉,在苏落睡着之后,端详着苏落看了好半天才睡着。 “王爷,王爷” 平安立在窗外,轻敲窗棂,一声一声喊。 箫誉睡觉向来浅眠,平安喊了几声他便感觉到动静,睁开眼。 今儿夜里要去会一会辽北驻军。 这动作有几分冒险,他不想让苏落和长公主跟着担心。 睡。 乖乖睡一觉。 明儿一早起来,太阳又是新的。 搓了把脸,箫誉从暖和的被窝里轻手轻脚钻了出来。 穿了外衣出门,一出去就被迎面兜来的西北风吹了个透心凉,“靠,这么冷!” 说完,斜了平安一眼。 “鸡都没有你准时!” 平安小眉毛一扬,“这怎么说的,王爷也没养只鸡当随从啊!这准时了怎么还不满上了!” 箫誉: 啧! 怎么还不满上了? 但凡你成个亲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平安啊~” “昂?” “听爷一句劝,成个亲呗。”一面朝外走,箫誉一面搓了搓手打趣平安。 平安翻个白眼,“难道是我不想吗?这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啊。” 箫誉原本只是随便一说,权当活跃气氛了,没想到,这还套出一句话? 第331章 夜见 “有情况?” 人类的悲欢是不能相通的。 但是八卦可以! 不分性别,甚至都快不分物种了~(忍不住吐槽一句,宝子们,你们见过爱看热闹的狗吗?我家狗子比我都爱看热闹!) 箫誉兴趣十足的转头看平安。 平安惆怅叹了口气,无力望天,嘿,天上繁星还挺璀璨,但是他的心情一点也不璀璨,“别问了,又不是什么好事。” 箫誉想笑的不行,抬手在平安肩膀搂了一下,“这怎么就不是好事了?我们家平安情窦初开,知道追姑娘了,这是大好事啊。” 平安幽幽看他,“你就知道是追的姑娘啊。” 箫誉差点让脚底下石头绊倒,直接跪下去。 “哈?” 平安笑起来,“和王爷开玩笑的,就是姑娘,但是哎,一言难尽,算了,咱们还是赶紧去驻军那边,别耽误正事。” 箫誉看了平安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多大点事啊。 不就是不想说嘛。 不想说没事儿。 明儿天一亮他就告诉王聪,然后所有兄弟都知道了。 人生的乐趣啊,还得自己去找。 天真的平安不知道他家王爷肚子里咕嘟咕嘟冒着什么坏水儿,还在忧心忡忡今夜的行程。 北地原本有两支驻军。 一支是萧家军,在祁北。 一支就是现在的辽北驻军。 自从萧济源出事,萧家军被四分五裂的瓦解,现如今整个北地只有辽北这一处驻军,驻守在京都和北地的咽喉位置。 原本,设置在这个位置,是为了让驻军更好的保护京都。 可这次箫誉造反,皇上下令让辽北驻军全力捉拿箫誉,驻军那边却没有动静,这就值得玩味。 箫誉先前有个心腹,叫王统,在兵部负责军马采办。 先前还是苏落弄酒厂那阵子,王统来辽北办事,却突然临时秘密回京,就给箫誉带回一个震骇的消息,辽北驻军从宁国公府麾下一处养马场私自购买了三千匹精壮战马,且不说他作为驻军,不和朝廷汇报,私自购买战马想要做什么,问题的关键是,这三千匹精壮战马进了辽北驻军的大营,不出七天,整个驻军的战马全部得了马瘟。 得了马瘟就得治。 治病就得花钱。 这钱辽北驻军向朝廷申请过,但是被皇上驳回了,理由是驻地问题,自行解决,因为朝廷从来不征收驻军驻地的粮食赋税,这些粮食都是进了驻军自己军营的。 那时候药价还处于一个高峰点,辽北驻军为了给那些战马治病,一共花了上万两的银子。 那么问题来了。 按照这样的情况,驻军统帅郭占河应该对宁国公恨之入骨,因为镇宁侯府倒台之后,虽然箫誉借着顾瑶的名义把持了镇宁侯府的绝大部分产业,但是其中一部分还是被宁国公夺了去,其中,碣石县东郊县以及邻近的几个县城所有的药堂,就全部被宁国公的人吞并了。 那当时套出郭占河一万多两治病银子的,就该是宁国公的药堂。 买了宁国公的马,得了瘟疫,又用宁国公的药治病。 这怎么看都像是宁国公坑了他。 可偏偏上个月,宁国公的一个女儿嫁给了郭占河的庶子。 这么看来,又像是宁国公和郭占河合伙套取军饷。 但诡异的是,这次箫誉造反,起因是从宁国公那来的,长公主带人逃到碣石县,郭占河却又没有围捕。 就这一点,让箫誉觉得不对劲。 这是他去见郭占河的最大理由。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如果他能找到其中关窍,说不定就能借一借郭占河的力。 王聪带了九个兄弟,十个人整整齐齐等在县衙外,箫誉和平安一出来,一行人在夜色里疾驰离开。 辽北驻军营地。 大老远的就看到营地的火把将营地照的通亮。 王聪纳闷儿,“这是大半夜的夜训呢?” 平安看了箫誉一眼,勾着嘴角笑了笑,“夜哪门子的训,这是等咱们呢。” 王聪一愣,“等咱们?郭占河就知道咱们得来?” 平安一面疾驰策马,一面笑,“要不怎么说你做不了我这个位置的差事呢,脑子差的一大截呢。” “滚!”王聪笑骂一句。 军营大门前,还有一里地远,就有一个将士策马过来,“来的可是南淮王?” 扯着嗓子吼出的声音顺风飘到箫誉这边。 平安看了箫誉一眼,也扯着嗓子回,“正是!” 这边平安话音才落,那边那位策马而来的将士翻身下马,给箫誉行了个大礼,“我们将军已经备下酒菜,只等王爷到了,王爷请!” 说话间,箫誉的马行到他跟前。 他起身,翻身上马,行在和平安并肩的位置,一路谁都没再下马,骑着直奔军营,直到停在主帅营帐门前,箫誉才下来。 郭占河已经在营帐前等着。 “久违南淮王大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末将参见王爷!” 郭占河给箫誉行的礼也不小。 王聪他们几个跟着来的,开始压根没想到他们也能进军营,原以为就在外面候着。 现在给军中这个气氛给整不会了。 王聪悄悄看平安,眼见平安一脸泰然,他有样学样,也一脸泰然。 脑子是个好东西,但是关键时候不够用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啊,想不明白就少想点。 箫誉朝郭占河抱拳,“郭将军折煞我了,这次前来,主要来答谢郭将军对我母亲和对我王妃的照拂!平安呐~” 营帐前,箫誉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斜站着,一句平安,平安上前,捧出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当着周围将士的面,直接将匣子打开,“我们王爷一点心意,还望郭将军笑纳。” “王爷才是真的折煞末将!末将无功无德,怎么敢!王爷,夜风寒凉,还是先里面请!”郭占河侧身,将箫誉往营帐里迎。 这个季节,京都也就是刚刚开始冷。 这边已经开始烧炭了。 相较外面的寒凉,营帐里就热乎的多了。 甚至热的有些不应该。 第332章 爽吗 郭占河觑着箫誉的面色,笑道:“去岁年前和离国有过一次交手,当时伤了腿,落下点毛病,天气一冷这腿就钻心的疼。” 这是解释营帐里为什么热呢。 箫誉没说话,脸上始终挂着那份混不吝的笑,偏头瞅了郭占河的腿一眼。 营帐内备下一桌酒菜,郭占河请了箫誉上座,箫誉没多客气,直接落座。 郭占河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你父亲的腿,也不太好,当时他驻守祁北,我驻守辽北,空闲不忙的时候,我俩还会在中介线上约个酒局。” 提起箫誉的父亲,郭占河一副故友做派,叹了口气。 但是这个故友可经不起推敲。 毕竟当时梁盛月带五千精兵围攻碣石县的时候,郭占河可无动于衷。 郭占河不提梁盛月,箫誉也不提,他偏头看了平安一眼,平安会意,将那装了银票的匣子放倒了郭占河面前,“将军笑纳。” 郭占河瞥了那银票一眼,一百两的面额,整整齐齐码了一匣子,这至少得有五万两。 “王爷也太客气,我和你父亲的交情,那些都是应该的,不过王爷执意如此,我也不多拒绝,只能说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王爷多吩咐,无需客气见外。” 说着话,郭占河提起旁边酒坛子,给箫誉满上。 箫誉肩膀有伤,不能喝酒。 但他有伤的事,不能外露,没办法,那就只能“郭将军知道本王成亲了?” 郭占河给箫誉斟完酒,刚要落座,屁股还没挨着椅子,人就一愣,这是什么话题展开,缓慢的坐下,看着箫誉,盯了他一瞬,没在箫誉脸上看到什么特殊的表情,郭占河点头,“听说王妃擅长酿酒?王爷品品,我这酒比你王妃酿的如何?” 箫誉摇头,“我家,情况有点特殊,我王妃规矩大家教严,不许我在外面喝酒。” 咳咳~ 郭占河刚刚一口酒入喉,闻言差点呛住。 啥玩意? “王爷该不会是怕这酒水里有毒?这酒咱们是从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我喝了,这不好好的?我这酒壶就是普通酒壶,也不是什么龙凤壶,倒不出两样酒。”郭占河微微沉了脸。 箫誉啧了一声。 “郭将军这解释就见外了不是?我是拿您当长辈,才和您说说我现在有多幸福呢,说真的,郭将军被你夫人管束过吗? 天啊,那种被自己的王妃管束,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真的好幸福啊!” 箫誉一脸沉醉。 平安:浪你就~ 陶醉在自己的爱情里,箫誉笑容难掩,“真的,每次我出门,她嘱咐我不许在外面喝酒,我都特别想要深吻她。” 郭占河: “你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最迷人吗?对,就是她在管束你的时候,我简直欲罢不能!” “今儿我出来的时候,她扯着我衣袖,不想让我走,腻腻歪歪黏黏糊糊,攀着我脖子和我说,不许在外面饮酒,我当时差点就出不了门,她好爱我啊。” “怪不得人说,男人到了二十来岁就要回归家庭呢,这话果然没错,没有家庭,就像平安这种单着的,怎么能体会到这种乐趣呢?” “郭将军深吻过你夫人吗?那种话本子里描述的攻城略地一样的深吻,持续一刻钟那种,用词都是激烈,纠缠,深抵,喘息” 平安看着逐渐僵硬并且茫然无措的郭占河,感觉他家王爷就是个灭绝。 但没有必要拉踩自己人好。 郭占河:张张嘴,又张张嘴,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本来要干啥来着? 箫誉噗的一笑,“算了,不说了,说的我正事都办不了,现在就想回家啊,哎,没办法,我家王妃太粘人,太爱我了。” 郭占河:啊,这,我,哈? 就在郭占河有一种被驴攻击了脑子的错觉的同时,箫誉忽然话锋一转。 “郭将军,上次马瘟的事情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了吗?” 箫誉这话锋转的太过突然。 郭占河在脑子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几乎是脱口而出,“宁” 但毕竟是将军,在第一个字音出口一瞬,一下就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娘的! 他就像是被箫誉催眠了一样! 艹! 这种险些被箫誉掌控局面的形势让郭占河心头生出怒意,他懒得在虚与委蛇,转头瞥了一眼营帐一角地上放的香炉,上面插着的那支香,已经燃了一多半。 该起作用了。 郭占河一收先前笑面虎的做派,冷笑,“王爷就这么带着十来个人来我军营,就不怕有去无回?” 对于郭占河的突然变脸,箫誉既不意外也不跟着变脸,还是吊儿郎当的笑,转着手里那只空酒杯,顺着郭占河先前的视线看向墙角的香炉。 勾了一下嘴角。 “是宁国公?郭将军不像是缺钱的,按理说,没必要和宁国公勾结,套取那几万两的军饷,毕竟郭将军向来对自己的兵还算不错,这银钱也不是朝廷给你补下来的” 说到这里,箫誉忽然明白了。 “所以,你的庶子取了宁国公府的小姐,那嫁妆怕是不薄,正好补了这笔亏空?” 郭占河一下脸色铁青。 战场上刀尖舔血的男人,一旦气势上来,那都是裹着雷霆杀气的。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王爷说什么末将听不懂,末将只知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陛下对王爷向来宽纵宠爱,甚至超过宫中皇子。 王爷却人大心大,竟然生出谋逆的心思。 本将今儿奉命捉拿王爷,得罪!来人!” 一声令下,当即从营帐外面涌进来几十个带刀将士。 郭占河盯着箫誉,心里开始狐疑,按理说,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箫誉怎么还不倒? 等等。 不是。 为什么他看箫誉是重影? 郭占河用力挤了一下眼,甩了一下头,还是重影! 不光箫誉重影,这屋里所有的人都人影憧憧交叠晃荡。 郭占河一下扶住了头。 箫誉朝他笑,“爽吗?” 第333章 祸害 爽吗,爽吗爽吗 箫誉的声音带着挑衅,但更带着一股拉丝一般的重音,就像是敲钟一样,回荡在郭占河耳边,脑中。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给箫誉下的药没起作用,但是他却被下药了。 他 郭占河脑子发晕,曲起的食指骨节顶着眉心,迫使神志凭着意志力维持清明,顿了须臾,一下看向桌前,就杵在他下巴底下的那匣子银票。 银票! “你下毒?” 箫誉哈的笑出声,“多稀奇。” 箫誉慢条斯理的将手里把玩的空酒杯放在桌上,无视一屋子剑拔弩张的气氛,朝郭占河笑,笑的贱嗖嗖的。 “郭将军怎么这样震惊?你在营帐里燃着香炉,又把这营帐烧的这么热,热的你自己都汗流浃背了,难道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三伏天? 说着,箫誉提起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了一盏酒,又抬手将那满杯的酒水倾洒下来,这酒水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酒水。 你让我喝酒,无非是想让我身体里的血流的快一点,让我被那香炉里释放出来的药性也好毒性也罢更深的荼毒一下。 怎么,这事儿郭将军自己做的时候就不觉得震惊,现在我给你不过是只下了这么一点点毒,你就惊呆啦? 天呐,做人是不是也太双标了。” 郭占河刚刚还只是头晕,现在变成头疼欲裂,他抬手将那银票匣子的盖子啪的盖住。 “哦吼,忘了说了,这匣子的外表也涂了毒。”箫誉贱兮兮的笑,“看来我还得给郭将军准备两份解药,毕竟匣子外表涂得毒和银票上的毒,毒性不同。” 郭占河盖上盖子的动作一僵。 “本来这毒不会这么快发作的,真的,我是想着,等你清点银票的时候,手沾上毒,然后再慢慢发作。 我哪能想到,郭将军自己准备了这么热的营帐,这下好了,加速了我这银票上毒性的挥发,你一下就中毒了。 这种,搬起了一块大石头却砸了自己脚梁面的感觉,爽不爽呀?” 平安心道:他家王爷怕不是吃“气死人”长大的! 郭占河就晕成这样,都让气的一张脸铁青了,脸上的肉还抽抽,这得多气。 “好气哦。”箫誉啧了一声,“可你又没办法。” 郭占河: 但凡他身体差点,现在也让气的吐血了! “想要解药吗?”箫誉像是哄骗孩子的拐子,“让你的人都下去,毕竟你这个样子被自己的兵看到,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我给你解药,吃完了,咱们正式谈谈? 当然,你也可以让你的人抓我,然后对我进行严刑审讯,逼问我解药,不过一套流程下来,你可能已经嗝屁了呢。” 平安: 这怎么还呢上了,这种话都能给您玩出浪来! 郭占河南征北战了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地痞无赖遇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头一次被气的发抖。 当然,也有可能是毒性发作抖得? 反正他感觉自己没被毒死也快被气死了。 但能怎么办! 只能摆摆手,让那些提刀冲进来的人再出去。 “我王妃就和我说,男人在外面,不能太冲动,容易吃亏,她还说,面子是自己给自己挣的,能让你真正丢脸的,只有你自己,她说的好对哦,哎,不行不行,不能再说了,我好想我王妃啊。” 郭占河: 终究是没忍住,哪怕已经开始毒发,郭占河也吼了一句,“你特娘的闭嘴!” 平安差点笑崩出来。 箫誉倒是一脸你果然羡慕我夫妻恩爱的表情,同情的看了郭占河一眼,拿出一个小药瓶儿,从里面点了两颗红色的药丸出来,也不知道手干净不干净,反正直接用手指头捏了,放到郭占河的酒杯里。 “你这个酒要就单纯的是酒的话,用酒水化了药丸,喝下去,一盏茶的功夫脑子就正常了。” 箫誉提着酒壶,给郭占河斟酒。 “风水轮流转啊,刚刚你还给我斟酒,现在我就给你斟酒,开心不?” 郭占河: 这东西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长公主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混账! 萧济源挺正常一个人啊,怎么就有这么个儿子! 盯着眼前的酒杯,看着里面的药丸逐渐化开,一杯清澈的酒水变成红色,郭占河用筷子搅合了搅合,端起酒杯,一口灌了。 刚刚咽下去。 箫誉贱不拉几的问,“不怕有毒啊?” 噗! 平安这次是真没忍住! 但凡忍得住,也不至于就当着人家郭将军的面噗出来,这也显得他们主仆二人忒欺负人。 咳咳咳咳~ 郭占河震惊的看向箫誉,那一瞬间,眼底爬上惧意,箫誉继平安之后,发出第二声噗。 “逗你呢,味道如何?是不是挺甜的?” 郭占河: 不知道是解毒的功效还是气的,反正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出来了。 要不是箫誉躲得快,这血就喷箫誉一脸。 个狗东西! 怎么就没喷他一脸呢! “郭将军消消气,气大伤身,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害人没害成,被人害了,就气成这样啊,身体是自己的。” 箫誉用帕子擦了擦并没有溅上血的脸,修长的手指叩击桌面。 “来,为了你的另外一种解药,聊一聊,马瘟的事儿,怎么回事。” 箫誉看似吊儿郎当随心所欲的脸上,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很强。 郭占河这才惊觉,自己对箫誉的判断有误,他低估了这个二十多岁的小王爷。 顿了片刻,郭占河吐出一口不甘不愿的闷气,“那些战马是我从一个姓墨的马贩子手里买的。” 姓墨? 马贩子? 箫誉几乎连犹豫都没有,脑子里直接出现两个字;墨铎。 他捻着手指搓了搓,“买来就是带有瘟病?” 郭占河摇头,“买来不带,瘟病是我让军中大夫下药弄出来的。” “为什么?” 郭占河看着箫誉,看着箫誉那双逼人心魄的双眼,“为了迷惑宁国公,宁国公派人试探我军中战马数量,我干脆将计就计,闹出一场马瘟。” 第334章 转转 箫誉在椅子里斜坐着,扬了一下眉梢,“他试探你军中战马数量?为什么?” 郭占河嘴角扯了两下,脸色有些难看,“谁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反正不安好心。” 这话不是实话,但箫誉无所谓,“平安一直喜欢军中生活,可惜,我爹死的早,平安还没且感受出生入死呢就跟着我开始纸醉金迷了,他日常和我抱怨,日子过得太好了,他都有些不快乐了。” 旁边平安: 我是有什么大病吗! 郭占河震惊的看向平安,一脸难以置信。 平安跟着悲痛点头,“我可太不快乐了。” 郭占河: 箫誉叹了口气,“以前在京都,本王碍着身份的原因,也不好去军营里溜达,免得让皇上猜疑,现在好了,我造反了,再也不用担心皇上会不会猜疑了。” 郭占河: 郭占河甚至觉得自己在梦里。 不然为什么箫誉说话,他一句都接不上! 箫誉向前探了一下身子,朝郭占河扬了一下下巴,问,“那郭将军能满足我家平安这个小愿望吗?让我们平安在你军营里转转?你也知道,人生无常!” 平安: 我谢谢你! 迎上郭占河的目光,平安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似的忽然捂住胸口,“我,我可能,可能不行了!” 旁边王聪:呔! 对面郭占河终究没忍住,皱着眼角看箫誉,“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傻子!” 箫誉噗的就笑出来,“郭将军说什么傻话呢,本王一向尊重郭将军,所以,我们平安到底能去你军营里转转吗?” “你想让他看什么?”郭占河问。 箫誉直白道:“看看你粮草储备。” “你看我粮草储备做什么?难道王爷还想凭着你从西山大营坑蒙拐骗来的那三千人马灭了我辽北驻军?”今儿一晚上郭占河都觉得离谱,整个过程和他预设的完全不同。 箫誉半靠着椅子扶手,笑道:“我灭了你干嘛?就是想要和郭将军打个商量,辽北地域内所有县城,镇子,酒价药价和碣石县持平,我这人呢,金贵,不都说么,人贵有自知之明,所以尊贵如我,就特别自知,我没有本事让这些地方都降价。 但是,好在我还有点别的本事,就郭将军今儿晚上中的这个毒,解药只有我有。 郭将军若是依我的,咱们有事好商量,郭将军若是不依我,那对不住,这个解药我就不给你了。 另外 郭将军扣留了我调运过来的粮食,这个事儿,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王爷是想要让我用兵力镇压,迫使那些商户降价?”郭占河一摆手,“那不可能!酒坊药堂,这两项影响到了全部世家的利益,我让这两项降价,那就意味着其他价格一起跟着下调,这等于是与全部世家为敌。” 郭占河拒绝的干脆。 箫誉略眯了一下眼,“那让平安去转转行吗?” 郭占河: 风在吼! 马在啸! 郭占河在咆哮:你特娘的怎么又回到这句话了! “你到底让他看什么?想知道什么,王爷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箫誉摇头,“那不行,我就想让平安转转,满足一下我们家平安那点小追求,他转他的,咱们聊咱们的,他要不去转一转,我这也聊不踏实。” 郭占河被他烦的不行,摆摆手,“转转转,快去转,赶紧去。” 点了个亲兵,让寸步不离跟着平安。 平安一走,箫誉朝郭占河道:“将军大度,那礼尚往来,我就给将军透个底,如果将军不按照我说的去降低物价,那我就把给南边的码头打一声招呼,绝不允许一袋粮食能运到辽北来。 一旦辽北粮食吃紧,将军的存粮怕是也不够,将军一世英名,怕就要落个和百姓抢粮的名声了。 我还要下发大字报,告诉辽北的百姓们,你干预物价下调。” 郭占河嘴边涌着一句话,没忍住,咆哮出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箫誉嘿的一笑,“对呀,我本来就不要脸,所以,你下调物价吗?” 郭占河狞笑,“你就不怕我出兵将你碣石县那一亩三分地儿围了?到时候,你那宝贝王妃可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据说貌若天仙,也让咱军中将士开开眼” 不等郭占河说完,箫誉抄起面前酒杯哗的朝郭占河脸上劈头盖脸泼上去。 “你!”猛不防被泼一脸酒,郭占河顿时愤然而起。 箫誉冷了脸,“谈事儿归谈事儿,嘴巴放干净点,我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郭将军家大业大也不怕?” 郭占河愤怒的瞪着箫誉。 箫誉道:“你不会去包围碣石县,也不可能对我母亲我王妃下手,若是你愿意,当时就不会把朝廷下旨的人拦在外面。 我如果猜的没错的话 将军这是指着我造反,然后想要自立门户?” 箫誉略眯着眼,看着郭占河的神情。 “你闹出马瘟,明明花了一笔巨款给军中战马治病,这钱全都流入宁国公府腰包,但你转头让自己儿子娶了宁国公府的小姐,郭将军,怕不是宁国公府在打探你的军中,而是你想要打探宁国公府的虚实。” 来的路上,箫誉还对郭占河的这些行为摸不准。 但聊着天,说着话,他一下就有些想法了。 一面说,一面通过郭占河的反应来检验真伪。 可惜对方是个老狐狸,情绪并未怎么外露,他没检验出来。 只能啧的叹息一声,说出自己的总结,“因为宁国公府是目前余下几大世家之首,你想试探了宁国公府的虚实之后,与宁国公联手自立门户,但是被宁国公拒绝你了,所以这次你才不会抓我母亲和我王妃,你是在和宁国公府对峙。” “我会和他联手?就凭他也配!”郭占河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没好气的重新坐下,“是宁国公想要自立门户,被我拒绝。” 箫誉想了一下,“皇后无子。” 郭占河冷笑,“你就知道那公主不是皇子?” 第335章 怕吗 这句话说完,看着箫誉一脸麻了的表情,郭占河憋屈了一晚上的心情,总算是舒坦了几分。 他抓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灌了,“陛下对皇后,并非无宠,相反,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陛下去皇后那边,其他时间也有去的,而且陛下也没有绝了皇后的子嗣,为什么这些年皇后只生出一个公主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又不是不能生。” 箫誉算是从小在宫里长大。 他从未怀疑过皇后膝下的公主是男是女的问题。 莫说是他,就是长公主也没有怀疑过。 等等 箫誉差点让郭占河绕进去。 皇后膝下的公主,那就是公主,都不用怀疑,至于郭占河说的,“郭将军拿本王当傻子呢?公主是公主还是皇子,本王比你更清楚,只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言,宁国公想要自立门户,他怕是早有准备人选去代替我们的公主,到时候来一场狸猫换公主,女变男,瞒天过海。 不过郭将军为何不同意? 宁国公现在的势力可是几个世家里最强大的,他与你联手,等于是强强合作,你们胜算很大啊,到时候,你就是从龙之功。” “如果是王爷你,你会合作?”郭占河反问。 箫誉摇头,“当然不会,这江山就是个烂摊子,从里到外被世家把控烂透了,谁接手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所以,宁国公根本不会考虑皇位这种东西,谁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谁就是傀儡。” “那你还造反!”郭占河觑着箫誉。 “郭将军不也打算造反吗?”箫誉笑起来,“否则,你买什么战马,又弄什么马瘟障眼法,又娶什么宁国公府的小姐?你想造反,但又不想背骂名,所以你不会抓我母亲和王妃,因为一旦我反了,你就能顺理成章反了。 然后占着辽北一亩三分地,自封为王是吗?反正南方的兵马打不过来,辽北大地,你最厉害。 但你今天又给我下毒,让我来猜猜郭将军的用意你占据辽北,不怕南方,但是畏惧祁北,是吗? 只要控制住我,早些年我父亲驻兵的祁北对你就没有威胁。 你之所以不动我母亲和王妃,也是一个意思,只要她们在你眼皮子底下,就是人质。” 箫誉很聪明的从郭占河给他设的局里跳了出来。 郭占河抛出了宁国公想要自立门户,甚至抛出了公主是皇子,为的就是转移箫誉的注意力可惜。 “没有成功转移本王注意力,还被本王顺势分析了个底朝天,好气哦~”箫誉贱嗖嗖的朝郭占河笑,“所以,现在将军愿意帮着本王一起下调物价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下调物价?”这是郭占河完全不懂的地方,“你就算是不动物价,不一样能造反?” “不下调物价,怎么铲除八大家?不铲除世家,我造反有何意义,还不是要被世家裹挟,郭将军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郭占河嗤笑,“你还想做明君不成!” 箫誉笑了笑没说话。 郭占河扬了一下眉毛,“不是,你还真心存报复要涤荡天地?呵!” 浑浊的世道待久了,心都是黑,谁特么的会相信还有一颗红心的人呢,做梦呢! 箫誉无所谓的笑,“这不是重点,也不是我这次来的目的,我来就两件事,一,你帮我下调物价,二,你还我粮食。” “这两件,王爷恕罪,我全都做不到,王爷若是以毒药为要挟,那请便。” “你是宁愿自己被毒死,也不想去得罪世家?”箫誉问。 “我只是不想得罪全部世家,像你一样成为丧家犬。”郭占河说着,起身,“王爷请,你们只要不离开碣石县,我保证你们在此过得衣食无忧,想要如何都随便,我绝不干涉,但你们要是去祁北,那对不住。” 郭占河亮出底牌。 箫誉大概明白。 这也是郭占河为什么截胡他粮食的原因了。 郭占河发现了他在发展祁北,要打断这种发展。 这是郭占河赤裸裸的威胁。 只要留的他们在碣石县,这解药箫誉迟早得交出来,箫誉再大的本事也对抗不了驻军。 箫誉笑着起身,“没事儿,不愿意没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谈,说不定一会儿将军就愿意了。” 一转头,箫誉喊,“平安呐~” 郭占河扬眉,有点奇怪,“平安去外面转了不是?” 不且郭占河语落,平安应声进来。 郭占河话音一顿。 箫誉笑道:“郭将军不肯和咱们合作。” 平安便道:“目测,郭将军驻军将士一共六万人,军粮管饱够二十天,半饥半饱三十五天,军中棉衣尚未准备齐全,炭火不足,药材只有寻常药材且数量一般,急需补给。 按照辽北驻军往年补给情况,棉衣炭火全部源于江南,巧了,咱们的码头在江南好几处,不合作,郭将军只能走旱路。 走旱路没事儿,做多是慢点,慢点没事儿,做多是耽误事儿,耽误事儿没事,做多是将士不满,不满没事儿,最多是造反。 哦,对,还有,冬天天干物燥,特别适合放火。” 平安就跟报菜名儿似的,一口气给他报了出来。 郭占河震怒的看向平安,跟着看向那个被他派去跟着平安的亲随。 那亲随一个激灵,“将军,卑职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 平安朝他抛个媚眼儿一笑,“死鬼,不都是你告诉我的?我说你们军医药材还很丰富啊,你说也就是寻常见得几味,我说你们去年运来的粮食都堆在那里不怕长毛,你说今年的都快吃完了怎么会长毛,你们都吃新米” 那亲随脸色难看,不安的看着郭占河,“卑职没想到这他也能套话。” 郭占河捏着拳头,太阳穴突突的跳。 箫誉吹了个流氓哨,“要不,再聊聊?” 郭占河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摸清楚了我的驻军情况,就能凭你那几千人翻盘?” 箫誉舌尖儿抵着脸颊,顶起一个小包,痞笑:“万一,我爹活着呢,我不行,你说,萧济源行不?” 郭占河狠狠跳了一下眼皮。 箫誉笑起来,“不然我为什么敢造反还要去祁北,不然你以为城中那点人马是凭什么团灭梁盛月五千兵马的,该不会只是因为运气?” 箫誉不做人起来,那是真不做人。 他朝前凑近一点,问人家郭占河,“怕萧济源吗?” 第336章 海肠 郭占河只觉得心跳一下又重又快,一股气就像是卡在了嗓子眼。 箫誉噗的笑了一下,垂眼去看郭占河的手,“啧,忘了告诉你,你手上这个的毒,就怕血液流的太快,比如现在,你又惊又怒,心跳还加快,你瞧,毒发了呢,手黑了。” 郭占河一惊,也去看自己的手。 果然在火把的光亮下看的清清楚楚,他手指黑了一截,那发黑的地方开始泛起丝丝缕缕的痒意。 “还聊聊吗,郭将军,聊咱们赶紧的,天都快亮了,我想我王妃了,不聊的话,你抓紧时间去找大夫,说不定不用通过我也能解毒呢。” 箫誉敢放这个话,那就已经斩断了他另外找大夫的后路。 就算能找到,用箫誉的话来说,耽误的时间足够他嗝屁了。 还有就是 萧济源,真的活着吗? 五年了。 他到底死没死。 箫誉是诈他呢还是萧济源真的活着,梁盛月那五千兵马到底死在谁的手里 郭占河颧骨处的肌肉突突的狠狠跳了几下,他咬牙切齿看着箫誉,箫誉斜斜的,松松垮垮的站在那里,一副随他看的样子,旁边平安甚至十分缺德的给箫誉讲了个笑话。 郭占河差点气死。 可他又没得选,一个毒发,一个萧济源,这俩加在一起,放在天平上,足够压过世家了。 紧绷的脊背和肩膀一松,郭占河咬着牙道:“好。” 箫誉立刻朝郭占河吹了个口哨,“我就知道郭将军敞亮人,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郭将军手上的毒,解毒分为三个疗程,每个疗程七天,正好,够郭将军施展了。 本王就不耽误郭将军日理万机了。” 箫誉打了个哈欠,“本王回去睡觉了。” 看着郭占河铁青的脸,平安心道,他们王爷在气死人这条路上,绝对的:万里挑一! 从驻军营地出来,一行人策马回程。 王聪问平安,“这就算是成了?” 平安吹了个嘹亮的口哨,“这都不成的话,还要如何!成了,兄弟们都回去踏踏实实睡一觉,今儿白天没有安排,你们自行安排,从明儿起大家就要忙起来了。” 王聪瞥了箫誉一眼压低了声音问平安,“萧将军是真的” 平安和他对视一瞬,笑了笑,没说话,转头策马前行。 箫誉回去的时候,苏落还没醒,烤暖了身子,箫誉重新躺回床榻,把自己香香软软的小王妃往怀里一卷,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等苏落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 和箫誉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苏落第一次看睡觉中的箫誉。 他几乎每天都在苏落醒来之前就已经醒了,起了,或者走了。 小王爷日子虽然过得苦,但一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别管是在春溪镇假装穷学子的时候还是在京都受皇上各种变态摧残,一直都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帅帅气气,精精神神。 但这次从京都来碣石县,箫誉是真的憔悴了。 哪怕现在下巴刮得干干净净,之前带着疲倦血丝的眼睛现在也闭着,可就这么睡着,也透着一股让苏落心疼的累。 “被我的帅气迷得都愣住啦?” 苏落正看箫誉出神,箫誉带着一股惺忪睡意,慵懒的开口。 “你醒啦?”苏落凑上前,在箫誉脸颊亲了一口。 箫誉一勾胳膊,把苏落抱结实了,压在胸前。 “诶诶,小心,伤口。” “没事。”箫誉没正眼,嗓子里一把懒散的调子,“你醒来我就醒了,还等着你偷偷亲我呢,没想到你光是看我英俊的脸庞就被迷的不要不要了。” 苏落好笑的不行,“厚脸皮。” “嗯?厚吗?你刚刚不是看我看的都愣住了?我感觉我再不开口,我脸都快被你看穿了,说,看我的时候都想什么呢,想的那么认真。” “想你好辛苦。”苏落贴在箫誉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箫誉揉了一把苏落的脑袋,“是啊,我好辛苦啊,怎么办,生活过得这么苦,总得找点甜啊,王妃给不给?” 打情骂俏永远没完没了。 两人一直厮磨到晌午,肚子都咕噜咕噜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起床。 箫誉耍赖撒娇,说伤口疼的受不了,自己手不能动了,要苏落给他穿衣服。 他疼是半真半假,但苏落心疼他是真的。 午饭是去长公主那边陪着吃的。 他们过去的时候,苏子慕和小竹子正在陪长公主说话。 小竹子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扮演哑巴。 苏子慕站在地上,又蹦又跳。 “殿下是不知道我师父有多厉害!我的天,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风,我看路都费劲,我师父就像是天神下凡一样,嚯的长枪一甩,骑着马就朝梁盛月那五千人马杀过去了。 当时就把梁盛月吓傻了。 梁盛月可是有五千人啊,我师父也就带了几十个人,这悬差,可我师父就是把他们给团灭了。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像我师父这么厉害的人。 关键是,他还长得帅!” 长公主忍俊不禁。 “你知道什么叫长得帅啊就长得帅!” 苏子慕昂首挺胸,“当然知道,像我这样的,一般叫奶,像小竹子这样的,一般叫闷,但是像我师父那样,那就是纯帅! 真的,殿下你没见过我师父,所以还感受不到,等殿下身子好点了,我安排你和我师父见面。” 长公主笑的不行,“好,你安排。” “我师父会做海肠炒饭,特别好吃,那天不是刮大风嘛,天啊,等到第二天他们去收拾外面梁盛月那五千兵马尸体,我师父就带我和小竹子去海边捡海肠。 好多啊! 晚上我师父用海肠给我和小竹子做的炒饭,我吃了三大碗,我师父还点了火,用火烤海肠,烤的也特别好吃。 呜呜呜呜,我不能说了,我口水要兜不住留下来了。” 哑巴小竹子噗的笑出来。 苏落站在门口听他说了半天,叹了口气,“你可别说了,快歇歇嘴。” 苏子慕嗖的转头,看到苏落,立刻扑过去,然后一把抱住箫誉。 “姐夫,我好想你!” 苏落: 我终究是错付了? 第337章 弥补 “落落一会儿做什么去?” 碣石县靠海,这边的菜品好多用的都是海货。 长公主病倒之前,因为惦记箫誉,食不知味,病倒之后,因为吃着药,忌腥辣,这海味还从未正经品尝。 昨儿箫誉回来,长公主心病去了一大半,这身子立刻也就爽利起来,徐行给她调整了用药,只服用一些益气补血的,倒也可以吃些海味。 吃着盘子里那像零嘴儿一样的白灼白贝,长公主只觉得这味道甜美。 剥了贝肉,给苏子慕放到碗里,笑着问苏落。 他们家吃饭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围坐一桌,畅所欲言。 苏落夹了一只白水煮对虾,沾了汤汁吃着,“要去一趟酒坊,先前做酒坊只是为了虚张声势拖延时间,方才我和王爷商量了一下,这酒坊若是能正经开起来,那就正经开起来,以商养民。 咱们就算是能让北地的各处酒坊降价,可到底也不如这酒坊就是咱们自己的更容易把控。 若是能在北地形成一个咱们自己的酒坊网,将来有助于调控物价。” 苏落说完,朝箫誉笑笑,“都是王爷说的。” 长公主看向箫誉,“你去落落的那些酒坊看了吗?” “不曾呢,一会儿她去酒坊我和她一起去。” “姐夫,我也想去。”苏子慕吃白贝吃的一嘴汤汁,滴答一下巴。 箫誉扯了帕子给他擦了一把。 “你下午不陪你师傅?” 苏子慕笑嘻嘻道:“我师傅一起去呀,我师父自从来了碣石县,还没有怎么出去溜达过呢,今儿咱们一起去呗,晚上让我师傅给大家做海肠炒饭。” “你就替你师傅把主意拿完了。”苏落笑着戳他脑门儿。 苏子慕飞快闪开,“别戳我,都把我戳的不聪明了。” 翻了苏落一个小白眼,苏子慕和他姐夫撒娇,“行不行呀姐夫,姐夫,姐夫,姐夫” 箫誉笑得不行,“就冲你这一串的姐夫,不行也得行啊。” 一顿饭,长公主嘴角始终带着笑,就连饭量都比平时大了一倍。 吃过饭,外面太阳好,婢女陪着长公主散步消食,箫誉带着苏落苏子慕小竹子离开。 “子慕少爷的师傅也真是个怪人,怎么总是带着面具呀。”婢女陪着长公主在院子里溜达聊天。 “总戴着?”长公主也就从京都来碣石县的路上见过几次苏子慕的师傅,后面就没见过。 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人的身姿背影和济源很像。 很像很像。 婢女点头,“是,反正奴婢在院子里见过几次,都是带着面具的,开始奴婢以为是他脸上有疤或者容貌丑陋才如此,但是今儿子慕少爷说他长得帅,真是奇怪,长得帅怎么还要遮住脸。 难道还怕人看到他的帅脸啊。” 长公主一愣。 怕人看到? 若说怕人看到,就不该带着王聪他们去厮杀,那一场厮杀下来,箫誉全部的随从对他都是仰望如战神一般。 这样高调的行径,可不像是怕人被看到。 可若不是怕人看到 “王爷见过他没?”长公主问。 那婢女点头,“王妃见过,王爷的话,不确定,不过刚刚子慕少爷不是说等会儿他们一起去酒坊吗,那马上肯定也见了。” 碣石县县衙大门外。 箫誉望着那个和小竹子苏子慕一起上马车的男人,等到那边他们三人全都上了车,平安才催促一声,“王爷,走。” 箫誉叹了口气,翻身上车。 “难过了?”苏落摸出一包饴糖,给了箫誉一颗,“我小时候,我娘若是离家几日,就会给我买一包饴糖放在家里,只要我想她了,就吃一颗,一包饴糖要吃完了,我娘也就回来了。” 箫誉就着苏落的手,含住那颗糖。 “你娘经常出去?” 苏落点头,“我娘,和很多女子都不一样,女子讲究三从四德,讲究相夫教子,可我娘不是这样的,她一直说,她想要有自己的事业。” 箫誉靠在车壁上,偏头瞧着苏落。 苏落朝他笑,“她想要开酒坊,自己做女老板,想要开酒楼,自己做女东家,我爹也支持我娘,可女人做事业,终究是难。 我娘开过一个酒楼,但是就因为那个酒楼的东家是我娘,是一个女人,我们那边的商会就不许我娘加入总会,所有酒楼都排挤我娘。 哪怕我娘做的饭真的很好吃,那些食客也会挑刺,说这是女人开的店,晦气。 我爹开药堂赚的钱,全被我娘赔进了生意里。 不过我爹从来没有发过火没有生气过,他还要反过来安慰我娘,可安慰也没有用,这世道容不下我娘那样的人。 后来我稍微大点了,我娘可能也是碰壁碰够了,就不折腾了。 我爹开药堂,她帮着打理药堂,可她放不下她那些酿酒的爱好,我家药堂,长年弥漫着一股酒香,就是因为后院全都是我娘酿的酒。 我现在能酿的这样好,全凭那几年跟在我娘身边耳濡目染。 我娘说,女孩子,总要有点本事傍身。 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很难过。” 想要做的事情做不成,心里的理想达不到。 她看别人庸碌,别人笑她矫情。 箫誉抬了胳膊,搂了搂苏落,“岳母未竟心愿,你帮她达成,不就是酒楼酒坊嘛,咱们开,全都是你自己的,你就是女掌柜女东家。 到时候,等到北地的酒坊连城势力,咱们酒坊商会的会长,就让你来做。 你专门培养几个姑娘去做新的女东家。” 苏落靠着箫誉的肩膀,“我是不是很幸运?” 箫誉偏头亲她,明明是听苏落讲苏落小时候的事,但箫誉心头那股烦闷却莫名其妙的消散了许多,“是我幸运,我很幸运。” “我们是在相互吹捧吗?”苏落觉得好笑。 箫誉搂进她,“原来你是在吹捧我,但我说的是真心话,怎么办,我好像吃亏了,你得弥补我?” 苏落: 自己给自己挖坑,说的就是我? “弥补”了箫誉半路,终于,马车在一家酒坊门前停下。 苏落简直弥补出一身大汗。 可算是到了。 迫不及待下车。 箫誉忍笑跟着她下,才站定,迎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箫誉顿时偏头去看平安。 第338章 挺平 平安点头,压着声音十分小声的道:“是她,就是总管大人给咱们送出来的那副画像上的人。” 箫誉离京之前,内侍总管豁出去自己一条命给箫誉送了个消息出来。 玉门派宫主的肖像。 而那画像上的人,此时穿着一身粗布衣裙,头上用蓝色碎花棉布包着头发,像个寻常妇人一样,站在苏落抵达的这家酒坊门前。 和平安交换了一个眼神,箫誉搂住苏落的腰肢,“这就是你新弄得酒坊?” 箫誉甚少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外面这样和她亲热,苏落先是觉得有些意外,跟着心中一动,看了箫誉一眼,笑道:“对呀,这位是如意酒坊的东家。” 那女子朝着箫誉一福,“民女拜见王爷。” 箫誉没理她,搂着苏落的腰肢往里带着苏落走,“进去瞧瞧,你这酒坊我还一次没来过呢,酿酒的设备什么的能用吗?你可别将就,不能用的,我让人从其他地方给你往来送。” 苏落揣摩着箫誉这些话的意思,“基本能有,有几样确实不太行,所以我今天不放心又来看看。” “哎呦。” 他们在前面边说边走,平安缀在后面。 忽然一声惊呼从背后传来,箫誉和苏落齐齐转身回头。 就见如意酒坊的东家一脸痛苦半弯着腰手扶在自己脚踝上,身子朝着左侧就偏倒过去。 左侧,刚巧是苏子慕的师傅走上前。 就在苏落回头那一瞬,那如意酒坊的东家朝着苏子慕师傅的身上靠了过去,苏子慕的师傅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要扶她一把。 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瞬。 一道奶呼呼的声音拔地而起,“放着!我来!” 苏落只觉得一道残影闪过,苏子慕嗖的就跑到如意酒坊的东家另外一侧,伸出小胳膊给她一拽,把人拽住了。 “这位阿婆,你没事?我听人说,人老了要多喝骨头汤,这样腿脚才会利索些。” 面容年龄也就三十上下的如意酒坊东家浑身一僵,满脸错愕看向苏子慕:你叫我啥? 苏子慕仰着头,看着她,一脸的认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又叫了她一遍,奶呼呼的,充满关切,“阿婆。” 如意酒坊东家: “师傅,这边。”说话间,小竹子已经牵了师傅的手把人带到苏落那边。 苏落看了苏子慕师傅一眼,又看向那边苏子慕,最后目光落向如意酒坊的东家,“你没事?” 那东家一收望向苏子慕的狰狞目光,朝苏落看去,眼眶发红,到吸了口冷气,缓慢的站直,“没,没事,就是刚刚看到这位” 不且她说完呢,站在旁边刚刚还好好的苏子慕,忽然嗷的一嗓子就哭出来了。 哭的哇哇的。 小竹子一着急就往苏子慕那边走。 苏落箫誉和他师傅也赶紧上前。 旁边,正说话的如意酒坊东家让他一嗓子哭给哭懵了,茫然看着他。 “怎么了?哭什么?”小竹子第一个跑过去,弯腰给苏子慕抹泪,问他。 苏子慕嗷嗷的哭,平时只找小竹子撒娇,今儿转头扑过去抱住他姐夫大腿,告状:“她欺负我。” 一面说,一面抬手指了如意酒坊的东家,眼里含着泪,凶巴巴瞪着人家。 如意酒坊东家一脸错愕看着苏子慕,发出灵魂出窍的疑惑,“我欺负你?” 大庭广众! 众目睽睽! 苏子慕斩钉截铁,“对!” 箫誉弯腰将苏子慕抱起来,在怀里托了一下抱好,拍拍他后背,“别怕,没事,和我说,她怎么欺负你了?” 箫誉,苏落,师傅,小竹子,四个人八只眼,全都盯着如意酒坊的东家。 如意酒坊东家:哔了狗了! 苏子慕眼泪汪汪,“她瞪我,她会不会吃小孩啊,呜呜呜呜,我好害怕,我要走,我不在这里了,好可怕啊,她要吃小孩,她刚刚看我的眼神好凶啊,就像是要吃了我。” 箫誉扬了一下眉梢,朝如意酒坊的东家道:“我们家孩子不撒谎。” 如意酒坊的东家一脸委屈,“可我也不吃小孩啊。” 小哑巴小竹子看着她,“但你凶他了,你凶他做什么?他招惹你了吗?” 如意酒坊东家:他叫我阿婆! 她刚刚的确是瞪了那小崽子一眼,天地良心,就一眼! 谁家孩子养的这么金贵,一眼都不能瞪吗! 而且,你跟着你姐住在人家王爷家里,难道不应该看眼色过日子吗? 怎么还想哭就哭上了。 但是面对这八只眼,如意酒坊的东家啥都说不出来,只能说:“我刚刚崴了脚,脚疼,所以表情可能狰狞了一点,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苏子慕在箫誉怀里扭,扒在箫誉耳朵边,用特别大的声音说“悄悄话”,“她肯定不是好人,不要相信她。” 如意酒坊的东家: “子慕别怕,要不师傅先带你回去。”师傅朝苏子慕伸手,要从箫誉怀里接过他,“师傅给你和小竹子烤海肠吃。” 师傅一说要走,如意酒坊的老板顿时朝他看过去。 就一眼。 但足够始终盯着她看的箫誉从那一眼里捕捉到不舍。 这种目光他可太熟悉了。 每次和苏落分开,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开几个时辰,他都不舍。 “行,子慕先和师傅回去,晚上咱们一家人吃海肠炒饭。”箫誉将苏子慕递给他师傅,故意将一家人三个字咬的很重,等到师傅将苏子慕抱住,他朝师傅道:“母亲更喜欢那道白灼白贝,晚上再弄点。” 箫誉的话音里带着刻意的亲昵。 他这种亲近让不明就里的苏子慕的师傅既觉得意外又觉得舒服。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位小王爷,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他抱着苏子慕,把他往上托了托,“行。” 箫誉笑道:“那你们先走,我们办完事很快就回去了。” 俨然一家人的感觉。 师傅抱着苏子慕带着小竹子离开。 如意酒坊的东家就刚刚看了苏子慕的师傅一眼,之后一直垂着眼,低着头。 箫誉看着人出了院子,朝她笑道:“脚没事,刚刚怎么就崴脚了?瞧着路也挺平的啊。” 第339章 亲随 如意酒坊的东家垂眼摇头,顿了顿,又抬眼看向箫誉,朝着箫誉一福。 “多谢王爷关心,没事,刚刚是因为突然分神,所以才不小心崴脚了,民女带王爷和王妃再看看酒坊。” 箫誉一摆手,“不用了,崴脚也不是一下就能缓过来的,你找个凳子自己歇会儿,王妃带本王看即可。” 说完,箫誉手带着苏落的肩膀,带着人往酒坊其他地方走去。 苏落偏头看箫誉,箫誉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他不说,苏落就不问,只给他介绍酒坊里的那些设备器具,有酿酒师傅正在酿酒的,他俩就过去围观一会儿。 “怎么会这样!那小崽子就是故意的!要不然找人把他做了得了!” 等到苏落和箫誉走远,宫主的贴身亲随上前,压着声音咬牙切齿的说。 之前她扮做酒坊的粗使婢子,也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裙,箫誉他们刚刚说话的时候,她就蹲在旁边墙根底下假装搓洗浆布。 她们宫主眼看就要倒在萧济源身上,全都被那小崽子给破坏了,她差点跳起来给那小崽子一刀! 狗东西! “这些天,萧济源始终不出县衙,就算是出来,也是带着人去海边,他们挖海货,放七八个人在旁边守着,咱们始终不得机会和他见面。 这好不容易今儿他竟然来这里了,就这么让他走了,那宫主这几日的委屈算什么,难道还真要给那黄毛丫头酿酒不成!” 宫主看着箫誉和苏落在远处的背影,脸色阴翳,“再等等看,如果还没有机会就动手,让跟踪萧济源的人机灵点,这次只要他出来,别管身边是不是跟着人,都来回禀。” “是。”亲随领命,又不甘心道:“那这次就这么算了?真是便宜那小崽子了。” “不要节外生枝。”宫主一收目光,斜睨那亲随,厉声道。 亲随立刻低头,“是。” 这亲随转身离开,才从酒坊出来,旁边一道口哨吹了过来。 亲随转头,平安口哨声停,“小姐姐,干什么去呀?” 平安老觉得箫誉不做人。 现在忽然觉得,不做人真特娘的快乐啊。 他活像箫誉附体一样,一步三晃朝那宫主的亲随晃悠过去,“问你呢,干什么去呀?我陪你一起呗。” 那亲随恶狠狠的瞪了平安一眼,“关你屁事,闪开!” 伸手一把将平安推开。 平安反手摁住她的手,就把她手摁在自己胸口,挑眉,“呦,小姐姐力气很大啊,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我可是我们王爷跟前最得力的人,你要是讨好了我,你们这个酒坊将来必定能得许多好处。 你不讨好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这般态度,你就不怕惹怒了我,我去我们王妃王爷跟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把你们和我家王妃合作的事儿给你搅黄了? 到时候,你们酒坊的东家怕是能吃了你。” 那亲随瞪着平安,也不知道是在琢磨平安的话还是在琢磨什么,沉默了片刻,道:“你要干什么?” 平安伸手去摸她脸。 那亲随顿时满面嫌恶,偏头躲开。 “躲?”平安勾着嘴角笑的邪性,“躲啊?躲哪去?你想清楚了,躲吗?” 平安将仗势欺人小人得志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那亲随只觉得满身冒出嫌恶的恶气,可只能攥拳忍了,“我还要干活。” 平安轻笑,“干什么活,你干再多的活不如陪好小爷,让小爷痛快了,比你干一天活都管用。” 说着,平安把人一扯,拽到自己怀里,裹着她就朝外走。 刚走两步,迎面遇上玉珠。 玉珠应该是从县衙那边赶过来了,一眼看到平安一副强抢民女的样子带着个姑娘朝外走,顿时惊讶又错愕。 这是闹哪出? 不过也只是心里疑惑了一下,面上朝平安笑着点了一下头,大步流星进了酒坊。 平安在那一瞬,差点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 娘的! 千百年不干一件缺德事。 这头一遭就遇上玉珠? 这还说得清吗? 心里烦躁,平安推搡一把那亲随,“走利索点,磨磨蹭蹭干什么,是不是不愿意?” 那一推,没控制好力道,推得那亲随朝前一个踉跄险些绊倒。 她跟在宫主身边,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顿时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一个翻转身,朝着平安一掌就劈过去。 “我看你是找死!” 凌厉的掌风裹着浓烈的杀气,这一掌带着必杀的气势。 平安眼睛一眯,心头有关玉珠的那点心思全部抛之脑后,集中精力应对眼前这一掌,“会功夫?” 平安震惊的喊了一嗓子,就在那一掌朝着他眉心劈来的瞬间,掌风已经抵达眉心的千钧一发,平安身子一转,顺手勾了那亲随腰上的腰带。 哗啦~ 腰带一抽,衣袍散开。 同时平安躲开了那一掌。 活像个变态似的拿着人家的腰带在鼻尖儿前划过,“没想到啊,不光长得好看,还会功夫?你这样的人来酿酒,真是可惜了,哥哥我介绍你个好去处?” 平安说的放浪不羁。 那宫主的亲随被抽了腰带,满面通红,羞愤交加,脚尖点地,纵身飞起,捏拳就朝平安攻来。 “做什么呢!” 箫誉忽然一声厉呵。 平安侧身躲开那飞扑而来的一次进攻,转身脚尖点地,飞落箫誉一侧,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都变了的那位“酒坊东家”,朝箫誉道:“启禀王爷,卑职在酒坊发现一个武功高强的美人,这功夫也就只比卑职差那么一点点,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宫主: 宫主亲随: 这就是传说中的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箫誉冷脸看向那边衣衫大敞的姑娘,那姑娘一眼看都她家宫主,顿时一个激灵,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眼底漫上惊恐。 “你,你,你怎么会功夫,你当初倒在我门口的时候,明明说是快饿死了,你怎么会功夫?” 宫主瞠目结舌指着那亲随,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被骗了的表情。 第340章 猜测 箫誉笑了一声。 “有点意思,先前本王从京都过来,路遇麻匪袭击,险些丧命,本王瞧着,她倒是和当时伤到本王的那个麻匪长得很像,说不定是兄妹,平安呐~” “在!” “拿下!” 箫誉一声令下,平安立刻上前。 那宫主的亲随立刻惊恐的朝她家宫主看去。 宫主一脸惊恐回视她,“你,你真的是麻匪?” “我不是!我,我家以前开镖局的,所以我会些功夫,但我绝对不是麻匪啊。”她朝着宫主解释,跟着扑通跪下,朝箫誉磕头,“王爷恕罪,草民莽撞冲突了王爷,是草民有罪,可草民是良民啊,不是麻匪,草民家里真的是开镖局的,山西昌运镖局就是我家开的,只不过后来遭遇匪患,家里人都死的死伤的伤,草民无家可归才流离失所至此,草民怎么可能和麻匪有关,草民最痛恨麻匪了。” 她解释的情真意切, 箫誉连眼皮都没眨,没好气呵斥平安,“你遛狗呢?” 平安原本迟疑的动作立刻加快,两步过去,朝她后脖子一提,将跪在地上的亲随一把拖拽起来。 就着拖拽的踉跄劲儿,拽着她后脖子就往外拖人,宛若拖一条死狗。 那亲随倒退着被平安拽出十来步才踉跄站直,抬手反抗。 宫主咳了一声。 她那反抗又顿下。 宫主转头朝箫誉道:“王爷,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她来我这酒坊” 箫誉压根不听她解释,抬手一摆,“本王的原则向来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再说了,你这酒坊都和本王的王妃合作了,不会舍不得一个给你惹麻烦的下人? 她顶撞的可是平安,在本王心里,平安就是本王的另外一个分身,那就等于,她顶撞了本王。 这能忍?” 宫主: 另外一个分身? 这话你也能说得出来? “王爷,她性子直,可能” “性子直有理?我能打了你一个巴掌然后说对不住我手直?还是我能骂你一顿然后说对不住我性子直就说话难听。 说话难听可以闭嘴好吗? 好了,你不必再给她求情了,今儿这人本王必须带回去教训一下,不然平安心里那口气咽不回去,平安从小娇贵着长大,吃不得苦受不得气。” 平安: 就在昨天夜里,我还不想纸醉金迷只想吃点人生的苦呢~ 箫誉说完,眼看平安将人带走,伸手搂了苏落的肩膀,带着人也往外走,“咱们再去别的酒坊转转。”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得力的亲随就这样被带走,玉门派的宫主眼底狰狞着怒意,下垂的手捏拳,那怒火几乎就从天灵盖喷出。 是抢人顺便将这狗王爷拿下还是等一等 就在她犹豫一瞬,箫誉瞥了一眼地上的影子。 那影子上,她捏拳的姿势那样明显。 箫誉勾着嘴角笑:“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子慕的师傅对你这个酒坊很感兴趣,明儿他想过来学一学酿酒,不知道方便吗?本来王妃也可以教他,但是王妃这几日有些忙,不得空。” 箫誉说着话,回头。 宫主立刻收敛一脸怒容,她想要换上因为自己人被带走而为难又难受的表情,可箫誉猝不及防砸过来的这句话又着实让她心中又惊又喜。 萧济源要过来? 他要来学酿酒? 宫主压了一下,没压住心头的欢喜,“好!”就一个字出口,声音还在尾音带着一点上扬。 箫誉权当没听出来,朝她点了下头,“那就有劳了。” 带着苏落上车,马车从如意酒坊离开,直奔下一家酒坊,而平安则把抓的人捆了,直接带回府衙。 马车里,苏落问箫誉,“到底怎么回事?” 箫誉牵着苏落的手捂在自己掌心。 他因为常年习武,一双手又大又暖,正好包裹苏落一双小凉手。 “我们离京前,内侍总管曾经让小哲子送出来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是玉门派宫主。” 苏落刹那间瞠目结舌,“是她?” 箫誉点头,“不出意外,她头上包布底下,额前头发是红色的。” 箫誉说起这个,苏落立刻响起那日玉珠说被人跟踪的事,没多犹豫,一字不落告诉箫誉。 “当时跟踪我们的,就是她,可为什么呢?她堂堂玉门派宫主,手下能人异士不少,她跟踪我做什么?既是跟踪了,后来为什么又要假扮成如意酒坊的东家?” 这如意酒坊的东家有问题,苏落是一直知道的。 她始终心存警惕。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玉门派的掌门人。 “能跟着她一起在如意酒坊做事的,必定是她平时的左膀右臂,今儿我们把她左膀右臂抓了,她却无动于衷,你说,为什么?” 苏落想了一下,“她从我们进院子开始,就不对劲,是不是?她崴脚就不对劲。” 箫誉没打断苏落,鼓励似的看着她,听她说。 不管在外面是如何的,反正在自己王妃面前,南淮王耐心十足,永远都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听他小王妃说话。 “如果不是子慕拦下,她就要撞到师傅身上,她说是因为分神了,她为什么分神了?她”苏落忽然目光一凛,“后来,王爷说,要让子慕师傅过来和她学酿酒,她很开心,是不是?” 箫誉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手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将人下巴往起一挑,亲了一口。 “继续。” “她想见苏子慕的师傅!”苏落几乎下出判断,“当时在丰台的庄子上,陈珩劫持我,是她带人去救的陈珩?是?” 之前苏落不知道这人就是玉门派宫主,没往这方面想。 但是现在既然知道她就是,苏落总算是明白过来自己为何觉得她不对劲了。 除了气势不对劲外,苏落始终觉得她声音耳熟。 可不耳熟么! 当时这宫主为了救陈珩,可是气急败坏吼了好些话呢。 看箫誉的表情,苏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王爷准备如何?” 第341章 说说 “当时我和平安就觉得她不对劲,因为她开口说话,语气很像是长辈的语气,当时回去,我让母亲回想过以前的旧人,但是母亲并未想起什么。 后来平安一直在追查但始终不得踪迹。 这下好了,人直接撞到咱们手里了。 既然知道了她的目的,那就好办。 她不是想见子慕的师傅么,让她见,见可以,但我有条件。” 箫誉脸上,带着他一贯的自信。 就那股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混账劲儿,苏落觉得这人简直帅死了。 “可,万一子慕的师傅就是” “我父亲?” 苏落点头。 箫誉笑:“若真是我父亲,那不正好吗!当爹的为了儿子牺牲一下他那张英俊的脸也没什么,毕竟我还替他照顾了他媳妇那么多年。” 苏落: 话虽说的混账,但是语气里的愉悦是真真的。 “你是不是其实已经肯定了,他就是?” “差不多,王聪他们几个跟了我好多年了,这些年,除了服平安,谁都不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并且推崇至极的人,不多。 我想,我爹多少应该还是有点这个本事的,毕竟统帅萧家军几十万人马的人呢,还是从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做起。 这么大的本事配着酷似我爹的那张脸,若说不是我爹,那说不过去。 还有玉门派这位宫主的各种表现。 综合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当时萧济源是文试状元,却因为皇上的一己私利,好好一个读书人被扔到了战场上。 皇上那就没想让萧济源活。 莫说箫誉和长公主心里会如何,苏落都觉得委屈又愤怒。 “那你想什么时候和他相认?”苏落问,“还有母亲那里,母亲若是知道父亲还活着,不知该有多高兴。” 箫誉摇头。 “我基本能确定他是我爹,但是他的感情,我不确定,在我和我娘心里,我爹死了,死了五年,我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果他回来了,并且还是曾经那个他,我们都高兴至极。 可如果他回来了,却不再是曾经那个他,我宁愿他没有回来。 我不想我母亲因为他的出现受到任何伤害。 我已经亲自送走一个弟弟” 经历过一次父亲“亡故”,经历过年幼的弟弟被送到异国他乡,他确实是再也禁不住失去任何亲人了。 钢筋铁骨的人,也是一颗人心,也会疼,被伤的厉害了,也会受不住。 还有长公主那个身体,被太后和皇上联手,祸害的着实不轻。 也经不住刺激了。 箫誉只有十拿九稳的时候,才能把这人带到长公主面前。 苏落再理解不过。 两人说着话,马车在第二家酒坊门前停下,他俩下车去酒坊查看酿酒情况。 县衙。 平安把人带回去之后便立刻安排了刑讯。 别的不说,先打五十鞭子把人打老实了再说。 软鞭上带着铁钉,沾了辣椒水,平安一撸袖子亲自一鞭子抽上去。 “让你陪陪小爷,你不愿意,这辣椒水带钉子你倒是喜欢,别着急,小爷管饱喂你!” 啪! 一鞭子抽上去,直接冲着那亲随的脸。 钉子在脸上抽过,连皮带肉抽出一道血印子,这张脸就算是彻底毁了。 平安比箫誉还不做人,让人在这亲随的对面摆了一张巨大的铜镜,让她能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现在的鬼模样。 “这么标致一张脸,算是毁了,开心吗?” “你们放了我!我是普通老百姓,南淮王号称心怀天下,你们如此,和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们比贪官污吏,更残暴!” 说着话,平安又一鞭子抽上去。 也不审问,就是抽,一边语言刺激一边鞭子抽,抽完五十大鞭,让人把她吊起来,在身下给她放了一盆水。 “听着自己个的滴血声音哈,滴滴答答,特别好听,就跟雨打芭蕉似的,特别有意境。 就是不知道滴答一晚上会不会血竭而亡,不过就算是血竭而亡,你也别恨我们,我们可是当着你主子的面带走你的。” 说完,平安将鞭子一扔,关了密室的门离开。 这是一处地下密室。 大门一关,火把一熄,里面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 滴答 滴答 滴答 身上的血不知道流了多少,一声一声的声音丝丝缕缕的往耳朵眼钻。 平安临走说的那句话始终在那亲随耳边回荡。 你也别恨我们,我们可是当着你主子的面带走你的。 宫主会来救她的。 一定会! 宫主一定会来救她的。 滴答 滴答 滴答 她是坚信的。 可在漆黑无边的环境里,在绝对静谧的仿佛坟地一样的黑暗里,被铁鞭子抽过的伤口泛着蚀骨的疼,血一滴一滴的往盆子里落,那声音那么响,一声接一声,心头的恐惧便慢慢的开始侵蚀她那份坚信。 宫主一定会来救她。 宫主一定会来救她吗? 会来吗? 滴答 滴答 滴答 平安斜靠在密室外面,嘴里含了快蜜饯梅子,含混不清的问王聪,“这损招从哪学来的?” 王聪嘿嘿的笑,一脸的崇拜,肩膀撞了撞平安,“就苏子慕那个师傅啊,我和你说,他那师傅真的绝了,当时我们城里一共就百十来号人,他就带着五十来个人就冲了出去,当时我们都觉得他疯了。 靠! 你是没见当时那场面,说单枪匹马勇挑敌营数千将士根本不为过,我靠,我汗毛全程都是立着的。 要不是当时条件不允许,我都想跪下叫爹! 太牛逼了! 他杀人真的就跟砍萝卜似的,根本就不看,手里那刀都挥出残影了。 梁盛月手里,那可是上战场的将士啊,硬是被我们撕破了防线,一个一个给他放到,我和你说平安,我当时杀人都杀哭了,这辈子没这么痛快过,真特娘的特厉害!” 这话王聪说了快二十遍了。 但每一次听,平安也会汗毛倒立,全身起鸡皮疙瘩。 亢奋! 平安正亢奋,王聪猝然话音一转,“听说你有心上人了?说说?” 第342章 想见 平安差点一个激灵把嘴里的蜜饯整吞了。 惊得一阵咳嗽。 “我艹!你这从哪拐到哪啊!”平安咳嗽了一片泪眼婆娑,都快给王聪跪了。 王聪嘿嘿的笑,“你就说是不是!” 平安看着他,盯了半晌,叹了口气,“是。” 身子一转,有气无力靠在墙上,一副活不出去的表情。 王聪怼他肩膀,“不是,平安你看上谁了,能让你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很难追?” 平安点头,“超难。” “你追过了?” “不废话么,喜欢我不追难道放在那里观赏?” “啧~这嘴!你追姑娘也这么怼人家?” “你是姑娘?”平安斜眼看他。 王聪抬手给他一巴掌,“滚!老子单纯的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 平安反手还他一巴掌,“滚!你单纯的围观老子热闹,不是,你怎么知道靠!不是?王爷和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关心我啊!我可真是谢谢他! 当初他追王妃的时候,卫生我替他打扫,房子我替他修补,所有乱七八糟的扫尾事情都是我替他做。 这轮到我了,他就看我笑话?” 平安翻了个无语的白眼。 王聪笑的不行,伸手搂住平安肩膀,“是不是错付了?” 平安哼了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聪乐的不行,笑了半天才缓过来,问平安,“到底谁啊,这么难追,说出来,我们帮你呗,王爷还不是好心,怕你自己闷在心里错过自己的良缘,说出来,大家帮你一起使力,是在不行,让王爷给你指婚。” 指婚个屁! 平安长叹一口气。 “玉珠。” “艹!”王聪身子一滑,下巴直接磕了平安肩膀上,“谁?玉珠?我说平安,你可真是咱们府里那么多漂亮未婚小姑娘,你看上谁不行,就看上了玉珠? 你确定是玉珠不是春杏?你没认错人?” 平安: 就这脑子,还帮我呢! 白他一眼、 王聪调整站姿,“真是玉珠?” “昂!”平安无力望天。 王聪郁闷一探,“这个,可能谁也帮不了你,玉珠是王妃的人,玉珠要是不愿意,就王爷在王妃跟前站不直的样子,估计也不会给你强行指婚,而且,就算强行了,你可能也会被玉珠打死。 那什么,你打不赢玉珠?” 平安: “你可真是我好兄弟,哪壶不开提哪壶,咱们这些人,谁能打得过玉珠呢!” 说完。 两人双双齐声一声长叹。 平安绝望道:“连你都觉得没戏是。” 王聪想了想,“你是怎么追的,你直接和她提了?她拒绝你了?” “那倒没有,我又不是王爷,骚断腿!我就是多和她说说话,但是我感觉她也不是太想和我说话,王爷之前不是说,一个姑娘如果对你有兴趣,她就会愿意和你说话么,她都不愿意多和我说话。” 王聪皱了一下眼角,“你也不能按照这个标准去判断啊,别的姑娘是别的姑娘,玉珠能和别的姑娘一样吗?玉珠那是跟小竹子差不多,那就根本不说话。 她能和你说话超过十句,都算对你恩宠又加了。 我又一次去问她事儿,我特么说了一刻钟,她就回我一个字:嗯。 这才叫不爱搭理呢。 她也这么和你说的?” 平安摇头,“那倒不是,基本我说两三句,她能应上一句,但是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 “她撵你了?还是转头就走了?” “也没有。”平安眨眨眼,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一脸亢奋转头看王聪,“靠,你这么一分析,好像她也没有排斥我对不对?” 王聪拍大腿,“那可简直太没有了,兄弟,加油啊!你要是能拿下玉珠,我感觉给咱们单身集中营带来了颠覆性的鼓励,估计兄弟们都成家有望。” “我要见王爷,我,我要见王爷” 他俩正说话,地牢里传出一道孱弱的声音,透着一股迫不及待的恐惧。 两人立刻住嘴,平安问王聪,“苏子慕他师傅说之后怎么办?” “之后让去叫他,他想过来亲自审问,不过他也没说非要过来,王爷愿意他就来,王爷不愿意他就不来。”王聪道。 平安想了一下,“你去把他叫过来,不过,他不能进去,要问什么,可以告诉我,我进去自己发挥。” “行!” 王聪转头去叫人,平安开了地牢的门。 沉重的石门被打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大门方向,一缕橘红色的光顺着敞开的门透了进来,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 被吊在那里的玉门派宫主的亲随,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片亮,犹如贪恋水的鱼。 平安看了她一眼,进来,却没说话,反手将门一关,留了只容一人进来的宽度,恰到好处的透了一点光。 扯了地牢里的一把椅子,平安大马金刀往那椅子上一坐,窝在椅子里不再说话,也不看她。 空气再次沉默。 又是只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特别的响。 一声一声就像是砸在人脆弱的神经上。 那亲随舔了一下干裂的嘴皮,声音发抖,“我要见王爷。” 平安没说话。 她又说:“我要见王爷!” 平安依旧不搭理她。 她遭不住这份折磨,嘶吼,“我要见王爷!” 剧烈的动作晃动铁镣,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平安感觉,这情绪应该是差不多到位了,不知道苏子慕的师傅是什么安排,平安按照自己的节奏,笑了一下,笑的特别流氓特别变态,“想见王爷呐~” 那亲随盯着平安,一双眼带着赤红。 “我要见王爷!” “条件?”平安蹦出俩字。 刚说完,王聪从外面进来。 一推石门,吊在半空的姑娘犹如惊弓之鸟,嗖的转头朝那边看去。 王聪没理他,反手将门关到刚刚平安留出的那个宽度,径直走向平安,俯身在平安耳边将苏子慕师傅的话转达一遍。 平安面无异色的听完,笑着朝那姑娘道:“想见王爷啊,先说说你是谁。” 第343章 漏洞 书房。 箫誉刚刚陪苏落转完碣石县的几个零散酒坊,两人正合计如何将这些零散的散户规模化,如果要建厂,需要多大规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需要多少成本,全部投入之后,回报和直接从世家那里抢哪个更划算 平安在外面叩门。 “王爷,招了。” 桌案后,箫誉颠了一下腿,被他箍在怀里谈事情的苏落满面发红,咬牙切齿愤愤瞪着箫誉,用气声道:“你总不能让平安立在门口回禀!” 箫誉不做人,“立在门口做什么,当然是进来回禀啊。” 苏落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那你放我下来啊!” 箫誉一双手臂把人箍的紧紧的,嗓子里带着一把坏透了的调子,“就在这里说呗,他说他的,你坐你的,我腿上不比椅子上舒服?平安又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他不会抬头的。” 苏落:舒服个屁! 瞧着苏落一幅吃人小兽似的模样,箫誉笑的不行,“想下去啊?” 苏落:不废话么! 箫誉颠了颠腿,“说句好听的就让你下去。” 苏落气结。 磨牙,小声又小声的道:“平安还在外面等着呢,这半天不让人进来” 箫誉捏了一下她的嘴巴打断她,“那你还不抓紧,平安多忙啊,耽误的可都是日理万机。” 苏落:! 箫誉把人“调戏”够了,也舍不得让自己脸皮薄的王妃为难,偏头在人嘴唇上亲了一下,拍她的腰,“好了,不在这里为难你,但是你要记住我的情,今天晚上报答我。” 苏落差点一句国骂冲出口:我可去你大爷的! 愤怒的从箫誉身上离开。 离开的就像一阵风一样快。 箫誉啧了一声,眼瞧着苏落要往外走,“不是,你出去?出去干什么,平安要回禀的肯定是有关玉门派的事,你不想听一听?” 箫誉问的真诚而不解。 苏落心头那点被混账“调戏”过的羞愤瞬间被冲散,回头看他。 箫誉扬眉,“感动啦?那记着报答我哦。” 苏落: 感动就是这么任性,来的快,去的更快。 瞪了他一眼,转头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箫誉忍俊不禁偏头笑了一下,等苏落坐好,他才朝外面道:“进来。” 平安推门进来,就跟一条鱼似的,嗖的进来,然后苏落还没反应过来,他嗖的反手关门。 就好像但凡晚关一瞬间,外面就有妖怪要冲进来一样。 苏落一脸不解。 跟着,就见平安低着头,双眼盯着脚下,一路走到桌案前几乎与她座位平行的位置,顿足,然后低着头回禀。 “王爷,那人招了,那如意酒坊的老板,就是玉门派宫主,她是宫主的亲随,属于宫主跟前最得力的人。” 箫誉舌尖儿在脸颊顶起一个小包,似笑非笑看向苏落。 苏落瞬间恍然大悟,箫誉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就在耳边:平安又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他不会抬头的。 瞪了箫誉一眼,苏落清了清嗓子,“自证清白”,“平安呀,你抬起头来说话,要不然对脖子不好。” 箫誉噗的就笑了出来。 平安也不知道这是人家两口子的啥情趣。 反正试探性的抬了下眼。 见他们家王爷一脸刚刚没做人现在特开心的表情,他们家王妃正襟危坐一副人不和畜生计较的样子,平安一副唯恐撞破春光的忐忑心情顿时踏实下来。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再回禀,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她们玉门派虽然先前受皇上直接指挥,但是自从皇上亲自点头应允假太后冒充真太后进宫,玉门派和皇上之间的那种上下关系就改变了。 现在玉门派和宁国公勾结上的同时又服务于皇上,成了皇上和宁国公之间的某种平衡或者传话的工具。 宁国公用上次瘟疫的药方子做威胁,让皇上杀王爷,皇上为了平衡朝局,不肯,不过跟着咱们就反了,所以皇上拒绝宁国公这一茬也等于作废。 但是,在咱们挑明造反之前,玉门派掌门就带着她来了碣石县,她们的目的是刺杀长公主,活捉王妃,然后以王妃要挟王爷,让王爷对陛下言听计从。 这是她们之前的计划。 后来咱们在碣石县反了,她们的计划就调整了,变成了蛰伏碣石县,寻找机会接近驸接近子慕的师傅。” 平安原本想说驸马爷。 但是字音吐出一瞬便立刻改口。 在箫誉不认他之前,他不管是不是萧济源,都只能是子慕的师傅。 苏落和箫誉相视一眼,平安的这个回禀,和箫誉的猜测是一致的。 “为什么要接近他?”箫誉转着一只白玉茶盏,垂着眼看那茶盏里已经凉透了的茶汤,问道。 平安巧妙的回禀道:“那人说,她们宫主认定了子慕的师傅是萧大将军。” 萧大将军,萧济源。 “她们宫主早些年和萧大将军是有婚约的,并且两人感情很深,只是后来萧大将军中了状元之后,被皇上亲手拆了婚约,将他指婚给长公主殿下,成了驸马爷。 尽管如此,萧大将军和她也一直在暗中来往,在京都置办了宅子让她住着,每日都会过去坐坐。 萧大将军原本计划,等那一场战事结束,就和长公主商量,说她是家里的亲戚,把她接到府里,但是没想到那场战事萧大将军战死沙场。 她们宫主当时伤心欲绝,带着她秘密离开京都直奔战场那边,原本是想要去迎接萧大将军的尸体,可阴差阳错走错了路,却在走错的路上遇到了受重伤的萧大将军。 她把萧大将军带回了她们玉门派养伤。 萧大将军伤的重,养了半年才能下地,后来就一直在玉门派住着。 但是今年不知怎么,忽然失忆了,趁着玉门派的人不防,他跑了出来。” 箫誉听着平安的回禀,冷声嗤笑,“漏洞百出。” 平安道:“是,漏洞百出,但是这也正说面,她说的这些根本不连贯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是真相,或者说,是她知道的那一部分。 因为另外一部分真相她不知道,所以才会漏洞百出,” 第344章 见到 “这些都是你问出来的?”箫誉知道平安的本事。 平安如实道:“不完全,有些问题,是按照苏子慕师傅的问话技巧问出来的,在审讯方面,他真的很有技巧性,卑职按照自己的方式问不出来的,换成他的话术,全都问出来了。” 倘若真的是萧济源。 这技巧不足惊讶。 毕竟是要常年和各方细作斗智斗勇的,没有敏锐的观察力洞悉力以及巧妙的语言技术,怎么不动声色的解决那些细作们。 “那这些,他也知道?”箫誉问。 平安摇头,“王聪传话,没让他进地牢,也没让他接触那人,这些他一字不知。” 箫誉想了会,叹了口气,“把他叫来。” 平安霍的抬眼看箫誉。 哪怕是之前在京都,箫誉都没去亲眼看过这个“萧济源”。 平安心里明白,箫誉抵触。 他怕极了不是。 现在不光要见,看样子还要谈话,平安犹豫道:“王爷,什么话,卑职去传。” 平安心疼他家王爷。 箫誉摆手,朝他安抚笑道,“无妨,去传话,总要见面的。” 平安看了苏落一眼,转头出去。 那一眼,苏落明白,平安是希望她能安抚一下箫誉的情绪,他怕他家王爷心里难受。 等平安一走,苏落朝箫誉看去,两人四目相对,箫誉扯嘴笑,“没事,平安过度小心了,我都二十多了,什么面对不了。” 苏落起身,走过去,主动弯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我陪你一起。” 箫誉嗯了一声,额头抵在苏落弯下来的肩膀处。 书房里,一室静谧,苏落没动,也没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她不太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哪怕心里着急嘴上也说不出什么,就这么一动不动让箫誉抵着。 须臾。 箫誉闷在她肩膀处,哑着声音开口,“我怕他不是,我又怕他是。” 怕他不是,空欢喜一场。 怕他是,可心已经不是曾经的心。 玉门派那人招上来的那些什么萧济源曾经和别人藕断丝连还情投意合,这些话,箫誉是一个字不信的。 但是,萧济源失忆了。 失忆了的他,长公主和箫誉都是陌生人,在他心里是没有一隅之地的。 箫誉怕这种被陌生的感觉,也怕他失忆这些年有过什么他和长公主都无法接受的变故。 直到外面响来脚步声,箫誉才在苏落腰上拍了拍,“我没事,你坐那。” 这不是没事。 箫誉若是真的没事,他会逮个机会就沾点便宜。 但此刻就只是拍了拍她的腰让她坐回去,苏落倒也不是想让占便宜,但是箫誉明显情绪不对。 但这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能感受到他情绪不对,可等她坐定,再看箫誉的时候,他脸上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混不吝样子,所有的情绪,遮掩的干干净净。 苏落心疼。 “王爷,子慕的师傅来了。”平安在外面回禀一声,犹豫一下,没进来。 苏子慕的师傅自己进了书房。 之前还坐在桌案后的箫誉,在苏子慕的师傅进来一瞬,站了起来,绕出桌案,抱臂斜靠在桌案上。 苏落又觉得有点好笑。 箫誉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在那人要朝他行礼的一瞬,打断了他的动作,直接摆手免了,问道:“为什么戴面具。” 那人也不勉强,大大方方站在那里。 “启禀王爷,是子慕给我找的面具,我草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身上有不少刀疤伤痕,只怕过往不算干净,子慕找了面具给我带,这样起码不会被仇家认出来样子。” 一句过往不算干净莫说箫誉听得难受,苏落都心里针扎了一样。 他一进来,箫誉都站起来了,苏落自然也坐不住,只是箫誉给了她个眼神,不许她起来,苏落只能挺直了脊背坐的端端正正。 “一点不记得了?”箫誉收了看苏落的目光,问道。 “是,一点不记得,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停顿了一下,“之前带王聪他们和梁盛月厮杀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头疼,但是更让我兴奋。” “你倒是一点不隐瞒。”箫誉笑。 “草民既是得王爷恩佑和看重,做了子慕的师傅,便不会隐瞒。”他说。 但还是隐瞒。 他不敢告诉箫誉自己在第一眼看到长公主时的那种被万箭穿心一样的心情,也不敢告诉箫誉长公主病着那段时间他的煎熬,他甚至都快亲自研究医书了。 箫誉盯着他面具后面的眼睛看了一瞬,道:“把面具摘了。” 他一愣,有些错愕。 箫誉重复,“把面具摘了。” 这次,箫誉语落,他倒是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干脆利索,一把将脸上的面具摘了。 近距离,就这样,一张脸豁然出现在箫誉面前。 那一瞬,哪怕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早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箫誉的呼吸也顿住。 他飞快的看向苏落。 他急需看向苏落。 看他的小王妃,让他在这一刻,从他王妃这里汲取力量,稳住情绪。 箫誉,你稳住。 苏落朝箫誉笑了笑。 箫誉抱臂的手拇指指腹狠狠压了一下手臂,勾了勾嘴角,看向眼前的人。 “你知道我们抓回来的人是谁,对不对?” 对面的人点头,“王聪说了,是玉门派的一个得力干将。” “玉门派你知道吗?”箫誉问。 他摇头,“不知。” “很好。”有时候,就是第一句开口难,第一眼触动深,这话一旦打开,再说就容易了许多,箫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本王来告诉你,今日我们去的如意酒坊,那酒坊的东家,是玉门派掌门,而这个玉门派,早些年是皇帝培植的杀手组织,替皇帝清扫障碍。” 苏子慕的师傅嗤笑,“清扫障碍怎么没把世家清扫了!” 苏落心里感慨。 不愧是萧济源。 一句话直点要害。 箫誉告诉他残忍的事实,“因为在以前,皇上和世家,是彼此利用。” 苏子慕的师傅挑眉。 箫誉继续道:“现在,世家和皇上,也是彼此利用,而本王,是他们现在共同的敌人,他们都想除掉本王。 这个玉门派的掌门人来碣石县,目标就是,活捉你,然后杀掉我们所有人。” 箫誉篡改口供。 苏子慕的师傅满目震惊,“活捉我?为什么?” 第345章 质问 箫誉看着他那张脸,盯了一会儿,扬了一下眉毛,脸上的表情玩世不恭起来。 “因为你,长得和本王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箫誉一字一顿的说。 对面男人的脸,一寸一寸的裂开震惊,就那么杵在那里,惊愕的看着箫誉。 箫誉笑道:“所以,子慕让你戴面具。” 苏子慕的师傅,瞳仁震颤。 箫誉的父亲是堂堂大将军萧济源,他是听苏子慕说过无数遍的,他竟然和萧济源长得一模一样? 这种震惊让他错愕在那里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箫誉也没等他说什么。 直接了当的告诉他,“这玉门派的掌门,之所以要活捉你,大概率是因为她把你认成了萧济源,她曾经在玉门派囚禁过你,而你因为某种机缘巧合逃跑了,之后你大概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失忆,然后又阴差阳错被苏子慕救了。 现在,这玉门派掌门人来碣石县,就是为了你,或者说,为了萧济源。 她心悦萧济源。” 苏子慕的师傅闭了闭眼,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一下告诉他这么多陌生的消息,强迫他接受,并且还是这么劲爆的消息,的确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虚无的恐惧。 但他也只是闭了闭眼,再睁眼,顽强的意志让他脸上已经一片平静。 从这一点而言,箫誉倒是和他如出一辙。 苏落坐在那里,看着他俩。 苏子慕的师傅稳住情绪,直奔重点,“王爷想让草民如何?” 他没有过多的追问有关自己和萧济源的相似之处,没有过多的关心萧济源如何如何,他就是他自己,在这陌生的消息里面,用最快的速度找准了自己的定位,然后发出问题。 箫誉道:“去找玉门派的掌门人,创造适当的条件,告诉她你见到了今天我们抓的那个人,那个人告诉你,你就是萧济源,你和她们掌门伉俪情深,长公主作为恶毒的公主,强行霸占了你,而你,心里始终有她,你想报仇,报了仇让她带你走。” 箫誉顿了顿,将平安刚刚回禀的那些,挑挑拣拣和他说了。 他听完,问:“最终达成成么目的?” 箫誉笑起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 凡事都能看到根本。 一切行为,当然有它的最终目的,只有知道了最终目的,才能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天衣无缝。 “让玉门派搅乱北地物价,等到物价再次回落稳定,全歼玉门派。” 对于目的,箫誉毫不隐瞒。 “好。” 箫誉笑,“有什么问题,找不到我,你可以去找平安,想要做什么有什么条件什么需求,随便提。 但是一点,不许去内院,不许接近长公主,如果你想要凭着自己这张脸而有别的什么心思,我不会留你。 另外,你去一趟密室,把玉门派那个,亲手了结了。” 用最温柔的笑,说最无情的话。 “草民知道分寸。”他没说不会,只说知道分寸,这分寸指着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箫誉知道他之前在长公主病着的时候曾经多次驻足长公主院外,但没多言。 等人一走,箫誉绷了半晌的神经,瞬间垮了下去。 苏落起身过去,将他抱住。 箫誉靠着桌子,把苏落搂在怀里。 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紧紧依偎在一起,彼此取暖,彼此是对方最好的依靠。 “师傅!” 苏子慕的师傅刚从箫誉书房的院子里出来,苏子慕就从旁边蹦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师傅,你做什么去?” 男人又戴了面具,揉一把苏子慕的脑袋,“小骗子!” 苏子慕仰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不解的看他师傅,“啊?” 男人俯身,把苏子慕一把抱起来,“小骗子,连师傅都骗。” 苏子慕笑嘻嘻攀着男人的脖子,“我骗师傅什么啦?” 男人看着苏子慕奶呼呼的脸,伸手捏一把,“你为什么让师傅戴面具?” 苏子慕一副被揭穿了的样子,倏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小手交叠,捂住自己嘴巴,眨着眼睛无措的看着他师傅。 他师傅无奈。 在他奶呼呼的脸上亲了一口。 “骗师傅对不对?” 苏子慕摇头,但跟着又点头,“骗师傅不对,但是听姐夫的话就对,我姐夫天下第一对,不接受任何反驳。” 他师傅都让他逗笑了。 “那你骗了师傅,礼尚往来,师傅也该骗你,但是师傅是大人,不骗小孩子,你能不能答应师傅一个条件?” “只要不让我伤害我姐夫,师傅你随便提,我和我姐夫永远不能分离。”苏子慕巴巴的说。 他师傅扬了一下眉梢,倏地回头。 果然在背后看到一言难尽的平安。 平安偏头看着苏子慕,“这么狗腿的话,倒也不必挂在嘴边,我都不说。” 苏子慕吐吐舌头。 他师傅笑的不行,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抱着他离开。 等走到无人处,朝苏子慕道:“师傅去看长公主殿下的事,你不能告诉你姐夫,师傅和你保证,我肯定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你在乎的人,行不行?” 苏子慕立刻一挺小胸脯,“当然,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行了,你去找小竹子玩,晚上师傅给你做海肠炒饭。” 放了苏子慕,他转身去密室那边。 箫誉让他来了结这个玉门派的人,还有另外一层没有直接说出来的意思。 箫誉是让他自己来见一见这人。 第二次过来,他走的轻车熟路,密室外面只有一个王聪的手下在守着,看样子是已经得了吩咐,他过来,只朝他抱拳喊了一声先生,然后替他将密室的门打开。 他深吸一口气,进了密室。 阴森森的密室里,那姑娘被悬空吊在那里,身上皮开肉绽,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 他一步一步往过走。 听到动静,那姑娘勉强睁开被打的血糊糊的眼睛。 她偏头看过来的时候,苏子慕的师傅一把摘掉自己的面具。 那姑娘顿时呜咽一声,张了张嘴,勉强发出几个音,他走近了,听清了。 是她的质问。 “我们宫主哪里对不起你!” 他在她面前站定,看着他,脸上不复以往,而是裹着一层寒水般的阴冷,“我是谁。” 第346章 知道 玉门派宫主的亲随被铁链拴着,吊在半空。 静谧的密室里,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因为萧济源进来问话,密室里点着一个火把,不亮,昏暗的光线下,越发显着他那张脸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阴沉。 明明五官英俊,偏偏一双眼盯着你的时候,像是毒蛇吐出信子。 那亲随忍不住就一个哆嗦。 想到这人五年前被她们宫主强行掳回玉门派的情形。 他当时受伤极其严重,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藏在一个山洞里生吞狼血,旁边是一头成年公狼,被他徒手撕了,奄奄一息瘫在地上,公狼旁边,是四五只肥硕的兔子和一把草药。 这是萧济源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后拖着残破的身躯给自己找到的缓口气的地方。 他们进去的时候,萧济源正一边用嘴嚼碎了草药一边将嚼出来的草药糊子涂抹到身上的伤口上。 他们一进来,萧济源立刻抓了旁边地上的剑,抬眼看他们。 当时的那目光,就如现在一模一样,阴森可怖,让人望而生寒,不敢擅自向前。 可惜那时候的萧济源实在受伤太重,他身上的箭伤是带着毒的,再加上他刚刚和一头狼搏斗过,就这,他还提着剑足足抵抗了半个时辰,杀了她们三个姐妹才精疲力尽倒下。 闭了闭眼,玉门派宫主的亲随看向萧济源,她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可怜虫。” 萧济源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拉近。 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来个痛快点的死法,激怒我你以为你就能达成?他们没告诉你,你现在经受的这种折磨正是我提出的建议?” 那亲随眼皮一抖,愤然盯着萧济源。 “我们宫主哪里对不起你,我们玉门派上下哪里对不起你,你就算是不念我们救你的恩情,也不必恩将仇报! 你失忆,连良心也没了吗! 没有我们,你早就被狼吃了!” 她明明憔悴的奄奄一息,但此时却生出一股愤然怒火,嘶哑着嗓子怒骂萧济源。 萧济源嘴角勾着冰冷的笑,朝她道:“我再问一遍,我是谁,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她怒视萧济源,一言不发。 萧济源从身上摸出一根鱼线,一把捏开她的嘴,将那鱼线缠到她牙齿上,她两眼的恐惧肉眼可见的攀升,被捏着嘴,含糊不清,“你做什么。” “折磨你。” 说着话,牙齿缠绕完,萧济源将鱼线的另外一端拽到她的手指出,一个发狠用力,锋锐的鱼线直接将大拇指贴着指甲的肉割下。 “啊!” 随着她一声惨叫,萧济源将那鱼线栓到她的指甲上。 她只要稍稍一动,就会牙齿和手传来蔓延四肢百骸的蚀骨的疼。 那份疼,疼的人连气都上不来,偏偏不要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熬不住。 嘴里拴着鱼线,声音不清晰,但足够萧济源听清。 “你是,萧济源,你是萧济源。” 在来的路上,萧济源其实自己已经分析过一次。 早在京都的时候,宁国公和徐国公联手,就闹出一个假的萧济源,而在假的萧济源事发之后没多久,京都瘟疫,平安和苏子慕就亲自将他接回长公主府。 如果箫誉在心里对他没有某种认可,在一个假的萧济源出现之后,他是不会冒险再接回去一个的。 因为箫誉舍不得长公主难过。 还有他看到长公主时心头的那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苏子慕说那是一见钟情什么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才说得通。 所以此时,当她哭喊着说出你是萧济源这句话的时候,萧济源心里并无太大的意外。 反倒是想起刚刚在书房的谈话,在心里笑了一下,臭小子,还知道见到你爹的时候起来说话! “我什么时候失忆的?”萧济源问。 那亲随被疼的不行,她从未受过这样的煎熬,她一点点都不敢动,只要稍稍一动,哪怕是倒吸冷气的幅度也会扯动牙齿和手指。 可又不能不回答,不回答,谁知道会面临什么地狱折磨。 “你是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到山脚下的密林里,我们在密林的山洞中发现了你,把你带回玉门派养伤,你被我们带回去的时候昏迷着,在玉门派整整昏迷了一个月,醒来之后就失忆了。” 萧济源几乎是立刻就戳穿了她,“你胡说!” 她惊恐的看着萧济源。 萧济源眯了一下眼。 “人在撒谎的时候,会不经意的有一些小动作,你在说其他内容的时候,一直看着我,到最后一句却眨了两下眼睛。 别挑战我的耐心,更别挑战我的手段。” 萧济源扬了一下手,伸手就要去拨弄那根鱼线。 那亲随吓得脱口就道:“你是从玉门派逃出去之后失忆的。” 萧济源手指在半空中顿下,等她继续。 她哭道:“我们宫主心悦你,你和我们宫主原本是情投意合有了婚约的,但你高中状元被长公主看上,长公主强行让你和我们宫主退婚。 你惹不起皇权威严,只能屈从,但是心里始终有我们宫主,你和长公主成亲之后就把我们宫主接到京都,给她置办了宅子。 可你最后一次上战场,遭遇自己人黑手,身中毒箭,你死里逃生后记忆就错乱了,你不记得我们宫主了。 我们宫主将你留在玉门派五年,你都始终把她当成敌人。” 尽管她说的内容萧济源一个字都不信,但是不妨碍萧济源认定她说的是“真相”。 是她心中的“真相”。 “后来你找到机会从玉门派逃出去,我们也不知道你逃走遇到过什么,反正等我们再有你的消息的时候,你就彻底失忆了。” 萧济源点头,“你们宫主叫什么?在成为你们宫主之前,身份是什么?” 这是萧济源从她那所谓的“真相”里抽丝剥茧出来唯一的有用之处。 “宫主身份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宫主有个小名好像叫佩儿。” 这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了。 萧济源笑了下。 和她说出残忍的真相,“你听到的滴答滴答声,不是你血流下来滴落的声音,是你小腿上让绑了一个小瓶儿,小瓶儿里灌着水,那水滴落的声音。” 那亲随顿时震惊的猛地低头。 动作一扯,牵动牙齿和指甲的钻心剧痛。 但她心里更疼。 她昨天就是在那种漆黑无边的即将血流而尽的恐惧中坚持不下去的,才招认了。 结果 “啊!!!!!!!” 她受不住这真相,更受不住这份疼,凄厉的惨叫。 惨叫的声音却是在刚刚发出一瞬便猝然停止。 萧济源捏断了她脖子。 捡起旁边挂着的一方帕子,萧济源面无表情的擦手,将手上的血污擦得一干二净,随手将那帕子一丢,转身离开。 第347章 预备 地牢里,空气充满血污和晦暗。 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的瞬间,萧济源眯了眯眼,仰头看天,深吸了两口气。 真好。 他是萧济源。 不是长公主的仇人,不是箫誉的仇人,不是小竹子的仇人。 他们是亲人。 尽管他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他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谁说失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他明明在见到自己深爱的人的时候也会心绪起伏,也会情不自禁的想要再次靠近那个人。 想着这些,萧济源又想到在书房和自己谈话时候的箫誉,嘴角忍不住带着压都压不下去的笑。 臭小子。 挺能干。 “诶诶,玉珠,你听我说。” 萧济源刚转过月亮门,就听到平安焦灼的声音,偏头一瞧,平安把玉珠挡在花廊下面,一脸急促的连说带比划。 玉珠面无表情盯着他。 萧济源一出现,平安立刻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刷的站直,“驸萧先,先生,那边完事了?” 平安一脸强行从容遮掩面上的尴尬。 玉珠面无表情回头,看到萧济源,朝他点了下头,然后回头,冷酷的问平安,“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平安才绷直的身体立刻又怂回去,弯了腰,“哎,哎,说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济源笑了笑抬脚离开。 平安这是在追求玉珠? 等等! 他失忆了,他不记得从前了,可苏子慕给他讲过萧济源的从前。 萧济源和长公主成亲之前,并无任何感情基础。 甚至皇帝圣旨赐婚后,活活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丢到战场上的时候,苏子慕口中的萧济源是对长公主有怨恨的。 他们的感情,是在后面的点点滴滴相处中慢慢积累下来的。 早几年的长公主,也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有些时候,都是他心里因为皇上的强横改变人生而产生的怨恨全都撒到长公主身上。 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 萧济源大步朝外走。 那时候的开始不美好,他是不是可以重新给长公主一个美好的开始。 就像苏子慕说的,一见钟情,重新追求。 平安丝毫不知道自己漫漫追妻路竟然点拨了他家驸马爷,抓耳挠腮站在玉珠前面,平时跟着他家王爷学来的那点子从容风度全无。 “就我在酒坊调戏那个人,她是王爷要抓的人,我当时就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她,好名正言顺把她抓了,我对她可一点想法都没有,真的,回来审讯都是我自己亲自审讯,我直接就一鞭子抽了她,抽的特别狠。” 玉珠看着平安,脸上一丁点表情没有。 “但是你和她说的那些话,很熟练。” 平安搓脸,“那都是编的啊,编的,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么?你也知道,咱们家王爷天天满嘴骚话能跑断腿,我耳濡目染总能学到一两句。” 玉珠冷酷挑眉。 平安就差给她跪下了,“真的,我可从来没有去过任何烟花地,更不曾调戏过哪个女孩子,我天天让王爷支使的,忙的跟狗似的都没空。” “那就是有空就要去?” 平安: 这是什么奇葩角度。 “有空我也不去啊,我正经人,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我真不去。” “去不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了?我走了。”玉珠绷着小脸,撂下一句话,转头就要走。 平安赶紧拦住,“那你信我没有啊?” 玉珠反问,“为什么要让我信?” 平安: “因为,因为啊这,因为”平安挠头。 玉珠白他一眼,抬脚离开。 噗! 等到玉珠一走,旁边草丛里立刻传来一声笑。 平安刷的转头看过去,“谁在那儿?” 春杏笑嘻嘻从里面钻出来站直了。 平安瞪圆了眼,“不是,你这好好一个人,钻草丛干什么?” 春杏背抄着手,昂首挺胸,踱步到平安跟前,“不钻草丛怎么看我们平安哥追媳妇啊。” 一句话给平安说了个面红耳赤,但跟着又耸眉耷拉眼的叹一口气,“你平安哥好难啊。” 春杏笑嘻嘻朝平安伸手,道:“给我点好处费,我给你分析分析?” 平安一脸不信任的看她,“你?还给我分析?你自己整明白了吗就给我分析。” 春杏翻白眼,“少瞧不起人,我整的可明白了,这整个府里就没有比我更明白的,赶紧的,一两银子,我给你分析。” 平安权当死马当活马医。 给了春杏一两银子。 春杏立刻笑嘻嘻收好。 背抄着手踱步,清了两下嗓子,“我觉得你有戏。” 平安眼睛一亮,“怎么说?” “上次王聪哥和玉珠姐说话,王聪哥说了二十句,玉珠姐就回了他一个嗯,他还想啰嗦,直接被玉珠姐提起来扔个墙头那边去了。 你今儿罗里嗦说了那么多,玉珠姐不光没有扔你,还在子慕师傅过来的时候,没有趁机直接离开,甚至还催促你说话。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她问你问题的角度,全部都是吃醋的角度。” 这话说的,平安就跟抱着三只鸡活活吸了鸡血似的。 亢奋的就差喷鼻血了。 “好像是诶!”平安搓手,“她在乎我是不是去过烟花地。” 春杏笑眯眯点头,然后朝平安肩膀上拍了拍,“加油,平安哥,等着你的好消息,争取一年抱俩!” 这样,给我养老的队伍就又壮大了。 我春杏,不用亲自成亲,不用亲自生娃,不用辅导娃子功课,但是却有了一群给我养老的下一代,我可真是人生赢家啊! “不是,我争取一年抱俩,你美什么?”平安看着春杏日渐变态的笑容,搓搓胳膊。 春杏笑的见牙不见眼,“我发自内心的替你开心,加油!” 说完,转头走了。 转悠转悠去,看看哪里还有她养老预备役的种子选手的爹娘。 萧济源没有立刻去如意酒坊,而是等了两天之后,在第三天的傍晚,急匆匆过去。 第348章 亲人 他过去的时候,玉门派掌门正在院子里发脾气。 “一群废物,箫誉手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你们到现在连人在哪里被关着都找不到?本宫要你们有何用!已经两天过去了,明儿要是还找不到人” 不且她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有人吗?” 声音传来一瞬,玉门派掌门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整个人顿住。 跟着,猛地回头,朝大门看去,同时抬手一挥,她面前杵着的几个手下全都瞬间鸟散,各自去忙碌了。 “有人吗?” 声音又来。 掌门人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包着头发的蓝色碎花包布,拽了拽衣裙,脸上扬着笑容,几步去了门口,咯吱,将门打开。 一眼看到外面一张带着面具的脸。 她在那一瞬间,呼吸都顿住。 萧济源看着她。 人就是很奇怪,明明没有任何记忆,但是他看到长公主,会心里发疼,但是看到这个女人却一丁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看,人心果然是偏的。 “我,我能进去说话吗?”萧济源清了下嗓子,但声音依旧发哑,带着一股子疲惫不堪。 掌门人立刻闪身让开门口,等萧济源进来,她反手将门关上,试探性的问道:“先生可是有事?” 萧济源扫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人,回头垂眼看她,“你是玉门派掌门人。” 掌门人猛然间瞳仁震颤。 萧济源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跟着就道:“快走,你那个随从被杀了,她让我来给你传个信儿,趁着现在王爷还不知道你们身份,赶紧走,南淮王心思细腻,很容易发现破绽的。” 掌门人抬头看着眼前的面具,看着面具后面那双深邃的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光知道你是玉门派掌门人,我还知道,你是我的发妻,是长公主和南淮王杀了我们的儿子,他们利用我失忆,将我骗在这里,就是为了引你过来,想要将你杀了。 你快走,趁着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他们只知道玉门派掌门人,并不知道你就是。 快走。” 掌门人被萧济源几句话砸蒙了。 “发妻?我们的儿子?” 萧济源错愕看着她,“难道我失忆,你也失忆了?我就算是失忆,我也记得你是我的妻,记得我们的儿子才十岁就被长公主活活杀死。” 顿了一下,萧济源愣怔,“难道我记错了?” “不,没错!”玉门派掌门人差点笑出声来,“怎么会错,没错,你失忆就是因为我们儿子死了,你被刺激到了才失忆的,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可能,佩儿。”萧济源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声音柔情似水,但也只是一瞬,跟着便道:“我是悄悄出来的,你快走,此地不宜久留,箫誉手里的兵马都在暗处,他不光府里那百十来号人,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里有我就够了,我为我们儿子报仇。” 萧济源喊她佩儿。 他喊她佩儿,这样温柔的喊。 玉门派的掌门人瞬间哽咽,“你要留下,我怎么能走。” “不行,你必须走,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你,听话,你先走,等我事成之后,去找你,他们现在都以为骗过了我,让我做苏子慕的师傅,我在那边很安全。 只是他们不让我接近长公主,我在寻找机会,等我接触到长公主,立刻就杀了她,然后杀了箫誉,给儿子报仇之后我就立刻离开。 你不用担心我。” 掌门人一颗心砰砰的跳,就快蹦出嗓子眼了。 萧济源说他要亲自杀了长公主? 哈! 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离开! 她要亲眼看着萧济源杀了长公主,她要亲眼看! 她在玉门派关了萧济源五年,连那什么药都用了,萧济源都没有碰她。 现在失忆了,反倒是记忆错乱的把她当成了发妻? 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萧济源是把他小儿子当成了他们的儿子。 她简直想要扬天狂笑。 不过窃喜之余,理智还是有的,为了避免萧济源是被箫誉派来对付她的,她又问了萧济源几个问题。 “小紫被抓,她什么都没招?” “当然没有,你带着的人都和你一样坚强。”萧济源道:“她只用最后一口气和我说,让你快走,也亏得苏子慕好奇,非要去看审讯人,还非要带着我去,不然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她。 她用生命保护了你,你听话,走,这里有我。” “济源,我都安排好了,不要赶我走,你要给儿子报仇,我和你一起。”掌门人抓了萧济源的手。 萧济源皱眉,“可我也安排好了,你的计划会打乱我的计划。” “那我听你的,按照你的计划走。”掌门人立刻道。 萧济源犹豫。 她迫不及待道:“济源,我不想离开你,之前你失忆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唯恐你把我忘了,现在你好不容易记得我,我不想走。” 萧济源叹气,“行,那我们就一起为儿子报仇,那你配合我一下,箫誉想要稳定北地物价,然后顺理成章将北地的经济全部抓在自己手里。 我们怎么能让他得逞。 他手里兵马多,咱们不能硬碰硬,咱们暗中给他搅乱物价,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 萧济源语气里,全是对箫誉的憎恶,那种巴不得立刻弄死箫誉的口气让掌门人极度开心。 “何必这样复杂,那个小崽子信任你,你直接绑架了那个小崽子” “你说苏子慕?他根本就不肯单独和我出门!”萧济源一副痛恨的样子,“若是他肯,我早就报仇了,而且箫誉给他配了六个暗卫跟着,我根本没有机会,我不能久留,下次再找机会来见你,我先走了。” 萧济源匆匆说完,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了,玉门派掌门人都觉得不真实。 萧济源刚刚真的来过?他真的觉得她才是发妻他们有一个孩子?他真的要对长公主下手?他不是来骗她利用她? “他不是来骗我们。” 掌门人一个激灵,以为自己心里执念太深都把疑惑说出口了,转头看到另外一个亲随站在身边,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她说的。 刚刚她和萧济源的对话,这个亲随都听到了。 掌门人摇头,“不确定,但是扰乱北地物价,对我们而言确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的确是对箫誉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箫誉致力于降低物价,人人皆知。 第349章 大儿 “什么?玉门派的人在扰乱物价?你确定?” 辽北大军驻军营地,郭占河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亲随。 他亲随立在营帐书桌前,脸上带着困惑,但语气笃定,“确定,就是玉门派,先前京都那边就有消息传来,说皇上派了玉门派来捉拿南淮王,咱们一直没有查到玉门派的踪迹。 直到这几天,属下奉将军命令去下调物价,却发现有另外一拨人在暗中唆使商户上调物价,并且那些商户极其的畏惧他们。 属下派人跟踪调查了两天,发现使坏的那拨人正是玉门派。” “如何确定,他们难不成自己说自己是玉门派?”郭占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玉门派来捉拿箫誉,何必和物价过不去,直接动手拿人就是,玉门派的杀伐可是出了名的狠厉,就箫誉那仨瓜俩枣的人马,根本不够玉门派杀的。 他之所以畏惧不敢妄动,不过是一来因为他中毒了,箫誉走了之后他又找了十几个大夫来瞧,那毒无一能解,二来是因为那个可能活着的萧济源。 可玉门派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做的就是暗杀的脏活。 “是平安发现的,南淮王在京都曾经和玉门派的人交过手,平安认出了其中一人。 咱们的人在跟踪那捣乱者的时候,恰逢遇上平安也在查,咱们在暗中听到的,平安还说,有本事真刀实枪来,当个缩头乌龟暗中使坏算什么江湖人之类的。” “确定不是平安故意演戏骗你们?”郭占河想起那天夜里平安和箫誉一唱一和就头疼。 “不是,的确是真的,再者,平安没必要用这个骗我们啊,意义何在?南淮王要的是稳定物价又不是扰乱物价。” 这倒是。 郭占河皱眉,食指弯曲,骨节顶着眉心,胳膊肘架在桌上,百思不得其解。 玉门派在怕什么? “将军,咱们现在做的是稳定物价,这和玉门派显然是相反的,如果再做下去,必定会和玉门派正面交锋,咱们还继续吗?” 玉门派在坊间被知道的不多。 哪怕在朝中,被知道的也不多。 但偏偏郭占河知道,这是皇上私下里养的一群饿狼,现在这群饿狼不光为皇上办事,也为世家办事。 所以玉门派现在扰乱物价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占河作为带兵打仗的人,是不想招惹上这样的疯狗的,可如果他不按照箫誉说的继续稳定物价,箫誉不会给他解药。 郁闷的叹了口气,郭占河道:“继续,不过可以放慢速度,派人去查玉门派,查他们到底是听谁的命令在扰乱物价,查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向箫誉动手抓人。” “是!” 这厢,郭占河困惑不解。 那厢,如意酒坊,玉门派掌门人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亲随。 “什么?辽北大军竟然在稳定物价?你确定?” 她亲随满面笃定点头,“确定,我们的人前脚让商户将物价调高,后脚他们就派兵来将商铺包围,逼着人家降价。 另外,碣石县这边,几乎每个商户都收到辽北大军的通知,限时十日下调物价,下调标准按照县衙公告栏张贴的标准来,十日之后但凡发现没有下调的,军棍伺候。” 玉门派掌门人简直目瞪口呆。 “郭占河有病?他手握数万大军,替箫誉鞍前马后?他还是个男人吗!”愤怒的拍了一把桌子,震得手都疼,掌门人抽了抽眼角,怒道:“狗东西,和我们玉门派作对,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宫主,我们如何?” “先去查,查郭占河到底为什么”掌门人话音未落,忽然响起萧济源那日过来说的一句话。 他说:箫誉手里有兵马都潜伏在暗处,他不止手里那点人,玉门派根本不是箫誉的对手。 兵马! 靠! 该不会郭占河就是箫誉的兵马。 这怀疑一起,玉门派掌门人立刻觉得合理地严丝合缝。 当时梁盛月围攻碣石县想要活捉长公主和苏落的时候,碣石县县城里,她可是百分百确定,就凭箫誉的那些死士暗卫们,哪怕杀伤力再强大,也不是五千兵马的对手。 那怎么还把梁盛月团灭了? 必定是郭占河! 一定是! 是郭占河暗中出手,这才灭了梁盛月。 她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总算是对上了。 如果郭占河真的是箫誉的人,那箫誉想要稳定北地物价,郭占河这么卖力就没毛病了,也符合萧济源送来的消息。 艹! 这就难办了。 不过,她心头又升起隐秘的快乐,萧济源那天来说的,都是真话。 “这样,郭占河的辽北大军距离碣石县东郊县最近,这两个县城我们先不动,从北地其他较远的几个地方开始动手,把物价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搅翻天,鞭长莫及,我倒要看看箫誉有什么本事!” 县衙。 日上三竿,苏落懒懒睁眼。 一睁眼就看到箫誉正托着脑袋侧躺在旁边看她呢。 苏落扯了被子往脸上一蒙,“怎么人家睡觉你都看啊,丑死了,别看。” 箫誉笑得不行,扯她被子,“你什么样我没看过,快放下来,一会儿捂的上不来气,今儿不是还要去酒厂吗?” 苏落抵不过箫誉力气,被子被拽开,干脆翻身坐起来,“这几日越发懒了,天天睡到这个时辰,你今儿要出去吗,还是陪我去酒坊?” 箫誉翻身下地,给她拿了外衣,苏落要接了穿,箫誉不给,偏要帮她穿。 “今儿不能陪你去酒坊,今儿得带着平安去演一出戏,现在郭占河以为玉门派畏惧我,正暗中猜测玉门派和我之间的纠葛,而玉门派以为郭占河是我的暗藏实力,但也只是怀疑,我今儿得带着平安去把他们的猜测坐实了。 你相公厉害。 空手套白狼,一下套俩!” 苏落笑道:“真厉害,不费一兵一卒,就动了动爹,就把他们两拨给挑起来了。” 箫誉失笑,“这话说的,什么叫就动了动爹啊,我这叫资源的合理分配和最大化利用。” 院子里等着回禀事情又耳力惊人的萧济源: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第350章 佩儿 洗漱完,箫誉带着苏落一出门,迎面就看到立在院子里的萧济源。 箫誉: 苏落: “遗世独立”萧济源:呵呵。 箫誉厚脸皮了二十多年,难得尴尬了一下,拳头抵着唇边咳嗽一声,偏头看春杏,“那个,子慕师傅过来,怎么不回禀一声?” 春杏睁着她一双大眼睛,“王爷,奴婢回禀了,您说王妃睡觉呢,不许打扰,就让等着。” 箫誉:莫坑我! 萧济源:呵呵。 苏落:啊这,已经用脚指头扣出一座三宫六院,继续扣。 箫誉顿了一下,后知后觉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他刚刚打完晨拳回来,见苏落睡觉有些翻腾,想着长公主说苏落前一阵子累的都脱相了,他就想让苏落多睡一会儿,当然也想体验一把哄自己媳妇睡觉的快乐。 于是他就又翻身上床。 躺在苏落旁边,轻轻拍她,“睡睡,我在呢。” 嘿! 真管用。 拍了两下,苏落就又睡踏实了。 当时他心里那份满足呦春杏就是那时候回禀的。 靠! 那种时候,别说来了苏子慕的师傅,就是来了他亲爹,他可能也顾不上啊,尽管这俩人还合体了。 行!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父子尚未相认,箫誉多少还是端了一点,一点点,王爷的架子,咳了一声,朝萧济源道:“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可以找平安,不必事事都来找本我的。” 苏落:本我是什么鬼! 萧济源一张面具底下遮着脸上的笑,“平安出去忙了,我这里事情比较急,就来找王爷了。” 箫誉立刻道:“既然比较着急,那就去书房谈。” 说完,偏头朝苏落道:“你去母亲那边吃饭,我就不过去了,一会儿让玉珠陪你去酒坊。” 苏落笑道:“嗯嗯,你快去忙。”顿了一下,压着声音带着几分促狭道:“本我。” 箫誉: 瞪着苏落,抬手在她脑门弹了一下。 箫誉带着萧济源去书房,苏落带着春杏去长公主那边。 长公主身体已经完全无碍,这几天正在整理北地的人事关系。 苏落过去的时候就听她和苏子慕小竹子道:“别人都无关紧要,主要是祁北,咱们在碣石县也不会待太久,等这边稳定了肯定就要动身去祁北。 早些年,你们姐夫他爹就在祁北带兵,那边的百姓是认咱们的。 不过这都五年过去了,虽然咱们这些年一直都在尽量维护关系,可到底咱们在京都,离得远,那边必定也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这个岐山王就是当年你们姐夫他爹出事之后,皇上亲自指派过去统管那边的,虽然是皇上指派的,但是这人倒是和咱们亲近,这些年一直和咱们有走动。 可这人啊” 长公主叹了口气。 “咱们在京都,他在祁北,咱们是亲厚的,可若是他在祁北,咱们也要去祁北,就未必还能亲厚了。” 苏子慕一脸小大人的表情,“我懂,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 长公主笑着捏他的脸,“真聪明。” 小竹子难得开口,“那我们一定要去祁北?” 长公主慈和的笑,“一定要去,祁北位置特殊,而且,你们姐夫这些年培养的人,都藏在祁北。” “这个岐山王知道吗?”苏子慕立刻问。 长公主摇头,“当然不知道,落落来了?” 苏落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长公主忽然抬头看见她,苏落走进去,“嗯,母亲身子才好,别再累着了,这些事情,可以慢慢整理。” 长公主叹气。 “酒厂你忙着,其他事情誉儿忙着,我也不想闲着啊,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一些人一些事。”长公主和苏落亲厚,之前怕苏落担心她身体,就没提这些梦,现在身体好了便不再避讳,“昨儿又梦到我的一个手帕交。” 苏落过来,长公主这边的婢女便摆了饭。 大家围坐饭桌前,苏子慕喝了一口海米汤,奶呼呼的问,“殿下梦见谁了?你手帕交叫什么呀?京都的人?” 满是好奇。 当年萧济源出事,跟着箫誉出事,为了保命,长公主那小儿子被送走的时候,也就苏子慕这个年纪上下,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 长公主看着他,总能想到自己那小儿子。 揉了一把他脑袋,叹了口气。 “是京都人,说是手帕交,其实她是我府上的婢女,也说不上是婢女,是我去大佛寺祈福的路上捡的。 我是十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十二岁那年去大佛寺祈福,那天下的雪特别大,回程的路上在雪地里捡的她。 她被冻得就剩一口气了,回去大夫喂了七天的汤药才把人救回来。 后来她就一直住在我府上。 我小时候也没有什么朋友,难得她性子和我相投,我就留着她给我当个伴儿,陪我读书,陪我学琴棋书画,陪我散步聊天,我们几乎无话不谈。 她是被她爹娘卖了青楼又逃出来的,从小没有正经名字,家里人就叫她二丫,我帮她取名字,就叫佩儿,玉佩的佩,美好而纯粹,她给自己选了一个姓氏,合起来就是她的名字:姜佩儿。” 苏落的手狠狠的一抖,差点没有拿稳手里的筷子。 佩儿。 佩儿。 这么巧? 长公主这个连夜入梦的旧人,是玉门派的掌门人? 还是只是巧合。 苏落喝了一口汤,热汤下肚,稳了稳情绪,“后来佩儿人呢?” 长公主也喝了一口汤,眼睛带着一点回忆往昔的迷离。 “我和济源成亲的前一天,她家里人找到了她,要把她带回去,我想留住她,留下她家人也成,但她不太愿意,说是家里人给她说了亲,她想回去成亲。 她以前从未和我说过这些,猛地提起,特别突然,但是那天因为第二天要成亲,我太忙了,没顾上多问。 等我忙完,就找不到她了,她就走了。” 第351章 梦见 “那殿下现在梦见她,是梦见什么呀?我感觉你俩的记忆不都是挺好的?怎么还会梦见不高兴的吗?”苏子慕嘴里吃了个水晶虾饺,含含糊糊问。 长公主就道:“梦见她骂我啊,她当时离开,给我留了一封信,那封信我是在和济源成亲之后才看到,她在信里和我说,我抢了她这辈子最心爱的东西,她一辈子诅咒我此生孤寡不得善终。” 这话一出,整个桌子都静了下来。 片刻后,小竹子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狼心狗肺。” 小竹子在遇见苏子慕之前,日子过得简直糟糕透顶,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挨打,其次才是吃饱,再次是穿暖。 但是被苏子慕带走之后,不光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还找到了亲爹。 尽管和他爹现在依旧是不怎么能见到面,但是他知道他有爹了,有苏子慕做弟弟了,有苏落做姐姐了,有姐夫,有长公主这样的阿婆他有家了。 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苏子慕给的,所以他这辈子不管过得好坏,永远都不会让苏子慕受半分委屈,他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去哄这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小孩。 所以,他格外无法忍受这个佩儿。 长公主给了她一条命。 她给了长公主一个诅咒。 并且在日后的数年来,长公主先失去了驸马,又失去了小儿子,后来苏落流产这一个个的失去,长公主想到那个诅咒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小竹子愤怒捏拳,只觉得心里憋的疼。 苏子慕偏头看他,暖呼呼的小手牵住他的拳头,将他紧紧攥住的手指一点点撬开,手指头扣扣他的掌心,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偏头,苏子慕问长公主,“那殿下抢了她什么?” 