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似玉》 第1章 找上门的哑女 开元二十三年，春。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不大不小，断断续续的扰的人心都是烦的。 幽州城东，身为幽州三大家族之一的苏家占据着很大的一片地方，那座府邸将里面跟外面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平常的人都难以窥探分毫。 天色渐沉，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苏府门前，车夫取了车凳放下，低声唤了一句小姐。 一只素白的手掀起了车帘，乌黑的发丝之中雪白的珠花绽放其上。 女孩儿怀里抱着盒子，缓步从车凳上下来，她仰头看着那气派的大门，凤眸之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小姐？”车夫唤了一声。 女孩儿略微有些发白的唇微张：敲门。 一枚同心环从袖中滑落，她将东西递给了人，然后拽起了大氅，将手中抱着的盒子遮了一个严严实实。 “是。” 车夫接过东西，沉声应道，长腿一跨，五六级的台阶他两步便到了门前。 手指抓住了门环，用力的叩响，如此重复了三次之后，里面才有声音传了出来。 “谁呀？” 刚刚睡下的门房不耐烦的呵斥着，他揉着眼睛，手中提着的灯笼散着昏黄的光晕。 “苏家老爷可在？”车夫声音低沉，堵在门口的身板也像是铁板一样，将人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 年过半百的门房瞌睡虫全部都跑了。 车夫侧眸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缓步走上来的女孩儿将提起的裙摆放下，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腰间挂着的白玉坠，她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犹豫与挣扎，但转瞬便重新化为了平淡，抬眸嫣然一笑：苏家子瑜的未婚妻，陌玉。 “我家小姐乃是你们子瑜少爷的未婚妻。”车夫语不惊人死不休。 门房手中的灯笼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愣愣的张大了嘴巴。 已经灭掉的烛火依次亮了起来，整个苏宅瞬间亮如白昼。 “什么未婚妻？哪儿来的未婚妻？”一脸阴沉的苏峰步履生风，他单手系着单衣的扣子，那模样像是要杀人一般。 “不知，只是那东西奴才看了，的确是太夫人的信物，那丫头的话也不像是空穴来风。” 紧跟着人身边的管家恭敬的将手中的腰带递了过去，他压低了声音，神色有些复杂，“老爷，太夫人已经失踪近十年了，您说会不会……” “祖母离家之时身子硬朗的很，这些年也一直都有家书送回来。”苏峰瞪了管家一眼，将腰带束好，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别将消息走漏出去。” “是。”管家应了一声，落后了人一步。 “未婚妻子？”宽敞的卧室之中，容貌秀丽的妇人手指捏紧，险些将手中的簪子跟掰成两截，“那丫头什么来历？” “回夫人，还不清楚，奴婢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姑娘的容貌并不比那些世家贵女差多少。”站于妇人身后的小丫头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秀丽，一双眼睛透着灵动。 “容貌再好，也终究就还是一副烂皮囊罢了。”妇人松开了手指，从首饰盒里重新挑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这件事情压下去，子瑜如今在白山学院求学，正是要紧的时候，别扰了他的心绪。” “是，夫人。”小丫鬟垂眸应道，替人梳好了妆，然后取了旁边的湖绿回字纹大氅给人穿上，“夜已深，夫人还要亲自过去吗？” “就算我不去，也会有人去，那几个贱人那里可不见得会错过这个时候。”妇人抬手摸了摸发鬓，凌厉的丹凤眼中精光毕露，“想要踩着我家子瑜飞上枝头，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跟资格！” 各种猜测跟谣言瞬间就将平静的苏府给搅乱了，而身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端坐在了待客厅的椅子上，乖巧柔顺的像是一株绽放在空谷的幽兰。 苏峰一脚踏进了待客厅，带着外面的寒气，也带着滔天的怒气跟淡淡的杀意，“便是姑娘说……与我家小儿有婚约么？” 咄咄逼人，凌厉的眉眼像是刀锋一般朝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刺去。 陌玉抬眸，凤眸之中带着点点属于烛火的光芒，她微微颔首，手指落在了那漆黑的盒子上，却并未说话。 苏峰微微一愣，看着女孩儿精致而又柔弱的模样，凌厉的气势平白缓和了几分。 “我在问你话，为何不答？”他不悦的蹙起了眉头，朝前走了几步，语气更加沉了几分，从军中出来的铁血男儿，从来都不屑于玩弄后宅的那套阴谋诡计，他如何想的，便会如何表现出来，陌玉想，这样的性格其实也好玩儿的很。 她抿唇轻笑，侧眸扯了扯身后人的衣服，双唇微动，好像在说什么一般，然后便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舒展的眉头转瞬嫌弃的皱了起来。 “苏老爷，我家小姐还不能说话，所以一切便由在下代劳。”男人开口，声音低沉，不卑不亢，“在下袁天，是苏阿婆的护卫，如今是小姐的护卫，陌上人如玉，首尾两字便是我家小姐的名字。苏阿婆临终前，给苏子瑜公子与我家小姐指了婚事，待等得三年孝期满，便可完婚。” 袁天蓄着络腮胡的面容在烛光下尤其显眼，铜铃似得眼睛，粗粝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微黑的皮肤，壮硕的像是小山一样的身躯，即便是宽大的衣服都遮不住那满身的劲气跟煞气。 苏峰心中暗自一凛，他刚想说什么，便见袁天弯下了挺直的脊梁。 陌玉扯着人的衣袖，双唇再次翕动。 袁天连连点头，神色柔和，哪还有一点点的戾气跟咄咄逼人？ “陌玉？三年前的信上，祖母提过这件事，而且还有一张画像。” 听到那个名字，苏峰这才想到了一件往事，所以对陌玉的身份也就信了七八分。 “既然苏老爷还记得，那一切就都好说了。”袁天直起了身体，“盒子里是阿婆的骨灰，就交由苏老爷了，送人落叶归根，也算是小姐偿还了阿婆的一点恩情，那么接下来便是第二件事了，婚约之事，苏老爷是认还是不认呢？” “这……”苏峰一脸的为难，不是他不想让祖母入土为安，而是…… “远来是客，客人何必这么着急呢？如今天色已晚，倒不如在府中歇下，剩下的事情咱们再慢慢商量也不迟。”苏夫人快步迈进了门槛，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姑娘长的可真好看。”她缓步朝着人靠近，言笑晏晏，握住了陌玉的手，捏着帕子的手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既然是太夫人收养的，那便也是我们苏家的人，若是姑娘不嫌弃，喊我一声伯母便好了。” 陌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头。 苏夫人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有僵硬的趋势。 “我家小姐还不能开口。”袁天不得不重新解释一句，只是言语之中已经多了一抹薄怒，他又如何没有捕捉到这位苏夫人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鄙夷跟嘲弄。 第2章 自家不认自家人 金色的琉璃盏上点着红烛，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照的通透，院子里的两棵柳树在微风中舒展着枝条，投下一道道曼妙的影子。 “姑娘有事只管唤我们便好。” 两个穿着翠绿色衣衫容貌清秀的小姑娘声音轻柔，但神色之中的倨傲跟嘲弄却怎么都遮不住。 幽州苏家，自太祖起义开始便一直跟随其左右，先祖从一个小小的前朝守城兵士一步步的做到了十夫长、百夫长……将军，直到大周初立，被封为靠山王，亦是大周建立起的第一位异姓王，本来太祖下旨，世袭罔替，但却因为百年前苏家族长的一个过错，让皇帝震怒，下旨砍了苏家将近一半的人，这才抵了苏家的罪过，近百年的休养生息，近百年的呕心沥血，直到苏老太爷成为了内阁首辅，苏家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苏家嫡系一门，尽皆荣耀，即便是京城的那些贵女想要嫁进苏府都要好好的掂量掂量自己，这样愚昧无知、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的哑女就想让苏家最耀眼的一颗星星娶她为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小姐，不然咱们走吧，何必留在这儿受这些气？”袁天怒气冲冲，还未等人走远，就咬牙切齿的说道，那阴狠的火气将刚走到门口的两个小丫头吓得一个哆嗦，险些被门槛绊倒。 陌玉摇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明亮的凤眸微微眯起，她双唇轻启：将行李搬进来，住下。 有这样好的宅邸不住，为何还要浪费自己的银钱去住外面的客栈？ 陌玉的想法简单而又直接，但落入别人的眼中却就只有不知趣跟厚脸皮了。 有人恨及了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哑女，有人则是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笑话——看苏家大房的笑话、看这位孤女的笑话。 第二日清晨，一连阴沉了七八日的天空突然放晴了，枝头的雀儿叽叽喳喳的乱叫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欢喜的事儿一般。 陌玉还未完全睡醒就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扰的睡不安宁了，她只能起身穿衣，三千青丝用一条象牙白的发绳绑紧，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将房门打开了。 清香的气息铺面而来，剩下的那一点点瞌睡虫也被一并赶跑了，陌玉心旷神怡，脸颊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院子里有瞬间静默，他们齐刷刷的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那人，一时之间被晃了眼睛。 不是说一个很寒酸的孤身哑女么？不是说身边只有一个壮汉做随从么？不是说她坐的马车车帘都破了好几个洞那匹马都快死了么？ 为什么一切都跟想好的不一样？ 迎着朝阳而站的女子皮肤白皙，那一身白色的衣裙为人度上了一层柔和的白色光晕，宛若从九天之上下凡的仙女，而不是她们所想的那般粗鄙、局促、无礼像是豆芽一样干瘦的穷丫头。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声音唤回了那些人的神智，同时也让她们气的脸庞通红，纷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动作就像是商量好的一般。 无礼、粗鄙，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袁天早就听到了声音，甚至他起的比这些人来的都要早，但他却没有现身，只是坐在了屋脊上，愤怒而又憋屈的看着那院子的莺莺燕燕，直到自家小姐出来，优雅圣洁的模样让那些抻着脖子的小姐丫环们呆若木鸡，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得意而又自豪的笑容。 身形飞展，脚尖点在了瓦片上悄无声息，直到砰的一声落下，弄出了莫大的声势，院子里的几位这才发现了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的人。 有些年幼的姑娘惊呼出声，有些则是等反应过来后羞愤的红了脸颊——自己竟然被这人给吓住了！ “哪里来的贼人？来人，还不快给我拿下！”骄纵的小姑娘厉喝一声，那双桃花眸里有怎么都掩饰不住的阴狠。 “未经通报便扰客人安宁，这就是苏府的规矩吗？如此，袁某还真是见识到了。苏阿婆曾说，苏家人热情好客，懂礼知礼识礼，原来不过就是她信口胡说罢了，不过她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苏家女儿多骄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袁天嘲弄的看着那位姑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跟鄙夷。 “你胡说！我苏家人自然是懂礼知礼识礼的，不过那也是对客人，若是恶人来了，我苏家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那姑娘涨红了脸庞，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喷出来一样，但饶是如此，她的口齿也还清晰，理智也没有完全离她而去，“那位苏阿婆是我苏家什么人？她有什么资格诽谤我苏家儿女？” “原来苏峰居然没有告诉你们吗？”袁天一整袖口，哂笑一声，“阿婆是你们家苏老太爷的原配夫人，不知道那位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是否还记得自己的糟糠之妻呢。” “你，你胡说……我们太祖母分明已经……” “清儿，不得无礼。” 随后赶过来的苏夫人面色隐隐有些发白，她快步走进了院子之中，怒火冲冲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与另外四位姑娘，“还不快回去！” “母亲……”苏清儿面露不满，“本来就是，太祖母分明……” “啪” 苏夫人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女儿的脸上，凌厉的丹凤眼中倏地划过了一抹心疼，不过这抹心疼却硬生生的被她压下了。 苏清儿看着母亲铁青的脸色，尽管委屈的想哭，尽管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但她却不敢多说一句，只是暗自将这笔账记在了陌玉头上，她发誓，总有一日一定会让那个哑女十倍百倍的奉还她今日的耻辱！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个首饰盒子刷的一下飞出，重重的砸在了苏清儿的头上。 苏清儿惨嚎一声，抬手捂着鲜血直流的脑门，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了下来。 苏夫人心中一疼，她抬眸愤怒的看着站于门口的女孩儿，眼中杀意毕露。 陌玉板着一张脸，手中还拎着一个青花玉壶春瓶。 “陌玉，你莫要太过分了！”苏夫人厉喝一声，隐忍了整晚的火气终于在此时爆发了出来。 陌玉讥诮的一笑，凤眸清冷，她又抬手将花瓶扔了出去，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碎裂，引起了那群小姑娘刺耳的尖叫。 “苏夫人，几位小姐，还是劳烦大家在此等一个时辰吧。” 站于拱门口的袁天双手下垂，双脚叉开与肩同宽，整个人站在那里，就犹若攻城车一般，强大、厚重、威风凛凛！ “你，你们放肆！”苏夫人气的脸色一片铁青，那怒火像是要从眸子里冲出来一样，“这里可是苏府，你们敢……” “刷” 一枚飞镖擦着苏夫人的耳边飞过，袁天神色之中满是嘲弄，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抹嘲弄之下藏着的愤怒跟冰冷。 第3章 给你们说说辈分 陌玉靠在了门框之上，粉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衣摆，即便隔着一层布料，也依然在掌心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的掠过，家人的敬畏与算计，道观里师兄弟师姐妹的明争暗斗，还有那一日，狂风呼啸，面容早就已经模糊了的老和尚的咄咄逼人。 ‘我陌爻指天起誓，若今日能活，将九年闭口，不发一言，等吾归来时，定让尔等跪于吾前！’ 那一年狂风呼啸，天地尽皆肃杀，七岁的女孩儿像是断了翅膀的鸟儿从万丈悬崖一跃而下。 河水湍急，在深谷之中蜿蜒流下。 ‘既然我救了你，那你的命就是我的，从此以后，你便叫陌玉，你要切记，陌上人如玉，可贵可贱却易碎，我姓苏，你以后便唤我阿婆。’ 那一年，草长莺飞，阳光和煦，幽寂丛林之中，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给十岁的女孩儿取了新的名字。 ‘不管医术多么高明，都治不好一个不想走路人的腿，治不好一个不想说话的哑巴，治不好一个不想睁眼的瞎子，陌儿，我死了，你便走吧。’ 这一年，她十六岁，阿婆到死，都未曾听她说一句话。 陌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的那抹愤怒跟浓烈的杀意。 阿婆半生颠沛，半生流离，只为了抵去苏家的那份孽债，她来时便想，不管苏家人如何欺辱她如何嘲弄她，只要不害她，那她便忍下，但她却从未想过，一个即便到死都在为苏家铺路的人，竟然在苏家的小辈之中，早就成为了一个已死之人。 她不知道那位苏老太爷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道阿婆跟苏老太爷之间有什么隔阂恩怨，她只知道，阿婆是她的师父，是她的恩人，亦是她的母亲！ 凡是轻辱阿婆者，那便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 陌玉睁开双眸，一抹凌厉的气势陡然升起。 苏夫人的心中微微一颤，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眸。 一匹快马从侧门离开了苏府，而在府中奔跑的仆人也一连跌了好几个跟头，惊呼着跑进了老夫人所在的满春居。 一时之间，苏家再次鸡飞狗跳，无人能想象的到那个哑女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原先看笑话的人纷纷开始愤怒了，他们毕竟是苏家人，若是今日的事情传出去，那他们又有什么脸面跟幽州城的富贵人家往来？若是传到了京城，他们苏家又如何立足？ 袁天靠在了拱门的边缘，手中把玩着一把星星形状的四角飞镖，院子里散落着的十几枚飞镖像是针一样，扎的苏夫人跟苏家姑娘眼睛疼，门外手拿武器的护卫们也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噤若寒蝉，生怕对方会伤了里面的人。 陌玉坐在了台阶上，膝盖上放着那描金的漆黑骨灰盒，整个人都显得阴森森的，胆子小的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被一群仆人簇拥着的老夫人面色铁青，步履生风，她步子站定，然而还不等人说什么，一枚飞镖就刷的一下插入了老夫人的脚边。 小姐吩咐，她嫌烦，让人都闭嘴！ 袁天忠实的执行着小姐的命令。 老夫人气的脸色煞白。 “放……” “刷——”又是一枚飞镖，贴着那开口的老嬷嬷耳边飞了过去，袁天面无表情，犹若阎罗。 陌玉看着外面的闹剧，唇角慢慢的扬起了一抹冷傲的笑容。 “陌玉……你这样，对得起祖母吗？”苏夫人的身体有些颤抖，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丫头居然如此的胆大包天。 陌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她垂眸看着腿上的东西，手指慢慢的描着上面的花纹，她说：阿婆，值么？ 大家族的嘴脸，大家族的冷酷，大家族的阴暗，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没有替自己鸣过不平，但今日，她却的的确确看不下去了。 她原本是不想闹的啊—— 一匹马直接从院子外面闯了进来，马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的蹄子在地上拉出了细长的影子。 陌玉抬眸，逆光的人显得特别的高大。 苏峰。 她抿唇笑了，双眸中绽放的光芒一如当初的阿婆，明亮、耀眼、如若天空的烈日，就算是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只要她想，便能让全部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马儿在原地踏着蹄子，苏峰神色复杂，“陌玉姑娘，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了吗？” 陌玉浅笑，双唇翕动。 苏峰蹙起了眉头，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袁天的方向。 袁天抬眸，看着一身盔甲的人，双眸之中流露出了浓烈的战斗欲望，他舔了舔嘴唇，身体挺得笔直，“小姐说，不急，还有半个时辰。” 苏峰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中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尽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那个念头却像是扎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你……是相术师吗？”苏峰神色复杂，缓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陌玉不可置否，依然浅笑。 苏家其余人的脸色则是又变了变，相术师，在大周朝的地位可不比那些官员低，甚至还要稳压一筹，朝廷之上，反对相术师占据如此尊崇地位的人大有人在，可惜，从太祖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那些大能者，也不会看着自己大权旁落，沦为末流。 占卜、风水、面相……小则断人运途，大则测国运势，那些人是一群特殊的人，传说开国之时曾经有一相术师，用七天七夜布下阵法，一夕之间，坑杀敌军三千精锐，犹若神助。 苏峰捏紧了手中的缰绳，看着陌玉的反应，他此时更相信了自己这个推断，因为祖母不仅医术高超，也同样是一位高明的相术师。 院子里恍若死一般的沉寂，明明来的人能将整个院子站满，但却诡异的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的放低了几分，像是怕会惊扰什么一般。 鸟儿不落，清风不过，一切恍若静止了一般。 陡然之间，一缕风拂过了人的发鬓，拂过了纤细的柳枝，吹拂着陌玉的发丝，像是将什么禁锢也给吹开了一般。 “苏峰，排起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师叔。” 沙哑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好听，但却让院子里的人陡然一惊，像是见鬼一样看着那站起身的女孩儿，面色骇然。 袁天健硕的身体也激动的颤抖了起来，他的嘴唇动了动，虎目之中竟然含着点点热泪，“小姐——” “袁叔，从此以后，你不用再为我鸣不平了。”女孩儿巧笑嫣然，明亮的凤眸弯起，笑容中满是感激，点点泪光晶莹剔透，尽管一切都是自己做下的，尽管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没关系，但当自己的声音再次传入了耳中，落泪不仅仅是因为欣喜，还是以往辛酸的一种发泄。 我回来了！我完完整整的再次屹立在这世间！即便满天神佛，又能再奈我何？ 第4章 厉害了，我的姑娘 一个明明能说话的人，但却被称为哑女，处处受人怜悯，受人嘲弄，受人鄙夷，真正疼爱她的，又有几个？即便受了阿婆无数恩惠的村子里的人，也有不少的孩子喊着哑巴哑巴。 陌玉不觉得憋闷，但他却为这个孩子不平，为这个孩子心疼。 不要说他家小姐不是哑女，就算是哑巴又怎么样？就算是孤女又怎么样？就算皇子皇孙上赶着往跟前凑，他都会嫌弃一番，区区一个苏家，不过就是给人做臣子的，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家小姐挑三拣四？ “你，你不是哑巴吗？”苏家的姑娘惊呼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被阳光度上了一层光环的人。 “袁叔说，我还不能说话，可不是说我不会说话。”陌玉浅笑，声音中的沙哑稍微的退了一些，不温不火，不急不缓，像是含着什么韵律一般。 人们总是会忽略一些事情，将别人的话扭曲，当成自己理解的意思，最后却还是会怨恨对方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却从未想过，如果自己当时多问一句，那么情况是不是会大不相同？ “多年未曾开口，如今一来，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其实我原本是想平和的解决的，婚约也好，阿婆的骨灰也好，只要你们说一句话，我便会遵从，可我却从未想过，一个为苏家付出了性命的人，竟然在未死之前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她抬手揉了揉喉咙，神色之中充满了追忆跟苦涩，但那些情绪也不过就是外泄了一瞬，转眼间，她就又恢复了那般平淡的模样，“苏峰，既然你家里的人要给我论论辈分，那咱们就说说辈分吧，其实你应该喊我一声师叔的。” 胡言乱语！ 苏夫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了。 “阿婆本姓叶，嫁入苏家之后，便以夫姓游历天下，苏峰，这些旁人不知道，你这个苏家长子也应该知道吧？或者……老夫人，难道您也不知道自己婆婆本来的姓氏吗？”陌玉眸光流转，看着院外的那人，神色平淡。 老夫人的嘴唇一动，垂下了眸子，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想掩藏自己的怒气。 “阿婆是我师父，按照辈分，老夫人应该称呼我一声师妹，苏峰，我让你喊我师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若你说一句这盒子里不是阿婆的骨灰，那同心环也不是阿婆的东西，若你说一句我陌玉乃是一派胡言，我自然转头离去，此生除非你家苏老太爷跪在我面前求我，不然我绝对不会踏进苏府大门一步！” 陌玉咬字清晰，掷地有声，一双凤眸清冷倨傲，没有胆怯也没有畏惧，平淡的就犹若那万里晴空，好似没什么能从上面留下痕迹。 袁天欣慰而又自豪的看着她，这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他家小姐敢如此狂言了！ “陌玉姑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将话说的这么死，难道就不怕有一天应在你身上吗？”苏夫人狠声说道，她自从嫁入了苏家，还从未如此难堪过。 “顾氏，你出嫁之前，难道你的娘家人就没有教过你应该如何对待长辈吗？”陌玉下巴微抬，神色之中的淡漠就如若看一只蝼蚁一般。 苏夫人一梗，又是气又是恼，她娘家姓顾，父亲乃是江南一代有名的大儒，她从小饱读诗书，聪慧过人，就是太过要强，骨子里没有文人家女子的柔弱，反而充满了将门之女的倔强跟英姿飒爽。 “你算是什么长辈？简直满口胡言！”苏清儿心中愤恨，额头上的血虽然已经被止住了，但脸上的血迹却全然都没有擦干净，本来白白净净还算清秀的一张脸，显得有些狰狞。 “苏峰，这就是你的意思吗？”陌玉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苏清儿愤怒，但父亲在，却又不敢太过放肆，就连苏子瑜都代表不了苏峰，更不要说她一个女儿家了。 苏峰沉默，太夫人叶氏，乃是苏家的一个禁忌，也就是他的年岁大一些，又在叶氏身边待过一些日子，所以才会对人亲近。 “袁叔……”陌玉低叹一声，那一声就像是落在了苏峰的心上，让他的身体忍不住一颤。 “咱们走吧。”陌玉将盒子抱紧，宽大的衣袖几乎将整个盒子都包裹了起来。 “陌玉师妹且慢。”老夫人捏紧了手中的拐杖，朗声喊道。 “母亲。” 苏峰神色复杂，弯腰行礼。 老夫人抬手抚了抚发鬓上的步摇，眼中的犹豫慢慢散去，化为了一片坚定。 她撇开众人，快步走到了苏峰面前，抬起了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在了对方的肩上。 拐杖跟盔甲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苏峰弯着的身躯一动不动，好似那一棍子是敲在了石头上，而不是敲在了他的身上。 “跪下！”老夫人沉声呵斥。 苏峰一掀衣摆，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不发一言。 “母亲……”苏夫人却是有些着急了，在她的心中，陌玉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嫁给自己的儿子的卑贱孤女，这样的人，怎么能容得下她的存在？怎么能让她将自己儿子的前途给毁掉？ “住口！”老夫人眸光锐利，不怒而威，苏夫人心中一颤，立刻噤了声。 老夫人弯下了身体，声音恳切，步摇晃动，折射着光芒，贵不可言，“师妹，是峰儿无礼了，不是他不孝，也不是他不想让母亲入土为安，这一切都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过错，子不言，长辈之过，还请师妹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原谅峰儿的无礼。” “老夫人，师妹不过就是陌玉的一句戏言，您喊我名字便好。” 陌玉唇角扬起，她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抬手扶住了老妇人的手臂，“您毕竟是长辈，陌玉可受不起您的这份大礼。” “你是我母亲的徒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师妹，母亲这些年都承蒙师妹照顾，于情于理，这一礼都是老身应该的。”老夫人面带慈祥，“虽是被晚辈逼急了的一句话，但按照辈分，也的确是这样排的，老身不敢逾越。” 第5章 有意见也憋回去 老夫人态度恳切，像是真的发自肺腑。 “是吗。”陌玉松开了手，神色淡淡的，凤眸清冷，那一闪而过的探究跟嘲弄让人以为是错觉，“我饿了，那就劳烦师姐让人给我准备些吃的吧。” 老夫人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现在便开始怀疑自己刚刚那句话是不是说错了？ 陌玉既然说了是戏言，那么本可就此揭过，但她却一语便将这件事情定下了，到底是对是错？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准备！” 老夫人不悦的呵斥一声，平静了好多年的心突然就乱了。 立刻便有下人应了一声，迈着步子急匆匆的离开了。 “师妹，此地偏僻，不然你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吧，母亲离家多年，我也想跟师妹聊一聊她的事情。”老夫人还想打探打探陌玉的底细，想知道她究竟有多少的分量。 “不用了，这里清净，阿婆也喜欢清净的地方。”陌玉笑着拒绝了她的提议，“如果方便的话，请师姐给我一个人，我想在府里转转。” “这个不是问题。”老夫人一口应下，她侧眸看向了站在人后的小姑娘，“七丫头，过来。” “我？” 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水汪汪的眸子里有一抹错愕，然后便化为了欣喜，“是，祖母。” 小姑娘乖巧的站着，亭亭玉立，一双桃花眸漆黑如墨，点在了如玉的小脸儿上甚是好看。 “她叫苏欣儿，是个乖巧伶俐的丫头，这丫头命途忐忑，跟在师妹身边说不定还能沾染一些好的运道。”老夫人面露慈祥，那种怜爱不似作假。 “欣儿……”陌玉看着人的面相，眸光幽深，她抬手摸了摸苏欣儿的头，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你要比我小几岁，喊陌姐姐就好了。” “陌姑娘，这样怕是不合规矩吧。”苏夫人冷声开口，“既然是您论起的辈分，怎么能乱了规矩。” 陌玉微微歪头，唇角扬起，骄纵但却让人无话可说，“我高兴，你有意见？有意见也请憋回去。” 苏夫人的脸色就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堪，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她此时恨不得地上出现一道裂缝，然后将陌玉给摁进去，再也不能让她放肆。 小院里的人散了，满地的狼藉也有下人打扫了一个干干净净，昨日里说陌玉坏话的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站着，生怕对方来一个秋后算账。 老夫人的师妹啊，那可是府里辈分最高的人，又岂是他们这种小丫头说得罪就能得罪的？ 苏欣儿也有些忐忑不安的站着，尽管害怕，但她的目光却还是不停的往陌玉手中抱着的盒子上撇，“陌姐姐，那个真的是太祖母的骨灰么？” “嗯。”陌玉颔首，“你见过你太祖母吗？” “见过，啊，不是，不是陌姐姐说的那个太祖母，欣儿见的是另一个。”苏欣儿脸色窘的一片通红，“我，我不是苏家的人，我家只是苏家一个流落在外的旁支罢了，当年家道中落，父亲带我来了幽州城，那一日我见到的太祖母。” 苏欣儿的神色之中浮现了一抹向往的神色，在她看来，太祖母就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长者了，就跟庙里的观音一样，高高在上，但却又平易近人，就像是一潭柔和的春水，让人心生亲近的感觉。 “太祖母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苏欣儿认真的点点小脑袋，然后下了定论。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陌玉摇摇头，“跟我一起吃些东西吧，不然一会儿怕是没有那么多的体力。” 她转身走进了屋子里，苏欣儿紧随其后，抿紧的双眸认真的思索着陌玉的那句话。 袁天站在院子里，看着苏欣儿的背影神色中露出了一抹挣扎，但他到底还是放弃了，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大步走了进去。 苏欣儿觉得自己身体莫名一暖，她懵懂的朝后看了看，一片空荡荡的，只有暖阳耀眼。 “真是放肆，实在是太放肆了，她以为她是什么东……什么人，竟然敢在我苏家做出如此过分之事！” 苏夫人心中气难平，看着苏清儿额头上包着的白布就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母亲，您也说句话啊，您看看清儿，万一落下了疤痕，以后嫁人可就难了。” 苏夫人眼中冒出了泪花，苏清儿也泪水汪汪的，十分委屈。 “祖母，清儿受了委屈也就受了委屈，可是兄长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娶那个叫什么陌玉的吗？就算是她跟太祖母有关系，可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啊，兄长前途不可限量，未来的夫人也应该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千金，而不是一个空口白牙，狂妄无礼的粗鄙之人。” 苏清儿尽管娇蛮一些，但也清楚的知道在老太太的眼中，苏家究竟谁是最重要的。 “让祖母看看伤口。”老夫人也很心疼，苏家的女儿都是娇生惯养的，自从老太爷成为了内阁首辅，苏家重新开始绽放属于以前的耀眼光芒，苏家的孩子何曾被人如此轻慢过？ “祖母。” 苏清儿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通红的眼眶像是受伤的小兔子一般，“清儿好疼。” “清儿乖，不会落下疤的。”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眸光闪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夫人也深知要点到为止，不然就只能惹的老夫人不快，所以她亦不曾多说什么。 “陌玉的事情，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是有谁出去乱嚼舌根，就不要怪我这个老婆子手下不留情了。” 老夫人锐利的眸光从屋子里的人身上扫过，“你们都是苏家人，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母亲在世的时候就曾说过，这个世界上你们所依仗的也就只有自己的亲人。” “子瑜不会挡你们孩子的路，因为在苏家的小辈之中，无人能望其项背，所以将那些龌龊的心思都收起来！” 老夫人一字一句中都夹杂着警告跟威胁。 “是，母亲。”二夫人跟三夫人纷纷应道，尽管心有不甘，但却不得不承认老夫人说的是事实，苏子瑜惊艳绝才，不要说在苏家之中了，就算是整个幽州城，哪怕是到了帝都，又有几分能与之比拟呢？ 第6章 劝说 陌玉捧着一本书垂眸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个红泥小炉，小炉上面放着茶壶，盖子敞开着，热气升腾，咕嘟咕嘟的声音不间断的响着。 小炉旁边三个纸包打开，排成了一排，上面放着苏欣儿不认识的东西。 每隔几个呼吸的功夫陌玉就会往里面扔一些东西，她未曾抬头，但扔的却很准。 “陌姐姐，那些是什么东西？”苏欣儿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问着，对一切都好奇。 “小孩子不能随便乱碰东西。”陌玉抬起了眸子，凤眼之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有毒的。” 苏欣儿瞳孔撑大，身体也做出了躲避的动作，被吓了一大跳。 “哈哈，欣儿你挺可爱的，在这个大院子里应该不受欢迎吧。” 陌玉放下书，同时直起了身体，将纸包一个个的包好放在了旁边的盒子里扣上，用小勺子搅了搅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壶，低垂的眸子里带着浅浅恶趣味的笑意。 苏欣儿眨了眨眼睛，然后方才反应了过来，她抬手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陌姐姐，你居然逗我。” “逗你是真的，东西有毒也是真的，不过这点分量要不了人的命，顶多会遭点罪而已。”陌玉脸上的笑容浓郁了几分，凤眸之中波光潋滟，像是最夺目的夜明珠，“所以你日后可要小心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不高兴了就会给你添点料。” “不，不不会吧？”小丫头的双眸撑圆，眼珠子像是青蛙一般鼓了起来，她缩了缩脖子，将白嫩的脖颈往领子里藏了藏。 “哈哈哈，逗你的。”陌玉开怀的笑了，瞅着小丫头的目光让人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我，我出去看看袁大叔。” 苏欣儿起身落荒而逃，发髻旁边流苏晃动，留下了一连串的波光潋滟。 陌玉缓缓的收敛了笑容，她曲起了一条腿，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黑色的眸子里一片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在计划些什么。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人有高低贵贱，路有坎坷平顺，陌玉不会在意什么，也不会怨恨什么，但有些人却保不准会慢慢的生出不甘的心思。 陌玉的日子过的平凡而又和顺，小小的院子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没有人踏足其中，袁天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苏欣儿这丫头的的性子好像活泼了很多，即便一言不发的坐在她身边也是青春的气息逼人。 陌玉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感叹自己是不是老了，已经没有那种洋溢的气息了？ “陌姐姐，那个……你真的打算嫁给子瑜哥哥吗？”苏欣儿研着磨，粉嫩的指尖像是最鲜艳的豆蔻，细细的手腕上腕骨凸起，浅绿的细镯子松松垮垮的堆在了腕上，赏心悦目。 “长辈赐，不敢辞。”陌玉拖着下巴，笑容清浅，明亮的凤眸好似跳动着光点。 “可是苏家……”苏欣儿的脸上多了一抹担忧的与焦急，“陌姐姐只是孤身一人，若苏家悔婚，您又怎么办？要欣儿说，陌姐姐倒不如顺了苏家人的心思，将婚事揭过，苏家说不定还能承了姐姐这个情。” 苏欣儿轻声说道，杏眸之中一片恳切，“陌姐姐，你是一个好人，没必要与苏家对上，真的。” 陌玉笑而不语，粉嫩的唇瓣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但苏欣儿却总觉有些心惊。 苏欣儿抿唇，聪明的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研磨，然后垂手站在旁边。 陌玉手中握着一根毛笔，很小，差不多只有她的手一般长，笔尖也很细，未沾过墨，干干净净。 “你去玩儿吧，我写字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场。”纤细的笔杆在指尖转了两圈。 苏欣儿的目光被那只笔吸引，不知道为什么，整颗心平白的颤了颤，她连忙收回了目光，微微欠身，然后转身离开了。 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带着些许的凉意，带着空气的芬芳。 陌玉的双眸眯了眯，手指一动，咔擦一声，纤细的笔杆应声而裂。 陌玉垂眸，慢条斯理的将东西裹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拖着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敲着，好似带着什么韵律一般。 春暖花开，院子里一片葱郁，竞相开放的百花不留余力的吐着芳香。 春风徐徐，慢慢的吹来了燥热。 薄薄的粉纱顺风而飞，四下透风的，三个女孩儿坐在旁边的矮桌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苏夫人手中拿着账册，眉头紧锁着，丝毫没有孩子的那份清闲跟欢欣。 苏欣儿迈着小碎步快步跑了过来，她的脸色有些发红，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夫人。”苏欣儿紧张的抿着唇，双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沾了些许的汗珠，像是染了雨露的蝴蝶，透着小心翼翼。 “她怎么说？”苏夫人放下了账本，用手指摁了摁额角。 “陌姐……陌玉什么都没说，夫人交代的话我都说过了，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苏欣儿低声说道，眼底露出了一抹挣扎。 “苏欣儿，这么多年苏家对你不薄吧？”苏夫人淡漠的瞅了她一眼，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些许狠厉的威严。 苏欣儿闻言心中一个咯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在地上，声音发闷，“夫人对欣儿恩重如山。” “既然你也知道，那怎么做应该清楚吧？”苏夫人端起了茶盏，白瓷的胚子，上描夕颜花，青茎粉花，有蝴蝶落于其上。 苏欣儿一言不发。 “娘，你跟她商量什么呢？要我说直接将人赶出去不就好了，她又能怎么样？还能出去到处宣扬不成？她散播谣言正好，直接报官抓她，还真当我们苏家是纸糊的，连她一个孤女都斗不过吗？” 苏清儿神色阴狠，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小姑娘就瘦了好几圈儿，尖尖的下巴像是锥子一样都能扎人了。 苏夫人沉默不语，垂眸看着杯里的茶叶，扬手洒在了地上，细微的声音像是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地上的水渍落在苏欣儿眼中宛若鲜血一般可怖。 “好热闹啊，聚在一起打牌吗？” 一道含笑的声音横插了进来，苏清儿脸色一变，刷的一下起身，带起了小桌子，上面的东西滚落，地面瞬间一片狼藉。 第7章 心好累 苏欣儿乍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儿，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股凉意混合着恐惧的酥麻顺着脊背直直的冲向了天灵盖。 她听到了？听到了多少？听到了什么？又是如何想的？知道她是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后又会怎么做？ 苏欣儿单是想着便觉得惶恐不安，汗如雨滴般砸在了地面上，好似能听到响！ “陌玉，谁允许你这个……”苏清儿的声音戛然而止，贴着她耳边飞过的暗器将人吓的肝胆俱裂。 几个呼吸后反应过来的姑娘们纷纷吓的脸色煞白，像是风雨中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放肆！”苏夫人气的脸颊一片铁青，她咬着牙，恨不得要将人活剥了一般，“陌玉，你想做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小小的奴仆居然都敢对她苏家的女儿下手，简直无法无天。 “日子过得平顺无聊，所以想找个乐子。”陌玉唇角弯起，素白的外衫，一根藕色的带着在身前松松垮垮的打着一个结，透明的半臂纱衣罩在外面，袖口用金丝撑着，纤细的手臂延伸而出，袖口扣着手腕，白玉的镯子垂在末端，细看之下，上面好似有什么东西流动着灿烂的光彩。 “苏夫人这里乐子好像多的很，不来看看岂不可惜？如果苏夫人也觉得小女不能来，那小女就只好去请教请教师姐，这苏府还有什么地方是小女去不得的了。” 陌玉微微弯腰，手掌搭在了苏欣儿的肩膀上。 苏欣儿身体微颤，颤抖的眸光几乎凝不成焦距。 “苏夫人还真是威风啊，居然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吓成这幅模样，若是传出去谁敢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入这样的府邸呢？” 陌玉伸手将苏欣儿扶了起来，脸上满是虚假的忧心忡忡。 “陌玉，你莫要胡说！”苏夫人捏紧了手指，语气都变了调调。 “欣儿是我从师姐那儿要来的人，大冷天的苏夫人居然让她跪在冰冷的地板，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是应该算在我的头上，还是应该算在夫人的头上呢？若是师姐问起我应该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还是推到夫人身上呢？”陌玉温声问道，不咸不淡，没有丝毫的咄咄逼人与火气。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轻声细语将苏夫人的额头逼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素来强悍手腕狠绝的苏夫人此时就觉得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嘴唇动了动，将满口的脏话给吞了下去，“我……” “你毕竟是苏峰的夫人，也算是我的小辈儿，我总不能不要脸的来威胁小辈儿吧。”陌玉蹙起眉头，她曲起手指敲了敲额角，好似十分苦恼。 苏夫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但她也被气的不轻，身体都晃了一下。 “袁叔，我炉子上还熬着药茶呢，您赶紧回去看看。”陌玉突然花容失色的吼了一声。 这一生来的十分突兀，硬生生的将人给吓的抖了抖，下意识的以为这彪悍的女孩子又要作妖了。 但等人回神了才听到这么一句，当下一颗心又重重的掉了下去，噗通一声，就跟沉入了湖底的石块一样。 “可别被什么猫猫狗狗的给叼了，那可是有剧毒。”陌玉又连忙补了一句，瞬间一众人又觉得本已经沉下去的心又像是鱼儿一般刷的一下被扯出了水面。 “你，你，你……”苏夫人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哎呀，抱歉，居然说漏嘴了，其实……我刚刚说的都是假的。”陌玉眨了眨眼睛，手指扮演着唇瓣，笑的狡黠而又温雅，“苏夫人若是无事那我便带欣儿走了，夫人若是有什么意见尽管去找师姐提，毕竟你的辈分太小，我若是轻易的接见会掉份儿。” 陌玉有些为难的看着苏夫人，那一言难尽的眸光差点让苏夫人冲上去将她那张脸给挠个满脸开花。 但她终究不能，且不说陌玉身边有一天袁天，就算只有陌玉自己，她作为当家主母也不能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儿。 如果是别人，还能让小辈出场，但偏偏陌玉的辈分儿奇高……心好累，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欣儿，还不走吗？”陌玉背对着凉亭，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错觉，总觉得她的声音有些发冷。 苏欣儿下意识的看了苏夫人一眼，瞅着对方阴测测的眸光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她咬了咬牙，转身跟上了陌玉，战战兢兢的跟在了人的后面，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地上的小坑绊倒。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道不似花香的味道。 后面的袁天突然停下了步子，他下意识的转身，如刀的目光越过了凉亭直直的刺向了后面的假山。 刚刚才缓过来的苏清儿被他的目光吓的一呆，双腿一软便瘫软在了地上。 陌玉若无其事的走在前面，与凉亭里的人渐渐拉开了距离。 “姑奶奶。” 苏欣儿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跟地板接触发出的声音听着就疼，“欣儿知错了，求姑奶奶原谅。” 她砰砰的磕着头，白嫩的额头迅速见了红。 陌玉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然自顾自的往前走。 苏欣儿抬头看了一眼，咬咬牙，然后快跑了几步，绕过了陌玉，又跪在她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求姑奶奶原谅欣儿，欣儿日后一定当牛做马伺候姑奶奶，绝对不敢有任何的违背。” “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陌玉迈步从她身边走过，“所以也不用下跪道歉，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身上带着伤。” 苏欣儿微微一愣，额头上血跟泥土粘合在了一起，她傻愣愣的看着袁天，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的瞬间便被风吹凉了。 “小姐知道你是苏夫人的人，不然你以为她为何会过来？”袁天解释了一声，看着苏欣儿的模样心肠也软了下来，“小姐没有怪过你，也不想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从此以后，你便是老夫人罩着的人，谁若是敢动你，也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够不够，明白吗？” 苏欣儿死寂的心又重新泛起了活力，她重重的点头，跪在地上转动身体面向陌玉又磕了几个头，“欣儿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陌姐姐，永远不背叛陌姐姐，若无此事，身首异处，万人唾骂！” 她的声音顺风飘入了陌玉的耳中。 陌玉的身体晃了晃，她抿唇看着自己纤细的指尖，声音仿若从天边飘来，“我从未期待过什么……起吧，日后别动不动就跪下，我不喜欢。” 第8章 差点被吃了豆腐 陌玉的没带着什么有剧毒的东西，所以房间里也自然不会熬着那种东西，一切都只不过是她随口一说，至于别人信不信、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了。 陌玉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沸腾中的水中扔下了一块大石头，然后拍拍手就走，全然不顾那锅水人家是用来做什么的，石头溅出来的水有没有烫到别人，无耻冷血恶趣味的令人发指，偏偏别人还得忍气吞声，那些东西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触碰到罪魁祸首的什么禁忌，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苏欣儿一身轻松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将东西用包裹包好，搂着就往陌玉的院子跑，对于她而言现在整个苏家就只有陌玉的身边是最安全的。 “小姐，在凉亭那边的时候我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袁天站在陌玉身后肃声道，“那人身手不错，而且躲躲藏藏的明显不是苏家人，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我不给苏家添麻烦就不错了，难道还要好心的替他们去解决什么小贼吗？” 陌玉的手臂搭在栏杆上，手中端着一个瓷碗，漫不经心的将鱼食扔进下面的池塘里，“袁叔，那些人的踪迹可查到了？” “还没有，不过可以肯定他们在幽州境内。”袁天拧起了眉头，“那些东西滑溜的跟泥鳅一样，抓都抓不住，更何况咱们在幽州也没有人脉，想要调查起来难如登天。” “那就将这件事捅给苏峰，一场战事刚刚结束，他的肚子里也憋着一团火，那人跟苏家其余的人不一样，袁叔不必介怀。”陌玉将鱼食放下，然后伸了一个懒腰，作为幽州都司的都指挥使，统帅全军，虽只是一个地方长官，但权力却也不容小觑，至少在这一亩三分地，苏峰说的话还是很好用的。 “捅给苏峰？”袁天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然后便顺从的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袁叔，您不必在这里陪着我，在苏家，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对我下手，更何况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您去做事吧，不必每日都跑。”陌玉有些心疼的说道。 “不必。”袁天不为所动，“我不辛苦，每日都跑就当锻炼身体了。” 陌玉脸皮一僵，她飞快的抬手，用广袖遮住了自己神色中的哀怨跟不自然，“您的身体很好。” “呵呵，小姐，你嫌我碍事就直说，不用找这些有的没的借口，你忘记当年是谁让一个瘸腿的人大晚上的跑遍山头去捉毒蝎子了？”袁天皮笑肉不笑。 陌玉眨了眨眼睛，正襟危坐，“好吧，那我便直说了，您挡了我的乐子，所以我现在觉得您有些多余。” “你这丫头……”袁天哭笑不得，他觉得换个人迟早会被气出病来。 “明日袁叔您便不必回来了，阿婆的东西还在他们手上，我必定要拿回来。”陌玉起身，掷地有声，那双凤眸之中闪烁着坚定的光彩。 “好吧，我知道了，你自己在苏府凡事都要留三分余地，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要是说不过就走，打不过就跑，严重了就放信号弹，有袁叔给你撑腰呐，就算整个苏府咱们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袁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她身后。 长长的抄手游廊上，身高八尺的黑脸大汉略微弯着腰，絮絮叨叨的跟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一样。 走在前面的女孩儿玲珑娇俏，一双凤眸流光溢彩，她唇角微微下弯着，脚步时快时慢，看起来饱受摧残。 “袁叔哎，我知道了，我不会受伤的。” 陌玉忍无可忍的停下了步子，一转身，纤细的手指便抵在了袁天的胸膛。 袁天立刻正色，高大的身躯直挺挺的，“不，我是怕你伤着别人，祖宗，苏府可不是咱们那个小村子，也不是那个小部落，你想怎么撒欢没人管得着也没人怀疑到你头上，可是这一亩三分地不一样啊……” 袁天嘴一张，又重新叨咕叨叨咕叨了起来。 陌玉哀嚎一声，小手捂住耳朵，“欣儿，你快带袁叔回房间看药，我再转转。”她高声喊了一句，在袁天回头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 “哎——我说的你记住没有！”袁天伸出了手，高声喊道。 “记住了记住了。”陌玉头也不回的摆手，发丝扬起，尾端摆过了一道优美的弧度消失在了一处垂花门后。 苏欣儿莫名其妙的眨眨眼，不明白这俩人在玩儿什么。 逃离了那种悲惨的荼毒，陌玉方才抚了抚胸口，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若是早知道这人有一个这样的毛病，她当初也根本不会跟他亲近，原本以为是一只忠厚好战沉默寡言的大黑熊，谁能想到骨子里居然是好战狡诈唠唠叨叨的大黑熊呢。 陌玉一脸的悔不当初，所以当那道人影与自己的影子错开然后部分重合的时候这才猛然回神，她下意识的回身，惊疑不定的后退了两步，对上男子打趣的目光柳眉蹙起，如果她刚刚没感觉错的话，那擎起来了一些的手是要朝自己的腰环过来的。 登徒子，无礼，不知羞耻，无耻败类！ 陌玉的脑海里瞬间便划过了几个词，但脸上却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一副云淡风轻的闺中娇女的做派。 “苏子瑜的未婚妻？太夫人的徒弟？苏峰的师叔？老夫人的师妹？”男子开口，目光从头到脚将她扫了数遍，出口的话像是拐了好几个弯儿般让人莫名觉得不舒服。 “小女没有跟二皮脸多说话的习惯。”陌玉只看了那男子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一层虚假的皮，看多了伤眼睛。 男子闻言伸手摸了摸下巴，那双属于他自己的桃花眸中趣味更浓了些，“苏子瑜那书呆子多无趣，小娘子不如跟了本少爷，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定不会委屈了你，如何？” “我家里人不让我吃辣的。”陌玉一本正经的摇头，“公子咱们兴趣不合，您看，您的兄弟来找您了，您还是快走吧。” “我兄弟？”男子的面子有着些许的古怪。 “是啊，那儿那儿那儿还有那儿。”陌玉点着虚空，一脸的肃然，她略微抬头，那抹装出来的平静脸皮瞬间就破裂了，多了一抹讶异，一抹惊喜，“啊，你头上还有一个，哎哟，这姑娘可真漂亮，唇红齿白的，就是那眼珠子挂脸上有点可怕，舌头怎么都垂到胸前了，啧啧啧，身材可真好啊，公子您真有……你干什么！” 陌玉又猛地后退，声音都变了几个调调。 第9章 喊破喉咙也不会…… 从出生开始，陌玉便是锦衣玉食，过着金丝雀一般的生活，但她这只金丝雀被却人敬仰，让人敬畏，她身边没有谁是真心的，要么是想攀附她获得权势，要么是想讨好她然后在背地里捅刀子让她万劫不复。 从七岁开始，陌玉便游走在各种各样的人群中，她在破庙里跟流浪汉共处，在狭窄散着腐臭味的巷子里跟野狗野猫抢食，在沾满了油烟味的市井之中听着那些妇人粗鄙的言语，看着厉害的婆娘用扫帚将自家不成器的丈夫打出家门。 十岁之后，她便跟着苏阿婆走南闯北，苏阿婆去的也不是什么人心向善的地方，于是她便学会了更多，也看到了更多。 什么都不太知道的小孩子就像是一块海绵一般吸收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无论好的坏的，她都照单全收。 但陌玉什么都吃，却唯独没有吃过亏，那些企图害她的人，她的手所触及不到的敌人尚还在逍遥法外，她的手所能碰到的，早就已经付出了比死还要惨痛的代价。 陌玉咬着牙，凤眸之中那抹浓烈的杀意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怀疑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单手护在了胸前，另一只手捏紧，愤怒而又羞怯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子眸子里的趣味越发的浓郁了起来，就像是深海的旋涡。 “想看看姑娘胸前是不是也有那么一条长舌头，我听说，长的是什么模样的人，便能看到什么模样的人。”男子快速的欺近。 陌玉不停的后退着，心中暗骂这人不要脸难缠。 “姑娘退什么？”男子的眸光锁住了她的眼睛。 陌玉的心神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以至于当她的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那些能让自己稳住的东西。 “姑娘好热情。” 等她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是什么的时候，陌玉整张脸都白了。 男子捏紧了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这便是肤若凝脂么？” “不，这是鸡蛋白。”陌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冒了出来，“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喊人了！”她有些慌了，一个易容的人，一个易容后偷偷摸摸溜进来人，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太可疑了点吧？ 男子闻言，眸光越发的古怪了起来，“喊吧喊吧，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的嗓音也带着些许的调笑，甚至染上了一抹猥琐。 陌玉咬着后槽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破……” “小美人，你还真喊啊。”男子快速的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也将人禁锢在了怀里，靠的越近，便越觉得她身上那抹幽香迷人，“你从什么地方染的这种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总觉得是那种东西，但却又觉得不可能在外面流传。 陌玉闻言心中一个咯噔，全身都僵直着，满脑子的都是这个人的身份。 “听说苏太夫人的骨灰是你送回来的？”男子换了一个问题。 陌玉颔首，悬着的心重新落回了远处。 “我松开你，但你不能喊，不然我就将你打昏，然后送到勾栏去，明白吗？”男子恶狠狠的威胁道。 陌玉飞快的点了两下头，然后眨巴眨巴眼，难道这人跟阿婆认识？ “太夫人什么时候死的？”男子的手掌下滑，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脖子，好似随时都会捏下去一般。 “开元二十三年，二月二十八。” “死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陌玉总觉得男子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抹压抑的痛苦。 还有，为什么要问死因？ 从她来苏家到现在苏家人没有一个人问起这件事情，想不到她居然会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陌玉觉得有些讽刺，但却面上却不显分毫，“病死。” “你撒谎。”男子的手指收紧。 浓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陌玉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白皙的脸庞也因为他的动作而涨的一片通红。 “你还有一次机会。”男子松开了手。 陌玉捂着喉咙撕心裂肺的咳嗽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反应过来，“人死灯灭，如今阿婆只剩下了一捧骨灰，你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问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管说便是，还是你更愿意让我将你送去勾栏呢？”男子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他就像是深渊一般让人看不透，而且望而生畏。 陌玉心中警铃大作，身体下意识的就要远离他，但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压住了那抹要逃离对方的念头，“中毒，阿婆死之前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真正致命的却还是毒药，见血封喉，无药可解的剧毒。” “既如此，为何还要火化？” 陌玉张了张嘴，想着阿婆死之前的模样，凤眸之中也露出了一抹愤懑跟刻骨的仇恨，她快速的垂眸将一切都掩藏了起来，“因为那毒是会蔓延的，如若不将阿婆火化，她所在的地方就都会被毒素浸染，凡是毒素所蔓延到的地方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陌玉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者，不是我将阿婆火化，而是她自己烧死了自己。” 火焰中，端坐的老妪面露慈祥，陌玉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阿婆含着解脱含着歉意、含着深深眷恋的双眸。 她知道，阿婆所惦记的不是她，所眷恋的也不是她，而是那个身在京城身居高位的首辅大人。 “阿婆她……很安详，没有痛苦也没有狰狞。”陌玉又补了一句，她直视着面前陌生的男子，像是要透过那层虚假的面具看到他真正的面目一般，“你节哀。” “难道这不应该是我的词吗？”男子温和的声音从唇齿中流了出来。 陌玉这才发现他的双唇的形状也十分漂亮，那双眼，这张嘴，即便安在女人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那个黑脸的汉子是你的仆人么？”男子问道。 陌玉有些失神，所以脑子转的便也慢了一些，那句话在脑海里转了三个圈儿她这才反应了过来，“是。” “小美人，咱们做个交易可好？”男子双眸微微眯了眯，活脱脱的一副狐狸样。 陌玉的心神瞬间紧绷了起来，“公子请讲。” “你先脱吧。” 四个字好似在男子的唇边转了几个弯儿才吐出来，尾音带着和煦的笑意，有些轻佻，也有些挠人，陌玉突然想，那张面具下的脸定然差不了。 第10章 深入骨髓的恶趣味 短暂的走神之后，陌玉就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调戏了，不过还好她忍气的功夫是最好的，从别人嘴里吐出的任何话她都会瞬间在脑子里拐好几个弯儿，然后得出一个最靠谱的结论。 “公子想要什么？说句不谦虚的话，小女子身上可都是宝呢。”陌玉细声细气的说道，她弯唇一笑，白花花的牙齿闪的人眼疼。 “既然都是宝，那就应该掳走，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被任何人找到，小美人觉得如何？”男子轻佻的一笑，他用手指挑起了陌玉的下巴，“有人来了，小美人，咱们有缘再见。” 下巴上被人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男子低低的笑声像是恶魔的魔咒般让陌玉厌烦但却又不自觉的被他的声音所勾引。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跟低低的说话声传入了耳中。 陌玉快速的收敛起了神色中的阴沉与肃然，后退几步，背靠着假山，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陌姑娘。” 走过来的几个下人纷纷冲着她行礼，然后便快步离开了，好似陌玉身上沾染着什么有毒的东西一样。 陌玉也不介意，她垂着眸子，慢慢的转着腕上的玉镯。 认识阿婆，年纪不大……不，或许不应该单纯的说是认识，而是很熟，甚至阿婆对他有恩。 与阿婆认识，有那个魄力与实力在苏府中来去自由，显然不是普普通通的江湖客，那么他来自于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陌玉神色中的冷凝渐渐散去，凤眸之中闪烁着点点的笑意，就犹若第一剑客遇到了实力相当的对手，终日捕猎从未失手的猎人看到了从陷阱逃脱的狐狸，那样的跃跃欲试透着深入骨髓的趣味。 陌玉蹲下了身体，捡了几颗小石子随手扔在了地上，她兴冲冲的看着，就像是寻找了蛛丝马迹的神探，然而…… “乱成这样？” 陌玉蹙起了眉头，她虽然卜卦不多，但却也次次精准，不过就是一面之缘……甚至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人，为何她随手的一卦就乱成这样？不要说卦象了，根本就无法成卦。 陌玉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嚯的一下起身，迈大步子急匆匆的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走了几步，便忍不住跑了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风度如何，这样又是不是和礼数。 “陌姐姐，我……”苏欣儿看到人进来，捧着书走到了人面前，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陌玉就像是一阵风般从她的身边掠过。 苏欣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空空的前方，眨了眨眼睛，然后便听到了房门砰的一声重响。 “袁，袁叔叔……”苏欣儿有些无辜有些忐忑，“陌姐姐这是……” “不定时抽风，你习惯就好。”袁天擦着自己的暗器，头也不抬的道。 苏欣儿沉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了。 “小姐就是这个样子，她如果对你有意见会直白的说出来的，既然她已经开口将你留下了，那你就不要想太多，她这个人……”袁天顿了一下，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见过疯子吗？” “见，见过，小时候见过一次，人们都说那疯子很可怜可笑，但我却觉得他很可怕。”苏欣儿缩了缩脖子，好似现在都心有余悸一般。 “你陌姐姐便是，看她这幅模样，应该是急着占卜，我跟她相处也有几年了，却还是第三次见她如此失态的模样。”袁天摸了摸下巴，若不是忌惮着陌玉的威严，他恐怕早就屁颠屁颠的过去看热闹。 “我会走几日，欣儿，小姐在苏府的一切就拜托你了。”袁天将暗器一一收好，收敛起了神色中的玩笑，正色道。 “袁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陌姐姐的。”苏欣儿的用力的点头，澄澈的眸光透着坚定跟无怨无悔。 屋外，阳光和煦，欣欣向荣，但屋内却是一片狼藉，明明一室的明亮，但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压抑。 苏欣儿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她放轻了脚步，掀开了垂着的珠帘，步子停在了那片狼藉之外，“陌姐姐……” “怎么会算不出来呢？”陌玉拧着眉头，外面罩着的薄薄的纱衣被她拧的不成样子，甚至有些地方还被指甲抠破，留下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坑洞，“没道理会算不出来啊，为什么会这样？” 陌玉含糊的嘟囔着，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苏欣儿还是听了一个大概。 “陌姐姐，先休息一下吧，这些东西，要慢慢来的。”苏欣儿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地上的东西，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熬的汤，你先喝点吧，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头绪了。” 苏欣儿柔声说道，软糯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糯米团子，软软的，很舒心。 陌玉抬手揉了揉额角，看着自己的衣服啧了一声，“我不爱喝汤。”她将东西推给了苏欣儿，“你喝吧。” 苏欣儿眨了眨眼睛，她强压下了即将夺目而出的泪花，垂着眸子哽咽的应了一声是。 陌玉从纷杂的思绪中将自己的理智给拉了出来，瞧着苏欣儿隐忍的模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手在她额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苏欣儿捂着头闷哼一声，身体都快缩成一团儿了。 “我是真的不爱喝，总觉得那东西……”陌玉的手指点着下唇，拧眉组织着语言，“很寡淡，我一直都觉得喝汤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跟怀了孩子的妇人。” “哪有这个道理。”苏欣儿不可置信的撑大了双眸。 “在我这儿就是这个道理。”陌玉理所应当的颔首，“以后你便明白了，想必袁叔也跟你说过吧，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在我面前不必拐着心思去揣测我的意思……唔，一般情况下应该是这样吧。” “什么叫一般情况下？”苏欣儿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要比最挑剔的少爷小姐们还要难伺候。 陌玉想了一下，然后十分严肃的道，“满室皆静谧，往来无脑残。” 苏欣儿默默的念叨了几遍，心领神会。 “欣儿，你来。”陌玉朝着她招了招手。 苏欣儿狐疑，但却还是凑了过去。 陌玉一把揽过了人的肩膀，凤眸微眯，“最近苏家有什么倒霉的事儿说出来听听，让姐姐高兴高兴。” 第11章 红鸾星动了？ 苏家并不像是别的家族那般对皇室忠心耿耿，他们毕竟有谋反的前科，尽管那一脉的苏家人早就已经被屠戮殆尽了，可扎在心上的刺，即便拔出来了，也仍然会留下痕迹，按理说，这样的家族应该一直都是被重点监视的对象，一旦有什么不对，就会立刻寻一个由头将之给料理了。 但苏家却不是这样，他们几乎获得了陛下的全部信任，苏家人中有很多也都是身居重职，并不是只拿着俸禄而不干活的人。 陌玉本也没有打算能从苏欣儿的嘴里问出什么，不过苏欣儿讲起的一桩往事倒让她十分在意。 在三年前，据说幽州城的军队中出了一个奸细，而且那奸细的职位也不低，在身份暴露的时候甚至还掀起了一场小小的病变，不过那个时候苏峰反应快捷，在酿成大错之前就将之给压了下去，所以人人也都夸苏峰明察秋毫，本领过人，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雷厉风行。 苏峰又英勇善战，这些年镇守幽州城，宛若人们心中的一尊战神，他这个名号与职位可不单单是靠着苏家就能拥有的。 “那个叛徒后来如何了？”陌玉捻了捻手指，轻声问道。 “不知道，据说是死了，但也有人说逃了，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苏欣儿摇摇头，“这事儿我也是听说的，陌姐姐，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没有，不过就是对苏家的往事很感兴趣，你们那位太夫人你可曾见过？” “不曾。”苏欣儿摇头，“就连老太爷欣儿都没有见过，苏家的人大都在幽州城，就连子瑜哥哥欣儿也只见过几面。” “苏子瑜啊。”陌玉低垂着眸子，她收回了手臂，重新坐直了身体，她的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尽管听苏家人的口气，那位苏子瑜应该是个人物，可她却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作为一只颜值汪兼不定时脑回路抽风眼睛带钩子的不正常人类，陌玉有的时候看人的眼光都很奇怪。 “那个陌姐姐……我还是觉得你跟子瑜哥哥解除婚约的好。”苏欣儿干巴巴的说道，不过这次她倒是诚恳了不少。 “苏夫人又让你来当说客了？”陌玉促狭的扫了她一眼，抬起手臂伸了一个懒腰，“我累了，这件事儿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我不爱听。” “是。”苏欣儿无奈的应了一声，对于陌玉任性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 陌玉那件被抠的满是窟窿的衣裳被她脱下来卷吧卷吧扔进了箱子里，准备找一个时间，让人重新补一下，然后还能接着穿，这倒不是因为她小气——额，尽管她现在真的没什么钱，但对于陌玉而言，想要来钱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切都只看她愿与不愿。 陌玉躺在了床上，身体略微蜷缩着，她睡觉的模样十分乖巧，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的浅浅的阴影都透着安详静谧。 苏欣儿见人睡着后便缓步退了出去，所以她便不知有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了屋子里。 那人一身黑衣，宽大的腰带束着精壮的腰肢，身长玉立，翻开的衣领上用银色的丝线勾勒着北斗七星纹，他四处看了一眼，背后葱郁的树叶微微晃动着，留下了满地俏皮的阴影。 陌玉睡的正熟，也完全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闯进她的屋子。 与清醒的时候十分不同，睁着眼睛的女孩儿就像是一个缩起了全身刺的刺猬，看着牲畜无害，但却会在别人接近她的时候竖起全身的刺，将你扎个通透。 男子伸手点了陌玉的穴道，然后坐在床边，握着人的手细细的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而对于这一切陌玉全然不知。 小巧的香炉里燃着清雅的花香，微风从外面吹拂而进，清新布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男子足足呆了有一刻钟方才离开，除了那一抹不属于这个房间原本的味道，什么都没有留下。 陌玉做了一个梦。 做梦对别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对于陌玉而言却代表着什么征兆。 她是轻易不做梦的，而每一次做梦都总预示着什么。 想着自己梦里的东西，陌玉莫名的有点脸红，她咬着唇，潋滟的凤眸之中闪烁着类似于羞涩一般的情绪。 苏欣儿尽管年纪小，但却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甚至她比很多人都要懂更多女孩子不太方便知道的东西。 “陌姐姐，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但即便她再聪明，以她的小脑袋瓜子也完全想不到陌玉究竟在想什么。 陌玉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点点头，“欣儿我做梦了。” “做梦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都做过好多次了。”苏欣儿觉得莫名其妙。 “不，不是，而是我梦到了一个男人。”陌玉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然后手指微微上移，轻轻摩挲着自己腕上的手镯，“他握着我的手看了好久。”而且还摸了，痒痒的，很陌生。 苏欣儿一脸呆滞的看着她。 “我不常做梦的，我们这种人，每次做梦都是有说法的。”陌玉严肃的说道，“你说这代表什么？” 苏欣儿对着她一脸的疑惑，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陌姐姐红鸾星动？”她试探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苏欣儿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如果这样就最好不过了，陌玉有了自己的喜欢的人，那么就一定会解除跟苏子瑜的婚约，到时候自己也就不用夹在陌玉跟苏家之间为难了。 “不可能。”陌玉想都不想的就摇头，她都没有红鸾星，哪儿来的红鸾星动？ 尽管不知道自己的姻缘如何，但她也知道，历代的国师都是清心寡欲一辈子，尤其是她这个被认定为上代圣师转世的国师继承者，他们是绝对不会动情以及成亲的。 见她说的这样笃定，苏欣儿越发的相信自己猜对了，“陌姐姐，命运这种东西最为变幻莫测，谁都说不准的。” 苏欣儿正色说道，“陌姐姐可曾看到那个人的脸？” 陌玉闻言仔细想了一下，然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也是一片愁云，“总觉得那人……跟一个混蛋很像。”她喃喃低语，但却又不怎么肯定，倏地眼前扫过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那孩子一身黑衣，脸颊圆鼓鼓的，但那双眼睛却极其漂亮，他撅着亮晶晶的沾满了糖渍的小嘴儿在女孩儿白皙的脸颊上重重香了一口。 “我亲了爻儿，爻儿日后便要给我做夫人，谁敢跟我抢，那我便杀了他！”小小的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出口的语气却是十分笃定，但那个人那张脸那个名字，分明已经到了嘴边，却被什么硬生生的拦住了，熟悉的感觉像是潮水一般逝去，对于梦里的那个人，陌玉又莫名的多了一些恨意。 第12章 流言再起 一个很混蛋的人是谁？那个孩子又是谁？梦里的人又是谁？她又为什么会去对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人产生恨意？ 陌玉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憎恨到底是对谁的憎恨？ 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往往会被人忽略从而不去深究，而当一日你开始深究的时候便会发现原来你自以为的完整早就已经遗失了很多很多。 七岁之前，陌玉的生活中便好似只有虚伪与冰冷，她时常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一年四季，都是那个颜色，人们都说，那是属于圣洁的颜色，不沾染这个世界上的污垢，但在陌玉的眼中，那个地方的白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色彩。 七岁之后，她曾浑浑噩噩，颠沛流离，挣扎存活，只为了护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午夜梦回时，她也曾梦到过往事，但终究那些东西会随着她一睁眼而淡去。 梦境接二连三的袭来，几乎一闭眼，眼前便会出现光怪陆离的世界。 若是别人，恐怕早就已经活在了慌张与惊恐中，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但陌玉毕竟不是别人，她最喜欢的便是一个斗字。 所以即便会恐惧，她也在不停的让自己的陷入睡梦之中，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清醒时间，每次醒过来便会净面饮茶卜卦，但每次的卦象都是一片凌乱。 陌玉有些乱了，所以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开始的时候苏欣儿还敢往她跟前凑，但到后来，根本就不敢接近她三米之内了，除非得到陌玉允许，不然每次她都是站得远远的。 一连三天，陌玉都是这样的状态，别人问起苏欣儿，她也直说陌玉累了，在休息。 大家族里都有规矩，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一天睡多久，虽然有差的，但却相差无几，每天的生活就跟定好了一般。 凡是那些懂礼的姑娘们，都不会睡到日上三竿，更不要说像是陌玉这般一睡便是大半天的人了。 陌玉再次成为了苏家人口中的一个笑话，比她刚刚过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欣儿有些无措，甚至心底都有些怨恨陌玉了，但她终究什么都没有做，别人问起也只是老老实实的说着陌玉最近做的事情。 “卦象紊乱，卦不成卦？” 老夫人拧眉听着苏欣儿的描述，手指胡乱的在桌子上画了几下，“欣丫头，你可看清楚了？” “是，陌姐姐说，她要卜出她梦的预兆，但却没有丝毫头绪，卦不成卦。”苏欣儿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欣丫头起来吧，你去吧，好好照顾陌玉姑娘，切莫让人受了委屈。”老夫人抬了抬手，神色慈祥。 “是。”苏欣儿叩了一个头，然后便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外面阳光和煦，就连屋子里也是一片暖洋洋，但她却莫名觉得自己的头顶罩上了一层比往日更厚的阴云。 内室里，将事情偷听了一个大概的苏清儿忍不住得意的挑起了眉梢，那张稚嫩的脸上也满是嚣狂跟阴狠的狰狞。 “哈，我看那贱人就是一个疯子，早就应该将她赶出去了。” 苏清儿捏紧了拳头，眼珠一转，看着自己的几个姐妹忍不住笑了笑，“你们想要教训教训那贱人吗？” “清，清儿，不然还是算了吧。” “哈？算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难道你们想有朝一日出去的时候被人说自己有一个卑贱的嫂嫂或者弟妹吗？”苏清儿恨恨的道，“子瑜哥哥那么优秀，绝对，绝对不能是那个贱人的夫君！” 在苏清儿的心中，苏子瑜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任何的女人都不配站在自己的子瑜哥哥身边，更不要说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下贱孤女了。 “更何况，如果真的跟这样一个疯子成为了一家人，那咱们的名声还会好听吗？” 苏清儿压低了声音，“幽州城的贵女尚还好一些，但若是有朝一日咱们都去了京城，几位姐姐妹妹想一想，京城的贵人们又会如何看待我们苏家？如果看待我们苏家的姑娘？我们苏家儿女的清白名声可不能被那么一颗老鼠屎给坏掉。” 几个人听到她这句话纷纷有些犹豫了，对于女儿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无非也就是有一个好的夫家，一生安康。 “那清儿……你说应该怎么做？”年纪最大的人咬了咬唇，眸子里一片坚定，是的，她的名声绝对不能被陌玉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毁掉。 她们只想着这些，却从未想过，其实陌玉如何，与她们并无关系。 人往往都是如此，只要被稍微的挑拨那么一两句，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能被他们当成生死大敌。 陌玉无力的瘫在了地上，尽管她坐着软软的垫子，但却还是觉得一阵阵的冰冷刺骨。 她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久久的劳累跟精神不振让她有些恍惚的晃了晃。 “陌姐姐。” 苏欣儿撑住了她的身体，神色中浓浓的担忧流露了出来，“您没事儿吧？” “没事。”陌玉摇摇头，她抬眸看向了外面，夕阳在天边勾勒出了浓厚而又瑰丽的色彩。 “欣儿，几天了？”陌玉揉了揉额角，双眸缓缓合上，然后又倏地睁开。 那一瞬间，苏欣儿好像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亮光，“到现在四天。” 苏欣儿下意识的答了一句，等回神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那是对强者的敬仰，是对神明的畏惧，紧紧是一眼的风景便让她恐惧如此。 直到现在苏欣儿才十分庆幸自己并没有再一次背叛陌玉。 “陌姐姐，这些日子，苏家中起了一些流言蜚语，对你很不……” “我要出门。” 陌玉打断了她的话，“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去寻找故人。” “什么？”苏欣儿愣愣的问道，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必替我隐瞒什么，谁问你，你便答，这屋子里的东西，谁想要什么便让他们要，不要护着，也不必与她们作对。” 陌玉的双眸亮晶晶的，映着天边的那抹瑰丽，宛若沉睡万年的妖精乍然苏醒，“若是苏峰跟老夫人问起，你便说我去找一件能让苏家活过来的东西！” 第13章 杏花楼中露身份 夜色渐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前行着，这人专挑人少的地方走，好似弯着腰，步伐很小，但却很急，整个人都被黑色的斗篷包着，怀里好似抱着什么东西，只有从露出的裙角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女子。 而这女子自然就是离开苏府的陌玉。 拐出了一条巷子，街上的喧闹便一股脑的涌进了耳中，来来往往的人也瞬间闯入了视线，与之身后的小巷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陌玉一脚踏进了人群之中，便恍若来到了另一个位面，她抬手将头上的兜帽取下，一张白皙清雅的脸庞便露了出来。 陌玉的长相中规中矩，颇有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若是她乖巧的笑着，不言不语，比之那些文弱恬静的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只是那双凤眼里透出的光芒太过浓烈，即便她刻意的收敛，却依然让人感到惊艳。 陌玉抱紧了怀里的东西，摸出了面纱戴上，四下看了一眼，双眸映着街边的烛火，星星点点，灿若晴天的夜空，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余，但这不过就是表面而已，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黑寂的地方盛着的是怎样的风雨。 陌玉一整衣袍，唇角弯起，脸颊上便露出了三分温和而带着些许俏皮的浅笑。 她迈开步子匆匆而行，目标便是斜对面不足三百米处的——杏花楼。 杏花楼听着是一个很清纯的名字，杏花微雨，到时便是一片动人的美景。 整个幽州城最漂亮的杏花林便在杏花楼之中，只是这杏花楼却是一处勾栏，通宵烛明，整栋楼都像是处在了一片烟火之中，格外的漂亮。 门前贵人络绎不绝，早已换上了薄薄春衫的姑娘们言笑晏晏，尚未进门，便能听到那些甜腻的嗓音轻唤着一声声的公子。 这地方来的都是男子，倒不是勾栏处不接女客，只因为没有女客来此，所以也便没有女子来了。 因此，当门口的人看到陌玉的时候纷纷觉得十分奇特。 “姑娘，你这是……”一名女子缓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陌玉一眼，目光扫到她腰间挂着的同心环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 “杏花楼不接女客吗？”陌玉抬眸笑问，声音温和，“烦请这位姐姐带小女子走走。” “倒不是不接女客，只是……”那女子对上陌玉平淡的目光，剩下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既如此，那姑娘便请吧。” “多谢姐姐。”陌玉微微欠身，然后便跟着人走了进去。 陌玉的到来让里面的人纷纷惊讶的撑大了双眸，若不是她那衣服的料子跟腰间佩戴的价值不菲的同心环，恐怕有不少的人会认为这是杏花楼新来的姑娘，不过饶是如此，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是不停的往她身上扫，带着淫邪的意味。 领路的姑娘有些担忧的看着陌玉。 陌玉的神色依然平静，手指描绘着怀里抱着的盒子上的花纹，垂眸思索了片刻，然后抬眸笑道，“姐姐，这杏花楼最近是不是生意不太好，而且还出过不少的意外呢？” “你怎知道？”领路的姑娘有些讶异道，不过转瞬也就回过了神，“这在幽州城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处的大花瓶是谁送的？”陌玉抬起了纤细的手指，腕上的镯子也便露了出来。 花瓶位于中间的楼梯旁，高有三尺，白瓷胚，画着杏花微雨图，有鸟儿落于其上，甚是鲜活，里面插着花枝，绢花四季开放，有微风吹来时，花瓣微颤，宛若活物。 花枝从旁边的栏杆探了出去，挡住了往上走的路，人过时，偶尔需要抬手将花枝拂开，美人抬手，侧眸浅笑，端的是一副动人的美景。 领路的姑娘微微蹙眉，并不言语。 “杏花楼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惜请也请的是一个半吊子江湖人，哪能彻底的解决杏花楼的祸端呢？三日后，那些积压起来的霉运便会一股脑的爆发，再想找到一个解决此处祸事的人……”陌玉摇摇头，语气中满是唏嘘。 “姑娘是……相术师？”领路的姑娘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陌玉笑而不语，她微微靠近了人，在她耳边低语，“后面有歹人跟着我，不知姐姐可否通融下，让小女子借贵地后门一用？” 领路姑娘双眸微垂，神色中有些为难。 “姐姐今年双十年华，十二岁那年曾大病一场，虽被就回，但却在一年后有场生死大劫，若是度过，自此扶摇直上，若是度不过，身败名裂，生不如死。”陌玉老神在在的道，“信与不信全在姐姐，若姐姐不肯帮忙，大不了小女子就在这杏花楼中住一晚，这里人多眼杂，他们总不能一一盘问。” 领路的姑娘咬着唇，游移不定。 陌玉迈开了步子，双眸乱转，似乎在寻找可靠的人一般。 周围的几个公子哥也蠢蠢欲动，但因琢磨不出陌玉的身份，所以倒也没有几个敢做那个出头鸟。 “姑娘，请留步。”领路的姑娘咬了咬牙，眸子里满是决绝，“姑娘请到我房中，今日姑娘便是若雨的恩客。” 陌玉含笑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方才点头，“善。” “不知先生师承何门何派？竟一语就能道出若雨难处，想必先生的师门也定来历显赫吧。”若雨的神色中有赞叹也有向往。 听到她这一声称呼的人纷纷惊疑不定的停下了步子，望向陌玉的目光中也夹杂了一抹震惊跟浅浅的恐惧。 在大周只有两种人能被称之为先生，一种是夫子与德高望重的学子，另一种便是相术师。 早年在相术师还没有这么高的地位的时候，他们被称之为大师，但如今人家却不喜欢那么称呼了，觉得江湖气太重，配不上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也因此凡是相术师，皆被成为先生。 “这点若雨姐姐倒是猜对了，只是师门规矩，不便对外透露。”陌玉温声道，同时对这位名为若雨的女子越发的欣赏了起来，“姐姐若信得过小女子，便跟这杏花楼的主人说，将那花瓶砸了沉入河底，最迟明日便要去做，不然的话即便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她的声音不低，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当下便有一些人变了脸色，一时之间谁也不曾开口，因为不知真假，同样也担心得罪了这杏花楼的主子。 第14章 又见 谁都不知道杏花楼究竟是如何兴起的，当人们发现它的存在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已经在幽州城占据了一席之地。 杏花楼跟平常的勾栏有所不同，这里做的皮肉生意并不多，大多数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至于那少数的部分，也是那女子自己心甘情愿，断然没有恩客掏钱就要出卖自己肉体的事情发生。 陌玉在来时的路上也曾听说过杏花楼的名声，好似那些人对于这个地方的评价很高，而那杏花微雨，也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只是她来的早了些，如今春寒料峭，还需再等些时日才能看到那被人津津乐道的美景。 陌玉抱着漆黑的盒子，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摩挲着，像是在抚摸最为珍贵的宝贝。 若雨见过不少的人，无论贫穷富贵还是低贱高傲，她自认一双眼能识天下英豪，也能识天下鬼才，所以在见到陌玉的时候她才会引人入内，当她心神有所动摇的时候才会毅然决然的站在陌玉这边。 “这东西对姑娘很重要吗？”若雨只扫了那盒子一眼便不敢再看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东西邪性的很，好似多看一眼就会将自己的魂魄摄去一般。 “很重要，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陌玉颔首，落在盒子上的目光柔和似水。 “这样重要的东西姑娘为何随身携带？而且毫不遮掩？”若雨疑惑的问道。 “正因为重要，所以才随身携带啊，正因为重要所以不管托付给什么人都不觉得安心，若雨姐姐，这个道理，你应该刻进自己的骨子里。”陌玉似是无意的说道，她站在了狭窄的通道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喧嚷，嫣然一笑，“这杏花楼倒也有趣。”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几个男子匆匆跑了进来，神色中满是焦急与懊恼。 陌玉弹了弹手指，收回目光随着若雨一起消失在了拐角的小门处。 顺着回廊一直往外走，穿过了一片池塘与假山，绕过了一片葱郁的竹林，若雨掀开了墙上的爬山虎，一道不起眼的暗门便出现在了陌玉的视线中。 “陌姑娘顺着这个门出去，往东走便是……” “若雨姐姐，多谢了。”陌玉截断了她的话，她从袖袋里取出一枚铜钱塞进了若雨的掌心，“这钱若雨姐姐务必贴身携带，不可转赠他人，也绝对不许跟任何人透露出这枚铜钱的存在，是福是祸，若雨姐姐自己珍重。” 陌玉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若雨看着掌心那枚有些脏甚至还带着些许油污的铜钱，神色中满是复杂，半晌她方才咬了咬唇，将铜钱收起来，四处看了一眼，又将墙面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后这才匆匆离开。 就在若雨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此时月光稍稍便宜，让这块地方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那人又是一席黑衣，只能从身形以及模模糊糊的身影上判断出这是一名男子。 男子伸手拨弄着墙上的爬山虎，瞅了一会儿那道暗门，飞身便上了墙，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跟丢了？” 苏府之中，苏夫人一脸的讶异跟恼怒，她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一个弱女子都能跟丢，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她愤怒的低喝一声，什么礼仪，什么涵养在这一刻通通消失不见了。 陌玉走了，袁天也不知所踪，她带走的只有那一个骨灰盒，而对于整个苏家而言，也就只有那个骨灰盒是这女孩儿身上最贵重也最让人忌惮的东西。 “还不快去找！” 苏夫人看着跪在下面的人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陌玉，那个死丫头还真是灾星，自从她来了，苏府就没有出过好事！ 仆人领命退去，屋子里便又恢复了沉寂。 “娘，那贱丫头走了不是很好吗？”苏清儿缓步从内室走了出来，这几日她把自己弄的清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额头上厚厚的发丝遮挡住了被陌玉打出来的伤口，“不过还真是便宜她了。” “清儿，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苏夫人摇摇头，她狠狠的摁了摁额角，觉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头疼，她从记事到现在就没有如此头疼过，就算是当初处理苏峰身边的那些烂桃花她都是得心应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弄的束手无策。 她冲着苏清儿招了招手。 苏清儿乖巧的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伏在了自己娘亲的膝头。 “我的清儿才是最耀眼的明珠，是注定会成为最尊贵的女人的，清儿，内宅的事情你且不要多管，若那陌玉不阻你的路，那便与你没关系，知道吗？”苏夫人爱怜的摸着清儿的头。 “可是子瑜哥哥……”苏清儿咬着唇，她自然不想如此轻易的放过陌玉，但这样的心思却不能在娘亲的面前露出来。 “子瑜……”苏夫人想到自己优秀的儿子除了骄傲之外便是头疼，那孩子太有主见了，“清儿，你给你子瑜哥哥写封信。” 苏清儿眸光一亮，“是，娘亲，女儿这句话。”她欣喜的起身，往外跑了两步，然后又转身回去，伸手揽住了苏夫人，在人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两口，“娘亲是清儿最爱的娘亲。” “傻丫头，你还想有几个娘亲？”苏夫人哭笑不得的弹了她的额头一下。 “只要娘亲一个就好了。”苏清儿吐了吐舌头，讨好的笑着，“娘亲好好歇着，女儿肯定不会辜负娘亲的一片心意的。” 她福身行礼，然后便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就像是孙猴子逃脱了五指山一般，那样的肆意洒脱跟欣喜畅快。 明月高悬，城里很多人也早就已经歇下了，街边不管是住所还是商铺，一家家的都是漆黑一片。 月光洒落，照亮了前面的路，也照亮了前面的人。 陌玉警惕而又紧张的看着如若鬼魅般出现的男人，她下意识的捂住了盒子，手指悄悄的扣在了盒子的底座，微微挑起的眼角却带上了三分打趣，七分调戏，“公子三番四次拦陌玉去路，莫不是打算以身相许？” 第15章 针锋相对 一丈之外，男子手执方形的灯笼，灯笼像是一个小亭子的模样，飞翘的檐角上挂着银色的铃铛，有风吹过，清脆的声音便响彻整个巷子。 烛火微微晃动着，带着地上的影子也是一阵飘忽。 “若小美人不嫌弃，在下明日便去提亲。”男子唇角含笑，他一步步的靠近，脚步声细不可闻。 “我很嫌弃，所以公子还是另寻良人吧。”陌玉警惕的后退了几步，思索着自己如果呼救，能被救的几率有多大，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是零，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我不嫌弃就好。”男子轻笑，身形犹若鬼魅一般，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陌玉身前。 陌玉双眸轻眨，手指微微用力，一根细若牛豪般的针刷的飞出，断断续续的光在灯笼的映照下一闪而过。 “还真是小看你了，这上面涂的什么？”一只手，一只有些白十分好看的手慢条斯理的将那根针拔了下来。 陌玉抿紧了唇瓣，凤眸之中罕见的闪过了一抹懊恼，“公子还真是惜命啊，身手这么好，居然还穿着护甲！” 这人究竟是有多么的无耻，这还怎么玩儿？ 陌玉内心疯狂的吐槽着，手指收紧，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冲上去将人的衣服给扒开然后再扎一次。 “小美人这么难搞，不小心些难免会翻船啊。”男子无奈的叹息一声，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心很累。 你才是阴沟，你全家都是阴沟！ 陌玉抿唇，警惕的看着他手上那根针，就怕那东西一不小心就戳自己身上，那样的话事情可就不好玩儿了。 “我很好奇这上面涂了什么东西……”男人玩味的看着她，那双桃花眸熠熠生辉，宛若最美好的宝石，摄人心魄。 陌玉微微有些晃神，她总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但偏偏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双眼睛。 “只是一些麻药。”陌玉飞快的答道，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声音带着些许服软的味道。 “麻药啊……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用担心有什么副作用了。”男子舒心的一笑，抬手就朝着陌玉的脖颈扎过去。 “是媚药。”陌玉连忙擎起了手中的盒子挡住，乖乖的说了实话。 男子眼角一抽，暗自庆幸自己多了一个心眼儿，“没收了。”他手掌一翻，便将那根针收了起来，“这便是太夫人的骨灰？” 陌玉眸光微微一闪。 “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男子看清了她神色的变幻，率先出口威胁道。 “怎么会呢，我可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陌玉立刻将东西收了起来，笑眯眯的道，“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公子可否让陌玉看看你的真面目？” “你可以自己来，我不介意。”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浅笑，他微微欠身，靠近了人几分，方便她下手。 陌玉心思连转，手指收紧了放开，然后又收紧，如此反复，她刚刚下定决心，腰肢便是一紧，还未开口，便被人戳中哑穴，陌生的味道涌入了鼻孔之中，陌玉憋屈的咬着唇，手指刚刚探向了人的腰间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捏住，一瞬间的失重感过后脚便踩在了瓦片上。 “小美人先别闹，有人来了。”男子低声警告了一句。 被扔在了路上的灯笼呼的一下点燃，一瞬间亮起的光芒将小半条幽暗的巷子照的明亮了几分。 纷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耳中。 陌玉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腰间的手缓缓摩挲着，不多时便将陌玉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她侧眸愤愤的瞪了人一眼，鼻尖几乎对上了鼻尖，对方眸子里闪过的那抹复杂的思绪也一目了然。 “你好香啊。” 男子低声说道，偏头避过了陌玉的目光，将脸埋在了人的脖颈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想让人将你一口吞掉。” 陌玉冷笑不语，事实上就算是她想要说话也完全没有那个能力。 下面的人来的快，走的也快，陌玉只依稀听到了苏家两个字，至于别的却是没有听清。 人走之后，男子还是没有放开她，动作反而更加大胆了几分。 陌玉磨了磨后槽牙，握起拳头就朝着人的眼眶捣去。 “美人还是温顺些的好。”男子捏了捏她的腰肢。 陌玉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弱弱的收回了手，也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了。 从被抱着上了房顶，陌玉就一直被他的手臂压着趴在上面，抱着的骨灰盒放在一侧，在月光下散着幽幽的光芒。 “我叫顾霖。” 夜色之中，微风吹过，周围除了呼吸没有半点声响。 陌玉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显然想不到对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自我介绍。 “苏家人对你恨之入骨啊。”顾霖起身，顺带也将陌玉拉了起来。 陌玉先将盒子抱起，小心的护在了怀里，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顾霖将穴道给她解开，等着人给他一个答复。 “对我恨之入骨的人很多，你想说什么？”陌玉略微抬起了下巴，光洁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极为好看。 “那要看美人你留在苏家想做什么。”顾霖屈起了一条腿，手肘放在了上面，手指撑着下巴，侧眸欣赏着美人。 “我跟苏家是有婚约的。”陌玉诚恳的说道，双眸黑的十分纯粹，不染丝毫的杂质，宛若刚出生的小鹿，满是灵动与纯真。 “苏子瑜尽管惊艳绝才，但想要入美人的眼怕是还不够资格。”顾霖傲气十足，他眯起了那双桃花眸，像是活了万年的狐狸精，“小美人你不乖啊。” “我叫陌玉。”她强调了一遍，因为总觉得那三个字从这人嘴里吐出来显得阴森森的。 “等什么时候小美人的表现让我满意了，我自然会认同你的名字。”顾霖低声说道，“那么第一个问题，你留在苏家是为了什么？” 