长公主摇头,“关键就在这里啊,她是被我救回来的,我救她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就一身夹棉棉衣,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后来她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给的,我甚至为了顾及她的尊严,让她和我一起习字,字写好了我们一起抄书,从书局赚些零用钱。 其实在公主府,没有什么额外的开销,但是我怕她需要用钱又不好开口,毕竟她不是我府中下人,我也不好给她发月例。 她走了,只留下一封信,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抢了她什么。 她刚走那一阵子,我特别难受,那时候我和济源的感情也不好,济源是强行被皇上指婚给我的,我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尤其皇上又让他上战场,济源心里恨透了我,我又委屈,却无处诉说,我那时候特别希望佩儿回来,我甚至派人去找她。 不过后来日子越来越忙,再加上找她无果,我也就放下了。 这些年一直也没怎么想起,这一阵子倒是总梦见,梦见她问我为什么和她抢啊什么的。” 长公主笑了笑。 “这些话和你们说一说,我这心里舒坦多了。” 苏子慕道:“殿下可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必要为别人的不正常给自己添堵,不正常的是她,殿下没有任何错,要不,今儿晚上我搬过来配殿下睡,我睡外面的小软床,我会讲好多笑话呢。” 长公主心里软的不行,“你不是要缠着小竹子哄你睡?不用啦?” “不陪殿下的时候当然还是用的,但是要陪殿下,就不用了,”说着,苏子慕转头朝小竹子道:“不过你在我心里还是第一重要的。” 小竹子哭笑不得,“快让我当第二,我不想当第一,天天吵的跟个喜鹊似的。” 长公主和苏落噗的笑出来。 因为这个姜佩儿而导致的沉重话题,瞬间阴霾吹散。 吃过饭,苏子慕和小竹子腻歪在长公主这边继续陪她,苏落则带了玉珠和春杏去酒厂。 相较之前苏落过来,酒厂这边世家那几位掌柜的的皮笑肉不笑,这次苏落过来,这几位掌柜的明显热情了许多,而且看得出来,这热情发自真心。 至于原因是什么,苏落心里门儿清。 因为玉门派不敢明目张胆动箫誉,因为郭占河帮着箫誉,他们觉得箫誉深不可测。 人嘛,都是趋利避害。 箫誉造反本来就突然,世家当然要掂量一下箫誉到底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得知苏落要来八字胡子这位掌柜的酒坊这里,其他几位掌柜的全都集合过来, “王妃,您看咱们这个订单,能不能再增加一些。” 迎了苏落进了议事厅,穿着酱红色长袍的一个胖子掌柜的一面擦脸上的汗一面朝苏落笑问。 苏落扬眉,“怎么突然要加订单了,我记得你们酒坊当时接的单子可不少。” 当时苏落和这些掌柜的签订单,契约是先和八字胡子签的,当场苏落就给了方子,别的几家,都是苏落一个一个在县衙单独签的,这单独一签,再加上当时她方子拿出来的痛快又毫无问题,后面几家掌柜的就适当的多签了一些。 胖掌柜的道:“嗐,当时不是手里还有别的订单没有完成嘛,我把手里能空出来的全都和王妃这边签了,现在别的订单也做完了,我也不做别的了,就只做王妃这个单子,所以” 苏落笑问:“不做别的?你们碣石县的生意不做了?” 胖掌柜笑道:“谁不知道王妃买下了好几个小酒坊,那个如意酒坊就替王妃酿造一些廉价的酒水,这些酒水一旦问世,到时候我们的酒水哪还卖得出去啊。 尤其现在王爷调控物价,我们这利润还是和王妃这边做生意利润更大,咱们赚南国人的钱。” 苏落趁机就道:“你确定?你若是要放弃碣石县的生意,专门和我做订单,那不如把你现在的铺子转给我,我给你增加订单,你赚南国人的钱,我做碣石县的生意,也算是帮助王爷调控酒水价格了,如何?” 这是苏落和箫誉商量好的。 世家的胃口大,一定是想要更多的南国订单。 这正好是苏落盘下碣石县酒水全部商户的一个机会。 第352章 计中 苏落语落,几位掌柜的顿时面面相觑。 不等掌柜的们再开口,苏落笑着起身。 “不着急,各位可以先考虑考虑,正好,今儿是下曲的时候,我先下曲,按照之前的约定,咱们这个酒曲必须要等我亲自下。 之前我没说透,今儿再说一下为什么要我亲自下。 因为这个酒曲虽然秘方上我给了大家配方,但是调制的时候不光配料有比例,这个先后时间也是有比例的,按照我的比例来的酒曲,是合适的酒曲,并且下曲的时间有要求,早一刻晚一刻都是不行的。” 苏落语落,在场的八个掌柜的,无一例外,全都脸色大变。 他们虽然和苏落拿下的订单不多,但是他们手里有方子,有师傅,他们暗中都私下酿了一大批酒。 和苏落的订单,那就是一个表面功夫,等到他们的酒水酿出来,那才是真正能用数量来降低价格从而换得和南国交易的机会,一旦他们获得了机会,他们几个,在各自的主子面前,那就是立大功的时候。 可现在苏落说下酒曲的时间不同效果不同? 酒曲调制的时候,也分时间先后? 这 几个人彼此交换神色,苏落只当眼瞎没有看到,带着玉珠往外走,径直去了酿酒的现场。 玉珠怀里抱着苏落带来的酒曲,苏落现场开封,给八字胡子这边的酿酒大师傅看,“这个酒曲您掌掌眼,没问题我就下了。” 那大师傅不知道苏落为什么要让他掌眼。 不过就是个酒曲。 可他接过酒曲那一瞬,酒曲的味道扑面而来的瞬间,他顿时脸色一变,震愕的看向苏落,“王妃这酒曲可是按照您给我们的方子上的比例做的?” 苏落点头,“对呀,我给你们的方子,那就是正确的方子。” 一群掌柜的:方子是正确的,您只是缺德的没有标注使用注意事项! 难怪当时给的那么痛快!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大掌柜这快哭的脸色足以说明一切,起码,八字胡子这里私下酿的那批酒水完了。 大家绷着脸色,稳住情绪,争取不让苏落看出来。 八字胡子赔笑,“王妃快下酒曲,不是说这下曲的时间也有标准吗。” 苏落笑着朝酒坊大师傅道:“没问题。” 大师傅浑浑噩噩。 他酿酒这么多年,只需要闻一下就能知道,苏落手里这酒曲比他那个强百倍。 可一样的方子为什么效果不同? 大师傅压着疑惑一脸恭顺,“王妃的酒曲再好不过,没有问题。” 苏落当着他的面开始下曲。 如何下曲,如何封坛,都当着他的面,一边做一边解释,说的清清楚楚,但没提下次下曲下什么曲在什么时间。 八字胡子这边做完,又马不停蹄去另外几家。 之前大家都不紧不慢,可经过八字胡子这边这一遭,余下七个都怕自己的酒水错过了最佳下曲时间,着急的就跟媳妇要生孩子似的。 等到最后一家酒曲下完,八个掌柜的将苏落迎到那家的议事厅。 “王妃,下次这酒曲” 苏落知道他们问什么,笑道:“各位放心,只要我人还在碣石县,必定亲自过来给你们下酒曲,保证你们这批酒稳稳当当酿好。” 几个掌柜的脸色难看。 八字胡子摁不住脾气,“王妃,咱们当时契约可是写的明明白白,您把配方全部给我们。” 苏落道:“你们难道就给了我全部的酿酒设备和人力物力?大家都不是傻子,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呢,糊涂点不好吗?我什么都给了你,难道让你们私下里悄悄酿酒去?” 八字胡子直接被苏落戳穿,脸色一沉,“王妃就不怕我们不酿这批酒了?不瞒王妃说,就算我们现在撂挑子不干了,王妃也不能把我们如何?” 苏落笑:“的确,但是就算你们撂挑子不干了,我南国这批订单,一样能完成,当时和你们签订单,不过就是个障眼法来拖延时间,我等得是王爷到来,然后在辽北大军的军中酿酒。” 苏落面色平静的扯谎。 现在整个碣石县都知道,辽北大军在帮着箫誉稳定物价。 “所以,现在你们是做还是不做,是继续加单大家和和睦睦有钱一起赚还是你们要和钱过不去,这个,你们自己决定。” 苏落端起旁边的茶盏,吹了吹茶面,茶要入喉,却又顿住,转手又将那茶水放在旁边桌上。 垂眼看自己裙面上的绣花。 一脸我的绣花真好看怎么都看不够的表情。 几个掌柜的气愤归气愤,但是没脾气。 他们已经和各自的主子递过话,也得了那边的恢复,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搭上和南国做生意的车。 所以哪怕现在被苏落坑,也只能咬牙认了。 生意人,翻脸向来比翻书快。 刚刚还愤怒的不行,现在几个人交换眼色确定了彼此的决定,脸上就又带了恭维的笑。 “既是如此,那日后就辛苦王妃了,有道是有钱不赚王八蛋,谁和钱过不去呢,王妃虽然在军中酿了酒水,但是咱们这边有碣石县最好的商铺。 王妃刚刚不是说了嘛,想要要这商铺。 这样,王妃给我们酒曲的最精确的方子,另外咱们在增加一批订单,我们的商铺都能低价转给王妃。” 苏落道:“没问题,但是,我只能说,我只能给你们这次酒曲的准确配方,下一次下曲的方子不能给你们。 但是,你们也不吃亏,因为等到这酒完全酿完之后,你们手里肯定就有了一张最完整的方子,日后就不必依靠我了。 如何? 我也要给自己留后路不是。” “没问题!”八个掌柜的异口同声。 苏落笑眼弯弯,“好,那我们今天就签契约,增加订单,转让商铺。” 两项任务,全部完成。 这几个掌柜的,手里都不止一家商铺,只是将各自其中的一家卖给苏落,不影响他们其他生意,苏落接了商铺,当天就让玉珠安排人开业。 不卖酒水,八家铺子,一家开药堂,一家开布坊,两家米面粮油,一家肉铺,余下三家,胭脂水粉,针头线脑。 整个碣石县的供需,这八家全都有了。 东西都是箫誉提前让人弄来的,几乎铺子到手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开门营业。 等消息传到这八个掌柜的耳中的时候,八个人惊呆了,后知后觉他们好像中了计中计。 第353章 莲啊 “什么?” 玉门派掌门人震怒的看着自己的亲随。 亲随立在她面前几步开外,脸色难看,“南淮王将小紫的尸体挂到了城门外面,旁边还拉了横幅,写着:玉门派掌门人为爱痴狂见死不救人证物证俱全。” 那亲随说完,抿了一下嘴。 “咱们好些兄弟都去了城门外,大家原本想要将小紫的尸体抢回来的,但是南淮王当众放火烧了小紫。 现在,大家都想动手杀了南淮王为小紫报仇,还想想,想杀了萧济源来清君侧。” 啪! 玉门派掌门人啪的一拍桌子。 “清君侧?呵!”她愤怒的眼底冒着腾腾烈火。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骚动起来。 掌门人朝外看去,眉头紧皱,她亲随忙道:“属下去看看。” 她转身出去,不过眨眼,一脸难看的从外面进来,“宫主,是,是萧济源来了,但是被兄弟们摁在了外面。” 宫主腾的起身,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如意酒坊正房的大门被她一把从里拽开,入眼就看到萧济源灰头土脸被摁在地上,正激烈的挣扎,旁边,十来个玉门派的兄弟满目凶光狰狞而愤怒的瞪着他。 她一出来,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佩儿!”萧济源被踩着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调扭曲的字眼,“我有急事。” “宫主!这人就是个祸害,不能再留着了,若不是他,小紫怎么会那般惨死!” “宫主!小紫可是跟了您这么多年,她死了都又被再烧一遍,兄弟们都快气死了,必须杀了他,不然” 玉门派宫主阴沉着脸,眼睛微眯,迸射着危险的寒光,看向那个说话的人,“不然,如何?” 她语调带着阴狠毒辣,让那人不由哆嗦一下。 但转而想到自己并无过错,那人挺了挺胸膛,道:“宫主,若不是他,小紫怎么会死,小紫凭什么要送命!兄弟们不怕死,但是这样毫无价值的死,谁都受不了!大家说是不是!” 他心里到底发虚,招呼其他同伴应和自己。 以萧济源为中心,站了不少玉门派的兄弟,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愤愤不平。 “对啊,小紫死的太屈了,她莫名其妙被调戏,莫名其妙被抓走,甚至被抓走的时候连反抗都没有,再出现在咱们面前就是被火烧了尸体,宫主!我们玉门派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杀了萧济源!” “杀了萧济源!” “啥了萧济源!” 他们齐呼。 宫主冷笑,“喊啊,再高点声,告诉所有人我们窝藏了朝廷死了五年的大将军,喊啊,让大家都知道萧济源没死,五年前的那场死讯是我们做的,喊啊!辽北大军就在不远处,让他们听到了然后过来围攻我们,喊啊!” “宫主,我们就想杀了他!” “我们要给小紫报仇!” “宫主” 在玉门派一片下属请愿的时候,萧济源被摁在地上,勉强出声,“佩儿,佩,佩儿,杀了我不要紧,你,你不要和他们有罅隙,他们都是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是一家人,我,我没关系的,只要能给儿子报仇我怎么样都可以。” 外面平安: 缓缓的睁大了眼。 我说我们王爷怎么那么多戏那么茶那么莲呢,合着,根源在您这里啊! 挺正经一个大将军,怎么也说莲就莲呢! 外面箫誉: 啧~ 这也就一般般,要是本王发挥,必定会更好。 平安:嘿!tui!不要脸! 院里萧济源大喘几口气,一副受不住的样子,“可,可我这里有紧急情报,先让我说完,说完你们,你们怎么都行,但是求求大家,一定要杀了南淮王给我儿子报仇,求你们了。” “闭嘴!”踩着萧济源的那个人怒斥一声。 只是话音还未落下,忽然脸上火辣辣一疼,那疼才起,他耳朵眼里才传来响亮的一声:啪!跟着脑子才反应过来,他脑袋偏到了旁边,他身子一个趔趄,哦他被甩了一巴掌。 他被甩了一巴掌! 他捂着脸错愕看过去。 玉门派掌门人已经站在他面前,带着迫人的气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弯腰,将萧济源扶起来,甚至亲自去拍一拍萧济源身上的灰。 萧济源连忙后退一步,“使不得使不得,你别这样,大家心里都有火,你你要顾及一下大家的情绪,我没事的,我没关系,我怎么样都行,他们才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平安:啧啧,瞧瞧人家这出神入化的嘴! 箫誉:也就那样,想当初,我追我媳妇的时候 平安:你闭嘴! 箫誉:!!! 萧济源脸上带着半个鞋印儿,他咬了一下嘴唇,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声音带着压抑的难受,但转瞬抬头,朝着佩儿笑,“我真的没事,真的,你看看你的兄弟们,他们要紧。” 玉门派的宫主看着只觉得心里扎着疼。 以前她用尽了全部的办法去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心里始终装着那个该死的长公主。 现在他失忆了,反倒是心里都装着她,反而为了她愿意受这样的屈辱。 她明明应该高兴,可她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里憋的难受。 “够了!”一挥手,玉门派掌门人怒火腾腾看着自己的一众兄弟,“小紫死了,你们伤心,难道我不上心吗?我没有心吗?你们和我闹,要杀了他,可我去和谁闹?我杀了他小紫就能回来?我杀了她小紫就活了?” “可小紫是因为他才死的,当时如果没有他,宫主也会放任南淮王把小紫带走?我们来这里难道目的不是杀了南淮王?那天南淮王过来难道不是杀掉南淮王活捉他王妃的绝佳时机?” 人群里,一个属下发问。 玉门派宫主冷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向我指手画脚!小紫的死,是其他原因,与他无关!好了,都闲着没事做吗?” “那小紫到底为什么死!” “对!我们必须要知道!” “你们要造反不成,你”玉门派掌门人被逼问的勃然大怒。 萧济源连忙摁住她胳膊,转头朝着她一众兄弟道:“大家听我说一句可以吗?” 平安:你说就说呗,一脸小可怜就跟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是几个意思! 第354章 鱼饵 “我今儿过来,是从南淮王那里听了一个消息,辽北大军统帅郭占河最近从南边调了一批粮草和军械过来,这些东西是给南淮王准备的,一旦东西到齐,他们就要举兵向京都进攻,抢在过年之前想要拿下京都!” 萧济源一双眼睛大睁,里面透着些许的恐惧。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在南淮王那边,给他那个王妃的弟弟做师傅,昨儿王爷带着苏子慕去辽北大军玩,我也被带去,我我虽然失忆了,但是小紫和我说过,我以前是个大将军。 昨儿一去军营,我骨子里某种深入骨髓的东西就泛起了记忆,别的我记不起来,但是对营帐,对军械,对粮草那些,我有本能的判断。 辽北大军据说驻军十万,但是据我观察,他那些装备可不仅仅是十万大军的装备,以前我就知道,箫誉手里藏有私兵,之前我一直以为,郭占河的人马就是箫誉的私兵,可直到昨天我才意识到,根本不是。 就箫誉手里,还有比郭占河那些人马更多的兵马,据说是他爹当年的旧部。”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静默下来,人人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惊诧。 他爹的旧部? 他爹不就是你? 这是啥意思? 你不是已经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了?这咋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大家看看萧济源,又看看宫主。 宫主脸上的那种诡异情绪不比别人少,她清了一下嗓子,“你在箫誉跟前做事,箫誉和你说过话吗?” 萧济源一脸莫名其妙,“我在和你们说要紧的大事。” “先回答我。”宫主道。 萧济源点头,“当然说过,他要考问苏子慕的功课和武功,我作为苏子慕的师傅,肯定和他说话啊。” 宫主 “那他就没说过你” 萧济源直接接话,“说我长得像他爹?”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往死里诡异。 宫主点头。 萧济源道:“说过一次,他说,最一开始差点以为我就是他爹,不过后来徐国公和宁国公给他弄出一个假爹,让他意识到一个事实,他爹早就死了,我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所以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许我见长公主!” 说到这里,萧济源咬牙切齿。 “我迟早有一天要见到长公主,然后杀了那个贱人!” 所有人:啊这! 宫主笑起来,萧济源失忆了,然后记忆又错乱了。 他知道自己是大将军,但是不知道自己是箫誉的爹,他觉得箫誉的爹是另外一个人,而他心目中也另外有一个儿子,那是他和她的儿子,而箫誉和长公主,是他的仇人。 “对,杀了她,她杀了我们儿子,我们一定要杀了她,你继续说,郭占河的兵马如何?” 萧济源一脸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就是南淮王手里有他爹当年留下的旧部,据说这些人十分能征善战,一旦让这些人拿到粮草军械,只怕京都不保,天下大乱! 佩儿,那个时候我们想要再杀他和长公主就难了,我们必须要阻止那批军械!” 玉门派的掌门人嘴角勾着得意的笑,睥睨众生一般看向她的一群兄弟们。 “现在,你们还想杀他吗?” 众人脸上,神情复杂。 掌门人的确是为了个人感情牺牲了小紫,这让大家心寒,可这个萧济源好像也的确是有点用。 行。 那就暂时先别杀了。 众人一散,掌门人将萧济源带入正房。 “洗洗脸,别往心里去,小紫和大家同生共死,小紫” “佩儿,我知道,我都知道。”萧济源一脸自责的打断玉门派掌门人,但是脸上又带着一种迷茫的不解,“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是我害死了佩儿,是你为了我才让佩儿被带走,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刚刚都说我狼心狗肺,佩儿,我为了我们儿子的大仇,潜伏在苏子慕跟前,只是为了报仇,你” 掌门人直接扑到他怀里,抱住他。 贪恋一样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 “济源,你记忆还没有恢复,有些事我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和你一条心就够了,我保证,像今天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以后他们都会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 萧济源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将她推开。 “我时间有限,我先把路线画给你。”说着,眼角余光感觉到这位宫主脸上的不满。 萧济源心里叹了口气:我就当是为了儿子媳妇牺牲了我的这张嘴! 说完,胳膊一抬,揽住掌门人的后颈,在心里一万个挑选,最终选中了她的脑袋顶,然后隔着那块包头发的蓝色包布,亲了一下。 虽然只是隔着包布,可当萧济源的亲吻落下来那一瞬,掌门人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巨大的难以磨灭的欢喜。 等她反应过来,萧济源已经走到桌案旁,抓起纸笔刷刷落笔。 “这个位置是箫誉设定的接应点,到时候那批军械粮草从这里经过,我们必须赶在箫誉去接应之前将那些货抢了或者毁了!” 在萧济源给掌门人讲解路线的时候,乔装打扮的平安和箫誉等到了如意酒坊里那些装扮成伙计的玉门派弟子从酒坊出来。 “我靠,王爷跟前那个谋士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假装失忆过来骗让人闻风丧胆的玉门派掌门人,要是我肯定腿都软了。” “要不怎么说你只能沦为给人家赶车,人家就是王爷的谋士呢,这次他的计划要是行了,玉门派就全员歼灭。” 如意酒坊的后门,箫誉和平安装成车夫,低低的说笑。 玉门派的弟子在经过他俩的时候,他俩压低了声音。 但是这些弟子都是练家子,耳力惊人,他俩的对话如数全都灌入耳中。 几个弟子顿时脸色大变折返如意酒坊。 平安和箫誉相视一眼,驾车离开。 与此同时,苏落面容含笑的坐在八字胡子掌柜的的议事厅中,笑对碣石县八大世家的几位掌柜的。 “我刚刚拿下了南国的一份新的订单,不知各位愿不愿意一起赚钱?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们王爷如果要做什么,还望各位的主子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为回报,以后我和南国的生意,咱们全部一起做。” 苏落放出自己的鱼饵。 第355章 三方 距离上次苏落和这些掌柜们的见面,已经过去十天。 十天的时间,足够这些掌柜们将之前的消息回禀给各自的主子并且收到相应的反馈。 而这个反馈,箫誉也通过某种途径提前得知,世家贪得无厌,自然是不光想要苏落的方子,更想要苏落和南国的生意。 更要紧的是,他们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南淮王箫誉拿到了和邻国大燕国的酒水订单,和箫誉下订单的,是邻国那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皇后苏卿卿。 苏卿卿派一个也叫箫誉的年轻人和南淮王下了酒水单子。 (啊!终于写到这一步了!) 八字胡子搓着手,笑眯眯看着苏落,“王妃这就不够意思了,我怎么听说,王妃最近拿下了大燕国的订单?” 苏落顿时脸色大变,霍的看向八字胡子。 八字胡子眼见苏落这个反应,得意的笑起来,身子怯意的朝后一靠,和其他几位掌柜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南淮王真是本事了得,从我们这里套了八个成熟的铺子,直接将碣石县的物价稳定在了他想要的范围里。 就在我们都扼腕惊叹大呼上当,以为这才是王爷的真正目的的时候,结果王爷转头拿到了大燕国的订单。 听说,那位和你们下单子的大燕国使臣,与南淮王同名同姓?” 苏落脸色发白,但竭力稳住情绪,“你们知道的倒是不少。” 八字胡子大笑起来,“所以,王妃现在不光是拿到了南国的一批新的订单,还同时拿到了大燕国的订单,这样的大生意,怕是辽北大军的驻军之地满足不了王妃的大胃口?” 苏落看向他们,“你们想要如何?” “我们当然是想要和王妃一起发财致富,就像王妃刚刚说的那样,世家对王爷要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爷全凭自己的心意做事,世家保证不会参合。 作为回报,王妃将大燕国和南国的订单,都要分给我们一半,并且之前说好的,酒水的完整精确方子要给到我们。 王妃没得选,如果没有我们配合,王妃这酒水想要顺利酿造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当然,我也不是威胁王妃,恰恰相反,我要告诉王妃,我们几个,有足够的资本来帮王妃分忧。” 苏落攥了一下手,“你们说的,我不能完全相信,如果想要像你们说的那样合作,你们必须派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人来。 他来和我签订契约,并且我要看到你们确定能拿得出那么多粮食才行,不然,我把订单分下去,你们却酿不出酒,到时候我找谁来赔偿我的损失!” “没问题!”八字胡子立刻拍着胸口保证,“王妃放心,不出十天,我们宁国公府世子爷就会带着我们最大的诚意抵达碣石县,到时候,王妃要的,全有!” 苏落皱眉。 “宁国公府世子?呵!他们府上可是有皇后在的,到时候我们王爷要做什么事,只怕宁国公府第一个反对!” 八字胡子立刻笑起来。 “王妃,此言谬矣,世家不爱权利只爱钱财,流水的皇后铁打的金山银山,王妃只需要将这些转告王爷便可,王爷可比王妃更了解世家的选择。” 苏落一脸不信任但是又没有办法的样子,离开。 衙门。 苏落回去的时候,刚好箫誉洗漱完身上的乔装打扮,换回平时日里的衣裳,她一进门箫誉便迎了过来。 笑着吹了个口哨,“呀,咱们无所不能的王妃回来啦!” 苏落嗔他一眼,“驸马那里如何?” 箫誉还不肯叫萧济源爹,破天荒的退一步,私下里叫他驸马,苏落也只能跟着如此叫。 箫誉似笑非笑靠在门板上,啧了一声。 “在你相公面前,堂而皇之的关心另外一个男人?” 苏落:! 忍无可忍。 “那是你爹!” 箫誉一脸混账,“那又如何!别说是我爹,就是我儿子,也是个另外的男人!” 苏落:! 苏落常常疑惑,箫誉长这么大真的没有因为嘴太贱而遭过打? 箫誉洞悉了苏落的心思,嗤笑,“做什么梦呢,谁打我呢?小时候,皇上忙着扮演仁慈,表面上对我比对他那帮皇子好多了,那些皇子但凡惹了我,我就往死里打,多打几次,就没人敢惹我了。 至于别人 嗐! 有什么不是一把火就能解决了的,一把不行,那就两把!” 苏落:你完胜! “所以,今儿驸马到底怎么样?” 箫誉早在当初从京都逃命离开的时候就放出消息,他和大燕国的女将军皇后拿下了一大笔酒水订单,签订人就是大燕国那位和他同名同姓的朝臣。 这消息自然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各大世家的书房里。 但凡是个有心眼的,都会派人去大燕国那边刺探虚实。 时隔这么久,总算是在昨儿夜里让箫誉收到了消息:事成了! 世家们相信了他的消息,并且拍了宁国公府世子爷作为世家代表,亲自带着大批的粮食过来要同他合作。 这多有趣呀~ 箫誉收到消息立刻就叫了萧济源和苏落,三人合伙协商了今儿上演的这一幕,并且在协商之后,坏透了从来不做人的箫誉派人给京都送了个消息,告诉皇上,宁国公府世子爷要带着粮食来看望他了! 啧啧~ 也不知道被内侍总管“精心照料”了数年之后,皇上听到这样的消息,会不会怒极之下直接一口血吐得血竭而亡! 好开心! 开心极了的小王爷萧·不做人·誉一把将自己的王妃抱了,让人坐在自己腿上,两人坐在窗下宽大的椅子上,箫誉轻颤大腿。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让人打了一顿又踩了脸羞辱一顿,但是他完美完成任务了。 玉门派那个掌门人坚信不疑他送去的消息。 但是她的亲随们又听了我和平安的话,劝她其中有诈,就在她将信将疑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时候,大批的粮食忽然抵达指定地点你说她会怎么做? 啊,我都迫不及待了。” 苏落看着他,“你就不怕将来母亲知道你这么利用驸马会收拾你?” 箫誉笑道:“你不也说了么,那是将来,我这个人有个特别大的优点:及时行乐。” 说着,唇齿压在苏落耳边,低言一句。 苏落瞬间满张脸红炸了。 第356章 交心 “我想去泡温泉,我好想去泡温泉啊,我从来没有去泡过温泉。” 苏子慕蹬蹬蹬从外面跑进来,一头钻到长公主跟前,耍痴撒娇。 长公主都让他撒娇撒懵了。 错愕看向跟着进来的小竹子,一边揉苏子慕的小脑袋一边弯腰将他抱起来在脸上亲一口,然后问小竹子,“这好好地怎么又想起泡温泉了?” 小竹子面无表情,呃,准确的说,是努力在长公主面前让自己看上去有一点笑意,但是因为太过刻意,笑意僵硬到自己感觉脸都快裂了。 长公主问完,赶紧补充一句,“你正常点。” 小竹子: 嘴角颤了颤,然后刷的脸色恢复如常一张面瘫脸,毫无表情的道:“今儿出去捡贝壳,他听旁边两个孩子说附近有个温泉特别好,他羡慕的不行,当时就扔下贝壳往回跑,说要泡温泉。” 苏子慕攀着长公主的脖子,央求,“咱们去泡温泉,好不好,去泡温泉。” 亮晶晶的眼底全是渴望,活活:不带我去就要死了! “泡温泉?”才哄着自己王妃进行完一场不做人只做人的运动之后,箫誉正端了一盆热水准备进屋,就听到春杏如此回禀,“怎么突然要去泡温泉?” 春杏看了一眼箫誉手里端着的热水盆,心里美滋滋:我的养老人选可能很快就要出现了! 目光一收,笑道:“长公主殿下那边忽然传话过来,说是要去附近一个叫栗鹿的地方,那里温泉特别好,让王爷收拾收拾带着王妃一起去。” 箫誉扬了一下眉。 “行!你去收拾,叫平安一声。” “好的!”春杏乐呵呵应了,心道:我立刻就让玉珠去通知平安!自己的未来还是要自己多多操心才行啊! 箫誉端着水进屋。 苏落等他进来,咬牙切齿满脸通红,“你端着一盆热水还在外面聊天?” 这是唯恐大家不知道你端着一盆热水吗! 箫誉笑着上前,“害什么羞!刚刚你可不害羞!你刚刚” “你闭嘴!”苏落裹着被子咬牙,耳朵尖都是红的。 箫誉噗的笑了一声,“行,那我自己默默回味,你可千万不要回味哦,刚刚按照第二十一页那个,我感觉我发挥的特别” 苏落抄起旁边抱枕朝她的夫君砸了过去,恨不得一枕头砸死他算了。 不过胳膊上没有多少劲儿,那枕头也就堪堪落到床榻外半米远。 箫誉端着热水上前,“脾气真大,不过我喜欢,下回我凑近点让你砸,来,擦洗一下,今儿没法沐浴了,浴桶坏了,不过刚刚母亲那边传话过来,说要去泡温泉。” “泡温泉?”苏落惊讶。 箫誉道:“这边靠海,天气潮湿寒凉,泡泡温泉对身体好,索性现在咱们手头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就是等着宁国公府那大冤种带着粮食抵达,倒是能放松几天,去,你还没有泡过温泉。 我和你说,在温泉里可比在浴桶里方便多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多带几套不同风格的衣服,咱们每次换一套,三十页以后的姿势可以在那边嗷!” 刚刚枕头没有砸到箫誉。 这次结结实实砸了他脸上,砸的他闭嘴了。 这个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一个时辰后。 马车启程,直奔温泉。 这还是苏落长这么大第一次去温泉,苏子慕和小竹子与长公主一辆马车,车上俩人激动不激动苏落不知道,但是她是真激动啊。 一路就扒在车窗旁朝外瞧。 其实没什么风景可看,但心情好,自从京都动身出来到现在,苏落头一次感觉到全身心的放松。 这种出来游玩的放松,和箫誉当时抵达她感觉到的那种放松还不一样。 那时候的放松,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踏实下来了,全身的骨头都觉得不绷着了,但是现在的放松,是全身都在冒着快乐,咕嘟咕嘟的往外冒。 她真幸福。 “想什么呢?”箫誉从背后贴着苏落把人搂在怀里,跟着她一起看外面,“这荒杵杵的连根绿芽都没有,瞧什么呢看了足有一刻钟了,你夫君这么帅一张脸都吸引不了你?” 箫誉的胳膊撑在车窗上。 苏落顺势枕在箫誉的胳膊上,偏头看他。 近在咫尺,两人的呼吸纠缠,苏落眼底其实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是一个时辰前未散去的情态,她就着这个远近,向前凑了一点,啵儿的一下在箫誉的嘴角亲了一口。 “我在想,我可真幸福啊。” 箫誉噗的一笑,“傻姑娘,这日子过得朝不保夕的,天天还要让你在外面抛头露面跟着我风里雨里,还幸福啊?你是不是被我的帅气迷昏了神志。” 苏落枕着箫誉的手臂,看着他,“对呀,迷得神魂颠倒,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把这辈子搭给你。”箫誉在苏落眼皮亲了一下,“真的开心?跟小孩儿一样,一出来玩就开心?” “嗯,开心,我以前从来没有出来玩过,小时候,我娘,我和你说过,我娘特别沉迷于自己的事业,虽然没有做成,但是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上了。 我爹倒是带着我出去好多次,但基本都是出去收药。 后来后来就去了镇宁侯府,虽然也跟着出去过,但是” 但是如何,苏落没说。 她转身抱住箫誉的腰。 “我现在特别开心,特别幸福,真的,而且,你说的这种抛头露面,我其实很喜欢,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时刻是和你在一起的,我们是一起迈步向前走的,我不是你的累赘。” 箫誉搂住苏落,把人摁到自己怀里。 苏落说的,他当然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都已经来了,还要执意要让苏落去面对那些世家掌柜的原因。 苏落需要成长和历练,需要去经历这些,只有和他一起经历过,他们才会更长久。 “王爷!” 两人正卿卿我我的交心,外面忽然传来平安一声惊呼。 “前面遇上麻匪了!” 第357章 军号 “麻匪?怎么会有麻匪!” 长公主震惊的掀起窗帘朝外瞧。 苏子慕也想钻过来瞧,被长公主一把摁回去不许他冒头。 外面,箫誉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走过来,“母亲稍安,我去看看情况,不要下车。” 苏子慕从马车里喊话,“姐夫,带上我师父!让我师父摘了面具吓唬他们!” 箫誉对苏子慕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情。 上次他在津南被炸,当时如果不是苏子慕提前央求他去一趟春溪镇帮张小川要生辰礼物,他就会直奔津南码头。 如果他直接去了,当场他就会被炸成齑粉。 是苏子慕的“耽搁”救了他一命。 还有苏子慕这个师傅,如果不是苏子慕莫名其妙不知道到底通过什么方式把人带了回去,他可能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 而且那次梁盛月围攻碣石县,苏子慕那帮“童子军”其实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那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拉垮的,全都像是经过了筛子的精挑细选一样。 苏子慕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总在预判,总在提前准备。 尽管这种想法极其荒谬扯淡,但是箫誉就觉得冥冥中有点什么力量牵引着一切,让他不由人的去相信。 他也愿意相信。 那是他王妃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弟弟。 “好!”思绪闪过,箫誉朝着马车里的苏子慕应了一声,“带你师傅!” “这路是兄弟们千辛万苦修出来了,你们要是想过,得交过路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勒着缰绳,豪放又凶残的朝着对面的箫誉道。 他身后,跟了十几个一样粗狂不羁的汉子,人人腰上缠着一捆黑火药私自制成的二踢脚,邪佞又嚣张的看着他们。 “听闻小王爷擅长放火,要不,试试?” 对面狂放的喊话。 箫誉皱眉,偏头看平安,“和咱们之前遇上的那些,不太一样啊。” 平安点头,“不一样,之前那帮人看着人多,但是能瞧得出来松散,但是这几个人,一个个那股狠劲儿没杀过几年人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气势,而且王爷看他们的架势,看似随便散乱的站着,但是彼此构成掎角之势。” 箫誉扬眉,“阵型?” 平安点头。 箫誉不知为什么,心头忽然突突了两下。 想到了苏子慕刚刚那一嗓子:带上我师父,让我师父摘了面具吓唬他们。 “对面的,你们是给钱还是给命,赶紧的!别特娘的耽误老子时间!”对面的汉子喊话。 箫誉看了平安一眼。 平安朝对面喊话,“急什么,说不定咱们是旧相好呢!” “放你娘的屁!老子对男人的屁股可没兴趣,相好你娘的,别特么的耽误时间,赵二!”当头的汉子一声怒喝,转头一声喊。 背后叫赵二的立刻勒马上前,从腰上解了黑火药就要点火往对面扔。 “以为哥哥们带着玩具呢?让你们开开眼!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玩意儿!”赵二嘴角勾着残暴的笑意,刺啦点火。 平安扯着嗓子喊:“急什么,来,看看是不是老相好?” 平安吹了一声口哨,驮着萧济源的马听话的就往前跑。 就在赵二手里的黑火药要朝他们这边投掷过来的刹那,萧济源出现在大家面前。 赵二一个趔趄直接举着黑火药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人都落地了,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人,那黑火药就在他手里刺啦刺啦的烧着碾子,眼看就要炸了。 他旁边兄弟没一个有反应的,全都直勾勾的就跟被点了穴似的钉在那里,一群眼睛锁定萧济源, “艹!”平安一声吼,“这兄弟真要炸死咱们啊!” 赶紧从背后抽了一支箭,朝着赵二手里的黑火药射了过去。 箭羽刺破空气,带着凌厉的声音咻的飞近,赵二才惊觉过来,赶紧将手里的黑火药二踢脚杵到地上摁灭火捻子,然后一个翻滚,和平安射过来的箭擦肩而过。 转瞬,平安的箭羽钉在地上。 平安吹了个口哨,“兄弟,反应有点慢啊。” 赵二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握着那个已经灭了火的黑火药二踢脚,踉跄上前一步,看着萧济源,“将军!” 萧济源骑在高头大马上。 被平安带出来的一瞬,他就觉得脑袋嗡嗡的疼,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像是沸腾了一样在咕嘟咕嘟的冲撞着身体,体内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要撕裂他的身体冲出来。 直到对方喊:将军! 将军! 将军! 将军! 耳边仿佛是千呼万唤,仿佛是震耳欲聋,仿佛是惊天动地,全都是这两个字,整整齐齐:将军! 他仿佛看到黄沙弥漫,仿佛看到白雪无尽,仿佛看到殷红遍地,到最后,全都是尸骸遍野。 “将军!”赵二又向前一步,普通跪下,“将军!” 他最后一声,嗓音直接破了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泣和心里巨大的喜悦,或者振奋。 “将军!” 他跪在地上吼,额头的青筋都蹦起来。 萧济源只觉得耳朵嗡嗡的想,脑子里曾经在对付梁盛月的那个夜里出现的零星碎片的画面,在这一刻,变成整块的。 “将军,翻过前面这座山,咱们就到了!” “将军,我和我媳妇说好了,等我们儿子出生,就让您给取个名儿。” “将军,我儿子等再大大,我让他来给您当亲随,我儿子学得一手好医术好功夫。” “将军,我想家。” “将军,咱们这次是不是回不去了。” 将军,将军 萧济源眼泪刷的夺眶而出。 平安怼了箫誉肩膀一下。 箫誉没说话,脑子里却激烈的翻滚着苏子慕之前的话,他再一次笃定的认定:苏子慕知道! 对面。 赵二的嘶吼结束,那些原本骑在马上的人全都翻身下来。 为首的一个直勾勾的看着萧济源,忽然破吼嘶喊,“无妄无敌!”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跟着齐声喊:“无妄无敌!” 萧济源坐在马背上,喃喃开口,几乎根本不用思考,那句话就刻在他的骨子里,“无往不胜!” “无往不胜!” “无往不胜!” “前面喊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他们在喊萧家军的军令!”马车里,长公主脸色大变,一把掀开帘子朝外问。 第358章 幸福 玉珠一早得了苏落的吩咐,守在了马车外面。 “是麻匪,假扮萧家军和王爷过招被王爷揭穿了,殿下放心,很快就收拾完了能启程了。” 长公主皱着眉,脑袋伸出车窗朝外瞧,瞧那前方。 箫誉他们离得有点远,看不真切。 “这好好地怎么会有麻匪?他们刚刚喊得好像是无妄无敌,无往不胜,这个军号,是驸马的嫡系部队才有的军号,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 “殿下放心,王爷辨认的清楚,先前王爷在来碣石县的路上就遇到了麻匪,还受了伤,认不错的。” 玉珠一提箫誉受伤,长公主的注意果然立刻就被转移了,她倏地收眼,朝玉珠看去,满眼的担心。 “你说什么?王爷受伤了?伤了哪里?重不重?怎么都没人和我说,我竟然一点不知。” 玉珠笑道:“王爷怕殿下担心,没让说,都是王妃帮着换药的,您看王爷现在生龙活虎都能去泡温泉了,可见是无碍,殿下放心就是。” 苏子慕凑了小脑袋钻过来,“姐夫那么厉害,什么都能做好,殿下就不要担心了,殿下还给我讲二哥哥,好想听二哥哥的故事呀。” 玉珠反应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二哥哥是谁。 是箫誉被送走的那个弟弟。 这边正说这话,平安打马回来,“殿下,已经解决了,麻匪里面有知道世家那边情况的,王爷要亲自审讯一下,一会儿温泉,殿下带王妃玩,王爷稍后再来。” 知道无事了,长公主便放心了,摆了摆手,“好。” 平安勒马就走。 长公主嘴角动了动,心头盘亘萦绕的那句话终究是忍住没问出来。 她想说:真的不是萧家军的人吗?真的只是麻匪吗? 但箫誉已经这么大了,早就独当一面。 马车辘辘,一路前行,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抵达栗鹿温泉。 这是一片天然温泉,依着温泉的泉眼修建出来一个别致的庄子,里面假山嶙峋,绢花艳艳,配上温泉热气氤氲,宛若仙境。 “还挺会享受啊。”长公主带着苏落将温泉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确定安全,笑着拉了苏落去汤池,“这汤池建的可不比京都的差,咱们家在山上也有温泉庄子,原想着天气凉了带你去呢,哪想到走到这一步,这一处虽不如咱们自己家的,但是也不差,而且这水比咱们家的好。” 苏落第一次见温泉,看着热气从水池子里氤氲升腾,只觉得稀奇,蹲身弯腰,捞了一把热气,热乎劲儿把她脸颊熏的微红,眉眼弯弯,带着一股小孩子一样的开心。 长公主心道,难怪把她儿子迷得七荤八素的。 “你在这边泡着,我去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长公主交待一句,带着自己的婢女就要走。 苏落蹲在地上回头,疑惑的问,“这么大的池子呢,您不和我一起?” 长公主忍笑,“都成亲的人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苏落刷的一下脸颊爆红。 长公主瞧着她羞赧的样子,可能这一瞬被箫誉附身,打趣自己儿媳妇,“你先玩着,适应适应,誉儿忙完就该迫不及待过来了,对了,忘了和你说,我当初怀誉儿,可能就是在温泉池子里怀上的!” 苏落:呔! 这是我一个儿媳妇能听的! 苏落赶紧摆摆手,“母亲你快走!” 长公主笑的不行,转头离开。 已经换了泡温泉穿的衣裳,这边只留了春杏和玉珠在外面伺候,池子里只苏落一人,她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头坐下,先将一双脚浸泡在汤池中。 汤池中汤水清冽,里面一些药材都是滋润肌肤舒筋活血的,略微有些热的水让双脚瞬间感到虚脱了一般的放松。 苏落闭着眼睛静静的享受这一刻。 等到她再睁眼,整个人已经坐进这温泉池子里。 她贫瘠的词汇此时只能汇成一句话;太爽了! 全身都被这略热的水包裹着,温柔而舒畅。 “王妃。” 苏落正快活的像一只狗刨的狗,春杏端了个小托盘从外面进来。 “殿下吩咐,让给王妃送点吃的,还有一点果酒,是这边农家自酿的,味道还不错,酸酸甜甜,王妃喝着玩。” 春杏从边上拿了一只像小船一样的小木盘,将托盘放到小木盘上,轻轻一推,那木盘小船载着一托盘的美酒美食就朝苏落这边飘来。 苏落简直觉得自己快活的像个神仙。 春杏蹲在旁边,手勾着水,眉眼弯弯笑吟吟的看着苏落,“小姐。” 这丫头,一心情触动大发了就会叫她小姐。 苏落将小木船接住,先到了一盏果酒尝了尝,果然,酸甜可口,几乎没有什么酒味,清冽的感觉顺着咽喉往下,让身处热水中的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她怯意的眯着眼,“嗯?” 春杏划拉着水。 “我觉得咱们可真幸福啊,去年这个时候,咱们跟着镇宁侯夫人去香山,她说要去看香山红叶,那时候,奴婢觉得咱们都要死在香山了。” 苏落当时莫名其妙对其中一种点心过敏,身上起了红疹子,高烧不退。 春杏去求镇宁侯夫人,结果找不到镇宁侯夫人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陈珩来了,陈珩说顾瑶在山里走丢了,所有人都去找顾瑶了,根本没心思管她们。 苏落 哎! 想这些做什么! “以前的事,我再也不想想,再也不想提,以后我只看当下和未来,春杏,我觉得我好幸福。”苏落半眯着眼靠在光滑的石头上。 春杏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哽咽。 “奴婢也觉得,王爷和长公主殿下真的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所以”春杏深吸一口气,说出心中所想,“王妃你要努力,争取一年抱俩!三年抱五个!” 苏落一腔情愫被这个小沙雕给冲击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她还是觉得好幸福。 幸福的都有点晕晕乎乎了,幸福的都有点看不清楚了? 这么幸福的吗? 哈? 咕咚! 苏落手里的酒杯忽然一扣,她整个人栽倒了水里。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春杏先是狠狠一怔,跟着惊恐大叫,“王妃!王妃!玉珠姐姐,玉珠姐姐,快来,快来人啊!来人啊!” 第359章 错杀 箫誉刚刚安顿好那些“麻匪”,正往苏落这边走,就看到春杏一脸惊慌的从汤池那边跑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箫誉迎面劈头盖脸就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春杏只顾着急急的去找大夫,没瞧见箫誉,此时猛地听到箫誉的声音,原本憋在眼里的泪嗷的一嗓子就嚎了出来。 “王爷,我家小姐晕倒在池子里不省人事了!” 箫誉拔脚就往池子那边冲。 速度快的,春杏感觉自己话音还没且落下呢,面前就一阵风刮过,再定睛,就不见箫誉的影子了。 苏落毕竟是女眷,平安心里再担心也没跟着冲进去,只守在门口。 箫誉一头奔进去的时候,苏落刚刚被从水池子里救上来,昏迷着,人事不省的躺平在地上,玉珠给她按压腹腔,挤压了肚子里进的水。 箫誉上次感觉自己手脚发软还是苏落被陈珩抓的时候。 他大口的吞咽了两下,也没什么可吞咽的,就是咽下去一些惊慌,“怎么回事?” 长公主这才看到箫誉,“不知道呢,春杏送了点吃的过来,吃着好好的忽然就晕倒了。” 箫誉脸色一寒。 长公主立刻道:“那些吃的我也吃了,没事的,不过已经弄上来了,一会儿让大夫瞧一下,你先抱着她回房里,进的水应该是都弄出来了。” 长公主的贴身婢女拿了毯子过来,箫誉将苏落紧紧包裹了,打横抱着离开,边走边吩咐,“这边的人,全部,集合到前院去。” “知道,已经吩咐过了,你快抱她回去。”长公主道:“我先过前院。” 这怎么说的。 好好来泡个温泉,还没且享受呢就出了这个岔子。 箫誉抱着苏落大步流星朝正房那边走,刚从汤泉池子这边出来,苏子慕失魂落魄惊慌不定的从旁边跑过来。 “我姐怎么了?我姐出什么事了?” 箫誉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又变成,“还不知道,已经去请大夫了,所幸随行带了大夫。” 苏子慕是苏落唯一的亲弟弟,他哪怕还小,也有权知道真相。 箫誉没隐瞒。 苏子慕到底个子矮,腿儿短,哪怕是跑也跟不上箫誉的步伐,渐渐落后。 眼看箫誉将苏落抱进屋里,苏子慕懊恼的步子一顿,抬手就要给自己一巴掌。 还好小竹子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手腕抓住。 苏子慕泪眼汪汪看着小竹子,“都怪我,是我害了我姐,我要是不闹着要来温泉这边,我姐也不会出事。” 小竹子压着声音道:“你来温泉是为了那些人,那时候你又不知道姐姐回出事。” “可我完全可以只让师傅过来,这样我姐姐就不会出事,都怪我,都怪我!”苏子慕急的两眼冒火,“我姐会死的!她会死的!” 说着,他转头就要朝苏落屋里跑。 小竹子一把拉住他,把他摁在怀里,紧紧的箍着他,抱着他。 “以前会死,不一定现在也会死。”小竹子在苏子慕耳边轻声的道。 如果是冷静一点的苏子慕,一定能听出这句话里巨大的破绽和问题。 可苏子慕现在不冷静。 他满脑子都是姐姐要死了。 苏子慕哭的哆嗦,“会的,她熬不过这一关,她会死的,我以为不一样了,我以为一切都改变了,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好,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做不好,我又害死了我姐姐。” 苏子慕激动地语无伦次。 小竹子箍着他,“你听我说,之前她会死,不是因为药,是因为进水太多,没有被及时的清理出来,所以咳嗽高烧,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肚子里进的水都被清理了,很及时,当时春杏就在现场,春杏当时就喊了人。 和之前不一样,不一样你知道吗? 之前她跟前没有春杏,没有玉珠。” 正说着,徐行提着药箱急色匆匆跟着春杏连走带跑冲过来,谁也没多看他俩两个小孩儿一眼,来了就直奔正房。 “别怕,我们去看看,别怕。”小竹子哄苏子慕,“有王爷在呢,王爷无所不能,你就算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我,总要信王爷,对不对?他对姐姐有多好,你那么清楚的。 之前他来晚了,但是这次他没有来晚,是不是?” 苏子慕看着小竹子,眼泪蜿蜒,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小竹子松了口气,揉了苏子慕脑袋一把,牵着他的手往屋里带他。 上一世,苏落也是在温泉池子里出事的。 只不过上一世出事,是在京都的温泉池子,以至于苏子慕完全放松了警惕,想着都离开京都了,怎么可能还在温泉池子出事呢。 所以这次来温泉,苏子慕才毫无戒备毫无提防。 命运真是难以捉摸。 上一世,苏落死在温泉山庄,箫誉半疯半醒小竹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他不住的告诉自己,全都改变了,全部改变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徐行已经在替苏落看诊。 乌木拔步床上挂着烟灰色的帐子,为了看诊方便,箫誉完全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将那烟灰色的帐子全部挂起来。 “进嘴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只是寻常的蒙汗药,这种药无色无味,根本无法提前察觉,可能是混了酒水点心里。 真正要命的,是汤泉池子,汤泉池子里的水被下了东西,王妃入水后,呛水太多,肺部极其容易感染。 幸好已经将进水及时挤压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开点百蕊草煎服即可,咱们随行也带了,王爷不必忧心。” 苏子慕扒在门口,彻彻底底大松一口气。 小竹子拍了拍他的后背,自己也落下一身的冷汗。 箫誉脸色依旧是铁青,没有丝毫缓解,“那就劳烦徐大夫了。” 确定苏落这边无碍,留了春杏和玉珠在这里照顾,箫誉去了前院。 温泉庄子里上上下下全部被集中在这里。 箫誉去的时候,长公主正在问话,但是无人招认。 箫誉冷笑着,“不招认是吗?好说,平安啊~” “在!” “给我打,全部都打!有招的就不必挨打,不肯说的,打到打死为止!本王一向喜欢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第360章 收了 箫誉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转头朝长公主道:“这里有点血腥,母亲去陪着王妃。” 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于儿子乱杀无辜一句多话没有,只说:“打打杀杀的血别溅了自己身上,要不又浪费一件衣裳,出门在外的,哪有闲钱给你买衣裳。” 底下一群庄子里的人: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管是不是人话,长公主说完,端庄典雅的走了。 箫誉往长公主刚刚坐过的地方大马金刀的一坐,翘着腿,眼睛略微一眯。 “打!” 箫誉一声令下,平安带着王聪,两人一左一右抽着鞭子就开始下手。 那出手是真狠啊! 真狠也是真有效果啊! 才一鞭子下手,就有人嗷的一声惨叫,“我知道,我知道!” 平安转转手腕,看向那个挨了一鞭子的人。 那人哆哆嗦嗦捂着自己被抽的皮开肉绽的胳膊和废掉一只袖子还得费心费力缝缝补补的衣裳,“我,我看到刘大去过温泉池子,他本来不是负责温泉池子的。” 平安抬眼一扫人群,鞭子啪的在地上一抽,发出响亮的声音,“谁是刘大?” 几乎所有人齐刷刷抬手,直指其中一个人。 被指的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都不用平安审,看着平安手里的鞭子就招了,“是玉娇让我放的,她说放了就给我儿子做媳妇!我儿子都四十多了还娶不到媳妇啊,我想抱孙子啊!” 箫誉: 这特么的都是什么朴实的杀人动机啊! 平安皱眉,“谁又是玉娇!” 不且平安语落,人群一角忽然骚动。 一个身姿弱小的小姑娘转头就要朝外跑,结果被旁边的同伴结结实实把路挡住。 “你跑了不是坑我们吗?” “不能让她跑了,她跑了,就这王爷这尿性,咱们都得陪葬。” 箫誉:尿性? 平安:用词还挺精确。 王聪:愣着做什么,抓人啊!这个时候了还玩主仆眼神默契?不有病吗! 翻了个白眼,无法和自己王爷达成眼神默契的王聪怒气冲冲就纵身飞起,踩着底下一片人头朝玉娇飞了过去。 直接一提玉娇的衣领,就跟拔萝卜似的把玉娇从人群里拔出来往箫誉更前一扔。 要不说平安和王聪是数年好兄弟呢! 就在王聪扔下玉娇的瞬间,平安飞身抵达玉娇旁边,一脚将她踩住,半弯着腰,根本没有什么不和女人动手的原则,直接就弯腰一把扯了玉娇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说罢!” 玉娇还想坚挺一下,来一场十八年后老娘又是一条好汉。 结果没且坚挺呢,王聪疑惑的啧了一声,“这不是陈珩跟前那个小通房?” 平安一扬眉梢,“你连这个都知道?” 一副一看你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表情。 王聪呸的朝平安啐了一口,“放你娘的屁!我为什么知道,那还不是因为之前王爷派我盯着陈珩,凑巧有一天白天,大中午的,陈珩和她滚在了镇宁侯府后花园的花廊下面! 我的老天,当时场面那叫一个激烈,看得我对快失去男欢女爱的欲望了!” 噗! 平安一下笑喷出来。 真特么损。 王聪道:“我对她记忆最深刻的是她屁股上有个红痣,还挺大,要不扒了看看。” 旁边一群庄子上的大老爷们:! 这不合适? 这是我们能看的? 大老爷们旁边的女人们:我竟然也很想看! 八卦果然跨越性别,不分物种。 玉娇原本还想顽强抵抗一番来显示自己的贞烈,结果一听要被当众扒裤子,嗷的就招了,“是我,就是我!” 王聪扬扬眉毛,“我记性好!” 平安朝玉娇道:“你叫玉娇?璞玉的玉?” 玉娇点头。 平安呸的一声,“就你也配叫玉娇?不行,从现在起,你就叫娇,玉字我没收了!” 箫誉一张铁青的脸差点笑出声。 平安道:“娇,说,为什么害我们家王妃。” 被没收了玉字的娇哆嗦道:“我,我就是恨苏落,都是因为她,镇宁侯府才家破人亡,我本来能做姨娘的,我这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我只要给世子生了儿子,一辈子就能过的舒舒服服。 都怪苏落,是她毁了我的生活,难道我不能报仇吗!” 这个杀人动机让箫誉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什么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不知名的势力就好。 “谁是你的同伙?”平安见箫誉脸上意兴阑珊,知道是没有什么的兴趣了,也没追问别的,只问最关键的。 娇道:“没有同伙,我知道苏落懂一点药性,我没敢往池子里和吃食里下药,只是在酒水里下了蒙汗药,蒙汗药最安全了,不会被人发现。 池子里,我让刘大帮我下了铁砂。 苏落只要呛水足够多就能高烧咳嗽,再好的大夫都救不活!” “这法子你怎么知道?”平安问。 娇舔了一下嘴皮,都招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了,“以前,以前夫人就打算用这个法子弄死苏落的,她本来打算带苏落去泡温泉的,只不过那时候苏子慕忽然生病高烧不退,苏落莫名其妙从府里离开了!” 直到这一句,箫誉已经恢复平静的脸色倏然一变。 是后怕! 如果苏落没有离开,是不是也就没有后面的一切了。 他根本就见不到这个人了。 箫誉忽然觉得让镇宁侯府那些人就那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攥了一下拳,箫誉问娇,“你家里人呢?” 娇不知道箫誉为什么问这个,“我是被镇宁侯府买来的丫头,早不知道家里人在哪。” 向来凶残狠厉的小王爷,有时候却心善的让人心疼。 都要杀人了,还要关心一句人家家里人,他这是怕杀了这个娇,她爹娘受不住呢。 得了这么个结果,箫誉起身,凉凉吩咐,“送去温泉池子里,让她好好泡一泡!” 这是要让她自食恶果,自己去呛自己那下了铁砂的水,然后感染,不医而亡。 第361章 经历 箫誉审讯的时候,苏子慕和小竹子就趴在外面墙根处偷听。 听完了,苏子慕脸色晦暗不明。 小竹子搂了搂他肩膀,“没事了,姐姐没事,坏人也逮到了。” 苏子慕抿唇,垂着眼,眼底的愤怒没人能看得到,等他再抬眼,眼底一片清明,“嗯嗯,我现在没事了,我们去看姐姐。” 苏子慕蹦蹦跳跳离开。 小竹子皱眉看他。 真的没事了? 他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大了。 苏子慕不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小竹子眼皮突突跳了两下,赶紧追上他。 他们过去的时候,苏落已经醒来了,徐行用针灸强行催了蒙汗药的挥发,让苏落提前醒来,百蕊草已经煎熬好,长公主亲手端着药碗喂了苏落。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一碗药喝完,长公主心疼的看苏落,“有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你呛了水,那水不干净,容易闹出大问题的。” 苏落摇头,“我现在没有一点不舒服,没事,母亲别担心。” “姐姐。”苏子慕趴在床榻边儿上,小脑袋在苏落被子上蹭了蹭,“刚刚吓死我了。” 苏落揉苏子慕的脑袋,“姐姐没事了,子慕不怕。” 苏子慕泪眼汪汪,眨巴眨巴眼看苏落:“姐姐,我感觉你今年命里犯水,咱们今年一年都不泡温泉了。” 长公主噗的笑,“可把苏子慕吓坏了,看看,这小小的人,命里犯水都说出来了。” 苏子慕仰着头,“昂,我真的吓坏了,我都快哭死了,所以姐姐一定要答应我,今年一年不许再泡温泉。” “行,答应你。” 小竹子疑惑的看着苏子慕。 等俩人从苏落房里出来,小竹子最终没忍住,问道:“不是都已经把人处置了吗?为什么还不能碰温泉?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苏子慕看着小竹子,笑嘻嘻道:“我就是担心嘛。” 小竹子扬眉。 上一世,苏落死的惨,但也的的确确是因为泡温泉丧命。 这一世,温泉丧命这一劫不是已经过了? 苏子慕到底是察觉了什么? 小竹子拽了苏子慕的胳膊,“不能和我说吗?我会保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苏子慕看着小竹子,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他道:“小竹子,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小竹子忽然表情一僵。 他是知道什么。 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他不敢。 “因为你不敢说,是不是?”苏子慕看着小竹子的眼睛,几乎逼问。 小竹子朝后踉跄半步。 苏子慕道:“你不敢说是因为你害怕一旦说出来,日子就不能这样顺其自然的过了对不对?因为你上辈子,死的太惨,是为了我死的,你不敢说,你怕我心里难受,对不对?” 小竹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苏子慕抬手摸他的脸,“但我都知道。” 小竹子张了张嘴,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这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子慕道:“你为了我命都没了,所以这辈子,我不想我身边任何一个人有事,我要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的事。 上辈子我姐在温泉出事,这辈子也在温泉出事。 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上辈子王爷查出来的,害我姐的,是个男人。 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 还会再有一次的,至少。 小竹子总算明白苏子慕那份不放心的原因了,但他摇头,“我,不知道,我和你可能情况不太一样,我只是,只是会做一些梦,梦见一些事情。 起初我觉得那就是梦,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那些梦,可能真的发生过,所以我就尽可能根据梦里出现的事去避免再发生。 然后我发现,每次我想避开梦里的噩耗的时候,你都先一步行动了。 王爷在津南的事,师傅的事,你都先一步知道了,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也不过我梦见的不多,我知道的也不多。” 难为小哑巴,一口气说这么多。 苏子慕道:“我的确和你不一样,我是每次在事情要发生之前,会再经历一遍。” 小竹子忽然睁大了眼。 再经历一遍? 所有的苦难,所有的生死离别,所有的不痛快,全部都在再重新经历一遍? 小竹子简直难以想象,苏子慕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熬得住那种痛苦还不表现出来。 他忽然就明白苏子慕为什么那么喜欢撒娇了。 这么密集的经历曾经经历过的苦难,也只有撒娇能让自己缓解。 苏子慕叹了口气,“但是这次,我没有任何征兆,刚刚我以为是情况也未必都按我之前想的那样,所有的事我都会再经历,直到刚刚审讯出那个玉娇,我反应过来,可能我们知道的那次和这次,不是一回事。” 小竹子点头。 这是两个小孩第一次就这件事交心。 俩小孩嘀嘀咕咕有说不完的话,房里箫誉没瞒着苏落,把审讯出来的结果和苏落一五一十的提了。 苏落皱眉,一句话说不上来,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口苍蝇。 “这次是我大意” 箫誉话没说完,苏落抬手,两根手指抵在箫誉唇齿边,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和你没有关系的,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提防所有心术不正的人,不能因为别人害我们,我们就要反省自己,你这样,我心里会疼,会难受,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箫誉捏了苏落的手指,就着苏落这个姿势,在她两根手指的指腹上亲了亲。 “知道了。” 苏落不想再继续这个让人作呕厌烦的话题,转了话题问道:“那些麻匪到底怎么回事?” “是萧家军的旧部,正好是我父亲的嫡系,其中还有一个参将。” 苏落一脸震惊,“这么巧?” 箫誉捻了一下手指。 巧? 这可是你弟弟吵着闹着要来温泉才“凑巧”遇上的,要不然也遇不到。 只是遇上他们,差点将苏落搭进去了。 箫誉心里闷声叹了口气,说不自责,但是后怕是控制不住的。 “那些人原本已经归隐,是辽北驻军那边露出了消息,说萧济源还活着,他们才特意找了过来,原本是想要冒充悍匪从我这里套些消息,没想到当场就见到了人。” 苏落不解,“既是从辽北驻军那里得了消息,怎么不直接找你,还要冒充悍匪?” 第362章 比赛 箫誉脸色不是太好。 “我父亲战死沙场之后,皇上曾经为了收拢他手里这批悍将,用过各种办法,始终无法聚拢人心,他找人冒充过我父亲。 这些人在皇上手里吃过很大的亏。” 箫誉说的简明扼要,其中凶险让人不能深想,只要一想就会不寒而栗。 当初皇上用假的萧济源钓这些人上钩,这些人满心欢喜聚在一起之后到底遭受了怎么样的欺骗和利用,这其中又付出了什么样的惨烈代价他们才得以离开苏落只能忍着心口发闷的疼压下所有好奇,问箫誉,“那父亲那边,想起来了?” 箫誉不再叫他驸马,直接改口叫父亲,这就意味着失忆的事情已经有了进展。 箫誉点头。 “他记忆恢复的不多,但是那几个人的名字,他全都记得,甚至还记得他们一起喝酒吃肉。”箫誉扯嘴笑了笑,“这种生死与共的情分,不是任何其他感情能比的。” 父子之情都比不过。 苏落抬手摸摸箫誉的脸,“你还吃醋了?” 箫誉捉了苏落的手,咬了一下,“吃醋?王妃,你是不是不知道吃醋俩字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吃醋。” 箫誉见苏落的确是不像有大事的样子,往前凑了凑,唇齿抵到人家耳边。 “你和那个朱赫说话的时候我才吃醋。” 热气喷洒耳边,让苏落不自觉的朝后退了退,然后背后就是靠枕,能退到哪去,只能推他,“都多久的事了,怎么还吃醋呢,再说当时我都没和他说几句话。” 箫誉稳稳保持着这个距离没被苏落推开分毫。 甚至苏落抬手推他的时候,手落在他腹部,他还十分不要脸的吸了一口气,绷起自己的腹肌。 “手感如何?” 苏落: “我这个人,吃醋吃的特别随性,就是,想起来就要吃一口,吃的时候就要犯病,犯病的时候就非得做点什么,不然我这个醋劲儿过不去。 王妃,今儿落水一定着凉了,你看吃了药也没有发汗,我帮你发汗,箫誉发汗,誉到必汗。” 苏落无语的往开推他那板砖一样的腹肌,“我落得是温泉水,着哪门子凉,你起开,离我太近了。” “什么离你太近了?”箫誉彻底不做人。 苏落红着脸瞪他。 萧·不做人·誉比流氓都流氓,“嗯?只要你说出来,什么离你太近了,我就退开,好不好?你看,我也是能商量的人,来,王妃,别害羞,勇敢的说出来,没有困难的开口,只有勇敢的王妃,什么离你太近了。” 苏落羞愤难当,低头,朝着箫誉手臂一口咬下去。 “我告诉你,你完了!画册五十二页的内容,现在立刻马上我就要安排!”箫誉一个饿狼扑食,直接压住苏落。 说的凶狠,但真开始的时候,温柔似水。 果然,誉到必汗,绝无虚言。 受了一场惊,受了一场吓,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淹没在激烈的浓情蜜意里。 等到苏落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一睁眼就听到苏子慕在外面叫,“我要姐夫的鸟!我要姐夫的鸟!” 被箫誉用浪话冲击了半夜的苏落险些一口口水呛死刚刚睁眼的自己。 这是干什么呢! 箫誉做事,向来贴心,早上出门之前就把苏落要穿的衣裳全都整整齐齐给她摆在枕头边,苏落穿戴整齐,出去一看 嚯! 院子里,箫誉平安王聪戴面具的萧济源以及戴面具的另外几个人围成一个圈,人人脑袋顶上站着一两只小麻雀,每个人都是单腿站立,另外一只脚成踢腿状,前面脚背上搁着一只鞠。 所有人眼珠上翻,手缓慢的上移,像是冲着脑袋顶上的麻雀去的。 不出意外的话,那几个带着面具的人应该就是萧济源昨天遇到的那些部下。 可这是什么神秘的萧家军操练仪式? 苏落一出来,苏子慕立刻蹦蹦跳跳到苏落跟前,“姐,你要姐夫的鸟还是要谁的?” 苏落: 苏子慕说话一瞬,箫誉原本上翻的眼珠立刻一动,朝苏落直直逼视过来:你还想要别人的鸟? 苏落: 直视箫誉,然后抬手,随手一指,“我要那个。” 箫誉瞬间眼神凶狠,赫赫:苏落你完了! 旁边平安嗷的一嗓子叫,“王爷你完了!” 就在平安说话的瞬间,箫誉脚背上的鞠掉了下去。 一声欢悦的口哨立刻响起来,是其中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吹得。 萧济源带着面具,抬脚一颠,脚背的鞠飞起来,他伸手一接,拿稳,朝箫誉道:“三局三胜,王爷愿赌服输。” 箫誉愤怒的瞪了苏落一眼,转头朝萧济源道:“这局不算。” 萧济源身后,一片亲随异口同声质问,“为什么不算?” 箫誉道:“你们对我用美人计,我王妃只要出现在我视线百米之内,我就不能专心做任何事,所以这局不算!” 萧济源身后,一片亲随就特么一脸无语。 “这要说不是亲父子,狗都不信!当年老萧进我们军中的时候,也特么是这怂样,长公主殿下一出现在他视线百米之内,他出操都能同手同脚。” “你们老萧家怕媳妇祖传啊?”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少扯那些没用的!” 平安也看不下去的样子,一副丢人现眼的表情朝箫誉道:“王爷,一共比了十一局,咱们都输了,其中八局您都耍赖了,这再耍赖也不能赖人家拿王妃使用美人计啊,认输。” 苏落问苏子慕,“他们赌什么?” 苏子慕笑嘻嘻道:“赌让我师父去见长公主殿下一眼。” 苏落扬眉。 苏子慕笑道:“每人头上撒把米,招了麻雀过来吃,头上顶着麻雀,脚上颠着鞠,谁的鞠掉了或者麻雀飞了,就算输了。 原本是比赛三局,但凡姐夫赢一局,就算姐夫赢了,我师父就不能去见长公主殿下。 但是我姐夫耍赖,硬是比赛了十一局,并且十一局都输了。” 苏落: 男人这种东西是不是天生就有什么大病!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要你姐夫头顶的鸟?” 苏子慕笑道:“如果谁能在保证鞠不掉的同时,还能率先抓住鸟,就算胜出!我是姐夫这边的人,当然向着姐夫,肯定要姐夫的鸟啊。” 苏落: 第363章 沙雕 萧济源赢得了去见长公主的机会。 其他人赢得了去围观八卦的机会。 萧济源那帮随从,平安王聪以及其他几个箫誉的随从,甚至就连小竹子脸上都踊跃着八卦的浓浓乐趣,全都在七嘴八舌给萧济源出主意。 春杏甚至围着大家转了几圈,拉着玉珠去旁边嘀嘀咕咕,以长公主和萧济源现在的能力和身体,能不能努力一把再生个一个两个的。 嗯,这样她的养老大计就越发稳妥了。 个小沙雕! 唯独箫誉,抱臂绷脸,一言不发。 苏落撞撞箫誉胳膊,小声问他,“担心殿下受不住刺激?” 箫誉一脸傲娇哼了一声,“还是当父亲的,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让着我点。” 苏落噗的笑出来,“要是别的事肯定让你,但是在见媳妇这件事面前,估计儿子朝后排。” 箫誉看着那边热热闹闹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跟帮喜鹊似的的一大帮人,哼哼道:“爹大不中留啊,我其实还想再观察观察的,至少也要等除掉那个什么狗屁玉门派的掌门人再让他俩见面。 但是,今儿一早子慕来找我。” 苏落瞠目结舌,“你别不是因为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的话就改变了主意?” 箫誉目光落在苏子慕身上。 那小东西正在人群里亢奋的游窜,时不时被萧济源那帮亲随抱起来亲一口,胡子扎的他支棱着大叫,惹得一帮人大笑。 箫誉目光有点复杂。 有关他对苏子慕的那些猜测,他还不打算对苏落说,只闷声叹了口气。 “童言无忌,往往说的都是最纯真的话。 他和我说,母亲一个人的时候,会悄悄落泪,写我父亲的名字写了满满一张纸,又把那纸烧了。 连她贴身婢女都不知道,她就怕身边人担心。 子慕知道,还是因为前几天他睡在我母亲那里,半夜醒来发现的,半夜啊,大家都睡了,她还睡不着。” 箫誉修长的手指微曲,食指的骨节顶着眼角摁了摁。 “我能平安过来和你们汇合,她心头轻松,病症退散,但压在心底的郁结,还是散不掉,从我父亲战死沙场那一刻起,就郁结了,这些年一直压着。 徐行昨儿也找我提了这件事。 太后娘娘被皇上和玉门派联手毒害,皇上又闹了假太后在宫中,我母亲是太后娘娘的亲闺女因着咱们事情多,事发之后她嘴上没说什么,但她心里难受我是知道的。 再加上被假太后毒打一顿板子伤了根本 我怕她熬不住。 也幸亏是有子慕和小竹子陪着,能排解她心头不少郁结,但治标不治本,再加上我弟弟在异国他乡,哎。” 苏落让箫誉说的眼眶发涩发胀。 “所以,我就想,要不就让他俩见见,说不定是我想多了,他不会负了我母亲,一个人虽然失忆了,但是不至于心性就变了,我权当是赌一把。” 箫誉偏头看苏落,笃定而虔诚,“如果我失忆了,我也不会忘记你。” 苏落抬手摁住箫誉的嘴,“别胡说!” 顿了一下,苏落转头看那边热热闹闹一大帮人,“你又怎么知道,父亲失忆了就忘了母亲呢?走,别这么不合群,过去看看他们说什么。” 苏落拉了别别扭扭不合群的箫誉,拽着他加入到那帮“喜鹊”当中。 “要我说,就弄一片花海,长公主殿下喜欢红玫瑰,咱们给她弄一大院子红玫瑰,她肯定心动!”萧济源的一个亲随豪放的说。 此时大家围坐一起,没有外人,面具都摘掉了。 苏落能清清楚楚看到他脸上那种克制不住的欢快,再次见到他们将军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放屁!这眼看就要寒冬腊月了,去哪搞玫瑰,说话都不过脑子,长公主殿下喜欢吃咱们将军包的饺子,就是军中拌馅儿的那种大饺子,这样,咱们一起给长公主殿下包饺子,一碗饺子端过去,肯定吃的她热泪盈眶,一下就想起咱们将军了。” “不行!殿下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哭!再说了,殿下又没有失忆,也没有忘记咱们将军,这用得着想起来?你们到底长没长脑子,现在是让咱们将军重新追求殿下,在给人家一个完美的热恋期。” “那你说怎么办!” 昨天还举着黑火药要把大家炸死的赵二摸摸下巴道:“要我看”他拉了个长音,目光落向箫誉。 大家立刻跟随他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箫誉。 箫誉:哈? 平安立刻护主,“看我们王爷做什么?” 赵二就道:“王爷当时怎么追求的王妃,不如分享一下经验,让我们将军学学?咱们军中大老粗,谁会这个!” 平安立刻卖主:“好主意!” 然后满目幸灾乐祸看向他家王爷。 他家王爷抬手给他脑袋一巴掌,然后一扬下巴,十分倨傲的道:“我和王妃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说白了,我们是老天爷牵线搭桥配成一对的,这是谁都能学的?呵!” 平安默默捂脸。 苏落默默扣地。 苏子慕天真无邪扬着奶呼呼的脸道:“对!当初老天爷让我姐夫假装成穷学生去我家蹭饭,跟着我姐一起去卖卤下水,还去酒楼替我姐陪酒谈订单低声下气和别人说好话,都是老天爷让干的!老天爷真忙啊!” 轰! 一阵爆笑顿时拔地而起,还是军中那种粗犷的爆笑。 箫誉: 瞪着苏子慕,但凡不是亲小舅子,你小子现在脖子上面就没有头了! 萧济源一双和箫誉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弯着,眼底全是笑,“臭小子。” 苏落拽箫誉过来的时候,故意把箫誉拽到了萧济源身边,萧济源抬手,在箫誉后脑勺呼撸了一把。 那么自然。 那么亲昵。 箫誉原本被揭穿老底而羞愤的情绪顿时一僵,连脊背都僵住了。 他喉结滑动,张了张嘴,正要转头看萧济源,忽然院子大门被砰的撞开。 所有人笑声一顿,齐刷刷看向被撞开的大门。 箫誉的一个亲随跌跌撞撞奔过来,“王爷,不好了” 长公主紧随其后,替他说完:“长公主殿下来了!” 话音落下一瞬,目光定在了箫誉旁边的方向。 第364章 被抓 事情就发生的这么狗血又突然。 长公主殿下今儿一早起来,不见箫誉和苏落过来陪她吃饭,也不见苏子慕和小竹子过来陪她说话,心里忽然就生出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苏落病情加重了,但是大家怕她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 心里着急,长公主连自己的贴身婢女都没有带,就直接从自己住的院子里出来往箫誉住的这边来。 远远的就听到爆笑声从箫誉的院子这边传出来。 那声音长公主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压在心底深处的某种情绪一下就喷发出来,可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怎么可能会在箫誉的院子里听到萧济源部下的笑声。 按理说,她是无法辨认萧济源部下的声音的,可那一瞬,她就是笃定的觉得那声音就是萧济源的部下,她一定是曾经在军中听到过,可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带着这种矛盾的想法,长公主一点一点朝箫誉的院子靠近过去。 难道昨天那帮麻匪? 箫誉原本是在门口留了一个把风的,就怕长公主那边派人过来传话或者长公主过来,他好提前安排这边的人,结果长公主是自己过来的,开始走的一小步一小步的,没人注意到她,忽然她大步流星朝这边来,箫誉的人一看见她立刻就要去送信儿,却被长公主一声怒喝喊住了。 然后 就是现在的死亡凝视。 长公主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萧济源那张脸上。 萧济源紧张地汗都把背心衣裳湿透了,脑子想要飞快的转着,赶紧想出一个绝妙的应对之策,然而悲催的发现,愿望是美好的,脑子它根本就不转! 它失灵了! 萧济源身后他一片亲随靠!这也太地狱了。 怎么办! 将军! 冲! 冲过去直接把人抱住,亲一顿! 没有什么是亲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如果还没解决你自己多保重! 箫誉嘴角颤了颤,“那个” 就在箫誉开口一瞬,长公主定住了一样的眼珠总算是动了,她偏了一下头,目光从萧济源的脸上挪到了萧济源的身上。 这个轻微的动作让风声鹤唳的箫誉立刻闭嘴。 空气就像是流动在坟地上一样。 直到长公主上上下下看了三遍萧济源的衣裳,她眉梢一扬,嘴角勾了笑,转眼看向箫誉和苏落,“早饭怎么不过来吃?我还以为落落病了,你们吃早饭了吗?” 长公主就像是瞎了没看到萧济源一样,笑意盈盈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招呼箫誉和苏落。 说完,抬手招呼苏子慕和小竹子,“你俩吃饭没?” 苏子慕立刻从人群里蹦出来,朝长公主蹬蹬蹬跑过去,“没吃呢,我都饿了!” “那去吃饭,走,我那边都摆好了,就等你们呢,还得等我过来请。”长公主嗔怪的瞪了箫誉一眼,“还不走?你不饿你去忙,我带落落去吃,落落没事了?身上难受吗?” 苏落赶紧摇头。 又转头去看箫誉。 平时一直游刃有余的小王爷,现在跟个呆鸡似的杵在那里,还是苏落拽了他一把,他才回神。 “那个,我,我本来想,那个” 箫誉语无伦次。 长公主直接牵了苏子慕和小竹子的手转身就走,“我带他俩去吃饭,你俩也快点,一会儿冷了,吃完饭去后面转转,我看那边有一片柿子林,据说挺甜的。” 说着话,长公主牵着俩小的就离开了院子,挥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徒留一院子人呆若木鸡杵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王聪第一个回过神,挠了挠后脑勺朝旁边人一脸茫然无措的道:“那个,殿下啥意思?我咋没懂?” 一句话就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 一院子被钉住的人总算是接二连三缓过一口人气。 萧济源的一片亲随七嘴八舌。 “天啊,殿下不会是不认识我们将军了!” “这下完了,我们将军真的需要重新追求一把了!” “我苦命的将军啊,你媳妇不认识你了。” “将军,挺住,挺不住我们也没有办法!” 萧济源: 吸了口气,萧济源朝箫誉道:“先去吃早饭,别让她等太久。” 箫誉人还懵着呢,点点头,拉了苏落的手就朝外走。 嚯嚯嚯的大步流星走了好一段路才猛地顿住脚,转头看苏落,“我母亲什么意思?” 不且苏落开口,他跟着又道:“她是不是被刺激的选择性失忆了?就是话本子上写的那种记得其他的但就是不记得我爹?” 这个问题春杏就比较有发言权了,毕竟没看过五百本也看过四百九十九本。 “从理论上来说,殿下,话本子上那些,都是编来骗人的!之前还有个话本子写,女主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但是男主要和她和离,女主一怒之下,把生出来一半的孩子又塞回肚子里,然后缝合好了,签了和离书潇洒的离开,一年之后自己日子过好了才找了个良辰吉日把孩子再生出来。 你看,话本子都是骗人的。” 箫誉: 原本就不算清晰的脑子被春杏一顿生孩子论给一搅和,彻底不清晰了。 苏落抓了箫誉的手,这一刻,她还是比箫誉冷静的,“母亲认出了父亲,我觉得,母亲是故意的。” 箫誉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立刻追问,“故意什么?” 苏落道:“你没看到母亲在看到父亲那一瞬间身体都在抖吗?她就是认出来了,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她为什么!”箫誉就跟智商全无一样。 “因为她在尊重你啊!”苏落道:“母亲先是盯着父亲的脸看,确定这人就是萧济源,跟着就盯着那身衣裳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应该是在确定这人就是子慕的面具师傅。 面具师傅已经跟着咱们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始终没有在母亲跟前露脸。 母亲应该是猜测你有什么安排,她在尊重你的想法。” 箫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 苏落就道:“先去吃饭,看看母亲要说什么,不是,我说你紧张什么?一个是你亲爹,一个是你亲娘,这紧张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就跟自己是个被抓的第三者似的。” 第365章 狡黠 箫誉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但就像苏落说的,他的确是心里发慌,心里发虚,尤其长公主冲进来那一瞬,他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偷情被抓的第三者。 靠!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总算是在听了媳妇一席话之后,箫誉慢慢冷静下来,搓了搓脸,朝苏落笑:“我是不是有病,造反我都不紧张,这紧张地” 苏落忍笑,“我都没好意思说,你刚刚一路从院子里出来,一直是同手同脚的走。” 箫誉:!!! 苏落继续笑:“是的,没错,不光我看到了,这庄子上你一路经过的人都看到南淮王脑子有点大病,大步流星同手同脚了一路,而且,走路脑袋不动身子动你见过鸡快步走吗?和你差不多!” 箫誉顿时咬牙,“闭嘴!” “好凶哦!” “晚上更凶!”箫誉发狠捏了苏落脸蛋一下,当然是,表情发狠,动作轻柔,压着声音,“还有,别以为我忘了,你刚刚选了别人的鸟,你完了,苏落,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那册子,出第二本了!” 苏落差点大腿一软直接跪下。 箫誉让吓跑的智商总算是出走一刻钟归来仍是脑子。 牵着苏落去长公主那边的时候,长公主带着苏子慕和小竹子已经坐在饭桌前。 箫誉第一时间去看苏子慕,想要等苏子慕反馈点什么,然而这个饭桶小舅子就知道埋头吃! 箫誉上前落座,“那什么,刚刚” 长公主盛了一碗汤放在箫誉面前,“和你商量个事。” 箫誉顿时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您说。” 长公主噗的笑出来,“你这表情严肃的让我以为你喝完这碗汤就要登基了!”白了箫誉一眼,长公主道:“我刚刚问了子慕,他说落落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我想一会儿带她去跑马,你去吗?” 跑马这件事,昨天泡温泉之前长公主就和苏落说过。 苏落也和箫誉提了。 但是! 现在能和昨天比吗? 箫誉不解的看着长公主,“跑马没问题,但是,您就一点都” 长公主掐断箫誉的话,“没问题那你倒是说说你去不去啊。” 箫誉这下算是彻底看出来了,他母亲根本就不想谈论任何与刚刚那一幕有关的事情。 行! 不谈就不谈。 反正爹娘都在身边,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箫誉道:“我不去,一会儿我和子慕的师傅商议一下过几天的具体行动,行动有点变化。” 虽然不差这一时半刻,但是箫誉还是忍不住试探。 一边说,一边注意长公主的神色变化。 刚刚在他院子里的时候,长公主的神色变化是十分明显的,但是现在,她脸上就只有慈和又平常的笑意,“好,那你们商量正事,我带他们去玩。” 说完,夹了一只白灼虾仁给苏子慕,“别光吃粥,多吃点虾,长身体呢,小竹子也吃,你盘子里那些都吃了。” 没给箫誉任何表情变化。 箫誉忍不住心里感慨:呵!老狐狸! 箫誉是真的要调整计划。 原本他只安排了自己的人去暗中伏击过几日到来的宁国公府世子,但是现在萧济源的亲兵到了,这些人可比他的人好用多了。 打探不出长公主的什么想法,箫誉彻底放弃了,埋头匆匆吃了早饭,一抹嘴,走了。 等箫誉一走,苏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朝苏子慕和小竹子眨眨眼。 那俩小东西也朝长公主眨眨眼。 一副他们三个拥有小秘密的样子。 苏落: “母亲?” 长公主笑眯眯看着她,“想知道?” 苏落立刻毫不犹豫点头,“想!” 长公主叹了口气,但是脸上的笑意很浓,那种发自内心的笑,“那是济源?” 苏落点头,“嗯。”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苏落刷的将筷子放下,一脸我十分认真倾听迫不及待想知道的表情。 长公主缓缓喝了一口粥。 “其实,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在那个假的萧济源被爆出来之前,我就悄悄去见过那个假萧济源。” 苏落心里一跳。 当时她还怕长公主受不住刺激,没敢说,没想到,人家背着她已经见过了。 “你不知道!”长公主笑,“我知道你和誉儿的想法,你们都怕我受到刺激,怕我受不住,所以不告诉我,现在知道了,我虽然老了,但是老当益壮呢。 我当时就判断出来,那个萧济源,是假的。 但是我一丁点伤心都没有,反而我特别的高兴,因为五年过去了,我依然能一眼判断出他是假的。 我现在也特别开心,因为我一眼就能判断出,刚刚那个是真的。” 苏落当然明白长公主开心的这个点。 她开心自己心底的萧济源没有被时间消磨褪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在誉儿面前说这些吗?”长公主笑问。 苏落如实摇头。 长公主狡黠一笑,“誉儿心思重,想得多,他总怕我受伤,所以呀,我干脆就假装像话本子上写的那样,选择性失忆。” 一侧春杏:呔! “你们刚刚在院子里,是在帮济源出谋划策?他失忆了,不记得我,但是他想要弥补我是不是?” “这可不是我说的!”苏子慕立刻自证清白。 长公主呼撸他脑袋一把。 “我和济源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并不舒心,他心里怨恨我,很多时候把对命运的不公都撒气在我这里,我脾气也不好,他发脾气我就不愿意多解释一句,就和他冷战。 那时候啊我俩过得真的像是仇敌,还是血海深仇那种。 那种日子持续了好久。 之前我和子慕讲过一些,子慕说,他给他师傅讲了。 济源虽然失忆了,但是人还是那个人,之前他就一直懊恼我们没有一个美好的开头,觉得对不住我,现在知道了他是想要和我重新开始? 落落,我和你说,我现在特别期待。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竟然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第366章 胎记 长公主像个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 脸上带着狡黠的殷切的期待。 苏落想过无数种长公主和驸马见面的场面,却怎么都没料到,会是这种,看似平静,却又激荡。 苏落忽然觉得现在真的刚刚好。 她和箫誉刚刚好。 长公主和驸马,一个想追,一个想享受被追,刚刚好。 驸马的亲兵们到了,刚刚好。 如果这种刚刚好能一直保持下去,多好。 拥有了四个人的小秘密,吃过早饭,长公主带着苏落苏子慕和小竹子去后面的柿子林摘柿子,摘完柿子去骑马。 长公主的开心,是肉眼可见的。 苏落从来没有见过长公主这么开心过。 长公主没有分享她见到萧济源那一瞬间的心情,那一瞬间的触动,那一瞬间的千回百转,但苏落感觉自己能体会到。 原本苏落还想,萧济源会不会趁着他们骑马的时候突然出现,或者趁着他们摘柿子的时候突然出现,让她还能现场围观一把公公追婆婆的大型恩爱现场。 结果他们骑马都骑累了,回了温泉庄子,都没见到萧济源一眼。 一回庄子,就感觉到一股萧杀的气氛。 连苏子慕和小竹子脸上的笑意都瞬间收敛消散。 长公主翻身下马,问旁边牵马的随从,“出什么事了?” 那随从是箫誉的亲随,但摇头,“不知道,郭占河突然来了,王爷和驸马” 话说一半,那随从忽然声音卡壳,果断改口,“王爷和子慕少爷的师傅一直在屋里没出来,足有两个时辰了,中间平安出来传话一次,让大家整装待发,但是到现在也没有传来下一步消息。 原本王聪打算去叫殿下和王妃的,但是平安说暂时不用。” 平安说暂时不用,那就是还没有到了惊动她们的时候。 长公主点了一下头,脸上凝重的褪去一些,偏头招呼苏落和苏子慕小竹子,“我们去泡温泉,然后吃饭,如果有消息,我们得了消息再做安排不迟,不要不安。” 长公主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苏落能感觉得出那种状态的不同。 以前说这样的话,她是隐忍着自己的不安,想要让大家放松。 现在,她夫君在,她儿子在,她是真的放松。 苏落跟着点头,“好。” 昨天苏落泡温泉的时候闹出了意外,今儿再进温泉池子,长公主便慎重许多,让人反复检查了没有问题才带着苏落过去。 苏子慕和小竹子俩小孩进了隔壁的小池子,苏落和长公主进旁边的大池子。 缭绕的热气中,长公主看着苏落肩胛骨处一片蝴蝶状的痕迹,“这是胎记?” 苏落身上,其实还有昨天晚上和箫誉折腾出来的印子,她心里不好意思,进池子的时候是穿着里衣没脱的,没想到里衣湿透之后,遮住了身上暧昧的痕迹,却没遮住那片火红的胎记。 苏落点头,“嗯,小时候只是一个小红点,后来随着我长大,这胎记也跟着长大,慢慢长开了竟然是个小蝴蝶的样子。” 箫誉特别喜欢亲她这里。 这里就像是个什么开关,每次箫誉亲上来,她都会忍不住的轻颤。 耳尖泛红,苏落回应长公主的话,庆幸现在是在温泉池子里,不然回一句胎记就脸红也太诡异了。 长公主笑道:“这倒是罕见,你若是谁家丢了的孩子,凭这个就能找回去了。” 苏落也笑,“从我记事起我就在我爹娘跟前了,没机会被丢了。” 倒是有机会丧父丧母成了孤儿。 爹娘的死苏落心底难以消散的伤,哪怕镇宁侯府已经得到报应,苏落也没觉得恨意消减。 长公主没多提,换了话题,兴致勃勃给苏落讲她和萧济源年轻时候的事。 外面,正房。 箫誉,郭占河,萧济源,三人分作方桌三侧。 尽管已经进来坐了两个时辰了,郭占河看着萧济源那张脸,还是觉得惊魂不定,忍不住再次感慨,“你竟然真的活着。” 萧济源不厌其烦,含笑重复回应,“让你失望了~” 郭占河嘿的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放到前面的地图上。 就在三个时辰前,郭占河收到京中送来的密报,南国派了使臣来本朝,一则是催酒水订单,二则是来要人。 南国皇帝有一位丢失的公主,这些年南国皇帝一直在找自己这位从小丢了的女儿,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了线索,人就在本朝。 人家给出了线索。 一条当年丢失孩子时包着孩子的包被,上面绣着一个云字,这个字是皇后的小字。 一只金锁,金锁上有孩子的生辰八字。 另外,还有一片胎记,是一个红色的小点。 那位公主算年龄,今年十五六岁,比赵韫姝小点,模样参照赵韫姝的样子就行,毕竟亲姐妹。 人家没说孩子当年是怎么丢的,又是如何丢在了本朝,就一句话,南国限时一个月,如果本朝找不到这位公主,将举兵进攻。 京都那边一片哗然,连一向只想赚钱不想其他事的世家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道南国是本身就想进攻故意找个借口,还是真的丢了这样一位公主。 但如果南国要进攻,首先攻打的就是祁北,祁北之后跟着就是郭占河带兵的辽北。 郭占河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是想和箫誉商议。 毕竟箫誉说过,萧济源活着呢,萧济源的大本营以前可是在祁北。 可来到这里,真的看到萧济源,活着的萧济源,郭占河还是差点让惊得直接一个滑跪。 “如果南国要进攻,这三处是他们最有可能选择的突破点,当然,现在南国并不知道萧将军还活着,他们也可能没有那么多顾及,直接大军压境。 你们能给我透个底吗?你们在祁北到底有多少兵马?能扛得住不?” 郭占河虽然带兵,但是他不想打仗。 箫誉一派稳若泰山,“郭将军不必多忧,有祁北压在那边,你这边伤不到分毫,但是南国交接的地方,应该是宫中珍妃娘娘的亲哥哥顾瑶的亲爹,顾大将军驻守的南边,你确定你的消息准确,他要绕远从祁北进攻?” 第367章 红痣 郭占河点头,“我确定,因为萧将军” 因为萧济源当年是战死沙场,可现如今人又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 郭占河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是武人粗狂,没斟酌出什么文雅的词,只能继续道:“因为萧将军那什么之后,祁北一直属于无主之地,皇上派了几波人都压不住,本地渐渐形成了土皇帝自治的模式,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而且南国的将士也不是没有北方作战的经验,为求胜算,自然会选这边,顾将军那边,精兵悍马未必好打。” 箫誉就笑道:“既然如此,那祁北那边本王立刻安排人去应对,郭将军大可不必忧心,你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去接应宁国公府的世子,他带着大批的粮草即将抵达,现在路上不太平,万一出点什么事呢。” 萧济源骗玉门派掌门人,说郭占河调了军械粮草过来支援箫誉,箫誉要攻打京都,玉门派要去劫那批粮草。 苏落骗了世家的掌柜的们,说拿下了大笔的订单,要和世家加强合作,宁国公府派了自家世子爷带着大批粮食过来酿酒。 箫誉骗了郭占河,说世家要和他合作,送了粮草过来,让郭占河帮着接应。 郭占河并不是轻信他人的人,得了消息立刻就去打探,结果在世家那几位掌柜的那边打探到消息属实,宁国公府世子的确要押送粮食过来。 郭占河就没有起疑。 “这个王爷不必操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接应,接应之人已经早早出发守在宁国公府世子来的必经之路上。” 郭占河说着话,看了萧济源一眼,心下疑惑,为什么萧济源不说话,这话都让箫誉说了。 箫誉是架空了萧济源? 这父子到底什么意思? 萧济源将郭占河的心思尽收眼底,没说什么。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箫誉和萧济源都是一派从容一脸淡定,安抚了郭占河来之前紧张不安的情绪。 等到郭占河一走,刚刚还稳如老狗的箫誉立刻转头朝萧济源道:“有安排吗?” 萧济源朝他笑,“问谁呢?” 箫誉:! 你现在很嚣张啊! “我娘还没有认你!”箫誉干巴巴顶嘴。 萧济源立刻一副话到嘴边又打住的表情,扬了一下眉毛,看傻小子似的看着箫誉,“这样啊~那好。不用安排,这仗打不起来。” 箫誉总觉得他爹看他的目光里似乎是带着几分关爱痴傻孩子的同情。 但是,为什么? 他这么玉树临风足智多谋成熟稳重睿智能干“为什么打不起来?” 萧济源嘴角勾着笑,点了点郭占河没有带走的地图。 “马上要过年了,祁北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就是从下个月到次年的四月之前,南国将士是有过北方作战的经验,但绝对没有冰天雪地里作战的经验,他们也不会冒险。 南国强大,犯不上拿命来换什么。 更何况,为了寻找一个公主,就让将士去送命作战? 南国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君王明智,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寒了将士的心。 这些,我就算是没有记忆,也知道。 你不知道?” 箫誉: 他爹自从见了他娘之后,越来越嚣张啊。 以前都不这样和他说话的。 现在爹味十足啊! 就好像已经和他娘相认了一样。 箫誉可能活了这么多年都水深火热的,压抑着某种情绪,现在突然开始叛逆了,顶嘴,“我知不知道的和你知不知道也不冲突啊。 那什么,你觉得,南国真的有这样一个公主?” 红痣。 他王妃后背倒是有红痣。 不过不是圆点,是一只蝴蝶。 动起来的时候,那蝴蝶好像会飞一样啊!不能想了! “我失忆了,就算以前知道什么南国朝廷机密,现在也不记得了,所以无从判断南国是不是有这样一位公主,但京都会因为南国的这一举动动乱一阵子,这是你的机会。 另外,不论这仗是不是能打起来,你都得派人去祁北了,以防万一。” 说着话,萧济源从椅子上起来,垂眼看箫誉一眼,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臭小子,一口一个你的,不知道叫人?一点规矩没有!” 不等箫誉反应,萧济源哗啦一开门,出去了。 箫誉: 霍的转头看向背后平安,“他还没和我娘相认呢,就给我当爹了?” 平安: 这话说的,又不是后爹,需要先和你娘相认才能当爹! 一脸有爹的孩子才会有的幸福的不高兴,箫誉也起身离开,去找他王妃了。 箫誉过去的时候,苏落刚刚泡完温泉回来,正换衣服。 苏落纤瘦,但是养了这么一段时间,倒是骨肉匀停。 她略微弯腰,在床榻上整理裙子,正准备提起来穿上。 身上只着里衣,曲线勾勒,朦朦胧胧。 不要脸的箫某人靠着门框就吹了个口哨,“哪来的小娘子,勾魂摄魄的,我鼻血都流出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没动静,此时忽然开口,吓了苏落一跳,哪怕已经听出来是他,猛地转头眼底带着的那一层惊慌也没及时散去,恼恨的瞪他一眼,“怎么一点声音没有,事情谈完了?” 箫誉上前,从苏落手里接过她的衣裙,一边给苏落穿一边道:“嗯,郭占河说,南国丢了个公主,人丢在咱们这边了,让找呢,找不到就要出兵攻打。” 刚刚给苏落穿上一只袖子,萧不做人又后悔了,蹭的把那袖子一扯,将衣裙随手一丢,直接打横把他王妃抱起来。 穿什么衣服啊! 苏落吓一跳,赶紧推他,“不行,不行,昨天太太多了,今天不行!” 箫誉就跟吃不饱的狼似的。 苏落坚定的拒绝他,不然受累的是自己这幅可怜的小身板。 箫誉把人往床榻上一搁,欺身压下,似笑非笑,“想什么呢,我又不做什么,南国那位丢了的公主,背后有个红痣,我记得你也有一个,我王妃该不会是金枝玉叶,让我看看,我就看看,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苏落: 你以为我傻? 第368章 德行 男人的保证果然是不可信的,尤其在床榻上的保证。 我就看看,我保证什么都不做个屁! 你什么都不少做! 苏落含嗔带怪气喘吁吁瞪着箫誉,“你的保证呢?” 沙哑的嗓音带着情动的旖旎,箫誉忍不住扬着嘴角,在她眼皮上亲了一下,“不舒服吗?” “滚!”苏落没什么力气的推他,“压死我了,快下去,我要喘不过气了!” 箫誉身子一翻,躺在苏落旁边,心满意足喟叹一声,把苏落往怀里一搂。 “我觉得现在特别满足,我娘好好的,我爹还活着,我弟弟也长大了,虽然还没回来,但是大燕国那位女将军皇后对他很不错,我还有你,落落,我从来没敢想过,我也能过得这么幸福。” 幸福这个词,箫誉一直觉得就是个笑话! 人活着苦都不够吃的,还幸福。 造这个词的人就是个傻叉。 可他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 他现在真的很幸福,很满足。 苏落在箫誉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爹和娘的事,你到底怎么想?” 箫誉手指摩挲着苏落的肩膀,“娘大爹大不中留,我不想了,随他们去,对了,你小时候,爹娘真的没和你提过南国或者提过胎记如何如何吗?” 后背有胎记,还是红色的,不多见。 箫誉得先问清楚苏落。 苏落摇头,失笑,“想什么呢,南国那么强大,我若是皇后生的嫡公主,我爹我娘疯了把我从宫里偷出来然后养在乾州? 要是有这一层身份在,我爹我娘至于被害死?” 苏落话音落下,她和箫誉齐齐一顿,苏落怔了一下,翻身趴起来,和箫誉四目相对。 “你觉不觉得,夺方杀人,有点过分?” 何止有点过分。 已经到了过分到说不通的地步了。 夺方就夺方,为什么要杀人呢? 既是想要占据功劳,占据就是,而且,就算是杀人夺方,把苏落和苏子慕一起杀了不是更干净?或者把苏落和苏子慕接回府里做个义子义女的养着,就跟养两条宠物狗似的,不也行? 为什么非要定为陈珩的未婚妻? 假设苏落是南国的公主,这好像倒更能说得通了。 苏落是南国的公主,作为镇宁侯府的义女,她嫁人之后极有可能和镇宁侯府因为某种关系而断绝来往,那镇宁侯府就白养她了。 可如果是陈珩的妻子,成亲之后若有了儿女,这关系是断不掉的。 而镇宁侯府对她和苏子慕又颇为虐待是因为镇宁侯本身并不十分确定苏落到底是不是南国公主? 这话箫誉和苏落谁都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四目相对,彼此脑子里转过什么,两人默契的彼此相通。 “那要怎么办?”苏落一双大眼睛看着箫誉,“我突然好紧张,我都做小可怜做了好几年了,这突然还另有身份了?” 她更紧张,如果另有身份了,会不会打破她现在的幸福。 箫誉抬手在她脑袋呼撸一把。 “傻子!紧张什么,这只是咱们的猜测,具体如何还有待验证,你身上这个痣,都谁知道?” 苏落想了想,“你知道,刚刚泡温泉娘也看到了,另外春杏肯定知道,至于镇宁侯府的人之前有没有偷偷检查过或者如何,我就不确定了,但是我的记忆里没有。” 看着箫誉的眼睛,苏落又补充一句,“陈珩不知道,起码我有记忆的情况下,他不知道。” 至于有没有用过什么卑劣的手段检查过,苏落不确定。 “先这么着,我让平安留心一点这方面的消息。”箫誉手指缠着苏落的一缕头发,勾绕着,垂眼看了一会儿,问:“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你是的话,你想” 苏落直接打断箫誉,“我只想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所有的决定,都是要在这个基础之上的。” 箫誉点头,“我知道了。” 他们小两口谈心,那边老两口也没闲着。 萧济源和箫誉谈完之后,琢磨着那傻小子的话,溜达到长公主院子这边。 苏子慕正和小竹子不知道说什么呢,激动地又蹦又跳从长公主院子里出来,一眼看到他,苏子慕嗖嗖跑上前,“师傅!” 萧济源弯腰把苏子慕一把抱起来,“玩什么呢,满头的汗。” 苏子慕眨眼睛,“秘密,不告诉师傅,师傅干嘛来了?找殿下吗?” 萧济源捏苏子慕的脸,“小混蛋,之前还瞒着师傅。” 苏子慕被捏着脸,含糊不清的嚷:“疼疼疼” “小骗子,我要是不知道自己多大手劲儿,真以为捏疼你了!”拍拍苏子慕小屁股,萧济源道:“殿下在里面吗?” 苏子慕嗯嗯点头。 萧济源把他放下,“玩去,晚上给你弄好吃的。” 等小竹子把苏子慕牵走,萧济源在院门口驻足片刻,绕到了正房的后墙那边。 一条腿微曲,整个人靠在后墙上,萧济源从怀里掏出一根短笛。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但能凭着现在的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短笛是他在碣石县县城买的,当时看到了一眼就相中了就买了,至于买来干什么,要吹什么,他一点想法没有,可现在忽然很想吹。 清脆的短笛声从后墙传来的那一瞬,长公主正在勾画祁北关系图的笔一顿,转头朝后墙方向看去。 吹得是什么曲子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吹的人一定是萧济源。 心跳就在那一瞬间失衡。 就像是之前在箫誉的院子里猝不及防看到萧济源的那一瞬一样。 曲子很欢快,像是一匹小马驹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自由的奔跑自由的撒欢,长公主不禁嘴角上扬,忽的,曲风一转,欢快的调子骤然变得缠绵悱恻,犹如一壶美酒,醉人醉心。 就在曲子推向高潮的那一瞬,外面忽然声音一挺,跟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长公主心头一惊,赶紧搁下笔起身,连鞋子都没顾上脱,穿着鞋直接踩上床榻,打开后窗户朝外瞧,“你怎么” 后窗户打开,她探头出去,一脸关切随着话音顿住。 萧济源一脸坏笑从后窗户底下蹦起来,朝着她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跑出去几步,又转过来朝她挥挥手,“喜欢吗?” 脸上不正经的痞样和箫誉几乎一模一样。 长公主:呔!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狗东西和他儿子一个德行! 第369章 戏精 在温泉这边玩了几天,一行人打道回府。 探子传来消息,宁国公府世子爷已经带着粮食来了。 碣石县县衙,书房。 萧济源指着地图朝箫誉道:“我引玉门派的人从这边过去,到时候郭占河的人马一定要分开,不然玉门派很有可能看对方人太多就退缩了。” 箫誉点头,“这个你放心,郭占河那边,平安亲自过去,明面上跟着宁国公府世子粮队的一共就五百人,但是另外一千人会蛰伏两侧,只是,你需要确保玉门派的人不会提前去踩点。” 萧济源笑:“提前踩点也没事,这个不怕,我能应对。” 说着话,他目光从地图上离开,看向箫誉,“行了,那就这样,我现在去如意酒坊那边,然后直接出发过去。” 说完,萧济源转身离开。 “等等。”箫誉也说不上来此时是什么心情,反正就是脱口而出喊了一句。 萧济源脚步一顿,回头,扬眉,“嗯?” 箫誉抿了一下嘴唇,一向混不吝的小王爷此刻像个闺阁小姑娘似的,别别扭扭,“那个,你注意安全。” 萧济源勾着嘴角笑,“担心我啊?” 箫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一绷俊脸,“我担心你干什么!” 萧济源叹一口气,“啧~不担心就不担心,我也习惯了。” 说完,一脸伤心失望,转头离开。 箫誉攥了一下手。 郭占河的人马不会有问题,箫誉就担心,在现场,玉门派会发现萧济源的真正目的,然后对他下死手。 眼看萧济源都快走到门口了,箫誉没忍住,又补充一句,“反正你多注意,别受伤,不然我不会让你见我娘!” 萧济源忍着笑,顿了一下,回头,伤心道:“我这就要去了,你不叫我一声爹?” 箫誉倏地心口一紧。 萧济源也不着急,站在那里看着他。 箫誉只觉得嗓子眼都是紧的,洞房花烛夜都没有这么紧张,手心的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汗津津的了。 “我”他开口,声音因为嗓子眼太紧而干涩,音量很低,他清了一下嗓子,又觉得自己这样太那什么,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愣头愣脑,没好气,“快去快回!” 萧济源一脸悲痛,张了张嘴,苦涩的转头。 那转头一瞬间的满脸酸涩让箫誉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张口就,“爹!” 萧济源嗖的转头,“臭小子!” 嘴角明明带着笑,眼底都是笑。 箫誉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糟老头子给坑了! 顿时跳脚,“你一把年纪怎么还坑自己儿子玩!” 萧济源笑的不行,“谁让我儿子傻!” 噗! 平安站在箫誉身后,没忍住,一下笑出声。 箫誉回头瞪他,等再转头,萧济源已经走了。 箫誉又回头看平安,“你说他怎么那么坏,还骗我叫他爹,有这样当爹的么!” 平安不做人,“你不也叫的挺高兴?看上去,挺上赶着的!” 箫誉: 嘿我的暴脾气,我不能打爹,还不能打你个兔崽子了。 抄手就朝平安脑袋拍过去。 平安嗷的一嗓子叫,拔脚就朝外跑,箫誉打了个空,只能咬牙切齿朝平安背影吼,“机灵点,别受伤!” 平安的回应远远的飘进来,“放你的心!等着收粮!” 如意酒坊。 萧济源一脸急色过去的时候,玉门派掌门人正和手下争执。 “宫主,这里面必定有诈,那天在酒坊门口,我们听得清清楚楚,南淮王那边的马夫说的很清楚,这就是南淮王派了萧济源过来骗咱们,您不能冲动啊。” “是啊宫主,兄弟们今儿一早去那边踩了点,郭占河的人在那边埋伏着呢,这明显就是个圈套,宫主!” 玉门派宫主寒着脸看着眼前的属下。 “你们若是贪生怕死,大可自行离开,不必在此妖言惑众,南淮王设下这圈套能骗咱们什么!” “能骗咱们去那边,然后和郭占河的兵马遇上,然后双方厮杀啊,宫主,南淮王就是想要让咱们彼此消耗他收渔翁之利。” “这有什么好设圈套的,我们过去,若是发现不对,当场就撤退,难道郭占河那些兵马还能比你们跑得快? 再者,我们收到的消息是,郭占河抢的是宁国公府的粮草,我们就在碣石县,若是眼睁睁看着宁国公府的粮草被抢而无动于衷,难道宁国公府能放过我们?” 不论萧济源说的对不对,玉门派都必须有所动作,最起码是做给宁国公府看。 宫主如是说,几位手下便无话可说。 其中一人憋屈道:“我们可以先过去,但是没必要硬拼,宁国公府自己都护不住自己的粮,我们没必要给他们卖命!” “这个我自然知道!”宫主一摆手,正要再说,见大门被推开,萧济源从外面进来,立刻招呼道:“萧大哥!” 她的几位手下脸色不善的回头看萧济源。 萧济源无视别人的目光,急步上前,一脸慌张,“佩儿,宁国公府的世子被郭占河给押了!箫誉要用宁国公府世子和宁国公谈判,往北推进!郭占河的兵马现在就埋伏在路上,你们千万不要去!” 几个手下一愣。 啊? 不是您怂恿我们宫主去的吗? 现在怎么又是您来怂恿我们宫主不要去? 这几位手下总觉得萧济源不安好心,立刻朝萧济源相反的方向去想。 宫主朝萧济源道:“你确定?是宁国公府世子被郭占河押了?” 萧济源点头,“千真万确,我在箫誉书房外面听到的,来不及多想赶紧就跑来给你们送消息,我怕是已经在箫誉那里暴露了,我回不去了,不过我手里也有点人,我准备去拼一把!” 箫誉他们去温泉庄子上遇到麻匪,却莫名其妙收编麻匪的事玉门派掌门人已经得了消息。 她扬眉,看着萧济源,“你有什么人?” 萧济源道:“这话一时半会说不清,反正我的人绝对可靠,而且都还有几分本事,我要带他们去救宁国公府世子,决不能让他落到箫誉手里,哪怕他死了也不能落到箫誉手里,佩儿,你们快走!” 萧济源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玉门派宫主立刻喊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萧济源坚定的反对,“太危险了,那边有郭占河的兵马伏击,箫誉安排了一千人马在道路两侧,你不能去,我们的儿子已经没了,你不能在送死了!” 萧济源决绝的说完,抬脚离开。 “等等!” 玉门派宫主在背后叫他,但是萧济源没停,转眼从院子离开。 玉门派宫主立刻招呼自己的手下,“还愣着干什么,走!” 第370章 两个 玉门派的人原本是思路清晰的。 坚决不能相信萧济源,一定要保持理智,绝对不能让他们宫主带着他们去送死。 但是现在却凌乱了。 这萧济源到底什么意思。 萧济源送来的消息,就是他们踩点探到的消息,甚至比他们自己探到的消息都准确。 可萧济源真的可靠吗? 现在萧济源竟然不让他们去了? 这是以退为进还是另有阴谋。 而且,萧济源就那么坦然的承认了他自己手上有人马? 他们去温泉庄子上遇到的那些麻匪,不出意外,就是萧济源曾经的部下,现在跟着萧济源做事,萧济源竟然没有隐瞒的就告诉了他们这些? 尽管说的不详细可这到底什么意思! 算了! 反正萧济源不可信! 他说不能去,那就必须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一早抵达预定地点。 郭占河的副将带着五百人马和平安一起等着宁国公府世子的到来。 “萧大将军竟然还活着,这真是让大家都意外!”那副将受郭占河吩咐,和平安套话,“这些年萧将军一直在京都?” 平安只当听不出来对方套话,大咧咧又得意洋洋道:“哪啊,就在祁北,不然我们王爷怎么敢从京都跑出来。” 副将心下纳罕。 若是萧济源五年都在祁北,那祁北的实力一定很强大,难怪听说南国要从祁北进攻都面不变色呢。 他压着心思,笑道:“萧将军真是吉人天相,这些年,有他在,祁北那边日子一定很好过,不像咱们这边,粮价药价什么都贵的受不了。” 平安叹气,“也一般,这五年,我们驸马爷就养兵了,倒是养的兵强马壮的,但是物价还真没注意,以后应该会着力调整物价,嘿!他们来了!” 平安话音落下,喊了一嗓子,双腿一夹马肚子,嗖的就朝前方蹿出去。 郭占河的副将震惊于平安那四个字:兵强马壮! 好家伙! 心头一个激灵,副将也赶紧扯着缰绳策马追过去。 “给世子爷请安!”平安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十分给面子的朝宁国公府世子请安问好,“我们王爷让我在此等候世子爷,迎世子爷进城。” 宁国公府世子坐在马车里。 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 箫誉是个狗脾气,说翻脸就要翻脸的东西,之前和世家闹得那么不可开交,这次真的能合作? 可包括他爹在内的其余几大世家都被南国以及大燕国的订单迷得七荤八素,一心想要分一杯羹,并且认定箫誉现在是丧家犬,想要立足,只能依附于世家,所以就把他派来了。 娘的! 要不是家里姨娘当道,他堂堂世子爷何至于到了给人当探路石的地步。 此时见箫誉跟前那个贴身随从恭恭敬敬的给他请安,他提着的心略略放松,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一眼看到外面的兵马,皱眉,“这是” 平安立刻道:“碣石县附近有悍匪出没,不大太平,王爷怕世子爷有什么三长两短,请了辽北军特来迎接,这位是辽北军的副将,赵将军。” 副将下马,朝宁国公府世子行礼。 跟着,世家的几个掌柜的也追了过来,气喘吁吁从马背上连滚带爬下来,上前问安。 一眼看到自家的掌柜的,宁国公府世子爷彻底松了口气,“为了达成这次和南淮王的合作,本世子特带来足量的” 平安怕他说的话引起郭占河人马的警觉,笑着打断,“世子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城,进城之后再说!” 山坳后面,萧济源气急败坏瞪着玉门派掌门人。 “你怎么这么胡闹!你看看这些人马,你来不是送死么!快回去!我没时间和你啰嗦,你若是不回去这事之后,便莫要再与我多言!” 一把拉下头上的面具,萧济源带着自己的人就往外冲。 “萧大哥!”玉门派掌门人压着声音一声喊,根本拦不住萧济源。 说话间,萧济源带着七八个人已经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宁国公府世子正要放下轿帘,猛地看到大部队后面卷起黄尘,黄尘前面,一个带着面具骑着棕色大马的人杀气汹汹朝这边冲了过来。 他手里提着一把长剑,一路策马疾驰,长剑挥舞,遇人就杀! 这人身后,跟了七八个同样带着面具的人,带的都是青面獠牙的鬼,人人手里提着刀剑,一路冲着这边就厮杀过来。 宁国公府世子吓得顿时脸上血色全无,大腿一软,连惊呼都没喊出声就缩回轿辇。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平安猛地回头,高呵一声,“保护宁国公府世子爷!保护宁国公府世子爷!” 郭占河的副将怒骂一句,赶紧招呼他手下兵马迎战。 山坳后面。 玉门派的人眼睁睁看着萧济源厮杀了过去,真的和那边郭占河的人马,世家的人马厮打起来,空气里弥漫着货真价实的血气。 玉门派掌门人低呵,“你们现在还觉得他不可靠吗!” 一声话音落下,她策马就冲过去。 玉门派的人都是轻功了得的江湖人士。 骑马作战不是他们擅长的,众人纵马冲出来的瞬间,几乎人人都身子一跃,脚尖点着马背就朝前面飞过去。 再落地,手上刀剑已经沾了血。 萧济源在人群里大喊,“你来做什么!带着你的人回去!” 喊完一句,一副已经顾不上的样子,转头就朝宁国公府世子那边吼了一嗓子,“不好,萧狗要把宁国公府世子带走!” 平安: 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啊! 作者: 谁说的,只要输入法有问题,就能写出来!(狗头!)(宝子们,对不住,确实是两个萧/箫,我刚刚发现。) 宁国公府世子: 艹! 根本没有人往我这里厮杀好吗! 不要凭空捏造! 就在宁国公府世子惊惧战栗间,萧济源提着剑已经策马疾驰而至。 噗呲。 一剑封喉。 速度就是这么快,快到宁国公府世子还没来得及痛苦呢,就结束了痛苦。 第371章 你丑 “宁愿杀了宁国公府世子也决不能让箫誉得到他!” 箫济源的话在每一个玉门派人耳边回荡。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他特娘的真的杀了宁国公府世子! 艹! 现在动静闹得这么大,宁国公府世子一死,他们玉门派怎么和宁国公府那边交待! 他们还不能逃,只能弄死这帮鳖孙! 每一个玉门派的人都憋着一股这样或者那样的火气,使出浑身解数厮杀。 碣石县八大世家的掌柜的们带来的那些人根本不堪一击,很快,连掌柜的带伙计们,全都倒在血泊里。 现场,只有郭占河的兵马还在和玉门派的人厮杀。 玉门派的人功夫高,郭占河的人人数多 “宫主,我们这边损失太重,撤!” 起初玉门派还能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占据上风,可他们功夫高,平安功夫也不低,平安身边还带着几个箫誉的亲随,曾经都是死士暗卫级别的。 而箫济源,艹!自从杀了宁国公府世子之后,就一直和郭占河的那些兵马纠缠,半天杀不死一个小兵。 玉门派的人渐渐反应过来,他们被箫济源个狗日的给坑了! “宫主!箫狗坑了我们!” 平安: 一笔写不出两个箫啊! 郭占河副将: 果然是箫誉有先见之明,让他们派了不少兵马,嗯,箫誉坑了这些人。 “箫济源!你对得起我吗!” 厮杀间,玉门派宫主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愤怒和不甘从心头迸发,嘶吼着,叫声凄绝又狠厉,挥着手中长剑就要去找箫济源拼命。 然而平安和箫誉的几个亲随死死的缠住了她。 “箫济源!”玉门派宫主一面厮杀,一面怒吼。 郭占河的人马都以为今儿这一出皆是箫济源的计谋,一个个一面迎敌一面心下佩服,果然是萧大将军啊,就是深谋远虑! 一群人明明在同一个现场厮杀,却有着不同的心思,活像是五个小姐妹私下里有七八种友谊关系一般呢。 果然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箫! “箫济源!你连面对我都不敢吗! 你不想想,当年你在战场腹背受敌暗中黑箭,是谁从死人堆里把你挖出来的! 你不想想,你躲进山洞的时候,是谁从狼爪子下把你弄出来! 你不想想你伤势惨重命悬一线,是谁用最昂贵的药请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 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就看不到吗,你心里就只有那个贱女人吗! 她有什么好的! 她不过就是个公主! 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了! 而我,只要你肯跟我走,回了京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要重建萧家军也不是不行! 你不是想要给萧家军的兄弟们报仇吗!你不是想要再组建一支萧家军吗!你跟我走,我都给你办到,连皇上都听我的,你知不知道! 箫济源!” 热泪从眼眶滚下,玉门派掌门人一声一声的吼,犹如杜鹃啼血,却只感动了自己。 