顾霖的目光太过专一与灼热，当初即便面对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人的时候，陌玉都不曾慌乱，也不曾恐惧，但不知为何，她偏偏会在这人的目光下迫切的想逃，什么圆滑，什么世故，什么颠倒黑白，都表现不出半点。 陌玉张了张嘴，然后咬住了舌尖，那抹刺痛一路到了头颅，这才让大脑稍微的清醒了一些。 陌玉思绪快速变得活泼了起来，理智也重新上线。 姓顾，身手很高，少年英才，自视甚高，必定出自钟鸣鼎食之家，不然的话养不出这样的气度与风范。 “顾思铭是你什么人？” 她依然抬着下巴，少了一抹倨傲，多了一抹威严跟审视，那双凤眸之中也是一片冷凝，带着怀疑跟高高在上。 第16章 顾霖，你大爷 摆谱这种事情在陌玉心中是最无聊最无挑战性最白痴的，但很多时候她却又会兴致勃勃的去做这种事情，而且乐此不疲。 顾思铭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厉害的姓顾的人，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陌玉莫名觉得平常些的人配不上顾霖的这一身气度。 “顾思铭？”顾霖沉默了片刻，然后摇头，“我不认识，那是谁？” 嗯？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陌玉有些失态，她眨巴眨巴眼睛，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句，“你不认识顾思铭？” 这不应该啊，即便时境过迁，但毕竟也才不过十年的光景，当日她见那人之时可是一时好奇卜过一卦的，卦象明明显示那人一生平顺，没什么大风大浪从他身上刮过，平安健康活到九十岁自然老死，也不可能是短命鬼，难道是她的卦象错了？ 还是她猜错了顾霖的身份，难道这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有些胆识的江湖客？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她抹除了，若真是那么普通的人，她的卦象又怎么会乱成那样。 “我应该认识他吗？”顾霖显得比陌玉更加无辜更加的莫名其妙。 “顾思铭啊，被封为平安侯的那位，他父亲是三朝元老，尽管如今在家养老，可就连当今皇帝见了也需要俯身行礼，你居然告诉我你不认识？”陌玉倒吸了一口冷气，语气中带着一抹震惊的不可置信，先前所装出来的那些高高在上的骄傲啊什么的全数消失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傻傻的，像是被吓住的兔子。 “平安侯啊，你早说不就好了。”顾霖一脸的恍然，“谁知道他叫顾思铭，我一直都以为他叫顾平安呢。”满满的埋怨跟嫌弃的语气。 陌玉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孤陋寡闻还怪我喽？ “平安侯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你父亲？”顾霖接着一副八卦兮兮的模样，上下打量了陌玉几眼，那目光中好似带着钩一样，“平安侯素来洁身自好，而且他跟他夫人都长的不怎么好看，小美人你不应该是他的骨肉啊，难道你的模样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陌玉一巴掌捂住了他的脸，脸色铁青的斥责。 “美人，你好香。”顾霖像是一个登徒子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陌玉脸色一白，快速的将手收了回来，然后用力的在衣服上蹭了蹭，她觉得再跟这个人相处下去自己一定会被火气憋死，“带我下去。” 她冷着脸，语气也有些冷硬，努力的让自己的理智重新上线，然而还不等她理顺那些乱糟糟的情绪，纤细的腰肢就再度落入了男人的臂弯中。 “喊声夫君听听如何？”顾霖笑着将她揽进了怀里，温热的气息打在了耳畔。 “滚！” 陌玉冷静的吐出了一个字。 顾霖不在意的呵呵一笑，纵身而起，像是一只苍鹰一般在一排排的屋脊上奔跑跳跃。 陌玉的脸色有些发青，她紧抿着唇，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顾霖的手臂承不住自己的重量而松开。 顾霖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一个小院子里。 双脚一沾地，陌玉就立刻将他推开，身子不稳的晃动着，脚下踉跄了几步，她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然后还不等顾霖说什么，脸色一白，转身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顾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神色隐隐有些尴尬。 陌玉吐的昏天黑地，呕吐声跟咳嗽声夹杂在了一起让顾霖的心头浮现了一抹恼怒跟愧疚。 他接着月光进了门，然后用火折子将烛火点亮，一手捏着灯盏，一手端着水缓步走了出来。 “那个……没事吧？”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陌玉，然后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去。 陌玉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漱了口，然后又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堪堪压下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只不过就是抱抱，美人你居然这么大的反应。”顾霖摇摇头，心虚的扶住了她的手臂，“不过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一定不会让你肚子里的娃娃还没出生就没了爹。” 顾霖肃声保证着，一口吐沫一个钉，若被人听去，肯定会感叹这个男人有担当，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但落在陌玉的耳中她就只想呵呵，不过实在没什么力气辩解什么了，也就只能暗搓搓的将这笔账给记下，咱们不着急，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顾霖莫名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下意识的觉得一定是陌玉在算计着什么，垂眸一看，看到的也不过就是女孩儿苍白的面容。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唔，这算是晕飞？ 顾霖扶着人坐下，挠挠头，四处看了一眼，“你……” “顾公子好走，不送。”陌玉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朝着室内那唯一的一张床走去。 “额……”顾霖有些发愣，如果他脑袋没问题的话，这里应该是自己的家吧？ “小美人这是我的……” “顾公子想说什么？”陌玉回头，苍白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阴森森的。 顾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犯错在先，如今面对陌玉自然也就矮了一个头。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这样定了。”陌玉甩了甩头，总觉得晕晕的，以前没人带她这样玩儿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如此丢人。 “不是……”顾霖刚说了两个字，面色突然一变，“小心。”他一个猛子扑上去，直接抱着陌玉倒在了地上，尽管下面有个垫底的，但陌玉还是险些将手里的盒子扔出去。 “顾霖，你大爷！” 陌玉气的爆粗口，刚想爬起来，刷的一声，一只带火的箭羽直接从外面射了进来，插在了桌子上呼的一下就着了火。 “有人在追杀我，美人儿你要是也不想死，就赶紧给咱们指条明路吧，我好带着你跑。” 顾霖起身，语速飞快，手掌摸了摸她的头，就跟哄孩子一样。 陌玉咬着牙，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黑，连连变幻了数次，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日你仙人板板的龟孙子你个完蛋玩意儿！” ‘刷刷刷——’ 一片箭雨飞来，外面早就已经火光冲天了，但如果他们从正门出去，肯定被射成刺猬。 陌玉终于知道这孙子为什么搂着自己不撒手的，这混蛋玩意儿分明就是绑架要挟！ 她要是想出了活路，这混蛋玩意儿肯定毫发无损，她要是想不出今天两个人都得在这儿完蛋！ “小美人你可要快点，不然咱们可就真的要死同穴了。”顾霖不慌不忙的催促着，一双桃花眸贼拉亮。 第17章 翻脸？ 陌玉面无表情，脑筋快速的转动着，她本打算从顾霖的身上找到生路，但无奈为那玩意儿卜的卦全部都是乱糟糟的，依然不成卦象，想从自己身上找生路，同样也是一片凌乱，就像是磁场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般，所有的手段都无法施展。 “先想办法冲出去再说。” 陌玉咬着牙，她躲在了倒下的桌子后面，听着那带火的箭尖笃笃的插进桌面，感受着火焰灼热的温度，恨不得将十八般酷刑都在顾霖身上用一个遍儿。 “我也想啊。”顾霖十分无辜的看着她，“我自己肯定会毫发无损，但再加上一个你，我可就不保证了。” 顾霖说着，眼中透出了一抹跃跃欲试，“不然咱们试试？说不定运气好的话，你也不会受伤。” 顾霖的双眸锃亮，几乎都要压过那抹火光了。 陌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心中又给顾霖狠狠的记上了一笔。 “呵呵。”陌玉捡起了落在身边的剑，将火弄灭，然后将箭身掰成了三段，随手洒在了地上，看着依然不变的结果她有些牙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去的顾霖又回来了，他手中多了一把环首刀，漆黑的刀鞘上段两抹银白的环扣着，握手处的圆环上坠着赤红色的流苏，流苏下，两个赤红的珠子像是有灵魂一般散着夺目的光彩。 陌玉总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但乱飞的箭雨却容不得她此刻胡思乱想。 “你是不是上辈子得罪阎王爷了？”陌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恨不得将人给解剖了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构造。 “大概吧。”顾霖耸耸肩，在火海之中依然淡定自若。 火焰猛烈，浓烟也随之翻滚了起来，陌玉垂眸捂着口鼻，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等被人杀死她就会先呛死。 “先出去再想办法吧。” 顾霖将一块布扑在了地上，然后从她怀里拿过了盒子包上，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又一把将陌玉拽起，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直到一堵只剩下一层皮的墙被踹开的时候陌玉的脑筋依然有些转不过来。 冷风拂过了面颊，吹散了那份燥热。 陌玉嘴角一抽，“有路你不早说！”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神经病。 “小美人的能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吗。”顾霖的声音冷淡了下来。 “跟你有关系？”陌玉同样冷笑一声，然后伸出了白嫩的手掌，“东西还我，咱们各奔东西。” “你确定？”顾霖玩味的问了一句。 陌玉刚想点头，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当下便咬了咬唇，“多少人？你到底惹了什么牛鬼神蛇？”又是放火放箭又是追杀的，她还没跟自己的对头对上，反而先替别人解决麻烦，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自己用眼睛看不就知道了？”顾霖将她护在了身后，缓缓的拔出了手中的刀。 长刃直背，明亮的刀身上布着羽毛状的花纹，刀刃折射出了一片冰冷的光芒。 抬手挥刀，顾霖的动作极快，陌玉只感觉眼前一亮，冲过来的人就已经倒下了有五六个。 她后退了几步，背抵着墙壁，手指缩进了袖子里，一双凤眸之中泛着血色的光芒。 顾霖好似完全将陌玉这个人给遗忘了一般，一人一刀，宛若杀神临世。 赤色的血液为明亮的月色蒙上了一层嫣红，没有震天的喊杀声，也没有凄厉而又绝美的离别，一切的生与死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 陌玉觉得这样的天应该会下雨，但今日老天却不会如此的应景。 两个黑衣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齐的朝着陌玉攻击了过来。 弯刀利刃，下手狠绝，虽不会要了陌玉的命，但却会让她就此残废。 陌玉扬起了手臂，广袖飞舞，带起了一片烟尘。 纷纷扬扬的粉末劈头盖脸的扬了过去，两个人的动作一滞，身体朝后直直的仰倒，砰的一声，尽管声音不大，但却惊人心魄，因为谁都想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几乎一挥手就能结束两个人的性命。 顾霖也十分讶异，他挑开了一人挥过来的刀，快步到了陌玉身边，单手揽起人的腰肢纵身飞上了墙头。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简直就像是甩不掉的鼻涕虫。 陌玉抬手将一枚丹药塞进了顾霖的唇缝，“解药，咽下……”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自己的指尖被舔了一下，而那枚药丸顾霖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已经吞了进去。 陌玉抬手，一片粉末顺风而飞，像是蒲公英一般被带向了四面八方。 身后噗通噗通的声音不间断的响起，陌玉的这一手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而且由于距离太近，根本就避无可避，所以也就只能中招。 两个人的身影没入了一片很大的宅邸之中，顾霖推开了一扇门，悄无声息的闪掠而进，然后用手指抵住了陌玉的唇，示意她噤声。 陌玉抿紧了唇瓣，等门外的脚步声散去，她这才将顾霖推开，然后狠狠的擦了擦唇瓣，“盒子还我。” “你还未替我卜出生路，为何要还你？”顾霖轻笑出声，“小美人手段不错啊，我还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呢。” “这跟你没关系。”陌玉声音冷淡，“我的确手无缚鸡之力，刚刚的迷药是我最后的手段，顾公子，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可好？” “不好。”顾霖摇头，借着外面的月光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小美人，替我卜一卦，就那么难么？” “卦不成卦，顾公子乃是天命所顾之人，陌玉低微浅薄，顾公子还是另请高人吧。”陌玉耐着脾气说道，微微抬起的凤眸之中一片真诚。 “那便请小美人在这里多住几日。”顾霖倏地笑了，他转身向屋内走去。 陌玉眸色微微一变，咬了咬唇，彻底放弃了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走的想法，“顾霖，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说过，只要小美人为我卜一卦。”顾霖点燃了灯烛，一整衣袍坐下，唇角带上了浅浅的笑容。 “我也说过，卦不成卦，顾公子为何要处处咄咄逼人？”陌玉气势不落分毫。 “若真的如此，那小美人便永远留下吧。” “你想要囚禁我！”陌玉语气一沉，凤眸之中一片暗沉，相对的两个人彼此谁都不曾退缩分毫，空气中硝烟弥漫，好似一言不合两人就会翻脸一般。 第18章 顾霖牌拱菜猪 陌玉捏紧了拳头，凤眸清冷，像是含着无数的冰渣子，她迈开了步子，微微翘起的鞋尖从衣裙中露了出来，那弯曲的弧度犹若铁钩一般蒙上了一层冰冷的光芒。 “小美人，你怎么能这么理解呢？这地方不是我的，更何况现在已被人围住，即便你我想走也完全走不了吧。” 顾霖撑着下巴，无奈的耸耸肩，“与其费尽心思逃出去，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慢慢图之，美人儿你以为呢？” “什么意思？”陌玉眼皮一跳，心中涌现的杀意瞬间散了一个干净。 “顾公子远道而来，为何不跟在下打个招呼？难不成走大门要比做墙上君子更有意思？” 紧闭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光亮从外面倾洒而入。 陌玉转身，看着门外密密麻麻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年轻的公子一席白衣，面如冠玉，唇若朱砂一点，眉峰略微有些高，双眸黑黝黝的，宛若最为纯粹的黑曜石。 他看到陌玉的时候微微一愣，显然想不到自己的家里会有第二个人出现。 “姑娘，你是？” “你唤她一声先生便可，怀之，我可是按约定而来，东西在哪里？”顾霖起身，挡在了陌玉面前。 “顾兄急什么？你说这位姑娘是便是吗？顾兄在我这儿可还没有这么好的信誉。”年轻的公子刷的一声展开了手中的折扇，洁白的扇面点点金线穿梭其中，彩色的牡丹傲然开放，一朵朵，一层层，厚重的像是真实存在的花朵一般让人惊艳，让人动容。 陌玉眸光一闪，原来顾霖说的卜卦不会给他卜，而是替他为别人卜，若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可以趁机做点什么呢？ “信不信由你，今日若是我想离开，怀之你依然没办法。”顾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吊儿郎当的无耻劲儿。 陌玉垂下眸子微微后退了一些，她跟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起的。 “顾霖，你家里人知道你这么无耻吗？”年轻的公子脸色也是一变，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撑圆的双眸之中莫名多了一抹羞恼。 陌玉心中暗自疑惑，恼怒是很正常的，毕竟被一个混蛋威胁可不是什么令人感觉愉快的事儿，可是那抹羞又是从何而来？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顾霖淡声说道，“要么东西还我，我让小美人替你解决你家的难题，要么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那东西总有一日我也能讨回来，可是顾怀之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我的东西受损了那么一丁点，你顾五少的名头还是不是如今这般模样就要听天由命了。” “你……”顾怀之的面皮一片通红，想要骂人但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顾怀之，我有笔买卖要不要……” “小美人，你家阿婆可还在我的手上。”顾霖侧眸，浓密的睫毛轻轻眨动，溢于言表的威胁。 陌玉磨了磨牙，往前迈出一步，与顾霖站在一起，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神色中浮现的些许的浮躁跟担忧全数消失不见，不过就是瞬间的功夫，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即便不知道这个女孩儿究竟有多少的本领，但单是这一手就足以让顾怀之高看几分了。 “顾怀之，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本来应被唤为三少，但因在你之前的两位哥哥未足满月便已夭折，在你出生之日，曾有人为你瞧过，说顾家还有二子应夭折丧命，因此便直接将你定为了五少爷，以此瞒天过海。”陌玉开口说道，“可惜旁门左道终究只是旁门左道，公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命是如何保住的吧？” “姑娘这是何意？”顾怀之捏紧了手中的折扇，薄唇轻启，“是想说我顾某人手上沾着人命吗？” “的确如此。”陌玉颔首，“或许连公子自己都不知道如今自己是孽障缠身，不过这孽障却不单单是公子的。” 幽州顾家，虽然比不上苏家那般如今圣眷正浓，但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幽州顾家主从商，但顾家出的大儒却也不少，虽然幽州顾家人在朝中没什么人任重要的职位，但顾家人桃李满天下，一般的官员还真不能将顾家怎么样，即便对上苏家人，也不见得能落几分下风。 而顾怀之更是这一代的顾家人中最为优秀的一位，只可惜命途多舛，说不定什么就夭折了，所以即便他再惊艳绝才，也不过就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剑，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姑娘……先生何意？”顾怀之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的长相偏柔，有些时候便都觉得那张脸上会现出几抹女气，而如今眉目中氤氲着的邪气跟煞气也让人看起来更加阴柔了几分，若是长此以往，即便他再惊艳绝才，心性也会被一分分的蚕食，性子会变的越来越乖戾，最后自己把自己玩儿死。 “顾五你这打算是空手套白狼吗？”顾霖适时开口，他吹了吹手指，慢条斯理的抬起了眼皮，“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陌玉也很聪明的闭上了嘴巴，微微后退半步，将半截身子都藏在了顾霖身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比起眼前这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顾五少爷，她更相信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顾霖。 “公子说笑了，在下绝没有这样的意思。”顾怀之呵呵一笑，眉目间的阴郁也随之减少了几分，“今日天色已晚，二位早些休息，若公子带来的这位先生能解决在下的麻烦，那么公子的东西，在下也自然双手奉上。” 陌玉抬眸张了张嘴，然后又拧起了眉头，垂下了眼皮，低眉顺目。 顾怀之看到了，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可惜这样的美人居然被顾霖这种面容平庸的人占有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水灵的大白菜都让猪拱了。 “最好如你所说，不然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了你。”顾霖牌拱菜猪抬手虚点了点顾怀之，神色傲然。 “在下从来都不曾怀疑过顾指挥使。”顾怀之双手抱拳，微微弯腰，“在下告辞，外面有人守着，若是指挥使大人与先生有何吩咐，尽管使唤他们便是，二位好梦。”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有人将门关上，纷杂的脚步声慢慢的远离，整个院子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沉寂。 “锦衣卫指挥使？顾霖顾大人？”陌玉开口，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干涩，撑大的凤眸中映着两个小小的人影，像是熟识的老友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了一般，透着不可置信与浅浅的惊讶。 第19章 漫天要价 锦衣卫的名声在大周朝的历史上是一个极端，要么好的万民称颂，要么坏的人人唾骂，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名声，锦衣卫统一给人的印象便是行事果决，手段狠辣，那里面的人都是阎罗王，不是轻易好相处的。 陌玉也曾见过锦衣卫指挥使，她当初第一印象便是那人身上煞气太重。 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身上居然有那么重的煞气，也足以见得他平时行事究竟是多么的乖戾残忍了，那人身上的煞气甚至都可以挡住她的眼，挡住那冥冥之中的天道，那张本来有些模糊的脸在脑海里一扫而过，然后便被陌玉抛开了，毕竟那段记忆着实不怎么愉快。 顾霖是她见过的第二个锦衣卫指挥使，可以说……完全不像是传说的那般，如果不是顾怀之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她也根本就想不到这个嘴花花霸道而又无赖的人居然会跟那等煞星画上等号。 顾霖笑着打量着她，“看你这样子好像很吃惊啊，怎么？想不到我会是锦衣卫的人？” “只是想不到你居然会是锦衣卫指挥使。”陌玉收敛起了自己的失态，心头疑窦丛生。 “想不到我居然这样优秀？那你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我了？”顾霖摸了摸下巴，冷不丁的凑到了陌玉面前。 陌玉恰好抬眸看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进了对方的目光之中。 潋滟的桃花眸层次分明，黑与白夹杂着属于烛火的暖意，莫名的为那双眸子度上了一层缱绻的魅惑，一层层，一道道，好似盛着这世界上最为艳丽与旖旎的场景。 陌玉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才从这种无言的诱惑中拔出了心神，颇有些狼狈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冷笑一声，高傲的模样宛若站于云端的仙鹤，“顾大人的脸皮倒厚。” “脸皮不厚些要怎么讨夫人呢？”顾霖含笑应了一声，“若是这副厚脸皮能讨得小美人欢心，就算是再厚些本公子也是愿意的。” 尽管不去看他，但那灼热的视线还是让陌玉微微有些不自然，她抿紧了唇瓣，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受惊的蝴蝶一般，整个人都充满了窘迫与不安。 就在她想要反唇相讥的时候，突然一道极低的叹息声传入了耳中，陌玉整颗心都颤了颤，莫名的酸楚便一股脑的涌现了出来，那些不太清晰的记忆断断续续，就像是蒙了一层雾一般。 “夜深了，睡吧，我不会进去，你尽管安心。”顾霖伸手摸了摸她头，突如其来的温柔让陌玉本就乱糟糟的大脑彻底当机了。 顾霖说完便转身走到了门口，打开门笑着跟外面的人侃大山。 陌玉疑惑的蹙起了眉头，唇瓣微微一动，然后抿紧，缓步朝着内室走去。 陌玉刚刚躺下的时候睡的十分不安稳，前些日子一直都困扰着她的梦魇再度袭来。 杀戮、血腥，整个梦境中的世界都萦绕着一层令人发狂的味道，冤魂索命，厉鬼勾魂，她深陷其中，仿若那一切的孽都是自己做下的。 一抹冷香就是在这种时候突兀的闯进了这个只有腐朽味道的世界，好似有一只手将那些肮脏的东西全部拂开，昏暗的世界冒出了一缕小小的光芒，尽管那光很小，但却很温暖，让人心安。 陌玉就这样睡着了，半夜不安半夜安稳，翌日清晨醒过来的时候，竟然觉得状态出奇的好。 “醒了？” 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陌玉的身体一僵，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刷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她抓过床头的枕头就朝着顾霖扔了过去，“顾霖，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小人！” “是你抓着我不让我走的，不是我不走。”顾霖连忙躲过，但在床边趴了一晚上，饶是他身手好，四肢还是一阵麻木，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床被子就劈头盖脸的将人罩住了，他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眼前一片黑暗。 “流氓，小人，无赖，混蛋，你去死！”陌玉瞪着眼睛，双眸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早上的账再加上昨晚的算计，借着这个机会将心中积压的那点点仇恨一股脑的宣泄了出来。 “疯丫头，你闹够了吧！” 顾霖好半天才从被子里出来，一把扭住了人的手腕，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此时的顾霖头发乱糟糟的，那双桃花眸中也罕见的盛上了一抹怒意。 “你有本事松开我，顾霖你别觉得本姑娘卜不出你的卦，你就能任意妄为！”陌玉很气恼，也很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怨气，毕竟从初见到现在，几乎都是顾霖将她耍的团团转，昨晚甚至还威胁她，她陌玉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闷亏？ “也不知道是谁半夜叫的跟杀猪一样，要不是小爷可怜你，你说不定都会溺在梦魇里出不来！” “哼，谁让你管，你就是一个登徒子，言而无信的小人！”陌玉咬牙切齿。 “嗬，小人？那如果我不做些小人行径是不是对不起小美人你的评价？”顾霖的双眸危险的眯起，眸子里一片暗沉。 陌玉看着，心中忍不住颤了颤，快速的衡量了一下两个之间的实力差距，小嘴儿一扁，眉头难受的蹙了起来，“顾霖你弄疼我了。”凤眸湿润，点点的泪光闪烁着。 顾霖心中一软，手上的力道下意识的松了些，“要不是你作妖……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重重的踩了一脚，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上的力气也彻底的松了，抬眸去看那罪魁祸首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抱起了一个花瓶，警惕十足的瞪着她。 看着她的样子，顾霖就觉得什么气都没了。 这小祖宗，就是上辈子欠她的！ 顾霖磨了磨牙，无奈的笑了笑，瘸着腿一拐一拐的走了出去。 陌玉被他最后的笑容弄的有些心虚，也有些懊恼，总觉得对上这人自己就跟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那种感觉怎么想都觉得很不爽。 陌玉就抱着这样的不爽走了一路，弄的引路的侍女也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位贵人。 顾霖早就已经在花厅了，发丝重新束好，一席黑衣，上面用银线勾勒着云纹，广袖垂落，他手中拈着一束绢花，垂眸浅笑，那张平庸无奇的脸庞倏地变得诱人起来。 “先生请坐。”顾怀之起身，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顾公子，这些繁文缛节跟弯弯绕绕咱们就省了吧，我陌玉的规矩，办事之前，先谈价钱。”陌玉笑容可掬，凤眸弯成了月牙，少了一抹冷然多了一抹市侩。 “那不知先生如何定价？”顾怀之面色不变的问道。 “一卦千金，其余事，起价千两白银，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要多少，便是多少，若是不成，定金概不退还。”陌玉神色肃然，腰杆挺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定价有什么问题。 顾怀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而顾霖则是抬眸浅笑，那双桃花眸内含着七分趣味两分柔和一分宠溺。 第20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顾大人 顾怀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跟很多的人谈过生意，他自认自己养气的功夫是一流的，但却还是被陌玉的‘胃口’镇住了。 陌玉迟疑了一下，然后恳切的开口，“公子尽管放心，我要价从未高过万两白银，所以凭顾家还是能付得起钱而不是伤筋动骨的。” 顾怀之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折扇，他觉得陌玉的脑回路新奇的根本就不与自己在同一条线上。 “一卦千金？你还真敢开口，难道我顾家已经弱到随随便便一个骗子就敢上门的地步了吗？” 一道骄纵的嗓音从外面传来，一袭赤红色劲装的女孩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五哥，这样的人你还跟她谈什么？” 女孩儿嫌弃的打量着陌玉，杏眸在扫到她腰间挂着的同心环的时候闪过了一抹诧异的光芒。 “娇儿，不可胡说。”顾怀之佯做愤怒的斥责了一句，“先生，我家小妹不懂事，还请先生不要介意。” “五哥！”顾如娇不满的嘟起了双唇，“五哥，这人明明就是骗子，一卦千金，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价格。” “那是你少见多怪，一卦千金很贵吗？”陌玉轻拂衣袖，“当年有人曾出万金我都不屑一顾。”她的神色淡淡的，凤眸之中一片平静，无悲无喜，没有自傲也没有得意，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般。 顾霖眸光微闪，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哇哦，我看到好多牛飞起来了哎。”顾如娇白嫩的小手搭在了额头上，一脸的惊叹的踮着脚向远处眺望，然后她垂下了手臂，神色讥诮，“骗子本姑娘见过不少，但你这样猖狂的还是第一次见啊。看在咱们同为女人的份儿上只要你肯乖乖离开，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然的话……哼，我顾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五公子也是这个意思？”陌玉眉梢微挑，根本就没有顾如娇一眼。 “顾五少，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若是你自己将小美人赶出去，那便不是我言而无信，东西，你可是还要给的。”顾霖翘着腿，手指把玩着空空的茶杯，眼皮微抬，那双桃花眸中一片明亮。 “这人是霖哥哥带来的？”顾如娇微微一愣，神色中的骄纵收敛了些许。 “霖哥哥？”陌玉眉头微蹙，好似有些不悦。 “霖哥哥可不要被她骗了，有些人就是喜欢仗着自己的美**惑别人，跟狐狸精一样。”顾如娇哼了一声，投向陌玉的目光也多了一抹敌意。 “小美人的确很美，不过我跟她是旧识了，顾兄，一卦千金，说起来还是你顾家赚了。”顾霖温笑，轻声道，“这丫头卜卦素来都看心情跟眼缘，若是没有那个心情跟眼缘，即便你出千万金她都不见得会给你脸。” “这……”顾怀之也有些犹豫。 “霖哥哥，她真有那么厉害？”顾如娇怀疑的道，神色中的不悦跟敌意也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顾霖，牛不喝水强按头是不道德的，既然人家不肯，那咱们之间也算是没关系了，东西还我，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陌玉心中暗恨，他们什么仇什么怨，这家伙居然要如此费尽心思的给自己拉仇恨？ “小美人这话说错了，顾兄手中拿捏着我的命根子，我做事自然要尽心尽力。”顾霖无奈的叹息一声，他起身走到了陌玉身边，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边，“同床共枕一整晚，难道小美人就如此不念旧情吗？” “谁跟你……”陌玉脸色一片通红，凤眸含煞，“顾霖，你莫要胡说！” “哪有胡说，难道咱们昨晚不是在同一个房间，脑袋枕的不是同一张床？”顾霖无辜的摊摊手。 陌玉语塞，这句话还真没毛病，可事实却绝不是那样！ “可那……” “小美人你也别否认，昨晚那么多人守在外面，随随便便找一个出来都能承认我的话。”顾霖连忙堵住了她的嘴，神色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陌玉气的咬牙。 顾如娇愣愣的听着，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碎成好几瓣儿了，“你……霖哥哥，你，你们……哇，我讨厌你们！” 小丫头一跺脚，直接哭了起来，捂着眼睛就又像是一阵风般跑了出去，那嘹亮的哭声估摸着半个顾宅的人都能听到。 “我家小妹被骄纵惯了，让两位看笑话了。”顾怀之讪讪一笑，只不过神色中却没有难堪与尴尬，这人对妹妹的宠爱与维护可见一斑。 “碍事的人走了，顾五你什么意见？我家小美人时间很宝贵，你痛快点。”顾霖一反先前的姿态，简直霸气凛然。 陌玉搅着衣袖，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张脸给挠花。 “霖兄，我的指挥使大人，这笔钱的数目可不小，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做主？”顾怀之苦笑一声。 顾家的确很有钱，但他却不是顾家的当家人，也不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 “五公子自己没钱？”陌玉一脸的纳闷，骗鬼呢吧？你不给自己存私房钱？ “千金倒是出的起，但先生那句无上限我……我无能为力。”顾怀之也是满心的无奈，不走公账走私账，到时候付不起钱了他能以身相许吗？ “千金都出得起啊。”陌玉暗自咂舌，一双凤眸亮晶晶的，看顾怀之就跟看一个金疙瘩一样。 顾怀之莫名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抬手掩唇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俊俏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苦笑跟浅浅的哀求，“所以还麻烦先生明码标价，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五哥，你是不是也被她的美色迷了头脑？”顾如娇去而复返，只不过这次她的身后多了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 “娇儿，不可胡言。”顾怀之也觉得十分头疼，要说顾如娇虽然骄纵但却也不会如此不懂事，实在是……这丫头被骗怕了。 “哼，我才没有胡说。五哥，这位老先生是龙虎山玉字辈的前辈，我出门偶遇来的，这次可是真的，绝对不会被骗！”顾如娇拍着小胸脯保证，杏眸挑衅的望向了陌玉。 陌玉对她小儿科的手段嗤之以鼻，“既然……” “玉字辈的啊，恰巧小美人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玉字，既然这么巧，不然大家来比比吧。” 顾霖再次截断了陌玉的话。 陌玉好不容易变白皙的面皮再次转为了一片铁青，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给自己找点麻烦他是不是全身不自在？ “既然顾大人这么有兴致，那不妨自己去比吧，小女子就不奉陪了！”陌玉咬牙切齿的道，“五公子既然不信，那咱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告辞！” 她甩袖就走，但还没走两步，就被顾霖拦下了，他吧嗒了一下嘴，脊背微微弯曲，那双桃花眼眨啊眨的，“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那语气那神态，差点让顾怀之跟顾如娇的眼珠子掉出来。 “你谁啊？我们很熟吗？”陌玉冷笑一声，她发现了，顾霖这人你就不能给他脸，你给他脸他就敢蹬鼻子上脸。 “那我就实话跟你说吧，那东西我弄丢了。”顾霖一咬牙，一脸豁出去的模样。 第21章 无意外碾压 陌玉的身体一僵，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她扯了扯嘴角，嗓音阴沉了下去。 顾霖见状微微后退了半步，眼珠子乱转，“就，就那个盒子……” “顾霖！”陌玉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凤眸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你再给我说一次，东西去哪儿了？” “小，小美人，你，你冷静点。”顾霖一咧嘴，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冷，冷静，东西是在顾家丢的，如果你留下，说不定会找出什么线索。” “嗬。” 陌玉抬手，一针就扎在了他的脖颈上，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信你我就是白痴。” 她真是秀逗了居然会舍不得给这家伙下药！ “小美人，你，你针上涂，涂着什么？”顾霖摸了摸脖子，被针扎的地方有些轻微的刺疼，不过这不是他所担心的，他了解陌玉，知道这人的手段阴狠起来有多么的可怕。 “没什么，是会让顾大人十分舒服的东西啊。”陌玉笑眯眯的戳了戳他的胸膛，不发威还真当人是病猫了？她舍不得下药可不代表她就不会动手！ “陌儿，我，我也不是故意的。”顾霖现在已经知道那针上涂着什么东西，从指尖开始，一直蔓延到了全身，那种挠心挠肺的痒简直谁受谁知道。 陌玉心中微颤，陌儿两个字在她的心头转了一圈儿，有些模糊的往事再次浮现在了心头，六岁，七岁？不，好像是九岁的时候，她死里逃生两年后，久违的两个字再次被人唤起，只是不管她如何想都想不到那人的容貌跟身份。 “好陌儿，你给我解了好不好？”顾霖龇牙咧嘴，脸上那层人皮面具都快要掉下来了。 “不就这点东西，难不成指挥使大人还受不住吗？”陌玉收敛了心神，她冷笑一声，狠下了心肠，左右也不会要人性命，让他受点罪就当偿还自己先前受的委屈了。 “好陌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东西我会找回来的，你，你先给我解了。”顾霖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挠了挠手臂，这还是顾着自己的形象，不然的话早就满地打滚了。 “等东西找回来了指挥使大人再来跟我说这句话！”陌玉哼了一声，“顾怀之，我改主意了，我可以免费为你卜卦，你把你手里关于顾霖的那东西给我，如何？” “这……”顾怀之有些迟疑的看向了顾霖。 顾霖正垂头专心的挠痒痒，哪儿有时间搭理他。 “那个……”顾怀之讪讪一笑，不敢轻易的做主，毕竟那煞星可也不是好相与的。 “喂，你这人是不是没长耳朵听不懂我说话啊？”顾如娇气的脸色一片铁青，尤其是看着顾霖低声下气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给霖哥哥下了什么东西，还不赶紧解开？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闭嘴！”陌玉冷漠的扫了她一眼，那双凤眸之中含着的煞气跟冷意让顾如娇心中一颤，一种莫名的恐惧缓慢的浮上了心头。 “这位姑娘做的未免太过了吧。” 仙风道骨的老先生一个跨步就挡在了顾如娇面前。 那份莫名的冷意倏地散去，顾如娇煞白的面色也恢复了正常，“你用了什么妖法？”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陌玉，比恐惧更多的反而是愤怒，不过就是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骗子而已，居然能将她压的抬不起头来？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将霖哥哥弄的那么难受。 “老伯，您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时间紧的很，没时间跟你浪费。”陌玉下巴微抬，冰冷的话语从那双红唇中吐出，“不要说你是玉字辈的，就算是你们上任道祖在我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喊一声先生。” “哼，猖狂！”即便老先生的涵养再好，也被陌玉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给惹恼了，当然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陌玉说的是事实。 “怀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顾霖忍着那份入骨的痒，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顾怀之迟疑，“可是顾大人，陌先生……” “她叫小美人，你可以称她为小先生，也可以唤她小小先生。”顾霖冷声打断了他的话，陌儿是只有他能喊的，别人连唤这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陌玉闻言疑惑的扫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顾霖好像对她的名字特别在意，那次他说什么来着？ 等什么时候小美人的表现让我满意了，我自然会认同你的名字。 他说的是认同，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陌玉心头疑窦丛生，迫切的想要找寻一个答案。 “霖哥哥，她究竟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这么维护她？”顾如娇咬着唇，她还是第一次见顾霖对一个人这么好，明明是自己先遇到他的，为什么他要属于别人？ “是啊，顾大人，咱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陌玉眼睛亮晶晶的，她最先想到的便是那个记忆里的小胖子，亲了她一口说爻儿是他夫人的孩子。 “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蠢笨蠢笨的胖小子？”顾霖不舒服的拧起了眉头。 陌玉一愣，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嗬，你若是想知道那就自己猜吧。”顾霖的笑容有些发冷，怨气十足，他哼了一声，甩袖坐下，静心平气。 陌玉看着他的模样又开始心虚了，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她抬手抠了抠脸颊，什么傲气十足全都消失了，软傻软傻的，让顾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不过他还是强撑着没有说话，从陌玉的方向看去，那有些普通的侧脸脆弱的令人心疼，她那么一冲动，差点就将药给顾霖解了，不过好险最后理智还是打败了冲动。 “一草一木，一石一沙，皆可成为占卜之物，不知玉老伯您能达到哪种地步？”陌玉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强迫自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阿婆的骨灰上。 “嗬，说谎都不打草稿，占卜之物除了铜钱还能有什么？”顾如娇嘲弄的开口，“还什么一草一木，一石一沙，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无知。”陌玉开口，她四处扫了一眼，迈步走到了一个花架前，抬手折了一小截枯枝，随手掰成三段，然后洒落在地上。 “此卦卜的是老伯的前尘往事。”陌玉双眸低垂，有风从外吹入，扬起了人的发丝跟衣袂，她开口，清脆的声音犹若泉水叮咚，“那咱们便来说说老伯的情况吧，您今年六十有三，曾有一子一女，龙凤胎，但在五岁之时却不幸遭人暗杀，您的妻子也在三年后病逝。而凶手便是您的孪生兄弟，五年前，是您的第二次生死大劫，今年，是您的第三次生死劫，而您却不知道那劫难何时来，又是以什么方式降临，小女子说的可有错？” 第22章 顾大人脸好疼啊 陌玉声音平缓，带着些许的温柔跟软糯，很好听，但却让老先生遍体生寒。 很多事情他可以保证除了自己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但这女孩儿却将他的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这样神鬼莫测的手段，不要说他了，就连他的掌教师弟都不见得有这样的本事。 “一是面相，二是卦象。卦象显示您曾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过，而您的面相也显示您曾经有一个孪生兄弟，但却已经身亡，有子女缘却无子女孝敬的命，也只能是夭折，两者结合，想要猜测出来自然不难。”陌玉轻声说道，好像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先，先生……”顾如娇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这个小骗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吗？ “先生高才，老朽甘拜下风。”老者躬身行礼，明亮的双眸中染上了一抹浑浊。 “顾怀之，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觉得如何？”陌玉回了半礼，然后便急忙催促。 “先生高才，自然按照先生的规矩来。”顾怀之如今可是心服口服。 顾霖面露得色，只不过就是一个半吊子的老不死而已，连他家陌儿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被碾压才是正常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说说我的规矩，我不喜欢别人叽叽歪歪，所以如果五公子不想顾家的人出什么事，最好管好他们的嘴巴，顾好我的安全，不然我可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陌玉也不想随时随地都有人膈应自己，所以就只好提前立下这样一条规矩。 “这是自然。”顾怀之肃声道，“小先生，现在便开始吗？” “事不宜迟。”陌玉点点头，几个跨步到了顾霖面前，伸手扯住了人的衣袖就往外走，“不过现在我的事情要紧，五公子最好祈祷东西不是顾家人拿走的。” “我马上就让人去查。”顾怀之神色一凛，也连忙跟在了陌玉的后面。 花厅之中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只剩下了顾如娇跟老先生二人。 “玉田爷爷，这……”顾如娇眨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小丫头，既然咱们有这点缘分，那我便警告你一句，那位姑娘惹不得，随手起卦，一言断之，这等神鬼莫测的本事就算是咱们整个大周都找不出三个来。”老先生捋了捋胡子，他看着地上的那三截枯枝，神色复杂，“老了，老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看来老朽真当应该服输了。” 几十年如一日，他时时都在占卜天道，时时都在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甚至都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有些人面对生死的时候会洒然一笑，但有些人却恐惧着死亡，努力的逃避死亡，恨不得与天争命，长生不死，但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死，到底辛苦一遭，最后也会变成一具枯骨。 “那么厉害！”顾如娇惊讶的撑大了双眸，她看了看地上的卦象，又看了看外面，一头雾水，不过既然玉田爷爷这样说了，那就说明那女人是有真本事的，那么自己要不要去道个歉呢？ 顾如娇拧眉纠结着，善良的小白人儿告诉她要道歉，傲娇的小黑人却将她的思绪往顾霖那边拽。 老先生弯腰将地上的三截枯枝捡起来藏进了袖中，然后便迈步离开了，等顾如娇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去有三丈远了。 “玉田爷爷，我送您。”顾如娇连忙挥手打断了自己的纠结，快步跟了上去。 且说陌玉拽着顾霖的衣袖匆匆而行，到了人梳洗换衣的地方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然后便转身去翻腾。 顾霖疼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揉腿还是挠腿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挠心挠肺的痒越发的让人受不住了。 “怀之，帮我挠挠。” 顾霖龇牙咧嘴的凑到了顾怀之面前，挤眉弄眼的模样让那张脸看起来喜剧效果十足。 “那东西会传染，顾公子可要三思而后行。”陌玉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顾怀之瞬间后退了十几步。 顾霖怨气十足的瞪着他。 “咳。”顾怀之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不自然的干咳一声，“小先生，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若是有人见到，自然会报上来，在下斗胆问一句，小先生要找的是……” “一位长辈的骨灰。”陌玉拧眉拍了拍手，“五公子也不必隐瞒，这个消息可以散出去。” “小先生喊我一声怀之便可。”顾怀之道，“那人肯定对小先生十分重要吧？” “很重要，若是找不回来，我不介意让某些人陪葬！”陌玉阴测测的瞪了顾霖一眼，突然间，她心中一凛，条件反射性的低头弯腰。 “刷——笃”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羽几乎是擦着她的发髻飞过去的，直接插进了屏风之中，箭尾微微颤抖着，整只箭有半根没入了其中，由此可见动手之人的力道有多么大了。 顾霖跟顾怀之反应也十分快，几乎在出事的瞬间就一个闪掠而出，一个将陌玉护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顾霖走的快，回来的也快，他咬了咬后槽牙，“人跑了，没追上。” “冲着我来的？”陌玉有些懵逼，刚刚其实她有看到那个凶手，黑衣黑巾，虽然很多杀手也都是这种打扮，但那插在屏风上的箭却跟昨晚的东西如出一辙，所以其实有那么一部分人是冲着她来的？ 尽管这样的想法有些无厘头，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那些人不仅仅是来杀顾霖的，还是来杀她的！ “想不到他们胆子居然会这么大。”顾霖蹙起了眉头，桃花眸中一片滔天煞气。 陌玉眼珠骨碌一转，“你知道？” “我一路跟着他们从京城而来。”顾霖点头。 “顾大人难道不是被任命为巡查使，才来这幽州城的吗？”顾怀之一脸的纯真的狐疑。 顾霖神色一僵。 陌玉脸上刚刚浮现的那抹歉疚跟不好意思也同时僵硬住了，“顾霖！”她咬着牙，呵呵冷笑，恨不得冲上去将人的脑袋撬开瞧瞧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顾怀之，你若是皮痒痒了小爷不介意帮你松松！”顾霖发现这简直没法玩儿了，不就是心有怨气的逗弄了一下忘恩负义的小陌儿么，为什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他全身痒的简直想去死一死好么？这个置身事外的顾五少爷还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风凉话，你难道不知道拆人姻缘是要被雷劈的吗？ “呵呵。”顾怀之故作不经意的往陌玉身边挪蹭了些，眉梢微挑，朝着顾大人投去了一抹挑衅而又欠扁的眼神儿，天知道他这几天被这位杀千刀的顾大人折腾的有多么惨，不趁着这个机会报复回来他也就不是顾怀之了！ 第23章 一言断之 顾霖同样回之以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很好，这笔账且记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五公子，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顾霖眸色微深，但气势还没有散出来，就被深入骨髓里的那抹痒给弄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咧了咧嘴，实在忍不住，背靠着屏风便挪蹭了起来。 顾怀之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恨不得将这幅情景永远的留下来。 顾霖侧眸扫了他一眼，尽管知道对方的意思，但却也无可奈何，或许唯一庆幸的一点便是这脸不是他的，衣服也不是他的，即便传出去，也可以矢口否认。 这样一想，顾霖便觉得心理平衡多了，蹭的也更欢脱了起来。 陌玉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儿都不见任何的线索，面对这种情况她也只觉得脑仁儿一突一突的疼。 “小先生，可有线索？”顾怀之看了一会儿笑话也就帮忙寻找了，但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顾霖，你过来。”陌玉抬手摁了摁额角，忍着火气道。 “陌儿，太夫人不会有事的，我可以用我的人头跟你保证。”顾霖朝着陌玉挪蹭了一段距离，这件事儿也的确是他做的不地道。 “你的人头很值钱吗？”陌玉吐出一口气，然后站起了身，“五公子，今日我没什么心情，麻烦你将情况简单明了的给我写出来，另外我需要一份顾府当初布置施工的图纸，你多久能准备好？” “一个时辰后。”顾怀之轻声宽慰，“小先生，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俺么你着急也没什么用，不如先用早膳吧。” “陌儿，真的不会有问题的，你先吃东西。”顾霖讪讪一笑，也有些心虚的劝解，“你身子本就不好，再饿出些毛病来，心疼你的人倒不要紧，你自己还不是不好受么？” “你怎么知我身子不好？”陌玉狐疑的问了一句。 早在京城的时候她健康的不得了，如今的这些毛病都是那漂泊的几年形成的。 “我也学过一些医，望闻问切还是懂得几分的。”顾霖咳了一声，挺直了胸膛，双眸神采奕奕。 撒谎！ 陌玉一眼便能看破他的伪装，不过她也聪明的没有多问什么，有些事情若是对方想说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说。 “那就麻烦五公子了。”陌玉颔首，顾霖说的很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的身体都是第一位的，她才刚来幽州城便有人针对她，若自己的身体垮了那么对自己在乎的人而言无疑是很大的负担。 “应该的，我马上让人去准备。”顾怀之也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大步离开房间，生怕晚一点陌玉会后悔一般。 陌玉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指尖微微上下起伏着，一室静谧。 顾霖一边挠着痒痒，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告诉陌玉，“你不如从苏家人身上试试？”他迟声提示。 陌玉微微一愣，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顾大人，咱们可有旧怨？”她总觉得顾霖对自己的感情不太一般。 “你觉得呢？”顾霖目光幽幽，那双桃花眸中好似含着无数的感情，一层层，一圈圈，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陌玉有些狼狈的收回了目光，她想要从自己的记忆中去寻找跟顾霖有关的东西，但可惜那些单薄而又可怜的记忆中却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顾霖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一个白色的瓷瓶便迎面飞了过来。 “爱吃不吃。”对上他的目光，陌玉哼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倚着门框看外面的景色。 顾霖有一瞬间的怔愣，听到她的话瞬间回神，而嘴巴也快要咧到耳根子边了，“吃。”就像是昨晚一般，他依然没有任何怀疑的将瓷瓶里的药咽了下去。 陌玉心中一动，唇瓣微抿，到了唇边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不是一个好人，从来都不是，也不会用好人来标榜自己，说真的，若是换一个人，她也绝对不是如此好心的将真正的解药交出去，可顾霖却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所以这人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那是毒药，他也依然会吃，只因那东西是自己给的。 这样的想法让陌玉觉得有些荒谬，可偏偏这个念头就扎了根，再也挥不开了。 很快便有下人将早膳端了进来而且还有几盘精致的糕点与一壶茶。 陌玉突然开始想念自己的那个红泥小炉了，已经离开苏府一天了，如今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样的情景，自己摆脱了苏府的护卫，欣儿又可会安全？不过按照那个丫头的聪明劲儿，应该不会让自己太过狼狈吧。 “小先生，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顾怀之也将东西全数准备好了，他所求之事也都写在了纸上。 “好字。”陌玉看着洁白的纸张上那些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字忍不住赞了一声。 “小先生谬赞了，比起顾大人，怀之只能甘拜下风。”顾怀之这话倒不是随便说的，只不过这句话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意思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小美人要是想要，我写幅送你？”正在专心品茶的顾霖闻言抬起了头。 顾怀之脸上自得的笑容微微一僵：这怎么跟以前说好的不一样？顾大人你不是说你不轻易写字给人看的吗？难道小先生就不是人了？ “不需要。”陌玉冷漠的说道，她先是将顾怀之写的东西扫了一遍，又看了一会儿图纸，然后便将东西揉吧揉吧撕碎了。 这样的动作让顾怀之微微一愣，这就看完了？ “小美人有过目不忘与一目十行的本领。”顾霖解释了一句。 顾怀之又是一阵惊叹，鬼才就是鬼才，他们这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 陌玉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顾霖是如何知道自己本事的事情了。 “五公子，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弯弯绕绕，若是有唐突的地方，您最好忍着，我这人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随随便便对我发火。”陌玉一如既往的霸道与不讲道理。 “小先生请说。”顾怀之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哪怕陌玉此时突然杀一个人他都不会觉得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顾家一切症结，皆来自宅中祠堂；若想根治，必毁之！” 第24章 一语噎人 祠堂，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堪比祖坟。 掘人祖坟便是生死仇敌，动人祠堂也同样如此，这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脸面。 即便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陌玉话落的那一瞬间，顾怀之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一抹杀意。 “既然陌儿说有问题，那便是有问题，顾怀之你再那样看她，信不信小爷将你的眼睛挖出来喂狗？”清淡的声音含着不容忽视的威胁。 顾怀之头皮一麻，猛然回过了神，“小先生恕罪，是在下唐突了。”他连忙拱手道歉，一方面是因为顾霖的威胁，另一方面也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毕竟陌玉只是提供一个解决方案，并没有强制要求他们拆除祠堂。 “无妨。”陌玉不在意的道。 顾怀之苦笑一声，看对方的神色也便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许在别人眼中幽州顾家还能算得上一号人物，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顾家在陌玉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尽管这样的猜测很难让人相信，可他就是莫名有这种感觉。 “出事的地方我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又要如何做，那便是五公子的事情了，白银万两，请顾公子给我银票，不接欠条，不接珠宝首饰现银。” “银两的事情咱们先不谈，先生先前所说，我的身上沾染了孽障，可否请先生解惑？”顾怀之拱手弯腰，声音诚恳。 陌玉拧眉犹豫了半晌，然后方才开口，“你顾家之事我不想过多掺和，五公子，若是我帮你解了，那么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先前所说，也不过就是如顾霖的意，可她知道便不代表一定要帮顾怀之解决，像是这样的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顾怀之的事情也更是复杂，她对高门恩怨没有任何的兴趣，也同样不想这份因果跟自己牵连过多，不然的话想要脱身便是难上加难。 因阿婆的原因沾染苏家是她心甘情愿，如今虽然也说与顾家多有牵连，可这种牵连她想要斩断还是随时都可以的。 顾怀之沉默了下来，如果是别人恐怕会指责陌玉冷血见死不救，尽管心中也有些怨言跟失望，但却也不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我可以帮你，但我不要钱，我要你顾怀之的三个人情。”陌玉道。 顾怀之闻言一喜，“我……” “公子先别急着答应，你应该比我更明白，钱财好还，人情难偿，更何况跟我相遇，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五公子还是考虑清楚的好。”陌玉打断了他的话，倒不是因为她好心，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未来多出变量罢了。 “不用考虑了，我相信姑娘，也相信顾大人。”顾怀之仍然没有任何的犹豫，眉目中含着决然，“只要是我能为姑娘做的，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果然不愧是顾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陌玉的唇角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如此，希望五公子能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活命之恩，怀之永生不敢忘。”顾怀之肃声说道，眉目间的那抹邪气好似散了几分。 陌玉狐疑，她起身凑近了人几分，在顾怀之后退之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顾怀之隐隐有些尴尬，不明白陌玉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霖双眸微微眯起，单手用力，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碎裂。 “原来如此，怪不得。”陌玉恍然，她将人松开，顺带还好心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做什么？”缓步走进来的顾如娇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当下脸色便是一沉，心中的那些犹豫瞬间就散了七七八八。 先是靠着顾霖进了顾家，如今又看着自家兄长容貌俊美，品行良好，所以便换个人勾引吗？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骗子，怪不得会出入杏花楼那种场所，天生的狐媚子不要脸！ “怀之，这便是你请来的那位先生吗？”站在门口的妇人脸色也同样一片铁青，“你就是为了这等人所以才将老先生赶走的？” “母亲。”顾怀之先是行礼，然后方才解释，“玉老先生愿赌服输，这件事大家都是见证，小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至于刚刚，是母亲跟小妹误会了。” “误会？五哥，她给你吃了什么药，你居然如此维护她？这女人可是从杏花楼出来的，那地方的有几个是干净的？平常人家的女孩子又怎么会出入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顾如娇娇声呵斥道，对于陌玉越发的讨厌了。 “顾如娇，不可胡说。”顾怀之呵斥了一声，同时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陌玉，生怕她会生气。 “顾小姐是如何知晓我曾出入杏花楼的？”那日她分明薄纱蒙面，而且这幽州城认识她的人并不多，知道她行踪的也没几个，再者，她可从未说过自己姓甚名谁，综合所有的信息，那么给顾如娇通风报信的又是哪家的势力？ “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顾如娇哼了一声，“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去过杏花楼了？” “歹人跟踪，迫不得已。”陌玉简单的将自己当初的情况说了一遍。 “嗬，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顾如娇不屑的撇撇嘴。 “姑娘还是离开吧，您本事太大，我们顾家这座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妇人冷声下了逐客令。 “母亲，万万不可。”顾怀之急声说道，“儿子之事，只有小先生能解决，母亲若是顾忌儿子性命，还请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儿子处理。” “哥，事到如今你怎么还维护她！”顾如娇气的眼眶都红了，她不明白了，一个欺世盗名之辈，为何会让自己的兄长如此相信，“她可是要毁了我家祠堂，难道你也相信她是真的要帮我们顾家吗？” 顾如娇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语气中带着滔天的愤怒跟恨意。 屋内有瞬间的寂静。 “怀之，娇儿说的可是真的？”顾夫人语气森然，脸上带着的那抹轻视与不以为然也彻底的消失无踪了。 顾怀之沉默，是真的，但这分明是陌玉刚刚与他说的，他甚至都还没有下决定，这话又为何会传入顾如娇的耳中？ “脑残。”陌玉甩袖，淡声吐出了两个字，神色倨傲，微微挑起的凤眸中也满是嘲弄跟蔑视。 顾如娇跟顾夫人面皮一僵。 顾怀之嘴角一抽，有些乞求又有些哀怨的目光落在了陌玉身上。 顾霖则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弯起的桃花眸内像是盛着这世间最为璀璨的光芒，但只可惜那光芒内只有一个人的存在。 “你，你，好大的胆子！” 顾夫人气的脸色一片铁青，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不知礼数狂妄放肆之人！ 第25章 杀你如屠狗 顾夫人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虽说以前待嫁闺中的时候也难免会跟别人起冲突，但像是陌玉这种如此直白骂人的还是第一次遇到，她要如何？像是小辈那般直白的骂回去还是直接动手给人一个耳光让她闭嘴？ 显然，不管哪个方式都是不合适的。 “放肆！”顾如娇厉喝一声，手指探向了腰间缠着的长鞭，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动手顾霖就不着痕迹的站在了陌玉身边，幽深的目光犹若凶狠的猛兽，让顾如娇身上瞬间便起了一层薄汗。 “能看得出顾家真正症结的人九年前整个大周都不超过三个，顾怀之掏钱请我解决灾祸，那我便说出症结所在，至于你们要不要听，要不要去解决，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顾夫人跟顾小姐却恶语相像咄咄逼人，不是白痴是什么？” 陌玉神色淡漠，对于顾霖维护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好像对方应该如此做，而她也习惯了这种方式一般，所以这件事她也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也就无所谓什么感激不感激了。 “你们顾家人高高在上，看世人如若蝼蚁，但在我眼中，你们亦是蝼蚁，顾夫人信不信，我杀你顾家人如屠狗？” “好大的口气！”顾夫人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来，双眸中也闪烁着点点的杀意，能成为顾家的当家主母自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小姑娘，我很好奇你的底气是什么？顾霖吗？” “他是他，我是我，我的底气从来都是我自己。”陌玉挺直了胸膛，语气平淡，“而你们，没有了顾家还不如一介莽夫。” 陌玉说的是实话，没有顾家，那些所谓的顾家人，又有几个能有如今的意气风发？ “小美人你这样说我好伤心。”顾霖故作失落的扁扁嘴，“我不能成为你的底气吗？” 陌玉抿唇没有搭理他。 “至少我可以为你杀人，整个幽州，我杀人如屠狗。”顾霖压低了声音，加重了语气，最后几个字让人一阵胆寒，好似看到了刀光血雨般，一时之间不敢在顾霖面前放肆。 “顾小姐，是谁告诉你，顾家的症结在祠堂的？” 陌玉淡漠的嗓音犹若一阵清风将那沉重的煞气给吹散了些，却也引出了一个让顾如娇面色大变的问题。 “是啊，娇儿，是谁告诉你的？”顾怀之整颗心也是一沉，按照时间来说，即便他们这里有人通风报信，顾如娇跟顾夫人也不会来的如此之外，那么这件事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顾如娇心中慌乱，面上也表现出了一些，她的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方才开口，“这，这跟这个骗子有关系吗？不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心思不存，竟然妄图勾引我家兄长，而且还挑拨兄长犯下大错，你究竟是何居心？” “勾引？”陌玉哑然失笑，觉得这个人的思想简直匪夷所思。 “不是勾引你刚刚靠那么近做什么？看看我家兄长衣服上的花纹是用什么样的线绣出来的吗？”顾如娇渐渐冷静了下来，只要她咬准了这一点，就一定能将陌玉赶出去。 陌玉觉得十分荒谬，如果顾家都是顾如娇这等人，恐怕不足二十年就会被人蚕食一空，“就凭顾怀之？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脸？” 当初储君皇子大臣见到她都需要恭敬行礼，难不成整个帝都的少年英才都没有一个比得上他顾怀之？ “陌儿，你说的太过分了。” 在顾夫人跟顾如娇发火之前顾霖低声说道。 陌玉听着他的话，心中瞬间就起了火，这人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也觉得自己对顾怀之有非分之想？ “你应该说，不要说一个顾怀之，就算是整个大周的青年才俊都来了，谁又有那么大的脸值得你放下身份去勾引？”顾霖那双桃花眸中满是自傲跟笑意。 若换做别人，顾如娇早就已经开口嘲讽了，但偏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出自顾霖口中，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剩下的就只有嫉妒跟愤怒，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骗子而已，为什么霖哥哥要三番四次的维护她？ “顾大人好大的口气。”顾夫人冷嘲出声。 “本官的口气大不大好像跟顾夫人没有关系，我家小美人就是这样尊贵，比你顾家人要尊千万倍，您……有什么意见吗？”顾霖双眸微眯，一股无言的气势冲天而起，杀气滔天，怒火滔天，贵气滔天！ 勾引顾家五公子。 若是这几个字传出去，陌儿又要如何与苏家斗智斗勇，又如何在幽州城立足？到时名声尽毁，他的陌儿又要如何自处？ 陌玉心中一动，有些诧异的侧眸，好似想不到这个不正经的人也居然会有这样的气势。 “顾兄，还请息怒。”顾怀之苦笑一声，连连拱手，“家母跟舍妹并没有对小先生不恭敬的意思，只是事关重大，所以言语之中多有偏激，请小先生勿怪。” “好一个顾大人，好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你的本事只会对女人用吗？”顾夫人冷喝一声，那双眸子里怒火滔天。 “顾夫人怎么不说自己以大欺小呢？”陌玉嗬的一声笑了出来，“现在标榜自己女人的身份了？顾夫人先前对小女子咄咄逼人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自己也是仗势欺人？顾霖是我的一条狗，我让他咬谁他便会去咬谁，若是主子受了侮辱他都一声不吭，我要他又有何用？” 顾如娇听着她如此贬低顾霖，心头对顾霖的那抹惧意瞬间消失无踪，“我杀了你！” 她手指一动，手臂挥舞，长长的鞭尾便朝着陌玉的面颊甩去。 陌玉站在原地，双眸连眨都不曾眨动一分。 “娇儿，不可！”顾怀之面色大变，连忙朝着陌玉扑了过去。 但还是晚了。 没有刺眼的光芒，也没有凄厉的惨嚎，只是一抹乌黑的光芒自下而上划过，赤红的鞭尾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陌玉双眸微颤，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了淡淡的阴影。 顾如娇全身的血液好似有瞬间停止了流动，就连顾夫人的面色也是一片煞白。 一抹血痕从顾如娇白皙的脖颈上慢慢的显出。 “顾霖，你欺人太甚！”顾夫人怒吼一声，“来人，给我将这两个贼人拿下！” “母亲且慢！”顾怀之连忙喝止，冷汗浸湿了内衫，溢满了额头。 “敢对陌儿动手者，杀！” 顾霖手执长刀，冰冷的声音含着无尽的煞气。 哪怕堕落地狱，哪怕永不超生，哪怕被世人唾骂，哪怕从此孽障缠身负罪累累，我都不愿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的委屈，你的眼泪，你流的血，一切都只能是我给的，你是我的，别人绝不能触碰分毫！ 第26章 提醒 有那么一瞬间顾如娇真的以为要死了。 作为顾家的娇娇女，从小她便任意妄为，即便犯了错父母也没有过多的责怪过，长大后更因为家世跟相貌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平常外面的那些公子哥哄着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她恶语相像？ 虽然她会点武，对付普通人问题不大，但到底没有经过里残酷的训练跟生死搏杀，这是第一次有人用刀划过她的喉咙，第一次有人让她尝到死亡的威胁，第一次让她感觉到曾经教她练武的女先生所说的江湖残酷。 “顾，顾霖，为，为什么？”顾如娇呆滞的眼珠微微转动着，她抬手捂着脖子上冒出的鲜血，转身愤怒而又悲凉的看着顾霖，“明明是她侮辱你，我不过就是想替你出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要伤害我？难道你会为了她杀了我吗？” “为什么不会？”顾霖淡漠的看着歇斯底里的顾如娇，“陌儿是我的命，你又算什么？顾如娇，咱们很熟吗？看在她毫发无损跟怀之的份儿上我才不跟你过多计较。” 顾霖的声音很冷，说的话也十分绝情。 顾如娇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一块块碎裂的声音，第一次的情还未完全展露出来便已经被打击的支离破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恨顾霖还是因为恨自己，她看着顾霖，那双桃花眸里一片冷漠跟平静，一眼望去，就好似看到了雪山之巅的宫殿，冰冷、空旷、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亵渎。 原来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过她。 顾如娇恍然，她的身体晃了晃，泪水顺着毫无血色的脸庞滑落，“可她不是好人，她出入杏花楼，她对我哥哥心怀不轨，她对顾家心怀不轨，她……她已经有了未婚夫啊，霖哥哥，你为什么会为这样的人对我不屑一顾？为什么！” 顾如娇低声呜咽着，她不懂，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输给这样一个不堪的陌玉。 顾夫人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本想不顾一切的将人拿下，但看到顾怀之的暗示只好暂时将这些不快跟愤怒压了下去，而且一时的冲动被阻止之后，她也没有了再对顾霖下手的勇气。 “看来给顾小姐情报的那个人对我了解的十分透彻啊。”陌玉的瞳孔微微一缩，一抹危险萦绕在心头，“让我猜猜他是谁好了。” “嗬，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顾如娇擦了擦泪水，愤怒的瞪着陌玉，“我一定会将你的真面目公开的。” “能知道顾家症结所在的要么是幕后黑手要么就是跟我一样的相术师，能让顾小姐如此无条件信任的，我猜，他大概是一个男人吧，而且相貌不凡。”陌玉说话的时候双眸一直都看着顾如娇。 不管顾如娇再怎么掩饰，到底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太多风浪的闺中姑娘，所以当陌玉猜中的时候她的神色也有些许的变化。 “看来是我猜对了。”陌玉浅笑，继续说道，“那人定不是幽州本地人，那么他是来自京城。” 顾如娇抿唇沉默，依然一言不发。 “来自京城，相术师，相貌不凡，本事高超，而且对我了如指掌，怀之，你是不是挺好奇刚刚为什么我靠你那么近？”陌玉突然觉得有些棘手了起来，如果真的是昔日故人，那昨晚的刺杀是不是也跟那人有关系？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都没有那么巧合的，而在陌玉这里，所有有联系的事情都不会是巧合。 “小先生请说。”顾怀之是绝对不相信顾如娇说的那些话的，虽然他跟陌玉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出来这个女子骨子里那种对生命的淡漠。 “初次相见，我便看出你眉宇之中的邪气跟煞气太过浓郁，连带着你的面相整体看起来也会让人十分不舒服，但今日，那种不舒服却减少了很多。”陌玉直白的指出了顾怀之的变化，“一个人的面相有的时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例如昨日，若让我单纯的从面相上断你寿命，你最多活三年，但若让我今日断，你还有十年好活，怀之你可知我是什么意思？” 顾怀之茫然摇头。 “那就说明有人可以操纵你的生死。”顾霖不知何时重新站在了陌玉身后，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他也知道一些，一个人的面相虽然会变，但却也没有这么快。 顾怀之闻言面色大变，就连顾夫人的神色中也多了一抹惊慌，如今她已经有几分相信陌玉的本事了，只是刚刚才起了那样的冲突，对方会真心实意的帮顾家？ “一派胡言。”顾如娇眼眶通红，咬牙切齿。 “这点顾夫人应该比小女子清楚很多吧？怀之五岁，十岁，十五岁，二十岁，均有过生死劫，但却有惊无险，事后想想，好似都不足为虑，就如同顾少爷有上天庇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陌玉手指微动，眸色清浅，“五岁是金，十岁为木，十五为水，二十为火，契合五行之数，避不可避，躲不可躲，替无可替，傀儡也好，活人也罢，即便再多的鲜血都压不住他的死劫，顾夫人跟顾老爷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还期望五公子能平安无事吗？” 顾夫人的嘴唇动了动，心头的愤怒跟怀疑散了一个干干净净，有些事情就连顾家人都不知道但陌玉却能条理清晰的说出来，这已经不是一个江湖骗子能有的本事了。 “先前是我鲁莽得罪了先生，还请先生勿怪。”顾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拱手朝着陌玉行礼，“还请先生不计前嫌，救小儿一命。” “母亲……”顾如娇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显然想不到她居然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陌玉，“你居然相信这个骗子？谁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事儿的？居然对我顾家打探的如此清楚，她分明就是……” “顾如娇，够了！”顾怀之怒斥一声，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妹妹如此的不讲道理，以前她虽然有些骄纵但却也不会胡搅蛮缠到这种地步，更不要说三番五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被人了。 “你，你居然吼我。”顾如娇的眼眶变得更红了，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了下来，“顾怀之，我讨厌你。”她大吼一声，然后扭头跑了出去。 陌玉看着她的背影，凤眸微微眯起，若是细看便能发现眸底深处的那抹冷然跟嘲弄。 顾霖略微后退了半步，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动，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口，“小孩子有些脾气也很正常，顾小姐也不过就是被骗子骗怕了，不过竟然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潜入顾府，顾夫人可要当心有小人心怀不轨啊。” 第27章 亲，要不要来一卦 顾霖这句话倒也不算是挑拨。 顾怀之跟顾夫人都不是傻子，稍微想一下也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回事。 “都是被我们娇惯坏了，还请小先生不要跟娇儿过多计较，我这做母亲的替她给小先生赔罪了。”顾夫人欠身道歉，深深的行了一礼。 “夫人万不可如此。”陌玉侧身避开了她的行礼，若顾夫人依然咄咄逼人，那么她自然也不会给人留面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素来都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怀之跟顾霖是朋友，这个忙，理所应当。” 陌玉轻声说道，表示自己并不会因为顾如娇的原因就跟顾府划清界限，“更何况我也有求于怀之，所以夫人尽管宽心。” “小先生若有差遣尽管开口，我先告辞了……怀之，万不可怠慢小先生，记住了吗？” “是，母亲。”顾怀之也松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欣慰。 今日之事，若顾夫人执意要找陌玉麻烦，他也没有任何办法，顾家别的人来了她还能反击回去，若顾夫人不是他的生母，他也不必给人留任何的面子，但偏偏那些假如都不存在，所以他如今十分欣慰，自己的母亲识大体有远见，是非分明，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会如别人那般为了自己的面子依然咄咄逼人。 陌玉也不禁对这位顾夫人高看了几眼。 凡是越有地位越有钱的人，便会将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为什么都说人有钱了就会变坏呢？ 若是一名平民被拂了面子可能也就只觉得难堪与尴尬，并不会将人记恨上，但若是一个有钱有势又有脸面的人呢？虽说不能一棒子将一个群体给打死，但很多富贵之家却会因为面子的事儿上升上生死仇敌。 这种事情陌玉不止遇到过一次，所以顾夫人这样的气度与涵养才十分罕见。 陌玉觉得自己应该收回前言，只要顾家有顾夫人在一日，那便不会垮掉。 “很欣赏她？”顾霖倒了一杯茶递到陌玉手上，轻声问了一句。 “这位顾夫人……不简单。”陌玉颔首，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赞赏之情。 “自然不简单。顾夫人出自商贾之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做生意的，粮行布行，药行，茶行，几乎都有他们的生意，她出阁之前，家里的大部分生意都掌控在她手中，这样的女子即便婚后被养在宅门大院，那份气度跟眼力却还是存在的，更何况如今的顾夫人虽不抛头露面，但陆家不少的生意顾老爷却还是会征求她的意见，她若生为男子，如今的大周恐怕就要多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了。” 顾霖赞道，对于顾夫人也不吝赞美之词。 “金丝笼中金丝雀，女子到底只是女子，即便嫁做人妇，也始终只是人妇罢了。”陌玉摇摇头，似乎话中有话。 顾霖心中一动，却没有多问什么，左右幽州顾家的事情也与他没有关系，他只需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便可离开，与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瓜葛。 “小先生，霖兄，铺子里突然有事需要我去处理，便先告辞了。” 送了顾夫人回来的顾怀之有些歉然的道。 “无妨，怀之你尽管去便是。”陌玉不甚在意的颔首。 “我已经交代了下去，若小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府中下人便好，无人敢对小先生不敬。” “如此甚好，恰好我也想在府中走走。”陌玉笑道，不愧是顾家最有希望的年轻人，心思足够缜密，剩下的便看府中人对他的话能遵守几分了。 顾怀之走之前将自己身边的小厮留给了陌玉，那人名为木七，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清秀，尽管是一身短打，却遮掩不住周身那份浅浅的气度。 家道中落，知恩图报，一生虽然坎坷，但每次却都会遇到贵人，若时机到，便可一飞通天，后半生富贵滔天，贵不可言。 即便陌玉看过很多人的面相，也断过很多人的命运，但乍一看到这人的时候，神色中还是露出了些许的惊讶与兴奋。 “小木七，要不要我给你卜一卦？”陌玉玩味的笑着，亮晶晶的凤眸中盛满了跃跃欲试，颇有几分……嗯，神似路边摆摊拉客大骗子。 木七微微一愣，唇角弯起，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可爱的梨涡，“多谢小先生好意，不过木七并不信命。” “我可是很准的，你确定不来一卦吗？”陌玉继续追问道，“姻缘也好，灾祸也好，我都能免费为你算一次，说不定会因此让你避过命中大劫哦。” 她那副语气不管如何听都觉得很像诱拐小朋友的大灰狼。 只是可惜木七小朋友并不上她这个大灰狼的当。 “小美人你都不说帮我卜卦，我好伤心。”顾霖不满的抱怨。 “你怎知我没有帮你卜过？”陌玉提起这件事儿就觉得糟心，“没卜过我能知道卦不成卦？顾霖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这人用得着三番四次提醒她，这个世界上也有她卜不出的东西吗？好心塞，好想将这人揉吧揉吧塞茅厕里去。 陌玉越想便越觉得手痒痒，她忍不住搓了搓手指，有些可惜的目光落在了木七身上，这么好的命格居然不能拿来过瘾，真是可惜了！ 她失望的摇摇头，就像是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玩具，但却发现那玩具居然有主了一般。 木七有些不敢看陌玉的眼睛，他有些害怕的抠了抠脸颊，讪讪一笑，“那个……小先生，我带您在府中走走吧，既然主子已经发话了，那顾府之中，凡是找您麻烦的人，您都可以用自己的法子解决，只要不出人命，不让人残废，不管惹出什么样的事儿，他都有把握替您摆平。” “顾怀之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啊。”顾霖暗自咂舌，也有些佩服起了顾怀之的勇气，不过仔细想想对方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陌玉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惜一切代价也是值得的。 若这事儿成了，那么顾怀之就将是陌玉最忠诚的盟友，若是不成……顾霖双眸微微眯起，若是不成的话，他也就只能出手将人斩杀了，不然必定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第28章 贱人戏多 木七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努力的找话说。 从格子窗是什么时候改的，假山石头是从什么地方买的，从什么地方搬回来的，院子的修葺跟摆设是从什么找的人到买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什么地方花了冤枉钱，什么地方占便宜。 一条条一项项，条理分明，就连顾霖都诧异于他的记忆力。 “少年，你确定不来一卦吗？” 陌玉站在池塘旁，扫了一眼里面游走的红鲤，然后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木七身上，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木七嘴角一抽，不明白这位小先生为什么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执念，“多谢小先生好意，不过我还是不要了。” 尽管她手段通天，尽管她口无虚言，但木七却仍然不信命，“若是劫难能过，是木七三生有幸，若是劫难不过，那也是命中注定，人终有一死，即便避过了这次也依然避不过下一次，还不如顺其自然，得过且过，小人相信，人定胜天。” “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大周也便不是现在的大周了。”陌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我去祠堂看看……我只在外面转，不进去。” “是。”木七不怎么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也没有深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就继续跟陌玉说起了顾宅的历史。 顾霖安静的走在两个人后面，像是忠诚的护卫。 被黛瓦白墙围起来的祠堂位于顾宅的东边，这里虽然鲜有人来，但门外也依然有守卫，门内也依然有人经常打扫。 “木七。” 守门的两个人看到他过来亲切的打着招呼。 “两位大哥辛苦了，这位是小先生，主子吩咐，让我带他们随意转转。”木七拱手行礼，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舒服。 陌玉的目光从他脸颊上的小梨涡上扫过，手指搓了搓，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这祠堂后来翻修过吗？” “嗯，在主子出生前一年刚刚翻修。”木七点头应道。 “这样啊，那我可以随便看看吗？”陌玉笑着问道，凤眸中没有那抹淡然与冷意，看起来犹若邻家妹妹一般可爱和善。 “只要不进门便可以。”左边守门的那人应道，“还请小先生勿怪，实在是祠堂之地太过重要，所以小人也不敢随意放您进来。” “规矩我知道。”陌玉颔首，“这位大哥若是无事明日还是请假回去一趟吧，相信我，你肯定会得到意外的惊喜，不过切记，一定要在巳时之前回去，不然的话怕是会出变故。” 那人听了陌玉的话微微一愣。 “许兄，小先生乃是世外高人。”木七笑吟吟的提醒了一句。 那位许兄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激动的行礼，“是，许默多谢小先生指点。” 陌玉不在意的笑了笑，刚刚也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这人面善，好人就应该被好好的对待。 她顺着祠堂外围的墙缓步走着，偶尔抬手在墙面上敲两下，坚硬的墙面敲的手指有些疼。 木七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依然亦步亦趋的跟着，在他看来，既然主子吩咐了，那就要将事情做好。 “这墙最近没人动过，都是旧的痕迹。”顾霖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她的手指，“不疼啊？” “我就随便看看。”陌玉将手抽了回来，红唇抿紧，抬头看着高墙，双眸微微眯了起来，“顾霖，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你……”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我顾家祠堂外徘徊？” 顾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平少爷。”木七不慌不忙的行礼，“顾霖大人是主子的朋友，主子去铺子里之前吩咐，让小的带大人在府里转转，一个没注意才到了祠堂外，我们马上就走。” “顾霖大人？什么时候咱们家里来了这样的贵客？为何我没有听说过？”男子一席绛紫长衫，青色的内衫，腰间挂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发丝被紫金冠束起，那浓重的颜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一只花枝招展的大公鸡一般，也还好那张脸能压得住这样的颜色。 “顾大人是主子的旧识，这次来是因有公务在身，所以主子便未与别人听过。”木七将话圆的滴水不漏。 “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是怀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请了一个江湖骗子回来呢？”顾平刷的一下展开了手中的折扇，金色的扇面，上面用浓重的色彩绘着大朵大朵的牡丹，牡丹旁是一幅仕女图。 美人香肩半露，粉色的纱裙也只能堪堪遮住身上的重要部位，素手执扇，半掩脸颊，双眸灵动，欲语还羞。 “平少爷可有意转让这把扇子？”陌玉当做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开口问道。 “嗯？”顾平微微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想买公子手中这把扇子，公子若是有意转让，还请开个价。”陌玉又重复了一遍，笑容清浅。 “美人想要本少爷这把扇子？”顾平开口，轻佻的目光在陌玉身上转了一圈，“美人儿这么好看，不如跟了本少如何？不要说一把扇子了，就算是十几把，本少都双手奉上。” “就怕你送不起。”陌玉哑然失笑，“既然公子不想卖就算了，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也没用。”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却十分自信，自己与这把扇子的缘还未断。 “美人儿说这句话，是在小看本少吗？”顾平脸色一沉，他当成了陌玉在讽刺他，毕竟虽然同是顾家人，他跟顾怀之比起来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这是事实，但他却从来都不服输，那个短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翘翘，凭什么自己就要处处被他压一头？不过就是一个短命鬼罢了！ “嘴巴放干净点，不然本官不介意代替你父母教教你怎么做人。”顾霖掏了掏耳朵，早就已经看不过这个纨绔公子了，美人儿也是他能叫的？若是看陌儿有话说，老子早就将你的嘴巴打烂了！ “你算什么东西？在幽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即便是龙，你也得给本少爷盘着！”顾平脸色一片铁青，神色中的怨毒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贱人就是戏多。”顾霖不耐烦的嘟囔一声，身形一闪，手臂扬起，啪的一声脆响过后，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29章 揍人是个烧钱的活儿 顾平闷哼一声，顺着那巴掌的力道转了两个圈儿，脚下不稳，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顾霖，早就又重新站在了陌玉身边，就连脚印都不差分毫的重叠着，好似他从来都没有动过一般。 “顾霖，你放肆！” 顾平晕头转向的，血丝从嘴角滑落，他捂着脸颊，含糊的怒斥一声。 “白痴，有人看到我动了吗？”顾霖冷笑一声，连说话都不想跟人说了。 顾平憋屈。 木七哑然。 陌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严格来说，顾霖的话还真没毛病，他的动作极快，在场的都是花拳绣腿，又怎么能看清他的动作？但只要不是傻子，就都明白刚刚是顾霖动的手。 “公子你印堂发黑，阳火飘忽，精神不振，容易招惹邪物啊。”陌玉重新恢复了那副淡然清雅犹若空谷幽兰的模样，“不知两年前被公子的马踩断腿的阿婆如今是不是还活着……咦？阿婆您来了啊，是来跟这位公子叙旧的吗？可惜他看不到您啊。” “你，你胡说什么！”顾平心中一凛，“你们这些混蛋，还不赶紧将我扶起来！” 顾平怒骂一声，色厉内荏。 “我听说鬼这种东西是会沾染跟债主有关系的人的，平白惹了孽障，倒霉的可不仅是自己，还有你的家人。”陌玉凉凉的提醒了一句。 跟着顾平来的两个狗腿子对视了一眼，纷纷有些害怕。 “小妹妹你不要躲啊，大胆的上吧，不就是被人毁了脸么，等你投胎转世，一定会是一个极美的美人儿。” “这位小公子，啧啧，变成鬼也是能改变自己样貌的，你顶着跟猪头一样的脑袋就不怕别人歧视你吗？” “呀，原来姑娘出自乐坊啊，嗯嗯，我知道了，只是这里只有一个顾平，你们这么多人，要怎么分呢？” 陌玉有些为难的蹙起了眉头，“不如这样吧，你们可以轮流来，每天都派出一个人找他，我算算啊，这样基本上一个月轮两次，一年十二个月，也足够诸位出气了。” 她一拍手掌，蹙起的眉头也随之舒展了起来。 顾平的脸色一片煞白，就连嘴唇都有些发紫，明明是青天白日，大好的太阳挂在空中，但他却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冰凉，听着陌玉的话，觉得四面八方都在冒阴风。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出言驳斥，但嗓子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少爷孽障沾身，时日无多，趁着剩下的时间还是好好享受一番吧。” 陌玉冷声说了一句，然后便甩袖离开了。 木七同情的看了那位平少爷一眼，匆匆行了礼，转身跟在了陌玉身后。 顾霖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那双桃花眸之中煞气毕露。 顾平身体一颤，一股难闻的味道快速蔓延了开来，两个小厮疑惑的垂头，便看到了自家少爷湿了一大片的裤子。 “小先生，难道您真的能通阴阳？”木七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么？”陌玉笑着摇头，这人分明就不信这些，却还来问她，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 “只是好奇小先生是如何知晓那些的。”木七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自然是看出来的。”陌玉轻声说道，当初糊弄顾霖是瞎编的，这次可是真真切切看出来，虽然很多人的死亡跟顾平没有直接关系，却也是他间接导致的，如此说来，将那些人命算在他身上也不算是冤枉他。 “可这种事情真的能让人相信？”木七狐疑的说道。 “若是别的地方自然要打一个折扣的，可那个地方是顾家祠堂啊。”陌玉轻声说道，亮晶晶的凤眸之中闪烁着恶作剧之后的喜悦跟满足。 木七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他感觉的没有错，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清风霁月般的女孩子果然是一个十足危险的人物。 木七不明白顾家祠堂里有什么，不过他也知道那个地方不简单，也同样不吉利，原来这人将一切都算的滴水不漏，现在他突然有些同情顾平了，惹上了这样一位煞星，也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从祠堂回去，陌玉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焚香沐浴，郑重的取出钱袋里的铜钱，随手洒在了桌子上，纤细的指尖挪动着一枚枚铜板，嘴中念念有词。 顾霖就守在外面，一人一刀，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但却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木七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儿，他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他想跟主子去铺子，哪怕去扫地他都认了，只要不跟这两个危险分子在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 顾平家的人很快就上门了，为首的人怒气冲冲，胡须乱颤，在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木棍，颇有一副要来秋后算账的模样，然而他们刚刚迈进院门就被顾霖震慑住了。 “这位公子，此乃我顾家家事，您还是不要掺和的好。”顾三老爷忍着气跟恐惧，耐心的跟顾霖谈判。 “滚。”顾霖懒懒的抬了抬眼皮，丝毫没有将人放在眼里。 “你……欺人太甚！”顾三老爷脸色一片铁青，“来人，给我将他们轰出去！” 顾三老爷一声怒吼。 家丁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知道哪几个第一批冲了出去，然而还没有走出一步，就噗通噗通跌了许多个个狗啃泥。 顾三老爷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这位公子确定要掺和我顾家的家事？” “你的家事跟我没关，不过里面那个人跟我有关系，所以三老爷还是等等吧。”顾霖收回了手指，有些心疼的看着地上的碎银子，“我半个月的俸禄就这么没了，揍人果然是一个烧钱的活儿啊。” “谁还要来？我这儿还有几个铜板，如果想要就赏你们了。” 他慢条斯理的掏出了几枚铜板，然后肉疼的叹息一声，“撒银子撒不起啊，好悲催。” 顾霖肉疼的一句话差点让趴在地上的人一口老血吐出来。 大哥，现在我一动都不能动，谁更悲催？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这么打击人？ 顾三老爷也是怒不可遏，但他能怎么办？人家一出手就废了他五个人，他这里也不过才十几个罢了，能敌得过对方？ “锦衣卫指挥使有一天居然要亲自出手教训一些小家丁，不知道上任的指挥使大人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顾大人您要不要这么打人脸啊？”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陌玉有些疲惫的走了出来，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打趣。 顾三老爷看到陌玉的时候神色中的愤怒跟怨毒越发的浓重了起来，他啪啪的拍了两下手掌，不过眨眼的时间，就有不下数十人落在了小小的院子里。 “将这妖人拿下，死活不论！” 第30章 吃醋，使阴招 小小的院子里风云乍起，有些冷的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到了半空，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落下。 “都住手！” 一道清冷的喝声突然传了过来，刚要动手的几个人又生生止住了步子，有些为难的看向了顾三老爷。 “动手！” “我看谁敢！” “顾怀之，你今日是非要维护这个妖女吗？”