平安皱眉,一剑刺过去,“你也有脸说,没有玉门派暗中作祟,当年萧家军怎么会腹背受敌!没有玉门派暗中作祟,当年驸马爷怎么会战死沙场,没有玉门派暗中作祟,皇帝怎么会越来越昏聩无能以至于长公主殿下走到这一步! 你们连太后娘娘都能弄个假的去替换宫里的真的,你们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做不出来!” 假太后的事,皇上一直像是捂着某个暗疮一样死死的捂着,从未透露分毫。 此时就被平安这样嚷出来。 箫济源和箫济源的人都无所谓,但是郭占河的人马那到底是吃皇粮的兵,闻言大为震骇! “这些年,人人都知道,皇帝无能,世家贪婪,世道暗无天日,可谁又知道,你们玉门派在其中的作用。 若非玉门派从中作梗,这世道也黑不成这样! 玉门派养病养马,钱财从何处来?全都是老百姓的骨血!世家剥削老百姓,皇帝压榨老百姓,你们玉门派最不要脸,他们尚且知道取卵不杀鸡,你们呢! 哪个军部的军饷粮饷你们没有对半分走!放眼满朝,哪个军部里没有被你们玉门派渗透。” 平安劈头盖脸一通骂。 骂完一嗓子吼,“给我杀!一个不能放走!娘的,一群祸害!” 杀了玉门派,这天下阴霾起码干净了一半! 平安带来的人,来之前就是抱着要将玉门派全歼的决心,自然奋力厮杀。 至于郭占河的人马,因为玉门派的名声比较大,他们心存畏惧,其实并不是完全拿出全部本事,毕竟谁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做刀下亡魂。 可平安一嗓子吼,吼得众人心头惊涛骇浪! 娘的! 难怪他们发不出军饷! 娘的! 难怪他们好几次上场作战总觉得自己人里混了细作却查不出来! 娘的! 难怪前一阵子他们丢了粮草! 原来是玉门派这帮狗日的做的! 行军打仗的兵,不怕战死沙场,就怕被自己人捅刀子。 心头的火气一下被迸发出来,厮杀间,眼都红了。 原本玉门派还能因为江湖人士武功高强而勉强维持,现在郭占河的一千多人马一下杀气十足,他们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为了避免这次计划暴露让郭占河对他们王爷心存芥蒂,平安始终坚持一个原则,“不需要活口!” “箫济源!”玉门派掌门人一边躲避进攻一边想去捉了箫济源。 她那帮随从心头恨透了箫济源,也对这位掌门人生出浓烈的不满 他们原本不会命丧于此的。 这人心一散,凝聚力一泄,战斗力就越发底下。 噗呲! 就在玉门派掌门人一个翻飞要朝萧济源冲过去的瞬间,她胸口被一柄长剑贯穿。 她震愕低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穿出来的剑锋,僵硬回头。 平安朝她吹了个口哨,别处都在厮杀,平安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残忍的说:“你想过去和他说你们的过往吗?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刷拉! 平安抽剑。 噗呲! 再次一剑刺入。 “你这辈子得不到箫济源,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我能告诉你。” 平安眼底带着恶毒的笑。 “因为你丑!” 第372章 结束 佩儿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头顶的天,在一圈一圈的转,有很多的小黑点像是小虫子一样铺天盖地的往下飞。 “佩儿。” 是箫济源的声音。 她砰的重重跌落在冰冷的地面,哦,也不是很冰冷,是粘湿的地面,地上有血,还热乎着,不知道是谁的,大概是玉门派的兄弟们的。 对不住了。 我对不住你们。 “佩儿!” 又有人在叫她。 她转头,看到少年穿着鸦青色的长袍,站在不远处,清冷的面孔上带着寡淡的笑。 “济源哥哥。”佩儿张嘴,满口的血从嘴里涌出来,她想爬起来,可挣扎不动,“济源哥哥,你不记得佩儿了吗?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少年站在那里,冷清清的看着她,“佩儿,你走。” “不!” 佩儿忽然就绝望的嘶吼着哭了出来。 “我不走!济源哥哥,你不能赶我走,我是你母亲买来的,买来给你当媳妇的!济源哥哥” “我不喜你,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你走,不要再待在这里了,南下或者北上,随便找个什么小县城,你身上的银子足够你买个小宅子安定下来,走!” 少年的萧济源说完,转头离开。 “济源哥哥!济源哥哥!”佩儿连滚带爬想要起来,却起不来,身体沉重的像是被大山压着,“你母亲说的很清楚,你不听你母亲的话吗!我是你媳妇,我是你媳妇济源哥哥!” 少年走了。 彻底消失在佩儿眼前。 佩儿空洞洞的眼睛望着天。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萧济源的场景。 她家里生灾,被爹娘卖了换了银子给弟弟吃饭,是萧济源的母亲从勾栏里将她买出来的,说她长得好,留在身边做个贴身丫鬟用。 可她知道,萧济源的母亲是想要让她给萧济源做媳妇,老太太好多次提起,说萧济源命里有大富大贵的运势,将来若是直上青云,必定要娶个了不得的媳妇,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能被媳妇拿捏了,她要给济源挑选一个漂亮可人的媳妇,勾着济源的心。 她什么都知道。 她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萧济源,想要将他的心锁在自己身上。 可萧济源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 就在她以为这个男人可能是有什么毛病的时候,萧济源见了长公主。 那是一次偶然。 长公主上山祈福,冰天雪地的,她穿着红色大氅,那大氅的帽子带着一圈白色狐绒,长公主抱着一束腊梅从寺院的后山上下来。 正巧,箫济源的母亲带着箫济源和她也来这里祈福 当时箫济源没说什么,可她从来没在箫济源的眼底看到过那么炽热的眼神。 后来她给箫济源收拾书房的时候,不止一次在书房的桌案上看到一副画像,那是箫济源温书疲乏的时候画的。 全都是长公主。 她嫉妒的发疯。 凭什么! 她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的男人,就这样轻松的被另外一个女人得了心。 她不甘! 箫济源甚至都不知道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在一个风雪天,逃离了箫济源家,她要去找那个长公主,她诀不允许箫济源心里有别人。 那长公主真是个蠢货。 她不过是假装流离失所的难民,长公主就把她接回了公主府,还要和她结拜成姐妹,蠢货! 她阻止一切长公主和箫济源见面的可能,在长公主面前说尽了箫济源的坏话 明明她什么都做了,可那道赐婚的圣旨还是下了! 长公主那个蠢货,竟然连反抗都没有反抗,就接受了皇上的安排。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想要得到箫济源,只能等她手里拥有了能决定别人命运的权利! 她要权利! 至高无上的权利! 在长公主和箫济源大婚前一天,她再次逃离,逃离长公主府。 她拜师学艺,不怕苦累,终于学的一身的本事并且有幸成为镇宁侯手里最好的杀手。 杀手? 她才不要做什么杀手! 她努力争取一切机会,终于让她在皇上出宫去大佛寺的时候抓住了面圣的机会。 她告诉皇上,世家不可靠,她告诉皇上,想要掌控世家必须要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绝对强悍的力量,她原以成为皇上手里的刀,为皇上做一切事,但她只有一个心愿:她要长公主府,家破人亡! 哈哈哈哈! 皇上竟然和她有一样的愿望! 那个皇上可能是有什么大病! 她游说的那么些话皇上都无动于衷,可当她说出,要长公主府家破人亡的时候,皇上竟然动了心! 她用皇上给她的钱,创办玉门派。 玉门派替皇上杀人,替皇上办事,也成功地让皇上将一个文弱书生扔到了战场上,成功的让长公主和萧济源成为怨偶。 她做到了! 箫济源明明都厌恶了长公主可为什么心里还没有她。 萧济源行军打仗那些年,她明里暗里的帮了多少次,可箫济源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的还是那个贱人!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 她要让萧济源完全属于她! 那些记忆,明明那么久远,可她记得清清楚楚,她记得清清楚楚萧济源在玉门派大本营结结实实给她的那一巴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箫济源都失忆了,心里也装不进她。 “因为你丑!” 平安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剑,刺穿了佩儿全部的回忆。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绝望的望着天,伸手想要摸脸。 可惜 平安捅她的刀口太深太大,她流了太多的血,她坚持不住了。 风声在耳边吹过,佩儿眼底撕心裂肺的疼就那么凝滞在那里,消散不去,溶解不了。 箫济源站在佩儿的尸体前,垂眼看她。 郭占河的人马已经被平安指使走了。 平安借口拘押玉门派“余孽”,扣押了萧济源和他的那些人。 平安站在萧济源身后,看着箫济源,他看不到箫济源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低声提醒,“驸马爷,王爷还等着您呢。” 箫济源叹了口气,收了目光,转身离开。 平安跟上,犹豫一下,试探,“要敛尸吗?” 萧济源偏头看他,勾唇一笑,“不必试探我。” 被戳穿,平安也不尴尬,“我心里只有我家王爷,谁对不起我家王爷,在我看来,都是仇敌。” 他和箫济源直视。 平安补充,“任何方面。” 第373章 格局 箫济源脸上的笑容放大,很慈和,但是配上他那张历经风霜的将军脸,又带着一股威严,他抬手拍拍平安的肩膀。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在我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在誉儿的弟弟被送走的日子里,誉儿和殿下,是如何熬过去那些暗无天日的时间的。 我不敢想,一想心口就疼。 但是又不能不想,那是我的妻儿。 我忍不住想,誉儿的弟弟被送到大燕国的时候,那么小的他,是如何熬过去的。 听说现在很得大燕国那位将军皇后的青眼,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当年那么小被送走,他该有多么的惶恐不安。 这些,我都没有陪伴。 所以 我很感谢你,也很感谢王聪他们,在誉儿那么难的那些日子里,是你们像兄弟一样陪在他身边。” 箫济源声音有些哽咽,是父亲对儿子亏欠而又无法弥补的难受。 平安有些怔住。 箫济源重重拍拍他肩膀,“等你将来打动了玉珠的心,我送你一份大礼!” 平安:呔! “连您也知道?” 箫济源笑:“连苏子慕都知道!” 平安: 他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平安揣测不到箫济源对着佩儿尸体沉默的那半刻钟到底在想什么。 另一隅。 王聪带人守在郭占河副将押送粮草的必经之路上。 “王哥,还不上?” 王聪趴在干草窝里,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急个屁!” “王哥,上!” “上,王哥!” 在几个手下猴急难耐催促不停的时候,王聪忽然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干草棍子,看着山坡底下经过的队伍,豁然起身,“兄弟们,上!” 郭占河的人马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一个个虽然精神还处于全歼玉门派的亢奋中,但奋战之后的疲惫也是实实在在存在于身体上的。 毫无防备间,忽然从山坡上冲下来二十几个带着面具的人。 青面獠牙面具。 “靠!玉门派的人!” “不是,竟然还有余孽!” “我就说玉门派不可能就那么几个人,果然还有余孽!” “将军,怎么办!” 郭占河的人马顿时乱了起来。 副将望着从山坡上冲下来的人,考虑一下自己的人刚刚才经历的生死搏斗,一个权衡,立刻下令,“这粮草我们不要了,撤!” 从山坡上冲下来,准展示一把自己高超的演技的王聪: 这就撤了? 您好歹支棱几下啊! 王聪身后,几个兄弟全都看向他。 “王哥,这咋整?” 我刚动,“敌”已撤! 王聪一边从山坡上往下冲一边道:“追,给他们来个轻伤,然后折返回来,就说对方在引诱你们深入,你们唯恐重了埋伏!” “是!” 一场好戏完美落幕。 辽北军营。 郭占河震怒的拍案而起,“什么?” 副将脸上挂着伤,抱拳道:“我们和王爷的人刚刚接上宁国公府世子,玉门派的人就来了,幸好当时平安带着人,不然就咱们那一千多人,根本应付不了玉门派那帮畜生!” 想起平安的话,副将就恨得咬牙切齿。 “将军,咱们军中可能有玉门派渗透的人。” 郭占河皱眉。 副将将当时平安那些话提了一遍,郭占河怒骂,“箫誉那狗东西,明知道玉门派做出这不是人的事,之前竟然没和我提,这要不是平安怒极之下说漏嘴,咱们都还不知道! 狗东西!” 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郭占河道:“那也就是说,现在玉门派的那位宫主死了,但是玉门派另外一帮人劫持走了宁国公府的东西?” 副将点头,“没错,看样子,应该是玉门派内部本身已经分裂了,因为当时和我们撕打的玉门派,就是有一部分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有一部分没有戴。 现在看来,没有戴的那部分,是忠心于宫主的,而宫主忠心于皇上。 而另外一部分,应该是忠心于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不想让世家和南淮王联手!” 那这个人是谁根本就不用猜。 不想让世家和箫誉联手的,那就只能是皇上。 郭占河想了一下,“我给京都写一封密信,你派人送出去!” “是!”副将领命,“那那些粮草?” “那追的回来吗?玉门派就跟耗子似的四处打洞,现在你连他一根毛都摸不到!眼下当务之急是军中内查,排查玉门派的渗透。” “是!” 副将领命而出,郭占河扯了纸笔开始写密信。 县衙。 “那批粮草已经被王聪秘密押送到温泉庄子上,现在是分批送回县城呢还是继续放在温泉庄子那边?” 平安立在箫誉桌案前,等箫誉吩咐。 箫誉道:“运回来,一会儿就让人运送,就说是世家的粮铺放在那边的存活,现在世家的那些掌柜的伙计们全都没了,那些店铺归咱们掌控,碣石县的物价已经完全回落正常。 把人撒出去,让他们去附近县城宣传,就说本王拿到了南国和大燕朝的酒水订单,急需合作,如果有愿意合作的私人酒商可以来碣石县,咱们这边提供全套设备和订单,以及酿酒秘方。” 平安疑惑,“王妃的方子也提供?” 箫誉笑,“格局打开点,别跟个守财奴似的,守着个方子能有什么出息。” 如果碣石县的酒商全都能酿造出苏落酿造的那种酒水,那就意味着他们和南国的订单将不仅仅局限于和南国王室。 一旦两朝百姓的贸易往来多了,这个国家的经济才能稳定。 一个不和他国有往来贸易的国家,后果只有一个,等死。 因为别人打你的时候都不需要估量自己的损失。 经济损失,不论大小,都是一个国家开战至关重要的衡量因素,打仗为什么,不就为了让自己国内日子更好过么! 解决了玉门派,箫誉心头大松一口气。 总算是除掉一个搅屎棍。 只是,他爹对着那个狗屁佩儿的尸体到底琢磨什么了? 第374章 偶像 “你要和母亲说吗?”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苏落问箫誉。 傍晚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苏落要去给各处的酒下曲,箫誉陪着她一起过去。 哪怕是抱着汤婆子,穿着厚实的棉衣,也扛不住这天寒地冻。 箫誉将她手里的汤婆子提了扔到旁边,把人一双手握在自己的大手中。 “有相公在,竟然还用汤婆子,是不是傻,汤婆子能有我暖和?” 苏落: 汤婆子是没有你暖和,但是汤婆子也同样没有你变态。 那画册的七十二页可是画着马车上的这样那样,苏落这几天看到那画册两腿都发颤,唯恐这位不做人的王爷突发奇想要 苏落瞥他一眼没说话。 箫誉噗的自己个笑了出来。 “又不是大地回春动物们又到了繁衍后代的季节,我发什么春啊,这天寒地冻的!你想什么呢!”箫誉捏苏落的脸蛋,感觉不过瘾,干脆凑过去,在人家姑娘脸颊上咬了一口。 苏落怒斥,“你是狗吗!” 箫誉点头,“我一直觉得咱们家那条大黄和我特别像。” 苏落: 所以您当初从京都连夜逃命,都带着那条狗以及他的一家三口么! 苏落有时候觉得箫誉的脑子就是个坑! 里面装着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在遇上那个画册之后,变得就像是得到某种加持一样。 箫誉给苏落捂着手,两人亲昵的挨着那么近。 “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诉母亲,我知道母亲对父亲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我总是害怕。” 苏落靠在箫誉怀里,“因为父亲的记忆还没有恢复?” 箫誉点头。 “之前说我吃醋也好吃味也好,但我确实就是心里不舒服,他记得他的兵,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可他不记得我,不记得母亲,不记得我弟弟。” 箫誉像个争宠的孩子,没有得到大人多一眼的青睐,所以就要闹性子耍脾气。 但苏落能理解这种耍脾气。 因为他缺这一份爱。 不缺爱的孩子才不会在乎这些。 “小可怜。”苏落反手摁住箫誉的手背,在他粗糙的手背上摩挲两下,揣测着长公主殿下和她之间的那次秘密谈话,“我觉得,母亲知道的,未必比你隐瞒的少,母亲有母亲的盘算呢。 你之前不是说么,让他们自己处理,你不管了。” 箫誉下巴在苏落耳垂便蹭了蹭,吸了自己媳妇两口。 香香的。 “嗯。”怀里抱得结结实实,箫誉心头那股不安缓解不少,“我昨天晚上,梦到弟弟了。” 苏落任由他抱着,温声嗯了一声。 箫誉道:“梦见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可惜,人家姑娘有意中人了,他自己个喝闷酒呢。” 苏落噗的笑出声来。 “他和你书信来往多吗?” 箫誉摇头,“几乎没有,很少很少,我们都不敢,能活着就很不错了,联系是奢望。我知道他活着,他知道我活着,就够了。 至于怎么活” 不能说。 也不敢说。 谁都会心疼对方过得艰难。 但谁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只能熬。 “现在就要熬出头了。”苏落安抚箫誉,心头发涩,心疼他。 箫誉嗯了一声,“他已经熬出头了,臭小子在那边过得风生水起的。” “他看上谁了?”苏落问。 箫誉笑道:“据说是一个替他们皇后娘娘收集情报的姑娘,在烟花地认识的。” 烟花地的姑娘,那就是那什么了。 苏落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箫誉的弟弟动心,只问箫誉,“你会反对吗?” 箫誉下巴贴着苏落的脸,笑,胸腔的震动隔着衣裳传到苏落后背,一片麻。 “我反对什么,我哪有立场反对,毕竟人家姑娘都没看上他,哈哈哈哈哈”箫誉忽然爆发出一阵禽兽般的笑,“你看,我们萧家的儿郎,只有我最厉害,你运气真好!” 苏落:! 这您都能拐着弯的夸自己啊! 踩在自己弟弟追求不得的痛苦上? 真是亲兄弟! 翻个白眼,苏落道:“安排了什么时候见面吗?” 箫誉笑了一会儿,道:“等我这边局面稳住,他就过来,过来和我谈酒水生意呢,我们王妃可是立了大功!” 他偏头在苏落脸上亲了一下。 腻歪的苏落一腔蜜糖。 甜丝丝的。 “他过来” 箫誉知道苏落的担心,安抚,“没事,大燕国的那位将军皇后知道他的身份。” 苏落顿时扬眉,一脸震惊,回头看箫誉,“知道?并且还容忍了?” 箫誉嗯了一声,“那位皇后很与众不同,等将来有机会让你见见,那是真正的将才,这么说,她的部下以为她死了,都还一直守着她当初布下的各个联络点。 就你看过话本子吗?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苏落听得头皮都麻了,“该不会她死而复生?” 箫誉笑,“差不多,反正她也是在战场上死了,和我爹差不多,受人暗算,但是我爹是命硬,扛过来,活了。 她没那么硬的命,当场死了,听说之所以当场死,是因为她上战场之前,她妹妹送了她一个平安符,那符里藏了毒,当时她中箭,那平安符里的毒正好渗透伤口,所以当场就毒发身亡。” 苏落听得一个激灵。 这是什么恶毒妹妹。 “然后呢?” “然后她就在召国一位公主的身上还魂了,反正很离谱,但就是事实,这个事在他们大燕国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她所有还活着的部下都认出了她。 她藏都藏不住。 哪怕换了皮囊换了身份,但大家就是认出了她,并且再次对她忠心耿耿。” 苏落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升出一股奇怪的难以言说的但是带着激动的情绪。 “她帮助大燕国的太子登基,扫除大燕国世家对皇权的裹挟,现在,大燕国国泰民安。 她召国的弟弟在召国继位登基,在大燕国的扶持下,现在召国也国富民强。 落落,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我也想要打造那样的王朝。” 苏落偏头瞅箫誉,“你可真敢说啊,也不怕我吃醋?” 第375章 老妪 箫誉笑着把苏落紧紧一抱,“这个醋你不用吃。” 苏落斜眼瞅他,“为啥?” 箫誉咬她耳朵,“晚上我就给你证明。” 苏落:狗东西! 箫誉抱着苏落,过了一会儿,道:“所以,人死了,真的是有可能再通过某种方式活过来的。” 苏落唏嘘,“真稀奇,春杏看的话本子都没有这么离谱,这要不是你说的,我都以为是哪个脑子不清楚的书生自己臆想编出来的。” “嗯。”箫誉下巴蹭着苏落,自己媳妇香香软软,怎么都蹭不够,“虽然离谱,但是事实,所以,我有时候在想,我们身边会不会也存在这么离谱的人。” “嗯?”苏落疑惑。 这声疑惑不是装出来的,是真情实感的疑惑。 箫誉笑了一下,“没事,我就是想说,我们身边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我肯定不会觉得他是妖怪是鬼怪把他拉出去烧了,只要他和我一条心,我就拿出我最大真诚对他。” 不论苏落是不是能听得懂,箫誉提前许下自己的诺言。 说话间,马车停下。 箫誉率先下车,“嚯,真冷啊,以往冬天没觉得这么冷,今年” 这么冷,就现在这个世道,得冻死多少人。 箫誉话没说完,苏落却也明白,扶着箫誉的手下车,心头叹了口气。 两人并肩往酒坊走。 如今如意酒坊已经被箫誉的人控制,他俩进去的时候,酿酒的师傅正在忙碌,按照当时在京都的规矩,忙碌的师傅没行礼也没问安,只继续忙碌自己的。 苏落让春杏拿了新作的酒曲下曲。 三下酒曲结束,这酒的酿造也就等最后开封了,酿的日子越久,这酒越醇香。 这处弄完,还要再去下一处。 苏落下酒曲的时候,如何下如何封,全部都是当着那些大师傅们的面操作,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是如何操作。 她不藏技。 这些师傅们最开始还不敢多看,后来发现苏落的确是不瞒着他们,并且还会耐心解释他们偶尔试探性提出的问题,立刻就求知若渴的开始学习。 苏落其实也不专业,她知道的那些,都是小时候跟着母亲酿酒学来的,但也把自己仅知道的那些都倾囊相授。 如果碣石县能形成一个标志性的规模性的酿酒之地,那么起码这个县城的名声打出去了。 如果这里能成为本朝的酿酒中心,那箫誉的路就会好走很多。 苏落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力所能及的帮助箫誉。 从如意酒坊出来,箫誉替苏落拢了拢大氅,“这次下完,是不是就等开封了?这么冷的天,会影响味道吗?” “肯定会,但没办法,现在物资紧缺,没能力让这些酒恒温,不过也没事,味道不会差多少的。”苏落笑眼弯弯,“咱们去” 不且苏落说完,她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话音倏地一顿,苏落转头朝着那身影的方向看过去。 她突然如此,箫誉也一绷脸,跟着看过去。 大雪覆盖路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箫誉温声问,“怎么了?” 苏落声音都在发抖,“我刚刚好像看到我娘了!” 箫誉一怔。 要是平时,苏落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毕竟这世上相视的人都那么多,何况她也只是眼角余光的不经意一瞥。 可她那不经意的一瞥,就是让她心尖猛颤。 颤的她心口现在都是麻的。 这让苏落很难不想到箫誉刚刚在马车上讲的那个大燕国皇后起死回生的故事。 苏落抓了箫誉的手,手指攥紧,“陪我去看看,好吗?”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个人没有,箫誉温柔又耐心,“好。” 牵了自己的小王妃,慢慢朝苏落瞥见人影的方向走。 箫誉心里不住的分析,是苏落想念亲人了所以有了错觉?还是真的有人跟踪窥视?如果是有人跟踪窥视,会是谁的人? 皇上的人? 世家的人? 还是谁? 箫誉祈祷只是苏落的错觉。 玉门派被消除,他们好不容易喘口气,能过得稍微舒服点,他不想再有任何变故了,起码现在不想。 可当他俩走过去,眼睁睁看着雪地里的一串脚印,箫誉所有的祈祷都破灭。 刚刚,这里,的确有人。 脚印不大,如果不是孩童,那必定是女人的脚印。 就驻足在他们现在站的位置,然后脚印一连串的消失在旁边的巷子里。 箫誉打了一个口哨,立刻有一个暗卫出现。 “刚刚,这里有什么人?”箫誉问。 那暗卫道:“一个妇人。”他顿了一下,又改口,“是个老妪,约莫五十多岁,背着筐出来,走到这里可能想起什么事,又反了回去。” 大雪纷飞,这雪的厚度足够淹没脚面蔓向小腿。 真的有老妪会出来? 会。 因为穷。 不出来,也许会冻死,会饿死。 所以不能排除的确是有个老妪为了生存刚刚出现过。 箫誉指了地上的脚印,吩咐暗卫,“去查这脚印最后去向。” 暗卫领命。 箫誉转头看苏落,“是想在这里等,还是先回?” 苏落看着箫誉,“我刚刚,真的觉得她是我娘。” “嗯?为什么?”箫誉耐心的问,抬手替她扫掉帽子上的雪。 “我娘,站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喜欢用手搓一搓鼻子,然后哈一口气,将手对搓几下,刚刚,我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看到她做这个动作,但是我就是觉得她做了。 你说她会不会和那位大燕国的将军皇后一样,起死回生?借尸还魂?” 箫誉: 他给苏落讲那个故事,最初的目的是试探或者铺垫苏子慕的事。 他觉得苏子慕不简单,而这份不简单,让他想到了大燕国的那位皇后,所以他才会给苏落讲。 让苏落万一发现了什么的时候,好歹有个心里准备,好歹不会害怕。 因为他提前表明心意:自己接受。 没想到倒是让苏落现在想到了这方面去。 第376章 坦诚 斟酌了一下,箫誉摸摸苏落的脸,道:“如果是,那最好不过,我们落落的母亲又活过来了,又多了一个人心疼我们落落。 如果不是,我们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母亲在天之灵看着呢,她也希望你高兴。” 苏落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脚印消失的方向,“我们走,去下一个酒厂。” 箫誉揽了苏落的腰肢,紧紧扣住,像是一块珍宝随时都会消失那样。 苏落偏头看箫誉,“嗯?” 箫誉压着心思,只一张俊脸带着不正经的笑:“想你。” 苏落: 碣石县虽然不大,但是能酿酒的酒坊都被苏落拿来征用了,当然,没有世家作祟,价格上也没有让那些东家们吃亏,一圈走下来,等到苏落和箫誉回了县衙,已经是暮色时分。 “早上出去的时候,听平安说弄了羊肉过来,晚上吃锅子,你先去歇着,我还有点事情处理,处理完咱们去母亲那边吃饭。” 箫誉捏着苏落的脸,把人送到屋门口,怕苏落一会儿一个人的时候又想起刚刚的事心里不痛快,低头在她冻得冷冰冰的脸上亲了亲,故意撒娇。 “怎么办,不想去处理事情了。” 苏落嫌他腻歪,推他,“快去忙,我也有事情要做呢。” 箫誉下巴抵在苏落肩窝,闷声笑,“我们王妃现在是大忙人呢,都忙的没时间和夫君说话了。” 苏落被他热气吹得脖子发痒,推他,但没有推动,“压得我肩膀都疼了,母亲说让我整理一下祁北那边的关系,之前她给我讲了好多,我一直不得空整理,现在得弄一下。” 他们快去祁北了。 知道苏落有事忙不会有空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箫誉也就放下心来。 偏头在苏落下巴亲了一下,起身,“这就压得肩膀疼了?晚上也没见你说疼。” 苏落: 箫誉抢在苏落锤他一拳之前,心满意足跟个大尾巴狼似的走了。 从院子里出来,箫誉吩咐平安,“去把子慕叫来。” 书房。 苏子慕进去的时候,箫誉刚刚剥了一碗栗子,火盆里还烧着几颗,满屋子充斥着栗子的甜香味道。 苏子慕爬上箫誉书桌前面专门给他摆放的椅子,晃着小脚,一只手捏了栗子吃一只手托着下巴,“姐夫叫我什么事呀?我还等着和我师父学做海肠炒饭呢。” 箫誉笑,把栗子碗朝他那边推了推,“学什么,想吃让你师父给你做啊。” 苏子慕眨巴着眼睛,“让师傅给我做啊,我指使你爹给我做饭,你不生气啊?” 箫誉噗的笑出来,“个小东西,”笑容顿了一下,箫誉两只胳膊弯曲放在桌上,身子贴着桌沿儿往前凑了凑,“问你个事儿。” 苏子慕吃着香甜的栗子,“姐夫问我话,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箫誉捏他脸蛋,“你还记得你娘亲吗?” 苏子慕一愣,吃栗子的动作停顿下来,但也只是一瞬间,如果不是箫誉死死的盯着他看,必定是不会发现这一瞬间的不一样的。 苏子慕垂着眼看碗里的栗子,笑,“姐夫真有意思,我才出生没几天我娘就没了,哪个月子里的孩子还有记忆呢,我要是说我记得,姐夫不得吓死?” 箫誉摇头,“怎么会,你要是记得,我高兴地能现场蹦起来。” 苏子慕拿栗子的动作停下,也不去捏碗里的栗子了,只和箫誉四目相对,“姐夫想说什么。” “我和你姐今儿去酒坊,半路遇上一个老妪,你姐说很像你母亲。”箫誉直截了当说,“多事之秋,我总怕闹出什么乱子,如果谁能提点我一句两句” 箫誉身子往后一靠,脸上没什么笑意,但也很温和。 “就像当时去温泉庄子的路上那样提点就行,就足够我应付了,不然,我怕我出错。” 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又补充一句,“姐夫也会害怕,害怕做错了选择下错了命令。” 苏子慕看着箫誉的眼底,涌上猝不及防的惊愕。 箫誉揣摩着苏子慕的心思,温声温语,尽量降低身上的气势,尽量的让苏子慕感觉不到压力。 “我是你姐夫,和你姐姐一样亲,我爹是你师父,我娘像疼爱小儿子一样疼爱你,对不对?我们都是真心的对你,对小竹子,对你姐姐。” 苏子慕脑子嗡嗡的。 他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想要让自己让姐姐让小竹子过得好。 他在这个天大的秘密的裹挟下,战战兢兢,不敢让任何人发现,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小竹子的异常,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在苏落在温泉里出事那一刻,紧绷的神经崩溃,和小竹子互明心意。 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再告诉别人。 但现在箫誉不给他留任何余地的,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可他心里却没有那么大的惊恐,一个人,死了,又活了,明明死的时候都是大人了,可活过来却又是五岁的孩子还住在镇宁侯府,当时他吓得差点疯了,几乎立刻就发了一场高烧。 也好在是发了一场高烧,让一切从他那场高烧开始改变。 心跳如雷,苏子慕动了动嘴角。 箫誉慢慢伸手,握住苏子慕的小手,很温柔,“姐夫是值得信任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让姐姐嫁给我,对不对?” 苏子慕抿唇,须臾,紧紧绷着下颚线一松,点头,“但是我这次没有预感。” “这次?”箫誉问。 苏子慕点头,“我,我”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贴心如箫誉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箫誉捏着他的小指头,“没关系,不知道怎么说,就直接和姐夫说上次温泉庄子的事,好不好,姐夫有不懂的就问你。” 苏子慕半张着嘴,点头。 “我我,就是。”苏子慕狠狠咽了一下嘴巴里的唾液,“我之前活过一次,但是活的不好,又死了,死也死的不好,死的很惨。 可我都死了,我却又活了,就在镇宁侯府。” 顿了顿,苏子慕感觉话一旦说出来,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我记得我上一次活的时候发生的每一件事,而那些不好的事情这辈子再发生的话,我会再重新经历一遍。” “做梦吗?”箫誉问。 苏子慕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但很清晰,我会在那不好的事情里再次清楚的感受到疼,感受到难受,感受到亲人们的一个一个失去,然后我又回到现在的这里,就很复杂是不是?” 箫誉怜惜的摸他的小脸,“姐夫能听懂,是每一次吗?” 苏子慕点头,每一次。 箫誉手指狠狠一颤。 那苏子慕过得该多难受。 一遍一遍的经历那些。 之前他觉得苏子慕知道些什么,或许和大燕国那位皇后一样,他也算是得了一个助力,可现在他宁愿不要这个助力,他舍不得这小孩儿一遍一遍的去遭受折磨。 第377章 留谁 “温泉庄子那件事,我只知道,会有人扮做悍匪拦截,我经历过的那次,平安哥和悍匪撕打的过程中受了重伤,断掉一条胳膊。” 苏子慕眼睫轻颤。 箫誉心口猛地一缩。 连气都僵住。 “我经历过的那一次里,我师父不在咱们身边,那些人不知道听了什么消息,以为师父是姐夫害死的,就来寻仇,这一次,很多就已经变了,他们本来也不是来寻仇的,他们已经得了消息,说师父还活着。” 箫誉心里针扎一样为苏子慕“经历”中的平安断掉一条胳膊而难受,也为苏子慕经历这些而难受。 苏子慕声音停顿了须臾。 “但是我没有经历姐姐在温泉里被害,也不能这样说,就是,在我活过的那一世中,姐姐也在温泉庄子被害,但是是在京都的温泉庄子,害她的人是个男的,不是陈珩那个通房。 我也不知道我们娘亲是不是还活着,我上一世也死的挺早。” 苏子慕垂着眼,扯了扯嘴角。 跟着忽然抬头。 眼睛带着亮晶晶的光,看着箫誉,“但是这次,都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我姐姐早早的和殿下在一起,并且心意相通,殿下也离开了京都。” 箫誉身子向前探,伸手揉了一把苏子慕的小脑袋,“对,不一样了,这次,咱们都能好好的。” 苏子慕重重点头。 也跟着松了口气。 他之前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他这些异常之处,唯恐人家把他当成妖怪拉出去烧了。 现在不仅能说,还得到箫誉的认可,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但箫誉紧跟着就道:“有关你们父母,陈珩之前提过一句,说你们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我问过你姐姐,她对此一无所知,你” 苏子慕摇头,“我也一点不知,我能多次经历之前发生过的事,但这所有的事情都和我的爹娘没有关系。” 行。 箫誉笑了笑,“好,那也要谢谢我们小子慕,姐夫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子慕可以答应吗?我们今天的谈话,这些内容,当成我们的秘密好不好,不告诉姐姐。” 就在见到苏子慕之前,箫誉都觉得让苏落知道苏子慕重活一世没什么,就像大燕国的那位皇后一样,他甚至还为此给苏落提前铺垫。 但是现在,他不想让苏落知道。 他舍不得苏落心疼苏子慕的经历。 这种发生过的事再一次次重新发生在苏子慕那里,让他一次次的体会生离死别,太残忍了。 他自私,他也心疼苏子慕,但不舍得让苏落知道。 苏子慕以为箫誉要提什么要求呢,结果是这个,立刻点头,“当然,我也不打算让姐姐知道。” 两人说定,再无他事,苏子慕端着箫誉给他剥好的那一碗栗子离开。 箫誉捏了捏眉心。 陈珩当时说的那些话,到底可信度多高? 苏落后背的痣与南国丢了的那位公主一样,都是红色,巧合吗? 还有苏落今儿见到的那个老妪 老妪的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书房中,被箫誉派出去的暗卫立在桌案前,恭声回禀,“王爷,那巷子里的确是住着一位阿婆,今儿王妃看到的那个,在巷子里的第三家,家里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三个孙子两个孙女,是碣石县本地人。 与当时玉门派宫主冒充如意酒坊的老板不同,她这个经得住查。 也查到她下午之所以背着背篓冒雪出去,是因为家里小孙子想吃城西的包子,她是打算用家里的栗米去换的,结果出去之后想起来她要买的那家包子铺今天不开门,又折返回去。 卑职查过那家包子铺,的确是今儿一早贴了告示,今天因家中有事,歇业一天。 卑职也查了他歇业的原因,是家中儿媳妇昨儿半夜临盆,今儿一早还没有生出来,故而歇业。” 那也就是说,那人不是苏落的母亲了。 箫誉搓着手指,“见了那阿婆的容貌?” 暗卫道:“见了,与王妃母亲的年龄并不相符,阿婆今年五十有六,是碣石县本地人,她娘家就是碣石县的,周围邻居也都认识。” 箫誉松了口气,但这个多事之秋他也不敢就彻底放心,“留个人盯着点。” 暗卫领命而去,箫誉又整理了一下碣石县这边的人事。 当初设想的是,长公主带着苏落先来碣石县,然后他再过来汇合,然后即刻出发前往祁北。 谁能想到,现在竟然在碣石县站住了脚,苏落凭着几张和南国与大燕国合作的酒水方子竟然拖拽住了世家对他的进攻。 现在玉门派“杀”了宁国公府世子,宁国公和皇上的矛盾被挑起来,越发能让他在碣石县的位置稳固。 这是意外的收获。 案这个收获有风险,就是郭占河。 郭占河之所以肯帮他,不过是因为郭占河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同时又被他用毒药牵制住了。 可一旦没有了牵制,郭占河会如何? 都不用想。 他只要前脚离开碣石县,后脚郭占河就会直接将他们在碣石县达成的治理效果直接收入囊中,形成以碣石县为中心的土皇帝自治。 所以他不能这么轻易的从这里离开。 箫誉望着眼前的地图,看着这几天整理出来的关系图,惆怅的叹了口气。 笃笃笃。 正愁的解不开眉头,书房门被敲响。 箫誉抬眼看过去,“谁?” 书房门被朝外推开,萧济源嘴角噙着一缕笑,站在外面,“方便我进去吗?” 箫誉到现在,面对自己的亲爹,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亲吗?那必定是亲,亲爹呢,能不亲嘛! 可又没有那么亲。 反正奇奇怪怪。 “进呗,我又没拦着你。”箫誉话是说的不太客气,不过人倒是乖觉的站了起来。 萧济源忍着笑,抬脚进来,反手关了书房门,瞥了一眼箫誉桌上的地图,“琢磨什么呢,给我儿子愁的皱纹都多了三条!” 箫誉翻个白眼,格外傲娇的小声嘀咕,“什么啊就你儿子,说的倒是挺顺口。” 苏子慕坐过的椅子还没有撤走,萧济源拉开,直接在箫誉桌案对面坐了,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地图和箫誉列出来的人事关系,头也不抬的道:“顺不顺口,你也是我儿子。” “你想起来啦?”箫誉手撑着桌子问。 萧济源眼睛还在地图上,“这和想起来没想起来没关系。” “啧!”箫誉不满,“自己的兵你倒是一个没忘。” “这醋吃的!”萧济源笑出声,身子朝后一靠,手撑着一侧的脸颊,看箫誉,“不知道留谁在这里好?” 箫誉一扬眉梢,“你别说你想留下啊!” 第378章 最好 “你想得美,你夫妻团聚把家还,我就得妻离子散啊?”萧济源结结实实给了箫誉一个白眼,“有心没心啊。” 箫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松了口气,身子一矮,在椅子上坐下,将地图往萧济源这边一转,“你看看,碣石县这个位置太重要。 要是从来没有得到过,我也不会多想,可现在就攥在我手里” “怕失去?”萧济源问。 箫誉嗯了一声。 闷闷的一声,带着一股子委屈,和小时候委屈着的样子一模一样,萧济源心头发软,想要抬手揉一把箫誉的脑袋,像是揉苏子慕那样。 “叫声爹,我给你个法子。” 箫誉垂着的眼皮一颤,惊愕的抬眼看萧济源,“你能不能行,怎么逮个机会就要让我叫。” 萧济源看着他,“怪我咯?那就老话怎么说来着,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你不主动叫我爹,我还不能来钓个儿子!” 箫誉简直哭笑不得。 就离谱! 还钓个儿子。 “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法子行不行?” 萧济源都听笑了,“怎么?法子不行,合着你叫我一声爹还吃了大亏啊!” 箫誉也有点想笑,收拳装模作样咳嗽一声,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样子,“爹。” 萧济源有心逗他一句没听清,但眼看自己儿子憋的脖子都红了,到底没忍心,心满意足喟叹一声,将箫誉那份地图往旁边一推。 箫誉扬眉,“几个意思?” 萧济源道:“碣石县位置重要,不是你一个人知道,全朝上下,但凡长点心眼子的都知道,不光你会研究地图,但凡长点心眼子的现在都在研究地图,并且都在琢磨你此时此刻的打算。” 这就是箫誉惆怅的地方。 萧济源笑着将箫誉罗列好的人事关系图拿过来,提笔刷刷写了个字。 “宁?”箫誉扬眉,“宁国公府?” 萧济源道:“现在,最能辖制皇上的,就是宁国公府,只要宁国公府的人在碣石县的这个位置,只要他肯和你合作,那皇上就绝无可能打到祁北去,而将来你羽翼丰满要打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必要顾及宁国公府,因为世家本来就是你的敌人,他们自己也知道。” 箫誉道:“可我才把世家对碣石县的把控清除了!” 萧济源道:“你觉得,八大世家,齐心吗?” “当然不,更何况,现在只剩下六家!”箫誉笃定到。 镇国公府和徐国公府等于垮台,而且顾瑶那里,和他来往更密切。 萧济源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剩下六家,如果他们六家抱团,那你将来会很难突破,如果他们六家分裂呢? 你在对付宁国公府和徐国公府的时候,不是已经吃到一次让他们自相残杀的甜头? 怎么忘了?” 真假萧济源的事和津南码头爆炸的事让箫誉将计就计设计一出,让徐国公和宁国公直接攀咬。 那一次,箫誉险些成功。 功亏一篑在皇上的懦弱上。 “你是让我拿南国和大燕国的订单去和宁国公府谈?” 萧济源摇头,“南国靠不住!大燕国可以,你弟弟在那边呢,让你弟弟和他谈。” 箫誉瞬间血液沸腾上来。 他之前想着,要等他这边平稳下来再去接弟弟,可父亲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架势。 箫誉犹豫了一下,“我要想想。” 萧济源没好气从桌子底下给他一脚,“想个屁!” 箫誉:,呔! 你现在很嚣张啊! 萧济源:我你爹!亲爹那种! 瞪了箫誉一眼,萧济源道:“你是不是这些年吃苦脑子给吃傻了?之前把弟弟送走,是因为这边容不下你们兄弟二人,不敢联系是怕这边和那边都会对他下手。 可现在这边已经成了这种局面,而那边,那位将军皇后已经辅佐太子登基,肃清朝中势力,并且你弟弟还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 而且,皇后娘娘还知道你弟弟的身份。 你还顾及什么?” 箫誉:“话虽如此,可万一” 萧济源一摆手,“没有万一,我说的,就是最好的法子,让你弟弟来一趟,一解你母亲的愁结,二稳住宁国公府。 让他和宁国公把生意做下来,这碣石县,宁国公就得死死的守住。 其他几个世家,只会因为嫉妒而内乱。 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下邀请函邀请各个世家过来竞争,就说人家大燕国只选一个合作方。” 箫誉明白萧济源的意思,除了有些心下不安外,这个计划可谓绝妙,皇上得了消息,怕是要气的再吐二斤血。 也不知道玉门派“杀”了宁国公府世子又被郭占河的人灭门的事,皇上吐了几斤血! 阿嚏! 被箫誉念叨的皇上在御书房里裹了裹自己的棉袍,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自从没了内侍总管在旁边贴身的伺候,皇上用谁都觉得不够舒心,一想到自己用惯了的内侍总管竟然是被皇后毒害,皇上这心里就堵得难受。 徐国公府眼见是不行了,皇后再坐在皇后的这个位置上就毫无意义。 三天前,皇上将皇后打入冷宫,听候发落了。 蠢女人。 给不了他助益不说,竟然还要毒杀内侍总管,不知死活。 咳咳咳。 心头不痛快,皇上连着咳了几声。 旁边小内侍赶紧上前,“陛下,喝一盏雪梨汤。” 皇上瞥了一眼那雪梨汤,若是内侍总管端来,总是会用雪缎帕子将那雪梨汤的小盅垫一下,这蠢东西竟然直接给他倒了一盏。 这是给他喝的? 给牛喝的! 没好气,皇上刚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声音,“陛下,辽北送来密函!” 皇上眼皮一跳,立刻道:“快送进来!” 御书房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小内侍急急进来,将一封密函恭敬捧上。 皇上将密函打开,看了没一个眨眼的功夫 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密函是郭占河写的亲笔信。 信里告诉他,宁国公府竟然要和箫誉合作,并且还给箫誉送去了大批的粮食,而被他派出去活捉箫誉的玉门派,竟然半路抢了这批粮食的同时杀了宁国公府世子? 皇上差点口气没上来。 第379章 阴狗 “放肆!” 皇上愤怒的一拍桌子,可能因为用力太大,手掌差点让拍断,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要不是旁边有人,只想拎起来甩一甩。 眼底蹦着火星子。 “他们要做什么!他们竟然敢和那个孽障私下联系?我说呢,怎么就能顺顺利利让他跑了!” 皇上真的快气死了。 “郭占河有几万兵马,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将那孽障淹死,却偏偏让那孽障在碣石县住下了!朕几次三番派人去碣石县捉拿他,派出去的人要么死在半路,要么”皇上快要将牙齿咬碎,“要么就直接在碣石县归顺了他! 现在世家竟然还与他合作? 去!将几位国公爷给朕请进宫! 一个个真是不知道那狗东西是个什么玩意么! 朕让他们长长眼!” 皇上的怒火如爆发的山洪,让旁边伺候的小内侍大气不敢出,得了吩咐,赶紧领命去传话。 从御书房一出来,寒冬里裹着雪渣子的风迎面打来,他打了个激灵。 现如今,他接替了内侍总管的位置,成了新的大总管。 刚一出来,旁边就有小内侍迎上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您歇着,小的去办。” 他是内侍总管一手提携上来的,内侍总管当时被毒死在御书房其实他对真相是有几分猜测的,仰头望着发红的天,他长长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的冰天雪地,他被出门办事的内侍总管从雪地里捡着了,带进了宫,做了小内侍。 若不是内侍总管,他早冻死了,或者饿死了。 这天就不是老百姓能活的天。 好容易南淮王要给老百姓争一口喘息,皇上却容不得这样的王爷。 眼角滚着热泪,他闭了闭眼,在冰天雪地里摆了摆手,“你伺候着点陛下,我去传,都是去几位国公爷的府上,你不熟悉,免得冲撞了,”顿了一下,又补充,“不是什么好差事。” 那小内侍赶紧道:“师傅辛苦了,偏房里温着姜汤,师傅回来喝一碗。” 几位国公爷大晚上的得了传召,谁也不想动弹,可如今时局敏感,万一不去又错过什么大事呢。 几乎每个被传召的国公爷,都要塞给这位新上任的内侍总管一个钱袋子,打听着,“公公可知陛下是怎么半夜传召?” 新上任的内侍总管面不改色的将那钱袋子拢进衣袖里,恭敬而客气的道:“陛下心思,奴才哪能揣测,不过是今儿夜里陛下收了封密函,看过之后,陛下动了好大的火气,骂了南淮王一通。” 那就是和南淮王有关了。 世家不关心南淮王是不是造反。 但是南淮王手里捏着连朝廷都拿不到的酒水订单。 一番斟酌,几乎几位国公爷全都冒雪出来,除了宁国公府。 宫中甬道。 几位受到传召的国公爷拢着大氅进宫,有人压着声音疑惑,“怎么不见宁国公府的人?” “宁国公府先前不是抢在咱们前面,拿到了去碣石县的机会么,谁能想到,去了就死了儿子!”接话的人音调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冷意,比着大雪天的天气还冷,“现在整个宁国公府就不好过,还进什么宫!” “据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玉门派的人杀的,玉门派不是和宁国公府走的很近么?你说这玉门派到底什么意思?”另外一人疑惑。 就有人冷笑,“玉门派是和宁国公府走的近,可那到底是皇上一手培养起来的,那也就是当时云霞郡主死活要嫁给南淮王的时候,被南淮王逼问出了玉门派的存在,不然咱们都被蒙在鼓里呢。 这些年,咱们都以为陛下忌惮世家?结果呢,世家多少人是被玉门派暗杀的。 咱们都和玉门派没有瓜葛,偏偏宁国公府就有,这其中若是说没什么猫腻,谁信!” 宁国公府世子的死讯传回京都的时候,让这几位世家结结实实唏嘘好几日。 说着话,几人抵达御书房。 新上任的内侍总管抖了抖身上的雪,朝几位大人行了个礼,然后上前叩门,“陛下,几位大人到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知道他亲自进去回禀会更得皇上的心。 可他不愿意。 他不想将师傅彻底取代。 他就要把什么都作对,但是又没有都做到皇上心里去,这样,皇上心里就会永远念着师傅的好,将来若是师傅死的那件事被万一翻出来皇上或许会因为对师傅的思念而判断错误。 这是他的私心。 另外,他还有一个私心。 他其实是知道,师傅和南淮王私下有来往。 他想继续师傅没有完成的那些事,但是皇上这里已经靠不住了,他如果表现的不那么得圣意但又处在内侍总管的位置处,那这些世家老爷们或许会打他的主意。 思绪犹如滚热的开水,才一个咕嘟,御书房中就传出皇上不悦的呵斥声,“来了就带进来!” 内侍总管低了低头,将御书房的大门推开,回头朝那几位世家国公爷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相较外面的冰天雪地,御书房里热气氤氲。 甚至有些过于的热。 而皇上坐在桌案后面,甚至穿了厚重的棉衣。 这是身体不大好了 几位国公爷彼此心照不宣,上前行礼问安。 皇上逡巡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疑惑的看向内侍总管,“怎么不见宁国公府的人?” 内侍总管道:“启禀陛下,奴才去传话了,只是宁国公府那边说,府上世子爷才没了,怕有晦气带进宫,让奴才给陛下请罪。” 皇上顿时脸色阴冷下来。 这是不给他脸面。 换句话说,这是踩他的脸! 皇上鼻孔中哼了两声,朝其他几位国公爷道:“赐座。” 早有小内侍在御书房雁翅排开摆好座椅,几位国公爷也没有谦让,各自落座,内侍总管亲自捧茶之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了皇上身后。 皇上看着大家,道:“朕知道你们想要和箫誉合作酒水生意,朕叫你们来,不过是提醒你们一句,箫誉为人阴毒险恶,与他合作不异于与虎谋皮!” 说着话,皇上取出一份宗卷。 “这是这几天箫誉背地里对你们下的手,你们自己看看。” 内侍总管顿时眼皮一跳。 皇上个老阴狗,竟然弄这些! 早些年南淮王就是皇上手里的刀,南淮王做什么,还不是皇上吩咐的。 现在,把罪名全都栽赃到南淮王自己身上去了! 个狗东西! 第380章 不做 几位世家的国公爷彼此相视一眼,接了皇上递来的宗卷看。 上面详详细细的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箫誉为一己私利派人毒杀徐国公府某某掌柜。 某年某月某日,箫誉为一己私利刺杀某国公府某位主子。 某年某月某日,箫誉为排除异己毒杀已经告老还乡的某位朝臣,而这位朝臣在朝期间是某位世家的党派。 一条一条写的清清楚楚,全部都是箫誉对世家做下的罄竹难书的罪行。 皇上眯着眼,冷笑着,“你们要与如此奸佞之人合作?也不怕被剥皮吸血!宁国公府世子的死你们想必是得了消息的! 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一位国公爷目光从宗卷上挪向皇上,道:“玉门派刺杀。” 皇上重重一哼,“玉门派!天真!你们知道玉门派是什么吗?” 世家从来不畏惧皇上。 “有耳闻,是陛下培养的。” 皇上看向开口的那位国公爷,眼底蹦着火星子。 “无稽之谈!朕会弄这样邪佞的组织?朕堂堂九五之尊,会和江湖那些下三滥的人勾结?”啪的一拍桌子,皇上不知是掩饰内心的发虚还是宣泄心头的愤怒,“那是箫誉的人!” 旁边,内侍总管低垂的眼睛里,阴霾一片。 他真想直接给那雪梨汤里下点砒霜直接毒死这个老东西算了! 娘的! 几位世家国公爷脸上完全没有皇上预期的惊愕之色,只几个人看着皇上,仿佛在说:你继续编。 皇上咬牙,“怎么?朕说的话你们不信?深更半夜风雪连天,朕叫你们进宫难道就为了骗你们?这是朕让人查出来的,你们自己看。” 皇上又将一份宗卷抛出。 “云霞的父亲是最早一代玉门派掌门,这一点,想必你们都清楚。”皇上的声音有些撕裂,带着一种诡异的阴森的感觉,让人听着十分的不舒服,他清了一下嗓子,“五年前,萧济源战死沙场,与玉门派勾结的事宜就落在了箫誉身上。 这些年,朕对朕的这个外甥如何,大家有眼可见,朕疼他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好。 他呢? 他那个忘恩负义的爹呢? 当年她爹不过是新科状元,朕为了招揽贤才,特意赐婚,将朕的皇姐许配给他,结果他如何对朕的? 私下里与云霞的父亲勾结,安排了云霞的父亲明面里诈死沙场,暗中却和萧济源一起成立玉门派,妄图颠覆朕的江山!” 后面新任内侍总管满目震愕。 他只知道皇上在治理朝政方面昏聩无能,竟从来不知道,皇上在编瞎话方面,如此出类拔萃! 外面说书先生的脑子都没有你洞多! 几位世家国公爷的脸上,终于裂出了皇上期待的震愕。 皇上无声的吁了口气。 “这些年,朕一直以为云霞她爹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为了弥补,朕赐封云霞为郡主,将她接在太后跟前养着。 结果她是如何了? 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朕。 你们也知道云霞爱慕箫誉,呵!那哪是什么爱慕,不过是寻找机会暗中勾结罢了。 他们为了谋朝篡位,竟然从玉门派中挑选了合适的人,进宫用易容术冒充太后,将朕的母后私藏至死,弄个假太后在宫中。 被朕发现之后,箫誉弃车保帅,竟然和云霞在长公主府联手演了那样一场戏,骗的所有人让大家以为玉门派是朕创办的! 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新任内侍总管:这话您是用哪张脸说出口的呢! 几位世家国公爷震愕的看着皇上,继而彼此相视。 “真相竟然是如此?” 皇上冷笑起来。 “不然呢?朕疯了吗要弄个上不得台面的江湖组织出来!现在,你们还觉得宁国公府的世子是被玉门派所杀?” 几个世家国公爷一愣。 说实话,他们从未将皇上放在眼里,但是这一刻,他们的思维却被皇上牵着走。 皇上觑着几人的反应,缓缓道:“玉门派本来就是箫誉掌控,不然,为什么玉门派都追去碣石县了,却留在了碣石县迟迟不对箫誉动手,却偏偏在宁国公府世子过去的时候,夺粮杀人!” “可,为什么啊?箫誉如今狼狈逃窜,正是需要和世家合作的时候,他为何要对宁国公府世子动手?这不合理啊!”一位国公爷道。 皇上道:“当然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合作,他只想要粮!你们当真以为他能拿到大燕国的酒水订单?能拿到南国那么多的酒水订单?甚至还能拿到召国的酒水订单?他这么厉害,怎么以前拿不到,这狼狈逃窜了就突然拿到了? 他不过是要骗你们送粮! 至于他要粮做什么,就不必朕多言了! 郭占河给朕送来密信,宁国公府世子当场死亡,而当时平安也是在现场的,平安功夫多好不必朕说?他竟然护不住宁国公府世子? 除非不想护着! 另外,明明现场玉门派的人都被清杀完毕,为什么后来郭占河的人马将粮食拉回的时候,半路又遇上玉门派? 而这伙玉门派的人至今没有踪影追查不到? 除了监守自盗,还有什么解释!” 皇上怒火滔天的声音振聋发聩。 几位世家国公爷从御书房出来,耳边都还回荡着皇上的反问。 “这府的世子真是箫誉杀的?” “我现在也有些乱,咱们先都回去,冷静冷静,别着急下决断,再说了,不还有宁国公府么,死的可是他们家的世子!” “可箫誉那边放出消息,已经拿到了酒水订单。” “嗐,这急什么!咱们不拿那订单,谁敢越过咱们去抢不成,迟早是咱们的。” 宁国公府。 消息很快传进了宁国公耳中。 “国公爷,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叫了其他几位进宫,唯独拉下咱们府没叫,却偏偏又说了那些话。” 宁国公的亲随立在旁边,等着宁国公的示下。 谁都不知道,是前来传话的新任内侍总管巧妙的耍了个花枪,直接让宁国公府门房的人拒绝了他,没通知进来。 宁国公沉着脸,“不管皇上什么意思,箫誉那边的酒水生意,我们不做了,以静制动,皇上和箫誉的争夺,我们不参与了,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第381章 脸皮 碣石县。 王聪一脸着急上火的围着平安转。 “这到底几个意思啊?咱们已经放出消息快有十天多了,怎么京都那边一点动静没有!我看郭占河那边都蠢蠢欲动了,这几天一直有人带兵来咱们县衙门口晃一圈。” 平安嘴里叼着一根枯萎的稻草根子,在背风的太阳地老神在在的靠着墙,斜睨着东南边的一颗柿子树,扬了扬下巴。 王聪莫名其妙转头,“啥意思?你想吃柿子?不是,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咋就知道吃呢!” 平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看王爷急了吗?” 王聪挠挠后脑勺,“王爷那是心里急,面上不显,怕咱们跟着着急上火?” “放屁,咱们王爷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还怕你跟着着急上火?哪次真遇到事了,王爷不是先让咱们替他着急上火,等咱们着急完了,事也办完了,他都不用着急的!” 王聪: 这说的,他们王爷咋恁不是东西呢! “不是,平安,到底啥意思,我到底该不该着急啊?你给我个准话,你看我现在的黑眼圈,我都快急死了!我四五天没睡好了,现在脑袋顶就跟顶了三斤铁似的。” “出息!”平安呸的吐掉嘴里的稻草根子,身子一直,抬脚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心放肚子里,踏实睡你的觉,过几天有得你忙!” “你干嘛去” 王聪话没说完,就见玉珠提了小半筐柿子从月亮门过来。 王聪: 个狗东西! 平·狗东西·安十分狗腿的两步蹿上前,朝玉珠道:“提这么多柿子呀,沉不沉?我帮你?” 玉珠面无表情斜他一眼,“我举铁的时候你还在练习举木桩子。” 王聪:噗哈哈哈哈哈哈。 平安嗖的回头瞪了王聪一眼。 王聪捂着肚子摆手:兄弟,但凡我忍得住,看在这么多年兄弟情的份上,我也不会笑这么大声,我会笑的更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 平安咬牙切齿抬手朝王聪比了个中指,然后转头朝玉珠道:“那你辛苦了,举铁多累呀,我帮你提柿子,是给王妃送吗?” 玉珠抿了抿唇,没说话,但把筐给了平安。 平安多心细的人啊,陪在玉珠旁边,敏锐的感觉到玉珠不太高兴。 刚刚过来的时候还挺高兴呢,尽管玉珠高兴不高兴都是绷着脸,但他还是能区别出来的。 高兴的时候,眼睛是亮的,不高兴的时候,眼皮是微垂的。 “怎么了?不高兴?” 玉珠没说话。 平安试探性的往她跟前凑了凑,见玉珠也没躲开,又很狗的凑了凑,“不高兴可以和我说,就算我帮不了你什么实质上的忙,可说出来心情也会好点的。” 玉珠转头看了平安一眼,顿了一下,“王聪为什么笑?” 平安一愣。 他没想到玉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但凡平安是个铁石情商的大直男,此时也要说一句:鬼知道他为什么! 但平安不是! 平安跟在他家王爷跟前千锤百炼的,浑身上下长了一万个心眼子,“你心疼我了?” 玉珠刷的脸就红了。 “胡说什么!” 平安心里美滋滋。 春杏分析的果然没错。 玉珠心里是有他的。 一万个心眼子的平安,放着无数句得体又不让人为难的回答不说,偏偏挑了一句直球,“你因为王聪笑我,所以不高兴是吗? 你是觉得他在嘲笑我不如你是吗?” 玉珠嘴唇紧抿,下颚线绷的很紧,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 怪可爱的。 平安笑了一下,“他不是嘲笑我,这么说,如果明儿他遇上点什么事,我也会笑他,会笑的更大声,但绝对不是嘲笑,也不是恶意。 你比我厉害,咱们府上,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自己也知道,这是事实呀。 但人不就是这样的吗?要么这个厉害,要么那个厉害,总不可能两口子一样厉害!” 玉珠怒目直视,“什么两口子,别胡说!” 浪过头的平安立刻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看咱们王妃和王爷,王爷厉害,但是王妃也没有觉得自己就不如王爷啊,每个人擅长的不同。 就咱俩,我没有你功夫好,但是我做的那些事,你也未必就能做好,对不对? 我都不自卑,你还替我不高兴啦?” 玉珠脸上有些讪讪,伸手去夺平安手里的柿子筐,“没有一句正经话,给我。” 平安一闪,麻溜服软,但又忍不住发骚,“那我道歉好不好?” 箫誉揽着苏落的腰肢站在梅树的后面,震惊的看着前面平安,难以置信的朝苏落道:“平安怎么没骚断他的腿!本王跟前,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落: 你是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的! 另外一侧的梅树后,萧济源叹气,“年轻人啊,一点不知道收敛,我们上年纪的就不会这样浮躁,所以啊,找相公,还是要找成熟稳重英俊潇洒的,就像我这样的。” 长公主:“脸” 呢字没出口,忽然脸颊温热一下。 萧济源趁她不备,在旁边弯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长公主:! 成熟稳重? 就这? 霍的转头抬眼看向萧济源。 萧济源双腿微曲,抬手在头顶用双臂比了一个爱心。 长公主: “噗哈哈哈哈哈!”不远处,箫誉爆发出禽兽般的笑声,“爹,玩的挺花啊!” 长公主之前没看到那边有箫誉。 猛地听见声音,顺声转头看过去,就见在一颗梅树后面,箫誉和苏落双双朝这边看,她那倒霉儿子笑的都扶在树上了,一副马上就要笑断气的样子! 怎么不笑死你呢! 长公主尴尬的攥了一下帕子,转头横了萧济源一眼。 萧济源可能根本不知道脸皮是什么,直接朝箫誉道:“夫妻在一起久了,容易腻烦,你不努力创造点新鲜感,迟早会被你王妃嫌弃你的。 当然,作为你亲爹,只要你叫一声爹,我还是愿意点拨一二。” 苏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济源? 箫誉:又骗我叫爹? 长公主:我特么的总算知道我儿子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是个东西了! 第382章 围魏 箫誉放出消息,已经拿到了南国,召国和大燕国的酒水订单,大燕国的使臣不日就会来碣石县洽谈合作。 消息放出去已经有半个月,然而世家那边一点动静没有。 辽北军营。 郭占河大马金刀的坐在桌案后面,凌冽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当初箫誉那狗东西为了在碣石县能待住,给他下毒,害得他这只手差点保不住,现在毒性已经解除,箫誉却妄图用玉门派来继续挟持他? 真是做梦。 他已经派人去祁北调查,而调查的人此时送回了消息,这些年箫誉是在祁北暗中培养将士发展势力,可祁北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势力,那些被箫誉培养的人,未必会愿意替箫誉卖命。 如果箫誉还在京都,他要争皇权,祁北绝对是箫誉的一大助力。 可箫誉如果要去祁北,那祁北那些掌权的土着们还愿意迎接箫誉吗? 箫誉去了,现在祁北的一把手可就得退居二线,谁愿意呢! 箫誉在祁北的兵马,根本就是个摆设。 手腕一转,郭占河欣赏珍宝一样欣赏自己解除了毒性的手,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吩咐副将,“你带人去县衙,将咱们南淮王那位宝贝王妃给我接过来,就说军中想要酿酒,求王妃指点一二。” 副将提醒,“将军,萧济源” 郭占河冷笑,“怕什么!萧济源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人而已,你带着三千兵马过去,难道他还能一人干翻你三千人?” 副将: 当时碣石县被五千兵马围攻的时候,不就被团灭了? 郭占河一摆手,“无需担心,直接去抢!咱们要兵有兵,要粮有粮,怕什么,箫誉现在还背着乱臣贼子的名声呢!” 县衙。 箫誉和萧济源一大早就出去了,苏落陪着长公主吃完早饭,也带着玉珠和春杏出门。 一连下了几天的雪,今儿雪化了,路上泥泞不堪,十分难行。 但新酿的一批酒需要下曲,而酒坊那边又是新手,苏落不得不过去。 马车里,春杏剥着一只烤红薯,红薯香甜的味道四溢马车,春杏笑眯眯的跟兔子似的啃着,看看玉珠,又看看苏落。 按照一人生俩的数量去算,她起码就有四个养老的了。 而且就看王爷和平安那样子 啧啧。 两个肯定是打不住的。 “你美什么呢?”苏落看了春杏半晌,就见这丫头不说也不动,就抱着一个烤红薯一直乐,乐的苏落都头皮发麻了,“这怎么跟鬼上身似的?” 春杏克制不住内心的欢快,嘿嘿嘿的傻笑。 苏落抬手摸她脑门,朝玉珠道:“完了完了,春杏着魔了,得请个法师给她看看。” 玉珠脸上没什么表情,“估计是怀春了。” “噗!”春杏差点一口喷出自己嘴里的红薯,笑的弯弯的眼睛一瞪,看着玉珠,“昨儿给王妃摘的柿子,怎么都放你屋里了?” 玉珠:呔! 正说笑,马车忽然一停。 春杏只当是到了地方,嘀咕一句,“怎么这么快!”说着话,起身掀起帘子就要下去,结果才起身弯腰打起帘子,就见马车并不是停在酒坊门前,而是停在半路上。 “怎么了?”春杏问车夫。 车夫跳下马车,拽了缰绳,道:“前面房子塌了,路堵住了,走不了,得换路。” “房子塌了?”春杏一脸惊疑。 苏落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马车停的位置,正巧是那日她疑疑惑惑仿佛看到自己娘亲的位置。 这里房子塌了? 怎么县衙没有收到回禀? 苏落本能的想要下去看一眼,但是心头的警铃让她告诫自己:不要多事。 “那就赶紧掉头。”苏落沉声吩咐车夫,“我们不去酒坊了,直接回县衙!” 他们才出来没有多久,从距离远近来说,回县衙要快许多,而且去县衙的路要好走的多。 不管是不是她多心,她必须小心。 之前在京都,陈珩抓她,也是在巷子里这样堵了路。 玉珠一听苏落的话,人打起精神,掀开车窗帘,警觉的朝外看。 泥泞的路上,全是讨生活的人在艰难的行进,她眼睛仿佛带着锋锐的箭羽一样,箭尖儿扫过每一寸目及范围。 就在马车调转方向准备回程的时候,玉珠忽然目光一凛。 抓着剑的手,倏地收紧。 她的气势一变,春杏吓一跳,“看到什么了?” 玉珠盯着前方一个渐渐变大的小黑点。 “王妃,可能有兵马进城了!” 他们在的这条路,是碣石县的主路,直通两侧城门。 “这附近,只有郭占河的兵马,郭占河的兵马为什么会突然进城?” 随着玉珠话音落下,地面开始震颤。 那是大批兵马即将抵达的预兆。 苏落立刻道:“把马车牵到旁边巷子里!” 不管郭占河为什么要派兵马突然来县城,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都来者不善。 她现在坐马车回去报信肯定是来不及,马车哪有轻骑速度快。 车夫还算机灵,几下将马车牵到主路一侧的巷子里,才进去,马蹄声就传了过来。 苏落扯了玉珠一下,“叫暗卫去报信!” 玉珠领命,探头伸出车窗,打了个口哨。 转眼,一抹黑影从旁边闪过。 报信的暗卫才走,大批兵马抵达。 县城主路上赶路的行人连忙躲闪,有避之不及的,摔倒在地,弄了一身泥泞,湿了衣袍,却也不敢怒骂,只能忍气吞声连滚带爬躲到主路两侧,让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军爷过去。 “好家伙,这足有三千人!郭占河要干什么?” 三千人涌入县城。 这怕是要围攻县衙? 苏落拧着帕子。 箫誉和萧济源都不在,府里只有长公主。 她要回去吗? 还是现在去做什么? 帕子扭成麻花,苏落咬唇琢磨须臾,转头问玉珠,“平安和你说过辽北军的粮草在哪里吗?” 玉珠一愣,立刻点头,“说过,郭占河军中粮草,一部分在军营,一部分都藏在成唐庄,王妃想要” “吩咐暗卫,现在,立刻,马上,去买黑火药和油毡,越多越好,不必跟着我们,我们去军营。” 围魏救赵。 不知道行不行。 但她回县衙,就凭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身子,必定没有多大帮助。 第383章 救赵 近朱者是不是赤不一定,但近墨者一定黑。 苏落现在对放火这件事,简直如鱼得水。 郭占河的军营周围都有布防,想要无声无息不被发现的靠近军营,就凭她们几个,可能性为零。 而且才下完好几天雪,这路上都是融化的雪水,糟烂的雪泥,已经凝结的冰块,放火岂是容易之事。 可胜在一点,有风。 而且这风,就是往军营那边刮的。 玉珠站在草坡上,给苏落指,“顺风吹过去的方向,到不了粮草贮藏地,粮草在东南,咱们这些孔明灯它拐不了弯。” “那顺风方向过去,有什么?”苏落问。 玉珠想了一下,“应该是战马圈养的地方。” 声音一落,不用苏落说,玉珠就反应过来,“咱们烧不了粮草,可以炸战马?” 苏落其实也心虚,不知道这法子是不是十拿九稳,但是这是她目前仅能想到的。 “你估算一下距离,我用油毡做引燃,放入孔明灯中,差不多距离的位置油毡烧尽,引燃底下的二踢脚。” 这二踢脚都不用直接在战马圈里炸了。 附近炸了就行。 牲畜怕这大动静。 哪怕是军中战马见多识广,可大动静多了它一样扛不住。 玉珠很快给出一个大概估计的数值,苏落也不确定自己估算的燃烧时间是不是恰好就合适,但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去核实了。 只能放一批多的,放一批少的,让油毡的数量在孔明灯中递减,总能炸进去。 四个暗卫,加上苏落玉珠春杏,一共七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孔明灯里捆绑二踢脚,助燃棉,油毡,然后点火,放飞。 助燃棉的作用是二踢脚爆炸后助燃棉能维持燃烧然后掉落军中。 但这只是苏落的设想,具体是不是能实现,她不确定。 一共一千个孔明灯。 平均每人一百多。 凌冽的寒风里,每人说话,耳边只有风声和窸窸窣窣的动手动静。 油毡的好处就是火不易被大风吹灭反而更容易助燃。 一盏盏孔明灯突然升空,由于是在白天,苏落选的又都是白色,不是十分引人注目,但数量一多还是挺明显的,只要抬头看,就能发现。 等到全部孔明灯投送出去。 也顾不上结果,苏落带着大家立刻离开原地,绕着军营外围的大圈,撤离到距离粮草最近但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还没且抵达,就听到巨响在半空传来。 几人立刻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孔明灯在半空炸响。 跟着,一片孔明灯噼里啪啦就炸、 就跟年三十晚上子时燃放鞭炮似的。 一个暗卫呸了一声,“靠,提前炸了,这距离军营还差着一截呢!肯定惊动了他们!” 这声音落下,就见军营里面有箭羽朝孔明灯射去。 这几个都是粗人,一着急,也顾不上是在王妃跟前了,粗口直爆。 “艹!这怎么办!他们要把孔明灯射掉!” 玉珠看了一眼,十分冷静的说,“军营中的制高点就是一座不足三米的了望塔,了望塔上仅能容纳三到五人,按照五人来算,他们上塔射我们的孔明灯,属于逆风射箭,射程不会太远,而且是冲天射除非我们的孔明灯进入他们军营附近范围,否则根本射不到。 但是进入军营范围的话,他们射中其实对我们有好处。 在天上炸哪有在地上炸对那些战马的威慑力大呢! 不怕!” 玉珠一番分析,几个暗卫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想:这么厉害的姑娘,平安那狗东西能追得上才有鬼,哈哈哈哈哈,大家一起单身,好快乐! 苏落看了一眼自家暗卫脸上齐齐涌现的一种诡异的笑容: 跟着箫誉的,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 几人急速往另外的方向赶路。 毕竟孔明灯的事,放出去了他们就再也没有本事再进行干预,只能尽力去做好下面一件事。 军中。 郭占河震惊的从营帐中出来,仰头看天上密密麻麻一下出现的孔明灯。 前来回禀的副将道:“将军,这些孔明灯是忽然出现在半空的,起初大家谁都没有发现,了望塔上的值守起初也没察觉,是有孔明灯忽然在军营外面爆炸才引起注意,但是等大家注意到的时候,孔明灯已经快到咱们这边。 今儿风太大了!” 其实就是长久的平安无事,让了望塔上值守的将士疏忽了,孔明灯被放起来的时候,原本监视着附近一切动静的将士正窝在塔里躲风。 今儿风确实大。 郭占河黑着脸,哪能想不到这些兔崽子们偷懒。 没好气道:“那还等什么,射下来啊!” “射程不够,风太大,咱们属于逆风” 不且这声音落下,忽然巨大的爆炸声在西侧炸响,声音大的,郭占河都颤了一下。 跟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声音,比海里巨浪海啸声音都大,轰隆隆的就在军营上方炸了。 有将士奋力射箭,想要将头顶的孔明灯射下来,可一则风太大射出去的箭羽偏了,二则风太大头顶的孔明灯飞的太快,三则 妈的! 射下来的孔明灯在人群里炸了! 砰砰的巨响在将士们堆儿里炸响那一瞬,吓得周围几十个兵以为是什么,分分朝外鸟散般飞扑出去,卧倒在地。 结果只是炸响了两个二踢脚。 “不好!”郭占河忽然反应过来,“快,战马那边!快!” 郭占河转身大步就朝战马那边走。 没走几步,负责马圈打理的将士忽然飞冲过来,“将军,不好了,战马受惊,控制不住了,全都往外冲!” 郭占河眼皮一跳,跟着就看到他军营中数千战马乌泱泱的从马圈里扬蹄嘶鸣的冲了出来。 另外一隅。 玉珠在苏落旁边落地,“孔明灯起效,军中大乱,所有人都在控制那些战马,咱们可以去烧军粮,但是时间紧迫、” 时间紧迫,苏落有自知之明,她就不去参合了。 她手脚哪有暗卫们利索。 春杏和苏落爬在草坡上,玉珠带着四个暗卫,直接提了油毡就往那边冲。 第384章 空城 春杏连呼吸都快忘了。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紧张过。 当时被陈珩那狗东西抓,她不是紧张,是慌乱和着急。 现在是单纯的紧张,紧张地直接放出七八个屁,嘟嘟嘟嘟的。 春杏: 苏落: “奴婢都急出屁了。” 春杏自己笑着说,但声音是颤的,脸上还带着鸡皮疙瘩,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前面,她趴着的跟前那点土,天寒地冻的硬是被她扣出一个坑。 寒风呼呼的吹。 春杏忽然眼睛一瞪,“成了!” 前面,军营里,冲天的火光。 春杏激动地一把搂住他们家王妃脖子,十分以下犯上的用力一圈,在苏落脸上亲了一口,喷着唾沫星子在苏落旁边吼,“成了!” 靠! 这是她春杏活这么大,参与度最高的一件大事。 虽然她没有亲自去放火,但是,胜似她亲自去放火! 苏落没让二踢脚炸聋,快让春杏一嗓子吼聋了。 漫天火光,哪怕是大白天的,也能看出那火势大到几乎难以控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军营中的兵荒马乱。 如果有的选,苏落是不愿意这样的。 因为这些战马,这些军粮,极有可能被箫誉用某种手段转为:占为己有。 就像是将宁国公府世子送来的那些粮食占为己有一样。 毕竟他们现在啥也没有,只能空手套白狼。 可她没得选。 “走!” 玉珠他们放了火,按照之前的约定,为了保障苏落的安全,他们会选择从另外的方向离开,然后撤到成唐庄与苏落他们汇合。 苏落和春杏退到后面,从林子里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飞驰离开。 马车刚到成唐庄外面,还没且到庄子口呢,玉珠一个口哨吹来,车夫勒马,车夫甚至都没有看到玉珠从哪出来的,只觉得一道身影闪过,跟着,马车车厢一颤,玉珠从车窗飞钻进去。 车夫扬鞭,继续上路。 其余四个暗卫各自隐藏守护。 玉珠一上车,人还没且坐稳,就被春杏一把抱住,春杏朝着玉珠脑门叭的亲了一口,“你可太厉害了!” 就这身体,足能生五个! 玉珠: 就嫌弃的抹了一把脑门的口水,将春杏推开。 春杏毫不在意,笑嘻嘻坐在旁边傻乐,琢磨玉珠生的五个娃,到底几男几女比较合适她养老。 真是操不完的心呢~ 玉珠抹掉脑门口水,朝苏落道:“王妃,奴婢在郭占河军营里看到一个熟人。” 苏落正准备像春杏那样,抱住玉珠也亲一口呢,闻言一愣,扬眉,“谁?” 玉珠道:“颂月班班主。” 苏落人都麻了。 “谁?” 颂月班班主? 这不是这不是苏子慕提到的那个戏班子吗? 当初在春溪镇救下小竹子的时候,苏子慕要留下小竹子,就提了这个颂月班。 后来到了京都,有一高一矮面具人冲到镇宁侯府的铺子里烧杀掳掠,传闻是颂月班冤魂索命。 春杏说,五年前,在京都名噪一时的颂月班忽然宣布解散,然后戏班子里的人全都离开京都。 再后来,她做梦。 梦见自己被卖到戏班子里,就是颂月班,她几乎被折磨到死,濒临断气那一瞬,是箫誉踹门进来救了她 这现在又听到颂月班。 苏落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颂月班不是五年前就解散了?”春杏终于停止傻笑,发出疑惑询问。 玉珠道:“五年前是解散了,具体为何解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见过那位班主的,尽管时隔五年,但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不会认错人的,就是他。 只是,奇怪的是,他只是混在辽北军军中,好像郭占河并不认识他。 这绝不正常,当年颂月班之出名,甚至是进宫唱过戏的,这种人突然离开京都,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郭占河怎么可能在军中留了他,就算留了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县衙。 长公主心里一万个庆幸苏落此时不在府中。 她穿着寻常衣裙,但身上的气势却比穿长公主的宫装更足。 面无表情坐在那里,长公主弹了一下自己的裙面,朝郭占河的副将道:“将军好大的排场,帅军三千,只为了掳走我家儿媳妇? 皇上要是知道郭占河如此私用兵马,怕是要气死。 不过让将军失望了,我们家的人,向来不是谁想要带走就能带走。” 她眼皮一掀,看向那副将。 “我们家,也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副将本来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是有些发虚的。 梁盛月帅五千兵马都没讨了好处,甚至全部折损。 他没有梁盛月厉害,率军三千 对上长公主淡定的目光,副将一笑,“殿下这就是不配合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好说!” 副将打算速战速决,不给长公主挣扎反击的机会。 他抬手一挥,“搜!谁拦原地杀了!” 眼睛看着长公主,凛然下命。 被他带来的人立刻执行。 长公主笑,“你当我府上养着的那些暗卫都是当花瓶摆着的吗?本宫乃金枝玉叶,不是你能冲撞的,你既无礼,本宫宁可鱼死也要网破,有本事,你屠府。” 副将眼皮一跳,“你以为我不敢?” 长公主轻猫淡写,“对啊。” 副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梗死自己。 敢吗? 当然敢! 箫誉如今是丧家犬,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有三千兵马,现在就团团围在长公主府,箫誉就算有兵马,只要他现在提了长公主的脖子做人质,箫誉能如何! 眼睛微眯,眼底迸着杀气,副将上前就去抓长公主。 嗖! 一道利箭从旁边斜喇喇射了过来。 啪的钉在地上。 穿透了副将的衣袖。 副将顿时胳膊一缩朝着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长公主笑,“你以为本宫什么都不做就敢在这里和你说话?本宫也是人,也怕死呢,敢来,自然是万无一失,本宫的命可比你尊贵多了。” 万无一失个屁! 苏落前脚派人送信,她后脚派人去找箫誉和萧济源。 现在只能拖延时间放一把空城计。 脸上气定神闲。 心里:狗日的萧济源快点回来! 第385章 好奇 郭占河的副将被激出了火气。 他本来是心虚的。 但是现在,当着自己的属下的面,被这样用一道利箭逼停,毫无颜面的被阻拦下来,他心中血气迸射,怒喝一声,“给我拿下,那些暗中作祟的东西,给我杀!” 杀字还没且落地,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兵。 “将军,不好了,军营传来巨响,好像受到了袭击!那边火光冲天!” 副将一愣,惊愕转头。 “你说什么?” 那小兵上气不接下气。 “咱们军营好像被袭击了,那边好大的火,外面老百姓都爬了房顶上看热闹,有人说咱们军营被炸了,郭将军被炸死了,其他兄弟被炸成肉泥了,还有人说,咱们军营站了龙坑,真龙出坑,把咱们军营给掀翻了,也有人说,真龙和麒麟在地底下打起来了” 副将:什,么,玩,意? 长公主抓住这个时机,立刻道:“本宫劝将军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两家之前一直合作,本该关系不错,不知将军今儿是得了何人谗言竟然想要打破咱们的良性关系。 将军三思,现在军营出事,将军还是先回去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郭将军若真是出事,将军也好回去主持大局。” 一句话,明示暗示都足足的。 郭占河如果真的出事,军中群龙无首,谁来替郭占河? 郭占河可不止他一个副将。 只略想了一个瞬间,副将便带兵撤了。 撤的十分火速! 等到他们这三千人气势汹汹离开县衙冲出碣石县,长公主长长松了口气,换掉身上被冷汗浸透的衣裳,问贴身婢女,“外面大火什么情况?” 婢女摇头,“不知道呢,外面百姓都站了房顶上看,光能看到那边火光冲天,大白天的浓烟滚滚,但是具体为什么着火不知道,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巨响倒是好多声,噼里啪啦就跟过年放炮似的。” “落落呢?”长公主喝了一口热茶,问,又吩咐,“让人去查,军营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王妃没回来呢。” 正说话,苏落从外面进来。 一眼瞧见苏落一身泥水,将好好一套绣花衣袍脏了个看不出底色,长公主眉毛都立起来了,“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摔哪了?怎么摔成这样?可是伤着了?” 一面说,一面迎上去,转头想要春杏怎么服侍的,结果目光落到春杏和玉珠身上,嘴角一抽。 这俩人身上的泥水,比苏落身上的还严重。 “这是主仆三个都摔了?” 苏落言简意赅把他们炸了郭占河军营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抛出重点,“我急急过来就是有一件事得赶紧告诉母亲,玉珠在军营中见到颂月班班主了!” “我天,你们炸的军营?”显然,长公主的重点是苏落言简意赅的部分,一脸的劫后余生的后怕,拉了苏落的手上上下下的看,“祖宗诶,你是真不要命!那是军营,不是戏班子,你们也敢去!你知道军营周边戒备多严么! 郭占河的副将今儿来,就是为了把你捉过去,你到好,自己送上门了。 这万幸是没事,要真有什么,誉儿和你爹都不在,你让我怎么救你。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揣了这么大的胆子! 也跟誉儿学的,动不动就要去放火!” 她絮絮叨叨的责备,但是话里眼里全是关切,真挚的发自肺腑的关切。 苏落安抚长公主,“母亲,母亲,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母亲。” 长公主情绪激动,被苏落用还脏着的手反手抓了手指,安抚了好几句才渐渐平息下来。 “你怎么敢!”她嗔怪的瞪苏落,把苏落摁在椅子上让她坐了,朝旁边婢女道:“快去给她拿干净衣裳,这一身得冻病了,熬姜汤让送过来。” 又朝玉珠和春杏道:“你俩也别杵着了,先去换衣裳,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长公主怕苏落伤着不说,婢女拿了衣裳过来,她亲自帮着换了,见苏落确实是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把姜汤递到她手里,“别嫌辣,一口气喝了。” 苏落怎么会嫌辣。 乖乖仰头就喝了。 “我们也不是贸然过去的,今儿雪停了,化雪比下雪冷,天寒地冻的根本没人愿意出来,加上风大,玉珠瞧了,军营的了望塔里没人,我们才敢的。 也不是十拿九稳,但是总要试一试,我们没有离得太近,一旦被发现,要逃是来得及的。 母亲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长公主捏捏苏落脸蛋,“跟着誉儿,委屈不?” 苏落眨眨眼。 怎么会委屈。 箫誉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 长公主没等苏落的回答,她当然知道苏落的回答,叹了口气,“让你和子慕跟着颠沛流离的。” 苏落拉了长公主的手,“母亲,咱们是一家人。” 不知怎么,苏落想到自己的那个梦。 那个她濒临断气,被箫誉呵护的带走的梦。 “没有王爷的话,我和子慕还不知道要吃什么样的苦,母亲,我的心和你的心一样的。” 正说话,春杏和玉珠换了衣裳过来,打破了屋里裹着伤感的气氛。 “奴婢看的真切,的确就是颂月班的班主。” 玉珠站在旁边,将自己在军中看到的回禀给长公主。 “他就穿着普通将士的衣裳,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粮草着火的时候,那些兵都抢着去灭火。才下了雪,军营里到处都是雪,大家铲了雪就往火上扣。 我之所以能注意到他,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往后撤,不仅没有灭火,反而想要逃开。 当时情况紧急,奴婢不敢多停留,后面如何就不知道了。” “母亲,这个颂月班的班主,到底什么情况?”苏落对这个颂月班,简直充满了好奇。 但她没敢提苏子慕说的他的梦。 也没敢提自己的梦。 梦这种东西,太玄妙。 长公主皱着眉,脸上裹着厌恶,“颂月班是镇宁侯养着的一群败类。” 第386章 来了 “皇帝喜好戏文,镇宁侯投其所好,养了一个戏班子,这个戏班子不怎么唱传统剧目,只唱自己编出来的歌功颂德的。 皇上听得高兴,喜欢的很,好几次招了这个戏班子进宫。 得了皇上的喜欢,这戏班子名声大噪,成了京都最火的戏班子。” 说及此,长公主脸上的嫌恶之色愈加浓重,眼底几乎迸着火星子。 “颂月班名气大,不少想要学戏的,都会把孩子送到那边去,颂月班给的钱也多,别的戏班子收徒弟,签卖身契的,一下给家里一两银子,颂月班给五两,不签卖身契的,别的戏班子不管吃喝,颂月班不光管吃喝,还给一季两套衣服。 当时许多人都会把家里的孩子送去。 可他们却不知道,孩子被送进去,那就进了魔窟。 长得好的,被重点调教,调教出来了,就被镇宁侯选送到各地去,帮他监视外地的朝臣。 长得一般的,但是机灵又手脚麻利的,会被送到各地人牙子那里,被安排进各个府邸,都是镇宁侯府的眼线。 最不行的,长得不好还不太机灵的,就会被送到矿区,给镇宁侯无偿挖矿。” 苏落听了个大睁眼。 春杏站在旁边,小脾气没忍住,“这是什么魔鬼!难怪全家都死了!怎么这么作孽!” 长公主皱眉,“颂月班的班主,先前在南方犯过大案子,手里人命不少,被镇宁侯保了下来之后。就替镇宁侯卖命。 后来他们不满足于家长往戏班子里送孩子,开始和各地的拐子合作,拐子拐来的孩子,都会被颂月班筛选一遍。” 苏落顿时想起来,在她去镇宁侯府之前,爹娘出事之前,似乎是有这样一段时间。 街上满城风雨的,都说有吃孩子的妖怪,趁着大人不备,要把孩子偷走吃了,尤其吃长得好看的小孩儿。 那时候她爹娘每天都要叮嘱她,让她不许独自去街上玩,只能在自家后院,有陌生人说话,不管是问路,还是可怜兮兮说没饭吃求一口饭,亦或者说病了走不动了什么的,不管什么,统统都不许搭理。 成年人不会找小孩子求助的。 除非动机不良。 她到现在都记得母亲说的这句话。 当时只是记住了,现在却觉得背心发寒。 成年人装作可怜无助的样子,利用孩子单纯善良的天真,把好心帮助他的孩子恶毒的拐走。 “后来呢?”苏落问。 春杏说过,五年前,颂月班忽然销声匿迹。 戏班子解散,戏班子里的人全都离开京都,不知道去哪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 长公主道:“后来?”她重重冷哼一声,“皇上瞄准了我们家老二。” 箫誉的弟弟。 这是长公主第一次讲这些。 苏落猛地心尖一提。 长公主咬牙切齿。 “皇上想要除掉誉儿,除掉誉儿的弟弟,誉儿年纪在那里,又有了戒备,不好下手,他也不好表现的赶尽杀绝,就对誉儿的弟弟下手。 几次没有毒杀成功,就让拐子盯上了誉儿的弟弟。 那拐子骗他,说自己是家里遭了灾的流民,饿了好几天,想要吃一碗面。 孩子天真,说带他回府里吃,他说不敢,想要吃外面摊子上的。 搁着明面上的摊子不挑,偏偏挑了巷子里的,进了巷子就直接把人抱走了。 幸好誉儿那时候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人,那暗卫虽然功夫一般,却也发现了这一点,只是没把人抢下来,只来得及回去回禀誉儿。 誉儿找了整整三天。 那三天,他不吃不喝不睡的” 长公主红了眼睛。 “后来在颂月班找到了。 他疯了一样将颂月班抄了瘫子,一个戏班子让他血洗了,血都流到街上去。 皇上怕事情闹大了丢了他颜面,许了誉儿好处,不许他嚷出去。 那时候,驸马才出事没有多久,誉儿和他弟弟接二连三的受到偷袭,每日犹如惊弓之鸟。 誉儿不敢和皇上硬对硬,也只能放手。 也是那次之后,我们动了心思要把他弟弟送走。” 再不送走,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 苏落很难不去想到自己的那个梦。 梦里,她被镇宁侯府逐出府邸,落到颂月班班主手里,按照时间推算,按理说,颂月班应该已经在五年前就被箫誉清理门户了,怎么五年后还会再抓了她? 果然是个梦。 不能当真的。 但苏落心疼箫誉,心疼长公主,心疼箫誉弟弟的心却真真的。 她家小王爷明明遭受了那么多,但对着她的时候,永远都那么耐心,那么温柔,所有好的一面,都给了她。 “当时誉儿血洗颂月班,班主不在,后来颂月班销声匿迹,班主也没有再出现过。” 长公主叹了口气。 誉儿心头愤怒难消,最初那几年是找人四处打听这个班主的,但是一直没有消息,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倒是让玉珠意外碰上了。 “那现在,要去抓人吗?”玉珠问。 玉珠眼底都是红的。 有关颂月班,她只有所耳闻,却并不知道内里这些。 可能因为颂月班的事,事关皇上,当时被瞒下来的比较严。 攥了攥拳,玉珠眼神迸着怒火,如果要去抓,她现在就去。 长公主摇头,“不急,等等誉儿和驸马回来,看看他俩的意思,你们才炸了郭占河的军营,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我们先摸清楚再说。” 正说话,外面婢女急急跑进来。 “殿下!王爷和驸马爷回来了!带回一个人。” 长公主倏地眼睛一亮,连因为愤怒而晦暗的面色都鲜活起来,蹭的就站直了身子。 苏落下意识反应过来,箫誉和萧济源今儿出去,是不是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长公主说,“誉儿弟弟!” 苏落立刻跟着起身。 长公主深一步浅一步,急急的往出走。 苏落跟在一侧,想要扶住她,可长公主走的太快,根本没法扶,她只能紧随其后。 县衙二门。 苏落和长公主一过去,入眼就瞧见一个比箫誉略清瘦一些的年轻人。 第387章 哭吧 他原本正和箫誉一起从马车上往出搬东西,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在长公主驻足那一瞬,他身体还维持搬东西的动作,脑袋却倏地一偏,直直朝这边看来。 跟着 “艹!” 箫誉拔地一声吼,跳脚闪开。 苏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铁坨子从马车上滚下来。 要不是箫誉闪得快,这玩意儿绝对砸了他脚上。 原本这俩人合力往下搬这个呢,只是另外一个突然转头去看长公主,然后手上动作一松,箫誉猛地支撑了全部的重量,没防住,闪了一下。 跳开,箫誉抄手给了旁边年轻人肩膀一巴掌。 “差点让你砸废了!” 那年轻人理都没理箫誉,只缓慢的站直了身子,转过来,面对长公主站着,然后扑通跪下。 “母亲!” 苏落前一瞬还在看箫誉,想看看那铁坨滚下来的时候到底砸着他没,后一瞬,目光就落到箫誉弟弟身上,鼻子一酸。 长公主咬着唇,眼泪一颗一颗的往出滚。 “别光跪着,过去抱抱你娘。”萧济源在后面拍了小儿子后背一下。 小儿子笔直的跪在那里没动,红着眼,看着长公主,过了一瞬,忽然说:“孩儿当年离开,就是这样高。” 箫誉弟弟现在虽然算是同龄人里出类拔萃的,但小时候不长个。 快十岁的人了,个子还像六七岁。 跪在这里,上下差不多。 “孩儿走那天,也是这样仰头望着母亲,我当时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母亲,我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我怕再也见不到哥哥,我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对于那时候的他们家,走才是生路,留下就是死里寻生,或者必死无疑。 他是作为他们家最后一个能活着的希望被送走的。 那时候的走,就是生离死别。 他走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别存妄想,只当家人死绝了。 这样就不会牵肠挂肚,就不会心惊胆战,就不会日夜不宁。 因为他没有任何能力帮助哥哥帮助母亲,他最大的努力,就是让自己活下去,没有软肋的去活才能用尽全部的努力。 但是现在,他们家人团聚了。 不光哥哥还活着,母亲还活着,就连父亲也在。 他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朝长公主挪,用膝盖挪。 “孩儿拜见母亲!” “孩儿拜见母亲!” “孩儿拜见母亲!” 挪一步,说一句。 长公主泣不成声。 她哪里舍得自己孩子这样,可她没动,她需要给小儿子一个释放情绪的机会。 忍着心疼,泪眼模糊,就这样模模糊糊的看着小儿子一点点靠近。 弟弟跪到长公主跟前。 “孩儿去了大燕国就开始长个了,第一年长了这么高,第二年长了这么高”他一点一点的起来,最终站直,抬手将长公主抱了个满怀,“现在,孩儿比母亲高好多啊,孩儿长大了,能给哥哥分忧了。” 窝在自己儿子怀里,长公主无声的哭泣总算是放出了声音。 箫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苏落旁边,抬手揽了苏落的肩膀,红着眼睛单手把苏落摁在怀里。 萧济源一步一步的走来,推了箫誉一把,带着苏落一起,一家五口,抱在一起。 都在哭。 哭。 憋了这么久了,痛痛快快哭一场。 哭一哭过去的苦难,哭一哭过去的灰暗,哭一哭过去的数次死里逃生哭,哭,都哭,哭过了,就是晴天。 “你说,他们还记得还有俩人没算进去吗?”苏子慕坐在房顶上,皱着小眉头,一脸不满。 小竹子人都快冻木了。 “咱们能下去吗?风雪连天的,我快冻成冰块了。” 苏子慕摇头,“不能,我就想在上面坐着。” 小竹子无奈叹气,跟着忽然看向他,“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了?” 苏子慕朝他咧嘴,“你猜。” “我” 县衙的房子修的高,二门处的房子又快要临街了,小竹子话音没落,就看到街上有人策马而来。 两根手指摁着自己的眼角,然后将眼尾上提,眼睛眯了一下,小竹子说完了自己停顿下来的话。 “靠!” 小竹子人都笑了,朝苏子慕道:“郭占河来干什么?” 外面,街上,郭占河策马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之前来府里抓人的副将和另外大约二三十人。 而箫誉安排在城门口望风的人回来报信,已经快到县衙门口了。 苏子慕摇头。 “不知道,上一世,平安现在少了一只胳膊,王爷在碣石县东躲西藏,郭占河带兵四处搜捕,和现在不太一样。” 小竹子心疼的揉了一把苏子慕的脑袋。 苏子慕必定是又经历了一次箫誉的东躲西藏。 冰天雪地的很冷,很饿,很害怕。 “现在都不一样了。”小竹子道。 苏子慕嗯了一声,“当然不一样了,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绝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死的死,疯的疯。 顿了顿,苏子慕道:“我好像预见事件的能力要消失了,以前我会将经历过的事情再重新经历一遍,生死也好,痛楚也罢,都很清晰。 但是昨天就郭占河来这件事,我经历的很模糊,几乎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甚至连郭占河的脸都看不清。” “你害怕了?”小竹子感觉到苏子慕声音里的紧绷,蹲下身来,坐在他旁边。 苏子慕没说话。 小竹子道:“有没有可能,你能感觉到模糊,是因为事情的方向已经彻底改变了,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而那个方向,和你经历的那些,截然相反。” 苏子慕转头看小竹子。 小竹子捏他脸,“我们越来越好了,那些糟糕的经历自然要模糊,总有一天,会彻底消失。” 俩小的在房顶说话。 一群大人在底下哭。 正哭的肝肠寸断呢,王聪一头从外面冲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郭占河带着三十五个人骑马冲过来了,约莫一盏茶后到!” 第388章 内鬼 长公主一把抹了眼泪,压着情绪飞快的道:“今儿郭占河派了副将突然过来,带了三千兵马要把落落抓走,当时落落不在府里,我应付的,但落落趁着人家副将过来抓人的功夫,带着玉珠他们几个,用孔明灯二踢脚和油毡把郭占河的马圈炸了,战马受惊的功夫玉珠又把人家粮草给烧了。” 箫誉,箫誉弟弟,萧济源,三个男人六只眼,全都震撼的看着苏落。 不亏是他们家女人啊。 这放火真专业! 长公主: 这么危险的事,你们还一脸鼓励和骄傲? 六只眼:不然呢? 遇事不会拼,只会哭唧唧吗? 长公主: 苏落: 用哭的红肿的眼睛翻了个白眼,长公主说出最后的重点,看着箫誉和箫誉弟弟说的。 “玉珠在郭占河的军营里,看到了颂月班的班主。” 这话声音才落,外面平安大步进来。 “郭占河来了,被带到了议事厅。” 议事厅。 郭占河一脸怒气坐在椅子上,一直到脸上的怒气憋的整张脸肉眼可见的都快炸了,箫誉才姗姗来迟。 一进门,不且郭占河开口,箫誉没好气的道:“郭将军还有脸来?怎么,你的副将没把本王的王妃带走,郭将军这是亲自来抓人了?” 郭占河: 他就迟了一瞬,就被箫誉这个杀千刀的给抢先了话语权? 他为什么迟了一瞬。 哦,对! 艹! 箫誉这是哭过? 这个狗东西绝对哭过! 这眼红的! 怎么哭成这样? “谁死了?”郭占河几乎是脱口而出,连自己的愤怒都忘了。 把箫誉都给问笑了,在椅子上大马金刀一坐,“你还挺八卦,关你什么事呢!说,来干什么,说完咱们好算账。” 眼见箫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郭占河瞥了一下嘴。 爱说不说。 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被八卦暂时挤到一边的愤怒重新找回来。 气势十足啪的一拍桌子,“我军营的马圈是不是你炸的?我军营的粮草是不是你烧的?” 越说越气,郭占河拍桌而起。 叉腰怒骂。 “你个狗东西,你知道我买那些战马用了多少钱?不说钱,你知道现在战马多难买吗!我好不容易才从姓墨的那个奸商那里买来的,你知道我废了多少力气吗!你全给我惊了!现在那群马,特么的就跟个痴呆似的,我特娘的才建起来的骑兵队啊!” 郭占河心疼的快哭了! 那些战马,全都是他的宝贝啊! 一个大军,没有战马? 听听,听听,这像话吗! 一个军营没有像样的战马,和一个人没有胳膊腿有什么区别! 打仗靠爬吗! 郭占河双目喷火瞪着箫誉。 箫誉简直匪夷所思,他一直觉得,在脸皮厚这方面,自己得天独厚,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厚外有厚? “不是!”箫誉气笑了,“你不觉得你和我发火你发的着吗!” 郭占河眼睛瞪得像铜铃!(会唱的,唱起来~) “狗日的,你烧的我为什么发不着!” “你哪只眼看到我烧的了?”箫誉白他一眼,“我今儿去接大燕国使臣,哪有空烧你的战马!我烧你战马做什么,烧了让你过来找我拼命,然后我和大燕国的生意鸡飞蛋打吗!” “放你娘”郭占河的怒骂猝然一顿,惊愕的看着箫誉,“你说什么?你接什么?” “大燕国使臣。”箫誉气定神闲,得意洋洋,目中无人,老子天下最牛逼的嘴脸十分明显。 郭占河: 张了张嘴。 又张了张嘴。 手朝后一扶,缓慢的坐了回去。 像一只受伤的鹌鹑。 他之前是听箫誉和那些世家的掌柜的说,箫誉拿下了大燕国和南国的酒水订单,凭借这个订单想要拿捏世家然后和皇上对抗。 可前几天京都那边传回消息。 从皇上到世家,没有一个相信箫誉的。 箫誉半个月前就放出消息,要招和他一起合作完成大燕国订单的合作伙伴。 如果箫誉真的拿到了,为什么世家无动于衷。 所以郭占河十分痛快的就选择了相信从京都传回来的消息。 然后派人捉拿苏落。 结果现在箫誉告诉他,箫誉连大燕国使臣都请到碣石县了? “你真请来了?” 箫誉斜眼看他,“本王是不是真的请来了,关你屁事,你会酿酒吗?背信弃义的玩意儿!” 郭占河嘿的一声,“怎么就背信弃义了,最一开始,也是你用毒药威胁我我才和你合作的,我们又没有达成契约。”顿了一下,郭占河搓了搓椅子扶手,“你真请来了?” 箫誉特别欠的嗯哼一声,“当然,怎么?想见见?也行,让你见见,你也好赶紧给你京都的主子传消息!告诉他本王多牛逼,让他在多吐三公斤血!” 郭占河: “这话说的,谁吐三公斤血不得死了!”郭占河打了个哈哈,“那王爷引荐一下?” 箫誉扬眉,“真的想见?” “昂,这还有假?” “见也可以,但是你得把话说清楚,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本王头上扣。你军营的战马,到底怎么回事?” 郭占河盯着箫誉,“真不是你?” “脑子有坑?我一边把大燕国使臣接过来,一边和你大动干戈,我是唯恐大燕国使臣觉得我这里不太平,没有能力完成订单呢?” 是这个道理。 如果箫誉和他辽北军不睦,就凭辽北军的数量,就算箫誉有隐藏实力,也能让箫誉掣肘难行。 箫誉的确是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下手。 箫誉瞧着郭占河的反应,“之前本王就借平安的口和你说过,你军营里有玉门派的人,你查清了吗?” 郭占河叹了口气。 “根本无从查起啊!我的兵,都是有根可循的,谁是玉门派的也不会在脸上写着啊。”他是查了,但是查了个寂寞。 有根可循? 那颂月班班主是用什么根进的辽北大军。 舌尖儿顶了一下脸颊,箫誉道:“我让你见大燕使臣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让平安去你军营里抓内鬼。 不然,内鬼不除,我不安心。” 第389章 认知 “什么情况?” 郭占河的副将眼见郭占河跟在箫誉后面一脸顺从的出来,完全没有之前的愤怒嚣张,纳闷的凑上前,压着声音问。 郭占河朝副将比划了一下,小声道:“有内鬼,终止” 话没说完,箫誉忽然从前面回头,郭占河立刻打住话音,朝箫誉道:“这就让赵副将带平安过去。” 转头朝赵副将义正言辞,“从现在起,你的一切行文,都听平安调派,平安的话比我的话还要管用,知道不!” 副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噼噼啪啪乒乒乓乓。 就懵逼。 但不妨碍领命,“好的。” 箫誉心满意足转过头去了,平安从侧面出来,叫了那副将一嗓子,把人带走。 平安带着郭占河的副将回军营抓颂月班班主。 箫誉则带着郭占河去了另外一个议事厅。 进了这个议事厅,瞧着里面的陈设,郭占河才反应过来,刚刚他等箫誉说话的那个根本就不是议事厅,那就是个茶水房! 现在这个,才是正儿八经议事厅。 瞧瞧里面金丝楠木的桌子和黄梨花木的大椅子和姓墨的马贩子? 一眼看到坐在里面的墨姓马贩子,郭占河人都麻了。 为什么这里坐着个马贩子。 而且这马贩子的位置,还在挺靠前的。 起码,从目前的座位顺序来看,他肯定要坐在马贩子后面。 郭占河看向箫誉。 而屋里人也看向箫誉。 萧济源坐在主位下首的位置,站起身来,瞥了郭占河一眼,问箫誉,“怎么?” 箫誉道:“郭将军想要来见见箫大人。” “见本官?” 一个模样清俊的年轻人坐在议事厅的主位,郭占河进来的时候,这年轻人一直低头吹着手里茶盏的茶面儿,现在才抬头朝郭占河看来。 年轻人模样清俊,容貌不亚于箫誉,但年纪不大,也就十几岁,绝对不到二十。 这位就是大燕国派来的使臣? 郭占河一瞬间生出一个恍惚,他是不是又被箫誉这个老阴狗给骗了? 还有,这个大燕国的使臣,为什么眼睛也有点红? “郭将军?” 箫誉的弟弟将手里的茶盏慢条斯理的放在桌上,朝郭占河笑了一下。 郭占河立刻道:“是。” 箫誉的弟弟就掩嘴咳了一声,跟宫里的变态大太监似的,道:“看本官做什么?眼睛都直了,莫非郭将军是龙阳之好?被本官的绝世容颜迷住了?” 郭占河的眼睛,肉眼可见的就瞪圆了。 旁边墨铎噗的笑出来,“你可要点脸!” 说完,墨铎晃了晃自己的二郎腿,朝郭占河道:“郭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郭占河: 这是什么旧情人重逢的诡异开场白。 但也只能跟了一句,“别来无恙。” 说完,觉得不对。 他,郭占河,堂堂辽北军的主将,怎么被个马贩子给拿捏住了情绪? 清了一下嗓子,郭占河朝姓墨的看过去,“你怎么也在这里?” 墨铎笑:“这话说的,这门上又没写墨铎和狗不能进入,我为什么不能进来,你都进来了。” 郭占河: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骂人! 箫誉的弟弟无奈的看了墨铎一眼,朝郭占河道:“郭将军是来见本官的?是有什么话要本官向大燕国的谁捎过去吗?还是” 箫誉嗤笑一声,“他不信我能把萧大人请来呢,想要过来瞧瞧。” 箫誉弟弟也笑起来,“不信?这有什么不信的,大燕国乃开放包容之国,做生意向来不拘小节。” 郭占河: 这是不拘小节? 箫誉特么的是个造饭的逆贼! “南淮王王妃手里有酿酒的方子,恰好,那酒水我们尝过几次,觉得味道不错。想要和贵朝达成合作。” 箫誉的弟弟,这位大燕国的使臣,一副根本没把郭占河放在眼里的样子,毫不避讳的从身上摸出一块明黄的绣着真龙的绸缎。 圣旨。 箫誉的弟弟随手将圣旨抖开。 “本官奉我朝陛下之命,想要和南淮王预定酒水十万斤。” 萧济源喝了口茶,笑道:“好说,现在不急说这些,箫大人远道而来,我们碣石县虽然不比京都繁华,但也有些特产招待萧大人。” 墨铎道:“正好饿了,吃饭呗,吃完了我也和王爷谈一谈马的价格。” 墨铎和萧济源说话的时候,箫誉的弟弟并没有将圣旨收起来,郭占河看的清清楚楚,上面的确是盖着大燕国国玺印章,写的也是酒水订单的事宜。 郭占河心跳的砰砰的。 他完了! 箫誉真的找到了靠山。 大燕国兵强马壮,如果大燕国支持箫誉,那皇帝根本不可能有胜算,而他,不长眼的今儿竟然派人来抓苏落。 而且现在他粮草被烧了。 兵马被惊傻了。 他失去了自己原本有的优势,变得需要依仗箫誉? 箫誉把控着漕运,没有箫誉,他根本不可能从南方买粮补给。 这个认知让郭占河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墨铎看着郭占河,没忍住,噗的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爆笑让郭占河猛地回神,看向墨铎。 墨铎捂着肚子摆手,“别管我,别管我,你继续,你继续,我但凡憋得住,也不会当着人面笑出来,我最喜欢给别人面子的。” 箫誉: 另一个箫誉: 萧济源: 后知后觉郭占河: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我们现在去吃饭,郭将军吃了吗?一起?”箫誉问。 郭占河摆手,“不,不,不必了,王爷和箫大人有事商议,我就不打扰了,若有用得着我的,王爷尽管吩咐。” 郭占河说完就往出走。 箫誉提醒他,“你抓我王妃的事,咱们哪天再说。” 郭占河一个激灵:“好。” 京都。 御书房。 皇上震惊的看着刑部尚书,“你确定?” 自从箫誉走了,刑部尚书发际线都前移了好多,恭恭敬敬立在皇上跟前,“确定,大燕国使臣绕过京都,直接去了碣石县。” 第390章 抓住 作为箫誉留在京都的传话工具人(气死皇上专人),刑部尚书尽职尽责,忠心耿耿。 “陛下,这大燕国的使臣,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陛下,您才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他绕过京都直接去碣石县什么意思?” “两朝之事,难道不应该是两朝朝务问题?他为什么去碣石县,难道他觉得我们的朝廷在碣石县?” “陛下,他这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陛下” 一声声,一句句,刑部尚书忠(催)言(你)逆(狗)耳(命),终于刺激的皇上没忍住,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新任内侍总管看了刑部尚书一眼,连忙上前。 “陛下息怒,陛下,身体要紧。” 息怒个屁! 皇上气的恨不得原地升天,真的快炸了,就跟二踢脚被点火那样,砰的炸了。 气喘吁吁,皇上甚至顾不得擦嘴角的血,唾液混着血,拉着粘稠的丝儿,皇上道:“派人拦截!务必给朕把人带回京都!” 刑部尚书忙道:“可若是大燕国使臣不同意呢?毕竟,人家兵强马壮” 咱们狗屁不如。 本来还是如狗屁的。 但是被您这么一祸害,狗屁不如都是侮辱了狗屁! 皇上差点又一口血涌上来。 牙关几乎咬碎,“许他重利,答应他一切条件,把人请来!” 刑部尚书犹豫着,慢吞吞,不敢说话的样子,道:“那万一人家开出条件,要咱们的地呢?” 皇上怒火攻心,“他敢!” 刑部尚书技巧性的就不说话了。 敢不敢的,您自己心里没点那什么数?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 皇上喷出去的怒火都在空气里顿了顿,狠狠一攥拳,往桌上一砸,“先去请,到时候再议。” 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就算是对方要地,也许了。 刑部尚书目的达到,没再多言,干脆利索领命出去了。 北燕使臣抵达碣石县的消息,比眼下的西北风吹的都猛,转眼就吹到了京都大大小小各个官员耳中。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张口闭口议论的都是这件事。 本朝有个莫名其妙的习俗。 南方人聊天,喜欢讨论怎么赚钱。 京都附近的人聊天,喜欢指天指地谈论朝政,哪怕是脚夫走卒,张口闭口也喜欢谈论一把,聊天不说点朝政仿佛就不算一个完整的聊天呢。 老百姓议论的激烈。 当然激烈了。 南淮王可是那个积极推动药价粮价酒价各种价回落正常的人,而且好多地方的药堂,已经出现了药物改革, 以前那些方子,治标不治本,利用病人的病情拖着病人,直到人死都给你治不好这个病,但银子就源源不断的被榨干了。 仿佛赚钱就是为了交给药堂似的。 现在不一样了,好多风寒,咳嗽,皮肤病,都能根治了。 三剂方子下去,药到病除。 谁不希望这样的小王爷卷土回来呢! 朝臣们就没有这么快乐了。 以刑部尚书为首的“留守朝臣”需要克制着心中无法抑制的欢乐,每天强行做出痛苦的表情,累死爹了。 以世家们为首的某国之私图己之利朝臣则懊悔半个月前箫誉放出消息招合作伙伴,他们竟然没有动身前往,而是选择观望。 不光懊悔。 还心惊胆战。 因为他们收到消息,箫誉那边说,已经有合作伙伴了。 会是谁? 举目朝野,除了世家,谁有这个能力。 散户? 不可能,散户箫誉能用的也就是碣石县以及周边,根本满足不了传说中的大订单。 这可是南国,大燕国,召国,三国的订单! 娘的! 三国都和箫誉合作! 本朝朝廷都没有这么风光过! 疑惑之余,世家们很难不去猜测,是不是哪个狗日的表面上说和大家保持统一战线,但是实际上偷偷和箫誉联系了。 除了朝臣,胆战心惊的还有各位皇子。 箫誉要是卷土回来,那必定是改朝换代,他们这些无辜的皇子到时候怎么办? 岂不是被皇上坑死了! 还没且内斗争皇位呢! 所有皇子里,只有四皇子心态最稳:反正我不是皇上亲生的,并且箫誉还知道,我还有利用价值,略略略~ 世家们开启了彼此猜测,同时也就开启了暗戳戳私下派人去碣石县,看还能不能捞点好处。 只是,若是从前答应箫誉合作,他们是有资本谈条件的。 现在箫誉手里握着订单,那边情况一直稳如狗,他们就没有什么资本谈条件了。 哎! 碣石县。 辽北军营。 平安带着人一过去就放了话,“王爷有令,玉门派余孽作祟,火烧粮草,惊扰马匹,萧家军作为贵军的兄弟友军,愿意承担你们这边的一切损失,大家不必惊慌,粮草军马,我们王爷都给大家配齐,绝不会让大家在这个冬天忍饥挨饿饥寒交迫的。 我要统计一下贵军损失,还望大家配合!” 辽北军这边将士都惊呆了。 南淮王愿意承包他们的损失? 且不说这样的操作等同于南淮王替朝廷接管了他们,单单一点,南淮王手里有那么多粮草? 但平安话都放出来了,平安身后还跟着郭占河最信任的副将,副将一副唯平安命是从的样子。 那就是真的了。 本来军中莫名受损而全军哀嚎,现在士气重振。 平安给女扮男装的玉珠使了个眼色,玉珠会意,扮做登记的小随从,在军营各处检查。 不足半个时辰 军中忽然传来哗变。 “抓住他!” 只听得一声高呼,忽然有人纵身飞起,踩着几个将士的脑袋,一阵风似的朝前面扑了过去,转眼,一个小兵被摁倒在地。 平安带来的一个姑娘? 平安带来的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将一个小兵一脚踩在地上,那小兵奋力挣扎,女扮男装的姑娘朝他两腿间狠狠踢了一脚。 那小兵顿时身子一缩,弓身抱腿,身下被踹出一片血。 旁边将士: 艹! 这一脚不会给踹成太监了? 震撼过后,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为什么抓人!” “为什么打人!” 第391章 弄死 玉珠俯身,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扯掉他歪三扭四在脑袋上的棉帽子。 “大家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你们同生共死的同袍!这是数年前江南犯下重案手里人命累累的杀人犯,这是五年前被南淮王血洗了戏班子的颂月班班主!” 玉珠扯着人一声吼。 当时玉珠抓他,颂月班班主就察觉到不对,所以想要悄悄溜走藏起来,现在被玉珠这样拽着,当众揭穿他老底,他惊惧不宁,却身下更是疼痛难耐,大冬天的疼的大汗淋漓,“你们不要听她胡说,我是和你们出生入死的兄弟!” 平安已经过来,偏头问跟着他的副将,“这是颂月班班主没错,真是想不到,恶贯满盈的颂月班班主,祸害的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现在竟然在军中养的白白胖胖?你们辽北军真是什么人都收啊!” 要说血气方刚,那必定是军中将士最血气方刚。 平安阴阳怪气讥诮嘲讽,四周围着的辽北军将士一个个的脸色难看。 平安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一个人是恶贯满盈的人。 大家愤怒的盯着颂月班班主。 班主心惊,哆哆嗦嗦喊冤,“我是清白的,我的真的是清白的,我不知道什么颂月班,我也不会唱戏,这位爷一定是认错人了,咱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你们不相信我难道” 玉珠直接在他被踹出血的地方又补了一脚。 他嗷的一声惨叫,声音顿住。 平安偏头朝旁边跟着他的副将道:“这人在你们军中,姓何名何,哪里人士,何时参军,总有登记造册,查一下。” 副将总觉得屈辱。 自己的将士,别管是个什么人,却被南淮王的人这样抓了殴打,自己还被平安这样驱使 “不出意外,你们军中粮草被烧,马匹被惊,元凶很快就能抓到了。”平安似笑非笑,看着副将。 副将心思一顿,眼睛肉眼可见的大睁,倏地转头看向被玉珠抓住的男人。 刚刚的屈辱瞬间不见了。 娘的! 是这狗东西做的? “去查!查他是怎么进来的!”副将抬手愤然吩咐。 很快,亲兵抱着一个册子领着一个小兵过来。 那小兵已经被吓得哆嗦的都快散架了,一张嘴说话,牙齿都在碰撞,“将,将军,是,是” 带他过来的亲兵看不下去,替他说道:“这人是他老乡,五年前找到他的,说家里遭灾过不下去,想要进军营。 当时正巧咱们正在征兵,就把他带进来了。” “你老乡?”平安看着他,眼睛微眯一瞬,带着一股绝对强悍的气势。 这种气势是从箫誉那里耳濡目染来的,就是瞧上去吊儿郎当像是个混不吝,但是四周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位爷不好惹,甚至心理素质差点的,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这个小兵就是那个心理素质一般的。 大腿一软,扑通跪下,没且审问呢老老实实招了,哭着嚎出一句话,“不是,他给了我五两银子。” “不是家里遭灾?”副将急切问道,声音里裹着火星子。 那小兵道:“这是他编出来让我解释给大家的话,谁要是问,就这样说。” 副将抬脚朝小兵踹了一脚,“你特娘的缺这五两银子?” 小兵哭嚎,“缺啊,将军,那时候我妹妹病着,外面药堂的药那么贵,根本吃不起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妹妹去死啊!” 他老家距离碣石县不远。 当时老娘来军营里找他,问他身上有没有发的军饷银钱,家里妹妹病的快不行了,能卖的能当的全都卖了当了拿去换钱了,可架不住药堂的药价高啊。 以前吃药,别管贵贱,好歹吃了病能好。 现在的药,不吃怕死,吃了也活不久。 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等死啊。 正巧那个时候,这个男人找到他,给他五两银子,让他介绍进军营。 他缺钱! 他真的缺这五两银子! 但是他也怕带进了不干不净的人,所以这人才进军营那几个月,他天天防贼似的盯着,就怕出事祸害了大家。 只是后来这人表现的也就是偷懒耍滑了点,别的倒是没什么,他也就放心了。 他哪想到这人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 小兵跪在地上,哭的凄凄惨惨。 这是辽北军内务,平安不多插手,转头朝副将道:“颂月班班主我要带走,他手里犯的案子可不止是火烧你们军营粮草,还有很多我们需要审问。 对了,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你们军中混着玉门派的人?” 平安冲着颂月班班主扬了一下下巴。 “这位就是。” 被揍得下身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颂月班班主: 老子虽然是十恶不赦。 但你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在辽北大军军营中沸腾着激荡的愤怒中,平安和玉珠将颂月班班主带回县衙。 墨铎正靠着墙晒着太阳嗑瓜子,眼见平安和玉珠回来,瞥了一眼被他俩提溜回来的人,墨铎扬了一下下巴,“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当时绑架箫誉的班主?” 说完,又反应过来,这里俩箫誉呢。 墨铎艹了一声。 “这兄弟俩什么毛病,怎么取名字还要取个一模一样的!” 平安抿了下嘴,“取一样的,是想总能活下来一个箫誉。” 墨铎一愣。 平安没再说话。 当时改名,是他们家二爷自己做的决定。 临走之前给自己改的名字,改成和哥哥一模一样的名字。 那个时候,他心里认定,自己是被送走的那个能活下去的,而留在这里的哥哥小孩子没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也心疼哥哥。 他别的做不到,只想让哥哥一直活着,哪怕是个名字呢。 这样,去了那边,别人叫箫誉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别人在叫哥哥,哥哥还活着,看,有人叫哥哥的名字呢。 平安没解释。 但墨铎反应了一瞬也明白过来。 暗骂了一句,“都什么狗艹的变态皇帝!迟早弄死的!” 第392章 二誉 迟早弄死。 快了! 墨铎叹了口气,身子一直,朝平安道:“我帮你一起审,从那边过来,一路闲的都快淡出鸟了!” 平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个“热情”的人。 他只想和玉珠一起审。 在审问犯人的血腥味里培养一下感情。 迎上平安幽怨的小眼神,墨铎皱眉,“看我干吗?不相信我?嘿!小兔崽子,今儿让你见识见识我审讯犯人的本事,不比你们驸马爷差! 想当年,我,萧济源,苏卿卿,我们仨齐聚三国边界喝酒吃肉的时候,你还尿炕呢!” 苏卿卿是大燕国那位将军皇后,平安是知道的。 不过 你们仨,身为各国将领,聚在一起吃酒喝肉,呸,喝酒吃肉? 这场面我怎么那么不敢想呢? 墨铎兜头给了平安一巴掌,“我们也是人好的,谁想打仗呢,我跟你说,这世上,最不想打仗的,就是帅军将领!” 打仗就要死人。 赢了,自己这边少死点。 输了,自己这边多死点。 那些将士们的命也是命啊。 若真是有什么国仇血恨或者有什么不得不打的缘故,这仗要打也就打了。 可偏偏他们仨运气不好。 不论是苏卿卿活着的时候,还是萧济源活着的时候,还是他三国的皇帝,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打仗就跟儿戏似的,说打就要打。 不光打,还不发军饷不发粮草。 打个屁! 别人如何他管不着,反正只要是他们仨遇上了,就形成了默契,假装打,白天虚张声势,晚上篝火晚会。 战地兄弟情就是这么培养起来的。 墨铎带着平安和玉珠去审颂月班班主,长公主拉着箫二誉说话。 “二誉,和娘说说,你看上哪个姑娘了?上次听你哥说了一句,他也说不清楚。” 箫二誉: 他现在把名字改回自己原来的名字还来得及不? 箫二誉?什么鬼啊! 哎! 二誉就二誉! 总比箫誉二强。 看了一眼自己哥哥,二誉道:“一誉脑子里能记住啥,我上次专门托人给他说的清清楚楚呢。” 箫誉正喝茶,噗的一口喷出来。 “一誉是个什么玩意儿?” 二誉幸灾乐祸,“我是箫二誉,你可不就是箫一誉,要不咱俩都叫箫誉,谁分得清啊,对嫂嫂。” 二誉朝苏落笑。 苏落没说话,坐在她腿上吃栗子的苏子慕接茬,“苏一落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苏二落很赞成,对,苏三落?” 旁边莫名其妙改名苏三落的小竹子:你高兴就好。 萧济源端着茶,看着这一家子,嘴角抑制不住的一直扬着。 箫二誉挨着长公主,叹气。 “我看上那姑娘叫映柳,长得特别好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通,而且还会功夫,会下毒,反正就话本子里那种天下第一的姑娘。” 长公主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实话实说,“原来这么好啊,那看不上你多正常啊,” 箫二誉:是亲娘吗? 你确定许久不见很想念我? 箫二誉瞪着长公主,“人家本来其实已经有点看上我了好!” 长公主赶紧认真点头,“那后来为啥又变卦了?” 箫二誉有气无力叹息,“因为她的情郎回来了。” 长公主顿时眼角一抽,“儿,你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咱们家可不兴插足啊!你这什么毛病?破坏别人的感情要遭天打雷劈的,二誉,你该不会觉得你是去加入他们的?” 二誉: “怎么加入?难道我要去给他们做儿子不成!” 箫二誉简直无语,他娘这脑子怎么长的! 长公主顿时松了口气,“你也知道不能随便认爹认娘哈。” 箫二誉: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还是萧济源解救了他,“她看上谁了?比你厉害很多?要是还有机会,爹帮你参谋参谋。” 箫一誉也摩拳擦掌,“哥也帮你参谋参谋,想当初,哥追你嫂子的时候,那可是” 眼见箫一誉又要第一千零一遍的讲他的爱情史,箫二誉赶紧喊停,“哥,哥,亲哥,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求你,放过我,我拢共也待不了几天,放你可怜的弟弟一条生路,看在咱们都叫箫誉的份上。” 苏落快笑死了。 这是什么奇葩一家人。 “她看上的人,就是外面那个姓墨的,墨铎!”箫二誉劝停他哥,叹息道。 然后:空气突然安静。 箫二誉眨眨眼,“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长公主摸摸自己幺儿的脑袋,“可怜见的,说假话不是娘的风格,说真话,娘怕刺激你。” 萧济源同情的望着自己幺儿,“儿啊,人贵有自知之明。” 箫一誉就不一样了,“二誉啊,有时候,单身也是一种快乐,虽然我们已婚男士的快乐你享受不到了,但是单身的快乐你拥有了呀,你看王聪,天天多快乐。” 箫二誉: 我特么的不远万里这是认了一个假亲! 一家子热热闹闹说着话,那种因为苦难而导致的阴郁,除了第一天抱头痛哭的时候在一家人头顶聚集了一小下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一直是快乐的,温馨的,日常而温暖。 箫二誉抵达碣石县的第五天,世家来人了。 县衙议事厅。 箫誉穿着家常的衣袍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一盏雨前龙井,慢条斯理的喝。 “先前本王放出消息,想要请各位来和本王一起合作大燕国的订单,只是各位府里的主子都看不上我们这点蝇头小利,不愿意合作。 这是怎么了?突然几位的主子就都有兴趣了?” 第一波抵达的,是三个世家的人。 都是国公爷跟前的管家,原本都是悄悄来的,没想到箫誉直接安排他们在同一天见面,还脸对脸坐在一个议事厅里。 彼此脸上都挂着一些尴尬。 箫誉拒绝的干脆利索,“不瞒各位,我们合作的伙伴已经敲定了,目前也没有更多的订单来和你们分,不如等下次? 生意嘛,讲究细水长流。” 其中一个世家的管家立刻道:“王爷,不知王爷是和哪家做的生意,但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国公爷说了,我们愿意比对方少要一半的分账!” 个老不要脸的! 另外两个世家的管家顿时瞪他。 然后: “我们可以比他们还少三成!” “我们只要成本核得住就行!” 第393章 阎罗 三个世家的管家来的时候都是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的,不论如何,只要把生意谈下来就行,哪怕赔钱呢,第一波合作拿稳了,第二波的时候就能赚回来。 但是箫誉笑着摇头。 “对不住,做生意讲究诚信,我不能已经和人家都谈好了,再违约和你们签,这传出去我箫誉以后还怎么做人,再说了,大燕国使臣抵达之后,我们又签过一次三方协议,不好改的,对不住,让三位白跑一趟。” 面对箫誉的拒绝,三方管家毫不气馁。 “王爷,也不是让您和上一家违约,咱们可以再签一个,毕竟,您也不是把所有的订单都给了对方?” “对啊王爷,这酿酒,肯定是您自己这边出一批,对方那边出一批,这样,您的这一批,我们府上包了如何,不让您出一个铜板,我们把酒水全给酿好了。” 箫誉直接听笑了,“你这话,你们国公爷知道?” 眼见箫誉接了自己的话,那位管家立刻道:“国公爷知道,王爷,只要您肯和我们签这样说,要说别的我们府上或许不如其他几家,但是酿酒,我们府上绝对行。 徐国公府之前专擅酿酒,但是徐国公没了之后,他们家不成器的子孙卖了一些家产,其中不少酒坊都被我们收了。”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另外一个管家顿时急了,“这酒水酿造,用的是王妃的方子,只要有方子,有酿酒场地,都能做,怎么就你们最好了!” “对啊,要这么说,我们家才是最好的,眼下最好的田都在我们府上名下,好田出好米,好米酿好酒,王爷,我们家才是最合适的!” “王爷” “王爷” 三个管家都从椅子上起身,争先恐后向箫誉推销自己家。 箫誉倒也没有嫌烦,一脸享受的听了一会儿,掏了掏耳朵,“这样,让我想想,毕竟我以后要和几位国公爷打交道的次数还多,你们要是不急,就先在碣石县住下,或者回京也行,我有了结果给你们送” “不,我们就住下!”三人异口同声。 箫誉笑道:“但是如今大燕国的几位使臣都在县衙住,为了安全起见,县衙没有空余的房间招待三位” “没事,我们住客栈!”三人再次异口同声。 箫誉满意了,将人送走。 箫二誉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如何?” 箫誉笑:“现在只等宁国公府那边来人,等他们府上人一来,我们秘密派人去接,再透漏一点消息给这些世家,让他们以为咱们之前内定的人是宁国公府,这钉子就算是在世家内部钉成功了。” 箫二誉叹气,“大燕国也是,当时皇后娘娘为了拔出那些世家毒瘤,废了好大的力气。” “皇帝无能,必然会纵容了世家的疯狂发展,不把这些毒虫弄死,谁上位都没用。”箫誉脸上还是轻描淡写的笑,“怎么,心疼你哥了?” 箫二誉点头。 箫誉笑,“用不着,你嫂子心疼我就行了,你帮我干事儿就行。” 箫二誉:你特娘的! 箫二誉十分疑惑,就他哥这个欠揍的样子,那些年能活下来也真是堪称人类奇迹了! “对了,颂月班的班主,招了么?为什么去人辽北军营?” 箫誉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嘿,你不说我都把他忘了,平安呐~” 箫誉扬着嗓子一声喊,外面平安垮了一只脚进来。 箫誉道:“把那狗东西带过来!” 这四五天,墨铎和平安天天折磨这位颂月班的班主,也不审,就单纯的折磨,给人都快折磨疯了,今儿总算是得到了箫誉的“临幸”,被平安从牢房里提出来的时候,颂月班班主差点激动哭了。 甚至到了议事厅,见到箫誉的时候,跪下都跪的格外心甘情愿喜极而泣。 “王爷,您可算是要审我了,再不审,我怕我就失心疯了。”颂月班班主,一个糙汉,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鼻涕泡都吹出来了,也不敢擦,因为脸上都是伤,一擦容易碰到伤口然后疼的撕心裂肺。 呜呜呜呜。 这个平安和那个姓墨的,太不是人了。 尤其姓墨的,他都怀疑那不是个人,是从阎罗殿来的,折磨人的法子简直让人畏惧到骨子里。 箫誉转头看了箫二誉一眼。 箫二誉不解,眨眨眼:看我干吗? 箫誉啧了一声,“看人家,折磨人都这么强悍,难怪映柳喜欢。” 箫二誉:你还是个人吗! 有关颂月班当年作恶那些事,箫誉已经查的七七八八,没再提旧事,箫誉只问,“为什么去辽北军营?” 要是直接被箫誉审讯,就凭他滚刀肉的气质,必定是不肯说实话的,但是现在,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就道:“是陛下让我去的。” 这让箫誉有些意外。 在他的调查里,颂月班是镇宁侯组建的,服务也是服务于镇宁侯个人。 他怎么搭上皇上的? 颂月班班主都没等箫誉问,十分自觉的道:“当时你去血洗颂月班,我是被皇上秘密带走的,他说,要么我听他的替他做事,他留我一条命,要么就把我送到你跟前。 我当时快吓死了,颂月班的血都快流成河了,你要抓了我,不得活剐了我。 我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皇上让我来郭占河的军营,随时把军营这边的动静回禀京都,另外让我找机会给郭占河下毒。” “什么?”就算是箫誉见多识广,也惊得眼皮子跳了一下。 哪怕他已经知道,当年他爹出事,就是皇上和镇宁侯联手的手笔。 可亲耳听到有人说,皇上让他给堂堂一军的大将军下毒,箫誉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颂月班班主道:“其实皇上就是想要掌控郭占河,怕郭占河不听话,给我一种慢性毒药,下个郭占河,不要命,但是每个月定时发作,发作的时候只要吃了解药就没事,不吃就受不住。” 第394章 城西 “你下了?”箫誉问。 颂月班班主道:“没有,我没机会啊,辽北军军营里等级制度十分明确,我只是一个最最最最普通的兵,没有立过功,没有做过什么露脸的事,我连接触郭占河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倒是为了让我立功,两年前专门安排了一场战事。 其实也不是战事,就是剿匪,皇上让人扮演悍匪,然后让辽北军去剿匪,按照安排,我要冲锋陷阵然后拔得头筹,在郭占河面前露脸,可我太害怕了,我怕死!” “你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怕死?”箫誉都觉得特么的在讲笑话。 颂月班班主道:“越是杀人多,越是怕死啊,因为我太知道死是怎么回事了,我好不容易找了个风不吹日不晒,安安稳稳顿顿有饭的地方,我怎么舍得死。 而且,那几年,你疯了一样到处找我,我万一太出风头了,让你发现了,我不就白白立功了? 所以我就没有出风头,找了个借口把皇上那边搪塞过去了。” “毒药呢?”箫誉问。 “我藏着呢,就在我营帐里,我铺盖底下,我挖了个坑,埋了里面了,就想着,有机会我就下,没机会就算了,反正我也看出来,郭占河也不太服皇上管,我在郭占河的军营里,皇上也不太可能对我怎么样。” 他倒是想的明白。 “除了给郭占河下毒,皇上还有什么任务给你?”箫誉问。 他感觉皇上不是那种能容得下人这么不作为的。 “没了,就这” 不且颂月班班主说完,箫誉咳了一下,“你想清楚了再说,不然我让姓墨的进来审你。” 墨铎不知道啥时候过来的,直接在外面喊了一嗓子,“随时等着!” 四个字,吓得颂月班班主一个激灵,脱口就道:“让我找王妃的母亲。” 箫誉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恍惚了。 他听到了什么? 王妃的母亲? 哪个王妃? 箫誉张了张嘴,感觉嗓子眼有点紧,“你找到了?” 颂月班班主道:“只知道在碣石县,但是没找到人。” “你怎么确定在碣石县?”箫誉问。 他心里猜测着这个人是苏落的母亲,但是没敢问,打着哑谜。 颂月班班主却直接揭穿了这个哑谜。 “因为当时王妃的母亲暴毙乾州之后,有人发现,死人堆里并没有她的尸体,我是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查到碣石县” 他越说声音越小。 看着箫誉的反应。 “所以皇上让我来辽北军营。” 不是因为要控制郭占河才让他来军营。 是因为苏落的母亲在碣石县,所以才让他来碣石县,然后顺便进郭占河的军营控制郭占河。 是苏落的母亲。 因为他说,乾州。 箫誉顿了顿,缓了几口呼吸,“现在,有线索吗?” 颂月班班主摇头,“没有,之前有,就之前下大雪那阵子都有,我都快查到她住哪了,但是突然没有了。” 箫誉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要停了。 下大雪那阵子。 要查到住哪了却突然没有了。 是因为苏落在雪地里见到了她吗? 当时那个老妪那个老妪是吗! 箫誉甚至顾不上继续审讯,直接喊,“平安!” 声音里带着急促。 平安一头进来。 箫誉盯着他,吩咐,“去找那个老妪!快!” 平安一个字没多问,拔脚就走。 颂月班班主疑惑看着箫誉,“你也在找?” 一个也字,让箫誉呼吸顿了顿,他闭了闭眼,骂了自己一句蠢货,然后锋锐的目光落在颂月班班主身上。 那目光带着汹涌的杀气,让颂月班班主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朝后挪了挪。 箫誉问:“皇上是怎么知道苏落的母亲还活着。” 这一次,箫誉直接点名问的清清楚楚。 颂月班班主道:“因为因为当年,当年,就是镇宁侯杀人,是皇上的意思。” 箫誉遍体生寒,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字眼,“为什么?” 颂月班班主摇头,“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五年前,本来镇宁侯是让我从乾州把王妃拐走的。” 五年前,在颂月班被箫誉血洗之前,颂月班正满天下的拐孩子。 箫誉一直以为他是替镇宁侯拐。 没想到那时候就有皇上参合了。 “我先去的乾州,住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机会,后来,皇上说,说,制造点混乱就有机会了。” 制造点混乱。 制造了一场瘟疫。 箫誉捏拳在椅子扶手上砸了一拳。 “闹出瘟疫之后,我就开始寻找机会,但一直没有机会,后来镇宁侯来了,他假装奔波瘟疫而病倒在难民堆里,骗了王妃她父亲,住进了王妃他们家。 不过没机会接触他们家孩子,没办法,后来只能只能下手。 就算是查起来,别人都以为镇宁侯是为了瘟疫的方子。 其实不是,那方子虽然王妃的父亲是弄出来一个,但镇宁侯手里有解药的,那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箫誉只觉得让镇宁侯就那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还有什么?” 颂月班班主道:“当时,王妃的父亲是镇宁侯杀的,但是王妃的母亲是自戕,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可紧跟着,在收拾尸体的时候,就只剩下王妃父亲的尸体,王妃母亲的尸体不见了。 为了拴住王妃,镇宁侯才给她和镇宁侯府世子定了婚约,只有婚约才能栓得住。 不过也没有等到王妃母亲找到门上来。” “为什么要抓王妃?”箫誉问。 颂月班班主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都说这么多了,但凡我知道我肯定不会瞒着,我知道我死路一条,我就求能死的痛快点。” 箫誉冷笑的看着他,那笑让颂月班班主觉得毛骨悚然,“我真的都说了。” “你最后查到王妃母亲的踪迹,在哪里?” 颂月班班主让这冰冷的声音刺的打了个寒颤,“在,在碣石县城西。” 城西。 苏落见到那个老妪的位置,就是城西。 第395章 练手 颂月班的班主说,他什么都招,问什么招什么,但凡他知道的,一点不隐瞒,只求一个利索的死。 可坏事做得那么绝,怎么配! 箫誉甚至后悔让镇宁侯和陈珩死的那么痛快。 他现在还隔着遥远的距离折磨不成皇上那个老狗,但颂月班班主 箫誉摆了摆手,平安去找那老妪,王聪进来的,箫誉吩咐,“带下去,让姓墨的教教大家怎么刑讯,机会难得,都学着点,上点心。” 颂月班班主一听这话,头皮都麻了。 就跟头发都从头皮分离了一样。 “不是,王爷,我都招了,我全都招了,我” 颂月班班主砰砰的给箫誉磕头。 “王爷,王爷我只求一死啊,王爷” 王聪见箫誉不再说话,直接跟拖死狗一样将他拖走。 等颂月班班主被带走,箫二誉看向他哥,“嫂子的母亲如果真的活着,这些年,怎么” 是啊。 如果真的活着,这些年怎么不出现。 但箫誉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是苏子慕说的那个“前世”。 前世的苏子慕,前世的苏落,过得惨不忍睹,如果这位母亲当真还活着,为什么不露面,她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 苏落在镇宁侯府被养了五年。 这五年,但凡她私下里找机会来京都见上苏落一面,提一句当年的真相,苏落也不至于就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且不说上一世。 就说这一世。 苏落和苏子慕一样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那五年这姐弟俩过得还不如镇宁侯府养的狗。 做母亲的,真的能忍心看孩子如此? 箫誉微曲的食指在眉心处摁了摁,“先找,找到找不到的,等有了结果再说。” 箫二誉叹气,“那哥哥要和嫂子说吗?” “说。”箫誉回答的干脆利索。 “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嫂子的母亲并非她想的那样,又或者万一找不到,嫂子岂不是难过?” “难过也比稀里糊涂强,咱们这样的人家,尤其又是眼下这种境况,任何事情都必须说明白了,有一点点消息差都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知道吗?” 箫二誉点头,嗯了一声。 箫誉起身,“我去找她,你去母亲那边,这些事,和父亲母亲提一下。” 箫誉过去的时候,苏落正翻祁北的地方志。 她们很快就要过去,她必须要在过去之前抓紧一切时间对那边有更加充足的了解。 听到动静,苏落抬头,眼睛越过书沿儿,看向箫誉,“怎么这么表情?这是颂月班的班主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儿,把你刺激成这样。” 箫誉去审讯颂月班班主,苏落是知道的。 箫誉过去,将苏落从椅子上抱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下,再把人放自己腿上。 箫誉特别喜欢这个姿势抱着苏落,下巴在她肩窝蹭了蹭,“是十恶不赦,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箫誉在来的路上琢磨了十来种开场方式,想着如何说能让苏落有个缓冲的过程,可真把人抱在怀里了,他最终还是选择,直说。 这事儿它本身就不具备缓冲的可能性。 苏落心思细腻,默了一瞬,“和我有关是吗?颂月班班主的说了和我有关的?” 苏落想到的是自己的那个梦。 箫誉嗯了一声,手臂箍着苏落的腰肢,偏头,他在人家脸颊上亲了一下。 声音有点哑,带着一种不太透的上气的压抑。 “五年前,乾州疫病,不是自发的,是人为的。” 箫誉声音很缓,苏落靠在他怀里听着。 “是皇上让镇宁侯弄得,目的是让镇宁侯去接触你。” 苏落没问,没打断箫誉。 “皇上在找你,目标很明确的找你,最初他让颂月班的班主去拐你,因为班主一直接触不到你,所以皇上才想要制造一些混乱,这个混乱,就是那场疫病。 镇宁侯假装晕倒,骗了你爹,去了你家,但是他还是没有机会接触你,制造机会让颂月班班主把你拐走。 后来 他杀了你爹,你娘当场自戕,镇宁侯名正言顺将你和你弟弟带走。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你和镇宁侯府捆绑在一起,所以才给你和陈珩定了婚约,而不是收为义女。 因为义女和养父母想要脱离关系太方便,但是夫妻脱离婚约关系却很难,尤其是如果有了子嗣,会更难。 皇上为什么要找你我不知道,颂月班的班主也不知道,为什么五年后镇宁侯府又准备丢弃你我也不知道。 但是陈珩说过,你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所以这个原因,应该是和你亲生父母有关。 而你的亲生父母,一定非常厉害,厉害到让皇上宁愿制造一场疫病也要名正言顺的把你弄到眼皮子底下。 之前,南国传来消息,他们的公主丢了,后背有红色的痣。 而你,后背也有。 我想,皇上和镇宁侯一定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找得你,只是后来,他们又得了别的消息,觉得你不是那个公主,所以才弃了你。” 箫誉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给苏落说,给她分析。 苏落靠着箫誉,感受着箫誉怀里的热度,在这里,她的心是踏实的,是有依靠的,是不慌乱的。 “我是不是南国的公主,怕是南国自己都说不清,因为我背后的红痣,不是红点,而是蝴蝶,但南国的公主,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公主背后的红痣随着公主这些年的长大会不会改变,对不对?” 箫誉嗯了一声。 苏落继续道:“镇宁侯做了什么,皇上做了什么,尽管对我的伤害很大,但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我不是不计较,而是眼下,更重要的,和此事相关的,就是南国寻找公主。” 苏落转了转身子,面对箫誉,她两手抚在箫誉的脸上,拇指摩挲箫誉眼窝处的那点细肉。 “如果我是南国的公主,对你有利,那我愿意是,如果我是南国公主对你有害,那我就必定不是。 其实,亲生父母这种可能是我心肠硬,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好奇心想要知道我到底是谁亲生的。” 第396章 弟弟 箫誉摁着苏落后脑勺,在人嘴唇上亲了一下,和她抵着脑门。 “颂月班班主,之所以来碣石县,是因为当年你娘现场自戕之后,尸体不见了。” 刚刚一直平静的苏落,骤然身体一僵。 她就在箫誉怀里,箫誉感受的真真切切,心疼的叹了口气。 但话还是得说。 “颂月班班主来碣石县,是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奉皇上的命查你娘的下落,他两年前追踪到碣石县,然后想了个办法进了郭占河的军营。 之所以进郭占河的军营,他没有明说,但是我分析的出来,应该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多疑,你娘如果真的在碣石县,这里离的郭占河军营那么近,皇上一定是把这俩人联系到一起了。 颂月班班主原本追踪到了你娘,就在前不久下大雪那次,在城西。” 这三个停顿,每一个停顿都让苏落身上的温度凉一寸。 “但是,他追踪的线索,突然全部断掉了。” 苏落颤颤看向箫誉,卷翘的睫毛抑制不住的抖,手指揪着箫誉胸前的那点衣料。 “所以,当时我在雪地里看到的那个,是我娘?” 箫誉安抚一样摸摸她的脸,“十有八九。” 苏落声音都带着颤。 “那是我惊动了她,还是颂月班班主?” 正说话,平安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王爷!” 箫誉朝窗户看了一眼,“我让平安去找人了。” 说着,起身,将苏落放回椅子,箫誉抬脚出去。 就在屋檐下,箫誉看平安的表情就知道,这一趟走空了。 “咱们的人一直盯着那个院子,院子里那老妪,他的儿子媳妇孙子们,咱们的人天天盯着,包括今儿我过去,院子里的人还忙碌着,但那个老妪换了人!” 平安自责又愤怒。 让人金蝉脱壳了。 “院子里的那个老妪,和咱们之前盯着的那个,长得很像,但不是同一个人,什么时候换的都不知道,但人家院子里的那个的的确确如咱们之前调查的,人家就是碣石县当地人。 我在她们院子里问了几句,一院子的大人小孩都吓坏了,一问三不知,根本不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日日夜夜都是他们一家子在这里住。 街坊邻居也都说,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现在人还在院子里,那么大一家子,如果强行带走,附近的百姓肯定会惶恐或者抵触,咱们在碣石县人心并不稳。” 确实是不能随便抓人。 尤其是这个随便是被老百姓定义的。 箫誉搓了搓手指,“那个老太太,是做什么的?” 平安道:“之前就查过,她之前在县城大户人家给人做浆洗,后来身体不太好就不做了,可家里又缺钱,她就走街串巷的卖点针头线脑啊秀活儿啊什么的,赚点小钱。” “去和那个老太太聊聊,别把人吓着,就问她这几年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行。 她应该是从身体不太好,离开大户人家然后决定走街串巷的时候,她们家就混进了别人。” 平安一个杀人如麻的,直接听得头皮都紧了。 “可能,有时候她们家回去的,不是她,有另外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冒充了她,回了她们家。” “可为什么呢!”平安明白箫誉的意思,但大为不解。 箫誉道:“先去问,然后借口给她们家房顶加固一类的,在院子里搜一搜。” 平安领命,转头执行。 苏落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等箫誉一进来,她就道:“王爷是觉得,她在那户人家家里藏了东西?” 箫誉摇头,“要么,她在那户人家家里藏了东西,要么,有人在那户人家家里藏了东西,她去找,总之,她不是莫名其妙去了那家的,等等。” 微凉的手指摸摸苏落的脸,箫誉问,“难受。” 苏落脸颊贴着箫誉的手指蹭了蹭,“有你在,就还好。” “我一直在呢!” “咳咳咳~” 小两口还没且彼此取暖呢,外面箫二誉就跟嗓子恰了鸡毛似的,站在院子里卖力的咳咳咳咳。 箫誉想亲苏落一下,硬是嘴角让箫二誉的傻x行为勾起笑,这个吻没亲住。 “你是不是有病?”箫誉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的傻弟弟。 箫二誉嘿嘿笑,“我怕你和嫂子对!那什么,爹娘叫你们过去吃饭呢。” 颂月班班主说的那些,箫二誉已经告诉俩长辈了。 长公主怕苏落心里窝着难过或者不痛快,专门打发箫二誉过来叫人过去吃饭。 这份好意,苏落自然明白。 苏落爱吃锅子,长公主让人调了麻酱小料,七七八八的菜品热热闹闹的摆了一桌子,还弄了一坛子好酒。 他们过去的时候,桌上锅子刚刚开锅,热气氤氲,香浓的辣子香气,麻酱小料香气,用大骨和牛油熬制成的锅底香气瞬间充斥味蕾,苏落心头那些不痛快,的的确确是被冲散了。 “好香啊!” 长公主笑着拉她的手,“香就多吃点,今儿有你最喜欢的牛骨髓。” 苏落笑着谢谢长公主,又问,“爹爹呢?” “苏子慕要吃虾仁炒饭,你爹去给他炒了,倒霉孩子,搁着这么好吃的锅子不吃,吃什么虾仁炒饭。” 长公主疼爱苏子慕,萧济源更甚,堪称溺爱。 箫二誉拉了板凳坐下。 “我算是看出来了,我爹这是把对我欠缺的爱,全都弥补到苏子慕头上了,嘿!想弥补好歹给我弄个亲弟弟弥补啊!” 啪! 长公主抄手兜头给了他一巴掌。 “胡说什么!” 箫二誉笑着抱头,“娘,我有生之年,还能有亲弟弟不?” 被亲儿子如是问,长公主简直觉得今儿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偏偏二儿子不是个东西就算了,大儿子更不是个东西,飞快接了箫二誉的话,箫一誉道:“那必须有啊,你都没成亲你弟就会叫哥了。” “箫誉!” 长公主咬牙切齿瞪着箫一誉。 箫一誉踢了箫二誉一脚,“你娘叫你呢!” 第397章 豆腐 问:有俩不是东西的儿子,这日子该怎么过? 答:把这俩儿子撵出去就好了。 长公主一手提溜一个,把一誉二誉全都推出了门。 “喝西北风去!” 咣当,将门一关。 转头对苏落说:“咱们吃,不给他俩吃了。” 苏落快笑死了。 俩人吃锅子多没意思,撵走了亲儿子,长公主将自己的亲亲婢女和苏落跟前的玉珠春杏叫来,几个女人围坐一桌。 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吃的可比阖家欢乐快乐多了。 酒到兴致处,春杏一脚踩在椅子上,指天说地叉腰瞪眼的给大家分享她最新找到的话本子《这个王爷不太行》。 到底喝到什么程度呢? 反正等苏落再睁眼的时候,她躺在长公主床榻的最里面,她脑袋旁边,是春杏的脚,春杏大腿上枕着长公主的头,长公主的腿搭在玉珠的腿上,玉珠整个人缩在床榻边儿上,长公主的婢女则在地上睡了半夜。 “箫一誉!你给我滚过来!” 萧济源一进屋,看到这么个场景,一步退出屋子,怒吼一声。 “把你媳妇带走!” 箫一誉探头朝屋里瞧了一眼,哼哼冷笑。 “我说呢我媳妇昨天晚上不回屋,合着被你媳妇强行拦住了!” “怎么和你爹说话呢!”萧济源瞪眼。 箫一誉转头朝箫二誉道:“看,这就是成亲的烦恼!真是单身狗体会不到呢~” 箫二誉: 为什么明明和我屁关系没有,最后达成伤害的却只有我。 外面萧济源箫一誉箫二誉茶水都喝完三壶了,里面长公主和苏落才在几个婢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换了衣裳出来。 长公主笑道:“以后每个月咱们五个就这样吃一顿饭,我觉得我都年轻了,好像回到出嫁前。” 苏落笑眯眯点头,“我出嫁前可没有这么快乐。” 箫一誉和萧济源对视,然后箫一誉骄傲的一扬下颚:我媳妇说了,嫁给我才快活! 萧济源:闭嘴! 箫二誉:我爹和我哥眼睛怎么了?抽啥。 一家人欢欢乐乐(沙沙雕雕)吃完早饭,箫二誉一伸胳膊,“我今儿出去溜达。” 萧济源一搁筷子,“我今儿要去趟祁北。” 这是之前几天就定下来的。 箫一誉一搁筷子,“我今儿去一趟西城那户人家,昨儿平安挖出点东西。” 大家都看向苏落。 箫一誉一揽自己媳妇的腰,“我们落落当然一起去。” 苏子慕抱着自己的饭碗,转头朝长公主道:“没事,我陪着您呢,我永远都是您的小棉袄,小竹子是大棉裤。” 长公主: 合着我就是带孩子的呗! 城西。 平安借口给这一片的居民住宅都加固房顶,检修院墙,免得再来一场大雪把房子压垮。 附近居民高兴的不行。 箫誉装模作样在附近几家人家检查了一下,最终去了那户老妪家里。 他一进去,这家的大哥便迎上前。 是个憨厚的汉子,四十多岁,宽厚的手上全都是厚重的茧子,手不干净,带着可能这辈子都洗不掉的污垢,朝箫誉抱拳行礼。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要不是平安他们来检查,他们都不知道自家房顶快塌了,幸亏发现了,不然这冬天一家子怕得冻死。 平安在房顶上给修房顶,朝箫誉递了个眼色。 平安发现的东西就在院里的水缸底下。 箫誉朝那汉子道:“家里人都出去做工了?” 那汉子拘谨的道:“是,几个孩子在家里怕影响这些爷们修房顶,都让领出去了,王爷屋里坐,屋里草民收拾了的。” 箫誉笑着往里走,忽然指了旁边的水缸,“这是用来腌酱菜的?怎么没腌?今年你们碣石县好像不缺菜。” 汉子忙道:“对对,是腌酱菜的,本来我娘说要腌芥菜头,都准备好了,但是她突然说忘了怎么腌,怎么都想不起来,就没弄。” 苏落和箫誉相视了一眼。 腌菜,都能突然忘了怎么腌? 箫誉状似好奇,朝大缸那边走,“这缸就算是不腌芥菜头也能腌别的,我见又其他人家里腌了酸水芹,也挺好吃的,冬日里没有新鲜菜,水芹算是好的。” 汉子没想到这个王爷这么亲和,居然和他聊这些。 不都说这个王爷动辄杀人放火吗? 他心里的战战兢兢平和了许多。 “我娘吃不惯水芹,家里就没有腌水芹,以前家里都是腌些酱豆腐。” “酱豆腐?”箫誉扬眉,“那是什么?豆腐也能腌?” 苏落站在旁边,脸色却白了白,她一把抓了箫誉的手。 手指那么凉。 箫誉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 那汉子搓手,憨笑:“这是我娘听大户人家说的一个秘方,把吃不完的豆腐用酒糟了,就能腌制出豆腐,抹在馒头上饼上,特别好吃。 因着稀缺,我娘不许我们和别人说,这是王爷提起,王爷又给我们修了房顶,我我就说了。”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碣石县的物价降下来了。 并且平稳了。 而且他儿子之前一直干咳一直吃药,吃了三年的药都不管用,今年南淮王来了,药堂里的药方据说是做了调整,他儿子的病就吃了三副药就好了。 这种恩情,犹如给了他全家再生之恩。 他心里感激。 但是嘴笨,不会表达,再加上这位王爷说了,这些才是正常生活该过的样子,不必大家感恩戴德,他怕折寿。 所以他今儿才什么都没提。 只是这份感激揣在心里一直沉甸甸的,现在有机会,他肯定是愿意说的。 他都没和娘商量。 箫誉笑道:“那家里还有这样的腌豆腐吗?本王能尝尝不?” 汉子赶紧道:“有,有,王爷里面请。” 箫誉要过来是提前通知过的,这汉子家里也的的确确是收拾过,很干净。 甚至给苏落和箫誉拿来倒水的茶盏都是新买的。 他用一个小碟子装了腌豆腐。 两种。 一种是深红色的,散发着一股带着酒气的酱香味。 一种是绿色的,闻着臭臭的。 第398章 大坑 “我娘说,这个红的叫酱豆腐,这个绿的叫臭豆腐,虽然闻着臭,但是吃起来可香了。” 他递了筷子给箫誉和苏落。 箫誉看苏落一眼,苏落很轻的点头。 箫誉拿了筷子,戳了一点那个酱豆腐到嘴里。 豆腐和他平时吃的任何豆腐都不同,这个吃起来更加绵软细腻,在嘴里香味回味无穷。 “这个怎么做的?”箫誉笑问汉子。 汉子有些讪讪,道:“我媳妇会做,我不不会,那个王爷若是要方子,我让我媳妇写一个” 箫誉摆了一下手,“这个不着急。” 他抬头在屋里环视一圈,“你们娘是个心灵手巧的。” 汉子搓着手,道:“王爷,昨天,外面那位官爷来问我娘的事,就是我娘是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老实人。” 箫誉笑,“别紧张,只是问问,你看,我们不也没如何嘛,只是发现有个朝廷的在逃逃犯和你娘很像,怕闹出什么乱子,所以才问,也是为了你们好,你说万一逃犯就流窜在你们附近,那多可怕啊。” 汉子忙道:“嗯嗯,昨儿那位官爷也这样说,但是我们真的没注意到有和我娘像的人在附近。” 平安来的时候,这家人可没拿酱豆腐臭豆腐招待。 箫誉笑问:“你们从小吃这东西,邻里邻居的都没有发现?不问你们怎么做?” 汉子笑道:“哪能从小吃得上,也就是这几年,我娘在一家大户人家做工,和人家学的。” “哪个大户人家?”箫誉问。 “就是住在北边的赵老爷家,不过三年前赵老爷家搬走了,赵老爷家人特别好,我娘在他家做浆洗的时候,经常会送些吃的喝的,甚至我们几个孩子的衣裳,都是赵老爷家少爷小姐替下来的,虽然是人家穿过的,但是不知道比咱们自己的好多少呢。 可惜后来我娘身体不好,做不了浆洗了,也赶上赵老爷家举家搬迁。” “为什么搬迁?” “听说是闺女嫁的夫君中了举人,封了官职,一家子搬到女婿任职的地方去了,所以说这人啊,就得存善心才能有好报。” 箫誉看着这个汉子。 汉子忙低头,“草民多舌了。” 箫誉笑,“没事,我挺爱听这些的,听你们说说话,说说生活呀日子呀什么的,挺好。” 砰! 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动静。 不且箫誉转头,外面传来平安的声音。 “王爷,房顶的泥瓦掉下来砸了院子里的缸上,给缸砸破了。” 箫誉啧了一声,“毛手毛脚的!” 起身站起来朝外走。 那汉子跟在旁边,连声的道:“是我那缸放的不是位置,该靠墙放的,没事没事,王爷别动怒,你们帮我们修房顶已经感激不尽,一个缸而已,没事没事。” 箫誉冷着脸从屋里出来。 外面,平安站在缸旁边,正准备将那缸挪开。 “砸的不算太厉害,勉强用的话还能用”平安解释。 箫誉冷着脸,“赔一个新的。” “不用,王爷不用,真不用,这缸好多年了,也该破了”汉子赶紧道,都快急哭了。 平安却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将缸挪开,露出缸底下的东西。 这是平安昨儿发现的,但是没机会仔细看,今儿专门将箫誉和苏落带来,就是为了看看这底下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 “这底下有东西,这是啥?”平安疑惑的朝汉子道。 箫誉也一瞬不瞬看着那汉子的反应。 汉子一脸震惊,朝那大缸走过去,茫然道:“咦,这是啥?” 那脸上的表情就是茫然。 如果是演的,那这演技未免有些太高了。 汉子走到大缸旁边,蹲下去,将地上的土扒拉了扒拉,露出地上的东西。 缸原本扣住的位置,是个坑。 坑上面用棉布盖了,上面洒了土,看上去和平常的地面没有啥区别。 但是平安挪开缸的时候踢到了那片土,就露出了底下的棉布。 汉子将棉布一扯,直接露出了底下的坑。 “嚯~好家伙,底下一个大坑!”平安叫了一嗓子。 箫誉牵了苏落的手走过去。 汉子纳闷,“我不记得我家院子里有这么个坑啊。” 箫誉问,“介意我让人挖开看一看吗?” 箫誉之前说过,有朝廷逃犯在附近出没过,之前他们就来这边查过,现在问出这个,倒是不突兀。 汉子连犹豫都没有就点头,“好,好,我给你们找个锄头。” 锄头没在手跟前,但是房檐底下倒是有个铁锹,他拿了递给平安。 平安三两下的将那大坑的口子挖的更大。 “嚯,这坑够大的啊,感觉你家这院子底下被挖空了似的。”平安瞅了那汉子一眼, 汉子撅个屁股趴在大坑口上,往里瞧,“诶诶,你们快看,里面有东西,有东西!” 箫誉也蹲在大坑口上。 这坑的确是空间够大,说是坑,但其实可以称作地窖了。 “有火烛吗?”箫誉问。 汉子忙爬起来,“有,有,我这就去拿。” 他看上去比他们都激动。 箫誉瞅了平安一眼,平安跟着那汉子一起进屋去取火烛,又一起出来,半路平安用火折子将那火烛点燃。 举着火烛,平安跳下去。 火烛虽然能照亮,但是效果毕竟有限,箫誉他们在外面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平安在里面道:“你娘在这里住?” 一句话,直接问的汉子懵住。 “啥玩意?” 说完,赶紧又道:“你说啥?” 也不等平安回答了,跟着就跳了下去。 转瞬底下传来那汉子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这坑底下何止是个地窖啊。 这根本就是个地下密室,底下甚至还摆放了床榻,摆放了桌椅,上面还有吃饭用的碗,喝水用的盏,连恭桶都有。 汉子傻眼,“怎么会这样,我家怎么会有这个!王爷” 汉子无措的看箫誉。 箫誉的人守在大坑外面,箫誉带着苏落跳进来。 环视一圈这个简陋的居住点,箫誉问汉子,“现在,能和我仔细说说你娘吗?” 第399章 是她 汉子惊慌失措的坐在这个地下的简陋的床榻上。 他日日夜夜的在这个家里住着,竟然不知道他家的院子底下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脑子都是木得,根本转不过来。 箫誉也没有立刻问什么,先让他自我冷静一会儿,只和苏落在这地下陋室里四处查看,压着声音问,“如何?” 苏落抿唇,小声告诉箫誉,“臭豆腐,酱豆腐,都是我娘以前在家做的,味道样子一模一样,但是我以前没有问过我娘她是从哪学的。” 箫誉点了点头。 “这里,有你熟悉的吗?” 苏落摇头。 他们进来之后,这屋里又点了好几根火烛,照的通亮,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假设这个人就是你娘,很奇怪,如果她想要掩藏自己的踪迹,为什么还要做酱豆腐臭豆腐,她不怕暴露吗?毕竟这种东西,莫说寻常百姓,我都没听说过。 可如果她不在意,又为什么弄了这样一个地下密室。 这院子原本的老太太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这些,靠猜测是猜测不到。 平安已经派人去找这院子里原本的老太太了,一会儿把人带回来,再问问。 苏落和箫誉说着小话,那边那汉子长长叹了口气,两只粗糙的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转头朝箫誉看过来。 “我娘,是赵老爷他们搬走之后,突然会做酱豆腐和臭豆腐的。” 他开口,苏落和箫誉都看向他。 那汉子眼睛里带着迷茫和恐惧。 “她刚刚做臭豆腐那阵子,说话什么的,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但是她说是想念赵老爷家的小姐们了,没留神带了几句赵老爷家的话什么的。 自己的娘,谁会怀疑什么。 自从我娘不在赵老爷家做事,开始走街串巷的卖东西,我家的日子反倒是更好过起来。 我娘的小买卖似乎不错,每天回来的时候都能给孩子们带点吃的,有时候是饴糖,有时候是肉包子,还给我们几个的媳妇们零花钱,不多,每个月一人给几十个铜板。 媳妇们都很高兴。 逢年过节,我娘给家里买肉买菜,给大人孩子扯布让儿媳妇们给大家做新衣服。qqnew 娘自己做小生意赚来的钱,必定也没多少,全都贴补了我们,大家都挺高兴的。” 他深吸一口气,又搓了搓脸。 以前是觉得高兴,从未多想什么。 可现在家里院子里结结实实多出一个地下屋子,就由不得他不去想。 “我娘以前挺爱吃水芹的,后来突然就不爱吃了,她早些年给人浆洗衣服,手指头一到冬天就疼的受不住,可这几年没再听她说。” 他怔怔望着箫誉和苏落。 “我娘她是不是我娘?” 他问出这句话。 这是箫誉想要听到的答案,让他自己去怀疑。 但是现在听到了,又觉得于心不忍。 可能是自己从很早就没有爹,可能是二誉从小就没了爹还没了娘没了哥哥,也可能是因为苏落很小就没了爹娘 他叹了口气,在汉子肩膀拍了拍。 “你过得很高兴就可以了,不管怎么样,她带给你们的,都是快乐,对不对?” 汉子仰头看箫誉。 眼里的神色复杂又哀切。 他嘴笨,心也笨。 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脑子里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 平安的声音传进来,“王爷,带回来了。” 平安将老太太从地面送到坑里。 她一进来,汉子立刻站起身,张了张嘴,那句娘却没喊出口。 她娘脸上倒是什么震惊讶异错愕都没有。 平安走到箫誉跟前,压着声音回禀,“在包子铺门口找到的,带回来的时候就很平静。” 这是知道这边被发现了。 箫誉抬眼看对面的婆子。 “本王该如何称呼您呢?” 是岳母? 还是阿婆? 那婆子先是看了一眼她儿子,跟着朝箫誉道:“民妇就是他娘。” 这就是阿婆,不是岳母了。 箫誉颔首。 阿婆道:“那人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汉子瞬间瞪圆了眼,“娘!” 都破音了。 阿婆道:“她找到我的时候,我家小孙女快病死了。” 汉子顿了一下,他娘说的是他闺女,几年前确实得了一场重病,几乎都要断气了。 吃了一个月的药毫无起色,只是吊着一口气。 家里人都凑在一起,他娘拍板决定,不治了。 不是不想治,也不是不爱这个小孙女。 相反,很想治,也很爱。 但是治不起。 这药灌了一个月毫无起色,家里存着的银两都花空了。 虽然另外两个儿媳妇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有意见。 而且确实也是看不到希望。 那一夜,他和他媳妇抱着女儿几乎没了呼吸的身体,哭的撕心裂肺。 后半夜,他娘忽然进了他们屋,拿了一颗药丸,说是一下想起来这药丸是以前从赵老爷家得来的。 别管治不治病,喂了孩子试试。 他和媳妇哭的身上发软,动弹不得,他娘拿碗到了热水化了药丸,给孩子灌了。 也就半个时辰。 孩子的呼吸明显的稳了。 身上滚热的温度也退了下去。 那时候,他和他媳妇差点连夜去赵老爷家给赵老爷磕头。 但是他娘拦下了他们,说不要打扰赵老爷,她第二天去谢恩就行。 那之后,又吃了三天的药丸,他闺女的病就奇迹般的好了。 以前他们没多想,可自从南淮王来了碣石县,揭穿了药堂的骗局,说药堂的药就是坑钱的,就是专门不给人治病的,他们也就慢慢明白过来。 阿婆看着汉子,“那药丸,是她给我的,大半夜的,她忽然在我房里出现,给了我药丸和银子” 当时她什么反应,如何应对最终又如何接受,阿婆都没说。 只道:“她就一个要求,在咱们家住下,以我的身份,我和她,轮流给你们当娘。” “她想要做什么?”箫誉问。 阿婆道:“她在找人。” “找谁?” “她夫君。” 苏落倏地瞪圆了眼。 箫誉皱了一下眉,“找到了?” 阿婆摇头,“没有,但是她被你们发现了,所以走了。” “为什么被我们发现就要走?”箫誉又问。 阿婆看向苏落,只瞥了一眼,“这我不知道。” 说着,她走到墙角,蹲下身,在地上刨了刨,很快从地底下挖出一个罐子,提了出来。 “这个是她的,她来的时候带的,走的时候来不及带走,就留下了。” 第400章 有毒 罐子里塞得,是一块包布,一枚金锁,和两个小金镯子。 都是娃娃用的。 紫红色的包布用的上好的云锦,里面蓄着柔软的棉花,看不出这罐子在这里存放了多久,这包布又是几年前的,但 “包布是十六年前的东西。”箫誉忽然开口。 苏落垂眼看着包布上的卍字符花纹,手颤颤的抚摸上去。 箫誉叹了口气,“因为只有十六年前,南国出过一批这样的斜纹云锦,漂染紫红色,双面刺绣卍字符,金丝滚边,银丝勾线,皇家专用。 后来,南国皇室忽然下发一道圣令,严谨此类斜纹云锦再出现在市面上,已经织造出来的全部没收销毁。 当时没人知道什么原因,这些我也是听母亲提起。” 说完,箫誉去看苏落。 当时没人知道什么原因,但是现在,只怕原因就在眼前。 当年南国丢了嫡公主,用的就是这样的包被,为了那一线的希望能找回孩子,皇室用了至高无上的皇权,严禁此类包布再出现,那丢了的小公主带着的那块,就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对方没有将那包被销毁,那这就是找到公主的线索。 箫誉捏了捏苏落脸蛋,苏落偏头看箫誉,朝他笑了一下,“我没事,没觉得难过也没觉得” 嗓子眼又堵又涩。 苏落其实说不出来此时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难受,就觉得乏力,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知道。 十来年前的旧事,破事,不论什么原因,她都不想知道了,她只想平平静静的活着,至于什么生母养母,什么身份,为什么死了又活了,为什么活了之后要到处乱窜跑到碣石县闹出这样一场爱怎么怎么。 都是有本事的人。 她不是。 她脑子笨,心眼也没有那么多,最大的努力就是自己以及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就行了,别的无所谓了。 马车里,苏落将那包布随意往旁边座位一放,靠在箫誉肩膀上,“抱抱我。” 箫誉本来就一只手揽着她的腰,闻言直接手臂一紧将她抱到腿上,很轻的颤了一下大腿,“亲亲你好不好?” 苏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转脸,主动的将嘴唇凑过去。 箫誉亲人的本事很了不得,能亲的你忘记烦心事,直到嘴角有咸咸的涩涩的水渍,苏落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她哭了,原来她难受呢。 县衙。 苏落和箫誉回去的时候,长公主和萧济源都在,不过箫二誉出去“装x”去了。 “姐?怎么了这是?” 苏子慕正和小竹子在院子里堆雪人,眼见苏落进来的时候一双眼红着,俩小的丢下手里的雪团子就朝苏落那边跑过去。 “姐?” 苏子慕穿的像个肉包子,圆滚滚一团,凑在苏落跟前,抱着苏落胳膊仰脸看她,目光落在苏落脸上停了一瞬,又去看箫誉。 苏落揉了一把苏子慕的脑袋,“进屋,进屋说。” 小竹子盯着箫誉手里的罐子,不知道想到什么,倏地神色一变,“这” 他忽然开口,声音发紧。 “嗯?”箫誉一边朝正房走,一边看向小竹子。 小竹子舔了一下嘴唇,“这是,是在哪找到的?” 箫誉扬眉,先是看了苏子慕一眼,然后朝小竹子道:“你知道?” 小竹子点点头,“里面是,包布,金锁和金镯子、” 小竹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发颤。 苏子慕猛地瞪圆了眼,脸色瞬间煞白,冲过去朝着箫誉手里提着的罐子就一脚踹过去。 砰! 箫誉完全没防住苏子慕会这样,手没提稳,被苏子慕结结实实一踹,罐子落地摔个稀碎的同时箫誉虎口猛地一震。 动静惊动了在屋里说话的长公主和萧济源。 俩人一脸急切跑出来。 “怎么了?”看了一眼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罐子以及露出来的东西,萧济源问。 一边问,一边朝箫誉这边走,想要弯腰将罐子里的东西捡起来。 “师傅不要!” 苏子慕猝然大吼。 声音都是颤的,破音了,肉眼可瞧的惊恐。 小竹子白着脸,“有,有” “落落!”箫誉忽然一声喊,转身抱住猝不及防软绵绵倒下的苏落。 打断了小竹子最后一个字。 毒。 有毒。 苏落只觉得天旋地转,两腿无力,软绵绵倒下被箫誉接住的时候,耳边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仿佛很远很远 “落落,落落,苏落!” 箫誉弯腰一把将苏落打横抱起,急的满头汗珠子。 “快,快送进屋里,请大夫,快去叫徐行和两位太医,快!”长公主叠声的吩咐,转身往屋里走的时候,甚至左脚绊了右脚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萧济源皱眉看着地上的东西,又看向小竹子和苏子慕。 苏子慕一双眼睛盯着小竹子。 上辈子,小竹子就是这么死的。 平安没了一条胳膊,很多事情箫誉舍不得派他去做,那时候,王聪他们早就没了。 箫誉跟前能用的人没几个,小竹子算是其中一个。 也是在碣石县。 小竹子出去办事,回来的路上遇上他被玉门派的宫主劫持,为了救他,小竹子那时候小竹子多大?也没多大,比现在大了一点而已,单枪匹马的想要从玉门派宫主的手里抢人。 怎么可能抢得过。 小竹子也知道抢不过,但是他只想拖延时间。 因为已经送出了求救的消息,箫誉很快会派人来,能拖延一会儿算一会儿。 苏子慕站在地上,全身发抖,不敢再去回想小竹子当时全身被刀剑戳过,活像个血窟窿的样子。 平安来的很快。 哪怕只有一只胳膊了,和箫誉并肩作战也从玉门派手中抢下了他和小竹子。 他没受什么大伤,但是小竹子奄奄一息。 只是夺了小竹子命的,不是那些刀剑之伤。 让小竹子立刻毙命的,是那罐子。 玉门派的人仓惶逃走的时候,落下一只罐子。 罐子里装着一块包布,一只金锁,两只手镯。 小竹子伤的重,血咕嘟咕嘟的冒。 箫誉急,扯过地上的包布想要给小竹子包好。 可那包布裹上小竹子最严重的那个伤口的一瞬,小竹子连反应都没有反应,立刻就断气了。 第401章 中毒 当时箫誉差点疯了。 本来跟前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的没了,小竹子又是以这样的方式直接在他眼前断气。 抱着小竹子的尸体,箫誉哭的几近癫狂。 后来跟在箫誉跟前的大夫验了那包被,上面被淬了毒,无色无味,剧毒,乾心草。(我编的,没有任何依据,也不要对标现实,我编的十分不科学。) 箫誉因为抓了那包被,手指接触面上也带了毒,但是中毒尚浅,又及时解毒,故而捡了一条命回来。 如果当时小竹子没有立刻死掉,箫誉也不会发现那包被上有毒,等他感觉身体不适昏厥晕倒的时候,可能就晚了。 就像现在。 苏落双目紧闭脸色素白的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酱红色的锦被,越发凸显着脸色发青。 气息孱弱到几乎快没有了。 抓过包被的手,手指从指尖开始泛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手臂蔓延。 箫誉和长公主就站在苏落的一头一脚,两人急的箫誉堂堂七尺男儿,从未像现在这样惊惧惶恐过。 当年送箫二誉走,他也只是秉承着九死一生破釜沉舟。 可现在这种恐惧满眼四肢百骸,他除了心口刀割一样的疼,做不出别的反应,只恨不能躺在那里的是自己。 徐行跪在床榻前,这个姿势让他刚刚好方便给苏落银针放血。 地上放着一只铜盆,十根手指全都插了银针,黑色的血顺着银针滴落到铜盆里,滴滴答答,声声砸在箫誉和长公主心口。仟仟尛哾 十根手指插完,徐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转头朝身后的两位太医道:“后背催毒,需要用到烧山火,两位谁的技术更好?” 赵太医立刻道:“我的。” 徐行道:“那你准备,我从身前,你从后背。” 说完,徐行看向箫誉,“要冒犯” 箫誉一摆手,“救人!” 什么冒犯不冒犯。 他不讲究这些。 活着就行! 清退了屋里的人,只留了箫誉和长公主在一侧帮忙,徐行和赵太医将苏落从床榻上扶着坐起来,长公主摁着苏落的肩膀让她不倒,十根手指还在滴血,屋里火盆足足烧了十个,整个屋里像是一个蒸笼。 徐行在前,赵太医在后。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落针。 烧山火,顾名思义,就是要在身体里烧起几把火。 “誉儿。” 萧济源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进来。 “誉儿。” 又喊了一遍,屋里箫誉才浑浑噩噩反应过来。 转头看向房门,抬着沉重的腿过去,没开门,无力的靠在门板上,“怎么?” 萧济源站在外面,道:“这件事有问题,我刚刚又问了一遍平安那边的具体情况,那个老太太可能就是苏落她娘。” 箫誉猛地眼皮一颤。 萧济源道:“我现在带平安过去一趟,你在这边守好了,大夫的事你帮不上忙,做你能做的。” 萧济源留下一句话,脚步声渐渐远离。 箫誉靠在门板上,闭着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的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大夫的事他帮不上忙! 他确实帮不上忙。 但凡帮得上 箫誉攥拳,狠狠的一拳砸在门框上,然后转身开门,出去。 原本他爹今儿该出发去祁北的。 这是耽误了。 箫誉大步流星朝外走,在二门处拦下萧济源,“我去那边,你该出发就出发。” 萧济源皱眉看着箫誉。 箫誉脸上哀切的表情明显还很浓,但是态度也很坚定,“那边的事也耽误不得,我们迟早要过去的。这边你过去和我过去是一样的。” 的确是一样的。 人要是在,就抓回来。 人要是不在怕是也抓不到了,早就跑了。 萧济源没再多分辨,点了一下头。 平安牵马出来。箫誉和平安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城西民宅。 箫誉和平安赶过去的时候,那汉子家里的人已经都回来了。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一家子都围在一起,蹲在那个坑的周围朝底下瞧。 “怎么会这样啊?这真就是咱们认别人做了好几年奶奶都没发现?” “但是奶奶给我买糖吃。” “还给我买肉包子和新衣服。” “那也不是你亲奶奶!” “可她救了小丫的命。” “她是为了自己的好处。” 大人们沉默不语,几个娃子叽叽喳喳。 箫誉和平安一进去,惊动了对方,那边围着大坑的一群人齐刷刷回头,一眼看到他们,立刻惊惧不安的起身行礼。 有两个起的太猛,眼前一黑,不防,咕咚掉了坑里,立刻发出几声哎呦喂的惨叫。 箫誉扫了一圈几个人,“你们娘呢?” 大儿子媳妇指了指正房,“说是心里不舒坦,在屋里躺着。” 在屋里躺着? 箫誉抬脚就朝正屋走。 几个儿子面面相觑一下,也不知道这位王爷什么意思,赶紧跟上。 一进屋。 哪还有人! 炕上被子里塞了一个长枕头将被子拱起,后窗户开着。 箫誉的脸瞬间寒了下来。 平安跟在一侧,怒骂一句,“艹!” 几个儿子大惊失色,媳妇们也震愕连连。 “天!娘怎么不在?” “阿奶是不是跳后窗户了?” “阿奶一把年纪怎么可能跳窗户!” “阿奶前几天就跳过,我亲眼看到的,阿奶不让我说。” “那你还说。” “我我说漏嘴了。” 几个小娃钻进来,七嘴八舌。 箫誉的目光落向那个说漏嘴的小娃。 小娃吓得一个哆嗦,立刻抱住她娘的大腿往她娘身上蹭。 她娘赶紧一把搂住自己闺女,不安的看向箫誉,“王,王爷” 箫誉蹲下身,竭力让脸上的表情别吓着孩子,“你阿奶,什么时候跳的窗户呀?” 他从身上摸出一包糖炒栗子,原本是买给苏子慕的,忘了给他了。 箫誉将糖炒栗子塞到小姑娘软软的手里, 小姑娘看看糖炒栗子,又看看眼前这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王爷,抱着她娘的腿,道:“就三四天前,半夜,大家都睡着了,我睡不着就起来坐在窗户边儿,就看见阿奶这屋亮着光,我穿了棉衣下地跑到阿奶这屋。 我以为阿奶吃好吃呢,结果阿奶在翻窗户。” 第402章 等死 她阿奶给了她一只鸡腿,让她乖乖保守秘密。 小姑娘为了鸡腿,真的就保守了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没经得住此刻场面的震惊,她脱口说漏嘴了。 阿奶的秘密泄露了出来。 她耷拉着小脑袋,问,“阿奶会不会生气?” 箫誉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不会。” 阿奶不会生气,因为你真正的阿奶可能已经没了,这个阿奶该是不会回来了。 事情虽然残忍,但箫誉还是叫了几个儿子,将实情说了一遍。 这是被祸害的一家人。 这家人要如何面对亲生母亲已经被彻底取代,假的母亲消失不见,箫誉能做的,只能是留给他们一百两银子。 多的不敢留。 乍贫乍富都是孽。 在那个地下坑里,箫誉又犁地一样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对方明显是有充足准备的,就等着他们发现,然后泰然自若的将那罐子给了他们,在他们带着罐子离开之后,对方有充足的时间离开。 一旦出了碣石县,天大地大,她怕是可去的地方很多。 因为箫誉甚至连她下一张脸是什么都不知道。 箫誉无奈的从坑下出来,平安正好折返回来。 平安顺着后窗户的踪迹一直追查,“从北城门离开的,北城门出去就是海,海浪冲击沙滩,什么踪迹都留不下。” 追不到了。 这是箫誉来之前就预想到的答案。 闷闷吐出一口气,箫誉道:“但凡我当时反应再快点,或者” 或者别那么有仁慈之心,直接把人抓了。 “王爷,别自责。”平安见不得箫誉这幅样子,“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想不到的结局,因为我们都认为,对方要么是真的老太太,要么是王妃的亲娘。” 亲娘啊! 在苏落的记忆里,她娘亲对她很好,她娘亲很有本事。 这样的人,怎么会专门给自己的女儿下毒呢! 那罐子,是那老太太亲手挖出来递到他们手上的。 箫誉偏头看平安,眼里是无助,“你说,她真的是落落的亲娘吗?” 平安顿了顿,说出残酷的事实,“从五年前她诈死离开,或者更早的时候,整件事就已经不正常了,王爷。” 不要苛责自己。 有问题的是那些处心积虑不正常的人。 不是他们。 他们过得已经够难了。 太阳每天都升起,却鲜少会有阳光照到他们家王爷身上。 那点可怜的温暖,他们王爷只要稍稍感受到一点,上天就会收走一样。 箫誉摁了摁眼角,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平安的肩膀两人离开。 箫誉是搁了人在这边盯着的,可饶是如此,也让那个老太太逃了,能从箫誉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逃走,可见对方早就缜密安排好一切。 今儿的这一场,就是一个局。 或者一个局中局。 箫誉和苏落,被所谓的真相,或者所谓的亲情,或者所谓的谜底吸引,然后入局。 等他们入局之后,对方高明的消失。qqnew 箫誉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才能如此残忍。 比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特么的糙蛋! 县衙。 箫誉和平安回去的时候萧济源已经出发走了,毕竟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小竹子和苏子慕还在院子里团团转着,时不时朝屋里瞧上一眼。 玉珠和春杏红着眼依偎在一起,见他俩进了院,俩丫鬟十分没大没小的没有上前行礼问安。 着实是身上没有什么力气,不想动。 箫誉径直进了屋,平安朝玉珠走过去。 “如何?”小声问。 玉珠向来铁块一样的脸上此时带着压都不住的难过,咬了咬嘴唇,“徐行说看能不能坚持到天黑。” 平安狠狠皱了一下眉,看了正房方向一眼,“就没有别的” 话没说完,忽然转头朝苏子慕走过去。 苏子慕的事,箫誉和他说过。 没且平安开口呢,苏子慕摇头,“没有。” 上一世,小竹子直接原地毙命,而箫誉是很轻的皮肤表面触碰,并且及时解毒,所以无碍。 但是他姐 那金锁上有倒刺,她扎了一下手指头,手指头的伤口处碰了那包被,那毒早就渗透进了血里。 没像小竹子那样立刻毙命已经算是好的。 至于解毒,他提了,正好和徐行他们用的是一样的,龙心草。 能不能解就看天意了。 “怎么回事!” 箫二誉正和世家的那几位管事的周旋,忽然得了消息,当时就急急忙忙赶回来。 平安皱着眉头把情况和他说了一遍,箫二誉气的一脚踹飞脚边的一个雪团子,苏子慕之前捏了准备堆雪人的,现在被他一脚踹了个稀巴烂。 “这什么老阴狗,怎么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平安叹了口气,“怎么就你回来了?墨铎呢?” “他和那几位世家的人周旋呢,要是我俩都回来怕他们起疑,那几个世家的管家,真是人精里的人精,一句话三个坑”说了一半,箫二誉觉得烦躁,不说了,只盯着大门问平安,“现在就只能干等着?” 这种干等着,和干等着苏落咽气有什么区别。 他都不敢进屋去看他哥的样子。 他哥苦了那么多年,好容易有个能让他暖心的人,怎么就这么艰难。 平安没说话。 心里比谁都难受。 这种难受,不亚于箫誉本身, 箫二誉摁了摁眼角,吸了口气没吐出来,憋的胸口疼,“要不让我从大燕国带来的大夫也瞧瞧?顺便墨铎跟前也跟着一个他常年自己用的大夫,他们那边,在毒物方面可能接触的多。” 平安抹了一下眼角,把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嗯,让看看!” 箫二誉吩咐人去请,不过须臾,两个大夫应明而来。 屋里。 箫誉红着眼将两位大夫请进屋。 徐行和赵太医没说话,先让这两位把脉瞧瞧,免得他们说了影响对方的判断。 等看完了,箫誉急切的问,“如何?” 墨铎随行的大夫道:“乾心草的毒只能龙心草解,解毒路子是对的,第一时间用烧山火的方式针灸逼毒也没问题。” 徐行他们没提自己是如何治疗的,但是对方一眼看出来了,可见医术了得。 等他说完,徐行才开口,“但现在总不能就这么等着,王妃发烧烧的厉害,这黑色还在埋蔓延,虽不如之前快,但也快到身上了,等蔓延到心脏位置” 他看了箫誉一眼,话音顿住。 但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 第403章 反光 箫誉下垂的手,手指难以克制的颤了颤。 墨铎的随行大夫叹了口气,“确实没有其他解毒的办法,古籍倒是记载,可以换血,但是咱们是谁会?” 换血这个词,只是古籍提出来的一种理想的治疗手段。 可真正操作,怎么可能! 箫二誉从大燕国带来的大夫也没招。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眼里全是着急,可也只能干着急。 长公主坐在苏落一侧,哭的眼睛发肿,眼泪根本止都止不住。 这么好的孩子,她一个做婆婆的都心疼喜欢的不行,那个做娘的,怎么忍得下心啊。 索性从小就没有什么母女感情或者从小就像是嫡母虐待庶子庶女那般,也就罢了,这就算是不是亲生的,就算是从南国偷来的,也养了那么多年啊。 大夫的话让长公主心烦意乱,她看见旁边放着的金锁金镯子,气不过,抄起一把砸了出去。 泄愤一般。 金镯子落地,啪的蹦起来又回落,在地上打了个几个转落停。 金锁却啪的落地直接摔成两半。 满屋子人,足足怔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后知后觉从惊愕中缓过神。 裂成两半? 金锁,金的,裂成两半? 所有人刷的看向那金锁。 箫誉第一个走上前,弯腰捡起来。 空心的金锁里面藏着一颗棕色的药丸。 “我看!”徐行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了,劈手一把抢了过来,用银针挑了一点,在小碗里化开。 几个大夫围着那小碗。 箫誉和长公主则错眼不见的看着他们,快连呼吸都止住了。 箫二誉在外屋门缝里瞧着这些,隔着门问,“那药丸有用不!” 屋里没人理他。 大夫们谁都没有见过这种药丸,需要时间判断一下里面的成分。 箫誉和长公主心揪的紧紧的。 箫二誉问了一句,见没人理,干脆一甩衣袍直接朝着大门口扑通跪下。 “老天,保佑我嫂子。” 可能是受到箫二誉的影响,院子里,春杏和玉珠啪啪就跟着跪下。 “老天爷,我家小姐够不容易了,你折磨人也不能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折磨啊,求求你了,睁睁眼好吗?我家小姐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给她一条活路!” 玉珠嘴唇紧抿,没说话,跪在春杏一侧,等春杏说完,她跟着一起磕头。 平安跪在玉珠旁边,眼底噙着泪。 “我家王爷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可他做的事,全都是为了活命,自保之余,也为了老百姓。 是谁让老百姓能吃得起饭买得起药的? 是我们王爷! 是谁改革了药堂改革了药品改革了药方? 是我们王爷! 这算得上是行善积德了? 积大德。 那缺德的尚且活的好好的,凭什么我们王爷就要遭这个罪啊!” 苏子慕和小竹子跪在另外一侧,距离大家有点远,俩小东西碎碎叨叨一边说一边拜,也不知道说了点啥。 反正满院子都是祈求上苍睁眼。 可这上苍若当真睁眼,怎么还会祸害遗千年好人没好报呢? 你要问,就会有人给你说:因果轮回。 呵呵。 “喂!” 就在所有人又哭又骂,一边求苍天开眼一边骂苍天无眼的时候,屋里忽然传出箫誉一声话。 所有人转头朝正屋看过去。 正屋堂屋,箫二誉连滚带爬扒在门缝上朝里瞧。 他哥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眼底赤红,拳头攥的很紧,“不喂就是等死。” 等到天黑等毒素自行褪去? 那是痴人说梦。 等到天黑就是等死。 几位大夫研究了这个药丸,主要成分还是龙心草,但是里面配合了几味其他的,都是清热解毒的药物,耳熟能详,唯有一味或者几味,几个大夫辨别不出来。 如果这是解毒的药丸,那么这几味辨别不出来的,就是真正救命的。 如果不是 那这就是催命的。 就是在赌。 赌一把。 箫誉这一辈子运气都不好,唯独在遇到苏落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是好运的,既然是好运的那就祈祷一次好运到底。 徐行将药丸化了,箫誉亲自端了那碗药汤。 苏落根本已经牙关紧闭。 他只能自己含一口,然后以口渡药。 这样亲密的动作,但凡换个时间,大家都会看的脸红心跳,可现在,屋里四个爷们儿大夫一个长公主,算上扒在门缝的箫二誉,全都一瞬不瞬盯着箫誉。 那一小碗药,被箫誉一口一口一滴不洒全都喂进去了。 平安趴在窗户上,窗户纸让他捅个窟窿,可眼前是模糊的,他一个大男人,刀尖舔血的日子天天过,今儿却哭的停不下来。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春杏趴在旁边等结果。 偏偏平安一下一下的擦眼泪。 玉珠不耐烦,一把扯开平安,自己看过去。 大家都嗷嗷的哭。就她,哭了一会儿眼泪就跟干了一样,不哭了。 铁石心肠。 没有心。 白眼狼。 心里明明刀割一样的疼。 玉珠盯着屋里,才看过去,就见原本躺在床上的苏落忽然一个翻身。 “哇!” 苏落一侧身,一口血吐了出来。 黑色的,带着恶臭的腥味。 箫誉原本坐在床榻边,苏落翻身吐血那一瞬,徐行矫健的活像个运动员,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提了箫誉将他甩到旁边,然后摁住苏落爬在床边的后背。 才吐了血,谁知道吐没吐干净,不能平躺。 赵太医拿了银针上前,在徐行摁住苏落的同时,赵太医银针刺穴。 苏落跟着又一大口污血吐了出来。 带着血块。 墨铎的随行大夫和箫二誉的大夫忙准备清水,火盆,烧酒,银针,艾灸 “再刺一下,吐到吐不出来,立刻扶起来行针,还是之前的穴位,烧山火的针法再来一遍。” 屋里大夫忙中有序。 长公主攥了箫誉的手,娘俩站在旁边。 玉珠扒在窗户上,她眼尖,一眼看到地上有个反光的,“王爷,桌子底下有东西!” 第404章 回去 玉珠的声音忽然从窗外传进来,箫誉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瞬,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玉珠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是眼睛快于脑子,已经朝玉珠说的桌子底下看过去。 是个亮晶晶的圆球。 箫誉走过去弯腰将那圆球捡起来。 碍于之前包被被涂了毒液的教训,他垫了一方帕子。 长公主也看过来,“是什么?” 箫誉将那圆球送到长公主眼前,“夜明珠,桌子底下光线暗,玉珠瞧见了。” 夜明珠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是一朵层层叠叠含苞待放的牡丹,牡丹旁边,刻着一行字:碧花落前庭,重云韫日月。 长公主抿了一下唇,“南国那位嫡公主,闺名赵韫姝。” 一个落,一个韫。 一个苏落,一个赵韫姝。 不出意外,苏落应该叫赵落什么。 那南国皇室专用的包被,这刻着字的夜明珠,无一不显示着苏落的身份——南国丢了的那位公主。 这也就解释得通五年前皇上为什么要处心积虑联手镇宁侯得到苏落了。 只是,南国的公主,为什么会落到乾州? 长公主和箫誉相视一眼,谁也没有问什么,眼前就不是提这件事的时候。 苏落蜡黄着一张小脸,耷拉着脑袋坐在床榻上,胸前背后全是银针,里衣被汗水和血水打湿,贴在身上,散落的头发丝丝缕缕的黏在脸上,看上去那么可怜那么无助,宛若一叶浮萍,寻不到停靠的地方。 苏落飘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两个大夫围着前后扎针。 徐行和赵太医满头都是汗,一根一根的银针戳进她的穴位里,顺着银针,有黑色的血冒出。 真奇怪,她怎么能看到她自己呢? 真奇怪,怎么会有两个她,一个她坐在床榻上被针扎,另外一个她飘起来了。 看了一会儿坐在床榻上的自己,苏落转头,一眼看到箫誉和长公主焦灼的立在当地。 苏落猛地想起来,哦,她好像是中毒了。 所以现在 苏落猛地回头看坐在床榻上的那个自己,再低头看看飘起来的自己,后知后觉惊愕的反应过来。 她死了。 飘出来的,是她的鬼魂。 她已经成了鬼了。 鼻子发酸,苏落一下就哭出来。 箫誉多难过啊,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死了,他还等着自己睁眼,等着自己和他说话苏落飘向箫誉,伸手摸他的脸。 可她的手落到他的脸上便穿了过去。 “王爷。”苏落叫箫誉。 箫誉当然是听不到的。 “别等了,是我福气不好,别难过好不好,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现在弟弟也回来了,爹也回来了你能撑得住是不是?” 苏落想要抱抱箫誉。 可飘着的她只是一缕魂,根本抱不住箫誉。 “姐!” 苏子慕忽然一声大叫。 苏落转头,在窗户上看到一只圆圆的眼睛。 苏子慕在窗户上戳了个小窟窿朝里瞧,一眼看到了飘在箫誉身边的苏落,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姐,回去,快回去,回到身体里去,姐!” 苏子慕忽然放声哭喊,捏着拳头砸窗。 箫誉和长公主猛地一惊。 “你说什么?”箫誉愕愕转头,看向苏子慕。 苏子慕朝外扒开窗户,翻身跳进来,指了苏落飘着的位置,“姐!” 箫誉顺着苏子慕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虽然匪夷所思,可苏子慕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匪夷所思的。 尽管什么都没有看到,箫誉伸手,手指颤的停不下来,“落落?” 苏落原本看着苏子慕,想要问他你怎么能看得到我,可箫誉一喊她,她又看向箫誉,“王爷,我不能陪你了!” “不,你能,你能!快回去!”苏子慕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撕心裂肺的让人听着头皮发麻,全身发麻,汗毛都一根一根立着,他人却站不住,小竹子也翻身进来,反手将窗户关好,扶住两腿发软站不稳的苏子慕。 “回去,姐,求你了,回去。”苏子慕哀求。 苏落看着苏子慕,伸手揉一把他的头发,可手却穿过了他的脑袋。 “姐姐回不去了。” “回得去,回得去,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回不去,快回去!” 苏落本能的觉得自己回不去了,可苏子慕说得对,没试过怎么知道回不去呢? 她转身飘向自己坐在床榻上的身体。 可飘着的她就算是重叠到床榻上的那个她,也是两个独立分开的。 苏落怔怔的在自己的身体上停留了一会儿,“你看,姐姐回不去了,子慕别哭,人都有生死的。” “不!姐姐,不要,不要!你再试试!” 徐行和赵太医原本给苏落施针,可苏子慕忽然对着空气又哭又喊的样子让他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苏子慕哭嚎,“别停,你们别停!” 长公主也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是苏落可能不行了,魂魄离体,苏子慕作为弟弟看到了。 长公主提着一口气,稳着镇定,吩咐两位大夫,“别停,需要给落落含参片吗?” 墨铎随行的大夫站在旁边立刻道:“不能,这个毒不能用参。” 徐行和赵太医闭了闭眼,深吸两口气,稳住手,继续扎针。 苏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待了好一会儿,可她无法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其实她觉得她吐了血之后好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灵魂出窍了。 事实如此,她虽然不甘心,舍不得,可也只能接受。 “子慕” “不要!”苏子慕直接瘫坐在地上,哭嚎,“不要,姐姐,不要,你不能死,你死了,王爷怎么办?他会疯了的,他真的会疯了的!他疯了,你让长公主殿下和我师父怎么办!姐姐,再试试,求你了。再试试。” 上一世,苏子慕是亲身经历了箫誉的疯的。 他以为这辈子一切都变了。 他姐温泉那次都活过来了。 他们也没有再去温泉那里可上一世小竹子的死法,为什么这一世延续到了他姐姐身上。 为什么他姐姐毒血都吐出来了却突然灵魂出窍了。 第405章 毒珠 墨铎的大夫忽然吸了吸鼻子,问旁边箫二誉从大燕国带来的大夫,“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箫二誉的大夫一愣,吸了吸鼻子,又吸了吸鼻子,仔细的闻了闻,转头看向箫誉那边,“王爷手里拿着什么?” 先前他和墨铎随行的大夫一直盯着苏落那边看,没留神长公主和箫誉的动作。 现在两人都看到箫誉手里,垫着一方帕子拿着一颗珠子。 箫誉怔了一下,将那珠子递给箫二誉带来的大夫,“这个?” 那大夫一眼看到那个珠子,顿时脸色大变,劈手一把夺过,冲到门口就扔了出去。 “快,开窗通风,快!” 原本苏子慕哭嚎的动静让所有人哀恸又愣怔,让所有人都像是傻了一样杵在那里,动都不动。 大夫忽然一声大喊,大家就像是回魂一般活过来,赶紧开窗的开窗,开门的开门。 不过苏落盘坐在床榻上的身体还只穿着里衣,门窗不敢开太久,约莫半盏茶,屋里的气息散尽了,墨铎的随行大夫又招呼大家将门窗关好。 这才朝箫誉解释,“王爷刚刚拿着的那颗珠子,不是真正的夜明珠,是蜡制的,那珠子又叫蜜蜡光珠,外表是夜明珠质地,内里通过某种特殊手段融入蜜蜡,有存着心思害人的,就会在那蜜蜡中加些毒药,这珠子若是被人贴身用着,那毒药就会丝丝缕缕慢慢的浸透出来,让使用者缓慢中毒。 咱们正常人一般感受不到那种毒素的侵扰,等到发现,已经是中毒晚期。 可王妃身子孱弱。” 苏子慕从地上蹦起来,红着眼,脸上的泪还没有抹干净,嘶哑着嗓子吼,“那珠子从哪来的!” 不及箫誉开口,杵在堂屋门口的玉珠道:“我在桌子底下看到的,王爷捡起来的。” 这个苏子慕记得,刚刚玉珠是喊了一句桌子底下有东西,王爷也捡了起来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王爷捡的珠子就是这颗。 “上面是不是写着碧花落前庭,重云韫日月?” 箫誉看着苏子慕,脸上已经让莫大的哀恸牵扯,堆积不起震惊,只哑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 苏子慕动了动嘴角,朝后踉跄半步。 他怎么知道。 因为他上辈子就是这么死的。 小竹子为了救他死了,他心里难受的像针扎一样,去庙里上香保佑小竹子投胎转世能转个好人家,庙里的方丈给了他一颗许愿珠,说是开过光,保佑平安顺遂。 他原本想要将珠子送给箫誉的。 那时候箫誉已经半疯半醒了,他想让箫誉振作起来。 可珠子上刻着一行字,那字里有个落字,他怕箫誉受刺激,就没有送出去。 只是把珠子自己贴身带了,日日祈祷活着的人平安,死了的人投个好胎。 带了不到半年,有一天他忽然高烧昏厥,再醒来就被大夫告知,中毒了,且解不了。 他只在床榻上呆了三天,那三天眼睁睁看着箫誉是如何一寸一寸形销骨立的。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这对箫誉来说,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毒就是从那珠子里来的。 箫誉带着珠子寻到那家寺院 大和尚早跑了。 后来箫誉过得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苏子慕闭了闭眼。 他以为这一世,他凭借着记忆,从最一开始就改变了大家的轨迹,能躲过一切。 可冥冥中像是暗地里有一只手在操控他们,那些厄运还是没有退散。 苏子慕没回答,箫誉也就没有再问。 倒是春杏,含着着泪弱弱开口,“我家小姐,现在在哪里?” 毒珠的突然出现太过震撼,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再加上现场除了苏子慕能看到苏落飘起来的那抹魂魄外别人都看不到,春杏问完,所有人都看向苏子慕。 苏子慕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她姐姐。 “姐?姐!姐”苏子慕叫了三声,无人应答。 是消散了?还是回魂了?还是 苏子慕心头像是裹了碎冰渣子,战战兢兢看向坐在床榻上的苏落,一步一步挪过去,伸手摸了一下苏落的胳膊。 徐行看着他,“你姐还热着,有气,虽然不多,但喘着呢。” 刚刚他和赵太医要被吓死了,以为在给死人做针灸。 倒是不是因为死人害怕,而是因为这个死人是苏落。 大家都是一起从京都逃出来的,这么多天的相处,早就像是一家人了,尤其徐行是苏落父亲的师弟,感情更是非同一般。 好在现在还能感觉到苏落微弱的气息和脉搏。 徐行的话让大家大松一口气。 箫誉收了发颤的五指,攥拢捏拳,“刚刚是因为那毒珠的刺激才让王妃魂不附体。” 墨铎的随行大夫点头,“是。” 尽管他没看到苏落的魂魄,也没听徐行说王妃没了脉搏,但他相信苏子慕说看到了就是看到了。 箫誉转头看向桌上的几样东西。 紫红色的包被,碎掉的金锁,两只手镯。 这三样都是他从那罐子里取出来的,至于那毒珠,他确定毒珠不是先前就在屋里的,而是突然出现的。 这个突然出现,只能说是刚刚长公主砸金锁那一下砸的。 金锁落地,大家都看到了金锁里的药丸,这颗小巧的夜明珠,应该也是同时从金锁里蹦出来的,只是那时候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救命的药丸和夺命的毒珠放在一起? 箫誉伸手去拿那金镯子。 包布有问题,金锁有问题,这金镯子就没问题? 拿起金镯子,箫誉只默了一瞬,转而手上用力一捏。 咔嚓。 原本应该坚固而拥有韧性的金镯子,被箫誉一下捏成三段,恰好是镯子上三处刻着花纹的地方,断的整整齐齐。 箫二誉凑在旁边,“哥,里面有东西。” 再也不敢在这屋里将东西随便取出。 万一又取出一个什么毒物 箫誉吸了口气,拿着金镯子朝外走。 堂屋,他将金镯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小截纸条。 四个字。 恩情已尽。 第406章 醒了 “咦,这个字,好像我们家小姐母亲的字啊。”春杏小脑袋也不知尊卑的凑过去,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道。 “你认识?”箫誉问。 春杏立刻道:“我不认识,但是我们家小姐不是得了个匣子嘛,就是王爷给她从镇宁侯府找回来的那个紫檀木匣子,匣子里不是有小姐爹娘手写的方子之类的东西吗?小姐看过无数次,我也跟着在旁边看,这个字的样子我记得。” 她绝对不会记错。 就是小姐娘亲的字。 恩情已尽。 什么意思? 什么恩? 养育之恩吗? 箫誉摩挲着字条上的字迹,字条上的字是苏落母亲的字,那就是说,这金镯子里的字条是她母亲放进去的而不是南国皇室放进去的。 那金镯子是南国皇室的吗? 是苏落的母亲后来自己做了机关? 那金锁里的毒药和解药,也是她放进去的?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箫誉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团巨大的火焰,烧的他五脏六腑要裂开了。 “哥,南国那边,得派个人去查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箫二誉立在箫誉一侧道。 “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还没有反馈回来结果。”箫誉闷声叹了口气,吩咐平安,“把这些收好。” 院子里被丢出去的那颗毒珠,平安已经捡了,连带这些包被金锁金镯子一起归了一只匣子里。 “好了好了!” 里屋忽然传来徐行如释重负一句话。 跟着长公主的声音就传出来,“誉儿!” 这是叫箫一誉呢。 箫二誉推了箫一誉一把,箫一誉抬脚进去。 徐行和赵太医已经从床榻上下来,玉珠换了新的褥子在苏落身下,给她盖了新的被子,被污血浸透的被褥被撤了出去。 苏落脸色依旧阚白,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徐行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身体里的毒素都被逼退干净了,昏睡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估计这一觉会睡得有点久,没事,王爷殿下不必太担心,可以喂点鸡汤之类的,一日三次,一次喂上一小碗就行。” 留了箫誉在屋里陪着苏落,长公主松了口气朝几位大夫真诚的道:“辛苦了。” 几位大夫行礼,“殿下客气了。” 长公主笑,“是不该客气,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虚讲究,玉珠准备了饭菜,几位吃过好生休息。” 苏落这里还离不的人,四个大夫商量一下,吃过饭徐行过来守着。 等人一走,长公主回头,见箫誉握着苏落的手坐在床榻边,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落瘦削的小脸、 明明这段时日都养的骨肉匀停了,这么一折腾,瞧着格外憔悴。 长公主叹了口气,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屋里。 箫誉脱了鞋,侧躺在苏落一边,偏头在人额头亲了一下,“你要吓死我了,子慕说,你若是没了,我会疯了,听见了吗?要努力的活着,要不然我真的会疯了。” 上一世,他就疯了。 人黑暗久了就不能看到光。 见过光的人,如何再去适应那惨绝人寰的黑暗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敲你家的门,说我是白鹿书院的书生其实那不是第一次见面啦,第一次是在金水河畔,那时候你还是陈珩的未婚妻呢,就一眼我就看上你了,平安说我是一见钟情,其实我知道,我是见色起意。 所以,你要赶紧好起来,多吃点,长点肉,要不然就没有姿色了。” 说完,箫誉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 “算了,不吓你了,没有姿色我也喜欢你,初见是见色起意,相守是不离不弃,所以,你也不能离弃我,知不知道。 对了,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 箫誉拥着苏落,絮絮叨叨的说话。 他这辈子都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能说。 竟然有这么多话。 全都是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可他一件一件的都想和苏落说,妮妮喃喃,就好像这个人鲜活的在。 苏落整整昏睡了三天,第四天傍晚,终于睁眼。 “姐!” 苏子慕正趴在苏落床榻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姐,眼见苏落睫毛颤了几下,眼睛缓缓睁开,苏子慕一个激动,蹭的蹿上前,一颗小脑袋直接杵了苏落眼跟前。 “姐!” 一张嘴,口水差点掉出来。 苏落: “你这是打算吃了我?”苏落许久不说话,声音带着一股子哑。 苏子慕激动地转头扑到小竹子跟前,一把抱住小竹子,“我姐醒了,她还说话呢,听见没!” 苏落: 我醒了你难道不应该哭着抱住我? 你去抱住小竹子几个意思? 小竹子揉了苏子慕脑袋一把,朝苏落道:“王爷这几天一直在这边守着,今儿宁国公府来人了,王爷要去处理事情。” 这是安抚苏落。 苏落失笑,小竹子人不大,这心眼是真够仔细的。 苏子慕又蹦回来,“你想吃什么不?这几天厨房天天喂着鸽子汤,粳米粥,蒸蛋,就想着你随时醒来想吃就能吃。” 正说话,外面传来动静。 长公主进来了。 “醒了?”一进屋,长公主眼见苏子慕凑在苏落床榻前,苏落还睁着眼,长公主喜得赶紧烤了烤身上的寒气就过来,“几时醒的?别,别动,你躺好了,养好身体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苏落要起身的动作也就没再勉强,又躺回去。 “刚刚醒的,让母亲担心了。” “是担心,我担心,一誉担心,二誉担心,你弟弟跟着一誉整整熬了三四天,大的小的都不睡,你快好起来,不然这一大一小身体得垮。” 长公主就是故意说的。 说出来让苏落心疼箫一誉,心疼苏子慕,人有了心疼才会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因为你不珍惜,有的是人替你难受。 尽管这次中毒怪不着苏落。 可长公主忍不住。 捏捏苏落小脸蛋,“看看,好容易养起的肉又没了。” 苏落看向苏子慕。 小家伙平时肉嘟嘟的脸现在不过几天功夫,瘦的都凹进去了。 箫誉还不知道多憔悴呢。 “我想吃鸽子汤。”苏落朝长公主道。 她刚睁眼的时候其实没有什么食欲。 可现在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忽然觉得好饿,她要好好吃饭多多吃饭。 第407章 割地 议事厅。 箫一誉坐在主位,含笑朝宁国公道:“着实意外,国公爷竟然亲自来了。” 宁国公目光从对面的大燕国使臣箫大人身上收回,朝箫誉笑道:“我也没想到,会和王爷再在碣石县想见,当时京都一别,我以为没有机会再见了。” 说着话,目光又落向箫二誉。 “箫大人真是年轻有为,想不到这个年纪,比我们南淮王还要小上几岁,竟然就能代表大燕国出来谈合作了,说实话,来之前我以为大燕国过来的怎么也得是尚书级别的。” 箫二誉笑,“尚书们一个个忙的很,下官不才,只是皇后娘娘跟前一个亲随,替皇后娘娘掌管十万亲兵的粮草军饷罢了。” 箫誉请来了大燕国使臣的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宁国公起初是不相信的。 但是他安插在大燕国的探子也送回了消息,说大燕国的确是准备和他们签订酒水订单,再加上他在本朝的探子回禀,其他几家世家全都派了自家的大掌柜过来。 宁国公这才动了心。 别人是派大掌柜过来,他为了显示诚心,干脆亲自过来。 一则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二则,主要也是为了查一查世子被杀的真相。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的大燕国使臣这样年轻,他心里不由起了疑惑,试探间,更想不到这使臣竟然是大燕国那位将军皇后的亲随! 顿时抱拳,“失敬失敬。” 箫二誉无所谓的笑,“您是南淮王请来的客人,论理,今儿我是不来与您见面的,因为犯不上,我和南淮王的酒水订单已经签完了,这一点其他几位世家的掌柜的们也知道。 不过王爷说,宁国公府掌控着贵朝绝大多数的土地,既然如此,我就替我们家娘娘问一句,国公爷想要做粮食生意吗?” 说着,箫二誉取出一份文函,亲自起身送到宁国公跟前。 尽管他年纪小,但是大燕国强大啊,强国无弱臣,哪怕来的是一只瘟鸡,别人也得夸一句病的清丽脱俗别具一格。 宁国公赶紧起身接了。 箫二誉道:“这是我们皇后娘娘的亲笔信,您看看,我们想要从贵朝买一批粮食,您也知道,我们皇后娘娘的娘家弟弟如今是召国新君,但召国耕地稀少,山丘颇多,所以粮食一直不够用。 既是谈生意,我也不瞒着您,娘娘心疼弟弟,想要自己掏腰包买些粮食暗中送到召国。” 信函上的内容是什么宁国公还真不太关心,反正对面这位箫大人都解释了。 他真正看的,是字迹。 凑巧,就在不久前,他在大燕国的探子给他搞到了大燕国那位将军皇后苏卿卿的亲笔字迹,他看过许多次,此时仔仔细细看着信函上的字,在心头对比。 可以确定,这就是苏卿卿的亲笔字。 也就说,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使臣,的的确确是大燕国派来和他们合作的使臣,不是箫誉找人冒充的。 他可和那些没脑子的世家国公爷不同,他必须调查清楚才能谈下一步。 心中疑虑彻底消除,宁国公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朝箫二誉道:“粮食的话,贵朝想要多少?” 箫二誉笑道:“您能给我们多少?” 宁国公想了一下,“一次性交付的话,三百石肯定是有的,多的不好说,就是不知道这个粮食,你们是以后都要还是” 箫二誉笑,“这个不急,我就是先看看国公爷的意思,您这边如果有这个意向,我回头列个详细的清单我们核算一下。” “当然,求之不得。”宁国公笑道。 他说完,箫二誉起身,“那我就不打扰国公爷和王爷谈事情了,咱们的事再议。” 箫二誉抬脚离开,宁国公起身相送,直到议事厅的门再次被关上,宁国公才转身再坐下,朝箫誉道:“王爷,酒水的事” “今儿我虽然招待了国公爷,但是国公爷见谅,酒水的订单,一早就定下来。”箫誉直接拒绝了宁国公。 宁国公也不急,“不知王爷能不能透露一下,王爷是和谁家定下的?我也好给王爷分析分析利弊。” “这个就不必了,既是下了订单,箫大人那边也满意,我们就不会轻易怀疑对方,这也是生意之道。 让国公爷白跑一趟,着实对不住,我家中王妃还病着,就不多陪国公爷了,” 箫誉起身送客, 宁国公稳稳坐着没动,“王爷觉得,我已经拿了大燕国粮食的订单,还会缺你这个生意吗?” 这话给箫誉说笑了,“那国公爷觉得,只要我从中作梗,国公爷还拿得下大燕国的订单?说白了,这次大燕国的使臣奔着碣石县来而不是去京都,难道国公爷看不出什么? 在这里威胁我呢? 大可不必费这个心思。 我也不瞒国公爷,早在国公爷来之前,陛下派的人就已经来过一次了,甚至愿意割地给大燕国,也要将使臣请回京都。 你知道陛下打算割地割的是哪一块吗? 乾州以北。” 乾州以北,就是大燕国,一旦割地,就等于大燕国的国土要扩张到乾州,而乾州的以北的地,之前都是镇宁侯府,现在被他吞并了。 宁国公眼皮一跳。 箫誉笑,“大燕国的使臣,连割地都不要,只要和我合作,您觉得您这粮食的生意,十拿九稳?” 宁国公震惊的看着箫誉。 皇上竟然要割地! 割地! 这是要做什么! 人家没有对我们动一兵一卒,皇上只是为了和箫誉争夺一个酒水生意,就主动用割地做利诱对方的条件? 这地是整个江山的地。 不是皇上一个人的地! “昏君!”宁国公忍不住怒骂。 箫誉嗤笑,“从皇上主动被你们世家裹挟那一天开始,国公爷难道不就已经知道他是昏君?” 是昏君,也只是觉得他贪生怕死昏聩无能。 可这土地,都是先人用热血和命打下的,他凭什么为了争一口气竟然就要割地!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堂堂一国之君,主动要求割地,竟然就为了一个酒水的订单? 第408章 我签 宁国公脸色难看的坐在那里。 箫誉站着,垂眼瞧着他的神情,能看得出,宁国公是真的愤怒,不过倒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热爱这个江山,而是乾州以北的地,是他的地。 皇上一旦割地,割的就是他的命。 “国公爷,我这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似笑非笑,箫誉抬脚朝外走。 如果宁国公心细,理智在线,他就能察觉一个小小的破绽,以往箫誉送客,都是说:平安呐~ 这次箫誉没喊。 但宁国公此时被皇上割地这个消息惊得都快灵魂出窍了,哪还顾上这个,眼见箫誉要走,忙道:“王爷留步。” 如果大燕国的萧大人没有提粮食的生意,他也不会心存妄想贪念,可现在提了,如果得不到这个订单,他心里怎么接受得了! 如果得不到粮食的订单,同时还得不到酒水的订单 最要命的是,他没得到酒水的订单,别的世家却得到了,这种眼看别人发财自己却挣不到钱的痛苦,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他认识的,天啊,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爷,酒水的事不能再商议一下吗?王爷做生意不是为了图钱,王爷这次从京都离开,难道就不想再回去?就一直盘踞在这碣石县做个土皇帝?这不是王爷想要的。 别人或许可以给王爷一次酒水生意的合作,但是我能给的更多。” 箫誉往外走的步伐恰好在大门口停住。 转身看宁国公,颇有兴趣,“国公爷说说看,你觉得本王缺什么?” “王爷缺地。”宁国公双眼透着笃定,看着箫誉,人靠在椅背上,彰显着自己的十拿九稳。 箫誉忽然嗤笑,“地?本王有兵有马,什么地打不下来,国公爷还是守着自己的地等着被割。” 宁国公原本笃定箫誉会感兴趣,没想到箫誉转身就要走,宁国公这次坐不住了,嗖的起身,“王爷!” 箫誉回头。 宁国公皱着眉,“王爷只要开条件,什么我这边都能满足,粮食用最好的粮食,酿酒的水也能用从山西运过来的水,人力物力,宁国公府都是最好的,至于价格,我不知道王爷和对方谈的价格是什么,但是从我这里我可以。” 箫誉这下笑了,扯了一下嘴角,“?” “只要这笔订单落在我手里就行,其中花销一概不用王爷负责,我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搭上大燕国的这条线,这次的酒水订单我保质保量并且全部,下次王爷优先我们宁国公府,如何?” 箫誉想了一下,又慢慢悠悠走回自己的座位处。 宁国公悬着的一口气稍稍放松。 箫誉不解的看着宁国公,“何必呢?你完全可以和皇上一条心,然后对抗我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宁国公坦白道:“因为在此之前,不论是南国还是大燕国,从来没有和我们在酒水生意上有过贸易往来,换句话说,我国弱小,所有的贸易往来,基本都是人家往我们这边输入,我们购买,白花花的银子全都进了人家的腰包,而他们输入来的东西,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 这次酒水生意,是头一遭我们对他们正儿八经的输入。” 宁国公在说这些的时候,眼底迸射着亮光。 箫誉忽然觉得,抛开宁国公的人品不谈,这个人,是有些商业抱负的。 有抱负好啊,野心总比咸鱼好拿捏。 “我明白国公爷的意思了,你是想要趁着酒水的生意打通我们的输入线路,然后方便夹带私货!” 宁国公府有不少商铺,生丝绸缎一类的更是产量十足,他约莫是动了这方面的心眼。 箫誉倒是乐见其成。 商贸互通才能维持一国稳定,闭关锁国只能等着挨打。 箫誉在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摸着下巴装模作样沉思了一会儿,其实就是盯着自己的鞋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脸沉重的道:“我不是不和国公爷合作,主要是我这次酿酒,因为单子接的有点大,需要合作的一方住在碣石县。” 终于,箫誉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宁国公立刻道:“这不是问题,我所有酒厂的大师傅都能过来,直接在碣石县住下,定居,都没有问题,这样,碣石县很快就能成为北方的大县城。” 箫誉摇头,“如果订单给到国公爷手里,需要国公爷举家搬迁到碣石县。” 宁国公脸上笑容一僵,错愕看向箫誉。 箫誉点头,“举家搬迁,全部住过来,这样我才放心,否则我担心国公爷会绕过我最终直接和南国或者大燕国合作了,毕竟国公爷能力卓越,非我能及。 所以我才会一直拒绝国公爷。” 宁国公看着箫誉,“难道与你签订订单的那家,就同意了?能说是谁吗?” 箫誉道:“镇宁侯府。” 宁国公愕然,“谁?镇宁侯不是都” “镇宁侯府世子夫人顾瑶还在,正好她在京都待得不痛快,我提出举家搬迁至碣石县,她立刻就同意了,至于酿酒,镇宁侯府虽然垮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的铺子规整规整,也能整出一批设备人员,勉强够用。” 箫誉这话,算是推心置腹了。 宁国公万万没想到会是镇宁侯府。 自从镇宁侯死了,他一直都当镇宁侯府不在了,哪怕皇上准备册封珍妃为皇后呢,哪怕珍妃的亲哥哥顾瑶的亲爹还掌控兵权呢,可掌握兵权又如何,世家还是最大的。 “这件事,国公爷自己考虑,你要是愿意做出这个让步和牺牲,我用不着你给我酿酒,该怎么分怎么分,但是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你就是倒给我钱这订单也签不了。” 箫誉将选择权技巧性的给到宁国公这边。 宁国公想的却是,顾瑶接了箫誉这个订单,是她爹顾大将军的意思吗? 顾大将军掌管的南境数完大军如果和箫誉联手皇上不说胜算,起码三足鼎立已经形成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京都岂不是最危险的地方? 宁国公一个冷战不由暗中庆幸自己这一趟来对了,不然他还不知道这些关窍呢。 一拍桌子,宁国公笃定道:“我签。” 第409章 上套 成功套路宁国公,箫誉压着心头难得泛上来的一些喜悦,道:“不急,这事儿不是小事儿,国公爷还是回去再仔细想想,再和家里家小商量一下,我这边也需要和顾瑶沟通。” 自从苏落中毒昏迷不醒,哪怕后来解毒了,只是昏睡,箫誉这心也一直是沉着的。 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好消息,让他沉着的心略略的起来一点。 是不是以后都能顺遂些了? 箫誉奢侈的在心里冒出一些期望,但是很快又将这冒头的期望摁回去,不会有期望,到时候厄运来了,也就没有那么那么痛苦了。 宁国公不知道箫誉心头的想法,只见箫誉脸色微沉,只当是箫誉不好和顾瑶那边交待,越发觉得顾瑶背后一定是顾大将军,这他还有什么可琢磨的,他恨不得立刻全家就逃离京都。 抬手一挥,宁国公道:“不必商量,这件事我说了算,王爷若是方便,我们现在签订契约也可。” 箫誉收了心思,笑道:“国公爷太急了,签订之前,我要先和顾瑶解约。” “何必解约,我愿意和顾瑶一起为王爷分忧。”宁国公唯恐有变故,“王爷酒水订单那么大,我只签一部分就够了!” 宁国公的着急倒是让箫誉意外。 看了宁国公一眼,没明白这位向来稳重的国公爷是琢磨了什么怎么就急成这样,不过宁国公急对他来说是好事。 “那这样,国公爷且先等一日,就一日,我这里保证,这契约必定是和国公爷签,但顾瑶那边我需要先解释一下,这也是为商之道,国公爷想必能体谅。” 箫誉越是拖拉,宁国公越是觉得这其中有猫腻,但是箫誉又不肯立刻签,他就只能先告辞。 从县衙一出来,宁国公立刻吩咐自己的亲随,“去,挑这边最好的宅子,要离得近的那种,给我买五个,然后打通了立刻开始修葺,然后派人去京都,告诉夫人,即刻启程,举家搬迁至碣石县。” 宁国公明令一发,跟着他来的亲随都惊呆了。 这是让下药了? 还是喝多了? 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 “国公爷,举家搬迁碣石县?这碣石县东临沧海,四季潮湿,有什么” 不等亲随说完,宁国公抬手给他脑袋一巴掌,“你懂什么,赶紧去传话!” 挨了一巴掌,亲随闭嘴了,赶紧去置办。 这边他们置办的消息立刻就传开,那几位住在客栈的其他世家的掌柜的聚头一起纳闷。 “宁国公亲自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之前和南淮王签订订单的人是宁国公?” “有可能,他都准备在这里置办宅子了!” “这个老狗x,之前死儿子我们还同情他,呸!我看他就是故意死儿子,好让大家对他放松警惕,然后他在暗度陈仓,要不是什么都准备好了,他置办什么宅子,我可是听说了,他要把一家老小都接来!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宁国公府以后就定居碣石县了! 他这是铁了心要上南淮王的船。 南淮王当然选他了。” “靠!那现在怎么办?宁国公要是真的搬到碣石县,以后宁国公和南淮王联手,只怕大家日子都不会好过,南淮王手里还攥着漕运呢,没有宁国公府加持,他这漕运咱们还有撬墙角的机会,可宁国公府一加入,这漕运就稳稳的是他们的,咱们走货只能从人家手里过。”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们没发现么!现在辽北军不动南淮王,而且兵马吃的都是南淮王给的粮。 如果宁国公再搬到碣石县,那以碣石县为咽喉,南淮王尽可进攻京都,退可安守祁北,南淮王放了宁国公在碣石县,那就等于给他退守祁北安放了一层保护罩。” 这位管事刚刚分析完,大家大惊失色看向他,“南淮王要去祁北?” 那位管事同样大惊失色看着大家,“你们不知道?” 其他管家: 那位管事:“祁北是南淮王他爹当年的驻扎地,这些年他和祁北一直有来往,你们猜辽北军为什么不敢动南淮王? 如果最初辽北军就进攻,何至于现在落了个吃喝南淮王的下场。 一旦南淮王顺利入驻祁北,那整个北疆就都是他的了,他再和南国形成贸易往来,南边的地很快也会被他侵吞,咱们就没有活路了! 而且,宁国公住在碣石县,那就等于南淮王给自己找了一条看门狗,专门看住辽北军这个不听话的东西。” 一语点醒梦中人。 几个管家顿时一脸慌乱。 “那现在怎么办?” 大家一脸依仗的看向那位一针见血的管家。 那位一怔见血的管家则道:“能怎么办,我们来这一趟的目的是签单,现在签不了,赶紧回去啊,把这边的消息赶紧送回去!” 呼啦~ 众人鸟散。 火速离开碣石县。 县衙。 箫誉送走宁国公就收到亲随送来消息,苏落醒了! 他恨不得直接飞到内院去。 大一步小一步,要不少多多少少还有点王爷的包袱在身上,他就差直接原地跑起来了。 外袍裹着寒风,里衣裹着汗珠子,箫誉总算是进了屋。 烤了烤身上的寒气,一把掀了帘子进去。 苏落正抱着一只小碗一口一口喝牛乳,箫誉一进来,她嘴唇上挂着一圈白,朝箫誉咧嘴笑,“我醒了。” 箫誉大步走过去,捧起她脸在脑门上亲了一下。 苏落两眼盯着手里的碗,唯恐洒了,被手挤得撅起来的嘴含糊不清的喊,“我的牛乳,我的牛乳,我的牛乳” 箫誉一个亲脑门,足足亲了一盏茶。 呵! 等他亲完,牛乳都凉透了。 苏落幽怨的看着他,“母亲专门让人端给我补身子的。” 箫誉捏着她小脸又在嘴唇上亲了一下,把那碗凉透了的牛乳端走,“不急这一时,但你夫君的心再不补一补,就让你刺穿了。” 箫誉下巴搁在苏落肩窝,撒娇。 第410章 问话 苏子慕当时嚎啕大哭,让苏落的魂魄回去的时候,箫誉真的让吓傻了。 是真的傻了。 脑子连转都转不动,什么都分析不了,那一刻就一个感觉:天崩地裂。 好在。 一切都过去了。 他小王妃现在还活着。 喘着气,有温度,还能和他说话,还能用大大的眼睛含娇带嗔的瞪着他。 真好。 苏落没动,任由箫誉抱着她,箫誉下巴搁在她肩窝,不消片刻,一股温热的潮湿在肩膀氤氲。 箫誉哭了。 苏落反手摸摸他脸,“别哭,我好好的呢,徐大夫今儿来瞧了,说毒素褪的很干净,也没受多少影响,后面好生养着就没事,就咱们家这个情况,肯定把我养的好好的呀。” 箫誉抱着苏落的手臂紧了紧,没说话,嘴唇在她耳根后面贴住。 算不上是亲吻,嘴唇上沾着泪,湿漉漉的,那股带着咸湿的湿意一直湿到苏落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很难受。 她知道箫誉为什么哭。 一是因为害怕。 二是因为心疼。 心疼她这次中招,元凶是她“母亲”。 她醒来之后问过长公主一些,但是长公主没怎么说,估计是不好开口,也估计是等着箫誉亲自来和她说。 那些事,不提,搁在心里就永远是个死疙瘩。 苏落不是矫情的人,在她心里,最最重要的就是眼前人。 她舍不得箫誉这样。 转头,对上箫誉无声落泪也红了的眼睛,苏落嘴唇贴到箫誉带着眼泪的嘴唇上。 没有一丁点情\/欲的亲吻,就只是彼此索取温暖一样嘴唇贴着嘴唇。 箫誉忽然抬手,摁了苏落的后脑勺,把人摁进自己的怀里,抱着这个人,压抑的情绪就怎么也憋不住,他一下哭出了声。 “别再出事了” 这是箫誉心头,唯一的愿望。 别再出事了。 都平平安安的。 苏落贴着箫誉的胸口,“给我讲讲好吗?” “现在就要听?”箫誉一下一下的轻抚她的后背,就像是撸猫,不知道是安抚苏落还是安抚他自己。 温声细语。 从苏落中毒到金锁里找到药丸,从解药起作用到蜜蜡光珠的出现险些要了苏落的命。 这所有的事,残忍,但桩桩件件和苏落密切相关,箫誉无法隐瞒。 从床榻的暗格里取出那张写着恩情已尽的字条,箫誉递给苏落,“这是从那小金镯子里找到的,春杏儿说,是你母亲的字。” 苏落接了字条,拧着眉低头看。 很意外,亲眼看到母亲的字迹,她竟然连哭都没哭,连哭的冲动都没有。 很平静。 可能连生死都被算计过,就真的平静了。 但平静不代表原谅。 “找到她了吗?” 箫誉摇头,“没有,一点线索没有。” 苏落嗯了一声,当时她昏倒的突然,好些话都没来得及说,现在两人依偎在一起,苏落慢慢道:“当时在西城那家的时候,那老太太,也就是我娘,她说她来碣石县的目的是来找她夫君,我醒来之后仔细的琢磨了这句话,她应该说的是真的,但她夫君,不是我爹。” 箫誉手指摩挲着苏落的手背,没说话。 苏落停了停,继续道:“按照我们现在所知道的一切,我大概率就是南国的公主,而她,以及皇上和死掉的镇宁侯都知道这一点。 皇上和镇宁侯是如何知道的我们不清楚,她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她的亲人被人扣押在南国,而她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将我从南国带走,为了谋生或者为了什么,来到乾州,然后嫁了我爹。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我娘真的太独立了。 她对我很温柔很好,但是用在我身上的时间和精力不多,她对我爹也很体贴,可那种体贴” 以前苏落小,不通人事。 可自从成亲了,和箫誉在一起了,小两口蜜里调油她慢慢品出来,真正两口子在一起,那种彼此爱慕对方的感情是藏不住的。 她爹和她娘 “那种体贴,更像是合作。” 苏落十岁那年家里出事,十岁之前,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家境颇为不错,不用为吃喝穿着操心,天天就是玩,根本不会去太过关注家里的事。 所有的事都是后来出事以后一点一点慢慢回想的。 “我知道的不多,但徐行是我爹的师弟,不如问问他,如果出于我个人来说,其实我不想去查她也不想找她,只要她也别再出现在我生命里就行。” 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 “但是明显这是不可能的,她如果不是故意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在西城那家见到她那一眼,平安在肉包子铺门口抓到她,她就是故意要回来的,因为她怕我们没有找到那个罐子。” 这也就是说,她就是故意要害苏落。 “那罐子里有毒,有解药,但也有催命的毒药,她说的恩情已尽,我不认为是养育之恩,她应该是指这下毒的恩情已经。” 虽然我下毒了。 但是我给了解药。 所以,恩情已尽。 箫誉没想到苏落能想这么多。 苏落在自己分析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受。 抓着苏落的手,箫誉在苏落胳膊上搓了搓,“我去问徐行。” “我要听。”苏落拉住箫誉,态度坚定。 看着苏落的眼睛,箫誉笑了一下,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徐行很快过来。 苏落身子还不大好,便没起床,只在里屋床榻上盖着锦被半躺着。 箫誉请了徐行在外屋落座。 “叫徐大夫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要打听打听有关王妃爹娘的事。” 有关城西那边的事,徐行多多少少知道点。 “王爷就算是不叫我,我也该找机会过来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以前的事,我师兄和嫂子成亲,是我师兄主动请媒人提的亲。 那时候我嫂子得了一场大病,是我师兄出诊,每隔三天去她家里问诊一次,一来二去的,我师兄就动了心,和家里提了这件事,等我嫂子病好了,我师兄家里就请了媒人过去提亲。 我嫂子家不是乾州本地的,是外来的,说是老家遭灾,灾民变成悍匪,烧杀抢掠的,我嫂子家原本是做小买卖的,怕被抢了,就一家子逃了过来。 来了乾州开了一家酒水铺子,生意不算多好,但是能维持度日。 从他们搬到乾州到我师兄提亲,差不多也就半年,他们成亲不足一年,落落就出生了。” 箫誉抓住问题重点,“当时你们是眼见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 第411章 过去 徐行意外箫誉的问题,但没有张口就答,而是仔细的想了想,争取做到让自己的回答真实可靠。 片刻后,他点头,“的确是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我也是大夫,当时她孕吐的厉害,师兄不在的时候我也给她诊过脉,的确是怀孕。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她是早产。 别人怀胎十月,她怀胎八个多月就把落落生了。” 说起当年往事,徐行直呼了苏落闺名。 箫誉倒也不计较,只听他再说。 “按理说早产的孩子都是比较瘦小孱弱,落落出生的时候的确是孱弱,但却并不瘦小,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隔壁的刘阿婆过来送鸡蛋,说这孩子有福气,早产都足有六斤多。 我还问刘阿婆她怎么知道六斤多,刘阿婆说一眼就能看出来。” 早产足足俩月,却有六斤多? 苏落的“母亲”当年的确是怀孕了,只不过,她是借着自己的真怀孕,换了一个孩子过来养着,至于她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而被换来的这个,就是苏落。 “当时她是在哪生的?稳婆是你们当地的吗?” “她生那日,正巧她娘家包饺子,说让她和我师兄一起过去吃,我师兄要看药堂就让她先过去,她是在她家里突然发作,等我师兄得了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生出来了 哦,还有一件事。” 徐行忽然拔高了声音。 “就是我嫂子生完孩子的第十天,我遇上我师兄喝了个酩酊大醉,当时药堂生意稳定,我嫂子也顺利生产,孩子虽然孱弱,但是也能养得好,我不知道我是师兄为什么喝醉成那样,一副愁容难解的样子。 当时我以为他是想要儿子,还劝解他一番。 后来子慕出生,我师兄高兴的撒了一百两银子出去。” 苏落出生,他师兄喝的酩酊大醉,苏子慕出生,他师兄高兴的撒钱? 重男轻女? 箫誉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 “你嫂子的爹娘是如何没了的?还有你师兄的爹娘。” 徐行叹了口气,“都是病死的,四个老人差不多是在同一年病死的,大概落落三岁那年,先是年初嫂子的父母病死,再是到了年根,我师兄的爹娘病死。 这个是真的病,我和师兄都给治过,但是束手无策。 说起这个,当时给我嫂子接产的稳婆,在落落出生大概十来天之后横死家中,说是歹徒入室抢劫,劫财杀人。” 徐行说完,眼底带着惊恐看向箫誉。 他知道的都说了。 箫誉也就没有多问,只是道:“你算是王妃这边的娘家人了,现在咱们府里的情况我不说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以后出门,多留个心眼,遇到什么觉得奇怪的事,不要觉得麻烦或者不好意思,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事,都要和我或者平安说,找不到我俩,和王妃或者长公主殿下说也行,但必须要说,很多事,咱们彼此消息互通才能避免更多不必要的伤害。” 就比如徐行知道的这些。 如果早些问了,或者徐行早些说了,或许他们在见到那城西老太太的时候就会多留一个心眼。 也许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徐行点头应了。 他离开后,箫誉缓了缓情绪起身去苏落那里。 苏落靠在床榻上,怀里抱着一只松软的枕头,她脑袋半枕在那枕头上,朝箫誉道:“我爹对我很好很好很好,有一段时间,我爹出门看病,进山收药都会带着我。 当时我觉得是我爹喜欢我,可现在我再想想,他可能是觉得我有危险。 哪有喜欢孩子喜欢到进山采药都要带着的,山上什么野兽都有,我那时候才六七岁,在林子里都走不稳,鞋都磨破好几双,每次进山,衣服都要刮破。 但是我当时可开心了,因为进山很好玩。 我爹有时候采药累了,会抱着我在大树的树干上坐着,也不干什么,就是发呆。 你说那时候我爹在想什么呢?” 这话箫誉没法回答。 苏落也没有等他回答。 她笃定的道:“我爹肯定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但是他像是疼自己闺女一样疼我了。” 可惜 却因为她,她爹横死在那场由皇帝主谋的瘟疫中。 可见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是阴谋的。 “我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记忆的,最大的记忆就是我爹,操持药堂,抽空陪我玩,我娘捣鼓酒水,捣鼓各种开店现在想想,她一直都和我们不太一样。 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对一个自己养了十年的孩子下手呢?还是时隔五年之后? 除了恨,我想不到别的。 但是这个恨,在那十年里,应该是没有的,因为我能感受到她对我很温柔。 所以,这个恨是后面五年滋生的,对不对?” 箫誉无法否认。 “这五年里,她曾经被许诺过的事没有兑现,或者她的亲人因为某种原因没了,而那个某种原因和你有直接关系。”箫誉给出了残忍的答案。 两人彼此相视。 沉默无语。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作者想要跳过去不写,哎~) 虽然一直没有那人的消息,但是该要捋清楚的事实还是要全部搞清楚,现在搞清楚了,才会防止将来犯迷糊。 宁国公来碣石县的第五天,皇上收到了宁国公府要举家搬迁到碣石县的消息。 消息传进御书房的当时,皇上就愤然将桌案抄了。 桌上笔架宣纸墨台湖笔,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皇上怒不可遏的坐在龙椅上,宽大的龙椅明黄的衣裳越发凸显他脸上的病气恹恹。 “放肆!” 皇上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刑部尚书尽职尽责站在当地,朝皇上同仇敌忾道:“这宁国公是脑子让门挤了吗?他儿子都死在碣石县,他却上赶着去给箫誉做看门狗? 有宁国公在碣石县看门,辽北大军更不敢动弹了。 现在辽北大军吃的米用的草都是箫誉提供的。 他简直成了箫誉的私兵,而宁国公成了箫誉的后粮仓! 他们这是要组建小朝廷吗!” 哇! 皇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412章 立储 组建小朝廷? 皇上脑中盘亘着这五个字。 这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一种暗暗的无法明说的庆幸,如果箫誉只是要组建小朝廷,在碣石县占地为王,而不干涉京都这边,他甚至希望如此。 可箫誉会老老实实只在碣石县吗? 当年萧济源的死,他总觉得箫誉和长公主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他们会报仇吗? 萧济源都死了五年了,他和长公主可是一母同胞啊,为了一个死了五年的男人,长公主会皇上愤然攥了一下拳。 刑部尚书觑着皇上的神色,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动怒着呢,忽然人就定住了,想什么呢? 我这是接着刺激呢还是缓一缓呢? 惆怅的犹豫一瞬,刑部尚书决定,还是一鼓作气,人家诸葛亮还三气周瑜呢,他不如诸葛亮,怎么也得三十气才行! 加油! 你是最棒的! 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刑部尚书深吸一口气,干劲十足的哭道:“陛下,咱们可怎么办啊!南淮王掌控着漕运呢还! 他要真是在北地组建小朝廷,那南边的漕运也被他拿捏,以后咱们在京都,吃喝拉撒不是都要看他的脸色? 那时候,陛下就成了南淮王的属臣了!” 一句属臣,刺激的皇上脸上虚夸的皮肉狠狠的颤了颤。 内侍总管看了刑部尚书一眼,垂着眼,忽然哇的就哭了出来。 这一嗓子哭,哭的皇上吓一跳,错愕转头看向他,“你怎么了?” 刑部尚书也吓一跳,对啊,你怎么了? 内侍总管赶紧扑通跪下。 “奴才冲撞陛下,奴才罪该万死,只是奴才一下想到了师傅,师傅他老人家生前曾经说过,南淮王此人睚眦必报,谁和他有仇,就算过了十年,但凡让他得了机会,也会将仇人的首级割下来挂在城门上。 奴才曾经得罪过王爷,奴才害怕,就没忍住。 早些年,驸马爷还活着的时候,奴才,奴才曾经冲撞过驸马爷,当时南淮王就在场。 呜呜呜呜,奴才冲撞了驸马爷,南淮王一定会回来割了奴才首级报仇的。” 皇上原本皱着眉听他啰嗦,听到这里,忽然心口紧紧一抽,嗓子眼就像是堵了什么一样,憋的发疼。 箫誉睚眦必报?一定会报仇? 只是冲撞了萧济源,就担心箫誉回来割脑袋,那他可是密谋杀了萧济源啊。 刑部尚书看着这位新上任的内侍总管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不由怀疑,兄弟,你是不是和我一伙儿的啊,在拿捏人心刺激皇上这方面,你好像比我强诶。 你们太监,果然够变态。 我这句是表扬你的。 内侍总管:你闭嘴! 刑部尚书:果然是一个战壕的,这一句话都没说呢,仅凭俩眼神相撞,这就沟通上了! 刑部尚书一个哆嗦,也惊恐道:“臣也得罪过南淮王,陛下他不会杀回京都报仇!到时候,血洗京都,就像当年血洗颂月班!” 颂月班三个字再次刺激了皇上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颂月班班主被从辽北军中揪出,整个人被挂在城门楼上放血至死,据说天寒地冻的,死的时候,身上滴落的血都冻成冰柱挂在脚下,极其凄惨可怖。 而郭占河 自从颂月班班主被揪出来之后,郭占河再也没有给他写过一个字的密信。 皇上闭了闭眼,耳边充斥着刑部尚书和内侍总管的碎碎念,一声声的,就跟魔咒一样催的他身体里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一个没忍住,皇上又一口血吐了出来,这次直接脑袋砰的磕了桌上,昏厥过去。 