顾三老爷怒不可遏。 “三叔，我敬您是长辈，所以才唤您一句三叔，小先生是我朋友带进来的，也是我顾怀之的贵客，您一言不合就动手，传出去日后还有谁敢跟我顾家打交道？” 顾怀之步履生风，言语之中也多是指责跟冷漠。 “你……”顾三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那目光好像恨不得将顾怀之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是看本少爷活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专门来送本少爷一程吗？” 顾怀之是起了真火了，自己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活路，居然差点被这些不开眼的给堵死。 顾霖是什么人？ 那家伙就是一个煞星，看谁不顺眼哪怕你有万贯家财，哪怕你是九五之尊，他不给你脸照样不给你连，而他顾怀之不过就是一个商贾之家的少爷，若是真的将那人给惹恼了，他可没有任何法子。 “小的不敢。”众仆人惶恐不安，连忙跪下请罪。 顾家的生意大多都掌控在顾家大房也就是顾怀之父亲的手里，所以顾家一家子也都是靠着顾大老爷吃饭的，像是顾三老爷，纯粹就是一个吃白饭的，仗着顾家作威作福，平常拿着些例银，钥匙真论起威望，还不如顾怀之这个五公子。 “还不滚！” 顾怀之越过众人站在了陌玉前面，“难道要让我请几位出去吗？” “顾怀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顾三老爷自然不肯，他唯一的儿子都被陌玉折腾成那种模样了，如果这口气不出，他的脸又往哪儿放？ “长辈是放在心里尊敬的，而不是放在眼里看的，难道三叔只是将祖母祖父放在眼里看，而不放在心底分毫吗？” “你，你莫要胡说！”顾三老爷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差点一口气倒不上来就这样憋死过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顾怀之，你今日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吗？” “小先生乃是我的贵客，三叔想要拿人，也总有一个理由吧？”顾怀之道，不过即便顾三老爷不说他也猜得出来一些，能让这人如此动气的大概也就只有顾平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少不得又是那个浪荡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到了陌玉，所以才遭逢劫难，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自讨苦吃。 “哼，都是这个妖女使了手段，让我好好的平儿变成了一个疯子，一回去便开始胡言乱语，六亲不认，不管是谁都近不了他的身，我问过跟平儿一起的小厮，在他出事之前，碰到的便是这妖女，顾怀之，今日我是一定要将人拿下的，你若是非要与我作对，就不要怪我对你这个侄子不客气了！” “小先生非我顾家仆人，也非官府通缉要犯，三叔，您说要拿人就拿人，若是小先生告到了官府那里，您让我们顾家的脸往哪儿放？如果三叔您认为是小先生害了顾平，那就尽管去报官好了，我顾家素来守法，这样的事儿可没那个胆子去做。”顾怀之冷冷的道，“不过三叔您可想清楚，平生不做亏心事儿，半夜不怕鬼敲门。” “你……好好好，顾怀之，今日之事老夫记住了！”顾三老爷气的胡须乱颤，但他还能做什么？顾怀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性狠辣，硬碰硬他是讨不了好处的，“咱们走着瞧！” “恭送三叔。”顾怀之拱手行礼，将表面的功夫做的滴水不漏。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狼狈的夹着尾巴逃走。 木七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主子，还好您来的及时，不然的话事情恐怕不会这么快收场。” “霖兄，小先生，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顾怀之抱歉的笑着，“小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三叔那个人素来看重他那个儿子，若顾平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恐怕他会不折手段的报复回去。” “不过就是被我几句话吓病了，有顾大人在，他肯定也不敢报官，只要不走衙门，那我也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陌玉倒是心宽的很，恰好也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那人的底细，不然的话，她也便不用如此费尽心力的去做这些事儿了，“怀之，问题的确处在你家祠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祠堂的下面被人用血养着邪物。” “用血？”顾怀之心中一个咯噔，提起这个字，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十分不舒服。 “怪不得我站在外面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顾霖恍然，“虽然很淡，但到底还是存在的。” “你若是有时间就带我去你的房间去看看吧，像是你这样的情况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养出来的。” 顾家的症结还需要顾家人同意才能解，而祠堂乃是重中之重，恐怕不会轻易的得手，如今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先暂时解了顾怀之身上的东西，才能慢慢图之。 顾霖看着她殷勤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心中也满是不服气，想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还不如一介商贾，不就是一个死心塌地的跟班儿吗，至于如此尽心尽力？他可比对方可靠一百倍，杀人放火旅行度假的不二选择，顾怀之能干嘛？能暖床吗？哼，渣渣一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走在前面的顾怀之觉得脊背一片发冷，鸡皮疙瘩刷刷的就冒出来了，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回头看了顾霖一眼，却发现对方正抱着胳膊到处看风景，压根就没有搭理他。 难道感觉错了？ 顾怀之心头疑惑，“小先生……哎哟。” 他刚开口就重重的趴在了地上，跌了一个狗啃泥。 “主子你没事儿吧？”木七一个激灵，看着就疼啊。 陌玉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顾霖。 “怀之兄，就算是你知道小美人儿厉害也不用行此大礼来表示自己的崇拜吧？”顾霖贱贱的开口，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指，好像使阴招的不是他一样。 第31章 陌儿兴奋：好大一盘棋 顾怀之觉得自己的鼻头生疼生疼的，那一摔就算是没有防备，凭他的身手也不会摔的这么狼狈，可偏偏就在他有所行动的时候手臂一麻，就这样错失了保护自己的良机。 乍一听到顾霖阴测测的声音，他差点开口骂祖宗，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反正作为一个煞星从小到大的侮辱他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就权当那人在放屁，忍忍也就过去了。 “没，没事儿。”顾怀之咬牙说了一声。 “您快起来。” 木七伸手去扶他。 顾怀之晕晕乎乎的抬头，一张脸毫无防备的撞进了木七的瞳孔之中。 “啊，血啊！”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那抹殷红，木七惊呼一声，手一松，又吧唧一下将他家的主子扔在了地上。 顾怀之闷哼一声，觉得自己的鼻梁肯定断了。 而罪魁祸首木小七则是脸色一片煞白，紧紧抱着柱子，扭过头去打死都不看主子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 “呜呜呜，主子，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主子饶命啊。” 木七颤声求饶，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觉得那两缕鼻血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他下意识的觉得恐惧，下意识的想要逃避，明明以前见人流血都没有这种反应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霖跟陌玉都面色怪异的看着木七，这人一定是故意的吧？ 两个人的心头都浮现了这样的念头。 “唔——” 顾怀之趴在地上，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顾霖幸灾乐祸的朝着他走了过去，弯腰将人扶了起来，而且还十分好心的用衣袖替他擦了擦鼻孔下的两行血，当然如果那衣袖不是顾怀之的，对方还会稍微的感激他一些。 “你说你怎么不小心呢，也不知道有没有鼻涕。” 顾霖咧嘴笑了，露出了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松开了他的衣袖，后退几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顾怀之白净的脸上多出了不少红色的痕迹，但他此时却顾不得那些，依然觉得鼻梁生疼，也不知道断了没有，生理性的泪水哗哗的往外冒。 “小先生，我先失陪了。”他用被血弄脏的袖子挡住了连，然后冒冒失失的就往前跑，进门的时候没瞅准，砰的一声就撞在了门框上，又头晕眼花的踉跄了几步，这才急急忙忙的跑进去。 顾霖心中那个舒畅啊，但同时那种舒畅中也夹杂了些许的不满，在他看来，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如此慌张的维护自己的形象，顾怀之这样一个性子淡漠的人居然也会在乎这些，分明就是对他的小美人有什么不正经的想法。 一想到这点，顾霖就觉得自己下手轻了，怎么着也得断个胳膊腿的才能稍微让人满意些吧。 “小七，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陌玉突然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木七偷偷摸摸的扫了一眼走廊，看不到了顾怀之的脸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被主子买回来的时候出过意外，失去了一些记忆。” “这样啊。”陌玉仔细瞧着他的面相，但却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有些事情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你晕血？” “不。”木七摇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到主子那样……”想到刚刚的场景，木七的瞳孔中又露出了些许的恐惧，“就觉得害怕，想逃。 “失忆了？”陌玉眸光微闪，唇角扬起的弧度微微大了几分，“小木七，过来，姐姐给你把把脉。” “不，不用了吧。”木七捏着手腕缩了缩脖子，简直想哭了，姐姐您能饶了我吗？ “哎，那可真可惜，本来我还想着看看有没有法子治好你的失忆症呢。”陌玉失望的摇摇头，“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咱们也不能勉强人不是？” “小先生，您……说真的？”木七闻言又有些意动了。 “现在我又不想治了。”陌玉嘻嘻一笑，迈步走到门口，然后抬手敲了敲房门，“嗯？” 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俯身凑近了门框几分，轻轻抽了抽鼻子，“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费尽心思做到这种地步啊。” 陌玉无限唏嘘，尽管见多了大风大浪，但以往她所见识的那些阴损的手段在顾家面前好似不值一提。 “小先生，您的意思是……” 从里面将人打开的顾怀之将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先进去看看再说。”陌玉抬手揉了揉鼻尖，抬眸看着顾怀之发青的鼻子，“那个……没事儿吧？” “没什么大碍，刚刚擦了点药，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顾怀之下意识的伸手挡住鼻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 顾霖的眸光也在门上溜了一圈儿，然后他便像是一个门神一般站在了门口，并没有跟陌玉一起进去。 陌玉一踏进门槛，就不舒服的蹙起了眉头，或许常人没什么感觉，但却觉得这个地方阴森森的，根本就不适合活人居住，稍微体弱一点的普通人住在这样的地方也必然三天两头的生病，到了最后久病缠身，怕是只有灵丹妙药能够医治了。 而这样的人心性必然暴躁，即便有再好的气运也会被消磨干净，更不要说顾怀之了。 如今他居然还有如此良善的心性，就连陌玉都要忍不住为他竖起大拇指了。 “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该扔的扔，该烧的烧，怀之，你去别的地方住两天，这里日后是万万不能来了。” 阴气太重，煞气过多，积年累月燃的香料早就已经深入了这栋屋子的每一个地方，而且如果她没有闻错的话，那门里面藏着的应该是能跟这屋子里香料起作用的草，两者单独并不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什么危害，但如果叠加起来，那就将会是最为猛烈的迷幻药。 那药会影响人的心智跟脾气，会让一个人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气场也同样会产生变化，当一个人变得只会招惹邪祟的时候，他又有什么好运道可言？ 顾怀之的劫，不全是天定，很多皆是人为。 如今，陌玉对那个人越来越有兴趣了，用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同一件事情而且还不被任何人发现，顾家这潭水，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当不小心走水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这是有人想吞了你顾家。”陌玉靠近了顾怀之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顾怀之神色肃然点点头，“小先生可要在府中歇息？” 陌玉摇头，“我还有事，后日会去一趟杏花楼，你如果想找我，就去那里等着吧。” 她既然说了出来是找能让苏家活过来的东西，就要有寻东西的样子，虽然不惧那些人，不过一群苍蝇总是在耳边嗡嗡嗡的乱响也是挺烦人的。 第32章 广缘寺 顾怀之见陌玉心意已定，也就没有再勉强，为了生出什么幺蛾子，他亲自将人给送了出去。 “小先生大恩，怀之永世不忘。” 顾怀之肃声行礼。 “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救了你，那你便是我的人。”陌玉道，“顾怀之，我没什么规矩，只要你不背叛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参与，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是，大丈夫一言既出，怀之日后唯小先生马首是瞻。”顾怀之诚恳的应道。 “如此甚好，咱们后会有期。”陌玉微微颔首，她抬手将面纱带上，一张清秀的容颜重新隐藏在了洁白的面纱之后。 “恭送小先生，顾大人。”顾怀之拱手再次行礼，直到两个人走出去很远，他这才缓缓直起了身体。 “主子，有必要这样吗？”木七有些不明白，他跟着顾怀之也有几年了，知道自家主子骨子里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明白为什么面对那两个人主子会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如此低。 “顾霖那个人我看不透。”顾怀之肃声说道，“木七，你觉得那位陌玉姑娘如何？” “小先生么？”木七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深不可测。” “我听说前几日幽州城来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抱着一个盒子，坐着一辆旧马车，只有一个赶车的随从，那姑娘自称是苏家子瑜的未婚妻。” “主子的意思是……”木七微微有些错愕。 “若是小先生真的嫁给了苏子瑜，你觉得我顾家对上苏家会如何？”顾怀之幽幽叹息一声。 木七蹙起了眉头，“主子的意思是……这婚事要搅黄吗？” “咱们不能插手。凭借小先生的本事，迟早有一天这幽州城会装不下她的名，苏家蠢人太多，这个秘密也瞒不了多久，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好，不需要插手，若是惹恼了小先生，最后吃亏的还是我。” 顾怀之活的通透，也将事情看得十分清楚，他是一个聪明人，便知道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那小先生丢的东西……” “你觉得按照顾霖的缜密跟小心他会将东西弄丢吗？”顾怀之弯起了唇角，黑色的瞳子熠熠生辉，“继续找，但却不要有什么负担，那位顾大人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莽夫而已。” 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如果只懂武力，处在那样深沉的旋涡之中，怕是早就已经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顾怀之隐隐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自己能走出幽州这个牢笼，海阔凭鱼跃的机会。 “是，小的知道了。”木七恭敬的应道，他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陌玉二人离开的地方，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个幽州城的地图陌玉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哪条巷子能通向哪条路，哪个小道能到哪条街，她比从小就在这座城生活的人都要了解。 “顾大人这么闲吗？” 一座茶楼的雅间之中，陌玉托着下巴，收回来落在窗外的目光，神色平淡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我一没钱二没权，大人跟着我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我只求色。”顾霖语气轻佻，但那双桃花眸中却是一片温和的宠溺。 陌玉抿唇，这人油盐不进，简直太不好对付了，“既如此，那顾大人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我也瞧得上顾大人，那样的话，顾大人不少了很多麻烦吗？” “你的提议很诱人。”顾霖颔首，“我说过，小美人你要是想看，那就自己来掀，我绝对不会反抗的。”他说着话，将身体往前探了探。 “顾大人，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这样玩儿还有意思吗？”陌玉蹙起了眉头，她感觉顾霖就跟一个刺猬一样，让人无从下手。 “很有意思啊，我比较喜欢这样玩儿。”顾霖道。 陌玉轻叹一声，“你跟着我做什么？” “保护你啊。”顾霖回答的理所当然。 “咱们认识？”陌玉早就有所怀疑了，只是想不到自己到底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个人，顾霖……记忆里也没有这个名字的存在，难道她以前真的作了什么孽？ 想到自己以前的脾性，陌玉未免有些心虚，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还是超级大的。 “小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顾霖笑眯眯的道，防的滴水不漏。 陌玉索性什么都不说了，既然对方愿意跟着那就让他跟着吧，正好袁叔不在，她也多一个跑腿的。 一杯茶喝完，一道人影便悄无声息的闪掠了进来，那人看到骆夏的时候微微一愣，然后拱手朝着顾霖行礼，“大人。” “这位是小先生。”顾霖有些不悦的道。 那人微微一愣，然后朝着陌玉行礼，“见过小先生。” 陌玉有些无语，明明是你的手下，对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既然顾大人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陌玉作势就要起身。 “跟你有关系，你确定不听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顾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陌玉打断了。 顾霖哑然，“你已经知道了？” “恩。”陌玉毫不犹豫的承认，“顾如娇背后的人是谁？” 那人看了顾霖一眼，见对方若无其事的喝茶，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对着陌玉恭声应道，“回小先生，属下没有见到那人，顾如娇离开顾家之后去了广缘寺，属下一路尾随，顾如娇只在广缘寺的厢房待了半个时辰，然后便出了广缘寺，此后又在城里的几个布店糕点店跟首饰店转了转，然后便回了顾府，不过属下怀疑，属下应该是被那幕后之人发现了。” “有证据吗？”陌玉轻声问道。 “只是一种支局。”男人诚恳的回答，没有隐瞒半分。 “辛苦了，喝茶。”陌玉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男子微微一愣，朝着自家主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天知道这位小先生日后会不会成为顾夫人，他可是万万不可轻易得罪。 “他不喜欢喝茶，一喝就全身抽，我替他喝了。” 顾霖伸手将茶接了过来，然后一饮而尽，“说完了就滚，不觉得这地方很小吗？” “是。” 被无辜迁怒的属下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不敢有丝毫拖沓，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生怕晚一点就被无良的大人惩罚。 “顾大人如今可以告诉我您是如何知道有人要杀我了吧？”陌玉放下了茶杯，正襟危坐。 自己前脚刚来幽州城，后脚就有人杀了过来，要说这是巧合她可一点都不信。 第33章 求佛 陌玉还是没从顾霖嘴里听到一句实话。 不愧是混迹官场，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皇帝心腹的人，这扯皮的功夫，恐怕街头的无赖地痞都比不上他三分。 后来陌玉就放弃了，心境通达，颇有一种佛家说的醍醐灌顶的感觉。 何必执着于原因呢？那原因就在那儿放着，不管他说或者不说，就在那儿摆着，谁都拿不走，谁都抹不掉，该她知道的，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不该她知道的，强求也无用。 陌玉心中一直念叨着阿弥陀佛，满脸慈悲顿悟，好似下一秒整个人就能羽化成仙一般。 顾霖看着人脚步飘忽的走出了茶楼，一直都战战兢兢的跟着她，倒不是怕她飞起来，而是担心她会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两个人去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当然理所当然的也是顾霖掏银子。 陌玉打的算盘很清楚，你不是想跟么？那就跟着吧，不过跟着总要付出代价，如果受不了那就请离开，毕竟我没有强行拘着你不是？ 顾霖看着缩水的钱包仰头望天，也没有要车夫，就自己驾车，毕竟谁知道那车夫是不是敌人安排好的？ 当然不管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饰不了他内心想要与陌玉独处的小九九的。 娘子办事多，花钱多，未来买东西也会多，钱不够用怎么办？晚上还是去顾府的库房走一趟吧，顺点钱花，就当劫富济贫了。 无耻的顾大人打定了主意，脸上的笑容也就灿烂了一些，丝毫没有想过自家早就已经认定的娘子怀里揣着的巨额银票。 从东边出城，顾霖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两个人今晚想要进城怕是赶不上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刚出城门不久，前面就多了数十个拦路人。 顾霖抬眸懒懒的瞥了一眼，然后一甩马鞭，不予理会，继续赶车。 “站住！” 黑衣黑巾的拦路人见对方如此蔑视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顾霖不耐烦的扫了他们一眼，“锦衣卫办事，滚！” 那几个黑衣人微微一愣，然后嘿的一声齐齐的笑了起来。 “就你还锦衣卫？以为爷们没有见过锦衣卫是不是？少废话，将人跟钱都教出来，爷几个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命！” 其中一个人疯狂的叫嚣着，轻蔑的目光顾霖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青色的布帘上。 “教训一下便好，不必杀人。”清脆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明明软软的不带任何火气跟杀意，但偏偏那几个拦路人觉得后脊梁呼呼的冒风。 “好。”顾霖低声应道，身形一闪，几乎没人能看到他的身影，那几个人也只觉得耳边冒风，然后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个的都倒飞了出去，显示落地，然后觉得身体上巨疼，最后才感觉到自己的一条腿比身上还要疼。 杀猪般的惨嚎在土道上响起，声震云霄。 顾霖重新坐在了车辕上，衣袂飘飞，然后归于平静，一抖手中缰绳，目不斜视的走过了那片惨嚎。 广缘寺外，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门前栽种着两颗高大的古松，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生的弯弯曲曲，但却高耸入云，树冠从墙头探进了寺里，像是人手托着什么东西一般。 另一株则有些低矮，延伸的枝杈很多，树冠宽长，半遮着台阶，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阴影。 寺门有两道，一道外门，一道外墙，进去两侧就狭窄的通道。 通道有约莫一丈宽，两丈长，靠外门便是一排房间，两侧都是如此。 “据说是专门收留流浪乞儿的地方。” 顾霖轻声解释了一句。 陌玉淡漠的收回了眸光，“这是做给谁看？”她轻轻的嗤笑一声，压低的嗓音中带着一抹嘲弄，一抹不屑。 “这位姑娘似乎不太喜欢广缘寺的这种做法？” 恰好走到她旁边的一位锦衣公子含笑开口，这人完全忽略了顾霖，探究的眸光落在陌玉身上，含着三分欣赏，两分打探，五分好奇。 “我对这里的和尚有偏见，所以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不怎么喜欢。”陌玉淡声回了一句，“公子不必跟着我，我同样也不喜欢你。” 她侧眸，微微弯起了唇角。 年轻公子微愣，俊朗的脸庞上露出了些许的苦笑，“那在下就不叨扰姑娘了，告辞。”他一拱手，然后率先迈开了步子，踏入了第二重门之中。 “小美人做的好，这样的登徒子就不应该给他脸。”顾霖赞了一声，只是那语气中有些许的遗憾，他多么希望对方不识好歹的训斥他家小美人一句，然后他就有理由动手将那张脸毁了，哎，真是可惜了。 “那人太过精明，日后你少与他打交道，就算是不得已要跟他一起做什么，也少说话，事情办完了就走，别牵扯太多。” 陌玉不放心的嘱咐道。 顾霖喜笑颜开，心里咕嘟咕嘟冒的酸泡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我听你的。” 陌玉满意的点点头，跟顾霖说话就这点省心，自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会絮絮叨叨的问这问那，要知道她这个人的耐心素来是不好的，她宁愿将自己的时间整日整日的荒废也不愿费尽口舌的去跟别人解释什么，除非她心血来潮心情好。 香烛的气息几乎弥漫着整个院子，宽广的空地上铺着整整齐齐的条石，大殿前的香炉上插满了长长短短的香烛，烟气袅袅。 视线从袅袅的烟气中穿过便能看到大殿上慈眉善目镀了金的佛像。 佛祖慈悲，普渡众人，只是可惜，从来都没有哪家的佛来渡她。 陌玉的目光只在那佛像上停留了一瞬便抬腿进了大殿。 她不拜佛，也不求签，更不上香，只是倚在旁边的柱子上安静的看着，看着那些拜佛之人，看着那个小小的香炉，看着台子上的瓜果祭品，看着各色各样的佛陀高高在上。 天色渐沉，寺庙里的人也少了不少。 陌玉缓步走到了佛像前，垂眸欠身行礼，“小女特请佛祖座前香炉一用，救人一族。” 她低喃一声，然后从荷包里取出了六枚铜钱，“若您能应，便让铜钱三正三反。” 第34章 勾心 她跪坐在了蒲团上，随手将铜钱洒落，六枚铜钱翻滚，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 两正四反。 不成。 陌玉低叹一声，“佛祖连这慈悲都没有么？他们的债，阿婆早已还清，您将的不就是因果循环么？阿婆的因，那果应在她家人身上，又有何不可？” 她将铜钱一枚枚捡起，然后重新洒落。 一正五反。 陌玉轻笑一声，只是那笑容带着些许讥讽，些许嘲弄，“原来高高在上的佛祖也不过就是与我普通人一般罢了，事不过三，您可知道？东西我定是要取的，问您不过代表我对长辈的尊敬而已。” 铜钱第三次散落。 三正三反。 事成！ “佛祖果然慈悲。” 陌玉再次行礼，将铜钱收起，起身走到了香案前，伸手就去拿香炉。 “放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佛门行盗。”一道愤怒的厉喝传入耳中。 陌玉回眸，凤眸微微弯起，瞧着那和尚的面容，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脂粉香，手指抬起，将面纱勾落，瞧见那和尚眸子里闪过的那抹淫邪，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好汉是在说我？” “什么好汉，这是我们的监寺大师。”和尚身后的小和尚不悦的斥责，但他却恨不得将一双眼珠子粘到陌玉脸上。 陌玉的相貌虽算不上极美，但不知为何，即便他们见过比陌玉美数倍的人站在这姑娘面前也相形见绌。 “哦？监寺？我还以为大师是个假的出家人呢。”陌玉浅笑，语气温和，没有丝毫火气，“我已与佛祖商量好，佛祖已经同意我将香炉取走，又怎么能算是偷呢？二位师父青天白日的就冤枉人，这份罪孽到底应该算在小女子身上，还是你们这广缘寺上呢？” “阿弥陀佛，小姑娘莫要胡说。”监寺师父蹙起了眉头，神色中满是慈悲。 “大师怎知我是胡说？佛曰众生平等，难道只有大师能见佛，小女子便不能见佛吗？”陌玉反驳。 “非是如此。”监寺大师眉头越拧越紧，佛祖根本就不存在，你又如何见佛祖？信口雌黄的小儿，“姑娘行为诡异，还是请姑娘跟贫僧走一趟吧，不然说不得贫僧要报官了，到那时毁了姑娘的名声还请姑娘莫要怪罪到贫僧头上。” “你这和尚好生霸道，你保了官，便是你毁了我的名声，还不让我怪罪你。”陌玉嗔怪的睨了他一眼，重新用面纱遮住了容颜，“你一来便说我偷窃，试问有谁家的人会信口雌黄，如此污蔑人，不知和尚你犯了佛门的哪条清规，是妄语还是色戒？” 和尚面皮一紧，垂在身侧的拳头瞬间便紧握了起来，“阿弥陀佛，女施主，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和尚，要不要咱们打个赌？”骆夏笑盈盈的说道。 和尚眼角一抽，莫名有些不安。 “你赢了，我便由你处置，若我赢了，这香炉你送我。不过就是一个香炉而已，今天的香火钱，够买好多了吧？” “女施主说话当真？”和尚眸光一亮。 “当然当真。”陌玉颔首，凤眸含笑，单是那双眼睛便让人觉得越发的明艳勾魂。 “女施主想要赌什么？” 和尚清了清嗓子，信心满满的问道。 陌玉笑而不语，她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微微探身，凑近了和尚耳边，“赌监寺大师昨晚是不是从女人身上下来的。” “你胡说什么！” 监寺大师面色一变，猛地后退了半步。 陌玉直起身体，笑意不变，“大师输了。” “嗬，大胆宵小，居然敢诋毁贫僧，果然留你不得！” 和尚的目光变得怨毒起来，本来带着慈善与憨厚的面容瞬间犹若修罗。 “你杀不了我。”陌玉语气幽然，她的话音刚落，一把直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犯了清规戒律，手上沾染人命，朝廷在逃犯人，监寺师父，您的底细可真深啊。” 陌玉看着空荡荡的外面，夕阳即将沉落，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瑰丽的颜色。 “你……”监寺师父的嘴唇哆嗦着，近在咫尺的利刃让他不敢妄动分毫。 “若不是看在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手上未曾染无辜人之血，我也不会留您到现在了。” 陌玉弹了弹手指，“还未自我介绍，小女子名陌玉，四处流浪之人，乃是相术师，天命所归，自成一家。” “怪不得有如此眼力跟本事，是我小瞧你了。”监寺师父面色肃然，心中却不以为然，什么相术师，也不过如此而已，自以为学到一些本事就出来丢人现眼，“还请先生勿怪。” “自然不会怪。”陌玉抬了抬手指。 顾霖会意，长刀入鞘，犹若忠仆般站在了陌玉身后，目光锐利，宛若林中最凶猛的野兽。 “我有些事情要做，只要监寺师父能帮我做好，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您放心，我不是什么烂心肠的好人，没兴趣给自己招惹事端。”陌玉低声说道，“若是师父不同意，我会怎么做，您也知道的吧。” “能为先生效命说我的荣幸。”和尚连忙说道，“不知道先生需要什么？” “我只需要三枚铜钱，分别是天盛年，光显年，元初年，找到之后，师父将东西放于门口左侧的古松之下，我给您五天的时间，可好？”陌玉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和尚犹豫了片刻，然后颔首，“我这边有光显跟元初年的，天盛年的虽然难寻些，但寺庙也都有，不用五天，只需三日，先生要的东西贫僧必定会找到。” “那便好，三天后的此时，我会让人来取。大师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请大师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蒙骗于我，不然倒霉的可就不止大师一人，虽然大师没什么家人，但相好的跟祖宗，我想大师应该还是很看重的吧？”陌玉淡声威胁道，用软糯的声音说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 “贫僧不敢，先生交代之事，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和尚连忙拱手，语气中满是忐忑跟小心翼翼，低垂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冷冽。 小丫头，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上，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35章 深夜有人相邀 在人后，监寺大师近乎谄媚的将骆夏送出了大殿，但在人前，他却是又重新摆出了监寺大师的架势，有礼貌而又不有气度的跟陌玉有说有笑，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已经将陌玉当做一个死人了。 “时间已晚，不知大师方不方便留我们过夜。”陌玉轻声问道。 “自然可以，只是先生毕竟是女客，所以寺中也不便多留，只能委屈施主去后山的小屋暂住一晚了。” “只要有能睡觉的地方就好，就算大师指一处山洞，小女子也感激不尽。”陌玉道，她这话倒是诚心诚意，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你没有资格要求谁必须帮助你，人家帮你，便是一份好意，就需要感谢。 “施主心胸豁达，贫僧不及。”监寺大师面带惭愧，然后便好意提醒道，“最近山中有些不太平，所以施主还是早些歇息，不要外出。寺中有些斋饭，如若施主不嫌弃，还是等用过斋饭再去吧。” “如此那边叨扰师父了。”陌玉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阿弥陀佛，本就是我寺中人本分，施主这边请。” 斋饭是在厢房里用的，很简单的饭食，但却很对陌玉胃口，事实上她什么东西都能吃得下，毕竟当初流浪的时候，只要有一口吃的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挑三拣四？ 顾霖看着陌玉的模样有些心疼，“等回去了我给你买好吃，想吃什么？” “只要是好吃的，都可以。”陌玉连想都没有想便直接说道，然后顿了一下，双眸亮晶晶的看着顾霖，“要贵的。” “都依你。”顾霖轻笑出声，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饭粒，“给你找最好的大厨，上最好的酒楼，喝最贵的酒，吃最贵的饭菜，品最贵的茶，用最贵的点心打牙祭，怎么样？” 陌玉从碗里抬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说谎死后是要被拔舌头的。”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顾霖无语，不就是折腾了她几次，这小丫头至于这么记仇？更何况他还有帮她逃过一劫的恩情呢……不，是好多劫。 “不能。” 陌玉一咧嘴，露出了八颗整整齐齐白白净净的牙齿。 顾霖被她的笑容晃了眼，神色略微有些恍惚，但转瞬他的双眸就又重新回复了清明，“你真的打算饶过那个和尚？”不管怎么想他都不会觉得陌玉看不出来，自小看遍人生百态，就算不能从面上看出什么，对方拙劣的演技也能一戳就破。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陌玉唇角含笑，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今晚要麻烦你一趟了。” “嗯？”顾霖微微有些疑惑，然后恍然，“既如此，你给他五天时间做什么？” “人总不能逼得太急，对于一个坏人而言，作恶的时间充足才够他使手段。” “可如此的话这份因果便与你连着。”顾霖不赞同的蹙起了眉头，他可不愿陌玉与那样的臭虫有所关联。 “他死了便都断了。”陌玉无所谓的道，“你吃好了么？” “啊？嗯。”顾霖点头，随着她起身，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那个和尚活着。 而正忙着去做陌玉交代的事情的监寺大师却浑然不知道自己在某个人心中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就已经将三枚铜板找到了。 这些都是寺里曾经的香油钱，过人手不知几何，又享烟火，承善意。 “不过为何非要那三年？” 监寺大师蹙起了眉头，左右想不明白他便将三枚铜钱用绳子串起，然后压在了枕头下面，唤来领陌玉二人前去后山的小和尚为了几句，挥手让人退出去，便脱了鞋袜与衣服，上床歇息。 夜深深沉，连带着温度也降了几分，月亮稳稳当当的挂在天空，偶尔掠过树梢的时候便好似压在上面一边。 月光清冷，银灰遍洒，映着一汪湖水波光粼粼。 一道黑影匆匆而行，踏过了青石小路，绕过了清幽竹林，走过了那一汪湖泊，拐了一个玩儿，步入了供客人休息的厢房之中，他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悄无声息，但却全然不知所有的一切都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其余的厢房无论内外都是一片静谧，外面也更是不见丝毫人影，唯独这间厢房外，恐怕藏着不下七八个暗卫，而且个个身手了得。 顾霖的眸光暗了暗，转身离开，正如他来一般，亦没有惊动任何人。 山间的夜尽管有虫鸣鸟叫，但还是觉得静的出奇。 一盏油灯晃晃悠悠，将屋子里小片的地方照的通明。 被褥都是新的，散着阳光的味道，盖在身上也便觉得全身都是暖的。 陌玉呼吸平稳，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了浅浅的阴影。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她也瞬间睁开了双眸。 那人携带着冷气，轻手轻脚的犹若幽灵一般朝着床边靠近，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幽灵，有光便能让人看到，走路便会有声，呼吸便会被人察觉。 陌玉翻了一个身，手指摸到了藏在枕头下的东西。 那人动作倒也快，一把将纱帐掀开，明晃晃的大刀毫不留情的朝着床上的陌玉砍了过去。 但他快，有人的动作却更快，早在那人离床边还有半步远的时候，陌玉就已经擎起了手。 一大片的粉末劈头盖脸的朝着刺客砸了过去，他还未动手，壮硕的身体便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陌玉淡漠的坐直了身体，拍了拍白嫩的手掌，“蠢货。” 还真以为她没有几分保命的手段吗？ 有些手段她舍不得对那混蛋用，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是一个乖乖女任人宰割。 她下了床，蹲下身体，伸手将人的面巾扯开，看着那张脸她微微一愣，然后便蹙起了眉头。 下了足够人一觉到天亮的迷药，她东侧的小书房里找到笔墨纸砚，给顾霖留了一封信，然后便趁着夜色匆匆出了门。 夜间的路难走，夜间的山路更是难上加难，即便有明亮的月光，独自一人处在深林之中未免还是有几分惧怕。 陌玉提着裙摆，一脚一脚走的快而匀称，如履平地，她一路往西，被月光照亮的眉眼中不知何时充斥着淡淡的煞气。 深山的一座凉亭之中，一道人影静默的站立其中，冷风拂过，带起了那人的衣袂跟发带，倏地又是一阵狂风，发丝胡乱的飞舞着，衣摆被吹的带起了些许的响声。 陌玉抬手摁住了发丝，声音清冷，“我来了。” 应故人之邀而来。 第36章 怕你把我帅死 在那刺客的脸上写着两个小字。 往东。 用的楷体，方方正正，鸦青色的墨，用极细极小的狼毫笔书写而成，那墨遇水不化，不可擦拭，直到三天后方才会自动脱落。 小字的角落便是一朵盛开的荼蘼花。 荼蘼开的正盛，浅粉的花瓣小巧而又精致，寥寥数笔，那花便犹若活过来了一般。 陌玉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能将荼蘼画到这种境界。 荼蘼三种，不尽相同，然他画的荼蘼却不下千朵，每朵亦不尽相同，各有风韵。 风止，树静，人心却浮动。 亭中人转身看她，一张脸隐在了夜色之中，看的不仅分明，他伸出了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莹白若玉。 “来。” 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与韵味。 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好似契合着什么东西，虚无缥缈的让你以为他们无所不知，犹若仙人。 陌玉心神一阵恍惚，她咬了咬唇，从唇瓣上传来的刺痛才让她的双眸重新恢复了清明。 “师父有话不妨直说。” 陌玉脚步不动，梗着脖子看他，有种心虚的倔强与坚持。 “爻儿，九年不见，你就对师父如此冷淡吗？师父好失望啊，还以为爻儿还跟以前一样乖巧，会粘着师父讨糖吃呢？果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爻儿都不理为师了，为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那人假哭两声，装模作样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但却不显丝毫做作，反而让人从心底发毛。 陌玉身体抖了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换上了一副笑脸，“师父多虑了，只是徒儿早已过了吃糖的年纪，师父也说，九年不见，九年啊，能够改变很多的事情，改变很多的人，徒儿又怎知师父此来……”她顿了一下，眸光转冷，“不是来杀徒儿的呢？” 什么师徒情分，什么情感羁绊，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就是从来都不存在的东西。 那群人冷血、残暴、自私、自利，却偏偏装出一副道貌岸然忧国忧民的恶心模样。 越是深入，就越是能体会到那份冰冷的残酷。 陌玉是从那权利中心苟活下来的人，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规则。 “我若来杀你，你此时还能活着？”男子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既然你不来，那为师可就过去了。” “师父还是在那儿站着吧。”陌玉连忙道。 “怎么？你不想见为师？”那人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委屈。 “不是，徒儿只是怕师父您太俊，徒儿承受不住。”陌玉诚恳的拍马屁。 “呵呵，都这么大了，嘴还是那么甜，果然不愧是为师的徒儿啊。”那人欣慰的点点头，“看在徒儿这么乖巧的份儿上，为师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徒儿洗耳恭听。”陌玉恭敬的道。 “来的人是你大师兄，那老家伙已经知道你重新出世的消息了，日后行事，多多小心，若是你死了，为师会很伤心的。” 悦耳的声音渐渐远去。 陌玉抬眸，看到的就只有一闪而逝的身影。 她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后退几步，背靠着树干，这才察觉不知何时她已经起了一身的冷汗。 陌玉稍微的休息了一下，然后才转身往回走。 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追出来的顾霖，她还没有说什么就被人一把搂入了怀里。 “吓死我了，怎么就自己走了？月黑风高的万一你出什么事儿我要去哪儿找你？” 顾霖的气息有些急，语气中带着气急败坏，却又含着缱绻的温柔。 陌玉眨了眨眼睛，胸腔震动，噗通噗通的声音鼓动着耳膜，化作一道暖流温柔了她的心。 “我有分寸的。” 她轻声说道，声线柔了几分，带着安抚，也带着歉意。 “是我在来的路上偷听到的。” 顾霖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解释了一句。 陌玉微微一愣，然后恍然。 “本来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那日苏府偶遇，我便确定了是你。” 顾霖继续解释，牵着她的手，像是牵着自己此生最重的珍宝，“我本想着你在苏府也算安全，苏峰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若是在苏府之内保你安全却还是能做到的，但我想不到你不仅将袁叔支开，还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出来，我走南闯北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胆大包天的女子。” “咱们是旧识？”陌玉狐疑，她仔细盯着顾霖的脸，却从那张虚假的面皮上找不到任何熟悉的痕迹。 即便易了容，凭她的眼力若是极为熟悉的人也肯定能认出。 “陌儿，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顾霖摇头，抬手替她抹去了额头上还未完全干涸的冷汗，“你哪位师父？”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陌玉心中一震，果然是认识她，而且还与她极为亲密的人。 她有两位师父，一位有名无实，一位有名有实，一位天下皆知，一位知道的却不足三人。 她张了张嘴，几息过后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韶华胜极，荼蘼落，尘烟过。” “韶落尘！”顾霖瞳孔微缩，“那变|态怎么来了？” 对于顾霖而言，韶落尘绝对是一个奇葩，奇葩中的极品，极品中的变|态，变|态中绝对无敌。 可偏偏那人长着一张毫无瑕疵俊美绝伦的脸，明明已经四十七八岁了，乍一看去就跟二十出头一样，行踪飘忽，性格诡异的让人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你果然认识他。”陌玉的脸皮绷紧了几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锦衣卫有三代指挥使都跟他打过交道，我就是第三代，你说我跟他什么关系？”顾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思连连转动，稍稍的有些慌乱，“他可有伤你？跟你说什么了？陌儿，这件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以前接过一个连环杀人案，条条线索都指向了韶落尘，最后也不知他跟陛下说了什么，这件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找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凶手做替罪羊。” “那件事儿定是你搞错了。”陌玉摇头，“师父还不会做这样畜生不如的事儿。” “你护着他。”顾霖猛地转头，用极为委屈的语气控诉她的不公平，自己案子办砸了难道就不知道安慰一声吗？ 陌玉哭笑不得的睨了他一眼，反握住他的手加快了步子，“别让那刺客跑了，我还有话要问他。” 顾霖瞬间就被治愈了，美滋滋的咧了咧唇角，抽出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几个跳跃间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第37章 软软的，带点甜 等两个人回到小屋的时候，里面早就变成了空荡荡的一片，那人不知所踪，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原本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味道。 陌玉微微蹙起了眉头。 顾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结果什么都没发现，“抱歉。”他挠了挠脸颊，咧嘴说道，十分不好意思。 “走了就走了吧。”陌玉倒是没多大的失望，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儿，从那人嘴里套出的东西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她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东西拿来了吗？” “你料的果然不错，那和尚还真将东西给找到了。” 顾霖将铜钱递给了她，“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为了苏家。” 陌玉将东西收起来，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不准进来，不然送你一把迷药。” 顾霖的步子还没有迈开，就被人一句话堵住了。 他摸了摸鼻子，然后认命的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水，慢条斯理的喝着，就像是在品尝天下最贵的珍品一般。 半夜平和，在天放亮之前，鸟儿就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前来送斋饭的小和尚到门口的时候被从屋顶窜下来的顾霖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食盒给扔出去。 “我来就好，你可以回去了。” 顾霖揉了揉鼻尖，“小师傅，这附近可有地方打水？”他接过食盒客气的问了一句。 “自此往西走一里有条小溪。”白嫩嫩的小和尚战战兢兢的答了一句。 “多谢了。” 顾霖颔首，然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陌玉仍在熟睡，对于她而言，早起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昨晚又很晚才睡着，所以她现在需要充足的睡眠。 顾霖也没有喊她，将食盒放好，拿了放在角落里的水桶，然后便出了门。 一里地若是别人可能要走一会儿，但对他而言却不算什么。 用小屋自带的厨房煮了热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然后方才推门进去喊陌玉起床。 陌玉迷迷糊糊的起身，迷迷糊糊的净面漱口，迷迷糊糊的重新将发髻挽好，这才完全回过了神。 “这是寺里送过来的斋饭吗？”陌玉掩口打了一个呵欠，仍然觉得睡眠不足。 “咱们不吃这个。” 顾霖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下面，“很快就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有人提着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 陌玉双眸微微一亮，“第二次见了。” 谁捏着吃的，就是要善意对待的对象。 顾霖嘴角一抽，小丫头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买的？ “小先生早。”属下硬着头皮，顶着自家大人杀人而又哀怨的目光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都是大人吩咐买的，他担心小先生您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不放弃一切讨好自家大人的机会才能仕途平顺。 “你叫什么名字？”陌玉坐下，感兴趣的目光不曾从对方身上移开分毫。 属下抬眸弱弱的看了自家大人一眼，然后怯怯开口，“小的叫林文。” “林文……你怎么不去参加科举呢？你这个名字应该不适合打打杀杀的啊。”陌玉双眸微微眯了眯，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的豆腐放进口中。 “读不起。” 林文平静的回了一句，神色中没有丝毫波澜，“大人，小先生，轻慢用。”他弯腰后退了几步，目不斜视。 “这斋饭你拿去吃吧。”顾霖将另一个食盒扔给了他，“吃完了说说感想。” “是，大人。”林文恭敬的应道，接过食盒转身走了出去，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就着冷风跟阳光大口大口的扒起了那没有什么滋味儿的饭菜。 等屋里的两个人把饭吃完了，他这才进去。 顾霖好心的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林文道了一声谢，接过来一饮而尽。 “菜是媚药味儿，里面还有两条小虫子，软软的，带点甜，塞在了香菇里，香菇小，一口一个，不会被发现。”林文一本正经的答道，“昨晚那人已经死了，被分尸，尸体分开埋在了深山里，埋的很深，在烂成白骨前没什么被发现的可能，即便被发现了，也没人会在乎死的究竟是什么人。” “死无全尸。”陌玉捏着手中的茶杯，凤眸之中一片幽深，天道轮回，天理昭昭，谁又能真正的解脱呢？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样的。 “你百毒不侵吗？” 转瞬陌玉就从这种对天道的畏惧与伤感中抽离了出来，对于林文更加诧异了，顾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种极品啊。 “至少目前尝过的毒对我都没用。”林文吧嗒了一下嘴，“大人，那虫子其实挺好吃的。”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垂涎般的笑容。 “找到了下虫子的人我让你吃个饱。”顾霖保证到。 “谢谢大人。”林文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一些，将盘子跟碗筷都收拾好，“小的告辞了。” 他弯腰行礼，转身飘然而出，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你从哪儿找来的人？”陌玉感兴趣的道，“这人可不简单啊，不过他的命是两个极端，要么大富大贵，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偶然捡回来的。”顾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他又补充道，“曾经我捡了很多人回来。” “嗯？”陌玉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欲言又止。 “去广缘寺吗？”顾霖换了一个话题。 “我看上了那香炉，总要讨回来。”陌玉颔首，“你若有事就去做，本来我的计划里便没有你。” “没什么能比你更重要。”顾霖轻声低喃，双眸之中流光溢彩。 陌玉看的呆了呆，然后不自然的干咳一声，脸颊飞上了两抹淡淡的浅红，“走吧，不然晚了人会多。” 顾霖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唇角扬起，低低的应了一句好，他跟在了陌玉身后，眸光温柔，眼底却跳跃着炙热的光芒，犹若盛夏烈阳。 第38章 恃宠而骄 刺眼而并不浓烈的阳光挂在了高高的天空上，它散着光芒，让人不能直视，好像是在这样显示着自己的尊贵一般。 尔等区区凡人，有何资格一睹本阳风采？ 当恶趣味在心中蠢蠢欲动的时候，陌玉就总会脑补出这样的一句话，她不知道那高挂于空中的太阳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但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类却另她作呕。 幽静的禅房中上好的檀香弥漫其中，木鱼笃笃笃的声音在外面也清晰可闻。 陌玉在房间外的阴凉处站了一会儿，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阿弥陀佛，施主身上杀气太重，于施主修行大大不利。”头发跟胡子都花白的老和尚颂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 “做的本就是杀人的买卖，和尚你说这话不觉得太多余了吗？” 陌玉的语气中染上了一抹高傲，但那双凤眸中却是一片平寂。 人何以待我，我便何以待人，这便是陌玉的处世之道，尽管这世间有需她低头之人，但那人却不是这和尚。 “我佛慈悲为怀，施主杀心未泯，实不该踏足我佛门净土。”老和尚双手合十，他站起身，转身看着陌玉，眸子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尽管早已听说，但乍一看到陌玉那张脸还是有些惊疑不定。 太年轻了。 相术师这一行，尽管也看天赋，但很多时候看的还是资历，也就是年龄，因为即便你再有天赋，所看的书，所经历的事情也都是有限的，这也就为什么凡是有名的相术师也都年长的原因，迄今为止还从未听说过有谁以十六七八岁的年龄成为人人敬仰的相术师的。 “我踏足了，你能如何？”陌玉毫不畏惧的问道。 佛门的确是净土，但广缘寺这地方藏着罪大恶极之人，又有什么脸被称为净土？ “大师，踏不踏足，谁踏足，什么样的人踏足，既然你广缘寺开门迎客，那大师便没有资格计较，小女子此来，只为了讨一样东西。”陌玉柔声细语，只是那绵柔的话中却仍然藏不住高高在上的骄傲。 老和尚心头忍不住一阵愤怒，他广缘寺虽然无法给天下几大佛寺相比较，但在幽州附近三州中也算是执牛耳者，他作为广缘寺的方丈，又何时被如此轻慢过？ “施主想要什么？” 可他毕竟是长者，又是别人口中德高望重大师，断然不会因为小辈的几句无礼之言就怒发冲冠，而且说到底，陌玉的话也不算无礼。 “小女子想要大殿的那尊香炉。”陌玉直言不讳。 “香炉？”和尚微微一愣，然后恍然，“不是老衲不想给施主，不过就是区区一尊香炉而已，只是很不巧，那香炉今早就被人取走了。” 老和尚有些遗憾的开口，做出来歉然栩栩如生，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除了香炉外，那人可曾取过其余的东西？”陌玉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头，脸色也沉了几分。 “这倒没有。”和尚摇头。 “那恰好，本来对我而言最好的也不是香炉，小女子还想求一物，恳请大师能以慈悲为怀，答应小女子的请求。”陌玉的话语肿处处都透露出了一抹尊敬，但她神色中的那抹骄傲却始终都不曾散去。 “若是太重要的老衲也不能做主。”老和尚有些为难的蹙起了眉头. “大师尽管放心，我要的那东西广缘寺永远都不会缺。”陌玉道，“当然，若大师不同意也没什么，幽州寺庙这么多，总有一家的主事人心怀慈悲，即便幽州没有，那我便去云州，冀州，这天下如此大，礼佛之人总不会……” “既然是有福报之事，且不说区区一点我广缘寺不会缺的东西，就算是罕见之物，只要施主开口，老衲也必定竭尽全力去找。” 一滴冷汗从老和尚的额头滑落，陌玉那句话看似宽容，但何尝不是威胁？若真的是那样的话，他广缘寺的名声必定会一落千丈，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相术师可远比佛门的地位高的多。 “罕见之物……大师这句话可当真？”骆夏戏谑的问道。 老和尚面色一僵，隐隐有些难堪，他只是一句客气话，从未想过骆夏会当真。 “呵呵，小女子亦是戏言，大师不要见怪，既然得了大师首肯，那小女子便告辞了，看在大师今日善举的份儿上，小女子便送大师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功名累身，深山埋骨，若寻生路，千金散尽还复来。” 陌玉微微欠身，也不解释什么，她自认自己说的话足够明白，如何做，还要看对方是如何选择。 “陌儿你那么好心做什么？”顾霖跟在陌玉后面，十分不解。 “一捧香灰，总归是一场情分，便算做卦金，我与他牵扯不出因果。”陌玉轻声解释了一句，因果不能随便结，不然最后苦的终究是自己。 将东西拿到了手，顾霖与陌玉便离开了广缘寺，马车还是来时的马车，没有任何的损坏。 陌玉在马车行还讨了马儿的一缕尾巴上的毛，细细的用手帕包上，视若珍宝。 饶是顾霖走南闯北这些年也被她的举动给弄蒙圈了，“你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处，你只管跟着就好。”陌玉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我要去杏花楼，你去吗？” “杏花楼？那里也有你要的东西？”顾霖拧起了眉头，他不太喜欢陌玉去那种地方，倒不是对杏花楼有什么偏见，而是那种地方太过混乱，不适合陌玉这样的女子过去。 “不是还有你吗？难道我出了什么事儿你不会帮我？”陌玉唇角含笑，凤眸之中亦是笑意点点。 顾霖豪气顿生，“这幽州城你想去什么地方尽管说，还没有我不敢入之地！” “那不就好了，有顾大人在，谁能奈我何？”陌玉颇有些恃宠而骄。 但顾霖却喜欢她恃宠而骄。 一句话便让他一退再退，当站在杏花楼门口的时候，顾霖才陡然回神。 “小陌儿……”顾霖侧眸看着她，桃花眸内含着委屈跟悲愤。 “嗯？”陌玉心中一跳，这人不会要临时反悔吧？那可麻烦了，若没有了这个强有力的打手，她做起事情来可就麻烦了很多。 陌玉心思急转，她咬了咬牙，准备继续用糖衣炮弹攻击对方，让他的防线再次降下去，然而她才刚开口，顾霖的话便率先传入了耳中…… 第39章 要这性别有何用 “顾霖……” “小美人儿你以后不能跟别人撒娇，也不能说什么信任，不然我会生气，会忍不住将那个人的眼睛给抠出来，让他不能再看你一眼。” 顾霖的话霸道而又充满了独占欲。 自私也好，不讲理也好，总之陌儿是他的，谁都不能染指，若是一人染指，他便杀一人，若是天下人染指，那他便屠戮天下，也不会将之拱手让人。 什么道德，什么伦理，什么善恶，于他而言，都抵不上陌玉的一个眼神，一句温柔浅语，天下最贵的珍宝亦抵不上她亲手串的仅仅是从路边摊买来的最为平常的腕珠。 陌玉微微一愣，然后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吧。” 信任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此生有两个足以，她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跟足够的仁慈去信任她所见过的每一个人。 顾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迷迷糊糊的跟着人走了进去，那种刺鼻的脂粉香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杏花快开了，到那时这杏花楼中定然又是另一番景象。”陌玉赞了一句，但却好似意有所指。 “陌先生，您来啦。”若雨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她的面色较之上次红润了不少，而且笑容中也带着感激跟庆幸，“主人吩咐过，若是先生再来，便带您直接去找他，先生此时可方便？” 陌玉抬眸往前看去，楼梯旁那高大的花瓶跟杏花全部消失不见了，如今空荡荡的，没有摆放任何东西，见状，她的唇角略微弯起，眸光也多了一抹轻快跟愉悦，“好。” “先生，这位公子，这边请。”若雨小心翼翼的看了顾霖一眼，尽管拿不准这人的身份，可这周身的气度便足以代表他不是普通人。 陌玉与顾霖跟在若雨身后往后面走去，绕过了喧嚷的人群，快要步入旁边通道的时候，她的步子略微放慢了一些。 “顾家出事了？”陌玉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嗯，听说是走水了，顾家五公子的房子也被牵连在内，这一把火烧的虽然不怎么打，不过烧出来的东西却让人感觉匪夷所思。”若雨低声说道，带着小心翼翼跟浅浅的恐惧。 “哦？是什么？”陌玉故作疑惑的问道。 若雨四处看了一眼，将自己的声音再次压低了几分，“都是邪物，听说顾大老爷暴跳如雷，将府里的仆人逐出去了不少，坊间还传，顾家五公子这些年的劫难都是那些邪物作祟，顾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也是因为那些邪物，是有人要害顾家。” “先生，这些话您听听就好，可不能出去乱说，现在顾家就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咱们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可跟那些富贵之家斗不起，得罪了顾家的人，就算是死也是白死。” 若雨不放心的道，“若雨知先生神通广大，可有些事非相术师可为，顾家每况愈下，其中固然有那些邪物作祟，但更主要的还是人力所为。” “多谢若雨姐姐关心，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即便发生在咫尺，也依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陌玉柔声说道，若雨对她怀有善意，不管是因何而来，她都不会轻易糟践别人的一片善心。 “先生大才，是我太过杞人忧天了。”若雨笑容腼腆，在她看来，像是陌玉这般高人自然不会为了些许的银钱就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 陌玉侧眸扫了顾霖一眼，那倒目光含着询问跟不解。 顾霖坦然一笑，眸光含柔，凡是他做过的，总归不是无缘无故。 陌玉低叹一声，这人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 从表面来看，顾霖带她去顾家也无非就是三个原因。 其一，顾怀之手上拿着他最重要的东西。 其二，被刺客逼迫，避无可避，不过这个理由似乎站不住脚。 其三，便是顾霖瞧上了顾怀之这个人，所以要让她收为己用，若顾家与顾怀之的事情能成功解决，顾怀之要记的就不仅仅会是她的人情。 可如今她却觉得还有第四，只是那第四个原因是她所猜不出的。 陌玉怀着重重心事，一段不算短的路不知不觉中就走完了。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精致的小院像是完全独立出来的一般，迈入其中，幽香扑鼻，陌玉想，住在这里面的人即便出身杏花楼，但却也完全无法让人诟病，反而更像是大隐隐于市，得道之人，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不会成为他身上的污点，亦只会成为他的闪光点。 “还请这位公子稍等，主人只想见先生一人。”从楼上下来的若雨有些歉然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见了。”顾霖不悦的蹙起了眉头，语气也不那么的好。 若雨讪讪，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等着。”陌玉扯了扯顾霖的衣袖，“若雨姐姐，请您带我去吧。” “好。”若雨颔首。 顾霖哼了一声，不悦写在了脸上。 “不会有事，一会儿就出来。”陌玉看着觉得好笑，却也很窝心，所以便忍不住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那你快点，不然我会上去抢人。” 顾霖不情不愿的哼哼了两声，他顿了一下，嘴唇一动，本想威胁震慑的话语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周身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杀气凛然。 “自然。”陌玉颔首，算是与他的一个约定。 “先生，请。”若雨的神色之中又添了一抹恭敬与惧怕，她不禁想起了初见陌玉的那天晚上，对待她又多了一抹小心翼翼。 陌玉察觉到了若雨的变化，但却没有多说什么，终究不过就是一颗棋子，一块跳板，谁会在乎这个跳板对自己究竟是畏惧还是尊敬呢？ 人生百态，具由心生，心之一物，变化莫测。 或许上一秒还对你恭敬有加的人，在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刀子捅进你的心脏。 这些事情陌玉早就已经看透，也已经看淡了。 她的灵魂里便藏着这世间百态，所以她漠然，所以她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她所做的只是自己游刃有余不会觉得辛苦之事。 顾家也好，苏家也好，俱是如此！ “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在玄学一道便有如此造诣，在下佩服。” 温和慵懒的男人的声线钻入耳中，陌玉脚步不停，径直坐在了矮桌旁边的软垫上，这才抬眸望向前方只有一道竹帘一道薄纱相隔被镂空的木制架子围起来的小小天地。 “小女子听闻杏花楼主人曾是艳动天下的花魁，却未想过那传闻中的艳动天下竟然是位公子，如今这男子都如此美貌，可让我等女子如何过活？”陌玉轻叹一声，眉头微蹙，那双眸子似怒似哀似羡，面纱下的唇角毫无弧度，偏偏她的声音亦带着惊叹的娇嗔。 第40章 记忆？ 若雨因陌玉的一句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虽说这是事实，但谁又敢将这句话如此爽快在当事人面前提起来？ 不过这小先生的声音还是十分好听的，同样的话，别人若说便是轻浮跟看不起，从她嘴里吐出反倒不会让人觉得太失礼。 “旁人倒是会担心，但若在下没看错的话，姑娘好似不用为这等事发愁。”男子并无恼怒，温和的声音透过丛丛纱帘传入了耳中，如阳光洒身，遍体舒坦。 陌玉的神色略微凝重了些许，嘴上却依然不咸不淡的道，“公子又不认识小女子，又怎知小女子不会在意呢？” “那姑娘是吗？” 那人并不与她辩解，倒是反问了一句。 陌玉哑然，然后轻笑一声，似乎颇为愉悦，“公子还真猜错了，小女子的确是那样的人，谁家女子对自己的相貌不在意呢？” “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男子亦是轻笑，语气中好似含着一份纵容。 若雨低垂着头，死死的抿着唇瓣才没有惊呼出声。 只有杏花楼中的人才知道自家的主子究竟有多么的高傲，不要说温言跟人说话了，对于陌生人就连见面了也都是颔首，嗯，哦之类的几个单词，哪有这种像是跟老友寒暄般的平和与自然？ 对于自己的发现若雨也是满腹狐疑，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做属下的，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陌玉垂眸饮茶，并不多言，房间里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片平寂。 香炉淡青色的烟气袅袅，缓缓的扩散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窗外清风乍起，那镇淡青色的烟气微微一晃，变幻出了不一样的形状。 陌玉恰好看去，她的目光微凝，被袖口半遮住的手指微微一动，然后不动声色的捏紧。 “花瓶已经按照姑娘说的方法处理了，但劫难却依然未除，还请姑娘替在下解惑。” “一卦千金，其余事，起价万两。”陌玉淡声说出了自己的价格。 男子沉吟了片刻，然后问道，“可有例外？” “心血来潮，有求于人，心甘情愿。”陌玉手指捏着茶杯，将里面的半杯茶水一饮而尽。 “不知在下可有那个荣幸能占得其中之一。”男子轻声问道，本没有抱什么期望，但陌玉却真的考虑起了这件事情。 “公子之祸，不是大灾难，也非不可避。不若这样，公子让我见一面，我便免费为公子卜一卦，如何？”陌玉言辞恳切，凤眸明亮，正因为脸庞有了面纱的遮挡，所以才越发显得那双眸子黝黑明亮。 丛丛纱帘之后，男子的表情有些错愕，显然他也想不到为何陌玉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我需要考虑。”男子的声音中少了那抹温润，多了一抹肃然跟迟疑。 陌玉颔首，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人的毛病太大，他既然不愿意露脸，那么也就说明有难言之隐，她也在外面走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奇葩没见过？ “不知公子可否安排两个房间，让我跟我朋友能在杏花楼中住一晚。”她没有忘记先前跟顾怀之说的话。 “这不是问题。”男子很爽快的便答应了陌玉的要求，吩咐了若雨好生照顾二人。 若雨本就对陌玉十分敬佩，所以自然也不会阳奉阴违。 “先生，这地方虽然也位于杏花楼之中，但却又被隔离在了外面，也有不少的富贵之人会在此歇脚，即便传出去，也不会影响先生什么。” 若雨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小院之中。 那院子里栽满了杏花，有两座凉亭，此时地上绿草茵茵，杏花还未全开，但却已经多了不少的花苞，远远望去，鲜艳的色彩点缀其中，也颇为好看。 从远门进入，稍微往左一点的位置便是一栋两层的小楼。 一楼四面通风，仅用纱帘点缀，无门无窗，内部屏风、桌椅、书架、书桌、文房四宝俱全，而二楼也是一间大屋，用屏风隔成了四部分。 两侧是用来休息的，中间则是一处厅堂与一处书房。 “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先生跟公子可安心住下。”若雨也生怕两个人太过讲究，所以为了避免对方心里膈应便解释了一句。 “若雨姐姐，今日会有人来寻我，烦请您在门口等着，最迟酉时，那人便会来。”陌玉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枚碎银子放在了若雨的手心。 “先生，这可使不得……”若雨连忙摇头。 “总不能让若雨姐姐白等一场不是？”陌玉笑道，“那人称我为小先生。” “此事若雨定会为先生办妥。” 若雨见状也不再推辞，将银钱收下，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顾怀之今日会来？”顾霖出声问道。 “我走之前跟他说过，若是有事便来杏花楼寻我，他定然会来。”陌玉信心十足，因为不放心，所以才会来寻个安心，毕竟顾怀之如今既然选择了挑破脸皮，那就要孤注一掷，早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你们相术师真有替人力挽狂澜的本事？”顾霖眸光闪烁不定，出口的语气也带着些许的古怪。 陌玉侧眸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各有千秋，我只能帮他应付我们这个范畴的阴诡手段，生意上的阴诡手段我可帮不了他分毫，若相术师真的无所不通，那天下人还要读书做什么？还要皇帝做什么？人人去学算命相面不就好了？” 最后的话语透着讥诮跟讽刺，但偏偏许多人都看不清楚。 很多东西，过犹不及，但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玄学猖狂，人人都向往着相术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种种尊贵，却从未衡量过，能撑起这天下的人究竟是何人！ “你不也是相术师吗？怎么听你的话好像对他们很不屑？”顾霖漫不经心的问道，他缓缓的在房间里转悠着，以防有什么危险。 “相术师？就凭他们也配！”陌玉冷笑一声，那双凤眸也跟淬了冰一般，透着彻骨的阴冷，“顾大人……” “喊我顾霖，咱们还没有那么生分吧？不然喊声阿霖？”顾霖凑到了陌玉面前，唇角弯起，一双桃花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猛不丁的靠近让陌玉的心跳快了几分，因为没有及时退开，所以便毫无防备的撞进了那双明亮的眸子里。 陌玉的心中再次一跳，陌生而又繁杂的记忆汹涌而来。 “嘿，小丫头，又在念书？鸡腿要不要吃？” “姓姜的，你若是再躲我信不信我将你的头发都给烧了？” “你这丫头就是吃硬不吃软，还躲着我？你霖哥哥是那么好躲的吗？” “万人敬仰又怎么样？谁敢让你受委屈，老子烧了他的家！” “放火怎么了？怎么就强盗了？有用就好，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看劳什子书啊，你才几岁，走，哥哥带你去吃东西去。” 明媚的，愤怒的，欢快的，狡黠的……一双双的明眸在她的脑海中快速的划过，最后定格在了很多年前，她好像模模糊糊的看到的一双满含着愤怒怨毒跟要毁天灭地般的狠厉的眼睛。 第41章 小没良心的 陌玉一阵恍惚，她脚下踉跄了几步，抬手抚上了额角，但下一秒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捞入了怀里。 “不舒服？还是怎么了？”顾霖握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眸子里的那抹焦急也不似作假。 “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他搂着陌玉坐下，转身就往外跑。 “没事。”陌玉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好一会儿才摆脱了那些乱糟糟的思绪，“顾大人小时候在何处长大？” 顾霖微微一愣，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亮光，转瞬即逝，而且又十分隐秘，所以并未让陌玉发现，“还能在什么地方，就是自己家里呗。” 陌玉有些恼怒，这人怎么如此不正经！ 她有些生气的甩开了顾霖的手臂，刚想说什么，外面便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陌玉有些不甘心的抿紧了唇瓣，愣愣的目光落在了门口，让前来送点心热茶的人身体微颤，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顾霖目不斜视的垂手站着，仿佛对方不是受了自己牵连一般。 “姑娘，这是若雨姐姐让我送过来的茶水点心。” “有劳了。” 陌玉收敛起了眸子里的冷意，冲着对方微微颔首。 那人也不敢耽搁，将东西放下后便落荒而逃。 “这杏花楼的点心不错啊。”顾霖坐在了另一侧，厚脸皮的伸手就去拿盘子里的东西。 陌玉抬手，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顾霖的手上，也不知她的手指中夹着什么东西，顾霖的手背瞬间就红肿起了一大片，可偏偏自己心虚在先，顾霖也只能缩缩脖子，干巴巴的张张嘴，连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大人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陌玉怪声怪气的问道，眼波流转，似含着柔情魅意。 若是有旁人再次肯定要羡慕顾霖这份艳福了，但偏偏他一点都不想享受，硬着头皮看了陌玉一眼，讪讪的揉着自己的爪子不敢说话了。 “顾霖，你当真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陌玉的声线降了几度，带着些许的阴森跟命令的味道。 顾霖一个激灵，“我说过，有些事情你若是能想起来自然能想起来，你若是想不起来，我说出来你就信吗？” 他开口说道，而且越说底气越足，哼，明明是你个小没良心的一言不发就将我晾着不管，而且还差点将自己的小命给折腾没了，我心虚个什么劲儿，难道不应该是你心虚吗？ 顾霖想通了这茬，瞬间便觉得自己高了陌玉几个头，“就算你信，我又为什么要说？小美人儿你觉得你霖哥哥是那么好心的人？” 嘴上说的强硬，他也心疼，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恨不得将人时时刻刻都绑在身边，什么天下，什么仇怨，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去见鬼吧。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非但不能而且还要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入那深渊的。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悲愤更令人憋火更令人心疼呢？ 陌玉哑口无言，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说。 信？ 那些记忆就连她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自己对顾霖的信任再深又能承受到何时？ 不信？ 既如此，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退一万步讲，也正如顾霖所说，她想听对方就非要告诉她吗？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对对方颐气指使？ 陌玉默默反省，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顾霖惯的有些怪了。 是的，被惯着。 因为换个人她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在这种时候开口跟对方打听什么的，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被一个孤女命令威胁，说出去有谁信？ 顾霖的赫赫威名可不是一个指挥使的名头撑着的，那是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自己经营出来的威望。 顾霖话落就有些忐忑了，他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万一这小白眼狼又跟他保持距离怎么办？ 顾霖暗地里直咧嘴，他转头呵呵一笑，带着几分谄媚将一块糕点递到了陌玉唇边，“陌儿，宝贝儿……” “我知道了。” 陌玉一拍桌子，凤眸亮晶晶的，神采奕奕。 顾霖被吓了一跳，那块糕点差点戳进她的嘴里，他闪闪收手，“我……” “你刚才喊我什么？”陌玉眸光一转，清清浅浅犹若三月春风般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陌儿。”顾霖舔着脸又喊了一声，隐了后面几个字，“你知道什么了？” “我幼年时曾出过一点意外，所以记忆有些混乱不清，顾大人既然在京城长大，想必对那个地方也十分……” “我不是在京城长大的。”顾霖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嗯？”陌玉微微疑惑，不是在京城长大的？ “某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走后，我就跟着她一起走了。不是在京城长大的有问题吗？”顾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连看都没有看陌玉，但陌玉却莫名觉得自己后脊梁嗖嗖的冒冷风。 那个没良心的是自己？可是不对啊，自己当时可是从断崖上跳下来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小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更不知道会停在什么地方。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失踪的消息肯定会被封锁，那一切也都是某些人瞒着外人做的，断然不会走漏什么风声。 “没，没。” 陌玉干巴巴的说了两个字，觉得自己有些不想面对顾霖了。 简直太棘手了。 打不过，说不过，算不出，而且一旦对上对方那哀怨而又犹豫的桃花眸，又莫名心虚。 可偏偏暂时又不能跟人分道扬镳。 陌玉已经很久没有活的这么憋屈过了，可若是让她狠下心跟顾霖断了来往，心底又有那么几分舍不得，尽管连她都不知道这种感情从何而来。 无数的迷茫跟反思之后，最后陌玉才给自己的不正常情绪找到了一个理由——如今强敌环视，那隐在暗处的人也不知何时动手，袁叔不在，身边有个高手终归是好的。 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陌玉浮动的心也就落到了原处。 酉时刚到，沉寂了小半日的院子里就来了三个人。 木七跟在顾怀之身后，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带着谨慎跟打量。 “小先生。” 顾怀之冲着陌玉拱手行礼，不知是因为心情太好还是从那房子搬出来的原因，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怀之不用如此客气，坐吧。”陌玉声音清脆，含着笑意。 若雨识趣的退下，静静的站在了院门外，充当守门人。 一刻钟后，顾怀之带着他的随从飞奔而出，连招呼都没有来得及跟她打，而她亦还未开口，就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第42章 寻物九件 若雨心中疑惑，挠了挠头在门口转了两圈儿，然后转身进了院子。 “先生，主子吩咐让我听您使唤，若是先生愿意，杏花楼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若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别扭，毕竟杏花楼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家，陌玉虽说是相术师，但还是良人家的孩子，有事没事的总是出入杏花楼，传出去毕竟不好听。 “我这边没什么事儿。”陌玉摇头，也不觉得那话有多么别扭，“若雨姐姐，可否带我随意转转？”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如今正是杏花楼待客之时，龙蛇混杂，怕给先生添麻烦。”若雨道，毕竟陌玉是客，而且还是主子吩咐一定不容有失的客人。 “无妨。”陌玉淡声道，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但她要找的东西就在杏花楼，不管多么危险，也总是要转一转的。 “那……先生便请跟我来吧。”若雨颔首，若不是主子吩咐过，她也不敢带陌玉随便乱转。 “陌儿，你想要什么我为你取来就好，没必要以身犯险。”顾霖有些不情愿，杏花楼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可是门儿清，他家陌儿长的这么漂亮，万一被哪个杂种盯上了怎么办？ “若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就不必亲自走一趟了。”陌玉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无奈之色。 有些东西只是有那么一个大致的范围，具体要选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才要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挑。 “那我也跟着。”顾霖决定不离不弃。 陌玉刚想开口拒绝，一名小厮便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先生。”他先拱手冲着陌玉行礼，然后才又冲着顾霖行礼，“公子，我家主子邀请您过去小叙。” “不去。”顾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小厮的面上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苦笑，“主子说，事关您来此的目的，公子还是去一趟为好，虽说讨夫人重要，但您身上的担子却更重，主子机缘巧合下听到了一些东西，倒是能帮您一些。” 讨夫人？ 听到这三个字陌玉心中有些发堵。 “就你们那个花魁？”顾霖蹙起了眉头，这件事儿的确是重中之重，但他却更担心陌玉的安危。 小厮嘴角一抽，就连若雨都垂下了头，您说话还真不客气。 “陌儿，我先去一趟，有事儿你就用这个。”他塞了一个信号弹在陌玉手中，“我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好。”陌玉痛快的接了过来。 顾霖见状脸上多了一抹笑容，“带路！”笑容敛起，出口的话也带着些许的杀伐之气，好像若是结果不让他满意，他要大开杀戒一般。 小厮心中一颤，冲着陌玉一行礼，然后扭头匆匆跟在了顾霖身后，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陌玉将东西握在了掌心，宽大的袖子里遮住了她的手掌，“咱们一起走吧。” “是，先生。”若雨应了一声，走在了右前方的位置，低声询问着陌玉要去的地方。 走在其中，陌玉也好像有些明白杏花楼崛起如此快的原因了，不仅仅是因为庭院的布置，更因为这里的环境。 契合了文人雅士追求清幽美好的心思，又不耽误那些公子哥寻花问柳，再加上那闻名全城的杏花微雨跟这杏花楼主子的通天手段，不会屹立不倒才有大问题。 “若雨姐姐，你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这里的主人的吗？” “那倒不是。”若雨摇头，“从一开始跟着主子的只有五人，只是后来主子才将我收入身边，可因为我一时无心之过，所以才又被打发到了门口接客。” 若雨提起这些事的时候语气中含着些许的苦涩跟后悔。 “那我岂不是你最后的希望？”陌玉看似随意的问道。 若雨沉默不语，因为这是事实，“先生，这湖是后来开凿的，地下有沟渠，引了外面的水进来，所以便形成了如今的模样，您觉得如何？” “画龙点睛之笔，将整个院子的风水都给激活了，若是这水干了，那么杏花楼这处的风水也自然会被破掉。”陌玉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便道破了其中的关键，“地方有点歪了，不过还好，面积够大，看来贵主人请来的人也是高人。” “本来若雨也这样以为，只是如今看来，却比不得先生。”若雨惊叹的道，以前主子也不是没有请过人，但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如陌玉般一语道破其中。 “若雨姐姐你也不用探我的本事深浅，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风水堪舆卜卦看相，占星布阵，这天下能超过我的，不足一手之数。”陌玉的手指从栏杆上拂过，凤眸中一片淡漠，没有倨傲也没有骄纵。 若雨的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若是以前她自然会怀疑陌玉是在说谎，但如今却不觉得，因为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这点睛之笔究竟是何人所为，而恰好她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那人便说，能瞧出这处精妙的人天下不足十。 “先生的本事，若雨自然不会怀疑。”若雨这话出自真心，倒不是恭维。 陌玉笑了笑，不再出声。 若雨也便沉默了下来，专心带路。 一路看过来陌玉才发觉这杏花楼竟然占地面积不小，或许能跟苏家的宅院有一拼，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林木丛丛，翠竹簌簌作响，前面的丝竹声声传来，宛若来自天边，自有一番韵味。 “若雨姐姐，不知我可否去杏花林一观？” “杏花林？”若雨微愣，“如今杏花还未全开，先生去那里做什么？” “只是随意看看。”陌玉道，所走过的路，根本就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先生可是要寻什么东西？不如跟若雨说说，说不定若雨能为先生提供什么线索。”若雨恳切的说道，同时还带着些许的忐忑，生怕陌玉会认为她是故意要打探什么秘密。 “我此来需要寻物九件，一为铜钱，二为炉灰，此两样都载着不知多少人的愿力，好也罢，坏也罢，终究是人气。三为不沾世俗之纯，四为红尘之俗，五为一往无前之刃，六为有灵清澈之水，七为承载文气之天然物，八为熊熊烈焰万物不能挡之暴，九为厚德能载物之物。” 陌玉将自己所寻之物娓娓道来，无丝毫隐瞒，“前两件我已经有了。” 若雨迷迷糊糊的，几句话，根本一句都听不懂，“那先生来此是要寻……” “不沾世俗之纯。”陌玉给出了一个相反的答案。 若雨脑袋嗡的一声，思绪彻底的乱了，难道不是来寻红尘之俗吗？杏花楼哪有什么不沾世俗？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什么杏花楼，来日小爷一定要拆了它，不过就是一群婊子，装什么高尚纯洁，不就是给人睡的贱人吗？居然还敢跟爷摆架子！” 陌玉刚想解释，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便在清幽的长廊之中响了起来。 第43章 胆大妄为，作死典范 从不远处的花丛之中，一道紫色的人影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那人手中拿着酒壶，黑色的发丝用紫冠竖起，淡青色的流苏垂在发髻两侧，随着他的动作无规则的晃动着。 袖口束紧，其上用线绣着云纹图，上衣翻开的衣领用金线勾边，上亦用银线绣着云纹。 腰间被一条宽大的腰带束紧，上嵌着一块白玉，晶莹剔透，从腰间垂下的荷包跟玉佩不下三四个。 那人像是喝醉了一般，脚下的路弯弯曲曲，玉佩被花枝勾住，一下子就掉落了两个。 若雨有心想要提醒，但那人却率先朝着两人看了过来。 陌玉瞳孔微缩，唇角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笑容。 本以为不会如此快的跟人对上，看来果然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嘿，小娘子好面生啊，是杏花楼新来的吗？过来给本公子瞧瞧，你若是能将本公子伺候的舒服了，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年轻的公子嘿嘿笑着，本来不俗的相貌因为那一抹淫邪的猥琐也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只让人徒添厌恶。 “公子，这位先生并不是我杏花楼的人乃是主子的客人，还请公子不要无理。” 若雨挡在了陌玉身前，脸上说道。 “主子？嗤，不就是一个勾栏的老板，还真拿自己当成人上人了？”男子嗤笑一声，像是带着钩子的目光从若雨身上扫过，尤其照顾了人的重点部位，那眼中透出的光芒让若雨的脸色一阵苍白。 “对了，本公子听说你们主子倾国倾城，比你们杏花楼如今的花魁都要貌美几分，不知是真还是假，若是真的……嘿嘿，虽然本公子不好那口，但也不介意尝尝你们主子的味道。” “你放肆！” 事关主子清誉，哪怕是客人若雨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对方了。 “本公子就是放肆了，你能奈我何？”男子嘿嘿冷笑一声，抬手就朝着若雨的胸部抓去。 “苏子瑜知道他自己有你这样不堪的兄弟吗？”陌玉拉了若雨一把，抬手将信号弹抵在了男子的手心，“苏峰堂堂正正，怎么也有你这样的晚辈呢？” “你是谁？” 男子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看向陌玉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审视跟警惕。 整个幽州城，谁不给苏峰几分面子？若是年长之人倒也没什么，可眼前这位姑娘明显不足二十岁，却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他虽然经常花天酒地，但还不是草包，脑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 “怪不得苏老太爷不将他几个孙子辈儿的带进京城，就这智商，你们老子也不见得有多少本事，整个苏家，两辈人只有苏峰跟苏子瑜两人撑起。”陌玉摇摇头，“你是谁家的？苏家二老爷还是三老爷？” 苏峰是长子长孙，苏家整个家族虽然不小，但人丁却没有多么的兴旺。 “你到底是什么人？”年轻人心中并没有多少火气，毕竟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跟苏子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就连自己的父亲在对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堂堂苏家的子孙竟然如此失礼，你就不怕给苏家惹来什么灭门祸事吗？”陌玉的声音中夹杂了一抹严厉，还有一抹不可察觉的憎恨，“你时常在外晃荡，杏花楼与别的地方究竟有何不同你难道不清楚？仗着自己有点身份就胡乱贬低杏花楼老板，你可知有句话叫做祸从口出？” 阿婆穷尽半生，只为了化解苏家曾经的孽债，这些人倒好，一个个的身在福中不知福，自以为有点身份就为所欲为，而她竟然还要为了这些蠢货奔波费尽心力，想想就恨不得将这群蠢货一把火全部烧死。 人都没了，一切也自然都是过眼云烟。 “不过就是一处勾栏，还能有什么……”年轻人下意识的底气不足，对上陌玉严厉的眸光觉得就好像面对祖母一般。 “蠢货，简直无药可救。”陌玉厉声呵斥，“你去问问苏峰，即便是他，可敢在杏花楼中放肆？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若杏花楼没有足够的背景，杏花微雨又会落于这烟花之地而无人敢动？” 陌玉的一句话让年轻人的酒意彻底的散了，想着自己刚刚出口的狂言，整个人就像是堕入了冰窟了，出了一身身的冷汗。 “酒醒了就滚回去，日后不得踏入杏花楼一步，不然丢了小命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陌玉继续痛声呵斥，没有给对方留丝毫情面，因为她知道，这情面根本就留不得，谁都不知若雨到底是什么态度，今日之事，若是她流露出半分此人对杏花楼主人的不敬，那么谁都不知道等待苏家的会是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训斥我？”年轻人酒醒之后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这才察觉自己居然被陌玉训斥的跟孙子一样，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苏峰都不敢对我大吼大叫，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陌玉没有丝毫火气，跟白痴生气，你也便会变成一个白痴，而她还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滚不滚是你自己的事情，若到了你给苏家带来祸事的那一天，以你往上，都会被逐出苏家，任人处置。” 我阿婆拼了命换来的福运可不是让你们这么糟践的！ “嗬，你算什么东西，说逐出就逐出，你以为苏家是你的吗？”年轻人被她的大话给气笑了。 “我叫陌玉，按照辈分，你的祖母应该称我一声师妹。” “你就是子瑜的那个未婚妻？”年轻人奇异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哦，我想起来了，据说你已经离开了苏家，怎么？是在外面生活不下去了，所以就投身勾栏，来做这种伺候人的生意？” 他嘿嘿一笑，未知的方才让人畏惧，眼中的那抹淫邪又重新冒了出来，“呵呵，既然如此，那倒不如陪我吧，姑娘觉得怎么样？” “你确定？”陌玉淡声问道，“如此大逆不道，来日若我告诉了苏子瑜，不知那位苏家最亮的星辰是会忍气吞声，还是愤起杀人。” “你也不用威胁我，苏家怎么可能接纳一个初入风尘场所的女子。”年轻人不屑的道，望向陌玉的眸光越发的露骨了起来，“你觉得你入住杏花楼的消息传出去会如何？” “那你觉得你扬言要睡杏花楼老板的消息传出去又会如何？”陌玉丝毫不落下风，“不如咱们比一比，看看谁倒霉的更快些，苏子单（shan），你觉得如何？” 第44章 我目中有人，是你不配 陌玉云淡风轻言笑晏晏，整个人若山中劲松，管你狂风暴雨，我自扎根岩石，岿然不动。 而苏子单则是面色微变，含着狠厉跟玩味的双眸中多了一抹浅浅的慌乱跟不知所措。 无知者方才无畏。 在不知道对方的恐怖的时候，你可以肆无忌惮，甚至百无禁忌，但若是知道那个人一念之间就能让你乃至你的半个家族灰飞烟灭，一切便都不会轻易的被说出口。 “你别以为这样会吓住我，陌玉。”苏子单狠狠的捏紧了拳头，狰狞的面容上散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决绝跟狠厉，“我有的是手段让你闭口不言。” “苏夫人跟你祖母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有那个本事做到吗？”陌玉把玩着手中的信号弹，微微上挑的眼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但落在苏子单的眼中便是挑衅跟嘲弄。 若雨紧张的好似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般，她不知道陌玉是从哪儿来的这种胆气跟镇定，而且为什么不喊顾霖过来？难不成她认为她们两个弱女子能抵得住苏子单用强吗？ 屈辱，愤怒，怒火冲冠。 苏子单邪恶的一笑，“不然咱们……” “时间不早了，苏公子，您该走了。”陌玉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略冷，“请转告苏峰，三日后，我会回去，让他夫人撤了那些在外寻我的人手，不然我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苏子单被她一噎，渐渐升起的气势也被倏地打落了回去。 一个孤女，一辆破车，一匹瘦马，一名护卫，从北境跋山涉水而来。 来的第一日，便在苏府安然住下； 第二日，打了苏清儿的头，落了苏夫人的面子，跟老夫人攀亲戚，稳稳的压在了苏家所有人的头上，老夫人甚至因为她还当场教训了苏峰，亲口承认了她的身份。 大伯母派出府中护卫却将人跟丢，今日若不是他偶然遇见，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这人下落。 苏子单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陌玉不好惹，而且也远非他能惹得起，除非能彻底堵住她的嘴，不然的话自己对杏花楼主人的不敬就永远会是她对付自己的把柄。 “你一个孤女，无权无势，陌玉，我想不通你哪儿来的底气，是祖母给你的还是大伯给你的？亦或者你认为苏子瑜会承认你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未婚妻？” 苏子单步步紧逼，他紧紧盯着陌玉的双眸，努力的压下心中的那抹慌乱跟恐惧，摆出了一副施舍的嘴脸，“不如你跟了我，至少我能给你一个体面的身份，让你不至于如此尴尬，你觉得如何？” “你想娶我？”陌玉抬眸与他对视，脚下缓缓后退，“不，你不想娶我，你只是想让我给你做妾，做一个不受宠连丫环都不如的姨娘，这就是你所说的体面？” “那比起被人糟践的弃之荒野又如何？”苏子单狞笑一声，“陌玉，我本不想对你动粗，要怪就怪你太目中无人了。” “我目中有人，但能入我眼的要么是孤寡鳏独，要么是我认可的朋友，要么便是无上尊贵，你想成为哪一类？”陌玉淡声回道，依然狂妄，依然镇定自若。 若雨手心后背都起了一层层的冷汗，她想要开口，但陌玉却未曾让她有说话的机会。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也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苏子单伸手就朝着陌玉抓去。 若雨心中一跳，慌乱的无以复加，这地方平常都没有几个人影，如今又要去哪儿找人来帮忙？ 一声惊呼堵在了喉咙里尚未出来，若雨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惊喜。 陌玉收起了手掌，掌心滑落的匕首也被她若无其事的藏好了。 “你不给谁留情面？” 阴测测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脖颈上架着的长刀直刃嗖嗖的冒着冷气。 苏子单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大滴的冷汗顺着脸庞滑落，“饶，饶命。”他毫不怀疑背后之人的心狠手辣，因为那刀刃已经割透了他的皮肤渗入了血肉之中，只需要轻轻用力，今日他的小命就会交代在这儿。 “将话带给苏峰，滚。” 陌玉侧身，握着若雨的手轻轻捏了捏。 顾霖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嘀咕了两句，然后便收了长刀。 苏子单落荒而逃，还想要叫嚣两句，顾霖甩手，一枚飞镖不偏不倚的插着他的脚后跟钉在了地上。 苏子单一声惊恐的惨嚎一半儿声震云霄，一半儿被他吞进了肚子里，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三人的视线。 “杀了就杀了，饶过他做什么？”顾霖不满的抱怨着，居然敢跟他娘子递爪子，真是活够了。 “毕竟是苏家的人，脸面上要过得去，而且苏家少爷死在杏花楼，对此处主人有百害而无一利。”陌玉轻声解释道，“若雨姐姐，今日之事，某些言语还请你守口如瓶。” 虽然是温言相商，但若雨却丝毫不觉得陌玉这是在跟商量。 “若雨谨记，先生尽管放心。”若雨战战兢兢的答道。 陌玉满意的弯起了唇角，“若雨姐姐是好人，好人终有好报。” 言外之意便是，你若将今日之事捅破，那便是坏人，坏人不得好死。 若雨是个聪明人，陌玉话里藏着的意思她转几个弯儿就能想明白，“若雨此生命运，全赖先生指点。” “与人为善，终究不会太过倒霉，但也要看什么人，若雨姐姐自己认为值得信任的人，就真的值得信任吗？” 陌玉轻声说道，弯起的唇角隐在了面纱下带着丝丝的嘲弄跟冰冷。 当年自己不也如此吗。 说到底，即便再精明，在一些人的眼中也不过就是无药可救的蠢货而已。 “小美人儿你卜卦不是要收钱的吗？那么多嘴做什么。”顾霖整颗心都是一沉，只有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的人才能明白陌玉那句话含着的是多深的悲伤与憎恨，“我从那人那儿得了一件宝贝，你要不要看看？他说是于大师亲手雕刻的，叫什么碧涛百花艳，一根实心的短笛。” 他虚环着陌玉的腰，走在她的身侧，极尽所能的贬低对方，“我就拿这一件，心疼的他都快哭了，那小气劲儿我都不忍看。” “于大师？于一品？”陌玉的神色中露出了一抹惊诧，“不是说他的作品都已经成绝品了吗？这东西他居然也舍得送你？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啊。” “哪儿舍得，我拿来的。”顾霖嘿嘿一笑，虚扶着陌玉，几乎都快贴到人身上去了。 若雨走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想着陌玉先前的话，就当没看到眼前这一幕。 “那抠门的家伙，我还是动了手他才肯乖乖送我。” 顾霖的言语中带着一抹自豪跟得意。 两人迈进了不远处的凉亭，顾霖扶着她坐在石凳上这才从怀里将东西拿了出来。 短笛巴掌大小，末端系着红色的流苏，上半部分一片雪白，没有丝毫杂质，下面则是雕刻出来的碧色的波涛，波涛之上，百花绽放，在小小的地方栩栩如生。 陌玉眸光一亮，这便叫做得来不费功夫吧，想不到她走了小半个杏花楼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如今竟然安安稳稳的放在了她跟前。 她将短笛握在手中把玩，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这不是于大师的作品，是仿造，赝品。”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好好的东西居然被你说成赝品，既然不识货，那就还给老夫，省的糟践东西！” 第45章 老子芳龄三十二 人都未看清，一道劲风便扑面而来。 陌玉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东西，但人却未动，因为她有种莫名的自信，不管来的是谁，都有人会帮她挡住。 而顾霖也没有让她失望。 “老家伙，还没有人敢从小爷面前抢东西。” 顾霖伸手捏住了来人的手腕，杀气毕露，如果不是怕吓着陌玉，他会直接动刀。 “小子，别管爷爷的闲事儿。” 来人一脸的阴狠，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但却没什么味道，看起来像一个假乞丐。 若雨没有管两个人的对峙，连忙拽着陌玉躲到了一边，生怕殃及池鱼。 “爷爷？还没有人敢做小爷的爷爷。”顾霖嗤笑一声，无比的狂妄。 陌玉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总觉得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明明就近在咫尺，但等她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又倏地远离，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的撩拨着心尖儿，抓心挠肺的，难受的很。 两个人在不大的地方较量了起来。 破破烂烂的假乞丐就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顾霖数次都没有将人抓住，但他整个人也就像是一张网一样，将陌玉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下，不管对方的攻击角度有多么的刁钻他都能一一化解，而且游刃有余。 只是对方的招式未免太下作了一下，撩阴脚插眼抠鼻吐口水咬耳朵无所不用其极。 顾霖也渐渐打出了火，卖了一个破绽给对方，趁着他不注意，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对方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然后砸在了柱子上又噗通一声落地，疼的他哎哟哎哟的叫着，连爬都爬不起来。 “老伯，这东西的确是赝品，凡是于一品出手的东西他都会在里面藏名，而且他不喜欢这样的纯色，不管什么东西，他都会加点别的颜色上去，别人只以为那是巧合，却不知他是故意。”陌玉看着蜷缩成一团儿的人解释了一句，倒没有嫌顾霖下脚太重，因为若是顾霖稍微弱一些，如今躺在地上哀嚎的就是他了。 “小丫头你可别糊弄老子，就算是赝品那也是高仿，能值不少钱。”假乞丐龇牙咧嘴，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眼睛中透着不忿跟不舍，“这可是老子的传家宝，是先前那不要脸的娘娘腔从我这儿骗走的，我不管，你不给我我就天天跟着你，天天腻歪你，天天暗搓搓的给你下黑手，我就不信你能忍！”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顾霖冷声道，高大的身体挺得笔直，手掌都摁在了刀柄上，整个人冷漠的就跟地域的阎罗一般，没有丝毫的怜悯跟犹豫，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中什么都不算一般。 假乞丐身体一僵，脸上的得色散去，一抹慌乱划过，然后又被他掩盖了下去，他暗自咬牙，抱着肚子就开始在地上打滚儿，“苍天啊，大地啊，阎王爷啊，你可开开眼吧，看看这群小年轻的将我老头子欺负成什么样了啊，哎哟，疼死我咧，我滴个娘啊。杀人啦，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人管啊，强抢豪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哎哟。” 他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简直就是耍无赖。 顾霖朝着陌玉投去了询问的眼神儿，他也不是杀人狂魔，不至于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要人家的命。 “老伯……” “小丫头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老子芳龄才三十二，哪儿就是你老伯了？”假乞丐瞪了她一眼，好像刚刚喊老头子的不是他一样。 “三十二？”若雨惊疑不定，小嘴儿张的都快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哼，看你年纪小，老子不跟你计较，哎哟我的肚子啊——啊！”假乞丐的声音猛然变了一个调调，他眨眨眼，双腿弯曲着翘起，胳膊还捂着肚子，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嘿嘿，小哥儿，这，这不是开玩笑吗，小小年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动不动就拔刀可就不好了，嘿，嘿嘿。”他讪讪一笑，抬手去推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 “能好好说话吗？”顾霖手腕下压，刀刃也低了几分。 “能，能，能。”假乞丐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生怕对方在自己身上开一个口子出来。 顾霖这才满意的将刀收了起来，有些人就是欠，你不动手他还真以为他是大爷了，随随便便打滚撒泼就能将事情给解决了。 假乞丐战战兢兢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谨慎的离顾霖远了点，他知道，顾霖刚刚是真的想杀了他，若不是顾忌那位蒙面的姑娘，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小命离开。 “老伯……”陌玉刚开口便想到了他先前自报的年龄，嘴角忍不住一抽，“大叔，这东西我还有用，是绝对不能给你的，如果真的对你那么重要的话，不如你留在我身边三年，三年后，我必定原物奉还，如何？” “三年？嘿，小姑娘你挺精明啊，一句话就将老子……” “你是谁老子？”顾霖阴测测的开口。 假乞丐面色一凝，脸上的不以为意跟嚣狂也收敛了一些，“小哥儿，你是我老子，你是我老子。”他弯腰拱手，嘿嘿直笑，那模样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顾霖彻底无语了，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假乞丐抹了一把脸，“一切都听姑娘的，只是姑娘说话可要算话，三年后，东西要原封不动的还给小的。” “一个赝品而已，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搞个真品过来。”陌玉轻声说道，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只是可惜那一张脸被乱糟糟的头发与胡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除了鼻子别的都看不太清楚。 “即便是赝品，也对小的意义不同，千万真品也比不上这一个。”假乞丐认真的说道，那副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瞬间消失不见，仿若换了一个人一般。 陌玉若有所思。 “那你怎么还送给别人？”若雨疑惑的问了一句。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那人便又开始跳脚了，大嘴一张就开始嚷嚷了，“你这丫头好不会说话，什么叫送？什么叫送？啊？分明就是那个女里女气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娘娘腔从我手里抢过去的，该死的娘娘腔，大男人的走在街上还蒙着脸，以为别人很稀罕他吗？我呸，就那样的货色，白送给老子老子都膈应的慌。”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柄折扇就从亭外飞了进来，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脑门儿上，将人打了一个趔趄，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谁？谁特么的暗算老子！有种的滚出来大战三百回合！” 第46章 人比人得扔 假乞丐捂着脑门龇牙咧嘴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由此可见，出手的人究竟有多么的愤怒了。 “疯子，咱们可是明码标价，你卖我买心甘情愿，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此大放厥词，难道你真的觉得本少奈何你不得吗？” 含着怒气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人一席广袖青色长衫，华贵内敛，头戴玉冠，淡青色的流苏自两鬓垂下，光洁的额头圆润饱满，半边赤色面具蒙脸，凤眸清冷，上挑的眼角带着一抹天然的殷红。 陌玉双眸微眯，这样的面相必定大富大贵，只是……她习惯性的捻了捻手指，又一个看不出的人。 “老子呸你的明码标价，你个娘娘腔，除了背后暗算还会什么？有本事跟老子实打实的打一场，谁输了谁就光着腚在幽州城跑一圈儿，不敢的就跪下叫爷爷！” 假乞丐一下就跳了起来，吐沫横飞，指着男人愤愤不平的叫嚣着。 若雨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有心说话，但又不敢开口。 “想找死就直接说，本少不介意满足你这个愿望。”年轻人的声音像是淬着冰渣子，“我不跟你斗嘴，疯子，东西如今在顾霖那儿，你想要讨就去讨，你再嘴碎，信不信本少将你的舌头拔出来喂狗！” “哼。” 假乞丐傲娇的侧头抬下巴，但却不敢再叫嚣了，显然也是怕了对方。 陌玉暗自咂舌，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这脸变得……说他不要脸都是侮辱了不要脸三个字儿。 “让两位见笑了。”年轻人抬手揉了揉额角，声音也瞬间柔了好几个度，十分悦耳。 “公子是想通了，想答应我的条件？”陌玉愉悦的问道。 作为一个声控跟颜控，陌玉心里可谓是炸开了花，所以她也不介意赠送对方一些温柔散发自己的善意。 顾霖哀怨的扁扁嘴，他长的也不差啊，声音也不难听啊，怎么都不见小陌儿冲着他犯花痴。 大吃飞醋的顾大人似乎忘记了他此时的那张脸真的算不上多么的好看，再加上他又数次得罪陌玉，人家肯对他和颜悦色就不错了。 “难道这根短笛抵不上姑娘的一句指点？”年轻人道。 陌玉沉默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轻叹一声。 若是加上藏名跟杂色，就连她都看不出瑕疵的东西肯定也不是一般的仿品能比的，即便不冠上于一品的名头，也能卖出一个很好的价钱。 “姓颜的你可要搞清楚，这东西是你送我的。”顾霖淡漠开口，拿着腔调，多了几分正经，但也多了几分怪异。 “姓顾的别以为咱们熟你就可以不要脸皮了，我说送你这个东西了？我说了吗？你眼可够贼的，我藏在身上你都能摸的出来，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越活越过去了？能有点廉耻心吗？”颜公子语气抑扬顿挫，还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客气客气，跟什么人相处自然就要用什么样的脸皮，比你颜少爷来，在下还有的练，有的练。”顾霖谦虚的道。 颜公子被他气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伸出手指用力的点了他几下，“你给我等着，这事儿咱们没完！” “我等着你，随时恭候颜少爷大驾，只是少爷啊，你家里知道你在这儿开了一个杏花楼吗？”顾霖笑眯眯的道，那模样怎么看都跟狐狸一模一样。 颜公子一梗，面皮略微涨红，“顾霖你还能要点脸吗？” “我已经有脸了，还要脸做什么？”顾霖纳闷的道，“难道颜少爷想将自己的脸送给我吗？那感情好，以后出去就说我代表的是颜少爷的脸，肯定特有面儿。” 顾霖美滋滋的怼人。 假乞丐在旁边看的心悦诚服，您说您武功好，心狠手辣也就算算，偏偏嘴皮子还这么利索，简直分分钟想将人逼死啊。 “滚！”颜公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张嘴给撕了，不过想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陌姑娘，你可不能跟顾霖一样不要脸，他是从小就这样的。如果姑娘非要坚持，我也就只能算了，左右不会丢了性命，不过就是一家杏花楼而已，丢了就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气，眼神也落寞了下去，黯淡无光。 不要脸，居然用美男加苦肉计。 顾霖咬牙切齿，不屑的哼哼，他冲着假乞丐一勾手指，对方微微一愣，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来，弯着腰，将耳朵凑近了顾霖身边。 陌玉狐疑的看了顾霖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这个情我承了，即便公子不开口小女子也不好意思再提别的条件了，若是公子相信小女子，这杏花楼的改造便交给小女子，三日后，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结果。” “自然是相信的。”颜公子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对陌玉也更加感激了，“若雨，吩咐下去，杏花楼从今日起歇业，你跟陌姑娘熟悉，好生伺候着，若是有谁敢冒犯，我准你随意处置。” “是，主子。”若雨压住了心底的狂喜，恭敬的福身应道。 “我还有事，先失陪了。”颜公子柔声道。 “公子请便。”陌玉微微垂头。 “美人慢走，有时间咱们约啊。” 颜公子刚刚转身离开，一脚踩在下面的一个台阶的时候，假乞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脚下不稳，差点跌一个狗啃泥，不再跟这两个人唠叨，迈步匆匆离开，扳回一成的假乞丐嘿嘿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若雨不悦的瞪了假乞丐一眼，对方摸了摸下巴，放肆的眸光从她身上绕了一圈儿，弄的若雨脸都红了。 陌玉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大叔，自我介绍一下吧？咱们要一起共事，总得互相了解一下。 “姑娘，您喊小的疯子就行了，名字那东西就是累赘，小的也早就忘了。”疯子弯腰拱手，笑眯眯的每个正经模样。 “我叫陌玉。”陌玉也没有勉强对方，因为她没有追根究底的爱好，“若雨姐姐，麻烦你给疯叔也安排一个房间吧。” “是，先生。”若雨尽管不想跟疯子打交道，但陌玉交代的事情她还是要办妥当的。 疯子一怔，然后嘿嘿一笑，挠了挠乱糟糟的发丝，一切的思绪都隐在了那乱糟糟的发丝下，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第47章 我是个负责任的人 杏花楼暂时停业的消息一传出去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作为幽州城数一数二的烟花地，杏花楼的名声还是很好的，而且里面的姑娘要样貌有样貌，要学识有学识，各款各色，应有尽有，即便不能一度春宵，哪怕是秉烛夜谈也能让人感到十分愉悦。 面对种种质问跟疑惑，若雨不见丝毫慌乱，落落大方，三言两语就将众人浮动的心给抚平了，而且凡是要走的客人，她都命人送了一小壶的百花酿，虽然每个人得到的不是很多，但综合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一出手就是百花酿，若雨你可真大方啊。” 有嫉妒若雨爬的快的人讥讽出声，话里话外都带着不满跟敌意。 一些人站着看戏，不出声讽刺，也不出声帮腔，七八人之中只有一位穿着碧色衣衫的姑娘脸色略微有些焦急，“若雨姐……” “都是主子吩咐的，我们也只是替主子做事，百花酿一杯便是十两，除了主子，谁有这样的魄力跟财力来收买人心？”若雨唇角噙着浅浅的笑容，杏眸之中一片平淡，波澜不惊，没有突然被重用的倨傲，也没有被人讽刺排挤的愤怒不甘。 碧色衣衫的姑娘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看似天真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抹疑惑，转瞬即逝。 “若雨姐姐也只是替主子做事，诸位姐姐可不要捣乱啊，不然主子怪罪下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小姑娘声音柔柔的，她握着若雨的手，显得跟人很亲密一般。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还请诸位姐姐妹妹配合一下，不然主子怪罪下来，对咱们都没有好处。” 若雨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转身离开。 “哼，看她那个嚣张的样子，不就是又重新被主子看上了吗，狂什么狂！”身着烟色薄纱的女子恨恨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满的恨声抱怨。 “烟儿姐姐，若雨姐姐也只是听从主子的吩咐而已，您不要说她了好不好？”小姑娘扁扁嘴，撒娇般的哀求道，“若雨姐姐本来就是主子身边的人，犯了错才被放在了门口揽客的，而且那件事儿也有柔儿的错。” “傻柔儿，也就你傻傻的相信那个人，以后出了事儿可别怪姐姐没有告诉过你，若雨那个人心思阴沉的很，你跟她在一起，被人卖了你都在帮她数钱。” 名为烟儿的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 “哪有，若雨姐姐人很好的。”柔儿吐了吐舌头，“哎呀，不说这些了，各位姐姐，咱们歇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柔儿正好帮你们都放松放松。” 柔儿挽起了袖子，露出了一小节白嫩的手腕，腕间一颗朱红色的珠子与几颗烟青色跟月白的珠子混合在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扎眼。 “柔儿你这腕珠是从什么哪儿买的？真漂亮。”烟儿盯着那颗朱红色的珠子，眼中的喜爱根本就遮掩不住。 “一位公子送的。”柔儿唇角扬起，脸颊上浅浅的梨涡让人看起来更加的清纯可爱，“烟儿姐姐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着，就戴着玩玩儿。” 柔儿说着就将腕珠给解了下来，然后递给了烟儿。 “这怎么可以，那可是你的东西。”尽管很想要，但烟儿还是拒绝了。 “哎呀，没关系的，只是一串珠子而已，不然咱们交换好了，我特喜欢烟儿姐姐的那个玉镯，你将那个送给我不就好了。”柔儿咧嘴一笑，强硬的将东西塞进了烟儿手里。 “好，那姐姐就收下了，一会儿你去我房间，喜欢什么尽管拿，姐姐都送你。”烟儿有些感激的收下，伸手揉了揉柔儿的头，对这个丫头更加喜欢了。 “嗯，姐姐可不要心疼。”柔儿嘿嘿一笑，黑黝黝的双眸中一片清亮，没有任何杂质。 站在拐角处的若雨将一切尽收眼中，她冷笑一声，甩袖离开，眼不见为净，以前不知还不觉得如何，如今她却觉得柔儿处处都透着肮脏跟虚伪，先生那般的人才是真正的清纯天真，没有任何杂乱的心思。 想着陌玉的姿态，若雨有些浮躁的心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她回房换了一件衣服，然后方才去了陌玉的院子。 本来宁静的小院子里多了五个人，平常也都是在杏花楼负责打扫的丫环，样貌不怎么出众，但却一个赛一个的乖巧安静。 疯子整个人都缩在了座位上，鞋子整整齐齐的放在旁边，乱糟糟的头发虽然整理好了，但那一脸的胡子对人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若雨只扫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先生，一切的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是杏花楼的布局图，请您过目。” 她将一卷图纸递给了陌玉，然后便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了旁边，等着陌玉询问。 陌玉将东西展开，手中捏着白瓷的茶杯缓缓的滚动着，在白皙的指尖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杏花楼的院落分布在这张纸上一目了然。 陌玉的下巴枕在了手背上，另一只手的手指不停的在上面滑动着。 静寂无声，就连疯子都规规矩矩的窝着，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顾霖认真的看着陌玉，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只是可惜有面纱挡着，不然的话他会看的更清楚。 “原来如此。” 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陌玉这才叹了一声。 疯子一个激灵直接从座位上滚了下来，若雨也是精神一震，“先生可看出什么来了？” “藏的这么深，如果不是我谨慎，或许会错过那条线索呢。”陌玉弯起了唇角，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完事儿了？是不是要吃饭了？”疯子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懵懵懂懂的问道。 顾霖头也不抬，一甩手就扔过去了一个茶杯。 疯子嘿嘿一笑将东西接住，一矮身就溜了出去，准备给自己找点乐子。 “有点棘手，你家主子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他的运气。”陌玉将茶杯放下，杯底跟桌子碰触发出了一道闷响，“若雨姐姐，麻烦你去一趟，让颜公子过来，有些代价，我怕他付不起。” 有些决定是当事人要做的，既然承了人家的情，那就要尽心尽力的做好，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陌玉不是好人，但她是一个有礼貌而又负责的人。 第48章 讨价还价的顾大人 若雨虽不知陌玉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从对方的话中也猜出了一些，于是不敢耽搁，小跑着去了颜公子那边，一来一回，人累个够呛，扶着门框喘着气，小脸儿一片通红，口干舌燥的，比起风度翩翩连发丝都不曾凌乱的颜公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疯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个大鸡腿，啃的满嘴满胡子的都是油，“这么一看，那娘娘腔倒是比顾大人好看。” 疯子蹲在了若雨身边，小声的嘀咕着。 “主子才不是娘娘腔，你不要乱说！”若雨不悦的瞪着他，压低声音训斥道。 “长成那种样子，不是娘娘腔是什么？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嗬——”疯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鸡腿就啃。 若雨气的牙痒痒，但也知道自己比不过他的嘴皮子，所以就闷闷不乐的闭上了嘴。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要我散尽如今杏花楼中所有的收益？”颜公子拧眉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怀疑跟不可置信。 “端看公子有没有这个魄力了，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句话想必公子比小女子更加熟悉。”陌玉浅笑回道，声音不温不火，并没有因为颜公子的怀疑就大发雷霆。 “姑娘胸襟广阔，远不是一般男子能比，颜某也不过一介俗人，实不相瞒，这杏花楼对我至关重要，还请姑娘另赐良言。”颜公子苦笑一声，不是他舍不得这点家底，而是如今还不能舍。 “那我也便不跟公子兜圈子了，事到如今只有这一种法子效果最好，福运深厚者，魑魅魍魉皆退避三舍。”陌玉端正了姿态，“杏花楼的风水局，明面上是敛财、聚福、养气，但实际上，非大气云者根本就无法镇压此处的风水局。风水局也正如上位者用人，你能将之压下，那有才能的人便为你驱使，若有一天你压不住了，天生反骨之人，公子觉得会如何？” “会转身杀你一个措手不及，他当初为你办事的能力有多强，吞噬起你的速度便有多快。”颜公子神色沉重。 “确是如此，气运与福报这种东西缥缈无形，看不到摸不到，谁也没有法子解释的清清楚楚，就算是我们，摸到的也仅仅是一个边而已，天道无常，得失有数。公子何必拘泥于如今的一点钱财呢？需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的时候孤注一掷也不见得就会摔的粉身碎骨。”陌玉抑扬顿挫，声音中好似含着莫名的韵律，犹若碎珠落于玉盘之上，清脆悦耳，动人心弦。 “我要想想。”颜公子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家底给抖落出去。 陌玉垂眸拢袖，含笑不语。 将手下送过来的公文看完的顾霖把东西随手扔在了矮几上，“颜倾城，啰啰嗦嗦的可不像你，不就是一点家底吗，既然小美人儿开口跟你提了这件事儿，那她也就肯定有解决的法子，如果目的是为了将你逼上绝路，她还救你做什么？等着看你身首异处，等着看杏花楼易主不更好？” “姑娘有解决的法子？颜公子凤眸一亮，熠熠生辉，完全忽略了顾霖对自己的嘲弄与不屑。 陌玉颔首。 “那一切便仰仗姑娘了。”颜倾城立刻拍板，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一瞬间好似整间屋子都被他的笑容给点亮了一般，耀眼的让人也会随之心情愉悦。 顾霖却正好相反，他脸色微沉，气的磨牙。 不就是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吗？笑屁啊笑，现在知道自己好看了就整天卖弄，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被人嘲笑的哭鼻子。 要不是为了那张脸，依着陌儿冷淡的性子，肯为你想的如此周全才是怪事。 “我的主意也不是白出的，公子的收益，我也不多要，就一成，如何？” “法子是姑娘出的，自然也有姑娘的一份儿，不要说一成了，就算是两成在下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颜倾城连忙道，表现的十分大方。 “既然颜少都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却之不恭了，收益四六分，我们四，颜少六。”顾霖直接拍板。 颜倾城有些傻眼，他知道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可今天才见识到什么叫蹬鼻子上脸的极致，他明明夸下的是二八的海口，怎么如今就变成四六？ “小美人儿都不收你报酬，你还叽叽歪歪的做什么？就你这儿的窝囊事儿，若不是她愿意，你就算是将整个杏花楼送给她我都不乐意让她掺和进来，你若是再啰里啰嗦我们立马走人，不要说六成了，就连一成你都拿不到，孰轻孰重，颜少爷可要好好掂量掂量。”顾霖略微歪着头，语气中火药味十足。 陌玉眨巴眨巴眼睛，聪明的没有说话。 颜倾城看着顾霖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嘴欠，现在玩儿砸了吧？该！ “好，四成就四成。”就当我交姑娘这个朋友了！ 颜倾城默默的将后半句给吞了回去，因为他有预感，如果自己敢说出来，顾霖那不要脸的屠夫一定会更得寸进尺。 “既然谈妥了那就别在这儿碍眼了，让人送点东西过来，都饿死了，你这么大的杏花楼都不管饭的吗？”顾霖扁扁嘴，有些不满的道。 “若雨，吩咐厨房。”颜倾城淡声吩咐了一句。 门外的若雨应了一声，转身迈着小碎步匆匆而行。 颜倾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顾霖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倒霉孩子要来在这儿了，当下差点一冲动将人给扔出去，“颜少还有事儿？” “我有事儿又不找你，你急什么？”颜倾城淡漠的扫了他一眼，那语气，那姿态，满满的都是贵公子的做派，“姑娘，我还不知这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一个谁都不会注意而且十分不显眼的地方。” 陌玉将茶杯放在旁边，手指点在了图纸上的某个地方。 颜倾城恍然，茅塞顿开，对于陌玉也更加佩服了。 第49章 恋爱的酸臭味 风水局并非一成不变，一个小小的意外，一个小小的变化就有可能将吉地变为凶煞之地，不然也就不会生出有很多大师做出夺人气运毁人福运的阴德之事了。 有些是无意为之，而有些则是故意而为。 杏花楼处的风水局看似一片旺盛，乃是商家必争之地，但其实里面藏着巨大的风险。 整个风水局活过来的关键就在于门口的一处风眼。 气亦在地下运行，杏花楼内的曲水楼阁环环相扣，将气锁于其中，而门口处却有一处阻断，若阻断没了，所有的气自然就会缓缓从杏花楼流出。 这样的格局本就不适合杏花楼这般的烟花场所，一个好的风水局在于引导，而非压制。 颜倾城不懂这些，所以看不出其中的门路，但这个风水局在陌玉眼中却处处都是漏洞，处处都包藏祸心。 “姑娘的意思是，此处已经成为了废地？”颜倾城蹙起了眉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起了杀心。 “废地倒不至于。”陌玉摇头，“公子福泽之深厚，叹为观止。” 陌玉的语气中满是艳羡，一双凤眸亮晶晶的，盯着颜倾城就跟盯着一块香饽饽，十分具有穿透力。 颜倾城面具下的嘴角一抽，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应该要自谦一下？ “一切全凭姑娘施为。”颜倾城最大限度的放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得不说，他能走到今天靠的也不完全是运气，这人无论是心智还是气度都十分不凡，只是可惜看不全脸，无法推演什么。 陌玉心中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不过却并未表现出来。 当天，她便让人将杏花楼原先的门给堵了，然后在旁边又重新开了一道门，本来也算是一个不太小的工程，但颜倾城给的工钱多，干活的人也自然十分玛丽，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完工了。 陌玉就在杏花楼中不停的转悠。 拆了这里的亭子，在这里多盖一座，将这处的假山一走，这里有个泉眼，开一个小池塘，里面撒上鱼苗，不日就又是一番美妙的景色。 在她忙活的时候顾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若雨寸步不离的跟着陌玉，将人的吩咐一一记好，然后报备给颜倾城。 杏花楼被陌玉折腾的怨声载道，有人都将状告到颜倾城那儿去了，但却被对方直接无视了。 有的人也想找陌玉麻烦，却都被她身边的疯子一一化解。 那个满脸络撒胡，经常嘿嘿笑着看起来有些肮脏的疯子手段阴损的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有了四五个例子后，谁都不敢再在陌玉面前造次。 疯子功成身退，整天不是吃喝就是睡，偶尔手痒痒了嘴欠了就会去找曾经给陌玉使绊子的几个女人练练嘴皮子，玩儿的不亦乐乎，而这里面被他招惹的最多的就是那个叫做柔儿的小姑娘。 小丫头的眼眶整天都红彤彤的，不知道被弄哭了多少回，但疯子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心疼，反而变本加厉。 若雨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她数次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对此视而不见。 杏花楼的改造如火如荼，快的让人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就完全变了样子。 比之先前的亭台楼阁廊腰缦回多了一抹大气与敞亮的感觉。 就在杏花楼改造竣工的那天，颜倾城让人提出了所有的现钱，半数交给了苏峰，让他扩充幽州城的军备，另外半数分为了两份儿，一份儿用来安置幽州城的那些乞儿，一份儿则是全数捐献了出去，尽管是四分之一的分量，但也是白花花的十多万两雪花银，杏花楼的收入简直让人咂舌。 陌玉突然就开始后悔了，想着那么多的钱都不是自己的就感觉肉疼，以至于顾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垂着头嘟着唇一脸哀怨拧着手帕的人儿。 “这是怎么了？”他狐疑的问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我不知道颜倾城居然有那么多的钱。”陌玉抬眸，怨气十足。 “杏花楼可不仅仅是做风月生意那么简单，不过不怕，你不是还给颜倾城想出了赚钱的法子吗？若是觉得不太够，我去他那儿给你要些股过来，到时候杏花楼的收益都有你一份儿，而我代替你答应他，日后杏花楼的风水事宜，一应由你打理，如何？”顾霖揉了揉人的头，轻声安慰道。 陌玉想了一下，然后点头，“那好吧。” “小美人儿，我这么尽职尽责的为你打算，你怎么谢我？嗯？”顾霖凑近了人几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她的耳畔。 陌玉的耳廓微微有些泛红，她偏了偏头，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扬的地方，“你弄丢阿婆骨灰的事儿，我就不与你计较。” “小抠门儿。”顾霖哭笑不得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我有些事儿要做，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来了，你自己当心点，那些高门大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遇到自己解决不了就来杏花楼躲着，让颜倾城给我递信儿，找我，不丢人，知道了吗？” “唔。”陌玉含糊的应了一下，凤眸之中一片迷乱。 她的确是有些乱了，开始弄不明白顾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跟个傻子一样。” 顾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起身大步离开，“走了。” 醇厚的声音犹若入口的美酒，初时不觉，若是回味便越觉得那味道让人念念不忘。 陌玉屈起了双腿，将脸埋在了臂弯了，平缓的唇角微微上扬，就连眼梢都带着压不住的喜意与温柔。 “找你也是你欠着我的，谁会觉得丢人了。” 她娇蛮的自语。 门外耳力很好的疯子听到她的这句低喃的时候整个人被雷的外焦里嫩，他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儿。 疯子吧嗒了一下嘴，也没有进去，像是一根弯曲的枯树一般靠在了旁边，懒散的犹若行将就木的老猫。 杏花楼中的人却因为颜倾城的所作所为而乱了套，身在尘世中无非也就是名与利，当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人心就会开始浮动，人心的浮动便是动乱的开端。 陌玉毫不将之放在心上，一切都是颜倾城自己的选择，所以产生的后果也自然他一力去承担。 大半个幽州城都因为颜倾城的举动一片哗然，有的佩服他的手腕，有的则是嗤笑他的愚蠢，没有人知道他这样疯狂的举动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十六岁少女的一句话。 门可罗雀的杏花楼又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颜倾城的大胆之举，也更因为停在杏花楼门前的那一辆马车，骑在骏马之上的那一人！ 第50章 挖个坑给苏大人跳 苏峰一席黑色的劲装，袖口紧扣着手腕，腰间斜挂着一柄宝剑，黑色的靴子踩着马镫，脊背挺直，不苟言笑，气势凛然。 苏峰抬起了手指，微微一动。 骑马跟在他身后的人立刻应了一声是，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步履生风，弯曲手指叩响了新装上的木门。 容貌清秀的小厮将门打开，乍一看到杵在门口的汉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颤抖的眸光从那人身上穿着的轻甲上溜了一圈儿，战战兢兢的开口，“军爷，您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大人请见陌玉姑娘。” “陌玉姑娘？”小厮微微一愣，“军爷，我们这儿没有一位叫陌玉的姑娘，大人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他心惊胆颤的应道，生怕眼前的军爷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给抓过去砍头。 “你们这儿可有一位相术师？”跨步走过来的苏峰轻声问道。 “哦，大人您说的是姑娘先生吧，有有有。”小厮连忙应道，“大人您是里面还是……”他有些迟疑的看着苏峰，毕竟杏花楼不是什么风雅的地方，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乐意进来。 “你去通报一声，就说苏峰来接陌姑娘回府。”苏峰身躯挺得笔直，言语却带着些许的温和。 “大人您稍等。”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一溜烟儿的就跑了进去。 “大人，那位陌玉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用得着您亲自来这种地方吗？”年轻的小兵愤愤不平的道。 “行了哪儿那么多话，陌姑娘……”苏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总之，你只要记住对她要客客气气的就好，陌姑娘是我的贵客。” “是，大人。”尽管还是不明白，但他却没有多问什么。 很快小厮就又跑出来了，“大人，先生说，请您里面一坐。” “我们大人……” “好。” 苏峰拦住了自己的手下，点头应了一声，抬脚就朝里面走。 年轻人狠狠的捏了捏拳头，也愤愤的跟在了苏峰的身后。 从空无一人的大厅穿过去，由后门出，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 空荡荡的一小片院子，四周都是回廊，长长的游廊上嵌着各色各样的格子窗，有大有小，不尽相同。 格子窗与格子窗之间则是一片粉白，有的地方染着鲜红的颜色，像是纷飞的花瓣，美的犹若一幅画。 院子的中间是天井，里面摘种着一棵梅花树。 梅花还未完全谢掉，嫣红的花瓣随着花枝探出，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细长的影子。 四周全部都用青色的条石铺展而成，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散着光芒，但阴暗的地方却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一般，细看之下方才发觉原来看似普通的地板上竟然嵌着点点的碎金与碎玉。 四面皆有一道拱门，拱门上的夕颜花爬了满墙。 小厮带着苏峰走了东边的门，而这又是不同的景象。 不同于先前的空旷简洁，这里小桥流水，绿荫满目，就像是步入了另一个世界般。 饶是苏峰见多识广脸上也出现了点点的诧异跟惊喜。 杏花楼他以前也是来过的，虽未仔细看过，但却不会如此的赏心悦目，这一切都是陌玉做的？ 苏峰将心思藏在了最深处，他觉得整个苏家的人都好像小看了陌玉，那个女孩子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孤女。 小厮领着苏峰到了陌玉所在的院子，然后便躬身告退。 若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人进了房间。 苏峰踏入门槛的时候，陌玉正双手托着下巴，垂眸看着面前矮几上的一本书。 女孩儿的双腿屈起，双手捧着脸颊，眉头微蹙，红润的唇瓣嘟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 若雨弯腰凑近陌玉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女孩儿这才抬起了头，那一瞬间，苏峰觉得就像是有一柄刀架在了脖子上，心中凛然，全身的汗毛也瞬间竖了起来，肌肉紧绷着犹若拉紧的弓弦。 “你来啦。” 陌玉锐利的眸光缓缓柔和了下来，她双臂轻轻的挥动，粉色的广袖如云如水，纤细的手指拿起了放在旁边的面纱，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张清秀淡然的面容便被隐在了面纱后。 “苏峰来请姑娘回府。” “我说过三日后我会自己回去，苏大人完全不用如此。”陌玉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是家里小辈不懂事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苏峰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他现在才恍然发觉，每次见陌玉，对方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初见之时，被烛火笼罩的人犹若一缕青烟，平平淡淡，没什么能将之斩断； 再见之时，安然坐于台阶上的女孩儿以一己之力震慑全场，高高在上的苏家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她明亮耀眼，宛若最为珍贵的宝物，不管什么都难掩其光彩； 今日又见，从第一眼的纯真恬淡到后来的威严锐利再到如今的安然淡漠，一次次的转变让苏峰心头恍惚，不明白究竟哪种感觉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我自然不会与小辈多多计较，只是身为你们的长辈，有些话我应该是能说的吧？”陌玉拿捏着架子，明明这个年纪的人如此说话应该是故作成熟，但苏峰却偏偏不感觉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姑娘自然能说。”苏峰虽然猜不透她的心思，但如今将人接回去方才是上策，她毕竟拿着祖母的骨灰，有祖母的遗物，即便做的再过分，他也不能将人赶出苏家的大门。 “我可不当你说的是场面话。”陌玉衣袖轻甩，“若雨姐姐，我就不去跟颜公子道别了，若是有事，就让他去苏家找我。” “是，先生。”若雨恭声应道。 “疯叔，走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嘿，姑娘，你这话可不能作假。” 疯子像是一阵风般从左侧的屋子闪掠而出，吊儿郎当的搓着手，嘿嘿直笑。 “堂堂苏家，难不成还能少了你的吃的？”陌玉莞尔，明明是才认识几天的人，但她跟疯子相处起来却十分的舒服。 “那感情好，老子饿了好多年的肚子，终于可以美美的吃上几年了。”疯子舔舔嘴唇，大手拍拍肚子，那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十分猥琐。 苏峰尽管好奇却没有多问。 陌玉坐在了马车里闭目养神，疯子就坐在外面另一边的车辕上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苏峰接到了人，也便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他却不知麻烦的还在后面。 第51章 让她来接我 车轮滚在干燥的地面上，多走一些，离苏府的距离便近一些。 苏峰的眸光不时的往马车上飘，不知道为什么，越走他便越觉得心慌，好像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疯子不知名却异常好听的小调轻轻的回荡在了街道上，即便偶尔被外面的喧嚷掩盖，等到了寂静的地方也依然十分悦耳。 马车停下，车夫率先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疯子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车夫有些尴尬，朝着苏峰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苏峰眼皮一跳，那种不安越发的浓郁了。 年轻的士兵握紧了腰侧的剑柄，刚要有所行动便被苏峰阻止了。 “陌姑娘，苏府到了。” 苏峰轻声唤了一句，言词温和，没有任何的火气。 疯子耷拉着的眼皮动了动，然后便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车厢里没有丝毫的动静。 苏峰心中起疑，又唤了一声陌姑娘。 “我有点累，让你夫人亲自过来接我回去。”陌玉冷淡的声音从车厢中传了出来。 苏峰面皮一紧，但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未知的总是比已知的要可怕，尽管现在的情况也比先前好不到哪儿去，但至少知道了问题的症结，解决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姑娘稍后。”苏峰回了一句，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陌玉听着外面的声音远去，唇角这才缓缓弯起，凤眸之中流光溢彩，闪烁着狡黠而又聪慧的光芒。 疯子伸了一个懒腰，唇角亦是弯着，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嘲弄堂堂的苏大人居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面前如此卑微。 “什么？居然让我去请她？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居然让我去请她！”苏夫人听着苏峰的话，暴跳如雷，“她不是说要自己回来吗？她自己回来不就好了，你去接她做什么？苏峰，你还嫌我们苏家的脸丢的不够吗？” “你能不能冷静些？”苏峰眉头微蹙，显然很不满意苏夫人的态度，“我去自然有我的道理，再者，你找人跟踪她本就是你做错了，我曾听说陌玉被人袭击，夫人，若是这两件事儿传出去，你认为别人会怎么行？” “我没有做过。”苏夫人心中仍然气难平。 “你是没有做过，可是被人信吗？陌玉信吗？” “他们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吗？”苏夫人冷哼一声，“她爱来不来，反正这个家里也根本就不欢迎她，苏峰，你不会真的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成子瑜的未婚妻了吧？我可告诉你，我的子瑜是绝对不会娶那样来历不明的女子的。” “你的确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但咱们苏家还没有独自面对所有的底气，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亲自去杏花楼接她吗？那我便告诉你，这是上面的命令。”苏峰肃声说道，越是接触他越发觉得陌玉不简单。 “上面？”苏夫人一愣，“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所理解的意思。”苏峰道，“根据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陛下派遣的巡查使已经在路上了，也就这几天就能到幽州城，今天早上，那位大人直接去了都指挥史司，说是他欠着陌玉一个人情，让人好生将人请回苏府。” “那个丫头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物？”苏夫人神色惊疑不定，“不会是骗子吧？” “且不说无人能骗得了我，就算那位大人是别人伪装的，如今走的这一趟我也甘愿，夫人，你觉得陌玉姑娘配不上子瑜，是否想过陌姑娘又是否真的想同意这桩婚事？” “她凭什么不同意？她有怎么会不同意？我苏家是什么样的家族，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若不是看上了我苏家的泼天富贵与尊贵，又怎么会上赶着来我苏家？”苏夫人一听就开始跳脚了，“若她不想死皮赖脸的住在苏家，又为什么要厚脸皮的留下？去外面住客栈不是更能成全她的名声吗？” “我不跟你辩这些，总之以后你安分些，别惹什么祸端。”苏峰也有些不耐烦了，原本他还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成亲的时候祖母会来信说一句好自为之，如今好像渐渐有些明白祖母当初的话了。 “嗬，我惹祸端？苏峰，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一直以来都是谁在惹祸？”苏夫人被气笑了，“她爱来不来，总之我是绝对不可能出去接她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想要跪着舔人家的脚，不见得人人都稀罕她。” “够了。” 苏峰听她的话越说越过分，一张脸顿时黑的就跟碳一样，忍不住低喝一声，“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件事由不得你。” “我不想去，你还能勉强我不成？”苏夫人也是一脸的冷意，“在杏花楼住了那么多天的女人，你不嫌脏我都嫌她恶心！” “这话是你能说的？”苏峰心中的失望更重了，“你别忘记陌玉的身份。” “她不就是相术师吗？但她更是一个女人，若是良家女子，谁能泡在那种烟花之地就是几天几夜？”苏夫人嗤笑一声，看着苏峰铁青的脸色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脸色也稍微的柔和了一些，“老爷，不是我非要与她作对，而是她非要跟我过不去，已经到了家门口，偏偏还让我出去接，难道她自己就走不进来吗？” “这不是明摆着跟我们苏家作对，给我们难堪吗？” 苏夫人的话于情于理都很合适，这件事让任何一个人分析怕也是会得出这个结论，苏峰理智上也认为她是对的，但是在感情上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的简单。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若是闹起来又要如何收场？陌玉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她是有大本事的人，不然的话杏花楼的主子也就不会将她奉为座上宾了。”苏峰耐着性子跟苏夫人剖析，“杏花楼的那位，来历不凡。” “烟花之地，能有什么来历不凡的人。”苏夫人反倒是不以为然。 “非富即贵，京城那边来过消息，那位颜公子是万万不可得罪之人。”苏峰沉声道，语气中也带了一抹无奈与恳求，“这次就当是为了我苏家，请夫人纡尊降贵，如何？” 苏峰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如此低，苏夫人也有些不忍心了，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来女闹的他们夫妻二人不和。 “真要如此吗？” 苏夫人咬着唇，有些不甘心，要说在幽州城她最不想跟谁低头，陌玉如今名列榜首。 第52章 撑面子，一波接一波 苏夫人不情不愿的跟着苏峰迈出了大门，她扫了一眼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车，有种转头就走的冲动，但想到了苏峰先前的话，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在心底无数次的默念我是为了苏家，我是为了苏家。 默念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然而人还未到马车旁一匹快马便狂奔而来。 “马车里的可是小先生？” 来人朗声道。 合着眼皮的疯子睁开了眼睛，“你是什么人？” 那人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恭恭敬敬的冲着马车一拱手，“小先生，小的乃是顾府家仆，奉我家夫人的命令，特送来拜帖，小先生什么时候方便，夫人想亲自过来拜访小先生。” “劳烦小哥回去转告夫人，明后两日，陌玉扫榻以待。”陌玉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疯叔。” “是，小姐。” 疯叔应了一声，几个跨步就到了小厮面前，接了人的拜帖，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又合上。 “小先生，小的先行告辞。”小厮一拱手，骑马慢悠悠的离开了苏府，丝毫不着急。 苏夫人站在门口，惊疑不定看着那匹快马离开，“哪个顾夫人？”她侧眸问了一句，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幽州首富，顾家。”苏峰也十分诧异，显然想不到陌玉竟然会跟顾家搭上线，她才来了幽州城几日，她才在外面呆了几日，如何能让顾夫人以礼相待？ 顾家的情况他也知道一些，那位顾夫人虽然是内宅女子，可巾帼不让须眉，远不是普通妇人能比拟的。 “那丫头是如何搭上顾家的？”苏夫人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会不会是她找来吓唬咱们的？” “有这个必要吗？”苏峰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夫人在陌玉的问题上屡屡犯傻，“孰是孰非，明后两日，自会揭晓，现在最主要的是请她回府。” 苏峰觉得有些心累，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如今却搞得如此复杂，何苦来的？ 苏夫人捏紧了帕子，刚想迈步，又是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响起。 “这又是谁？”苏夫人止住了步子，眼皮狠狠的一抽。 苏峰也伸长了脖子去看，扫到那人的装扮的时候，心跳都露了一拍。 “陌姑娘可在？” 来人一席黑色的劲装，发丝用墨环束起，从头到脚一身黑，只有胸前的衣襟上绣着赤色的火焰，那是唯一的一抹艳色，却让人望而生畏。 苏夫人没有看到苏峰的异样，只是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十分不喜欢陌玉这种招蜂引蝶的模样。 很多时候人都是如此，明明你不承认对方的身份，但当她做出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用自己的标杆来约束对方。 “你是谁？”疯子也感觉十分奇异，怪事儿，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都掐着点儿来，难道他们都是约好的？ “小的的主子是顾霖，主子有东西要送给姑娘，尽管没多大的作用，但在衙门还是有点用的，能保姑娘不被昏官欺辱。” 男子从怀里取出了一枚令牌。 疯子却有些不敢接，那个煞星的东西谁敢轻易的砰？万一是想让陌玉亲手接呢，他不声不响的拿了过来，那煞星不秋后算账他就不是人。 “疯叔，收下吧。”陌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主子说了，姑娘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谁敢欺辱姑娘，那就是欺辱了他，不必言谢。小的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姑娘了。” 男子咧嘴一笑，冲着马车一抱拳，然后调转马头就离开了。 疯子掂了掂手中的令牌，一咧嘴露出了一口白花花的牙齿，“小姐，这是锦衣卫的令牌，这可了不得啊，您在幽州城地界基本上就可以横着走了。” “疯叔，将东西收好，将来可还是要还给人家的。”陌玉有些无奈的道。 “小姐放心，我晓得分寸。” 疯子将令牌揣好后又忍不住摸了摸，总觉得自己怀里的是个金疙瘩，抱着这玩意儿睡觉，就连晚上睡觉都能小型。 “谁是顾霖？”苏夫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疑不定的问道。 “锦衣卫指挥使兼巡查使，顾霖。”苏峰的神色也多了一抹肃然，虽然早就已经知道陌玉跟顾霖有些关联，但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为了陌玉做到这种地步，这可不仅仅是朋友的关系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哪怕再惊艳绝才，跟顾霖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顾霖被当今皇帝亲自称为千年不出的鬼才，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武功谋略，皆是上等，优秀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她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物？”苏夫人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头有点晕，“老爷，这，这，这……”她这也半天也没有下句话。 “谁知道呢。”苏峰也完全蒙了，就连他现在都不知道陌玉到底要做什么了。 “这可真是……怪事太多了。”苏夫人拧着帕子，脸色有些发白，尽管她努力的压制着，但颤抖的眸光跟紧捏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震惊与不安。 “苏大人，在那儿直挺挺的杵着给自家当门神吗？”疯子终于有时间去看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人了。 苏夫人听着他明显带刺儿的话眉头不悦的蹙起，但想到了先前那两个人的分量，又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迈步走到了马车胖，低眉顺目，“陌姑娘，请出来吧。” “小女子不过就是无权无势的孤女一个，可当不起苏夫人的这一个请字。” 陌玉掀开了车帘，温和的声音钻入耳中，刺的苏夫人面皮一阵发青。 疯子嘿嘿怪笑两声，伸手扶住了陌玉，“小姐您当心点，别某些人小肚鸡肠暗中对您下黑手，您要是伤着了，顾大人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若是伤着你，疯叔你怎么就不怕我扒了你的皮呢？”陌玉不满的横了他一眼，这人可真是——为什么非得将他们凑成一对不可？她如今可是有婚约的人，不适合跟别的男子牵扯不清。 疯子闻言暗搓搓的翻了一个白眼儿，这双标也真是厉害，你们俩早就凑成一对儿了，我这样说有什么问题吗？ 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就当陌玉不想让苏峰与苏夫人难堪。 “先前是我唐突了，还请陌姑娘不要与我一介妇人过多计较。”苏夫人垂头行礼，“实在是因为姑娘来的太过突然，所以有些不放心罢了，冒昧只处，姑娘海涵。” “苏峰，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将苏家在幽州城的人都召集起来，有问题吗？”陌玉的目光越过了苏夫人，直直的落在了苏峰的身上。 第53章 要一个护身符 苏峰在陌玉的目光飘过来的一瞬间就觉得要有事发生了，所以对方一开口，他连想都不想的就应下了。 若是先前对陌玉是敬佩，如今则是将对方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顾家的事儿别人可能一知半解，但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能让顾夫人放下身段亲自上门拜访的相术师，除了有求于对方还能是什么？ 而且前几天顾家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就算是平日里闭门造车的人都听了几耳朵，更不要说是他这个幽州都司的都指挥使了。 “一个时辰有点紧，两个时辰，凡是在的，一定都会出现在姑娘面前。”苏峰肃声保证。 “如此那就劳烦了。”陌玉颔首，“苏夫人，麻烦您带我直接去找师姐吧，我想您应该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吧？” 苏夫人犹豫了一下，在苏峰的暗示下应了一声是。 “您不用如此紧张，您是苏家人，也是阿婆的家人，只要不威胁我的性命，我是不会做什么的，毕竟您也算是阿婆在意的人。” 陌玉低声解释了一句，神色淡淡的，但疯子却注意到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正在缓缓收紧。 “小姐，这门槛高，您当心些。” 疯子虚扶着她的手臂，担心她将自己的手心抠破。 陌玉冲着他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容，刚刚心底升腾而起的些许的煞气全然消失不见。 “我也从未想过要耽误谁的前途，我跟你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陌玉说完，便迈开步子朝着苏府的大门走去。 她已经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了，他们会如何想，会如何做都与她没有关系，看在阿婆的面子上，解释一句对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例外。 陌玉的话在苏夫人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儿，但她却没有想得太过明白，不过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她去琢磨陌玉话里的意思，转身匆匆跟在了人的身后，不敢再作什么妖。 老夫人在小佛堂中，佛堂的外面摘种着湘妃竹，竹叶翠绿，有风吹过，一片沙沙的轻响。 窗户旁边隔出来了一个小花丛，里面摘种的是一丛丛的牡丹，两侧均有，小花丛的外面放着一盆盆的文竹，院内不少的地方都遍布着暗绿的苔藓，若不是知道这地方存在于苏府之中，陌玉还以为自己来了什么隐世不出的百年古刹。 檀香弥漫，木鱼声声缭绕，低喃的佛经晦涩难懂，陌玉听了几句，神色中露出了点点诧异。 居然都是梵文，这老夫人来不简单啊。 “陌姑娘，家母就在里面。”苏夫人低声道。 “劳烦夫人在外静候。”陌玉客气的道。 苏夫人应了一声是，心中对陌玉的不满与戾气越发的浓郁了起来，还真以为给她几分面子就是怕了她了？如此无礼卑贱之人，是绝对不能入苏家的！ 陌玉独自一人迈进了门槛，绕过屏风拐了一个弯儿，掀起珠帘，跪于蒲团上的老夫人便映入了眼帘之中。 “姑娘。”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低声唤了一句。 “多日不见，师姐安好。”陌玉欠身行礼。 “师妹此来不光是问安吧。”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手臂抬起，嬷嬷扶住了她的手臂，将人给搀了起来。 “有事相商，我想单独跟师姐聊。”陌玉不在乎对方的冷漠，事实上她不在乎苏家的任何一个人。 “你先下去吧。”老夫人轻声吩咐道。 嬷嬷应了一声是，然后垂头退了出去。 “师妹坐吧。”老夫人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师妹想找师姐寻一物。”陌玉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 “我这里还有师妹要的东西？”老夫人有些诧异，也没有拒绝陌玉的亲昵。 “要彻底消除苏家曾经造下的孽债，可不是单单积阴德就能抵消的，这一点老夫人应该比陌玉更加清楚。” 陌玉扶着她坐下之后自己也坐在了另一边。 “铜钱，炉灰，玉笛。” 她将东西一一取出来放在了老妇人面前，“铜钱与炉灰取自广缘寺，玉笛取自杏花楼。” “我能做什么？”老夫人肃然，看着陌玉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复杂。 “承载文气之天然物，子不语怪力乱神，自古文之正气亦是铮铮铁骨，我想师姐肯定知道要从何处寻此物。”陌玉目光灼灼，眼睛里好似带着光，充满了灵气，熠熠生辉。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矜持的微微颔首，神色之中也带着一抹漫不经心，“我知道了，只是东西难寻，我也不见得能找到。” “师姐随意。”陌玉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眼里的光芒也收敛了起来。 老夫人心中一个咯噔，“就算再困难，我也会尽快将东西寻回来的。”她连忙解释了一句，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慌乱。 “那是师姐自己的事情。”陌玉神色清浅，就好似所有的热情与用心瞬间褪去了一般。 老夫人心中的慌乱更重了一些，她终于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错了，陌玉辛辛苦苦在外奔波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苏家，可她呢？一副不紧不慢高高在上的样子。 “陌姑娘，是老身错了，姑娘要的东西，一定会尽快寻回，先前所说，也是担心自己能力不够，再耽误了姑娘的事儿就是老身的罪过了。”老夫人连忙解释了一句，神色中的不以为然跟那抹淡淡的高高在上的尊贵被她自己弄的七零八落。 “苏家之事乃是阿婆所托，老夫人不用跟我解释什么。”陌玉起身行礼，“陌玉先告辞了。” “姑娘请稍等。”老夫人断然是不肯轻易放人离开的，若是那样，她们之间的关系就真的修复不了了，“咱们出去走走吧，老胳膊老腿的，也好久没动弹了，我能唤你玉丫头吗？” 老夫人的神色中带着一抹忐忑与期待，陌玉的一句话让她恍然。 或许苏家在别人眼中是需要挤破脑袋都要挤进来的地方，但对于陌玉来说，她来，只是因为故人所托，仅此而已。 陌玉觉得自己淡漠的心瞬间就柔了下来，她对老人家素来都没什么法子，“只要老夫人不担心陌玉给您添麻烦就好。” “哪会添麻烦，会添什么麻烦？你可比家里那几个丫头省心多了，清姐儿被她母亲骄纵的不成样子，其余的一个个看似精明其实也都是拎不清的，若我苏家你有这样的孩子，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哦。” “我也是被家人抛下的棋子，没有老夫人想的那么好。”陌玉摇摇头，有些自嘲的道。 “谁家那么狠心，居然连你这样钟灵毓秀的孩子都肯抛下。”老夫人惊诧的问道。 陌玉长得不错，而且心底善良，重情义，有的时候那周身的气度就连她看着都心惊。 “天下钟灵毓秀的孩子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也不差别人那一个。”陌玉的唇角浅浅的弯起，笑容明媚，比盛开的花儿都要让人惊艳几分，“老夫人可放心让我在苏家施为？” 这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第54章 如此苏峰 陌玉孤身一人而来，无亲无故，无权无势，而她要直面的则是幽州城位高权重的苏家，说句不客气的话，苏家若想让她消失，足有千百种手段会让别人抓不住把柄，她不可能不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她还是来了，为的只不过就是故人的一句话。 “若是有人拦你，你尽管来找我，老身虽然年纪大了，但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而且你的辈分摆在那儿，若有人想拿辈分压你，也要看看老身是否同意！” 老夫人语气铿锵有力，给了陌玉最大的权限。 “苏峰当日成亲，阿婆是不同意的。” 陌玉如今好像也明白了阿婆提起那日的事情为何会大发雷霆。 老夫人一时不知应该怎么接话。 “眼界也好，心胸也好，魄力也好，远不及老夫人。”陌玉轻声赞叹。 “这事儿也不完全怪她，琳儿那丫头心高气傲，子瑜又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不希望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老夫人苦笑一声，忍不住为自己的儿媳辩驳，“玉丫头，看在老身的面子上，你便多担待一些吧，她年龄摆在那儿，也不会没脸的跟你计较。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儿女总是最好的。” “我也是我母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因为我的一条命，赔上了她的一条命，谁又比谁轻贱几分呢？”陌玉摇头，“有些话，我能担待，但也需要老夫人敲打敲打，我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有些我不爱听的话，也不想听到。” “自然。”老夫人颔首，心中破天荒竟然不起一丝火气，“玉丫头，你觉得我苏家儿郎如何？” “其余之人我未见过，不过苏峰是能成大事的，但前提是不被多余的事情所累，他是一个好人，成败皆在一念之间。”陌玉轻声说道，并为隐瞒，但却也没有说的太过通透。 老夫人垂眸陷入了沉思。 陌玉也静默不语，扶着老夫人走在安静的小路上，细心的避开了一些不平整的地面。 “老喽老喽，万事不由人，很多事情都看不通透喽。”老夫人摇头感叹了一句。 “凡人之所以为凡人，也正是因为看不透，不然那也就不是人了。”陌玉低声说道，“就连圣人都有看不透的烦恼。” “那你可也有烦恼？”老夫人目光灼灼。 “自然有。”陌玉颔首。 “方便说说吗？”老夫人轻声问道。 陌玉摇头，“不过就是女儿家都有的思虑罢了，七情六欲，入不得老夫人的耳。” 老夫人见她不想提也便没有多问，只让陌玉陪着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便放了人自由。 陌玉微微欠身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疯子兴致勃勃的到处看着，但却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儿。 陌玉一离开老夫人脸上的和蔼跟慈祥便全数褪去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跟在后面的嬷嬷便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请大夫人去我房间。”老夫人肃声吩咐了一句。 “是，老夫人。”嬷嬷应了一声，不敢多问一句。 陌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的时候苏欣儿正坐在门前痴痴的望着门口的方向，看到人进来的时候她的双眸陡然撑大，一瞬间的模糊之后，眼眶中就快速的蓄起了泪水。 “陌，陌姐姐——” 苏欣儿带着颤音，她朝前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陌玉看着她惊喜中又带着不可置信的模样，无声的叹息一声，干涸的心再次注入了些许的暖流，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在此时此刻，这个丫头是真的在关心着她，惦记着她，这样……大概也足够了吧。 “都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你羞不羞？” 陌玉快走了几步，扶住了她的手臂，笑着打趣。 “陌姐姐，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欣儿都担心死了。” 苏欣儿低声抽泣着，想要将陌玉抱住，但却没有那个胆量。 “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个世界上能杀我的人还不存在。”陌玉的低语中夹杂着无可比拟的霸道与自信，她揉了揉苏欣儿的头，唇角笑容清浅，“袁叔可回来过？” “嗯，回来过一次。”苏欣儿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陌姐姐一定累了吧？咱们先屋里坐，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吃，然后再烧一大桶水，让陌姐姐好好的去去乏。” “这个不急，我还有事，先跟我说袁叔。”陌玉柔声道。 “袁叔是三天前回来的，留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又走了，他让我告诉陌姐姐，故人来了，让陌姐姐多加小心。”苏欣儿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担忧，“是陌姐姐的敌人吗？” “就这一句？”陌玉蹙起了眉头，她已知晓往日故人来了幽州城，但却不知袁天跟她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还有一个东西。” 苏欣儿快步到了梳妆台前，从盒子里面取出了一个玉坠，“袁叔说，陌姐姐只要看到这个东西就明白了。” 玉坠约有半指长，乃是上等的墨玉，上窄下宽，呈现柱状，其内为空，用碧色的绳子贯穿，首尾两端皆用镂空的金色花纹固定，下端繁复的绳结下坠着三颗菩提根，底部是不规则的褐色，顶部呈现白色，上面用刀可出了清晰的纹路，一瓣瓣犹若盛开的白莲。 “这玩意儿价值不菲啊。” 疯子啧啧称奇，双眼冒光。 “于一品早期的东西。”陌玉的神色中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复杂，连她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意外还是巧合了，“有价无市。” “这人对陌姐姐很重要吗？”苏欣儿的疑惑的问道，她敏锐的察觉到了陌玉的情绪波动。 “岁月无情，世事变迁，谁能永守本心？” 陌玉将东西收了起来，潋滟的凤眸之中盛满了别人看不懂的感叹与复杂。 疯子深深的看了陌玉一眼，然后便收敛起了眸光，“小姐不介意我到处转转吧？这地方要闷死个人。”他咧了咧嘴，显得对苏家特别的不满意。 苏欣儿有心辩驳两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不要惹事，疯叔。”陌玉警告性的扫了他一眼，对这个人实在不放心。 “是，小姐。” 疯子有模有样的拱手行礼，然后便急不可耐的走了出去，犹如笼中鸟飞，岂是高兴二字能形容。 陌玉重新梳妆，又让苏欣儿将小炉跟药都摆出来，咕嘟咕嘟的煮了一盏，刚刚喝下，苏峰就快步跨进了门槛。 “陌姑娘……” “苏大人喊我一声陌玉就可以了。”陌玉唇角含笑，眉目如画。 苏峰微微一愣了一下，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了几分，“陌玉，苏家凡是在幽州的人都已经召集起来了，不过人太多，所以前厅里的也都是苏家直系的掌事人。” 陌玉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落在了桌子上，目瞪口呆。 她想过苏峰是一个实诚人，但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如此的实诚。 第55章 认可，证明，造势，威胁 苏欣儿将茶杯扶正，又用帕子将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看着陌玉愣神的模样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忍着，憋得很痛苦。 苏峰也有些不知所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陌玉瞪了憋笑的苏欣儿一眼，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只要见苏家的人就好。” 苏峰松了一口气，后背隐隐冒出了冷汗，好似从死亡边缘走过一次，庆幸存活下来的兴奋与愉悦。 这样的发现让苏峰再次怔愣了片刻，然后心中便掀起了滔天了巨浪。 他是苏家的嫡系子孙，他是幽州都司的都指挥使，他的一切不只来自于家族，还来自于他在战场的厮杀，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阎罗，是从刀山火海中闯出来的天骄，在他那一代，他是当之无愧的俊杰之一。 皇帝没有让他颤抖，家祖没有让他恐惧，但是如今在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身上，他却失去了一切与之对抗的勇气。 苏峰不知原因，而在此时，在他的眼中，陌玉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那张本来清晰的脸庞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可观，不可怜，不可想，不可敌！ 苏峰的神色见见变得肃然了起来，他想到了母亲跟自己说过的话，想到了如今苏家外的风雨飘摇，看着陌玉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瘦削的身躯，目光陡然柔和，“玉儿，若在家里受了委屈，尽管来找大伯。” 陌玉的背影微微一颤，她的脚下似有不稳，那双清明的凤眸之中也罕见的多了一抹迷茫，但迷茫过后便是冷冽，她转过了头，犹若刀子一般的目光直直的刺进了苏峰的眼中。 苏峰心中一惊，但却更加心疼了。 他了解陌玉，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知道这个孩子从小受了多少苦，知道这个孩子乖戾的性情是如何养成的，也知道这个孩子的心中盛着多少滔天的火焰。 从祖母的书信中，从字里行间之中，他便是陌玉，走遍了千山万水，迈过了层层荆棘，直至如今。 “祖母说，你是她的晚辈，所以亦是我的亲人。”苏峰笑容和煦，他往前走了几步，伸出了手，伸出了那只握过长枪，染过不知多少鲜血的手。 陌玉似是不安，似是恐惧，她后退了一步，双眸中的锐利化为了迟疑，化为了茫然。 粗糙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上。 发丝被压下，被轻柔的抚摸着。 陌玉脸颊微微一红，她捏紧了手指，双唇紧抿，有些无措的转身，急匆匆的迈开了步子，“不要让人久等了，苏……伯伯。” 后两个字弱不可闻，但却还是传入了苏峰的耳中。 苏峰的双眸中瞬间便露出了一抹精光，他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爽朗的笑声从院子里传出，传进了不知多少人的耳中，“好好好，以后有伯伯给你做主，我倒要看看这幽州城有几个人敢找我家玉儿麻烦！” 苏峰的朗啸被很多人听在了耳中，他们一个个的神色微变，然后这句话便快速的在整个苏家蔓延而开。 苏峰这是在为她造势，是在警告外面的那些人，想要她陌玉的命，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能不能承受苏家的怒火！ 陌玉的脚步一滞，然后便恢复了正常，只是她的脊背挺得更直，她的眸光更加清明了，她的心也更为坚定了。 此生，哪怕是身首异处； 此生，哪怕是诅咒缠身； 此生，哪怕是与这天作对，她也要保苏家一脉香火永承！ 若说以前，陌玉是因为阿婆的恩德是因为阿婆的一句话才来了苏家，那么此时她就是为了苏峰的一句话而拼上了自己的所有。 这就是陌玉。 她或许傻，或许冷酷，或许贪财，或许随心所欲，但她却是最为心软的。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付出所有，不然……又怎么小小年纪就被人逼落悬崖，九死一生？ 苏欣儿就走在陌玉的身边，在她的眼中，自己的陌姐姐还是那个陌姐姐，但却另她心惊胆颤，就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苏醒了一般，下意识的恐惧让她的步子稍微落后了一些，看着那道堪称柔弱的身影愈行愈远。 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边，双眸闪烁，而他整个人似乎也在这瞬间肃然了起来，双唇微动，然后又倏地紧抿，挺直了脊背，背负着左手，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只是那眼角带着笑意，那唇角带着欣慰。 苏峰的话传到了前厅，传到了苏家所有人的耳中。 不管是直系还是旁系，不管是下人还是跟苏家有关联的掌管着苏家生意的那些掌柜，一个个的，耳中嗡鸣。 陌玉是谁？ 以前有的人不曾知晓，但如今，这两个字却犹若狂风一般席卷。 苏清儿骇然的撑大了双眸，就连苏夫人也不可置信的捏紧了拳头，二房跟三房更是眼冒金星，被这个消息砸的晕乎乎的，不知方向。 苏峰的一句话由苏家开始，朝着四周缓缓蔓延而开。 杏花楼，颜倾城一笑艳压百花：“不愧是苏峰，苏家有此人，百年无忧。” 顾家，顾夫人面色不停的变化着，愤愤的咬着唇，“老狐狸，老狐狸，这苏峰居然如此可恶！怀之，母亲支持你，将陌姑娘抢过来！” “娘，您这是让孩儿去送死吗？谁不知道那煞星对小先生的重视程度。”顾怀之心虚的摸摸鼻尖，“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比我预想的要提前很多，我原以为苏峰等见识了小先生对苏家的付出之后才会说出这句话。” 幽州城外三十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土丘处，嘴里叼着一根草的年轻人冷哼一声，“算他苏家识相，小辈之间的事情小爷管不着，他苏家人若以大欺小哪怕拼着这身皮不要，小爷也要让他苏家万劫不复！” “大人，咱们到底何时光明正大的进城？您再这样偷偷摸摸的，万一将苏峰惹恼了，他将幽州的军队拉出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林文苦笑一声，拇指跟食指间捏着一条肉呼呼的白花花的小虫子，神色复杂，“可以不吃吗？” “留着，看看谁不长眼，就塞他嘴巴里去。”顾霖起身，拍了拍袖子，藏于面具后的双眸之中爆发出浓烈的光芒，“三日后，进城！” 第56章 狂傲，但你能奈我何？ 愤怒，不解，哀怨，震惊……种种的情绪缭绕在了苏家每一个人的心头，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质疑苏峰的话，敢去挑衅苏峰的威严。 因为幽州苏家因苏峰而辉煌，未来的一代，因苏子瑜而有了无限希望。 有些时候，他们的话就是苏家的意志，容不得人反抗，不管你心底是什么样的想法，面子上都要遵从。 陌玉来了，无论是屋外的还是屋内的，全部都静谧无声。 苏家的人，苏家的仆人，跟苏家有密切关系的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陌玉身上。 苏欣儿整颗心都在颤抖，是不安，是恐惧，亦是兴奋，她寄人篱下，处处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疯子昂首挺胸，依然面无表情，只不过那双眼睛中冷意弥漫，好似此处若有人敢对陌玉出手，他就会以雷霆之势将人灭杀一般，全然不复了先前的无赖姿态。 苏峰走在了后面，步履生风，不怒而威，他是在给陌玉压阵，从陌玉踏进苏府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要做什么，若是以前，他可能会袖手旁观，但是如今他已经认可了陌玉，那就有义务去让她的计划更加顺利的执行。 苏清儿怨毒的神色中带着不解跟憎恨，那目光想是要将陌玉给吞噬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苏子单神色复杂，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了别人的后面，祈祷的不让陌玉发现，毕竟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太不愉快，而且自己还欲坏人清白，若是陌玉秋后算账，有大伯撑腰，他要怎么跟对方斗？ 陌玉迈入了前厅，眸光环视，有的面孔很陌生，有的面孔很熟悉。 人生百态，喜忧恨怨憎，她能在小小的屋子里看到一半，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荣幸呢？ 陌玉笑了，笑的十分愉快，好似下一刻就会抚掌赞赏，赞他们为她呈现了一副多彩的画卷，赞他们在人生的戏台上，此时演技精彩绝妙。 “你笑什么？” 苏清儿最先忍受不住，她的脾气素来暴躁，又将陌玉看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跟你有关系吗？”陌玉开口，声音清冷，“百忙之中让诸位抽出时间过来，是陌玉任性了。” 陌玉的目光从苏家长辈的脸上一一扫过，含着歉意福身，代表了她的礼节。 苏二老爷跟三老爷以及他们的妻子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我叫陌玉，受阿婆所托，与苏子瑜有一纸婚约，亦与苏家结了因果，凡是我相术一门，最重因果，因果不解，此生不安。” 陌玉缓步朝前走着，声音清朗，犹若玉珠叮咚，她姿态清雅，淡青色的纱衣罩身，飘然若仙，“今日起，苏家这片地，便由我掌控，还请诸位不要让陌玉犯难。” 陌玉转身，她站在了大厅的最前方，背后一张仙鹤朝凤图，好听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那种姿态让人心神颤动。 每个人都有些恍惚，感觉在陌玉转身的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化了一般。 这便是气。 这便是笼罩在苏家每一个角落的风水之气。 旁人无法看到，也无法左右，但陌玉不同，她是相术师，冥冥中的一切都能成为她的武器，成为她的帮手。 “你做梦！”苏清儿愤怒的低吼一声，“陌玉，你要搞清楚，这是我们的苏家，不是你陌玉的地方，我们苏家人，也不是你陌玉的奴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让我听你话？你想都别想。” “陌玉，我们知道你来历极大，就连祖母都站在你这边，可这并不是你放肆的依仗。”苏亚面色阴沉，举手投足间也尽是贵女的优雅，即便训斥，也自持身份，拿捏着嗓音，拿捏着风度，摆出了高高在上的贵女风范，看着陌玉的目光就犹若去看不懂事的晚辈。 “我们从小就生活在苏家，凭什么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家拱手相送，陌玉，我敬你是年纪大，是我姐姐，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这是我们的苏家，凭什么由你掌控？” “你算什么东西，即便祖母也都给我们自由，难道你一句话就能将我们的所有剥夺吗？” “陌玉，你这要求太过分了，苏家的地由你掌控，那么是不是你让我们搬出苏家，我们也得听你的滚出去？” 一句句，一声声，训斥、质问、痛恨、失望、鄙夷，种种的语气相继出现，但说话的都是苏家的晚辈，且大都是女孩子，但苏家男儿的眼中也含着敌意，含着不满。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尊严，若今日真的将整个苏家托付给一个十六岁的女娃，他们苏家又要如何在幽州城立足？ 苏家的长辈一言不发，没有出口训斥自己的孩子，也没有鄙夷陌玉的自不量力，他们沉默着，任由那些小辈肆意发表自己的言论。 苏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外，见状他的眸光微冷，但却也无可奈何。 他已经给陌玉铺了路，造了势，但却不会挡在陌玉面前替她解决一切，因为他做不到，而陌玉也不需要他这么做。 激烈的斥责慢慢的弱了下去。 因为陌玉一句话都没有说，由此至终，都是他们在脸红脖子粗的嚷嚷，回过神的时候未免觉得自己跟小丑一样，而旁人都是看客。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征求你们的意见。”陌玉声音依然平淡，笑容依然清浅，“我只是在通知你们结果，不管你们是否接受，这就是事实。你们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但你们却轰不走我，因为老夫人会让我留下，苏伯伯会让我留下，苏子瑜也会让我留下。苏家，是他们做主，而不是你们。” “所以，请收起你们的鄙夷，请收起你们的自以为是，请收起你们的高高在上，这天下，没有人比我的身份更高贵，你们也没有在我面前高人一等的资格。这是最后一次容许你们放肆，从这一刻开始，若再有人让我看到一点点轻蔑与鄙夷，那我便会让你们体验一次，什么叫做真正的被人轻贱！” 陌玉一字一字的说着，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冷酷傲慢，有的只是平静。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海，风平浪静时让人舒心，人人都可踏入其中，但若她想掀起风暴，那便是毁灭性的打击，谁都无法阻挡。 “好大的口气，已经失了贞洁的人，有什么资格迈进我苏家的门槛？” 第57章 没什么是一巴掌搞不定的 女子最重贞洁，不管是平常人家，还是钟鸣鼎食之家，这两个字不能轻辱。 苏子单瞳孔微微一缩，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苏峰面色微变，也随着那妇人快步迈入了门槛，“二娘，话可不能乱说。” “苏峰，你可真是越活越过去了，我苏家的长子，连这点风范都没有了吗？” 妇人眸光锐利，她一甩衣袖，不满的睨了苏峰一眼。 苏峰苦笑，拱手行礼，“二娘远道而来，怕是不了解这里面的情况，玉儿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我不管她有什么原因，但凡出入杏花楼的女子，我苏家都不可受，若是传出去，我苏家的媳妇儿抛头露脸，甚至公然出入那等烟花场所，我苏家的面子又要往哪儿摆？” 妇人言辞犀利，不管如何，都要先将一个不贞不洁行为不检的帽子扣在陌玉头上。 苏清儿面上露出了一抹狂喜，但长辈没有说话，她此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看向陌玉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快意，一抹狰狞的毒辣。 陌玉，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杏花楼只是正经的玩乐场所，而我身为相术师，不过就是受邀前去罢了，这位夫人，陌玉敬您是老夫人的妹妹，还请您嘴下留德，有的时候直言不讳跟刁蛮泼辣也只不过就是一线之隔罢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苏家正经的门风，你这样的，我们高攀不起。”妇人冷笑一声，“聪明的就自己迈出苏家门槛，咱们老死不相往来，若到时候被赶出去，就不要说我苏家仗势欺人，凌辱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无母是真的，但小女子父亲却仍在世上。”陌玉淡声说道，无悲无喜。 她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震了一下。 妇人瞳孔微缩，也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当然更让她感到奇异的是陌玉的态度，若是常人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乱，但她却平静的让人心惊。 “既然你父亲还在世，那就应该去你父亲家里，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是赖在陌生人的家里，姑娘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放荡吗？” “迟早会去的，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陌玉轻声反击，“尽管夫人是老夫人的妹妹，是苏伯伯父亲的平妻，但到底，您的头上还压着一个老夫人。不察，不问，不明，就听信小人谗言对小女子恶语相像，这边是苏家的门风，便是梅家的教养吗？” 老夫人身出梅家，五代将门，底蕴深厚，祖上是随着太祖皇帝征战的最早一批的人，家门显赫。 “我家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评价，你说本夫人偏听偏信，那我且问你，你是否出入杏花楼？”妇人不屑的嗤笑一声，语气冰冷，出口的话语都带着刺。 “是。”陌玉承认，事实上，也根本容不得她辩解。 “我再问你，你是否跟一男子独自在山中小屋过了一夜？” “是。”陌玉再次颔首，虽然说事出有因，但这是事实。 她的承认让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你是否留宿顾家，无名无分，更与一男子同床共枕一夜好眠？” “这个……还真没有。”陌玉摇头，做过的事情就要承认，没有做过的她还真不能认。 “岂有此理，真真是岂有此理！大哥，这样的人应该乱棍打出，怎能让她进我苏家的门？”苏家二老爷一脸的愤怒，那愤怒有三分是真实的，七分是装出来的。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人在做，天在看，而别人亦在看。”妇人死死的盯着陌玉，尽管她占据了上风，尽管她处处占理，但不知为什么，面对陌玉的时候她总有些心惊胆颤，就好似她幼年的时候在林中偶然遇到的一匹狼。 “我问心无愧。”陌玉摇头，声音平静。 “好一个问心无愧，陌玉，若你真的问心无愧，你可敢让本夫人验一验你到底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二娘。”苏峰蹙起了眉头，这样……过了。 陌玉哑然失笑。 “你放肆！” 疯子陡然出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落在了那妇人的脸上。 众人都蒙了，感觉自己的耳边嗡嗡的，他们全部都撑大了眸子，嘴唇哆嗦着，眸光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妇人也被打蒙了，她的脸歪向了旁边，撑大的眸子里也满是不可置信。 “找死！” 一直都抱剑立于妇人身边的女子厉喝一声，长剑刷的一下出鞘，但她的攻击还未完全展开就被疯子捏住了手腕。 一声脆响伴随着一道闷哼让所有的人心中一颤，下意识觉得自己的手腕一阵刺疼。 “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在你疯爷面前露脸？” 疯子不屑的咧了咧嘴，一脚踹在了女子的腹部，“滚吧。” 女子的身体倒飞而出，人在半空中便吐出了一口鲜血，瘦削的身体撞在了门框上然后又摔在了地上，第二口鲜血也随之哇的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苏欣儿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缩了起来，她知道骆夏胆子很大，但却没有想过对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那可是老夫人的妹妹，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苏家的当家主母之一，更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而这样的人，她说打就打了，甚至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疯叔，你怎么也喜欢动手了？”陌玉叹了一声，语气中有无奈，有纵容，但却唯独没有惊恐与埋怨。 “看着她嘴欠，一时手痒忍不住。”疯子咧了咧嘴，他本就是疯子，做事只凭心中喜好，从来都没有什么规矩能将他束缚住。 “你，你，你……”妇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她捂着脸，眸子里满是疯狂的怨毒，“苏峰，你就这样看着你二娘被人欺负吗？” 她厉喝一声，十分失态。 “二娘。陌玉姑娘是祖母的人。”苏峰看着她，神色中也露出了一抹不喜跟不满意。 “我管她是……”妇人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她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像是畏惧，也像是退缩，她怨毒的看着骆夏，失去了开始的尊贵，有的只是狰狞的憎恨，“总之，这苏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而且她说是便是吗？那骨灰，如今又在什么地方？” 第58章 若有，那就两巴掌 骨灰被顾霖抢走了，后来又被他弄丢了。 尽管陌玉不知道现在阿婆的骨灰在什么地方，但肯定十分安全，能在顾霖眼前偷东西的人不是不存在，而是在如今的幽州城还没有人能做到。 陌玉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顾霖的言论，不过得不到结果的事情她也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管如何，现在——她拿不出来。 一道道怀疑的目光落在了陌玉身上，苏清儿的神色更加亢奋了，她觉得陌玉这次肯定死定了。 苏峰也是一愣，从陌玉的表现中也猜出来了一些，“玉儿……” “你想让我走，那我便走。”陌玉洒然一笑，没有回答也没有辩解，“想要将我送官也随便，二夫人，一切全凭您做主。” “当然要送官，二祖母，陌玉居然敢对您不敬，那就是挑衅陛下的威严，理应严惩！” 苏清儿叫嚣着，略微有些尖细的声音充满了狰狞的亢奋。 “清儿，你胡说什么？退下！”苏峰听到送官两个字心底便有止不住的寒冷，官？整个幽州城谁能有顾霖大？谁敢挑衅顾霖的威严？恐怕不等人亲自过来，但是那枚令牌就能幽州城所有的官员退避三舍。 即便陛下亲封你为一品诰命，但你毕竟只有头衔而没有实权。 顾霖两个人是用无数的血与泪刻印在所有人心中的两个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人，天下学子千千万，如今朝中或许有别人取代不了的存在，但在幽州城却没有。 “父亲，明明是她骗婚在先，您怎么如此偏心！”苏清儿气的咬牙切齿，泪水从眼眶中被逼落了出来，“我才是您女儿，您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三番四次的呵斥我？” “呵斥你，是因为你犯了错。”苏峰心中有些失望，以前他也只以为自己的女儿娇蛮任性而已，却从未发现她竟然如此的不懂事。 “我犯了错？我犯了什么错？她说她是太祖母收养的孤儿您信了，她说那个盒子里是太祖母的骨灰您也信了，难道就凭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信物就能让我苏家全族避让吗？谁给她的资格？谁给她的权利？要我说，她就是一个骗子，一个不知检点的贱……” “啪” 响亮的耳光将苏清儿还没有说出来的话堵了回去。 “只有贱人的嘴里才整天贱人贱人的说。”疯子飞快了嘟囔了一声，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手又是一巴掌。 苏清儿被他打了一个趔趄，白皙的脸颊也快速红肿了起来。 “你过分了！” 苏峰怒喝一声，抬手就朝着疯子攻击了过去。 疯子巧妙的化解了他的攻击，也不跟人纠缠，眨眼就到了陌玉身后，嘿嘿一笑，神色轻狂傲慢，“既然一巴掌搞不定的事情，那就两巴掌，苏大人，你女儿嘴巴太臭，我帮她闭上。” 苏清儿捂着脸呜呜的哭泣着。 疯子下手很重，但却也有分寸，只是让她的脸颊肿起来不能清晰的说话而已，并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放肆，真是……太过放肆！”妇人也被气的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着，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给过她这样的屈辱。 “信不信，诸位心里都有答案，我不想跟你们做口舌之争，二夫人也别说陌玉不懂礼节，不懂尊重长辈，若真的论起辈分，幽州苏家，没有能长我一辈之人，苏清儿可是要喊我师叔祖的，而如今她口口声声都是对师叔祖的污蔑，到底谁太过放肆，到底是谁不懂礼数？”陌玉语气微沉，凤眸中也溢出了点点的威严。 她一步踏出，而整个人的气势也随着这一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口口声声毁我清誉，尽管我不在乎那些，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出来践踏的，你想验我是否是处子之身，那我便问你一句，谁给你的资格，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狂妄让你居然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你……”妇人被她的气势逼退了一步，满含着怒火与锐利的双眸也闪过了一抹胆怯。 “梅清逸，你嫁给苏大老爷的时候，可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要验你的处子之身？所托非……” “小妹，你在做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污蔑玉丫头清白？还不快道歉！” 老夫人的气急败坏的厉喝将陌玉的话打断。 陌玉微微抿唇，眸光落在了外面，恰好对上老夫人哀求的模样，她顿了两秒钟，眸子里的咄咄逼人散去，换为了坚定与不屈。 我可以不说，但你苏家人要给我一个交代！ 这是陌玉传达的意思，老夫人懂了，但也正因为懂了，所以才会觉得满嘴的苦涩。 “姐姐，明明是她……” “我说够了，你听不懂吗？”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着地面。 梅清逸不甘心，但碍于姐姐的威严却也只能闭上嘴巴，她知道自己的分量，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外人面前她是平妻，跟老夫人平起平坐，但不管是在苏家，还是在她夫君的心中，她始终都明白自己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玉丫头，老身这妹妹素来张狂惯了，子瑜又是他十分喜欢的晚辈，所以才会慌不择言，还请你体谅一二。”老夫人苦笑着微微弯身。 “老夫人，这不够。”陌玉闪身避过了她的一礼，轻轻摇头，“既然这里不欢迎我，那我便走，想要我回来，梅清逸需三跪九叩到我门前，不然此生陌玉绝不踏进幽州苏家的门槛。” “陌玉，你太……” “你们都给我闭嘴！”老夫人怒吼一声，气的脸色一片通红，然后她的神色又转为了哀求，“玉丫头，老身舍了这张脸，最后一次，只恳请你给……” “老夫人，您这是在让我难做。”陌玉低叹一声，长者求，是最难拒的，“您可听说过，相术大家，不可轻辱？” 她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她是下一任的国师人选，她本就尊贵无双，哪怕皇帝也要给她三分薄面，不管别人在背后说什么，在她面前都要摆出笑脸，都要摆出恭敬，哪怕是年入古稀哪怕是两朝重臣也不敢对她有丝毫的得罪，而如今，她竟然三番四次的被人轻贱。 她没有了往日的地位，没有了往日的荣耀，但那一身傲骨还在，那一身气派还存，她来苏家，本就没有任何的好处，却还被人踩在地上玩弄践踏，若是血脉至亲倒也无妨，可他们本就是陌生人，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前十六年都与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今日之事，可揭过，我只有一个要求。”陌玉终究还是退了一步，因老夫人的哀求，因苏峰先前的维护，因阿婆的遗言，“梅清逸，我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第59章 苏峰的不安 有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错估了敌人的身份。 杏花楼外，顾家内，都是大师兄在捣乱，广缘寺的韶落尘，再加上袁天带回来的玉坠尚还不知是敌是友，每每想到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的牛鬼神蛇她就觉得那得来不易的耐心好像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自己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梅清逸的神色中含着怨毒跟轻蔑。 陌玉眉头微微蹙起，疯子往前迈了半步，眸光若狼。 站于梅清逸身后的女人心中一颤，本来可以忍受的伤处变得更疼了。 苏峰目光若刀，警惕的盯着疯子，以防刚刚的事情发生第二遍。 “小妹，不得无礼！”老夫人也是心中大惊，立刻开口训斥。 老夫人的目光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里面含着警告，含着威胁，更有一抹威严跟狠辣在内，“你们都退下吧，今日之事，若是谁敢往外传半分，就不要怪老身心狠手辣！” “是。” 门内也好，门外也好，没有一个人敢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梅清逸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不服，但却也无可奈何，即便有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在自己姐姐的面前也始终都矮了一些，这跟身份没有关系，关乎的是威严是手段。 满当当的屋内屋外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了。 陌玉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静默不语。 苏欣儿的眸光颤抖着，生怕梅清逸的怒气会落在自己身上。 苏峰神色复杂，垂手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跪下！” 老夫人开口怒喝一声。 苏峰跟梅清逸都是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小妹，难道要我说第二遍吗？”老夫人目光冷漠。 梅清逸心中一颤，莫名的就想到了很久以前被老夫人玩儿死的一个妾室，那人一张瓜子脸，杏眸柳眉樱唇，声音软软糯糯的，身子若拂柳，尽管柔软，但却韧性十足，一颦一笑，即便她身为女人也觉得勾魂夺魄。 那个人曾经受过一段时间的宠，但最后却成为了人彘，只因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让始终睁只眼闭只眼的老夫人用雷霆手段灭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膝窝一疼，梅清逸惊呼一声，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女人下意识的拔出了手中的剑，但剑还未完全出鞘她便没有勇气拔出了。 她没有名字，别人都叫她十五，她从训练的地方走出来开始就一直在保护着梅清逸，别人即便看不起她，但却不得不笑颜以对。 十五自认见识过很多人，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还是最为卑贱的，她手上也沾染着人命，自以为不惧任何人的威严。 但当与老夫人的目光对上的时候她害怕了，害怕的整颗心都在颤抖，就像是蝼蚁面对大象，白兔面对雄狮，那样的压力让她的呼吸都随着颤抖了起来。 “想不到他居然会将暗营的人送给你，不过暗营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老夫人哼了一声，拐杖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梅清逸心颤抖了更厉害了，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紊乱了起来，“姐姐……” “这一跪，便当赔罪，为了你先前的失礼。我遣散了别人，为你留了脸面，清逸，玉丫头说的是对的，她是母亲收下的徒儿，亦是为母亲送终的亲人，按照辈分，就连你我都没有资格训斥她什么。” 