巨大的一声响让内侍总管和刑部尚书哭诉的声音一顿,两人齐齐看向皇上。 皇上一动不动脑袋抵着桌子瘫在那里。 两人沉默的看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这期间,谁也没说话,也没有眼神再交流。 约莫皇上昏厥了一盏茶之后,内侍总管突然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跑着就冲出了御书房,“来人啊,来人啊,陛下晕倒啦~来人啊,来人啊,陛下晕倒啦~” 刑部尚书: 皇上忽然昏厥,宁国公府举家搬迁,这让余下几个世家生出强烈的不安感。 如果皇上忽然病逝该如何是好? 南淮王已经霸占了北地。 京都如果乱了,南淮王必定会杀回来的。 得赶紧立储君。 预防万一。 这么一合计,几个世家国公爷便匆匆进宫。 皇上才在太医的抢救下悠悠转醒,一听说几位国公爷来了,来的目的是劝他立储君,气的嗷的一下没提上气,又昏厥过去了。 这个时候立储君,是怕他死的太突然吗! 混账! 御书房外,等待着的几个世家国公爷听说皇上刚刚醒来就又昏厥过去,更着急了。 天啊! 皇上的身体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 不行不行,他们得赶紧行动起来。 立储君,立储君! 可立谁呢? 眼下,最合适的就是四皇子,因为皇上已经下了诏书,册封四皇子的母妃珍妃娘娘为皇后。 那四皇子就等于是嫡出的皇子。 可四皇子背后是顾大将军,将来未必好控制。 要立还是得立一个好拿捏得,几位世家都满意的。 “听说了吗?四皇子他有问题。” 就在几位世家国公爷进宫没有见到皇上,准备打道回府再好好商量商量的时候,忽然在离宫的甬道处听到一声窃窃私语。 声音很耳熟。 听着像是 刑部尚书? 四皇子有什么问题! 几位世家正琢磨立储君呢,闻言彼此一个相视,悄悄凑过去。 甬道豁口的一处梅树后面,刑部尚书压着声音和三皇子道:“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四皇子不是皇上亲生的,皇上必定不会立他为储君,一旦他将来登基,他这个秘密被人知道了,那就是拿捏他的把柄。 也是皇上被贻笑大方的笑料,所以殿下的机会很大。 臣会尽量帮着殿下周旋,但断不能让那些世家知道四殿下这个秘密。” 三皇子郑重点头,“多谢大人提点。” 一墙之隔几位国公爷:这不是就,巧了? 第413章 略略 等几位国公爷悄无声息的离开,三皇子瞧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朝刑部尚书道:“我们这样说,他们能信吗?这傻子都会觉得咱们故意的。” 刑部尚书笑道:“聪明人喜欢让自己变得更聪明,傻子都不信的,经过他们缜密的那么一分析,他们就信了,不然,岂不是显得他们和傻子一样。” 这话三皇子没听懂。 不过随便。 他就是个工具皇子。 “尚书大人,本王已经按照尚书大人的要求做了,那我和我母妃,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宁国公府举家搬迁让整个京都陷入惶惶不安。 更不安的,是宫中的皇子妃嫔。 一旦箫誉造反要杀回来,他们这些皇子皇孙必定都是刀下鬼。 他不想死。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没有天赋过人,更没有野心勃勃,他只想活着,有钱的活下去。 所以一得了消息,他立刻就开始收拾细软钱财,准备找机会跑路。 结果刑部尚书忽然找到了他。 让他配合,然后给他一条明路。 “殿下放心,三日后离京的马车会在宫门外等着,到时候殿下和娘娘准时出来便可,按照约定,马车会平安将殿下和娘娘送到碣石县定居,只要殿下和娘娘安分守己,碣石县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就如殿下所言,有钱而快乐的活着。” 三皇子很满意。 他没有理想抱负,不在乎被当成人质活着什么。 也明白刑部尚书把他安排到碣石县的目的是什么。 隐隐约约的猜测,大概是做个摆设去辖制宁国公府,挺好,起码如此,宁国公府欺负不到他头上去。 和刑部尚书说定,三皇子急匆匆折返去找他母妃了。 刑部尚书仰头望天,长吁一口气。 今天是意外的一天,他没想到皇上跟前那个新上任的内侍总管竟然也在和他做同样的事。 看。 老天都在帮着南淮王呢。 老天:我也太忙了! 碣石县。 经过十来日的调理,苏落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虽然毒液入侵伤及五脏六腑,这内里的调养需要时日,可好歹不影响下地走路了。 “再有十天就是新年了,姐姐,过了年,咱们肯定都会平安顺遂。”苏子慕凑在苏落跟前,张着小红嘴巴巴的说,“为了庆祝明年平安顺遂,能不能今儿晚上吃锅子啊。” 苏落笑的不行。 “你不用庆祝明年平安顺遂,今儿想吃也给你吃呢。”抬手在自己蠢弟弟脑袋上呼撸一把,“怎么不见小竹子?” 苏子慕笑嘻嘻道:“我们成立了少年行动队的嘛,小竹子带着张小川他们出去巡逻了。” “张小川的爹娘接来了?”苏落抬头看着院里那颗柿子树问。 苏子慕也顺着苏落的目光看过去,“应该就这一两日就能到,到时候咱们去祁北,他们跟着一路过去,姐夫说了,张小川他哥是个读书的好料,将来说不定有大本事呢。 他有没有大本事我不知道,反正张小川特别厉害,比狗都厉害!” 苏落噗的笑出声,“这是什么好比喻。” 苏子慕啧了一声,“真的,狗鼻子多灵啊,之前平安哥训练了一批特训犬,前几日拉出去试一试效果,结果狗都找不到的东西,张小川硬是靠着一只鼻子闻,循着味儿就闻见了。 当时平安哥都乐了,说张小川的鼻子比狗鼻子灵敏,以后可得好好保护,这是我们少年行动队的队鼻。” 队鼻! 什么鬼! 苏落快笑死了。 “他什么都能闻见?”苏落有点好奇,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队鼻呢。 “也不是,他只闻得见吃的,说是小时候家里很少买好吃的,就算买了,他娘也要藏起来,过好多天才给吃一次,他就锻炼出了这个本事。 每次他娘买了好吃的,他都能循着味儿给她找出来,然后悄悄带出去和他哥一分,哥俩全吃了,回家再挨一顿胖揍。” “说什么呢,乐成这样。”箫誉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苏落和苏子慕姐俩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不自觉,也跟着嘴角上扬笑起来。 “说张小川呢,姐夫,晚上吃锅子好不好!” 刚刚还凑在苏落跟前姐弟俩亲亲热热呢,他姐夫一来,苏子慕窜过去就抱住箫誉了。 尽管知道苏子慕的脑子里还有一个活过一世的灵魂存在,可不妨碍箫誉把现实里的苏子慕依旧当成小孩子。 因为他本来就是小孩子。 尽管记得上一世,可上一世过得苦成那样,现在趁着还小,多宠宠,让孩子也甜一甜。 弯腰将苏子慕一把抱起来,在怀里颠了一下,箫誉道:“是不是长胖了,抱着沉了不少。” 苏子慕得意道:“不光长胖了,还长高了,我长高了,姐夫,听说吃锅子有助于长个儿。” 箫誉笑着捏他脸,“不用哄我也给你吃呢,小东西,为了吃个锅子,瞧你这心眼用的。” 苏子慕让捏了脸,说话含糊不清,“那姐夫要亲自拌料,我爱吃姐夫拌的料,姐夫拌的最好最好最好。” “你不是爱吃你师父拌的?你师父拌的不是最好最好最好?”箫誉揭穿他。 苏子慕一点不尴尬,“嗐,这不是我师父不在么。” 苏落听不下去,笑着给了她弟弟一巴掌,“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快去玩,晚上给你吃锅子,你姐夫拌料,里面给你加虾油和辣子。” 苏子慕眨巴眨巴眼,“为什么让我去玩,我去玩了,你俩要干啥?” 苏落差点给他跪了。 她真的只是单纯的说那么一句。 但是被苏子慕这么一反问,就显得她好像真要干点什么一样。 青天白日的! 箫誉拍了苏子慕屁股一巴掌,也抬眼看向苏落,“对哦,咱俩干点什么?” 桃花眼里全是笑意,带着揶揄。 苏落红着耳根狠狠瞪他一眼。 苏子慕叹一口气。 挣扎了两下,从箫誉怀里下来。 “嗐,弟弟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亲的嘛,就算是亲弟弟,也要有眼色,该走还是得走,不然要遭姐姐白眼和嫌弃的,我可真是个小拖油瓶呀!” 碎碎念念往出走。 苏落抬手朝他拍过去,“苏子慕!” 原本慢吞吞的苏子慕滋溜就跑出去了,跑到门口,一个回头,“略略略~” 第414章 试试 苏子慕一走,院里只剩下苏落和箫誉。 明明还是刚刚的空气,可平白无故就变得暧昧起来。 箫誉弯了一点腰,凑到苏落跟前,偏头瞧她的眼睛,“小姐姐,把弟弟支走了,想要干什么呀?” 苏落想要瞪箫誉一眼。 但是看着他短短几日就瘦削下去的脸,看着他眼底还未散去的血丝,想着这些天他夜夜不得安睡,只要她翻身或者起夜,他必定跟着起来的辛劳,苏落心里发软,舍不得瞪他。 她也想心疼心疼箫誉。 这么好的箫誉,凭什么要过得这么苦啊。 其他的,她左右不了,但是她这里 苏落红着脸,声音低的像是蚊子叫,尽管不好意思,但也说出口,“你说干什么?我们已经好久没有” 箫誉看着苏落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憋这些话,想笑又暖心。 他知道,这是他家小王妃心疼他呢。 把人抄腰往起一抱,箫誉没忍心让人把话说完,毕竟禽兽当久了,偶尔还是得做个人调节调节。 被人抱着,苏落脸埋在箫誉胸前,被挡住了脸,仿佛勇气变大脸皮增厚,她秉承着心疼自己相公的原则,发扬刚刚的勇气,“王爷不必怜惜我,那册子上的二十九页和四十三页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试一试么,我们今儿就两个都试了。” 箫誉都听惊了。 平时想要听苏落说句荤话,得哄半天才能支吾出一句两句。 今儿倒好,自己主动说了这么一大串。 连册子上第二十九页和第四十三页的都说出来了,还要一起试一试。 就苏落这破身子,莫说两个都试一试了,就是只试一个都得把她折腾散架了。 把人往床榻上一搁,箫誉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打断了她还在嘀嘀咕咕的声音,“知道你是真心疼我了,好了,不要散发魅力再勾引我了。” 箫誉顺势在苏落旁边躺下,撑着胳膊看她。 苏落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的回视箫誉,“你不想吗?” 都那么久了。 箫誉让她看的心里发痒,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说话,你身体还没有回复,不想折腾你,咱们说会话,我陪你睡个下午觉,醒来过去吃锅子。” 苏落在箫誉的掌心眨了几下眼,卷翘的睫毛剐蹭箫誉的掌心,她不知死活的道:“你是不是这么久不那个,不太行了。” 箫誉: 这是人话? 我好不容易不当禽兽当回人,你说我不行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光行,还很行,转瞬,箫誉坐起身来,垂眼看着苏落,一颗一颗解开她外衣的衣扣。 又一颗一颗解开她里衣的衣扣。 (之前有读者说,古人没有扣子,解释一下啊,咱们这个古人也没有那么古,盘扣还是有的) 苏落瞧着箫誉发深的眸子,轻声道:“王爷不是不做么?” 箫誉看着她,“我检查一下,看你身子好些没。” 苏落声音发哑,软糯糯的反驳,“我是中毒,不是皮外伤。” 箫誉将衣衫一点一点褪去,“我们箫氏独门检查手段。” “那我好些了吗?”两人太久没有亲热,箫誉的手指碰到她的肌肤,苏落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哆嗦,不是害怕,只是应激反应。 这个反应极大的取悦了箫誉,他嗯了一声,低头吻上去。 苏落想要伸手去勾帷幔,将帘子放下来。 箫誉摁住了她的胳膊,将手摁在她头顶,“今儿不拉帷幔,我要看你。” 苏落刷的一张脸通红。 箫誉又道:“我要看你的样子。” 什么的样子,不言而喻。 终究,箫誉也没有按照册子上二十九页和四十三页去弄,舍不得。 谁的人谁心疼。 就这,结束之后,苏落爬在他身上都软绵绵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 箫誉拿被子裹了她的后背,笑问,“我行不行?” 苏落有气无力,不搭理他。 箫誉不做人起来是真不做人,“不回答啊,是不是我们家小姐姐记性不太好,要不我帮你回忆一下,刚刚我手才” 苏落抬头,凶狠的瞪了箫誉一眼,咬牙切齿,“你很行!” 箫誉满足了,笑的胸腔都发颤,差点把苏落颤下去,“我就知道。” 苏落: 你可真是个禽兽啊! 扪心自问,我怎么会心疼你这种东西! 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苏落几乎是在箫誉身上趴着就睡着了。 箫誉摸摸她脑门,还好,没发热。 徐行嘱咐过,身子弱的时候不能太劳累,不然容易烧起来。 松了口气,箫誉将苏落放好,给她盖好被子,翻身下床打了盆热水给她擦洗一下,一切收拾完才有翻身上床,把香香软软的小王妃往自己怀里一圈,抱着人踏踏实实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都黑透了才起来。 等他俩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去了长公主那边,苏子慕就差拿着筷子敲碗了。 “哎呦喂我的亲姐姐啊,你可真是不知道心疼你弟弟啊,为了这顿锅子,我专门没吃中午饭,就等着晚上大吃一顿呢,你怎么才来!” 箫誉答应了给苏子慕拌料,笑着没说话,挽起衣袖去忙乎。 苏落给长公主行礼问安,朝苏子慕道:“家里是虐待你了还是怎么,吃一顿锅子你都要专门饿着肚子。” 苏子慕道:“你不懂,饿着的时候吃,才能凸显锅子的香,我要是肚子饱着,岂不是糟践了美味的锅子,那是对它极大的不尊重!” 长公主捏他的脸,“这嘴怎么这么会说,你多少也分小竹子一点,都这么久了,我听小竹子说话,拢共不超过二十句!” 这话给小竹子逗乐了,抿着嘴笑了笑,“我也说呢。” 箫二誉坐在旁边,呵了一声,“是呢,也说呢,从我来到现在,我就听你说过五句话,五句,真多,都把一只手占满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箫誉兴致昂扬吹了个口哨,偏头朝苏落看过来。 眼神交汇,是小两口才懂得暗语。 苏落瞪他一眼。 不要脸! 第415章 入局 等京都传来消息,说皇上在世家的裹挟之下不得不立了四皇子为太子的时候,宁国公一家已经在碣石县安顿好了。 这期间,皇上曾派人拦截过宁国公。 当然是失败而归。 宁国公一家安顿好的头一天,长公主带着箫誉和苏落过去吃了一顿饭。 不管曾经如何,从这一刻起,利益当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了。 第二天,箫誉,宁国公,箫二誉,三人一桌,签订了大燕国与箫誉和宁国公的酒水订单。 “箫大人,不知粮食的事,您这边考虑的如何了?”订单签完,一块大石头落地,宁国公从容的朝箫二誉问。 这次箫誉总不会再从中作梗了。 这粮食的订单,宁国公觉得自己势在必得。 可箫二誉却一脸为难的摇头,“我也想和国公爷合作,我觉得国公爷的的确确是个合作的好伙伴,可贵朝皇帝给我们陛下皇后送去密信,说是想要派使臣去我们那边出使,我们娘娘就给我送了消息,让粮食的事且先暂缓。” 箫二誉点到为止,多的没说。 这多的没说,就足够给了人空间让人去想。 傻子一般只会琢磨表面。 聪明人一般看完表面也就看透了内里。 不傻但也不够绝对聪明的人,看到了“自以为是”的绝密,会分析出与众不同的真相来表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宁国公皱眉,脸上带着不悦,朝箫誉道:“陛下这是要如何,堂堂一国之君,也不怕贻笑大方。” 箫誉打了个哈哈,给箫二誉递了个眼色,然后朝宁国公道:“咱们做咱们的生意,守好咱们的地盘就是,国公爷还怕什么,漕运还在咱们手里呢!” 刚说完,平安急匆匆进来,“王爷,王妃身子不太好,想见您。” 箫誉笑了一下,起身,朝宁国公道:“也不知道你们的夫人是如何,想来没有那么爱你们,从来不见你们出来被夫人寻回去过,我王妃粘我的紧,一时半刻不见就要找,哎,算了,不提了,你们这些没有那么恩爱的人也听不懂。 国公爷自便,本王先走了。” 临走,箫誉还惋惜的看了宁国公一眼,满目赫赫:真可怜。 宁国公: 我可怜,还是你有病啊!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宁国公朝箫二誉道:“箫大人,就算是我们陛下派了使臣去贵朝,按理说也不该影响咱们这个粮食生意,箫大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边情况比较特殊” 箫二誉笑了一下,打断了宁国公的话,靠在椅背上姿态悠闲的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我知道,贵朝世家比皇权的权利更大,这个也不陌生,在我们陛下登基之前,大燕国也是世家比皇权更有话语权,不过我们娘娘本事大,那些不听话的世家,都被连根拔除了,连个子孙后代都没给他留。” 宁国公: 这天聊得,他怎么觉得胯下有些凉嗖嗖的。 箫二誉抬眼看向宁国公,“国公爷别多心,我只是说我们那边,你们这边情况比我们特殊多了。” 宁国公干笑两声。 箫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知道谁更特殊呢。 这事儿放在半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是现在这个境地。 而京都另外那些世家,还不如他境地好呢。 这谁敢想。 箫二誉觑着宁国公的神色,叹了口气,忽然朝宁国公那边靠了靠,“既是咱们已经达成合作,有件事儿我也不瞒着国公爷,不过我也不确定我得了的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国公爷权当听个乐呵。” 他如是说,宁国公忙道:“箫大人请讲。” 箫二誉就压了声音,道:“我听人说,你们那位四殿下,不是皇上的种,是镇宁侯的。” 宁国公听了个大睁眼。 惊愕的看向箫二誉。 箫二誉身子朝后退了一点,笑道:“不知真假,国公爷听个乐呵。” 宁国公怔了一瞬,“可四殿下才被立了太子,若不是陛下的,那将来” 箫二誉就道:“将来,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他舅舅是顾大将军,他这个皇位想坐稳也算是谋朝篡位。” 宁国公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箫誉可是长公主亲生的。 如果到时候,假设,四皇子登基了,但是被揭穿了身份,而那个时候皇上的皇子又没有一个能当大任箫誉是不是能打着替皇上讨回公道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将四皇子赶下皇位。 箫誉再不济,那是长公主亲生的,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可比四皇子这个镇宁侯的种正儿八经多了。 宁国公忽然心跳加快。 箫二誉恰到时机的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娘娘要和南淮王合作,连你们陛下割地都拒绝了,因为这江山,迟早是南淮王的,而且还是名正言顺那种。” 宁国公觉得自己真的是有大智慧的! 那么多世家,只有他上了箫誉的船! 其他那些人将来箫誉登基,那些人必定死路一条。 宁国公深吸一口气,看向箫二誉,箫二誉朝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我也是道听途说,国公爷别说出去才好。” 宁国公心道,我疯了么要把这个说出去。 等箫二誉一走,宁国公赶紧招了自己的心腹来商量以后的安排,只是心腹们还没且到,他亲随就送来一个消息。 “国公爷,就在刚才,三殿下和他母妃悄悄来碣石县了。” 宁国公眼皮一跳,“当真?” 亲随忙道:“卑职瞧的真真切切的,就是三殿下,是南淮王亲自迎了县衙去的。” 宁国公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王妃粘他粘的紧,那狗东西是去迎接三皇子了。 没想到,皇上的几个儿子里,竟然出了个叛徒,三皇子竟然是箫誉的人! 现在箫誉将三皇子弄到碣石县,意图再明显不过,那就是为将来四皇子登基,然后再揭穿四皇子身份,将四皇子撸下马做准备呢! 好阴险! 幸好他反应快提前来了。 宁国公抹了一把头上冷汗,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碣石县守好,将来他就是从龙之功。 要么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 在箫一誉和箫二誉的联手演戏之下,宁国公彻底上钩。 有宁国公这个老狐狸在碣石县,郭占河那头狼就不敢妄动。 有三皇子这个虚幌子在碣石县,宁国公这个老狐狸就不敢妄动。 而郭占河记恨皇上派了颂月班班主来害他的事,深信不疑他的粮草兵马都是颂月班班主祸害的,对三皇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偏偏宁国公的闺女嫁给了郭占河的儿子,有这个姻亲关系在,三皇子必定更加慎重。 三个人构成掎角之势,彼此压制对方。 碣石县算是稳了。 第416章 崇拜 县衙。 张小川的一家总算抵达。 张小川想爹娘哥哥,没有家人在的时候天天雄赳赳气昂昂跟着苏子慕混,像模像样就是个将士,风里来雨里去,活像是铁打的。 现在爹娘来了,红着眼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鼻涕直往他娘衣服上蹭。 他娘也想他,抱着他哭的嗷嗷的,又难过又骄傲。 难过儿子在碣石县出生入死,关键是她儿子才这么小。 骄傲儿子在碣石县出生入死,关键是她儿子才这么小。 母子俩哭成一团。 他爹也站在旁边抹了几把泪,到底要冷静自持些,朝箫誉鞠躬,“多谢王爷对小川的照顾。” 箫誉笑的亲切,“张老伯客气了,咱们先前都是邻居,俗话说得好,远亲还不如近邻呢,再说了,小川自己争气,当时在京都武堂那么多孩子呢,最后留下的也就他们几个,小川算是出类拔萃的。” 箫誉从苏落的那边和张家人谈关系。 走的还是春溪镇的情分。 这让张家人一家心里都暖暖的。 箫誉朝张小川他哥看过去,“我们聊几句?” 张小川他哥是白鹿书院的学子,品学兼优,关键是身为学子,丝毫不觉得帮着家里务工丢人现眼。 现如今,多少读书人瞧不起做苦力的,瞧不起种田耕地的,瞧不起做小生意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张大川不是。 他跟着张老爹一起去码头做工,跟着张老爹一起做各种苦力为家里赚钱,但也没有耽误他的成绩。 当时张小川跟着苏子慕来碣石县,张老爹和他娘原本是不同意的,还是张大川给做的思想工作。 在春溪镇短暂的接触里,箫誉对他是很欣赏的。 “你读书是为了什么?”两人前后脚的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瞧着院子里那棵喜人的柿子树,箫誉偏头问张大川。 今儿天气好,没风,大太阳照在身上让人暖暖的。 张大川也不拘禁,笑道:“为了做官。” 箫誉挑眉,笑问:“心怀天下啊?” 张大川扯嘴,“心怀自己家,我做了官,我的孩子就是官二代,我的弟弟就官弟弟,人生就不一样了,也不一样了,我没有心怀天下的本事,不过是想要凭着自己的努力改变一下家里人的处境,让家里人过得好点。” 张大川如果和箫誉口若悬河什么苍生抱负,今儿这聊天也就到此为止。 但他说的实实在在,正是箫誉想听的。 “可现在你们来了碣石县,现如今,我和朝廷闹得僵,碣石县的学子可能没办法参加开春的京都科考,后悔过来吗?” 张大川看着箫誉,默了一瞬,忽然笑道:“王爷这是考验我呢?” “就当是。” 张大川看了一眼那柿子树,“柿子树硕果累累,柿柿如意,王爷当时离京虽然狼狈,但是如今也算是事事如意,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碣石县不能参加京都的科考,那想必是碣石县以北的整个北地都不能参加。 既是不能参加京都的科考,想必王爷爱才,办一场北地的科考也不是不行,王爷麾下能人异士多,这该不是问题。 再者,这朝廷如今不生不死,只若饕餮,若说对他怨念大,那必定是老百姓,这天下读书人,可不光是富家子弟,也有寒门学子呢。” 这话说的箫誉满意。 他笑着拍拍张大川的肩膀,“是个能言善辩的,你读书既是为了做官,那如今,本王给你个官做,做的做不的?” “碣石县县令?”张大川反问。 箫誉失笑,“你倒也不必如此聪慧。” 张大川: 默了一瞬,忽然后退一步,微微弯腰,双手捂嘴,睁大双眼,倒吸一口冷气,“啊?王爷要给我做官?天哪,我可太开心了,哪里的官,什么官,我必定鞠躬尽瘁。” 箫誉: “你还是聪慧点。” 张大川恢复正常,“好的。” 两人齐声笑起来。 笑过,箫誉叹一口气,“是碣石县县令,但这个位置不好做,我也不瞒你,我手里没有合适的人,我脑子里第一个人选就是你,对我来说,是托付,对你来说,是机会,咱俩能不能合作成功,就看你了。” 箫誉说的是合作。 这个词让张大川心里是有触动的。 之前聊天他心里一直还算是平静,因为在来之前他就分析过箫誉,也知道这个人正在做的这些事意味着什么。 他要夺位。 但张大川心理是支持的。 因为箫誉在夺位之前就开始改革药物,改革药堂,改革酒水价格,调整物价。 这样的人若是夺位成功,且不说能给百姓带来什么样实质性的好处,但必定是比现在的皇帝好的。 所以箫誉找他聊天,他心里一直还算平稳。 但是箫誉一句合作,打破了这个平稳,让他忽然心潮澎湃起来。 他切实的有了一种感觉:参与感。 箫誉在张大川肩头重重拍了一下,“县令交给你做,要如何做你自己决定,我给你留两个帮手,都是读过书的,功夫也高,一来帮你分担一些政务,二来保护你,三来,我明人不说暗话,监督你。” 张大川还心潮澎湃着,重重点头,“好。” 箫誉道:“这几天,你自己去了解这个县城,去了解当地风情,我在碣石县再住五天就要动身去祁北这五天,有什么不懂你就问,什么都能问,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问我,问王妃,问长公主,都可,找不到我们就问平安,想用什么人就随便用,尽快熟悉起来。” 张大川再次重重点头,这种参与感和被信任感让热血沸腾。 他不觉得自己是碣石县的县令,只觉得自己是箫誉的谋士。 之前读书的时候,读到某位英明皇帝身边有什么样什么样的谋士,他向来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各自为利罢了。 但这一刻,他却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箫誉和他一样同样年轻,还是因为箫誉和他做过短暂的“邻居”甚至救过他爹的命,还是因为张小川跟着箫誉做事的时间长了,亦或者他其实心底早就有崇拜,只不过之前一直被压制,今儿喷发出来了。 第417章 我能 箫誉给了张大川两个自己的得力亲随。 吩咐的十分明确,“一切听张大川的吩咐,不可有任何逆悖的心思。” 箫誉要做什么,没有人比他的亲随更了解,甚至萧济源这个亲爹,苏落这个亲媳妇,都不如他的亲随对他的了解更为细密。 怎么会逆悖呢。 只会想尽一切办法辅佐张大川。 只有稳住碣石县,箫誉在祁北才能任施拳脚 张大川得了这俩人便开始在碣石县四处游走勘察。 下至卖炭翁,上至乡绅爷。 箫誉只在碣石县五天,他先捡要紧的走访,将当地政务摸了个七七八八,每天早出晚归,晚归之后就去找箫誉捋思路。 看着凌晨的日出,又是一宿没睡的箫誉打着哈欠,“川儿啊,我觉得再和你鬼混下去,我王妃该怀疑我有龙阳之好了。” 张大川斜睨箫誉,“就算是龙阳之好,咱俩也算是撞了?不匹配!” 箫誉笑骂,“狗东西,真是本王以前竟然觉得你是个正经人。” 张大川站起来伸个懒腰,“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啊,再说您跟前,还有正经人?” “滚!” “好的!” 张大川揉揉写了一夜字而发酸的肩膀,晃晃悠悠滚了。 箫誉今儿要从碣石县离开,但是他没时间相送,他今儿得去一趟郭占河的军营。 军营什么样,距离县城多远,路况如何,他都得摸查清楚,哪怕郭占河现在很听话呢。 张大川活这么大,头一次感觉到生命的意义,一天就睡俩时辰,他都精神抖擞的,就跟灌了三斤鸡血似的,还是那种用千年老参泡过的千年鸡妖的鸡血。 张大川一走,箫誉揉着眉心缓了缓精神,也起身从书房离开。 该收拾的都收拾的差不多,只等一家子吃过早饭就出发。 回了正屋,他进去的时候,苏落还没起呢,他烤了烤身子,上了床榻。 苏落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上了床,“怎么又这么晚啊。” 箫誉将他小王妃往怀里一卷,“张大川积极性太大了,我也没想到他这么积极。” 苏落嗯了一声,在箫誉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刚要再睡着,忽然感觉脸上一湿。 箫誉舔了她一下? 然后又感觉脖子一疼。 箫誉咬了她一口? 然后又感觉苏落脊背一麻,弓了身子。 眼睛半睁半闭,“你一夜不睡,不抓紧时间赶紧睡会儿,折腾什么呢。” 箫誉动作不停,“一会儿路上有的是时间睡,你说我折腾什么呢,折腾你啊。” 苏落:“但是我要睡!” 箫誉笑,“你睡你的呗,我又不让你配合我,我折腾我的,你睡你的,你看,咱俩各取所需。” 苏落没忍住,脚尖儿绷了一下。 这尼玛能睡着才怪了。 睡是没办法睡了。 折腾了一个时辰,最后大清早的折腾到浴桶里去了! 从浴桶出来之后,苏落感觉今儿一天都没有任何一张脸皮是能见人的。 箫誉已经神清气爽出去打拳了,苏落穿戴完,看了一眼铜镜里自己脖颈处的红痕,拢了拢衣领,错眼就瞧见她家小春杏满眼热切的盯着她看。 看的苏落都心头发毛了。 回头朝春杏道:“你这什么表情?” 春杏竭力压着心头的笑,但是因为实在太快乐了,压不住,硬生生压得脸上的肉都狰狞了。 走到苏落跟前,蹲下身去,小心翼翼摸摸苏落的肚子,“该怀孕了?” 苏落震惊的看着春杏,“就算是怀了也不是你的,你这么亢奋做什么!” 春杏看了苏落一眼:不是我的,但胜似我的啊! 苏落: 她怎么觉得她家小春杏活像个偷孩子的贼! 看看这一脸笑容,多奸诈啊。 推了春杏一把,苏落道:“怀什么,我吃着避子丸呢。” 春杏一脸荡漾的笑容刷的一僵,“避子丸?为什么?您不爱王爷了?” 苏落: 这是又被哪本话本子荼毒了! 无语翻个白眼,“我才刚刚中毒恢复了身体,体内毒素虽说是清除干净了,可到底是毒素入侵了五脏六腑的,这个时候怀孕,万一影响到孩子呢。” 春杏立刻大松一口气,“对对对,不能怀不能怀,奴婢还能再等等。” 苏落: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家春杏这是等她养老人选呢! 个沙雕。 “昨儿让你把酒方子给张大川,给了吗?”起身穿大氅,苏落问。 春杏立刻点头,“给了,张大川她娘不是会酿醋么,拿了方子就要试一试。” 苏落将碣石县这边酿造的这批酒水的方子写了一个仔仔细细的完整版,留给张大川。 她和箫誉的意思是,既然碣石县开始酿造这批酒水,那就干脆将碣石县打造成一个酒水县城,以后人们一提碣石县,第一反应就是:那个酒水之乡啊! 名气出去了,其他的就会跟着慢慢都好转起来。 苏落不吝惜方子。 那玩意儿攥在自己手里只是一张方子,拿出去却可以成为箫誉手里的剑,在商场这个无烟的战场上,能让箫誉站在更高的地势。 吃过早饭,一行人开拔直奔祁北。 京都。 御书房来了一个神秘人。 皇上这几天身子一直不大痛快,尤其天寒地冻穿的多,更觉得身上沉乏的很。 他喝了一口碧螺春,半眯了眼,看着眼前人,“你和姜佩儿什么关系?” 这人是通过密信给他递了消息。 皇上和玉门派联系,有两种方式。 一种,皇上直接派人去秘密传召。 另外一种,玉门派的人主动要面圣,就往宫中送密信。 今儿一早,信鸽落在御书房窗外咕咕咕叫的时候,皇上都恍惚了,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出现幻觉了,硬是吓出一声冷汗,半晌才后知后觉,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信鸽来了。 玉门派都全员被灭了,姜佩儿这个宫主都死了,怎么还会有信鸽飞来。 皇上将身边人都支开,自己从信鸽腿上取了信筒。 上面简简单单几个字:我能对付箫誉。 第418章 毁了 看着眼前的女人,皇上眯了眯眼。 女人站在皇上对面,脊背挺直,不卑不亢,素面朝天的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姜佩儿一身功夫,是从我这里学的。” 皇上一扬眉梢。 女人笑道:“我是苏落她娘。” 皇上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滞,眼底透出了滚滚杀气,原本靠着椅子的身体慢慢坐直,甚至朝前探了一点,像是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看的真真切切。 身子不爽利几个月,皇上嗓子里咕哝着风箱一样的声音,喘了几下,才冷声道:“是你。” 女人淡然道:“苏落就是南国的公主,可惜,镇宁侯府有眼不识明珠,把人弄没了,便宜了箫誉。” 皇上只觉得心口猛地一撞。 当年他就得知,南国丢了公主,那位公主正是乾州苏姓小药郎的女儿,所以他联手镇宁侯弄出一场瘟疫,想要将这公主名正言顺的弄回京都。 只是后来镇宁侯向他回禀说,弄错了,苏落背后虽然也有红痣,但是与南国丢失的公主不相符。 也是从那之后,皇上不再关注苏落,镇宁侯府开始虐待苏落。 南国公主配得上他们的世子爷,平民女子苏落可配不上。 没想到 皇上微微眯眼,眼锋若刀子一样,“你确定?” 女人道:“自然,人是我带到乾州的,是我一把养大的,我自然确定。” “既是如此,你为何又要出现在朕的面前?你不是死了吗?” “我死没死皇上不是很清楚吗?若是真觉得我死了,又为何派颂月班的班主四处找我!我既是出现在陛下面前,陛下就不必再遮掩了,”女人道:“因为我想让她死,让南国那位皇后生不如死。” 她脸上带着残忍而刻毒的笑,“苏落手里所有的酿酒方子,都是从我这里学来的,她能酿出来的酒水,我能比她酿的更好。” 皇上眼底顿时闪过精芒。 连女人话语里的冲撞都不在乎了。 “此言当真?” 女人浅笑,“不然,陛下觉得苏落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从哪来的本事?难道镇宁侯府的水土还能让她凭空冒出这大本事? 她从小跟着我酿酒,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罢了。 如今竟然用这皮毛和南国和大燕国做起了生意,甚至想要用这生意来重新洗盘陛下的江山。” “你打算如何?”皇上问,嗓音里透着兴奋。 女人道:“首先,给陛下解毒。” 皇上一惊。 女人笑起来,“陛下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病的身子不爽利?您才在盛年,怎么会连绵病榻呢!是有人给陛下下毒了,这毒下的神不知会鬼不觉。” 皇上心头面上,骤然涌上怒火。 御书房外。 内侍总管望着瓦蓝蓝的天出神。 御书房里来了个神秘的女人,皇上为了见她,把所有人都撵了出来,包括他。 这人是谁? 内侍总管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他知道,这个女人和玉门派有关系。 那只信鸽,他以前也见过。 这个女人是玉门派的? 可那位宫主不是已经死了? 他师傅就是因为那个宫主死的,为了将宫主的容貌画像送出宫而不露出任何马脚,他老人家自己服毒自尽了。 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人。 他不能让师傅的死成为枉然。 闭了闭眼,他抬脚去了茶水房、 茶水房炜着专门给皇上炖的雪梨汤,小内侍见他进来了,连忙迎上,“师傅,可是陛下要雪梨汤?” 内侍总管笑道:“不是,陛下和人说话呢,我在外面怪冻得慌的,过来热乎热乎。” 小内侍赶紧道:“您坐,这边有御膳房送来的点心,我给您倒一杯热牛乳您吃点。” 内侍总管看了看那雪梨汤,“熬好了?” 刚说完,不且小内侍回答,内侍总管忽然手滑,咣当,被他拿起来的盖在雪梨汤瓷盅上的盖子一下跌落下去。 一下砸在了雪梨汤的瓷盅上,瓷盅一个晃悠,砰的翻扣在地。 旁边小内侍忙上前,“哎呦喂,师傅师傅,可是烫着您了?没事。” 内侍总管皱眉,“冻得手都木了,没拿住,一会儿陛下要” “没事儿没事儿,里屋还炜着一盅呢,就是碎了的这个,是陛下常用的那个瓷盅,屋里那个是个新的。” 内侍总管觑着地上碎掉的瓷器渣子,松了口气,“嗯,别陛下喝的时候没得用就好,行了,你去看看里屋的好了没,这个我来收拾。” 小内侍还想说什么,内侍总管已经拿起了旁边的扫把。 他只得进了里屋。 内侍总管弯腰,亲自将碎掉的瓷片扫了,瞧着左右无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儿。 这是他师傅的东西。 专门用来销毁瓷器的。 他偷偷见过一次,上次皇上对汤药起了疑心,他师傅就将那装药的瓷盅故意打翻了,然后其他小内侍用了旁的瓷盅装药,他师傅用这东西把那个碎掉的瓷片销毁了,皇上最终什么都没有查到。 他有样学样。 也在这放着雪梨汤的瓷器上做了手脚,下了慢性毒药。 现在来了个神秘人,他心头惴惴不安。 再次有样学样,将这瓷器销毁。 小瓶儿里的东西倒在那瓷片上,不消片刻,瓷片便被腐蚀掉。 (我编的,理论上就是氢氧化钠,只不过在这里被神化了一下) 地上收拾干净,屋里也没有什么气味了,内侍总管将窗户关了,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喝牛乳,才喝了一口,一个小内侍急匆匆跑来,“师傅,陛下叫你过去呢。” 内侍总管压着心头的不安,擦了擦嘴角和手,忙起身过去。 御书房里,瑞脑消金的香炉里燃着袅袅龙涎香。 皇上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一进来,皇上便道:“今儿的雪梨汤呢?” 内侍总管忙道:“茶水房里炜着呢,奴才这就去拿。” 皇上看了他一眼,道:“这点事就不用你亲自做了,随便叫个小内侍端进来。” 内侍总管垂着眼,应了一声,回头吩咐门口的小内侍,“去把陛下的雪梨汤端来。” 吩咐完,他眼角余光去看旁边的女人。 看不到容貌,只能看到腿和脚。 那脚让他很轻的眯了一下眼。 第419章 同伴 倒不是别的特殊。 就是脚上的鞋有些特殊。 他隐约记得,以前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鞋。 这鞋不是市面上卖的那种鞋。 冬日天寒地冻,贵族穿着皮毛一体的厚实靴子,平民穿着棉鞋,而她脚上这个,不是棉鞋也不是兽皮靴子。 小内侍动作很快,内侍总管不且搜寻记忆,小内侍就将雪梨汤端了进来,毕恭毕敬放到皇上的桌案上。 皇上一挥手,他看了内侍总管一眼,退了下去。 刚要走到门口,皇上忽然问,“这是茶水间煨着的?” 小内侍忙顿足回首,道:“是。” 皇上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小内侍转头推门出去。 皇上没理内侍总管,只朝站在当地的女人说:“你瞧瞧。” 那女人抬脚过去,直接掀开了放着香浓雪梨汤的瓷盅盖子,雪梨汤沁人心脾的香甜气味涌上来,她皱了皱眉。 她判断错了? 难道皇上体内的毒不是雪梨汤日日浸润? 她到了一盏,吹凉了,抿了一口。 内侍总管眼观心心观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皇上扫了内侍总管一眼,看向女人,“如何?” 女人已经尝了两口雪梨汤,都是正常的。 不应该啊。 皇上近日来喝的药她刚刚已经检查过,药没有问题,皇上用的杯盏她也检查过,杯盏没有问题,甚至香炉里的东西也检查了,香炉也没有问题。 所有的东西也不会混在一起相克。 最后便是这雪梨汤。 怎么会没有问题! 不可能! 她回头看向内侍总管,“这是皇上平时用的汤盅?” 内侍总管心头天人交接。 他记得很清楚,茶水房里屋用的汤盅,根本不是这样的,是一个紫色花纹的。 现在端进来的这个,和他碎掉的那个反倒是一模一样。 那小内侍什么意思? 他是要回答是还是回答不是?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去分析,事实上,心头天人交接,面上也只顿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开口,“是。” 所有的一切,都赌在这一个回答里。 女人盯着他看,忽然转头朝皇上道:“能叫刚刚端汤进来的小内侍吗?” 皇上一声应允,内侍总管连忙传话。 那小内侍连看都没看内侍总管一眼,低着头就毕恭毕敬的进来。 “这是朕素日用的瓷盅?”皇上问。 内侍总管心跳的砰砰的,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如果这个时候,女人抓起内侍总管的手腕切个脉,一定能发现问题。 但她只朝内侍总管脸上看过去。 内侍总管这一刻仿佛面瘫了一样,她什么都没看出来,最终看向那小内侍。 小内侍一脸茫然不解,但点头,“是。” 皇上又道:“朕记得,茶水房每次雪梨汤都煨两盅,去把另外一盅端来。” 内侍总管呼吸有点紧,只觉得嗓子眼像是被夹住一样。 小内侍一脸平静,“是。” 当听到这一声应诺,内侍总管只觉得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一下顺了。 不过须臾,小内侍端了另外一盅雪梨汤进来,紫色花纹的瓷盅,正是平时里屋用的那个。 皇上也见过这个,有一次他嗓子不舒服的很,一天喝了两壶。 一壶是青花瓷的瓷盅,一壶就是这个紫色花纹的。 皇上朝女人看过去。 女人又检查了紫色的瓷盅。 没有任何问题。 她眉头紧锁,只觉得不对劲。 皇上明明中毒了。 “这瓷盅都是平时用的?今儿没有换过?”她问。 不且内侍总管说话,小内侍抢先一步,“是。” 内侍总管垂着的眼皮动了动,朝小内侍那边飞快的看了一眼,只是低着头,无人发现。 皇上摆了摆手,“行了,你俩下去,这里不必伺候。” 内侍总管带着一脸茫然的小内侍出去。 一出了御书房,小内侍道:“师傅,这里我守着,您去茶水房坐会儿,陛下要是叫,我喊您。” 一句没提之前的事。 内侍总管看了他一会儿,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转头去了茶水房。 不问,但是心里明镜一样。 眼眶有点发酸。 坐在茶水房的椅子上,摁了摁眉心,没把眼眶那股酸涩按回去:师傅,我不孤单,有人陪着我呢,您在天之灵都看到了,有人陪着我呢,您放心,就是想您啊,师傅。 猛地。 他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忽然想到那双靴子。 他记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南淮王府。 师傅还没有出事之前,他曾经奉命去过南淮王府传话给长公主,恰好看到南淮王妃手里拿着一只鞋。 那鞋好像是要做给长公主的。 他进去的时候,她们婆媳二人正聊那鞋子呢。 那半成品的鞋子,和今儿那女人脚上穿的,很像。 内侍总管心头突突的跳。 和南淮王妃有关,但为什么又和玉门派有关,还有,今儿那女人,分明是在替皇上查验雪梨汤,看是不是有毒。 这人必定是皇上这边的。 可为什么和南淮王妃有关。 他学识有限,眼界有限,他必须立刻把宫里的消息告诉刑部尚书。 说来神奇。 他和刑部尚书私下没有说过一句话。 所有的交流都在御书房靠眼神完成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交流让他嘴角勾了一点笑,把眼眶涌胀的酸涩压了回去。 他该怎么送消息出去。 御书房。 皇上朝女人道:“如何?” 女人摇头,“没有任何有毒的东西,陛下日常入口的,使用的,全都查验了,都无毒,但是陛下中毒是事实,想来,问题出在太医院。 这毒不是什么难以检查的毒物,太医院的大夫日日给陛下请平安脉,日日给陛下调理身子,不该查不出来的。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以后陛下的饮食,民女都当亲自检查,陛下体内的毒素,民女也会帮陛下清除。 眼下当务之急,是我们要阻断苏落对酒水的垄断,用更低的价格去和大燕国召国谈,从他们手里抢了这个生意。 而这个关键,就是将大燕国的使臣接到京都! 不惜任何手段!” 箫二誉完成了这次过来的任务便折返大燕国,箫一誉带着家人直奔祁北。 箫二誉和墨铎走到大同的时候,被皇上派来的西山大营的兵马拦住了去路。 第420章 好儿 祁北。 箫誉他们抵达的时候是半下午。 冬日本来就黑的早,今儿更是因为阴天,外面已经不怎么见光亮。 萧济源早早带人站在城门口迎着,他们一来,萧济源立刻亲自带路,把人带到一处收拾整齐的院子。 而非祁北府衙。 更非祁北王府。 这些年,祁北不听朝廷的话,早就形成土皇帝自治模式,皇上没办法,只能为了维护面子,赐封一个安康王放在这里,将祁北当成安康王的封地。 如此掩耳盗铃的手段,保护了皇上的颜面。 皇上只觉得,只要在京都拿捏住箫誉,祁北就不敢妄动,箫誉就是他挟制祁北的利器。 可现在,这个箫誉曾经的靠山却靠不住了。 安康王原本是萧济源的一个下属,但是这次箫誉他们来,安康王连面都没露。 萧济源将一家子安顿好,大家围在锅子前,一面取暖缓解路途疲乏一面说着正事。 “我这次过来,没有露面,只说是誉儿的亲随过来打前站,安康王和祁北知府都不怎么配合,这处院子还是誉儿先前藏在这边的暗桩准备的,不然你们过来,怕是连个住处都没有。 我来这边短短几天,我们一行四个人一共被投毒十二次。 对方摆明了就是不愿意我们来。” 萧济源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到苏子慕的碗里,“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家里也不苛虐你,怎么就这么馋。” 苏子慕笑嘻嘻吃肉,听大人说话,不发表意见。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 完全陌生的。 长公主冷笑,“安康王能形成如今的势力,靠的还不是你的余威,靠的还不是这些年誉儿送到这边的钱粮。 花着誉儿用命挣来的钱养病养马,却养成他自己的了。” 箫誉倒是看得开,“权势迷人眼,正常,我要是不来祁北,只在京都,他必定是听我的,可我来了一山不容二虎。” 萧济源看他儿子一眼,“你倒是真看得开,你在京都,他听你的,是因为你给他钱,你看看你在京都后来吃的那些罪,他若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又岂能无动于衷。 就算是最初怕暴露势力,可势力渐成之后,也没有主动帮过你,反倒是一直借口保存暗中实力,始终不肯露面。” 箫誉笑道:“露不露面,由不得他,我在这里又不是只有他。” 萧济源一愣,有些意外但更有些骄傲的看着自己儿子,“你还有人?” 箫誉给苏落夹了一筷子烫好的猪血,“当然,狡兔还有三窟呢,我一个亡命徒,不得多准备几个,安康王是我摆在面上的。 他听话,他就是我的大将军,他不听话,他就是我的活靶子。 他依仗的,不过是军中。 而军中真正有凝聚力的人,是陈勉,我的人。” 箫誉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啪的往桌上一拍,“我来之前,陈勉给我送来的密信。” 箫济源欣慰的笑着,搁下筷子拿起信函,入目一看,脸上欣慰的笑容就僵住了,抬手朝着箫誉脑袋一巴掌拍过去,“臭小子,我说呢为什么让我提前过来,合着那你爹当活靶子啊!” 他突然变脸,惹得长公主好奇,拿起那封信函去看。 顿时笑起来。 【王爷,箫将军已经抵达祁北,和我们之前预想的一样,安康王和祁北知府并没有尊重这次过来的人,甚至在秘密得知对方就是箫将军后,几次三番下毒。 安康王和祁北知府狼子野心已经暴露。 另外,他们下毒的事我已经在军中悄然散布,十日之后差不多军中能够明确分出敌我,届时王爷再来便可。】 箫济源既觉得挺骄傲,自己儿子有城府有谋略。 又觉得滚你妈的谋略。 拿亲爹当活靶子。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你怎么不毒死我呢!我怎么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孝顺呢!”萧济源冲箫誉瞪眼。 箫誉笑的不行。 “这事儿我没法提前和您说啊,反正也不会真的毒死您,您知道的越少,来了这边的各种反应就越是趋于正常反应,安康王是你以前的旧部下,可不是什么好惹的,我不敢有半点放松啊。” 箫济源: 长公主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儿子,真是舍不得亲爹套不住狼啊!” 这事儿箫誉瞒着长公主瞒着箫济源,但是没有瞒着苏落,苏落一早知道,抿唇坐在那里笑。 一家子正吃饭,平安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 “安康王府来人了,请王爷和王妃过去坐坐。” 箫济源脸上带着怒火,“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能活着离开战场,还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挖出来背出雪山的,我背了他两天两夜,如今就这样!” 箫誉拍拍他爹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样子,“这样多好,免得虚情假意,您还被当年的战友情给迷了双眼。” 萧济源一怔。 这才反应过来箫誉之前安排的真正用意。 箫誉不告诉他,不是因为什么怕反应不真实引起对方警觉,而是怕他心里被战友情迷了眼。 毕竟,他的旧部,有先前在碣石县温泉庄子那边收拢的那些赤胆忠心的。 萧济源再看箫誉,只觉得这个儿子,真的长大了,真的能独当一面了。 长公主看向萧济源,夫妻俩一个对视。 长公主眼底含笑:我儿子厉害。 萧济源嘴角也勾了笑:厉害。 箫誉擦擦嘴,朝平安道:“准备马车,我和王妃吃过饭就过去。” 对方不来拜见他,却反倒请他上门。 给对方一个脸,看看这个脸,安康王装得下装不下。 吃过饭,箫誉带着苏落出发。 马车里,箫誉攥着苏落的手,“怕吗?” 苏落点头,“有点,不过你在,没有那么怕。” 箫誉在她脸颊亲了一下,“怕挺好,怕才会警觉,我们过来是来收回兵权的,但是这个兵权,没有那么好收。” “我明白。”苏落朝箫誉笑:“母亲都给我分析了。” 第421章 吓死 安康王府。 箫誉和苏落抵达的时候,安康王并不在门口迎接。 等着他俩的是安康王府的管事。 那管事脸上堆着笑,热切的道:“王爷可算来了,我们家王爷盼了好几日了,天天念叨,就等着王爷来呢。 今儿本该亲自登门去拜访,只是我们王爷早些年跟着箫将军上战场,腿上留了旧疾,这一到冬天便腿疼的耐不住,出来不得,这才不得已请了王爷过来。” 箫誉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好说好说,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快带我去看看福叔。” 福叔,大名刘全福,便是如今的安康王。 管家笑着将他俩往里请。 才进了二门,便有一个老嬷嬷迎上前,“老奴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我们王妃听说南淮王妃来了,说王爷同我们王爷说话,南淮王妃怪无聊的,让老奴请王妃过去呢。” 箫誉看了苏落一眼,小两口一个对视,苏落乖乖巧巧道:“好,那我便过去。” 她在镇宁侯府当了五年的小可怜。 这份小可怜劲儿,拿捏得可到位了,怎么瞧都是一副怯怯弱弱心头畏惧的样子。 箫誉好笑他家小王妃会演,揉了她发顶一把,看着她被那老嬷嬷带走。 玉珠就跟在身后。 “王爷,请,老奴带您去书房。” 箫誉收了目光。 两口子一左一右,各奔自己的战场。 那老嬷嬷直接将苏落带去了内院正房。 “王妃且先稍后,容老奴进去通禀一声。” 那老嬷嬷留下一句话便将苏落留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自己进去了。 苏落扯嘴笑了笑。 这手段从目前来看,还不如镇宁侯夫人呢。 这一刻,她甚至对镇宁侯夫人生出几分感激,毕竟她仅有的宅斗经验,全部源于对镇宁侯夫人的观察。 刘全福早年丧母,当年的发妻早就因为生活的磨搓没了容颜,瞧上去比刘全福都老。 现如今的王妃是他在祁北封王之后另娶的,是知府家的大小姐,如今刚刚二十出头,正是如花似玉妩媚多姿的年纪。 穿着一身水红的锦缎衣裙,头上簪着珊瑚红的发饰,瞧着顾盼生辉。 她斜斜坐在主位的椅子上,摆弄自己的指甲,慵懒的问进来的嬷嬷,“人来了?” 嬷嬷忙应道:“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安康王妃笑着掀起眼皮,“怎么好让贵客在外面等着,你也是,也不怕人家南淮王的心尖尖发脾气。” 嬷嬷笑道:“发什么脾气,跟个鹌鹑似的,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点王妃的气度都没有,不过白长一张脸,迷惑了南淮王罢了。” 安康王妃挑眉,“长得好看?” 嬷嬷忙道:“姿色尚可,但定然是不及王妃风采的,瘦的紧,身上瞧着没有二两肉呢,能有什么风韵,一看也是短命的相。” 安康王妃眉眼间的凌厉便散了去,“既是瘦的很,就让她进来,别在冻坏了。” 嬷嬷应诺,转身出去。 不过须臾,带了苏落进屋。 按理说,箫誉这个南淮王可比安康王这个王尊贵多了。 但是安康王妃稳稳的坐在主位,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只抬起纤纤玉手随意一指,“王妃一路劳乏,快些坐,上茶。” 之前引苏落过来的嬷嬷端了热茶上来。 茶倒是氤氲着热气,就是茶汤不够清亮,一看便不是什么好茶。 苏落笑着接了,没说什么,转手放在旁边桌上。 安康王妃觑着苏落的举动,见她姿态优雅,虽然清瘦,但是自带一股风韵,心头冷嗤:落魄凤凰不如草,何况你! “王妃如今既是来了祁北,安心住着便可,祁北有我们王爷坐镇,皇上就算是派人追杀,也伤不到你们分毫的,以后有什么短了缺了,尽管和我说,不必客气的。”qqnew 苏落笑着应了,“好。” 安康王妃看着苏落的神色,见她眉眼含笑,也揣不透苏落到底怎么想,想着今儿一早王爷给她试探苏落的任务,便又笑道:“听说王妃的父亲是行医的,不知王妃可会切脉?我这些日子一直身子不大爽利,找了几个大夫都不太行。” 苏落知道她是有意作践自己。 款款起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医术还行,宫中御医曾经夸我医术了得造诣匪浅。” 身后玉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南淮王者面不改色说瞎话。 您那医术仅仅局限于做个药膳。 苏落端着“一身医术”靠近安康王妃,安康王妃有些狐疑的看着苏落,将自己的手腕露了出来搁在桌上,“医术这么好?” 苏落两指切脉,像模像样,“毕竟我爹医术很好,向来安康王妃也听说过。” 是听说过。 苏落来之前,他们就打听过苏落的身世,据收到的消息,当年乾州瘟疫,就是苏落她爹弄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只不过被镇宁侯窃取了功劳。 苏落医术好也正常 眼见苏落拧眉,安康王妃不由提了心,“怎么?” 苏落虽然不会医术,但是诊个喜脉还是能诊出来的,尤其是这喜脉已经十分明显,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康王妃,“我再瞧瞧你的左手。” 安康王妃见她这表情,听她这语气,本来是奚落侮辱苏落的出发点,现在到真有几分惴惴不安。 拿出左手腕搁在桌上,等苏落切脉,“如何?” 苏落半偏着头,“先是要恭喜王妃,已经有了比较稳妥的胎气。” 诊出了她怀孕? 这还真是有医术啊。 安康王妃瞧着苏落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 苏落抿唇,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只是不知是我医术不精还是如何,王妃似是中毒了。” 安康王妃顿时脸上神情一僵。 她旁边,之前跟着她一起羞辱苏落的嬷嬷上前一步,急切道:“王妃何出此言?” 苏落背医书,“脉杂而乱,跳动时快时慢,且有冗长之势,再看王妃面色,是中毒之像。” 都说我是小药郎的女儿。 我不会治病不会行医还不会背医书么! 吓死你! 第422章 惊吓 安康王妃瞬间脸色青白,一双眼带着凌厉的怒火,但压不住惊恐,朝苏落道:“你可瞧仔细了!” 苏落忙道:“许是我医术不精。” “放肆!医者仁心,都是给人瞧病救人性命的,哪有你这样,随口一句就是推脱给医术不精,你不是说你的医术得了宫中御医的夸奖说你造诣颇深?你是骗我不成!”安康王妃火气直冒。 苏落抿唇,“这个骗你做什么,人家真的说过啊,但是,你自己察觉不出你中毒了,可我又诊脉观面觉得你中毒了,要么是我医术不精瞧错了,要么” “要么什么?”安康王妃追问。 至此,话题节奏已经完全跟了苏落走。 苏落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她,像是要看透她一般,“要么,你中毒了但是不敢让人知道,或者,你身边人骗你,不然还能有什么!” 要么我错了。 要么你错了。 要么别人错了。 就这三个方向。 你挑一个。 苏落说完,顿了顿,转头坐回自己的位置,没碰那杯茶,只用帕子掸了掸自己的裙面。 安康王妃心跳如雷,她真的中毒了? 原本今儿她是要试探苏落的,这怎么倒成了这个境况。 是苏落胡说八道还是什么。 可她怀着身孕,不管是不是苏落胡说八道,她都不敢耽误,旁边嬷嬷也急的不行,“王妃,请大夫过来瞧瞧。” 安康王妃看了苏落一眼,咬牙切齿,“你若故意吓我,我必不会放过你。” 苏落怯怯看了她一眼,“我家世代行医,医德是有的。” “传大夫!”安康王妃转头吩咐嬷嬷。 府上的大夫来的很快,一下就来了五个。 齐刷刷站成一排,依次上前给安康王妃切脉。 “王妃胎气安稳,只是有些肝火旺盛,不碍事。” “对,只是稍稍有些肝火旺盛,不必服药,维持好心情很快就能消散。” 五个太医得出一致的结论。 安康王妃冷眼看向苏落,“你怎么说!” 苏落看向那五个大夫,“我是南淮王妃,我爹是乾州瘟疫研制出药方的苏大夫,这件事想必你们已经有所耳闻,如果没有,那就现在耳闻。 就在刚才,我给你们府上王妃切脉,发现她体内有隐隐的中毒迹象。 我的医术曾经得宫中御医褒奖,也得长公主殿下认可,我自认为自己不会诊断出错,这个毒,在我看来,就是有,至于是什么毒,还需要放血一验。仟仟尛哾 但你们说没有中毒” 苏落声音顿了顿,看向安康王妃,朝她扯嘴一笑。 “你高兴就好,有没有的,你自己定。” 安康王妃差点让这话噎死! 这是人话?! 五个大夫: 中毒?! 五个大夫齐刷刷震惊的看向苏落,其中年纪颇长的一个道:“不知王妃切出的脉象是如何?” 苏落对医术几乎是一窍不通,略知的那点皮毛在专业人士面前等于三岁孩童谈论家国大事,但毫无惧意,脊背挺直,下颚微扬,气势十足,背医书。 “脉杂而乱,跳动时快时慢,且有冗长之势,这不是中毒是什么?这样的脉象你们都瞧不出来?”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 这样的脉象的确就是中毒者最为常见的脉象。 可他们谁都没有诊出来啊。 但王妃怀着身孕,中毒可不是小事,若是因为他们没有查出来而耽误了 几个大夫齐刷刷的冒冷汗,年纪颇长的那个朝安康王妃道:“王妃,再请一次脉。” 安康王妃一听他这话,心里更害怕了,“你可瞧仔细了,不然要你好看!” 大夫忙道:“是,是。” 垫着一方丝帕,大夫上前,再次诊脉。 他的诊脉在五个大夫里是最好的,屏气凝神,可除了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外,他也就能判断出来一点肝火旺盛,别的这真的没有啊。 心里蹿火,大夫脸色也就跟着急切难看。 安康王妃一看他这脸色,更更更害怕了。 “我这病很严重?” 大夫: 这让我从而说起! 已经严重到我都诊不出你有病的地步了? “看一下王妃左手的脉象。” 安康王妃心里一突突。 刚刚苏落给她诊脉,也是这样凝重的表情,也是诊完右手诊左手。 左手放到桌上的时候,手指头都是冰凉的,她转头朝贴身嬷嬷道:“快去叫王爷!” 贴身嬷嬷也不敢耽误,赶紧应诺去通传。 大夫瞧完左手,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脸沉重,“王妃” 安康王妃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不要告诉我,等王爷来了再说,我害怕!” 她快吓死了。 哪个王八蛋竟然给她下毒! 下的还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必定是王爷前妻留下的那几个贱蹄子! 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怒从心生,她吩咐道:“去把大小姐二小姐叫来!” 大小姐二小姐都是安康王发妻所出。 大小姐二十出头,二小姐十六七,全都没有出阁。 苏落和箫誉在来的路上就商量过。想要找机会接触一下这姐妹俩。 她们的母亲才应该是正儿八经的安康王妃,可安康王喜新厌旧,封王之后没多久,她们的母亲忽然暴毙身亡,没多久,安康王就迎娶了现在的王妃。 这姐俩心中怕是恨死这对狗男女了。 大夫诊断完之后,一脸忧心忡忡的站在旁边,不过须臾,安康王风风火火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箫誉。 一进门,箫誉看向苏落,小两口一个对视,苏落朝箫誉笑了笑。 箫誉走到苏落跟前。 安康王则朝他王妃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中毒了!” “王爷!必有奸人要害我!”安康王妃嗷的一嗓子哭出来,一个弱柳扶风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扑到安康王怀里,“王爷给我做主!” 安康王将士出身,长得高大威猛,一条手臂将她揽在怀里,宽大的手轻轻拍她后背安抚,转头冷目看向那几个大夫,“到底怎么回事!王妃中的什么毒!” 第423章 演戏 安康王带着一股强悍的气势,那是军中将领才能有的独特的杀伐气势。 吓得府中养着的五个大夫齐齐跪下。 为首的那位年长的大夫缓了口气,道:“回禀王爷,王妃确实脉杂而乱,跳动时快时慢,且有冗长之势,只是这脉象极为细弱,加上王妃现如今怀孕,怀孕的脉象较强,故而中毒的脉象便更难察觉出来。” 安康王妃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幻想破灭。 她真的中毒了。 哇的一嗓子,哭的更可怜了。 “王爷~” 安康王抱着娇妻,让这哭声扰的心肝都疼麻了。 冷着脸,看着大夫,“如何中毒?中的何毒?还不快解!” 大夫都快哭了。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切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可这位南淮王妃一口咬定安康王妃就是中毒,让他怎么说? 他坚持自我说没中毒?那万一就是中毒呢?到时候岂不是他要承担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他只能说中毒了! 这样,责任就不在他了。 深吸一口气,大夫瑟瑟看向安康王,“王爷,王妃所中之毒,卑职几个,闻所未闻,不敢下诊断,不瞒王爷说,今儿若非南淮王妃瞧出来这脉象,卑职几个还看不出来呢。 所以解毒,怕是还得南淮王妃。 至于如何中毒这个要从王妃的日常饮食日常用具上检查。” 安康王一时间脸色更加难看。 箫誉来了祁北是要做祁北一地之主的,而他才是现在祁北的一地之主,他怎么可能把这一地之主的位置让给箫誉。 可若是不让现在他有求于箫誉! 安康王心头烦闷的想要骂娘! 箫誉则一脸震惊的看着苏落,“你给安康王妃诊脉了?怎么你还给安康王妃诊脉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又不是他们家的大夫,你诊什么脉! 苏落睫毛颤了颤,小声道:“王爷先别说这个了,都已经诊完了,只是这毒怕是不好解。” 苏落说的声音特别小,一般人根本听不清。 但是安康王不是一般人啊! 他是习武之人! 之前在箫济源跟前的时候,是从侦察兵一路爬上来的,那眼力耳力岂是一般人! 听到一句不好解,安康王嗖的看向苏落,“你说什么?” 苏落吓得一个哆嗦,嗖的从椅子上起身,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藏到箫誉身后,眼圈一红,眼泪刷的就出来了,揪着箫誉后背的一点衣料,“他好凶。” 安康王: 箫誉朝安康王道:“既是府上有事,那今儿我就不多叨扰了,王爷还是赶紧寻大夫给王妃解毒要紧,我王妃先前也中毒过,这中毒的身子最不容易恢复了,你看我王妃,现在还瘦瘦弱弱的,就是中毒之后没有调理过来,你还是不要大意,我就先告辞了!” 冠冕堂皇一番话,箫誉牵了苏落的手就要走。 安康王妃立刻从安康王怀里钻出来,厉呵一声,“不许走!” 说完,哭唧唧看向安康王,“我这毒可怎么办?咱们府上的大夫就是祁北最好的大夫了!” 安康王皱着眉。 让他求箫誉? 箫誉这狗东西,难道就不能有点眼色,自己主动说让他王妃给瞧病? 真是不识抬举! 箫誉回头,看向安康王妃,“你是在命令我吗?” 安康王妃绷着一张哭过的脸,“你没听到大夫说嘛?我的毒,得你王妃才能解!” 箫誉牵着苏落的手,朝安康王看过去,“你王妃说,她的毒,只有我王妃蔡能解,你府上大夫也是这样说,但这话不是我说的。” 安康王: 狗东西! 让我求你就直说! 箫誉: 这还不够直? 两人对视,眼底锋芒对撞,转瞬,安康王咬了咬后槽牙,朝箫誉扯出一个笑,“怕是要劳烦箫侄儿了,若是能将我王妃的毒解除了,必有重谢!” “怎么谢?”箫誉问的十分直白。 安康王差点一口气噎住。 “你在以此为条件要挟我吗?”安康王眯了一下眼,脸上带了恼意。 苏落哇的就哭了出来,“他好凶,我们走,呜呜呜呜,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凶,晚上要做噩梦的,我好害怕,走走!” 苏落哭的嗷嗷的,哭嗝儿都打出来了。 安康王妃:我觉得你虽然在骂他,但是在内涵我。 箫誉一脸心疼,赶紧搂住苏落,“不怕不怕,”劝慰一句,又朝安康王道:“从长计议,等你想到如何谢我,我再带我王妃来给你王妃解毒,现在我先带人回去了,不然把她吓坏了,怕是你王妃的毒也解不了。” 安康王认真怀疑苏落是装的,冷嗤,“这么大的人,能被吓哭也是稀奇,在京都,你们什么日子没过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儿” 不且安康王说完,他眼睁睁看到苏落一张脸从苍白变为惨白,又从惨白变为灰白,然后白眼一翻,一头晕倒过去。 安康王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 箫誉急的一把抱住苏落,才没让她跌到地上去。 “落落,落落!”箫誉把人打横一抱,满面怒火瞪着安康王,“真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王妃就被你们逼到这一步!” 安康王张张嘴没说出话。 他是亲眼看到苏落脸色变化的,这要是装晕,那得多好的演技啊,不去做戏子可惜了。 可他王妃还等着解毒呢。 这成亲两年,好容易有了身孕。 安康王放低了气势,做出让步,“你想如何?” 箫誉理都没理他,抱了苏落就往出走,玉珠和平安紧随其后。 箫誉一脚踹开大门,抱着苏落大步离开。 一出门,看到院子里跪着的姐妹俩。 安康王前妻的一双女儿。 看到她俩,箫誉回头看了安康王一眼,“我觉得,我王妃就算是给你王妃解毒了,我们日子也不会好过。你对自己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我们! 以后,各凭本事!” 撂下一句话,箫誉转头大步往出走。 安康王一眼看到跪在院子里的人,眼皮一跳。 他眼皮跳不是因为院子里跪着前妻的两个孩子,而是箫誉对面,迎面走来几个人。 陈勉为首,后面跟着的,全都是当年箫家军的旧人。 第424章 反抗 这些箫家军的旧人,对他都忠心耿耿,这点没毛病。 但这些旧人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太过念旧,对他现在的王妃都有一股抵触的情绪,以至于他从来不让这些人接触到他发妻留下的两个女儿。 免得这些人在他耳边念叨。 可现在,这些人不知怎么就来了后院,还进了这里。 看到跪在院子里的两个姑娘,陈勉眉心一皱,“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大小姐二小姐怎么跪在这里?天寒地冻的,两位小姐穿着还是单衣!” 陈勉声音透着急切的怒火。 后面跟着的几位将领脸色也不太好看。 前妻留下的两个女儿噤若寒蝉,瑟瑟缩缩,一句话不敢说。 安康王正要说话,箫誉冷嗤一声,“穿着单衣跪在这里算什么,本王的王妃还被吓晕了呢,不也一句道歉没听到!真是大开眼界了!” “本王?”陈勉一脸狐疑转头看向院子里抱着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的年轻人,忽然眼睛大睁,脸上涌上急切的热意,“您是是南淮王!” “晕倒”过去的苏落:我算什么演技好,这才算是好! 她不睁眼,光是靠听声音,都能感觉到陈勉将自己与箫誉的初次见面表现的淋漓尽致。 箫誉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不耐烦,“你是谁?” 陈勉以及身后几个将士全都朝箫誉围过去。 “末将陈勉!” “末将赵大虎!” “末将王威礼” “末将寇聪!” “末将李小七!” 五个人,杂乱的给箫誉行礼,声音里裹着的激动和亢奋让人血液都沸腾。 “终于见到王爷了!”陈勉激动的看着箫誉,“五年前我们就盼着这一天,今儿终于见到了!” 箫誉瞧着他们,眼底带着戒备,后退了一步,冷哼一声,“一丘之貉!” 抱着苏落就走! “王爷,王爷!” 陈勉追了两步,被平安冷脸拦住。 “将军留步,我们王爷受不起,我们王爷当大家是一家人,还是箫家军,谁承想,五年不光时间变了,人心也变了,这些年,你们好吃好喝用的我们王爷从京都拿命换来的银钱做军饷,没想到事到如今,我们王妃竟然是被活生生吓晕过去了!” 撂下一句话,平安也转身离开。 陈勉几个拦不住箫誉,转头看向安康王。 安康王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他原本想要强行留住箫誉,可陈勉他们突然出现,他连强留都没有办法。 箫誉的王妃只是昏过去了! 他的王妃可是中毒了! 然而陈勉又看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两位小姐,追问,“王爷,两位小姐到底犯了什么错,数九寒天要这样跪在这里。” “她们给我下毒!”安康王妃声音带着哭音儿,道。 “下毒?”陈勉疑惑的看向那两姐妹。 两姐妹满面惊恐齐齐摇头,“我们没有,我们没有。” “除了你们,还能是谁!”安康王妃没好气道,说完,拽安康王的衣袖,“王爷,快想办法啊!” 她要急死了。 不等安康王说话,她又道:“这里我是住不下去了,王爷没有查清楚谁是下毒之人之前,我是不敢住了,我今儿就回府衙住,王爷快快安排人给我解毒才是!我腹中胎儿,可是王爷的儿子!” 安康王只觉得一个脑袋十个大。 王妃回娘家住也好。 “让管事送你回去,我晚些过去看你,你放心,我必定找到大夫给你解毒!” 打发了王妃,安康王又看向陈勉,“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是王府内院,谁许你们进来的!” 陈勉目光还落在跪在地上的两姐妹身上。 安康王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闷气,“你们两个也是,王妃不过是叫你们过来问句话,怎么就跪在这里了,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天寒地冻的,还穿着单衣就出来,府里克扣你们吗?快起来回去,一会儿风寒了,又是一顿折腾!” 大小姐跌跌撞撞起来,将妹妹扶起来。 妹妹明显挣扎着,想要说什么,但被大小姐强行往走拽。 只是拽了没两步,妹妹一把甩脱姐姐的手,冲到安康王跟前,扑通又跪下,“父亲若是真关心我们,就给给我们两身棉衣,父亲也知道,天寒地冻的,我们屋里没有炭火也就算了,连棉衣也没有,真的要冻死了,我和姐姐手上全都是冻疮!” 说着,她伸出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 王府里,莫说小姐纤纤玉手,就是伺候小姐的丫鬟,一个个也细皮嫩肉。 可她一双手却红肿流脓,不堪入目。 安康王一句胡言乱语硬生生被卡在喉咙里。 他知道前妻留下的一对女儿不得王妃喜爱,过得是不太好,但没想到过得这么不好。 不过此时他没有心疼,只有恼怒。 这些话就不能私底下告诉他吗! 非要现在说! 简直不知轻重! “王爷,嫂夫人过世,只留下这么一对女儿,去年军中就有两位参将想要求娶两位小姐,王爷说舍不得小姐出阁,要再留两年。 这” 陈勉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位小姐,他身后其他几位将领脸色也不太好看。 安康王一挥手,“好了,你们的事,回头再说,我现在有要事处理,送小姐回去。” 管家立刻上来拉人。 二小姐转头跑到陈勉跟前,一把刷起自己的衣袖。 “求求你们救救我和姐姐,我们真的快被打死了!” 她衣袖一刷起来,露出胳膊。 原本应该白皙的肌肤,此时上面全是鞭痕,新伤旧伤纵横交错,可能是没有及时处理也可能是冬天太冷,有的伤口在流脓。 陈勉一个行伍出身,看的都不禁皱眉。 二小姐完全豁出去了。 刷完胳膊,又将裤腿刷起。 腿上,伤疤交错,只比胳膊上严重。 安康王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给管家递眼色。 管家硬着头皮上前,“小姐先随老奴回去,什么话咱们一会儿说。” 二小姐奋力挣扎,“回去?回哪?回柴房吗?自从新王妃嫁进来,我和姐姐连住处都没有,我们每天就住在柴房! 府里的狗都有自己温暖的窝,我们过得连狗都不如! 爹爹说舍不得我和姐姐嫁人,要留我们几年,就是这样留下的吗!” 二小姐赤红着眼,凄厉的质问声飘荡静默的王府上空。 她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她想好了。 今儿要么给自己挣个出路,要么一头撞死在这里! 第425章 不能 大小姐比二小姐木讷些。 妹妹这样,她无措的站在旁边,眼泪簌簌的落。 二小姐吼完,转头朝她道:“哭什么!别哭!娘亲在天之灵看到我们哭会更难受,今儿,要么我们姐妹俩活着走出这个牢笼,要么,咱们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但也要死在这些人面前,免得成了一把枯骨还无人知!” 她只后悔,南淮王还在的时候她没有奋起反抗。 不然,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安康王的真面目。 她睚眦目裂看着安康王。 她爹以前也是疼爱她和姐姐的。 当时箫济源还活着。 每次从军营回家,爹爹都会给她和姐姐带点稀奇的东西,要么是没见过的点心,要么是没见过的糖,有一次甚至带回半条野猪腿。 那时候,爹爹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们。 可后来箫济源死了,爹爹封王了,娘亲暴毙了,新王妃进府了,一切都变了。 爹爹就像是突然失智了一样。 那个女人说什么,爹爹都信! 她们姐俩说什么,爹爹都不信。 哦,也不是不信,开始也是信得,可后来渐渐地就不信了,再渐渐的就只厌恶她们姐俩,甚至连见一面都不愿意。 “爹爹不记得从前了,是吗?”二小姐质问。 安康王怒火冲冲,“胡闹什么,还愣着做什么,把大小姐二小姐带下去!” 陈勉拦住,“王爷,她们真的住的柴房?” 安康王怒目看向陈勉,“你管的未免太多,这是王府内务!” 陈勉道:“可我的命是嫂夫人救的,当年没有嫂夫人一碗热粥,我就死在雪地里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一双女儿落个这样的下场!她们身上的伤疤难道能是假的?这伤疤比战场上的将士都多!” 安康王拧眉看他,“你在质问本王?” 陈勉道:“不能吗?难道我坐视不管吗?难道我眼睁睁看她们受苦无动于衷吗?王爷,且不说嫂夫人对我的救命之恩,单单我们箫家军的军纪是什么!是不是其中有一条,厚待妻儿!” 安康王道:“她们将她们母亲的死怪罪到本王和王妃头上,屡屡投毒,难道本王作为父亲,不能小惩大诫!这两个,满嘴谎话,她们的话早就不可信!” 陈勉眼中带着失望,摇摇头,“既是如此,那王爷让我把人带走。” “不行!”安康王没好气道:“这是本王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副将来本王的内院指手画脚!死人吗都是,带下去!有人敢拦,一律军法处置!” “那就处置!”陈勉一把将二小姐拽到了自己身后。 “陈勉!”安康王咬牙切齿,“你要造反不成!” 陈勉道:“我只是救人,王爷看不出,如果把她们带下去,她们只有死路一条吗?既然她们屡屡给王爷下毒,既然王爷对她们已经失去了父女情分,为何还要留在府中,要么撵出去,要么嫁出去,为什么偏要留在府中作践,是为了出口气吗! 王爷乃将领,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这般置气?” 陈勉气势渐渐放低,最后语气哀切。 “王爷容不下她们,就放他们走不好吗?也算是对嫂夫人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旁边,一位将领道:“是啊王爷,咱们军中不少箫家军旧人,他们对旧人都是有感情的,若是知道两位小姐过得这样不好,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王爷就算是为了稳定军心,放了她们。” 二小姐伺机道:“只要父亲肯放我和姐姐离开,我们愿意和你断掉父女关系,出了这道门,绝不说你一句坏话不败坏你分毫名声,从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不相干!” “王爷!”跟着陈勉来的几位将领齐齐抱拳请求。 安康王只觉得日了狗了! 今儿是什么倒霉日子。 怎么这些事就都赶了一起了。 王妃解毒的事还没有着落,若是和陈勉他们一直这样耗着他又不能真的因为这件事就处置了陈勉。 一摆手,安康王只能折中,“罢了,她们到底是我亲生女儿,做父亲的哪能真的对女儿下得去狠心,不过是想要小惩大诫,掰一下她们歪掉的心思罢了。 既是女大不中留,那便算了。 你们也不必着急,明儿我为她们择了夫君嫁出去便是,从此各过各的,好不好的全看自己造化!” 陈勉忙道:“军中那两位将士对两位小姐,初心不改。” “那就他们俩,但是婚期得合八字择日子,总不能现在抱了嫁妆就嫁过去!” 安康王说到这一步,陈勉无话可说。 管家瞅准机会,将两位小姐带下去。 安康王捏了捏眉心,这才一脸无奈,“你们啊,也就是你们,本王愿意和你们推心置腹解释一下,不是本王心狠,实在是她们做的那些事着实过分! 都是本王亲生的,本王府里又没有别的孩子,她们若是好好的,本王岂能不疼爱她们。 罢了罢了,谁家没个糟心事了,不提了,王妃中毒,本王还得寻找大夫给她解毒,你们到底是怎么进了内院的?” 陈勉这才道:“军中收到急报,说京都立了四殿下做储君,顾家军已经蠢蠢欲动,听说顾大将军有进京的意思。 但宁国公搭上了大燕国的军粮生意。” 安康王听了个大睁眼。 顾大将军是四皇子的亲舅舅。 如果四皇子做了皇帝,但以后兵部就是顾大将军一手遮天了,他们在祁北,本来就是自封为王,原本不受朝廷管束,可现在的皇帝能容得下他们如此顾大将军却未必容得下。 到时候祁北必定不太平。 至于宁国公 “他怎么就搭上了大燕国的生意?” 陈勉道:“据收到的消息说,是宁国公走南淮王的路子,搭上了酒水生意,然后私下又做了一单粮食生意,把本朝的粮食卖给大燕国。 宁国公如今全家搬到碣石县,摆明了是站队南淮王了。 这粮食生意,应该也是南淮王应允的。” 箫誉通过酒水和粮食的生意,勾结了大燕国的支持。 如果箫誉夺位成功,箫誉必定会收复祁北领地。 如果四皇子上位成功,四皇子必定会收复祁北领地。 不论谁,都不会让祁北痛快。 不行! 他既不能让四皇子登基,也不能让箫誉遂了心意! 第426章 圈套 安康王觑着陈勉的脸色,“刚刚南淮王,你也见了!” 陈勉没说话。 安康王道:“不是我对南淮王不好,实在是咱们箫家军这些年一直都是南淮王在京都的后盾,他要做什么,我们都给他最大的支持。 他是箫将军仅剩的儿子,也就是咱们所有箫家军将士的孩子,咱们都希望他好。” 安康王几句话说得几个将士神色都平和下来。 安康王叹一口气。 “可现在他走了错路,我们不能眼睁睁看他和敌国勾结! 大燕国如今兵强马壮,他依靠大燕国是能更容易成功,更容易夺位,可之后呢?大燕国难道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他? 大燕国那位皇后,是将军出身,南征北战拓宽疆土是她最擅长的,人心诡算利益往来也是她的强项,和这样的人合作,那和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现如今,他甚至默许宁国公将本朝粮食卖到大燕国,大燕国一旦粮草充足,下一步是什么?那就是打仗!” 陈勉几个彼此相视一眼。 安康王叹了口气,“他今儿因为我说了他几句,心里对我不满,你们若是有机会和他说话,劝一劝,咱们都是跟过箫将军的人,不能让箫将军在天之灵难受啊。 咱们出生入死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但子孙后代不能出了个投敌叛国的叛徒。” 他三言两语,将箫誉做的一切全部抹除,给箫誉扣上一个勾结外敌的帽子。 对于军中将士来说,不管你什么身份,不管你做过什么,只要你勾结外敌,投递叛国,那就是军中将士最深恶痛绝的。 陈勉心头冷笑一声安康王好手段,脸上带着难过的叹息,“王爷好好劝劝南淮王,我们怕是没有机会和南淮王接触,全凭王爷规劝了。 大小姐二小姐” 安康王拍拍陈勉的肩膀,“我自己的女儿我难道真不心疼?行了,我自有安排,你告诉那俩小子,让他们准备成亲事宜!” “是!”陈勉领命,“那” 安康王打断了他,“四皇子决不能登基,南淮王也决不能和大燕国达成这笔粮食生意,酒水生意无可厚非,还能促进两国贸易,是好事,但是粮食不行,这是国之根本,我会处理。 这些天,你们看好军中,我怕我规劝的厉害了,南淮王一个不悦,对我们军中动手,到时候就真的酿成大祸了!” 打发了陈勉几个,安康王急匆匆去祁北知府的府衙,他老丈人家。 “怎么样,都看到了,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模一样!”从安康王府出来之后,陈勉压着声音对左右说。 来之前他就说,安康王对南淮王有二心。 这几个都是跟着箫济源的旧部,起初还不信陈勉的话,毕竟当年箫济源还活着的时候对刘全福可不错。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他了,他现在做了王爷,有了富贵,怎么可能把手里的权利在让给南淮王呢。 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必须告诉你们。 我们箫将军,还活着。” 另外四人瞠目结舌看着他,“真的?” “这有什么假的,骗你们做什么!”陈勉瞧了一眼左右,压了声音,“前几天来祁北打前站的,就是箫将军做了易容,冒充南淮王的亲随来的,但是被安康王发现了,他数次投毒。” 另外四人满目惊恐,继而满面愤怒。 其中一人道:“我们能不能去见见将军?” 另外三人道:“现在去怕是不方便,将军若是方便,肯定会找我们的,我们等等。” “可我真的好想将军!”那人道。 陈勉看了他一眼。 “我和你们说,也是将军的意思,今儿晚上安排一次见面,将军也想见见你们,商议一下以后的行动!” 四个人亢奋的眼底闪着灼热的光,竭力压制面上的兴奋。 将军还活着这件事本来就够让人心神振奋了! 现在竟然即将就要见到了! “地点就在裕华客栈三楼,晚上亥时一刻,我们集合,现在先各忙各的。” 陈勉说完,几人四下散开,各自走了。 陈勉瞧着他们四个的背影,捻着手指原地驻足片刻,转头去了闹市。 街上七转八转,最终进了一家茶楼。 平安坐在茶楼一间雅间里,陈勉一进来,平安起身相迎。 陈勉道:“已经放出消息了,但是真的会有叛徒吗?” 陈勉心里难受。 他今儿去安康王府之前,收到平安的消息,说上次箫济源身份之所以在祁北被安康王识破险些遇害,就是因为见到了当年旧部。 就今儿这四个人。 但是不确定是谁认出了他,又泄露了踪迹。 如今箫济源和箫誉急需和祁北军中的箫家军旧部联系,必须立刻排除叛徒,所以陈勉才冒着被安康王识破的危险演了今儿这样一出。 只是意外会遇到安康王府的两位小姐。 之前他们真的一直以为两位小姐过得还算可以。 今儿一见 陈勉皱眉,“两位小姐那里” 平安笑道:“王爷有安排,陈大哥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就是两位小姐的亲事,军中那两位将士可靠得住?” 陈勉点头,“靠得住,都是我一手提把上来的,人好,容貌也不差,之前就对两位小姐倾心,两人求娶了两次,都被王爷拒绝,但还没死心,一直等着呢。” 平安道:“行,那让他们准备置办成亲事宜,这事儿宜早不宜晚,也就日的功夫。” 陈勉放心下来,“今儿见王妃被王爷抱着离开,没事?将军也挺好的?” 提起萧济源,陈勉的声音有点发颤。 他以前是箫济源的内务兵,感情和旁人又不同。 “都好,陈大哥保重自己,今儿晚上的事,全靠陈大哥了,我们会暗中派人保护你,你也要自己反应机智一些!” 第427章 成了 祁北府城的民宅中。 苏子慕满头大汗的从外面回来,脸上昂扬着兴奋,“姐!我买了狗子!” 今儿王聪带他和小竹子张小川出去买狗。 都是才生出来不大的狗崽子,从小养在跟前,从小培养训练,长大了就是好的忠心耿耿的特训犬。 苏子慕怀里抱着一只,凑到苏落跟前,得意洋洋,“这个是我挑的,王大哥说我眼光好,这狗子一看就机灵。” 是挺机灵的。 苏落看过去的时候,那小狗子正好抬头朝苏落看,才一两个月大的小崽子,眼睛黑黝黝的亮,看到苏落,蹭着就要从苏子慕怀里钻出来往苏落身上扑,嗷嗷的叫。 苏子慕拍它,“没良心的,我抱了你一路,我把你买回来的,你找我姐干什么!” 狗子可不理他说什么,就是钻着小脑袋抻着小脖子就往苏落那钻,黑黝黝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落,嗷嗷的叫唤着,听着人心都软完了。 苏落伸手抱它。 那小狗子就跟成精了似的,钻到苏落怀里,小舌头舔舔苏落的手背。 热乎乎的触觉从手背传来,苏落心里又软有麻,“取名字了吗?” 苏子慕靠着苏落,手摸着小狗的脑袋,“取了,就叫慕慕。” 苏落失笑转头看苏子慕,“你叫子慕,它叫慕慕?” 苏子慕点头,“昂,我也没什么能给它的,让它继承我的名字,它就是我儿子了。” 苏落噗的就笑了出来,“你儿子?” 苏子慕仰头看苏落,“昂?怎么的?就许你以后怀孕生儿子生闺女,我就不能有儿子?以后他就是我儿子!” 苏落笑的不行,“这还攀比啊?攀比你长大娶媳妇不就也有了?” 苏子慕摇头,“不,娶媳妇是不可能娶媳妇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媳妇,反正以后它就是我儿子,你对你侄子好点,慕慕好歹叫你姑姑呢。” 苏落: 这就有了个狗侄子? 就挺突然哈。 姐弟俩说着话,玉珠从外面回来。 他们从安康王府回来之后,箫誉就和平安忙去了,派了玉珠盯着安康王府那边。 “有消息了?”苏落抱着她侄子问。 玉珠道:“陈勉他们走了之后,安康王去了知府府衙那边,知府府衙请了祁北各大药堂的大夫包括祁北军军医过去,咱们安排的人也进了府。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其他大夫都被送了出来,咱们安排的那位大夫和城中另外一家药堂的大夫以及祁北军军医让留下了。 现在咱们的大夫应该已经和军医那边搭上话了。” 那军医是陈勉安排的人。 早就预备下了,但是始终没有动,因为一切都要让安康王觉得不是提前安排,而是事实确实如此发生了。 正如今儿,是安康王主动向箫誉发出邀请,请他去安康王府,而箫誉又是头一天抵达祁北,理论上,一切都来不及准备,理论上,他被安康王请了个猝不及防。 这样,事情发生,才会产生该有的效果。 苏落点头,“准备,一会儿他们那边应该就会请我过去。” 玉珠点头,“奴婢去给王妃准备药箱。” 苏落虽然不会行医治病,但是不会治病难道还不会提个药箱装模作样么! 半个时辰后。 祁北知府派了管家过来。 长公主院里。 管家点头哈腰,赔笑立在当地,“殿下前来,论理,我们家大人应该携一家老小前来请安的,可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祁北又比别处更冷,大人勤政爱民,唯恐百姓受了雪灾,前两天就带人去四周围的县城村镇查看了。 就在刚刚才回来。 本是该立刻过来给您请安,可偏偏我们王妃中毒了,我们大人怕过了晦气给您,就没敢过来。 还望殿下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一家子都在演戏,长公主自然也当仁不让。 “我听我们落落说了,也是造孽,怀着孕呢怎么就中毒了,让你们大人不必多心,我这在祁北且要住呢,咱们来日方长,让他先给安康王妃治病要紧。” 管家觑着长公主的脸色,“要不怎么说您府里人杰地灵呢,今儿要不是南淮王妃去我们王妃那里,我们王妃这还被蒙在鼓里,被人害都不知道呢。 南淮王妃当真是妙手回春。 不知是不是方便,请王妃过去再给瞧瞧解毒的药物是不是安全,我们王妃怀着身孕,就怕伤及胎儿。”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我们落落学艺不精,就不去班门弄斧了,免得惹了安康王不快,我们孤儿寡母的住在这里以后不便利。” 这是明白告诉对方,刚刚的事本宫生气了。 那管家立刻道:“先前是我们王爷一世情急,有些莽撞了,殿下息怒,咱们都是箫家军的旧人难道还要生了隔阂不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当年箫大将军驻守祁北的时候,我们家大人对箫家军总有照拂,官兵两家也是亲密的很。” 管家毕恭毕敬的和长公主提旧事。 长公主摁了摁眼角,叹息一声,“我也不是非要摆长公主的姿态,可你们王爷和知府做的未免有些太过,本宫堂堂长公主,抵达祁北县城,满城百姓都知道他们无一人来迎接,这口气,本宫如何咽的下去! 如今你们有事相求,本宫就要让自己的儿媳妇去给你们当牛做马? 刚刚我儿媳妇去安康王府的时候,可是被你们王妃晾在院子里,冰天雪地的站了好半天,这不像是亲亲热热的。”筚趣阁 管家这次来,知道不会顺利。 好在一早有准备。 从衣袖里取了一卷银票,里面夹了一张地契,“殿下息怒,之前的事是我们王妃年轻不懂事,殿下不要和她计较,她已经知道错了,这个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殿下笑纳。” 他恭恭敬敬给长公主放到旁边桌上。 长公主扫了一眼。 地契是哪里的宅子不好说,但那卷银票,粗粗看去,大概有十万两。 长公主心头冷笑。 祁北一地的军饷粮草,先前都是箫誉往过送钱。 现如今祁北知府动辄拿出十万两来哄她高兴。 真是特娘的离谱特娘给离谱开门,喜提大离谱。 不过箫誉设下的局,至此,算是成了。 第428章 疑惑 最终,苏落在长公主的首肯之下,提了药箱带着玉珠前往祁北知府府衙。 才一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的怒骂。 “一群废物,府里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有什么用!日日诊脉,竟然没有一个看出王妃被人投毒,若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且扒了你们的皮!” 声音颇为苍老,该是一个老妇。 给苏落带路的管家面无表情的引了苏落进屋。 “王爷,王妃,大人,夫人,南淮王妃带到!” 他一声通禀,苏落抬脚进了屋,入目就瞧见安康王妃泪流满面坐在床榻上,她旁边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脸色不善,刚刚在院子里听到的骂声应该就是她。 安康王和祁北知府隔着一张方桌并排而坐,苏落进来,这俩人谁都没起。 只祁北知府虚虚抱了一下拳,“劳烦王妃了。” 苏落只觉得好笑。 在京都的时候,世家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那么强大,见了面,该有的礼数也还是有的,最起码,脸面上要过得去。 到了祁北倒好,直接脸面都不要了。 也不对,或许人家就是觉得他们孤儿寡母的仰仗他们呢,所以才如此傲慢。 心头叹息一声,苏落看向屋里其他人。 为了保证这次“演出”的逼真性,苏落没有提前见过箫誉安排的人,除了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安康王府的大夫外,其他人她都陌生。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王妃解毒啊!”坐在床榻上的妇人起身,脸上带着不悦朝苏落道。 苏落扬眉,“您这是和我说话呢?” 妇人皱眉,“还磨蹭什么,不是和你说话难不成和鬼说话呢,耽误了王妃的性命,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苏落直接给让这句话说笑了,“哦?什么后果?” 安康王和祁北知府双双皱眉,带着一脸不悦和一脸你怎么这样不懂事的表情看向苏落。 祁北知府咳了一声,道:“王妃应该知道,如今你们可是朝廷的通缉犯,本官看在安康王和箫将军曾是同袍的份上,才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在祁北有个安身之处。 朝廷若是追究下来,本官是要担一个包庇的罪责的。” 这话说的,显得苏落多不懂事一样。 苏落直接笑起来,“真有意思,原来这些年祁北军用的军费,都是朝廷拨款,不是我们家王爷送来的啊?我就说呢,吃着喝着用着我们家王爷送来的军费,怎么就养出一群白眼狼呢,是水土问题?倒是我误会了,原来你们没有花我家王爷一分钱啊, 那行,既然我们如今仰仗安康王和知府大人,那劳烦,将这五年我们王爷送来的粮饷军费归还一下,玉珠!” 玉珠一步上前,从身上摸出一个册子,翻开,“五年累计银两五千六百二十万两,累计粮草三千担,累计药草九百二十八种供四千五百七十二马车,这些都有归档记录。” 安康王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落下颚微扬,气势不输,“没什么意思,就事论事,你还钱还债,我当牛做马。” 祁北知府转头看安康王,脸上带着惊愕,几乎脱口而出,“这么多?” 安康王: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祁北知府: 你和我说南淮王每季度只给你一万两啊,这怎么五年,一年四个季度,拢共二十个季度,人家就报出了几千万两。 银子难道不是咱俩平分? 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祁北知府有一种自己吃了大亏的感觉,心口堵得铮铮的疼。 知府夫人柳眉倒立,裹着一脸怒火,“人命当关,你们还在算计这些蝇头苟利?若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你还有命花钱?” 苏落朝她笑,“那我现在就死,和你女儿一起做个伴,反正我也没命花钱,活着干什么,干穷着吗?”筚趣阁 说完,苏落转头就走。 “拦住她!”安康王蹭的从椅子上起来,脸上狰狞的肌肉跳动,“看来,南淮王妃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落回头看他,“我不光喜欢吃罚酒,还喜欢吃丧酒,明白告诉你,你王妃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入侵心脏,你看她的眼窝,再入侵,眼窝就更黑了,用不了几天祁北就得办一场隆重的丧事,不对,两场,毕竟母子俱亡!” “你敢诅咒我闺女!”妇人抄起旁边一只茶盏就朝苏落砸过去。 苏落直接上前一步,“但凡你敢砸我一下,我今儿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给她解毒,等着黑发人送白发人!” 苏落眼底带着寒凉的冷意,直直的看着怒火满面的妇人。 那妇人茶杯都抓起来了,硬是被这句话唬住,没敢砸出去,只气的浑身哆嗦,“你,你,你好歹毒的心肠,也不怕遭报应。” 咣当! 将茶杯砸到地上泄愤。 苏落冷笑一下,“反正中毒的不是我,你们尽管闹,我无所谓,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大不了一死,我死都不怕,还怕被威胁?笑话!出去打听打听,我苏落别的经验不多,就是被威胁的经验多!”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吵!我这毒到底解不解了!”安康王妃垂死病中惊坐起,拍着床榻哭喊。 “乖囡囡,稍安勿躁,很快就给你解毒,啊,没事的没事的。”知府夫人转头摸摸王妃的头,温声安抚她。 说完,看向苏落。 “你来不就是来给王妃解毒的?既是来了,又闹什么?有什么不满你尽管说,我们又不是白白用你,你来之前,我们管家可是送了长公主殿下十万两银票和一处宅子的!” 苏落都被这句理直气壮的反问给震惊了。 你们真是山高皇帝远,过得连脸皮这种东西彻底不要了吗? 苏落笑道:“我闹什么?让我想想啊,我大概是在闹,我进来,你们没人给我行礼问安?” 这话一出,一屋子人都惊呆了。 他们是认认真真发自肺腑的震惊。 目光都变了,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苏落。 “中毒”的安康王妃发出人生疑惑,“给你行礼?凭什么?这里是祁北!” 第429章 查账 苏落偏头看安康王妃。 “这里是祁北没错,但是祁北军吃喝用度,五年,用的都是我家的钱,那换句话说,就是我家在养着你们。 怎么,见了金主不请安行礼?” “你说用你的钱就用你的钱?那我还说,这五年,你们在京都的吃穿用度,都是我们祁北送去的!”知府夫人没好气道,“红口白牙,谁不会说!” 安康王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袭上。 果然,下一瞬就听苏落说:“你要这么说也行,只要你能拿得出证据,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有证据。” “证据?就你那个册子?一个册子,那还不是你们随便怎么编!”知府夫人没好气道。 苏落笑道:“编?这个册子我能编,但是,祁北军中的册子也能编?我们家王爷每年往祁北军送四次粮饷军饷以及药物甚至棉衣棉被,这些,在军中都是登记造册的,军中想必有本帐。” 苏落看向安康王,逐渐露出了大灰狼的尾巴,“既是要对峙,那就请王爷把册子拿出来,咱们丁是丁卯是卯,对清楚了。 是我家的,我分毫不少都要要回来,之后,我当牛做马给你们安康王妃解毒,毕竟你们要庇佑保护我们。 不是我们家的,当我空口白牙污蔑好人,随你处置。” 苏落声音一声冷过一声,她学着箫誉的样子,越是声音冷,越是脸上带着笑,那笑让人心头发毛脊背生寒。 祁北知府转头看安康王。 安康王眼角颤了几下,脸色凝重到极致,他有一种感觉,很强烈的感觉,他被设计了,他入圈套了,他中计了可又很奇怪,明明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主导之后的结果,按理说,他不应该中计才对。 因为箫誉没有机会没有时间来布局。 而且,他的心腹已经告诉他,就在今天晚上亥时一刻,箫济源要在客栈出现,要和他的旧部见面。 到时候,他只要暗中布防,将箫济源活捉,一切就都搞定了。 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箫济源还活着,只要箫济源在他手上,箫誉就不敢妄动,而箫家军依旧是听他号令。 可现在苏落要查账。 这怎么好好的来解个毒,就变到了要查账的地步呢! 不行! 这个账不能查。 安康王下垂的手指倏地收拢,冷声道:“胡言乱语,军中账册也是你说要查就要查的?” 苏落一下就笑起来,笑的格外嘲讽,“原来我不能查啊?你花我家的钱,我还不能知道钱到底怎么花的?那就好办了,你不给我查账,我就不给你王妃解毒。 有本事,你们自己再去寻好大夫。 三天! 三天之内寻到了,那是你们家造化好,三天之内没有寻到,到时候我必定随份子钱。” 办丧事的份子钱。 “王爷!”谁快死了谁知道,安康王妃坐在床榻上,人快急麻了。 她就不明白。 就是让苏落来给她解毒,她这一尸两命呢,为什么苏落都进来一刻多钟了,这半天还在吵呢! “是让她来解毒的,你们难道没人管我了吗?我中毒了,中毒知道吗?就是再不快点,我就死了!”安康王妃急的捶床。 知府夫人看了知府和安康王一眼,到底心疼闺女,忍着一脸屈辱,朝苏落行礼问安,“臣妇给王妃请安,王妃大人大量莫要计较,还是救人要紧。” 苏落呸的直接啐她一口,“我又不傻!让你们折辱一顿,现在你说句本来就该说的话,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一口啐出去,知府夫人震怒抬头看向苏落。 正好苏落一句话说完,扬手,手起掌落,啪的一巴掌扇过去。 “我给知府夫人道歉,夫人大人大量莫计较,还是救人要紧。”苏落学着知府夫人的话,阴阳怪气。 “你!”知府夫人让这一巴掌打的差点气炸了。 她可是祁北知府的夫人! 祁北连皇上都不怕! 她竟然在自己家,被一个前来投奔他们的臭丫头给打了? 还有没有王法! “你敢打我!”磨牙吮血一般,知府夫人怒视苏落,恨不得将她吃了。 苏落和她对视,“我就打了,有本事你闺女别解毒。” “你!”知府夫人雍容华贵了这么多年,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但无法反击。 谁让她闺女中毒了,偏偏这一屋子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 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被人辖制的滋味。 呕的一下子嗓子就疼起来。 苏落转头看向安康王,“今儿的事,本来是你们请我来给你们的王妃解毒,我来了,你们好生款待我,现在这毒早就解了,但你们对我颐指气使,我受不了。 不瞒你说,我家王爷疼我,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冷鼻子冷眼的气。 所以我要查账,今儿不查账我不解毒,要死一起死。” “谁要和你一起死!王爷,王爷!”安康王妃哭着喊安康王。 祁北知府也朝安康王看过去,“既是如此,不如就让她查,王爷身正不怕影子斜!” 祁北知府其实自己也想查。 他就想知道,这些年箫誉到底给了安康王多少钱。 说好了那些钱对半分,凭什么他分到的那么少! 要是让他查到数目不对,他必定要让安康王给他一个交代。 安康王手里有兵权又如何,祁北的粮草药物可都在他手里攥着。 几个跪在地上的军医彼此相视一眼,人人眼中都是纳罕。 如果南淮王妃没有撒谎,那南淮王这些年真的给箫家军送钱送物了,而且送的不少。 但是安康王始终没在军中提过一句。 这算什么! 南淮王可是箫大将军的亲儿子! 安康王就这样莫名其妙被苏落架到了火上,火气突突的在五脏六腑游窜。 他绝不可能让查账。 怒火攻心,猛地想起,对了,他当时做了两份账本。 让气糊涂了。 想到这个,安康王一下神色松弛下来,冷笑一声,坐回椅子,端着势在必得的姿态,“查账?好,如你所愿,查!本王倒要看看,查了账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430章 放血 “让寇聪把账本拿来!”觑着苏落的神色,安康王吩咐亲随。 那亲随领命转头就去。 等亲随一走,端康王朝苏落道:“现在,可以给本王的王妃解毒吗?” 他突然从容下来的态度让苏落心生疑惑,不过也没多迟疑,毕竟她相信箫誉,箫誉敢让她来,可见是有准备的。 这个男人,永远都靠得住! 苏落浅笑,“不急,我要的是查账,而不是看你的亲随去去账本,对不对?等账本来了,我们查过了再说。” 屋里还有一张空闲的椅子,苏落也没等谁请她,自顾自走过去,一摆衣裙坐下。 玉珠面无表情站在苏落身后。 安康王妃急的快要吐火了,“都依着你的性子王爷让人去查账本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军中账本何其繁琐,等你查完了,我这毒也入侵的更深了,你不是说我已经眼窝泛黑?” 底下一群大夫看着安康王妃哭的发红的眼睛,硬是没有看到一丁点黑色。 苏落笑了一下,“发现王妃体内中毒的人是我,不过,我也说过,我医术一般,王妃可是另外又请人看了?” 安康王妃翻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么! 我不另外请人看,这地上站着的一群男人难道是进来耍杂技的! 但现在,他们被苏落拿捏了。 安康王妃只能道:“是,另外请了几个大夫过来,但是他们只能查的出我中毒,却查不出中的什么毒。” 苏落这才看向那些大夫。 “你们都诊脉瞧出安康王妃中毒了?”苏落声音温软的问。 几个大夫点头,“是。” 苏落心道:胡说八道起来,大家都不相上下啊。 “这是什么毒,你们就一点想法没有?”苏落问。 几个大夫摇头,其中一个犹豫了片刻,道:“其实这个中毒,脉象并没有多强,混着怀孕的脉象,是不是也有可能诊断错了,王妃其实没有中毒?” 他总算是说出了憋在心里的疑惑。 他是军中大夫,之前知府管家将他们全部请来,王爷知府和知府夫人全都在屋里,一屋子人面色凝重,一群军中大夫和外面的大夫都挤在外屋,一个一个进来给安康王妃诊脉。 按照这个气势来说,必定是安康王妃得了什么要命的病。 可他诊脉之后却什么都没发现, 安康王妃身体好得很。 可若真是没有病,为什么又要请了这么多大夫来,所以他犹豫一下就说了个折中的话:王妃身体有恙,但还不确定是什么。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结果就是他被留下了。 留下之后才知道,有人诊断出王妃中毒了。 再后来才知道,凡是留下的,都是诊断出异常的。 可他真的没有诊断出异常啊。 他不安的看向安康王。 安康王没说话,倒是苏落笑着起身,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只茶盏,然后走到这个大夫跟前,“用一下您的药箱。” 大夫一愣,忙将自己的药箱打开。 虽然不明白苏落自己也带着药箱为什么非要用他的,但很配合的将自己的药箱推向前。 苏落指了药箱里的一把小短刀,“劳驾,配合一下。” 说着话,苏落将手里刚刚随手拿起的茶盏递给安康王府的大夫,“清理一下,接血用。” 那大夫接过茶盏,看向安康王。 安康王点头。 大夫忙从药箱中取出一小瓶烧酒,往茶盏里到了半杯洗涮了茶盏,又取了棉布将茶盏擦拭干净。 苏落接过那茶盏,手指似有如无的勾过茶盏内壁,朝那个拿了短刀的大夫道:“安康王妃右手食指,放血半盏。” 勾过内壁的手指从茶盏里出来,她将茶盏递给那个拿刀的大夫。 不且大夫接过茶盏,安康王妃自己已经十分惜命的配合,将手指伸了出来。 大夫也就没犹豫,接过茶盏,过去放血。 短刀刺破食指指腹,挤压之后,血珠如滚,落入茶盏。 瓷白的茶盏本来就不大,不过须臾,接了半盏。 血的颜色是正常的红色,大夫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也没有闻到中毒惯有的腥臭味或者甜腻味道,正要疑惑,忽然双目大睁,心口一缩。 “天!” 脱口失声一句喊。 其他几个大夫全都看过来。 祁北知府和他夫人也连忙凑上前。 眼睁睁看着原本鲜红的半盏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发臭。 苏落和玉珠对视一眼,两人谁都没说话,只苏落转身又坐下,丝帕部落痕迹的擦过自己的手指,笑问,“这下,还有疑惑吗?” 几个大夫全都敬畏的看向苏落。 中医治病,谁菜谁没理。 苏落装神弄鬼,“我爹说过,瞧病若是遇到悬而不决的,就要用行动去验证,比如这个中毒,身体中毒往往血液就有问题,悬而不决就去查看她的血,之前怀疑,现在不就不怀疑了?放了血出来,验证了中毒,于病人于大夫,都算是落实了一件事。” 安康王妃脸色煞白。 天哪! 她中的毒到底有多严重,这血臭的她都快吐出来了。 苏落: 一般一般,也就是徐行特意精心耗时三天三夜调配出来的血液变色变味散。 气定神闲,苏落坐在那里把玩自己的手指。 只要将手指在血液变色变味散里浸泡一刻钟,然后再将浸泡过的手指自然风干,在放血前用这手指剐蹭几下杯盏内壁,那药粉就会几不可见的落入杯盏中。 杯盏是屋里直接拿的,擦拭是别人擦拭的,她在一切工作做完之后才将药粉剐蹭进入杯盏里,而那持刀放血的大夫又因为是给安康王妃放血而心头有些紧张,自然不会注意到杯盏中的异样。 苏落笑着看大家,“我等账本来,你们可以先研究一下,若是不用我你们自己就能配出解药,自然更好。” 安康王挑眉看苏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王妃就不怕我们的大夫自己配出了解药,你没了利用的价值?”安康王问出心中疑惑。 苏落笑而不答,“你猜!” 猜个屁! 账本送来了。 第431章 核对 一眼看到进来的人,安康王惊得神情一僵。 “陈勉?你怎么来了?寇聪呢?”安康王讶异的看着抱着一只大箱子进来的陈勉,话音几乎从嗓子里挤出来。 陈勉不光自己来,身后还跟了四五个参将。 这四五个参将一人怀里抱了个大箱子。 前去传话的亲随道:“王爷,卑职去的时候寇聪不在,正好遇上陈将军,陈将军说他来送,因为账本比较多,陈将军随手又点了几位将军一起过来。” 陈勉将箱子咕咚放在地上,一面打开箱子一面道:“好好的,王爷怎么想起查账本了?真没想到,咱们军中账本这么多!” 他身后跟着进来的几个参将也相继将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 苏落起身走过去。 陈勉先前在安康王府见过一次昏迷中的苏落,疑惑着,“南淮王妃?” 苏落嗯了一声,指了地上的账本,“这些就是这些年我们王爷给箫家军送钱送粮的全部账本?” 陈勉以及旁边几个参将顿时震惊,“什么?南淮王给我们送钱送粮?我们怎么不知道?王妃是说每季度那一万两吗?那一万两也值得用这么多账本?” 苏落看了陈勉一眼,冷笑一声,弯腰就去拿箱子里的账本。 安康王坐不住,蹭的起身,“慢着!这是军中账本,岂容你” 说话间,苏落飞快的拿出一本,“军中账本?这些年我们王爷一共给了箫家军五千多万两银子,为什么刚刚这位将军却说每个季度一万两?” 安康王脸上横肉一抽,不待他开口,陈勉震惊的差点蹦起来。 “什么?五千多万两?不可能,我们从来没有收到过那么多钱,每个季度一万两,我们全军上下都知道。” 后面几个参将跟着点头。 玉珠便道:“不光五千多万两军饷,我们王爷还送了粮草,药品,棉被棉衣过来,你们也不知道?” 陈勉瞪圆了眼。 脸上真真切切几个字:还有这事? “王爷还送了粮草?” “还有药品?” “东西呢?在哪?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进来的参将七嘴八舌。 苏落翻开账册直接拍到陈勉身上,“你们自己看,账本上清清楚楚记着的,记录的笔迹是平安的字迹,因为东西都是平安亲自送来和你们安康王对接的,签字画押的是不是你们安康王的笔迹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账本是你们从军中拿来的没错!” 陈勉震惊的去翻账本。 他一侧几个参将也从箱子里各自翻了账本出来。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某年某月某日,箫誉送来粮草多少多少,某年某月某日,箫誉送来棉花多少多少,某年某月某日,祁北大寒,箫誉补送棉花多少多少 不论是东西还是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签字的是寇聪和王爷的笔迹,不会错,怎么会这样?”陈勉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康王。 一个军医从账本里找到药品记录,翻着翻着,忽然转头,满目带着怒火,“去年祁北大雪延绵不绝,军中多数将士都冻疮难愈,始终没有药物治疗。 紧跟着,旁边邻国又有小股部队不断骚扰,将士们只能带着一身的冻疮上战场。 但是这账本里记录了,南淮王让人送了冻疮膏过来,这冻疮膏是宫中御用的配方。 药呢?” 这个军医声音都哽咽了, “那一个冬天,我们因为冻疮而握不住刀枪,被对方杀死的将士有多少?王爷!药呢?我们的药呢!” 在他的质问声里。 另外一个军医翻出了另外一个账本。 “这上面写着,前年夏天,南淮王送了大量的车前草来,上好的凉血清热的草药,一直是我们祁北所缺少的,药呢?” 一个参将也翻出了账本,“南淮王几乎每个季度送来几十万两的军饷银两,王爷你和我们说每个季度只有一万两?你是如何说得出口的?你良心不痛吗? 南淮王在京都过得什么日子? 他今年也才二十出头,这五年来,每年只有十几岁的他年年给我们送来养兵的钱养兵的物,这些钱他是怎么一点一点从皇上眼皮子底下弄来的。 都是拿命弄来的。 王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以至于现在军中,多少人对南淮王有怨念!” 祁北知府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康王,“你骗我?” 不光骗了! 还骗的这么离谱! 说好了一人一半! 你拿一万两和我一半,结果自己收了几千万两?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暴富而自己一毛钱好处拿不到,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在看到陈勉进来那一瞬,安康王就知道大事不好,要出乱子,但没想到会乱的这么迅速。 当时平安过来送东西,记下的账本是他亲自签下的签收单。 但是笔迹他可以否认。 安康王深吸一口气,也一脸惊愕,他甚至因为惊愕而让动作迟缓了许多,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一下。 “药品?本王从来不知!” 他两步上前,一把扯了那军医手里的账本。 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他比谁都清楚,他错愕的回头看苏落,“本王真的从来不知,今儿若不是你要对账本,本王真的只以为南淮王每个季度送来不痛不痒的一万两。 千真万确,本王可以发誓,用王妃的性命发誓!” 中毒快死的王妃:哈? “可上面有王爷亲自写下的字迹!”苏落点了刘全福三个字。 安康王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和京都对接向来都是寇聪在做,一定是他冒充了我的自己,私下扣下南淮王送来的东西,欺上瞒下!” 说着说着,仿佛当真如此一样,安康王怒火冲天,“去,把寇聪给我拿下!” 他的亲随当即就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像是雪崩一样,刷的一下就已经从风平浪静到了天崩地裂这一步。 安康王拿着账本,喃喃自责,“真没想到,这些年南淮王给了祁北这么多!” 苏落看着他,冷笑,“王爷,要当着全军的面解释一下?” 第432章 装神 “解释,当然要解释!”安康王掷地有声,转而道:“可本王王妃中毒一事,还要有劳南淮王妃辛苦。” 这次,该有的尊重总算是多多少少有了一点。 苏落笑道:“自然,那我留在贵府给你王妃解毒,你现在带着账册回军营当着全军的面解释。” 安康王原本以为苏落会不依不饶的追着账本的事不撒手,逼着他带着她一起去祁北军澄清,没想到苏落竟然说她留下? 是蠢? 还是另有安排? 安康王疑惑的看着苏落,眼底锋锐的目光带着审视。 苏落朝他坦然一笑,“当然,为了王爷能安心去军中,我这边会派人跟着王爷一起过去。” 安康王心头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嘛。 安康王看向苏落旁边的玉珠,“这位姑娘与本王一起去?” 苏落笑道:“不是,我弟弟和王爷一起去。” 安康王: 差点跪了。 谁? 你弟弟? 没错的话,你弟弟今年刚刚六岁? 安康王震惊的看着苏落,苏落已经提了自己的药箱朝安康王妃走过去,“我们开始。” 安康王妃都快喜极而泣了。 总算轮到我这一pa了。 安康王盯着苏落的背影,顿了一下,“那你弟弟” 玉珠接了这话,“小公子就在门口,还请王爷现在就出发,王爷该不会是想要反悔?” 安康王心道:反悔?老子高兴还来不及! 你弟弟跟着我去军营,既然去了,那就别回了! 今儿晚上能不能抓到箫济源不好说,但你弟弟这个人质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安康王只觉得这特么的简直是枯木逢春喜从天降啊! 很痛快的就一挥手,“走!” 陈勉和另外几个参将立刻抱了账本跟着离开。 “那我们”几个军医犹豫问道:“是留下还是跟着一起回去?” 快走到门口的安康王头也不回的道:“留下。” 回去那么多人干什么! 要不是不好打发陈勉他们,他连陈勉他们也不带,只带着账本和苏子慕回去。 安康王他们一走,苏落拿出一根银针。 她是真不懂医术,这药箱还是徐行的呢,不过小时候她有时候身体不舒服,她爹会给她放血。 就是用棉布条将手指头系住,然后用针去扎手指往出挤血,不知道什么道理,反正每次放完血睡一宿,第二天身体就轻便许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苏落麻利的给安康王妃的手指头系好了,拿着银针开始放血。 放完血,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白瓶儿,里面装着徐行做出来的蜜丸,就是山药红枣养生丸。 苏落郑重其事的将蜜丸给了安康王妃,“在手指血放到中指的时候,立刻服下,记住,一定要是到了中指的时候开始服用,并且在中指放血结束之前吃完,不能有差错,明白吗?” 安康王妃颤颤巍巍接过那颗“救命药丸”,一脸凝重,“好!” 她是死是活,全在这一下了! 啧啧~ 装神弄鬼,果然不单单能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还能把简单问题妖魔化。 只要我说的够吓人,开的条件够苛刻,就能让对方自己拿捏住自己! 安康王妃一手拿着药丸,一手端着温水,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苏落的动作,在那银针刺入中指一瞬,她像是得到了生命的号令一般,嗖的将药丸丢入嘴里,连滋味是什么都没嚼出来,就赶紧送水服送了。 吃完,紧张地看着苏落:“然后呢?” 苏落继续拿捏人心,轻飘飘掀起眼皮撩了安康王妃面色一眼,“静养一日,明日这个时候,我过来给你第二颗药,第二颗药用来拔除腹中胎儿体内的毒素,保证胎儿的健康。” 安康王妃差点高兴哭了,“好,好!” 旁边,祁北知府夫人抹着眼泪,不断念叨:“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苏落收了药箱,朝安康王府府上养着的大夫道:“一刻钟后你们给王妃放血,看看她的血色,应该是毒液会被清除。” 那几个大夫立刻点头。 但不由的心中疑惑:这什么神药啊,就一刻钟就药到病除? 苏落没再理他们,只朝军医道:“我这里有一张军中外伤的秘方,是王爷特意搜寻来的,几位瞧瞧是不是用得上,若用得上你们就拿走,用不上的话就算了。” 玉珠摸出一张药方递了出去。 那几个军营连忙上前接了。 他们没想到南淮王这般有心,王妃过来给人解毒,还要顺便给他们带个方子。 几个大夫埋头去看那方子。 苏落则道:“没办法,王爷没有机会见你们,安康王把控的比较严格,不许我们和军中将士接触,不然我这里还有一些孤本医书也想送给你们,那孤本医书里提到了麻沸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弄出来。” “麻沸散?”一个军营霍的从药方上抬头,惊喜中带着热切,看着苏落,“可是神医华佗所记载流传出的麻沸散?” 一直以来,大家都知道神医华佗留下了麻沸散。 但是无人知道方子到底是什么! 谁都想要得到麻沸散,尤其是军中大夫,如果有麻沸散,将士们的死亡率至少能减少一半。 苏落现在的身份也是个“神医”,秉承着身份,道:“是,那孤本是王爷从一位避世老大夫手中花巨额买来的,现在我们家的大夫们正研究着呢,若是得了结果,寻到机会,必定告知各位。” 玉珠小声嘀咕,“哪有机会,安康王防咱们跟防狼似的。” 她虽是嘀咕,但声音足够大家听到。 再加上刚刚那账本一事,大家都是心智齐全的成年人,谁还能瞧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呢。 几个大夫彼此相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毕竟是在祁北知府这里,说话不方便。 祁北知府看着他们,看看苏落。 正要开口,苏落忽然叹一口气,提前一步道:“好了,就这样了,我先告辞,明日再来。” 苏落提了药箱就走。 祁北知府立刻道:“王妃留步。” 苏落偏头看他一眼,“知府大人有什么话改天再说,我今儿不得空,今儿大燕国一位使臣大人过来谈生意。” 第433章 叛徒 “大燕国使臣?”祁北知府讶异的看着苏落。 他倒是知道南淮王和大燕国南国召国都签订了酒水的订单。 不过签了订单又如何,还不是得逃到他的地盘寻求庇佑,到时候,南淮王赚多少钱不都是他的! 他从来没有动过一丁点心思想要加入这个生意,他只想直接抢钱。 可现在大燕国的使臣又来了? 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苏落笑了一下,没回答,拿了药箱带着玉珠就走。 祁北知府立刻跟上,“王妃,请问这次来的是哪位大人?谈的是什么生意啊?莫非还要在祁北酿酒?不瞒王妃,咱们祁北的高粱酒也是一绝,若是能和大燕国合作,能让咱们祁北更加富庶。” 苏落就客气而不失礼貌,“真是好呢~” 祁北知府: 看了苏落一眼,“本官现在也无事,正好同王妃一起去见一下这位使臣大人,对方远道而来,本官作为父母官,总不好不露面的。” 苏落就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呵呵呵呵”,“是吗?但是我们来的时候,大人也没有迎接啊,不是说府中有病人就有晦气所以不迎接我们吗?那还是不要把晦气传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了,大人留步!” 苏落越是不让他去,祁北知府就越是觉得自己错亿。 “安康王妃的毒在您的妙手回春之下不是已经解了嘛,哪还有什么晦气,只有喜气” 苏落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我不太想让你去呢,毕竟是我们和大燕国谈生意,你去了算怎么回事呢! 你是安康王的岳丈,安康王如何对待我们家王爷你刚刚也见了。 几千万的银子在他嘴里就成了每个季度一万两,着实令人寒心。” 祁北知府忙赔笑,“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必定就是那个叫寇聪的做的手脚!” 苏落冷笑,“你也真想得开,不过也是,反正我们王爷每次派人来送银子,都是专门有一份给你的,你收了自己那一份,自然也不会多管别人死活!” (苏落又在胡说八道胡编乱造挑拨离间了,玻璃心的作者又要挨骂了~) 祁北知府脸上赔笑的笑容猝然就这样僵住。 过了好一瞬,他才反应过来,震惊又震怒的道:“专门有一份,给我?” 苏落好笑的看着他,“怎么,大人难道也要说你没有收到?也是寇聪拦下了你的银子?呵!我们王爷这些年,真是喂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玉珠,走!” 苏落带着玉珠怒气冲冲离开。 徒留祁北知府凌乱在西北风里。 如果苏落直接和他说这句话,他肯定一个字都不信,但是现在眼睁睁看过那些账本 过了好一会儿,苏落都上了马车了,祁北知府嗷的一嗓子骂:“刘全福!我操你祖宗!” 阿嚏! 安康王刘全福带着苏子慕和小竹子在军营门口下车,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总觉得有人在暗中骂他。 就是眼前这俩小兔崽子。 “快走!”安康王没好气的推搡苏子慕一把。 苏子慕踉跄一步,回头看他,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小竹子两步上前,站在苏子慕旁边,愤怒的盯着安康王,小哑巴十分流利的飚出一长串话。 “你做什么!我们王爷五年一共给了你五千多万两银子,现在就是让你把这些账本给全军上下一个解释,你就要杀人灭口? 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杀人灭口?你真的就一点良心都没有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这条命都是箫济源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背了你几天几夜才救回来的! 现在你就这么对南淮王? 欺上瞒下,自己昧下那五千多万两银子,自己昧下无数药品无数粮草,然后在将士面前说南淮王的坏话不说,现在还要杀了南淮王的小舅子! 我和你拼了!” 小哑巴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好家伙,声音震耳欲聋! 声音大的陈勉感觉足有十个小竹子在一起喊! 军营旁边负责把守的将士立刻疑惑的看过来。 什么五千万两?什么药品?什么欺上瞒下?怎么回事? 陈勉看了安康王一眼,抢在安康王开口之前,呵斥小竹子,“喊什么!王爷都说了,一定会将南淮王给我们五千万两军费的事给大家说清楚的,你喊什么!” 安康王嗖的看向陈勉。 他从来没打算说! 但是现在,被陈勉更大声音的一声喊,这附近足有一百个将士听见了! “陈勉!” 安康王怒声一喊。 陈勉没理他,转头朝军营喊了一嗓子,“南淮王五年来给了我们五千多万两军费,全被人克扣了,今儿王爷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快去喊全军集合!” “陈勉!”安康王眼底喷出杀气。 今儿陈勉带着几个参将去安康王府,他们离开之后,寇聪就悄悄回来找他,告诉他陈勉其实一直在和箫誉暗中来往,并且还挑唆他们几个也要投靠箫誉,还要带着他们今儿晚上去见萧济源!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安康王一把抽出别在后腰的鞭子,朝着陈勉就抽了过去。 “混账东西!军营之中,何时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陈勉惊愕回头,偏身躲开那鞭子,“王爷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回来和大家解释账本的事吗?您您这抽我做什么!” 安康王一鞭子落空,没再继续抽。 五年的王爷已经让他的战斗力远不如从前,但他是王爷,是这里的一地之主,是祁北军的统帅。 “来人,陈勉勾结敌国,伙同南淮王箫誉一起将我们祁北军的军机售卖给大燕国来换取酒水生意,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还想捏造事实动摇军心,将这畜生给我拿下!” 安康王脱口就是一串罪名。 十分熟稔的扣在陈勉头上。 说的流畅至极,不知道早就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 陈勉惊怒道:“王爷你怎么血口喷人,我们都是箫家军旧部” “就你也配提箫家军?”安康王怒斥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叛徒拿下!” 第434章 闹开 旁边原本跟着陈勉一起运送账本的几位参将惊愕的看着眼前一幕。 安康王一声令下,他们一边震惊一边身体反应快于脑袋意识的,上前就去捉拿陈勉。 陈勉拔脚就逃! 不知道是逃的慌张还是如何,竟然转头就进了军营。 军营门口,几个把守军营的将士立刻上前去拦截他。 陈勉纵身跳起,踩着旁边的守门台从一个将士头顶翻越过去,拔脚往里跑。 后面几个参将紧追不舍。 很快,这边的动静吸引的军中不少将士围了过来,其中不乏参将副将。 “怎么回事!”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要抓陈勉,陈勉不是去给王爷送账本了?” “听说是陈勉和南淮王勾结,投递叛国,用我们祁北军的军机和大燕国换取酒水生意的订单,被王爷发现了,人证物证俱全,要抓他!” “天啊,陈勉竟然做出这种事!” “不是,我听说是,南淮王这几年一直给我们祁北军输送军饷粮草,一共给了五千多万两,还有许多药品和粮草棉衣那些,今儿查的账本就是这些账本,是咱们王爷暗中克扣了。” “不可能,王爷怎么会做这种事!王爷开始箫大将军最亲密的旧部!” “不可能?那军营门口的账本就是证据!” “王爷如果真的克扣,怎么会留下账本呢?” “听说是南淮王每个季度都会派人送银钱物品过来,来的人为了避免咱们王爷克扣,要查之前的账本,所以咱们王爷才不得不留下账本,你想啊,五年就五千万两,这一年就一千多万两,那得多少银子,为了钱,安康王也要冒险啊。” “他就没想过南淮王会来祁北,所以祁北军和银钱都是他的,现在人家南淮王来了,你看看这” “靠,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密密匝匝的议论声在将士们当中弥漫爆发。 早在箫誉还在碣石县的时候,就已经和陈勉商议好一切,就等着某一日事发之后将商议好的方案付诸行动。 就是今日! 陈勉送账本之前就安排好了。 一切都刚刚好。 一切都像是突然发生的,突然到让人生不出一丁点怀疑! 议论声嘈嘈切切传到安康王的耳中,他急怒攻心,扬声呵斥:“抓住陈勉,抓住这个叛徒!惑乱军心,散布谣言,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大燕国制造机会,让我们溃不成军!其心可诛,抓住他!他是我们祁北军的罪人!” 陈勉急切逃窜,可军中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被人墙挡住了,怎么逃!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拿下。 脸贴着地被摁在地上。 陈勉撕扯着怒吼。 “刘全福,当年箫大将军怎么对你的,你现如今又是如何对待南淮王的?南淮王在京都过得生不如死,每年挖空心思给我们送来银子,就是为了让箫家军壮大,为了延续箫家军,他明明送来五千多万两军饷,却被你私下克扣。 我们是箫家军,你却给我们改名祁北军。 你是什么心思! 你要将箫家军彻底抹除吗? 那你为什么要用人家南淮王的银子! 刘全福,你还有没有心,将士们天寒地冻军中缺药,你却把南淮王送来的药全都卖了!眼睁睁看着将士们送死? 把南淮王送来的棉衣棉被全都卖了! 刘全福,你对得起谁! 你敢让大家看看那些账本吗!你敢吗!” “堵住他的嘴!不要再让他妖言惑众!”安康王怒喊。 抓着陈勉的人不知是动作不便还是被陈勉的话震惊到还是如何,虽然也在执行安康王的命令,但是缓慢到硬是在陈勉怒吼完,才堵住了他的嘴。 陈勉的话,掷地有声的砸在每一个在场的将士心头。 在陈勉嘴巴被堵住之后,所有人看向安康王。 那沉默的气氛里涌动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强烈气息。 安康王眼皮子跳了好几下,一挥手,“惑乱军心,妖言惑众,杖责军棍八十,关入地牢!” “将军,这些账本怎么回事!”一群将士中,冒出一句质问。 不知道谁说的。 在安康王眼神锋锐的顺着声音扫过去的一瞬,跟着其他方向又冒出声音。 “将军,五千万两怎么回事?” “将军,药品怎么回事?” 安康王心口突突的跳。 这是要军变的前奏。 “他胡言乱语专门来煽动迷惑你们,这话也能信?箫誉在京都过得自身难保,哪来的五千万两给你们!这种话也能信?脑子呢!散了散了!本王要亲自审讯这个叛徒!” 安康王抬手一挥,然后转头吩咐,“把这些” 他想说,把这些账本拉入营帐。 但是看到账本的一瞬,一下想起来,跟着来的还有两个小崽子呢。 因着跟着来的是俩小孩子,安康王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再加上陈勉闹得突然,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陈勉身上,他几乎都忘了还有俩崽子在呢! 这一下想起来,却发现人呢? 刚刚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兔崽子呢! “不是想要看账本吗?拿去看啊,看个够!” 就在安康王心头袭上一缕不安的瞬间,军营里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喊话。 跟着,便有账本像是飞鸟一样,从东南方向飞上天又落到这边的将士堆里。 原本聚在一起的一群将士,立刻去接那被扔过来的账本。 “我靠!” “艹!” “这就是王爷的字!”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刘全福,他特么的还是不是个东西,你也知道南淮王在京都过得不好,他命悬一线也要给咱们送银子,让咱们壮大,结果就这?前几天你还说南淮王根本不在乎我们,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可怜箫将军在天之灵也难以安息,最靠得住的兄弟竟然这样对他的亲生儿子!” 那俩兔崽子什么时候偷得账本,什么时候逃窜到将士们围观抓捕陈勉的背后? 安康王心跳的突突的。 耳边质问声怒骂声连城一片。 第435章 军变 其实小竹子和苏子慕只扔出二十多本账本。 但是架不住这里面有陈勉提前安排好的人,这二十多本账本一落入这些将士的手中,作用立刻像是砸了一箱账本出去。 怒骂声从第一声被发声之后,后面的就顺理成章连成一片。 直到有人第一个冲向了存放账本的箱子,然后将箱子里的账本裹着怒火给大家扔了出来,更多的账本被大家看到,这股怒火,瞬间滔天。 从平安无事到事态爆发,前后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 速度快的让安康王连反应都来不及,他的军中,就军变了! 箫誉是今儿抵达祁北的,是今儿被他请到安康王府的,他王妃是今儿被发现中毒的,是他主动请的苏落去祁北府衙,是他亲自带着账本回来 每一步,都是他在主导。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却彻底超出了他能控制的。 他想将所有的罪名都推脱到寇聪身上,可他刚刚说过的话现在还清晰的就在他自己耳边:他说箫誉没有这个本事去赚这些钱。 但是账本上,是他亲笔签字。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安康王心急如焚。 他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如何拿捏箫誉,如何将箫誉攥在手里变成自己的摇钱树,用箫誉和其他几国的生意往来给自己赚钱。 可现在 一切变化的就像是惊雷横空直劈。 嘈杂的质问声淹没他所有的思考,他强行让自己冷静。 “这些全部都是,是南淮王和陈勉的诡计!这些账本,全部都是伪造的!本王的笔迹,本王的签字,全部都是伪造的!就是为了动乱军心制造出现在这样的局面!” 终于想出了说辞,安康王铁青着脸怒吼。 “你们不相信我,却要相信一个五年没见过面的人吗?这五年来,是谁和你们出生入死!” 陈勉嘴里被塞了破布,不知道是谁给他拔了出去,陈勉厉声反问:“王爷之前不是说,这些都是寇聪欺上瞒下?现在怎么变成末将诡计多端了?王爷颠倒黑白的本事未免太大!” 安康王之前在祁北府衙的话,跟着陈勉一起去的几位参将也听得清清楚楚。 陈勉反问完,苏子慕稚嫩的声音再次传出。 “我姐夫先前派人来祁北想要和大家见面,结果被安康王派人毒杀了无数次,那些下毒的人我给大家念个名字哈。 赵二壮,李强,王福虎,许梦泽,孙琦。 你们不陌生! 要不然抓出来质问一下!” 苏子慕一个接一个念出人名。 都是军中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 很快就有一个人被两人提着从人群里揪出来,嗖的扔到前面被围起来的圆的中心位置。 砰! 一个人鼻青脸肿落地。 陈勉从地上翻身起来,一脚踩住那个人,匕首拔的比吐唾沫还快,那人只觉得自己后背才撞到地上,陈勉的匕首刀尖已经要戳到他眼里了。 吓得他脱口就道:“饶命饶命,是王爷给的我毒药让我毒死箫济源!” 嚯~ 他一句箫济源出口,让全军震惊。 苏子慕就是在这死人般的静默中,嘲讽的笑:“没错,我姐夫他爹,你们的箫大将军,没死,还活着,就是失忆了,现在来了祁北想要见见自己的兵,却被这位安康王几次三番下毒想要毒杀!” 砰! 又有一人被从人群里揪出来,丢了出去。 这次不等陈勉出手,另外一个参将裹着满腔怒火,赤红着眼睛一脚踹了过去,差点将那人膀胱踹烂,他杀人的气势太足,吓得那人张口就道:“是安康王让我们杀的,他说箫济源不配我们祁北军,箫家军已经是过去,现在是祁北军,凭什么和箫济源扯上关系!” 安康王闭了闭眼,只觉得天旋地转。 妈的! 他甚至怀疑,他找的这几个人,该不会是箫济源或者箫誉提前安排的! 不然,谁家忠心耿耿的亲随会招供招的这么痛快利索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caso 被揍的亲随:反抗只会挨揍好吗?挨完揍的结果还不是要招?明明能直接招,为什么要挨完揍再招!怪的着我们?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先暴露好吗? 凡事别急着怪别人,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安康王:?! 箫济源还活着! 这个消息就像是春雷一样炸在人群里。 以这样的方式,猝不及防的被公之于众。 如果有人私下流传,说萧济源还活着,未必有人会相信,可现在这特么谁还怀疑啊! 不光相信萧济源还活着! 更相信安康王确实打算弄死箫济源! 这能忍? 原本,安康王也是有一些自己的亲随的,是他这五年来发展来的,属于他祁北军的新生代,他用来逐步替换旧的箫家军的。 他要用箫誉的钱给自己养一批人! 但是! 五千万两结结实实砸在众人心中,他自己的那些人也特么的动摇了。 毕竟他自己的人也没见过那五千万两啊! 这特么还算什么自己人! 拼命的时候就是自己人,花钱的时候就各不相干?! 人家箫誉对待自己人的态度就是:我在京都生不如死,也要给你们送来五千万两! 安康王对待自己人的态度就是:都是我的! 呵呵~ 陈勉直接从人群里纵身一跳,落地的瞬间,手里的匕首抵到了安康王的脖子上,“王爷把持箫家军五年,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箫家军!” “箫家军!” “箫家军!” 祁北军的军营中,箫家军旧部带头,呼喊声如雷贯耳,势如破竹。 苏子慕坐在旁边高高的稻草垛子上,晃悠着小短腿。 小竹子上一辈子做将军,做的不伦不类,做的短命又苦逼,这辈子,必定能有个不一样的结果。 军营地处祁北边境,这边闹出再大的动静,只要在军营外围封锁了消息,府城中就一丁点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被安康王提前安排好的那些准备亥时一刻去刺杀箫济源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第436章 一举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暗中,提前埋伏好的几人震惊的看着进了预定地点的人。 本来安康王和他们说的是,今儿晚上亥时一刻,陈勉寇聪和另外三个参将会来这里见箫济源。 寇聪作为内应,和他们里应外合,到时候一举将萧济源干掉。 但是现在稀稀拉拉一共进来十几个。 陈勉寇聪那几个也在其中,另外还有几个军中其他参将副将,都是军中二把手三把手的人物,甚至还有一个军医。 “这怎么办?还杀吗?咱们几个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啊,别到时候箫济源没杀了,咱们再给活捉了。” “杀!”几个人当中,颇为年长的一个道:“人虽然多,但是有好几个都是王爷的心腹,我之前在王爷书房见过,都是王爷后来招揽的新人,不是箫家军旧人,应该是王爷怕咱们这次失手,特意安排了几个人。” “对!肯定是这样的!” “嘘,来了来了!” “将军!” 陈勉他们几个先进的屋子,几人在屋里沉默的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屋门被从外推开,箫济源带着一个亲随进来。 他原本带着面具,在进屋一瞬,将面具拿开。 屋里几人全都齐刷刷看向他,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包括陈勉在内的几个箫家军旧部一下眼睛就红了。 陈勉一直和箫誉联系,虽然也知道箫济源还活着,但知至知终没有见过真人。 现在终于见了。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汹涌着一腔热血,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模糊了视线。 陈勉抬手,用力擦了一把。 箫济源一面朝里走,一面道:“又见面了。” 他在主位一坐,其他箫家军旧部就像是记忆被唤醒一样,在萧济源落座的同时,也齐刷刷坐下。 这是萧家军的旧习。 安康王新招揽的人自然不知道,不过眼见别人坐下,他们也赶紧稀稀拉拉坐下。 箫济源背后站着的,是他从温泉庄子那里遇到的旧部。 都是旧相识,时隔五年,生死阔别之后,又重新聚在这小小一屋。 箫济源一如既往没废话,开门见山,“我们这次的目标很明确,皇帝无能,我们准备弄死他,不出意外,一个月之后会发兵向京都进攻。 所以在此之前,需要集训一个月。 军中如今新旧力量都有,未必有人愿意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我也不强求。 愿意的,留下集训,不愿意的,发放军饷,送出军营。” 还是像五年前一样,不煽情不鼓动,什么话什么事,直接摆在大家面前,他从不把大家当外人,全当兄弟。 一个家的兄弟才会如此不见外的直接说话。 陈勉觉得自己都特么的丢人,一个大男人,人家箫大将军都没有煽情,他特么的哭的跟个三岁娃子似的。 又抹了一把泪,陈勉道:“我的人全员不用退,都会留下!” 另外一个副将道:“我有一半的人都是刘全福后来征来的,不好说。” 军医则道:“军中药品储备不足,粮草不够,一个月之后出兵的话,这些需要现在立刻准备。” 箫济源道:“已经在安排了,不会让大家缺少粮草的。” 跟着萧济源,就不存在缺少粮草的时候。 以前萧济源还在箫家军的时候,皇上那么针对箫家军,不发粮不发钱,箫济源也没让大家饿着。 他总能找到办法。 更神奇的是,明明是敌对关系,他却和大燕国那位将军皇后,齐国那位太子爷将军处的跟亲兄弟似的。 每次这三家对上,那仗基本就不用打了。 白天吆喝,晚上在边境线上篝火晚会烤肉喝酒。 那才是日子啊! 特娘的哪个将士想打仗! 但是自从刘全福接手箫家军,刘全福也想和苏卿卿墨铎搞好关系,像箫济源活着的时候那样,可那两位根本不搭理他。 人家喝酒吃肉,不带他了。 刘全福丢不起这个人,干脆不再和这两位接触。 现在箫誉和大燕国做酒水生意,说是王妃有方子,可实际上,怕是人家苏卿卿走的还是箫济源的关系看的箫济源的情面! 大家只觉得热血沸腾,仿佛又看到以前那种日子。 正说话,外面小伙计敲门,“各位客官,送茶。” “进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寇聪应了一声。 藏在暗处提前埋伏好的几个人立刻收到讯号。 这茶里参了东西。 只要箫济源他们喝了,他们就动手。 大家屏气凝神看着,看着,看着终于! 眼睁睁看着萧济源一口气喝了半盏茶! “动手!” 一声令下,藏在暗处一共八个人,嗖的提刀冲了出来。 直扑萧济源。 然后 哗啦! 萧济源背后的屏风倒了。 露出屏风后面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眼睛。 粗粗一眼扫过去,足有四五十人。 安康王刘全福被挤在当中,五花大绑、 那八个冲出来准备杀箫济源的人刀都举到头顶了,硬生生顿住。 为首一个僵硬着身体和脸颊,扯了扯嘴角,举着刀“末将给箫大将军拜年!” 噗! 陈勉笑了出来。 举着砍刀来拜年! 真是辛苦了你那为数不多的脑子! 一场刺杀,没有开始,已经结束。 连审讯都省略了,这几个人直接就招了,“是安康王让我们埋伏在此,等着寇聪和我们里应外合,一起刺杀箫大将军。” 碣石县。 宁国公府。 宁国公震惊的听着探子送来的消息,“什么?箫誉抵达祁北当天就直接把刘全福收拾了?” 皇上想要收拾刘全福想了五年都无计可施。 宁国公人虽然住在了碣石县,但心里还是存着一点侥幸。 刘全福绝不会轻易将兵权还给箫誉的,箫誉从刘福全那里夺回兵权必定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那他是不是就有机会得到碣石县的完全控制权。 结果,他还没且想下一步怎么操作呢,刘全福就败了? 这败的是不是也太迅速了点。 送信的探子道:“是南淮王妃在内宅拖住了安康王和祁北知府,给南淮王留了时间在军中安排,再加上南淮王之前在那边就一直有自己的亲信,这才环环相扣一举获胜。 之所以胜的快,就应了那句话:兵贵神速。 但凡其中一环脱落或者慢了点,就没这个结果了。” 宁国公唏嘘,就这,镇宁侯府当年上上下下拿人家苏落当草包? 但凡镇宁侯府对苏落好点,也没有今儿这些事了! “算了算了,让我们的人都撤了!”宁国公彻底歇了不安分的心。 第437章 新宠 辽北。 箫誉一夜时间彻底收回兵权。 因为萧济源的存在,兵权收回之后顺利上手很容易,可辽北的经济还掌控在辽北知府手中,如何将经济大权一步一步拢回手中还要从长计议。 而此时京都,御书房。 刑部尚书恭顺的立在皇上面前,“陛下,大燕国的那位箫大人咱们请回来了!” 皇上坐在桌案后,最近身子被苏落她娘调整了些日子,爽利了很多,眼角眉梢带着压不住的喜色,“人呢?” 刑部尚书道:“已经接到了驿馆,箫大人倒是想要进宫拜见陛下,但是礼部尚书大人的意思是,他到底只是大燕国一个小官,没道理陛下要连夜见他,所以就暂时让驿馆招待一下。” 皇上点头,很是赞同,“那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姓墨的马贩子呢?” 刑部尚书抿了一下唇,看向皇上身后的内侍总管。 皇上立刻朝内侍总管道:“你先出去。” 内侍总管领命离开。 等到御书房的大门一关,刑部尚书道:“陛下,那位姓墨的马贩子,不是旁人,正是大齐的太子爷。” 皇上顿时一脸震惊,“大齐的太子?大齐不是没有立太子?自从那位滕王爷死了之后,大齐不是皇权不是一直被后党争夺?” 刑部尚书道:“千真万确,就是大齐的太子,大齐之前太子爷不是死了吗,其实没死,这位太子爷就是在大燕国宴会上当众向滕王爷发难的那个,臣查的清清楚楚。” 皇上顿时陷入巨大的震惊中。 大燕国当初新帝登基,皇后和皇帝协管朝政,的确是举办过一次诸国入使的盛宴,但那次,他们并未受到邀请。 那是皇帝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奇耻大辱。 所以那次宴会上到底闹出什么乱子,虽然各种流言蜚语都传的四处飞,可皇上并无心思去听,他甚至排斥听到任何和那个宴会有关的事。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大齐的太子不仅活着,还直接在大燕国针对了滕王爷,还当马贩子把马匹卖给了郭占河? 皇上脑子里嗡嗡的乱着,一时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刑部尚书也不说话,只静静站在那里等他慢慢响。 忽然,内室之中传来砰的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 皇上沉思的思绪顿时被打断,霍的抬起眼皮看向刑部尚书,刑部尚书一脸错愕看向内室的大门。 皇上咳了一声,“朕新养的一只猫,可能是碰倒了什么东西,没事,爱卿这些日子辛苦了,今夜就回去好生歇着,至于大燕国的这位箫大人和大齐的太子要如何安排,明日朕再给你吩咐。” 刑部尚书立刻低头领命,请安告退。 等他一走,苏落她娘从内室出来。 不同于初来那日的灰头土脸,此时她穿着绫罗绸缎,甚至还有一件狐皮小坎,朝皇上道:“这位大齐的太子竟然扮做马贩子跟在大燕国的朝臣身边鞍前马后?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皇上看向她,“你怀疑他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不好说,但是很奇怪啊,他一个大齐的太子,为什么不回大齐争夺皇权,却要跟在大燕国的使臣左右,陛下还是要小心,这其中必定有诈。” 皇上不在乎的一笑,“就算是有诈,能有什么诈?这人是朕费尽心思弄到京都的,若非朕执意邀请,他们现在人都不在京都,早回大燕国了,可见人家本来也没存着心思要害朕。 你不是说你有苏落那酿酒的秘方么!酒水酿的如何! 他们来本朝,为的不过就是和箫誉那混账达成酒水合作,若是朕能拿出一模一样的酒水,从朝廷的角度和他们签订酒水订单,价格再降低一部分,他们必定会和朕签订。 我们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么! 一旦朕截胡了箫誉的订单,他失去大燕国的支持,那宁国公必定也不会替他守着碣石县了。” 皇上说的志满踌躇。 苏落她娘皱眉,“但是大齐的太子出现在这当中,着实令人费解,他出现,总要有原因啊,总不能是陪着大燕国的使臣来游山玩水啊。” “什么原因,明日见了,一试探不就知道!”皇上满不在乎道。 他看了苏落她娘几眼,“那酒水,明日可是能用?” “陛下放心,能用,保证和苏落酿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甚至更好,她就是从我这里学的,学艺不精。”苏落她娘眼底带着冷色,憎恶和痛恨并存,“陛下答应过我,我给陛下拿下这大燕朝的订单,陛下帮我抓了苏落。” 皇上看着她笑。 “她是南国丢失的公主,不用你说,朕也会抓了她,抓了她才能和南国谈条件不是。” 苏落她娘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 如今宫中,皇后已经被打入冷宫,珍妃被册封为新的皇后娘娘,掌管六宫。 新的皇后娘娘册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皇上广选天下美女,充盈后宫。 这样皇上身边就会充满形形色色的莺莺燕燕,如此也就不会有机会再来荣幸她了,天知道她之前每次被宠幸还要做出一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享受不尽的样子有多难。 这玩意儿,也不是表演的舒服就真舒服的,次数多了她会有心理阴影的。 还是赶紧让那些新人们去争宠。 这不,皇上最近宠爱的秀嫔就提着一匣子点心来了御书房。 “陛下同人谈话呢,秀嫔娘娘且先偏殿坐一会子。”内侍总管恭敬的迎上前。 秀嫔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刑部尚书大人不是都走了吗?陛下还与谁谈话呢,也没见旁人进宫啊。” 内侍总管心头一呼好家伙,一个嫔位,都打听着皇上今儿见谁没见谁了。 这后宫真是个大筛子啊。 内侍总管垂眼笑道:“陛下那里有人,不太方便。” 这话说的带着暧昧的语气,秀嫔顿时杏目一瞪,“有人?谁?哪个狐狸精大晚上的缠着陛下呢,不行,我炖了陛下最爱的汤,若是见不到陛下汤就凉了!” 说着,她就往御书房的大门方向走。 内侍总管连忙“虚情假意”去‘努力’拦住她。 “娘娘,娘娘使不得!” 秀嫔伸着脖子,“陛下,陛下臣妾要见您。” 第438章 名分 内侍总管“脚下一滑”,咕咚摔倒在地。 秀嫔趁机上了台阶,一把推开御书房的大门,“陛下,臣妾可想您了。” 娇滴滴的语气带着撒娇的软糯,粉嫩的脸蛋透着青春的气息,才十五六的姑娘,最是水灵的时候。 皇上笑着怒斥一声,“不成体统!” 秀嫔含娇带嗔便走上前。 内侍总管拿捏着时机“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连忙进了御书房,“陛下恕罪,奴才无能,刚刚奴才滑到了,所以” 皇上一摆手,恰好秀嫔越过桌案走到他身边站定,皇上这手便落在秀嫔的腰上,“好了,秀嫔过来可是有事?” 没搭理内侍总管,内侍总管默默退下,给皇上复又将门关好。 秀嫔腰身塌陷一点,依着皇上的手臂斜斜的站在那里,美眸顾盼,将御书房打量一遍。 方才内侍总管说这里有人,人呢? 眼眸一收,她笑道:“臣妾给陛下炖了汤,陛下这些天瞧着都有点瘦了,可见辛苦,臣妾心里惦记的很,想给陛下补补身子,臣妾给陛下倒出来好不好?” 皇上一只皮肉松垮的手在秀嫔腰间游走,东摸西碰。 秀嫔红着脸将食盒打开,“不要嘛,臣妾都倒不稳汤了,若是洒出来如何是好。” 皇上眼底泛着热光,看着她,“洒出来,你就舔了?” 秀嫔顿时满面通红,“陛下,这可是御书房。” 皇上大笑一声。 御书房又如何! 整个皇宫都是他的。 他倒是有好兴致,不过现在内室里还藏着一个,他也不方便如何,只能顺势在秀嫔的屁股上拍了拍。 “行了,朕还有点事要忙,你先回,晚上朕去你那边。” 秀嫔立刻应道:“好的,那臣妾告退。”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内侍总管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秀嫔好奇的看向大门方向。 自从进宫,她倒是见过几次这位皇后娘娘,可这位娘娘从来没和她们争过宠,也没听说这位娘娘处置过谁,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 这怎么突然来了? 皇上也有些意外的看向大门,默了一瞬,“让她进来。” 自从被册封为皇后,珍妃都有些日子没见皇上了,此时一脸急色的从御书房外面进来,看到皇上那一瞬,还愣了一下。 之前皇上一直病病恹恹的。 这倒是许久不见还精神大好了? 可惜~ 今儿注定不能让你精神痛快了。 皇后两步上前,屈膝一福,“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上看着她,“皇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皇后道:“启禀陛下,臣妾刚刚收到消息,说是苏落她娘被抓到了。” “什么玩意?”皇上震愕的一瞪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皇后道:“苏落她娘,当年死在乾州的苏药郎的妻子,臣妾一得了消息立刻便来回禀陛下,唯恐闹出事端。” 皇上人都有点裂了。 要不是他御书房的内室现在货真价实的藏着一个苏落他娘,他都要信了皇后的话。 皇上脸色一沉,朝后一靠,微微眯了一下眼,语气带着冷冽,道:“皇后从哪得来的消息。” 皇后道:“臣妾母家陛下也知道,是顾将军府,如今南淮王作乱,欲图谋反,家兄封陛下之令,派人前往辽北查探南淮王的实情,前往查探之人从辽北送回消息。 说苏落她娘在碣石县的时候就被抓了,但是不知为何,又被放了,现在人流落京都。 陛下,这事非同小可,臣妾不敢隐瞒,故而一得了消息立刻来告知。” 皇上看着皇后。 如果皇后在撒谎,那这谎言够精妙的。 苏落她娘现在就在宫中,这个消息只有皇上和苏落她娘两人知道,宫中并无第三人知道。 如果不是皇后在撒谎,那就是宫中这个是假的? 不对。 不会是假的。 当时颂月班的班主是往回送过苏落一家的画像的,虽然苏落她娘刚出现的时候他没有认出来,但是事后他翻出画像对比过,确实是这个人。 就在皇上琢磨皇后这番话的用意的时候,皇后忽然一皱眉,转头朝内室方向看去。 皇上一愣。 皇后抬脚就朝内室方向走,“臣妾怎么听到有动静,该不会有人想要行刺!” 一声怒喝,“什么人在里面!” 皇后抬脚直冲内室。 皇上霍的起身,“站住!” 然而皇后已经两步走过去,一把将门推开。 苏落她娘刚刚就站在门口偷听皇后回禀的事。 若是旁的,她不会在门口听,可事关她,她就不得不多听听了,皇后过来的太突然,她想要撤开已经来不及。 皇后啪的将门推开,要不是她躲避的快,那门一下就撞了她脸上。 一眼看到里面的人,皇后顿时一声惊叫,“来人!有刺客!” 刚刚被皇上赶到外面的内侍总管,这一刻,将尽忠职守发挥到淋漓尽致,扯着嗓子就喊,“来人,护驾,有刺客!” 连皇上那一声,“胡闹!”都被他扯着嗓子的声音盖了下去。 转瞬便有把守御书房的禁军带刀冲了进来。 皇上脸色难看的站在桌案后面。 苏落她娘倒是一脸镇定,“给皇后娘娘请安,草民是陛下的客人。” 皇后惊愕的转头看向皇上。 一屋子冲进来的禁军握着手里的刀感觉是不是冲的有点太快了,再慢几步就好了。 内侍总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扑通跪下,“陛下恕罪,老奴只听到娘娘喊护驾,唯恐有刺客,故而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忘了是” “闭嘴!”皇上咬牙切齿瞪了内侍总管一眼,然后抬手朝着禁军一摆,“退下!” 禁军忙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皇上看向皇后,“莽撞!朕的御书房,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皇后一脸委屈,“臣妾也不知道陛下金屋藏娇啊,陛下宠爱后宫妃嫔,向来是不带入御书房的,就算是秀嫔近日来颇得圣宠,也是偶尔能进来送个汤送个点心,臣妾怎么能想到陛下这里还藏着人。” 说完,皇后转头看向苏落她娘,看了一眼,又朝皇上道:“陛下这样藏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没名没分的,臣妾又不是善妒之人,那么多莺莺燕燕臣妾都给陛下收入后宫,难道还差一个吗,陛下吩咐臣妾就是,是妃位还是贵妃,臣妾绝无半句二话。” 苏落她娘屈膝道:“娘娘误会了,草民” 皇后娘娘一把拉住她的手,“误会?怎么可能误会,这后宫的女人,难道不都是陛下的,你为什么会是例外?别害羞,我替你和陛下要名分!” \b\b\b\b\b\b\b\b 第439章 决断 皇后双目灼灼看着皇上。 “陛下,这位姐姐虽然年纪略长,但能得陛下喜爱藏在御书房内室中,可见陛下对她情深义重,臣妾知道陛下可能是怕伤了臣妾的心。 可臣妾岂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人! 陛下,您今儿想要赐封这位姐姐为妃还是什么,臣妾都答应的,后宫中多了一位姐妹,也是臣妾的福气。 还请陛下赐封!” 皇后娘娘屈膝朝着皇上一福。 这一福,给皇上福懵了。 册封? 皇上看向苏落她娘。 嘿! 他怎么没想到呢! 如果不册封,苏落她娘说不定哪天就消失了,尽管他安排人盯着,可这女人功夫可不低。 若是册封了不光他安排的人盯着,后宫还有那么多女人那么多双眼盯着呢。 思路一下被打开,皇上朝皇后道:“朕一向知道你体贴,朕之福,国之福啊,既是皇后都开口了,朕也不多言,就赐封为静妃。” 站在旁边的秀嫔顿时生出一股酸意。 她年轻貌美,几乎得了皇上专宠,就这也不过是个嫔位,这个老疙瘩一册封就是妃? 低垂的眼底带着怒火,秀嫔手指扯了扯手中的帕子。 皇后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什么都没说,只喜气洋洋朝皇上一福,“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那静妃敕封哪个寝殿?” 皇上想着要与苏落她娘商议的事情多,自然是住的距离御书房越近越好,便道:“就住怡淑殿。” 秀嫔顿时咬牙。 怡淑殿是距离御书房最近的,她已经看上了,只等着寻个机会求了皇上的恩典讨了这处,没想到皇上竟然赐给这个老疙瘩! 苏落她娘心头裹着怒火,可眼下也不得不装作高兴的样子屈膝谢恩。 毕竟着实无法解释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皇上御书房的内室。 都怪这个皇后! 竟然会突然推门! 她刚刚明明都没有发出声音,皇后怎么就听到动静了! 还有,她说的那个什么南淮王在碣石县就抓住了苏落的娘然后又释放了,到底怎么回事。 苏落她娘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可也清楚,皇上当着她们的面是没办法问皇后的,只能今儿就这样,留给皇上时间和皇后单独相处。 内侍总管恰到好处的上前,“老奴给静妃娘娘贺喜,那老奴带静妃娘娘先去怡淑殿?” 内侍总管看向皇上。 皇上嗯了一声,朝秀嫔道:“你也先回去。” 等到御书房走的就剩帝后二人,皇上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啪的一拍桌子,“大胆!” 皇后吓一跳,扑通跪下,“臣妾该死,还望陛下明察。” 皇上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她,“朕的御书房,也是你能随意走动的!朕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你是如何听到内室有声音的!” 皇后早有准备,不疾不徐道:“启禀陛下,臣妾就是听到了,听着刺啦一声,之前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但是臣妾推开门的时候,静妃就在门口,可能是之前静妃头上珠钗划过木门的声音,若是真的化了,说不定木门上有痕迹,陛下可以让人查看一下,臣妾不敢撒谎。” 皇上凝着她看。 沉默一瞬,指了门口一个小内侍,“你去看!” 那小内侍立刻领命,不过片刻,复命道:“陛下,内室木门内侧约莫奴才鼻梁高的位置,的确是有一道极其轻微的划痕。” 皇上扬了一下眉梢。 苏落她娘在偷听? 皇上搓了一下指腹,问皇后,“你说,南淮王在碣石县抓了苏落她娘又放了?” 皇后道:“是,消息是臣妾兄长派往辽北查看南淮王虚实的人传回来的,臣妾一个字不敢隐瞒。” 皇后说着,将一份信函递上。 旁边小内侍立刻接了给皇上呈过去,皇上拿了信函摆手让他出去。 信函上,的确是清清楚楚写了箫誉在碣石县抓了苏落她娘的事,并且说这件事碣石县很多人都知道。 皇上皱着眉,一时间陷入沉思。 当时苏落她娘出现的突然,但是她一来就点出了皇上中毒之事,皇上亲自处理了给他瞧病的几个太医院的御医,并且在她的调理下身子好转了许多,如此才对她彻底信任。 到底是他信错了? 还是皇后的消息有误? 皇上一时间分不清,但明儿就要见大燕国的使臣了,到时候拿出那酒水来,能不能和苏落的是一个味道,现场见分晓。 皇上没再多问,只道:“辛苦皇后了。” 皇后忙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本分,臣妾的兄长亦如此。” 顾大将军手握大军,如今确实是皇上十分依赖的一张王牌,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珍妃册封为皇后的原因。 毕竟西山大营靠不住。 箫誉那边,郭占河且不说是不是和箫誉狼狈为奸,但绝对和他不是一条心了。 叹了口气,皇上道:“皇后起来说话,你哥哥试探箫誉虚实,如何?” 皇后道:“这个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收到这一个消息就立刻给陛下送来了,其他的,想必哥哥会直接送给陛下。” 皇上略颔首,“静妃的事” 皇后几乎打断皇上,“陛下,臣妾不会拈酸吃醋的,陛下放心,臣妾会对静妃好的,也会让后宫和睦的,给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只是” “只是如何?” 皇后顿了顿,笑了一下,“许是臣妾多心,今儿册封的时候,臣妾见静妃好像也不是特别高兴,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臣妾不敢揣测,但想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这女人,一旦有了一儿半女,必定都会对陛下死心塌地的。” 那日内侍总管意识到这个来找皇上的女人就是苏落她娘的时候,第一时间寻找机会给刑部尚书送了消息。 刑部尚书知道碣石县苏落中毒一事的原委,当时就下了决断。 有条不紊想出妙计,让顾瑶将消息给皇后送进宫,与皇后联手安排了今日这一出。 苏落她娘不是想要和皇上一条船吗! 那就彻底成为皇上的女人好了! 恶人自己恶心自己去! 第440章 打算 皇后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好迎上内侍总管回来。 两人迎面而走,四目相对,内侍总管恭恭敬敬弯腰行礼,“娘娘万安。” 皇后扶了一下发髻的金簪,“都安顿好了?” 内饰总管低着头,“是,静妃娘娘在的怡淑殿已经拨了伺候的人过去,一切都安顿好了。” “那就行,对了,陛下今儿才收了静妃,后宫怕是有人会多心,你提醒着点陛下,今儿晚上就留宿静妃那里,也算是堵一堵其他人的嘴。” 内侍总管忙道:“陛下的心思奴才不敢揣测,不过皇后娘娘的心意奴才一定转达。” 皇后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抬脚离开。 等皇后一走,内侍总管缓慢站直了,这才朝御书房走过去。 御书房里,他一进去皇上便道:“刚刚回来,遇上皇后了?” 内侍总管就知道这老东西得偷听,心里啐了一口,面上恭顺的道:“是,老奴刚回来便遇上皇后娘娘离开,娘娘说,让老奴在陛下面前提两句,今儿才册封了静妃,难免后宫有人心头不服,陛下不如今儿晚上就留宿静妃那里,也好堵一堵大家的嘴。” 皇上是看到皇后和内侍总管在院子里说话的。 不过关着窗户,再加上外面风大,就听不到具体说什么。 此时扬了一下眉梢,“她这样说?” “是。”内侍总管低头应了、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什么,须臾,道:“那静妃那里可是说什么了?” “静妃娘娘不大高兴,老奴让人送了最好的银霜炭过去,那边所有的被褥都换成最新的,伺候的人也挑的温和老实一些的,但是静妃娘娘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了,不许人伺候,老奴前脚出来,静妃便让人将怡淑殿的大门锁了。” “锁了?”皇上顿时惊讶。 内侍总管道:“是,锁了,吩咐不许开门。” 皇上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不许开门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防着他么! 顿时心头生出一股邪火。 后宫什么年轻貌美的佳丽没有,皇上对静妃从来没有过男女方面的想法,她实在太老了。 可皇后那句话说得对,拴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让她有个孩子! 愤然而起,皇上绕出桌案便道:“传令下去,今儿朕夜宿怡淑殿。” “可怡淑殿大门锁了。”内侍总管一脸慌乱的看着皇上。 皇上没好气道:“你也算是你师父跟前跟着久的了,怎么你师父的本事你就一点没有学到!怡淑殿的大门锁了,可怡淑殿是不是还在宫里!这宫里的,莫说是锁了,就算是埋了,朕要挖出来也得挖出来!走!” 皇上愤然抬脚朝外走,内侍总管只得赶紧跟上。 秀嫔的寝宫。 皇后看着秀嫔,“这就委屈了?皇上的后宫,佳丽三千,你能专宠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是你的荣幸了,怎么还要闹性子。 你怎么敢和那位比,本宫都不敢的。 你看陛下还把谁藏在御书房里养着!” 皇后叹了口气,“好了,本宫知道你委屈,本宫何尝不委屈,为了陛下高兴,你们都是本宫亲自操办选进宫的,可陛下养了那位在御书房,还不是瞒着本宫,这份不信任和这份隐瞒,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陛下心里,那位比本宫分量更重。” 秀嫔心头的委屈终于化为八卦的好奇。 八卦可真是包治百病! “可,为什么啊,也未曾听说陛下有过什么白月光之类的,那位说实在的,容貌虽说不错,可到底老了啊,保养的也一般,陛下瞧上她什么了!” 皇后叹一口气,“这谁知道,本宫也只能是过来安抚你一下,至于留住陛下的心,还要看你自己,哪怕留不住心,你留住陛下的人,早点有个一儿半女,以后在后宫的日子都要好很多。” 皇后越是闭口不提,秀嫔就越是好奇。 “以前从未见过她,更没有听谁提过陛下跟前有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关键是能被陛下藏到御书房,这就很奇怪啊,为什么要藏到御书房呢,后宫放不下她?” 皇后看着秀嫔,无奈的笑,“琢磨这个做什么,管她如何,反正以后她都是静妃了,你知道不知道她的过往又能怎么样,你要专注你自己的宠爱才是正经。 好了,本宫也乏了,你自己想想。” 皇后起身离开,秀嫔忙恭送,“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导。” 等皇后一走,秀嫔脸上笑容顿时收敛,叫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回寝殿说小话。 “决不能让那个静妃独得陛下宠爱,皇后娘娘说得对,我得赶快有个孩子才是。” “可娘娘若是有了孩子,岂不是就不能承欢?那怀孕的时候,恩宠怎么办?再者咱们不是之前就想好了吗?如今南淮王拥兵辽北,虎视眈眈,陛下这里还不知道什么光景。 我们要用有限的时间争取得到最多的宠爱,然后得到最多的赏赐,方便将来事发的时候跑路啊。 娘娘怎么能想着要孩子呢,孩子多累赘,到时候跑不掉怎么办!” 秀嫔跟前的贴身婢女掷地有声的提醒她。 秀嫔抿唇,“可,我真的以为皇上是爱我的,他这些天每夜都在我这里,现在却冒出一个被金屋藏娇的,我气不过。” “这又什么好气的,天啊,娘娘,您难道还想和陛下谈感情?不是奴婢目无尊卑,实在是脑子呢?” 秀嫔: 贴身婢女拉了秀嫔的手,用力一攥,“娘娘,得到陛下的封赏才是要紧事,别的都不重要,钱不比男人靠得住?尤其那个男人还是皇上!”看书喇 秀嫔: 行,你是对的! 深吸一口气,秀嫔道:“好,把我之前藏着的那香料拿出来,下次陛下再来的时候,点上。” 贴身婢女立刻松了口气,欢快应道:“好的。” 她家主子要什么都行,只有一点不行,不能恋爱脑。 不然要去挖野菜! 第441章 靡靡 怡淑殿。 苏落她娘眼底几乎带着火焰一样瞪着皇上,“陛下不为今天的事情解释一下吗?我进宫是为了帮助陛下收拾苏落和箫誉的,不是为了给你做妃子!” 她要气死了! “那可是在御书房。皇后为什么能突然去开内室的门!她凭什么!皇后肯定有问题,还请陛下立刻处置她!” 皇上看着几乎有点歇斯底里的苏落的娘,有些意外。 这个女人自从进宫一来,一向是端着一种势在必得十拿九稳的姿态,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 “给朕做妃子,难道还委屈你了?”皇上感觉,苏落她娘的愤怒是对他的羞辱,“多少人求神拜佛想要得到朕的宠幸,你却觉得委屈?” 苏落她娘难以置信的看着皇上。 “陛下你在说什么啊?草民进宫什么目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们大事还未做成!而且,草民嫁过人,草民今年已经四十多了!” 皇上哼笑一声,“朕都没嫌弃你四十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做大事?做大事和你给朕做妃子有什么关系?这不矛盾好吗!甚至,你做了朕的妃子,朕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见你,连明日见大燕国的使臣,朕都能带着你上宴席大殿,你有什么不满?” 这倒是苏落她娘愤怒之下没有顾得上想的。 这的确是个好处。 “可皇后一定有问题,要不然她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推那扇门,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早就知道我在里面。” 皇上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眼前的女人已经四十多了,也谈不上什么风韵犹存,因为她保养的很不好,可这时候他却突然来了兴致,而且很强。 是因为那时候在御书房被秀嫔挑起来的吗? 不管怎么说。 皇上想要她。 缓慢的从椅子上起身,皇上一边朝苏落她娘走,一边道:“皇后没有问题,她是听到你头上珠钗在门板上划过的声音才注意到内室的。” 苏落她娘眼睁睁看着皇上眼底带着浓浓的欲望靠近过来,顿时身子朝后退了几步,“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你是朕的静妃!”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别过来,不然我动手了!”苏落她娘惊声怒喝! “朕难道还委屈了你!”皇上欲望裹着怒火,兴致反倒更高,一步上前,一把抓了苏落她娘的胳膊。 苏落她娘抬手就要一掌劈向皇上。 可那一掌都劈出去了,却又生生收住。 她这一掌劈出去,是能让皇上被精虫控制的脑子冷静下来,可若是皇上盛怒之下要处置她,她该如何是好。 玉门派已经被灭门了。 她手里没有能用的人了。 不过是一个心思的兜转,人已经被皇上连拉带拽扯到床榻上。 寝殿外面,一个小内侍将一捆无烟无味的香慢慢的伸到寝殿里面。 什么人能经得住这一捆香的缭绕呢。 翌日一早。 眼看着到了上朝的时辰,可静妃的寝殿里,靡靡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从里面传出来。 折腾了一夜了。 守夜的宫女内侍恨不得这一夜戳聋自己的耳朵。 皇上不是已经老了吗?不是身体不太好吗?这是不是也太行了! 一夜! 整整一夜! 那张床怕是都快散架了! 难怪皇上对这个静妃这么宠爱,这勾魂术,哪个男人扛得住! 内侍总管急的不行,眼看就要早朝了,可皇上还在里面奋战,他也不能就这么打断,可不打断难道不早朝吗? 别的倒是好说,大燕国的使臣昨儿可是被请来了。 左思右想,内侍总管没办法,只能派人去了皇后那边。 皇后还睡着呢,得了这个消息,惊得差点从床榻上滚下来,顾不上梳洗,赶紧往怡淑殿赶。 “娘娘,您可算是来了!”一进怡淑殿的大门,内侍总管立刻迎上,“早朝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只等陛下出来!” 随着皇后往里走,里面靡靡之声越来越清楚。 皇后脸色难看,直接伸手推开怡淑殿的大门,欢好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 “陛下,要早朝了!”皇后声音清脆的在内室门外响起,啪啪的拍了两下门。 昨晚塞在门口的香早就不见,连香灰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里面的声音随着皇后的拍门声而一顿,跟着便是衣料摩挲的声音,再然后,皇上从里面开门出来。 皇后就站在内室大门一侧,皇上一出来,皇后忙道:“陛下,要早朝了,今儿还要宴请北燕使臣。” 一夜折腾,皇上脸上带着明显被掏空的青白色,眼窝子都是黑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儿夜里就跟一头不知道累的牛似的,他在静妃身上,找到了年轻时候的状态。 可这不正常! 他心知肚明! 这不正常! 他被下药了。 皇上眯着眼看向皇后,皇后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头发也没有梳,只披散着。 皇上又转头看向外面。 内侍总管捧着龙袍朝珠,已经招呼人端了水盆进来,内侍总管脸上挂着焦灼,急的嘴角都起了火泡。 皇上目光又扫向这一屋子伺候的人。 会是谁! 谁给他下药了! 可现在不是查这些的时候,他必须要立刻去早朝。 皇上抬手让内侍总管服侍他穿龙袍,可能是昨天夜里折腾的实在太多了,这胳膊一抬起来,皇上就觉得腰软。 咬牙才挺住没哼出一声。 很快内侍总管给他穿戴整齐,皇上朝皇后吩咐,“这里所有的人,给朕看好了!朕回来有话要问!” 皇后一愣,没且反应过来,皇上已经抬脚离开。 皇后只能忙应一句是。 等到皇上一走,皇后慢慢转头看向内室,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吩咐道:“去打热水进来,伺候静妃清洗一下,这寝殿里所有伺候的人,全部押入偏殿,一个不许出来。” 这话是吩咐她贴身婢女的。 她贴身婢女领命立刻执行。 皇后推开内室的门,走了进去。 昨儿还脊背挺得直直的静妃,此时不辨生死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第442章 撞飞 皇后一点一点的朝她走过去。 那张床榻已经没眼看了。 皇后站在床榻边儿上,垂着眼,看着身上痕迹斑斑的人,“静妃真是得陛下盛宠,本宫进宫这么多年,可谓是从陛下年富力强的时候便在宫中了,还从未见陛下对谁像对静妃这样上心过。 御书房里金屋藏娇,册封妃位一夜红帐难免。 本宫纵然再大度,心里也会酸,也会吃味,静妃,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本宫不会打听,但是后宫有后宫的相处之道。 你这样霸占着陛下,终究会让其他人嫉妒发狂的,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明白吗?” 苏落她娘躺在床榻上,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 她不知道这个狗皇帝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明明在御书房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来了这里就一下不可收拾了,但她昨天分神去感受了一下,也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她试探了皇上的脉搏,倒是的确被下了药的症状。 但是她所有的提醒,或者挣扎,或者反抗,在皇上眼里,都会成为更加刺激的存在,会刺激的他更加兽性大发。 她和苏落她爹的那几年,起初苏落她爹真心爱她,对她一直温柔又克制,哪怕是喝了酒也会体贴的注意她的感受。 后来 后来他知道了苏落不是亲生的,是被掉包的。 知道了她是从南国来的。 他质问过她,她给不出回答,他便渐渐远离,再也没有碰过她。 直到那天夜里,她杀人被苏落她爹看到她知道,这个人再也不能留了。 她知道皇上一直在找南国丢的公主,所以她故意放出消息,又故意放出一方可以制造瘟疫的方子,利用皇上想要抓苏落的心来诱导皇上制造瘟疫。 果不其然,镇宁侯作为皇上狼狈为奸的同伙,很快来了乾州。 瘟疫肆虐,她也没想到,苏落她爹竟然研制出了解药! 镇宁侯不光弄死了苏落她爹,还顺便白得了一副解药,在未来的数年里,他让人将那瘟疫的方子稍稍调整,变成慢性病 苏落她娘闭了闭眼。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脑海里不断出现苏落她爹的那张脸。 他笑,他怒,他愤,他失望到最后,他血溅三尺,倒地而亡。 她身上,皇上不停。 她之前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事情,可昨天夜里,她却有那么一个瞬间动摇了,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如果当时她选择和苏落她爹平平静静的过小日子,是不是也能平安无事,现在还好好的在乾州。 不过动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有什么资格动摇呢。 她的亲生女儿,她的丈夫,她的爹娘,她的弟弟妹妹,全被南国那位朝臣拿捏在股掌间。 她没得选。 只是 她明明已经按照那位大人说的,将皇后嫡出的公主偷了出来,带到了遥远的乾州,为什么十年后她的女儿却还是惨死在那位大人的府中。 她的丈夫另娶新欢。 她的爹娘横死街头。 凭什么! 她不能和那位大人报仇,难道还不能挟制了苏落吗! 只有苏落到了她手上,她在威胁南国皇帝皇后替她报仇,易如反掌。 她不是没有想过以慈母的一面出现在苏落面前,可偏偏萧济源那个狗东西还活着! 萧济源认识她! 不要怪别的,只能怪命。 可她的命也太惨了。 静妃闭着眼,瘫在床榻上,浑身疼的连动一下都不行,活像是被人拆了。 皇后还站在床榻边没走。 话说完了,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苏落她娘实在不知道这位皇后什么意思,她总不能一直这么躺着,她想尿尿。 这快憋不住了。 可皇后不走。 没办法,苏落她娘只能状似刚刚醒来一般睁眼,惊讶的朝皇后看去,“娘娘怎么在这里?” 一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 皇后看着她笑,“自然是陛下吩咐的,不许这怡淑殿的任何一个人离开,可能是陛下怕有人要害你,本宫可不敢伤了陛下的心头肉,只能亲自守着你。 你可真有本事,竟然足足绊了陛下一夜。” 正说话,有人进来。 苏落她娘偏头看到有宫女端了热水进来,顿时心头一颤,朝皇后看过去,“什么意思?” 皇后道:“当然是帮着静妃你清洗一下身体,一会儿陛下回来这怡淑殿,不能这里还是这幅样子,不像话。” 静妃震怒,“不用!都给我出去!” 皇后眼底神色清冷,“你再得宠,终究是个妃子,本宫终究是这后宫的一宫之主,你在命令本宫?” 说完,皇后低呵一声。 “给静妃清洗!” 当即便有两个宫女上前。 苏落她娘怎么可能让人过来给她清洗,她身上被皇上糟蹋成这个鬼样子已经是巨大的耻辱,难道还要被这些只知道在后宫争宠的蠢货再碰吗! “谁都不许碰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滚!” 苏落她娘忍着身上的疼,披着锦被坐直起来。 她昨儿为了大计,屈从了皇上,今儿总不能继续被折辱。 可皇后一言不发站在那里,那两个宫女已经拿了帕子上前。 苏落她娘咬牙切齿瞪着皇后,“你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昨天在御书房,你也是故意的,我头上的珠钗根本没有碰到那扇门,那划痕是你找人做的!” 皇后理都不理她,只吩咐,“动手!” 两个宫女冲上前。 砰! 苏落她娘抬脚就朝着其中一个宫女踹了过去。 那宫女直接被一脚踹飞,撞到屋里的方桌上,稀里哗啦桌上的杯盏茶壶落了一地。 “娘娘,怎么了?” 外面顿时传来询问声。 皇后看着静妃,忽然扬手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然后转身朝着屋里一只半人高的花瓶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 花瓶倒地。 皇后瘫倒在花瓶的瓷器碎片中。 “娘娘!”另外那个没有被踹开的宫女顿时一声惊叫,“来人,来人啊!快,叫御医!快!” 苏落她娘震惊的看着眼前。 这要是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那就是个傻子。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443章 巧合 金銮殿。 群臣议政,内侍总管忽然看到后殿有个小内侍鬼鬼祟祟的冒头,皱了下眉,看了一眼问话兵部尚书的皇上,悄悄朝后殿退过去。 “怎么了?”内侍总管过去询问。 那冒头的小内侍急的快哭了,“不好了,怡淑殿里,静妃把皇后娘娘打的昏迷不醒!” 这话没且说完,大殿外面响起通传的声音。 “驻南大军副参将顾宇经觐见~~” 顾宇经,顾瑶的堂兄弟,现任顾家军副参将,这次奉顾大将军的命,悄悄前往辽北查探箫誉虚实。 此时折返而归,入宫觐见。 本朝惯有律例,军务大如山,但凡涉及军务的,务必第一时间回禀。 故而这顾宇飞就直接被带到了金銮殿外,等候宣见。 内侍总管给那小内侍丢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急忙回到金鸾大殿,站到皇上身边,不且皇上问他什么事离开,他先一步问,“陛下,传吗?” 皇上便点头,“传!” 内侍总管放声一嗓子,“宣,顾宇飞,入殿~” 随着他一嗓子喊完,外面顾宇飞昂首挺胸带着将士特有的气场,阔步进来。 内侍总管这才在皇上旁边压着声音道:“陛下,刚刚后宫传来消息,静妃娘娘把皇后娘娘打昏倒过去了,现在还未醒来,说是脑袋撞到了花瓶上,可能有淤血。” 前来传话小内侍:您怎么还会扩写了呢! 皇上: 由于这个消息太过震惊,皇上霍的转头看向内侍总管,声音几乎脱口而出,“什么?” 所有人看向皇上。 恰好顾宇飞走到大殿前,跪地行礼,“末将顾宇飞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缓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温煦的笑,“顾将军起身。” 顾宇飞依言而行,起身便直接回禀,“启禀陛下,末将此次奉命前往辽北查探,经发现,箫誉已经掌控全部辽北大军,并且将安康王就地正法。” 他声音一出,满朝哗然。 倒不是安康王死让大家震惊,主要是皇上想要弄死安康王想了五年都没弄死。 人家箫誉弄死了! 不光弄死了,还将辽北军握在了自己手中。 顾宇飞声音略顿,巧妙的给了大家一个窃窃私语的时间,跟着又道:“另外,末将还查到,如今箫誉不光掌控了辽北军,就连驻守碣石县的郭占河也对箫誉俯首称臣,预备着年礼送过去呢。 还有宁国公,也在着手准备年礼。” 年礼! 这是地方官员每年年底敬献朝廷的! 如今宁国公和郭占河要给箫誉敬献? 他算个屁! 皇上顿时火冒三丈。 而顾宇飞则在这三丈怒火里,朝皇上又道:“可能,碣石县以北,几乎所有县城府衙,差不多都归顺箫誉了。 他若是想要一举攻来,只怕,在碣石县北边不会受到任何阻拦,并且碣石县里,宁国公能成为他最大的粮仓补给,而郭占河则成为他兵马补给。 以碣石县为据点进攻京都的话,会很顺利。 碣石县到京都,这其中能被作为防守的地方,只能是凤凰岭。” 凤凰岭。 皇上眼皮子突突的跳。 上次箫誉从京都逃出去,就是在凤凰岭血杀西山大营追兵几千人! 这三个字,简直是皇上的奇耻大辱三个字。 顾宇飞继续道:“另外,据说五年前南淮王妃苏落的爹娘惨死乾州,但是这次末将前往辽北查探虚实的时候却发现,苏落的母亲当年并未死在乾州,而是如今还活着。 被箫誉在碣石县抓了之后又被释放,后来去哪不得而知。” 朝堂再次哗然。 皇上眼皮子突突的更厉害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凄厉的女声从后殿传来。 “陛下给我们娘娘做主啊!” 皇上顿时只觉得头皮像是炸开一样,震惊回头,一颗心在胸口砰砰的跳,不知道是昨天夜里纵欲过度还是如何,此时竟然有些浑身冒虚汗。 顾宇飞皱眉,“声音听着像是皇后娘娘跟前的银霜。” 银霜算是皇后的陪嫁。 顾宇飞作为皇后的娘家人,能听得出陪嫁婢女的声音,也不算多稀奇。 顾宇飞声音一出,那宫女像是得到依仗一样,直接从后殿冲上金銮殿前殿。 中途被侍卫拦住,她哭着哀嚎:“顾将军,顾将军给娘娘做主啊,娘娘被静妃娘娘打的可能不行了,御医说,可能醒不来了!” “什么?”顾宇飞震惊的往前走了一步。 旁边礼部尚书嘀咕,“静妃?是不是错了什么?宫中哪有静妃。” 皇上赐封妃位,那都是要在礼部记档的。 可礼部并无静妃这样的记录啊。 皇上脑子嗡嗡的。 左边有顾宇飞,右边又那个凄厉尖叫的宫女,声音就像是在他后脑勺炸开。 “顾将军,快求求陛下救救我们娘娘,我们娘娘要不行了!” 内侍总管忙呵斥一声,“放肆!这也是你能来喊叫的地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带下去,皇后娘娘病了,自然有整个太医院的御医来瞧病,难道闹到陛下这里陛下能去瞧病?不成体统,带下去!” 内侍总管一声呵斥,让皇上浑浑噩噩的脑袋总算是灵光起来。 但是转头看到了顾宇飞担忧急切的目光。 那宫女被带下去,顾宇飞毫不遮掩,直言道:“陛下,珍妃娘娘,哦,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入宫多年,顾将军一直戍守南疆,从未见过妹妹,前些日子镇宁侯夫人过世,顾将军心痛难耐,这次若是皇后娘娘再有闪失,只怕顾将军会熬不过去。” 皇上大缓一口气,“顾副将放心,朕必定会让皇后无碍的。” 这朝堂议政是进行不下去了。 散朝之后,皇上立刻赶往后宫。 皇后就没被挪地方,就在静妃寝宫的外殿被救治。 皇上和顾宇飞到的时候,皇后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御医满头冒汗,“陛下,最擅长脑部的太医,是陈太医。” 陈太医。 之前一直负责皇上的平安脉。 就在前几天,苏落她娘说陈太医这个人有问题,陈太医被皇上处置了,现在还在刑部大牢。 第444章 捞钱 “这都是阴谋,她根本就没有病,她是装的!我也没有打她,她是自己撞到那花瓶上的!” 苏落她娘愤怒的站在当地,戳穿皇后的把戏。 “我只动手打了她一个宫女,但是她是自己甩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转头自己撞到花瓶上,我刚刚给她诊脉了,她根本就没有病,她脉象是正常的,一定是他们串通起来想要将陈太医弄出来。 陛下,您先前中毒,陈太医却一直没有发觉,这就足以证明陈太医是奸佞之人,现在,皇后与这个太医勾结,他们和陈太医是一伙的!” 皇上被苏落她娘的话刺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可能是昨天夜里太过度了,也可能是下了早朝没吃饭,他现在只觉得腿软的站不住,头顶也在旋转。 皇后的贴身婢女跪在地上,“陛下给皇后娘娘做主啊,娘娘命在旦夕,耽误不得,陛下!” 顾宇飞偏头看皇上,眼底带着难以置信,“皇后娘娘生死存亡,她却说娘娘是装病?难道整个太医院都在欺瞒陛下?顾将军为陛下戍守南疆,娘娘在宫中竟然连瞧病都要经过一个什么” “静妃。”皇后的宫女立刻道。 顾宇飞接了她的话音道:“堂堂皇后娘娘,瞧病都要经过静妃的同意?若是如此,那陛下何不如废后,直接立了静妃为皇后。” 不且皇上说话,皇后的宫女道:“顾将军,我们娘娘过得苦啊,陛下宠爱静妃,甚至将静妃金屋藏娇在御书房,这将我们娘娘的脸面置于何地!” 皇上突的眼皮一抖,转头看向那个宫女,眼底带了杀意。 那宫女毫无畏惧,“陛下将静妃藏在御书房里娇养,封了妃位又选了距离御书房最近的怡淑殿,这是将我们娘娘的脸面踩在地上!” 顾宇飞笔直的看向皇上。 皇上怎么都没想到,他就是去上个早朝,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 正说话,太医院院使忽然惊呼一声,“陛下,娘娘要没气了!” 皇上差点一个趔趄一头朝后栽倒。 顾宇飞不顾那么多,上前就去看皇后,却是被苏落她娘抢先一步。 苏落她娘飞快的抓了皇后的手腕诊脉。 她诊的清清楚楚,皇后脉搏强韧有力,这根本就不是要断气了,这活的好好的呢! “陛下,他撒谎!”苏落她娘道。 她在赌。 赌皇上是想要依仗顾家军还是更想依仗她。 她可是能帮皇上签下大燕国的酒水订单。 皇后的贴身宫女嗷的就哭出来,“静妃娘娘是要逼死我们皇后吗!” 皇上眼底冒着怒火,让苏落她娘的话和这宫女的哭声刺激的耳朵眼里嗡嗡的。 他就不明白,给皇后看个病怎么了,能让苏落她娘这么不愿意。 沉了脸,皇上道:“快去将陈太医带来!” “是!”内侍总管连忙应命。 “陛下!”苏落她娘急道:“陛下难道忘了您的身体是怎么好起来的吗?” 皇上怒斥她一句,“闭嘴!” 无知蠢货。 要不是还要用她的酒方子来对付箫誉,皇上早将这蠢妇杖毙了。 当着顾家军副将的面,竟然缕缕阻拦皇后瞧病,这是想要干什么! 难道想让他和顾家军决裂吗! 对上皇上的怒火,苏落她娘虽然心头不甘,但也沉默下来。 陈太医被从刑部大牢带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伤,有的伤口甚至还在冒血。 “本来是得处理一下再来,但是皇后娘娘这边耽误不得,所以就直接接来了。”内侍总管在皇上一侧回禀。 皇上嗯了一声,没多说,只吩咐:“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给皇后治病,若是治不好,朕原地杖毙你!” 陈太医哆哆嗦嗦行了个礼,转头去看皇后。 “需要行针。” 他没有药箱,行针需要用别人的药箱,其他御医立刻着手准备。 正忙着,一个小内侍来回禀,“陛下,礼部尚书大人让问,一会儿招待大燕国使臣的宴席,还摆吗?说是大燕国的使臣今儿一早问安排呢。” 皇上巴不得长出八个脑袋来。 怎么事情就都堆在一起了。 大燕国的使臣是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决不能就这么耽误了,眼下只能皇后这里暂时他不陪着。 关键是,他不光自己走,还得带着苏落她娘一起赴宴。 这就很糙蛋! 要是没有顾宇飞,也倒是无所谓,可偏偏今儿顾宇飞就来了! 皇上,堂堂九五之尊,此刻却只能硬着头皮朝顾宇飞道:“顾副将且先陪着皇后,有什么事立刻让人回禀朕,北燕使臣来访,朕不得不见。” 顾宇飞没说话,偏头朝静妃看过去。 皇上差点让顾宇飞这个动作搞得膝盖一软跪了。 一定是昨儿夜战太久。 皇上咳了一声,“静妃同朕一起去!” 说完,不看任何人的反应,转头火速离开。 只要静妃酿出来的酒能拿下大燕国的订单,这里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内侍总管看了顾宇飞难看的脸色一眼,跟上皇上,“陛下,静妃娘娘入宴的话,穿什么?” 皇上回头看了静妃一眼。 昨天折腾的厉害,再加上一早上的乱七八糟,静妃脸色难看,身上衣裳更是凌乱的不整齐。 “挑一套颜色鲜亮的给她穿,好好装扮一下。” “是。” 怡淑殿里,陈太医为首的一众太医全力“抢救”皇后。 顾宇飞立在院中,将士的萧杀气息让整个怡淑殿的院子透着一片死寂的沉默。 而不远处,很快,丝竹绵绵,律乐响动,越发凸显着这里的凄凉。 秀嫔的宫女陪着秀嫔站在院子里,压着声音小声道:“娘娘,看清楚了,最是薄凉帝王心,皇后都生死一线了,皇上还带着静妃赴宴呢,这还是皇后娘家人在,娘家人厉害。 若是其他人,不定什么样。 您可千万别在生出什么一较高低的嫉妒心,咱们捞赏赐就好。” 秀嫔为自己昨夜生出的嫉妒心而懊恼,重重点头,“你说得对,不要嫉妒,只要捞钱!” 第445章 揭穿 晌午。 宴席大殿。 当满朝文武齐聚大殿,等着皇帝抵达的时候,皇上带着静妃进了大殿。 顿时,原本还算热络的宴席大殿倏然一静。 所有朝臣在这之前都未曾见过静妃,现在皇上突然带着一个陌生面孔的妃子,还是个年龄瞧上去怎么也有四十多的妃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只有一个字:艹! 箫二誉和墨铎坐在一众宾客的最前排。 之前箫誉请画师按照苏落的描述给苏落她娘做过画像,此时眼睁睁看着和画像里神似七八分的女人跟在皇上一侧进了宴席大殿,并且在皇上一旁的副座坐下,箫二誉和墨铎对视一眼。 行礼问安结束,宴席开始。 皇上含笑朝箫二誉道:“箫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箫二誉笑道:“能得陛下隆重招待,是臣的荣幸,只是这次前来着实匆忙,未曾给陛下带一些大燕国的特产,还望陛下恕罪。” 箫二誉说的恭敬,但是这话无疑是再次提醒众人他是为何坐在这里的。 是皇上不择手段的把他请来的。 皇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继而笑道:“无妨,朕今儿送箫大人一份惊喜,上酒!。” 皇上语落,顿时早就准备好的宫人流水一般端了酒壶进入宴席大殿。 “听闻箫大人此次前来所为是酒水订单,那箫大人尝一尝我朝特酿的酒水味道如何!”皇上给自己斟了一杯,志满踌躇的朝箫二誉举杯。 箫二誉用酒壶到了半杯,含笑和皇上遥遥举杯,然后抿了一口,顿时皱眉,一脸勉强忍住但是着实忍不住的表情,跟着yue的一声,箫二誉将入口的酒水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一口酒水吐出,箫二誉拿了棉质手帕摁着嘴角连声呛咳几声,“陛下这是给臣喝的什么酒水?贵朝酒水臣着实无福消受。” 一众本朝朝臣也一言难尽的看着皇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酒水怎么就跟姜汤似的,辛辣的味道未免也太冲了。 莫非皇上是想用这个酒水去抢南淮王的订单? 大家摸不透皇上的用意,只能暂时观望。 皇上自己入喉也呛了一下,转头朝苏落她娘看去,“爱妃尝一下。” 苏落她娘眼见大燕国的箫大人一口将酒水吐出就意识到不好,此时自己端起酒壶到了半杯,还没且尝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忙朝皇上压着声音道:“陛下,这不是我酿的酒,被人掉包了。” 皇上顿时惊怒。 要知道,苏落她娘在宫中,在昨夜之前那都是绝密、 既然无人知道苏落她娘在宫中,那别人又是如何掉包这酿好的酒水呢。qqnew 可现在皇上无法发怒,好在苏落她娘跟着道:“陛下莫急,我这里还有一坛子备用的,就存放在御书房内室的床榻底下,陛下着人去取便是。” 皇上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松下去。 立刻吩咐人去取,转头又朝箫誉道:“宫人办事不利,上错了酒水。” 箫二誉笑:“理解,每逢宫宴必出事嘛,我们那边也是,所以现在大燕朝很少办宫宴了,我们陛下和皇后娘娘恩爱,向来都是夫妻一体,就算是办宴席,也办个家宴。 这家宴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是非,公主皇子的,都是皇后娘娘亲生的,不存在什么庶出嫡出。” 这话等于是一巴掌一巴掌抽皇上的脸。 因为他身边坐着的是个妃子,而非皇后。 但箫二誉十分灵性的又补充一句,“不过每国的国情不同,这个也不能一概而论。” 皇上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现在只想用酒水堵住这位箫大人的嘴! 说话真是太难听了。 内侍总管很快折返,这次先将酒坛子送到静妃处,静妃亲自开封,皇上笑道:“静妃擅长酿酒,这酒水便是用的她自己的方子。” 眼见静妃将酒坛子开封,醇厚的酒香气四溢而出,皇上彻底松了口气。 “给箫大人斟酒!” 内侍总管领命,亲自提了酒坛子给箫二誉和墨铎到了一杯。 拢共就一坛子酒,不可能满朝文武人手一杯,其他人只能伸长了脖子去看大燕国这位使臣的反应。 “如何?”皇上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笑。 箫二誉眯了眯眼睛,“好酒!” 皇上顿时心满意足笑起来,“朕也不和萧大人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就这样品质的酒水,比箫誉那如何?” 箫二誉恭顺道:“陛下开诚布公,臣自当不敢隐瞒,这酒水味道确实好,醇香丝滑,但是比起南淮王的酒水来,还略有逊色。” “不可能!”苏落她娘顿时反驳。 苏落那点酿酒的本事全是从她这里学来的,她在碣石县的时候偷偷观察过苏落酿酒的那些操作,完全和她当年教给她的一模一样。 她怎么可能酿的更好! 绝不可能! 箫二誉挑眉看向皇上的这位“爱妃”,“陛下说酒水出自娘娘之手,自己酿造的酒水如同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是倍加爱护的。 不过,千人千眼,每个人口味不同也正常,娘娘何必反应如此大,臣也没说娘娘酿造的这个酒水味道不好啊。 只是臣更喜欢南淮王妃的酒水而已。 这个有问题吗?” 箫二誉问的无辜又天真。 苏落她娘咬牙看着箫二誉。 皇后还在后宫装神弄鬼假装要病死了,如果她不能拿下大燕国的这个订单,那么对皇上而言,她就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她身为皇上的妃子坐在这里,一旦皇上对她起了杀心,她连跑都跑不掉。 苏落她娘深吸一口气,朝大燕朝这位箫大人道:“我这里还有另外一种酒,箫大人要不再品尝一下,说不定这个酒水不合箫大人的口味,另外一种又合了。” 箫二誉手撑着头,骨节顶着太阳穴。 在她说完之后忽然短促的笑了一声,然后口齿清晰的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您当时我在碣石县和南淮王签订酒水订单的时候您是南淮王妃的母亲!” 第446章 揭发 箫二誉这话一出,皇上顿时只觉得头皮都被从脑袋上拔起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 这是皇上脑子里盘亘不散的唯一一句话。 “不可能!”刑部尚书嗖的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大声反驳,“大燕朝是比我们强盛,但是箫大人你也不能如此血口喷人,坐在我们陛下一侧的是我们陛下的静妃,怎么就是南淮王的母亲了,南淮王的母亲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刑部尚书不开口还好。 他一说话,大家顿时想起来,今儿一早朝堂议事的时候,顾宇飞说,他在碣石县刺探到的消息:苏落她娘不仅没死,还被南淮王在碣石县抓了,不过,抓了没多久又放了,后来就不知踪迹。 所以,这个年过四十的女人,真的是苏落的母亲? 艹! 这也太离谱了! 一众朝臣就跟瓜田里的猹似的,看看皇上,看看大燕朝使臣。 箫二誉看着刑部尚书,忽然噗嗤笑了一声,“你们真有意思。” 说完,他拍了拍手坐直了,从身上摸出一张画像。 “这是我从碣石县离开之前,画师在南淮王妃的示意下画出来的,当时南淮王妃被她那所谓的亲娘投毒,险些丧命。 南淮王带人去抓,原本是抓住了她本人的,但是南淮王妃心软,到底母女一场,又求南淮王释放了她,只是不许她再踏入北地半步。 真没想到缘分竟然如此奇妙,当时南淮王抓了你的时候我没瞧见现场,现在竟然又在这里给我补上了。 贵朝对我的招待,真是隆重啊,其实,也,大可不必就隆重至此。” 箫二誉讥诮的说完,将那画像往出一抛。 画像打着转的展开,慢慢落地。 在众目睽睽之下,苏落她娘年轻时候的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虽然与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容貌上不完全一样,但是看得出来,七八分相似。 刑部尚书“忠心耿耿”怒斥箫二誉,“一张画像想要说明什么?我们的陛下怎么会纳南淮王妃的母亲为妃!这成了什么,论理都过不去!” 皇上眼皮一跳。 这怎么感觉你也不是在维护我。 刑部尚书义正言辞,“还请箫大人收回你不切实际的言词,并且对我朝陛下道歉,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箫二誉笑:“是吗?她不是南淮王妃的娘啊,行,那不是就不是,随你们高兴。至于道歉我可以道歉,不过你既然说礼仪尊卑,我就想问一句,你们的静妃娘娘打的你们皇后娘娘现在命悬一线,这也算是礼仪尊卑吗?”qqnew “你胡说八道什么!”刑部尚书勃然大怒,“我们皇后娘娘那是六宫之主,那是一国之母,静妃娘娘不过是昨天册封的娘娘,只怕今儿还来不及给皇后娘娘请安呢,怎么会打皇后娘娘!” 旁边一位朝臣拽了拽刑部尚书的衣袖。 今儿一早的早朝,刑部尚书因为有事没来。 所以不知道早朝发生了什么。 但是其他朝臣知道啊。 皇后的宫女都哭到金銮殿了。 而且,内侍总管从刑部大牢将陈太医接走,也有人耳闻。 金銮殿里,静的落针可问,只有刑部尚书气势十足的看向旁边拽他衣袖的朝臣,“你拽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难道静妃真敢对皇后娘娘下手并且还将皇后娘娘打的命悬一线? 开什么玩笑! 真若是那样,陛下还能带着静妃来赴宴?那成什么了! 你们不要被这个大燕朝的使臣蒙蔽了!” 其他朝臣: 皇上: 苏落她娘: 刑部尚书振振有词,“还请陛下为静妃娘娘正名。” “正名?”刑部尚书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顾宇飞从宴席大殿外突然进来,“皇后娘娘现在还生死未卜,刑部尚书大人却让皇上为这个女人正名?正一个什么名?还请刑部尚书大人赐教!” 刑部尚书震愕转头看向顾宇飞。 “你是什么人!放肆!此乃陛下宴请贵宾的宴席大殿,岂能容得你乱闯!” 刑部尚书话没说完,被旁边的朝臣拽的差点一个趔趄杵了桌子上,那朝臣压着声音低吼,“行了,这位是顾将军麾下的副将,今儿一早就上过早朝。皇后娘娘确实病的厉害,你闭嘴!” 那朝臣快疯了。 真不知道刑部尚书这一句一句的掷地有声,到底是在打谁的脸。 没见皇上脸色难看的都快当场吐血了吗! 顾宇飞昂首阔步上前,朝着皇上单膝跪地,抱拳一拜,“臣求陛下给皇后娘娘做主!不然,南疆十万大军,军心难安!” 轰~ 议论声一下爆发。 “你威胁朕?”皇上眯了一下眼,咬牙看着顾宇飞。 顾宇飞道:“陛下,不是臣威胁谁,是皇后娘娘着实可怜,她已经断气了。” 那一声低沉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一声齐齐的,震人发聩的惊呼。 什么? 皇后断气了? 皇上震惊的坐在龙椅上,这一刻,只觉得头晕眼黑。 怎么可能。 皇后怎么会今儿一早还好好的叫他起来上朝呢! 这才多久过去! 怎么就就断气了? 皇上全身冰冷坐在那里,虚汗或者冷汗,汩汩的冒。 顾宇飞双目赤红,看着皇上,默了一瞬,转头看向刑部尚书,“身为妃嫔,毒杀皇后,敢问刑部尚书,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张了半天嘴,最后朝皇上道:“陛下,这不是真的?静妃娘娘当真杀了皇后娘娘?这话本子都没有这么离谱!皇后娘娘的兄长可是顾大将军啊!” 皇上身上的冷汗更多了。 苏落她娘一颗心跳的砰砰的。 她像是陷入了沼泽,明知道有生命危险,却不知道如何自救,但她清楚的知道,皇后根本没有任何病。 可没有人信她。 就在这个时候,箫二誉忽然嗤笑,“那就奇怪了,陛下为什么要立南淮王妃的娘为静妃呢?这是突然立的?” 顾宇飞豁然一脸怒火腾升,一双眼刀子似的看向苏落她娘,“你是南淮王妃的母亲?” 第447章 好戏 皇上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 他无法承认这个女人就是苏落她娘,不然,他堂堂皇帝,却娶了苏落的娘做妃子,这成什么了! 用刑部尚书的话说:伦理都不允许。 可若是不承认又该如何解释这个女人的身份。 这一刻,皇上恨透了旁边这个女人, 若不是她忽然出现,若不是她说有什么狗屁方子能帮他从大燕国抢下订单,他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被架在这里灼烤。 皇上的怒火在五脏六腑游走。 地上,顾宇飞缓慢的站直起来,扬着下巴,赤红的眼底带着倔强而固执的寸步不让,“陛下给皇后做主!” 满座朝臣,大气不敢出。 唯有刑部尚书带着难以置信,“皇后娘娘真的薨逝了?” 顾宇飞下颚线紧绷,“我难道用娘娘的生死来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但是,我们顾将军一共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现在,全死了! 就剩下一个女儿,如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说的是顾瑶。 顾瑶被箫誉早就秘密接到了碣石县,这一点,顾将军是清清楚楚的。 正因为清清楚楚,所以才敢破釜沉舟的来配合箫誉演这样一出戏。 他没有别的要求,只一点,他的军权辖区范围内,国泰民安。 百姓不再成为世家垄断钱财的牺牲品,不再成为世家享受权利的匍匐奴隶,而是活成一个真正的人一样。qqnew 一个真正的人,行为是自由的,思想是自由的,话语是自由的,这一切的基础,是生存自由,是米面柴油自由。 所以从箫誉开始改革药堂,开始降低税收起,他的心已经偏了。 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他知道他弟弟的死和箫誉脱不开关系,知道他妹妹的死和箫誉脱不开关系,但是他放开了这份仇恨。 顾瑶曾经给他写信说:身处镇宁侯府的时候,看到的全都是镇宁侯府的得失,可离开镇宁侯府之后,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得失,她成了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某个世家某个家族而活。 这一刻,顾宇飞等皇上一个回答。 皇上像是被钉在龙椅上,张不开嘴。 底下一片朝臣,全都在看他的笑话,他的妃子,昨天晚上连夜册封的妃子,今儿一早要了皇后的命,而且,这个妃子,被他在御书房金屋藏娇,这个妃子,是苏落她娘。 皇上只觉得脸灼热又疼。 像是有无数的巴掌朝他扇过来。 怒火游走五脏六腑,咕嘟沸腾,皇上没忍住这口恶气,转头啪的一巴掌打在了苏落她娘的脸上。 苏落她娘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反抗,扬手就要抓住皇上的手腕。 却在皇上眼底看到实实在在的杀意,顿时扑通跪下,“陛下,臣妾当真有和苏落一模一样的酒方子,甚至比她所拥有的还要多!” 说着,她转头看满座朝臣。 “你们不是羡慕眼红嫉妒苏落的酒方子赚钱吗?我有更好的!我凭本事站在这个位置,为什么不行! 至于皇后,我举天发誓,皇后根本没有死,就算是死,也是假死” 不且苏落她娘把话说完,箫二誉啪啪啪拍手。 意兴阑珊,缓慢起身,“贵朝的宴席,真是别具一格,臣也算是见惯了每逢宫宴就有瓜这件事,但也万万没想到,贵朝在这一方面,如此出类拔萃。 这不是臣能看的。 臣还是回避的好。 陛下请便,臣告退,我朝陛下还在等臣带着酒水订单回去复命。” 箫二誉转身朝外走。 墨铎在他旁边跟着起身跟上。 “箫大人留步!”刑部尚书一下从座位那里跃出去,一把抓住箫二誉的胳膊,“这其中必有误会!” 箫二誉皱眉看他,“有没有误会,管我屁事,我一个外朝臣子,难道还要插手你们的本朝后宫之事?说白了,这是陛下的家务事。” “家务事?”顾宇飞咬牙切齿,“痛不落在谁身上,谁不知道!今儿被害死的是我们顾大将军的妹妹,明儿就可能是在座各位的妹妹,女儿!” 箫二誉撇嘴,他已经将矛盾彻底激化,后面就没他什么事了,甩开刑部尚书,“你算个屁!滚开!” 刑部尚书忠心耿耿的抓着箫二誉,任由他推搡都没有松手,只朝皇上嘶声力竭,“陛下,您解释一句啊,不然这可就传出国门了!” 巴拉巴拉巴拉~ 丢脸丢到其他国家去啦! 皇上没经住这一句刺激,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白眼一翻,一头昏厥过去,直挺挺的朝着面前桌子栽过去。 内侍总管连忙去扶,却硬生生“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皇上一头栽进桌上的汤碗里。 咣当。 汤碗落地,皇上沾着一脸的汤,脑门抵在桌面。 满朝文武: 这一刻,身为帝王的尊严,彻底没了。 箫二誉和墨铎趁乱离开。 宴席大殿,闹作一团,苏落她娘想要趁机离开,却被内侍总管一把抓住手腕,“静妃娘娘精通医术,快给陛下看看,快啊!” 苏落她娘想要甩脱内侍总管,挣扎间却被顾宇飞一个脚尖点地纵身飞过去,一把摁住了她。 整个宴席大殿,帝王不像帝王,朝臣不像朝臣,怎一个乱字了得。 刑部尚书满脸的震撼,扯住内侍总管,“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那大燕国的人说的那般,对不对,不是!” 满朝文武等着内侍总管一句话。 按理说,内侍总管恪守本分不该说什么。 可他像是实在憋不住了,重重叹一口气,“静妃就是南淮王妃的母亲,被陛下收入后宫,太医院先前人事动乱,便是静妃对太医院不满,哪想到她撵走陈太医是假,想要害死皇后娘娘是真。 今儿皇后娘娘被她打的昏迷不醒,只有陈太医擅长头部治疗,却因为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晚来一步。 没想到就” 内侍总管老泪纵横,抬袖擦拭。 “没想到,皇后娘娘没熬住。” 内侍总管扑通跪下。 “老奴,对不起皇室的列祖列宗,没有劝住陛下啊!” 第448章 监国 至此,有关皇上颜面的那块遮羞布,彻底荡然无存。 整个朝堂纳罕,活像是让雷劈了。 见过离谱的,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皇上竟然把苏落的娘娶了回来,那五年前苏落爹娘暴毙乾州是怎么回事,那场肆虐许久的瘟疫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是天灾?还是人祸?是世家的贪婪?还是皇权的 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宴席大殿,骤然一静。 文武百官,只觉得背后冷汗涟涟。 这就是他们的帝王。 连苍生都能算计,还有什么下线是做不出来的。 可去你大爷的! 刑部尚书第一个将自己的官帽从头上摘下来,将正红的官服从身上扒下来,啪的往地上一扔。 “老子不伺候!老子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图什么!啊!就图这个么!亏我刚刚还拽着大燕国的使臣我特么的就是个煞笔!谁爱干谁干!” 刑部尚书罢官,跟着便有另外几位官员效仿。 一时间,竟然有七八位朝廷命官同时脱帽脱衣,甩头离去。 其他的,就算是没有罢官,也唏嘘连连,转头走了、 留下的,就是世家的几位。 当初的瘟疫,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参与了一部分,但是做梦都没想到,苏落她娘竟然没死。 不光没死,还被皇上娶进了宫。 如果说,皇上让她进宫是为了酒水生意,可大燕国的使臣明明白白告诉大家,苏落她娘的酒水不如苏落。 可若说不是为了酒水生意那当初皇上到底为什么制作那样一场阴谋。 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让几个世家都心头不痛快。 很快,宴席大殿一走而空。 只剩下顾宇飞死死的摁着苏落她娘。 苏落她娘功夫是好,比红毛好多了,可她喝自己的酒水的时候根本没多留心,以至于现在被摁住反抗不得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酒水里被人下了药。 她脸贴着桌面被死死的摁着,眼底迸着火星子看顾宇飞,“你们故意的,你们串通好的。” 顾宇飞嘴角勾着放荡不羁的笑,“真聪明。” “你!”自己的怒骂就被这样轻描淡写的承认,苏落她娘差点气死。 可她被下了药,现在浑身无力。 顾宇飞扯着她的头发,“若非你,就不会有玉门派,没有玉门派,我们顾家军也不会枉死那么多人,玉门派在做皇帝走狗那些年,杀了多少军中悍将!” 所有被杀的,都是和萧济源私下感情不错的。 皇帝心虚,一个都不留,全杀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会有酷刑等着你去诉说!” 内侍总管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根粗粗的绳子,交给顾宇飞,顾宇飞把人结结实实捆了,内侍总管直接把人带走。 按照谋害皇后的罪名,足够将她在宫中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带去慎刑司伺候。 一切料理干净,众人这才将昏迷在桌子上的皇上弄回了御书房。 皇后“亡故”,国丧在即。 皇帝昏迷不醒,一众骨干朝臣集体罢官,朝廷急需一位能主持大局的人出来。 这个时候,四皇子被顺其自然的推了出来。 皇后刚刚没了,又是在这种情形下没得,谁都不会在这样的气氛中去为难四皇子,尤其京都还有一个顾家军的副将坐镇。 四皇子顺利监国,发丧皇后,统管朝政。 而在举国大丧期间,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京都。 “娘娘,咱们总算是自由了!”银霜抱着皇后,热泪盈眶。 皇后拍拍她的后背,笑道:“亏得箫誉想得出这一招金蝉脱壳。” 银霜道:“主要是咱们顾将军不争皇权,不然,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皇后嗯了一声,“争也争不过,哥哥送来消息,苏落就是南国要寻找的那位公主,如今箫济源又活着,箫济源和大燕国那位将军皇后关系匪浅,你说,谁能争得过,不如换一个善始善终。” “娘娘英明!”银霜喜笑颜开。 皇后捏她的脸,“以后就不是皇后啦。” 这厢,她们主仆俩悄悄离开。 另一厢,一辆马车也悄然离开京都。 “娘娘,这些东西足够咱俩吃喝一辈子!等回了老家,咱们开个小倌倌坊,天天看俊男!”秀嫔的贴身婢女抱着一匣子珍珠美的见牙不见眼的,压着声音悄悄的说,身上穿的却是破破烂烂的一副落魄样。 秀嫔是万万没想到,还没且她对皇上动用她的秘密燃情香呢,皇上竟然就不中用了! 她要是继续留在宫中,那岂不是成了太妃? 那怎么行! 她才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正是开始花钱的好年纪,立刻马上当机立断就和自己的贴身小婢女带着这些日子讨来的赏赐,趁着宫门口发丧把守松懈,跑了出来。 家里来接应的马车就停在城门外,她俩穿着破烂的衣裳,一路急逃出城,谁能想到破烂的衣裳里面藏满了金银珠宝呢。 祁北。 眼看年关将至。 苏子慕顶着一张白嫩嫩的脸立在院子里的柿子树底下踢石头子玩。 平安从外面进来,就瞧见这位小祖宗一脸不痛快的表情,朝他吹个口哨,“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苏子慕撇撇嘴,“小竹子都去军营十五天了!” 自从萧济源接手箫家军,小竹子就作为萧济源的亲兵去了箫家军当值。 苏子慕也想去,但是实在是现在的这个年纪太小了。 小竹子一走,他成留守小孩儿了。 天天没人和他做伴儿了。 平安笑的不行,“你也去呗,去玩啊。” 苏子慕不高兴道:“我去了也不能操练没有任务的,去干什么啊,你找我姐夫啊?怎么,祁北知府答应了降税了?” 祁北的经济都把控在知府手中。 箫誉斗智斗勇了将近一个月,祁北知府终于是撑不住了。 “说是明儿办一场宴席,到时候宴请几大商贾巨头,到时候谈谈呗,你还知道挺多!”平安吹着一个口哨朝正屋方向走。 第449章 会面 箫誉和苏落正在屋里分析祁北这边的商户结构。 说是给苏落分析解释,其实也是箫誉自己将思路好好捋一捋。 正说着,听到外面平安的口哨声,箫誉将纸笔一推,笑道:“来信儿了。” 苏落下意识要起身回避,箫誉在她手背摁了一下,“我去见那些商户,你不想一起去?” 苏落眼底泛着亮光。 她当然想要一起去。 去了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在箫誉一旁静静听着,也能知道箫誉做了什么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看书喇 这真的行? 箫誉赶在平安进来之前,抓紧时间浪了个海啸,欠身往苏落那边凑了一下,“亲我一下就带你去。” 平安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听声音就在门外了。 苏落心跳如雷。 明明都是成亲这么久的夫妻,这一刻却硬是生出偷情的刺激,她偏偏不争气,很想去,于是就上了箫某人的道儿。 啵儿~ 在箫誉脸颊亲了一下。 箫誉摸着自己的脸,心满意足落座,才坐下去,平安的声音响在门外,“王爷,王妃。” 苏落顿时暗笑自己傻。 她刚刚竟然以为平安会直接推门进来,紧张的一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箫誉知道她想什么,好笑的咳了一声,“进来。” 平安裹着风雪进屋,被屋里的银霜炭带来的热浪打个扑面,不自觉的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腕,脸上带着志满踌躇的朝气蓬勃。 箫誉见他这精神劲儿就知道是办妥了,笑问,“定了酒楼?” 平安应道:“是,定在银桦楼,今儿晚上的包间,辽北的商会会长,副会长,以及当地几个大商户和知府都会去,差不多拢共八个人。” 箫誉嗯了一声。 辽北被刘全福和知府把持,并不受世家裹挟多少,但是在本地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经济体系。 箫誉想要占山为王,就要融入这套体系,然后拆散这套体系,打碎了,重新组装。 只有在辽北把经济稳住了,让全国百姓看到辽北这边的平稳生活,之后的政策推行才能相得益彰。 傍晚。 箫誉带着苏落去和长公主回禀出门的事。 长公主不无担心的道:“只怕这一次去,对方不太有什么好态度,你确定要带着落落?” 平时带着就带着了,只当是小夫妻齐心协力,也当是增进感情,培养共同话题。 但是今儿怕是不合适。 苏落笑道:“母亲,是我想去的,我也想了解一下王爷的困境嘛。” 箫誉也道:“让她去,去了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之后回了京都,再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就算是历练出来了。” 这才是箫誉的真正目的。 将来他回京夺位,苏落就是皇后。 气场这种东西,向来由内而外,都是缕经事情之后一点点历练而来的。 长公主只能拍拍苏落的手,“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别往心里去,回家里该说就说该哭就哭,要发泄出来,不要憋着。” 这都是长公主孤儿寡母这些年带着箫誉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 苏落将这份谆谆关爱记在心里。 银桦楼。 箫誉和苏落上去的时候,那八人已经到了。 包间大门被平安朝外推开,里面的人正说笑热闹,回头一看,见是他俩进来,辽北知府带头,其他人跟着一起起身行礼问安。 箫誉身上的气场骤然从一个体贴的夫君变成一个气势十足的王爷。 他嘴角带着得体的笑,“让各位久等了。” 牵着苏落朝里走。 苏落绷直了脊背,让自己端庄得体。 但其实紧张地脚尖儿都是麻的。 正位。 箫誉和苏落挨着落座,其他人跟着落座,辽北知府笑道:“我们也是刚来,刚刚我们几个点了一下菜,王爷看还添些什么,您和王妃尽管让店小二上。” 这是想要拿这场谈话的主导权。 箫誉在这一点上无所谓,随意的笑道:“就这样,一会儿不够再说。” 平安将来的时候准备好的一坛子酒摆上桌。 箫誉下巴点了一下,矜贵的道:“一点见面礼,给大家尝尝。” 这话题瞬间就落到了酒水上。 刚刚辽北知府想要把控的主导权瞬间消散。 辽北知府咬牙,起身站起来,将酒坛子亲自解封,笑道:“早就听闻南淮王妃擅长酿酒,和大燕国,南国这些都签订了酒水单子,现在碣石县已经成了酒水酿造大县了,据说周围不少村镇都有百姓过去找工呢,惹得不少地方人口流失。” 这到底是夸还是骂。 苏落权当是夸,因为骂我的话我不听就等于听不见。 她笑道:“流失的人口学到了本事,就能回家乡建设自己的家乡了,目光总要放的长远些,毕竟这天下的生意也不是只有酒水,在座的几位不都是其他各行的佼佼者么。” 苏落说话,软软的,但是把辽北知府的奚落和挑拨堵了回去。 他想说苏落和箫誉垄断了碣石县的酒水生意。 没成功。 苏落说完,甚至朝他无辜的一笑。 辽北知府; 箫誉笑着将面前酒杯端起来,这一幕宛若当初在春溪镇,箫誉陪着苏落谈生意。 他两指捏着杯子,笑,“本王感谢几位愿意来和本王谈一谈我们辽北的以后发展,为表诚意,我先干为敬。” 箫誉仰头,一口喝完杯中物。 不待其他人喝,他跟着道:“大家也知道,碣石县现如今整个县城都在酿酒,你们手里都是有生意的,谁家的生意能有碣石县名气大? 不过也才短短一两个月、 做生意的,哪家不希望自己的名号叫出去,响当当呢。” 辽北知府皮笑肉不笑道:“这说的轻巧,可也不能到处都酿酒啊,碣石县是因为之前没有别的支柱生意,所以全民酿酒,名气打出去了,可咱们辽北,有做药材的,有做皮毛的,有做牛羊牲畜的,这些怕是不能和碣石县类比。” 他皮笑肉不笑,箫誉更皮笑肉不笑。 “怎么不能?知府大人未免把话说的太满了,之前我不是说,我和大燕朝达成了另外一宗生意吗?怎么?你难道没和各位说?” 辽北知府顿时一噎。 当时箫誉是提了。 但是紧跟着他女婿被萧济源在军营里直接就地正法了。 他早把南淮王妃在他们家说箫誉和大燕国又达成别的生意往来这一茬忘了。 等再想起来,都是好几天之后,可也没见箫誉动作啊,当时只以为是假的呢。 第450章 五成 其他几位齐齐朝知府看了一眼,然后辽北商会会长向箫誉笑道:“王爷和大燕朝定了什么单子?” 箫誉笑起来,“皮毛。” “皮毛?” 在座的便有一位皮毛商,整个辽北地区,所有的皮毛生意都是从他这里走的货,而他旁边坐着的,则是他稳定的合作伙伴,一位牛羊饲养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箫誉点头,“不错,大燕国与我朝乾州相邻,乾州以南的那些地方都不适合养牛羊,但是他们对皮毛的需求量却不小。 放眼几国,也就是大齐和咱们的皮毛最好,但是大齐天寒地冻,自供不足,南国人虽然也需要皮毛,但是比起皮毛,他们更嗜酒。 所以,我们作为掌货者,是能够有资本给自己挑一下合作伙伴的。 大燕国国富民强,兵强马壮,老百姓手里有钱,需求量就会一直存在。” 是这个道理。 按理说,早些年,他们手里的皮毛卖给本朝的百姓都未必够,因为那时候不少寻常百姓手里也有钱,买不起狐裘大氅,买个小围脖什么的没问题,积少成多,买卖也就来了。 但是这几年生意越发难做。 因为老百姓没钱。 有钱的商户特别有钱的,差不多都跑到邻国去了,有去大燕国的有去南国的,只留了一部分生意在本朝。 这些人的生意他们就做不到了。 至于那些中等有钱的商户,因为这几年世家的垄断,朝廷的不作为,这些商户的生意也比不上从前,自然开始开源节流,皮毛这种并非必需品的,也不会每年更换新的。 普通商户和其他百姓,那根本就完全买不起,能吃得起饭吃得起药已经算是了不起。 至于当官的这几年官场风气越发不好,当官的买皮毛,从来不付钱,你若是问,直接给你随便按个罪名抓了。 总而言之,乌烟瘴气。 所以这次箫誉造反,他们心里是成一种乐观的观望状态的。 都说乱世捞财,可不是所有生意都能在乱世里发国难财的。 他们这种就不行。 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暴富。 娘的! 这种看着别人赚钱自己赚不到的心情,比自己赔了钱还要难受呢~ “王爷当真和大燕国拿下了皮毛的订单?”那皮毛商眼底泛着热光。 箫誉道:“我是不是真的从大燕国拿到了皮毛的订单,也不是我说我拿到了你就能相信的,不过,有一件事你倒是能相信,因为我要从你手里拿货,这个订单,是现在立刻就能签署的。” “王爷要货?”皮毛商立刻满目警惕。 一个知府拿货都不给钱。 王爷拿货能给钱? 平安上前,将之前提来的一只匣子放到桌子中央。 匣子打开,露出上面一层金元宝。 一眼望去金灿灿十六只。 这匣子大概能放三层。 三份十六。 箫誉道:“这是定金,今年的定金。” “今年?”皮毛商不是没见过银子,他做这么大生意,过手的钱财无数,但是头一次见一匣子金元宝。 这是真的财大气粗。 不是说这位小王爷之前一直被皇上刁难利用过得生不如死吗? 这钱到底从哪来的? 而且听说这些年他给萧家军也送了不少钱物。 辽北知府眼看皮毛商和牛羊商对箫誉明显发生了态度的转变,咳了一声。 商会会长抿了一口酒,笑道:“王爷打算按照什么价格来谈这个生意?王爷可能不知道,咱们辽北既然成立了商会,几乎所有的生意往来,都是需要经过商会的肯定。” 箫誉笑道:“说白点,就是商会会抽成,是吗?” 商会会长脸上没有一丁点本质被人戳穿的尴尬之色,“是保护大家不受恶意侵害,毕竟一旦买卖双方出现任何问题,商会是要出面解决的。 而且” 商会会长将目光落向苏落。 “听说王妃想要在辽北建一座酒厂?” 苏落不知道他是为何要把话题又拐到自己身上的,闻言只笑了一下,“是有这个打算。” “只怕不光是有这个打算,并且已经在大刀阔斧的做了?怎么?王妃是打算把整个辽北打造成一个碣石县?让整个辽北的酒水生意都归于你的麾下?” 在座的也有酒水商。 酒水利大,这是人尽皆知的。 会长说完,将手中的酒杯搁下,“如此的话?那碣石县打出去的酒水第一县的名声还有什么用?只怕王妃所到之处,全是酒水第一县了,以后全国商人不用做别的了,只酿酒就好了,都是王妃的生意。” 苏落挺着脊背,得体的笑,“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是一虎独大难免占山为王胡作非为,两虎相争才能拼出一个更好,对吗?” “这么说,王妃是想让我辽北和碣石县去竞争以后的酒水生意了?” “是竞争酒水品质。”苏落微笑,“谁的品质好,谁的服务好,谁的价格公道,那谁自然销路畅通。 酒水造价,价格外溢,这种事会长不陌生。 我们家王爷既然想要调控各地物价,那把控物品质量就是关键,不能物价回落质量跟着下滑。 碣石县的酒水生意是我们王爷一手打造的,如今有宁国公坐镇,一切都在正轨,可难免天长地久不会出现人心改变。 最好的约束是老虎的旁边还有另外一只老虎,如果它不行,那必定会被取代。” 会长听说过,这位王妃是小药郎家的女儿,又是被镇宁侯府赶出门的,倒是没想到嘴巴这样利索。 “这意思,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们是有求于我们的。”会长眼睛微眯,眼底带着贪婪的笑容。 有求于人,这话箫誉作为堂堂南淮王,没法说。 苏落替他说。 “对,所以,我们的诚意你们也能清楚。” 会长顿时笑起来,“王妃爽快人,既是你们有求于我们,那我想知道,如果我们答应了你们的酒厂生意,好处是什么?” “会长想要什么好处?” 会长毫不客气,伸出一把手,“你们赚的盆满钵满是你们的本事,我只抽成其中五成,作为商会服务费。” 第451章 浇油 按照利润分成,商会抽走五成利润,剩下五成是箫誉和合作方分成。 但是只剩下五成的利润,怎么分都是赔钱的。 可对方的酒水商明显是能从商会捞走的五成里再分一次利润,所以赔钱的只有箫誉,另外还有人工那些,工钱可能会被压榨。 一旦工钱被压榨,谁愿意给箫誉干活。 到时候商会出面解决,提高待遇,得利的还是商会和酒水商。 所以对于商会的五成提成,酒水商毫无意义,只端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箫誉。 毕竟刚刚南淮王妃亲口说了,是他们有求于人。 箫誉气定神闲,夹起一片白灼羊肉,沾了汁水,细嚼慢咽,“五成,可以,酒水分成,商会占五成,那皮毛生意我不会再让利,不然没有赚头。 我明人不说暗话,酒水里我亏得钱,我要从皮毛里补回来。” “那怎么行!”皮毛商和牛羊商顿时大怒,“一码归一码,凭什么给他们就是五成利润,到我们这里我们竟然成了找补的那个!没这种说法。” 箫誉道:“我不过是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的位置,类似于你们商会的会长,如果你们和大燕朝的生意当中发生什么问题,我这个中间人肯定是需要出面解决的。 我做的事和你们会长的事是一样的,拿五成收益有问题吗?”qqnew “这岂能相同!”皮毛商怒道。 箫誉笑:“那你说说,哪里不同,我们摊开来讲。” 会长皮笑肉不笑,“我看王爷合作是假,想要挑拨我们才是真的,在王爷来之前,我们辽北商会早就运作成熟,根本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 王爷想要在辽北建酒厂牵制的只怕不是碣石县的酒厂,而是碣石县的宁国公。 既然如此,王爷何必还要再多耍心思!” 箫誉坦然道:“我的心思都被会长拿捏了,那能怎么办?就按照会长说的,商会抽成五成,剩下利润分成我们再谈,可以吗?” 箫誉这话相当于服软低头。 这给商会会长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但跟着,箫誉就道:“为了确保我们合作的顺利性,这次我和大燕朝定下的皮毛生意,就不从辽北找合伙人了。” 皮毛商和牛羊商刹那间傻眼。 “这不影响啊?” 箫誉坦言,“如果亏得多,我会精力不集中,毕竟” 他话音一拖,扫视众人。 “我的最终目标是杀回京都。” 他说话声音并没有多大,甚至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纨绔劲儿,但这话本身的分量就放在那里。 箫誉如果成功,那就是新帝。 他们艹!在和未来新帝谈条件。 眼见几人冒冷汗,辽北知府笑道:“听说如今,京都那边不太太平,皇后娘娘暴毙身亡,陛下悲伤太过,身体不适,现如今是四皇子监国。 四皇子一来是皇后娘娘嫡出的皇子,二来,四皇子殿下的亲舅舅掌管南疆十万大军,现如今他的亲信就在京都帮着四殿下坐镇,确保朝堂稳定。 南淮王想要杀回京都,怕是没那么容易。 虽然咱们辽北大军有萧将军死而复生来主持大局,可人家南疆大军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四殿下是正统继承。” 知府为什么敢和箫誉叫板。 就是因为京都传来的这个消息让他意识到,箫誉可能终究只是个乱臣贼子。 他们最好的做法就是裹挟住箫誉。 这消息他之前没有和商会的人透露,就是为了现在给箫誉致命一击。 他得意的看着箫誉,又看向那边脸色缓和过来的几位。 “南淮王如今在辽北,咱们辽北向来的传承便是自治,”知府抛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他可不想归朝廷管,“南淮王如今在辽北掌控辽北大军,我们完全就是一家人,这样,大家给我一个面子,商会抽成三成,南淮王呢,把酒厂建了,也把皮毛生意拉出来。 而本官呢,我可以确保,只要本官在任,绝不会允许朝廷任何一个人将南淮王带走。 咱们齐心协力,这样辽北才会越来也好。” 知府说的慷慨激昂,说完,自己都被煽动的血液沸腾浑身冒汗了,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祝我们辽北,越来越好。” 商会会长看了知府一眼。 他和知府打交道数年,在知府和南淮王之间,自然是心偏向知府。 也笑呵呵的将酒杯举起,“那我就听知府大人的,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辽北更好。” 会长举杯,在座的几位商户自然跟上。 所有人脸上带着笑,看着箫誉,等箫誉端杯子。 箫誉四平八稳坐在那里,瞧着他们,“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给出五成的利润,但是皮毛生意不做了,至于知府大人说的为我提供保护不必了,萧家军可以保护我,如果南疆大军愿意不远万里跨越南北来征战讨伐,萧家军自当迎战就是。” 箫誉伸了胳膊,却没有拿酒杯,而是将那一匣子金元宝推到酒商面前。 “原本这是给皮毛商准备的定金,但是现在看来用不上了,毕竟比起皮毛生意,我更想建酒厂牵制宁国公,你们也知道,这是我的软肋。 你们如果愿意签订酒厂订单,那这些定金归你们,至于你们和商会如何分,那是你们的事,这算是我个人的诚意。 如果不愿意也无妨,我大不了将酒厂建在军营。” 有软肋,也有鱼死网破的无奈后路。 撂下一句话。 箫誉起身。 苏落跟着起身。 皮毛商却先苏落一步,几乎是一下蹦了起来,“知府大人已经说了,商会只抽成三成,这已经很低了,凭什么我们的生意还被截断。” 箫誉笑,“就凭,在这一点上,本王说了算。” “只怕南淮王说了也算不了,这辽北的零工,或者酒坊,南淮王大可去打听,只要商会不松口,南淮王找不到一个能给你做工的。”皮毛商红着眼怒道。 箫誉笑:“商会为什么不同意?我给他五成利润,一匣子金元宝做定金,谁和钱过不去?” 会长贪婪的目光微闪,他将一匣子金元宝朝箫誉这边推了一下,“我们商会是保护商户利益的,如果王爷如此谈判,这金元宝我们还就不能收。” 知府跟着道:“王爷,您看这是怎么说的,咱们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谈判机会,您何必固执,王妃,快劝劝王爷。 听说王妃是乾州人,乾州文戏不错,不如王妃唱一段来给王爷灭灭火气?” 这哪是劝箫誉,分明是火上浇油。 第452章 内讧 箫誉偏头朝知府看过去。 知府打着哈哈笑道:“这气氛实在太僵持了,让王妃唱个曲儿,缓和一下,王爷也放松一下,我知道王爷心里着急,可这么紧绷着是谈不成的。 王爷身份高贵,自然这些年鲜少有人忤逆王爷。 可咱们辽北早就习惯了自治,向来是不看官职只看实力的。 王爷如今需要得到商会的帮忙,何不就稍微放下一点架子和身份呢? 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商会会长也跟着笑,“王妃竟然还会唱曲儿?真是让人喜出望外,不知乾州腔唱出来的曲调是怎么样的。” 之前商会会长忌惮箫誉的身份,忌惮萧家军,毕竟当年萧济源在辽北的时候,整个辽北几乎为萧济源马首是瞻。 可刚刚知府说了,如今四皇子监国,南疆大军怎么可能让箫誉撺掇皇位呢! 箫誉没了指望,那就注定是乱臣贼子。 箫誉看着知府笑,忽然伸手,在知府脸上极其轻佻的拍了两巴掌,“你在想屁吃。” 说完,箫誉拉了苏落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丢下一句,“酒水生意,你们若是愿意,本王还当今儿的话作数,可过了今晚,就没有谈的资格了!” 没提皮毛生意。 平安将放在桌上的金元宝匣子一扣盖子,直接带走,跟上箫誉离开。 从酒楼出来,寒风直接扑到脸上,箫誉眼底带着腾腾火气。 如果不是想要将祁北的经济稳扎稳打的落实下来,他根本没必要现在还留在这里。 京都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他随时可以回去。 可祁北自治时间太久,许多体系完全和朝廷分离,就算他现在回去,推行新政,祁北落实下来也很难。 而且其他地方被世家浸淫那么久,政策推行也不会多容易。qqΠéw 如今他既然占了北地,就该将北地整理出一个该有的样子,然后再回京都才能顺理成章将经济改革推行到以南方向。 可这些人,着实可恶。 哪怕知道自己有底牌,也知道这些人不是说善茬,箫誉也被他们气个够呛。 苏落跟着箫誉上了马车,眼瞧着箫誉脸色难看,苏落宽解他,“别气了,左右我们的目的达到不就行了?今儿那一匣子金元宝砸下去,我们和大燕朝达成的皮毛生意砸出去,肯定会有人眼红的。 王爷来的目的就是这个,现在何必因为那些有的没的动怒,怒大伤身,气坏了是自己吃亏。” 箫誉拉了她的手,“我不该让你来。” 他想让苏落历练,不想让她成为笼中雀。 可今儿被那般羞辱,还是心头忿忿不平。 苏落笑:“可我并不生气,也不觉得屈辱,因为我知道我们来是来做什么,而且,我也没有唱其实要说唱,唱就是,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 那些年,王爷和长公主殿下不也经历了很多屈辱么?可心里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可以了。 王爷不要因为我而伤心生气,我会心疼的。” 苏落鲜少将话说的这样直白,但现在她想哄一哄箫誉。 箫誉今儿收的这个屈辱,若非他为黎民百姓江山稳定去考虑,他完全没有必要去承受,他大可直接回京。 苏落靠在箫誉肩膀,挽着他的手臂,“我从来没有唱过什么给你听,现在给你唱一个好不好?” 软糯的声音就在旁边,气息几乎顺着脖子爬到心口。 箫誉心尖一片酸麻,被哄得怒气消散,只哑了嗓子,看着他的小王妃,“你会唱?” “会呀,不过不好听,王爷凑合听。” 寒风凌冽。 马车咿呀。 一路回家,箫誉情绪被熨了个服服帖帖。 他服帖了,酒楼那边却服帖不了。 商行会长皱眉,铁青着脸坐在那里,“他什么意思!不过是一条丧家犬了,怎么还敢如此嚣张!” 酒水商想着那一匣子金灿灿的金元宝,舔了一下嘴皮,朝知府道:“大人,您那个消息可靠吗?如果真的四皇子监国,那南淮王为啥看上去一点不着急,这还有心思做生意呢? 他不得立刻回京去抢皇位?不然他就是乱臣贼子啊!还推行什么新政啊!” 知府也一个脑袋两个大。 今儿他是想要做箫誉和商会的中间人,让两边都承他的情,让箫誉替他镇守辽北,这样他就还是这里唯一的最高官员。 可这怎么就谈崩了。 “消息不会有错,我专门派人去京都,就是为了探听一下那边的动静,现在京都就是四皇子监国,正办国丧呢,很快国丧的消息就会传到咱们这边,不过咱们自治,不必遵守就是,但绝对不会消息有错。” “不对!”皮毛商一想到原本那一匣子金元宝是他的定金,而现在极有可能成为酒水商的,心里就堵着一团火,恨不得和所有人唱反调来发泄,“如果京都消息准确,那南淮王为什么还能拿到大燕国的皮毛生意! 南疆可是距离乾州更近,乾州过去就是大燕国,大燕国和南淮王做生意,商队必定要路过南疆大军的底盘,就不怕闹出问题?” 他只是愤怒之下抬杠的话。 但是这话一出,所有人一愣。 对哦。 如果南疆那边顾大将军的大军和箫誉是对立关系,那大燕国怎么可能和箫誉有经商往来。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商会会长啪的一拍桌子、 酒水商立刻就道:“我现在去找南淮王,我去低个头认个错,反正他说了,今儿晚上之前,只要去找他,之前说好的五成利润和酒水生意就还在! 我有个哥们儿在碣石县,他们碣石县就俩月功夫,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别的不说,全城的老百姓全都睡上了新棉花的褥子被子,你们想想这是什么概念,箫誉拿下的那个订单得多赚钱!” 他起身就要走。 有钱不赚王八蛋。 但是被皮毛商一把抓住,“不行,最一开始南淮王说的可是要将这定金给了我们皮毛生意,是你硬生生给我搅黄了,把人气走了,现在你去低头你把生意得了,我们呢?” 第453章 应对 皮毛商唯恐那生意落到酒水商手中,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把抓过去有些用力。 酒水商顿时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差点脑门撞了椅子靠背上,顿时大怒。 “什么叫我给你搅黄了,人家王爷说了,酒水生意更重要,他王妃就是酿酒的,人家在碣石县也有经验,说不定人家本来就想打造一个完整的北地酒水网呢,你们皮毛生意是不是能做得成那是你们的事,但我们酒水生意那是必定要做的,放手!” 皮毛商怎么可能放手,被他一通怒吼,脾气也上来。 “不是你们搅黄的是谁搅黄的,人家南淮王来了,是不是开口就说要做皮毛生意?你就说是不是!” “是又如何,开口就说做皮毛生意,但是开口又没说不做酒水生意,你就是眼红嫉妒!咱们都是这么多年老交情了,你特么的给我玩这套?松手!”酒水商发狠,抓了皮毛商的手腕狠狠给他甩开。 皮毛商比酒水商更高大雄壮些,没有被他甩开,反倒眼中喷着怒火,“今儿这生意,必须有我们皮毛的一份。” 他一手抓着酒水商的衣领,转头朝商会会长看去,“自从朝廷经济每况愈下,他们酒水还好说,大不了兑的水多点,酒淡点,总能压缩成本提高利润,可我们皮毛几乎都是滞销,现在底下各分销商都有意见,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单,就这么没了?” “有了没了,那是人家南淮王说了算,你这质问会长有个屁用,松手!”酒水商像是被提着一只小鸡子一样被他提着,屈辱与愤怒交织,眼都逼红了。 “我不问会长问谁,问你吗!”皮毛商火气也被供起来。 知府忙拍着桌子道:“好了,好了,怎么还内讧上了!咱们内讧了,岂不是更加落了箫誉的圈套?说不定他今儿就是故意给一个订单不给另外一个订单,让咱们内讧,然后他好渔翁得利,两位兄弟,快放手。 大家都是十几年的老交情老朋友,大可不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脸红脖子粗啊。 咱们现在内乱一团,就是中了箫誉的奸计,咱们要团结,团结知道吗!只有咱们团结,箫誉才能拿咱们没办法,他才会妥协。” 皮毛商和酒水商被知府几句话抚平了心头的火气。 心思一转,可不就是内讧了。 皮毛商讪讪松了酒水商的衣领,但梗着脖子道:“那这生意怎么办?总不能到嘴的鸭子飞了。” 酒水商没好气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我都说了,我低个头低个头,我去找南淮王,先把酒水生意拿下。” “不行!”皮毛商一口反驳,“那我们咋办?” 好么! 问题又回到原点。 知府一摆手,“要我说,谁也别去找他,他留一个生意拒绝另外一个生意,目的不就是让咱们内讧么,咱们如果团结起来都不去找他,他计划落空,到时候是他求着咱们。 反正咱们就算是没有他这一单生意,最不济,维持现状。 他呢,他耽误的起么他! 不管他和京都那边是什么关系,总之他想推行新政没错?咱们卡住他,他推行不成,最后不还得求我们!” 一想到箫誉今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趾高气昂的拍他的脸,知府就气不从一处来。 他怎么可能让箫誉得逞。 酒水商和皮毛商都看向商会会长。 会长摩挲手指。 