老夫人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但含着的威严却未曾减少半分，“旁人不知，难道连你都不知道在那个地方埋着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吗？” “我，清逸知错。” 梅清逸垂下了头，遮住了眼底的狠厉屈辱跟疯狂，她嘴唇微动，嗫喏着，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威风跟狂傲。 “玉丫头，看在老身的面子上，你……”老夫人苦笑着哀求。 “老夫人，陌玉想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情，别的东西我不在意。” “你还不赶紧说！”老夫人伸手将梅清逸扶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你可真是气死我了，这么多年的主母都白当了不成？” “陌玉姑娘，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在来幽州的路上，曾有人用箭送过来了一封信，心中写着的便是陌玉姑娘在幽州城发生的事情。”梅清逸收敛起了所有的锋芒，神色中也满是歉意，“十五，将信给陌玉姑娘看。” “是，夫人。”十五应了一声，取出信封递给了陌玉。 疯子率先接了过来，将信封里面的东西取出，这才递到了陌玉手上。 纸有两张，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陌玉在幽州城发生的事情，不过也都是片面之言，只说了她出格的地方，却并未提及她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陌玉仔细的琢磨着那字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猛然间，她的手指收紧，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再也不复了平静跟淡漠，“好，很好，很好！” 喑哑的声音宛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阴沉。 老夫人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就连梅清逸都有瞬间的失神。 “玉丫头……” “我说到做到，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从此咱们恩怨两清。老夫人，苏伯，陌玉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陌玉冷声说完便大步迈出，留下老夫人跟苏峰面面相觑。 苏欣儿连忙跟在了陌玉身后，迈出了前厅的门槛这才松了一口气。 疯子嘿嘿一笑，意味不明的眸光在梅清逸跟十五身上溜了一圈儿，直到看的两个人头皮发麻这才哈哈一声，步履生风的走了出去。 “姐姐，那陌玉……真的是母亲……” “八九不离十。”老夫人点点头，她叹息一声，抬手抚了抚梅清逸鬓边的发丝，“妹妹，你不要怪姐姐扫了你的面子，这玉丫头咱们苏家的的确确招惹不起，我不管你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总之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你既然来了，那就多呆一阵子，不着急走。” “一切都听姐姐的，也是妹妹太过冲动与放肆了，不过这毛病也改不了了。”梅清逸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弯起了唇角，“几年不见，姐姐倒是越发的苍老了，当年，姐姐容貌宛若天人，在京城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都老了，老了。”老夫人摇摇头，“活的太久了，也就没有心思去捣鼓那些东西了。” 两个人实际相差也不过三岁，但此时看来却像是差了十几岁一般，不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二娘好像更年轻了些。”苏峰开口眸子里也有一抹疑惑闪过。 梅清逸闻言掩唇轻笑，“都说大郎不会说话，我看不尽然啊，就会说好听的哄二娘开心。” 苏峰听着她的打趣隐隐有些尴尬，于是便闭口不言，不过越是看他便越是心惊，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他没有留意，此时空气中弥漫的那淡淡的熟悉的味道更让他心若擂鼓，一种厌恶的感觉也悄然升起，不过转瞬就被他压了下去，然后借口有事朝着陌玉的院子疾驰而去。 第60章 那封信里面的东西 陌玉一路上脚步不停，速度快的出奇，苏欣儿小跑着也才能勉强跟上。 那张纸被陌玉抓在了手中，指甲抠破了纸张在手心留下了一个个弯月形的痕迹。 “陌姐姐，究竟怎么了？”苏欣儿心中狂跳，看着陌玉的模样十分不安。 踏进了屋门，陌玉的眼睛里已经被血丝布满了，她发疯使得将手中的纸撕成了碎片，“该死的，他究竟想要怎么样！” “陌姐姐……”苏欣儿被吓了一跳，站在一边不敢动弹。 “该死的，该死的，混蛋，该死的混蛋，你怎么不去死！” 陌玉像是一个疯子般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碎了。 名贵的瓷器，价值不菲的字画，刚刚换的新的茶盏，东西被摔碎，被掀翻在地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中间还夹杂着陌玉愤怒的低吼。 不多时，就有很多人被这里的声音吸引了过来，但他们却不敢进去，也不敢劝说。 苏欣儿已经被吓哭了，但她却不敢靠近陌玉，只能站在门口徘徊。 苏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如此失态的陌玉。 “陌玉！” 苏峰大吼一声，看着她手中握着的剪刀心脏有瞬间停止了跳动。 这一声惊吼带上了内力，就连外面的人都被震得心脏狂跳，耳朵也嗡嗡的，更不用说离他最近的陌玉了。 陌玉眼中的怒火慢慢的散去，她愣愣的看着苏峰，然后弯唇，浅浅的一笑，若是以往，这样的陌玉淡然的犹若水中白莲，而如今配上她因愤怒而变得潮红的脸色与带着血丝憎恨尚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双眸，只让人心惊，让人心疼。 “苏伯伯，我没有要寻死的意思，你不用担心。” 陌玉的手臂垂下，而那把剪刀则是笃的一声扎进了她身边的桌子上。 “陌玉今日身体抱恙，就不跟苏伯伯叙旧了，损坏的东西也会照价赔偿，欣儿，疯叔，将地方打扫干净，然后再添置一些新的过来。” 她坐在了椅子上，有些疲惫的撑着额头，声音沙哑，好似在隐忍着什么。 尽管苏峰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低声吩咐苏欣儿好生照看着，然后方才转身走了出去，“来人！” “老爷。” “将屋子收拾干净，动作快点，不要打扰到陌姑娘。”苏峰沉声吩咐道。 “是，老爷。” 仆人们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也不耽搁，去找了打扫的东西来，然后便悄无声息的行动了起来。 苏欣儿眼眶通红的站在陌玉身边，泪水无声的滑落，尽管担心，但她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道我是疯子，原来你这臭丫头疯起来比我还可怕。”疯子心有余悸的低喃着，旁人看到的只是陌玉的愤怒与失态，而他看到的却是对方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思。 摔碎的瓷片被扫走，倒在地上的矮几桌子也被扶了起来，被扔到了不同地方的书重新被捡了回来整齐排列，一一放在了书架上。 正如苏峰所吩咐的那样，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声响。 陌玉沉默的坐着，一手握着剪刀，剪刀的把柄在她手上压出了清晰的痕迹。 另一只手紧握着挡住了半边脸颊，那双凤眸也隐藏在了一片暗色之中让人看不分明。 韶落尘，我陌玉从未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将我逼到这种地步？ 陌玉心中恨及，在愤怒的同时也充满了疑惑。 那封信在旁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封损她名声的东西，但落在她的眼中便是一封勒索信。 这是她跟韶落尘之间的秘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但此时她却恨及了自己知道这个秘密，如果有选择的话……如果……陌玉咬紧了牙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因为如果有选择的话，当年她也依然会选择遇到韶落尘，也依然会选择拜对方为师，不管轮回多少次，她始终都不会改变这个选择。 “顾家……顾家……顾家，这个变|态居然找我要顾家先祖的牌位，那种东西，那种东西！” 陌玉心中狂吼，那种东西她怎么可能弄得过来？又不让去偷，难道要让对方乖乖的送过来吗？就算是顾怀之再怎么信任她，也不会蠢到将顾家先祖的牌位轻易的送人。 三天，三天，若是三天之内她拿不过去，那么那极品就会跟大师兄合作，会将她生生的玩儿死在幽州城。 若只是她一人，她自然不会太过在乎，可在这里还有苏家，还有顾霖，她便不能不在乎韶落尘的威胁了。 九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能让她的相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却不能让韶落尘那恶劣的性子有所改变，更何况大师兄那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要比韶落尘更加的变|态，因为他喜欢的是虐杀与株连，但凡得罪他的人，就要祈祷这一辈子包括自己的子子孙孙家人朋友没有一个人的把柄落在他手上，不然的话就等着被刮皮割肉剔骨吧，而且不管你是惨嚎还是宁死不屈，都能让他丧心病狂的大笑。 当然，他最聪明的便是会将罪魁祸首用正儿八经的理由让朝廷里的人判罪，而不会有丝毫的血腥与残忍落在他身上。 那些兢兢业业立志报国的学子可能一辈子都无出头日，而这样的人渣却平步青云受人追捧高高在上。 看吧，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但那又如何？人家有势力有靠山有本事，神特么的公平，谁会与你去讲公平？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不管何时，这个世界终究都是这一条道理。 很残忍，但却是血粼粼的事实。 “既然你们想要玩儿，那便来玩玩儿吧。” 陌玉神色中的愤怒与惊慌失措慢慢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是血腥的冷冽，“既然那公道始终不来，那我便在幽州城，替天来行驶那迟来的公道！” 一切的规则对死人而言都是无用的。 疯子的心莫名一颤，游离的目光也慢慢凝聚起了焦距，开始的震惊过后便化为了欣慰跟期待。 这么快便已经有了答案吗？ 来吧，陌玉，让他们看看，重新回来的你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幼虫了，而是龙，是能呼风唤雨，掌控一切的龙神！ 第61章 苏家态度 疯子在期待着，在盼望着，除了他之外也依然有不少的人在期待着，在盼望着，在看着那位能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年轻人究竟会在幽州城搅弄出什么样的风云，又在翘首以盼，那曾经作为叛逆的苏家最后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十里，百里，千里，万里……不知多少里地之遥的丛山之中此时已经是一片苍翠，一眼望去，林海清肃，飞鸟不起，野兽无声。 山脚下的一处村庄炊烟升起，好听的曲子从一两户人家中飘出，就像是摁下了什么开关一般，整个村子都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炊烟一户户的升起，歌声也从一户户的人家飘出，不大的村子里瞬间便被歌声笼罩，苍翠的林子里，鸟儿齐飞，伴随着一两声野兽的吼叫，像是在与之呼应。 清风拂过，树枝晃动，沙沙的声音便是天然的伴奏。 这村子不大，粗略看去也就十几户人家，房子毫无规则的散落着，但细看时又觉得像是按照什么规矩建成的一样。 处于最高处的一处院子被分成了两个院落，一前一后，阁楼亭子小花园应有尽有，房子后面便是那肃静的林海，树影摇曳，好似什么神秘的兽影一般。 后院的三层小楼顶层，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老人一身干净的灰色长袍，发丝灰白，胡子用红绳绑成了小辫子的模样，灰白的发丝也同样用红绳束起，他捏着一枚白色的棋子，眉头紧皱，“囡囡呐，咱们说说尊老爱幼吧。” “爷爷，第一，我是男孩子，不能叫囡囡，第二，咱们下了一个时辰的棋，本来应该在一刻钟内就能完事儿，因为您毁了十次棋，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在晚辈面前，您就不能要点脸吗？” 少年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开口之时，声音清脆，板着小脸儿，一副严肃的模样，让人觉得故作成熟，一眼看去，脑海里腾的第一句话便是好一个俊俏的小丫头。 男生女相，好与不好，也全看这人的遭遇与运道到底如何。 “咳咳，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头儿也有些不好意思，眼珠一转，索性将棋子随手扔在了棋盘上，棋子蹦跶了两下，然后一滚，落在了一个位置。 本是无心之举，但结果却让老头儿瞪大了眼睛，少顷，他哈哈哈一笑，将腿拍的啪啪响，“老子赢了，老子赢了，哈哈，老子终于赢了，囡囡啊，姜还是老的辣吧！” “一时得失而已。”少年淡声说道，手指抬起又落下，棋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哼，今天老头子我非得杀的你跪地求饶不可！”老头儿一瞪眼，继续下。 不过五六个呼吸的功夫，老头儿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屋顶，然后手掌在棋盘上重重一拍。 少年瞪眼，白皙的面皮被气的一片绯红。 “咳咳，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老头儿讪讪一笑，其实心中得意的很，“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恒言，此次让你来，是想让你去西土走一趟。” “西土？大周？”少年蹙起了眉头，“不去。” “哎？你怎么连听都不听就拒绝啊。”老头子瞪眼，“这次你必须去，我昨日算到，她死了。” 老头儿的神色严肃了下来。 少年微微一愣，收回了正在摆弄棋子的手指，规规矩矩的坐好，“爷爷想让我去报仇？” “那倒不是。”老头儿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讨回公道的事儿自有人去做，你此行的目的是去杀了咱们桃花苑的叛徒，再者，爷爷算到，你惦记的那位小姑娘已经出现，不日就会去京城。” 他的话音刚落，便觉得面前起了一阵风，再看时，面前的少年已经消失无踪。 老头儿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吹了吹胡子，起身趴在了亭子的护栏上，“你别瞎找，就去京城等着，自会见面。” “我自有分寸，不用你唠叨。” 少年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一向面瘫沉稳的人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 “当年我不告而别是我的过错，我去找过你，但他们却告诉我你已经离开，我知事情没有如此简单，既然这次你来了，那么就别想逃，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将你锁在我的身边，永远都不能离开，你是我的，从小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谁跟我抢，我便杀了谁！” 少年眸光明亮，一路疾驰，匆匆收拾了行礼，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启程去了码头。 每月，都会有商船经过这里，给岛上的人送来各种各样的物资，而今日也恰好是船到来之时。 …… 陌玉的疯狂与失态在短短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苏府。 苏清儿神色中带着不屑，野丫头就是野丫头，一点都不懂得礼仪，有二祖母在，她休想迈进我苏家的门槛。 老夫人则是忧心忡忡，以她对陌玉的了解，若不是极为让人愤怒之事，她的情绪波动也不会如此的大。 梅清逸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但因为陌玉她遭受了如此的屈辱，断然不会就这样算了。 等一切都了结了，便是你的死期！ 梅清逸心中杀意泛滥，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一众晚辈，欣慰的点头，“子瑜那孩子可快回来了？” “前些日子来了信，说是快了，二娘您在家里多住段时间，也好让那孩子给您请安。”苏夫人柔声回答，模样乖巧。 “我出来也是为了散心，多住一些时日也无妨。”梅清逸颔首，“老爷跟父亲也时常念叨那孩子，子瑜憨厚，又有大志，我们都十分欣慰，也心疼啊。” “那孩子主意素来大，日后还要请母亲二娘还有父亲跟祖父那边多多费心了。”苏夫人虽然这样说，但眉目之中的骄傲跟欣喜还是掩不住的。 苏子瑜是她所有的希望，亦是她的全部，她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塞给自己的儿子，而陌玉便是这些好东西里唯一的一颗老鼠屎，扎的人眼疼。 “那是自然，京城那边，父亲也早就已经给他看好了不少的闺秀，就等子瑜到了年纪，有了事业，便会为他定下。”梅清逸抿了一口茶水。 老夫人闻言蹙起了眉头，这是要对陌玉赶尽杀绝吗？ “你们也不用陪着了，都去做自己的事儿吧，我跟姐姐许久不见，叙叙旧。”梅清逸开口说道。 以苏夫人为首，一个个的行礼退下，不少的人眉目中都带着得色与舒畅，觉得陌玉就算是再蹦跶也蹦跶不了多少时间了，就凭她的狂妄与今日做下的事情就足以让她从此与苏家无缘了。 第62章 广缘寺杀人案 等所有人退去，外面的声音也消失了，梅清逸这才亲切的握住了老夫人的手。 “姐姐，这事儿是父亲亲口定下的，陌玉那边，还要让姐姐费心了，而且若是夫君得知姐姐竟然为了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孤女就毁了我苏家的未来，您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她轻叹一声，明明是威胁跟警告，但从她的神色与她的语气中别人所看到的分明就是担忧与劝解。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老夫人拂开了她的手，“妹妹舟车劳顿，好生休息，姐姐就不打扰了。” “姐姐你素来就是实心眼，咱们各取所需，到时候给她一个身份，一笔银钱就是了，也算是我苏家的一片心。”梅清逸看着老夫人的背影，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嫉恨，但语气中却没有露出分毫。 老夫人沉默，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不识好歹！” 梅清逸气的眼眶微红，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嫉妒的都要发疯了，自己处处顺从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而她却什么都不做，甚至很多时候都跟老爷对着干就高高在上，凭什么？ 老夫人忧虑难平，不知是不是应该告诉骆夏苏家的态度。 按照她的意思，陌玉的一切要求都尽可能满足，母亲选的人总错不了，而且这些时间观察下来，她也对陌玉有了些许的了解，也不觉得那孩子会做出什么对苏家不利的事儿。 老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陌玉那边。 凌乱的屋子还没有完全收拾好，也不适合谈事，老夫人宽慰了陌玉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发了一顿脾气之后陌玉觉得身心俱疲，懒懒的倚在榻上，一动不动，连句话都不想说。 苏欣儿看的心惊胆颤，却也不敢轻易的开口。 疯子坐在屋顶，老神在在的看着远方，一言不发。 不到一天的功夫，屋子里的东西就全部换了新的，陌玉还没有好好休息就有官差朝着院子来了。 疯子眸光一闪，从屋顶落下，挡在了陌玉前面。 “请问您是陌玉姑娘吗？”为首的官差态度还算是客气。 不过陌玉跟苏欣儿都知道，他们也只是看在苏峰的面子上才客气。 陌玉颔首，“有什么事儿吗？” “广缘寺的监寺大师死了，姑娘牵扯在内，所以还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官差客气的说道。 “广缘寺？”陌玉恍然，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诧异，“监寺大师怎么会死？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昨天。”官差看着陌玉，将她的一切神色都尽收眼底，“有人说姑娘跟死者起过冲突。” “的确起过，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难道那个人没有告诉你我跟监寺大师还有交易吗？我曾请他帮忙替我找三枚铜钱。”陌玉道，铜钱早就已经到手了，所以她也没有遵守约定去拿钱，而且当日她也看出了这位监寺大师活不了太长时间，只是没有想到会死的这么快。 “旁人不知那位大师的身份，难道大人您也不知道吗？”陌玉笑着反问了一句。 官差一怔，也对陌玉高看了一眼，“这件事情陌姑娘是从何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路子，衙门我是不可能跟您去的。”陌玉摇头，“人也不是我杀的，与其将注意力落在我这边，您倒不如去查查案发现场。” “杀人案，可不是陌姑娘红唇白牙一句话就能定下的，还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一入衙门，不死也要脱层皮，那地方跟我犯冲，我仇人也多，若是大人您再咄咄逼人，说不得小女子要仗势欺人了。” “如今幽州官场不稳，陌姑娘可不要自误误人。”官差的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我若是想杀他，也不会让你们找出理由与证据来。”陌玉摇摇头，“疯叔。” “是，小姐。” 疯子应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了一枚令牌。 “锦衣卫！” 官差面色一变，就连他后面的那些人脸色也有些难看。 “人的确不是我杀的，不过我可以给您指一条路。”陌玉示意疯子将令牌收起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陌姑娘的意思是，监寺大师是他身边的人所杀？”官差恍然，开口问了一句。 “有的人杀人是为了金钱利益，有的人杀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有的人杀人则是二者皆有。”陌玉轻声说道，“诸位差爷请吧，有令牌在，您并不能将我怎么样，除非您愿意得罪锦衣卫指挥使。” “打扰了，陌姑娘，告辞。” 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磊落光明，未曾仗势欺人，看得清自己的立场，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样聪慧果决的人，日后定然差不了。 陌玉的神色中露出了一抹赞赏，觉得这样的人不会就此被埋没，只是可惜刚刚没有问那人的名字，不然的话日后见了也算是一个熟人。 “他猜出来了。”疯子一咧嘴，不复了以前不正经的模样，“犯人不是小姐。” “上头有令，不得不从，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陌玉手指微动。 一旁一直迷迷糊糊的苏欣儿神色中露出了一抹恍然，“陌姐姐，是有人陷害您吗？” “小丫头还算聪明。”陌玉弯唇一笑，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刚刚问我话的那人虽然有些心思，但却是一个好人，他光明磊落，聪慧异常，身在体系中，万事不由人，锦衣卫的令牌给了他一个空手而归的理由，那样的人最好不要给他机会，不然就会扶摇直上，再无人可阻。” “那个机会小姐已经给了。”疯子打趣道。 陌玉无奈的叹息一声，“外面这么危险，我总不能乖乖跟他走，牢里一关，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会出点什么意外。” “什么给了？怎么给了？陌姐姐做了什么吗？”苏欣儿一脸的疑惑。 陌玉笑而不语，疯子也没有解释。 苏欣儿一头雾水的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陌姐姐你就告诉我吗。”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点心啊水果啊什么的，我想吃。”陌玉低声吩咐了一句。 “哦，我马上就去。”苏欣儿双颊鼓起，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陌玉脸上的笑容浅了些，“疯叔，您去广缘寺走一趟，顺便打探一下顾霖的消息，可以直接去问苏峰，天亮前，务必回来。” “是。”疯子立刻就去做陌玉吩咐的事情。 陌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袁叔，您可要快点回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喃喃低语，低低的声音中带着决绝，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与不舍，还带着一抹浅浅的歉意。 第63章 真真假假 人最可靠的依仗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便是靠山，可是当自己无能为力，当靠山不知能不能及时赶到的时候，在面对生死危机又要如何去做？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不足以让她去布置一切。 陌玉是在赌，赌韶落尘不会如此绝情狠心，赌自己的运气不会如此差，赌自己的性命不会如此快的终结，赌最后跟故人的决战也绝对不会在此时展开！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去赌，那陌玉也就不会再惶惶不可终日，平静的院子里就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而白日里的那场发狂也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炉煮茶，热气袅袅，屋外的树枝上，鸟儿驻足，声声啼叫。 “是喜鹊呢，陌姐姐，咱们家里要来贵客了。”苏欣儿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轻声打破了这份让人压抑的沉默。 “顾夫人要来了，欣儿，你去外面迎接一下。” 陌玉将紫砂壶从小炉上提了下来，拿了一个杯子放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水从壶嘴流出，聚集在了翠色杯子里，映着屋顶的倒影，宛若那杯子里也自成一片世界。 脚步声跟低低的说话声传入了耳中。 陌玉抬眸，明亮的凤眸之中一片幽深，光芒点点，高深莫测。 顾夫人心中一颤，微微颔首，“小先生。” “顾夫人请坐。”陌玉抬手，白嫩的指尖上染着点点嫣红。 顾夫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便坐在了陌玉对面。 “欣儿，你先下去吧。”陌玉吩咐了一声，然后弯唇一笑，“顾夫人请用茶。” 苏欣儿抿唇，欲言又止，她行礼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咬了咬唇，似是不甘，似是担忧，也好似愤怒。 茶水尚温，入口正好，初时苦涩，回味甘甜，唇齿都带着香味，“好茶，这是什么茶？我好似从未喝过。” “自己琢磨的一点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陌玉轻声说道，“顾家一切还好吗？” “托小先生的福，一切都好，怀之的身体也日渐好转，只是……”顾夫人欲言又止。 “您可是担心他的生死劫？”陌玉开口。 “正是。”顾夫人忧心忡忡，“还请小先生指点，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毫无怨言。” “怀之是我朋友，夫人您严重了，先前报酬已取。”陌玉顿了一下，“顾夫人，若是有人想要取顾家先祖牌位，您跟顾家……” 顾夫人心中一跳，也有些犹豫要如何开口，但这种犹豫也只是瞬间的事儿，旋即她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薄薄的煞气，“谁欲取，不管何人，不管是何身份，便是我顾家敌人，此生，不死不休！” 陌玉暗叹一声，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宣告灭亡。 她或许可以无声无息的盗走顾家先祖的牌位，但她却不相信韶落尘会守口如瓶，也不确定这件事情还有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总之，除非是顾家心甘情愿送给她，不然她绝不会冒险去取。 “小先生，是有人要对我顾家祠堂不利吗？”顾夫人紧张的问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随口一问，顾夫人不必担心。”陌玉温和一笑，“不过祠堂是非动不可，先前我便说过，顾家的一切症结均在祠堂，在怀之这一代尚还不显，若顾家延续下去，那么弊病就会纷纷暴露出来，直至最后，整个顾家就会真正的消亡。” “居然如此严重？”顾夫人吓了一跳，到不觉得陌玉危言耸听，世间事有很多本就无法解释与预测，“依照小先生的判断，我顾家延续几代而亡？” “顺其自然，不去理会，无灭门之灾，从怀之这一代起，三世而亡。”陌玉倒没有说谎，不过世间事并非是一成不变，在绝境中亦有一线生机，只是这一线生机需要机缘才能抓住，若顾家后人抓住了，那便能逆境反击成为人上人，若抓不住，也便正如她说的那样，不存丝毫痕迹，一切都为他人做嫁妆。 “三世。”顾夫人的面色一片惨白，三代人而已，不少，但却也没有多么的多，同时她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霍乱，居然能让顾家在三代人的时间内消失无踪，不留丝毫痕迹，“小先生……” 顾夫人是真的慌了，若是别人她可能还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趁机索取什么从而夸大言辞，但在陌玉这里她却从未起过这种心思，“还请小先生救我顾家满门。” 若我需要顾家先祖牌位来换顾家活命机会呢？ 陌玉本想如此问，或许这也是她的一线生机，但她却没有去赌，因为明知是必败的赌局却还要去下注，那便不是为了活命的赌徒，而是想要寻死的白痴了。 “欲根除，必先安内，顾夫人，此时不是一两天能做到的，所以勿急。”陌玉声音温和，好似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顾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半生中，危机也遇到过一些，所以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陌玉又替她将茶杯添满，顾夫人道了一声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水从口腔滑落，那种清新的味道从口齿中蔓延出来，带着安抚心神的功效。 “小先生，我来时曾被人拦住，虽然这话我说来有些不合适，但若小先生在苏府过的不顺意可让人来找我，我会为先生安排住处。”顾夫人诚恳的道。 京城的那位苏二夫人她也有所耳闻，尽管外面人对她的风评很好，但顾夫人却是不屑的，能爬上自己姐夫的床，成为插在亲姐心上的一把刀，人品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情深？这种东西也就骗骗外面那些不知人心的单纯蠢货，凡是有点脑子的也便不会将她捧得那么高了。 “多谢顾夫人关心，我在这儿住的挺好的。”陌玉心中一暖，知道顾夫人是诚心诚意，“有些手段，不能用到明面上，那也就不算是手段了。”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顾夫人依然不太放心，一来是因为陌玉关系着顾家的未来，二来她也是担心陌玉的安危，一个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尽管她十分不凡，但又有什么能力去跟那些玩弄了半辈子人心的老妖婆去斗呢？ “若真的待不下去了，陌玉自会去叨扰夫人。” “有小先生这句话也就说明的确是我杞人忧天了。”顾夫人赞赏的道，能屈能伸，手段通天，这样的人若不早夭，必定一飞冲天。 陌玉又跟顾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亲自将人送出了苏府大门。 “陌姐姐，那位二老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苏欣儿愤愤不平，想到先前那个小丫鬟对自己颐气指使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忍着便是，苏府之中，她是第二重之人，就连老夫人都要给三分薄面，咱们又算什么？”陌玉淡声回道。 刚刚她跟顾夫人说的话里有八分真，两分假，她也是为了能让顾家出手相帮，所以才将形势说的严峻些，也不知那重情又精明的顾夫人能信几分。 两人刚走了几步，迎面便走过来了一位身穿碧色衣衫，容貌俏丽的丫头，那丫头先是鄙夷的扫了苏欣儿一眼，然后挑剔的目光在陌玉身上转了一圈儿，这才倨傲的开口，“陌姑娘，我家夫人让你过去一趟，跟我走吧。” 第64章 咄咄逼人 奴大欺主，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情在高门大户中也并不少见，但若是传出去无疑会受人诟病。 尽管陌玉不是主，但苏欣儿到底是苏家人，也算是半个主子。 就算你是二老夫人的侍女，也不该如此看不起人！ 苏欣儿这些日子跟在陌玉身边也长了一点的脾气跟傲骨，所以当下就瞪了回去，眼眶撑得圆圆的。 那侍女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一甩手中帕子，转身就走，但走出去了一段路却没见人跟上来，于是有些气恼的转过身，对上苏欣儿愤怒的眼神儿心中的气愤也更重了，“堂堂苏家的小姐，虽然不正统，但到底也是苏家人，居然放下身段去给别人做侍女，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脸继续待在苏家，又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你……”苏欣儿眼眶通红，刚想跟人理论，便被陌玉抬手阻止了。 “欣儿是我的徒弟。”陌玉轻声说道，面色平淡，但那双眸子里却含着无尽的威压，“按照辈分，你家的主子要喊我一声师妹，既然欣儿是我徒弟，那也便是你家主子的晚辈，你一个小小侍女居然也敢仗着主子的威风得罪自己的小主子，我倒要问问，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在主子与小主子面前如此放肆！” “你……”小丫鬟不服气，开口就要顶撞。 “你什么你？我陌姐姐的话你没有听清楚还是没有听明白？”苏欣儿小嘴儿一张，立刻就打断了对方的话，“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不只是一个小丫鬟，还是一个智商，一个聋子，一个结巴，除了你，你还会说什么？” “我……”小丫鬟被气的脸色通红，双眸中怒火生疼。 “原来还会说我啊，还真听话，让你换个字就换了一个字，来来来，学声狗叫跟本小姐听听，说不定本小姐一时高兴就不计较你以下犯上了。” “你欺人……”小丫鬟咬着牙，实在不敢相信对方居然会如此大胆。 “到底是谁欺人？这话可要说清楚，就算我苏欣儿虽然是苏家远亲，但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半个主子，先前你在外面当着顾夫人的面儿对我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我看在二老夫人的面子上没有跟你计较，如今竟然还妄想欺辱到陌姐姐头上，到底是谁跟你的勇气跟胆子？”话到最后，苏欣儿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抹严厉。 陌玉看的目瞪口呆，然后欣慰的颔首，孺子可教，还不算是失去了全部的傲骨。 小丫鬟被她说的眼眶泛红，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你们给我等着！”她一跺脚，扭身就跑远了。 苏欣儿哼了一声，面带得色，不过转瞬那抹得意便消失了，“那个陌姐姐……不会闯祸吧？” 嘴快一时爽，若那丫环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说一遍，那…… “我跟梅清逸之间早就已经不死不休了，你觉得从老夫人让她对我下跪之后，我们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吗？”陌玉轻叹一声，两个人早就已经不死不休了，这面子上也不必过的去。 “老夫人……”苏欣儿心中一跳，小心翼翼的看着陌玉，“陌姐姐，老夫人是要对付咱们吗？” 陌玉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苏欣儿的心脏跳的更快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 “不是，老夫人的举动，是为了给我一个交代，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相术大师不可辱究竟是什么意思。梅清逸虽然是她的妹妹，但终究眼界还是浅了几分，欣儿，你觉得相术师为什么在咱们大周朝有如此高的地位？” “难道不是因为先皇开国之时，相术师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吗？” “是，也不是。如今朝局……”陌玉话说到一半儿就停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日后这种话别在我面前说就好了，老夫人是个聪慧的人，她的心意远不是你我能揣度的。” “欣儿明白了。”苏欣儿微微欠身，神色肃然。 陌玉没有多说什么，她不在乎苏欣儿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也不在乎此举到底会给自己的未来埋下什么样的种子，既然未来看不清，那么就只能去看现在，至少在整个苏家，此时此刻，只有苏欣儿适合待在自己身边。 陌玉刚回到屋子里不久，一大群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气势汹汹，姿态高贵，顾盼之间，皆是傲气。 陌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吗？梅清逸这样的人，是如何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陌姑娘好大的架子啊，怎么？非要本夫人亲自来请，您才肯移动尊驾吗？”梅清逸无论声音还是神色都是冷冷的，发髻之上，步摇晃动，那一身华贵的不像样的衣服闪的人眼疼。 陌玉双眸微微眯起，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也没有要放下手中书卷的意思。 “大胆，看到夫人竟然不行礼！” 跟陌玉起冲突的小丫鬟双眸含着煞气，尖声斥责一声，怒气十足。 “疯叔。”陌玉垂眸，淡声吩咐。 “嘿嘿，外面多的是路你不走，偏偏闯到阎王殿来，可不要怪老子不怜香惜玉啊。” 疯子狞笑一声，身形像是一阵风办，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那小丫头的面前。 小丫鬟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就要后退，但终究还是晚了。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沉寂的屋子里出奇的响。 疯子用足了力气，将人的牙齿都给打掉了几颗，而那小丫鬟的身体更是转了几圈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陌玉，你放肆！”梅清逸气的肝儿疼。 “梅清逸，放肆的是你！”陌玉也厉喝一声，“我三番四次的对你容忍，没想到你居然蹬鼻子上脸，今日不要说我只是打了你一个丫鬟，就算是我打了你，苏平章又能奈我何？又敢奈我何？” “放肆，居然敢直呼老太爷的名字！”梅清逸双眸中的那抹怨毒几乎要化为了实质，“来人啊，陌玉对老太爷不敬，给我拿下！”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哗啦啦的从外面涌进来了一大群人，人人都穿着轻甲，手持明晃晃的武器，尽皆肃杀。 疯子面色一变，看向梅清逸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意。 苏欣儿面色一白，双腿都开始发软了。 陌玉面色不变，只是那双凤眸之中染上了一抹阴沉与疯狂。 第65章 我且问你，孩子父亲是谁？ 梅清逸杏眸明亮，她撑大了眼睛，还算娇媚的面容上带着狰狞的快意。 “你先前问我，是不是要你亲自来请才肯移动尊驾。”陌玉起身，慢条斯理的活动着手臂，手掌虚握放于身前，她微微弯起了唇角，眸光锐利，“那我现在便告诉你，一个不顾脸面爬上自己姐夫床的东西，我连看一眼都嫌脏！一个婚前便失了清白身，不知与谁苟且过德行有失理应送官究办的前犯人，有什么资格来让我起身行礼？” 周围的人听到陌玉的话，耳朵全都嗡嗡的，全部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梅清逸身上，仿佛是在验证陌玉的话是真是假。 “简直一派胡言，陌玉你休要血口喷人！”梅清逸脸色略微有些发白，手指死死的捏着，那抹针对陌玉的杀意再也无法隐藏，“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携带着暴怒的厉喝声自屋外传了进来。 声若洪钟，身若狂风，声音还未完全落下，陌玉便觉得眼前一暗，一道宽大的背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你们想要做什么？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苏峰，你这是要跟我作对吗？”梅清逸眼看着事情要成了，结果最后却是自家人来坏事，“这个小贱蹄子口出狂言，又污蔑我清白，若今日还让她安然无恙，我苏家的脸又往哪儿放？” “污蔑？你确定是污蔑吗？”陌玉嗤笑出声，索性也不再维护自己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她往前跨出半步，神色张扬而又欠扁，“梅清逸，我陌玉从来都是算无遗策，你从小到大以至于未来的命运也需要我一一说给你听吗？” “你自以为高高在上，面上跟老夫人姐妹和睦，若真的姐妹和睦又怎么会费尽心思爬到自己姐夫的床上毁了自己姐姐的幸福？你嫁入苏家不足十月便产下了一个男婴，可惜那孩子命途多舛，碰上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娘亲，未活够半月便一命呜呼了，我且问你，那孩子的父亲……” “陌玉，够了！”苏峰拧眉呵斥一声，脸颊一片铁青。 “既然苏伯开口，那我便不再多说，梅清逸，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别再来惹我，不然若我不死，便会让你生不如死！”陌玉狞笑一声，那目光宛若毒蛇，让梅清逸身心难安，“疯叔，咱们走！” “玉儿，你别任性，你在幽州举目无亲，离了苏家能去什么地方？如今城中混乱，袁兄又外出未归，你听苏伯一句，暂且留下，我会调一个小队来你院子里，若无你的允许，这里将不会有人踏足半步。”苏峰也有些着急，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多谢苏伯关心，您放心好了，我陌玉还不至于是非不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毁掉对阿婆的承诺，阿婆于我有恩，是她想害我，而非你苏家要害我，这其中的种种我还是分得清的。”陌玉的语气柔和了些，“只是我走后还要麻烦苏伯将欣儿放在老夫人身边，明枪易躲，小人难防。” “陌玉……” “二娘，还请您收敛些，这里是幽州，可不是京城！”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就连苏峰心中都起了一抹火气，他可以孝顺，但不代表他没有火气，他能温厚，可不代表他就没有铮铮傲骨，不然的话又要如何成为幽州军的头领？ 他不相信梅清逸不知道陌玉的重要性，也不相信对方是真心实意的为了苏家好，当年的事情就是一笔糊涂账，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是梗在很多人心中的一根刺。 “好好好，苏峰，你可真是好样的，枉我从小将你当成我的亲骨肉待，我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你居然会对二娘如此放肆，这是谁给你的胆子？谁教的规矩？梅清瑶吗？” “二娘，您失言了。”苏峰冷声警告，虎目中光芒锐利。 梅清逸抿唇，冷哼一声，长袖一甩，“苏峰，今日之事，不算过去，咱们走着瞧！” “若你想声名狼藉，那小女子便成全您，苏二老夫人。”陌玉垂眸欠身，“慢走不送。”是礼仪，更是宣战前的客气，这是她好久都不曾用的规矩，谓之先礼后兵！ 梅清逸身体微微一颤，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地方搞错了，但却又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不是说陌玉孤苦无依，不足为惧吗？为何，为何如今竟然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梅清逸咬牙，心中嫉恨难平，杀意也更加凛然。 一屋子人狼狈的退了出去，心中忐忑，今日听到了如此隐秘的事情，先不说真假，若有只言片语流出去，那么他们这些人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玉丫头……”苏峰看着面色平静的陌玉觉得心惊胆颤。 “苏伯放心，我分得清是非，您跟老夫人都如此维护我，阿婆对我也有大恩，陌玉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只是我有事，所以才需要外出一趟，如今这个理由正合适。”陌玉轻声安抚，“故人来寻，我总要去见见的，少则五天，多则……个把月，我会回来。”只要我还有性命在，自然会回，但若性命丢了……陌玉甩甩头将这个念头抛开，她并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消息会如此快的泄露出去，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多少的事情。 如今她名字已换，容貌大改，即便那位能推演出些许的痕迹，但能推演到什么程度呢？ 陌玉离开了，带着自己来时的东西，换的也只是心情跟人罢了。 一匹瘦马，一辆略微有些破旧的车，而直到此时苏峰方才看到了马车上那道道被利器砍中的痕迹，那一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对于这陌玉越发的忌惮了。 “阿婆骨灰无事，苏伯不用过多忧心，虽不在我手中，但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陌玉临走前让苏峰安了心，这也算是她对苏峰今日维护自己的一点报酬。 苏峰面色再次一变，他想要说些什么，但陌玉却早已进了马车。 疯子一甩鞭子，看似破旧但却让人心惊的马车轱辘辘的离开了苏府门前。 苏峰转身，神色肃然的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拱手弯腰，“护苏家之情，苏峰永记。” 别人不知陌玉为何会因为一封信就愤怒惊慌到那种地步，也只道是今日离开苏家是被梅清逸逼迫，但他却知道，陌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家。 “来人！”苏峰直起了身体，神色之中尽皆肃杀。 “大人。” “找到陌玉姑娘落脚处，派一个精英小队跟着，誓死保卫她的安全。”苏峰沉声吩咐，陌玉，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此次能平安归来。 第66章 他到底是谁 马车轱辘辘的驶在了幽州城宽阔的道路上，疯子懒懒的挥动着鞭子，双眸低垂着，头上的斗笠也压的很低很低，将所有的神色都隐在了一片暗色之中。 车厢内一片凌乱，洒落在地板上的有铜钱，有树叶，有发丝，有首饰……乱七八糟的，只要身边能用的东西，陌玉几乎都用上了。 “韶落尘，韶落尘，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你都活多大年纪了居然还跟一个我孩子计较，如此的咄咄逼人，不知道的我还以为我杀了你全家呢！” 陌玉红着眼睛，衣袖也被她揉的皱巴巴的，哪还有一丝在苏府之中的冷静与飘然若仙，分明就像是被逼到了绝路的赌徒，即便心急如焚也找不到任何的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难道真的没有活路？一线生机，老子连那一线都找不到，要如何去跟你玩儿？如何去跟你赌？” 陌玉在心底愤怒的咆哮，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韶落尘给生生咬着吃了，方能解心头之恨。 “大不了杀出去，人生在世，或平安和顺，一生无忧；或荆棘满路，一步一杀；或对酒当歌，潇洒自在。” 疯子低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陌玉微微一怔，神色中的疯狂渐渐退去，转而换成了疑惑，然后那双眸子又重新恢复了清明。 “谁写的这么操蛋的话啊，赶个车都能迎面飞来一张纸，真晦气。” 接着疯子又啐了一口，车帘微动，一个揉成了团儿的草纸从外面滚了进来，“你瞅瞅，是不是你认识的？” 陌玉弯腰将纸团捡了起来，粗糙的纸磨的手指都有些不舒服，歪歪扭扭的字就跟小孩子胡乱画上去的一般，她也是连看带猜才读的懂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这字好难看。” 陌玉有些嫌弃的道。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没有读过书的，还不如我写的好。”疯子得意洋洋的声音又飘了进来。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将纸折好放进了袖袋里，她总觉得这字来的蹊跷，而那疯子也来的蹊跷。 赶车的疯子吧嗒了一下嘴，“小姐，咱们要去哪儿？” “随便找个客栈住下。”陌玉懒洋洋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疯子的神色中露出了一抹狐疑，琢磨着陌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抛开了，倒不是说不信任陌玉如此聪慧，而是对方知道与不知道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既然如此，知道陌玉装糊涂，他也就懒得戳破。 客栈的名字叫升平，取意歌舞升平，尽管寓意很好，但却也改变不了这是一家十分不出名的小客栈的事实。 两间上房，只住一天。 疯子将包裹拎到房间，将陌玉安置好后就跟店小二借了打扫用的东西，尽管早有准备，但看到一片凌乱的车厢他还是有些吃惊，简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陌玉从这样的地方走过居然片叶不沾身。 “居然还有瓜子壳，啧，她什么时候带出来的？”疯子不可置信的咂咂嘴，觉得这个小丫头就是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楚。 世间万物，皆可卜卦。 “小小年纪居然能到这种地步，不俗不俗。”疯子摸了摸胡子，手指随意的摆弄了两下地上的落叶，好似无风起浪，好似无源之水，原本乱糟糟的一切瞬间便好似含了某种章法，那些绝路也化为了一条条的活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房间里的陌玉也好似心有所感，她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三个小茶杯，随手洒落，三个茶杯骨碌碌的转着，明明离桌沿远的很，但却一个个的都滚落在了地上，蹦跶了两下，居然丝毫未损。 “谁在帮我？” 陌玉双眸一亮，喃喃低语，“改了运势，散了迷雾，活路在此！” 若是平时，那茶杯滚落下去必定四分五裂，但此时却完完整整，甚至稳稳当当的蹲在了地上，宛若就是那样摆着的一样。 “疯子。” 陌玉转瞬就想到了最可能做到这一切的人。 “哎哟，可累死我了，小姐，你在车厢里都弄的什么东西啊，缝隙里都是，那瓜子壳你从什么地方带出来的？我怎么都没看到有瓜子啊。” 疯子大大咧咧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要不是地方小，今天您就甭想见我了。” “疯叔，只有你动了我车厢里的东西吗？”陌玉眸子里的精光退散，像是蒙了一层雾般，让人捉摸不定。 “是啊，不然还有谁？你弄的那么脏总得打扫打扫吧？”疯子狐疑的问道，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忐忑不安的问道，“不不会是不能动吧？老子闯祸了？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如果真的闯祸了，您可千万别告诉顾霖那煞星，不然他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老子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有见过他那么难缠的人。” 疯子哭丧着一张脸，连连哭嚎，瞬间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陌玉沉吟了片刻，难道真的是巧合吗？罢了，猜测下去也没用，倒不如就当一切都是他有心就好。 “疯叔，你帮我做一件事儿。” “只要你不跟顾霖告状，刀山火海，我都闯了。”疯子抹了一把眼睛，将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 “明日，你代我去一趟广缘寺。” “广缘寺？去那儿做什么？”疯子狐疑的问道。 “广缘寺后山小屋往西走，大概两里地的样子，有一座凉亭，一会儿你出去托人做一个东西，到时候将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东西？什么东西？”疯子问道。 “牌位。” 疯子微微一怔，“名字写谁？” 陌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从荷包里取出了碎银子递到了他手上，“安氏平章之灵位。”安平章，是她大师兄的本名。 “安平章。”疯子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还需要写别的吗？” 陌玉摇头，然后接着吩咐，“写这几个就好，要用槐木做，朱笔写，做好了拿回来给我看。” “槐木……那东西可是最阴的。”疯子喃喃低语。 “疯叔知道的挺多吗。”陌玉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嘿嘿，以前走南闯北的什么阴损的手段没有学过？想要吃口饭，总也要有几分本事不是？”疯子咧嘴一笑，挠了挠头将碎银子收好，“那我现在就去忙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咱们后面有人跟着，外面也有人守着，疯叔放心，至少现在我的安危还不是问题。”陌玉素来警惕，不然的话当初离开苏家也就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摆脱追踪的人了。 “我会尽快回来的。” 疯子随意的一拱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陌玉神色中的轻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韶落尘，希望你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吧。” 她已经想好了法子，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天命如何了。 第67章 你这个人妖，骗子 疯子很快就将做好的牌位带回来了，用一个漆黑的木盒子装着，百年的槐木，沾了狗血写上去的字，那血是调过的，如墨一般，遇水不褪，经久不淡。 一样至阴，禁锢魂魄；一样诛邪，邪祟不可轻近。 完全相反的东西，却在陌玉的吩咐下融为了一体。 天色微亮的时候，一道人影就从客栈离开了，那人全身都被黑色的袍子包裹着，就连走动间露出的衣摆跟鞋子也俱是黑色。 天色大亮之时，那辆有些破旧的马车才轱辘辘的离开了客栈，马儿跑的飞快，赶车人勒着缰绳，粗犷的声音满含着狠厉跟霸道猖狂。 “让开，都让开！” 疯子是彻底的疯了，车厢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也索性如今路上人不多，而且这客栈离城门不远，所以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慌乱。 马车一路疾驰，硬是将时间缩短了一大半儿，而等到了广缘寺外的时候，马车哗啦一声就散架了，那匹瘦马打了一个响鼻，好似在埋怨疯子做的太过了。 疯子摸了摸鼻子，看似有些不好意思却藏不住眼里的得意。 他早就看这车不顺眼了，偏偏陌玉那个抠门的还懒得换，现在好了，不换也得换，还有那匹马，要不要考虑杀了吃了，然后再买匹更健壮的？ 疯子摸了摸下巴，贼贼的目光在马儿身上扫了一圈儿。 跟着陌玉跑了很多路的马立刻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颇有些不悦的踱着蹄子转了一个身，长长的尾巴一甩，扫了疯子一脸。 “一定将你杀了！”疯子整张脸都黑了。 马儿叫了一声，噗的一声放了一个屁，又喷了疯子一脸。 疯子差点暴起杀马，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你给我等着！” 他愤愤的点了点这畜生，转身将车上的木板啥的扒拉干净，从里面拿出那个盒子抱在怀里就去了陌玉所说的地方。 后山小屋，往西一直走，按照他的脚程不多时就看到了那个凉亭。 亭子四周都卷着草帘，薄薄的烟笼纱如梦似幻，胭脂红的流苏从两侧垂下，顺风而飞。 疯子的双眸微微眯起，抱紧了盒子，纵身落在了凉亭旁。 “有活的出来喘个气儿，老子给你们送东西来了。” 疯子长啸一声，中气十足。 他的声音也远远的传开，在山林之中回荡着。 疯子吧嗒了一下嘴，将盒子放在了石桌上，自己也大刀阔斧的坐下，嘴里哼哼着艳曲，手指还打着拍子，显得悠闲自在。 等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一道人影方才从远处闪掠而来。 那人一席青衣，猿臂蜂腰，衣服上繁复的花纹极尽奢华，一股贵气，扑面而来。 偏偏这滔天气度的年轻公子一张脸却被幕篱挡住，影影绰绰，也只能看出这人十分年轻而已。 疯子看的全身都不舒服，他弯下了腰，等人临近的时候猛不丁的将鞋给扔了出去，带着醉人的味儿，带着纷飞的尘土，蹭过了薄纱，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痕迹。 刚榻上台阶的韶落尘眉头微蹙，望向疯子的目光中也带了刺骨的冰冷。 疯子却一点都不在乎，嘿嘿一笑，翘着二郎腿抖啊抖的，他倒要看看这样飘然出尘的贵公子，到底要如何应对。 鞋底是直接朝着韶落尘的脸扔过去的，门的正中，想要躲过就必定要闪躲，你要么弯腰，要么后退，要么打落，总之没有第四种办法可想，而不管用什么法子，疯子都能想到如何去膈应你。 韶落尘也只看了一眼，白皙的手掌抬起，手指微微弯曲，朝着两边飞去的其中一道白纱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韶落尘未曾后退一步，也未曾偏移半寸，手指用力，只听刺啦一声，整片的白纱便被他扯了下来，恰好将那鞋子包好，他手臂一颤，鞋子又原路飞回。 疯子可没有那么多忌讳，伸手将鞋子抓住穿在了脚上，还伸直腿活动了一下交织，“不愧是近过美人身的鞋，味道就是不一样，你可有福气了啊，比你主子我艳福都深啊。” 疯子摸了摸鞋面，模样跟语气说不出的轻佻。 韶落尘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尽管有纱帘的祖上，但疯子还是心中一个咯噔，一抹危机感快速的将他笼罩了起来。 疯子素来都是一个识时务的，他飞快的后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凉亭边缘的柱子旁，“我家小姐让我来送东西。”他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战战兢兢。 “爻儿为何不亲自来？”韶落尘的手指从木盒上拂过，声音清冽。 “小姐说，您太帅了，她怕她支撑不住，在师尊面前丢了脸就不好了。”疯子原话奉送，语气有些酸酸的。 连脸都不让人看，哪儿好看了？恐怕又是有见不得人的怪癖，隐在面纱下的不会是一张女人一样的脸吧？那可就好玩儿了。 疯子的心开始痒痒了起来，恨不得掀开所有的阻挡看看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丫头说话就是好听，有的时候我都想将她的舌头割下来看看跟别人到底有什么不同。”韶落尘轻笑一声，语气中含着莫大的期许。 疯子身体一颤，刚刚升起的那点念头彻底的消失不见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小的也就不多留了，仙人您慢慢看，不着急，不着急。” 疯子一边说着，一便往亭子外面移动。 “既然来了，走这么快做什么？”韶落尘慢条斯理的一句话让疯子汗毛乍起。 “咱们不熟，就不叙旧了。”疯子干笑一声，飞快的逃离，但就在他刚刚跨出凉亭的时候，那些白纱便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将人给缠在了里面，明明一拽就会断掉的东西如今却有了很强的韧性。 “你真倒霉，这四周唯有那匹纱是天蚕丝织成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一旦被缠住，可就不容易脱身了。” 韶落尘收回了手，颇为同情的道，“相逢即是缘，这么着急离开做什么？叙叙旧不好吗？” “咱们不认识，叙什么旧？”疯子呸了一声，用力的挣扎着，但那东西就跟活物一样，如今根本就看不出缺口在哪儿。 “哦？你确定咱们不认识？”韶落尘抬手将幕篱摘了下来，一张有些诡异脸就这样暴露在了疯子面前。 疯子全身一颤，不可置信的撑大了双眸，然后脸色猛然涨红，额头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你这个人妖，骗子，你放开老子，老子要跟你决一死战！” 第68章 请说出你的故事 疯子是个有故事的人。 首先从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煞星打压着，端茶倒水捏腿捶背，被欺压的比一个仆人还不如，后来好不容易熬到这个煞星走人了，一场灭顶之灾就降临到了他家的头上。 他流离失所，受尽了别人的嘲弄跟白眼，后来又碰到了一个人，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漂亮的美女，那个美女也不知道眼睛怎么长的就看上他了，相扶相持，不离不弃，为了他受了不少的委屈，还用自己唯一的积蓄给他做本钱，让他做生意。 开始的几年生意红红火火，两口子的小日子也越过越好，除了没有圆房之外，倒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儿。 后来就出了意外，他赔上了所有家底的一批货被山贼给劫了，而且自己的娘子也被划花了脸，从此消失无踪。 他找了很多地方，拖了很多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对枕边人竟然一无所知。 后来碰到了一个相术师，那人告诉他，只要他十年不见光明，就能见到自己的夫人。 他买了药，将自己的眼睛给弄瞎了，一路辗转，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但也因此练出了耳听八方的本事。 后来他又遇到了经常欺压自己的那个女汉子，不过对方的容貌早已苍老，提议要将他的眼睛治好，他拒绝了，就这样游走在山河大川熙攘人流之中，听人间百态，学万事万物，渐渐的变得疯癫了起来。 直到三年前他方才知道，原来自己被人给骗了，从此他奋发图强，治好了自己的眼睛，疯疯癫癫的到处去找那个骗子，也同样去找自己那不知道死活的婆娘。 那张脸，即便隔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尽管一条疤痕横贯了整张脸，但疯子还是觉得对方一如既往的美。 但当初的情意有多么的浓厚，如今他的杀意就有多么的深。 当再次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便明白了所有。 为什么明明成亲了始终不让他亲近，为什么明明两个人感情那么深厚，最亲密的动作也就只有拉拉手。 在局中的时候，生意上的忙碌让他不曾多想。 如今就像是一道干雷在耳边炸响，轰的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他原本就是个男的，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自己过一辈子。 什么相术师，什么浓情蜜意，什么大恩大德，都是特么的狗臭屁！ 一想到自己受的那些折磨，疯子就恨不得将那张脸给生撕了。 “耍人好玩儿吗？啊？你一个大男人去装女人，你还要不要脸了？啊？”疯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眼睛眨啊眨的，差点就哭出来了。 “确切的说，当初那个人不是我。”韶落尘慢条斯理的道，“我有很多张脸，你想看哪个？” 疯子梗在嗓子里的一声嚎叫没有发出来，“那个让我装瞎的……” “是我。”韶落尘颔首。 疯子的眼睛红了，嗓音嘶哑，“那个将我踹下山坡的……” “是我。” “那个打我脑袋差点让我真傻了的！”疯子的声音变得尖细了起来。 “还是我。”韶落尘抬手扶额，似有些不好意思。 “嗷，老子艹你祖宗啊，世界那么大，你怎么可这老子一个人坑！”疯子跳脚，像是一头蛮牛一般鼓足了力气往韶落尘那么扑，刚刚跑了两步就觉得束缚住了自己的东西一松，膝盖一疼，踉跄了几步，一个不防备，咚的一脑袋撞在了石桌上，瞬间鲜血哗哗的流了出来，糊了他满脸满眼。 “瞎子，刚刚扔鞋……扔的过瘾吗？”冰凉的利器抵在了喉咙上。 疯子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他连口水都不敢咽，忍着额头上的疼，垂眸间看到的便是对方用银线绣着云纹的靴子。 都武装到了鞋子上，你到底是有多怕死？祝你明天原地爆炸再被雷劈被狗咬被猫撒尿被大粪掩埋最后一死就是十八年！ 疯子内心疯狂的诅咒着，脸上却扯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那个……您是我爷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拿小人当个屁放了吧，您看看，这多容易啊，对不对？” “嗬，以前倒还不知道你这么无耻。”韶落尘收回了脚，“爻儿居然能放心让你一个人来，你想回去吗？” 疯子连连点头，不想回去的是白痴。 “那我给你两个选择好了，你想躺着回去还是想横着回去？”韶落尘玩味的道。 疯子一抖，“我能有第三种选择吗？” “里面的东西上抹着什么？”韶落尘双眸微眯，手指将木盒的盖子挑开，那暗红色的字迹就落入了他的眼中，“安平章……好胆魄，好毅力，爻儿，若是为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是不是显得太小气些了呢？” 眼看着小小的亭子里风云再起，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后面，一道漆黑的人影快步跑了出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凉亭的不远处，拱手行礼。 “师尊乃世外高人，何苦要参与我们这些蝼蚁的争斗呢？平白污了师尊的眼睛就是徒儿的不孝了。” 疯子听到声音心中装着满满的感动，好丫头，不愧是那老婆子养大的，够义气！ “爻儿就是会说话，过来让师尊看看，这么多年不见，爻儿是不是更漂亮了。”韶落尘的眼中有很明显的喜意。 陌玉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走进了凉亭，“师尊，不是徒儿不想让师尊看，只是徒儿昨日炼药的时候出了些岔子，所以那个有些惨不忍睹。” 陌玉干巴巴的说道，声音中带着一抹不好意思跟犹豫。 她整个人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半张脸也被黑巾蒙着，只露出了额头跟眼睛，但头上还戴着宽大的兜帽，整张脸都让人看得不怎么分明。 “师尊我走南闯北多年，有什么人没见过？”她越是如此说，韶落尘的兴趣便越浓，“你想让为师看看，还是想看看这瞎子头颅飞起的盛况？” “小姐，不就是一张脸吗，您可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疯子低低的惨嚎一声，根本就不敢大声喧哗，生怕这变|态将自己一刀结果了。 “既然师尊有命，那徒儿也不得不从，只是希望师尊不要责怪徒儿不敬。” 陌玉一跺脚，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种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姿态让疯子一愣一愣的，他恍恍惚惚觉得如果论起见风使舵跟无耻，这位时常在别人面前端着的宛若仙女一般的小姑娘好像并不比自己弱多少。 “若是真的吓到了为师，你今日也便不用回去了。”韶落尘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疯子差点趴在地上。 陌玉也停住了要摘兜帽的手，眸光幽怨，“师尊，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第69章 杀局 当一个人处于弱势的时候，你的一言一行都需要去看别人的眼色，万事不由己，要么顺从，要么反抗到底。 很显然，陌玉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反抗的胆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形势比人强，既然有活路梗着脖子去找死才是真正的蠢货！ 陌玉将兜帽摘下，手指一动，黑巾滑落，露出了被她藏的严严实实的那张脸。 疯子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 就连韶落尘也有片刻的愣神，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前俯后仰，耳根处一点薄薄的白皮浮起，他抬手摁了摁，这才收敛了一些。 陌玉抿了抿跟香肠能有一比的唇瓣，手指搅着，垂头讪讪，脸颊上飞起了两抹红晕，好似不好意思。 若是平日里，这样的娇羞自然美不胜收，只是此时……那张脸上也不知道被她怎么弄的，黑色的点点满脸布，唇肿的几乎都看不到了鼻子，要说唯一完好的地方也就是眼睛了，依然明媚，依然清冷。 “模样不错，下次琢磨弄个红鼻子出来。”韶落尘满意的一笑，只是顶着那张有几道疤痕的略显女性的脸庞让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东西我就收下了，我等你将牌位送回京城的那一天。”韶落尘伸手，啪嗒将盒子盖上。 陌玉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如释重负，“多谢师尊。”她拱手行礼，脊背弯曲。 韶落尘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眼中罕见的露出了一抹恍惚，“爻儿，其实你……”他欲言又止，双眸又重新恢复了清明，清朗的笑声在亭子里回荡，而他的人却不见了踪影，“为师很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恭送师尊。”陌玉没有直身，反而将腰肢弯的更低了一些。 疯子也一动不动，过了差不多有三个呼吸的功夫，他方才全身虚脱的坐在地上，“吓死老子了，你哪儿来的这么恐怖的师尊？” 陌玉的额头上也都是汗水，手心一片黏腻，她的喉咙微微滚了一下，觉得声音不再那么发紧这才开口，“都是年少不懂事，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可真有福气。”疯子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你嘴怎么弄的？” 陌玉提起这件事儿就觉得心肝儿疼，“我给自己下了毒。”为了取悦自己的师尊，她也是下了狠手段，“不过后日应该就能消下去了。” 陌玉精神一震，不管如何，只要摆平了那尊魔神，一切也便都会容易很多。 疯子咂舌，他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陌玉，不管他当初如何高看这个孩子，如今发觉自己看到的还是不够多。 “我真的差点吓尿了，不过你怎么会来？不是打定了主意让我来做替死鬼吗？”疯子倒不是怨恨陌玉，只是觉得心中有气难平，所以才打趣的问了一句。 “怎么会呢，疯叔可是我唯一的活路，虽然不知道今日为何会如此容易，不过跟疯叔可是脱不了关系的。我师尊那个人虽然不可捉摸，古怪的很，但他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从来不想亏欠别人什么，他若是欠了，便会想方设法的还回去。” “既然你能发现这点并且加以利用，那是不是代表着别人也可以发现，并且如法炮制？”疯子隐隐有些担心。 “没有人能办到。”陌玉摇头，看着疯子仍然不安的模样，心中也有道道暖流窜过，“疯叔，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了解师尊的，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若他不想还，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负担，我那师尊，是个妙人。” 她伸手将疯子扶了起来，面带歉意，“今日之事让疯叔受惊了，是陌儿的不对，给您道歉。” “嘿，这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疯子本就没太大的气性，做这件事之前他就知道有一定的风险，但如今自己是陌玉的护卫，就应该起到这个角色应有的作用。 “疯叔想要什么尽管开口。”陌玉心情大好，虽然说那张脸有些惨不忍睹，不过再惨不忍睹的模样她都扮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酒好肉，管饱！”疯子眼睛一亮，连忙提起了要求。 “凤仙阁，陌儿给您摆一桌。”陌玉笑道，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 疯子也察觉到了，但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愿提起过去，陌玉也不捅破这层窗户纸。 阿婆当年的故友不多了，她自然是要尊敬的。 重新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陌玉转身就走。 疯子将那卷天蚕丝收了起来，琢磨着也算是自己的一个战利品了，而至于自己夫人的事儿，他本来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心结已解，再加上那耍弄他之人如此强悍，也就只好洒然一笑，全当往事如风了。 凤仙阁，最好的雅间，摆了满满当当三桌子饭菜，疯子一口酒一口肉，丝毫不顾形象。 苏峰派来的那些人却矜持了很多，一个个的先跟陌玉道了谢，这才大快朵颐了起来。 雅间窗外是一条河，河堤旁摘种着翠绿的柳树，三三两两的人从河边路过，或是独行，或是结伴，但也依然有几人徘徊不定。 小小的地方便是世界的一部分，陌玉一眼过去便能看出谁要走运，谁要倒霉，谁能享受富贵，谁能一世平安。 但有些事，可看破不可说破。 “陌姑娘，您什么时候能回苏家？”一个年轻人起身走到了陌玉身边，开口问了一句，神色中带着一抹恭敬。 “苏家啊。”陌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幅样子可以回去？ “子瑜少爷已经回来了，大人也让在下转告姑娘，苏家的事情应由苏家人担，不属于姑娘的担子，您不用一力担起。” “苏伯这样说吗？”陌玉蹙起了眉头，倒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些诧异罢了，“原来他早已知道。” 陌玉低语，不然的话又如何会让人跟着自己，又为何会让人跟自己说这番话？ “既然是苏伯的吩咐，那陌玉也就只好遵从了，还要麻烦几位大哥护送小女子一段路，我担心这路上不太安宁。”陌玉柔声说道，眸光流转，精芒毕露。 年轻人应了一声自然，有些心惊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心中对这位弱女子越发的不敢小看了。 吃饱喝足，结了账，一行人便离开了凤仙阁。 只是刚踏出门口，一片弩箭便齐刷刷的飞了过来，避开了路上的行人，携带着必杀的气势，从天而降。 第70章 情敌相见？ 没有铺天盖地，也没有密密麻麻，但在陌玉等人的眼中，这些弩箭却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线。 弩箭是三发，那些人一击即退，按照想好的路，按照先前主人的吩咐，不去管人的死活，死了更好，即便活着也无所谓。 周围的人那一声惊呼还在酝酿的时候便听得一声大喝：战！ 那声音饱含着威严，饱含着煞气，好似空气都随着那声音为之颤动了一下。 利刃出鞘，舞出了一片绚丽的光芒。 那些光芒连成了一片，不是盾牌，胜似盾牌。 来势汹汹的弩箭全数被隔绝在了外面，散落在了地上，箭头泛着微绿的光芒。 陌玉知道安平章在玩儿。 有些人在捕猎的时候并不喜欢一下子就将猎物杀死，而是喜欢看着它逃，看着它惊慌失措，慌不择路，然后在对方的心神全部都被担忧与恐惧占满的时候再大发慈悲的给它一个痛快。 而对安平章而言，他的手段要比这多的多。 陌玉抬眸看着有些暗下来的天空，唇角弯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好巧，她这个人其实也挺喜欢玩儿的。 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的人们这才发出了混乱的，惊恐的吼声。 原本风度翩翩，井然有序行走着的人纷纷凌乱了起来，以毕生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陌玉这一群人，生怕殃及池鱼。 “陌姑娘……”先前跟陌玉搭话的年轻人也心有余悸，想到陌玉先前吩咐的事情眼睛忍不住发亮，看着陌玉的目光就跟看着一块稀世珍宝一般，恨不得立刻就将人掳走，然后好好的养着护着，不让别人伤她一根毫毛。 “这只是一种特定的阵法而已，不是在什么时候都能起到作用的，改日我跟苏伯研究一下，若是可行便会推广开。”陌玉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觊觎什么，左右这种东西也不是她一个门外汉能研究的透的，毕竟军阵跟风水阵可是不尽相同的，虽然本质上都是用有限的东西来达到翻倍的效果。 “姑娘蕙质兰心，有姑娘帮忙，是我幽州军的荣幸。”年轻人真诚的说道，作为苏峰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懂些军法的，而一个合格的将领谁不希望自己麾下的士兵每次出战都能安然而归呢？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办法也便是通过自己的力量，让更多的人能平安归来。 军阵，兵法，手段，谋略，个人战力，每一样他们一旦抓住了机会便不会轻易的放弃。 “箭头上淬着毒，等回去之后，你们每个人都去大夫那里瞧一瞧。”陌玉提醒道，她的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士兵从对面客栈走了出来，而袁天亦在其中。 “袁叔。”陌玉开心的弯起了唇角，明眸中溢出了明显的欣喜，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你这丫头就知道胡闹，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避开？”袁天想想就觉得害怕，尽管以往陌玉都是算无遗策，但这个世界上哪儿有真正的算无遗策？别人的命他不在乎，可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陌玉的，哪儿还舍得让对方冒险？“怎么蒙的这么严实？” “这不是没事吗。”陌玉讨好的一笑，然后将话题转移开了，“袁叔，这位是疯子……”她眨了眨眼睛，“疯叔，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早就忘了，疯子就是名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疯子咧嘴一笑，眸光熠熠生辉，“袁兄，幸会。” “疯兄，多谢。” “分内之事，举手之劳。”疯子云淡风轻，摆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觉得自己这样真的是帅呆了，肯定会收获大一票的好感。 事实上袁天也的确被他的这句话折服，心中原本有的丁点怀疑也散了一个干净。 陌玉神色古怪的瞅了疯子一眼，根本就不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陌姑娘，外面太乱，咱们还是回去说吧。”年轻人瞅着自己手下对袁天的敬佩与崇拜，心中也掀起了些许的波澜。 “也好。”陌玉颔首没有再拒绝，而且她也想看看被阿婆另眼相看的苏子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袁天看到那辆陌生的马车的时候，脸上露出些许的疑虑。 疯子莫名的有些心虚。 “车子太久，换了新的。”陌玉替疯子瞒了过去。 “是该换了，只是那辆车也有些年头了，这样一换，还有些想念。”袁天拍了拍老马的鬓毛。 马儿嘶鸣一声，仿佛在反驳陌玉，再跟袁天控诉疯子惨绝人寰的飙车行为，但可惜，他们不是一个品种的，所以自己的种种血泪史也只能被袁天忽略了。 疯子狠狠瞪了那匹马一眼，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将对方悄无声息的灭了。 苏子瑜回来了，跟顾霖同一天进城。 巡查使的威风与名头彻底的盖过了那位苏家的天之骄子，但苏家人却没埋怨什么，因为所有的埋怨都压在了心底，所有的嫉妒跟藏在了深处，不敢显露分毫。 顾霖没有去驿站，也没有去幽州一众官员准备的地方，反而是在进城之初就去了苏家。 即便再不情愿，苏家人也断然没有将之往外赶的道理。 但他客房不住，其余的院落也不去，偏偏就将自己住的地方选在了陌玉院子里，甚至就连里面已经住了人也全然不在乎。 “顾大人，此处不行。”苏峰挡在了院子门口，不后退一步，“即便您要住正屋，我苏家让出来便是，可这里住的是一位姑娘，不太方便。” “苏家太过晦气，本官不喜欢，唯有此处可以，苏大人，你为何不让你苏家的那位贵客搬出来，给本官腾地方呢？”顾霖一席黑色的劲装，袖口处银色的护腕之上镶嵌着湛蓝的宝石，衣服上更是用灰色的丝线绣着点点的纹路，细看之下，好似整个星空都嵌于其上。 “此人对我苏家有大恩，下官不敢如此。”苏峰肃声说道，“所以还请大人不要太过为难本官。” “顾大人何必为了一个住处为难家父呢？幽州城这么大，总有大人落脚之处，若今日之事传出去，难免会坏人家姑娘清誉，亦会毁了大人名声，堂堂巡查使，带天子巡查大周领土，总不至于会如此自误吧？” 火药味十足的声音传来，那人的声音清冷，好似泉水淙淙，而那人亦是让人眼前一亮，端的是翩翩佳公子，遗世而独立，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 第71章 那啥夫那啥妇的既视感 素色的衣衫泛着淡青的颜色，不那么浓的让人以为是青色，也不会那么淡的让人以为是白色，介于两者之间的朦胧，宛若被烟雾笼罩起来的美景，甚是缥缈。 广袖垂下，黑色的镶边是他衣服上唯一的浓墨。 暗纹隐藏，外罩一件白色轻纱，腰束白色墨竹纹腰带，银边镶嵌，颜色清浅，略显文雅，书卷味极浓，跟顾霖这样常年打打杀杀的人简直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发丝未完全束起，青色的发冠上有点点的金光，贵气十足而又不失优雅。 眉毛微浓，星眸似含着无数光芒，鼻梁挺拔，双唇泛着红润的光泽，整张脸完美到了极致，添一份太肥，减一分太瘦，本来这样的脸，棱角分明，是少了些许温润如玉的，但偏偏在那双眼睛的点缀下，让这个人看起来犹若春风一般舒适，几乎下意识的就会对他产生浓浓的好感。 但那也只是从针对别人而言，顾霖这个人素来不按常理出牌，完美的苏子瑜在他眼中则是太过做做，明明拒人于千里之外，心比任何人都要冷，都要硬，却偏偏还要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他这样活着就不累吗？ “这里是苏家，在场的都是苏家人，苏公子是想说你苏家连下人的嘴都堵不住吗？”顾霖嗤笑一声，丝毫不给他面子。 “话可不是这么说，悠悠众口，即便身为主子，又有什么资格去限制下人说什么做什么呢？”苏子瑜也不生气，不温不火的说道，“还请顾大人莫要让我等为难。” “不过就是一处院子，有什么可为难的？本官又不是没有来过。”顾霖斜睨了他一眼，“若连自己的人都管不住，这主子不做也罢。” “顾大人就能肯定自己一定会管住所有人的嘴吗？”苏子瑜淡然反击。 “自然不会，不过谁背叛了本官，本官也自有法子惩罚，苏公子想讨教几招吗？” “顾大人是武人，您的那套在下可学不来。”苏子瑜浅笑。 苏峰张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儿子捏了一把冷汗，不过他也下定了决心，若是顾霖真的敢做什么，哪怕是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他也得将顾霖留下！ “苏公子这是想说你们文人稳压我武人一头吗？”顾霖似笑非笑，就算是隔着一张假皮那抹迫人的压力还是让人心头一阵颤抖。 “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的。”苏子瑜摇头。 “原来苏公子不是看低我们武人啊，既然如此，日后还是不要将这两个字挂在嘴上的好，本官打小聪慧，习惯了听别人说话脑子转几个弯儿，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本官这样的心思，祸从口出，苏公子未经官场，心思还是单纯了些，这句话若是到了有心人的耳中，恐怕就算是阁老也不一定能顶得住来自各方的压力。”顾霖一挥手，“苏峰，我耐心有限，这地方，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顾大人……”苏子瑜蹙起了眉头，心中也有了一抹火气，显然想不到这人竟然如此的油盐不进。 “顾大人……” “顾霖，你在我门前做什么？”从远处走过来的陌玉一脸的诧异，在她看来，不管如何顾霖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小美人儿，你终于来了。”顾霖身形一闪，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凑到了陌玉身边。 疯子抬眸望天，表示不管自己事儿。 袁天嘴角一抽也默默的偏过了脸，就当自己没看见。 苏峰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双眸撑大，满满的不可置信。 苏子瑜则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转身仔细的打量着陌玉，可惜对方全身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就是那个人……那个不要脸的，仗着自己读了几天书就说我是武人，没脑子，手段血腥，不配与他为伍！”顾霖恶声恶气的指着苏子瑜告状。 苏子瑜眉头拧的更紧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陌玉也扫了苏子瑜一眼，轻轻的啧了一声，“苏子瑜？” “陌玉姑娘。”苏子瑜拱手行礼，“久仰大名。” “你也不用如此客气，发生了什么？”陌玉淡然的问道，心中毫无波澜。 顾霖眸光一闪，觉得这挺不像陌玉的作风的，不过转瞬一想，就明白了一些，毕竟阿婆当日定下的婚事也不是陌玉心甘情愿的，甚至还可能有所抵触。 “我一个人来的幽州城，举目无亲的，说不定多少心里有鬼的想要我的小命，所以我想在你这儿凑合凑合，陌儿，你会收留我的吧？”顾霖可怜巴巴的眨眨眼。 “驿站不敢住？”陌玉问道。 顾霖连连点头。 “那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杀过来的啊。”顾霖淡然的回答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而且我也可以帮你做事，至少明面上，整个幽州城没人敢惹我，没有什么地方是我无权利去的，有我在，是不是感觉特别方便？” “挺方便的，那你就留下吧。”陌玉颔首。 “陌玉姑娘，这是不是……”苏子瑜面色微沉。 “这是苏伯给我的院子，也便是我的地盘，更何况这院子里住的可不是我一个人，难道苏公子介意吗？”陌玉声音冷淡，“若是苏公子担心什么，那你也搬过来好了，房间多的是，也不差你一个。” “玉儿，你别误会，子瑜不是那个意思。”苏峰连忙解释道，“你这幅打扮，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陌玉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她还不想毁了自己在苏峰心中高大上飘然若仙女的形象。 却不曾想顾霖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手指就从面纱下伸了进去。 “中毒了？” 一触即分，但却也摸出了一些。 “后日就能好。”陌玉连忙道，“只是有些不好看罢了，影响不了平日的生活。”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来了再解决？”顾霖却是有些生气，“是药都三分毒，你这毒可是十分的，万一将自己身体吃出什么毛病来了，谁替你治？” 陌玉眨了眨眼睛，刚想说什么，后背就被人捅了捅，她的视线从顾霖身上移开的时候才恍然觉得周围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太对。 第72章 争风吃醋？ 陌玉其实对于别人的目光一直都十分迟钝，她可以说是一直都顺心而为，在京城的时候没有人敢管她，后来没有人去管她。 甚至在小时候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都是摆在脸上的，如果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不知道什么能显露什么不能显露，她就只会板着脸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让所有的人投鼠忌器。 后来她学会了勾心斗角，学会了算计别人，学会了如何去掩饰自己，学会了怎么装高深莫测。 但她却始终对周围人的目光都十分迟钝，这是本性使然，也是一种态度，她活的孤独，所以便不必去在乎别人到底如何，再者，从她出现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顾霖在带节奏。 他说什么，她当然就要回答，所以一来二去本就迟钝的感觉也就变成了彻底消失。 说到底，还是顾霖这个人有毒啊，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陌玉深切的进行了自我反思，但也只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她就抬手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一双明眸，顾盼生辉，“苏伯，咱们进去说吧。” 这人明明就不好看，颜也不是我的爱，为什么偏偏会在他面前数次失态呢？ 陌玉一心二用，继续沉思着，到最后也只能归结于那种熟悉感跟那双眼睛了，毕竟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好看了。 没有伪善，没有虚伪，没有恶心，清透明亮，好似这世界上唯一的一片净土。 苏子瑜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他的唇瓣微动，好像要说什么，但到底也只是喊出了陌玉的名字。 “嗯？”陌玉停下了步子，因困惑而上扬的尾音带着一抹撩人的软糯。 苏子瑜心中一动，眼中绽放出了些许的光芒。 顾霖眉头一皱，不悦的冷哼一声，杀气十足。 苏峰心中一个咯噔，不假思索的挡在了自己儿子面前，生怕这煞星一言不合就动手，到时候无论是对苏家还是对顾霖，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苏子瑜面色一沉，颇为不悦的扫了顾霖一眼，容颜平平，却依然藏不住那周身的气度。 “陌儿，广缘寺的事情可有人来为难你？”顾霖与陌玉并肩而行，完全将苏家父子抛在了旁边，反正他对苏家是没有一丝好感的，这次来不给他们穿小鞋就已经是他大发慈悲了。 “有来过，那位官爷还不错，你的令牌也很有用，那案件应该很快就会告破吧？”陌玉轻声说道。 “广缘寺？是监寺大师之死？”苏峰问道。 “苏伯也知道这件事儿？”陌玉回了一句。 “嗯，本来案件进行的十分顺利，不过在调查到凶手的时候，那凶手突然暴毙，就连负责调查的几个官差也死了，杨川下落不明，不过很多人都猜测，他恐怕也已经遭遇了毒手。”苏峰拧眉说道。 “杨川？便是上次带人来找我的那位吗？”陌玉若有所思，从那人的面相上看倒不像是一个会轻易夭折的，而且那人胆大心细，若能寻得一线生机，这件案子自然迎刃而解。 “大概吧。”苏峰也不怎么确定，所以也只是猜测。 “顾霖……”陌玉侧眸看他。 “想让我出人去找？”顾霖眉梢一扫，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 陌玉颔首，柔声解释，“你带的人都很厉害，而且又都是生面孔，别人不见得会防备，这件案子既然有人想要栽赃到我头上，那我也就没有束手旁观的道理，更何况若真的是杨川，我还欠了他一个人情，上次他并未为难我，若是换了别人，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林文，这件事儿交给你去做了，无论是死是活，都将人带回来。”顾霖随意吩咐道。 “要活的。”陌玉强调了一遍。 顾霖一歪头，“你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原封不动带回来。” “是，主子。”林文拱手应下，然后便离开去做事儿了。 陌玉瞪了他一眼，不太喜欢他这种随意的样子。 “若是林文去晚了，我也没本事给你弄个活人过来啊。”顾霖摸了摸鼻尖，有些宠溺的笑道，甚至还有些无辜，尽人事，听天命，他也没法子将一个死人从阎王殿拉回来啊。 “陌玉姑娘觉得这是有人在针对你？”苏子瑜担忧的开口问道。 “大概吧，不太确定，不过长眼的人都能看出，那和尚的死跟我并扯不上什么关系。”陌玉含糊不清的道，没有选择说实话，倒不是她不信任苏峰跟苏子瑜，只是觉得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让苏家人劳心劳力，到时候再牵扯出什么事儿来，又是一个烂摊子。 顾霖眼中带着满足的笑意，亲疏有别，就应该跟他们分的清清楚楚的，陌儿好样的。 苏子瑜看着顾霖的模样就觉得扎眼，他也感受到了陌玉的疏离，那样的疏离或许是无意识的，但正因为是无意识的，所以才更让人感到不甘心。 “陌儿，你跟顾大人是旧识？”苏子瑜不动声色的改了称呼。 顾霖心中瞬间煞气滔天。 陌玉则是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大概吧。” “大概？”苏子瑜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是这个答案。 “嗯，我记忆有点问题，当时年纪小，很多人跟事也记不清了，脑袋受过伤，苏公子就多多包容些吧。”陌玉有些歉然的道。 如此一来，倒是苏子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除了脑袋有问题你就不能换个理由？”顾霖怨气十足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陌玉心中一动，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难道自己跟顾霖还真有什么牵扯不清的恩怨？梦里那个亲了她的人就是顾霖？不过看着不像啊，感觉一点都不对。 “是小时候生过病吗？”苏子瑜关心的道，“改日我带你去看看大夫，以后有毒的东西便不要用了，我苏家虽然不是一手遮天，但在幽州地界，想要护一个人还是能护住的。” 两个人一左一右，将陌玉夹在了中间。 苏峰看着自己的儿子笑而不语，他如今觉得这位难缠的顾大人倒是可爱了不少。 “苏公子刚刚回来可能不知道吧，我家陌儿在你们这里究竟受了多少委屈！”顾霖恶声恶气。 “是这样吗？”苏子瑜的语气中也夹杂了一抹不悦，“不过既然我回来了，自然不会让陌儿受丁点的委屈，顾大人，陌儿是我的未婚妻，还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辞。” “笑话，本官想如何就如何，还要争得你的同意？你还真将那一纸婚约当事儿了？我跟陌儿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顾霖嗤笑一声，言语百无禁忌。 陌玉隐隐有些尴尬，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然而还没有完全脱离两个人的时候，手腕就被一左一右抓住了。 “陌儿，你跟我来！” 异口同声，简直不要太整齐。 第73章 讨人嫌的顾大人 陌玉更加尴尬了，当然更多的是不懂，按照苏子瑜的性子，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陌玉有些迷糊，一迷糊反应就有些迟钝。 “放开！”顾霖恶声恶气的呵斥。 苏子瑜冷笑一声，“陌儿是我的未婚妻，顾大人不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合适吗？反倒是顾大人，做出这等不要脸面之事就不怕人笑话？” “别张口闭口的都是未婚妻，陌儿从来你们苏家到现在，你们何曾对她好过？反而仗着她脾气好，又无人依靠，三番四次的陷害污蔑她，这样的未婚夫家，真当我家陌儿稀罕吗？” “先前之事的确是我苏家对不住陌儿，不过我回来了，就自然会为她做主，反倒是顾大人，若真的是为了陌儿着想，还是收敛一下你的称呼跟行为的好，不然也只会平白为陌儿增添非议。”苏子瑜挺直了胸膛，言语中处处都是对陌玉的维护。 陌玉神色中的古怪更浓了几分，就连苏峰也偏过了头，不忍直视。 袁天则是紧张兮兮的盯着顾霖，眼睛一眨都不眨。 疯子胆战心惊，悄悄的远离了他好几步，但却仍然不放心，生怕顾霖生气之下殃及了他这条鱼，提起了内气，准备随时跑路。 “男人说的话都是放屁！”顾霖怒斥一声，觉得这人好不要脸，还捏着那纸婚书不松口了？ “难不成是子瑜眼拙，顾大人其实是女儿身？”苏子瑜揶揄一声。 “你也配跟本官相提并论？”顾霖嗤笑一声，神色中满是不屑。 苏子瑜无语，顾大人，谁给你的脸面与勇气让你如此的高高在上？你知道你这样是很讨人嫌的吗？ 很显然，顾大人是不知道的，不过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因为……谁敢说什么？谁敢当着他的面多说什么？ 顾霖就是喜欢这种你看不掉我却没有办法干掉我并且还要笑脸相迎变着花样拍我马屁的感觉。 “小美人儿，我是有正事儿的，在我来幽州的道路上曾发现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我觉得跟那个人有关系。” 顾霖松开了陌玉的手腕，正色说道。 “你确定？”陌玉那副看戏的姿态也全然消失不见，将另一只手腕抽了出来，“苏伯，苏公子，还请你们稍等片刻。” 她微微欠身，先是向苏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袁叔，疯叔，你们不得放肆。顾霖，你跟我来。” 陌玉甩袖进了内室。 苏子瑜眸光微微闪烁着，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苏公子，请坐。”袁天的声音将他的游离的神识唤了回来。 “袁叔，您是一直跟着陌儿的吗？”苏子瑜顺从的坐下，温声问了一句。 “苏公子您唤我袁天就好了。”袁天不卑不亢的道，“小姐刚回来，屋子里没茶水没点心，请苏公子跟苏大人凑合凑合。” 苏峰连道无妨，所有的心思都飞到了陌玉跟顾霖那边，忧心忡忡，如果换个人他自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会落于下风，可顾霖……他还真的担心这么优秀的儿媳妇儿被抢走。 “您是陌儿的长辈，子瑜自当尊敬。”苏子瑜语气温和，但却不容拒绝。 袁天一笑，也就随他了，“我第一次见小姐，是在她九岁的时候，如今算来也有七年多了。” “您跟着太祖母也是七年多吗？”苏子瑜问道。 袁天闻言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瞬间看这位苏公子顺眼了不少，“不错，苏阿婆对我有恩，再加上我也无处可去，跟着她们也是生活，自己一个人也是生活，索性就留下了。” “袁叔高义，子瑜在此多谢袁叔对太祖母的照顾了。” 苏子瑜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诚心实意，完全没有敷衍的意思。 袁天虽然不知道这位苏公子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受了他这一礼，因为他受得，也因为苏子瑜的这一礼算是承认了阿婆的身份，承认了陌玉的身份，即便苏家不会认同那份婚约，但至少承下了陌玉将苏阿婆骨灰送回来的恩情。 苏峰也十分满意自己儿子的表现，心中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就开口将自己的儿子从头到脚夸一遍。 “算不上高义，只是看她们老的老，小的小，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所以才会留下，苏阿婆不嫌弃我便是我的造化，可当不了苏公子如此重礼。” 虽然受了礼，但嘴上却还是要忍不住冷嘲热讽一番的。 苏子瑜闻言也只有苦笑的份儿，毕竟在这件事上是苏家做的过分了。 且不说陌玉的所作所为没有太过出格的地方，就算是对方将苏家给砸了，苏家人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苏子瑜心中通透，虽然先前因为家里送过去的信对陌玉有了些许的看法，不过那些小小的不满也随着他看到人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陌玉跟顾霖呆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顾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不出心情如何。 陌玉也是神色淡淡的，只是那双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慎重跟阴霾。 “陌儿，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苏子瑜连忙问道，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竭尽全力来释放自己的好意。 “暂时还不需要，苏公子只要安安静静的便好。”陌玉淡声说道。 “只要你苏家不给小美人儿添麻烦就好。”顾霖一脸得色的将陌玉话里隐藏的意思说了出来。 苏子瑜做了一个深呼吸，无数次的念叨着不要跟他计较，只要无视就好。 “若有事尽管与我说，说不定还能出些小主意。”苏子瑜继续道。 “小主意还好意思说出来，苏公子你脸怎么这么大呢？”顾霖继续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苏子瑜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他不要脸，你不能跟他计较，无视就好。 再次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后，苏子瑜方才将心底的烦躁跟怼人的冲动压下去，堪堪维持住了淡雅的文人之风，“陌儿，关于太祖母的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这还有什么好谈的？阿婆的骨灰是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的，现在知道在陌儿面前献殷勤了，早干嘛来着？”顾霖又将话头给截了，对苏家的不满不加掩饰。 “顾大人，我没有跟您说话，可以请您安静些吗？”饶是苏子瑜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下去了。 “安静？谁都可以说这句话，就你苏家人不配，小美人儿为你苏家拼死拼活的时候，你们做什么来着？居然派人去杀她，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还能见到一个活的陌玉？”顾霖嘿了一声，出口的话半真半假，而他的目的也在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暴露出来。 第74章 给她做刀 苏峰跟苏子瑜神色一凛，虽然顾霖的话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不信，毕竟他们可不是从一开始就对陌玉如此看重的，虽然陌玉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但如今他们却不能不在意在陌玉离府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峰知道自己的夫人顾氏曾派人跟踪陌玉，可却没有对对方起过什么坏心思，难不成这里面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顾大人大恩，我苏家没齿难忘，玉丫头是我苏家人，她的安全我苏家自会负责，还请顾大人放心。”苏峰拱手感谢，却也想跟顾霖划清界限。 “我不相信你们。”顾霖摇头，根本就没有给个台阶就下的觉悟。 “顾霖，你莫要太过分了。”苏子瑜拧眉说道，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我太过分还是你们做的太过分？”顾霖冷笑一声，“红口白牙一句话我就要将小美人儿的安危全数交于你们手上，凭什么？你们苏家在我这儿可还没有这么好的信誉。” “我苏家为何要让你信任？”苏子瑜气不打一处来，“顾大人是以什么身份在代替陌儿说话？” “自然是……” “好了。”陌玉拧眉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纠缠。 “你乖乖看着，别说话。”顾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连毒都能给自己喂的人没资格说什么。” “顾霖！”陌玉稍稍有些生气了。 “梅清逸挑起的事情你还想发生第二次吗？我知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用不着在乎自己的名声，可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真的想再横生枝节？是在嫌自己的敌人不够多？”顾霖肃声呵斥道，他淡漠的扫了苏峰跟苏子瑜一眼，发现两个人神色中的愧疚与歉然心中的火气略微散了几分。 陌玉垂下了眼眸，一言不发。 苏峰跟苏子瑜也一言不发，这件事儿本就是他们的错，可梅清逸的辈分摆在那儿，府中如今也就只有老夫人有资格说什么。 “苏大人也别怪顾某多事，我是看着陌儿长大的，她经历过什么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的命也是我三番五次从鬼门关将之拽回来的，话，我放这儿，但凡陌儿在幽州城发生什么意外，顾某谁都不找，就找你苏家，如果你们苏家有那个魄力跟时间跟我玩儿，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朝堂江湖，明的暗的，只希望你们能接住才好。”顾霖阴测测的威胁着，那双眸子里煞气四散，证明了他不是说说而已。 苏家人三番四次的为难陌玉，他早已忍不下去，如今就是来要一个明确的说法，来要苏峰的保证与承诺，同时也告诉他们，他顾霖就是陌玉手中的一把刀，主人指哪儿，他便会砍哪儿。 已经接到消息从门口走进来的老夫人与梅清逸因顾霖的一句话就青了脸色，不是不满，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对顾霖忌惮，因为他们完全看不透这位指挥使大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母亲，二娘。”苏峰也看到了两人，连忙欠身行礼。 “祖母，二祖母。”苏子瑜也拱手行礼。 “顾大人跟玉丫头情谊深厚，能有顾大人如此维护，是玉丫头的福气。”老夫人的脸色转瞬便恢复了自然，“老身可在此保证，那些名不副实的流言蜚语日后不会流出去半句。” “苏大人呢？”顾霖微微颔首，老夫人一言九鼎，就算是京城的那位也不能无视她的话。 “苏家有乱嚼舌根者，家法伺候。”苏峰神色一凛，“在外有传播谣言者，严惩不贷！” “如此甚好，希望老夫人跟苏大人的话还有几分力度，不然的话，就不要怪本官不留情面了。”顾霖这才收起了咄咄逼人的姿态，“小美人儿……” 他刚开口便对上了陌玉阴沉沉的目光，迟疑了一下，然后改口，“陌儿……” 那阴沉沉的目光更沉了几分，顾霖无奈，只好装模作样的一拱手，“小先生，在下会住在怀之家，若有差遣，让人通报一声便好，你自己万事小心。” 陌玉凤眸中的冷意跟不满这才散去了一些，“顾大人有心了，您要的东西，陌玉也自当尽力。” 陌玉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将顾霖对自己的称呼纠正过来，却从未想过他们二人此时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又是一种什么模样。 “我没有想……”顾霖嘟囔了半句，在陌玉眼神的逼视下将后半句咽了下去，“那就有劳小先生了。” “各取所需。”陌玉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 尽管是表面的功夫，但至少她跟苏峰也算是有个交代。 陌玉问心无愧，可在顾家与广缘寺后山的事儿又真真切切存在，她无从辩解，所以便只能扯一层布，若大家都聪明，自然相安无事，若有人想要挑事，她自然也就懒得维持这表面的平静。 顾霖走了，苏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陌玉也就更加上心了。 苏欣儿再次被调到了陌玉身边，小丫头这几天过的好像很不错，脸颊圆润了一些，气色也很好，她见到陌玉的时候喜笑颜开，比以往跟殷勤了几分。 苏家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苏清儿更是将陌玉恨得咬牙切齿，原本以为对方不过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但却想不到居然大有来头。 他们虽远离京城，不知道顾霖在京城到底有怎样的威名，但却也知道巡查使与锦衣卫指挥使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古往今来，锦衣卫的哪位不是声名赫赫又凶名赫赫的？ “我就知道那贱人来路不正！” 苏清儿恨得几乎将自己的帕子拧破，“居然攀上了顾霖，怪不得会那么猖狂，目中无人！” “清儿，要不……还是算了吧？”坐在苏清儿身边，一席粉色衣衫的女子战战兢兢的道，“就连二祖母都不能将她如何，咱们又能做什么？” “算了？难道还真的让兄长娶她为妻？一个不干不净，不知道还跟谁睡过的贱人也配进……” “清儿，你如此成何体统？” 从外面进来的苏夫人将苏清儿的话听在耳中，脸色便立刻一沉。 “大伯母。” 几名女子连忙起身行礼，噤若寒蝉。 “我哪儿说的不对了？”苏清儿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娘，难道您不这么想吗？先是顾怀之，又是顾霖，再是颜倾城，若是这些事传出去，我苏家的脸面又要往什么地方摆？祖母跟父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三番四次的维护她，要我说，这样人就应该扒光了扔到……” “够了！”苏夫人厉喝一声，“这段时间你收敛些，你祖母跟父亲有自己的道理，若是再惹出什么事端，就连我都保不了你。” 苏清儿尽管不甘心，但看到母亲严厉的模样还是将所有的不甘心与怨毒咽了下去，欠了欠身，闷声闷气的道，“女儿知道了。” “你们也是一样，若是看得惯，也不必刻意讨好陌玉，若是看不惯，也不能失了礼仪，我苏家的孩儿难道连这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吗？”苏夫人耐着性子温声道。 “是，大伯母。”几人纷纷应道，不敢反驳，但心底到底是什么想法，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第75章 众所周知的秘密 苏家上上下下的人又再次被苏峰与老夫人耳提面命了一番，一个个的都挺直了脊背，提起了注意力，凡是陌玉的事儿都三缄其口，生怕祸从口出，好端端的惹一身骚。 陌玉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门，她那张脸自己看了都膈应，所以也就不乐意让别人看。 苏欣儿尽管好奇的抓心挠肺的，却也不敢过多的表露出来，只是一天天忍的特别辛苦。 袁天跟她说，那伙人被人截了胡，行踪不明，苏峰的人在深山老林了一拨换一拨的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一丝人影。 “所以阿婆的东西仍然下落不明？” 陌玉的眉头隆起，她很发愁，很愤怒，很烦躁，也很苦恼，甚至还有些委屈与冤枉。 谁知道本来平平顺顺的路会突然冒出来一群军匪呢？人数虽然不算太多，但好歹也有七八十号人，他们也就是混在了一个商队中才保全了性命，只是后来逃跑的时候还是惊动了一些人，这才引来了后续的祸端。 “明明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群人怎么就捏着不放？”陌玉愤愤不平的捏紧了手指，百思不得其解。 袁天看着陌玉露在外面的一双明眸，欲言又止。 “袁叔你想说什么？”陌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子的纹理。 “自古情关难过。”袁天神色复杂，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情绪说出这句话的。 陌玉眨了眨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袁天依然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陌玉再次眨了眨眼睛，手指却收了回来。 袁天唇线抿紧，微微颔首。 陌玉惊愕的撑大了双眸，眸光微微颤动了起来，“不，不，不会吧？我有那么出色？” “小姐的确表现的十分出色。”袁天颔首，回想着陌玉当日出手救人，不卑不亢，据理力争，面对五六把明晃晃的大刀凭借一张嘴而护下那个孩子的姿态，就连他都有些被吸引了。 “而且那些军匪的首领好似……长的还不错。”尽管只是两三面之缘，但那人还是给袁天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陌玉倒吸了一口冷气，语气都有些颤抖了起来，“袁叔您可别吓我。” “我也只是猜测，猜测，毕竟如今边关不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其实袁天也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也或许那伙人真的是来打探幽州城的情报，企图做什么的。”尽管如今这个理由连他都不怎么相信了。 陌玉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头皮隐隐有些发麻，背后凉飕飕的，那人他也见过，不过却是敬而远之，那浓郁的血腥气就算是她屏住呼吸都能往鼻孔里钻，那样的凶人，是绝对不能与之扯上关系的。 “袁叔，我们当初好像不应该找苏峰。”反正只是一件不值钱的东西……反正个毛啊，值钱的东西或许还能被人好生保管，就是不值钱的东西才容易被随便忽略，“要不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群土匪都剿了吧。” “小姐，你已经长得很漂亮了。”袁天一本正经的道。 陌玉默默的闭上了嘴巴，所以就不要想的太漂亮了，她懂，她都懂，可是她明明才刚回来，为何遇到的就都是这样棘手的角色呢？ 明明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陌玉抬头望天，双眼放空，一点都不透明的面纱下肿起来的双唇不怎么用力就能不留丝毫的缝隙。 袁天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退下了。 坐在屋脊上的疯子见他出来就立刻从上面跳了下来，“袁兄，怎么了？” “一言难尽，我出去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袁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苏子瑜也快来了。 果然，袁天前脚刚走，苏子瑜后脚就来了，手中捏着一把合拢的折扇，眉目晴朗，满身的书卷气却又不会太过文弱。 “疯叔。”苏子瑜客客气气的问好。 疯子遍体舒泰，两眼往他身后瞅。 苏子瑜无奈，“今日没带酒。” “小姐在休息，你走吧。”疯子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一言不合就逐客。 苏子瑜嘴角一抽，苦笑一声，“疯叔，我的存货可都被您喝完了，已经差人去买了，等买回来，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过来。” “酒来人进。”疯子挡着他的路，说什么都不通融。 合着我以前的酒都白送了？ 苏子瑜翻了一个白眼，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疯叔，您这样当心断了自己的粮。”陌玉缓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角带着笑容。 苏子瑜眸光微微一亮，“陌儿。” “子瑜少爷。”陌玉缓缓欠身。 “咱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吧。”苏子瑜对于她的疏离也倍感无奈。 “我是担心你苏家人会将我给吃了。”陌玉玩笑一句，“阿婆骨灰可是在你那儿？” “嗯，我已仔细收好，你现在要去看看吗？”苏子瑜正色说道。 陌玉沉吟了片刻，“可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苏子瑜笑道，“你身体如何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一看？” “无妨，大概今日就会消下去了。”陌玉低声回道，“疯叔，你好好看家，别到处乱跑，等回来我给你带半斤杜康。” “起码两斤。”疯子精神一震，讨价还价。 “最多一斤，爱要不要。”陌玉轻轻的哼了一声，下巴微抬，迈开步子出了小院。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小气？一斤就一斤，你可千万不要忘了。”疯子连忙喊道，生怕陌玉真的不给他带。 陌玉头也不会的摆摆手，算是应下了。 疯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飞到了屋顶，半倚着晒太阳，好不自在。 一路上陌玉不开口，苏子瑜也就没有主动找话题，他淡然而又不失礼的打量着陌玉，越看便越是心惊。 “子瑜你是收到盒子之后就立刻往回赶的吗？”陌玉侧头问道，深邃的凤眸恰好对上苏子瑜的眸光，两个人俱是一愣，因为此时苏子瑜的脸离的实在是太近了。 苏子瑜不动声色的弯起了唇角，抬手将她头上的落叶拿了下来，若无其事的直起了身子，“嗯，跟顾大人同一天进的城，陌儿你可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你知他是易容？”陌玉心中咯噔一下，她原本以为顾霖的易容是个秘密，却不想原来如此多的人知道吗？既如此，易容还有什么意义？ 第76章 被人掉包了 陌玉猜不透顾霖的心思，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她也曾想过顾霖到底将阿婆的骨灰放到了什么地方，却没有猜到他居然会如此爽快的送到苏子瑜手中，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苏子瑜的人品也是认同的？ “顾大人的脾气素来古怪，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苏子瑜抬手替陌玉拂开了头顶的枝杈，“易容成瘾，亦是他的特点之一。” “是很古怪的。”陌玉低声说道。 拐过了一道垂花门，就到了苏子瑜住的地方，此时门前站了一人，那人垂头拧着帕子，有些急躁的左右走着。 陌玉停下了步子，眸光略深了几分。 苏子瑜看到那人眉头微微蹙起，“清儿。” “兄长。”苏清儿听到声音立刻惊喜的抬头，但当她看到陌玉的时候神色中的喜意倏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嫌恶，“你来做什么？” “清儿，不得无礼！”苏子瑜开口训斥一声。 苏清儿哼了一声，强行挤到了两个人中间，伸手挽住了苏子瑜的手臂，面色不善的扫了陌玉一眼。 陌玉也不在意她的敌意跟无礼，“子瑜……” “谁允许你……” “清儿。”苏子瑜声音略微沉了几分。 苏清儿咬了咬牙，愤愤的跺了跺脚，扭头闭口不言。 苏子瑜将手臂抽了出来，抬手在苏清儿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乖乖听话，晚点我带你出去玩儿，不得失了礼数，记住了吗？” “我知道了。”苏清儿嘟着唇，即便万般不愿也不想让自己最敬爱的兄长为了一个不必要的人训斥自己。 苏子瑜听得她承诺这才松了一口气。 陌玉跟着苏子瑜进了屋子，有下人奉了茶上来，矮几上也摆着果脯跟糕点，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陌玉抬手拿了一个，垂眸细细的看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两把小扇子。 苏清儿心中嫉恨，怎么看都觉得十分不顺眼，“陌玉，你的脸怎么样了？回来都快三天了吧？一直遮着，难道想一直都不见人？” “能见人之前，自会见人。”陌玉温声答道。 “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苏清儿不信任的看着她，“什么九死一生，什么受尽苦难，什么为了我苏家，陌玉姑娘那么厉害，不是应该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吗？” “苏大人也很厉害。”陌玉抬眸，知道苏清儿是什么意思，“你想看我的脸。” 苏清儿沉默片刻，“不错。”她双眸明亮，神色中带着挑衅，“不然谁知道你陌姑娘……” 苏清儿的话戛然而止，她看着陌玉抬手将面纱解下，也看到了那张隐藏在面纱下的脸到底有多么的不堪。 很滑稽，让人想要发笑。 但苏清儿却笑不出来，甚至还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是女子，所以自然知道女子的面容到底有多么的重要，哪怕是有十分的把握，她自问也不敢拿自己的脸做赌注。 “你可满意了？”陌玉似笑非笑，肿起来的双唇尽管已经消下去了一些，但却还是跟原来的模样有很大的区别，而且临近药性减小，如今是最后一次爆发期，脸上那些黑点尤其的浓郁，简直惨不忍睹。 苏清儿感觉自己嗓子里堵了什么东西，若是换个人换个时候换个地方，她一定会大肆的嘲笑一番，但如今却是嘲笑不出来了。 “陌儿……” 苏子瑜也看到了，他心中的震惊不亚于苏清儿。 “给我看看。”陌玉重新将面纱戴上，她将那块糕点放在了桌子上，手臂深处，手掌朝上摊开。 苏子瑜这才反应了过来，将盒子放在了她的手上。 陌玉眉头微微一皱，清浅的眸光瞬间便蒙上了一层阴霾，“苏子瑜，这不是我带来的东西。” “什么？”苏子瑜心中一颤，神色中也夹杂了一抹焦急，“可我收到的明明就是这个。” “虽然一模一样，但的确不是我的，那盒子是我亲手雕刻出来的，每一个纹路我都一清二楚。”陌玉摇头，“看来咱们要去见见那位顾大人了。” “你觉得是顾霖将之掉包了？”苏子瑜心头起了些许的怒气。 “他很尊敬阿婆，所以不可能将骨灰弄丢。”陌玉摇头，她虽然也很生气，但却知道顾霖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 “你好像很了解那位顾大人啊。”苏清儿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阴阳怪气的开口。 苏子瑜这次并未开口训斥她，只是不赞同的蹙起了眉头。 “倒不是了解，只是知道而已。”陌玉摇头，“我去顾家一趟，子瑜你要不要来？” “自然。”苏子瑜连忙说道。 “那就走吧。”陌玉将盒子塞进了他的怀里，率先出了门。 “我也要去。” 苏清儿提起裙摆匆匆跟在了两人的后面。 苏子瑜没有拒绝，只是告诉她不要惹事。 苏清儿自然一口应下，虽然她压着神色中的幸灾乐祸，不过还是显露出了那么一些。 苏子瑜尽管不悦，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免对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陌玉则是直接无视了她，一路上都在想顾霖究竟要做什么。 顾家的仆人恭敬的将三人请进了西跨院中。 陌玉粗略的扫了一眼来时顾府中的布局，整颗心都是微微一沉。 “小先生，这次可要在顾家多住几日？” 顾怀之一脸欣喜的迈进了门槛，冲着陌玉拱手欠身。 “怀之，顾霖呢？”陌玉往他身后瞅了瞅，却并未见到第二人。 “顾兄……”顾怀之顿了一下，落在苏子瑜身上的目光带了些许的古怪，“他说，这里有他膈应的人，所以不想来。” 苏子瑜隐隐有些尴尬。 苏清儿则是蹙起眉头冷哼一声，但在别人家里也不好放肆。 “你转告他，若是今日不来，那就永远不要来了。”陌玉冷哼一声，她还没有跟对方算账了，他倒是先摆起了脾气！ “小美人儿你不知道你这样说会寒了我的心吗？” 顾霖一脸幽怨的倒挂着，双腿勾着屋檐，发丝散落而下，宛若厉鬼一般。 “滚下来。”陌玉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跟我说说你将阿婆弄哪儿去了？” “天地良心，我哪儿敢弄丢对你那么重要的东西啊。” 顾霖一个后空翻，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谁知道是不是有谁对小爷羡慕嫉妒恨，所以栽赃陷害呢？” “顾霖，你不要血口喷人！”苏清儿率先忍不住，出声厉喝。 “我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顾霖翻了一个白眼，“苏子瑜，现在知道躲在女人后面了？啧，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特性？” “你……”苏清儿双眼一瞪，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苏子瑜阻止了。 “顾大人，敢做不敢当可不是您的作风！” 第77章 情窦初开？ 苏子瑜笑容清浅，没有丝毫被嫁祸的愤怒与不满。 他的神色中甚至还夹着一抹赞叹，清风霁月，心胸广阔，但眸子里的那抹挑衅与算计却逃不过顾霖的眼睛。 “小狐狸。”顾霖暗搓搓的翻了一个白眼，也没有再理会他，大步走到了陌玉面前，抬手就将人的面纱给掀开了一些。 顾霖动作太快，陌玉还没有反应过来，面纱就又重新变得服服帖帖的了。 陌玉只能警惕的瞪他。 “还算不错，今天大概就能消了吧？”顾霖轻声问道。 陌玉哼了一声没有回答，面纱下的脸颊隐隐飞上了两抹微红。 “东西给我看看。”提起正事儿顾霖也正经了不少。 苏子瑜依言将东西递给了他。 顾霖手指在盒子上一阵摸索，然后咔的一声将盒子打开，里面一个白色的罐子显露了出来，“的确被人掉包了，不过应该是在路上换的。” 苏子瑜沉默不语。 苏清儿双眸亮晶晶的，里面带着得色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阿婆的骨灰呢？”陌玉问道。 “自然在我这儿。”顾霖将盒子合上，笑眯眯的道，“知道对你重要，我又怎么会用真的骨灰去冒险。” “给我。”陌玉伸出了白嫩的手掌。 “在我这儿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想交给苏家，不如我替你保存好了？”顾霖将她的手打落了下去，笑的有些欠扁。 “陌玉，他说的是真的？”苏清儿面色一变，就连苏子瑜的目光都落在了陌玉身上。 “我没必要给你们交代。”陌玉有些恼羞成怒，所以语气也就不怎么好了，“顾霖……” “你别吓唬我，阿婆在我这儿比在你那儿更安全。”顾霖打断了她的话，“我会替你带回京城，幽州太小，没人能给阿婆应有的地位与荣耀。” “顾大人，这是我苏家的事情，还请你将太祖母的骨灰还来，我苏家自然会给太祖母一个交代。”苏子瑜也深知太祖母的骨灰不能落于别人手中，不然对苏家而言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不信你了。”顾霖摇头，依然是那句话。 苏子瑜一梗，竟然无话可说，他与顾霖讲道理，对方却不听，他若动手，最后倒下的肯定是他。 文的不成，武的也不成，那顾霖就跟刺猬一样让人无处下手。 “此时事关重大，顾霖你不要闹了。”陌玉的语气放柔了一些，“阿婆在我这儿也一样安全，就算是丢了我自己的性命，我也断然不会让阿婆出事，难道你不信我？” 陌玉诚恳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真诚。 “会很危险的。”顾霖抬手拨弄着她额前的发丝。 陌玉没好气的将他的手打开，索性耍赖，“你不给我就让袁叔过来拿，一天来三回！”烦都烦死你！ “小美人儿你不能恩将仇报啊，我明明是在帮你。”顾霖可怜兮兮的喊屈。 陌玉呵呵冷笑两声，垂眸把玩着手指不再说什么。 “你跟我过来。”顾霖抓住陌玉的手腕拽着人走了出去，同时对顾怀之使了一个眼色。 顾怀之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没话找话，“子瑜兄，在书院一切都还可好？” “怀之，你跟顾大人好像很熟。”苏子瑜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并没有接话。 “一般一般。”顾怀之浅笑，神色波澜不惊。 苏子瑜见自己无法出去，也便不再多说什么，安安稳稳的坐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 顾怀之心中将顾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脸上却不得不挂着笑容，也知道自己算是得罪了苏子瑜一次。 顾霖跟陌玉重新回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陌玉脸上的面纱已经摘掉了，那张俏脸的脸蛋儿又重新露了出来。 顾霖眯着双眸跟在人的后面，一脸的餍足。 苏清儿看着两个人的模样就觉得扎眼。 “子瑜兄，对不住了，事关重要，所以就没有给你打招呼。”顾霖装模作样的拱手道歉，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全。 “顾大人深思熟虑，是子瑜太过莽撞了。”苏子瑜也淡淡的应了一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陌儿，回去么？” “回。”陌玉点点头。 顾霖一阵气愤，陌儿这两个字也是你叫的？也是你能叫的？小狐狸装什么装？你等着，等小美人儿将你的伪装给剥开，我看你还敢不敢在小爷面前这么猖狂！ 顾霖是怎么看苏子瑜都觉得不顺眼，怎么看他都觉得虚伪，不就是有一张好面孔吗，比起颜倾城来你算什么？ “顾霖……”陌玉转身看他，眸光潋滟。 “你放心吧，等林文回来，我让他亲自去苏家一趟的。”顾霖轻声说道，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琢磨着这张皮是不是可以不要了，“不必担心。” “嗯。”陌玉颔首，也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你也万事小心，最近有些乱，有的人盯着的可不只是我。” “安心好了，我跟他们斗了这么多年，彼此早就已经水火不容了，不只是我，他们也要多几个心思的。”顾霖轻笑一声，“早点回吧，日后若是无事就不要出府，我会去看你的。” “那我等你消息。”陌玉颔首，神色中隐隐有些担忧，“事不可为便算了，那东西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拿回来的。”顾霖道，眸子里一抹锐利的冷光一闪而过。 陌玉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倒不是说有什么危险，只是感觉好似有什么十分麻烦的事情要找上门来了一样。 陌玉自己抱着盒子，谁都不让碰，手指在盒子的纹路上无意识的摩挲着，红唇紧抿，双眸被密密麻麻的睫毛遮掩着，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苏清儿的目光不时的往那盒子上飘，总觉得阴森森的让人十分不舒服。 苏子瑜有心将盒子要过来，但却也不敢轻易开口。 马车一停下，陌玉就从车厢里出来了，一言不发，直奔自己的院子。 “什么东西。”苏清儿低声啐了一口，神色中满是不屑。 “清儿。”苏子瑜不赞同的警告一声。 “我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可以了吧？”苏清儿朝着苏子瑜扮了一个鬼脸，“兄长，我去找母亲了，你好好去哄你的未婚妻吧，要我说啊，兄长要什么样的人找不着，为什么偏偏要对她另眼相看？” 苏清儿说完就跑了，就连她都说不准是怕苏子瑜训斥她，还是怕从苏子瑜口中听到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 苏子瑜也稍稍的愣了一下，那双清明的眸子里罕见的露出了一抹迷茫。 是啊，陌玉究竟有什么不同，为何会让他另眼相看呢？ 苏子瑜这时方才发现，原来一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就变了味道。 第78章 深巷有酒家 苏子瑜心事重重，平静的心绪因为苏清儿的一句话泛起了波澜。 无人知道他早在两年前就知道了陌玉的存在，知道了他还有一个太祖母在外为苏家奔走。 太祖母的信共有十七封，每一封说的都是陌玉，在她的心中，陌玉是一个天资聪颖心思单纯，知恩图报，性子淡雅，娇俏可怜的小姑娘。 而他偶然的一次从同窗好友的口中知晓的陌玉则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斤斤计较，脾气古怪，高高在上的奇怪哑巴。 原本依着苏子瑜淡漠的性子，太祖母的信看看也就过去了，但偏偏又有人在他耳边时时刻刻念叨着那位哑女跟那位瘸腿的老婆婆有多么多么的不凡，多么多么的清傲。 一个小小的芽便在心中生了根。 后来太祖母没了消息，那位同窗也不再说哑女跟老婆婆的故事，本来有些清晰的印象又再次淡了下去，直到苏清儿的一封信，将那些模糊的记忆再次从深处拽出来，又重新在脑海里走了一个遍儿。 初一见到人，虽然只听了声音，看了那双眼睛，但苏子瑜却觉得这人好像跟他们说的都不相同，再加上顾霖三番四次的挑衅以及那一纸婚约的缘分，他头脑一热，也便放肆了一把，只是这一放肆便已经收不住了。 开始只是好奇，后来是争强，再后来便是习惯。 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些心思就已经滚着变了好几次。 苏子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略有些燥热的空气打了一个转儿就又被吐了出来，顾霖的心思他懂，虽然不知道对方跟陌玉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事关苏家，事关自己，无论如何他还是要争一争的。 苏子瑜下定了决心，先去自己的房间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换了身衣服就朝着陌玉的小院子走去了。 “不在？”苏子瑜有些发愣，若不是知道苏欣儿没有必要撒谎，他定然觉得对方是故意拦着自己，“陌儿可有说去什么地方？” 苏欣儿闻言有些讪讪的挠了挠脸颊，“那个……是陌姐姐忘记给疯叔买酒了，疯叔打滚撒泼的嚷嚷，陌姐姐无奈，就只好带着他出去了。” 苏子瑜闻言就要离去，但还未转身，一个念头便起来了，“陌儿可有带什么东西出去？” “带着一个青色的包袱。”苏欣儿道。 “此时莫与陌儿说。”苏子瑜问了才觉得自己疑心太重了，担心陌玉会多想，所以方才有了这一句。 苏欣儿颔首，“欣儿懂得。子瑜少爷可是要去找陌姐姐？” “去一趟吧。”苏子瑜心中轻了不少，脸上也不禁多了一抹温润的笑意。 苏欣儿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睛，脸颊微红的垂下了头。 苏子瑜一心只记着陌玉，所以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转身离开院子，差人备了一匹马，直奔目的地而去。 幽州城中有不少的酒家，但若说杜康，卖的最好的也就只有一家。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酒家便在一处深巷中，七拐八绕的巷子有些狭窄，周围一片幽静，也不知那高墙之后是谁的宅邸，又或者是哪间铺子。 苏子瑜牵着马走在了寂静的巷子里，哒哒的马蹄声盖过了他的脚步声，在巷子里悄然回荡着。 一扇有些旧的木门映入眼帘，门前青石板的缝隙里冒出了稀稀疏疏的杂草。 木门半掩着，上挂着的牌匾写着‘酒家’二字。 苏子瑜刚想伸手扣门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一阵声响，中间还夹杂男子愤怒的骂骂咧咧的。 “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居然还敢朝我家小姐递爪子？你他娘的知道这小祖宗是谁罩着的吗？被那煞星知道了，老子还有命活？”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苏子瑜抿紧了双唇，他推门而入，恰好看到从不远处飞过来了一道人影，也不闪躲，而是径直抬脚，又狠又准的踹在了人的背上。 “疯叔怎么这么大的气性？”苏子瑜整理了一下衣袍，唇角带着和煦的笑容。 疯子的眼角却是一抽，那一脚他看的真切，这人看着不温不火的，倒也不是个良善的主。 “哼，没废了他就是老子仁慈。”疯子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一张脸被胡子遮掩了大半，所以显得倒也十分凶狠。 被疯子揍了一顿，又被苏子瑜狠踹了一脚的年轻公子直接昏死了过去，倒也安静。 疯子话音刚落又有脚步声与低低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苏子瑜抬眸，一眼就看到了身穿淡蓝色衣裙的陌玉抬手掀开了门前的半边珠帘。 陌玉容貌算不上极美，但却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她低声与身边的人说着话，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红唇一张一合，偶尔弯唇浅笑，那双眸子便也会弯成月牙，天真温婉，毫不设防。 苏子瑜忽然呆了一下，但旋即一切都随着陌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而消失了。 那目光淡然而又清冷，虽含着几分趣味，但却也是打量。 亲疏有别。 四个字让苏子瑜整颗心都颤了颤。 “没想到陌儿居然真的跟疯叔来了这儿，我是不是很聪明？”苏子瑜压下了心中种种思绪，温雅一笑。 “整个幽州城唯有九姐姐家的杜康最好。”陌玉的目光落在站于她身侧的女子身上的时候，又重新化为了天真与柔和。 这样的差别大概连她自己都不会发觉，若是旁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可惜站在旁边的是苏子瑜。 “小哑巴就会打趣姐姐。”女子一身粗布衣裳，袖子挽起，露出了一小节手臂，发丝上只有一根木簪子斜斜的插着，眉目间带着爽朗明媚，“早就来了幽州城也不说过来坐坐，若不是你今日找来了，我以为你还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待着呢。” “一直不得空，日后疯叔怕是少不得要来九姐姐这儿喝酒了，账您记着。”陌玉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万事就拜托九姐姐了。” “你尽管宽心，日后有事差人过来就好，我这地儿偏僻难找，又有不少人盯着，万一给你惹了麻烦，姐姐心里会难受的。”九儿摸了摸她的头，怜惜的道，“早点回吧，现在不比以前，别乱使小性子，你长大了，要懂点事儿。” “嗯。”陌玉颔首，乖巧的任由她摸自己的发丝。 “小丫头。”九儿又捏了捏她的鼻尖，将一小坛酒扔给了疯子，笑骂一声，“以后少疯疯癫癫的惹我家妹子不高兴。” “嘿嘿，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疯子搂着酒坛子咧嘴就笑，那双眼睛出奇的亮，不只是对怀里的酒坛子，还有对那赠酒的人。 第79章 避之如毒蛇猛兽 疯子将酒妥帖的放好，赶着马车慢慢的跟在了陌玉跟苏子瑜的身后。 苏子瑜也注意到了陌玉两手空空，想要问却又不知要如何开口，回想着刚刚陌玉跟九儿的对话，整颗心都是一沉。 “你跟酒家的老板娘认识？”苏子瑜温声说道，绝口不提自己的怀疑。 “嗯，也有几年了，早些年九姐姐说过她在幽州城落了家，我原本想过来找她，但却一直都无法抽出时间了，今日正好疯叔也馋了，所以便过来了。”陌玉轻声答道，也没有要跟人解释的意思。 “酒家的老板娘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苏子瑜道，有意从陌玉这里打探一些消息。 酒家在幽州城赫赫有名，与杏花楼一样，无声无息间便已经成为了幽州城的一部分，但酒家的规矩却明显要比杏花楼多很多，其中流传最广的一条便是身无百两银，莫入酒家门。 说的便是酒家的杜康价钱之高，但饶是如此，每日里来酒家的人也络绎不绝。 令人津津乐道的第二点便是酒家每日只接待二十位客人，不管你身份如何，一切只凭号码牌看人，而酒家除了酒，其余的吃食一概不供应，你若是想吃，那便自己带。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仗着自己的权势也曾放肆过，但无一例外，无人能讨得到好处，即便闹到衙门去，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酒家的老板娘九姑娘身后有大人物罩着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从此人人都对酒家多了几分忌惮。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说如此，可觊觎酒家的人依然不少，或明或暗，每日都不曾断绝。 “能有什么来历，不过就是习过几年武的可怜人罢了，祖上传下来的唯一谋生手艺，总不好让外人随随便便得去。”陌玉淡声回道，“若是苏公子有心，倒不如给你的同窗好友介绍下，对九姐姐多多照顾一些。” 苏子瑜闻言眸子里略过一抹异色，然后半真半假的道，“只恐囊中羞涩。” “总有囊中鼓鼓之人。”陌玉笑道，几个知己好友聚在一起，不管品茶还是品酒，似乎都是一件十分有趣味的事情。 人以类聚，苏子瑜的朋友即便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少年人总会有几分慈悲与行侠仗义之心，若真的喜欢上了酒家，承了九姑娘的情，日后再有人想要动酒家，思虑便又会多一层。 “恰好近几日有一位朋友想宴请同窗，只是不知九姑娘会不会给便宜一些。”苏子瑜也不敢将人逗的太过分，索性只是一个顺水人情，所以做也便做了。 “如果量大的话，大概吧。”陌玉笑道，“子瑜也会去？” “怕是推脱不掉。”苏子瑜的笑容中带上了一抹无奈，但却无不情愿。 “像是你这般的人物，肯定会很受欢迎。”陌玉稍稍顿了一下，想着是不是将两人之间的婚事就此挑明。 “路还很长，你这几日奔波劳累，身上的毒又刚解，去马车里坐着吧。”苏子瑜停下步子温声道。 陌玉迟疑了一下，然后颔首，“苏公子……” “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苏子瑜冲着她一笑，翻身上马，不等陌玉再多说什么便告罪一声先行离开了。 陌玉歪了歪头，眉头轻蹙，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小姐，你拿那婚事当真了？”疯子看着苏子瑜离开的方向咧开了唇角，大大咧咧的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当真。”陌玉摇头，“苏家也断然不会容我。”她笃定的说道，即便老夫人跟苏峰都站在她这边，她跟苏子瑜也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小姐看不出苏子瑜的心思吗？”疯子试探性的问道。 陌玉微微一愣，“他的心思？什么心思？” “对小姐的心思啊。”疯子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什么人听到一般。 “疯叔，这句话可不能随便说。”陌玉立刻惊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制止了他，“日后也不能再说了。” 她一点都不想牵扯进这样的麻烦事儿里面。 陌玉一直存着办完了事儿就走人的心思，又怎么会觊觎苏子瑜夫人的位置呢？ 疯子闻言神色更加怪异了几分，他摸了摸下巴，“你……是不是没有想过成家这个问题？” “成家？成什么家？我为什么要成家？”陌玉一脸的迷茫。 没有了往日里的淡雅，也没有了怼人时的霸气凛然，迷迷糊糊的模样显得有些可爱。 疯子好像有些明白那人为什么专门带着陌玉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钻了，这丫头在某些方面还真不是一般的迟钝的与奇葩啊。 “你今年十六，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已经开始物色夫家了。”疯子只好耐心的解释道，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她的长辈，稍微的提点一下应该不过分。 “不不不，疯叔，我没想过这种事儿。”陌玉连连摇头，避之不及，谁还上赶着往上凑？一想到那些被圈在后宅妇人的模样她心中的恐慌就止不住的扩大，她一点都不想自己变成那些人一般，她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在后宅蹉跎？ “这事儿咱们日后千万莫提，千万莫提。” 陌玉自个儿将车凳放了下来，拎着裙摆就钻进了马车，心绪不宁的拧起了眉头，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跟苏子瑜之间绝无可能，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嫁到苏家，可为何会在苏子瑜这儿出岔子？ 陌玉一脸的迷茫与不解，对敌人她可以心狠手辣，面对困境也能泰然处之，但唯有感情二字，她避之如毒蛇猛兽，因为那个东西太奇怪，也太不可捉摸了。 守得心中清明，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唯有自身独立，旁观清明，才不会陷于愁苦。 陌玉无声的念叨着这两句话，但莫名的，脑海里却浮现了顾霖那张脸，她平静的心绪瞬间就乱了。 “是因为他能帮我，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是因为他是故人而我猜不到他是谁。”陌玉的手指无意识的在腿上划拉着，“安平章不是寻常人，若想将对方留下，还要依仗顾霖。” 陌玉低声念叨着，迷茫的双眸慢慢恢复了清明，“嗯，就是这样，反正……我也不会白白用他，他陷入困境的时候，我也会出手想帮。” 打定了主意，陌玉也就不纠结这种事儿了，不过这句话若是让顾霖听到，肯定会狠狠的骂她一句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将人扛起来扔床上去。 第80章 暗处流言 顾宅，揽竹居。 微风从支开的窗口缓缓的飘入，吹动了窗台上翠绿的文竹，卷起了翻开的纸张，撩起了斜倚在座位上的人的发丝。 顾霖拧眉看着手里的两张纸，仔仔细细的对比着，虽说没什么差距，但他却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好似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两份情报，都是最近朝堂上发生的杂七杂八的事儿，倒不是有什么差错，而是两者互相补充，结合在一起方才是一份儿完整的东西。 “既然安平章知道陌儿回来了，那个小胖子没道理会不知道。”顾霖喃喃低语，“我最多再待两个月，京城如今还是一片平和，时间越长局势便越不可捉摸……”他将手中的纸揉成了一团儿，单手撑着下巴，手指拨弄着那松松垮垮的纸团儿，下不了决定，“她主意太正了，若是强迫，怕是会适得其反，刚开始也就是用她的忌惮心才能肆意妄为，若是日后……” 顾霖再次叹了一口气，“林文还未回来吗？”他扬声问了一句。 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一道人影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窗口，“回主子，还没有消息。” “不就是找一个人，拖这么久？”顾霖有些不悦的嘟囔着，“你去找找，不管能不能找到，亥时前必须回来。” “是。”那人领命退下了，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顾霖又将纸团儿拨了几个滚儿，刚要起身，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霖哥哥，你在忙着吗？”顾如娇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她穿着翠色的鹅黄的衣衫，衬的那张脸越发的白皙灵动了。 “有事？”顾霖拿了书将那纸团盖上，语气古井无波。 顾如娇闻言双眸微微黯淡了一些，然后又打起了精神，“刚刚熬了汤，霖哥哥若是不忙就喝点吧。” 她弯唇笑着，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喜欢喝这些，姑娘日后不必再费心。”顾霖摇摇头，一想到顾如娇居然联合别人给陌玉难堪他就觉得心中腻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他暂时又不能离开顾家，“本官公务繁忙，姑娘若是无事还是请吧。” “霖哥哥，你非要如此吗？”顾如娇眼眶微红，她有些伤心的咬着唇，“我，我只是想要对你好，担心你的身体而已，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姑娘如花的年纪，应该将自己的心思放在适合你的人身上。”顾霖心中不起丝毫波澜，反而越发的腻歪了，顾如娇绝对不是说哭就哭的性子，如此扭捏，是想让他怜惜吗？只是可惜打错了算盘，他这个人有很多优点，最大的一点便是心冷。 “这是你们顾家，看在怀之的份儿上，我不愿做的太过分，顾如娇，你可明白？”顾霖不乐意哄她，也没有耐心跟她叽叽歪歪，“我清净了，大家都好。” “顾霖，你……”顾如娇气的脸色通红。 “娇儿，你来这里做什么？”顾怀之及时出现，将人未说完的话打断，他快步走了进来，捏住了自家妹子的手臂，“顾兄公务繁忙，你莫要过多打扰。”他说完就冲着顾霖歉意的颔首，“大人，舍妹不懂事，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无妨。”顾霖唇角带着的玩味的笑容，“怀之……” “我明白，我明白。”顾怀之连声应道，“大人忙，我们先告辞了。” 他说完就拽着不情不愿的顾如娇走了出去。 顾霖扫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白瓷碗，眸色略微深了几分。 “兄长这是什么意思？” 揽竹居外面，顾如娇脸色铁青的甩开了顾怀之的手，“如果顾大人对我另眼相看，那兄长你不是更有机会？” “莫要胡闹。”顾怀之蹙起了眉头，不太明白为什么往日里听话的妹妹如今竟然如此骄纵，“这话都是谁教你的？” “能有谁教我？”顾如娇不悦的甩着帕子，满脸的烦躁，“难道兄长对陌玉没有想法吗？” “我对小先生？”顾怀之眉头拧的更紧了，“谁告诉你的？都有谁知道？”天地良心，他对陌玉明明是敬重更多好么？那样神鬼莫测的人他才不想招惹。 “还用谁告诉吗？如果不是兄长对她有意思，又怎么会将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顾如娇冷笑一声，“兄长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所以就将我当傻子看吗？一卦千金，兄长为了博美人一笑……” “够了！”顾怀之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吼我有什么用？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你又有什么资格吼我？”顾如娇俏丽的脸庞略显狰狞。 顾怀之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他到底还是能压住脾气的，“来人，送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放她出来，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顾怀之你居然想软禁我？你凭什么？”顾如娇面色一变，歇斯底里的叫嚷着。 “还不快去？我使唤不了你们了吗？”顾怀之厉喝一声，不想再跟顾如娇过多的纠缠。 “你们敢！”顾如娇出口的声调略微有些刺耳。 顾怀之不胜其烦，抬手砍在了她的后颈上。 一名丫环眼疾手快的将昏迷过去的顾如娇抱住，无措而又惊慌的看着顾怀之。 “还不带走？若是老爷与夫人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顾怀之心烦的摆摆手。 一众人应了一声是，一名略微有些粗壮的丫环将顾如娇背起，匆匆离开了。 顾怀之在揽竹居的门口踱了几圈儿，然后一咬牙，又一头扎了进去。 “顾霖兄，看在咱们交情不错的份儿上，这件事儿你可一定得帮忙。”顾怀之咬着牙，手掌撑在桌子上，黑色的瞳子里带着乞求与死缠烂打的决心。 “这是你家的事儿，我能帮什么忙？” 顾霖慢条斯理的将揉成了团儿的纸展开，又抬手摁了摁耳边略微有些起来的薄皮，“京城来的最新消息，你先瞅瞅。” “这个不着急。”顾怀之将纸推到了旁边，“娇儿肯定是被人蛊惑了，你要相信，我对小先生绝对没想法，连起都没起过。” 顾怀之语气软了一些，神色中的乞求也更重了。 “我给你三个胆子，你敢吗？”顾霖懒洋洋的扫了他一眼，“你替我做件事儿，我就掺和顾如娇的事儿。” “成交。”顾怀之咬牙应下，尽管知道顾霖让他做的铁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但为了自己的妹妹，也就只能往坑里跳了。 第81章 示好 陌玉回到苏家仍然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尽管她答应了阿婆要解决苏家的事情，但那也只是从玄学上说，而不是跟苏家绑在一条船上共进退。 她换了身衣服，带着苏欣儿就去了老夫人那儿。 两个人刚刚走了一半儿的路就碰到了梅清逸。 苏欣儿连忙躬身问好，生怕梅清逸寻自己的霉头。 陌玉也是微微欠身，倒不是说跟对方示弱，只是最基本的礼貌罢了。 “陌姑娘这是要去找姐姐吗？”梅清逸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声音清朗，好似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些事想与老夫人谈谈。”陌玉轻声说道。 “恰好咱们顺路，陌姑娘不介意一起吧？”梅清逸笑道。 “清夫人如此说便是折煞陌玉了，这里本就是苏家，您是主，我是客。”陌玉淡声回道，尽管不知道梅清逸想做什么，不过既然对方不找她麻烦，她也不会过多的计较。 “那倒是我唐突了，前阵子是我冲动了，多有得罪，还请陌姑娘不要记在心上才是。”梅清逸歉然的说道。 “清夫人也是被人挑拨，就算记，也理应记在那幕后之人身上。”陌玉不着痕迹的离的梅清逸远了一些，“清夫人觉得是这个道理吗？” 梅清逸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不自然，她捏紧了手中的团扇，那抹不自然转眼就消失了，“那是自然，那人也真是可恶，竟然如此诋毁陌姑娘这般犹若神仙般的人物，若从姑娘到来我便跟你姑娘一起，也断然不会相信那些挑拨之言。” 梅清逸的语气中满是对陌玉的歉然与对那个挑拨者的怨恨，“不过也多亏了姐姐，若不是她，这次我怕是要惹下大祸了。” 陌玉心中一动，她好像料到梅清逸要说什么了。 “姐姐也真是，姑娘来了如此久了，也不曾写信给家里说一声，结果弄了一个这么大的误会。”梅清逸的歉疚更浓了，“玉儿，一会儿一定要去我那儿坐坐，我从京城带了一些稀罕玩意儿过来，你也一定喜欢玩儿。”不等陌玉说什么，梅清逸便径直道，“这次可不能拒绝了，不然我这心里总是记挂着自己的失礼，日夜都不能安宁。” “既如此，那小女子就只有叨扰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若是再拒绝，那便是她的不对了。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梅清逸亲切的抓住了她的手。 陌玉闪躲不及被她抓了一个正着，当下鸡皮疙瘩就起来了，而对方身上那有些刺鼻的香粉味儿也让她十分不舒服。 “玉丫头，你这些年一直都是跟母亲在一起吗？”梅清逸关切的问道。 “嗯，跟阿婆走南闯北的，去过很多地方，也是近几年才安顿了下来。”陌玉颔首，对于这些东西也没必要隐瞒，她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轻抚着发髻上的簪子。 “这些年辛苦你了，也是我们做儿女的不孝，不然的话母亲也就不会那么早离开了，我进门没几年，母亲就已经走了。”梅清逸不慎唏嘘，“父亲也曾经找过她，但却一如所获，母亲那个人性子素来坚韧，她若是不想让人找到，天下这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阿婆没有怪过老太爷。”陌玉摇摇头，不太想听她说这些，天下很大，但阿婆却从未想过掩藏自己的行踪，如果苏家人真的有意尽孝，如果老太爷真的有心关心阿婆，又怎么会这么多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呢？ “他们彼此都明白，也谈不上什么孝不孝的，一切都是阿婆自己的选择，日后这种话清夫人还是不要说了，不然阿婆泉下有知，怕也会不高兴。”陌玉侧眸看着梅清逸，目若晴空，坦坦荡荡。 梅清逸微微愣了下，抿唇陷入了沉默。 陌玉也乐得清静，目不斜视的走着自己的路。 苏欣儿则是暗自捏了一把汗，生怕梅清逸发难，同时也佩服陌玉的大胆，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老夫人看到两人一起过来也有些诧异，不过她将这份诧异掩藏在了心底，一同掩藏的还有深深的忌惮。 因为梅清逸的存在，陌玉也就暂时将自己的目的放下了，老夫人问起才说几句，老夫人若是不问，她便垂眸喝茶，一言不发，安静的跟个哑巴一样。 梅清逸的目光不时的往陌玉身上飘，见人没有开口与离开的打算，心中便也明了了几分，“姐姐，那我便先回了。” 梅清逸如今有意对陌玉示好，所以做事自然就会顺对方的意。 老夫人自然不会有异议，差人送了梅清逸一段路，又屏退左右，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玉丫头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老夫人面上带着慈祥。 陌玉看着她眼角的褶皱，又仔细的瞧着她的面相，这张脸跟阿婆有几分相像，都显得有些苍老，“老夫人，我说话素来都是直来直去，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陌玉起身，先福身道歉。 “你的性子我知道些，咱们也就不用说这些虚的了。”老夫人扶了她一把，“子瑜那孩子是个心气高的，从小到大一路平顺，今后你在他身边也稍微提点一些，你走的路比他吃的饭还要多，我还是放心的。” “子瑜很聪明，心性坚韧，不是一点点的挫折就能打倒的。”陌玉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才察觉到了不对，“不是，老夫人，我是想说婚……” “那孩子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苏家如今子嗣不多，除了子瑜，也没几个能成事的。”老夫人起身握住了陌玉的手，“苏家如今看着蒸蒸日上，好不威风，但烈火之下谁又能时时刻刻都保全自身呢？盛极而衰，这种例子也不少了。” 陌玉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懵懂，她好像并没有提这么严重的话题吧？为何会偏到这儿来？ “玉丫头，就算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母亲的份儿上，也请你提点着子瑜，即便日后苏家出了什么变故，你也要将子瑜保下。就算是老身求你……” 老夫人说着便要弯膝跪下。 “师姐，这可使不得。”陌玉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她扶住，看着人泪眼朦胧的模样，也不好将那事儿说出口了，来日方长，师姐心中通透，这婚约她定然不会当真。 “我答应你就是了。”陌玉握着对方的手，她恍惚之中又想起了阿婆，阿婆也曾经对她说过，苏家的女子，就属这位老夫人最为通透，与她的脾性最合。 “你这孩子是个好心的。”老夫人眼角含着泪花，连连点头，然后又不放心的嘱咐道，“清逸虽说是我妹妹，但她那个人素来要强，当日我逼迫她跟你下跪道歉，她肯定会记恨在心，你要万分小心。” “晓得。”陌玉颔首，瞧着老夫人神色中露出了一抹疲态便也不好多留，又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老夫人看着门口的方向轻叹一声，“出来吧。” 内室的屏风后悄然拐出了一道人影，“祖母。” 苏子瑜拱手行礼。 “我能帮你应付一时，却还做不了苏家的主，你若真的想娶玉丫头，家里倒是次要，玉丫头的想法才是重中之重。”老夫人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孙子，神色严肃，“子瑜，你可想好了？” “不敢瞒祖母，孙儿尚还不确定。”苏子瑜摇头，清明的双眸中也露出了一抹迟疑与迷茫，“我只想着，若今日便将婚约的事情说出来，来日定会后悔。” “你啊……”老夫人抬手点了点他，“罢了罢了，祖母便帮你敷衍一二吧，你可要早点做决定，我看那位顾大人可不是善茬。” “多谢祖母。”苏子瑜感激的道，“孙儿告退。” “去吧，去吧，你二祖母那边多看着点，别让她伤了玉丫头。”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近日她觉得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这身子大概也好不了几年了。 老夫人垂下了眼睑，若没有了那些细纹，去了那些苍老，她的模样定要比梅清逸更要艳丽几分，可惜岁月不留人，任你年轻时再风华绝代，又如何抵得住岁月沧桑？ 第82章 陌姑娘，不好了 陌玉刚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就看到了梅清逸留在外面的人，对于对方的示好她也没有推脱，让苏欣儿先回去，自己一个人跟着那丫环去了梅清逸的院子。 苏欣儿是有些不情愿的，不过她不敢违抗陌玉的命令，所以一脱离那丫环的目光就提起裙摆狂奔了起来，等她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你？”疯子也恰好从屋子里出来，他抬手拍了拍苏欣儿的后背，打趣的问道。 “疯叔，陌姐姐去了清夫人那儿，您赶紧过去。”苏欣儿喘了一会儿才粗着嗓子说话。 疯子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你看家。” 他提起了内劲，留下一句话便朝着外面闪掠而去。 苏彩儿又拍着胸口喘了一会儿，这才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抿唇缓步走进了屋子里，她的步子犹若丈量好的，一步一步，稳重自若。 疯子尽管疯疯癫癫的，但他却也是个有脑子的，所以并未强闯进入，而是偷偷摸摸的落在了屋脊上，吧嗒了一下嘴，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梅清逸住的是一个小跨院，独立出来的小院子里一应俱全，不似他们那里只有几间屋子，院子里种着些花花草草，除此之外便无别的景致。 疯子摩挲下巴，琢磨着要不要也弄个这样的小院子住，或者索性搬出去，也省的在苏家整日里提心吊胆。 陌玉跪坐在了软垫上，垂眸品着茶，动作柔美，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梅清逸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陌玉，心中在怨恨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虽然流浪在外，但无论教养还是气质，都不是普通的世家女能比拟的。 “我听人说你父亲尚还在世？”梅清逸柔声问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慈祥一些，她亲自给陌玉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对方接过，然后抿了一小口。 “大概吧。”陌玉放下茶杯，觉得口里的味道有些怪怪的。 “大概？”梅清逸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是什么答案？ “按照当年我给他看的面相，不应如此早的就过世，但世事难料，多年不见，我也不敢笃定。”陌玉神色淡漠，提起自己的父亲没有思念也没有怨憎，让梅清逸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接话。 “那令尊是……”梅清逸有意打探陌玉的身世来历。 “不知。”陌玉弯唇一笑，神色中的淡雅也散了几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丝丝的锐利。 “怎会？”梅清逸眉头皱的更紧了，“玉儿，有些话尽管不该我说……” “那清夫人便不要说了吧。”陌玉弯起的唇角恢复了平顺，神色中的冷漠也更重了，旋即她欠身告罪，温柔浅语，“请清夫人不要怪罪小女子口不择言，实在是不太想提起那人，我从小就养在外面，所以对父亲没什么概念，再者，我生母之死与他有很大的干系，他也曾说家里没有我这个女儿。” “这样啊，那倒是我唐突了。”梅清逸讪讪，虽然面上带着歉意，但心中却不以为然，对陌玉说的话压根一个字都不信。 梅清逸这里没有什么从京城带来的新鲜玩意儿，她找陌玉也只是想从对方口中套话，顺便打探一下她对那纸婚书的态度。 陌玉防的滴水不漏，说话半真半假，但她所说的对苏家没有任何肖想却是实打实的实话，至于对方信不信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梅清逸差人送走陌玉后整张脸就阴沉了下来，她甩袖进了内室，望着桌案上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眸光闪烁了半晌，这才揽袖研磨执笔落锋。 陌玉刚出院子疯子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身后。 “疯叔，盯着点这边。”陌玉低声吩咐了一句。 疯子应了一声是，也没有跟着陌玉回去，而是再次将自己给隐藏了起来。 陌玉转念一想，觉得疯子不是专业的，而且他那性子最后还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琢磨着要不要让袁天来换他，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她给摁下去了。 疯子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但到底还是有分寸的，嗯，很有分寸，就这样吧。 陌玉的心思转了几个弯儿，然后就将这件事儿抛到了脑后。 苏欣儿见陌玉回来也松了一口气，随口问了一句疯子的去向，陌玉也没有瞒着她，直言不讳，她不觉得有什么，但苏欣儿后背却起了一层薄汗。 陌玉说完就坐在了书桌旁，摊开一张纸。 苏欣儿压下了心中的悸动，跪坐在一旁给她研磨，低眉顺目，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陌玉挑了一根有些细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苏欣儿看了两眼却看的不怎么明白，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对于陌玉她还是有些莫名的惧怕的，尽管连她自己都不敢去深究那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些东西对你而言太过深奥，我教了你，你也听不明白，贪多嚼不烂，反而对你有益无害。”陌玉头也不抬的说道。 “嗯，我知道。”苏欣儿乖巧的说道，无意识的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瓣，眼底深处露出了一抹无法去压抑的渴望。 “我上次给你的书可看完了？”陌玉将笔放下，手指从还未完全干涸的墨迹上划过，在指尖留下了墨色的污渍。 “看了一半儿。”苏欣儿乖巧的答道，“很难懂。” “若是好懂，玄学也就不会如此被人推崇了。”陌玉搓了搓手指，那片墨色随着扩大，并且染到了另一根手指上，“今日尚还悠闲，有不懂之处，我可为你解惑。” “多谢陌姐姐。”苏欣儿的神色中满是欣喜，她也不耽搁，连忙将几个自己不懂的问题问了出来，不过她却是不怎么明白陌玉所说的今日尚还悠闲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会儿还要有别的事情吗？ 陌玉手指上的墨渍一直未擦，苏欣儿数次想要开口，最后被陌玉的话吸引了全部心神，也就将这件事儿给忘记了。 刚开始的时候苏欣儿还跟陌玉保持着一些距离，听得越是投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越近，到最后两颗头几乎抵到了一起。 屋内屋外只有陌玉的声音悄然回荡着，苏欣儿偶尔会说两句，但大多的时间却是沉默的听着，脸上的神情时而疑惑，时而恍然，对陌玉也越发的敬畏了起来。 “陌姑娘，陌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一道焦急的呼喝打破了这份难得的静谧与祥和。 苏欣儿眉头一皱，在陌玉开口之前便起身怒视着匆匆而来的人，“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前来报信的小厮被她吼的一个激灵，看向苏欣儿的目光多了一抹惊慌与陌生。 苏欣儿一凛，心头暗恼，知道是自己反应太大了，但已无法挽回。 “何事？”陌玉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略微有些尴尬的静谧。 苏欣儿垂眸后退了半步，双唇紧抿。 “疯先生……是疯先生出事了，老夫人让小的来跟您说一声，特意交代，让您千万不要冲动。” “人在哪里？带路！” 陌玉匆匆起身，书案上的书与凌乱的纸张纷纷被她的衣袖带落到了地上，她紧抿着唇，脚步慌乱，但那双凤眸中却带着别人所看不到的兴奋与期待。 第83章 谁对谁的圈套？ 陌玉走的很急，步子也迈的很大，衣袂飞扬，好似带着呼呼的风声。 苏欣儿气喘吁吁的跟着，觉得十分吃力，同时也十分诧异，陌玉明明一副柔弱的模样，为什么速度会这么快？ 梅清逸的院子里一片狼藉，绽开的花朵散乱的落在了地上，与花朵一同躺着的还有那些名贵的瓷器跟柔滑的布料，布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瓷器则是碎成了渣渣，那种程度就连陌玉都暗自咂舌。 梅清逸带来的护卫歪七扭八的站在两旁，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看起来十分狼狈。 疯子咧嘴站在了院子的中央，歪歪扭扭的站着，衣服带着伤痕与血迹，那双眼睛像是猛兽一般明亮，就连梅清逸带来的护卫都不敢与他的目光对上。 苏家的人都站在了廊下。 梅清逸阴沉的脸上怒气满满，苏峰跟苏子瑜则是无语又无奈的看着像是一个市井痞子般的疯子。 老夫人一手扶着梅清逸，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对方，偶尔落在疯子身上的目光也略显头疼。 陌玉想过疯子在这儿会出事儿，但却没有想过居然如此快，这还不足两个时辰吧？这梅清逸究竟做了什么事儿居然让疯子如此沉不住气！ “小姐，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别人还没有说什么，疯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陌玉的面前，拽着她的裙角不松手，哭的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梅清逸铁青的脸庞上浮现了一抹红晕，额头上青筋暴起，气的直哆嗦。 “疯叔，您先起来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尽管知道这事儿八成是疯子惹出来的，但陌玉却不能表现出理亏的模样，她的唇线抿紧，柔和的脸庞也多了一抹冷硬跟不悦。 梅清逸看着她居然怒气冲冲的隐忍模样，眼睛都红了，要不是她忍耐力足够，现在手都已经落在陌玉脸上了。 “小姐，这事儿，这事儿是我做错了。”疯子抹了一把眼睛，挺直了胸膛认错。 在场的人全部都一脸懵逼，不明白这疯子又要玩儿什么。 “我不应该躺在别人的屋顶上吹风休息，也不应该无意间听到一些我不该听的话，更不应该私自拦截别人放出去的信鸽，可，可是，如果不是我做错了，我怎么知道这些表面上对小姐毕恭毕敬处处维护笑脸相迎的人，居然想要将小姐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呢！” 疯子压抑的低吼让梅清逸整颗心都凉了半截。 “一派胡言！”她怒声训斥道，“陌玉姑娘，我知道我得罪过你，但也诚心实意的认错，你若是不原谅也不必与本夫人虚与委蛇，派人偷偷摸摸的藏在我院子里，你是想要做什么？要本夫人的命吗？” “清夫人，饭不能乱吃，但话也不能乱说，您不由分说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小女子人小头小肩膀弱，可扛不起来。”陌玉的手指从疯子身上的伤口虚虚划过，“疯叔，你好好说，你听到了什么。” “是。”疯子转身冲着老夫人的一拱手，“老夫人，苏大人，你们若是不喜欢小姐可以直说，我家小姐也不是没有人在意，也不屑于舔着脸去讨好看不起她的人，人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堂堂的苏家，钟鸣鼎食之家，便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梅清逸厉喝一声，看向疯子的目光杀意不加掩饰，若是平常她早就一声令下让人将之乱箭射死了，但这里不是京城，她带来的人也是遍体鳞伤。 “也不知是谁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清夫人敢不敢说，你给我家小姐喝的茶里带着什么东西？”疯子冷笑一声，一步踏出，“偷窥，刺杀？嗬，老东西你有照镜子看过自己那张脸吗？都年过半百的人了，也不嫌臊得慌。” 这才是颠倒黑白，梅清逸先前分明只说疯子欲图谋不轨，如今被他那张嘴一说，反倒是梅清逸太高看自己了。 “你自己不嫌膈应，老子看着你那张脸还倒胃口呢。年纪大了就要承认年纪大了，整天花枝招展的给谁看？难不成清夫人还想遇到第二春不成？脸上涂那么后的粉，刮风的时候不怕挡住自己的眼吗？” 疯子膈应的咧咧嘴，一脸的不忍直视。 梅清逸脸色由青转红然后又转黑，“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你血口喷人！苏峰，你就这样看着吗？” “二娘……”苏峰有些为难。 “嘿，现在知道使唤小辈儿了？老子不就是抓了你一只鸟吗，你要是想要，我还给你就是了。”疯子嘿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只信鸽甩手扔到了梅清逸的脚边。 梅清逸被吓得后退了两步，看着已经死的透透的信鸽心中的杀意再也不加掩饰，“苏峰，我是不是使唤不动你了？” “不敢。”苏峰暗叹一声，冲着梅清逸拱手，然后直身面对着疯子，“疯兄……” “疯叔，那信鸽要传什么消息出去？”陌玉突然开口问道，清冷的声音让梅清逸心中莫名一寒。 提起正事儿疯子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锐利的眸光宛若带着刀子直刺梅清逸的面门，“药已下，明日午时，广缘寺后山，不见不散。” “你听到了什么？”陌玉声音波澜不惊。 “那小贱蹄子已经将药喝下去了，我又诚心诚意的跟她认错，她敢不识好歹？明日，明日就是她的死期！” 疯子的神色中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狰狞，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简直一派胡言！”梅清逸挺直了胸膛，中气十足，先不说这话她压根就没有说过，就算是她说过，疯子不过就是一家之言，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又能如何？“陌玉，你究竟是何居心？” “居心？”陌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小女子倒要问问清夫人是何居心。那药无色无味，溶于水，溶于血，不到毒发任你医术再精湛都无法发现分毫，我说的可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梅清逸冷哼一声，看着陌玉平淡的模样心脏却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夫人知道，您只是在装糊涂而已，难道我那师兄没有跟您说过，那些毒会在杯子里残留三天吗？”陌玉抬手，手指弯曲，半掩着唇瓣，凤眸之中熠熠生辉。 “什么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陌玉，若你跪下给本夫人认错，我可以既往不咎！”梅清逸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陌玉，神色中带着怜悯，带着施舍，带着不屑一顾。 第84章 杀局？反转？ 陌玉不怎么懂药理，但她却懂得毒理，虽说医毒不分家，但到底也是两个不同的分支，有的时候又不尽相同。 早在梅清逸对她示好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喝茶的时候也未察觉到什么端倪，她猜出了梅清逸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打听自己的身世，但却没有猜出对方居然会跟安平章狼狈为奸。 至于那茶里到底有没有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只要她认定了梅清逸居心叵测，那她便是居心叵测。 梅清逸想她拿不出证据，一切都不足为虑。 但对陌玉而言，这一切根本就不需要证据，从疯子嘴里说出来便是事实。 梅清逸的算盘的确打的很好，若是换一个人，今日怕是就会折在这儿了，但她却选错了对象。 “梅清逸，若是你跪下给我认错，并且保证永不再犯，我可以既往不咎。”陌玉声音淡淡的，她略微抬着下巴，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出口的话确实咄咄逼人。 梅清逸脸色一变，“你是在说笑吗？陌玉，你以为我苏家人会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会不会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陌玉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如此快的撕破脸皮，梅清逸，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陌玉的脊背挺直了几分，她脸上挂着笑容，那双凤眸中却是一片不见底的深渊。 梅清逸这时方才想到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事情。 “你的手里没有我的把柄，但我的手里却握着你不止一个把柄，未曾一击毙命便随意出手，你当真以为安平章对你的承诺有效？”陌玉的神色中带着丝丝的嘲弄与讥讽。 梅清逸面色再次一变，手指倏地收紧，几乎嵌进了手掌内，除了滔天的杀意外还有一抹恐惧与不可置信。 她是如何知道的？ 不，不对，不用知道，只用猜的也便能猜得到，本来一切都是算好的，只等明日午时，陌玉便插翅难逃，但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疯子这个变数，如果没有这个疯子，如果没有的话…… 梅清逸心中恨透了疯子，那股恨意甚至都超过了陌玉。 她开始也觉得陌玉没有证据并不能将她怎么样，甚至她还可以倒打一耙，但如今看来，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陌玉，低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对苏家的影响，低估了老夫人对她的看重，更低估了她在幽州苏家的影响力。 梅清逸恨不得立刻就将陌玉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但她知道她不可以，因为陌玉是入了老夫人的眼的，而且苏子瑜也对她有情，即便她是长辈，但也不敢如此冒险。 梅清逸的眸子里露出了一抹挣扎，但那抹挣扎转瞬便化为了狠厉，她双唇微张，那双眼睛里带着狰狞的煞气跟彻骨的恨意，一道轻啸从唇中飞扬而出。 陌玉心中一跳，手指微动间不假思索的朝着疯子扑了过去。 “噗噗噗” 一连几道轻响过后三根弩箭斜斜的插进了疯子刚刚站立的地方。 弩箭入土半分，箭尾晃动着，带起了道道残影。 疯子见状也起了一抹冷汗，尽管他身手不错，但今日若是没有陌玉的话，他就算是能躲过也绝对会受伤。 陌玉面无表情的将钉住的裙摆扯了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苏子瑜，但眸子里的坚定却不曾动摇分毫。 一道凄厉的喊声猛然冲破了云霄，因为那三支弩箭为之一滞的空气好似又重新流动了起来。 苏欣儿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了地上，那道声音也正是从她的口中发出的。 苏峰反应最快，但他却不能妄动，所以当他看到苏子瑜闪掠而出的时候也并未阻拦。 “你若伤我的人一根毫毛，我与你苏家，不死不休！” 陌玉的火气也被激起来了，彻底的跟梅清逸撕破了脸皮，“梅清逸，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与你苏家作对吗？” “你……”梅清逸刚想说什么就被老夫人扯了一把。 “够了！”老夫人厉喝一声，狠狠的瞪了梅清逸一眼，“都住手！”她扬声厉喝一声，“出来！” 老夫人站在台阶之上，门口之前，在这一刻，苏家当家祖母的威严也真真切切的显露了出来。 微风拂过，院子里没有丝毫动静。 老夫人眉头微微蹙起，她冷笑一声，“怎么？老身离了京城便没有资格命令你们了吗？离了京城便连你们都不将老身放在眼中了？苏家可还有规矩在！” 她的话音刚落，几道人影便从暗处闪掠而出，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属下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可敢的很呐。”老夫人阴鸷的目光从跪在地上的三人身上扫过，“三个，好啊好啊，我苏家最为隐蔽的力量今日竟然会在苏宅动手杀人，谁给你们的胆量？谁给你们下的命令？谁给你们立的规矩？” 老夫人一连三问，声音低沉。 陌玉眸光微闪，手指悄然握紧。 就在所有人都心绪不宁的时候，没人注意的疯子却是突然闪掠而出，手中的暗器不偏不倚的直直的插入了离他最近的一人的右臂上。 他一击便退，抱着膀子冷笑着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三人。 “不服气就单挑啊，又不是娘们儿，不要这样看老子！”疯子朝着三个人竖起了小拇指，神色中满是挑衅，“居然敢暗算老子？特么的一群见不得人的老鼠，渣渣，老子一个能挑你们一群，什么苏家暗卫，什么苏家最神秘的力量，不就是下水沟的臭虫吗，就知道用一些阴损的手段，给你们十个胆子，你们敢像个爷们儿一样站在老子面前？” 疯子说的吐沫横飞，说完了还朝着三个人吐了一口浓痰，不偏不倚的正在落在了中间那人的身上。 陌玉敛袖垂眸，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刚刚的情况也的确惊险，若不是她反应快，疯子将会重伤，而下一轮的弩箭，定会要了他的命；若不是她运气好，关键时刻灵机一动脚步快了半分，那么受伤的就会是她；若不是苏子瑜当机立断挡在了他们两个的面前，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第85章 阴谋之下无赢家 跪在地上的三人的确十分愤怒，恨不得将疯子给千刀万剐，但有老夫人在，他们不敢放肆。 说到底，在这个苏家，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当家祖母，不管梅清逸如今多么受宠，身上又有多少的光环，都不及老夫人一半儿的威严。 疯子也正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小命差点都丢了，难道还不许他过过嘴瘾吗？ 疯子咧嘴笑的贱贱的，十分欠扁。 梅清逸也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就算是嫉妒的要死，她也只能将全部的心思压下，保持着沉默。 “疯先生，今日之事，是老身小妹鲁莽了，还请您谅解一二。”老夫人微微欠身，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疯子摸了摸鼻尖，因为往事的原因，所以也不好跟人过多的计较。 “不过，疯先生既知这里是老身小妹的地方还如此放肆，那便是疯先生的不对了。”老夫人语气一转，温和的声音染上了一抹凌厉。 疯子眼睛一瞪，刚想说话就被老夫人打断了。 “今日之事，彼此都有过错，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便双方罢手如何？”话虽然这样说，但老夫人的目光却落在了陌玉身上。 梅清逸不敢堂而皇之的与她作对，唯一捉摸不准的便也是陌玉这边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陌玉压低了声音，双唇微动，只有苏子瑜一人听得清她的话，“你想今日要还是改日索？” 苏子瑜微微一愣，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然的颤了一下，“我，我没想过……”挟恩图报，所以你不用如此。 苏子瑜看着陌玉那张清秀的脸庞以及凤眸中的清冷，默默的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今日。”他有些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明亮的双眸快速的黯淡了下去。 陌玉当做没有看到他神色的变化，抬眸望向了老夫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老身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师妹息怒。”老夫人一句话就将陌玉的辈分抬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地方，她躬身道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表明了幽州苏家的态度。 梅清逸咬牙切齿，却也不敢放肆。 “传令下去，日后师妹便是老身，谁敢放肆，谁敢轻言欺辱，就不要怪老身不念一家之情，六亲不认！”老夫人直起了身体，气势十足。 若说先前苏峰的维护所震慑的是苏家的小辈与外面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那么如今老夫人的这句话所震慑的就是整个苏家，是幽州，也是京城。 陌玉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老夫人是个极聪明的人，在她跟梅清逸之间会做出聪明的选择，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肆无忌惮的大闹苏家，若是换个人，今日的争端就不会如此处理了。 陌玉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卑鄙，但这世间又有几人行事完全堂堂正正呢？ 她就是仗着阿婆的名头肆无忌惮，就是仗着自己对苏家有大用方才如此猖狂，那又如何？不服气你也得憋着！ 陌玉神清气爽，对于这一场闹剧的后果丝毫不关心，反正她跟梅清逸之间早就已经算是不死不休了，也不差如今这一桩事。 苏欣儿就会是被疯子拖着回去的，她早就已经腿软的连站都站不住了，同时心中对于陌玉的胆大也终于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定义。 陌玉走后，老夫人又狠狠的教育了梅清逸一顿，让人闭门反思后这才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梅清逸红着眼睛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一个遍儿，屋里屋外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大片，谁都不敢在主子的气头上多说什么。 梅清逸也没有迁怒他人，挥手让人将乱糟糟的屋子收拾了，自个儿进了内室放下青色的帷帐，半倚在枕头上闭目养神，其余的话一句都不曾多说。 陌玉前脚刚进了房间，苏峰后脚就迈进了门槛。 “陌儿……” “苏伯伯不用多说，我懂得。”陌玉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中露出了一抹疲惫与伤心，“我毕竟是个外来者，无名无分，又得罪了不少人，我知道很多人都看我不顺眼，整个苏家，若不是您跟师姐护着，我怕是早就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陌玉的声音带着一抹沙哑，她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脆弱的颤抖着，将一个备受欺凌的小姑娘模仿的惟妙惟肖。 若不是见过她的肆无忌惮，若不是见过她的胆大妄为，怕是就连苏峰都会被她的这副模样蒙骗过去，不过饶是如此，心底还是浮现了一抹怜惜，想到今日的险局跟陌玉日后将要面对的事情，心中的怜惜越发的浓郁了。 “你只管安心住下，关于你院子里的守卫，我会调人过来的。”苏峰肃声说道，“祖母既然选择了你，那么我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对苏子瑜无意，所以苏伯伯不用担心我会毁了您的儿子。”陌玉能感受到苏峰的诚恳，所以她也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苏峰微微一愣，然后神色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在一旁听着的疯子嘴角一抽，默默的偏过了脸颊，他十分不明白陌玉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会偏偏在感情的事儿上犯傻。 “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无权干涉。”苏峰只能这样说，语气中暗含着鼓励。 陌玉有些懵，开始他们对她的不喜最主要的不是来自于这方面吗？为什么如今一个个的都改主意了？ “不是，苏伯伯，我是说……” “今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苏峰打断了她的话，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关于你的那个阵法跟军阵联系在一起的事儿咱们也不着急，来日方长，可以慢慢谈。” 他也听自己的手下说过了当初的事儿，对于陌玉的本事起了十二万分的兴致，本来也想尽快找人商谈的，但一直没有空出时间来，苏峰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方才发现陌玉真的是个无可替代的宝，不是他一开始想的对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儿子不见得能配上这样优秀的人。 不等陌玉说什么，苏峰就昂头挺胸的走了出去，走出拱门的时候，他脸上强摆出来的轻松便消失了，这次闹出来的事情……问题真的大多了。 明面上是梅清逸吃亏，赔了夫人又折兵，但实际上呢？陌玉与梅清逸彻底闹翻，再也没有了和解的可能，而且又因为老夫人与他的坚决维护，苏家又不知有多少人对她更加反感。 此次，两败俱伤，而他先前竟然连那种操纵着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苏峰犹豫了一下，然后面色便化为了一片坚定，既然陌玉能为了他们苏家只身犯险，那么他为了对方卑躬屈膝一点又算的了什么？难道他的脸面还没有陌玉一条命重要吗？ 第86章 人之初，性本善 苏家发生的事儿像是长了翅膀快速的飞到了幽州城极其小的一部分的权贵耳中，他们听着自家眼线的述说，惊讶的嘴巴张大，足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陌玉两个字又再次像是滚雷一般从他们的耳边轰隆隆的滚过，本来已经被遗忘了的人，又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陌玉也没有继续给苏欣儿解惑的心思。 苏欣儿战战兢兢的跪坐在陌玉身边，手指捏的紧紧的，脸上直到现在都没有血色。 袁天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现在还没有回来。 疯子拎着一壶酒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一口一口的喝着，偶尔打一两个酒嗝，显得十分惬意。 苏欣儿看着他们两个隐隐觉得自己要疯。 “陌姐姐，咱们要不要快点走？”苏欣儿感觉自己再不开口，迟早会被自己吓死。 “咱们在幽州城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地方住，那么着急做什么？”陌玉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指满意的点点头，“难道你在外面有住的地方？” “不，不是，我没有。”苏欣儿连忙摇头，“上次顾夫人来不是说过，如果陌姐姐想搬出去的话，可以去找她吗？” “如今是顾家欠着我人情，若是我上门去，不管他们怎么想，我总要承这份情。”陌玉摇摇头，“梅清逸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动手，你尽管安心。”她拍了拍苏欣儿的肩膀，语气中满是安慰。 苏欣儿都要哭了，她也想安心，但看着陌玉那副跃跃欲试的期待模样，怎么都不觉得自己能安心。 苏欣儿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陌姐姐，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人缘那么好，总有法子的。咱们还是搬出去吧，苏家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儿，咱们在这里是会吃亏的。” 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总觉得如芒在背，不管做什么都不舒服。 “你知道我人缘儿好？”陌玉似笑非笑的托着下巴，凤眸里盛着盈盈笑意。 苏欣儿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小声开口，“陌姐姐出去的那几天，不是在为自己寻找后路吗？” 陌玉托着下巴的手指轻微的一颤，嘴角的笑容也有些许僵硬的趋势，但也不过一瞬间，她就恢复了正常，抬手拿了茶杯放在唇边，微抿一口茶，遮掩了一切的不自然，“小欣儿好聪明啊，放在苏家真是屈才了。” “我，我就瞎猜的。”苏欣儿战战兢兢道，舌尖轻轻的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心中发狠，将一切都豁出去了，“我想，陌姐姐断然不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苏家，情分这种东西如果人家肯承认，那就是情分，如果不肯承认，那就狗屁不如，陌姐姐是个聪明人，一路过来所凭借的也断然不是运气，所以我猜，您不会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苏家身上。” “你想太多了。”陌玉摇摇头。 苏欣儿一怔，内心更加忐忑了，不明白陌玉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无措的看着陌玉，双唇微张着，十分慌乱。 “欣儿你心思太重，在我这儿，你不用想那么多，就按照自己最希望的那样去活就可以了，我不喜欢算计，也不喜欢猜忌，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说的就是我所想的，我的确会离开苏家，但却不是现在，至于你自己，要走要留全看你的意愿，你尽管放心，即便你留在苏家，老夫人也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在苏家受到一点磨难。” 从苏欣儿待在她身边的第一天起，陌玉就已经替她打算好了未来的路，她知道自己在苏家不会安稳，首当其冲，苏欣儿不管开始是站在谁那边的，也总会对她产生影响。 至于开口要人……即便她不开口，苏家也肯定会往她身边插人，她索性自己痛快点，也省得再多出什么糟心事儿。 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些对不住苏欣儿了，但陌玉又不是圣人，谁能面面俱到？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让苏欣儿以己之力来谋求未来的活路。 苏欣儿面上露出了一抹犹豫与挣扎，她的心思连连变幻，一个个的念头闪过，最后她一咬牙，抬眸诚恳而又热切的望向了陌玉，“我想跟着陌姐姐。” 苏欣儿很聪明，不然的话作为苏家的远房亲戚，她孤身一人又如何能混到如今的这种境地？虽说只是堂亲，但到底也占着一个主子的名分，与那些下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跟着我会很危险的。”陌玉肃声说道，她既然已经开口说了这句话，那也就有了断两人之间因果恩怨的意思。 “欣儿想跟陌姐姐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便有陌姐姐的原因，但欣儿的未来也依然是被苏家当成工具，哪怕是看在陌姐姐的面子上老夫人会为欣儿选择一个良配，但那却不是欣儿想要的。”苏欣儿挺直了脊背，语气坚定，“我苏欣儿不求此生顺遂安康，只求无人能左右我的选择！” 苏欣儿要的是自由，她知道，只有跟着陌玉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陌玉沉默了下来。 疯子也歪头看着这边，他摸了摸脸上的一把络腮胡，轻轻的啧了一声，然后拿起酒壶就又重新喝了起来。 “那便跟着吧。” 在苏欣儿期待而又忐忑的眼神儿中，陌玉终于点头应下了。 苏欣儿面色一喜，二话不说直接给陌玉扣了一个头，“谢谢陌姐姐，欣儿一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陌玉淡然的笑了笑，一言不发。 苏欣儿看着她的模样陡然一惊，稍稍的收敛了一些，正襟危坐，板着小脸儿一片肃然。 陌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趴在了矮几上，笑的肚子有些疼。 苏欣儿抠了抠脸颊，隐隐有些尴尬，也随着她干笑了两声，然后觉得好不自然，就换上了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模样。 陌玉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止住了自己的声音，她枕着胳膊看苏欣儿，凤眸轻轻眨动，“既然你要跟着我，那我便教你第一句话。” “是，请陌姐姐赐教。”苏欣儿弯身行礼。 “人之初，性本善。”陌玉半张脸都藏在了手臂里，她的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带着一抹慵懒，也带着严厉与不可察觉的浅浅的杀意。 苏欣儿尽管不知道陌玉是什么意思，但却还是恭敬的应了一声谨记。 第87章 后路 人之初，性本善。 说起来这句话还是韶落尘给她上的第一课所讲述的六个字。 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起来，但那句话却一直都印刻在了脑子里，只因为当时的场景实在是太过难忘，几乎已经成为了她年幼时的心理阴影。 陌玉记事挺早的，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记住，她的生活简单到比和尚还要枯燥，千篇一律，如今想想她都觉得毛骨悚然，完全想不到自己当初是如何过来的。 她也曾经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毕竟这六个字好像跟韶落尘那个人完全联系不起来。 陌玉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喝的美滋滋的疯子，如果不是因为不太合适，她真的想问一句，跟那极品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有何感想。 整个苏家再次沉寂了下来，而陌玉却在这个时候开始了忙碌。 苏峰给了她七个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儿都能感受到那滔天的杀气。 陌玉对此十分满意，因此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将人给带在身边，再加上苏子瑜的陪伴，让有心找陌玉麻烦的人都完全没有机会与胆量。 陌玉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将苏家给摸了一个通透，从外宅到内宅，从主子住的地方到下人住的地方，连带着废弃的小院子都没有放过，然后又让苏子瑜找人按照如今的苏宅画了一幅平面图，剔除了一些不需要的建筑，填平了某个很多人都十分喜欢的小池塘，拆除了几间屋子将之改造成了一个小花园，银子就像是流水一样哗哗的往外跑。 苏府里也整日不得安宁，就算是老夫人想要念经，下一秒也会被吵的完全念不下去，就连定性最好的老夫人都是如此，更不用说苏家其他的人了。 苏清儿这些天不知道摔碎了多少的茶盏，扔了不知道多少本书，整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不间断的都在怒火狂飙的状态，伺候她的仆人们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哪儿不顺这位姑娘的意了，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颜倾城这几日往苏府跑的很勤快，少的时候一天一趟，一趟差不多一两个时辰，多的时候一天能跑三四趟，无一例外都是冲着陌玉来的。 陌玉这才想到了杏花楼那边的事儿，想着自己即将拥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就干劲儿十足，还让疯子从苏家的账房借来了一个小算盘，打的啪啦响，那财迷的样子让颜倾城一阵迷糊，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顾霖那个不要脸的。 颜倾城一连喝了三杯茶，让自己好好的冷静下，抬眸的时候方才发现陌玉神色略微有些怪异。 颜倾城不自在的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陌姑娘……” “颜公子，您喝吧，我这里还有很多。”陌玉同情的替他将茶杯添满，“杏花楼都已经困难到这种地步了？”连水都没得喝，这可真是太可怜了。 颜倾城嘴角一抽，也没有理会那杯茶，“已经按照陌姑娘说的进行了全面的改动，今年的杏花微雨，一定会很热闹。” “人们对于美景总会有很大的接受能力，只是日后杏花楼的营生也要改改，难道颜公子不心疼吗？” “没什么心疼不心疼了，杏花楼刚开的时候我也只是想能打听一些隐秘的消息，慢慢的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出乎了我的意料，而且杏花楼发展太快了，我心里也不怎么安生。”颜倾城的手指摸索着茶杯的边缘，眼睛轻轻眨动，“这也算是一个改变的契机。而且里面良莠不齐，恰好趁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下。” 颜倾城神色中的严肃跟凌厉转身就消失了，他抬眸望向了陌玉，神色慵懒高贵，“陌姑娘要不要住进杏花楼？我有单独给你留出一个小院子，杏花微雨前，我就能让全幽州城的人对杏花楼彻底改观。” “我在苏家还有事儿，等事了了，就去找你。”陌玉点头回道，“颜公子小心身边人。” “晓得。”颜倾城颔首，又跟陌玉说了一下关于拍卖杏花楼中物件的细节，确定没什么遗漏后方才离开。 拍卖，就是陌玉为颜倾城想的法子，杏花楼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那些小物件谁都不知道都有什么被人做了手脚，陌玉也显然没有那个耐心与精力将那些东西给一一排除出去。 别人费尽心思埋下一个东西，你若是想要找出来，那就要费更多的精力与心思，而且还不见得能找出全部。 按照陌玉的想法，将杏花楼打碎重建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但显然这样是不切实际的，所以也就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彻底斩断杏花楼被人埋下的暗线。 苏欣儿一脸欣喜的走了进来，也不跟陌玉客气，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感觉那份燥热散了几分，“陌姐姐，一切都很顺利，就连最难搞的苏清儿都搞定了。” “子瑜跟着？”陌玉的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圈，贝齿外露，显得十分高兴。 “嗯。”苏欣儿重重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子瑜少爷简直了……太厉害了，他就往那儿一站，苏清儿气焰全消。我进府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苏清儿那么听话呢。” 简直太解气了，她看苏清儿不顺眼好多年。 “既然大房这里一切顺利，二房三房那边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陌玉笑道，苏峰才是苏家名正言顺的大老爷，其余的二位哪个不是要仰仗苏峰而活？“不过你依然要小心些，我怕他们玩儿阴的。” “我知道。”苏欣儿重重的点头，心头的那点欣喜也被她全部压下，事情一日不完，那就需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不然的话被人阴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事情的顺利的让陌玉都感到不可置信，不过她也并没有变本加厉。 该搬走的人搬到了别的房子里，该调整的地方也都调整了，抱着废物再利用心思的陌玉将一些能卖钱的诸如旧的桌椅盆栽还有一些奇石什么的东西能变卖的也都卖掉了，虽然比买回来时要便宜很多，但到底也是一项进账。 眼看着苏府如火如荼的改造落下了帷幕，陌玉就要一展拳脚的时候，异变突起。 上架感言，亲爱的们看看 唔，琢磨着现在就写了吧。 因为晚晚是倒V，所以小伙伴们订阅的时候要注意下章节啊 嗯…… 还有关于我女主的问题。 她的强，是心性的坚韧，是不会随便放弃，不是什么王霸之气一散，全天下都会臣服，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她也会被人拿捏住，也会有自己害怕的人，害怕的东西，因为她不是最强的，所以被打压被碾压也是会有的事情，不能接受这点的小伙伴请点叉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好忐忑，笑哭） 有的人在遇到困难处于绝境的时候就会产生退却的心思。 但陌儿不是，她的强也就体现在这方面，她可以示弱，可以服软，但她却不会认输，谁想拿捏她的命运，哪怕拼的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就范，有谁想要她的命，哪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她也一定会给对方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这是晚晚想象中的陌玉，或许我骨子里就不是多么的坚强，所以便会有了陌玉的‘怂’。 还有韶落尘，请大家记住这个人，我想的很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合大家的口味。 第三个就是顾霖。 他很霸道，他的心眼很小，他也很不要脸，但他却是一个一根筋的人，他无所畏惧，骨子里的狠比起陌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身份也很牛叉，连带着他会做的事情也很……反正我会觉得很爽，看不惯我就揍你了，你能如何？有本事揍过来啊。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要奉承我的模样。 当然，他也有自己尊敬的人，也有能让他变成一个乖孩子的人存在。（反正我很喜欢霖大大） 然后还有疯子，还有袁天，还有苏欣儿，还有顾怀之，还有苏子瑜。 还有因为陌玉一个人而搅乱的那一潭只维持着表面平静的水。 尽管晚晚还有很多不足，但却会努力，会努力将自己想的那些用最好的方式呈现出来，会不辜负那些书中的人，不辜负大家的支持。 还有小伙伴的打赏， lessina 兔子 不要等太久 天明 香香 话说，我能不能偷偷的说一句，当初lessina打赏的时候还想加更来着，氮素因为懒癌发作，就没来得及，哈哈哈，算不算欠下的？ 嗯，咳咳，就到这儿了，感觉自己写了好多，大家晚安，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 最后，炎夏到来，注意防暑啊。 7.1 00:07 第88章 欲加之罪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会无缘无故的看你不顺眼，也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对你有着无缘无故的轻蔑与鄙夷，他们不相信你做的任何事，将自己摆的高高在上，时时刻刻都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跟他过不去。 陌玉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数不胜数，自以为别人惦记着的是他在乎的那点东西，殊不知那些东西在别人的眼中比一堆垃圾强不了多少。 新改造的小院子比起以往来宽阔了不少，而连带着采光也好了很多，正值上午，满院的都是阳光，新移栽过来的石榴树长的不太健壮，差不多跟成年男子般高低，细细的枝杈随风晃动，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影子。 苏欣儿跪在地上，素色的衣裙凌乱肮脏。 她的脸颊肿了起来，泪水汪汪，手指紧紧捏着放在了腿上，“我没有拿你们的东西！” 她的嗓音带着嘶哑，通红的眼眶等着坐在不远处的几位苏家小姐，苏清儿站在最左边略微靠后的地方，百无聊赖的甩着一块淡青色的帕子，看起来是那么的淡然，那么的不起眼，仿若她置身事外。 右边那位穿着粉色的襦裙，外面罩着一层浅粉的薄纱，上用金线勾勒出了莲花的形状，栩栩如生。她叫苏怜贞，是三老爷家的长女，今年十五。 正当中那人是二老爷的次女，苏芷月，今年十三岁，小小年纪端的是心狠手辣，苏欣儿以往也没有少吃她的亏。 “哼，你说没拿就没拿？如今证据确凿，难道还是本小姐冤枉了你不成？”苏芷月冷哼一声，板着小脸儿，粉嫩的双颊因为生气而飘上了两抹红晕，大大的眼睛里也盛满了愤怒，只是那双眸里流动的光芒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刻薄乖戾。 “你们……血口喷人！” 苏欣儿根本就不知道那件鎏金的牡丹步摇是怎么到自己身上的，当被搜出来的时候她也满脸的疑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难道你想说这首饰是长了腿跑到你身上去的吗？” “东西不是我拿的，我没有必要拿。”苏欣儿打死不认，梗着脖子看着站在前面的三位苏家的小姐，“陌姐姐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恶狠狠的盯着三个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恨跟全身的锋芒。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她是苏家的远房亲戚，不是苏家的仆人，她在家里也是被宠着的女儿，凭什么要被这些人轻贱？ 她们可以看不起她，也可以使唤她，但是绝对不能肆意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不是小偷，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是！ 苏欣儿慢慢的站直了身体，“东西我不是我偷得，苏芷月，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样就不怕报应吗？” 苏欣儿怨毒的看着对方那张年轻漂亮而又张扬的脸，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他们要高高在上？ 苏芷月被她凶狠的样子吓住了，脸色忍不住一变。 “东西是在你身上搜出来的，你又作何解释？”苏清儿冷冷的开口，她用手中的帕子摁了摁唇角，脸上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容，“苏欣儿，你让我们搬走，我们答应了，并且十分配合的没有给你惹事，虽然那步摇不怎么值钱，但毕竟也是主子的东西，不干净的东西是没资格碰的。” 苏欣儿抿唇不语，因为她根本就无从解释。 “怎么？无话可说了？”苏清儿轻笑一声，“这件事儿其实也很好解决，只要你肯磕头认错，那么我们便既往不咎，苏欣儿，这对你而言应该是件十分容易的事儿吧？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姓苏就真的是苏家的主子了？”她的声音猛然转寒，“我们承认你就是主子，我们不承认，你跟下人就没什么两样！” 苏欣儿咬紧了嘴唇，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她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轻慢跟言语，可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的生活太过顺遂了，还是因为那颗本以为沉寂下去的心又不甘寂寞了，苏欣儿此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淡然的承受这些。 “就算是下人，也是我的下人，看来是我当时打的不够重，所以你如今还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蹦跶。” 陌玉缓步走了过来，无悲无喜。 “陌姐姐。”苏欣儿眼眶一热，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儿，如此作践自己做什么？” 陌玉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这样的货色也值得三位苏家的正室小姐如此大动干戈？多少钱？我赔给你们便是了。” “你这是替苏欣儿承认偷盗了吗？”苏清儿眸光一闪，沉声问道。 “偷盗？”陌玉讶异的挑眉，“就这样的货色，偷盗？清儿姑娘莫不是再跟我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陌姑娘，证据确凿，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苏清儿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偷盗的名头安在苏欣儿身上。 “这步摇能卖多少钱？”陌玉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然后便移开了目光，不屑一顾。 “这是幽州城最好的首饰铺的东西，这一件步摇起码要三十两银子。”苏芷月开口，只是她看向陌玉的目光略微带着些许的好奇。 “才三十两啊。”陌玉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根簪子，“这一根起码要百两白银，而且还不见得能买的下来，这是我早就已经允诺欣儿的东西，为了一根价值三十两银子的东西偷盗，是你们蠢还是她太蠢？” 陌玉摇摇头，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苏清儿三人，“想来是有人手脚不干净，看我家欣儿好欺负，所以便随便寻了一个时间将东西放在了她身上。欣儿整日里都跟别人打交道，来来往往的肯定有人能看到，关于查案我并不擅长，不过幽州城总有擅长的人，不如让子瑜执笔写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吧。我家欣儿居然会缺钱……这可真是……” 陌玉摇摇头，眉眼之间尽皆无奈与好笑。 苏清儿的脸色略微有些发青。 苏怜贞也紧抿着双唇，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掺和进来。 苏欣儿心中流过了道道暖流，今日之事再次坚定了她要站在陌玉身边的想法。 第89章 自作聪明 陌玉摆明了不在乎，不在乎苏欣儿的名声，不在乎苏家的名声。 但苏清儿她们却不能不在乎，而且她们跟苏欣儿与陌玉不一样，这件事儿只能遮掩着捂着暗搓搓的解决，甚至都不能闹到老夫人那儿去。 就在双方胶着不下的时候，苏芷月突然轻笑一声。 “如此倒是我们错怪欣儿姐姐了。”苏芷月缓步走了下来，弯身从地上捡起那支步摇轻轻捻动，坠着红宝石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只是欣儿姐姐既然不在乎这样的东西，为何不早说呢？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苦楚，若是祖母知道了，肯定会责怪我们对欣儿姐姐不友好。” 苏欣儿咬着牙不说话，不早说？她们何时露出了要听她解释的意思？ “你们平日里对欣儿就十分友好吗？”陌玉神色讶异的问了一句，在苏芷月一脸尴尬的时候轻笑一声，“小妹妹，你这个年纪不适合玩弄这样手段，玩儿好了，会让人觉得你心思太深，玩儿的不好便是贻笑大方。” “陌姐姐……” “咱们不熟，你还是喊我一声师叔祖吧。”陌玉摇摇头，握着苏欣儿的手后退了半步，敬谢不敏。 苏芷月面色再次一僵，举着那支步摇不知要如何应对了。 “这件事儿到底只是你们小辈之间的误会，我会睁只眼闭只眼，但也希望别有人给我找不自在。”陌玉也知道这件事儿闹大了对苏欣儿没有什么好处。 人，很多时候都不会去在意真相如何，他们只会将最为精彩的故事当做事实。 “陌姑娘放心，既然是误会，那自然就此揭过。”苏芷月连忙说道，只不过神色中那抹伪装出来的热切减淡了很多，“欣儿姐姐，真是对不住了。” 她神色诚恳的冲着苏欣儿道歉。 苏欣儿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原谅的话。 “走吧，回去给你上药，不然明天疼死。”陌玉拍了拍苏欣儿的手背，握住人的手转身离开了。 苏欣儿低低的嗯了一声，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眼泪流的更欢了。 两个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 苏芷月一挥手让院子里的仆从退下，她拿了帕子将步摇细细的擦了一遍，擎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瞅了瞅。 “芷月，这东西你还留着做什么？”苏清儿脸色阴沉的厉害，连带着语气也不是那么好。 “清儿姐姐别生气吗，今日也不是全无收获啊。”苏芷月微微眯起了双眸，笑容狡黠，宛若一只小狐狸。 “你们两个还要做什么？”苏怜贞不赞同的蹙起了眉头，“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她毕竟是一个外人，也不见得能进苏家门，咱们何苦跟人家对上呢？” “怜贞，你觉得这件事情陌玉就会这样算了吗？”苏清儿十分不悦的道，觉得对方这样的想法十分懦弱。 “苏欣儿贱人贱命不足为虑，即便攀上了陌玉这个高枝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对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罢了，并不能对咱们产生什么影响。”苏芷月双眸眯了眯，“苏欣儿在咱们这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却一声不吭，只将人带走就算了，清儿姐姐觉得按照苏欣儿的性子会善罢甘休吗？” 苏清儿闻言双眸一亮，神色中的不悦也稍稍的散了一些。 “终究只是小地方来的人，上不得台面，人心不足。”苏芷月做出了判断，“只是不知道将来有一日陌玉被自己护着的人咬了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她这样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浓浓的期待。 苏清儿的脑海里勾勒出了苏芷月描绘的情景，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笑容。 只有苏怜贞蹙起了眉头，她眼中的陌玉强大而又神秘，只带着一个仆人就敢来苏家，这可不是寻常女孩子能做到的事情，她有心提醒两句，但看着苏芷月自信的模样又默默的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罢了，顶多日后她再也不掺和这些事儿了，陌玉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苏怜贞又想到了陌玉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那个女孩子在笑，在温言浅语，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冰冷的不含一丝感情，不起丝毫波澜。 她笑也好，怒也好，怨也好，心疼也好，那双眼睛里，始终都没有掺杂过其余的色彩，一成不变的让苏怜贞感到恐惧，让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去山里玩儿见到的一头奄奄一息的狼。 那头狼的腿上带着猎人布下的兽夹，血流了很多，但即便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头狼的眼睛里也依然残留着冰冷与狠辣。 苏怜贞的莫名的将陌玉的眼睛与那头狼重合了，这一比较，她便被惊的一身冷汗。 事情真的会如此轻易就翻过去吗？ 苏怜贞心头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她看着兴奋的苏清儿跟自以为聪明的苏芷月暗自摇头，更加决定了自己不能再与陌玉交恶的心思。 苏清儿跟苏芷月也完全没有指望她，所以对于她的离开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苏清儿内心嗤笑，已经将人得罪了方才想到悔悟，是不是晚了些呢？ 陌玉可不管她们是不是还存了后续的心思，她带着苏欣儿回了房间，找出药膏给人细细的抹好，又用布将她的手掌都包裹了起来。 “这药比外面的要好，你这两天注意别沾水，我这里也别伺候了，好好养着。不要去找苏清儿她们，这件事儿闹大了也对你没什么好处。”陌玉摩挲着她掌心的白布，“一切都交给我，你就安安静静的床上躺着装虚弱，明白吗？” “陌姐姐，我没事的。”苏欣儿揉了揉鼻尖，破涕为笑。 “这事儿是冲着我来的，若是连这个公道我都无法替你讨回来，又怎么当得起你的一句陌姐姐。”陌玉双眸轻轻眨动，声音中染上了一抹冷意。 苏欣儿心中一动，忍着没有扑进陌玉怀里继续哭，只是咧开了嘴角，“谢谢陌姐姐。” 她长这么大受过很多苦，也受过很多的轻辱，但却没有人替她出头，即便是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也只是让她忍，因为他们寄人篱下，她又是女儿身，没有去争一争的本事与资格。 可如今因为陌玉，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90章 漂亮反击 陌玉将苏欣儿安顿好后就独自一人去了老夫人那边。 刚刚抄完了一页佛经的老夫人正端着一碗银子莲子羹吃的香甜，听到陌玉过来了连忙将东西放下，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厨房恰好送了银耳莲子羹过来，你也吃一些。”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脸上满是亲切的笑容。 “老夫人，我就不吃了。”陌玉摇摇头，将手抽出来反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您先坐，陌玉此来，是有事麻烦老夫人。” “咱们之间别这么客气，玉丫头你为苏家付出了那么多，到底是老身跟苏家欠着你。”老夫人心中一个咯噔，面上却是不显，“可是有人找你麻烦？” “倒不是找我麻烦，是欣儿那丫头。”陌玉不偏不倚实事求是的将苏欣儿被冤枉的事情说了一遍，“欣儿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她素来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难道您还不知道吗？更何况那簪子成色也算不上多么的好，她亦知道我吩咐她的事儿会得罪人，又怎会做出如此让人诟病的事儿来。？” “是那群丫头太过无法无天了。”老夫人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她也不会想到家里的小辈居然会如此的不懂事儿，“玉丫头你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绝对不会委屈了欣丫头。” “我知道老夫人素来公正，这件事儿也不宜闹大，可欣儿毕竟也是苏家人，是养在您身边的人，若是被什么人传出去了，于您，于她，于苏家，都不是什么好事。”陌玉轻声说道。 “她们不会如此蠢吧。”老夫人不确定的蹙起了眉头。 “苏家的小姐都是有脑子有大局观的，可苏家人多眼杂，老夫人就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守口如瓶吗？更何况，那真正偷簪子的贼可还没有找到。”陌玉稍微的提醒了一下。 老夫人面上露出了一抹恍然，“你尽管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妥当，不会让欣丫头受委屈的。” “陌玉代欣儿先谢过老夫人。”陌玉起身行礼。 “万不可如此。”老夫人苦笑一声，明明只是一个小辈，但她面对对方的时候却时时不能放松，“这件事说到底也是老身管教不严。府中的事情，一切都可顺利？” “该放置的东西我也已经放好，就等剩下的几件东西了。”陌玉笑道，她从袖带里拿出那支短笛递给了老夫人，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她才能为苏欣儿谋取最大的福利，“重中之重，还请老夫人务必贴身携带，不要遗失。” “好好好。”老夫人心情激动的将短笛接了过来，用手指细细的摩挲着，“玉丫头，你的大恩，我苏家必定铭记。” “有老夫人这句话也就不枉费陌玉不畏艰险过来的那颗心。” 尽管没有想过苏家的回报，也没有想过苏家人会对自己感激，但她毕竟还是一个俗人，被别人感谢的时候也会感到高兴，自己辛苦做事的时候有人关心也会欣慰。 “当初父亲让母亲离开，本就是错误啊。”老夫人突然感叹了一句，话一出口她便知失言，连忙住了口。 陌玉指尖微微一颤，听到也当做没有听到。 一老一少又说了一会儿旁的话，陌玉将一盏茶喝完这才告辞离开了。 老夫人正襟危坐，捏着短笛的手放在了桌面上，“来人。” “老夫人。” “让清儿，芷月，怜贞过来见我。今日之事彻查，罪魁祸首悄悄解决了，若是他有家人，便善待，若是他亲近之人也有问题，趁着这个机会，一并处理了。”老夫人冷声吩咐道。 嬷嬷听到她的命令微微愣了下，然后便领命退下了。 陌玉跟老夫人谈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苏欣儿听话的虚弱的躺在床上满意的点点头，吩咐疯子将自己的药给小炉都搬到了苏欣儿房间，她便一边看书，一边煮起了药茶。 苏欣儿闻着那味道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肿起来的脸庞看起来触目惊心，给人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力。 陌玉的药茶刚煮好，就有下人来跟陌玉说苏芷月三人被禁足了，而且罪魁祸首也已经被送官，偷盗事件跟苏欣儿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为了表示歉意，老夫人还送了苏欣儿很多东西。 有补品，有布料，有首饰，有熏香，有胭脂水粉，都是上品。 苏欣儿受宠若惊，不知道这些东西要不要收。 陌玉做主为她收下，并让人代替苏欣儿转达对老夫人的谢意。 “陌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苏欣儿浑浑噩噩的感觉自己在做梦，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这么一天，为了她一个远方亲戚而处罚苏家正儿八经的小姐，这在以前，她根本就连想都不敢想。 “你猜不到？”陌玉将药茶倒进了杯子里，笑着反问了一句。 苏欣儿一滞，沉默不语。 陌玉也没有说话，端着茶杯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一饮而尽，她有些痛苦的蹙起了眉头，轻轻的呸了两口，手指不停的捻动着，看着桌子上的那几个盒子就发愁。 “陌姐姐身体不舒服吗？”苏欣儿疑惑的问了一句。 “年轻时候落下的老毛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陌玉随意的答道。 疯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几个盒子，“她医术很好，你继承了几分？” “阿婆说我没有天分。”陌玉提起这件事儿就是满满的无奈跟憋屈，她明明是个天才，但在医术这条路上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 疯子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陌玉翻了一个白眼，也不搭理他。 疯子自顾自的笑着，笑弯了腰，他捂住了嘴巴，声音闷闷的，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里有的却是思念跟追忆。 他终究没有见到那女霸王最后一面，物是人非，人往往都是等过去了才会觉得自己曾经受过的那些苦，也就没那么苦了，比起现在，谁又说曾经的鸡飞狗跳不是美好呢？ 苏欣儿一脸呆萌的看着笑出眼泪的疯子，完全不知道他的笑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陌玉也不恼，眯起双眸托着下巴，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圈。 苏欣儿坐了一会儿，就又开始犯困了，她重新躺下，不多时就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老夫人来的时候她睡的正熟，小丫头平躺着，眉头蹙起，好像有些不舒服。 想着曾经她柔弱娇美的模样，再看看如今惨不忍睹的脸，老夫人心中的愤怒就越发浓郁了起来，等从陌玉这儿回去就将苏清儿三人的禁足增加到了一个月，并且还吩咐了下去，让三人背诵抄写苏家家规，那怒火点燃了整个苏家，不仅仅是苏芷月三人受到了惩罚，就连他们那一房的长辈也都被老夫人训得抬不起头来，从此，苏欣儿的地位在整个苏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91章 作孽啊 苏欣儿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被疯子嘲笑了好几句这才嗷的一声扑到了老夫人赏赐的那些东西上。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疯叔你给我放下，那是胭脂……那一小盒要十两银子啊，十两啊，你一个糙汉子，拿那个做什么？”苏欣儿撑大了眼睛，生怕疯子会将那个小盒子给捏碎了。 “你那么多东西，送我一个怎么了？”疯子瞪眼对于苏欣儿如此抠门的表现十分不满。 “那是女孩子用的，疯叔你又没有娘子，要送给谁？”苏欣儿狐疑的问道，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恍然，“疯叔有相好的了？” 疯子破天荒的脸红了，愤愤的瞪了苏欣儿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也不嫌害羞。” “不会真的有了吗？”苏欣儿也只是开个玩笑，断然没有想到疯子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疯叔，说说说说，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苏欣儿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疯子身边，求知欲爆棚。 “一边儿玩儿去，小屁孩儿知道什么。”疯子不满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苏欣儿连声喊疼，本来肿起来的脸颊就没有完全好，疯子下手又重，被捏的皮肤立刻就变了颜色。 疯子松开了苏欣儿，目光又忍不住的往老夫人赏赐的东西上飘。 “我的。”苏欣儿张开双臂怒气冲冲的挡住了疯子，“都是我的，你不准碰！” “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模样，老子还不稀罕呢。”疯子哼了一声，甩头转身就走了。 苏欣儿气的磨牙，“你不稀罕将胭脂给我还回来啊！”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苏欣儿怒气冲冲的摸了摸脸颊，疼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嚷什么呢？”陌玉听到动静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手指扶在了门框上向外张望。 “陌姐姐，陌姐姐，刚刚疯叔拿了我一盒胭脂走了。” 苏欣儿双手捂着脸跑到了陌玉身边，冲着她挤挤眼，压低了声音，“疯叔是不是找到第二春了啊？” “别胡说。”陌玉很敷衍的斥责了一声，凤眸微眯，意味深长。 苏欣儿觉得陌玉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对方却没有要开口的打算，她也顺着陌玉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欣儿，你好好养伤，老夫人派了几个丫鬟过来，你就不用操劳了，趁着这几天将我给你的那本书吃透了，能做到吗？”陌玉神色温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目光中散着慈爱。 “能。”苏欣儿尽管觉得两个人的姿势有些怪异，但还是郑重的答应了下来。 陌玉欣慰的点点头，“去吧。” “哦。”苏欣儿带着那种怪异的感觉走了，等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才琢磨过来，刚刚陌玉的模样跟老夫人吩咐苏清儿她们要好好做功课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像。 一个十六岁的人去模仿五六十岁的人，别扭才是正常的。 苏欣儿从枕头下面拿出了陌玉给她的书，抛开一切杂念仔细品读了起来。 日落西山，疯子方才无精打采的回来，他从自己的房间拿了酒飞到屋顶就开始喝了起来，而且也好似怕别人不知道他回来了一样，喝一口酒，就跺一跺脚，屋顶的瓦片哗啦啦一阵响。 陌玉被吵的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最后那风水阵画错了好几个地方，她忍无可忍的放下了笔，“袁叔，你去将人给拎过来。” 袁天应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疯子连抵抗都没有，耷拉着脑袋就跟着袁天迈进了门槛。 “又闹什么？”陌玉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留下疯子就是给你找膈应，这人实在是太闹腾了。 “陌儿，陌姐姐，你是我亲姐姐，你帮我约一下韶落尘呗。”疯子舔着脸凑了上去，可怜巴巴的道。 陌玉捂住了脸，想象一下一个身高八尺留着络腮胡的大汉给你撒娇…… “我也联系不到师父的。”陌玉别过脸解释了一句，就算是能找到了，她是脑壳坏掉了才去招惹对方，“你去哪儿找了？” “就广缘寺后山那个小亭子里。”疯子沮丧的道，“积了一层土，都不知道多少天没去人了。” “你找我师父做什么？”陌玉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好像成真了。 疯子抿唇不语，手掌握成了拳头，神色中满是失落跟不甘心。 “你……找到他，想要做什么？”陌玉换了一个问题。 疯子抬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陌玉眼皮一跳，心中狂震，“你……不会是想将那盒胭脂送给我师父吧？” “不，不可以吗？”疯子缩缩脖子，弱弱的问了一句。 陌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差点破口大骂，还好她忍了下来，纤细的手指抓住了疯子衣襟，她俯下身，一字一字的道，“绝对不可以招惹他，记住了吗？” “可她说我娘子。光明正大拜过堂见过祖宗的。”疯子可怜巴巴的眨眨眼。 “他是男的，男的你知道吗？”陌玉觉得自己要疯，她能想象的到韶落尘接过那盒胭脂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能活着回来是他们的造化，能平安无事的度过余下的人生就是他们所有祖宗的坟头齐刷刷的冒青烟了。 “谁知道啊。”疯子抹了一把脸，弱弱的回了一句。 陌玉气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一巴掌糊他脸上。 “小姐，你别生气。”袁天连忙安慰对方，“气坏了就不值当了，这事儿交给袁叔，交给袁叔好吗？” “袁叔，你赶紧将他带走，送顾霖那儿去。”陌玉拍着胸口，心肝儿狂颤，她这辈子都巴不得不见韶落尘，这疯子倒好，还上赶着往上凑。 韶落尘的确性子怪异，但也不代表他愿意被别人当成女人吧？ 虽然不知道韶落尘为什么要装扮成女子的模样接近疯子，不过‘人不来找我，我便当他死了’一直都是陌玉针对韶落尘奉为行为准则的一句话。 “我不走，我绝对不要走。”疯子抱住桌子腿儿就不撒手，“我不找了，我不找了，小姐你别送我走，老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谁都甭想让我离开你！” 开什么玩笑，去顾霖那儿他绝对待不上三天就要脱层皮，他可是听说了，那个林文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袁天也是嘴角一抽，好像有些理解为什么苏阿婆那个时候喜欢揍他了。 第92章 来信 陌玉也没有想到顾霖居然会这么有用，同样也不知道疯子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对方，不过到底是安生了下来，她让袁天将疯子给看的紧紧的，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苏欣儿脸上的浮肿过了两日才完全的消下去，苏家所有的人都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只是他们看陌玉时，神色中或多或少的都夹杂了些许的畏惧。 陌玉对此毫不在乎，看着颜倾城送过来的一叠叠银票嘴巴差点都咧到了耳根子旁边。 当第一笔银子入账之后，陌玉也就开始让袁天在外面寻找住的地方。 这一切陌玉没有跟任何人说。 袁天在外面东奔西走，她就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生活，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写字，要么就是画阵法。 苏欣儿看过两眼，各种天干地支八卦还有她看不懂的鬼画符，看得晕晕乎乎的，从此她就再也不往陌玉身边凑了。 “小姐，都看好了。”袁天带着一头大汗迈进了门槛。 陌玉闻言立刻将面前画好的图推到了一边儿，重新拿了一张纸展开，“说。” “在城西段，相对僻静，房子的主人是做生意的，两年前搬走，因为价钱略微有些高，所以一直无人问津。门口朝东，对面是一家学堂，左邻右舍的也大都是商铺，没什么人家。”袁天接过了苏欣儿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里面我也看了，没什么复杂的格局，带着小花园，环境倒也清幽的很，关键是有一个水上凉亭，是个很好的去处。” 袁天看着陌玉写在纸上的字，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忐忑跟浓浓的期待，“如何？” 陌玉并未立刻答话，捏着笔将写于上下左右的房、人、东、学四个字连在了一起，“可。” 她微微颔首，显然对于袁天选的地方也十分满意。 “那我立刻就去将手续办了。”袁天高兴的起身，一刻都不耽搁。 陌玉也没有阻止对方，“拿顾霖的令牌去。” “好咧。”袁天应了一声，走路都带风。 “陌姐姐，咱们这就搬出去了吗？”苏欣儿有些茫然的问道。 虽然她曾经也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苏府，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而且来的如此容易的时候，心头难免会产生一种在做梦的恍惚。 “你想留在苏家也可以。”陌玉放下了笔，她也能体会苏欣儿的情感，想当年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一切不是在做梦么？不过能感同身受不代表她就会理解，就会去宽慰对方讲很多的大道理。 苏欣儿闻言连忙摇头，“我想跟着陌姐姐。” “那就不要问这样愚蠢的问题了。”陌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终于可以离开别人家从而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陌玉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看到疯子那张怪异的脸也不觉得膈应了。 “疯叔，酒喝完了吗？”陌玉摆了摆手，笑着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那个……我想你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疯子同情的看着她，然后将一个信封放在了陌玉面前。 “信？”苏欣儿看着那模样奇怪的信封脸上露出了一抹狐疑。 陌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信封是赤红的颜色，上面一朵白色的荼蘼花开的正盛。 “你哪儿来的？”陌玉如临大敌。 “就……就昨天晚上我正睡觉的时候。”疯子吧嗒了一下嘴，摸了摸自己满脸的络腮胡，“他告诉我，让我这个时辰给你。” “你看了吗？”陌玉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怂，怂的没有一点骨气，可她有什么办法？那可是韶落尘啊，她年少阴影的存在。 你见过将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扔进满是蛇的地窟的人吗？ 你见过一个当着六岁大的孩子的面儿将人给凌迟了的人吗？ 你见过一个一言不合就给你下毒让你全身痒痒的恨不得将自己一层皮都刮下来的人吗？ 你没见过没关系，这些东西她全部都经历了。 疯子摇摇头，“他说，不让我看。”他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怕他？我感觉他那个人很好啊。” “一个易了容伪装成女人将你玩弄于鼓掌中的人，你居然说他好？”陌玉神色古怪，但到底还是将信封给拆开了，很骚包的粉色的纸张，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四句话。 为师安好，徒儿勿念，五日后归来，准备房间。 疯子伸着脖子将纸上的话尽收眼底，“他要跟咱们住一起？” “嗯。”陌玉神色复杂，也琢磨不准韶落尘到底是什么意思，“疯叔，关于顾霖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顾霖？”疯子认真的回想了起来，然后摇摇头，“我离开京城已经很多年了，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小小年纪就做到了这种地步，不是顾思铭的后辈吗？” “我问过，并不是。”陌玉摇摇头，“我总感觉他的辈分好像要比顾思铭大。” 陌玉喃喃低语，她看着桌面上的信，心中陡然起了一个念头。 “疯叔，你去顾府走一趟，问问顾霖，有没有兴趣去我的新居做客。”陌玉顿了一下，“将我师父来信的事情跟他说一下。” “好。”疯子点点头，“小姐，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他？我师父？”陌玉闻言讶异的抬眸，“疯叔觉得他是个好人？” 疯子刚想点头，然后就想到了自己在韶落尘手上受的种种苦楚，原本想为对方开脱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疯叔，我跟他之间牵扯太多，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他这一秒在帮我，下一秒可能就会杀了我，韶落尘永远都是我最为害怕忌惮的人，即便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说他死了，我也不会相信，放松警惕。”陌玉肃声说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尽管说的有些严重，但她担心自己说的太轻的会让疯子记的不那么深刻。 有些感情压根就不应该起来，所以还是掐断在摇篮里好。 陌玉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不过不管真假，她都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疯子是阿婆最惦记的朋友，她不容许对方发生什么意外。 韶落尘跟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所以也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第93章 新宅 疯子胡乱的点点头，将那个信封拿起来揣进了怀里，然后抱拳告辞去了顾府。 陌玉很无奈，同时也十分好奇韶落尘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用那样的手段去接近疯子，而且还一扮女人就是好多年，都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陌玉对韶落尘的感情也十分复杂，韶落尘教她的东西跟大周流传的玄学不太一样，好似将别人学的东西都包括在内，她学的范围要广阔很多。 温故而知新，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将全部的东西都塞进了脑子里后，她便会时不时的拿出来温习一遍，随着年龄的增长，原本不懂的地方豁然开朗，已经明白的地方则更加熟练。 “陌姐姐，这个韶落尘很危险吗？”苏欣儿也有些看不懂了，如果他们是仇人的话，又怎么会给陌玉写这种信。 “看情况。”陌玉头疼的扶额。 苏欣儿疑惑，这种事情还能看情况？ “他……有些特殊，总之，慢慢你就会知道了。”陌玉也不知道要如何跟苏欣儿说那些事情，这么多年不见，她自己也不怎么确定，再者，有些事情说出来也不见得会让人相信，还不如闭嘴，选择沉默。 当天，陌玉就去跟老夫人还有苏峰辞别。 老夫人出言挽留，被陌玉以自身不便，此非福地拒绝了。 有了一个关乎自身安危的理由，老夫人也便不再勉强。 苏峰倒是痛快的很，连象征性的挽留都没有，直接送给了陌玉七个护卫，五男二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事，有了他们，陌玉的安全也会得到最大的保障。 陌玉并未拒绝苏峰的好意，而且她也能看出，这七个人并非苏峰一人所出，里面恐怕也少不了顾霖的手笔。 “小先生。”七人恭敬的行礼，看着陌玉的目光隐隐带着一抹火热的崇拜。 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让陌玉略微有些疑惑，完全不明白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像是明白了陌玉的疑惑，其中一位女子上前，抱拳冲着陌玉行礼，“小先生，凤仙阁前的英姿，属下佩服。” 陌玉恍然，唇角上扬，问过了七个人的名字，然后一一记下便带着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陌玉一行人便离开了苏家。 老夫人在苏峰的搀扶下看着那辆崭新的马车渐渐远去，心中觉得空落落的，她又想到了当初母亲离开的那一天，一辆马车，一匹瘦马，一名仆人，正如陌玉一人而来的孤单，走时的寂静。 “玉丫头那边，你多多照顾一些。”老夫人开口吩咐。 “是，母亲。”苏峰颔首，即便老夫人不说他也会照做。 “玉丫头说，她在房间留了东西，她的院子原封不动的留着，日常的打扫，你找信得过的人去做，不能有丝毫纰漏。”老夫人肃声道。 “是，儿子记住了。”苏峰颔首，事实上即便老夫人不说他也会如此去做。 陌玉离开并未告诉苏家的其他人，老夫人跟苏峰也没有大肆宣扬，所以当苏子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院子，除了那似有似无的熏香的味道，即便屋子里的布置再熟悉，也没有了他所牵挂的那个人。 “我不过就是走了三天……”苏子瑜捏紧了拳头，有些失神的低喃，在他还没有决定好的时候，那个人却抽身而退，“陌姑娘去了什么地方？” “小的不知。”跟在苏子瑜身边的仆人也迷迷糊糊的，看着苏子瑜阴沉下来的脸色胆战心惊。 苏子瑜抿唇，也知道这个问题太过强人所难，“你去休息吧，不用跟着。” 他说完便离开了陌玉的院子，直奔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并未隐瞒陌玉的行踪，见对方新的住址告诉了苏子瑜，然后握住了自己最得意的孙儿的手，“子瑜啊，对付玉丫头最好的法子就是缠。让她欠你人情，让你承了你的情，但你要自己把握好那个度，不然的话就只会惹人厌烦，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用祖母说太多，你也应该会明白吧？” “祖母，孙儿知道。”苏子瑜颔首，“只是母亲那里……” “只要你有本事得到玉丫头的心，我这把老骨头为自己的孙儿豁出去一把又算什么？”老夫人威严十足。 苏子瑜一直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担心老夫人会因为陌玉的离开而心生芥蒂，如此看来，倒是他小看了自己的祖母。 “去吧，至于顾霖……”老夫人顿了一下，“只要你不跟他成为生死仇敌，稍微的刺激一下也没什么事儿。”她本来是想嘱咐自己的孙儿尽量避免与顾霖交锋，但一想到那人跟陌玉关系不俗，话头到了嘴边就变了。 在老夫人看来，自己的孙儿比起顾霖来也差不到哪儿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断然没有只允许他一个人追求的道理。 “祖母，那位顾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苏子瑜问出了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如此的年纪不仅是锦衣卫指挥使，更是巡查使，代天子巡视大周，这样的殊荣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了。 老夫人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给你祖父去一封书信，跟他打听一下。”朝堂之上，瞬息万变，更何况她已离开京城许久，对于大事或许不会错过，但这样详尽的事却知之不详。 “这样的事……”苏子瑜面上露出了一抹迟疑，然后摇摇头，“祖母，孙儿告退了。” “玉丫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真心以待，她不会与你为敌。”老夫人提醒道，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她将陌玉的性子摸透了几分，陌玉是个重情的人，却不是一个蠢人。 “我知道。”苏子瑜行礼退下，从老夫人的院子到自己的房间，他已然抛下了所有的犹豫跟彷徨，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好似整个人都挺拔了不少。 也因为这样，陌玉的新宅里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疯子看到苏子瑜手中拎着的杜康的时候，嘴巴差点咧到耳根，对这个识趣的年轻人十分满意。 “还缺什么东西吗？”苏子瑜的目光像是要黏在陌玉脸上一般，将对方一点点细微的表情都收在目中，不错过一分一毫。 他没有问陌玉是否住的习惯，也没有说若是不习惯可回苏家，这样的姿态也反倒让陌玉舒服了不少。 “什么都不缺，袁叔心思细密，全部都置办好了。”陌玉给他倒了一杯茶，睫毛轻轻眨动，细细密密的像是两把小扇子，看的苏子瑜心中痒痒的。 苏子瑜手指微微捻动着，扬唇温笑，“我朋友对酒家的酒赞不绝口，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九姑娘优惠，陌儿你有没有时间陪我走一趟？” 第94章 归来 苏子瑜问出来的时候带着些许忐忑，些许的期待，眼巴巴的看着陌玉，生怕对方会拒绝。 “人品靠得住吗？”陌玉摩挲着茶杯，歪头问道。 “靠得住，只是嘴上花花，本性还是好的。”苏子瑜连忙说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嗯。”陌玉颔首，“得到好处的是九姐姐，我也损失不了什么，说不定还能挣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说来，他家里好像还真有点事儿。”苏子瑜沉吟了片刻，“我不好背后说人什么，若是你觉得他合你的眼缘，不妨指点一二。” “我价很高的。”陌玉笑着摇头，不觉得对方能接受自己开的价钱。 “你一直这么贵么？”苏子瑜也听说过一些，也觉得有些离谱了。 “不是。这是后来阿婆定下的规矩。”陌玉双眸微微眯起，“其实我也不怎么按这个规矩来，毕竟能出得起价钱的人不那么多。” “那你还要？”苏子瑜十分无语，不明白陌玉是怎么想的。 “有钱人会很舍得的。”陌玉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现在名声还不大，所以不能拿捏架子，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一卦万金，每日求卦的人从我的家门口都排很长很长的队。” 陌玉双眸微微眯起，唇角上扬，带着四分自得，三分狡黠，两分期待，一分向往。 苏子瑜看着她跟往日全然不同的模样，只觉得胸口涨的满满的，有种想要抚摸那张俏丽脸颊的冲动。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手指动了动，捏住了茶杯，温和的笑容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爱恋与宠溺，“那么需要钱？” 陌玉想了一下，然后坚定的开口，“有钱天下任我畅游，无钱家门难出。” 苏子瑜哑然失笑，显然想不到陌玉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有一单生意，你要不要做？” “生意？”陌玉立刻就来了精神，“我能做什么？” 她没有问苏子瑜是做什么的，只开口问了自己要做的事情，看起来是急不可耐的想要挣钱，但又何尝不是对苏子瑜的一种信任呢？ “你不怕我坑骗你？”苏子瑜玩笑似得问了一句。 “子瑜公子是不相信自己的为人，还是不相信我的眼睛？”陌玉自信的一笑，眉眼间带着些许的促狭。 苏子瑜心中激荡，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称赞，也不是第一次与人合作，但却从未有过这样惊喜与满足的感觉。 爱情是毒，一不小心就能深入你的五脏六腑，此生无解。 陌玉也发现这苏子瑜十分有意思，原本她还以为是清高的不将任何东西任何人放在心上的自以为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幼苗。 “这件事儿终究还是有些危险的，是跟官家做的生意。”苏子瑜肃声说道。 “哦？”陌玉神色中露出了丝丝诧异，“你居然跟官家的人有联系？是哪方面的？” “破案。”苏子瑜轻声说道，“在我同窗的宴会上，遇到了以前的一位朋友，他们抓捕一个大盗至此，却在关键时刻失去了对方的踪影，而且那人极为难缠，心思缜密，诡计多端，防不胜防，他们吃了不小的亏，因为以前我们合作过，所以他们便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当他们的谋士。” “他们为何不寻求苏伯的帮助？”陌玉多问了一句，她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旦被朝廷的人欠下人情，那将会是比任何金银都让人心动的东西。 “父亲那边事情也很多，而且这不是人数多就能解决的事情。再者，整个幽州城人员自有自己的分配规则，总不能为了一个大盗如此兴师动众吧。”苏子瑜解释了一句。 “他们能出多少钱？”陌玉再次问道。 “千金是不可能的，不过百两银倒不是什么问题。”苏子瑜自信的说道，“百两银，一个人情，这笔买卖不会亏。” “好，不过若是人家不需要我帮忙，你不许多言。”陌玉说出了自己最后一个条件。 “自然。”苏子瑜颔首，他将陌玉当成了重中之重，若是那些人敢出言侮辱半分，不用陌玉说什么，他也会直接甩手走人。 陌玉觉得跟苏子瑜说话实在是太舒服了，而且这人看起来又十分舒服，左右她也闲得很，所以也便没有了逐客的意思。 “风水阵这种东西是十分玄妙的，没有人敢说彻底了解，布局，阵眼，气运，甚至是居住在里面的人都会对风水阵产生很大的影响。” 陌玉的手指不时的在桌面上画着，面对苏子瑜侃侃而谈，“你居然也对这些有兴趣？” “存在即是道理，稍微涉猎，也不是什么会被训斥之事。”苏子瑜笑着解释了一句。 陌玉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而且她发现跟苏子瑜这个外行人探讨居然受益匪浅，以往很多萦绕在她心中的疑惑也迎刃而解，这样一来，她的兴致就更浓了，就连袁天他们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好几次，苏欣儿换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都未察觉。 苏子瑜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的意思，他始终都是一副儒雅清朗的模样，唇角的淡笑与眸子里的光芒始终都不曾褪去。 “天才果然是天才。” 末了，陌玉赞叹一声，望向苏子瑜的目光也多了一抹毫不掩饰的热切与感叹。 “小姐，已经过了晌午了，您看要不要现在用餐？”袁天无奈的提醒道。 “咦？”陌玉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说的太入迷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点吧。” “荣幸之至。”苏子瑜自然不会拒绝，当下就答应了。 “陌儿，林文回来了，去书房，找你有事儿。” 陌玉还来不及说什么，顾霖就风风火火的从外面闯了进来，他神色肃然，语气也有些沉重。 陌玉心中咯噔一下，“子瑜，先失陪了。”她歉然的道。 “你的事情要紧。”苏子瑜尽管不太高兴，但那也是针对顾霖，对陌玉可没有丝毫不满。 “袁叔，好生招待苏公子。”陌玉匆匆说了一句，“林文在哪儿？”毕竟是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儿，而且还关系到了安平章，在她心中自然是重中之重。 第95章 变数 书房中，半倚在椅子上的人一脸苍白，那身黑色的衣服上尽管显不出血迹，但那抹血腥的味道还是散了开来。 “怎么不去医馆？” 陌玉吓了一跳，几个跨步到了林文面前，捏住他的手腕蹙起了眉头，“怎么伤这么重？” 林文没有说话，只是摆出一副幽怨的模样看着顾霖。 “又死不了，那么着急做什么？”顾霖不以为意的道，“你也别装，就那点毒，你分分钟不就消化了？” “主子，可是我也疼啊。”林文苦着一张脸，觉得自己就是可怜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时不时的还被拔出来蹂躏一顿，然后再种回去。 “要不小爷给你治治？”顾霖眉梢一挑，冷气森冷。 “不用不用，小的已经完全好了。”林文分分钟正经脸，他立马坐直了身体，“陌姑娘，杨川已经找回来了，他也受了伤，被送回了家里静养。伤我的人……”他顿了一下，神色间露出了一抹古怪，“是陌姑娘。” “嗯？”陌玉微微一愣，暂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追杀我的人是陌姑娘，一手暗器使的炉火纯青，无论容貌还是声音都与姑娘一模一样，而且她也自称陌玉。”林文解释道。 “那杨川是怎么回事儿？”陌玉也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她知道是栽赃嫁祸没什么用，关键也要衙门的人相信才有用。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林文道，“我是在山林里捡到他的，不知道是别人故意放在那儿的，还是他逃出来的。” “这样啊。”陌玉的手指微微捻动着，隐隐觉得杨川经历的事情会对自己极其不利。 不过她不知道杨川究竟经历了什么，所以尽管不安也一筹莫展，完全不知要从什么地方下手。 “你先去看大夫。”陌玉果断的道。 既然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那就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林文并未吭声，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顾霖一眼，可怜兮兮的目光中充满了乞求。 “滚吧。”顾霖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林文如蒙大赦，尽管恨不得立刻就消失在顾霖面前，但却还是忍着疼跟虚弱恭恭敬敬的朝着陌玉跟顾霖行了礼，这才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陌玉蹙起了眉头，对于顾霖的行为有些不满，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林文惊喜的询问声。 “你怎么来了？” “扁鹊也来啦？” “麻蛋小爷终于不用受苦了。” “走走走，赶紧走，疼死了都。” 两个人的脚步声远去，直到消失，陌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眼前就多了一张放大的容颜。 陌玉心中一个咯噔，但却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 “你刚刚想说什么？”顾霖逼近了半步，将人禁锢在了手臂跟茶几之间，“嗯？”上扬的尾音带着一抹危险的气息。 陌玉偏过了脸颊，心虚的干咳一声，“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这不归我管。” 顾霖抬手将她的一缕发丝抓在了手中，轻轻的捻着，神色认真，“跟苏子瑜说什么了，那么投入。” “很多啊。”陌玉眨眨眼，身体微微后仰，“你要置身事外？”她总觉得这不像是顾霖会做的事情。 “置身事外倒不至于，只是我不想去做出头鸟，有人引蛇出洞，我为何还要费尽心机？”顾霖后退了几步，“以不变应万变，他们在暗，咱们在明，只能如此。” 陌玉抬手顺着发丝，眼眸低垂，手指卷着长发绕了几个圈儿，然后松开，“先去用餐吧。” “好。”顾霖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书房。 苏子瑜心绪不宁的坐在座位上，看到陌玉进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陌儿，如何了？” “人已经带回来了，不过受了重伤，就等苏醒。”顾霖率先开口，不想让陌玉跟苏子瑜有太多的交流，“苏公子很闲啊。” “顾大人好像也不怎么忙。”苏子瑜唇角含笑，眸光却异常锐利。 顾霖暗骂了两声不要脸，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然后便率先偏过了目光，手指捏住了陌玉的衣服。 “嗯？”陌玉此时已经饥肠辘辘，察觉到衣服被扯住，侧头回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今日就不陪你了，等明日我再带礼物上门，你要小心些，这里不比苏府。”顾霖忧声嘱咐道。 “我知道。”陌玉颔首，“你也小心些。” “我可是惜命的很。”顾霖展颜一笑，松开陌玉朝前走了几步，然后抬手拦住了苏子瑜的肩头，“我找苏公子还有事儿，就一起走了，你多吃些，注意身体。” “陌儿……” 苏子瑜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顾霖强行掳走了。 陌玉心思重，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什么，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稍微的愣了一会儿，然后便吐出一口气，“吃饭。”她说了一句，率先拿起了碗筷。 袁天，疯子还有苏欣儿对视一眼，也纷纷坐下，一言不发的吃起了东西。 一出大门顾霖就毫不犹豫的将苏子瑜给甩开了，然后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像是上面沾着什么脏东西一般。 苏子瑜身形狼狈的踉跄了几步，等站稳了身体，这才脸色难看的对他怒目而视，“顾大人！” “作甚？”顾霖淡漠的扫了他一眼，那双桃花眸里彻底散去了温度。 苏子瑜忍不住心头一寒，升腾而起的怒火也随之被打散了不少，“在下只是想问一问事情如何了？很棘手吗？” 顾霖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跟我来。”话落，他便解了拴马石上的缰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慢悠悠的跑了起来。 苏子瑜微愣，也不由分说的解开了缰绳，紧随顾霖其后。 陌玉吃完了饭这才将林文带回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那个杨川……”袁天的面色阴晴不定，“小姐，要不要解决了？” “还不用做到如此地步。”陌玉摇摇头，“我所在意的是追杀林文的人，连林文都看不出差别，袁叔觉得如果她冒充我行事，有多少人会看出差别？” 第96章 失态 一个人想要建立起自己的招牌跟名声，赢取别人的信任需要付出很多的心力人力乃至财力，但若是想那些良好的名声毁于一旦，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 陌玉如今的处境不算太坏，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如若苏峰跟老夫人不维护她，那么她将会成为苏家的众矢之的，如果颜倾城落败，那么颜倾城的敌人也不会放过她，如果顾怀之跟顾夫人不再掌控话语权，那么顾家的人能不能与她和平共处还有待商榷。 袁天的脑子稍微一转也便能明白陌玉如今的处境，如果那个假的陌玉去这些人家里转一圈儿，然后大闹一场，那又要如何收场？ 疯子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苏欣儿的面上也是一片惊慌与无措，她比袁天与疯子都要弱，所以那种惊慌也就更甚几分。 “陌姐姐……”苏欣儿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攥紧了拳头，喉咙滚动了几下，“咱们先下手为强吧，一定要杀了那个人。” 她颤抖的声音刚落下，疯子跟袁天便朝着她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苏欣儿咬了咬唇，然后眸子里露出了一抹坚定，“只有这样咱们才能继续维持目前的平衡，如果真的任由她去抹黑陌姐姐的名声，与那几家为敌，咱们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陌姐姐所去的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平常人家，凡是大家族，利益为上，老夫人跟苏大人的确对陌姐姐青眼有加，但陌姐姐却终究不是苏家人，不是苏家能倾尽全族之力去维护去相信的人。” 苏欣儿说到最后声音中的那抹颤抖已然全然消失了，所有的惊疑不定也全部化为了决绝，“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说的不错。”陌玉脸上带着浅笑，“不过你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神情。” “什么？”苏欣儿一愣，那稍微露出了苗头的气势悄然消散。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难道陌姐姐无法推算吗？”苏欣儿有些焦急的问道。 陌玉摇头，“虽然我很厉害，但我是人不是神仙，人力有穷尽时。” “那顾大人呢？既然顾大人的人与她交过手，那应该……” “欣儿。”陌玉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冷硬，“顾大人很忙。” “就算是再忙他的手下也应该有时间啊，顾大人对陌姐姐你那么好，应该不会……” “好了！”陌玉蹙眉，冰冷的声音中好似染上了一抹怒意。 苏欣儿一个激灵，这才从那抹无措与惊慌中回过了神，她看着陌玉冰冷的神色还有疯子与袁天神色中的不赞同，整颗心都忍不住往下沉。 “陌姐姐赎罪，欣儿知错了。” 苏欣儿连忙跪下，瘦削的身体瑟瑟发抖。 “我知道你很害怕，也很慌，但那毕竟只是假设，还为成真便乱了阵脚，咱们又要拿什么跟被人斗？”陌玉冷着脸呵斥，“这几日你便不要出门了，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伺候，你自己好好在房间想想。” “是，欣儿知错。”苏欣儿埋下的脸颊一片惨白，她的嘴唇略微哆嗦着，明眸中盛着的是满满的悔意。 “下去吧。”陌玉摆了摆手，也没有再过多的说什么。 苏欣儿即便有些聪明但毕竟也是没有经过什么事情的小女孩儿，养在苏家尽管有人对她不尊敬，但到底也看在她是苏家人的份儿上不会太过分，一些冷言冷语比起生死危机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袁天陪着苏欣儿一起回了她的房间。 “欣儿，你不要怪小姐对你太严厉，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你来自苏家，应该知道你刚刚的言论若是传出去会引起多少的流言蜚语吧？” 苏欣儿嘴唇动了一下，然后乖乖点头，“袁叔，我知道错了，是我太害怕了，对不起。”她愧疚的说着话，泪珠从眼眶中滚落而出，两个眼眶也红红的。 袁天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小姐并未怪你，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既然跟了她，那咱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欣儿你要记得这句话。” “欣儿知道。” “还有，日后顾大人的事情切莫轻易提起，他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有很多的规矩束缚着，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他的短处，那么给他带去的就会是灭顶之灾，你可懂得？”袁天肃声说道，先前听到苏欣儿居然将顾霖与陌玉的事儿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他自己都是心中一跳。 “今日是欣儿冲动了，袁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反省，日后定不会如此惊慌失措，被打乱思绪的。”苏欣儿抹了一把眼睛，坚定的说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缺的只是历练而已。”袁天点点头，脸上也多了一抹柔和，“恰好趁着这几日巩固一下小姐教你的东西，不懂的也记录下来，等事情告一段落，就能问个痛快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袁叔。”苏欣儿破涕为笑，小脸儿上也满是感激。 袁天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离开。 疯子已经将桌子收拾干净了，在陌玉身边正襟危坐，瞪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陌玉在纸上写写画画。 “你这是卜卦？”疯子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他见过测字的，见过用铜钱的，见过用龟壳的，见过求签的，还从未见过在纸上写写画画就能算出东西来的。 “我在整理思绪，疯叔你一边儿玩儿去，不要烦我。” 陌玉不耐烦的拿了一本书扔进了疯子怀里。 疯子低头一看，吧嗒了一下嘴，乖乖的拿着书离开了陌玉一些。 袁天好奇疯子在看什么，于是是瞅了一眼，谁知这一瞅他就不淡定了，一把将书给夺了过来，“这书你哪儿来的？”他的脸庞气的一片通红，目光好似要喷出火一般。 疯子十分淡定的指了指陌玉，“小姐扔给我的。” “你放……胡说！”袁天压低了声音。 “真的啊，小姐嫌我碍事儿，就用一本书将我打发了。”疯子无辜的眨眨眼，“不然你问问暗一啊，他看到的。” 袁天闻言抬眸看向了屋脊。 “是主子给的。”房梁上的人露出了一颗头，然后面色肃然的颔首。 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袁天心中卧槽卧槽的，简直是见鬼了。 第97章 新鲜出炉的糗事 陌玉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她放下笔，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这本书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封皮，是话本，看名字讲述的好像是鬼怪。 袁天心绪大乱，看到陌玉乍然出现，立刻条件反射的将书给藏到了身后，“没怎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是觉得这样的书有些不好罢了。” “哦。”陌玉狐疑的朝着袁天身后瞅了一眼，总觉得这件事儿不是这么简单。 “小姐，咱们刚刚搬过来，你还没有出去过，让疯子他们陪你出去转转，放放风，认认路，顺便看一下咱们这地儿的风水究竟好不好，听的总不如自己看的来的更准确。”袁天和颜悦色的说道，顺便还狠狠的瞪了疯子一眼。 疯子表示自己十分无辜，不过也不敢不听袁天的话，“小姐，袁兄说的很有道理，咱们还是出去转转吧。” “那好吧。”陌玉尽管狐疑，但对方打定了主意不说她也不好多问什么，更何况她可是十分了解袁天的性子，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袁天满脸笑容的将人给送出了大门，然后整张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转身犹若一阵风般掠进了房间，将所有的书都检查了一个遍儿，从封皮到内页，一点都不放过。 索性他买的书并不多，所以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全部都检查完毕了，看着堆积了半篓子的书，他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虽然东西不多，但价钱摆在那儿，就算是他们如今有钱了，还是感觉到了一阵肉疼。 苏欣儿听到动静露出了一颗头，“袁叔，你干嘛呢？” “小孩子一边儿玩儿去。”袁天摆摆手，有心将那些东西烧掉，但又觉得不甘心，只能咬咬牙将东西拖进了自己的房间。 苏欣儿面上一片狐疑，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缩回脑袋将门关上，认真受罚。 陌玉本来是心不甘情不愿出来的，但等出来后也便放松了起来，小路已经有些年头了，青苔留在上面，显得异常的清幽，这片好像不怎么繁华，几间铺子也无人问津，也因此清幽了很多。 “月黑风高，灭人满门，多合适的地方啊。”陌玉负手抬头，神色中充满了感叹。 疯子没什么反应，随着她一起出来的一男一女则是嘴角一抽，觉得自己的新主子心也忒大了点。 他们七个人都是从一到七，用数字命名的，这下也就省得记名字了。 跟着她出来的是暗五跟暗七，两个人心思缜密，擅长的是防御跟追踪，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 “主子，就那个阵法，您抽个时间教教我们呗。”暗七是个活泼的性子，见陌玉平易近人说话的时候也就随意了不少。 “我先跟你们说说站位吧。”陌玉扫了一眼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的街道，唇角的笑容深了几分，她在期待安平章动手，也在期待那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的出现。 有些事情既然无可躲避那就迎头而上，最初的肃然过后便是生逢对手的激动与快意。 陌玉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屈服于困难的人，不然当时小小的年纪也便不会决绝的从悬崖一跃而下，只为了寻求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暗五跟暗七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连疯子也朝着陌玉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关于杀人这种东西我不太懂，但我却知道高手过招，一时的疏忽便能成为最致命的地方。”陌玉低声说道，“你们能看阳光，会看月色，甚至连风向也会注意，但我注意的却是地下的那股气。” 陌玉侃侃而谈，这些东西就跟第六感一样，虚无缥缈，很难去判定，“当初在凤仙阁便是如此，因为顺应了气之轨迹，所以才能防的滴水不露。” 暗五跟暗一聚精会神的听着，对陌玉也更加敬佩了，总觉得对方就像是仙女一样，神秘的让人惊叹。 陌玉的话头一打开便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短短的四百米路，走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而暗五跟暗一也将陌玉的话尽可能的记下，他们知道若是真的有杀人来犯，这些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一行人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自家的门口，而在另一边巷子的尽头，恰好看到袁天的背影消失。 “袁叔？”陌玉有些讶异，“他背的什么？” “属下去看看？”暗五询问一声。 “去吧。”陌玉颔首，她也很好奇。 等暗五离开之后疯子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神色也立刻古怪了起来，嘟囔了几个奇怪的音节，在陌玉看过来的时候咧嘴一笑，哼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四处乱看。 陌玉狐疑，却也没有多问，拎起裙摆迈进了门槛，她回了房间后也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书少了很多，“疯叔，那书有古怪？” 陌玉再也压不下心中的疑问了。 疯子装作没听到，一溜烟儿回了自己房间。 陌玉抠了抠脸颊，也便不再理会这件事儿了。 暗五悄悄跟着袁天，又悄悄的回了家，然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小的院子就炸了——袁叔买的居然是春|宫图。 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袁叔。 七个护卫纷纷交头接耳，就连平日里最稳重最严肃的人也忍不住支起了耳朵听着新鲜出炉的趣闻。 而书店那边的袁天却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危机。 袁天面色铁青的站着，身前的那个篓子里最上面盖着的几本书纷纷翻开着，那一张张露骨的图就这样显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大叔，看你也一把年纪了还看这么刺激的东西，你受得了吗？” 站在袁天对面的一位锦衣少爷斜睨着他，神色中隐隐带着一抹愤怒与不屑，“而且买了就买了，本少爷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还有退货的。” “是店老板给错了，我要的不是这些书。”袁天耐着性子解释道，他长这么大，估计这是最丢脸的一次，而他此时也十分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作死的选择退货？ “你要的当然不是这些书。”少年心中腹诽，这可是他答应朋友的东西，想不到居然阴差阳错的被袁天带走了，就差这么半天的功夫，不然的话他又何必丢了那个面子？ 退？呵呵，想得倒美！ “袁叔，怎么回事儿？” 袁天听到声音侧眸，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两名年轻人叫苦不迭，觉得自己一定是出门没有看黄历，所以才遇到这样膈应的事儿，他弯身想要去遮掩，但那位华服少爷却勾起了唇角，手中折扇一挡，就横在袁天面前。 第98章 号称幽州万事通 苏子瑜也十分诧异，原本他只是跟顾霖在对面的茶楼喝茶谈事，却未想到能看到这一出。 “袁叔，第二春来了？” 顾霖啧了一声，声音中含着浓浓的打趣。 袁天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他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眼神阴冷的瞪着笑嘻嘻的华服公子，咬牙切齿，“是你们给错了货，难道这个责任还要让我来承担不成？若不是我发现的早，你们以为你们的店还能安然无恙的开下去？” 若是被陌玉看到了这些东西，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个地方给砸了。 “这位大叔好大的口气。”年轻的公子展开折扇，半掩着脸庞，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扇面后穿了出来。 袁天话一出，苏子瑜跟顾霖的脸色齐刷刷的阴沉了下来。 “这些东西多少钱买的？”顾霖扫了一眼那翻开的书页，平静的桃花眸中淬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都是经史子集，这些折合下来大概有二三十两银子。”袁天肃声说道，“掌柜的，我也不是故意闹事的人，钱，我给的痛快，书的确是拿错了，我们家是正经门风，这样的东西是断然不允许入内的，这还是没有让我们老爷发现，不然的话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凡是出了我店门的东西，概不退还，这是我们的规矩，大叔，你若是不想要，尽管扔了就是，来我们这儿闹，是看我们文轩无人么？”年轻公子刷的一下合上手中折扇，他看出了苏子瑜跟顾霖的怒气，所以索性先发制人。 “就是欺你无人，你又能如何？”顾霖冷声说道。 “你……”年轻公子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既然做出此等店大欺客的事情，那也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顾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这间铺子的命运。 年轻公子却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是谁？你想封就封吗？” “封？你好像搞错了，本官是想买。”顾霖摇摇头，“就用这些书，来买你这块地。” “哈？”年轻公子一愣，然后便放肆的大笑了起来，“本公子不想卖，难道你还能勉强不成？” 站在旁边一脸为难掌柜则是面色微微一变，他朝前迈了半步，心惊胆战的扯了扯年轻人的衣服，“公子，这店也不值几个钱，咱们还是……” “你在胡说什么？”年轻公子面色不愉了瞪了他一眼。 “公子……”掌柜的心中焦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一手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将他拽到了旁边，快速的低语了几句。 年轻人脸上的怒气化为了呆滞，他胆战心惊的看了顾霖一眼，“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那日少爷没有在城中，所以便没有看到，因为是匆匆一瞥，所以没有立刻认出来，这位可是狠人啊，尽管他在幽州城还没什么动作，可是您大概没有听说，咱们隔壁的城池可是死了有十个人啊。”掌柜的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年轻公子双腿打着颤，如今也终于回过了神，他听说了，就在前几天，而且还跟自己的朋友相互感叹了一下这位巡查使真的是眼里揉不进沙子，什么人都敢杀。 “顾，顾大人。”他战战兢兢的走到了顾霖面前，强扯起了一抹笑容，“小小的地方，怎么值得顾大人说一个买字？这地方就当是草民送给顾大人的，顾大人为我大周劳心劳力，清除蛀虫，还我大周一个海晏河清，我等身为大周子民，理应对顾大人表示我等的感谢与尊敬。” 年轻人一脸的肃然，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一点都不脸红。 顾霖的手指摩挲着一个砚台，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是个人才。” 年轻人神色一喜，但却又被他生生压下，“草民多谢大人称赞。” “你可有兴趣跟着本官？”顾霖问道。 年轻人微微一愣，心中点点的喜悦升腾而起，但却又被他给压下了，他或许纨绔，或许喜欢仗势欺人，但却很聪明。 他先是冲着顾霖深深一拜，“草民多谢大人赏识，只是草民文不成，武不就，怕辜负大人的期望。给大人抹黑。” “只要心性品行过的去，这些都不是事儿。”顾霖不在意的说道。 年轻人一喜，不由分说，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草民愿意，多谢大人。” “先别激动，若是日后被我发现你不适合，还是会被逐出去的。”顾霖淡淡的说道。 “大人放心，小人虽然纨绔了一点，仗势欺人了一点，但绝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年轻人将胸脯拍的砰砰的响，一脸的正气。 苏子瑜面色带着些许的古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过跟顾霖也相得益彰。 “你叫什么？” “属下曹明。”年轻人站起身，摆出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明日去顾府找我。”顾霖颔首，算是记下了。 “不必明日，大人日理万机，万一属下过的不是时候，耽误了大人的事儿就不好了。”曹明神色一转，信心十足，意气风发的道，“属下可以直接跟着大人，不是属下吹，在这幽州城中，您再也不会找出第二个比属下更了解此地的人。” “幽州城郊呢？”顾霖问了一句。 “了如指掌。”曹明自信的道。 “你最好期待你没有骗我。”顾霖眸色幽深。 曹明吧嗒了一下嘴，一下子就怂了，“那个……大人，世事无绝对，您说呢？”他眨眨眼，讪讪一笑。 “你家里怎么能养出你这样的极品？”袁天摇头无语，“你们的事儿你们关起门来说，钱要赔给我，我家主子累死累活的，一文钱都是宝贝。”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曹明眼疾手快的将那个篓子藏到了自己身后，“双倍赔给这位大叔。”他肃声吩咐了一声，然后一转头，脸上又带上了笑容，“大叔，您可还需要什么话本？” “嗯？”袁天脸色一沉。 “不不不，您别误会，我说的是正儿八经的话本。”曹明知道他误会，连忙解释道，“只要您能说出来，不管什么样的书，在下都能为你搞到！” “任何东西都能搞到吗？”袁天肃声问道。 “只要曾经在市面上流传的东西，十之六七。”曹明沉吟了片刻，也没有将话说的太满，正如他先前所说，世事无绝对，若是忽悠别人，他自然会大包大揽，但他已经投入顾霖麾下，那袁天也就是自己人，他虽然混蛋，却还不至于蒙骗自己人。 第99章 你想如何 袁天沉默了下来。 苏子瑜跟顾霖也都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要找什么东西。 曹明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钱给我，我该回去了。”袁天换话题的速度让人猝不及防。 曹明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让掌柜从柜台取了钱，自己再三表达了歉意后，才目送袁天离开了铺子。 苏子瑜也随之告辞了。 顾霖则是不急不忙的在铺子里转了转，选了一方砚台，又拿了些纸，吩咐曹明明日再过来，这才离开。 略显静谧的街道上行人较少，袁天拧着眉头看起来心事重重。 拐过一个玩儿，前方的一道人影让袁天停下了步子。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对方走过去。 “袁叔，我找了您很多年。”顾霖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的激动，“想不到兜兜转转，您居然会在爻儿身边。” “你果然认出了她。”袁天叹息一声，上下打量着顾霖，捏了捏他的肩膀跟手臂，这才欣慰的点点头，“长大了，也结实了，居然还混到了如今的地步，不错不错。” 袁天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在刚见到顾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里没什么波动，但此时两个人独处，那种感情也就在飞快的发酵，让他眼眶发热，鼻头发酸，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那个小没良心的，怕是早就将我给忘得干干净净了。”顾霖苦笑一声。 “你应该祈祷她忘记了，不然就你这小子做的事儿，你信不信她一见你就能直接给你撒一把迷药？”袁天笑骂一声，想到过去顾霖那调皮捣蛋的样子只觉得世事无常，沧海桑田，风云变幻，果然时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难道不应该感谢我？明明就是应该活泼无忧的年纪，偏偏整天板着脸装深沉，跟那些老头子一样呆板无趣。”顾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追忆，想到了过去的事情，神色中的柔和越来越浓，“我很心疼她。” “我知道，可这条路亦是她自己选择的，你啊，从小就是一个小魔王，少捉弄陌儿，当心她真的讨厌你，我看你到时候要怎么收场。”袁天瞪了顾霖一眼。 顾霖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这不是刚开始不太确定吗，如果阿婆的骨灰真的落到了别人的手上，我会杀了那个人！” “你啊你。”袁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跟你说的事儿你可有眉目了？” “有了。”顾霖神色肃然，“有点棘手，我不怕他们来暗的，我担心他们玩儿明的。” “明的？”袁天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人说……他已经来了幽州。”顾霖有些无奈的颔首。 袁天闻言差点跳起来，“我不会猜对了吧？” “八九不离十。”顾霖颔首，投向袁天的目光中满是幽怨。 “你小子别这样看我，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叶氏直接给小姐定下的婚约我能有什么法子？”袁天讪讪一笑，有些不敢对上顾霖的目光，“这砚台跟纸都是给小姐的吧，我给她带去，你赶紧去做自己的事儿，韶落尘后天就会来，你别耽误了。” “哦。”顾霖应了一声，看着袁天落荒而逃的背影也有些发愁的蹙起了眉头。 “韶落尘，你究竟想做什么。” 顾霖喃喃低语，目光失去了焦距，他绞尽脑汁但却一无所获。 韶落尘是最不可捉摸的，顾霖跟对方打过好几次交道，也深知这个人的难缠跟诡异。 他很聪明，很少有人能让他连续在一个坑里跌倒两三次，但偏偏韶落尘让他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不止五六次，也就足以能证明那个人的妖孽程度了。 袁天捧着东西回去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院子里的人看他的目光不对，他浑身别扭的将砚台跟纸交给了陌玉，对上对方玩味的眸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寻了一个理由落荒而逃，抓住疯子威逼利诱了一顿才知道是那些东西惹的祸，而罪魁祸首居然是暗五。 袁天立刻气冲冲的去找暗五算账了，以切磋为由将人狠虐了一顿，这才觉得那份莫名的尴尬散去了一些。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约定的日子，不管陌玉表现的如何的从容，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而比她更紧张的则是疯子，一大早的就开始折腾自己，拽着每一个他看到的人问自己的形象怎么样。 每个人给他的评价都是将你那满脸的胡子给刮了，然后就接到了疯子一个大大的白眼跟不厌其烦的问询，到了最后小小的院子里很好两个字几乎连成了一片。 半开的大门被人推开，清脆的铃铛声让屋子里的陌玉瞬间打起精神，不敢有丝毫耽搁的跑了出来。 绕过了那一丛翠竹，穿过了过堂，来的人才在众人的眼中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一席紫色长衫，广袖垂落，玉带紧扣，青色的玉冠束着发丝，唇若丹砂，肤若凝脂，芝兰玉树，俊朗而不可方物。 “小徒儿，赶快说几句好听的夸夸为师，为师便将这串铃铛送与你。” 韶落尘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唇角上扬，慵懒而又贵气十足。 铃铛小巧，用红线串成三排，共有九个，通体金黄，上面是祥云图案，一根翠绿的提手被韶落尘握在掌心，陡然间他的手紧了紧，漆黑的眸子里有瞬间的迷茫失神。 “师尊，徒儿好想你。”陌玉柔声说道，凤眸中光芒点点，声音带着隐忍的委屈。 “乖陌儿，怎么突然想搬出来了？莫不是那苏家的人将你赶出来的？” 韶落尘面色却是一变，步子也迈的急了几分，“看让师父看看，都这么多年了，可让为师担心死了。” 陌玉看着韶落尘眉头微蹙，看着对方满是担忧的模样心中惊疑不定，“尘哥哥？”她舔了舔唇瓣，有些不确定的唤了声。 “嗯，是尘哥哥，是不是那不要脸的东西又欺负你了？”韶落尘摸了摸陌玉的脸，又捏了捏她的肩膀跟手臂，神色中的心疼跟愤怒越发的浓郁了起来，“怎么还这么弱？这么多年都没有调养过来吗？那叶氏既然没本事就不要揽这个活，当初若是让我将你带走哪儿还有这么多的事儿！” “你确定陌儿跟你走还能平安活到今天？”直接从房顶一跃而下的顾霖怨愤的瞪着他，“前些天你都想跟安平章联合起来将陌儿杀死呢。” “我会那么做？”韶落尘明显被吓了一跳，“该死的，我就知道那东西不甘寂寞，自己不想活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将我的陌儿拉下水，陌儿你放心，以后师尊绝对不会让他出来了，他敢出来，我，我，我……” “你想如何？”顾霖不满的问道。 “我，我就自尽。”韶落尘一咬牙，狠声说道。 但他虽然这样说，但眉目间却带着些许的恐惧，那周身的气势也消散无踪，与之前判若两人。 第100章 套话 顾霖切了一声，若这人真的有这样的胆气韶落尘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 韶落尘对上顾霖嘲弄的目光出奇的没有生气，反而是畏畏缩缩的捏住了陌玉的衣服，“陌儿，为师跟他有点恩怨，不过那也不是为师的话，你，你可要帮着我点。” “懦夫，你那么怕他做什么？简直就是给我们丢脸！”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韶落尘的口中发出。 顾霖率先警惕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将陌玉扯到了自己身后，如临大敌。 疯子目瞪口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闭嘴，你们都闭嘴。”韶落尘脸色一白，气急败坏的吼道，“要不是你们我至于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别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二号，你要是再对陌儿动手，我就自尽，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有本事你试试？”阴寒的声音带着不屑，带着嘲弄，带着浓郁的杀意。 韶落尘立刻闭上了嘴巴，他紧紧抿着双唇，眸光颤抖着，显然怕极。 “这是……怎么回事？”疯子战战兢兢的问道，他觉得自己好像招惹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师尊。”陌玉亦是担忧的唤了一声。 “我，我不敢自尽，可，可我才是主人格。”韶落尘的胆怯渐渐消失了，他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东西，尽管脸色苍白的可怕，尽管就连他的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但他还是挺直了胸膛，“你信不信我让你永远出不来？” “哼，也不知道这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维护她。罢了罢了，本来我今日过来也不是要找她麻烦，主人，你可要好好撑着，别到时候没脸的找我们帮忙。” 韶落尘站在原地，只有他一个人，但那张脸上浮现了两种完全相反的神色。 怯懦坚韧与冰冷高贵糅杂在了一起，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拼接在了一起，那样的诡异让人遍体生寒。 那份冰冷与嘲弄渐渐的从他的神色中褪去，整张白皙的脸庞都被忐忑不安占据着，“陌，陌儿，他，他应该，走，走了吧？” 韶落尘可怜巴巴的看着陌玉，眸光颤抖着，带着水润的光芒。 “他不会将师尊怎么样的。”陌玉从顾霖身后缓步走了出来，握住了韶落尘的手，“不知道是尘哥哥来，所以什么都没有准备，一会儿咱们出去逛街好不好？我听说幽州城有很多好吃的小吃。” “好吃的么？”韶落尘神色中的忐忑这才散了一些，“陌儿，他真的不会出来了啊？” “嗯，尘哥哥不是说你才是主体吗？更何况就算是他出来了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尘哥哥应该比陌儿更了解他啊，他若是想动手，陌儿又如何有命在？”陌玉挽着他的手朝着屋子走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也惹不起他啊。”韶落尘沮丧的说道，总觉得自己简直太弱了，明明用的是一具身体，但是比起二号来，自己简直就是低到泥土的尘埃，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 “尘哥哥很厉害的。”陌玉柔声说道，“尘哥哥惹不起他，他也惹不起尘哥哥啊。” “嗯嗯，你说的有道理，陌儿你放心，这次为师来，就一定会将你的身体调理好。别的东西为师不敢说，但是医术一途，谁都比不过我！”韶落尘自信的说道，也唯有在这方面他方才没有了那份怯懦与小心翼翼。 “什么情况？”袁天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疑不定的问道。 顾霖摇头，“现在这个韶落尘我只见过一次，他一直都保持这个状态还好，若是中间突然换了人……”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你跟这位打过交道？”袁天道。 “嗯，一个很特别的人，胆小如鼠，十分怯懦，极其怕死，医术高超，心智也就只有十一二岁，也有年少轻狂的一面。”顾霖的目光落在了疯子身上，“疯叔，您跟他相处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疯子一怔，然后面色渐渐变红，姿态扭捏了起来。 顾霖眸光一变，意味深长，“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谁能证明他一定是男的？”疯子不服气的辩解道。 刚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他的确十分愤怒，但毕竟那个人陪着自己从无到有，那份温情跟鼓励早就已经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记。 “你还真是……”顾霖哑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他是男的，毋庸置疑。” 疯子嘴唇动了动，垂下头一言不发。 顾霖摇头，然后便走进了屋内，袁天看了疯子一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想说几句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便放弃了。 暗卫们也随之隐藏了起来，空荡荡的院子里，疯子一个人站着，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前面的房间，依稀还能听到那陌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可他知道，那个陌生的人却是自己最为熟悉的人。 当家族破败，当他背井离乡，当他一无所有浑浑噩噩的时候，是韶落尘将他从泥沼里救了出来，尽管那几年于对方而言只是一场游戏，无聊时的生活调剂，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找，一直都不相信那个人会死亡。 他自认为洒脱，疯疯癫癫，但又何尝不是一个痴情种？ 韶落尘的手指搭在了陌玉的手腕上，眉头拧紧，“那药茶给我看一下。” “袁叔。”陌玉轻声唤道。 袁天应了一声，将东西都拿了出来。 “师尊，这个铃铛有什么用啊？”陌玉另一只手拨弄着放在桌子上的金色铃铛。 “哦，这个啊，没什么用，就是送你的乔迁礼。”韶落尘随意的答道，“既然搬出来了那就安生几日，安平章那里你暂时不用担心，他来幽州城有要事，暂时还顾不上你。” “要事？”陌玉眸光微沉，然后眉梢微挑，有些不确信的道，“师尊您真的知道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莫不是怀疑我不成？”韶落尘脸颊微红，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辱一般，“安平章此来幽州对于别人或许是个秘密，但在二号眼里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他此来是为了一件大事。” 陌玉聚精会神，凤眸之中露出了一抹期待的光芒。 顾霖也竖起了耳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停于唇边。 第101章 安平章的目的 韶落尘刚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异样，他还在因为陌玉的怀疑而生气。 简单点说，现在的韶落尘就跟一个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他医术很厉害，怕死，但却也争强好胜，不喜欢别人看不起自己，不相信自己，为了证明自己，能做出很多冲动的事情来。 “二号跟我也是同一个人，他知道的我自然也都知道，我知道我斗不过二号，也不如他有本事，但却还不至于在这样的大事儿上撒谎！”韶落尘气的面色通红。 闭嘴！你这个蠢货，咱们这个好徒儿是在诈你你看不出来？你若是敢说出来，信不信我让你永无出头之日？ 脑海里，二号声音阴冷的威胁。 韶落尘身体一颤，眸子里的那抹焦急也缓缓褪去，他气呼呼的瞪了陌玉一眼，抬手就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小陌爻，你不乖了。” “师尊，徒儿不知道安平章有什么目的，但我确确实实是他的目标之一，难道师尊忍心看着徒儿死在他手上吗？”陌玉扁扁嘴，可怜兮兮的说道。 “这……”韶落尘又犹豫了，白皙的脸庞上满是纠结。 “即便你出来了也还要听二号，那么出不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霖突然开口，“爻儿是你认下的徒弟，当年她九死一生也是你费尽全力将之救回来的，你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遍体鳞伤的时候也是爻儿的母亲好心救了你一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是前辈，做人可不能忘记根本。” “我……”韶落尘的纠结更甚，犹豫也更多了起来。 “我还记得我跟前辈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被人伤了，我看在你是爻儿师尊的份儿上救了你，但结果是什么？我想前辈虽是贵人，还不至于忘记的这么快吧？”顾霖继续说道。 韶落尘神色一变，脸上露出了一抹愧疚，“对不起，顾霖，那，那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不是您的意思，一切都是二号做出来的事情，他做事全凭自己心意如何，完全没有章法，这一刻，您还会面带笑容的坐在这里跟爻儿说话，但是下一刻呢？前辈能保证二号不会突然杀人？”顾霖肃声问道，眸若冰霜。 韶落尘心中一颤，他不能保证。 “既然二号肯在这个时候让您出来，那就代表着他受到了重创，不知道晚辈的猜测对还是不对。” 韶落尘沉默不语，只是眉宇间的纠结更重了。 陌玉则是脸色一变，紧张的目光在韶落尘身上扫了一遍。 “我没事。”韶落尘冲着陌玉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陌玉一颗心这才落了下去。 顾霖则是继续说道，“我们都想让爻儿活下去，都想让她一生无忧，自由自在，可很多的人都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即便她不回来想，即便她默默无闻一声，但当她的名字稍稍的传入那些人耳中一点，针对她的暗杀就会络绎不绝。前辈，虽然您的性子限制了您很多东西，但二号的智慧也依然会存在，晚辈不相信您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韶落尘依然在纠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当然，若是前辈实在不想说，晚辈也不会勉强，只不过晚辈跟前辈的账，却需要现在算算。”顾霖话音一转，就连脸上诚恳也都消失不见。 韶落尘吓了一跳，“什么账？” “第一次，您借着别人的手一刀插进了我的胸口，让我险些丧命，第二次，您透露了我的行踪导致我在路上被人埋伏，我的计划险些功亏一篑，第三次，您鼓动朝臣在陛下那里参了我一本，陛下将我流放，路上被人截杀，九死一生。可以说我身上一大半儿的伤都拜您所赐，您觉得，我会如何？”顾霖阴测测的笑道。 韶落尘被吓了一跳，一想到顾霖的刀在自己身上划拉就惊的满身冷汗。 “那，那不是我做的。”韶落尘嗫喏道，脸颊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顾霖。” 陌玉不悦的呵斥了一声。 “我也不想以强欺弱，但是前辈，我如此大方，难道您就没有什么表示吗？”顾霖没有理会陌玉的呵斥，继续说道，“爻儿为了你可都跟我翻脸了，难道仅凭她对您的情意都不足以您违背二号一次命令吗？” “安，安平章，他，他是为了一座古墓。”韶落尘咬牙将对方的目的说了出来。 “古墓？”陌玉跟顾霖面面相觑。 “嗯，是古墓。”既然已经开了话头，韶落尘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因为他觉得顾霖说的很有道理，尽管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但他跟二号乃是同一个人，难道就能置身事外吗？更何况陌玉以及陌玉母亲对他的好他也一直记着，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就觉得陌玉会是自己的妹妹，他一直都以为自己会陪在对方的身边，护着她，宠着她，但却没有想到中间会出那样的变故。 韶落尘顿了一下，喜意先是从唇角显露而出，然后蔓延到了整张脸庞，最后停在了眉梢上，“他说了，那古墓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里面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就在幽州城外十里的一座山上，如今安平章正在想办法找出古墓的入口，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在密谋一件事情。” “什么？”陌玉疑惑的问道，同时也开始在心里推算起了那座古墓的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韶落尘摇头，这次说的是实话。 “那师尊怎么会来这里？”陌玉疑惑的问道。 “你也知道他的性子。”韶落尘无奈的说道，甚至还有些哀怨，按照他的性子就是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开一个医馆治病救人，娶妻生子，平平淡淡一生无忧，但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却不会容许。 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人，但韶落尘却觉得自己丝毫不了解二号，例如当初陌玉出事便是二号一直在暗中为他出谋划策，不然凭借他只塞着草的脑子，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做的那么周全。 陌玉沉默了下来，他的性子是什么？不可捉摸，永远都不要用普通人的脑回路去琢磨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爻儿你放心，他不会真的伤害你，顶多……”韶落尘顿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吓唬吓唬你。” “我已经被吓唬到了。”陌玉想到梅清逸带来的那封信就觉得万分无奈，按理说现在是她报复的最好的机会，但面对这样对她全心全意信任的韶落尘，她又要如何下手？ “师尊，他怎么会受伤？” “这件事……”韶落尘闻言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啊。” 第102章 有可为，有不可为 韶落尘虽然说说来话长，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解释清楚了。 “他要找人？”陌玉错愕，“只是为了找人？” 陌玉曾经听说过若是相术师去占卜天道不让你所知道的事情那便会降下惩罚，而不管是阿婆也好，韶落尘也好，她的第二位师父也好都曾告诫过她不要去做能力之外的事情，有些东西看破不可说破，而有些东西，则是连看都不能轻易去看，不然的话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样的东西很玄妙，古往今来没有人能看透那所谓的天道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些惩罚到底是如何降临的，不过只要是走进这个圈子的人，就都对那玄之又玄的东西有着一种本能的敬畏。 “嗯。”韶落尘点点头，将袁天拿过来的药茶盒子抱在了怀里，“那个……我，我先去休息了啊，陌，陌儿，你，你可别忘记，你，你说要带我出去玩儿的。” “等师尊睡醒，咱们就出去。”陌玉弯起了唇角，将这个问题藏在了心底。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耍赖，我，我马上就去睡。”韶落尘立刻起身，抱着盛着药茶的盒子就离开了。 “师尊……”陌玉连忙开口，但韶落尘却已经跑了出去。 “我去吧。”顾霖起身说道。 “陌儿，我，我要住在哪儿？” 陌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韶落尘就又转身跑了进来，不好意思的问道。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疯子迈出一步，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他强压下了心中的那抹悸动，努力的保持着神色的自然，“我带你过去吧。” “不，不用了。”韶落尘连忙摇头，甚至害怕的后退了几步。 疯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住了。 “顾，顾霖，你，你应该很，很熟吧？”韶落尘战战兢兢的道，朝着顾霖露出了乞求的眼神儿，生怕对方不答应。 疯子则是神色哀怨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拒绝，不过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只要前辈不嫌弃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顾霖轻声说道。 “师尊，还是我……”陌玉有些不放心道。 “顾霖就很好。”韶落尘摇头，连忙说道，他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抓住了顾霖的手腕就往外走，“陌儿，你好好休息，我要跟顾霖叙叙旧。” 韶落尘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你不准跟过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他不放心的说了一句这才让陌玉止住了步子。 “小姐，顾霖不会将他怎么样的。”袁天道。 “我知道。”陌玉叹息一声，“我不怕顾霖伤了师尊，我怕的是他吓唬他啊。”若是以前的韶落尘自然不会在顾霖手里吃亏，可是现在这位……陌玉想想就觉得头疼。 “应该不会吧？”袁天不怎么确定的道。 陌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吓唬而已，又不是真的动手，小姐你就是爱操心，如果顾霖下定了决心要吓唬他，你又能护几次？”袁天不怎么在意的道，“那些人有消息了，小姐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哦？”陌玉闻言神色一肃，“如何了？” “他来了幽州城。”袁天将自己从顾霖那儿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陌玉神色微微一变，“具体的。” “查不到。”袁天摇头，“小姐没有任何头绪吗？” “我要试试。”陌玉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她重新坐在了座位上，闭上双眸调节着自己的心绪，良久方才缓缓睁开，“袁叔，燃香！” “是，小姐。”袁天面色肃然，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毕竟那个人可也是几乎相同的存在啊。 房门关闭，袅袅的烟气从香炉中缓缓升起然后飘散。 陌玉神色中的肃然慢慢消失，无悲无喜，那双眸子里也同样古井无波，不起丝毫波澜。 三枚铜钱撒于桌面之上，轻微的声响撩拨着人的心弦，使得心脏噗通噗通的随着那节奏跳动着。 陌玉看着桌面上呈品字型的铜钱，瞳孔猛地一缩，然后抬手啪的一下盖在了上面，气息急促。 袁天在旁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整颗心也瞬间提了起来，就连呼吸都有刹那的停滞。 但他却不敢开口，生怕打乱了陌玉的占卜。 “呼——” 不知从什么地方起了一阵风，自未关紧的窗户吹了进来，拂动了桌子上的风铃，处于桌子边缘的三颗铃铛被风了下去，在半空中晃动着，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陌玉心神一颤，手指也不可避免的移动了些许，整个的卦象也因为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发生了变化。 陌玉没有去看那三枚铜钱，反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串铃铛上，她原本以为，只是韶落尘随手而为，但如今看来却分明是对方故意的。 她没有忘记从对方来家里开始，那串风铃就一直被他拿在手中，就连位置懂否是他自己放的。 “师尊……”陌玉的心绪更加复杂了起来，她能确定如今的韶落尘对此丝毫不知，但却不知道那人究竟要做什么。 而在客房跟顾霖面对面坐着一脸忐忑不安的韶落尘本尊却丝毫察觉不到陌玉的纠结。 “那个……顾霖，你跟他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我啊。”韶落尘嗫喏的道，他实在是怕疼，怕的不得了。 “前辈想永远这样下去？”顾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反问了一句。 “不然如何？”韶落尘苦笑一声，眉宇间也满是郁结，“在我们之中，他才是最强的一个，而我最弱，根本就没有跟他们对峙的资格。” “我们？”顾霖念叨着这两个字，意味深长。 “嗯。”韶落尘点点头，他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秘密袒露出来，所以整个人都充满了不自在了，而且脑海里好几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让他的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白，“你不需要知道有多少个，只需要知道主人格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二号，而其余的都是从二号分裂出去的，我不能将之左右，当然，他们也没有法子将我压制。” “前辈为何要跟我说这些？”顾霖奇怪的问道，他不觉得自己跟韶落尘的关系好到能让对方坦诚以待。 “在我亲手将陌儿杀死之前，结束我的性命。”韶落尘肃声说道，眉宇之中的忐忑与怯懦在这一瞬间全数消失，有的只是无惧，有的只是一往无前！ 第103章 来意 顾霖十分诧异的看着韶落尘。 尽管陌玉是韶落尘的徒弟，但要说最为了解对方这个人格的人还是他，一往无前跟无所畏惧似乎跟他毫无联系，但今日他却偏偏从一个如此弱的人身上看到了视死如归。 “那是不是说我要现在就要杀死你？” “不，不是。”韶落尘被他流露出的杀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蹦了起来，躲在旁边有些恐惧的看着他，“我，我先前卜过一卦，陌儿，陌儿是天命所归，所眷恋之人，如无意外，尽管会困难丛丛，磨砺不断，但真正能杀死她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还是亲手、面对面的杀死。事有可为的，有不可为的，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在我做不可为的事之前将我杀了。” “占卜只是一种预测，一种手段，却不敢保证百分百是事实。”顾霖未起身，但也未对韶落尘先前的话做出回应，“难道现在解决了你，不应该是最好的方法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他，他能帮陌儿，他会救陌儿的。”韶落尘连忙说道，“所以你不能杀我。未来的死劫是我透露给你的，那么即便你今天杀了我，未来的某一天也依然会有另一个人出现成为陌儿的死劫，这是一个死循环，并不可避免，与其让形式不可捉摸，为什么不将危险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呢？” 尽管怕的要死，尽管他恨不得立刻就夺门而出，但他还是忍住了，“顾霖，你不能吓唬我，这是你答应了陌儿的，你再吓唬我，我，我就哭给你看！” 韶落尘死死的捏着手掌，泪眼朦胧，双腿都打着颤，他是真的怕啊。 “好了好了，我就随便问问而已。”顾霖杀气一敛，和颜悦色。 韶落尘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眼泪毫无预兆的就流了出来。 “你都这么大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为什么还是这么爱哭？” 顾霖撑着下巴，有些不可置信，这人究竟是胆小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表现的如此不堪呢？ “你，你是真的会杀人的，我，我见过你杀人。”韶落尘擦了擦眼睛。 “那你也见过他杀人吧？”顾霖好奇的问道。 “那不一样的。”韶落尘摇头，“即便他杀再多的人都不会威胁到我的性命，但是你不一样。” 顾霖恍然，于是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跟二号不相伯仲，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顾霖却偏偏有这样的感觉，若是将这个小白兔逼迫到了一定的境地，他会爆发出比二号更为恐怖的力量。 “有意思。”顾霖舔了舔唇角，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几分，“前辈想要变强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韶落尘警惕的问道，只是他的眼眶红红的，倒让人觉得有些单纯。 “换句话说，您想不想让自己永远能控制这具身体？” “这是不可能的。”韶落尘连忙摇头，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顾霖的提议。 这下子轮到顾霖发愣了。 “我不会跟你解释为什么的，有些话我能说是因为他的允许，如果我敢违背他的意志，我们就将全部陷入沉睡，而且率先醒过来的一定是他。”韶落尘看着顾霖的目光就像是防贼，“这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事情，跟别人说不清楚的。” “那好吧。”顾霖耸耸肩，“咱们聊聊陌儿的病情吧，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彻底拔除掉吗？” “你以为是这么简单的吗？她从小就伤了根基，再加上九年前的那场劫难让她体内所有的隐患都暴露了出来，那个时候她能捡回一条命就足够幸运了。如今的药茶效用也在逐渐减少，但我会针对这点做出改良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给陌儿送信的原因之一。” 