他当然能明白知府的意思,可如果拒绝了箫誉,吃亏的是他们商会,对知府能有什么影响! 三个月五个月的,知府家里的粮仓管饱。 可商会旗下那么多商户都长着嘴等着吃饭呢,若是被那些商户知道,箫誉原本要和他们合作一单大的,结果却取消了合作,大家再参考碣石县老百姓如今的生活,不抗议才怪。 会长闷声叹了口气,“先晾他三天,三天之后看情况我们再定。”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然而事情却并未按照他们定下的节奏发展。 第二天一早,箫誉传出消息,他手中有两宗订单,一宗和大燕国的皮毛生意,价值几千万两,一宗和他自己,酒水生意,价值参考碣石县。 现在寻找合作伙伴。 告示贴在辽北府城的几处告示栏中,顿时在整个府城掀起轩然大波。 家中有酒水作坊的,或者有些猎户,有些皮毛店铺个体经营的,全都像是看到希望,都争相打听该要如何参与这个生意。 如果是之前,他们这些散户根本不敢想能和南淮王做生意。 但是碣石县就是个例子。 碣石县中和南淮王做生意的全都是散户。 南淮王做中间人抽成,他们按照比例拿分红就好,他们不指望吃个胖子,能吃饱就行。 平安搬着一张桌子从院里出来,摆在了大门口。 “来来来,谁对咱们告示里的生意有兴趣,可以过来现场咨询!” 一嗓子吆喝,顿时吸引来一群人。 不过百姓可能是天生怕官,围是围过来了,却没有人敢上前第一个询问。 平安也不急,含着笑坐在桌子后面,将一匣子碎银子摆在桌上,打开盖子,旁边放着印泥和写满字的文书。 谁也不知道那文书什么意思。 但是那一匣子碎银子,有心思活络的猜了出来,约莫是签了文书就能拿到银子。 人群中,有个猎户。 早些年靠着打猎让全家人都搬到了府城住,日子着实殷实,可自从经济急速下滑,他猎到的猎物皮毛便渐渐没了销路。 他一个猎户,只能活生生封起大弓转而去酒楼做跑趟赚营生,只有休息日的时候能去一趟山里,猎点野味给家里人解馋。 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他今年才十九。 他不想往后的日日夜夜都只是个跑堂。 犹豫一下,他一步跨出。 顿时现场议论声一静,大家都看向他。 有认识的,喊了一嗓子,“乔三。” 猎户姓乔,家中排行老三。 乔三提着一口气,既然豁出第一步,便不再犹豫,直接大步走向平安,“我想问一下皮毛这个生意,我一个猎户,能不能做!”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54章 兔子 平安脸上带着随和的笑。 “当然可以!兄弟,你想怎么做,先说说你的想法,或者说说你能做什么,随便说,然后我帮你选择一种咱们的合作模式。” 平安长得好看,平日里跟着箫誉一向混不吝惯了,现在略微正经一点,反倒是十分平易近人。 让乔三身上的紧张消失。 乔三松了松紧攥的拳头,道:“我可以上山打猎,以前猎到过白狐,猎到过猛虎和熊瞎子,野猪也猎到过,如果是想要兔子皮毛之类的,这个我一天能猎四五十只兔子。 不过山有山归,猎户靠山吃饭,不能赶尽杀绝,每年猎的数量是有规矩的。 你们你们收皮毛也不能让大家把山杀秃了。” 他提着一口气,甚至说出自己的要求。 平安倒是意外,这乔三还很有见识。 平安笑道:“也就是说,你家没有商铺,你就是货源本身。” 乔三反应了一下,点头,“对!” 平安道:“会养殖吗?” 这给乔三问懵了,“养殖?” “养兔子,会吗?” 乔三道:“我没养过,但是我家里老娘和两个妹子养过。” “养了多少?活了多少?”平安细问。 随着一问一答,乔三彻底不紧张了。 “起初是家里妹子养着玩,但是兔子生的快,现在家里差不多有四十多只兔子,我们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养的,平时也散卖一些,街坊邻居谁想吃兔子肉就去我家买。” 人群里,从他家买过兔子的人立刻道:“对,我可以作证,他家的兔子都是兔子自己生出来的。” 轰的大家笑起来。 “不是兔子自己生出来的难道你生的!” 有人笑骂。 平安也笑,看着乔三,“有没有想过,把这兔子养殖做大?” 乔三打猎,得了珍贵的皮毛有几次是跋山涉水去京都卖的,卖的很好的价格,所以他算是有些见识的,很快反应过来平安话里的意思,忍不住一颗心砰砰的跳的加快。 “官爷的意思是,让我,我们家养兔子?你们收购兔子皮毛?”他吞咽口水,嗓子眼发痒。 不且平安回答,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飞快的盘算养多少只兔子能得多少钱,他家后院的地方是不是够养兔子。 思绪被平安打断。 平安笑道:“靠山吃山,咱们靠着大山,大山给我们馈赠,我们不能一味索取,你可以从山上猎一些野物,只要带回家能养活,能配种,能养殖起来,养多少,我们收多少! 眼下就说你家的兔子,一张兔皮三十文,剩下的肉你们自己留着,我们可以签订契约,如果你要养殖,我们提供银子让你们搭建棚舍。” 乔三看向旁边的碎银子。 原来这碎银子是这个用途。 他家里妹子老娘都有养殖的经验,他想都没想,答应道:“我可以。” 平安问:“识字吗?” 乔三点头,“认识的不多。” 平安给他一张文书,“上面交易类型还没填,别的都差不多,你看一下,如果觉得合适,我就在空白处给你添一个兔子皮毛,三十文一张,不限数量,现交现付。” 三十文一张,不算高,甚至比市面价要低将近十文。 但是胜在需求量大。 如果是养殖兔子,他家只要扩大养殖规模,按照兔子下崽子的速度乔三不敢想半年之后他能赚多少钱。 平安不急,不催,等他慢慢看,慢慢想。 这个时候,人群里又冒出一人,“我家也能养兔子!我能拿那碎银子搭棚舍吗?” 平安朝那人看去。 两眼黑青,面上明显是纵欲过度一脸虚肿,平安客气的笑:“家里养过?” 那人摇头摆手,“这玩意儿,逮俩兔子搁那不就生出来了。” 人群顿时哄笑。 平安趁机道:“我们王爷是和大燕国定下的订单,需求量大并且稳定,这是优点,缺点就是,我们需要稳定并且可靠的货源,所以现在合作伙伴寻求的是有经验之人,没有经验的倒也不是直接拒绝,如果你们在近期内展现出你的合作优势,我们还会和你合作。” 这是婉拒了。 又同时说出了要求。 那汉子讪讪骂道:“谁想和你们合作,人家铺子里收兔子皮,四十文一张,你们才给三十,仗势欺人!” 骂了,又怕被抓,赶紧混到了人群里。 平安笑道:“的确是,铺子里的皮毛收价,兔子皮毛四十文一张,我们只给到三十文,我们唯一优点就是不限量,越多越好,并且长期合作,这文书订单签的是五年的。 拿养兔子做个比方,如果五年之内你一直养兔子,一直将皮毛卖给我们,就意味着你每张完整的兔子皮都值三十文。 商铺可能没有这么大的需求量。 不过,各有利弊,大家可以多斟酌一下。” 乔三道:“我想好了,我签,但是如果我养殖的兔子” 平安打断了他的话,“如果遇到天灾人祸,并且我们核查属实,你养殖的兔子没有成活或者如何,这个损失我们替你承担一部分,给你一个最低保障,能保证你衣食无忧两个月,两个月之内如果你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那就对不起了。” “两个月可以,可以,两个月可以,我签。” 养兔子,难免遇上自然灾害发生冻死冻伤,他得问清楚了。 没有后顾之忧,甚至对他没有任何损失的订单,为何不签。 大拇指按了印泥,直接在文书上落下手印。 平安将刚刚说定的内容填补到文书上,拿了一块五两的碎银子给他。 “文书一式三份,你一份,我们一份,还有一份到时候交给大燕国那边,那么,就合作愉快!” 乔三攥着银子和文书,满脑子都是养兔子的事,连回应都忘记回应一句,乐呵呵转头走了。 他娘就在人群里。 等到乔三过去,她娘眉开眼笑,“臭小子,快回去和你媳妇说一声,把银子给你媳妇拿着,免得她着急再动了胎气。” 一面催乔三,一面乐呵呵从人群里退出去,还和相熟的人打招呼,“走了走了,我得回家看我家的兔子去了。”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455章 吃鱼 有乔三牵头,跟着又有好几人上前。 这些人有原本就是开皮毛铺子的,有猎户,也有单纯的问问能不能也养殖兔子的平安根据每家不同的情况签订了不同的契约。 “咱们这个契约,从今儿算起,三天之内签订的,基本按照签订情况,都有现银扶持,后面再签订的,契约还是一样的契约,但是现银扶持就没有了。 大家伙,有疑虑的可以尽管问,没想清楚的大家再想想。 扶持银子只发前三天。” 签完现场最后一单合作契约,平安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和大家交待。 等到东西收拾完,一手提了桌子一手提了匣子,反身回了府中。 他回去的时候,萧济源和箫誉正在花厅说事。 “平安这契约牵出去,可能的情况大概三种,第一种,商会那边坐不住,主动找上门,但是这种情况微乎其微,更有可能的是另外两种,其一,商会派人去暗中作祟,捣乱今儿签约的那几家,让人家生意做不成,其二,商会抬高价格和我们竞争这些人。” 萧济源分析着,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 “按照商会会长那个贪婪又不肯吃亏的性子,捣乱是最有可能的,你派人去暗中保护那些与你签约的人了吗?” 箫誉脸上神色从容,“派是派了,但是不会怎么保护的。” 萧济源扬眉,“什么意思?” 箫誉道:“我要的就是民愤。” 萧济源顿时反应过来箫誉的真正打算,啪的将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 “你是打算让商会的人去捣乱,害的那些今儿签订契约的人无法生存,然后逼得他们彻底和商会对立,以此来拉低商会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 你这样做,和那些胡作非为的商会有什么区别! 不行。 天下大计,民是根本,你做事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能伤害老百姓,这是底线。” 箫誉叹一口气,道:“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算了,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萧济源让这臭小子气的瞪眼,“别捅出篓子!” 箫誉道:“我要捅出篓子,小命早交待在京都了,哪还有今天。” 这话说完,箫誉嘴唇一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和长公主那些年遭受的那些非人的痛苦,是萧济源心中无法自我原谅的一道刺。 “我不是那个意思。”箫誉慌忙补救,“我的意思是,一言两语说不清,但是我肯定不会伤害百姓,我心里有谱,爹。” 萧济源原本心里是让刺痛一下。 可这刺痛,不是冲着箫誉。 他有什么资格冲着箫誉。 他是一个没有尽到责任的父亲,就算是冲着谁,那也是冲着京都那位还没有咽气的皇帝。 不过儿子难得这样主动叫他爹,让萧济源坏心眼的遛自己儿子。 他长长叹一口气,搓了一把脸,起身,带着一股沧桑的难过,没说话,只发干的嘴皮颤了颤,旋即嘴唇紧抿,摆了摆手,抬脚朝外走。 原本挺拔的身形,这一刻都佝偻了许多。 箫誉慌了,连忙起身拉住萧济源,“爹,你别难过,我真没有那个意思,如今咱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才是正经,咱们不往后看,往前看的。” 萧济源红着眼转头看箫誉,“你心里,不恨我?” 箫誉一秒钟犹豫都没有的摇头,“不。” 箫济源道:“可昨儿听你母亲说,你以前总是给她做一道蒸鱼吃,后来你成亲了,也给你王妃做过,你弟弟之前也吃过,你好像从来没有” 不且萧济源说完,箫誉立刻道:“做,今儿我就做,等会儿就做靠!” 箫誉还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他好像被他爹给套路了。 他爹那紧抿的嘴唇,没忍住,勾起一点上扬的弧度。 箫誉顿时无语。 “你想吃鱼就说,怎么还耍上心眼了呢!” 萧济源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不是,我关键是也没想到这你也能上当,哈哈哈哈哈哈” 平安进门就听到他们家驸马爷毫无人性的笑声,看到他们家小王爷生无可恋的白眼。 “驸马爷,王爷,契约一共签了十七家,已经分派人下去了,这些是订单。” 平安将签订好的订单送到箫誉面前。 箫誉又翻了萧济源一个白眼才接过来看,萧济源笑着出去了。 “多派俩人去这个乔三家里。”十七分订单看完,箫誉将乔三的契约抽出,“只有他们家是目前养殖经验最好并且初具规模的,商会如果下手,首选他家,让人盯好了,一旦商会出手,立刻把这件事用最短的时间闹出最大的效果。” “明白。”平安领命。 箫誉往出走,平安收了契约忙跟上,“王爷去哪?” “买鱼去。” “买鱼?”平安一头雾水,“厨房那边就有,王爷要鱼干什么?” 箫誉心道:撑死我爹! 商会会长家长。 皮毛商一脸怒火的坐在椅子上,“箫誉他什么意思,他这是要和散户合作?他是不是疯了?他以为扶持一个乔三去养殖兔子就能不和咱们合作了?他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 一想到每一家和箫誉签订订单的商户,箫誉都给了五两的扶持银子,皮毛商就不免要想到那天晚上的一匣子金元宝。 那些金元宝累计起来的钱并不是多么庞大的数目。 但是不论多少,原本这些钱都是他的。 现在却眼睁睁在他跟前成了别人的! 这和剜他的肉有什么区别! “不行,决不能让箫誉和那些散户合作!”皮毛商啪啪的拍着桌子。 会长眯了一下眼,“这个,我们也控制不了,那些散户不是我们商会的,我们没有权利去干涉,你息火,火大伤身,就算是箫誉和散户合作了哎,以后换回有机会的,不然还能怎么办,你也不能去把那些散户打一顿啊。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要是真的打了,箫誉未必能如何,可不能这么做啊。”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56章 分家 商会会长一句句的劝。 却挑的皮毛商的火气更大。 “不能?为什么不能!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平时皮毛都是卖给咱们,现在转头去和箫誉合作,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动手!” 皮毛商霍的起身就朝外走。 商会会长赶紧起身拉他,但是慢了一步,他已经走出大门。 “你回来,回来!不要冲动,对方到底是王爷,你给我回来!” 商会会长声嘶力竭叫了两声,没拦住皮毛商。 等皮毛商从院子里一消失,屏风后面,知府走了出来。 商会会长转头回屋,将门关上,慢条斯理去火盆处烤了烤火,他望着火苗问知府,“如何?” 知府朝商会会长竖起大拇指,“高!” 原本今儿一早箫誉忽然贴出告示,要和散户合作,这让知府和商会会长有些措手不及。 箫誉说,最不济,酒水就在军营里建造酒厂,这个他的确是有可行性,但是皮毛这一块,商会会长却笃定箫誉最终只能求到他们门上。 却没想到,箫誉要扶持老百姓开养殖场。 这怎么能行! 老百姓自己会赚钱了,他们还怎么赚钱! 怎么能没有穷人呢! 可他们没法去和箫誉正面刚,所幸,这皮毛商是个性子火爆的,三言两语就将他的怒火挑到最高点。 这下,有人投石问路了。 商会会长烤火的两只手交织着翻转,嘴角挂着冷笑,“那知府大人可不要掉链子。” 知府道:“放心,只要那边闹起来,寻个罪名就把那乔三抓了,黑牢房里关几天,到时候找到他的软肋,不怕他不听话!” 乔三回了家将得来的五两银子给了他媳妇。 他媳妇乐的见牙不见眼,“这南淮王竟然帮着咱们养兔子,他收兔子皮,肉还是咱们的?这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媳妇高兴,乔三也高兴。 “我打听过,南淮王之前准备和商会那边合作皮毛生意,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合作成,这才打了散户的主意。 别管怎么说,眼下咱们只要把兔子养好了,以后日子肯定好过。” 他媳妇将银子收起来,“那是当然,不过娘和妹子还有二嫂帮着咱们养兔子,咱们不能光占便宜,咱们和南淮王签订了契约,我看咱们家里也定个契约,娘和妹子二嫂她们不白做,到时候咱们得了银子,也按多少成分给他们。” 媳妇如此,乔三自然没话说,叫了娘和妹子二嫂过来商量。 正说话呢,他大哥来了。 乔大的媳妇娘家是做米醋生意的,自从成亲,他媳妇娘家那边唯恐乔家沾了他们家的亲戚关系也要学米醋,所以一直不怎么和乔家来往,连带着乔大和乔家的来往也少。 后来乔二成亲,乔家老娘实在拿不出聘礼,和乔大借了五两银子,乔大媳妇和乔大结结实实吵了半个月架,自此乔大就断绝了和乔家的关系。 再到后面乔三成亲,聘礼是乔三自己进山打猎一张皮一张皮攒出来的,自始至终没和乔大张一句嘴。 就连婚宴,乔大两口子都没来。 现在怎么来了? 乔老娘怕二媳妇三媳妇心里吃味,赶紧迎了出去,在院子里就把乔大堵住了。 “你来做什么?”乔老娘没好气的问。 乔大手里提了一包点心,笑道:“您看这话说的,我是您的儿子,过来看看您还要问为什么,这是刚出锅的桂花糕,好吃着呢,娘快趁热吃,五个铜板才能买一个。” 若不是这几年乔三捣鼓养兔子赚了点钱,乔老娘就真的信了他的邪。 昨儿乔三才买了桂花糕,三个铜板一块,那桂花糕的伙计乔三关系好,还送了一块。 不过乔老娘没有戳破乔大的话,只道:“我老了,不爱吃甜的,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家里最近忙,你来也没工夫招待你。” 乔大皱眉,“娘这是撵我?” 当时乔老二成亲,问乔大借那五两银子,乔大逼着乔家还那是乔老三冒着死去深山老林里猎了一张白狐皮,又跋山涉水的走了几十天的路,去更大的府城卖了,得了钱才还给他的。 这事儿乔老娘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疼。 心疼小儿子。 但谁让乔老二没有别的本事,赚不来大钱。 索性乔老二知道愧对弟弟,乔三养兔子,乔老二一家子不辞辛苦的帮忙。 没有乔大,他们乔家现在越过越好,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妯娌两个也和睦。 乔老娘不想打破家里的平静。 “你就当是娘在撵你,走。”乔老娘狠下心道,一边说,一边往外推乔老大。 乔老大却不肯走,“娘,我是您亲儿子,是长子,这个家,我说了算,您撵我算怎么回事。” “你说了算?你凭啥说了算!”乔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房檐下没好气的问,“娘病的快断气了你都不肯回来就怕我们和你借钱呢,现在你说这个家你说了算?” 乔老大看向乔三,“爹死的早,长兄如父,不管去哪说理,这个家都是我说了算,咱们又没有分家!” “你想分家?”乔三问。 乔老大就道:“分家可以,你的兔子得分我一半!” 乔老娘人都震惊了,“你哪来的脸问你弟弟要?” “这个家本来东西都是大家共有的,我怎么就没脸了?没分家,东西都是大家的,要分家,自然也是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乔老大道。 乔老娘气的推他一把,“你的意思是,你家的钱也拿出来和老二老三一起分?” 乔老大震惊道:“那怎么可能?” 乔老三都被他哥这话气笑了,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咔嚓的声音。 他是猎户,打猎靠的一双眼睛一只鼻子,更靠一双耳朵。 他听得没错,声音从后面传来。 后面养的兔子。 乔三抬脚就朝后院走。 他家为了养兔子,后面专门租了邻居家的院子,打通了,那边放着兔笼。 眼见乔三要离开,乔老大几步上前,身子一横,把他拦住,“去哪啊?这分家还没说完呢。”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57章 发现 乔三惦记自己的兔子,一把将乔老大推开。 乔老大还想挡住,可他哪是乔三一个猎户的对手,差点被推得一个趔趄朝后栽个跟头,好容易站稳了,乔三已经走到后院了。 乔老大脸上裹了羞愤,跟了过去。 明明在前院听到咔嚓一声响,可来了后院却什么都没看到,乔三仔细的检查了后院放着的那几个兔笼子,兔子一只没少。 他回头就看到乔老大一双眼睛溜溜的看兔子,转身挡住乔老大:“出去。” 乔三身量比乔老大高出一头,这样近距离居高临下的冷嗤,宛若颐指气使的命令。 乔老大向来瞧不起他两个弟弟,现在却被三弟这样呵斥,心头受不住,抬手一巴掌就要朝乔三脸上打过去。 “混账东西,我是你大哥,怎么说话。” 甩出去的手却没有落成巴掌,只被乔三轻而易举捏住手腕攥在半空。 乔三拉着脸,常年在林子里和野兽相处,他沉下一张脸,气势着实令人生畏。 让乔老大一下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小时候邻居孩子欺负他,乔三当时比他小三岁,提着一块板砖直接把那孩子拍的求爷爷告奶奶 乔老大心里犯怵,打了个哆嗦,语气就软和下来,“三弟,我是你亲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呢这是,没得让人笑话。” 乔三道:“我不怕让人笑话,你出去,滚,不要再来我家,你要是不滚,我就把你扔出去,你自己选。” 乔老大眼珠子在那一溜兔笼子上转了一圈,叹了口气,“行行行,你今儿心情不好,大哥不惹你,我改天再来。” “改天也不许来。”乔三说的霸道。 乔老大只能应着,乔三才松了他的手。 等乔老大悻悻离开,乔三立刻转身再去仔细检查一遍兔子笼子。 乔老娘也上前,不安的问三儿子,“没事儿?” 乔三一只笼子一只笼子的看,一只兔子一只兔子的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刚刚听岔了? 正要检查最后一只笼子,忽然乔二的声音从墙外传来,“三儿,三儿!” 用气音喊得。 不大,但是足够乔三耳力听到。 乔三立刻眼神锋锐,看向声音来源方向,同时两步窜过去,手一撑墙头,翻身出墙。 乔老娘也赶紧跟过去。 乔老二蹲在墙头底下,气喘吁吁,身底下摁着一个人,来不及多言,乔老二一边观察四周一边道:“快,把他弄了院子里,别让他喊出来,别的回去说。” 乔三没犹豫,点了一下头,乔老二压着那人的腿刚刚挪开劲儿乔三扬手就给那人后脖子一下。 一下下去,还什么叫喊不叫喊的,那人直接脖子一歪昏过去了。 吓得乔老二一把抓住乔三的胳膊,“你打死他了?” 乔三把人提溜起来,跟扔大包似的直接扔过墙头那头,拍拍手,“没,打晕了。” 说着话,乔三翻墙进院子。 乔老二没有翻墙的本事,又不想让弟弟扔自己,拍拍身上的灰,从前面正门进去。 乔三把那人拖到屋里,屋门一关,并着一屋子女眷,大家静静听乔老二说。 “我刚从外面搂了些干草回来,本来是想顺道去后院墙外面瞧瞧大雪有没有把后墙糟塌了,结果我刚过去就看到这人鬼鬼祟祟的往咱们后墙那藏东西。 他前面藏,我就后面跟着看。” 乔老二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二踢脚。 “这人在咱们后墙外面藏二踢脚,我也不知道他啥意思,但是肯定不安好心,我怕出事,我都听说了,老三和王爷签了啥合作,能赚大钱,肯定是有人眼红咱们要来害咱们。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那搂草的棒子在他腿上打了一棒子。 他不知道我在后面,没躲开,一下让打倒,我怕他喊,就扯了一把干草塞他嘴里。 我正摁住他,就听得老三来后院了,本来打算叫老三呢,可又听见大哥的声音,咋大哥也来了?” 乔老二有点话题跑偏。 乔三没回答为啥大哥来了,只看着晕倒在地的人,“你们谁认识他、” 乔家算是祁北府城土生土长的人,不能说全府城的人都认识,但是也认识不少人、 一屋子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全摇头。 没一个认识的。 乔三蹲在地上扒了那人的鞋。 “脚底子嫩,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看完脚又看手,“手上也没有茧子,不是干粗活的,也不是读书人,更不是习武的人。” 读书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该有捏笔写字的茧子。qqnew 乔三在他脸上拍了拍。 “看这眼窝子青的,脸色也虚,怕是个混子。” 不且乔三话说完,乔老娘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 所有人看向乔老娘。 乔老娘道:“今儿三儿去和王爷那的人签订单的时候,这个人也在,他还问他能不能也签一个,被王爷的人拒绝。” “他被拒绝了,怀恨在心来害咱们?”乔老二道。 乔三也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 但是当时他满脑子都在琢磨这个契约该不该签,倒是没有多看那人。 竟然是他。 “不对劲,这事儿不对,他肯定不是自主来害咱们,就他这种混子,想要报复人也不是这么报复的。”乔三靠自己双手打猎赚钱,瞧不起这种混子,“他肯定是被人买通的。” 一听这个,乔老娘并着家里其他女眷都吓一跳。 “那咋办?” 乔三道:“咋办?咱们和王爷合作,闹出这种事,还说不定是针对咱们还是针对王爷呢,这样” 他看向自己媳妇。 “我要是现在去找王爷,太扎眼,说不定被人盯着呢,你去,拿着家里的鸡蛋,就说是给王妃送的补身子的,我写个条子放篮子里。” 乔三识字不多,会写的字更不多。 但是救命俩字还是能写出来。 写完塞了鸡蛋篮子里。 他媳妇跟着他上山打过猎,虽然自己没打中过,但是熊瞎子都见过还被野猪追过差点死了,现在倒也没有那么害怕。 定了定神,提着篮子就走。 第458章 鸡窝 “这乔三还挺沉得住气的!脑子也灵光!” 平安搓着手在箫誉的书房里来回打转,脸上带着激动之色。 “卑职就在斜对面的房顶上趴着,眼睁睁看着他只一手下去就把那人给劈晕了,这力气也够,原以为他把人弄回屋里去是要审讯或者怎么样呢。 结果人家派他媳妇来给咱们送鸡蛋了。 一会儿鸡蛋就送来了,王爷咋办?” 箫誉也饶有兴致,“咋办,中午炖个鸡蛋羹给你们吃。” 平安嗖的小眼神一亮,“王爷亲自炖啊?” 箫誉白他一眼,“前一阵王聪不就念叨了好久说没吃过好吃的鸡蛋羹了?” 平安立刻吹了个口哨,“您真是我亲爹!” 箫誉嫌弃,“我王妃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平安: 以前日子艰难,箫誉拿不出更多的钱来给跟着他的人,虽然这些人也不在乎,但是箫誉心里过不去,会时常亲自下厨做点吃的来犒劳大家。qqnew 箫誉有两道拿手菜。 一个烧鱼,一个炖鸡蛋羹。 尤其是炖鸡蛋羹,深的王聪喜欢。 后来银子倒是多了,但是大家都忙,箫誉忙着挣命,他们忙着帮箫誉续命现在眼瞧着都熬过去了。 正说话,外面小厮回禀,门房处有个自称是乔三媳妇的来给王妃送鸡蛋,问收不收。 箫誉和平安对视一眼,平安道:“收,传话下去,王妃留她用饭,然后把人带过来。” 不过须臾,乔三媳妇被带进书房。 她原以为只是放下篮子就走呢,没想到竟然还要见王爷,一路走来,大腿都在哆嗦。 一进门,要不是扶了一把门框,差点让门槛绊倒。 倒是平安赶紧伸手扶她一下,“那个,你别害怕,我们王爷就是想问问你们家现在什么情况,见面说能说的更明白点,乔三既然让你来就是相信你,别紧张,没事,咱们是生意合作伙伴呢。” 平安的话说的亲和,人又是笑嘻嘻的。 乔三媳妇的紧张顿时去了大半。 再看箫誉,长得多俊一个男的啊。 紧张就又去了一半的一半。 “不必行礼,直接说事。”箫誉笑道。 乔三媳妇:不光长得俊,声音还好听! 开口就把今儿家里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她也不知道哪句是重点,让王爷自己找重点。 箫誉笑道:“你回去和乔三说,这件事,他要是想要自己处理,我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他要是想让我来处理,那我就处理,让他自己想想。 咱们定个暗号,他要自己处理,今儿晚上就在院子里晾一件上衣,要是想让我来处理,今儿晚上就在院子里晾条裤子。 能明白吗?” 乔三媳妇点头。 回了家,将箫誉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 “王爷这么说?” 乔三摸着下巴思量。 乔老二道:“王爷啥意思,咋还让咱们做上选择了。” 他媳妇推他一把,“王爷这是考验三弟呢,要是三弟能把这件事处理的漂亮,说不定以后真的就发达了。” 乔老二别的不懂,但是发达懂,忙道:“老三,虽然说富贵险中求,但是咱们现在日子已经很好了,惜命保平安才是上策,你别糊涂。 什么前途不前途,发达不发达,咱这条命最重要。 他们神仙打架,咱们不参合。” 乔三摇头,“我看王爷不像是利用我,这事儿我想想。” 乔老二道:“反正你记住,平平安安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你咋选我就跟着你咋干。” 自己没啥本事,跟着有本事的弟弟就行了。 老娘带着两个媳妇去做饭,乔三躺在炕上琢磨着箫誉的话,琢磨着今儿的事,就在老二将一盆炖菜端上炕桌的时候,他忽然坐直起来。 “咋?”乔老二吓一跳。 乔老三道:“今儿大哥来的不对!” “咋不对?”乔老二忙问。 “大哥和这个人是一伙的,大哥在前面拖延时间拖住我们,这人在后面干坏事,他们是一伙的。” 乔老二向来相信乔三,顿时一脸着急,“那咋办!” “咋办!”乔三脸上带着一股狠劲儿,起身从地柜里抽了两件外褂,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说完,出门把两件外褂挂了院子里的晾衣绳子上。 那人往后院藏二踢脚,大约不是只想要炸他兔子。 衣裳挂好,乔三回屋,饭菜准备好了,大家围着炕桌往炕上一坐,乔三道:“一会儿娘和英子二嫂把兔子都挪到地窖里去。 二哥还把白天收回来的二踢脚藏回后墙。 我出去一趟,二哥记着,等听到有二踢脚炸的声音之后,你立刻给咱们家这边后墙的二踢脚点火,让它也炸了。” 这个家,主要是乔三赚钱,他说话也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乔老娘没多问,只应了。 乔老二就更不问了。 夜深人静。 乔三提着那使坏的人悄无声息的从乔家离开。 不过须臾。 duangduangduang~ 三声巨响忽然在城中炸响。 第一声响的一瞬。 duangduangduang~ 城中另一隅,也炸响。 声音混在一起,让静谧的辽北县城顿时炸了锅一样的沸腾起来。 无数在深夜酣睡的人都惊醒,穿了衣服出来看怎么回事。 尤其是二踢脚炸响地的附近,邻居们更是被半夜三更突然出来的爆炸声给惊得心跳突突的。 “出啥事了?” “刚刚咋了?你们听见没?” “那能听不见?那么大声音,到底” “啊!!!!!我家的鸡,我家的鸡都被炸了,我家的鸡!哪个作孽的炸了我家的鸡!” 乔老大家院子里一下亮起了火烛灯笼,街坊邻居不顾严寒也要趴着墙头围观到底出啥事了、 就见乔老大一脚穿了鞋一脚没来得及穿鞋,直接扑向他家鸡窝。 爆炸就是在他家鸡窝炸的。 进去就看到原本活蹦乱跳的鸡全都瘫在地上。 而鸡窝旁边,还有个男人。 “我瞧见那边黑黢黢有个人影,那是谁?” 有个邻居眼尖,一眼看到那边有人。 有看热闹觉得爬墙头不过瘾的,嗖的翻身直接跳到乔老大家院子里。 “咦,你家鸡窝旁边咋还有个人?天啊,不会死了,快报官啊!” 第459章 明白 乔老大一眼看到躺在鸡窝旁的男人,吓得一个激灵。 “别,别报官了,这人应该是冻坏了来取暖,算了,我家也没丢啥东西。”乔老大一把摁住那个要去检查那个男人的邻居,朝大家笑:“都回去,没事,没事,我家啥事没有。” 他媳妇披了衣裳站在屋门口,“啥情况?” 乔老大一言两语说不清,朝她摆摆手,“没事” 话没说完,猛地回头。 他抽手和他媳妇摆手的功夫,那个“热心”的邻居一步蹿上前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扒拉的成了平躺。 大家一下看到他的脸。 “不对啊,乔老大,这人眼生,根本不是咱们这一片的,咋就取暖取了你家鸡窝了。” “对啊,刚刚那动静是二踢脚,他你家鸡窝炸了,这是把自己也炸晕了?” “乔老大你别糊涂,这事儿得报官!” “对,报官,把这个人抓了咱们帮着乔老大,都是左邻右舍的。” 乌泱,又有几个看热闹的翻墙跳进来, 乔老大快疯了。 你们特么的哪来的那么热心的心肠啊。 管你们屁事。 “不用,真不用,就是几只鸡”乔老大努力想要把大家拦住。 但是跳进来的都是比较精壮的小伙子,全都是乔三那个年纪的,他怎么拦得住。 那几个人直接就朝躺在地上的男人围过去,其中一个挥拳朝那男人脸上一拳砸过去。 砰! 一拳直接打在鼻梁上,疼的那个昏迷的男人一下就清醒过来。 没且睁眼呢,就劈头盖脸又遭到第二拳暴击。 “送他去官府!” “对,送他去官府,就他干这事儿,足够打四十大板的!” “我见过府衙的板子,这么厚,一板子下去,严重的能把一条腿打断!” 在混乱的声音里,夹杂着如雨的拳头。 男人躺在地上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被吓得还是刚刚清醒猛地,抱头就求饶。 “不管我的事,都是乔大让我干的,他给我十两银子让我来炸你家兔子窝,不管我的事,和我无关!都是乔大!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他,我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扯着嗓子拼命给自己辩白。 声音像是一道雷,一下一下直接劈在乔老大天灵盖上。 旁边原本拉拽或者暴揍这个男人的几个汉子全都顿住动作,转头震惊的看向乔老大。 “你花十两银子买通了人,去炸你弟弟的兔子窝?你特么的怎么这么缺德呢?”一个汉子一脸怒火,两步过去,一把提起了乔老大的衣领,抬手一拳就朝乔老大的脸上砸过去。 这一拳要是砸上来,那不得把鼻梁打断。 乔老大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 然而那汉子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死死的攥着他的衣领,他根本挣脱不开。 就在拳头带着拳风抵达门面的一瞬,乔老大一声哀嚎,“他胡说八道的,他栽赃陷害!” 晕倒在地的男人现在没人打他了,他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跳脚指了乔老大的鼻子,“放你娘的屁!老子怎么不栽赃陷害别人啊!就是你,杂碎玩意儿,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去炸乔老三的兔子窝。 娘的,害得我” 不且他把后面的话说完,砰砰! 两拳。 一拳砸在乔老大鼻梁骨上。 一拳砸在那个男人脸颊上。 两人顿时一声哀嚎,男人的话也就被打断了。 男人捂着脸,转头愤怒又委屈的看着打他的人,“打我干什么,说了都是乔老大指使我的,你们找他去啊!” 乔老大鼻梁挨了一拳,他媳妇急的就冲过来,“杀人啦,杀人啦!” 她扯着嗓子喊,街坊邻居冷笑。 “是杀人了还是杀兔子了,没想到你们两口子能黑心到这个地步!去报官!” “对!报官!” “走,去报官!” 乔老大倒是不怕去见官,毕竟给他银子让他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府衙的一个官爷,官爷说了,这是知府大人的意思,知府大人不想让乔三养兔子。 “走,见就见!”乔老大捂着自己的鼻子,有鼻血被打出来,血顺着指缝往出流,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辽北知府一个脑袋二百个大的看着箫誉。 这小王爷是疯了还是怎么了,今儿傍晚过来的,他就顺嘴留了一句晚上在这里吃,这位王爷就从善如流留下了。 一顿饭。 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了。 现在还吃着呢,这桌上的菜品都凉了换凉了换,一共换了三轮儿了。 “王爷,您看要不明儿咱们在继续?”知府虽然不服箫誉,许多事也拧着来,当时在酒楼也羞辱过苏落,可面对面到底不敢太造次,还是好言好语和箫誉商量。 箫誉也十分好说话。 “行,那就明儿再说,今儿也天晚了,本王就不回去了,今儿就叨扰知府大人,借宿一宿。” 知府: 你吃了不算,还要睡? 知府正无语,外面亲随回禀,“大人,府衙门外的鸣冤鼓被敲响了,外面浩浩荡荡来了几十号人,说是要告状。” 知府上一个无语还没结束,新的无语又来了,一摆手,“谁大晚上的升堂呢,不有病吗!撵了,什么话明儿再说。” “别啊!”不且那亲随应答呢,箫誉伸个懒腰站起来,“正好吃饱了,本王现在还不困,也睡不着,知府大人要是没心情升堂,本王替你?” 知府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目光看着箫誉。 箫誉用一种对啊我就是有病的目光回视他。 “你升堂,还是本王升堂,知府大人选一个?”箫誉皮笑肉不笑。 知府一个激灵回过神。 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箫誉可能根本就不是想要在他家吃饭或者睡觉,他是不是就是在等现在这一刻呢? 意识到这一点,知府顿时懊恼的暗自一声:艹! 他当时为什么要多嘴多舌那一句:殿下留下吃个饭? 如果不说,箫誉是不是就不会顺势留下? 当然会! 他会找别的借口留下! 第460章 招供 不过知府也没多怕。 他隐约也猜到是谁来报官了。 只是心中疑惑,不是说好了明儿一早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竟然还浩浩荡荡搞了几十人过来,这乔大的号召力可以啊。 “王爷既然对审案感兴趣,那就一起,王爷请!”。 公堂。 知府坐在明镜高悬下的时候,生出一点恍惚。 怎么乔大一脸血? 乔三呢? 疑惑闪过,知府将惊堂木啪的往桌上一拍,“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乔大旁边的一个汉子立刻扑通跪下,“草民赵武,家主乔大旁边,今日夜里全家睡觉的时候忽然被乔大家的二踢脚炸醒,去了乔大家竟然发现有人昏倒在乔大家的鸡窝里,那人炸了乔大家的鸡窝。” 给乔三家藏二踢脚的男人立刻委屈道:“我没有炸鸡窝,和我无关,乔大只让我去炸乔三家的兔子!” 知府只觉得天灵盖嗡的一下。 啥玩意? 他惊愕的看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也扑通跪下,一脸乌青,朝知府抱屈。 “大人明察,草民胡三贵,是权由村的村民,今儿下午,乔大找到草民,说给草民十两银子,让草民去炸乔三家的兔子。 草民本来不想做这个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乔大说,事成之后再给草民十两。 虽然伤天害理,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箫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好整以暇看着知府花花绿绿的脸色。 知府一脸吃了活蛆拌苍蝇的表情,看看这个胡三贵,又去看乔大,最终啪的一拍惊堂木,“乔大,怎么回事!” 乔大忙道:“大人明察,他胡说的,草民是安守本分的好人,怎么会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再说了,乔三是草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草民怎么会炸他兔子,听说他和南淮王签了合作的契约,草民炸了他兔子不就等于破坏南淮王的事吗,草民怎么敢! 是这个胡三贵满口谎话,大人给草民做主!” 胡三贵立刻跳脚。 “我胡说八道?你放屁撅腚!”胡三贵抬起麻杆的手腕就要朝乔大打过去。 知府立刻连拍几次惊堂木,“放肆!这里是公堂,不许喧哗!胡三贵,本官问你,你说是乔大给你十两银子让你去炸乔三家的兔子,可有证据?” 胡三贵立刻道:“大人,这要啥证据,草民是个半分钱没有的光棍汉,现在身上有十两银子,草民又没有别的收入途径,这能算证据不?” 乔大立刻道:“那我还能说,你是收了乔三的银子来炸我家鸡窝,你被乔三买通来诬陷我!” 反正知府大人的目的就是抓了乔三。 乔大巴不得呢。 乔三一旦被抓了,他家里藏着的那些皮料和那些兔子,就都是他的了。 乔大话音落下,胡三贵面目狰狞想要扑过去撕打他,“就是你,就是你给我的!” “肃静,肃静!”知府又拍惊堂木,然后道:“既然牵扯到乔三,来人,去把乔三带来。” 乔三被带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血迹,眼窝通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公堂外看热闹的人顿时议论起来。 “乔三这是咋了?像是哭过?” “不知道啊,他一个猎户,咋还哭了?” 乔三伴着议论声在胡三贵一侧跪下。 知府高声叱问,“乔三,你可认识此人?” 乔三转头看胡三贵,看了两眼,摇头,“草民不认识。” 知府冷笑,“乔大说,你买通此人去炸乔大家的鸡窝,你可认罪?” 知府这话不且说完,乔三堂堂七尺男儿忽然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哭的地动山摇委屈巴巴。 “大人给草民做主啊!草民今儿白天才和南淮王签了养兔子的订单,今儿夜里草民的兔子就被炸死了!草民全家都没有活路了,大人给草民做主啊!” 外面议论声轰的爆发。 “天啊,兔子真让炸了?” “我就说当时好像西边也有炸声,还奇怪怎么回事,原来是他家兔子被炸了。” “天啊,好好的真是造孽啊。” 乔三说完,前去乔家押解乔三的衙役回禀,“大人,卑职去乔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后院收拾,后院院墙被炸塌了,一地的血,应该是死了不少兔子,乔家一家子都在哭,附近邻居都在劝。” 这走向是知府没预料到的。 乔大这个蠢货! 平时经营一个米醋铺子不是挺精明一个人吗!不然生意也不可能这几年一直做得挺好。 怎么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乔三还在哭,一边哭一边求知府做主。 胡三贵一口咬定,“没错儿,他家兔子就是我炸得,是乔大让我炸的!” 十分骄傲的样子! 外面围观百姓:骄傲在哪? 乔大一口咬定,“不是草民,他撒谎。” 一直沉默的箫誉咳了一声,缓慢的从围观的椅子上站起来,踱步走向公堂。 “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这样,知府大人若是没有明辨忠奸的法子,不如让本王代劳?” 箫誉说着征询的话,却丝毫没有征询的意思。 “平安啊~” 一声久违的呼唤,虽迟但到! 平安从腰间摸出一副拶刑刑具,在手里掂了掂上前。 “这刑具,是京都刑部尚书大人专用的刑具,当时我们王爷离开京都,刑部尚书大人舍不得我们王爷,临行前便将这个拶刑送给我们王爷作为送别礼,可谓礼轻情意重。” 众人: 送礼送一副刑具? 真刑! 平安一步三晃,走到乔大面前,一提裤子蹲下。 将那拶刑在乔大面前晃了晃。 “这个刑具,是刑部尚书大人自己研制出来的,据说是夹手指头特别得劲儿,能夹出一种欲火焚身的感觉。 啧~ 咱也没机会试一试,今儿给你们三个试试。 都别急,从乔大开始,挨个上刑具,咱们看看能问出什么来。” 乔大:“凭什么从我开始!” 平安一面抓了他的手指头给他上刑具,一面道:“尊老爱幼呗,还能为什么,你们仨里,你年纪最大,来,乖,指头进来,好,对,就是这样,忍着点啊,我开始了!” “啊!!!!!!!!” 一声惨叫,从乔大的嗓子眼里嚎了出来。 是男人都要坚持一百个数。 乔大连五个数都没坚持住,就哭喊,“是府衙的一位官爷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去炸乔三的兔子!” 胡三贵惊怒的直接蹦起来。 “他给你一百两,你就给我十两?”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461章 递进 不光胡三贵惊怒的蹦起来,就连知府都惊怒的蹦了起来。 “你说谁收买你?”知府双目圆瞪,盯着乔大。 乔大手指头还被勒着,疼的全身哆嗦,“府衙一位官爷!” 知府啪的一拍惊堂木,“胡言乱语!谁指使你攀咬府衙的?啊?竟然敢当堂造谣府衙!” 乔大原还指望知府能保他,可直到平安把拶刑套了他手指头上都不见知府说一句话,心下一凉再加上刑具难捱,直接就招了。 没想到知府竟然不认! 这节奏莫不是还想给他按个罪名把他灭口? 乔大为了保命,立刻就道:“就是府衙的人,我记得他的样子,我没有撒谎!”乔大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箫誉,“王爷给草民做主,草民就是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造谣府衙官差啊,真的是他许了草民一百两银子!” 胡三贵骂骂咧咧,“人家给你一百两,你就给我十两,该!你不挨罚谁挨罚!” 围观群众: 箫誉道:“你说你记得那官差的容貌?” 乔大立刻点头,“记得!” “平安!”箫誉喊了一声。 平安转头走向知府。 知府一愣,下意识往后一缩,以为平安要对他怎么样,舌尖儿打了个颤,“你干什么!” 结果平安只是一把抓起他面前的纸笔,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折返乔大处,平安道:“来,你说说,那人长什么样?” 乔大手指被拶刑松了,此时悬空举着自己血淋淋的指头,哆嗦道:“国字脸,厚嘴唇,三角眼,眼皮是肿泡眼皮。” 这特征太明显。 平安画的时候,箫誉一扫公堂上的差役。 懒洋洋的道:“这个人,面部特征如此明显,如果一会儿找出来的确就是你们府衙的人,并且和各位有过某种来往,那不好意思,在场的各位,都算是知情不报的罪名,本王绝不姑息。 当然,如果你现在给出具体的名字,那本王会论功行赏。” 在场的几个衙役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知府。 知府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乔大说的这个人,他几乎一下就知道是谁。 是大牢那边的一个牢头。 当时在会长家的时候,皮毛商怒火冲冲的离开,分明是皮毛商要去找乔三的麻烦。 后来胡三贵和乔大分别去了乔三家里,他收到消息,自然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是皮毛商买通了这俩人,怎么就闹出了府衙的衙役? 知府怔在那里,怒火在心头游窜,疑惑也在腾腾升起。 箫誉扫了一圈衙役,“没人说是吗?没人说没事儿,你们不说,本王一样能找出这个人,只不过,到时候平安!” “画好了!”平安起身,将画像提在手里。 外面立刻有眼尖的围观百姓喊话:“这人我知道,这人是府衙牢房的孙牢头,孙千!” 跟着又有人喊了一嗓子,“没错,就是孙千!” 箫誉转头看知府,“是知府大人派人去把活的孙千带来呢?还是本王派人去呢?” 箫誉一句活的,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妄图杀人灭口。 知府就跟陷入屎坑似的。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府衙出了吃里扒外罔顾律法的东西,本官难辞其咎,王爷请!” 箫誉一笑,“平安,去抓人!” 有了确定的目标,平安很快将孙千提到了公堂。 平安过去的时候,孙千正在牢房里吃酒吃肉,身上带着一身的酒气,此时跪在公堂,一眼看到手指被夹得血肉模糊的乔大,再看到满面彪悍透着熊熊杀气的乔三,孙千一个哆嗦,顿时酒醒了。 知府啪的一拍惊堂木,“孙千,你可知罪!” 孙千一个哆嗦,“知罪,知罪,我知罪!” 知府咬牙切齿,“你” 箫誉截断了知府的话,转头问孙千,“你哪来的一百两银子去收买乔大炸乔三的兔子?又为什么让乔大去炸乔三的兔子?” 孙千抹了额头的冷汗,看向知府。 知府气的磨牙,“看本官做什么,难道是本官让你去的?” 知府恨不得踢死他个狗东西。 孙千道:“是,是孙大福让我去的。” 孙大福,皮毛商的名字。 箫誉笑起来。 “本王和商会商议皮毛生意,甚至愿意让会长分干红五成,余下的利润本王和皮毛商再按比例分,你们不愿意。 结果本王前脚和乔三签订了契约,你们后脚就买通了人去炸人家的兔子!” 箫誉转头给知府比了个大拇指。 知府忙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可没有参合这些!” 箫誉笑,“是吗?那既然如此,就希望知府大人能秉公处理这件事,孙大福买通孙千,让孙千买通乔大去炸桥三点的兔子。 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孙大福断人财路,断人生路。 往大了说,他就是恶性竞争,破坏市场规则,想要一家独大行业垄断。 不论大小,这罪名都不低。 还望知府大人能从严审判,给大家立个榜样!” 知府气的心肝脾胃肾疼。 箫誉看似一脸笑,实则句句咄咄逼人。 他如果处置了皮毛商,那就必定会将商会牵扯进来,不过就是一件小小的乔三兔子被炸的事情,转身就变成府衙和商会的对峙。 可眼下,外面哪怕是深更半夜,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箫誉又是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杵在这里,他根本没得选。 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孙大福出重金和解,乔三撤诉。 将这件事私了。 箫誉转头晃悠到椅子旁坐下,大马金刀的等皮毛商被带来。 深更半夜府衙这边升堂的时候,皮毛商就得了消息, 等到孙千被带上公堂,招出他的时候,他更是直接慌了神,立刻去了商会会长家。 “会长,怎么办?箫誉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孙大福急的满头冒汗。 会长沉着脸,“让你不要去找乔三的麻烦,你不听,现在我能有什么办法!” “会长不能见死不救啊!”皮毛商都快哭了。 正说话,外面小厮传话,平安亲自来拿人了。 \u0003\u0003\u0003 第462章 公道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孙大福顿时朝后一退,难以置信的看着商会会长。 “你出卖我?” 会长无语的看着孙大福,“你是不是傻,我出卖你干什么!那是南淮王,从京都杀到辽北,如今掌控萧家军的南淮王,你觉得今儿的事只是单纯的你的行为败露? 蠢货! 你是被人家盯着了,人家知道你性子冒失,要去搞破坏,一早盯着你,设了套等你抓,要不然为什么乔大家里的鸡窝会被炸了? 我告诉你,眼下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一会儿见了乔三,低头认错,然后竭力弥补,别怕花钱,他一个臭打猎的,能见过什么世面,养兔子不就是为了钱么,你给到位,让他同意私了。 箫誉还能一直盯着他? 等这件事明面上私了流程走完,事情结束了,你想怎么收拾他还不是你自己手里的事儿。 在公堂别犯傻知道不!” 会长要气死了。 如果不是皮毛商耍心眼去找府衙的人买通乔大,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把商会与府衙全都牵扯进来。 现在好了,在老百姓眼里,这就等于是商会和府衙官商勾结针对老百姓,若是处理不当,那是要闹起民愤的。 再被箫誉利用了 会长没忍住,抬手拍了皮毛商肩膀一下,“和你说话呢,听到没!” 皮毛商连连点头,“知道了。” 公堂。 皮毛商一进去便按照之前说好的,直接认错,“是草民一时糊涂,嫉妒乔三和王爷签了订单,唯恐自己生意受到影响,才生出这样糊涂的想法,草民愿意做出一切弥补,乔三家的院墙,乔三家的兔子,乔三家眷受到的惊吓,以及乔三邻居受到的惊吓,草民都愿意赔偿。” 他这话说的高明。 不光赔偿乔三。 也赔偿乔三的邻居。 就算是乔三不接受赔偿,可那些邻居总有贪财的,而且这纯粹是意外之财,谁不想要,到时候那些邻居就会劝着乔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箫誉看了皮毛商一眼。 乔三跪在地上,“赔偿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还望知府大人秉公处理,给草民和草民的邻居一个公道。 草民有个邻居今年八十多岁,经常心口疼。 大半夜的二踢脚忽然炸响,不知给她带来多大的惊吓。 这份惊吓,自然需要赔偿,若是闹出人命,赔偿多少都不够,但不能因为赔偿了就不再处罚!” 乔三条理清晰提出诉求。 皮毛商道:“乔三兄弟说的都对!当然要罚,罚!草民认罚!草民愿意出钱修路,辽北所有的路,草民都愿意修。” 修路造福百姓。 他这是把城中其他百姓都拉了过来作为他的支持者。 乔三转头看向皮毛商,脸上带着猎户狩猎时特有的凶残,“不知道你是如何说出这样的话的?你是觉得,你提出修路造福大家的条件,大家就都能与你统一战线了是吗? 你多少有点低估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脑子。 前年,你儿子在云海酒楼打死了人,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还有人记得吗? 是不是判了你家赔偿受害者家眷一千两银子?你自行许诺为城中百姓修路? 现在两年过去了,受害者一家也死绝了。 我乔三不会步他的后尘。 你们根本不是在解决问题,你们就是在解决发生了问题的人! 知府大人,如今我乔三受人陷害,便顺道将两年前的案子提一提,那被害人是我一起进山打猎的兄弟。 他因为一张皮子的缘故和孙大福的儿子发生争执,被从酒楼推下摔死,之后,他家一分钱赔偿没有拿到,反倒是家中人口时常丢失,直到全家死绝了。 这件事,不知道知府大人查了吗?” 箫誉有些意外的看着乔三。 他以为,今儿的事情闹到现在,后面的部分该由他来处理,却没想到,乔三能准备的这么充分。 不光准备了在两边闹出爆炸把乔大胡三贵一起送上公堂,甚至还准备了这些,他是如何知道乔大与皮毛商勾结呢? 箫誉极其想知道。 乔三跪在地上,说的掷地有声。 “五年前,草民因为猎到人生第一张白狐皮,没有经验,拿到了五福皮毛铺,铺子掌柜说要仔细检查皮子,将皮子收到柜台,可最终只给草民三两银子,草民不卖,要要回自己的皮子。 他们却以次充好,将一张损坏极其严重并且是杂毛的狐皮还给草民,草民与其辩解,他们将草民打出铺子,这件事,想必知道的人不少,现在草民腿上还有当时被打的疤。 五福皮毛铺,就是孙大福在辽北的总店,大家都知道。 这样的人,请问信用和在! 他许下的钱,谁有命花?就算是现在拿到了银子,谁能保证自己能活过明天? 说不定现在当堂和解,转头他就能找人做了草民。 草民不要和解,只要公道!至于钱如今南淮王与草民签订契约,这契约可见是必定会赚钱的,不然孙大福也不至于就嫉妒到买凶行凶。 所以,草民能自己赚钱! 邻居们如果谁家想要养兔子,我愿意无偿提供帮助,大家都知道,我家养兔子养了有一阵子了,经验方面还算可以。 我家能养兔子赚钱,别人家也行,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甚至这种活儿,一条胳膊一条腿的人也能养。 碣石县以酿造酒水闻名,以至于许多人买酒水,都会去碣石县进货。 若是我们辽北以养兔子闻名,到时候谁要买兔肉皮毛都来我们辽北,难道我们辽北的路还愁修不好?” 箫誉简直想要给乔三鼓掌! 他真的太聪明了。 知道在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能事半功倍。 这些话,他等孙大福承认自己是嫉妒生意之后立刻就说,会更让人信服。 如此,这件事之后,只怕乔三很快就会成为整个辽北最为抢手的人。 他的养兔子事业,也绝不会止步在他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箫誉欣赏的看着乔三。 乔三笃定的看着知府,“草民要一个公道!” \u0003\u0003\u0003 第463章 检举 知府头秃的看着孙大福。 孙大福朝乔三道:“乔三兄弟,你息怒,我知道今儿的事情让你生气,真的,我也知道错了,我愿意用任何代价来弥补这个错误。 这样,你擅长打猎,更擅长养殖兔子,我愿意将咱们辽北的皮毛生意与你平分,如何?以后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合作我们辽北的皮毛生意。” 乔三脸色依旧冷冽,“还望知府大人秉公处理。” 箫誉就在公堂上坐着,知府连关门不许围观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乔三三言两语将孙大福抛出来的福利全部堵了回去,现在围观的百姓里,哪怕是有乔三的邻居,也没有人出言劝阻乔三见好就收。 所有人都等着他判决。 就在知府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有人开始骚动。 “大人怎么还不判啊!” “大人犹豫什么呢?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大人舍不得给孙大福定罪吗?” “对啊,大人怎么还不宣判!人证物证确凿,孙大福自己都认罪了,怎么还不判,不是不是,真的有人觉得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知府:这不废话么! 有钱不能为所欲为,谁还努力贪,呸,赚钱呢! 民意汇聚,箫誉又在这里坐镇,知府没有办法,只能啪的一拍惊堂木。 “孙大福,你可知罪!” 孙大福一个激灵看向知府,目光赫赫:我每年往你府里送多少皮料多少银子,我知不知罪你心里没点数? 知府:蠢货!现在宣判,转头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放出来! 没办法,知府只能硬着头皮道:“孙大夫买通乔大,炸毁乔三家的兔子,让乔三损失惨重不说,还严重惊扰四邻,按照本朝律例,恶意商业竞争,罪魁祸首” 箫誉十分有技巧性的在这里接了话,“杖责四十,关押三年。” 知府倏地看向箫誉。 外面的老百姓懂的个屁的律法。 他原本打算跳过长者,只说关押。 现在箫誉这样掷地有声的说出来,知府头皮一麻,“王爷,是不是错了?” “平安!”箫誉含着笑叫了一声。 刷! 平安硬是从他的后腰,掏出一本厚厚的法典。 麻利的翻开某一页。 照本宣读! 读完,朝着知府灿烂一笑,“知府大人,没有错,您行刑!” 皮毛商一身冷汗看向箫誉,“王爷这是公报私仇,我没有与王爷签订订单,王爷也不至于就如此以共泄私愤!” 箫誉一弹衣袍上的灰,“泄私愤?你还不配。你自己亲口说的,你嫉妒乔三与本王签订了皮毛订单,怎么?这话是假的?既是真的,是你嫉妒本王与旁人签订订单,那本王又有什么私愤呢。” “你!”皮毛商说不过箫誉,转头看向知府,“大人,这辽北是大人您说了算!” 知府:你快闭嘴! 皮毛商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挨那四十仗责。 四十板子打下去,他半条命都没了。 “哦?原来这辽北是大人您说了算,我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辽北该是朝廷说了算,朝廷派萧家军镇守辽北,这辽北该是萧家军替朝廷说了算,没想到,辽北是大人说了算。” 箫誉阴阳怪气说完,抬手三拍掌。 “本王倒要看看,大人准备如何说了算!” 知府冷汗直冒。 箫誉手里有兵权,箫誉如果要鱼死网破直接弄死他,也不是不行。 他之前想着以商会来挟持箫誉,他收渔翁之利,可现在皮毛商如果栽在他手里,他和商会之间必定出现裂痕,可他不惩罚皮毛商,箫誉不会罢休。 知府上任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 外面的百姓已经忍耐不住,躁动声越来越大,大有他若是不立刻宣判就会冲击公堂的意思。 知府吞咽口水,攥着手里的冷汗,深吸一口气,“杖责四十,行刑!” 立刻便有衙役上前。 皮毛商原本跪在地上,闻言也不跪了,蹭的从地上站起来,指了知府的鼻子就道:“你要仗责我?知府大人,你可想清楚了,三年知府拢共收了多少雪花银!你仗责我? 你自己都说了,这南淮王如今就是丧家犬,我们若是捉了他,朝廷都会论功行赏,如今你怎么反倒受他裹挟!” 知府差点从桌案后冲出来撕了这皮毛商的嘴! “还愣着干什么!打!什么混账话都敢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想想你全家老小!”知府一句威胁吼出来。 皮毛商铁青的脸色一僵。 箫誉如同看戏一般,坐在那里没动。 等衙役将皮毛商摁到凳子上开始打板子,箫誉咳了一声,“刚刚本王说了,知道这画像是谁却知而不报的,一样论罪,平安!” “来人!”平安朝外喊了一声。 王聪带着人立刻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平安指了公堂上拿着杀威棒站成两排的衙役,“一人仗责二十,乔大,孙千,胡三贵,每人仗责三十,行刑!” 知府朝箫誉看去,“王爷这是什么意思?”qqnew 箫誉朝知府道:“孙千是府衙的牢头,这公堂上站着的衙役,一个个的全都认识孙千,刚刚却没有一个人肯供出孙千的,若非有百姓认得孙千,今儿怕是查找孙千都要查找好久,说不定到时候查找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本王之前就放话,不肯配合的,全部论罪,知府大人也听到了的。 这个包庇罪,没错?” 知府无话可说。 可他公堂上的差役,全部被摁倒打板子,这事儿怎么看都诡异。 “王爷,这话虽如此,可大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身为公差,却连这点职业素养都没有,本王看,这顿板子之后,这身衣裳也没有必要再穿了,平安,扒了!朝廷不养闲人,连老百姓都能指认出来的人,你们身为彼此的同僚却认不出来?这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是!”平安立刻欢快应诺。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其中一个衙役立刻呼喊,“可以将功补过吗?我要检举,我要检举商会会长!” 一石激起千层浪! 平安回头看箫誉。 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眼神一对上,在彼此眼底看到笑意,平安回头就朝那衙役踹了一脚,“弄虚作假可就不光是打板子了!” 第464章 都有 “我有证据,我不是弄虚作假,我真的有证据,商会会长多次行贿知府大人,其中有一次是为了拿到城西的地皮,商会要在城西开酒厂,但是不愿意把酒厂办到城外,就选定了城西一片居民宅院。 当时那些居民不愿意搬迁,因为府衙给的补贴太少,根本不够居民再重新买房安置。 商会会长行贿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派我们去的那片居民区,直接将当时不配合搬走的居民暴打一顿,这件事参与的人除了我,还有赵柳,王萨乐,许齐云,王狗蛋,江七磅等二十人,我们当时装扮成地痞流氓过去的。 当时被我们打坏的人,现在就在城东一处居民宅中居住,王爷若是不信,可以把受害者带来,他肯定认识我们!” 当时城西抢地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外面不少百姓都知道。 当时只以为是商会和黑势力勾结。 没想到,这黑势力是知府派出去的? 外面顿时哗变如雷。 乔三看向箫誉,隐隐感觉,这才是箫誉最终的目的。 他如果想要得了箫誉的青眼,那这是个机会。 乔三几乎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他常年上山狩猎,弹跳力、速度以及力量丝毫不比平安差。 知府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乔三已经一个人影闪过,直扑他眼前,一把,只一把,就将他从桌案后面倒拔葱一样的给拽了出来。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送开,松手!”知府被他头朝下朝外拖,顿时惊慌失措。 然而公堂上的其他衙役全部被箫誉的人摁在地上打板子,根本没有人能顾得上他,乔三快速走,几步就把知府扔到了外面愤怒的人群里。 乔三一嗓子吼。 “大家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的父母官!谁家有怨有仇的,抓紧机会!黑灯瞎火,谁也看不见!” 轰! 外面不知道谁带头,一下围了上去。 乔三知道箫誉这个时候肯定在看他,但是他没回头,而是身姿挺拔的站在公堂门口,看着外面。 平安转头走到箫誉旁边。 他们其实也安排了人在外面百姓堆儿里,就等这个被买通的衙役喊出这些话之后,他们安排的人就会冲进来抓知府。 但是没想到乔三先行一步了。 “王爷,这个乔三,有点东西。”平安压着声音道。 箫誉看着乔三的背影,感觉,辽北商会重新洗牌的话,也许真能找到一个能担得起事儿的人来。 之前箫誉能火速了结了安康王,那是因为杀了安康王他能顺理成章的统管萧家军,不会有其他枝杈事件,而且他爹原本就是萧家军的统帅,如今算是物归原主。 可商会不同。 各地商会都有自己根深蒂固又盘根错节的各种利益往来,辽北自治这么久,商会浸淫当地,早就形成势力,不是那么好撼动的。 搞不好会适得其反,让辽北的百姓和商会同仇敌忾来反对他。 所以箫誉迟迟不敢动手。 原想着这次借着乔三的事,扯出一个契机,他在派人到百姓当中引导,或许能解决一部分问题,却没想到,从百姓当中站出来一个人。 乔三。 这个人,做了他想做的。 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好。 乔三是辽北本地人,许多人认识他,这次的兔子事件他又是受害者。 他站出来,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且看看,看他如何处理!”箫誉朝平安吩咐,“让人看着点,别伤了他。” 箫誉让平安看着点乔三别被伤着了,可人家乔三压根没去百姓堆里。 就看着知府被摁在地上群殴一顿,然后双臂高抬,往下一压,“大家伙,听我说,听我说。” 大家回头看他。 乔三道:“我乔三是个猎户,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咱们泄愤可以,却不能真的打死他,他到底也是朝廷命官,犯了律法,自然有朝廷处置他。 之前大家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朝廷说不定也被蒙在鼓里不知道。 现在咱们闹开了,这事儿也就闹出来了。 大家发泄完就别打了,免得南淮王难做,南淮王在碣石县推行酒水政策,降低药价物价,现如今北地物价比之前平稳的多,再也没有闹出买不起药看不起病的事。 不知道你们先前如何,我反正是羡慕碣石县的酒水生意的,就盼着我也能分一杯羹,发家致富,带着老娘媳妇过上好日子。 现如今,南淮王就在咱们辽北,他若是推行新政,推翻知府和商会先前勾结定下的那些旧政,我们支持吗!” “支持!” “当然支持!” “我们家当年就是被强迁的,我爹让打断了腿,亏的我还来报官,原来根本就是官商勾结,必须支持南淮王!” “对,人家碣石县的日子真的是好,我们凭啥不能过好日子!” “我听说,王爷要在咱们祁北也办酒厂,到时候,咱们和碣石县去竞争,咱们辽北的红高粱那可是最好的红高粱,酿造出来的高粱酒碣石县一定比不过,我们肯定能比碣石县做的更好!” 箫誉现在万分感激苏落。 如果不是苏落在他没有抵达碣石县的时候就拿出酒方子联动大大小小的酒坊酿酒,他未必会想到将碣石县做大。 现在,碣石县成功了,是他最好的表达。 老百姓最是淳朴的愿望就一个:过好日子。 碣石县好,他们看得真真切切。 平安没忍住,抹了一把泪,“王爷。” 箫誉嗯了一声,声音也有点发哽。 乔三站在门槛,“酿酒我不知道,我也不懂,但是,我刚刚就说过,现在再把话放在这里,谁想养兔子,一会儿找我,我给你们编兔笼子,我给你们上山去抓兔子配对,我教你们如何养。 我一文钱不要,就图一件事,我们辽北若是能把养兔子做的像碣石县酿酒那么大,我们就有赚不完的钱!”qqnew 只要乔三能坚持他自己放出的话。 他的地位,基本奠定了。 后面能不能稳住,且看能力。 箫誉给了乔三表现的机会,也在适当的时候,起身,走到乔三旁边,在他肩膀拍了一下,笑,“好好干,”说完,转头看向外面严寒里的百姓,“碣石县有的,你们都有!” 第465章 帝国 平静的辽北大地,在这一夜,商界局面天翻地覆,新的格局逐渐形成。 书房。 箫誉将乔三邀请到椅子上坐了,“别拘束,就是有几句话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是辽北土生土长的,比我更了解这里。” 箫誉不会自称本王。 只说我。 尽量让乔三不那么紧张。 乔三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热茶确实冲散了一点身上的紧绷感,“王爷请问。” 箫誉在乔三一桌之隔的旁边坐下,也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笑道:“这个养兔子,我听你说,你愿意帮着其他人一起养。” “是,我真的愿意,我,草民,草民一文钱不要的。”乔三立刻道。 箫誉抬手伸过胳膊,在他胳膊上捏了捏,“放松点,别紧张,我相信你,我是想问,你是觉得八大家聚在一起,开一个大的养殖场好,还是各家养各家的好?咱们就当是聊天,你别有心理负担。” 箫誉的手指温热,在乔三手臂上捏了捏,乔三只觉得一股热血激荡全身。 他抿了一下唇。 “我觉得,各家养各家的好,人都有偷懒的心,但是如果为自己家牟利,就不会偷懒,王爷说开个大的养殖场,无非是想要增加皮毛的量。 可大的养殖场需要人手,人手就是本地的百姓,如果不是给自己养兔子,谁会倾注全部的心血去养呢? 再加上如果有人破坏,很容易就什么也做不成。 但是如果各家养各家的,谁家有能力愿意把摊子铺的大些,那他就多赚钱,没本事的,只能少赚钱,这样最公平。” 乔三有些忐忑的看着箫誉。 顿了一下,像是在给自己鼓足勇气。 “王爷如果想要鼓起大家的积极性,那就是给大家一个销路,只要大家能看到养的兔子货真价实的变成了钱,一定会积极的。” 箫誉满意了。 和他想的一样。 但箫誉还是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确实点醒了我,果然还是你更了解辽北当地,销路什么的你不用管,你们养出多少,我就能收多少。 谁若真能自己开起一个养殖场,全部的兔子我都收了。” 乔三眼底闪着亮光,看着箫誉,满面灼热,“行!那行!王爷放心,我们一定能养好!” 箫誉笑道:“你做事,我放心,不过你说你教给他们养兔子,分文不收,旁人会相信你是一心一意帮助他们吗?” 乔三道:“说是分文不收,但其实也不是,如果我真的一文钱都不要,他们反而觉得我在打什么坏主意,真有人求助我,我就说,他们兔子下了崽子之后,必须要送我两只。 这个不算多难,不算多苛刻,但是对我而言又是聚少成多的利润,大家也就放心了。” 乔三的确是把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 优秀的让箫誉意外。 箫誉起身。 乔三不知道箫誉要做什么,也跟着起身,却是迎面被箫誉一个拥抱抱住。 乔三顿时浑身一僵。 箫誉已经和他分开,在他肩头拍了拍,“好好干!” 乔三热泪盈眶,重重点头,“我会的!” 不过一个意外的偶然,上天把乔三送到他面前,箫誉选择相信乔三,乔三也的确是对得起这份信任。 十天。 只十天的功夫,辽北县城一共有二十五家兔子养殖,乔三给这二十五家每家配了四只母兔一只公兔。 兔子繁衍能力强,不过一个月便有小兔子出生,每只母兔生五到八只小兔子,公的除了留下配种的,余下都养肥了留着卖,母兔子养大了继续生小的。 这期间,乔三几乎昼夜随叫随到。 兔子有任何问题,他始终用最大的努力去帮忙解决。 人瘦了几圈,但精神比任何时候都好,全身充满拼劲儿。 就连一直被人叫窝囊废的乔二,在这段时间,腰板也挺直了。 乔二嘴笨话少,遇事也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前大家瞧不起他,可现在别人家请不到乔三的时候,只能央求乔二去自家看看兔子养殖的情况,一来二去,乔二得到了极大地尊重。 这边,散户养殖兔子风生水起。 那边,商会愁云惨淡。 皮毛商挨了四十大板被关押刑部大牢,皮毛商的家眷想尽办法想要疏通关系将他捞出来,可知府本人都被箫誉下了大狱,她又能去找谁疏通关系。 现在南淮王一家抵达辽北的时候,因为知府的原因,商会这些商户没有一个去欢迎过南淮王一家,现在出了事舔着脸去求都进不去人家的门。 最终没办法,三番四转的,找到了乔三门上。 希望乔三能帮忙带句话,只要能放皮毛商出来,他们什么条件都答应。 这是皮毛商。 酒水商那边虽然没有被抓,但是眼见箫誉根本不再提酒水生意的事,急的天天嘴巴上火脸上长疮。 最终安耐不住,提了重礼登门箫誉家中。 箫誉倒是没为难他,直接见了。 “王爷息怒,之前是草民不知天高地厚,现在草民知道王爷厉害,草民再也不敢了,王爷再给草民一个机会。” 箫誉瞧着他提来鹿茸人参灵芝雪莲,笑了一下,“你家存活很足啊。” 酒水商忙道:“这些年做生意,走南闯北,拢共就这么多,全给王爷拿来了。” 箫誉啧了一声,“那怎么办呢,本王现在不想做酒水生意,因为酒厂我们已经开始建了。” 酒水商顿时脸色一白,更着急了,“王爷,草民可以降低分红。” 一旦箫誉的酒水场建好了,那以后辽北的酒水还有他什么事儿。 酒水商快后悔死了,早知道当时不跟着商会会长胡闹,现在也拿下酒水生意了。 箫誉笑道:“要不,本王给你指条明路?” 酒水商忙道:“王爷请说。” 箫誉下巴点了一下那些鹿茸人参,“北地寒凉,特产一些珍贵药材,但这些药材多数都是野生,一药难求,价格昂贵。 你若是能办个药厂,种植北地特产的一些药材,本王倒是可以给你个大的订单。” 酒水商心头突突一跳。 酒水。 皮毛。 现在又是药材。 他隐约感觉,箫誉要将整个北地打造成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商业帝国。 第466章 父皇 箫誉确实要将北地打造成一个特殊的商业帝国。 自古以来,南方鱼米之乡都要比北方苦寒之地要过得更滋润些。 南方条件越好,历朝历代都越是大力发展南方,而苦寒北方就越发落后。 但北方有北方的优势。 南北温差大,酒水酿造出来的口感也不同,北地的酒更烈,南国和大燕国更喜欢这种烈性酒水。 北地的皮毛,某些药材也是珍贵。 而如今的漕运全部都在他手中。 他可以用漕运将南北商货流通起来的同时,再将本朝物品卖到别国。 只有贸易往来打通了,打顺了,大批订单逐渐稳定了,老百姓才能真正的富起来,不然,永远都是只停留在吃饱的基础上。 箫誉的书房挂着一张地图,这地图上标注着他对每一块土地的期望,那是他的帝国版图。 萧济源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完全能独当一面甚至卓越优秀的儿子,有些热泪盈眶。 箫誉骨子里的那种拼搏精神,是他无法企及的。 “这些,你是什么时候想好的?”萧济源看着箫誉的地图问。 箫誉没回头,手里一支笔还在地图上添添减减,“把苏落做卤下水的方子开到各个码头的时候想的。 那时候,想法很简单,我想将各个码头拿到自己手中,就需要在码头有一个稳定的势力。 这个卤下水刚刚合适码头的劳工。 苏落和我说,一张方子自己攥着,能自己赚一笔,可一张方子大家都有了,就能形成一片势力,让这些势力赚一笔,自己赚其中的红利。 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我需要一张网,一张连同南北的网。” 漕运连同南北,但漕运只是工具。 真正能让南北流通的,还是货物。 那个时候的箫誉还没想到要把东西买到别国,只想的是本朝互贸,南北互通,让富庶的南方带动一下北方。 到后来南国出使我朝,苏落一张烈性酒水方子更得南国喜爱的时候,箫誉忽然有了想法。 要在北地酿酒。 再后来,这些想法七七八八零零碎碎的就汇聚在一起。 成了现在这个版图。 箫誉望着他的地图,“二誉说,我是他亲哥哥,我做什么,他都支持,但是他现在的一切,是大燕国的皇后给的,他亲情在我这里,忠心在大燕国那位皇后那里。 都说忠孝两难全,但他想两全。” 箫誉回头,看萧济源。 “爹,你说,我能不能有一天,强大到统一四国?” 箫誉眼底,是野心的精芒。 “统一四国,永远不可能靠武力,如果我用经济往来的方式将四国紧紧的捆绑成一体,你说以后会不会就没有征战了? 起码,我们四国之间就没有了。 虽然各自为政,但不失为另一种统一。” 萧济源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你做什么,爹都支持!” 箫誉笑:“我王妃也这样说。” 萧济源无语的翻白眼,“这么雄心壮志的时候,能不提你王妃吗?” 箫誉坦白,“我忍不住啊!” 萧济源绷了一瞬,没忍住,笑出声来。 箫誉却是一脸的认真,“爹,这话我和娘说过,现在再和您说一遍,我很喜欢我王妃,所以,回京以后,我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联姻。” 自古帝王三宫六院。 一则本性使然,贪图美色。 二则延绵子嗣,稳固根基。 三则平衡朝局,玩弄权术。 但箫誉一条都不要。 他认真而理智,“我就苏落一个人,我们两个,有几个孩子算几个孩子,这江山,我能图谋我活着的这一世已经是最大的本事,后面的事,不是我能操心的,我没有必要为了江山根基再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所以,回京之后,爹不要打着为了我或者为了江山的名义,答应别人送上门的女人,我不会要。” 萧济源没好气,“臭小子,你爹就这么不靠谱?” 箫誉笑,“我总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嘛,而且,我不想让苏落陷入这种为难的局面,一次都不想。” 真是个情种。 萧济源想。 摆手笑道:“知道了!就你话多,什么时候回京,定下了?” 在箫誉最初到辽北的日子里,萧济源一直帮他张罗各种事,但是现在,拿主意的是箫誉。 萧济源坦然并且欣然接受这种儿子做主的局面。 箫誉道:“再等俩月,北地一切稳定了就回京。” 京都。 皇上自上次被一夜之间掏空了身体又当堂昏厥过去之后,就一直恹恹乏力,身体时好时坏。 皇后“病故”之后,后宫乱成一锅粥,听说已经有三个妃子卷款潜逃,把寝殿能搬走的全搬走了,甚至有一个连墙壁上嵌着的用来做装饰的红宝石都挖走了。 余下没走的,有和侍卫私通的,有国丧期间吃喝玩乐穿红戴绿的,甚至还有人在院子里唱小寡妇上坟的。 皇上清醒的时候,甚至还听到过一次,当时气得就喷了一口血出来。 昏迷了三天才又清醒过来。 后宫弥乱不堪,如今四皇子监国又时常行走后宫,皇上唯恐闹出宫闱丑闻,干脆让人将那些妃嫔全都送到了太庙,让她们去给皇后守灵。 后宫是清净了,但是这几天四皇子就跟吃错了药似的,天天往他这里跑。 一来就哭,一哭就骂,一骂就骂箫誉。 “父皇,这可如何是好啊!”四皇子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皇上甚至怀疑,哪天他驾崩了,四皇子能不能哭的比现在伤心,“刚刚传来消息,说箫誉那狗贼在辽北不光将萧家军养的兵强马壮,甚至在辽北开辟了皮毛专供基地。 现如今,从南到北,但凡是需求皮毛的,都去辽北上货,人家唯恐京都这边拦截商队,特意绕路走碣石县葫芦岛那边过去。 这些皮毛还卖到了南国大燕国大齐国那些,父皇,箫誉那狗东西听说最近还在研究培植药材。 这可让咱们怎么活啊! 父皇,你说箫誉是不是想要甩开京都,在辽北称帝登基啊,听说大燕国的使臣都去辽北专门恭贺他皮毛基地正式开业。 那阵仗,可比父皇当时宴请各国使臣热闹多了。 父皇,箫誉是在踩您的脸面啊。” 四皇子嗷嗷一通哭,好不容易今儿脸色好点的皇上,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四皇子瞧准时机,“父皇,听说箫誉就要回京了,已经定了日子,二月十八。” 第467章 脱俗 短短月余功夫,皇上活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松垮的皮肉耷拉在脸上,他气喘吁吁看着四皇子,声音犹如破败的风箱,从嗓子眼里咕噜出来,“他,他,他放肆!” 四皇子咬牙切齿。 “对,父皇,他放肆!他竟然打通了南北互贸,如今漕运旱运全在他手里捏着,南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听说年节的时候,辽北甚至组织了订单团去江南组团兜售物品,如今江南那些有钱人,穿的皮料毛料,全都是他们的。 以前年节的时候,江南那些有钱人还会来京都买些时兴的东西,现在都去辽北了。 父皇,咱们京都好像被甩开了。 听说京都的商户想要加入这场盛世互贸,人家不接受,说是,如果想要加入,就要在自家门前立个牌子,牌子上写:欢迎南淮王回京! 您听听,这叫什么混账话!” 皇上差点被活活气死! 诸葛亮三气周瑜也不过如此了。 松垮的肉皮泛着铁青,皇上捏拳捶床,“让,让西山大军去,去拦截商户,不许,不许他们去!” 皇上气喘吁吁的道。 四皇子道:“儿臣已经下过命令了,但是西山大军不太敢,因为” 四皇子眼珠子一瞪,一副分享八卦的表情惟妙惟肖。 身子向前微微倾斜,靠近皇上。 “因为,萧济源还活着!” 噗! 要不是四皇子躲开得快,这一口浓血就喷到脸上了。 皇上震怒中带着惊恐,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点头,“儿臣也是刚刚得了消息的,说萧济源还活着,他可是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这种全凭着自己摸爬滚打起来的将军,在他们军营里的威望很高的,西山大军怎么可能敢去和他叫板。 别说叫板了,西山大军已经有好些人偷偷跑到辽北去加入他们了。 他们怎么说来着? 打不过就加入。 临走还说,让儿臣告诉父皇,父皇要是干不过箫誉,不行就自己退位。 您听听,这叫什么混账话! 不过,听说萧济源和大燕国那位将军皇后关系特别好?真的假的的父皇。” 皇上真的快气死了,要不是人类的肌体构造让人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死,他现在已经断气了。 四皇子见好就收,真诚询问,“父皇,儿臣该怎么办?” 皇上呼哧呼哧的喘气。 老子知道个屁! 瞪着眼,皇上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而乏力,瞪着四皇子看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然后脖子一歪,闭眼耷拉了脑袋。 四皇子:这就气死了? 他看了皇上一瞬,然后起身去探鼻息。 啧~ 还没死。 其实四皇子对皇上原本没有多少恨意,毕竟他作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甚至之前有镇宁侯府和舅舅顾大将军坐镇,他几乎是最有可能登基的新帝。 但是,皇上留给他的,是个烂摊子。 他看的很清楚,就算是他登基,哪怕是有镇宁侯府和顾大将军坐镇,只要不废黜世家对朝廷对江山的控制,这皇帝做的还不如一个闲散王爷自在。 可若是要废黜世家,镇宁侯府当时作为世家头子,必定是他的目标。 而如果不废除,镇宁侯作为世家头子,也必定是对他裹挟最厉害的那个。 没有任何自由,不需要任何个人抱负,这个皇位,雕个木头人摆在这里都行。 所以他们几个皇子慢慢的对皇位就都不那么热衷了。 烂摊子烂到这一步谁想接,说不定还会成为亡国君主,然后被所谓的忠臣清流逼着去跳河自尽来保住狗屁皇室尊严。 所以,当箫誉揭竿而起的时候,他们几个皇子过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就是窃喜和担心。 窃喜是可能迎来新的生活。 担心是,害怕被斩草除根。 但是四皇子感觉自己最幸运的是有个好舅舅,他舅舅不想夺权,和箫誉达成和解,所以他必定有个不错的善终。 盯着皇上看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四皇子忽然转头朝外喊,“快来人啊,陛下昏倒了,快来人啊!” 喊着,四皇子慢慢悠悠晃悠到门外。 和内侍总管相视一眼,抬脚走了。 刑部尚书就等在宫门外,四皇子一出来,刑部尚书立刻迎上去,“殿下,有关京都那些商户” 不且刑部尚书话说完,户部尚书忽然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开,嘶声力竭,“商户的事,你一个刑部尚书掺和什么,是他们都死了,需要你出来吗!” 刑部尚书震愕看着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身子一横,把刑部尚书挡在身后,然后一拍胸口,朝四皇子道:“殿下,这些商户的问题,您和臣说,臣掌管户部,其中包括掌管这些活的商户! 您和刑部尚书说,他一个管死人的,怎么知道咱们活人的事!” 刑部尚书: 四皇子看了刑部尚书一眼,心道,我们研究的也不光是活人啊,我们还研究造反,这和你也说不上啊。 不过碍着大家的面子,四皇子还是笑道:“那您有什么看法?就现在咱们京都的商户想要加入辽北的贸易体系,但是人家那边民间自发提出的要求又很过分。” 户部尚书掷地有声道:“殿下,这事儿过分不过分,那得看怎么看,如果非把南淮王说成是反贼,是逆党,那确实过分。 可是,人家南淮王去了辽北之后,一没有宣布辽北自治,反而是将辽北那边的经济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个月还给朝廷送了年节贡品,这就不是造反。 哪有造反还要送贡品的。 如果不是造反,这恭迎南淮王回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 为什么不做呢? 再说了,还有长公主殿下,那可是陛下的亲皇姐,血浓于水,陛下如今身子不好,长公主殿下回来不是正应该吗? 殿下不该受那些世家的挑唆,说什么南淮王这个那个,他们就是因为人家南淮王掌控了经济,稳定了物价,他们得不到利益了,才生出恨意的!” 四皇子和刑部尚书都惊呆了。 连刑部尚书这个箫誉铁杆追随者,都无法将造反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第468章 回京 四皇子和刑部尚书对视一眼,朝户部尚书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户部尚书斩钉截铁,“摆!” 礼部尚书不知道之前钻在哪个犄角旮旯偷听呢,此时忽然蹦出来。 “当然要摆,不仅要摆,还要摆的光明正大,浩浩荡荡,我们还要给辽北那边送信,盛情邀请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回京。” 礼部尚书忽然蹦出,吓户部尚书一大跳,转头就道:“你来做什么?我们生意上有关钱的事,你掺和什么!” 礼部尚书毫不推让,扬着下巴用鼻孔对着户部尚书,“钱的事是不管我的事,但是涉及祖宗礼法,皇室规矩,这就必须和我有关!” 说完,一脸义正言辞朝四皇子道:“殿下,如今陛下病重,皇后娘娘殡天,与陛下一母同胞的只有长公主殿下了,必须要请长公主殿下回来啊,陛下久病不好,说不定就是思念长公主殿下。” 四皇子: 刑部尚书: 特么这话我俩都说不出口。 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脸呢? 四皇子人都凌乱了,疑惑的看着礼部尚书,“真的要请回来?可是父皇还很生气。” 礼部尚书抬手一摆,“嗐,殿下您不知道,有一种生气,叫嘴上生气,心里明明惦记的很,可嘴上就是不承认! 这就像是子女远行,父母明明牵挂的不行,但嘴上就是要说,臭小子可算是出去了,我总算能自由自在了享受生活了。 这是一个道理啊,四殿下要给陛下排忧解难,这首要就是恭迎长公主殿下回京!” 四皇子: 确定是排忧解难?不是催他的命? 在四皇子怀疑人生间,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齐齐抱拳行礼,“还望四殿下主持大局,迎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回京!” 作为箫誉死忠粉,刑部尚书只能默默跟一句,“臣附议。” 四皇子: 真是喜提大无语。 勉为其难,“好,我再想想这件事。” 户部尚书立刻道:“殿下,那些商户们可能已经等不及了,如今南淮王掌控漕运和旱运,南北互贸,唯独将京都绕过去,现在京都的商户好多都进不上货,这要是再继续下去,怕是京都就成了一座孤城,到时候就怕闹出民闹。” 四皇子: 你听听你说的这些话。 你不觉得前后矛盾啊? 户部尚书: 不啊! 四皇子:“那商户们,就有劳尚书大人且先安排,他们要求立牌子,不行就先顺应民意,至于接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回京,再商讨一下。” 户部尚书心满意足,“行,那臣现在就去安排。” 户部尚书欢天喜地转头走了。 顾大将军拥兵南境,可箫誉的商队屡屡从南境经过都平安无事,这要是再看不出点门道,他们都是傻子! 如今箫誉掌控全国运输和商贸,四皇子和顾大将军明显是已经投靠了箫誉,他们若是不抓紧时间表现一下,等箫誉一旦登基,他们肯定会被处置了。 现在就必须表现一下自己。 那牌子,要用喜庆的大红色底板,曜石黑的字迹,闪着金粉的金色钩边儿,金光灿灿的写上:恭迎南淮王回京! 国丧? 不管了! 户部尚书雄赳赳气昂昂一走,礼部尚书着急道:“殿下,这恭迎长公主殿下回朝的仪式,也该准备起来了。 长公主殿下去北地大力发展北地民生,可谓劳苦功高,咱们决不能寒了长公主殿下的心啊。” 四皇子: 一个个的怎么都跟失忆了似的! 你们忘了当时她是怎么离开的? 礼部尚书:人生难得糊涂没听说过? 四皇子: 眼角一抽,“那,就准备起来?” “好的,臣这就去安排!”礼部尚书得了话,转头风风火火也走了。 四皇子转头看向刑部尚书,“他们这是怎么了?” 刑部尚书一摸自己这些日子为了箫誉而倒退的发际线,沉默一瞬,道:“估计是已经知道了王爷快要回来了,不想到时候被处理的太惨。” 四皇子摇头,“就他们,你觉得南淮王回来能留着?” 刑部尚书摇头。 “这次南淮王北上,网罗了不少人才,而且殿下的舅舅也送来几个人,差不多这些人能组成新的京官班子。 至于地方官,王爷离京之前就开始筹备了,这次回来,肯定是里里外外大换血。” 四皇子倒吸一口冷气。 “幸亏我舅舅和我娘脑子清醒,要是执意和箫誉为敌,还不知道得落个什么下场呢!” 二月十八,转眼到来。 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让乔三在辽北将养兔子形成规模。 与碣石县形成良性竞争的酒厂也开始运转。 等到开春,草药种植也开始第一批尝试。 辽北的一切都在正轨上稳步前行。 箫誉带着一家人,开拔回京。 终于要回京了。 他在人生的前那么多年,过得灰暗又痛苦,现在,总算是迎来了光明正大的好日子。 王聪和平安骑马打头,王聪贼兮兮的朝平安吹了个口哨,“等王爷登基,你是不是得自宫做个大总管?” 平安顿时一个白眼翻过去,“滚你大爷!” 王聪笑的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不是,我认真的,你看平时都是你跟着王爷里里外外的,等回去之后,不也得你跟着王爷?万一有个啥事别人也不行啊。” 平安没好气道:“没见这段时间在书房里伺候的都是小哲子?” 平安不提,王聪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当时内侍总管用自己一条命换出了红毛怪的画像,就是派他徒弟小哲子送出来的。 这人是内侍总管这些年在宫里专门给箫誉调教的。 就为了这一日用呢。 王聪一脸可惜,“我们昨儿还说,要是阉了你,大家伙给你凑钱买个罐子,把你那东西存起来让你日后能拿出来时常回忆一下,看来是没机会了。” “我可真是谢谢你们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原来对我这么好呢!”平安咬牙切齿,跟着一笑,“准备不上这个不要紧,准备份子钱。” 王聪一扬眉,立刻八卦的凑近平安,“怎么?玉珠答应了?” 平安道:“等回京我就准备提亲!” 第469章 回家 二月十八从辽北开拔,一路浩浩荡荡回京,抵达京都是三月十五。 草长莺飞,已经是春意盎然。 苏落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道路两旁红底黑字钩着金边的欢迎牌匾,脑子里一幕幕过往不由人的闪过。 有她在陈珩书房门前求他帮忙请太医给苏子慕瞧病。 有她离开京都去春溪镇。 有她和箫誉在真定的酒楼和人商量订单。 有箫誉为了让她不被陈珩欺负后而留下阴影发狠的咬她的脸。 有箫誉瘦的皮包骨一样从京都赶到碣石县,明明自己肩膀受伤,偏要一路将她抱回房。 柿子树下,箫誉亲吻她眼皮,和她说新年快乐,以后每年落落都要平安喜乐柿柿如意。 “回京高兴成这样?都哭了?” 箫誉瞧着苏落一行泪落下,不知道这人想到了什么哭,但他心疼,舍不得,伸手勾了苏落的下巴把人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 “小姐姐想什么呢就哭了,要不想想我呗。”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但苏落就喜欢他这个样,也没有以前那么害羞了,一双眼睛把人看着,苏落道:“在想我怎么还没有怀孕?到底咱俩谁不行?” 箫誉: 这能忍? 一把把人抄腰抱了放到腿上。 “咱俩谁不行,今儿晚上仔细研究研究!”箫誉咬着苏落的耳垂,咬牙切齿的说。 不是苏落还没有怀孕,是箫誉舍不得让苏落在辽北怀孕。 因为他自己都不确定会在辽北待多久,若是怀了孕再千里迢迢回京,路上若是再有什么意外,他着实是担心受怕不起, 再说苏落这破身子,落过胎,灌过水,中过毒,都说女子流产一次身子虚弱一次,他不忍心折腾苏落,所以暗中让人在苏落吃的点心里加了点药。 那点心他天天哄着苏落吃,就是不想让她那么快怀孕。 先养身子。 这小没良心的,竟然说他不行? 如今回了京都了,那药自然不必再吃了,倒要看看他行不行! 四皇子带着文武百官,早就在长公主府门前等候。 马车一到,四皇子率先上前,“侄儿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家,长公主殿下一路辛苦。” 萧济源扶着长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众人尽管早就听闻萧济源还活着,可此时眼睁睁看到活着的萧济源,不免还是齐刷刷倒吸冷气。 四皇子一步上前,搀扶了长公主,“让姑母一路受累了,此番姑母前往辽北治理辽北民生,父皇着实感激姑母。 只是父皇身子不好,命侄儿前来迎姑母回家。” “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家!”四皇子语落,在刑部尚书起头下,众臣行礼,“恭迎南淮王回家。” 箫誉抱了苏落从马车上下来,站到长公主和萧济源身后。 长公主仪态款款,和颜悦色,仿佛真的只是远行一趟,“叨扰大家了。” 四皇子亲亲热热扶着长公主的胳膊道:“家里已经收拾好了,姑母快进家,虽是春天,可傍晚依旧春寒料峭。” 当时箫誉离开长公主府前,已经将府中之人遣散。 可那些人并未另谋他就,如今他们一家人回来,那些人一早得了消息,早早就又回到长公主府。 府中一切已经收拾整齐,只等主人重新回来。 “姑母今儿先歇着,明儿晌午,宫中办洗尘宴,一来给姑母和南淮王洗尘,二来感谢姑母和南淮王此次北行辛劳。 侄儿今儿就不多叨扰了。” 四皇子亲自将长公主一家送进门,稍留片刻便出来。 确实是一路颠簸劳乏,一家子只简简单单吃了个便饭便各自回屋休息。 一路没怎么睡好,洗了澡箫誉搂着苏落上了床。 干了一番不可描述之事之后,箫誉平躺在床榻,让苏落爬在他胸口,这才道:“可能,也就这几日,南国要派人过来。” 在苏落她娘被抓之前,箫誉就已经基本确认苏落就是南国丢的那位公主,他便立刻派人去了南国、 不为别的,只想探听一下南国皇室对这位丢失的公主的真正意图。 是善意?还是恶意?当年又是为什么丢了?现在又是为什么要找回去。 直到后来苏落她娘自投罗网的来了京都,进了宫,妄图利用皇上来对付他和苏落却被刑部尚书与内侍总管联手给她摁死了,一番刑讯逼供,她招出当年真相。 那些话,箫誉从来没和苏落说过。 因为在他回京之前,这些话说了不会给苏落带来多少好处,反而平白增加烦恼。 但现在不同。 他们回来了。 南国使臣要来了。 该说的就必须说清楚,免得闹出不必要的误会。 摩挲着苏落光洁圆润的肩头,“你母亲被抓,现在被拘押在宫中密室,刑部尚书亲自审讯的她,差不多都招了出来。” 苏落躺在箫誉结实的胸口,心里其实没有多少情绪起伏。 她应该有的那些情绪起伏,在碣石县中毒的时候,已经起伏完了。 此时就安安静静的听箫誉说,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毕竟,她最在乎的人,都在身边,都还健健康康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她说,当年她是南国兵部尚书府上的剑客,恰逢南国皇后生产,兵部尚书想要狸猫换太子,将自己府上一个妾室所出的男孩儿换进了宫,把刚刚出生的你换了出来。 为了留条后路,那位兵部尚书提前将她送到乾州,扣押了她一家老小作为人质,她在乾州落脚,嫁给了你爹爹,然后在恰当的时机假装怀孕。 等那边将你送到乾州,她再顺理成章的早产,将你“生”出来。” 在箫誉平淡的叙述下,这一句句话的背后,都是当年的血雨腥风。 “南国那位兵部尚书以她一家老少作为要挟,要她在这边抚养你,结果她夫君却与那位兵部尚书勾结起来,入朝为官,另娶新欢,而她的父母孩子全都丧命。 恰逢那时候你爹于一次意外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她就动了杀心,她想报复。” 只可惜,她的报复最终落在无辜的受害者身上,而非奸佞的加害者。 “这次南国使臣来,是想要如何?”苏落一点都不想再听到有关那位母亲的事,她只心疼那个真正疼爱过自己却枉送性命的父亲。 第470章 嬷嬷 “我的人从南国送回来的消息,差不多是那边皇上和皇后是真心想要找回你,但是因为你是我的王妃,那边一些皇子以及各自的支持势力并不是太想让你回去,因为你一旦回去,你的背后就是整个我朝,会打破他们现在的平衡局面。” 苏落翻身起来,趴在那里看着箫誉。 “你需要得到南国的支持吗?” 箫誉知道苏落这话的意思,笑着捏她的脸:“你相公如果有一天需要依靠裙带关系,绝对不会不好意思提的,我不是那种想要但又不开口的人。” 苏落也笑起来,“对哦,你脸皮这么厚。” 箫誉跟着笑,“是啊,脸皮不厚的,都没媳妇,你看平安,现在还没把玉珠追到手呢竟然就打算提亲了,他也不怕被打出去,我们都等着看平安挨揍呢。” 苏落: 这是什么绝世上下级关系! 翌日晌午,宫中举办洗尘宴。 皇上病歪歪的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半睁着眼问内侍总管,“外面做什么呢,听着怪热闹的。” 内侍总管笑道:“国丧里大家都闷了好久,几个小皇子小公主在外面玩呢。” 皇上吁了口气,“可朕怎么听着像是丝竹声?” 内侍总管顿时脸上笑容夸张的僵了一下,皇上立刻瞪了眼,“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朕!” 内侍总管连忙扑通跪下,“陛下息怒,奴才不敢,许是小皇子们自己吹打着玩呢。” “那你慌张什么?”皇上盯着他。 内侍总管抖了抖身子,没说话。 皇上忽然脸上狰狞起怒意,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啪的在床榻上一拍,“说,外面到底在做什么!” 内侍总管吓得一哆嗦,“是,是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回来了,外面正在办接风宴。” 皇上那狰狞了一脸的怒火顿时汹涌喷发,他褶皱着的皮肉裹着巨大的愤怒,张嘴吼出一声,“放肆!” 这一声吼,似乎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脸色迅速灰败下去,气喘吁吁犹如一头快要断气的牛,强行用愤怒抵着一口气坐在那里,浑浊的眼珠对着内侍总管。 重复,“放肆!” 内侍总管一言不发。 皇上想要拍床榻,但是抬不起手,最终只用干枯的手抓着床榻上的锦缎布料,呼哧带喘,“去,去把四皇子叫来。” 内侍总管忙应命起身。 转头满目冷笑。 宴席大殿。 四皇子将长公主迎到最高主位,站在旁边,亲自敬酒,“这次姑母前往辽北,在北地苦寒之地为朝廷开拓出一片新的天地,这份苦劳功劳,我代表朝廷和千千万万的百姓,感谢姑母。” 四皇子一脸真诚的朝长公主敬酒。 长公主雍容得体的受了他这一杯,然后笑道:“四殿下监国,可还适应?” 四皇子在一侧落座,“劳姑母挂念,一切都顺利,只是父皇的病一直反反复复,让人心焦。” 长公主叹气,“我从那边回来,带回了最好的人参雪莲,看看能不能有用。” 说着,长公主一扫群臣,“陛下如今身体不好,四殿下监国也做的不错,之后继位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礼部尚书忙起身道:“长公主殿下放心,礼部已经择了日子,陛下也有意让四殿下提前登基,只是四殿下纯孝,总想等着陛下病愈。” 长公主一笑,转头朝四皇子道:“你父皇如今身子不行,这个年纪了,就算是痊愈,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你就让他歇歇,颐养天年,如此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还能去找他商量。 听姑母的,择个日子登基,你父皇身上担子一松,说不定人轻快了病也能好的更快些。” 四皇子有些犹豫。 长公主转头朝礼部尚书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择个好日子,让四殿下登基。” 正说话,外面忽然哄哄嚷嚷闹起来。 众人转头朝外看的功夫,一个嬷嬷忽然冲过侍卫的阻拦,踉踉跄跄奔进大殿,“奴婢要见长公主殿下,奴婢要见长公主殿下!” 后面有侍卫立刻追进来要抓她。 “怎么回事?”长公主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皱眉沉了脸看过去。 那侍卫立刻回禀,“惊扰殿下,卑职该死,这是皇后娘娘寝宫伺候的寇嬷嬷,忽然发疯了。” “发疯?”长公主扬眉疑惑。 那嬷嬷甩开侍卫就朝前冲,一边冲,一边道:“奴婢要揭发皇后娘娘,四殿下根本不是陛下的骨血,四殿下是皇后娘娘入宫前与镇宁侯私通怀孕的!” 轰! 一句话说出,满殿哗然。 箫誉皱眉。 尽管他最初的计划的确是如此,在四皇子登基前将这消息喧嚷出去。 可后来皇后在宫中多次帮他,顾瑶更是几次帮忙,箫誉就取消了这个计划,尽管四皇子不是皇上亲生的,但是他打算周全皇后的体面,哪怕皇后现在已经“殡天”。 可怎么现在还是闹出来了。 这是谁安排的? 为什么提前没有和他说? 箫誉转头朝萧济源看去。 萧济源摇头表示并不知情,箫誉又朝刑部尚书看去,刑部尚书一样摇头。 跟着,刑部尚书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那般,豁然起身,满目愤怒,指了那嬷嬷便道:“放肆!这话也是你能胡诌的!来人,还不快把这疯子带下去!” 那嬷嬷声嘶力竭,“我不是疯子,奴婢没有疯,四殿下就是镇宁侯的儿子,你们不信,大可让太医来滴血验亲! 奴婢是皇后娘娘陪嫁丫鬟,从娘家跟着进宫,这些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箫誉看着她,“你既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为何要出来指认四殿下?” 那嬷嬷道:“因为奴婢的家人死于生病,明明很轻的病,却因为没钱吃药硬生生拖成重病不治而亡,若非镇宁侯府作恶,垄断药价,抬高药价,奴婢家的人怎么会死。 奴婢对皇后娘娘和四殿下没有恶意,可是,奴婢不能接受镇宁侯的后人成为新君。 那让那些因为没钱看病而死的人,让那些人的至今还活在痛苦里的亲人怎么活!” 第470章 嬷嬷 “我的人从南国送回来的消息,差不多是那边皇上和皇后是真心想要找回你,但是因为你是我的王妃,那边一些皇子以及各自的支持势力并不是太想让你回去,因为你一旦回去,你的背后就是整个我朝,会打破他们现在的平衡局面。” 苏落翻身起来,趴在那里看着箫誉。 “你需要得到南国的支持吗?” 箫誉知道苏落这话的意思,笑着捏她的脸:“你相公如果有一天需要依靠裙带关系,绝对不会不好意思提的,我不是那种想要但又不开口的人。” 苏落也笑起来,“对哦,你脸皮这么厚。” 箫誉跟着笑,“是啊,脸皮不厚的,都没媳妇,你看平安,现在还没把玉珠追到手呢竟然就打算提亲了,他也不怕被打出去,我们都等着看平安挨揍呢。” 苏落: 这是什么绝世上下级关系! 翌日晌午,宫中举办洗尘宴。 皇上病歪歪的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半睁着眼问内侍总管,“外面做什么呢,听着怪热闹的。” 内侍总管笑道:“国丧里大家都闷了好久,几个小皇子小公主在外面玩呢。” 皇上吁了口气,“可朕怎么听着像是丝竹声?” 内侍总管顿时脸上笑容夸张的僵了一下,皇上立刻瞪了眼,“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朕!” 内侍总管连忙扑通跪下,“陛下息怒,奴才不敢,许是小皇子们自己吹打着玩呢。” “那你慌张什么?”皇上盯着他。 内侍总管抖了抖身子,没说话。 皇上忽然脸上狰狞起怒意,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啪的在床榻上一拍,“说,外面到底在做什么!” 内侍总管吓得一哆嗦,“是,是长公主殿下和南淮王回来了,外面正在办接风宴。” 皇上那狰狞了一脸的怒火顿时汹涌喷发,他褶皱着的皮肉裹着巨大的愤怒,张嘴吼出一声,“放肆!” 这一声吼,似乎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脸色迅速灰败下去,气喘吁吁犹如一头快要断气的牛,强行用愤怒抵着一口气坐在那里,浑浊的眼珠对着内侍总管。 重复,“放肆!” 内侍总管一言不发。 皇上想要拍床榻,但是抬不起手,最终只用干枯的手抓着床榻上的锦缎布料,呼哧带喘,“去,去把四皇子叫来。” 内侍总管忙应命起身。 转头满目冷笑。 宴席大殿。 四皇子将长公主迎到最高主位,站在旁边,亲自敬酒,“这次姑母前往辽北,在北地苦寒之地为朝廷开拓出一片新的天地,这份苦劳功劳,我代表朝廷和千千万万的百姓,感谢姑母。” 四皇子一脸真诚的朝长公主敬酒。 长公主雍容得体的受了他这一杯,然后笑道:“四殿下监国,可还适应?” 四皇子在一侧落座,“劳姑母挂念,一切都顺利,只是父皇的病一直反反复复,让人心焦。” 长公主叹气,“我从那边回来,带回了最好的人参雪莲,看看能不能有用。” 说着,长公主一扫群臣,“陛下如今身体不好,四殿下监国也做的不错,之后继位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礼部尚书忙起身道:“长公主殿下放心,礼部已经择了日子,陛下也有意让四殿下提前登基,只是四殿下纯孝,总想等着陛下病愈。” 长公主一笑,转头朝四皇子道:“你父皇如今身子不行,这个年纪了,就算是痊愈,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你就让他歇歇,颐养天年,如此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还能去找他商量。 听姑母的,择个日子登基,你父皇身上担子一松,说不定人轻快了病也能好的更快些。” 四皇子有些犹豫。 长公主转头朝礼部尚书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择个好日子,让四殿下登基。” 正说话,外面忽然哄哄嚷嚷闹起来。 众人转头朝外看的功夫,一个嬷嬷忽然冲过侍卫的阻拦,踉踉跄跄奔进大殿,“奴婢要见长公主殿下,奴婢要见长公主殿下!” 后面有侍卫立刻追进来要抓她。 “怎么回事?”长公主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皱眉沉了脸看过去。 那侍卫立刻回禀,“惊扰殿下,卑职该死,这是皇后娘娘寝宫伺候的寇嬷嬷,忽然发疯了。” “发疯?”长公主扬眉疑惑。 那嬷嬷甩开侍卫就朝前冲,一边冲,一边道:“奴婢要揭发皇后娘娘,四殿下根本不是陛下的骨血,四殿下是皇后娘娘入宫前与镇宁侯私通怀孕的!” 轰! 一句话说出,满殿哗然。 箫誉皱眉。 尽管他最初的计划的确是如此,在四皇子登基前将这消息喧嚷出去。 可后来皇后在宫中多次帮他,顾瑶更是几次帮忙,箫誉就取消了这个计划,尽管四皇子不是皇上亲生的,但是他打算周全皇后的体面,哪怕皇后现在已经“殡天”。 可怎么现在还是闹出来了。 这是谁安排的? 为什么提前没有和他说? 箫誉转头朝萧济源看去。 萧济源摇头表示并不知情,箫誉又朝刑部尚书看去,刑部尚书一样摇头。 跟着,刑部尚书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那般,豁然起身,满目愤怒,指了那嬷嬷便道:“放肆!这话也是你能胡诌的!来人,还不快把这疯子带下去!” 那嬷嬷声嘶力竭,“我不是疯子,奴婢没有疯,四殿下就是镇宁侯的儿子,你们不信,大可让太医来滴血验亲! 奴婢是皇后娘娘陪嫁丫鬟,从娘家跟着进宫,这些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箫誉看着她,“你既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为何要出来指认四殿下?” 那嬷嬷道:“因为奴婢的家人死于生病,明明很轻的病,却因为没钱吃药硬生生拖成重病不治而亡,若非镇宁侯府作恶,垄断药价,抬高药价,奴婢家的人怎么会死。 奴婢对皇后娘娘和四殿下没有恶意,可是,奴婢不能接受镇宁侯的后人成为新君。 那让那些因为没钱看病而死的人,让那些人的至今还活在痛苦里的亲人怎么活!” 第471章 洪钟 这嬷嬷的话掷地有声的砸在地上,让原本哗然的大殿忽然一静。 四皇子眼底带着惊恐,面上带着错愕,难以置信的,缓慢的,从椅子上一寸一寸站起来,他看着那嬷嬷。 “你在胡说什么!本王怎么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 那嬷嬷红着眼盯着四皇子,“殿下是不是陛下的孩子,这一点,老奴很清楚,殿下不信,便滴血验亲!” 说完,她扑通跪下,朝着长公主磕头一拜,“皇室血脉,不容错乱,还望长公主殿下慎重,南淮王费尽力量才将被世家垄断的医药回归正常,难道您真的要让一个镇宁侯的后人去登基吗!这不光对不起百姓,更对不起南淮王的努力。” 嘈切的议论声在宴席大殿慢慢的蔓延开。 刑部尚书焦灼的看着四皇子,忠心耿耿,“殿下!” 四皇子嘴角轻颤,脸上带着一种震怒和震惊双管齐下导致的颤抖,铁青的对着大家,他忽然一咬牙,“滴血验亲!验!本王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胡说八道!摁住她,别让她寻了短见!” 四皇子忽然抬手一挥,指了刑部尚书道:“你去!” 刑部尚书一个哆嗦,脱口而出,“殿下慎重!” 正闹着,内侍总管从外面进来,他不知道大殿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通传皇上的旨意,“殿下,陛下传您现在过去。” 刑部尚书忠心耿耿气吞山河的道:“正好,那我们就当着陛下的面滴血验亲,让事实去击破这些谣言!” 说完,刑部尚书大步流星走到那嬷嬷面前,一把提了那嬷嬷的衣领拖了人就往外走,“让你死个瞑目!谣言止于智者!让大家亲眼看到真相是什么,免得到时候有人散播谣言!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扳倒了四殿下,现在还有更合适的皇子登基吗? 四殿下是明君! 你们为了自己的一点蝇头苟利,置江山和百姓于不顾,竟然想出这样龌龊的法子来诋毁污蔑四殿下!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你们看清楚真相是什么!” 刑部尚书恶狠狠的盯着宴席大殿里的那些朝臣,凶狠的说完,拖了那嬷嬷就走。 礼部尚书户部尚书一个激灵,双双对视:这是个啥子情况?难道我们之前想多了?他们不是为了南淮王?南淮王不登基?四殿下才是新君王? 不行! 不管了! 不管谁登基,跟着刑部尚书肯定没错! 说时迟那时快,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嗖的起身,大步朝刑部尚书追过去。 他俩一动,跟着宴席大殿哗啦啦桌椅挪动,其他人也追过去。 好家伙! 浩浩荡荡一群人,直奔皇上养病的御书房。 速度之快,箫誉甚至只能走在最后。 压着声音问长公主,“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不用这一套计划了吗?” 长公主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先去看看,也许有人想要堵死我们这条路也未可知。” 苏落走在旁边,抿唇思量半路,轻轻摇头,“我觉得,不是有人要堵我们的路,是有人知道我们不会走这条路,替我们走了。” 长公主和箫誉齐齐看向苏落。 苏落现在脸上已经很少见那种发言时候的忐忑不安了,箫誉给她的底气和历练的机会让她也能在脸上彰显出一种不刻意但就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 “这条路,是最简洁有效干脆利索的,王爷之所以放弃,是因为想要周全皇后娘娘的面子,周全戍守南方的顾大将军的面子。 可如果他们两位并不在乎这个面子呢?” 面子这种东西,你在乎的时候,它就金贵,你不在乎的时候,它就是草芥。 苏落道:“王爷仁义,但是他们未必心里就真能踏实,如果通过自毁颜面的方式能替王爷扫除最后一个障碍,并且还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四殿下自此绝对不可能有希望再夺皇位,并且也让天下人知道,是顾家秽乱宫闱,那是不是也绝了顾大将军夺权的机会? 这样,王爷是不是就能彻底对顾家放心? 能得王爷一个放心,顾家才能真正的放心。” 苏落说完,朝长公主,萧济源和箫誉笑:“我自己想的,可能有点阴暗。” 箫誉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想的真好,怎么这么聪明?” 萧济源一个公公,顿时别扭的咳嗽了一声,真是就不能回家再肉麻? 长公主殿下作为婆婆,一点尴尬没有,并且顺着箫誉的话十分坦然自在的说:“落落真棒。” 苏落: 但是我好尴尬! 箫誉收了脸上温柔而宠溺的笑意,严肃道:“应该就是落落分析的这样,但是我看四殿下刚刚的反应,他可能也不知情。 这嬷嬷,十有八九是皇后当时离宫的时候安排下下来的。” 箫誉吁了口气,“一会儿看好那个嬷嬷,别让她寻了短见自己给自己封口了,好好送出去,送到皇后那边,也是个忠仆。” 平安点头领命。 一行人抵达御书房、 皇上正靠在床榻上脸色铁青的喘着粗气。 心里愤怒憋屈混作一团,嘟嘟囔囔的骂着:“混账东西,竟然把箫誉请进宫接风洗尘?当朕是死了吗! 那箫誉是乱臣贼子,那是造反的逆贼! 请他进宫,还办宫宴,这是做什么,庆祝他造反吗!” 皇上真的快气死了。 真的就是人类肌体导致的最后一口气吊在那里,才让他能保证此刻的呼吸。 正怒骂,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皇上疑惑的抬头朝窗户方向看去,嗓子咕哝着痰,嘶吼着问:“外面怎么回事?” 然而无人回答。 皇上啪啪的拍床,又问:“外面怎么回事?” 声音落下,御书房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内侍总管弓着腰进来,“陛下,四殿下带来了,不过” 他欲言又止。 皇上火气直冒。 “不过什么?”皇上怒问。 内侍总管犹豫了好一下,然后猛地抬头,声如洪钟,“有人揭发四殿下,说他不是陛下您的亲生骨肉!” \b\b\b\b\b\b\b\b 第471章 洪钟 这嬷嬷的话掷地有声的砸在地上,让原本哗然的大殿忽然一静。 四皇子眼底带着惊恐,面上带着错愕,难以置信的,缓慢的,从椅子上一寸一寸站起来,他看着那嬷嬷。 “你在胡说什么!本王怎么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 那嬷嬷红着眼盯着四皇子,“殿下是不是陛下的孩子,这一点,老奴很清楚,殿下不信,便滴血验亲!” 说完,她扑通跪下,朝着长公主磕头一拜,“皇室血脉,不容错乱,还望长公主殿下慎重,南淮王费尽力量才将被世家垄断的医药回归正常,难道您真的要让一个镇宁侯的后人去登基吗!这不光对不起百姓,更对不起南淮王的努力。” 嘈切的议论声在宴席大殿慢慢的蔓延开。 刑部尚书焦灼的看着四皇子,忠心耿耿,“殿下!” 四皇子嘴角轻颤,脸上带着一种震怒和震惊双管齐下导致的颤抖,铁青的对着大家,他忽然一咬牙,“滴血验亲!验!本王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胡说八道!摁住她,别让她寻了短见!” 四皇子忽然抬手一挥,指了刑部尚书道:“你去!” 刑部尚书一个哆嗦,脱口而出,“殿下慎重!” 正闹着,内侍总管从外面进来,他不知道大殿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通传皇上的旨意,“殿下,陛下传您现在过去。” 刑部尚书忠心耿耿气吞山河的道:“正好,那我们就当着陛下的面滴血验亲,让事实去击破这些谣言!” 说完,刑部尚书大步流星走到那嬷嬷面前,一把提了那嬷嬷的衣领拖了人就往外走,“让你死个瞑目!谣言止于智者!让大家亲眼看到真相是什么,免得到时候有人散播谣言!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扳倒了四殿下,现在还有更合适的皇子登基吗? 四殿下是明君! 你们为了自己的一点蝇头苟利,置江山和百姓于不顾,竟然想出这样龌龊的法子来诋毁污蔑四殿下!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你们看清楚真相是什么!” 刑部尚书恶狠狠的盯着宴席大殿里的那些朝臣,凶狠的说完,拖了那嬷嬷就走。 礼部尚书户部尚书一个激灵,双双对视:这是个啥子情况?难道我们之前想多了?他们不是为了南淮王?南淮王不登基?四殿下才是新君王? 不行! 不管了! 不管谁登基,跟着刑部尚书肯定没错! 说时迟那时快,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嗖的起身,大步朝刑部尚书追过去。 他俩一动,跟着宴席大殿哗啦啦桌椅挪动,其他人也追过去。 好家伙! 浩浩荡荡一群人,直奔皇上养病的御书房。 速度之快,箫誉甚至只能走在最后。 压着声音问长公主,“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不用这一套计划了吗?” 长公主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先去看看,也许有人想要堵死我们这条路也未可知。” 苏落走在旁边,抿唇思量半路,轻轻摇头,“我觉得,不是有人要堵我们的路,是有人知道我们不会走这条路,替我们走了。” 长公主和箫誉齐齐看向苏落。 苏落现在脸上已经很少见那种发言时候的忐忑不安了,箫誉给她的底气和历练的机会让她也能在脸上彰显出一种不刻意但就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 “这条路,是最简洁有效干脆利索的,王爷之所以放弃,是因为想要周全皇后娘娘的面子,周全戍守南方的顾大将军的面子。 可如果他们两位并不在乎这个面子呢?” 面子这种东西,你在乎的时候,它就金贵,你不在乎的时候,它就是草芥。 苏落道:“王爷仁义,但是他们未必心里就真能踏实,如果通过自毁颜面的方式能替王爷扫除最后一个障碍,并且还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四殿下自此绝对不可能有希望再夺皇位,并且也让天下人知道,是顾家秽乱宫闱,那是不是也绝了顾大将军夺权的机会? 这样,王爷是不是就能彻底对顾家放心? 能得王爷一个放心,顾家才能真正的放心。” 苏落说完,朝长公主,萧济源和箫誉笑:“我自己想的,可能有点阴暗。” 箫誉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想的真好,怎么这么聪明?” 萧济源一个公公,顿时别扭的咳嗽了一声,真是就不能回家再肉麻? 长公主殿下作为婆婆,一点尴尬没有,并且顺着箫誉的话十分坦然自在的说:“落落真棒。” 苏落: 但是我好尴尬! 箫誉收了脸上温柔而宠溺的笑意,严肃道:“应该就是落落分析的这样,但是我看四殿下刚刚的反应,他可能也不知情。 这嬷嬷,十有八九是皇后当时离宫的时候安排下下来的。” 箫誉吁了口气,“一会儿看好那个嬷嬷,别让她寻了短见自己给自己封口了,好好送出去,送到皇后那边,也是个忠仆。” 平安点头领命。 一行人抵达御书房、 皇上正靠在床榻上脸色铁青的喘着粗气。 心里愤怒憋屈混作一团,嘟嘟囔囔的骂着:“混账东西,竟然把箫誉请进宫接风洗尘?当朕是死了吗! 那箫誉是乱臣贼子,那是造反的逆贼! 请他进宫,还办宫宴,这是做什么,庆祝他造反吗!” 皇上真的快气死了。 真的就是人类肌体导致的最后一口气吊在那里,才让他能保证此刻的呼吸。 正怒骂,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皇上疑惑的抬头朝窗户方向看去,嗓子咕哝着痰,嘶吼着问:“外面怎么回事?” 然而无人回答。 皇上啪啪的拍床,又问:“外面怎么回事?” 声音落下,御书房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内侍总管弓着腰进来,“陛下,四殿下带来了,不过” 他欲言又止。 皇上火气直冒。 “不过什么?”皇上怒问。 内侍总管犹豫了好一下,然后猛地抬头,声如洪钟,“有人揭发四殿下,说他不是陛下您的亲生骨肉!” \b\b\b\b\b\b\b\b 第472章 野种 皇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装到了钟里,然后有人在外面不停的敲钟。 要不他怎么觉得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眼前一黑,差点直接从床榻上栽下去。 一双浑浊的老眼,震愕的盯着内侍总管,仿佛听不懂他的话。 嘴皮颤了好几下,最终才咕哝出一句话,“你,你说什么?” 不且内侍总管开口,四皇子忽然一阵风的冲进来,脸上裹着无法忍受的怒火。 “父皇,竟然有人说儿臣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太过分了,这分明就是有人别有居心,妄图撼动皇权!儿臣一定要自证清白!” 四皇子一脸愤愤,站在皇上床头前,几乎叉腰咆哮。 “儿臣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一会儿太医来了,儿臣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和父皇滴血验亲!让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彻底闭嘴!皇室血脉也是他们能拿来做文章的,当真以为父皇死了吗!” 皇上: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太医来的很快。 随着太医一起进来的,还有六部尚书以及另外四个保皇党的朝臣。 大家立在当地,看着太医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和瓷白小碗,然后走向皇上。 皇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 屈辱,羞愤,拒绝,恼怒,千百种情绪汇集在一起,刚刚还能开口说话,此时一张嘴,嗓子咕噜咕噜的就像是一只鸽子,却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了! 嗓子里咕哝出的声音,只彰显着软弱,病态。 他仿佛一具皮囊,由人摆布。 明明是太医抓起了他的手,他愤怒之下想要甩开,可却没有挣脱太医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医银针刺穿他的手指取血。 这一刻,盯着瓷白小碗里的鲜红血液,皇上忽然所有的情绪都褪去,只剩下恐惧。 他害怕! 如果四皇子真的不是他的皇子 皇上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摇摇欲坠。 如果不是,他该怎么办,他的颜面何存!四皇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谁来接替四皇子的位置箫誉,是箫誉那个狗贼安排的! 太医取完血,终于松了皇上的手,转头走向四皇子,“殿下,该您了。” 整个御书房静的落针可闻,唯有皇上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皇上一瞬不瞬盯着四皇子,那双目,赫赫然就是:你给老子识相点,最好是老子亲生的。 四皇子朝他挑了一下眉梢,然后低头伸手。 皇上心跳突突的一闪,总觉得那一下挑眉,带着一股无尽的嘲讽。 太医再次取血。 瓷白碗里,清水中飘着两团血。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结果。 皇上坐在床榻上,那颗被病痛折磨的心脏此时砰砰的跳到前所未有的速度,冷汗不住的往出冒,很快浸透衣裳。 到底是不是。 就在御书房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候,内侍总管忽然一声失声惊叫,“天!” 这一声,刺激的皇上眼皮狠狠一跳,抓着床单伸直了脖子朝那边看。 然而根本看不到。 他想吩咐内侍总管把那瓷白小碗端过来,可一张嘴只会咕噜咕噜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四皇子满目骇然,朝后一个趔趄。 砰! 撞到了后面一只巨大的青花瓷花瓶。 巨响惊起,瓷片霎时四溅。 四皇子惊愕的又扑上前,一把将那瓷白小碗夺过来,“不可能!我怎么会不是父皇的孩子!我怎么会是野种,我怎么会是镇宁侯的儿子,父皇怎么会被戴绿帽子,父皇怎么可能替别人养儿子,不可能,不可能!再验一次,我要再验一次!” 四皇子的话,像是刀子,一下一下戳进皇上的耳朵里,扎烂皇上的心。 皇上一张嘴。 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整个人,直挺挺的从床榻上咕咚就栽倒地上。 “陛下!”内侍总管立刻上前去扶。 “父皇!”四皇子也赶紧上前。 却被抢先一步的内饰总管拦住他,“殿下不要靠近陛下!” 四皇子急道:“父皇他” 内侍总管直接打断四皇子,“陛下如何,自有太医,四殿下如今身份不明,还是不要靠近陛下,说白了,老奴信不过殿下。” 太医: 你们倒是谁赶紧先把皇上扶起来啊。 皇上还头朝下撅着呢。 内侍总管一句话说完,才转头将皇上从地上扶起来。 太医立刻上前。 皇上脸色灰白的被扶着在床榻上躺下,太医用针,强行让皇上清醒,四皇子一个激动扑上前,“父皇,虽然母后给您戴了绿帽子,但是儿臣永远都是您的皇子,父皇,儿臣一直把您当成亲生的!” 一个保皇党朝臣气的一把拉了四皇子,呵斥,“你是怕陛下好的太快吗!” 四皇子一把将他甩开,反问,“你是觉得本王不是皇子你就能为所欲为吗?” 那位保皇党的朝臣快气死了,“陛下现在身子弱,殿下一口一个绿帽子不是刺激陛下又是什么!” 四皇子怒极反笑,“难道不是你们让人来揭发我?如果没人揭发我,我就算不是父皇的孩子,父皇他也不知道啊!至于受刺激?” 保皇党朝臣: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也撅过去。 皇上好不容易悠悠转醒,哇的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皇上!” 内侍总管忽然一声哀切的怒嚎,凄厉又哀绝! 守在外面的朝臣顿时齐齐变脸,议论声激烈而嘈杂起来, 长公主原本只是守在门外,闻言直接推门进去,却未关门,外面的朝臣能从押着的门缝看到里面的人影。 长公主一进来,内侍总管立刻迎上前, “四殿下并非陛下亲生,陛下经受不住刺激,昏厥过去了,吐了两次血,陛下原本就身子不好,这下怕是”内侍总管伤心的抹泪,说不下去。 长公主脸色凝重的上前。 太医还在给皇上施针。 长公主立在床头凝着皇上看,脑子里,一幕幕的是他们小时候,皇上追在她后面跑,奶呼呼的叫她皇姐。 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了就变得那么可憎。 将真正的太后拘押,让玉门派的人冒充太后进宫! 下令让人在战场秘密捕杀萧济源数次,数次不得手后,干脆直接在战场上让人放黑箭。 几次三番对箫誉下手,箫誉长大的一路,几乎每天都在担心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将她投入冷宫 勾结世家,横征暴敛。 长公主捏了眉心在床榻边坐下,拉了皇上的手,“陛下放心,后面的事,我都替陛下处理干净。” 皇上气若游丝,但是脑子还清醒。 怒火游走在五脏六腑,只觉得整个人几乎要炸开,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气过。 \u0003\u0003\u0003 第472章 野种 皇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装到了钟里,然后有人在外面不停的敲钟。 要不他怎么觉得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眼前一黑,差点直接从床榻上栽下去。 一双浑浊的老眼,震愕的盯着内侍总管,仿佛听不懂他的话。 嘴皮颤了好几下,最终才咕哝出一句话,“你,你说什么?” 不且内侍总管开口,四皇子忽然一阵风的冲进来,脸上裹着无法忍受的怒火。 “父皇,竟然有人说儿臣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太过分了,这分明就是有人别有居心,妄图撼动皇权!儿臣一定要自证清白!” 四皇子一脸愤愤,站在皇上床头前,几乎叉腰咆哮。 “儿臣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一会儿太医来了,儿臣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和父皇滴血验亲!让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彻底闭嘴!皇室血脉也是他们能拿来做文章的,当真以为父皇死了吗!” 皇上: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太医来的很快。 随着太医一起进来的,还有六部尚书以及另外四个保皇党的朝臣。 大家立在当地,看着太医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和瓷白小碗,然后走向皇上。 皇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 屈辱,羞愤,拒绝,恼怒,千百种情绪汇集在一起,刚刚还能开口说话,此时一张嘴,嗓子咕噜咕噜的就像是一只鸽子,却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了! 嗓子里咕哝出的声音,只彰显着软弱,病态。 他仿佛一具皮囊,由人摆布。 明明是太医抓起了他的手,他愤怒之下想要甩开,可却没有挣脱太医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医银针刺穿他的手指取血。 这一刻,盯着瓷白小碗里的鲜红血液,皇上忽然所有的情绪都褪去,只剩下恐惧。 他害怕! 如果四皇子真的不是他的皇子 皇上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摇摇欲坠。 如果不是,他该怎么办,他的颜面何存!四皇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谁来接替四皇子的位置箫誉,是箫誉那个狗贼安排的! 太医取完血,终于松了皇上的手,转头走向四皇子,“殿下,该您了。” 整个御书房静的落针可闻,唯有皇上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皇上一瞬不瞬盯着四皇子,那双目,赫赫然就是:你给老子识相点,最好是老子亲生的。 四皇子朝他挑了一下眉梢,然后低头伸手。 皇上心跳突突的一闪,总觉得那一下挑眉,带着一股无尽的嘲讽。 太医再次取血。 瓷白碗里,清水中飘着两团血。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结果。 皇上坐在床榻上,那颗被病痛折磨的心脏此时砰砰的跳到前所未有的速度,冷汗不住的往出冒,很快浸透衣裳。 到底是不是。 就在御书房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候,内侍总管忽然一声失声惊叫,“天!” 这一声,刺激的皇上眼皮狠狠一跳,抓着床单伸直了脖子朝那边看。 然而根本看不到。 他想吩咐内侍总管把那瓷白小碗端过来,可一张嘴只会咕噜咕噜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四皇子满目骇然,朝后一个趔趄。 砰! 撞到了后面一只巨大的青花瓷花瓶。 巨响惊起,瓷片霎时四溅。 四皇子惊愕的又扑上前,一把将那瓷白小碗夺过来,“不可能!我怎么会不是父皇的孩子!我怎么会是野种,我怎么会是镇宁侯的儿子,父皇怎么会被戴绿帽子,父皇怎么可能替别人养儿子,不可能,不可能!再验一次,我要再验一次!” 四皇子的话,像是刀子,一下一下戳进皇上的耳朵里,扎烂皇上的心。 皇上一张嘴。 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整个人,直挺挺的从床榻上咕咚就栽倒地上。 “陛下!”内侍总管立刻上前去扶。 “父皇!”四皇子也赶紧上前。 却被抢先一步的内饰总管拦住他,“殿下不要靠近陛下!” 四皇子急道:“父皇他” 内侍总管直接打断四皇子,“陛下如何,自有太医,四殿下如今身份不明,还是不要靠近陛下,说白了,老奴信不过殿下。” 太医: 你们倒是谁赶紧先把皇上扶起来啊。 皇上还头朝下撅着呢。 内侍总管一句话说完,才转头将皇上从地上扶起来。 太医立刻上前。 皇上脸色灰白的被扶着在床榻上躺下,太医用针,强行让皇上清醒,四皇子一个激动扑上前,“父皇,虽然母后给您戴了绿帽子,但是儿臣永远都是您的皇子,父皇,儿臣一直把您当成亲生的!” 一个保皇党朝臣气的一把拉了四皇子,呵斥,“你是怕陛下好的太快吗!” 四皇子一把将他甩开,反问,“你是觉得本王不是皇子你就能为所欲为吗?” 那位保皇党的朝臣快气死了,“陛下现在身子弱,殿下一口一个绿帽子不是刺激陛下又是什么!” 四皇子怒极反笑,“难道不是你们让人来揭发我?如果没人揭发我,我就算不是父皇的孩子,父皇他也不知道啊!至于受刺激?” 保皇党朝臣: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也撅过去。 皇上好不容易悠悠转醒,哇的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皇上!” 内侍总管忽然一声哀切的怒嚎,凄厉又哀绝! 守在外面的朝臣顿时齐齐变脸,议论声激烈而嘈杂起来, 长公主原本只是守在门外,闻言直接推门进去,却未关门,外面的朝臣能从押着的门缝看到里面的人影。 长公主一进来,内侍总管立刻迎上前, “四殿下并非陛下亲生,陛下经受不住刺激,昏厥过去了,吐了两次血,陛下原本就身子不好,这下怕是”内侍总管伤心的抹泪,说不下去。 长公主脸色凝重的上前。 太医还在给皇上施针。 长公主立在床头凝着皇上看,脑子里,一幕幕的是他们小时候,皇上追在她后面跑,奶呼呼的叫她皇姐。 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了就变得那么可憎。 将真正的太后拘押,让玉门派的人冒充太后进宫! 下令让人在战场秘密捕杀萧济源数次,数次不得手后,干脆直接在战场上让人放黑箭。 几次三番对箫誉下手,箫誉长大的一路,几乎每天都在担心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将她投入冷宫 勾结世家,横征暴敛。 长公主捏了眉心在床榻边坐下,拉了皇上的手,“陛下放心,后面的事,我都替陛下处理干净。” 皇上气若游丝,但是脑子还清醒。 怒火游走在五脏六腑,只觉得整个人几乎要炸开,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气过。 \u0003\u0003\u0003 第473章 太后 这口气憋在皇上心口,他提不上来,喘不出去,也咽不下去。 太医给皇上施针的手忽然一顿,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全身颤抖。 四皇子一步上前,提了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你干什么?快去给父皇施针啊。” 太医满面惊恐,瑟瑟发抖,“陛下,陛下他,他” 四皇子一把甩开了太医,凑到皇上跟前。 皇上胸口鼓胀,脸颊凹陷,皮肉松垮,面色灰白,眼皮紧闭,嘴唇一动不动。 长公主颤着手指将手指伸到皇上鼻息前,猛地手指一收,转头看向正朝这边看来的六部尚书和四位保皇党朝臣,轻轻摇头。 四皇子瞪圆了眼,问:“可父皇的胸口,怎么那样鼓?” 太医发抖道:“是,是有一团气在胸口没有泄出来。” 皇上的尸体: 你特么还有脸问? 老子是被活活气死的! 内侍总管扯了嗓子朝外一声喊,“陛下,驾崩了!” 声音传到外面,院子里顿时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皇上驾崩,举国大丧。(皇上:???朕驾崩都不配单独拥有一章?就八个字就打发了?)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四皇子身为野种,自然不配再登基,而其他皇子年纪够的坚持不肯登基,被说急了就要自尽威胁,年纪小的,谁一提登基立刻就嚎啕大哭。 一时间,整个朝廷,人仰马翻。 最终折腾了日后,还是刑部尚书气若游丝提了一句,“不行,就让南淮王登基,南淮王虽非陛下骨肉,可到底骨子里流着一半的皇室血脉,也不算是外人。” 这场声势浩大的造反,终于以百官齐拜,在长公主府门前跪了三天,力邀箫誉主持大局而结束。 皇上下葬的第二天,箫誉大刀阔斧直接将朝中一大批尸位素餐的蛀虫全部清算。 倒也没杀,只是提前放走告老还乡。 这些年他网罗到的一大批有才之士,陆陆续续开始上任。 朝野上下,洗换一心。 等到国丧结束,箫誉正式登基。 因着箫誉不算正儿八经的皇上的后人,所以祖宗祭拜这一项便不方便进行,最终干脆取消。 在箫誉的强烈要求下,皇帝登基和皇后册封,于同一天完成。 从长公主府搬到皇宫,诺大的宫殿中苏落一身皇后正红宫装端坐床榻。 箫誉满面春风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点酒气,刚刚和平安王聪他们那帮人胡闹着喝了点酒,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透着二十几岁的蓬勃朝气。 苏落看到他,也不由的笑。 箫誉几步上前,在床榻上坐了,牵了苏落的手仰面咕咚躺下。 “喝多了?”苏落伸手去摸他脑门。 被箫誉拽着直接躺倒在他怀里。 “没有,就他们几个怎么可能把我喝多了,平安封了禁军统领,威风凛凛的在那儿耍统领威风呢,让王聪一脚给他踹了酒缸里了。 估计是酒缸里的酒正好是你新酿造的一批烈酒,平安从酒缸里爬出来就大着舌头说要去找玉珠提亲。 这会儿一群人正跟着平安去找玉珠呢。” 箫誉一边说一边笑,胸膛震颤,苏落躺在上面半边脸都给震麻了。 嗖的坐起来。 “那完了,玉珠今儿一早还说,想在院子里练习一下挖闪人坑,平安他们现在过去,别正好掉进去。” 箫誉没有三宫六院,整个后宫就苏落一个,平时根本没有那么多需要伺候的事儿,玉珠干脆将宫中部分宫女召集起来,在宫里开了个演武堂,教习大家功夫。 学会最好,学不会就当强身健体。 为了教习方便,玉珠有一个单独的院子,以前是珍妃的寝宫,如今是玉珠的住所。 玉珠要是在院子里挖了闪人坑 箫誉笑的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一把又将苏落拽回来躺在他胸口。 “操那没用的心,掉进去才好呢,能乐好几天了。” 苏落: 平安迟早得有弑君的心了。 两人说笑一会儿,箫誉笑声停下,摩挲着苏落的头发,“之前南国使臣一直说来一直说来,但路上耽误了些功夫,刚刚得了消息,明儿应该就到了。” 苏落没说话。 箫誉手指摩挲她脸颊,粗糙的手指拂过细腻的皮肤,带着一点点轻痛,箫誉道:“别怕。” “没怕,有你呢。”苏落脸蛋在箫誉掌心蹭了蹭。 沉默了一会儿,箫誉又道:“你去看看她吗?见一面?” 这个她,说的是苏落她娘。 苏落摇头,十分坚定,“不去,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好问的,我图一个过好当下,过去已经过去了,以后有你呢。” 苏落唯一心疼可惜的,就是她爹。 那些年,她爹真心对她好,是一个好爹爹。 箫誉嗯了一声,“不去的话,明天就问斩了。” “嗯。” 他们这边,小两口说着知心话。 长公主府。 皇室宗亲来了四五个命妇。 “自古帝王三宫六院,咱们陛下与皇后娘娘感情好,这是好事,可再感情好也不能说诺大的后宫就只皇后娘娘一人。 听说原本贵妃们住的寝宫,如今竟然给皇后娘娘的使唤丫头住了。 这成何体统。” “是啊,长公主殿下也是皇宫里长大的,宫中什么规矩那是不能坏了的,娘娘们住的地方,她一个婢女怎么配! 闻所未闻,一个婢女,独自住那么一套寝宫,这成了什么,那索性不如让陛下收了她,反正也是伺候皇后娘娘和陛下,这样还能为陛下开枝散叶。” “长公主殿下还要劝着陛下些,皇后娘娘小门小户的出身,不懂规矩难免,但是陛下子嗣总不能全都是皇后娘娘一人生,那才能生出来几个。 若是运道不好,生出来的全是公主殿下,将来可怎么办!” 几个命妇你一言我一语,逼着长公主让箫誉纳妃。 “这些是我们替长公主殿下筛选过的各家姑娘,都是条靓盘顺的。” 长公主转着手腕一只玉镯子,笑意盈盈接了那一叠画像,粗粗一眼扫过去,都是这几位皇室宗亲家的孩子。 长公主慢条斯理将那叠画像往旁边一搁。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什么主意,岂容尔等置喙。 再者,你们是先帝爷在的时候的皇室宗亲,如今这江山,姓箫。 本宫,不是长公主殿下,是太后。”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73章 太后 这口气憋在皇上心口,他提不上来,喘不出去,也咽不下去。 太医给皇上施针的手忽然一顿,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全身颤抖。 四皇子一步上前,提了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你干什么?快去给父皇施针啊。” 太医满面惊恐,瑟瑟发抖,“陛下,陛下他,他” 四皇子一把甩开了太医,凑到皇上跟前。 皇上胸口鼓胀,脸颊凹陷,皮肉松垮,面色灰白,眼皮紧闭,嘴唇一动不动。 长公主颤着手指将手指伸到皇上鼻息前,猛地手指一收,转头看向正朝这边看来的六部尚书和四位保皇党朝臣,轻轻摇头。 四皇子瞪圆了眼,问:“可父皇的胸口,怎么那样鼓?” 太医发抖道:“是,是有一团气在胸口没有泄出来。” 皇上的尸体: 你特么还有脸问? 老子是被活活气死的! 内侍总管扯了嗓子朝外一声喊,“陛下,驾崩了!” 声音传到外面,院子里顿时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皇上驾崩,举国大丧。(皇上:???朕驾崩都不配单独拥有一章?就八个字就打发了?)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四皇子身为野种,自然不配再登基,而其他皇子年纪够的坚持不肯登基,被说急了就要自尽威胁,年纪小的,谁一提登基立刻就嚎啕大哭。 一时间,整个朝廷,人仰马翻。 最终折腾了日后,还是刑部尚书气若游丝提了一句,“不行,就让南淮王登基,南淮王虽非陛下骨肉,可到底骨子里流着一半的皇室血脉,也不算是外人。” 这场声势浩大的造反,终于以百官齐拜,在长公主府门前跪了三天,力邀箫誉主持大局而结束。 皇上下葬的第二天,箫誉大刀阔斧直接将朝中一大批尸位素餐的蛀虫全部清算。 倒也没杀,只是提前放走告老还乡。 这些年他网罗到的一大批有才之士,陆陆续续开始上任。 朝野上下,洗换一心。 等到国丧结束,箫誉正式登基。 因着箫誉不算正儿八经的皇上的后人,所以祖宗祭拜这一项便不方便进行,最终干脆取消。 在箫誉的强烈要求下,皇帝登基和皇后册封,于同一天完成。 从长公主府搬到皇宫,诺大的宫殿中苏落一身皇后正红宫装端坐床榻。 箫誉满面春风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点酒气,刚刚和平安王聪他们那帮人胡闹着喝了点酒,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透着二十几岁的蓬勃朝气。 苏落看到他,也不由的笑。 箫誉几步上前,在床榻上坐了,牵了苏落的手仰面咕咚躺下。 “喝多了?”苏落伸手去摸他脑门。 被箫誉拽着直接躺倒在他怀里。 “没有,就他们几个怎么可能把我喝多了,平安封了禁军统领,威风凛凛的在那儿耍统领威风呢,让王聪一脚给他踹了酒缸里了。 估计是酒缸里的酒正好是你新酿造的一批烈酒,平安从酒缸里爬出来就大着舌头说要去找玉珠提亲。 这会儿一群人正跟着平安去找玉珠呢。” 箫誉一边说一边笑,胸膛震颤,苏落躺在上面半边脸都给震麻了。 嗖的坐起来。 “那完了,玉珠今儿一早还说,想在院子里练习一下挖闪人坑,平安他们现在过去,别正好掉进去。” 箫誉没有三宫六院,整个后宫就苏落一个,平时根本没有那么多需要伺候的事儿,玉珠干脆将宫中部分宫女召集起来,在宫里开了个演武堂,教习大家功夫。 学会最好,学不会就当强身健体。 为了教习方便,玉珠有一个单独的院子,以前是珍妃的寝宫,如今是玉珠的住所。 玉珠要是在院子里挖了闪人坑 箫誉笑的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一把又将苏落拽回来躺在他胸口。 “操那没用的心,掉进去才好呢,能乐好几天了。” 苏落: 平安迟早得有弑君的心了。 两人说笑一会儿,箫誉笑声停下,摩挲着苏落的头发,“之前南国使臣一直说来一直说来,但路上耽误了些功夫,刚刚得了消息,明儿应该就到了。” 苏落没说话。 箫誉手指摩挲她脸颊,粗糙的手指拂过细腻的皮肤,带着一点点轻痛,箫誉道:“别怕。” “没怕,有你呢。”苏落脸蛋在箫誉掌心蹭了蹭。 沉默了一会儿,箫誉又道:“你去看看她吗?见一面?” 这个她,说的是苏落她娘。 苏落摇头,十分坚定,“不去,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好问的,我图一个过好当下,过去已经过去了,以后有你呢。” 苏落唯一心疼可惜的,就是她爹。 那些年,她爹真心对她好,是一个好爹爹。 箫誉嗯了一声,“不去的话,明天就问斩了。” “嗯。” 他们这边,小两口说着知心话。 长公主府。 皇室宗亲来了四五个命妇。 “自古帝王三宫六院,咱们陛下与皇后娘娘感情好,这是好事,可再感情好也不能说诺大的后宫就只皇后娘娘一人。 听说原本贵妃们住的寝宫,如今竟然给皇后娘娘的使唤丫头住了。 这成何体统。” “是啊,长公主殿下也是皇宫里长大的,宫中什么规矩那是不能坏了的,娘娘们住的地方,她一个婢女怎么配! 闻所未闻,一个婢女,独自住那么一套寝宫,这成了什么,那索性不如让陛下收了她,反正也是伺候皇后娘娘和陛下,这样还能为陛下开枝散叶。” “长公主殿下还要劝着陛下些,皇后娘娘小门小户的出身,不懂规矩难免,但是陛下子嗣总不能全都是皇后娘娘一人生,那才能生出来几个。 若是运道不好,生出来的全是公主殿下,将来可怎么办!” 几个命妇你一言我一语,逼着长公主让箫誉纳妃。 “这些是我们替长公主殿下筛选过的各家姑娘,都是条靓盘顺的。” 长公主转着手腕一只玉镯子,笑意盈盈接了那一叠画像,粗粗一眼扫过去,都是这几位皇室宗亲家的孩子。 长公主慢条斯理将那叠画像往旁边一搁。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什么主意,岂容尔等置喙。 再者,你们是先帝爷在的时候的皇室宗亲,如今这江山,姓箫。 本宫,不是长公主殿下,是太后。”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74章 秃头 “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命妇被长公主客气但不失冷意的话激怒,蹭的起身,“当时陛下登基,是咱们皇室宗亲一齐率领文武百官迎陛下主持大局。 若非皇室宗亲出面,现在皇位上坐着的” 长公主直接起身,打断了她的话,“也轮不到你家儿子!” 那命妇瞬间脸色铁青,“殿下什么意思?难道要过河拆桥?” 长公主冷笑,“过河拆桥?你们也配!我儿子登基这条路,你们没有付出一点力,何来过河拆桥一说,说客气点,尊称你们是皇室宗亲,说不客气点,你们就是靠着吸皇室的血耀武扬威。 还有,什么叫我儿媳妇小门小户出身不懂规矩。 呵! 真是笑话! 你们的儿媳妇倒是大门大户的出身,懂规矩的很,一天到晚和府里姨娘斗的乌鸡眼似的,什么下作手段都用的出来,竟然还有资格嘲笑我儿媳妇?脸呢? 我儿媳妇再小门小户出身,现如今本朝最出名的碣石县酿的酒,那是我儿媳妇手把手教出来的,大江南北各大码头口和驿站的卤下水那是我儿媳妇分出去的。 你们家擅长和姨娘宅斗的儿媳妇会吗? 真是笑话! 本宫再提醒你们一遍,本宫是太后,不是长公主,再若是叫错了,那便是藐视皇权知法犯法了。 背后诋毁皇后,说三道四,再被本宫听到,便是律法处置! 送客!” 长公主没好气的说完,抬脚朝外走。 出了花厅,迎上萧济源,萧济源笑道:“和她们一般见识做什么,下次再来直接打发了门房不见就是,何必生一肚子气。” 长公主哼笑,“生一肚子气?这么好的儿媳妇我正愁着没地方炫耀呢,我才不会打发了她们,还说我们家落落不好?不知道比他们家的狐狸精们好多少!一群蠢货!” 萧济源哭笑不得,“一会儿想去跑马么?” 当年萧济源和长公主两口子面和心不和,后来全靠萧济源带着长公主骑马,一点点融缓了夫妻之间的冰点,慢慢培养起感情。 至于是如何慢慢培养的感情,骑马的时候萧济源到底做什么不要脸的事,那就不是两千字能解决的了。 反正长公主此时老脸一红,娇嗔瞪了萧济源一眼,“老不正经的,儿子都做皇帝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萧济源一脸无辜,十分纯真的看着长公主,“你想到了什么了?我说的骑马就是单纯的骑马,你一匹来我一匹那种,哦~” 萧济源忽然拉个长音。 “该不会,你是想到要在马背上这样那样?” “闭嘴!” 长公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脚就走。 萧济源笑着连忙追上,“去哪?” 长公主咬牙切齿,“马棚!” 人家两口子浓情蜜意去骑马了。 被长公主府管事请出去的四个命妇却是脸上心里都挂不住面子,怒火腾腾。 “这算怎么回事!当初若是没有咱们宗亲帮扶同意他登基,他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坐稳皇位,先帝还有那么多皇子呢,哪个不能登基!” “就是,现在他登基了,结果却想转头把咱们甩开?这是人干的事儿?听听长公主刚刚的话,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算什么正经天子,外姓人而已!” “咱们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这以后都是箫家的江山了,咱们这些皇室宗亲,可就真的不是皇室宗亲了。 明明咱们才是名正言顺的皇族血脉,现在反倒咱们像是偷了抢了。” “对,不能这么算了,逼着皇上纳妃!” “可这应该怎么逼,皇上不肯,长公主也不着急让皇上开枝散叶,总不能直接把人送进宫啊!” “明儿南国使臣抵达,宫中必定会有接风宴席,到时候,咱们利用一下南国使臣,就不相信当着使臣的面,如果皇后小门小户的拿不出手,皇上不觉得丢人!” “咱们的孩子们都是从小精心调教了的,诗词歌赋那些,绝不是皇后能比得了,皇后不就是会煮下水么,咱们可以发动一次舆论。” 这些人愤怒的密谋着,一则流言悄无声息的从坊间流传开。 下水好,下水妙,下水皇后呱呱叫! 养儿好,养儿妙,养儿不如下水好! 长得美,长得俏,下水盘了皇宫七道岔 小儿歌几乎一夜之间吹遍京都各个角落。 平安立在箫誉书桌前,“明儿就是南国使臣抵达,今儿却闹出这样的儿歌,明显就是针对皇后娘娘,自从陛下登基,册封皇后,这些年不少老臣和皇室宗亲都拿开枝散叶做文章,想让陛下广纳后宫。 估计这次的事,也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 这儿歌苏落也知道,箫誉唯恐苏落伤心,苏落却夹着一筷子卤肥肠吃的香喷喷的说:这有什么好伤心,一天到晚为了这个伤心为了那个伤心,啥也别干了。 吃完卤肥肠,苏落拍拍手跟着春杏去看余杭那边送来的酒水采购方案去了。 箫誉朝平安笑道:“无所谓,流传去,没有黑料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何况这也算不上黑,朕和皇后,都不怕这些调侃,反而显得亲民。” 话音一转,箫誉眼底带了几分促狭。 “你和玉珠提亲的事儿,如何了?” 平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弯儿拐的。 嗐! “臣提了,但是玉珠没答应,玉珠说,皇后娘娘说了,想让她在京都办个女子学堂,玉珠打算全身心去做这件事,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鸡没叫她就离宫了,狗都睡了她还没回来。 说,没心思想感情的事。 但是” 平安感觉自己被渣了。 “她说,可以维持现状,但是不成亲。” 箫誉噗的笑出声,“就是说,她的意思是,可以谈情说爱,但是不要谈婚论嫁?” 平安点头,跟着又是一个叹息。 “她说,如果臣不满足谈情说爱,也可以进一步发展,就是这样那样,但是,就是不成亲,您说这不是耍流氓啊!” 平安快愁秃头了。 \u0001 第474章 秃头 “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命妇被长公主客气但不失冷意的话激怒,蹭的起身,“当时陛下登基,是咱们皇室宗亲一齐率领文武百官迎陛下主持大局。 若非皇室宗亲出面,现在皇位上坐着的” 长公主直接起身,打断了她的话,“也轮不到你家儿子!” 那命妇瞬间脸色铁青,“殿下什么意思?难道要过河拆桥?” 长公主冷笑,“过河拆桥?你们也配!我儿子登基这条路,你们没有付出一点力,何来过河拆桥一说,说客气点,尊称你们是皇室宗亲,说不客气点,你们就是靠着吸皇室的血耀武扬威。 还有,什么叫我儿媳妇小门小户出身不懂规矩。 呵! 真是笑话! 你们的儿媳妇倒是大门大户的出身,懂规矩的很,一天到晚和府里姨娘斗的乌鸡眼似的,什么下作手段都用的出来,竟然还有资格嘲笑我儿媳妇?脸呢? 我儿媳妇再小门小户出身,现如今本朝最出名的碣石县酿的酒,那是我儿媳妇手把手教出来的,大江南北各大码头口和驿站的卤下水那是我儿媳妇分出去的。 你们家擅长和姨娘宅斗的儿媳妇会吗? 真是笑话! 本宫再提醒你们一遍,本宫是太后,不是长公主,再若是叫错了,那便是藐视皇权知法犯法了。 背后诋毁皇后,说三道四,再被本宫听到,便是律法处置! 送客!” 长公主没好气的说完,抬脚朝外走。 出了花厅,迎上萧济源,萧济源笑道:“和她们一般见识做什么,下次再来直接打发了门房不见就是,何必生一肚子气。” 长公主哼笑,“生一肚子气?这么好的儿媳妇我正愁着没地方炫耀呢,我才不会打发了她们,还说我们家落落不好?不知道比他们家的狐狸精们好多少!一群蠢货!” 萧济源哭笑不得,“一会儿想去跑马么?” 当年萧济源和长公主两口子面和心不和,后来全靠萧济源带着长公主骑马,一点点融缓了夫妻之间的冰点,慢慢培养起感情。 至于是如何慢慢培养的感情,骑马的时候萧济源到底做什么不要脸的事,那就不是两千字能解决的了。 反正长公主此时老脸一红,娇嗔瞪了萧济源一眼,“老不正经的,儿子都做皇帝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萧济源一脸无辜,十分纯真的看着长公主,“你想到了什么了?我说的骑马就是单纯的骑马,你一匹来我一匹那种,哦~” 萧济源忽然拉个长音。 “该不会,你是想到要在马背上这样那样?” “闭嘴!” 长公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脚就走。 萧济源笑着连忙追上,“去哪?” 长公主咬牙切齿,“马棚!” 人家两口子浓情蜜意去骑马了。 被长公主府管事请出去的四个命妇却是脸上心里都挂不住面子,怒火腾腾。 “这算怎么回事!当初若是没有咱们宗亲帮扶同意他登基,他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坐稳皇位,先帝还有那么多皇子呢,哪个不能登基!” “就是,现在他登基了,结果却想转头把咱们甩开?这是人干的事儿?听听长公主刚刚的话,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算什么正经天子,外姓人而已!” “咱们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这以后都是箫家的江山了,咱们这些皇室宗亲,可就真的不是皇室宗亲了。 明明咱们才是名正言顺的皇族血脉,现在反倒咱们像是偷了抢了。” “对,不能这么算了,逼着皇上纳妃!” “可这应该怎么逼,皇上不肯,长公主也不着急让皇上开枝散叶,总不能直接把人送进宫啊!” “明儿南国使臣抵达,宫中必定会有接风宴席,到时候,咱们利用一下南国使臣,就不相信当着使臣的面,如果皇后小门小户的拿不出手,皇上不觉得丢人!” “咱们的孩子们都是从小精心调教了的,诗词歌赋那些,绝不是皇后能比得了,皇后不就是会煮下水么,咱们可以发动一次舆论。” 这些人愤怒的密谋着,一则流言悄无声息的从坊间流传开。 下水好,下水妙,下水皇后呱呱叫! 养儿好,养儿妙,养儿不如下水好! 长得美,长得俏,下水盘了皇宫七道岔 小儿歌几乎一夜之间吹遍京都各个角落。 平安立在箫誉书桌前,“明儿就是南国使臣抵达,今儿却闹出这样的儿歌,明显就是针对皇后娘娘,自从陛下登基,册封皇后,这些年不少老臣和皇室宗亲都拿开枝散叶做文章,想让陛下广纳后宫。 估计这次的事,也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 这儿歌苏落也知道,箫誉唯恐苏落伤心,苏落却夹着一筷子卤肥肠吃的香喷喷的说:这有什么好伤心,一天到晚为了这个伤心为了那个伤心,啥也别干了。 吃完卤肥肠,苏落拍拍手跟着春杏去看余杭那边送来的酒水采购方案去了。 箫誉朝平安笑道:“无所谓,流传去,没有黑料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何况这也算不上黑,朕和皇后,都不怕这些调侃,反而显得亲民。” 话音一转,箫誉眼底带了几分促狭。 “你和玉珠提亲的事儿,如何了?” 平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弯儿拐的。 嗐! “臣提了,但是玉珠没答应,玉珠说,皇后娘娘说了,想让她在京都办个女子学堂,玉珠打算全身心去做这件事,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鸡没叫她就离宫了,狗都睡了她还没回来。 说,没心思想感情的事。 但是” 平安感觉自己被渣了。 “她说,可以维持现状,但是不成亲。” 箫誉噗的笑出声,“就是说,她的意思是,可以谈情说爱,但是不要谈婚论嫁?” 平安点头,跟着又是一个叹息。 “她说,如果臣不满足谈情说爱,也可以进一步发展,就是这样那样,但是,就是不成亲,您说这不是耍流氓啊!” 平安快愁秃头了。 \u0001 第475章 嫁妆 平安活了二十好几,头一次感觉自己被一个女人欺骗了感情。 按道理说,遇上这种只和你谈情说爱不和你谈婚论嫁的渣渣,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寻找下一春。 可平安也放不下。 他这个年纪,搁别人家,孩子都会去巷子口打醋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心的人,舍不得放手。 哎! 离开御书房,平安拖着沉重而无奈的步伐朝宫外走。 今儿副统领王聪当值,他不必在宫中守着,去学堂那边找玉珠,不然还能咋地。 平安悲催的仰头望天,他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呜呜呜呜呜,好可怜啊我! 平安正走,忽然见玉珠风风火火从对面过来,一脸凝重,平安立刻心头情绪一扫而空,关切的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玉珠老远就看到平安,“你出宫办事?” 平安坦然,“我出宫找你,至于能不能办事,这不是看你么!” 玉珠: 这青天白日的! 翻了平安一个白眼,“我刚刚得了消息,这次南国使臣来访,来的是赵韫姝!” “谁?”平安一个趔趄险些摔了,“赵韫姝?那个要死要活想要嫁给我家小王爷,不,咱们陛下的人?” 玉珠点头,“对,听说一同来的,还有浩浩荡荡一车嫁妆,这次是打算强买强卖!” 俩人脚下生风的朝宫里走。 平安舔了一下嘴皮,“不是,这种小道消息你听谁说的?咱们陛下也派了人前去迎接,但是那边没有送回消息啊。” “我学堂里一个女学子的爹啊,今儿那女学子第一天入学,她爹不放心,亲自送来的,她爹是个行商,说是路上见了南国的使团队伍,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听到他们的谈话,回来女儿闹着要来女子学堂,他把孩子送来,发现学堂是咱们皇后娘娘办的,就赶紧把这个告诉我了。 咱们陛下派去的人不知道,说不定人家扯了别的借口瞒过去了。 这个女学子的爹是押货去南国,在南国的驿站听到的,那时候咱们的人还没迎接呢。” 平安脸色也凝重起来。 两人急急直奔御书房,去了,结果扑了个空,箫誉不在,两人又急急直奔苏落的寝宫。 他们去的时候,箫誉正在院子里当木匠呢,手里拿着一个刨子,给他还没有被怀到苏落肚子里的孩子做小木马呢。 苏落正在算碣石县送来的账本,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 行礼问安后,玉珠连忙将自己听到的完完整整回禀一遍。 箫誉看了平安一眼,平安立刻一个激灵,他家陛下曾经说过,这种事不要脑袋皇后面前,他不想皇后为这种事有压力。 自古帝王三宫六院。 不免有人生出各种心思会把话送到苏落面前,好听的难听的,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话。 苏落听多了不免心里动摇,生出给他纳妃的心思,或者心里不痛快觉得对不住他之类的,这些都不是箫誉要的。 他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 手里的刨子没丢开,箫誉冷声笑道:“赵韫姝是南国嫡出的公主,南国目前国力比我们强大的多,他们没有任何道理让自己嫡出的公主这样奔赴千里上赶着给人做小。 那个女学子的爹爹没有听错,但应该是他们内部有什么矛盾。 问题不大,不用怕。” 最后一句不用怕,显然是说给苏落的。 苏落打算盘的手停下,用笔在账本上做了个标记。 最近皇室宗亲在逼着箫誉纳妃,已经闹到了长公主那里,这些苏落都知道。 她看着箫誉的侧脸,她知道箫誉对她的情分,也知道箫誉的心思,想要把她护住,把他们这份感情护住,可她也会心疼,会舍不得箫誉被人因为这样的事情逼迫。 所以她努力的让自己强大。 开办女子学堂也好,接管碣石县的酒水也罢,哪怕累的每天只有三个时辰睡觉,她也甘之如饴。 等她能够完全掌握全国酒水这条线的时候,等她的女子学堂初成规模的时候,别人再逼箫誉的时候,她就有更多的底气去帮箫誉分忧。 现在只能说:“我没怕,再说了,南国不是一直在找丢了的公主么,这次他们来,还未可知要做什么呢。” 时光流转,眨眼到了翌日晌午。 南国使臣终于抵达。 平安奉命,将使臣带到驿馆安置,旋即将使臣带进宫。 帝后携手,在宴席大殿外迎接。 上次见赵韫姝的记忆实在不太美好,但是这次心里却多了几分微妙,毕竟这个人,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苏落看着赵韫姝穿着南国嫡公主规制的宫装,昂首朝他们这边来,眼底面上带着的都是骄傲。 赵韫姝为首,后面跟了七八个南国使臣。 一行人行到箫誉跟前,赵韫姝屈膝一福,“恭贺陛下登基,南国作为邻国,送来一点薄礼,盼两国友谊长存。” 说完,赵韫姝直起身,目光落向苏落,嘴角勾着笑,“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平安站在箫誉身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旧情人见面呢。 苏落浅笑,没接赵韫姝的话,只道:“公主一路劳烦,接风宴已经备下。” 主宾入席。 一落座,赵韫姝便朝苏落道:“听闻陛下后宫只娘娘一个?没有其他妃嫔?” 一个他国公主,落座第一句就是别国后宫的事,属实逾越。 但赵韫姝身份不同。 南国强大,南国的使臣也就比别国的朝臣高人一等。 顿时宴席大殿一静,大家朝这边看来, 赵韫姝丝毫不遮掩脸上的笑意,“诺大一个后宫,皇后娘娘自己住着,不觉得心头不安么?别人的后宫都是热闹非凡,子时延绵,到了您这里怎么倒是改了?” 赵韫姝说完,箫誉正要回怼她,她忽然起身,转头看向满座朝臣。 “本公主此番携带十五车我南国珍宝,愿作为嫁妆送入贵朝,同时,两国贸易往来,订单可以翻倍,你们觉得,如何?” 第475章 嫁妆 平安活了二十好几,头一次感觉自己被一个女人欺骗了感情。 按道理说,遇上这种只和你谈情说爱不和你谈婚论嫁的渣渣,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寻找下一春。 可平安也放不下。 他这个年纪,搁别人家,孩子都会去巷子口打醋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心的人,舍不得放手。 哎! 离开御书房,平安拖着沉重而无奈的步伐朝宫外走。 今儿副统领王聪当值,他不必在宫中守着,去学堂那边找玉珠,不然还能咋地。 平安悲催的仰头望天,他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呜呜呜呜呜,好可怜啊我! 平安正走,忽然见玉珠风风火火从对面过来,一脸凝重,平安立刻心头情绪一扫而空,关切的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玉珠老远就看到平安,“你出宫办事?” 平安坦然,“我出宫找你,至于能不能办事,这不是看你么!” 玉珠: 这青天白日的! 翻了平安一个白眼,“我刚刚得了消息,这次南国使臣来访,来的是赵韫姝!” “谁?”平安一个趔趄险些摔了,“赵韫姝?那个要死要活想要嫁给我家小王爷,不,咱们陛下的人?” 玉珠点头,“对,听说一同来的,还有浩浩荡荡一车嫁妆,这次是打算强买强卖!” 俩人脚下生风的朝宫里走。 平安舔了一下嘴皮,“不是,这种小道消息你听谁说的?咱们陛下也派了人前去迎接,但是那边没有送回消息啊。” “我学堂里一个女学子的爹啊,今儿那女学子第一天入学,她爹不放心,亲自送来的,她爹是个行商,说是路上见了南国的使团队伍,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听到他们的谈话,回来女儿闹着要来女子学堂,他把孩子送来,发现学堂是咱们皇后娘娘办的,就赶紧把这个告诉我了。 咱们陛下派去的人不知道,说不定人家扯了别的借口瞒过去了。 这个女学子的爹是押货去南国,在南国的驿站听到的,那时候咱们的人还没迎接呢。” 平安脸色也凝重起来。 两人急急直奔御书房,去了,结果扑了个空,箫誉不在,两人又急急直奔苏落的寝宫。 他们去的时候,箫誉正在院子里当木匠呢,手里拿着一个刨子,给他还没有被怀到苏落肚子里的孩子做小木马呢。 苏落正在算碣石县送来的账本,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 行礼问安后,玉珠连忙将自己听到的完完整整回禀一遍。 箫誉看了平安一眼,平安立刻一个激灵,他家陛下曾经说过,这种事不要脑袋皇后面前,他不想皇后为这种事有压力。 自古帝王三宫六院。 不免有人生出各种心思会把话送到苏落面前,好听的难听的,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话。 苏落听多了不免心里动摇,生出给他纳妃的心思,或者心里不痛快觉得对不住他之类的,这些都不是箫誉要的。 他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 手里的刨子没丢开,箫誉冷声笑道:“赵韫姝是南国嫡出的公主,南国目前国力比我们强大的多,他们没有任何道理让自己嫡出的公主这样奔赴千里上赶着给人做小。 那个女学子的爹爹没有听错,但应该是他们内部有什么矛盾。 问题不大,不用怕。” 最后一句不用怕,显然是说给苏落的。 苏落打算盘的手停下,用笔在账本上做了个标记。 最近皇室宗亲在逼着箫誉纳妃,已经闹到了长公主那里,这些苏落都知道。 她看着箫誉的侧脸,她知道箫誉对她的情分,也知道箫誉的心思,想要把她护住,把他们这份感情护住,可她也会心疼,会舍不得箫誉被人因为这样的事情逼迫。 所以她努力的让自己强大。 开办女子学堂也好,接管碣石县的酒水也罢,哪怕累的每天只有三个时辰睡觉,她也甘之如饴。 等她能够完全掌握全国酒水这条线的时候,等她的女子学堂初成规模的时候,别人再逼箫誉的时候,她就有更多的底气去帮箫誉分忧。 现在只能说:“我没怕,再说了,南国不是一直在找丢了的公主么,这次他们来,还未可知要做什么呢。” 时光流转,眨眼到了翌日晌午。 南国使臣终于抵达。 平安奉命,将使臣带到驿馆安置,旋即将使臣带进宫。 帝后携手,在宴席大殿外迎接。 上次见赵韫姝的记忆实在不太美好,但是这次心里却多了几分微妙,毕竟这个人,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苏落看着赵韫姝穿着南国嫡公主规制的宫装,昂首朝他们这边来,眼底面上带着的都是骄傲。 赵韫姝为首,后面跟了七八个南国使臣。 一行人行到箫誉跟前,赵韫姝屈膝一福,“恭贺陛下登基,南国作为邻国,送来一点薄礼,盼两国友谊长存。” 说完,赵韫姝直起身,目光落向苏落,嘴角勾着笑,“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平安站在箫誉身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旧情人见面呢。 苏落浅笑,没接赵韫姝的话,只道:“公主一路劳烦,接风宴已经备下。” 主宾入席。 一落座,赵韫姝便朝苏落道:“听闻陛下后宫只娘娘一个?没有其他妃嫔?” 一个他国公主,落座第一句就是别国后宫的事,属实逾越。 但赵韫姝身份不同。 南国强大,南国的使臣也就比别国的朝臣高人一等。 顿时宴席大殿一静,大家朝这边看来, 赵韫姝丝毫不遮掩脸上的笑意,“诺大一个后宫,皇后娘娘自己住着,不觉得心头不安么?别人的后宫都是热闹非凡,子时延绵,到了您这里怎么倒是改了?” 赵韫姝说完,箫誉正要回怼她,她忽然起身,转头看向满座朝臣。 “本公主此番携带十五车我南国珍宝,愿作为嫁妆送入贵朝,同时,两国贸易往来,订单可以翻倍,你们觉得,如何?” 第476章 明珠 原本安静的宴席大殿,顿时哗然。 南国使臣附和赵韫姝的话,“我朝陛下在我们出发前,特意强调,若是能两国联姻,起码能保证两朝在五十年内没有征战。 商贸往来,协同发展,共同富裕。” 这对正处于转型期的本朝来说,的确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被世家掏空了根本的朝廷,朝野上下都是虚浮的,箫誉大力发展实业经济,促进物价改革,改善百姓生活,各地新上任的官员竭尽全力发展本地产业,但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一切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 这个过程不知道会触发多少人的利益,遭受多少重阻碍,又有多少人会在权利和欲望中迷失最初的本心变成箫誉推行新政的对立面,这个推行的过程必定是缓慢的, 但如果内部改革能够得到外部援手,也就是南国使臣说的,商贸往来,那等于是给一潭死水注入了活泉,那必定会使得箫誉的改革事半功倍。 得益者也会增多。 当即便有一位皇室宗亲坐不住,问道:“公主贵为南国嫡公主,难道愿意屈居妃位?” 赵韫姝一拨自己金光灿灿的步摇,笑的倨傲,“内心强大的人,不在乎位份,皇后也好,贵妃也罢,都是虚的,两朝发展才是实在的,您说,对不对?” 那位皇室宗亲立刻朝箫誉抱拳,“陛下英明,臣赞成两朝联姻。” 一旦赵韫姝作为贵妃进了皇宫,那宫里有两个女人,距离有二十个女人还远吗? 到时候,他们这些宗亲家的孩子就能送进来了。 再出几个生了皇子的,将来好好培养,那皇权便不再被世家把控,终于回到他们皇室宗亲手中。 刑部尚书立刻站起来,嗤笑,“你赞成?呵!真是鼻子底下一张嘴,什么都敢说,你凭什么赞成呢?凭你头发少? 纳妃那是陛下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来指手画脚!” 堂堂皇室宗亲,被刑部尚书指着鼻子骂外姓人,岂能忍。 他怒目瞪着刑部尚书,“外姓人?尚书大人倒是说说,我们怎么就是外姓人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摆在那里,我们怎么就是外姓人了?” 刑部尚书朝他微笑,“列祖列宗的牌位摆在那里,没错,年纪不大忘性倒是不小,是先帝暴毙,江山无人为首,大家跪了三天三夜求了陛下登基,不是人家陛下抢了你们家的皇位,明白? 做人呢,最重要的除了开心以外,还要知道感恩,还要有良心。 您打的什么算盘以为我不知道呢? 近些日子,三番四次逼着陛下纳妃,呵呵呵呵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纳妃难道只是从前朝宗亲里选吗? 你们给陛下送上的那些画像,十张里面有九张都是前朝宗亲的孩子,余下一张挑一个京官中家里最丑的孩子。 真是有心啊,前朝宗亲!” 一句前朝宗亲将皇室宗亲刺痛,他怒火喷发看着刑部尚书,被骂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倒是刑部尚书,转头看向赵韫姝。 “公主殿下想要嫁给我朝陛下为妃,为了两国和谐发展,无可厚非,我们陛下心怀子民,我们皇后仁慈温和,所以这丑话就得由臣说到前面。 按照我朝的规矩,妃嫔入宫之后是没有婢女伺候的,妃嫔最重要的责任就是伺候皇后娘娘。 晨昏定省不必说,每日三餐要为皇后娘娘准备,娘娘沐浴更衣妃嫔要体贴照顾,娘娘生病不适,妃嫔要为娘娘捶肩捏腿,煎熬汤药,诵经祈福,若是娘娘久病不愈,妃嫔更要取血为引,虔诚的在佛祖面前跪拜七七四十九天,日日如素。 这些在进宫为妃之前,是要签订卖身契约的,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能够接受!” 南国使臣立刻变脸,抬手直指刑部尚书,“胡言乱语,你分明就是在羞辱我们殿下,哪有这样的规矩!” 刑部尚书呵呵一笑,“我羞辱你家殿下做什么,南国强大,我朝巴不得与南国友好相处,怎么会羞辱呢! 刚刚我就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登基,为了天下子民,自然会重新立规矩。 而我刚刚说的,便是后宫的规矩。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陛下登基到现在,怎么后宫没人呢?宫规苛刻罢了。 规矩是我们陛下亲自立下的,君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赵韫姝笑着道:“你们可以听听本公主的陪嫁是什么再说规矩。” 赵韫姝说完,一位南国使臣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公函,展开诵读。 “南国玉矿两座,公主私人封地两座城,珠宝十箱,金丝檀木两车,杭锦苏锦云锦各两车,孤本书籍三箱,两朝酒水贸易,茶叶贸易,皮毛贸易五年免去行商税收。” 随着这位使臣开读,朝堂上嘈切的议论声渐渐响起。 “另外,我们殿下过来,给诸位都带了点小礼物。” 读完,那位使臣倨傲的看向大家,然后从身上摸出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昂贵难得,不过,我们公主殿下诚意十足,这次来,给大家带了些作为见面礼,每位小姐一颗,另外”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那位使臣停顿一下之后,带了点讥诮的笑意。 “皇室宗亲家,每家五颗,一点心意,还望大家喜欢。” 堂堂南国公主,嫡出的公主,为了嫁给箫誉,竟然做到这一步? 苏落感觉,简直离大谱。 一颗夜明珠得多少钱。 她竟然准备每人发一颗。 是不是疯了。 南国的朝臣和帝后竟然也允许她为了爱情这样大手大脚? 苏落感觉赵韫姝这根本不是在谈条件嫁给箫誉,反而更像是一种试探。 底线的试探。 似乎要试一试,到底什么样的物质底线能够让箫誉转变心意。 如是想着,苏落便一句话没说。 箫誉好整以暇看着赵韫姝,“每人一颗,公主够大方。” 赵韫姝回头朝他一笑,十分阔绰,“陛下若是愿意,陛下的御书房,我可以用夜明珠给你镶嵌一堵墙!” 第476章 明珠 原本安静的宴席大殿,顿时哗然。 南国使臣附和赵韫姝的话,“我朝陛下在我们出发前,特意强调,若是能两国联姻,起码能保证两朝在五十年内没有征战。 商贸往来,协同发展,共同富裕。” 这对正处于转型期的本朝来说,的确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被世家掏空了根本的朝廷,朝野上下都是虚浮的,箫誉大力发展实业经济,促进物价改革,改善百姓生活,各地新上任的官员竭尽全力发展本地产业,但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一切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 这个过程不知道会触发多少人的利益,遭受多少重阻碍,又有多少人会在权利和欲望中迷失最初的本心变成箫誉推行新政的对立面,这个推行的过程必定是缓慢的, 但如果内部改革能够得到外部援手,也就是南国使臣说的,商贸往来,那等于是给一潭死水注入了活泉,那必定会使得箫誉的改革事半功倍。 得益者也会增多。 当即便有一位皇室宗亲坐不住,问道:“公主贵为南国嫡公主,难道愿意屈居妃位?” 赵韫姝一拨自己金光灿灿的步摇,笑的倨傲,“内心强大的人,不在乎位份,皇后也好,贵妃也罢,都是虚的,两朝发展才是实在的,您说,对不对?” 那位皇室宗亲立刻朝箫誉抱拳,“陛下英明,臣赞成两朝联姻。” 一旦赵韫姝作为贵妃进了皇宫,那宫里有两个女人,距离有二十个女人还远吗? 到时候,他们这些宗亲家的孩子就能送进来了。 再出几个生了皇子的,将来好好培养,那皇权便不再被世家把控,终于回到他们皇室宗亲手中。 刑部尚书立刻站起来,嗤笑,“你赞成?呵!真是鼻子底下一张嘴,什么都敢说,你凭什么赞成呢?凭你头发少? 纳妃那是陛下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来指手画脚!” 堂堂皇室宗亲,被刑部尚书指着鼻子骂外姓人,岂能忍。 他怒目瞪着刑部尚书,“外姓人?尚书大人倒是说说,我们怎么就是外姓人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摆在那里,我们怎么就是外姓人了?” 刑部尚书朝他微笑,“列祖列宗的牌位摆在那里,没错,年纪不大忘性倒是不小,是先帝暴毙,江山无人为首,大家跪了三天三夜求了陛下登基,不是人家陛下抢了你们家的皇位,明白? 做人呢,最重要的除了开心以外,还要知道感恩,还要有良心。 您打的什么算盘以为我不知道呢? 近些日子,三番四次逼着陛下纳妃,呵呵呵呵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纳妃难道只是从前朝宗亲里选吗? 你们给陛下送上的那些画像,十张里面有九张都是前朝宗亲的孩子,余下一张挑一个京官中家里最丑的孩子。 真是有心啊,前朝宗亲!” 一句前朝宗亲将皇室宗亲刺痛,他怒火喷发看着刑部尚书,被骂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倒是刑部尚书,转头看向赵韫姝。 “公主殿下想要嫁给我朝陛下为妃,为了两国和谐发展,无可厚非,我们陛下心怀子民,我们皇后仁慈温和,所以这丑话就得由臣说到前面。 按照我朝的规矩,妃嫔入宫之后是没有婢女伺候的,妃嫔最重要的责任就是伺候皇后娘娘。 晨昏定省不必说,每日三餐要为皇后娘娘准备,娘娘沐浴更衣妃嫔要体贴照顾,娘娘生病不适,妃嫔要为娘娘捶肩捏腿,煎熬汤药,诵经祈福,若是娘娘久病不愈,妃嫔更要取血为引,虔诚的在佛祖面前跪拜七七四十九天,日日如素。 这些在进宫为妃之前,是要签订卖身契约的,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能够接受!” 南国使臣立刻变脸,抬手直指刑部尚书,“胡言乱语,你分明就是在羞辱我们殿下,哪有这样的规矩!” 刑部尚书呵呵一笑,“我羞辱你家殿下做什么,南国强大,我朝巴不得与南国友好相处,怎么会羞辱呢! 刚刚我就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登基,为了天下子民,自然会重新立规矩。 而我刚刚说的,便是后宫的规矩。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陛下登基到现在,怎么后宫没人呢?宫规苛刻罢了。 规矩是我们陛下亲自立下的,君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赵韫姝笑着道:“你们可以听听本公主的陪嫁是什么再说规矩。” 赵韫姝说完,一位南国使臣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公函,展开诵读。 “南国玉矿两座,公主私人封地两座城,珠宝十箱,金丝檀木两车,杭锦苏锦云锦各两车,孤本书籍三箱,两朝酒水贸易,茶叶贸易,皮毛贸易五年免去行商税收。” 随着这位使臣开读,朝堂上嘈切的议论声渐渐响起。 “另外,我们殿下过来,给诸位都带了点小礼物。” 读完,那位使臣倨傲的看向大家,然后从身上摸出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昂贵难得,不过,我们公主殿下诚意十足,这次来,给大家带了些作为见面礼,每位小姐一颗,另外”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那位使臣停顿一下之后,带了点讥诮的笑意。 “皇室宗亲家,每家五颗,一点心意,还望大家喜欢。” 堂堂南国公主,嫡出的公主,为了嫁给箫誉,竟然做到这一步? 苏落感觉,简直离大谱。 一颗夜明珠得多少钱。 她竟然准备每人发一颗。 是不是疯了。 南国的朝臣和帝后竟然也允许她为了爱情这样大手大脚? 苏落感觉赵韫姝这根本不是在谈条件嫁给箫誉,反而更像是一种试探。 底线的试探。 似乎要试一试,到底什么样的物质底线能够让箫誉转变心意。 如是想着,苏落便一句话没说。 箫誉好整以暇看着赵韫姝,“每人一颗,公主够大方。” 赵韫姝回头朝他一笑,十分阔绰,“陛下若是愿意,陛下的御书房,我可以用夜明珠给你镶嵌一堵墙!” 第477章 逼婚 箫誉笑道:“那不必了,朕没有这个爱好。” 赵韫姝扬眉,“陛下的意思,是拒绝?陛下新登基,可能不知道,帝王的后宫,不光是帝王的家事,也是事关天下百姓的大事。 本公主这样的嫁妆带过来,能让贵朝百姓少奋斗多少年? 陛下拒绝本公主,天下百姓答应吗?” 她嫣然一笑,回头,扫了一眼皇室宗亲们,“朝臣宗亲们同意吗?” 赵韫姝回眸,看着箫誉笑,“陛下,您的个人感情未免对整个朝廷的影响也太大了。” 刑部尚书只想一句关你屁事脱口而出。 不过箫誉先一步开口,他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天下没有平白掉下来的馅饼,公主带着如此丰厚的嫁妆,如此屈居人下的嫁到本朝,不远万里只甘愿做一个妃嫔,朕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朝之幸事。 后宫关乎江山,这话没错,但前提是得有一个和睦的后宫。 多少有关江山的大事,都是毁在后宫倾轧上,赵公主从小在南国皇宫耳濡目染,不会不知道。 再者,公主背后依靠强大的南国,我朝国力不如南国,将来未免有许多事情会受到公主的牵制,我想,本朝的朝臣不至于糊涂到为了一点眼前的金银利益就甘愿受制于人? 你说,是吗?” 赵韫姝反问,“陛下是觉得我的嫁妆不够丰厚?还是觉得本公主不配做您的妃嫔?本公主自问,我可没有哪里比不上您的皇后娘娘。” 一个皇室宗亲立刻就道:“陛下,臣觉得公主殿下的话没错,皇后娘娘是与陛下同甘共苦过,可那是陛下在登基之前为皇后娘娘提供一处避风港罢了。 皇后娘娘身世不堪,根本不配为后!” 箫誉瞬间眼锋凌厉,朝他看去。 刑部尚书心下摇头:你个扑死货!真是嫌命太长,什么话都敢说啊! “不配?”箫誉难得的好耐心。 那皇室宗亲这些天因为屡屡劝箫誉纳妃不得,又受了长公主不少白眼,心头憋着火气,此时掷地有声的道:“皇后娘娘出身就不堪,她母亲可是暗中进宫秽乱宫闱的人,当年前周疫病,她明明都死了却又死而复生,可见此人狡诈,后又心怀叵测,进宫勾引先帝爷,这样的人的女儿,怎么配做皇后。 再者,陛下始终与世家抗衡,皇后却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给镇宁侯府世子做未婚妻,这期间不免有苟合,这可是朝野上下人人皆知的。 做王妃无可厚非,可做皇后便不够格,更是有辱帝王名声,败坏皇室尊严。 在陛下登基强行要册封皇后的时候,臣等就劝谏过陛下,可惜陛下一意孤行。 还有,皇后娘娘贵为后宫之主,却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不过会些酿酒的方子,宛若民间商贾,着实败坏皇室颜面。 而且,自古以来,皇室姻亲讲究政治联谊,皇后娘娘的母家却并未给陛下带来任何好处。” 他全然不把苏落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就当着南国使臣的面,如此将苏落说的一文不值。 他明明是在羞辱苏落,可却在赵韫姝的眼底看到一抹杀意。 皇室宗亲顿时一愣,他看错了? 等他再去看赵韫姝,赵韫姝已经一脸笑意去看皇上了,“陛下您看,您的皇后,无人尊重!” 刑部尚书那句粗暴的“放屁”终究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气若洪钟。 “不尊重皇后娘娘的,不过是你们这些前朝宗亲,你们妄想将自己的女儿嫁进宫,妄想形成新的后宫势力,成为新的皇室宗亲,依次来裹挟皇权,呸! 别以为你们的小算盘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莫说是好的不得了,便是不好,她一日是皇后,便都是国母,容不得你如此信口雌黄胡乱污蔑。” 礼部尚书跟着起身,“不错,我礼部第一个便是不答应,皇后娘娘与陛下携手共进,所作所为,为的都是百姓之福,落到你嘴里,却成了商贾之流? 商贾怎么了? 商贾吃你家米了? 陛下推崇行商救国,商贾不再像从前那般被士族瞧不起,怎么,你要和陛下反着来? 身为臣子,如此大言不惭大逆不道,论罪当诛! 今日便是有南国使臣在,臣也憋不住这句话,还望陛下降罪,杀一儆百,让那些不睁眼的东西也睁开眼看看,如今的天,已经是瓦蓝的天!” 箫誉: 苏落: 好家伙! 这口才,一个比一个会说。 赵韫姝道:“陛下想清楚了?当真不要我这丰厚的嫁妆?我可以再加!而且,我可以指天发誓,不会干扰朝廷政务,毕竟,我只是心慕陛下。” 箫誉叹了口气,“公主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刚刚他那些话,看似是侮辱朕的皇后,可在朕看来,他一句一句,侮辱的都是公主你。 朕的皇后的确是不那么完美,但真整个后宫,只想要她一个人, 公主再好,嫁妆再多,南国再强大,强扭的瓜不甜。 何必呢,我们两朝只谈贸易往来不好吗?” 赵韫姝道:“我如果说不呢?如果陛下不答应,我南国不光与贵朝没有贸易往来,只怕还有兵戈相见。” 宴席大殿,顿时再次哗然。 箫誉嗤笑,“公主是要逼婚?” 赵韫姝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兵部尚书霍的起身,“南国公主可能不知道,如今我们箫家军大帅萧济源大将军再次率军,箫家军军威凛凛,公主若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挑起两国纷争,我们不怕问题,更不怕解决问题。” “陛下三思,自古君王都是三宫六院,您何必非要拧着来!”以为前朝宗亲忙道:“哪怕是陛下珍爱皇后娘娘,不想三宫六院,可后宫只一个皇后娘娘,一个公主殿下也可啊,陛下,以和为贵。” “还请陛下为民三思!” “求陛下三思!” 好好一个接风洗尘宴,硬生生吃成了大型逼婚现场。 真是吃饱了撑的! 赵韫姝一脸得逞的看着箫誉,“陛下,娥皇女英不好吗?” 第477章 逼婚 箫誉笑道:“那不必了,朕没有这个爱好。” 赵韫姝扬眉,“陛下的意思,是拒绝?陛下新登基,可能不知道,帝王的后宫,不光是帝王的家事,也是事关天下百姓的大事。 本公主这样的嫁妆带过来,能让贵朝百姓少奋斗多少年? 陛下拒绝本公主,天下百姓答应吗?” 她嫣然一笑,回头,扫了一眼皇室宗亲们,“朝臣宗亲们同意吗?” 赵韫姝回眸,看着箫誉笑,“陛下,您的个人感情未免对整个朝廷的影响也太大了。” 刑部尚书只想一句关你屁事脱口而出。 不过箫誉先一步开口,他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天下没有平白掉下来的馅饼,公主带着如此丰厚的嫁妆,如此屈居人下的嫁到本朝,不远万里只甘愿做一个妃嫔,朕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朝之幸事。 后宫关乎江山,这话没错,但前提是得有一个和睦的后宫。 多少有关江山的大事,都是毁在后宫倾轧上,赵公主从小在南国皇宫耳濡目染,不会不知道。 再者,公主背后依靠强大的南国,我朝国力不如南国,将来未免有许多事情会受到公主的牵制,我想,本朝的朝臣不至于糊涂到为了一点眼前的金银利益就甘愿受制于人? 你说,是吗?” 赵韫姝反问,“陛下是觉得我的嫁妆不够丰厚?还是觉得本公主不配做您的妃嫔?本公主自问,我可没有哪里比不上您的皇后娘娘。” 一个皇室宗亲立刻就道:“陛下,臣觉得公主殿下的话没错,皇后娘娘是与陛下同甘共苦过,可那是陛下在登基之前为皇后娘娘提供一处避风港罢了。 皇后娘娘身世不堪,根本不配为后!” 箫誉瞬间眼锋凌厉,朝他看去。 刑部尚书心下摇头:你个扑死货!真是嫌命太长,什么话都敢说啊! “不配?”箫誉难得的好耐心。 那皇室宗亲这些天因为屡屡劝箫誉纳妃不得,又受了长公主不少白眼,心头憋着火气,此时掷地有声的道:“皇后娘娘出身就不堪,她母亲可是暗中进宫秽乱宫闱的人,当年前周疫病,她明明都死了却又死而复生,可见此人狡诈,后又心怀叵测,进宫勾引先帝爷,这样的人的女儿,怎么配做皇后。 再者,陛下始终与世家抗衡,皇后却在镇宁侯府住了五年,给镇宁侯府世子做未婚妻,这期间不免有苟合,这可是朝野上下人人皆知的。 做王妃无可厚非,可做皇后便不够格,更是有辱帝王名声,败坏皇室尊严。 在陛下登基强行要册封皇后的时候,臣等就劝谏过陛下,可惜陛下一意孤行。 还有,皇后娘娘贵为后宫之主,却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不过会些酿酒的方子,宛若民间商贾,着实败坏皇室颜面。 而且,自古以来,皇室姻亲讲究政治联谊,皇后娘娘的母家却并未给陛下带来任何好处。” 他全然不把苏落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就当着南国使臣的面,如此将苏落说的一文不值。 他明明是在羞辱苏落,可却在赵韫姝的眼底看到一抹杀意。 皇室宗亲顿时一愣,他看错了? 等他再去看赵韫姝,赵韫姝已经一脸笑意去看皇上了,“陛下您看,您的皇后,无人尊重!” 刑部尚书那句粗暴的“放屁”终究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气若洪钟。 “不尊重皇后娘娘的,不过是你们这些前朝宗亲,你们妄想将自己的女儿嫁进宫,妄想形成新的后宫势力,成为新的皇室宗亲,依次来裹挟皇权,呸! 别以为你们的小算盘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莫说是好的不得了,便是不好,她一日是皇后,便都是国母,容不得你如此信口雌黄胡乱污蔑。” 礼部尚书跟着起身,“不错,我礼部第一个便是不答应,皇后娘娘与陛下携手共进,所作所为,为的都是百姓之福,落到你嘴里,却成了商贾之流? 商贾怎么了? 商贾吃你家米了? 陛下推崇行商救国,商贾不再像从前那般被士族瞧不起,怎么,你要和陛下反着来? 身为臣子,如此大言不惭大逆不道,论罪当诛! 今日便是有南国使臣在,臣也憋不住这句话,还望陛下降罪,杀一儆百,让那些不睁眼的东西也睁开眼看看,如今的天,已经是瓦蓝的天!” 箫誉: 苏落: 好家伙! 这口才,一个比一个会说。 赵韫姝道:“陛下想清楚了?当真不要我这丰厚的嫁妆?我可以再加!而且,我可以指天发誓,不会干扰朝廷政务,毕竟,我只是心慕陛下。” 箫誉叹了口气,“公主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刚刚他那些话,看似是侮辱朕的皇后,可在朕看来,他一句一句,侮辱的都是公主你。 朕的皇后的确是不那么完美,但真整个后宫,只想要她一个人, 公主再好,嫁妆再多,南国再强大,强扭的瓜不甜。 何必呢,我们两朝只谈贸易往来不好吗?” 赵韫姝道:“我如果说不呢?如果陛下不答应,我南国不光与贵朝没有贸易往来,只怕还有兵戈相见。” 宴席大殿,顿时再次哗然。 箫誉嗤笑,“公主是要逼婚?” 赵韫姝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兵部尚书霍的起身,“南国公主可能不知道,如今我们箫家军大帅萧济源大将军再次率军,箫家军军威凛凛,公主若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挑起两国纷争,我们不怕问题,更不怕解决问题。” “陛下三思,自古君王都是三宫六院,您何必非要拧着来!”以为前朝宗亲忙道:“哪怕是陛下珍爱皇后娘娘,不想三宫六院,可后宫只一个皇后娘娘,一个公主殿下也可啊,陛下,以和为贵。” “还请陛下为民三思!” “求陛下三思!” 好好一个接风洗尘宴,硬生生吃成了大型逼婚现场。 真是吃饱了撑的! 赵韫姝一脸得逞的看着箫誉,“陛下,娥皇女英不好吗?” 第478章 完结 苏落简直不太能理解南国的这一波操作。 之前不是放出消息,要找回公主吗? 现在,按照箫誉的意思,南国那边已经知道她就是那位丢了的公主,现在又派赵韫姝过来这样,这到底想干嘛? 可这个场合,不适合她开口。 帝王的三宫六院,不是她能决定的。 箫誉脸上依旧是客气但是疏离的笑,“不好,多谢公主好意,不过不必了,贵朝使臣若是还想商议商贸往来,我们热烈欢迎,若是继续逼婚,那不好意思,还请回,兵戈相见那边战场再见。” “陛下!”不且赵韫姝开口,一位前朝宗亲立刻呼喊,“陛下三思,陛下一怒为红颜,万万不可,江山为重啊!” “是啊陛下!” 赵韫姝忽然转头,看向出来求情的朝臣。 那目光明明眼底嘴角都弯着笑,可那笑意却像是刀子一样,让那群出来求情的朝臣顿时头皮一麻。 这位公主什么意思? 就在一众朝臣头皮发麻不知道赵韫姝什么情况的时候,赵韫姝忽然笑起来。 “你们都想希望你们的陛下将本公主纳入后宫,对不对?啧~”她转了一下自己手腕的镯子,“那可怎么办呢? 本公主从南国出来的时候,父皇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让本公主来贵朝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一下皇后娘娘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有人为难她,陛下对她是否还一如从前。” 一群朝臣一脸懵逼。 赵韫姝道:“本公主也不能拒绝啊,毕竟” 她转头看向苏落,笑容的带着最大的善意,“毕竟,你们的皇后娘娘,是本公主唯一的嫡亲的姐姐。” 说着,赵韫姝双膝跪下,朝着苏落认认真真一拜。 “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千秋万岁。” 她说完,抬眼看苏落,俏皮的一眨眼,“姐姐。” 赵韫姝逼婚的时候苏落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她忽然一句姐姐,苏落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软软的。 苏落看着她, 赵韫姝从地上起来,转头看向满殿文武百官。 在众人一脸懵逼里,扬起下巴,道:“贵朝皇后,是我南国皇室嫡出大公主,身份高贵,至于本公主刚刚说的那些嫁妆,那的确是嫁妆,不过不是本公主的,而是我南国皇室为我嫡亲长姐准备的嫁妆,这些东西,全部是我长姐的私人所有。” 赵韫姝说完,回头朝箫誉笑:“姐夫通过考验了!” 说完,也不等箫誉回答,两步走到刑部尚书跟前,朝刑部尚书肩膀拍了一下,“你这个人怪有意思的,有媳妇了吗?” 刑部尚书: 怎么滴! 你这是又把目标瞄准我了? 刑部尚书百折不挠道:“有了!” 赵韫姝一脸狐疑,“有了?真的?我不信。” 刑部尚书冷哼一声,傲娇不说话了。 赵韫姝笑呵呵道:“考虑一下呗,我虽然没有我长姐得宠,但是出阁的话,嫁妆不少。” 南国朝臣,齐齐扶额。 终于有一个看不下去的,抬手半遮面,将他们无法无天的公主殿下给拽了回来,摁到宴席座位上,然后朝箫誉抱拳道:“还望陛下恕罪,实在是我朝大公主殿下自幼不在我们陛下和皇后娘娘身边,失散多年,这好不容易寻到人了,陛下和我们娘娘着实担心我们大公主殿下过得不好,所以才闹出刚刚一幕闹剧。” 箫誉其实刚刚心里已经猜出一二。 此时笑着摆手,“既是一家人,便不说两家话,请入席。” 继而转向本朝一众懵逼的朝臣,“忘了和大家介绍了,朕的皇后,乃是南国大公主。” 刚刚当堂羞辱苏落劝谏箫誉纳妃的几位皇室宗亲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昏厥。 箫誉也不客气,直接吩咐小哲子,“几位大人身体不适,你安排一下,送出宫,宫中风水和几位大人的八字不合,以后,非必要不入宫。” 小哲子一声领命,立刻便有一位皇室宗亲没经得住这份刺激,大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小哲子可不管这个。 刚刚你们羞辱我们娘娘不是挺厉害么! 呵! 一个个全给你们直接丢出去! 等到那几位皇室宗亲被带走,宴席大殿,主宾尽欢。 南国使臣要和皇上商量贸易往来一事,大殿上,气氛热络。 苏落则带了赵韫姝提前退席。 “是不是很惊讶?”赵韫姝自来熟的挽了苏落胳膊,“我当时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很震惊,怎么偏偏就是你呢?你说这是不是就算是缘分? 之前我虽然也喜欢姐夫,但我也不算为难过你?你被那个太后刁难的时候,我还替你出口气呢,这算不算冥冥中上天注定啊? 哦,对了,我这次来,母后让我给你戴个东西。”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只金锁。 “这个是咱俩小时候一人一个的,只不过你小时候没赶上,母后让我现在给你戴上,保佑你长命百岁。 你喜欢吃辣的吗?我特别喜欢吃辣的,对了,你玩蹴鞠吗?” 明明之前只见过一次,就是上次赵韫姝带着南国使臣来签订酒水订单那次。 那次她和赵韫姝还闹得不愉快。 可这次,她挽着苏落的胳膊,叽叽喳喳在旁边说,语气自然而又亲昵。 这份感觉让苏落眼眶有点发热。 “母后她” “你是不是想说,母后长什么样啊?嘿,我就知道你想问,我来之前专门让人画了母后的画像,全方位各个角度,我画了一个册子呢,给你看。 母后说了,过些日子她和父皇都来一趟看你。” 春杏跟在苏落身后,看着苏落旁边她嫡亲的妹妹亲亲热热的和她说话,不由得想起苏子慕。 虽然他们回京的时候苏子慕也跟着回来了,可等到这边一切落定,苏子慕放心不下小竹子,又回辽北了。 去了萧家军。 萧家军现在是萧济源带着,以后怕就是苏子慕和小竹子的天下了。 她们家小姐,总算是苦尽甘来。 什么都有了。 亲人有了。 家有了。 一切都有了。 万事俱备,就差一个孩子了! 给我养老的人儿啊,你在哪里! 第478章 完结 苏落简直不太能理解南国的这一波操作。 之前不是放出消息,要找回公主吗? 现在,按照箫誉的意思,南国那边已经知道她就是那位丢了的公主,现在又派赵韫姝过来这样,这到底想干嘛? 可这个场合,不适合她开口。 帝王的三宫六院,不是她能决定的。 箫誉脸上依旧是客气但是疏离的笑,“不好,多谢公主好意,不过不必了,贵朝使臣若是还想商议商贸往来,我们热烈欢迎,若是继续逼婚,那不好意思,还请回,兵戈相见那边战场再见。” “陛下!”不且赵韫姝开口,一位前朝宗亲立刻呼喊,“陛下三思,陛下一怒为红颜,万万不可,江山为重啊!” “是啊陛下!” 赵韫姝忽然转头,看向出来求情的朝臣。 那目光明明眼底嘴角都弯着笑,可那笑意却像是刀子一样,让那群出来求情的朝臣顿时头皮一麻。 这位公主什么意思? 就在一众朝臣头皮发麻不知道赵韫姝什么情况的时候,赵韫姝忽然笑起来。 “你们都想希望你们的陛下将本公主纳入后宫,对不对?啧~”她转了一下自己手腕的镯子,“那可怎么办呢? 本公主从南国出来的时候,父皇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让本公主来贵朝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一下皇后娘娘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有人为难她,陛下对她是否还一如从前。” 一群朝臣一脸懵逼。 赵韫姝道:“本公主也不能拒绝啊,毕竟” 她转头看向苏落,笑容的带着最大的善意,“毕竟,你们的皇后娘娘,是本公主唯一的嫡亲的姐姐。” 说着,赵韫姝双膝跪下,朝着苏落认认真真一拜。 “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千秋万岁。” 她说完,抬眼看苏落,俏皮的一眨眼,“姐姐。” 赵韫姝逼婚的时候苏落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她忽然一句姐姐,苏落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软软的。 苏落看着她, 赵韫姝从地上起来,转头看向满殿文武百官。 在众人一脸懵逼里,扬起下巴,道:“贵朝皇后,是我南国皇室嫡出大公主,身份高贵,至于本公主刚刚说的那些嫁妆,那的确是嫁妆,不过不是本公主的,而是我南国皇室为我嫡亲长姐准备的嫁妆,这些东西,全部是我长姐的私人所有。” 赵韫姝说完,回头朝箫誉笑:“姐夫通过考验了!” 说完,也不等箫誉回答,两步走到刑部尚书跟前,朝刑部尚书肩膀拍了一下,“你这个人怪有意思的,有媳妇了吗?” 刑部尚书: 怎么滴! 你这是又把目标瞄准我了? 刑部尚书百折不挠道:“有了!” 赵韫姝一脸狐疑,“有了?真的?我不信。” 刑部尚书冷哼一声,傲娇不说话了。 赵韫姝笑呵呵道:“考虑一下呗,我虽然没有我长姐得宠,但是出阁的话,嫁妆不少。” 南国朝臣,齐齐扶额。 终于有一个看不下去的,抬手半遮面,将他们无法无天的公主殿下给拽了回来,摁到宴席座位上,然后朝箫誉抱拳道:“还望陛下恕罪,实在是我朝大公主殿下自幼不在我们陛下和皇后娘娘身边,失散多年,这好不容易寻到人了,陛下和我们娘娘着实担心我们大公主殿下过得不好,所以才闹出刚刚一幕闹剧。” 箫誉其实刚刚心里已经猜出一二。 此时笑着摆手,“既是一家人,便不说两家话,请入席。” 继而转向本朝一众懵逼的朝臣,“忘了和大家介绍了,朕的皇后,乃是南国大公主。” 刚刚当堂羞辱苏落劝谏箫誉纳妃的几位皇室宗亲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昏厥。 箫誉也不客气,直接吩咐小哲子,“几位大人身体不适,你安排一下,送出宫,宫中风水和几位大人的八字不合,以后,非必要不入宫。” 小哲子一声领命,立刻便有一位皇室宗亲没经得住这份刺激,大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小哲子可不管这个。 刚刚你们羞辱我们娘娘不是挺厉害么! 呵! 一个个全给你们直接丢出去! 等到那几位皇室宗亲被带走,宴席大殿,主宾尽欢。 南国使臣要和皇上商量贸易往来一事,大殿上,气氛热络。 苏落则带了赵韫姝提前退席。 “是不是很惊讶?”赵韫姝自来熟的挽了苏落胳膊,“我当时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很震惊,怎么偏偏就是你呢?你说这是不是就算是缘分? 之前我虽然也喜欢姐夫,但我也不算为难过你?你被那个太后刁难的时候,我还替你出口气呢,这算不算冥冥中上天注定啊? 哦,对了,我这次来,母后让我给你戴个东西。”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只金锁。 “这个是咱俩小时候一人一个的,只不过你小时候没赶上,母后让我现在给你戴上,保佑你长命百岁。 你喜欢吃辣的吗?我特别喜欢吃辣的,对了,你玩蹴鞠吗?” 明明之前只见过一次,就是上次赵韫姝带着南国使臣来签订酒水订单那次。 那次她和赵韫姝还闹得不愉快。 可这次,她挽着苏落的胳膊,叽叽喳喳在旁边说,语气自然而又亲昵。 这份感觉让苏落眼眶有点发热。 “母后她” “你是不是想说,母后长什么样啊?嘿,我就知道你想问,我来之前专门让人画了母后的画像,全方位各个角度,我画了一个册子呢,给你看。 母后说了,过些日子她和父皇都来一趟看你。” 春杏跟在苏落身后,看着苏落旁边她嫡亲的妹妹亲亲热热的和她说话,不由得想起苏子慕。 虽然他们回京的时候苏子慕也跟着回来了,可等到这边一切落定,苏子慕放心不下小竹子,又回辽北了。 去了萧家军。 萧家军现在是萧济源带着,以后怕就是苏子慕和小竹子的天下了。 她们家小姐,总算是苦尽甘来。 什么都有了。 亲人有了。 家有了。 一切都有了。 万事俱备,就差一个孩子了! 给我养老的人儿啊,你在哪里! 第479章 番外一 苏落最近头皮发毛。 不为别的,就一点,最近她们家小春杏的眼睛最近就跟长在她肚子上似的。 春杏对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关注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箫誉,超过了她自己,苏落硬是感觉,她怀的可能不是箫誉的孩子,而是春杏的孩子。 “杏儿啊,稍微放松点,嬷嬷都说了我这胎气很稳,不会有问题的,长公主殿下再有两日也来了,不会有事的。” 苏落一个待产孕妇,竟然还要安抚未婚少女春杏的心情。 虽然箫誉登基之后,长公主该是太后,可苏落可能是习惯了,偶尔还会称她为长公主。 京都一切平稳之后,长公主和萧济源就回辽北了,苏落刚刚怀孕的时候长公主回来一趟,陪她过了最初的前三个月,现在要生了,长公主又赶回来。 这次苏子慕和小竹子也跟着一起回来,听说连箫二誉都惊动了,也要从大燕国赶回来。 春杏小心翼翼扶着苏落在院子里遛弯儿,眼睛时不时往苏落肚子上瞄一眼,“娘娘您真是站的说话不腰疼,奴婢能不担心吗? 原想着,驸马爷回来了,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也还算年轻,再生一个两个的也不是问题,哪成想驸马爷舍不得长公主殿下遭那个罪,人家不要孩子了,要过什么二人世界,您听听这话,竟然不要孩子了!” 这是人话吗! 小春杏儿养老军团火速减少至少俩人的配置。 春杏气哼哼的继续,“再说玉珠姐,看着多正常一个人啊,结果呢,平安哥那么好,她自己也很喜欢平安哥,可就是不肯成亲,俩人睡都睡八百次了,就是不成亲!平安哥眼见二十岁的人,都愁的出来皱纹了,昨儿和我说起这个事儿,差点哭出来。 一里一外的,奴婢有少至少俩养老的。 现在就您肚子里这一个,奴婢能不小心着点吗! 对你们来说,这就是你们众多孩子里的一个,可对奴婢来说,意义非凡啊!” 春杏儿都快哭了。 苏落笑的不行。 扶着春杏的胳膊在花架下坐了,拈起两颗葡萄吃着,“你成个亲呗,成个亲,想要几个养老的就自己生几个,求人不如求己!” 春杏瞬间瞪圆了眼,义正言辞的拒绝,“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 “姐!” 俩人正说话,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 苏落几乎是立刻转头,一眼看到从门外奔进来的苏子慕。 去辽北的时候,他还奶呼呼的不怎么长个儿,现在个子蹿出去一大截,不过没有以前白了。 以前一张小脸奶白奶白的,现在一张脸风吹日晒的快成棕色了,不过亮晶晶的眼神透着一股子蓬勃朝气。 他一路小跑这就蹦了进来。 “姐!” 苏落扶着春杏就站了起来,“天!怎么今儿就来了!之前也不通报一声!” 说话间,苏子慕已经扑到跟前,还呼哧呼哧喘着气,仰着头笑眼弯弯看苏落,“想姐姐了,我和小竹子就先骑马回来了,殿下和师傅还要再等两日。” 小竹子踩着他的话音,一脸无奈的进来,手里提着披风,显然是苏子慕半路扔地上他善后捡起来的。 苏落揉苏子慕的脑袋,欢喜的忍不住笑,“我们子慕自己骑马回来的?” 小哑巴小竹子现在被苏子慕锻炼的也能正常交流了,翻个白眼道:“听他说!” 苏子慕转头瞪小竹子,“咱俩这么瘦,那马那么大,一人一匹马不是浪费么,让你和我骑一个马还委屈你了。” 小竹子道:“不敢!” 说着话,把披风挂他身上,“秋天了,别吹回汗去晚上又闹着脑袋疼。” 苏子慕悻悻把披风裹了,转瞬又高高兴兴,“姐姐,看,威风不威风?长公主殿下亲自给我做的!” 春杏咬牙切齿,“殿下这是把你当亲儿子了啊!” 苏子慕小脑袋一扬,“昂,对我可好了!” 春杏: 按理说,长公主不生孩子了,把苏子慕当儿子养也挺好,以后苏子慕和苏子慕的孩子也能给她养老。 但是春杏就觉得,苏子慕以后可能不会有孩子了。 看看,凭空又少了养老的人。 苏子慕一眼看穿春杏的咬牙切齿,朝春杏笑:“春杏姐,我们从辽北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春杏只能咽下自己没有养老军团的“恶气”,扯嘴笑,“什么礼物?” 苏子慕和小竹子递眼色,小竹子无奈的配合他,俩人同时伸手,朝着大门方向,“当当当当!” 声音落下,乔三从大门外面进来。 乔三旁边,跟着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小子,俩人都怯怯的,黑黝黝的眼珠宛若宝石,镶嵌在和乔三一样好看的脸上。 乔三两步上前,“草民给娘娘请安!” 今年辽北兔子养殖基地正式揭牌,乔三作为养殖基地的第一负责人,已经不负责养兔子了,他的任务是天南海北的去拉生意,把整个辽北的兔子养殖业做到了全国最大。 哪怕是余杭酒楼的一道麻辣兔头,用的都是乔三他们养殖基地的兔子。 乔三这个人,有脑子,有魄力,果决敢做,但心眼也不缺。 眼见排场越做越大,成为全国第一,他给箫誉写密信,提出想要把自己的两个孩子送到京都来学习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就是怕箫誉担心他生意做大了生出旁的心思,赶在箫誉怀疑之前,自己把自己一双儿女送到箫誉手里做人质。 心思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我做的再大,也是你箫誉的人,你们可以放心的用我,我做多大都行! 箫誉拒绝过他,让他放心大胆尽管放手去做,无须担心,但他还是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乔三问安之后,他身后两个小孩儿上前给苏落作揖,嫩呼呼的声音透着一股奶气。 “乔安,乔暖给皇后娘娘请安。” 许是之前调教过,行礼倒是规矩,但是苏落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给自己问安,忙让春杏扶起来。 第479章 番外一 苏落最近头皮发毛。 不为别的,就一点,最近她们家小春杏的眼睛最近就跟长在她肚子上似的。 春杏对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关注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箫誉,超过了她自己,苏落硬是感觉,她怀的可能不是箫誉的孩子,而是春杏的孩子。 “杏儿啊,稍微放松点,嬷嬷都说了我这胎气很稳,不会有问题的,长公主殿下再有两日也来了,不会有事的。” 苏落一个待产孕妇,竟然还要安抚未婚少女春杏的心情。 虽然箫誉登基之后,长公主该是太后,可苏落可能是习惯了,偶尔还会称她为长公主。 京都一切平稳之后,长公主和萧济源就回辽北了,苏落刚刚怀孕的时候长公主回来一趟,陪她过了最初的前三个月,现在要生了,长公主又赶回来。 这次苏子慕和小竹子也跟着一起回来,听说连箫二誉都惊动了,也要从大燕国赶回来。 春杏小心翼翼扶着苏落在院子里遛弯儿,眼睛时不时往苏落肚子上瞄一眼,“娘娘您真是站的说话不腰疼,奴婢能不担心吗? 原想着,驸马爷回来了,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也还算年轻,再生一个两个的也不是问题,哪成想驸马爷舍不得长公主殿下遭那个罪,人家不要孩子了,要过什么二人世界,您听听这话,竟然不要孩子了!” 这是人话吗! 小春杏儿养老军团火速减少至少俩人的配置。 春杏气哼哼的继续,“再说玉珠姐,看着多正常一个人啊,结果呢,平安哥那么好,她自己也很喜欢平安哥,可就是不肯成亲,俩人睡都睡八百次了,就是不成亲!平安哥眼见二十岁的人,都愁的出来皱纹了,昨儿和我说起这个事儿,差点哭出来。 一里一外的,奴婢有少至少俩养老的。 现在就您肚子里这一个,奴婢能不小心着点吗! 对你们来说,这就是你们众多孩子里的一个,可对奴婢来说,意义非凡啊!” 春杏儿都快哭了。 苏落笑的不行。 扶着春杏的胳膊在花架下坐了,拈起两颗葡萄吃着,“你成个亲呗,成个亲,想要几个养老的就自己生几个,求人不如求己!” 春杏瞬间瞪圆了眼,义正言辞的拒绝,“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 “姐!” 俩人正说话,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 苏落几乎是立刻转头,一眼看到从门外奔进来的苏子慕。 去辽北的时候,他还奶呼呼的不怎么长个儿,现在个子蹿出去一大截,不过没有以前白了。 以前一张小脸奶白奶白的,现在一张脸风吹日晒的快成棕色了,不过亮晶晶的眼神透着一股子蓬勃朝气。 他一路小跑这就蹦了进来。 “姐!” 苏落扶着春杏就站了起来,“天!怎么今儿就来了!之前也不通报一声!” 说话间,苏子慕已经扑到跟前,还呼哧呼哧喘着气,仰着头笑眼弯弯看苏落,“想姐姐了,我和小竹子就先骑马回来了,殿下和师傅还要再等两日。” 小竹子踩着他的话音,一脸无奈的进来,手里提着披风,显然是苏子慕半路扔地上他善后捡起来的。 苏落揉苏子慕的脑袋,欢喜的忍不住笑,“我们子慕自己骑马回来的?” 小哑巴小竹子现在被苏子慕锻炼的也能正常交流了,翻个白眼道:“听他说!” 苏子慕转头瞪小竹子,“咱俩这么瘦,那马那么大,一人一匹马不是浪费么,让你和我骑一个马还委屈你了。” 小竹子道:“不敢!” 说着话,把披风挂他身上,“秋天了,别吹回汗去晚上又闹着脑袋疼。” 苏子慕悻悻把披风裹了,转瞬又高高兴兴,“姐姐,看,威风不威风?长公主殿下亲自给我做的!” 春杏咬牙切齿,“殿下这是把你当亲儿子了啊!” 苏子慕小脑袋一扬,“昂,对我可好了!” 春杏: 按理说,长公主不生孩子了,把苏子慕当儿子养也挺好,以后苏子慕和苏子慕的孩子也能给她养老。 但是春杏就觉得,苏子慕以后可能不会有孩子了。 看看,凭空又少了养老的人。 苏子慕一眼看穿春杏的咬牙切齿,朝春杏笑:“春杏姐,我们从辽北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春杏只能咽下自己没有养老军团的“恶气”,扯嘴笑,“什么礼物?” 苏子慕和小竹子递眼色,小竹子无奈的配合他,俩人同时伸手,朝着大门方向,“当当当当!” 声音落下,乔三从大门外面进来。 乔三旁边,跟着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小子,俩人都怯怯的,黑黝黝的眼珠宛若宝石,镶嵌在和乔三一样好看的脸上。 乔三两步上前,“草民给娘娘请安!” 今年辽北兔子养殖基地正式揭牌,乔三作为养殖基地的第一负责人,已经不负责养兔子了,他的任务是天南海北的去拉生意,把整个辽北的兔子养殖业做到了全国最大。 哪怕是余杭酒楼的一道麻辣兔头,用的都是乔三他们养殖基地的兔子。 乔三这个人,有脑子,有魄力,果决敢做,但心眼也不缺。 眼见排场越做越大,成为全国第一,他给箫誉写密信,提出想要把自己的两个孩子送到京都来学习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就是怕箫誉担心他生意做大了生出旁的心思,赶在箫誉怀疑之前,自己把自己一双儿女送到箫誉手里做人质。 心思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我做的再大,也是你箫誉的人,你们可以放心的用我,我做多大都行! 箫誉拒绝过他,让他放心大胆尽管放手去做,无须担心,但他还是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乔三问安之后,他身后两个小孩儿上前给苏落作揖,嫩呼呼的声音透着一股奶气。 “乔安,乔暖给皇后娘娘请安。” 许是之前调教过,行礼倒是规矩,但是苏落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给自己问安,忙让春杏扶起来。 第480章 番外二 “快带他俩去吃点东西。”苏落吩咐春杏一声。 春杏笑着应了,带着俩小孩儿就走。 这俩小孩儿来之前应该是被家里大人反复教过这次来是做什么,所以一点没有抵触的意思,只双双看了乔三一眼便跟着春杏就走。 尤其小姑娘乔暖,走的一脸决绝,就跟壮士要去就义似的。 苏落看的既好笑又心疼。 等俩孩子被带远点,她朝乔三道:“你这是做什么,陛下不是说了,不要如此么,怎么还是把孩子带来了,这么小,怎么能离了爹娘,在京都玩几天便罢,咱们可不兴拿孩子做人质的!陛下用你便是信得过你!” 乔三走南闯北,身上气质早就变了,虽然依旧是一脸恭敬,不过更显得不卑不亢。 毕竟在辽北大地,谁见了他不叫一句乔三爷。 “娘娘您误会了,草民哪是送两个小崽子来做人质,辽北如今虽然富庶,可到底依旧是苦寒地,比不得京都繁华。 草民如今攀上陛下娘娘的情分,这是想要走点后门,把俩孩子留在京都,让他们也见见世面。 还望娘娘能给草民一个徇私的机会。” 他这般说,苏落反而不好说什么,只叹息一声,“你呀,我说不过你,左右你自己已经决定了,来了可是见过陛下了?” 乔三忙道:“见了,一来平安就带我去御书房见了陛下,陛下说让我先和子慕来这边找娘娘,晚上一起吃饭。” 箫誉向来会笼络人心。 一起吃饭,那便是拿乔三当自家人,这样的笼络人心,可比扣留他子女强百倍。 苏落笑道:“嗯,晚上咱们吃锅子,平时都是我和陛下两人吃,今儿晚上咱们热闹。” 苏子慕一蹦三尺高,“吃锅子,我的最爱!一定要吃姐夫亲手拌的麻酱小料,别的都不好吃,在辽北师傅和长公主殿下拌了好多次都不如姐夫的好吃。” 苏落笑的不行,“我都不敢和陛下说让他拌小料。” 苏子慕吐吐舌头,“刚刚在御书房,我已经说了,姐夫答应了!” “你也去御书房了?”苏落问。 苏子慕一脸骄傲,“当然,小竹子去述职,回禀萧家军一些事务,我当然要跟着一起去。” 苏落看了小竹子一眼。 小竹子原本就生得高而挺拔,这么久不见,如今更是玉树临风,一张脸和王昌闵几乎一样。 萧济源有心培养他,许多事情都会让他亲自去做,他也的确是做的很好,苏落满目的欣赏,“回来见过你父亲了吗?” 王昌闵早些年遭了不少罪,后来跟着箫誉做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在码头漕运这件事上大展抱负,可能有些用力过猛,如今身体不是太好。 现如今还是秋日,他便早早穿上夹棉的棉裤。 箫誉如今也不让他再去现场,在京都赐了他一处院子,郊外又赐了一个温泉庄子,王昌闵闲不住,箫誉干脆让他去玉珠办的那个学堂里任课,也去国子监教习。 如今京都的学子,不光要学习四书五经六艺,还增加了两项其他,一项务农,一项工事,这两项是学子必须要学的。 王昌闵带了两个天赋不错的徒弟,在漕运上很有灵气,大有前途。 小竹子笑道:“急着进宫,还未见父亲,一会儿去见,已经派人去府里通知了。” 苏子慕偏头看他,“那你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吗?” 小竹子笑:“吃,和你吃完饭,你睡下我再回去。” 苏子慕心满意足了,不再多问。 箫誉忙完朝政,风风火火赶来。 堂堂帝王,穿着家常衣衫,挽起衣袖,用一只瓷盆儿拌苏子慕爱吃的麻酱小料。 一边拌料一边和乔三聊天,询问一些辽北养殖的事情,询问乔三的想法,乔三就在箫誉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帮忙剥蒜。 气氛好的简直像是在自己家。 基本都是乔三在说,箫誉不时的递一下话题,然后耐心的听着,鼓励他,适当的时候给一点点建议。 乔三满心又涨又暖,他这辈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一个猎户竟然会有这样一天,不仅在二十多岁成为北地人人尊敬的乔三爷,甚至能得陛下如此厚待。 正事说完,乔三说回私事,“这次带着小安小暖来,陛下就可怜草民一颗爱子之心,留下他们俩,横竖也不费多少米。” 箫誉没好气的笑,“朕缺他们那口饭?” 乔三耍赖,“那陛下就留下啊,别再赶人了,要不俩孩子该有心理阴影,以后长大自卑,觉得陛下嫌弃他们。” 苏子慕都听得惊呆了。 话还能这么说? 我苏子慕果然道行不够,需要学习。 小竹子:你快别学了!你八百个心眼够用了! 乔三铁了心要留下俩孩子,箫誉无法,只能道:“那么小,你真是舍得,不过你要留着,朕也不好再说什么,该说的都也说八百遍了也拦不住你,怎么着,留下你有什么安排?” 乔三立刻道:“草民听子慕说,春杏姑娘找养老人呢?” 春杏猛地抬头。 还有我的事儿? 箫誉也一脸意外。 乔三笑道:“俩孩子有福气,草民想着,让这俩孩子认春杏姑娘做干娘,不知道春杏姑娘愿意不?” 箫誉是从心眼里觉得乔三这个人是真聪明! 智商够,情商更够! 分明是把俩孩子留了京都做人质,偏偏他这样一说,这件事就成了一件私事,甚至都和箫誉没有多少关系了,人家乔三直接和春杏对接了。 春杏欣喜的道:“我这就喜当娘了?” 苏落哭笑不得,“正好满足你,既不成亲,又不生孩子,还有孩子的愿望,同意不?” 春杏忙朝乔三确认,“三哥你认真的?” 乔三也笑,“真的不能再真,就看春杏姑娘留不留他俩!” 之前乔三和苏落箫誉的话春杏都听得明明白白,知道箫誉是允许留下这俩孩子了,留下做人质,却用这样的方式,于公于私,春杏都不会拒绝。 笑眼弯弯,弯腰把俩孩子往起一抱,一左一右,“这种好事,我当然不会拒绝了,来来来,快叫干娘!” (乔三真是人生赢家啊!好羡慕~) 第480章 番外二 “快带他俩去吃点东西。”苏落吩咐春杏一声。 春杏笑着应了,带着俩小孩儿就走。 这俩小孩儿来之前应该是被家里大人反复教过这次来是做什么,所以一点没有抵触的意思,只双双看了乔三一眼便跟着春杏就走。 尤其小姑娘乔暖,走的一脸决绝,就跟壮士要去就义似的。 苏落看的既好笑又心疼。 等俩孩子被带远点,她朝乔三道:“你这是做什么,陛下不是说了,不要如此么,怎么还是把孩子带来了,这么小,怎么能离了爹娘,在京都玩几天便罢,咱们可不兴拿孩子做人质的!陛下用你便是信得过你!” 乔三走南闯北,身上气质早就变了,虽然依旧是一脸恭敬,不过更显得不卑不亢。 毕竟在辽北大地,谁见了他不叫一句乔三爷。 “娘娘您误会了,草民哪是送两个小崽子来做人质,辽北如今虽然富庶,可到底依旧是苦寒地,比不得京都繁华。 草民如今攀上陛下娘娘的情分,这是想要走点后门,把俩孩子留在京都,让他们也见见世面。 还望娘娘能给草民一个徇私的机会。” 他这般说,苏落反而不好说什么,只叹息一声,“你呀,我说不过你,左右你自己已经决定了,来了可是见过陛下了?” 乔三忙道:“见了,一来平安就带我去御书房见了陛下,陛下说让我先和子慕来这边找娘娘,晚上一起吃饭。” 箫誉向来会笼络人心。 一起吃饭,那便是拿乔三当自家人,这样的笼络人心,可比扣留他子女强百倍。 苏落笑道:“嗯,晚上咱们吃锅子,平时都是我和陛下两人吃,今儿晚上咱们热闹。” 苏子慕一蹦三尺高,“吃锅子,我的最爱!一定要吃姐夫亲手拌的麻酱小料,别的都不好吃,在辽北师傅和长公主殿下拌了好多次都不如姐夫的好吃。” 苏落笑的不行,“我都不敢和陛下说让他拌小料。” 苏子慕吐吐舌头,“刚刚在御书房,我已经说了,姐夫答应了!” “你也去御书房了?”苏落问。 苏子慕一脸骄傲,“当然,小竹子去述职,回禀萧家军一些事务,我当然要跟着一起去。” 苏落看了小竹子一眼。 小竹子原本就生得高而挺拔,这么久不见,如今更是玉树临风,一张脸和王昌闵几乎一样。 萧济源有心培养他,许多事情都会让他亲自去做,他也的确是做的很好,苏落满目的欣赏,“回来见过你父亲了吗?” 王昌闵早些年遭了不少罪,后来跟着箫誉做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在码头漕运这件事上大展抱负,可能有些用力过猛,如今身体不是太好。 现如今还是秋日,他便早早穿上夹棉的棉裤。 箫誉如今也不让他再去现场,在京都赐了他一处院子,郊外又赐了一个温泉庄子,王昌闵闲不住,箫誉干脆让他去玉珠办的那个学堂里任课,也去国子监教习。 如今京都的学子,不光要学习四书五经六艺,还增加了两项其他,一项务农,一项工事,这两项是学子必须要学的。 王昌闵带了两个天赋不错的徒弟,在漕运上很有灵气,大有前途。 小竹子笑道:“急着进宫,还未见父亲,一会儿去见,已经派人去府里通知了。” 苏子慕偏头看他,“那你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吗?” 小竹子笑:“吃,和你吃完饭,你睡下我再回去。” 苏子慕心满意足了,不再多问。 箫誉忙完朝政,风风火火赶来。 堂堂帝王,穿着家常衣衫,挽起衣袖,用一只瓷盆儿拌苏子慕爱吃的麻酱小料。 一边拌料一边和乔三聊天,询问一些辽北养殖的事情,询问乔三的想法,乔三就在箫誉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帮忙剥蒜。 气氛好的简直像是在自己家。 基本都是乔三在说,箫誉不时的递一下话题,然后耐心的听着,鼓励他,适当的时候给一点点建议。 乔三满心又涨又暖,他这辈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一个猎户竟然会有这样一天,不仅在二十多岁成为北地人人尊敬的乔三爷,甚至能得陛下如此厚待。 正事说完,乔三说回私事,“这次带着小安小暖来,陛下就可怜草民一颗爱子之心,留下他们俩,横竖也不费多少米。” 箫誉没好气的笑,“朕缺他们那口饭?” 乔三耍赖,“那陛下就留下啊,别再赶人了,要不俩孩子该有心理阴影,以后长大自卑,觉得陛下嫌弃他们。” 苏子慕都听得惊呆了。 话还能这么说? 我苏子慕果然道行不够,需要学习。 小竹子:你快别学了!你八百个心眼够用了! 乔三铁了心要留下俩孩子,箫誉无法,只能道:“那么小,你真是舍得,不过你要留着,朕也不好再说什么,该说的都也说八百遍了也拦不住你,怎么着,留下你有什么安排?” 乔三立刻道:“草民听子慕说,春杏姑娘找养老人呢?” 春杏猛地抬头。 还有我的事儿? 箫誉也一脸意外。 乔三笑道:“俩孩子有福气,草民想着,让这俩孩子认春杏姑娘做干娘,不知道春杏姑娘愿意不?” 箫誉是从心眼里觉得乔三这个人是真聪明! 智商够,情商更够! 分明是把俩孩子留了京都做人质,偏偏他这样一说,这件事就成了一件私事,甚至都和箫誉没有多少关系了,人家乔三直接和春杏对接了。 春杏欣喜的道:“我这就喜当娘了?” 苏落哭笑不得,“正好满足你,既不成亲,又不生孩子,还有孩子的愿望,同意不?” 春杏忙朝乔三确认,“三哥你认真的?” 乔三也笑,“真的不能再真,就看春杏姑娘留不留他俩!” 之前乔三和苏落箫誉的话春杏都听得明明白白,知道箫誉是允许留下这俩孩子了,留下做人质,却用这样的方式,于公于私,春杏都不会拒绝。 笑眼弯弯,弯腰把俩孩子往起一抱,一左一右,“这种好事,我当然不会拒绝了,来来来,快叫干娘!” (乔三真是人生赢家啊!好羡慕~) 第481章 番外三 俩孩子早有心理准备了,也不人生,一左一右,脆生生叫了春杏一声,“干娘!” 小姑娘乔暖还撅着小嘴往春杏脸上糊了一个亲亲。 把春杏美的,当即道:“明儿干娘就带你们去买新衣服,买好吃的。” 箫誉笑得不行,逗春杏,“御膳房的好吃的还满足不了你,还得吃去买?” 春杏一脸一言难尽:御膳房那吃的,能叫好吃的吗? 箫誉: 为什么如此欢喜的场面,达成伤害的只有朕! 箫誉登基之后,事事顺心,唯独御膳房,因为御膳房要考虑到陛下皇后吃东西的时限性,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弄好了直接放在那里,一传唤立刻加工一下端过去。(搁现代,这是不是叫预制菜,哈哈哈哈哈) 味道着实一言难尽。 箫誉和苏落就经常自己猫寝宫里俩人开小灶,自己做点吃的。 堂堂帝王,堂堂皇后,想吃一口好吃,还得自己做,辛酸又好笑。 现在天气也不冷,锅子弄好之后,大家在院子里支了一张八仙桌,围坐一团,有吃有笑,不谈朝政,只论生活。 乔三眯着眼睛喝了一口酒,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苏子慕个子长高了,吃锅子里的羊肉再也不用垫着脚尖儿站在那里捞了,筷子上夹着一筷子鸭肠,全神贯注默默数数。 就在大家尽兴吃喝说笑的时候,苏落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抓了箫誉的胳膊,“我,我肚子疼!” 箫誉脸色一变,搁筷子的时候手都不稳,直接将一碗麻酱小料碰扣了,稀里哗啦撒了一衣袍。 动作快于脑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起身弯腰将苏落给抱起来,转身大步就朝屋里走,“快,快叫太医,叫接生嬷嬷!” 苏落的日子就在这几天,这些一早就都准备好了,接生嬷嬷就在偏殿,得了消息连忙赶来,太医也紧跟着就几乎全军出动全部赶来。 热水已经备好,屋里,苏落躺在床榻上,肚子疼得满头冒汗。 接生的嬷嬷催促箫誉,“陛下且先出去稍后,这里奴婢们在就行。” 箫誉抓着苏落的手,“朕就在这里,你们忙你们的。” 帝后一向感情好,接生嬷嬷也就没再多废话,转头引导苏落调节呼吸。 “娘娘放松点,放松点,吸气,深呼吸” 屋里人影憧憧。 院子里,春杏紧紧抿着嘴唇,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扇大门。 苏子慕紧张地直接原地暴揍。 小竹子让他晃的头晕,“别走了,你消停会儿。” 苏子慕跺脚,“我消停不了啊,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走鬼门关,我怕。” 小竹子无话可说。 确实怕,他也怕。 外面正焦灼的等着,里面忽然骚动起来。 苏子慕拔脚就朝大门方向跑,“怎么了?我姐怎么了?” 乔三也跟着上前两步。 里面有个嬷嬷回了一句,“孩子脐带绕颈三圈,解不开。” 苏子慕瞬间瞪大了眼,转头一把抓了小竹子,“脐带绕颈三圈?什么意思?” 他心里知道什么意思,但这话就是像没脑子一样脱口而出。 小竹子无法安慰他,只能捏捏他的手,在他后背很轻的拍了拍。 不过转瞬,里面传来箫誉沉重的声音,“当然是保大人,这还用问!” 苏子慕一下甩开小竹子就往门里走。 刚迈出腿,背后传来声音。 “这是怎么了?” 苏子慕一回头,看到长公主和萧济源风尘仆仆赶来。 乔三忙行礼,“皇后娘娘要生了,情况不是太好。” 他说的直白, 这种时候就不用讲究什么晦气不晦气,都是一家人,真正关心苏落的人,需要的就是真话。 长公主一听这话,脸上疲惫一扫,连忙就朝屋里走。 苏子慕赶紧跟着一起进去。 萧济源在小竹子肩膀拍了拍,转头朝乔三道:“多长时间了?” 乔三抿唇,脸绷的很紧,“怎么也有半个多时辰了,不过刚刚里面问保大保小,胎儿脐带绕颈三圈。”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萧济源还是疑惑一句,“他们怎么知道绕颈三圈?” 乔三:这我哪里知道! 屋里。 长公主直接褪去自己的外衣,穿着干净的里衣便进了内室。 箫誉紧紧抓着苏落的手,脸色铁青,长公主过来,他只偏头看了一眼,“母后。” 长公主拍拍箫誉的肩膀,转头问接产的嬷嬷,“绕颈三圈?” 对上长公主锋利的眼神,那嬷嬷低头,应了一声,“是,太后娘娘,陛下说保大,那这孩子就只能” 长公主眼睛微眯,“你下去!” 那嬷嬷一愣。 跟在长公主跟前多年的嬷嬷已经洗干净手上前。 “奴婢帮着皇后娘娘接生。”她朝箫誉说了一声就走到床尾,伸手在苏落肚子上摁了摁。 苏落已经被刚刚那一阵催生搞得没了力气,此时双目紧闭。 那嬷嬷朝太医道:“给娘娘用针,让她醒来,孩子没有问题,可以生产,但是得娘娘用力才行,不然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太医会行医治病,但是不懂生产。 刚刚接生嬷嬷说脐带绕颈,直接吓得几个太医束手无策,只等着稍后抢救苏落。 现在听了这话,狐疑去看刚刚的接生嬷嬷。 箫誉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松了苏落的手转身朝那嬷嬷走过去。 箫誉一松手,长公主直接上前陪在苏落旁边,太医行针,苏落转醒,长公主温和的道:“好孩子,别睡,孩子没事,你用力,生出来就好了,母后陪着你。” 箫誉走到那嬷嬷旁边,一把将她脖子提了。 苏子慕顾不上那个嬷嬷,就守在长公主旁边,守着他姐。 箫誉直接将那嬷嬷提到了外面,砰的将人扔到地上。 平安已经闻讯赶来,刚进院子就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一脚将那嬷嬷踩住。 箫誉咬牙切齿,“审!” 至此,大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所有人一脸怒火。 乔三更是直接脸色铁青到火冒三丈的地步,没忍住,上前一脚就朝那嬷嬷踹过去,“这么好的皇后娘娘,你也要害?黑心肝的东西!” 平安低头瞧着那嬷嬷,冷笑一声,摸出随身携带的拶刑刑具。 行云流水给她套了! “老实招了,给你个痛快,拖拖拉拉磨磨唧唧没事儿,咱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1” 话音说完,平安直接一抽麻绳。 那刑具都是刑部尚书自己亲手制作的手工制品,夹在手指头上,威力格外大。 刚刚乔三一脚踹过来那嬷嬷都没动静,此时被平安一用刑具,顿时一声惨叫,连第二下都没熬住,“我说,我说。” 平安垂眼看她。 萧济源乔三小竹子三个人六只眼,全都喷着刀子一样。 那嬷嬷哭嚎:“是,是杨大人让我做的。” 杨大人。 杨和源。 前朝皇室宗亲之一。 真是不死心啊! 赵韫姝都砸出那么多东西来威慑这些人,箫誉也处理了两个,没想到,还有不死心的,竟然做出这种阴毒的事。 她是接生的产婆,是之前就养在宫里准备给苏落接生的,她一口咬定绕颈三周,谁敢质疑这个! 若非长公主来的及时,苏落这个孩子保不住不说,大人可能都玄。 平安甚至都不等箫誉下令,直接将那婆子往旁边一丢,朝萧济源道:“我去抓人,陛下一会儿问起来,您帮我说一句。” 萧济源恨得咬牙,“一个别留!” 那是自然。 之前箫誉一直想要处理这帮所谓的皇室宗亲,但一直没有契机。 后来赵韫姝来,给了箫誉一个机会,处理了一部分,现在就让他去处理剩下那一部分狗东西去! 平安大步朝外走,小竹子几步追上,“我和你一起,平安哥。” 他俩前脚离开,后脚,屋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平安和小竹子猛地回头,眼眶都是热的,苏子慕一头从屋里跑出来,声音带着颤,吼,“我姐和我小外甥,都平安!” \u0003\u0003\u0003 第481章 番外三 俩孩子早有心理准备了,也不人生,一左一右,脆生生叫了春杏一声,“干娘!” 小姑娘乔暖还撅着小嘴往春杏脸上糊了一个亲亲。 把春杏美的,当即道:“明儿干娘就带你们去买新衣服,买好吃的。” 箫誉笑得不行,逗春杏,“御膳房的好吃的还满足不了你,还得吃去买?” 春杏一脸一言难尽:御膳房那吃的,能叫好吃的吗? 箫誉: 为什么如此欢喜的场面,达成伤害的只有朕! 箫誉登基之后,事事顺心,唯独御膳房,因为御膳房要考虑到陛下皇后吃东西的时限性,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弄好了直接放在那里,一传唤立刻加工一下端过去。(搁现代,这是不是叫预制菜,哈哈哈哈哈) 味道着实一言难尽。 箫誉和苏落就经常自己猫寝宫里俩人开小灶,自己做点吃的。 堂堂帝王,堂堂皇后,想吃一口好吃,还得自己做,辛酸又好笑。 现在天气也不冷,锅子弄好之后,大家在院子里支了一张八仙桌,围坐一团,有吃有笑,不谈朝政,只论生活。 乔三眯着眼睛喝了一口酒,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苏子慕个子长高了,吃锅子里的羊肉再也不用垫着脚尖儿站在那里捞了,筷子上夹着一筷子鸭肠,全神贯注默默数数。 就在大家尽兴吃喝说笑的时候,苏落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抓了箫誉的胳膊,“我,我肚子疼!” 箫誉脸色一变,搁筷子的时候手都不稳,直接将一碗麻酱小料碰扣了,稀里哗啦撒了一衣袍。 动作快于脑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起身弯腰将苏落给抱起来,转身大步就朝屋里走,“快,快叫太医,叫接生嬷嬷!” 苏落的日子就在这几天,这些一早就都准备好了,接生嬷嬷就在偏殿,得了消息连忙赶来,太医也紧跟着就几乎全军出动全部赶来。 热水已经备好,屋里,苏落躺在床榻上,肚子疼得满头冒汗。 接生的嬷嬷催促箫誉,“陛下且先出去稍后,这里奴婢们在就行。” 箫誉抓着苏落的手,“朕就在这里,你们忙你们的。” 帝后一向感情好,接生嬷嬷也就没再多废话,转头引导苏落调节呼吸。 “娘娘放松点,放松点,吸气,深呼吸” 屋里人影憧憧。 院子里,春杏紧紧抿着嘴唇,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扇大门。 苏子慕紧张地直接原地暴揍。 小竹子让他晃的头晕,“别走了,你消停会儿。” 苏子慕跺脚,“我消停不了啊,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走鬼门关,我怕。” 小竹子无话可说。 确实怕,他也怕。 外面正焦灼的等着,里面忽然骚动起来。 苏子慕拔脚就朝大门方向跑,“怎么了?我姐怎么了?” 乔三也跟着上前两步。 里面有个嬷嬷回了一句,“孩子脐带绕颈三圈,解不开。” 苏子慕瞬间瞪大了眼,转头一把抓了小竹子,“脐带绕颈三圈?什么意思?” 他心里知道什么意思,但这话就是像没脑子一样脱口而出。 小竹子无法安慰他,只能捏捏他的手,在他后背很轻的拍了拍。 不过转瞬,里面传来箫誉沉重的声音,“当然是保大人,这还用问!” 苏子慕一下甩开小竹子就往门里走。 刚迈出腿,背后传来声音。 “这是怎么了?” 苏子慕一回头,看到长公主和萧济源风尘仆仆赶来。 乔三忙行礼,“皇后娘娘要生了,情况不是太好。” 他说的直白, 这种时候就不用讲究什么晦气不晦气,都是一家人,真正关心苏落的人,需要的就是真话。 长公主一听这话,脸上疲惫一扫,连忙就朝屋里走。 苏子慕赶紧跟着一起进去。 萧济源在小竹子肩膀拍了拍,转头朝乔三道:“多长时间了?” 乔三抿唇,脸绷的很紧,“怎么也有半个多时辰了,不过刚刚里面问保大保小,胎儿脐带绕颈三圈。”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萧济源还是疑惑一句,“他们怎么知道绕颈三圈?” 乔三:这我哪里知道! 屋里。 长公主直接褪去自己的外衣,穿着干净的里衣便进了内室。 箫誉紧紧抓着苏落的手,脸色铁青,长公主过来,他只偏头看了一眼,“母后。” 长公主拍拍箫誉的肩膀,转头问接产的嬷嬷,“绕颈三圈?” 对上长公主锋利的眼神,那嬷嬷低头,应了一声,“是,太后娘娘,陛下说保大,那这孩子就只能” 长公主眼睛微眯,“你下去!” 那嬷嬷一愣。 跟在长公主跟前多年的嬷嬷已经洗干净手上前。 “奴婢帮着皇后娘娘接生。”她朝箫誉说了一声就走到床尾,伸手在苏落肚子上摁了摁。 苏落已经被刚刚那一阵催生搞得没了力气,此时双目紧闭。 那嬷嬷朝太医道:“给娘娘用针,让她醒来,孩子没有问题,可以生产,但是得娘娘用力才行,不然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太医会行医治病,但是不懂生产。 刚刚接生嬷嬷说脐带绕颈,直接吓得几个太医束手无策,只等着稍后抢救苏落。 现在听了这话,狐疑去看刚刚的接生嬷嬷。 箫誉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松了苏落的手转身朝那嬷嬷走过去。 箫誉一松手,长公主直接上前陪在苏落旁边,太医行针,苏落转醒,长公主温和的道:“好孩子,别睡,孩子没事,你用力,生出来就好了,母后陪着你。” 箫誉走到那嬷嬷旁边,一把将她脖子提了。 苏子慕顾不上那个嬷嬷,就守在长公主旁边,守着他姐。 箫誉直接将那嬷嬷提到了外面,砰的将人扔到地上。 平安已经闻讯赶来,刚进院子就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一脚将那嬷嬷踩住。 箫誉咬牙切齿,“审!” 至此,大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所有人一脸怒火。 乔三更是直接脸色铁青到火冒三丈的地步,没忍住,上前一脚就朝那嬷嬷踹过去,“这么好的皇后娘娘,你也要害?黑心肝的东西!” 平安低头瞧着那嬷嬷,冷笑一声,摸出随身携带的拶刑刑具。 行云流水给她套了! “老实招了,给你个痛快,拖拖拉拉磨磨唧唧没事儿,咱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1” 话音说完,平安直接一抽麻绳。 那刑具都是刑部尚书自己亲手制作的手工制品,夹在手指头上,威力格外大。 刚刚乔三一脚踹过来那嬷嬷都没动静,此时被平安一用刑具,顿时一声惨叫,连第二下都没熬住,“我说,我说。” 平安垂眼看她。 萧济源乔三小竹子三个人六只眼,全都喷着刀子一样。 那嬷嬷哭嚎:“是,是杨大人让我做的。” 杨大人。 杨和源。 前朝皇室宗亲之一。 真是不死心啊! 赵韫姝都砸出那么多东西来威慑这些人,箫誉也处理了两个,没想到,还有不死心的,竟然做出这种阴毒的事。 她是接生的产婆,是之前就养在宫里准备给苏落接生的,她一口咬定绕颈三周,谁敢质疑这个! 若非长公主来的及时,苏落这个孩子保不住不说,大人可能都玄。 平安甚至都不等箫誉下令,直接将那婆子往旁边一丢,朝萧济源道:“我去抓人,陛下一会儿问起来,您帮我说一句。” 萧济源恨得咬牙,“一个别留!” 那是自然。 之前箫誉一直想要处理这帮所谓的皇室宗亲,但一直没有契机。 后来赵韫姝来,给了箫誉一个机会,处理了一部分,现在就让他去处理剩下那一部分狗东西去! 平安大步朝外走,小竹子几步追上,“我和你一起,平安哥。” 他俩前脚离开,后脚,屋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平安和小竹子猛地回头,眼眶都是热的,苏子慕一头从屋里跑出来,声音带着颤,吼,“我姐和我小外甥,都平安!” \u0003\u0003\u0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