韶落尘重新坐在了顾霖对面，“你不要再吓唬我了，你再吓唬我，咱们就真的不能好好的聊下去了。”他警惕的看着顾霖，神色哀怨。 “原因之一？”顾霖问道。 “嗯。”韶落尘点头，先倒了一杯茶放在顾霖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这才开口，“第二就是那串风铃，尽管我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却一定会帮到陌儿。第三就是寻求一个庇护所，有人在追杀我，凭借我的性子跟本事，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我比较好奇二号说这句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顾霖撑着下巴，眸光幽深，仿佛能直接看进韶落尘的灵魂，与那个人直接面对面。 “跟我一样。”韶落尘飞快的答道，“难道你觉得他会不好意思或者感受羞愧？”他有些戏谑的反问了一句，那双好看的眸子里也流露出了些许的揶揄，让顾霖有一种是不是已经换人的错觉。 但旋即韶落尘神色中的那些表情就消失了，他板着脸，给人一种小大人的感觉。 “你完全可以伪装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顾霖想着他的性子，有感而发。 韶落尘聪明的没有接话，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太过明显，但那是天生的，他又有什么办法？ “追杀你的是什么人？”顾霖也不在这种问题上多做纠缠。 韶落尘摇摇头。 顾霖眉头一皱，“你可真好笑，难道你来寻求庇护还不让我知道对手是什么人吧？” “不是不是。”韶落尘连忙摇头，生怕顾霖误会，他小心翼翼的瞅了顾霖一眼，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也不知道。” “哈？”顾霖语气森然。 “不要揍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韶落尘立刻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团儿，真的堪比一个惹了祸的熊孩子。 “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顾霖对此十分不解。 “那也不代表着我们就是共通的，有些事情我们彼此都能知道，但有些事情却是独属于自己的秘密。”韶落尘抽抽搭搭委委屈屈的说道。 “你这样我还真不习惯。”顾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打不得，骂不得，就连说点重话都不可以，这还要怎么继续下去？ “幕后的人我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们来自千门。”韶落尘扁扁嘴，小半边屁股坐着凳子，准备稍有不对就随时跑路。 第104章 滚出幽州城 千门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组织，但却没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做什么的。 千门好像从大周建国就已经存在，但在史书记载上，过去的朝代也出现过千门，而且不管是平世还是乱世，都有这两个字的踪影。 “杀手？”顾霖拧眉问了一句，觉得十分棘手。 “嗯。”韶落尘点点头。 “有多少人？” “我知道的就五个，死了两个，有没有隐藏的就不清楚了。”韶落尘诚实的回答，“另外三个跑了，可是他不敢一个人在外面，所以就给陌儿带了一封信。” “送信之前还是送信之后？” “之后，之前就被盯上了，他知道不能安然无恙的脱身，所以就提前给陌儿写了信。”韶落尘弱弱的说道。 “难道你就不怕给陌儿带来灾祸？”顾霖不赞同的蹙起了眉头。 韶落尘沉默了下来。 “那他受伤呢？”顾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还要在这之前。”韶落尘缩缩脖子，满满的心虚。 顾霖心中怒骂一声，脸色一片铁青，“你就这样顺从了？” “是，是他说，陌儿近期有劫难，需要那串铃铛，而且如果我在外面，真的会死的。”韶落尘可怜兮兮的看着顾霖，“你，你不要生气，我，我并不是完全没用的，如，如果我死了，陌儿的病就没有人能治了。” 韶落尘结结巴巴的说道，他看着顾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整颗心都止不住的往下沉，他又张了张嘴，却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辩解，他承认自己的自私，但他却不想死，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最为稳妥。 “陌儿说带你出门，你同意什么？”顾霖咬牙切齿，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即便让陌玉知道了真相她也肯定不会选择置之不理。 “我，我肚子饿。”韶落尘吧嗒了一下嘴，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不，不是还，还有你么。” “先生打的好算盘。”顾霖已经连气都生不起来了，“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最好一次说清楚，千门如此神秘，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韶落尘抿了抿唇，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千门是为了这个东西，他让我交给你。” 顾霖眼皮一跳，看着桌子上那个十分平凡的盒子不知道应不应该接过来。 “他说，你应该会喜欢。”韶落尘忐忑的说道，盒子里的东西他没有看过，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跑腿的，替人办事而已。 “千门的人交给我。”顾霖将盒子抓在了手心，“这件事不要跟陌儿说，你好好休息。” 顾霖起身离开了韶落尘的房间，没有多说一句。 韶落尘见他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抹了一把额头，满手的冷汗，他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将房门关上，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神色不停的变幻着，最后化为了一片平静。 对于占卜的事情陌玉只字不提，顾霖也同样将自己跟韶落尘的谈话当做了秘密。 一道道人影飞快的闪掠着，然后汇入了人群之中，喧嚷的，偏僻的，繁华的，贫穷的，一条条的消息经过了不同人的手，然后汇入了同一个人的手中。 每天都有无数张的面孔从城外涌入，也有无数张的面孔从城内涌出，来来往往的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抱着的究竟是什么目的。 天气转暖，人们也感觉到了那份灼热的温度，春意盎然，万物复苏，不管是普通的百姓还是商人在这样的日子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幽州城每日都有让人津津乐道的事件，但这几日不管你来自哪里，听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杏花微雨！ 自从杏花楼独占了这一美景之后，便甚少有人能亲眼目睹，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倒还好一些，他们平日里出入那种场所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但对于那些女子而言则是一大遗憾。 所以今年杏花楼宣布的对外开放让不少的女子也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去打听要进入其中需要什么条件。 颜倾城提前备好了酒水与点心单子，节目的排练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还未正式开始，他看着账本就能乐的笑出声了。 从入场资格到座位的竞争，除了颜倾城事先准备好的特殊席位剩下的位置则是以金钱竞争的方式来进行，也就是说，只要你有钱，便能离咱们幽州城的大人物更进一步，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大人物的青睐从未一飞冲天。 这些话不用颜倾城亲自去说，只要他稍稍的让人去散布一下这个流言，那么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便会被人争的头破血流。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挑起的头，位置越好，便代表着你的身份越尊贵，于是这场不见硝烟与鲜血的争斗在颜倾城的推波助澜下达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局面。 具体的收益颜倾城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最贵的一个位置黑市里的人卖到了两千两的价格，而能观看杏花微雨席位的地方少说也有七八十个，这还不算是外围的地方。 在杏花楼赚的盆满锅满的同时，也不少的人在等着看杏花楼的笑话，因为他们不觉得这样大的利益颜倾城能一个人吞下，但当他们看到了在杏花楼外围警戒的官兵的时候，一个个的嘴巴张的大大的，都能塞进鸡蛋了。 因此当初苏峰亲自带来拜访杏花楼的事情又被重新提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将那位小先生的信息透露了出去，于是陌玉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平常门可罗雀的空地上突然多出了不少的人，要么上门求卦，要么就是前来结交，请小先生过府一叙。 威逼的，利诱的，骄傲的像是一只孔雀的，真心实意想要与之结交的，恨得牙痒痒的想要将之毁于一旦的，牛鬼神蛇聚集在了一起，让平平淡淡的小院子起了一丝波澜。 “一卦千金。” 当这四个字从袁天口中说出的时候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然后便是一片哗然，那些想要闹事的破口大骂，说陌玉沽名钓誉，扬言让她滚出幽州城。 “滚出幽州？你算什么东西！” 恰好走进来的顾霖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就黑了，在陌玉扬名之初便有人迅速的瞅准了她住处的时候他便知道有些人要不安分了。 他在这里，谁敢找他未来夫人的麻烦，他就让那个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第105章 易容癖好后的秘密 那叫嚣的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尖嘴猴腮的，一眼看去就不像是什么良善之人，两撇八字胡朝两边翘着，他听到顾霖的话双眼微微眯起，像是在思索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一般。 顾霖大步走到了袁天面前，眉头蹙起，不悦的呵斥道，“谁开的门？乱糟糟的跟菜市场一样，我什么时候说过小先生要开卦了？” 袁天看着这张跟以前截然不同的脸陷入了沉默之中。 “林文，有敢放肆者，扔出去；造谣生事者，打断双腿；出言不逊者，掌嘴！”顾霖冷冰冰的吩咐了一句，然后便迈进了门槛。 “是。”犹若一道幽灵的林文率先出现在了那让陌玉滚出去之人的面前。 那人心中一跳，面对林文逼人的煞气双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家老爷可是……” “啪啪啪” 林文左右开弓，转眼的功夫十几个耳光就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尖嘴猴腮的脸颊快速的红肿了起来，晕头转向的脚下连站都站不稳，林文扇一巴掌给，他就转着圈儿踉跄几步，扇一巴掌就转着圈儿踉跄几步，到了最后他跟林文的周围形成了一个起码两米的空白地带。 “我……”尖嘴猴腮藏起了眼中的怨毒想，刚想求饶就看到了林文白嫩的手掌在眼前快速的放大，然后—— “啪” 整个世界都随之安静了。 尖嘴猴腮吐出了几颗带着血水的被打落的牙，双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林文拍了拍手，“拖走。”他面无表情的吩咐了一声，顶着一张死人脸默默的站在了袁天身边。 暗一的身形亦犹若鬼魅一般出现，拽住了尖嘴猴腮一条腿，也不管那人的脑袋，就这样拖着走了。 院子里的人看着那颗脑袋摇摇晃晃蹦蹦跳跳的都觉得后脑勺疼的厉害，一个个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不敢放肆。 袁天满意的笑了，有了尖嘴猴腮的事儿，即便看这人如何的憨厚也不能阻止众人心中的寒意。 “我家小姐的规矩，一卦千金，其余事，起价千两白银，在开铺之前，一直都是这个价位，若诸位能接受，便先付银钱，若是不能接受，大门在身后，诸位请回。”袁天一拱手，不管行为还是语气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这……请问如何才能便宜些？”有人问了一句。 “若是有缘，哪怕分文不取，又有何难？”袁天笑道，“我家小姐素来喜欢安静，诸位若是有想求卦之人，还请事先递上拜帖，今日不便，诸位请吧。” 袁天的一句话让很多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原先因为陌玉身在苏家，所以他们不便也不敢上门，今日知晓了陌玉的住处，但却还要在她这里刷好感度，一卦千金，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出的起的。 袁叔抄手而站，身体挺得笔直，宛若一杆标枪。 藏在暗处的暗卫也纷纷现身，每个人都是一席黑衣，他们仅仅是站在那儿就能让人觉得后背一阵冰凉。 再加上屋子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深浅的顾霖，他们投鼠忌器，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敢在此时跟陌玉死磕到底，于是纷纷离开。 顾霖见院子里的人都走了，这才将窗户关上，微微挑眉眸光火热的看着拧眉拨弄着铜钱的人，“有人陷害你？” “想陷害我的人多了，你指谁？”陌玉拿了一本书将铜钱重新夹好，撑着下巴眯起双眸看着站在窗户旁边的人，“这是你本来的脸吗？” 她早就猜测过那张虚假的皮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容颜，却无法确定，不过尽管这张脸也挺好看的，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是。”顾霖摇头。 “真不知道你这样玩儿有什么意思。”陌玉扁扁嘴，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眸子。 “因为需要另一个身份，所以才会这样玩儿，不然你觉得我是如何活到今天的？易容紧紧是因为自己的乐趣？”顾霖反问了一句。 “难道不是？”陌玉奇怪的问道。 “当然不是了。”顾霖笑着摇头，“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去打听一下，那些想杀我的，很多人手中都是完全不同的情报，而且他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弄一张新面孔出来，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会小心翼翼，生怕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他们身边，要了他们的性命。” 陌玉闻言一怔，然后便开始感叹起了顾霖心思之复杂，这样的手段哪怕她的人生重来十次她都不会想到，“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会十分头疼的。” “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顾霖迈步走到了她身边，“倾城有没有给你送帖子过来？” “嗯，昨天就送过来了。”陌玉将放在书上的帖子拿了下来，“你要跟我一起去？” “那就看你乐不乐意了。”顾霖笑道，手指弯曲撑着下巴，姿态慵懒。 “有顾大人保驾护航，求之不得。”陌玉也笑了，因为卜卦而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了下来。 韶落尘扒着门框偷偷摸摸的往里瞅，一副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模样。 “师尊。”陌玉看到了他小半颗头，朝着人挥了挥手，“师尊要不要去看杏花微雨？” “我可以去吗？”韶落尘迈进了门槛，小心翼翼的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陌玉歪了歪头，“倾城说，我可以带人过去的，有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好看的，师尊不想凑热闹吗？” “要去要去。”韶落尘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应道，但旋即他又不安的看了顾霖一眼，眼巴巴的瞅着对方，十分可怜。 “换张脸再去。”顾霖颔首，也没想过将韶落尘禁锢在这小小的地方。 韶落尘心中一阵狂喜，但旋即他又不好意思的抠了抠脸颊，“可，可是我不会。” 他的话一出，陌玉跟顾霖齐刷刷的怔住了，若不是知道这人的性子，恐怕他们都会以为他是在耍着所有人玩儿。 “我真的不会。”韶落尘缩缩脖子，弱弱的解释了一句，“易容对人的手艺要求很高的，我做不到那么精细。” “我来吧。”顾霖无语的揉了揉额角，他从未像是现在这般怀念二号的存在。 第106章 其心可诛 这一日，整个幽州城都热闹了起来，一大早的各种吆喝声便此起彼伏，在杏花楼的外面，一个个的小摊位支了起来，整条街的两边都被各种各样的小摊位占据着，弯弯曲曲的宛若一条长龙。 马车、轿子络绎不绝，先是停在了杏花楼门口，然后又有专门的人将之引到了专门停放的地方。 杏花楼开有两门，再加上外面有人维持秩序，所以即便很多人同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旁边的小贩看着平日里都见不到面的大人物，一个个的震惊的连生意都忘记做了。 “这是钱家啊，据说钱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幽州城，商行遍布大周，生意都做到海外去了。” “快看快看，是知州李大人，想不到这位颜公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居然将知州大人都请来了。” “那有什么，你知道负责守卫的人出自哪里吗？” “难道有什么大来头吗？” “当然有了，你们可不要以为这只是寻常的将士，他们可是出自幽冥虎，一个个的手上都是见过血的。” “幽冥虎，那可是我们幽州最厉害的军队了。” “小哥真厉害，居然连这样的消息都能知道。” “那是，我上面可是有人的，我邻居家三婶儿的弟弟的嫂子的哥哥的朋友，就是幽冥虎的一员。” “那小哥说说里面的护卫呢？难道也是幽冥虎的人？” “快看快看，苏家的人来了。” “嘶，还有顾家的，两家人居然撞到了一起。” 两辆朴素但却贵气内敛的马车分别从不同的路聚集到了杏花楼的门口。 苏子瑜骑马而来，一席白色的长衫，袖口用银色的护腕紧扣着，发丝也仅仅是用简单的玉冠束起，英气勃发却又有着君子的朗朗之风，翩翩佳公子，如松如竹。 顾怀之衣衫繁复，尽显华丽之风，青色的发冠上赤红的宝石镶嵌其中，虽然他眉眼之间的煞气已经散去了不少，但常年的明争暗斗却让那抹阴柔之意始终无法散去，他的唇角微微弯起，宛若狐狸一般好似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无尽的魅惑。 “子瑜兄。”顾怀之的手指捏着缰绳，微微颔首便算是打招呼了。 “怀之兄。”苏子瑜亦是颔首。 顾怀之笑而不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吩咐车夫将车凳放下，然后方才恭声道，“母亲，小先生，到了。” 苏子瑜听到小先生三字眸光微微一颤，他深深的看了顾家的马车一眼，亦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亲自将车凳放下，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顾夫人扶着顾怀之的手从车厢里走了出来，陌玉紧随其后。 “夫人……”陌玉冲着顾夫人欠身行礼，刚想跟对方暂时告别便感觉到一道嘲弄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不是陌姑娘么，为何要坐别人家的马车来？”苏清儿很好的掩起了心中的怨毒与嫉恨，“难道是因为置办的房子所以囊中羞涩连一辆马车都雇不起？” “清儿，莫要无礼。”苏子瑜拧眉训斥了一句。 苏清儿扁扁嘴，垂眸扶着苏夫人的手臂，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暗搓搓的朝着陌玉飘去的目光中满是嘲弄跟讽刺。 “小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便跟我们一起吧。”顾夫人也十分不满苏清儿的无礼，但以她的身份却不好多说什么。 “多谢夫人好意，小女子……” “陌姑娘难道没有请帖吗？”苏清儿再次疑惑的开口，神色中是满满的怀疑，让人不禁开始猜测这位小先生跟颜倾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清儿。”苏子瑜面色不悦。 苏清儿见自己的兄长真的生气了，这才不再言语。 此时杏花楼的门前也有了不少人，听到苏清儿那句话纷纷朝着陌玉投去了目光，顿时一些人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对这位一卦千金的小先生升起了不小的兴趣，只是那些兴趣中有多少是单纯的就不是旁人所能知道的了。 “小先生，您来啦。” 从屋内迈步而出的若雨看到陌玉的时候一脸的喜色，双脚飞快的迈开，几步便到了陌玉面前，“主子已经在等您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必招呼我，倾城在哪里？我自己过去便好。”陌玉唇角弯起，白皙如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若雨可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小先生您也是我杏花楼的主子，若是怠慢了您，主子还不扒了若雨的皮啊。”若雨吐吐舌头，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齐刷刷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苏清儿的脸色都变了变，她刚刚还在问陌玉有没有请帖，这一刻若雨便说陌玉也是杏花楼的主子，身份主人家，难道想要进去还需要请帖吗？ 若雨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让苏清儿脸上火辣辣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而她这个时候也想起了前阵子颜倾城不时的往苏家跑。 “颜公子可真大方，自己辛苦打拼来了基业就这样拱手与旁人分享了，真真是羡煞我们了。”苏清儿缓缓开口，不大不小的声音含着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听出来的暧昧与不纯洁。 若雨眉头拧起，心中的火气瞬间腾起。 “小先生救了我的性命，亦将杏花楼挽救于水深火热之中，莫要说只是杏花楼一部分的收益了，就算是将这地方拱手送给小先生，亦是颜某占了莫大的便宜。”清朗的声音犹若玉珠落于玉盘之上，清脆悦耳。 颜倾城从门内迈出，赤色的广袖长袍上用金线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宽大的腰封紧紧的裹着腰肢，勾勒着男子健壮的身躯。 “更何况，不过一个杏花楼而已，或许在苏姑娘眼中是了不起的东西，但在颜某的眼中却算不上什么。”颜倾城眸光锐利，尽管那张脸被挡在了面纱之后，但在场的人却都知道这位神秘的人物生气了。 “颜公子口气好大，小女子几乎就信了。”苏清儿嘲弄的弯起了唇角，“不是小女子看不起颜公子，若是顾怀之说出这句话小女子还能相信几分，只是颜公子……您有什么资格就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悠悠众口呢？” “小女被宠坏了，说话之间有失分寸，颜公子莫要与之计较。”对上颜倾城冰冷的目光，苏夫人不紧不慢的开口，堵住了苏子瑜的呵斥，也间接的承认了苏清儿话里隐藏的意思。 陌玉跟颜倾城之间不清不白。 苏清儿选择在这种时候抛出这样一个隐藏的意思，其心可诛，她分明就是想将陌玉彻底的推到幽州城的对立面，让她在这个地方再无立足之地。 第107章 其实你高攀不起 嗡嗡的讨论声像是苍蝇在耳边不停的旋转着让人厌烦。 “苏姑娘太抬举怀之了，颜少的身份之高，怀之自惭形秽，怎敢与之相比。”顾怀之语气略微有些生硬，“还请颜少不要因此责怪在下，在下断然没有看不起颜少的意思。” 他冲着颜倾城拱手行礼，这样的低姿态让周围一片哗然，就连苏清儿都是一愣，但旋即她便觉得这是顾怀之跟颜倾城在联手演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苏家难堪，同时为陌玉正名。 “顾少爷还真是费尽心思啊。”苏清儿嘲弄的一笑，“陌姑娘，清儿倒是小看了你的手段。”她扶着苏夫人的手臂，那张秀丽的脸庞上满是戏弄跟鄙夷。 围观群众的眼睛都亮了，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浓浓的兴趣。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更何况如今陌玉炙手可热，顾怀之本身就是幽州城的青年才俊，颜倾城神龙见首不见尾素来神秘，苏子瑜是整个苏家的希望，亦是天才。 陌玉是苏子瑜的未婚妻，但是从今日的情况看来，苏家对陌玉的态度倒是不如他们想象那般。 “苏清儿。”陌玉开口，清冷的姿态让苏清儿心中一阵莫名的不爽，“是不是那巴掌不够疼？” 苏清儿面色一变，当初被陌玉砸疼的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伤口明明早就已经好了，甚至连个疤痕都没有落下，但那件事却给她留下了阴影，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将陌玉那张脸给划花。 “嗬，恼羞成怒了吧？陌玉，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怕了你，有本事你就再打我一巴掌啊！” 苏清儿冷笑一声，望着陌玉的目光盛满了森冷的寒芒。 “我从九岁开始跟着长辈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往往他们当面跟我提出的要求我也会当场答应。”陌玉缓声说道，不悲不喜，好似苏清儿那一盆盆脏水不是朝着她泼的一般，“既然你有这种要求，那如果不满足你，我的思绪就不会通畅，若是不通畅，下次有人找我占卜之时便会不准，所以……苏小姐你做好准备了吗？” 陌玉话音刚落苏子瑜便感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苏清儿的脸颊上。 一瞬间的寂静后便是一片哗然。 苏清儿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的，眼前一阵阵的模糊，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清了，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会就此变成一个聋子。 “陌玉，你太过分了！” 苏夫人半搂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唇角的血迹脸色铁青。 苏子瑜神色复杂的看着陌玉，他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爽快，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便动手了。 “倾城，剥夺苏家所有女眷的进入资格。”陌玉连辩解都没有，吩咐了一声抬脚就朝着里面走去。 “日后凡是我颜倾城所拥有的产业，自此时起谢绝苏家人入内。”颜倾城朗声说道，同样没有任何犹豫。 苏夫人还想说什么，但是对上颜倾城那双冰冷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哪怕憋的难受她也一个字都不敢说。 “你居然敢打我！”苏清儿都快疯了，她的双眼一片赤红，状若疯癫，“苏子瑜，你就这样看着你的妹妹被人欺辱吗？” “闭嘴！”苏子瑜的面色铁青，他低喝一声，往日里的温润散了一个干干净净。 若是见过苏子瑜这幅模样的人怕是早就已经服软了，若是一个聪明人也会闭口不言，但苏清儿两者都不是，她只知道从小疼爱自己的兄长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凶她，而那个不相干的人还是她的仇人，若是连这口气都能咽下，她也就不是苏清儿了。 “苏子瑜！” “放肆！”苏子瑜也真的怒了，同时也夹杂着些许的后悔，他觉得祖母说的很对，不管是他自己的娘亲还是苏清儿，放任她们不管就是真正的祸害。 苏子瑜现在真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但他却觉得好像晚了，他不应该有那些迟疑，不然的话今日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场面。 但错误已经铸成，不管说什么都为之已晚，他只希望自己真正的确定心意还不算晚。 “倾城，多年不见你身边的桃花还是这么多啊。” 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顶小轿落在了顾家马车的旁边，软糯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好听的声线让苏清儿跟苏夫人都是一愣。 颜倾城更是眯起了双眸，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悄然捏紧，“蓝月初，你不好好的在京城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只白嫩的手将粉色的轿帘掀开，垂着头的女子弯腰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周围的人齐刷刷的愣住了。 好美。 两个字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哪怕是苏子瑜也不觉得有什么华丽的辞藻比这两个字更能形容自己的震撼与心情。 “再者，如今我是郡主，你是平民，难道见到本郡主你不应该行礼吗？”蓝月初淡淡的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中一片宁静，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其中隐藏着的痛苦与质问。 “不行你又能如何？”颜倾城冷声问道，语气冷硬。 “我能如何？呵呵，你觉得我能如何？你以为你是宁国侯的嫡子，本郡主便不能将你如何吗？”蓝月初厉声呵斥，“跪下，本郡主既往不咎。” “那你不如杀了我。”颜倾城淡淡的回了一句，“今日杏花楼事务繁忙，郡主若是无事还是请吧，在下这里的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颜倾城！” 蓝月初看着他毫不留恋的离开，忍不住咬住了唇，小脚一跺，眉目中染上了一抹嗔怒，“我没钱，若是连轿子钱都拿不出来，他们就将我卖到勾栏去，我若出了事，你以为我父亲会放过你们颜家吗？” 苏夫人此时觉得耳边嗡嗡的，就连苏清儿的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宁国侯嫡子，该死的，他不是说颜倾城只是颜家无足轻重的一个次子吗？又怎么会是宁国侯的嫡子？ 苏清儿身体更是晃了晃，双眸无神的撑大，她想到了自己先前对颜倾城的鄙夷，想到了自己先前的放肆，若是颜倾城追究到底…… 苏清儿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但她越是后悔对陌玉的恨意便越是入骨，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陌玉的错，如果没有陌玉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陌玉，你等着，我一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苏清儿恶狠狠的想着，双眼一翻，身体便软软的倒在了苏夫人的怀里。 第108章 要抱抱 苏夫人没脸再继续待下去，差人将苏清儿扶上了马车，自己也匆匆钻进了车厢，急忙吩咐车夫离开。 尽管众人心底一片嘘声，但却没有几个敢表露出来，生怕苏家会秋后算账，围观的吃瓜群众对颜倾城的身份不怎么了解，但苏子瑜却是一清二楚。 宁国侯杜长宁，爵位世袭，祖辈世世代代都在军中有很高的威信，就连这一代的宁国侯杜长宁也不例外，至于颜倾城跟他的关系，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知道的人不算是少，但却鲜少有人提及，所以不在京城的或者是如今的年轻一辈倒是甚少有人知道。 颜倾城的母亲是杜长宁的第一任夫人，两人一路相扶相持，走过了最为困苦的时候，但对方却在杜长宁功成名就之时离开，带着自己的孩子，带着所有的质疑与不解，毅然决然的与杜长宁选择和离，而在别人看来能成为一个女人依仗的儿子，却因为她的坚持而姓颜，但尽管如此，杜长宁对颜倾城的宠爱也没有丝毫的减少，甚至要比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还要亲近。 杜长宁了给了颜倾城最多的宠爱，最大的自由，最强的权势，甚至他已经打通了朝里上下所有的关系，只要颜倾城点头，他就能成为整个宁国侯府的宠儿，前途光明似锦。 但偏偏这位本应是宁国侯府正儿八经嫡子的人却选择了从商，而且对外也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来历。 颜倾城传承了他母亲的傲骨与倔强，也让当初那些嫉妒颜氏等着落井下石的人无借口可用。 至于蓝月初，她从小就养在皇宫，养在皇后身边，被皇后收为义女，与那些皇子公主一起长大，尊贵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说，更重要的是蓝家一门忠烈，虽然如今只剩下了老弱妇孺与年轻一代，但却无人敢明目张胆的与蓝家作对。 今日你敢欺辱蓝家人一句，明日天下的读书人就能用吐沫将你淹死，由此也可见蓝家的威望与地位是多么的高了。 蓝月初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倔强与柔弱混合在了一起，我见犹怜。 颜倾城暗叹一声，取了银钱交给轿夫，“要去看看吗？”他看着直挺挺站着的蓝月初，冷硬的心倏地就软了下来，他一路过来，知道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下活的到底有多么的辛苦，而从京城到幽州，近千里之遥，跋山涉水的一路辛苦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嗯。”蓝月初重重的点头，毫不避讳的挽住了他的手臂，“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走了好多地方，找了你好长时间，颜二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突然出了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跟你告别。”颜倾城低声回了一句，“偷跑出来的？” “不是偷跑，就是一个人出来的。”蓝月初低声回道，有些心虚。 “嗯？”颜倾城怀疑的看着她，眸光微冷，“说实话。” “本来就是实话。”蓝月初挺直了胸膛，含糊的嘟囔了一声，她说的是实话，不过她原先说的是自己要去江南，最后却到了幽州来，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两方完全不同的水土人情，谎话谁都能看穿，一切就要看她要如何圆。 “等这里的事情过后，你与我一同回去。”颜倾城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蓝月初心中一动，将他的手臂挽的更紧了一些，但嘴上却不肯轻易的服软，“哼，我凭什么要与你一同回啊，不过看在你诚心诚意乞求本郡主的份儿上，本郡主就大发慈悲，允许你护送了。” “那草民就多谢郡主了。”颜倾城也不说破，乐意陪着她玩儿。 本来以为两个人会老死不相往来，本来以为所产生的误会不会如此轻易的消除，但等重新相见的时候却才发现，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杞人忧天。 蓝月初悬着的心在这一刻也彻底的放下了，她知道自己赌对了，也知道自己作对了，自己的幸福还是要自己争取，而不是站在原地等着别人将之送到自己手中。 蓝月初的到来让很多人都感到诧异，但却无人敢怠慢，颜倾城也公布了对方的身份，而这无疑是一个保障。 若是有人要对蓝月初动手，若是蓝月初在幽州境内受到了什么伤害，那个整个幽州的官员都要为她的伤痛还买单。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但这一切都是蓝家的先辈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你说不公平，那么别人为了大周人卖命，你在家里心安理得的享受的时候，又为何不去说不公平呢？ 整个杏花楼都平静了很多，哪怕是聚集了很多人，也依然显得有些寂静。 前来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有的在互相寒暄，多年的老朋友则是坐在一起说着最近的事情。 蓝月初一眼便看到了站于长廊边缘的陌玉。 尽管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尽管她们分开的时候年纪还小，但蓝月初就莫名觉得这个人就是她的爻姐姐，是护着她宠着她的爻姐姐。 蓝月初突然就有些慌了，她将身体往颜倾城身后藏了藏，泪水快速的在眼眶里聚集了起来。 颜倾城发现了她的异样，狐疑的看了陌玉一眼，然后便缓步走了过去，“不对苏家赶尽杀绝吗？” “没必要。”陌玉摇头，“更何况在外人眼里我也算得上是半个苏家人，我还不想成为别人攻击苏家的工具。” “若真的如此，你就不应该在外面拂了苏夫人的面子。” “面子是互相给的，我倒是不介意让她们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陌玉不在意的笑道，“只要对苏伯伯与老夫人没影响便好，其余的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 陌玉的想法很简单，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欺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连一寸都不带少的。 “多年不见，姐姐还是如此的直接。”蓝月初眸光颤动着，声音带着哽咽。 “在倾城面前哭，不觉得丢脸么？”陌玉笑着，凤眸也弯了起来，她展开了双臂，“要抱抱吗？” 第109章 顾霖身份 蓝月初很少在别人面前哭，她知道，尽管自己荣宠加身，但却像是在绳索上行走的孤独的旅人，尽管在岸边有人为自己呐喊助威，震慑着那些宵小不去动摇那根绳索，但她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安全感，踏错一步，便会跌入万丈深渊，永不超生。 突然有一天，在这样孤独的旅途中多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那个女孩儿不管对什么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她同样走在绳索上，但却如履平地，比那些走在坦途上的人更加的无畏。 很多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蓝月初曾经也不觉得那小小的影子会在自己的脑海中存在多久，但当本已成为陌路的人再次重逢，当那道本已模糊的影子再次变得清晰而且更加完善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原来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那个人曾经对自己的恩情，给自己的温暖。 所以蓝月初哭了，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些年所有的苦闷与忐忑全部都哭出来一般。 泪水浸湿了陌玉的衣服，蓝月初呜咽的声音在静悄悄的长廊回荡着。 颜倾城神色中的讶异慢慢的收了起来，他看着陌玉，觉得自己好像猜出了什么。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忘记了我当初是如何教你的？”陌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当着心上人的面，就不知道收敛一些吗？” “哼，他才不是我心上人，爻姐姐你别胡说。”蓝月初抹了一把眼睛，抓着陌玉的手不松开，生怕这是自己的一场梦，生怕这个小姐姐一消失就又是九年。 “我可没说你的心上人是倾城啊。”陌玉促狭的一笑。 蓝月初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落入了陌玉的圈套。 “你是……陌爻？”颜倾城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惊骇与不可置信，“姜……” “我叫陌玉。”陌玉打断了他的话，“月初你要记得，我的名字是陌玉，不管谁问起，都只有这一个答案，懂么？” “嗯，月初知道。”蓝月初乖乖的点头，心中一凛，“陌姐姐，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老祖宗也出面找过你，但却一无所获。” “去了很多地方。”陌玉用帕子替她擦干净了脸颊上的泪水，“袁叔带回来的东西，是你给他的么？” “嗯。”蓝月初点点头。 “为何不跟袁叔一起来？” “我不知道他跟姐姐在一起。”蓝月初道。 “你认识袁叔？”陌玉狐疑的问道。 蓝月初一怔，“姐姐不知道袁叔真正的身份？” “他有什么身份？”陌玉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对袁天居然一点都不了解。 因为阿婆的原因，所以陌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想来，她第一次见袁天的时候好像对方身受重伤，若不是阿婆医术高明，他早就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蓝月初神色怪异的看了陌玉一眼，“若是按照辈分，袁叔自然没什么太大的背景，但他跟顾霖顾大人却是关系匪浅。” “跟顾霖？”陌玉一怔，她没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正常啊。 “嗯，袁叔曾经做过顾大人的师父，两个人关系莫逆。”蓝月初解释了一句，“而且袁叔在顾家……嗯，就是那个平安侯顾思铭家，有很高的地位，就连顾思铭都与他兄弟相称。” “顾霖跟顾思铭有关系？”陌玉想到了自己当初将这件事儿挑破的时候顾霖那迷茫的模样。 “嗯，怎么说呢……顾思铭是顾霖的晚辈。”蓝月初拧起了眉头，对于他们之间的辈分显得极为纠结，“顾霖是平安侯的祖父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与平安侯的父亲平辈相交，尽管老爷子已经过世了，但顾霖在顾家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分毫的动摇，甚至整个顾家都对他忌惮的很。” 陌玉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想过顾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但却没有料到对方的来头居然如此的大，就连平安侯都是他的晚辈，那岂不是说在京城里，他可以轻易的将任何的豪门贵胄的小辈儿踩在脚下？ “姐姐，你以前跟顾大人的关系不是很好么？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蓝月初疑惑的问道，“而且姐姐失踪后，顾大人也同时失踪了，他回来之后还大病了一场，老爷子也是在那一年过世的。” “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而且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很多东西都记不清楚了。”陌玉摇头，虽然面上平静无波，但她心里的波澜却始终都不曾消散。 “这样啊。”蓝月初抠了抠脸颊，“那姐姐，你跟顾霖……你们俩不是那什么吗，你跟苏子瑜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陌玉摇摇头，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在一时间澄清她跟顾霖之间的问题。 “你要何时走？” 陌玉看着蓝月初的面相，眉头微微蹙起，“你是背着宫里的人出来的？” “不，不是。”蓝月初连忙摇头，“我跟他们说的是去江南，所以是光明正大出来的。”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这可是欺瞒啊。”陌玉对蓝月初的行为感觉到了头疼，“可想好理由了？” “嗯，就说半路上遇到了劫匪，我是逃出来的，江南无法去，就阴差阳错的来了幽州城。”蓝月初信心满满，“到时候也顶多惩罚我一顿，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 “不成。”陌玉摇头，“如果有人咬着你的错处不放，你的处境堪忧。” “小先生可是看出什么来了？”颜倾城心中一个咯噔，“还请小先生指教一二。” “书信一封，写你的一路坎坷，然后去找苏峰，住进他家里，倾城你去找人伪装成杀手袭击月初，先将这两件事情做了，而且月初回京之时，必须身上带伤，只要不危机生命，不伤及根本，越重越好，如此方可安然无恙。”陌玉握着蓝月初的手，“下次切记不可如此鲁莽，你们蓝家虽然看似风光无人敢惹，但只要有一根稻草，就足以成为你们的灭门之祸。现在我带你去找苏峰，话由我来说，月初你只需要配合我的表演便好，明白吗？” “明，明白了。”蓝月初乖巧的点头，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直到这个时候她方才明白自己将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第110章 身份惹人疑 苏子瑜先陌玉一步找到了苏峰。 颜倾城看到他的时候整颗心都沉了沉，知人知面不知心，尽管苏子瑜在外的名声很好，但谁又知道他的心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苏伯，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陌玉反倒是十分坦然，与其说她相信苏子瑜不是心眼那么小的人倒不如说她不在乎苏子瑜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好。”苏峰颔首，神色肃然的看了垂着头的蓝月初一眼。 陌玉做了一个请的手指，握着蓝月初的手跟苏峰一起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月初遇到了些麻烦，如今她走投无路，想请苏伯伯收留她一段时间。”陌玉诚恳的说道。 “郡主，您不应该来这里的。”苏峰眉头微微拧起，神色肃然，蓝家现在看着很好，很风光，但那也只是表面的荣耀罢了，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这庞然大物倒下，自己好分一杯羹。 “苏大人，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苏大人出手相助，月初必定感念大人恩德，永世不忘。”蓝月初福身行礼，言辞恳切。 “苏伯，您也不想看着蓝家因为这等小事儿就跟人低头吧？”陌玉低叹一声，“虽说月初此举太过莽撞，但她也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您若是担心苏家会因此受到牵连，事后也只需要将责任完全推到月初头上便好，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给苏家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 “你这丫头，我是那种人吗？”苏峰不悦的瞪了陌玉一眼，吹胡子瞪眼，他想不到陌玉居然会认为他这么的小心眼。 “是陌玉唐突了，苏伯伯大义，快意恩仇，自然不会如我这个小女子般斤斤计较，犹豫不定，”陌玉歉然的欠身，一顶大帽子先给苏峰戴上。 “你这丫头……”苏峰哭笑不得，“京城那边，我鞭长莫及，再者由我出面也不太合适，此事还需要细细计划，不然的话咱们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是自然。”陌玉颔首。 “如今幽州正值多事之秋，我抽不开身，玉丫头你觉得子瑜如何？”苏峰试探性的问道。 “可。”陌玉颔首，她知道苏子瑜的本事，在纯粹的智谋面前，自己与之相比就犹若一个小孩子，不值一提。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即便你后天如何的努力也不可能与之相提并论，正如陌玉的占卜，即便苏子瑜聪明盖世，也绝对不会有她如今的成就。 同理，就算是陌玉看再多的书，经历再多的事情，在智谋方面她依然要甘拜下风，因为在她成长的同时苏子瑜也同样在成长，不会裹足不前，等待着别人迎头赶上。 “这件事我稍后便与他说。”苏峰笑道。 “苏伯伯，关于您夫人的事情……”陌玉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解释一句，尽管她原本也不打算解释，但好像一言不发有些不合适。 “这件事完全是她们咎由自取，你不用内疚。”苏峰摇摇头，尽管也很心疼，但他分得清是非，辱人者，人恒辱之，更何况苏清儿的所作所为已经不仅仅是让陌玉难堪了，而是想要将之彻底的毁掉，这在苏峰的眼中无异于恩将仇报，是他最痛恨的一种行为。 “如果不是因为郡主，你是不是就不会跟我说了？” 苏峰见她点头，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可真是……就不怕我因为这件事跟你翻脸？毕竟他们可是我的夫人跟女儿。” “若真的是那样，苏伯伯也就不是苏伯伯了，陌玉虽然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但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陌玉自信的说道。 “你啊，这脾气跟祖母是如出一辙。”苏峰无奈的道。 她们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是不懂得息事宁人，更不是目中无人的蠢货，但偏偏很多时候她们却不会去做明知要做的事情，简单的概括便是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一般，任你恨怒悲喜，她们都会作为一个局外人去漠视一切。 “毕竟我是阿婆养大的。”陌玉唇角含笑，轻轻的应了一句。 苏峰微微一怔，眸子里的思绪更加复杂了，他抬手揉了揉陌玉的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陌玉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了起来，一抹悲戚跟一抹犹豫出现在了她的脸庞上，像是在纠结什么让人很为难的神情一般。 “君子有可为，有不可为，为师不是从很久以前就教导过你，一切顺从本心就好吗？” 一道素色的身影由远及近，韶落尘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缓步走到了陌玉身边，他伸手替人整理着肩头的发丝，温柔的一塌糊涂。 陌玉的眸子里一片迷茫，“可是师尊，我没有理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做那件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事情。” 陌玉一直以来做事都在用代价来衡量，若自己不付出什么，若是有缘，她自然会乐意帮对方一把，但当触及到她的利益的时候，她就会犹豫，但假如你对她有恩，是让她真心认可的人，那么这一切价值的衡量就都不会存在，她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哪怕是身首异处，也在所不惜。 “顺心而为，你不是会如此纠结的人。”韶落尘笑道，抬手替她将发髻上的珠花扶正，“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莫要让无所谓的东西挡住自己的眼睛，可明白？” 陌玉神色中的迷茫渐渐退去，那抹淡然的浅笑又悄然浮现在了她的眉眼之间，“徒儿懂了。” 蓝月初疑惑的看了看韶落尘，又看了看陌玉，不明白他们两个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与同僚低声说话的苏峰不时的去看陌玉，心中惊疑不定。 他虽然久不在京城，但蓝家的名号跟蓝月初的名字他也知道，这位小郡主尽管走在绳索上，但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连皇室里的那些皇子跟公子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将她如何，而她的骄傲跟高高在上也是出了名的，那陌玉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喊一声姐姐。 苏峰尽管怀疑，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真相，但却无法亲自去问，也不敢随意的派人去查探陌玉的底细，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行为就会破坏与之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良好的关系。 “她不会因为一点点的不顺心就漠视旁人对她的好，父亲不用担忧，不管她是谁，只要我苏家不负她，她便不会负我苏家。”苏子瑜轻声说道，就连他都不知道面对这样的陌玉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悲伤了。 第111章 骚乱 杏树丛丛，一眼望去，淡粉与素白交错，微风浮动，花瓣飘落，仿若起了一场雨，纷纷扬扬，美不胜收。 丝竹声声，十分悦耳，不管是懂得还是不懂的，在这丝竹声中都会觉得自己的心绪出奇的平静。 陌玉并未与那些观赏的人站在一起，她站在了新修建的一座阁楼之上。 阁楼有四层，其上与中间叠起的屋檐檐角飞翘，竹片制成的风铃被风吹动，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陌玉凭栏而望，几乎将大半个杏花楼都尽收眼底。 整片杏花林可以比拟整个杏花楼，花朵碰着花朵，枝丫连着枝丫，宛若一团团绚丽的云，轻易看不出什么杂色。 颜倾城站在了陌玉身后，不过他看的却是杏花楼周围的亭台楼阁跟站在地上的人群，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笔收入，尽管有多又少，但却架不住人多。 在人们的日常生活能保障的时候，对于其余的东西他们便不会吝啬。 “倾城，你当初选中此地，所看重的可是那处杏花微雨？”陌玉眸光微凝，轻声问了一句。 颜倾城摇头，“尽管那片杏林早就存在，但我刚来之时却不会如此的动人心魄。” “有什么不对吗？”颜倾城看着陌玉的神色，心中不安。 “你不用在此陪着我，今日怕是不会太平。”陌玉双眸微微眯起，“今日过后，还需重新布置一番，若是可能，我劝你放弃此地。” “为何？”颜倾城疑惑的问道。 “不可说。”陌玉摇头。 颜倾城沉默了片刻，婉言谢绝了陌玉这个提议，此处他费劲了心思，也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尽管信任陌玉不是空穴来风，但他却不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将之放弃。 “我不确定今日会不会有人能看出此处的秘密。”陌玉沉声说道，“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放弃，那我也没有勉强的道理，杏花楼日后的方向可想好了？” “嗯。”颜倾城颔首，“以前的生意本来也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现在既然已经用不到了，那自然就需要改头换面，做一些别的营生，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不会做生意。”陌玉摇头，她说的这倒是实话，“我相信你有分寸。” “你这样信任我，让我压力很大啊。”颜倾城笑道，“你放心，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会做。” “你做什么我不关心，最后我大不了撒手不管。”陌玉声音轻柔，但话语之间却夹杂着一抹很明显的威胁。 此处的风水局由她全权布置，除了她，谁都不知道此处风水局的精妙所在，她既然能完成这些，那么想要破坏也自然轻而易举。 颜倾城闻言也只有无奈的苦笑，面对陌玉的威胁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告诉对方，与他合作，绝对不会后悔。 陌玉没有答话，人这一辈子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因为见过了太多太多的背叛与食言，所以她从不相信什么永不改变与从一而终。 颜倾城从楼阁上走了下去，作为杏花楼的主人，他并不能像是陌玉一般悠闲。 混了一个脸熟表演了一场苦情戏码的蓝月初揉着有些红的眼眶缓步走到了陌玉身边，“姐姐，你在看什么？” “月初，你想要跟颜倾城成亲吗？”陌玉收回目光，正色问道。 蓝月初微怔，脸颊上缓缓的飘起了两抹红晕，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想。” “你会很辛苦的。”陌玉抬手，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无人知道一个小姑娘无亲无故的在皇宫里生活到底有多么的困难，她不敢哭，也不能哭就算是想家了，就算是被人欺负了，她也必须忍着故作坚强，明明应该是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想的年纪，但她却必须被迫成长，在狼窝里挣扎存活，也让自己慢慢变成一头狼。 “我不怕辛苦。”蓝月初摇摇头，“只要能跟倾城在一起，不管有多么辛苦我都不怕。”否则她也就不会孤身一人从京城来到幽州了。 “等你回京，就跟皇后说你在路上遇到了一位隐世高人，那位高人说，整个天下，共有七处隐龙之地，一处在南，千里大山之中藏匿，一处在北，冰天雪地里埋藏，一处在东，茫茫山海，不知归处，一处在西，戈壁沙漠，绿洲匆匆，草原漫漫，谁言不出真龙。” “这才四处。”蓝月初掰着手指，尽管不知道陌玉到底要做什么，但她还是认真的记了下来。 “两处显于京城，太子东宫、历代皇陵，不容有失。”陌玉眸光闪烁，她眺望着远处，视线定格最多的地方便是那一片杏花楼。 “最后一处呢？”蓝月初整颗心都跳动了起来。 陌玉双唇微张，她刚想开口，一阵骚乱便从下面的人群中传了出来。 蓝月初的手下意识的搭在了护栏上，紧紧抓着光滑的栏杆，神色中满是紧张，“陌姐姐……” “他在，无妨。” 陌玉提起来的心在看到那张熟悉的二皮脸的时候落回了远处。 本来按照情报应该是属于寻常百姓的人群中，面对刺客的袭击却做出了最好也最快的防范。 因为死亡而出现混乱的人群也快速的被压制了下去，银光闪动间，手起刀落，数百人被分割成了一个个的小队伍，每个队伍十人上下，有四到五人保护，当刺客突然发难的时候，他们便会用最快的速度稳定局势并且减少伤亡。 慌乱还没有蔓延开来的时候，地上便已经躺下了七八具尸体，有的尸体脸上还带着茫然，显然想不到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的丧命。 即便惊恐，即便愤怒，即便想要尖叫，但地上的尸体却让他们所有的声音都梗在了喉咙里。 顾霖手腕一颤，刀刃上新鲜的血液被震开，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图形。 “幽冥何在！” 他厉喝一声，声震九霄。 杏花林中，文人之中，甚至位于观景楼顶层的那些高官之中，形形色色的人齐刷刷的闪掠了出来，本来普普通通的人在他们站出来的那一瞬间便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宛若一柄柄出鞘的利剑，煞气逼人！ “来了。”陌玉眸光闪动，缩在袖子里的手指也紧张的捏着，而她自己却不自知。 第112章 警告，孤注一掷 寂静与嘈杂，生存与死亡，安宁与骚乱。 往往一线之隔就足以让人的命运天翻地覆。 死亡离我们很远，但很多时候也离我们很近，谁都不会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不被命运宠爱的人变成自己，所谓无常，也便是如此，所以我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认真的去过，不要总是去想我还有大把的时间，足够弥补现在的空缺。 陌玉眸光微凝，尽管看不清那一张张对她而言陌生的脸庞，但她却能感受到那片杏花微雨在这一瞬间所起的些许的变化。 陌玉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探出了身子，发丝被风吹乱，就连双眸都在瞬间被凌乱的发丝遮掩住了，她连忙将之摁下，杏花还是杏花，微风还是微风，只是顾霖与那十几个幽冥军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隐龙局，幽冥虎。” 陌玉喃喃低语，她确定自己在那一瞬间没有看错，隐龙……已然不是隐龙，而是正儿八经的成龙局。 但既无龙，又为何会成龙？ 陌玉百思不得其解，隐龙之所以是隐龙，便是在这个地方隐藏着以后能成为九五之尊的人，至尊不成，龙不显形，这才是隐龙局，而且即便先前便有征兆，也断然不会有再重新变回隐龙局的道理，可如今却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即便陌玉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最后也只能猜测这或许是因为此处隐龙局是人为的原因，所以才会生出万般变化。 “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隐龙局，穷乡僻壤也不全是无知之人啊。”一道淡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陌玉陡然回神，她转身看着韶落尘那张熟悉的脸，一抹寒意悄然从心底滋生而起。 “师尊。”她垂眸欠身，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恭敬与小心翼翼。 “有他在，我还能将你如何？”韶落尘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哂笑一声，“你尘哥哥就那么让你有安全感？” “至少尘哥哥不会威胁徒儿做徒儿不愿做不能做的事情。”陌玉低声辩解。 “哦？为师做过这种事情？”韶落尘眉梢一挑，颇为诧异的问道。 陌玉眨眨眼，一时之间也不明白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你倒是说说，为师勉强你什么了？说不定你一提醒为师就全部想起来了呢？” 陌玉微微抿紧了唇瓣，“许是徒儿记错了。” “你觉得此处隐龙局你能瞒多久？”韶落尘凭栏而望，双眸里映着那一片如云霞般的绚丽而泛起了一抹诡异的紫色。 “还请师尊指点。”陌玉拱手弯腰，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而下，簪子的流苏微晃，折射出了五彩的光芒。 “废了此处，一切自然烟消云散。”韶落尘抬起了手臂，手指遥遥一指。 陌玉心中微颤，她摇摇头，旁人或许认为韶落尘说的只是此处的风水局，但她却知道这其中还包括了颜倾城。 在韶落尘的眼中，人与这世间万物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可能会为了一条狗而屠杀一群人，也可能会为了一片药园去杀周围的野兽，更可能会为了一处风水局拿人与动物的命去填。 陌玉不知道为何这个人格会冒出来，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今日的事情，她相信，既然顾霖已有安排，那么对方也便会想到韶落尘这个变数。 “你与他终究只是陌生人，为了一个未来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就心软的将自己置于险地，爻儿，为师当年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但是师尊也教过徒儿，人之初，性本善。”陌玉抬眸，倔强的说道。 “年少的时候不懂事，随口胡诌的一句话你也信。”韶落尘嗤笑一声，广袖轻甩，“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为师也便不说什么了，只是小陌儿，未来的某一天因为你的心软而丢了性命可不要怪为师没有提醒过你。” “不管未来是福是祸，一切都是徒儿自己修下的因果。” “我要走了，来也只是为了告诉你小心身边人。” 韶落尘缓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还请师尊明言。”陌玉往前迈出一步，高声问道。 “自己悟。” 韶落尘的声音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陌玉又快走了两步，步子堪堪停在了楼梯口，她捏紧了手指，眸光闪烁不定，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韶落尘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边人的范围很广，可以是自己的人，也能是你走在路上从你身边经过的人，甚至陌玉都无从判断对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陌姐姐，你没事吧？”蓝月初担忧的看着她，低声问道。 陌玉摇头，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咱们也去看看吧。” “好。”蓝月初落后人一步，缓步走了下去。 因为意外的发生让很多人都开始没有了安全感，虽然说有颜倾城出面，但依然有不少的人坐立不安。 苏峰亲自带队维持了秩序，苏子瑜则是选了一些高手在暗处布局。 “陌儿，有些东西我不太清楚，你觉得还要在什么地方安插人手？”苏子瑜看到陌玉过来便立刻问道，神色中丝毫没有尴尬存在。 “已经很好了。”陌玉轻声说道，只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不懂这些” “你心情不太好？”苏子瑜挥手让最后一批人退下，关切的问道。 陌玉摇头，“你觉得对方可还有后续手段？” “很难说。”苏子瑜肃声道，眸光在观景阁上扫了一圈儿，“我猜不准顾大人会做到什么程度。” 顾霖将人带走不是说为了给谁提供什么机会，而是他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的聚集地以及散落在杏花楼中的其余的刺客，尽管陌玉跟苏子瑜并不知道他是如何猜出来的，不过有对方在，大概出不了什么岔子。 陌玉顺着苏子瑜的目光看去，突然间一阵心惊肉跳，“子瑜，遣散所有人，要快！” “嗯？”苏子瑜微怔，“可是那观景阁上……” “我不管那上面到底是什么，一定要让他们走。”陌玉厉声道。 “陌儿，你想的太简单了，旁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即便强制驱散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那其中还有幽州的掌权者，谁有资格将之强行驱散？”苏子瑜苦笑着摇头，“若是没有十足的理由，即便最后他们知道我们救了他们一命，心中也难免会膈应。” “你就说……请他们移步，观看一场风水奇观。” 第113章 有火自南方来 尽管苏子瑜不知道陌玉要做什么，但是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能将所有的人给请出来了。 他将陌玉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苏峰，虽然他名声在外，但毕竟是小辈且无功名在身，有些事情苏峰去做要更加合适。 苏峰开口，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已经代表了这件事情会按照想象的方向发展。 作为幽州军事的一把手，即便有仇，也没有人会傻到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与之为敌。 “可是那位传说中的小先生？”有人略显期待的问了一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踏入杏花楼，便能感觉此处明显有所不同。 就像是你去别人家串门，有的时候会觉得眼前一亮，心情也会随之亮堂起来，但有的时候却会觉得十分狭窄，像是整个人都被关到了笼子里，被无形的丝线束缚着，满心的不自在。 这便是风水一道带来的最为直观的感受。 场中的人被疏散开来，分为三层的观景阁短短的时间内便空无一人。 苏子瑜寸步不离的跟着陌玉，“你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陌玉摇头，“只是一种感觉，待在那里面的人会倒霉。” “这……”苏子瑜拧起了眉头，“若是对方见你识破了他们的计谋，从而放弃了呢？” 陌玉摇头，沉默不语，事实上她也在想这件事情，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里面一定有问题。 “陌姑娘，怎么了？”颜倾城将一切都安排好后便匆匆朝着陌玉走了过来。 “倾城，那观景阁建造的时候你有全程盯着吗？” “嗯。”颜倾城颔首，“虽然只是临时建造的，但地基打的很结实，每一处都是我亲自盯着找的最信任的人，断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算不出具体的事情，唯一知道的便是观景阁会成为灾难。”陌玉肃声说道，“倾城，今日你要准备大出血了。” “明白。”颜倾城颔首，即便那些事情与他无关，但毕竟是在他地盘上发生的，他若是想要继续在幽州待下去，想要更进一步，那就需要消除他跟如今来客之间的隔阂，只有这样他的路才能顺风顺水。 “子瑜，你应该去苏伯伯那儿。”陌玉缓步朝着杏花林走去，一步一步，仿若带着什么韵律一般。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有个照应，更何况有我在，可以免去很多麻烦。”苏子瑜摇头，并不打算让陌玉孤身犯险。 “你可要想清楚，尽管我直觉很准，但却没有十分把握。”陌玉拧起了眉头，并不想欠下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情，但她却清楚的知道也正如苏子瑜说说，如果有他在，会免去很多麻烦。 “陌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咱们之间不用计较这么多，甚至你跟别人之间，也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苏子瑜轻声说道，他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陌玉不管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去想自己有没有欠别人人情，却不会多想对方这样说是不是在偿还她的恩德。 苏子瑜也不知道应该说她冷情还是善良，但莫名的，对方这样做却让他止不住的心疼。 “不计较那么多，又要如何活下去？”陌玉的一声低语让苏子瑜跟颜倾城心中猛地一颤，他们一直都觉得自己高看了她，如今却恍然觉得原来自己一直都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 所谓的知晓，所谓的了解，也不过就是自以为是的欣赏罢了。 陌玉经历过什么他们全然不知，正如他们不知一个人要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才会对旁人处处设防而又处处不设防。 这句话听起来完全相反，但却意外的在陌玉身上融合在了一起。 “本就是我的地方，陌姑娘不用有负担。”颜倾城开口说道，他好似有些明白为什么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顾霖会重视她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了。 “我左右不了你们的选择，既然要跟，那就一切都听我的。”陌玉本就不是纠结的人，当她无法左右一件事情的时候便会顺其自然。 苏子瑜跟颜倾城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颜倾城收回目光的时候神色有些怪异，他总觉得苏子瑜好像对自己有些许的敌意，可在今天之前两个人没有过什么交集。 难道他想假戏真做吗？ 颜倾城暗自猜测着，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尽管陌玉从未说过什么，也未做过什么选择，但他却莫名的开始同情起了苏子瑜。 顾霖那个人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算是人，有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但有的时候他做出来的事情却大快人心，整个朝堂上想让他死的人不计其数，同样对他敬佩的人也不计其数，一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的确是一种别人所没有的本事。 杏花纷纷落下，陌玉站在其中，抬眸去看那高有三层的观景阁，双眸微微眯起。 苏子瑜跟颜倾城站在她的两侧，神经高度紧绷着，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三人的进入也让楼上的人慢慢安静了下来。 苏峰神色轻松的跟身边的人攀谈着，但实际上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意外。 “你们去外面等着我。”陌玉轻声吩咐了一句，指出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颜倾城跟苏子瑜犹豫了一下，然后便依言而行。 陌玉负手而站，轻薄的衣衫随风而动，花瓣纷纷飘落，落在了她的发髻上，落在了衣服上，偶尔有几片落在了她的睫毛上，随风而飞，恍若在亲吻这犹若天仙般的人儿。 陌玉一步踏出，广袖飞舞，扫落了枝头繁华，花雨浓密，带动着枝头轻颤，远远望去，恍若有仙人在此间起舞，美极，妙极。 一道无声的嗡鸣不知从何处响起，一抹火光划破了稍显暗沉的天空，笃的一声稳稳的落在了观景阁的顶端。 不过眨眼的功夫，火光映天，冲天而起的火焰好似要将那天空中的云都灼烧成虚无。 颜倾城跟苏子瑜的面色皆是一变，但两个人却未曾移动，目光紧锁着在林间起舞的陌玉，期待着她舞动的结局。 第114章 陌玉的手段 陌玉的屋子算不上美，甚至比起专业的舞娘来都有不小的差距，但她的舞姿里所具备的韵味却不是人人都能模仿的。 瞬间腾起的火焰宛若火神的降临，能容纳上百人的楼阁瞬间便化为了一片火海，由上及下，火焰灼热，使得那片空气都在浮动着。 本应引起慌乱的一场大火却因为陌玉的舞姿而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限制，那些原本漫不经心看着她的人，神色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在他们看来，那场火倒更像是一场献祭，一场由陌玉主导的一种特殊的祈福方式。 大风乍起，花瓣簌簌落下，好似能听到那细微的声响，一声细细的嗡鸣亦随风响起，好似远在天边，又好似尽在支持。 冲天的火焰晃动，燃烧的木材噼啪作响，一舞毕，陌玉踩下最后一步之时一道无形的气悄然腾起，借着烟气跟火光的映照悄然成型。 远远望去，在杏花林的顶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仿若活过来了一般，龙尾蜿蜒，巨大的龙头吞吐着火焰，像是那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赐，而不是人为的灾难一般。 陌玉抬眸看着这一切，唇角慢慢的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双臂垂在身侧，累的一点都不想动。 “陌儿。”苏子瑜焦急的唤了一声，不敢轻易动弹。 陌玉冲着他眨眨眼，示意他过来。 苏子瑜没有任何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身边，“那火怎么办？” “一时半会儿烧不过去，疏散人群，然后灭火。”陌玉有气无力的说道，也索性此处是独立的存在，短时间内不会波及太大，“马上就会降雨，不必太过担忧。” “我扶你回去吧。”苏子瑜轻声说道，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十分心疼。 陌玉没有拒绝他的帮助，毕竟刚刚强行踩穴将此处隐龙局激活已经让她筋疲力尽，没有当场倒下也是她强撑的原因。 “陌姑娘。”颜倾城也缓步走了过来，“今日……多谢了。” “别这么见外。”陌玉笑了笑，“去善后吧，今日之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应该怎么说。” “天降祥兆，上天佑我大周，千秋万代。”颜倾城的语气略微有些激动，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颜倾城也不耽搁，一边组织着人手灭火，一边疏散人群，并且还将自己的人散布到了人群之中引导舆论，将一场灾难变成了祥瑞，他这杏花楼不仅可以保住而且还有可能更上一层。 半刻钟后，天色便完全的阴沉了下来，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啪啪的砸下，再加之先前的灭火，燃烧起来的观景楼也很快就化为了一片灰烬。 上天仁慈，唯恐欣慰之祥瑞给子民带来灾祸，以君之名，降下大雨，解此灾祸。 即便有所猜忌，但谁敢多说什么？你既然有所怀疑，是怀疑什么？怀疑当今圣上不是天命所归还是怀疑大周即将气数已尽？ 此事从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结局，真假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一场大雨将很多人都困在了杏花楼中，本不小的地方却因为人群而变得拥挤了起来。 宽敞的厢房之中，香烟袅袅，矮几上放着精致的点心跟花茶供客人食用。 陌玉原先住的房间中亦是一片宁静，她整个人都缩进了浴桶中，花瓣铺满了水面，热气袅袅。 急促的脚步声不加丝毫掩饰的响起，来人在屏风后站定，担忧的眸光在听到哗哗的水声之时乍然化为了柔和。 “陌儿。” 顾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他伸出了手指，似是想要抚摸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般。 “还顺利么？”陌玉虚弱的声音自屏风后传了过来，她侧眸看着那道模糊的影子，纷乱的记忆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却唯独没有一道类似顾霖般的影子存在。 “都结束了，抱歉，我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埋伏。”顾霖也看到了那抹冲天而起的火光，看到了那惟妙惟肖的长龙如何的气吞山河。 “这不怪你，对方早就已经布下了局，若是能被咱们轻易看破，那他也就不是安平章了。”陌玉抓住了一片花瓣轻轻摩挲着，“混进来的是……” “颜家的人，我还以为是杜家的率先忍不住。”顾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可惜，“你确定是安平章在背后策划着一切吗？” “直觉罢了。”陌玉轻声说道，“触火即燃，观景楼那边的木料里肯定填充着东西，你差人将之销毁，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此时我会写成奏折送到京城，你有没有什么要嘱咐的？” “你想的只会比我更全面。”陌玉摇头，“放箭的人下场如何？” “死了，是死士。”顾霖声音淡漠的厉害，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又缓缓松开，如此反复，等心中的杀意不那么浓烈的时候才缓缓开口，“日后别如此冒险了，没有十成的把握便不要去做，只要不危及性命，一切都有我在。” “你知道我师尊的事情么？”陌玉没有回应他的话。 “他恢复了。”顾霖肯定的道，“他先前跟我说，千门的人在追杀他。” “你相信了？”陌玉眉梢微挑，不觉得顾霖如此单纯。 “没有不信的理由。” 陌玉沉默，手指无意识的划拉着平静的水面，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而变换着位置，漂浮不定。 顾霖也沉默额看着她，像是永远都看不够一般。 “咱们……以前认识么？”陌玉迟疑的问了一句，随着声音的落下，心中原本盛着的犹豫跟忐忑也全部消散了，她的手指抚着胸口，悄然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对方会立刻回答，不管是承认否认亦或者冷嘲热讽，在陌玉的想象中，顾霖总会给她一个答案。 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开口，陌玉疑惑的侧眸看去，那道模糊的影子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她拧眉起身，拿了衣服将尚还湿润的身体裹住，赤足绕过屏风，原先站在那里的人真的已经走了。 “主子。”暗七悄然出现，“大人已经走了。” “哦。”陌玉干巴巴的应了一声，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第115章 店名：小爻居 这场雨下了有大半个时辰，雨落天晴，一道彩虹弯弯的挂在了天边，方向正是观景楼那边，这样美好的巧合也越发的让不少人坚信了今日的奇迹乃是上天对大周的承认与祝福。 拥挤喧嚷的杏花楼再次变得安静了下来，再次平和之后，很多人都开始回忆今日的见闻，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唏嘘，绝处逢生之后，总会有很多很多的感悟。 颜倾城送走了最后一人，整个人也便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但他知道，今日的事情还不算完结，以后几日他还有的忙。 夜色稍暗，陌玉方才从后门离开，来时她乘的是顾家的马车，形单影只，走的时候单是暗卫就能绕马车一圈儿，更不要说还有疯子袁天与顾霖以及他的手下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又专挑着寂静的路走，顾霖骑马在前，就算是有想要结交陌玉的人在看到冷着脸的顾大人与他身后那身穿轻甲的护卫的时候也不得不打消了上去凑近乎的心思。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陌玉今日手段堪称是神乎其技，刷新了很多人对于相术师一道的认知。 相术师高高在上，普通人根本就无法触及真正的相术大师，陌玉在他们眼中跟神仙也差不了多少，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全部都是杏花微雨时的谈论，而颜倾城的杏花楼也彻底的火了。 颜倾城趁着这个机会将杏花楼更名为云轩阁，一反当初浓郁的莺莺燕燕气，瞬间就高大上了不少。 请人题字，分割男女区域，再加上染上了仙人气息的杏花林，人们对于云轩阁前身的那点点抵触也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颜倾城忙的脚不沾地，凡是登记在册的人他都备上了厚礼前去谢罪，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几个会选择跟他过不去，即便有，颜倾城也是态度强硬的甩袖就走，他道歉，不代表他就会低声下气，若是谁想用这件事情拿捏他，不得不说，你是打错了算盘。 陌玉一连休息了三天，这才有了些许的精神。 因为顾霖跟苏峰的原因，即便别人知道了她的住处也不敢擅自来打扰，所以以往的清净才得以继续下去。 韶落尘不知所踪，他只留下了新调制好的药茶跟那个风铃，顾霖散出去的人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对方整个人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店面？”专心熬制药茶的陌玉听到顾霖提起这件事情颇为诧异的抬眸。 “嗯，我手下人送的，你现在声名远扬，应该有个做生意的地方了，正好离家里也不算远，来回也很方便。”顾霖颔首，“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感谢袁叔啊。” “跟袁叔有什么……”陌玉的话戛然而止，她又想到了那场荒唐的误会，“比我想的要快。” “人生本来就是处处充满了意外，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吗？”顾霖轻声说道，“要不要？” “要。”陌玉颔首，十分果断。 “那我让人给你布置一下，有没有什么要置办的东西？正好让他们一起买回来。”顾霖喜滋滋的说道，陌玉跟他如此的不见外才是他乐意看到的，毕竟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跟苏子瑜还是不同的。 “没什么要买的，等我过去看看再说吧。”陌玉将茶壶拎了下来，手腕轻轻晃动，将里面的茶水倒进了白瓷杯子里，“幽州的官员什么反应？” “口径一致，就算有刺头，也不足为虑，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京城那边怎么说。”顾霖有些担忧，他不是神，做不到人人都敬畏他，这世间也不是只有陌玉一个相术师，而皇帝所信任的人也不会是她，“我人在幽州，鞭长莫及。” “去看店吧。” 陌玉将药茶一饮而尽，拿了一块蜜饯放进嘴巴里，没有搭理他。 顾霖无趣的扁扁嘴，颇为幽怨的摸了摸鼻尖，觉得他家的小美人真不懂得心疼人，不过那幽怨之中却有遮掩不住的欣慰跟高兴，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得到心上人的肯定更值得高兴了。 陌玉知道这件事情所产生的风波不会如此轻易的消散，但她更确定，不管事情的走向如何，最为关键的命门还是握在顾霖手中，所以对她而言，此事便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店里面早就已经被清空了，只留下了置物架子跟笔墨纸砚。 店有上下两层，陌玉想了一下，一层仍然出售书籍，最主要的便是玄学一道，二层则是符纸、器物，还隔出来了一个小的待客区，而她平日里便在二楼。 “店名呢？” 顾霖帮着她收拾好一切后，颇为期待的问道。 陌玉沉吟了片刻，然后摇头，“你取吧。” “小爻居，你觉得如何？” 即便你改名换姓，即便你从地狱归来需要步步谨慎，但我却不愿让那些人安枕无忧，而他们也没有资格让你完全舍弃你的过去，你是陌爻，亦是陌玉，不曾亏欠过谁，有我在，你便能光明正大！ 陌玉微怔，嘴唇轻微的蠕动着，有意否定，不过看到顾霖期待的模样又不忍心拒绝，“那便小爻居吧。” “先做一个凑合着，等去了京城，我让于一品给你雕刻八九十个，咱们一个挂在门口，一个挂在二楼，一个收藏，剩下的就放着，要是不够，再让他给咱们做。”顾霖兴奋的道，那双桃花眸里盛着的是对未来满满的期盼。 陌玉也弯起了唇角，随着顾霖的话去想，凤眸渐渐明亮了起来，“好多钱，可是我请不起啊。” “他欠着我人情呢，他敢跟你要钱，我就揍他，揍着揍着，他就不敢要了。”顾霖晃了晃拳头，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愣脑的模样。 “月初跟我说了你的事。”陌玉看着那张脸，抬手轻轻的蹭了蹭那层虚假的面皮。 顾霖微怔，然后微微弯腰，以便让她蹭的舒服些，“老头子将我捡回来的。顾家如今毫无建树，若是不出一个惊艳绝才的人，三代之内，必定没落。顾平安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顾家希望在我身上，所以他便不会害我，而看在老头子的份儿上，我也不会做什么有损顾家利益的事儿。” 顾霖声音轻柔，他看着陌玉，眸光锐利而又充满了温情，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宽慰，“你不用心疼我，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小爷既然能走进你心里一次，那就能走进第二次，第三次，让你生生世世都逃不出我的心。”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陌玉收回了手指，眸光虽不炽烈，但却让人不敢轻易直视，“在我梦里有一个小胖子，他说，我是他的夫人，但我却不知道那个小胖子是谁，还有一个人，我很讨厌他，可是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顾霖，你觉得咱们之间曾经是什么关系？” 第116章 出问题的记忆 陌玉起过很多怀疑，她记忆里的人很多，有些记不住脸，有些记不住名字，但出现在她梦里的，却只有那两个人。 小时候的模样与长大后天差地别，人心最为难测，谁都不知道当初掏心掏肺一起玩闹的小伙伴在长大后还剩下多少当年的赤子之心。 所以陌玉很庆幸在遇到蓝月初的时候，看到的仍然是当初的纯粹。 “你想是什么？”顾霖的声音染上了一抹喑哑，他抬手轻抚着陌玉鬓边的发丝，“姜陌爻，你想要是什么？” 久违的名字从这个男人的口中吐出来的时候陌玉一阵恍惚，在这一瞬间她仿佛跨过了万水千山，跨过了数年的时光，意识回到了当初她死里逃生的那一天。 原来早就已经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倏地清晰了起来。 紧紧的抱着她垂危的身体的孩子哭的满脸的泪水，他的声音悲惨而又煞气十足。 “姜陌爻，谁让你跳的？你平常不是很聪明吗？你的聪明劲儿都去哪儿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用自己的性命逞能吗？谁让你跳的？你有本事跳你就给小爷醒过来啊，你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敢死？” 小小的少年五官还未完全长开，但却已经有了惑人的资本，那双桃花眼氤氲着水汽，带着绝望带着痛苦带着悲伤，那份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陌玉有些传不上气来。 “爻儿，吃药了，你要好好吃药身体才会好。” “姜陌爻，你不要忘了我，如果你忘了我，我，我就会生气，我一生气，就会对你不好。” “爻儿，你不要离开我，也不要讨厌我，我承认自己喜欢恶作剧，可那也是因为想引起你的注意力吗。” “陌爻，我要走了，你要记得，要好好活下去，隔绝自己的一切，等着唯一的生机出现。” “我会来找你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一定会一眼认出你。” “咱们约定好了，你不准备别人拐了去，不准忘了我，不然我就欺负你，你记住了没有？” 小小的少年或是狠厉或是温柔或是不舍或是深情……一张张脸在脑海中闪掠而过。 陌玉的眼前渐渐的恢复了清明，她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鬼使神差的抬手，将那张起了些许白边的虚假的面皮揭开，黝黑的凤眸中渐渐泛起了奇异的光彩。 她看着那张脸，从已经长成的眉眼间寻找着记忆里那熟悉的一切。 小时候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已经被雕琢的棱角分明，眉峰微微隆起，恰到好处，鼻梁挺直，那双桃花眼里盛着的风景比之杏花微雨还要好看百倍。 略微有些深的人中，稍显凉薄的唇瓣泛着健康的红润。 皮肤白皙如玉，在光线下好似泛着莹润的光泽。 “对不起。”陌玉开口，声音喑哑的厉害，曾经被遗忘的事情瞬间在脑海中炸开，“不过你欺负我那么狠，咱们之间的账算是一笔勾销了。” 陌玉弯起了双唇，头脑清明，整个人都为之一松，好像什么未了的心愿终于达成了一般，那层无形的桎梏也自然会从她身上散开。 “那我是不是亏了？” 顾霖的目光从她指尖那层薄薄的面具上一扫而过，“你说明天会不会有人不认识我？” “我一直都很好奇，他们是如何判断你身份的。”陌玉把玩着那张人皮面具，目光不时的往顾霖那张脸上飘。 顾霖双眸轻轻眨动了几下，睫毛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着，“看我身边的人，尤其是林文，几乎认识我的，都认识他。” “你手下的识别度比你还高啊。”陌玉玩笑了一句，“我还是想不起来那个小胖子是谁，你能不能告诉我？” 陌玉只觉得那个人好像对自己很重要。 顾霖沉吟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跟家里的长辈离开了，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足京城，他们家毛病特别多，若是可能，你最好离他远点。” 顾霖一本正经的说道，尽管这话自我意识过剩，但他说的还是事实，那家伙家里的规矩真的很多，不过有没有人遵守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小姐，下面的东西都已经弄好了，你看看上面……”缓步走上来的袁天看到顾霖那张脸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你们……” “袁叔，好久不见了。”顾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他长的本来就好看，明媚的一笑也更是人畜无害，丝毫想象不到坑了颜倾城那么一大笔钱又不要脸的威逼利诱顾怀之的也是他。 袁天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陌玉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咧嘴露出了一抹憨气十足的笑容，大步上前，抬手就在顾霖的胸口捶了一下，“好小子，终于肯露出自己的脸了？” “这不是工作需要么。”顾霖抬手摸了摸鼻尖，略显腼腆的说道。 “袁叔，顾霖以前跟我说，您很像一个傻大个。”陌玉抬眸，突如其来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袁天的的眼角狠狠一抽，“好久不见，让袁叔看看你究竟进步了多少。” 顾霖的脸皮轻轻扯动了一下，“袁叔，这地方小，陌儿的新店，咱们别弄砸了。” “从后门出去有一个巷子，那里没人。”陌玉诚恳的提点了一句。 “你不敢了？”袁天眉梢一挑，激将法便用出来了。 “先说好，点到为止。”顾霖无语的叹息一声，不答应也得答应。 陌玉笑吟吟的看着两个人从二楼走下去，然后她脸上的笑容便一分分的收敛了起来。 尽管在顾霖面前没有显露分毫，但此时的她很不好，不仅仅是因为记忆的冲击，还有在她原本的记忆中出现的断层与虚假。 在陌玉的记忆中，她是被一对老夫妇捡回去的，后来她看出了那对老夫妇因为自己会有一场灭顶之灾，所以才独自一人选择了离开，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强行封闭了自己的一切，不去想不去看，顺应脚下的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走到什么地方，更不要说别人了。 可是在刚刚的记忆中，她是被顾霖救了，也是对方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并且一路陪伴，然后她才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可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若是假的，那么她为什么会有那样虚假的记忆，在她从悬崖上跳下到被阿婆收养，这中间的空白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第117章 神经紧绷的见面 陌玉一个人想了很久，但却依然没有结果，在感情上她是愿意相信顾霖的，但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轻信任何人。 陌玉犹豫着，彷徨着，但她却强迫自己收敛起了所有的思绪。 顾霖跟袁天缓步走了上来。 顾霖垂头丧气的跟在袁天身后，而袁天则是昂首阔步，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袁叔，这里你看着弄就好，我先回去了。” 陌玉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神色中的不自然也被她很好的遮掩了过去。 “我用屏风给你弄个小隔间出来，累了还可以躺躺。”袁天点点头，知道陌玉从这个店开起来的时候就会开始忙碌，“你如果气消了，就将欣儿那丫头放出来吧，她毕竟年纪还小。” “我知道。”陌玉颔首，苏欣儿很听她的话，说不让她出门便除了日常的需要，就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 “一起走。”顾霖轻声说道，转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陌玉的脚步显得有些匆忙，她的眸光也同样有些散乱，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她便不需要去掩藏心底的那抹恐慌。 直到这个时候陌玉方才发现自己将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她的路很难走，因为会遇到太多太多的臆测，而且还是抱着十足恶意的臆测，同一件事情就会被他们放大千百倍，然后不留余力的将她打压下去。 “陌儿。” 顾霖抬手，将她整个人拥进了怀里。 陌玉的背靠着他的胸膛，垂眸看着对方放在腰间的手臂，眸光微微一暗。 “你既然选择了回来，难道就没有做出被人发现的觉悟吗？这一点都不像你。” 顾霖声音低沉，胸腔也轻微的起伏着，贴在一起的身体渐渐的染上了对方的温度。 “我只是……会去恐惧未知的事情。”陌玉低声说道，双眸之中罕见的露出了一抹迷茫，“顾霖，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她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最深的担忧，一字不差的说给了身后的男人的听。 “不过就是记忆而已，值得你这样失魂落魄？”顾霖轻笑一声，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让陌玉的耳廓浮现一抹有人的浅粉。 “车到山前必有路，路通绝地亦可绝处逢生，纠结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这样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你又知道了。”陌玉抬手覆住了他的手背，手指轻轻的打了一个转，满意的看着那条手臂微微一颤，手指垂下，然后又抬起，等再次离开的时候，一根明晃晃的针便扎在了顾霖的手背上。 顾霖感觉整条手臂快速变得酸麻了起来，慢慢的，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了，他宠溺的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用内力将手背上的针震开，又稍稍的调息了一下，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狭窄的巷子里，一场无声的对抗悄然展开着。 陌玉背在身后的手指捏着几枚明晃晃的银针，她抿紧了唇瓣，如临大敌。 一丈之外站立的男子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鬼刹面具，全身上下除了黑色找不到一点点别的杂色。 “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期待咱们下次的相见，美人儿。” 男子低笑一声，转身提气，几个闪掠便消失在了陌玉的视线中。 陌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手指间捏着的银针也无声的落在了地上。 “刚刚是谁？” 随后而来的顾霖整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曾经俘虏过我的土匪头。”陌玉转身弯腰将银针捡了起来，“阿婆有东西在他那儿。” “胆子倒是挺大的。”顾霖捏住了她的手腕，手指轻触着温润的皮肤，但心中却没有任何的邪念，“小心一些，他全身都是毒。” “嗯。”陌玉心中一凛，神色肃然了几分，她从未想过对方居然会亲自过来，虽然看对方的意思与行为是冲着她来的，但她却还会如此的自恋。 幽州究竟有什么能让对方不顾危险的混进来呢？ 陌玉思考着这个问题。 安平章来了，韶落尘来了，这个看不清深浅的土匪头子也一头扎了进来，幽州这潭水如今是彻底的浑了。 陌玉回到家就将苏欣儿给放了出来，小丫头高兴的一蹦多么高，如果不是力气不够她都能抱着陌玉转几圈儿，但饶是如此她也撒欢似的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儿，高兴的喊声将落在屋脊上的鸟儿都吓飞了不少。 小爻居无声无息的开了起来，没有炮仗，也没有请人过来恭喜开业，但却在那块牌匾挂上去的时候消息就像是长了腿般飞到了幽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卦千金，无银千两莫入内； 万般皆缘，非生非死勿多言。 卦于门口的一副对联也随着小爻居的名字传开了，前一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但后一句却也让不少的人都起了别的心思。 饶是有掏不起钱的人也纷纷走入了店内，有想要去寻求那虚无缥缈的缘分的，也有真心实意的去买东西的，但真真切切去算卦问字的人却少之又少。 陌玉也乐得清闲，靠在迎枕上翻看着书本，袁天隔出来的地方不算宽敞，但用来休息却搓搓有余了，而且从外面也看不到里面如何，不管做什么也不至于人前失礼。 虽然陌玉没有邀请谁，也没有大肆张扬，来的人虽然不算多，但不管哪个拿出来都不会让人轻易忽视。 苏家来的是苏子瑜，而他陪着的则是苏老夫人与蓝月初。 顾家来的是顾怀之，虽说只是一个人，却也还是备下了重礼。 颜倾城虽是空手而来，但自从他的身份曝光后，他这个人便是无价的宝贝。 既然闲不下去了，那陌玉就索性在凤仙阁摆了一桌，用来招待自己所认识的第一批朋友。 夜幕降临，灯火燃起，小爻居也早早的关了门，随着门锁合上的瞬间，袁天跟疯子都松了一口气，两个大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喝酒去？”疯子眉梢一挑，提议道。 袁天重重的点头，“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应当浮一大白。” 真正的危险从来都无法看到，所以他们也便一直都在堤防着有人闹事，毕竟是开业的第一天，谁都想讨个彩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互相欣赏的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离开了店铺，所以也便没有看到在他们离开之后悄然而至的几道黑影。 第118章 形形色色，人生百态 明月皎皎，晴空万里，喧嚷的街道渐渐的趋于了平静，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一盏盏的灯烛相继熄灭，像是整座城都陷入了沉睡，只留下了虫鸣声声。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随着太阳的升起天气也渐渐变得燥热起来，早点铺子早早的就开了门，家家炊烟升起，也开始了一天的活计。 陌玉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去买了早点，拿到厨房摆好，等人都起了后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早餐，然后便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陌玉跟苏欣儿还未到铺子便看到外面围了一圈儿人，他们指指点点的，不时的低声议论着什么。 “陌姐姐，我先去看看。”苏欣儿心中焦急，生怕那铺子出了什么问题，她挤进了人群，看到门前的情景的时候，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起来。 粗略看去大概有十几狗的尸体堆积在了门前，流在地上的血也早就已经干涸了，从门前开始往外蔓延，直到半米方才停下，整整齐齐的线条倒像是谁故意弄的一样。 苏欣儿很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原本以为一天无事便已经平安，却想不到对方居然还会下暗手，而且还是如此龌龊肮脏的手段。 “报官吧。”陌玉神色淡漠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歉然的冲着围观的人微微颔首，“很抱歉惊扰了大家，为了弥补小店的歉意，只要诸位愿意，陌玉可免费赠送诸位每人一句话，有意的人，请站于旁边，等小店收拾好以后，便可招待诸位，今日全天有效，过期不候。” 陌玉声音清朗，对于那不知是谁的恶作剧视而不见，其余的先不说，但是这份气度就足以让人另眼相看。 “陌姐姐。”苏欣儿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服，在场的起码有二十人，更何况陌玉这句话既然已经放出去了，那么一旦流传开，慕名而来的人肯定不少，那么到时候她是说还是不说？ 若是说了，人可能无穷尽，若是不说，那么就会被人诟病，不管如何，都是他们吃亏，而那个罪魁祸首却躲在暗处偷笑，什么都没有失去。 “先去报官，疯叔他们一会儿就到。”陌玉低声说了一句，脸上笑容不减。 她迈步朝着不远处的茶楼走去，有几个人跟了她几步，看着她的背影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她先前话语的诱惑。 “小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陌玉从不食言。”陌玉回头浅笑。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引起了一大片的讨论，不管今日小爻居的门前发生了什么，陌玉的本事也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迈进了茶楼，在陌玉对面正襟危坐，“小先生，我，我想请问我家孩子可有出头之日？” “为何要强行出头？”陌玉看着对方，来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削，虽然看着是个诚恳人，但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精光，“并非说是万般皆下品唯有某样高，需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与其弄一个条条框框让孩子按照自己的期望生长，为何不给他们做坚实的后盾，让他们去自由翱翔呢？” 陌玉抬手捏了一块豌豆黄朝着男子递了过去，“若是注定了碌碌无为，哪怕你用毕生的精力去教导铺垫，那么他便只能如行尸走肉，若是命中大富大贵却因为外在的因素而一生潦倒，那时，您又会不会后悔？” 男子下意识的接过陌玉递过来的点心，一向精明的眸子里露出了一抹迷茫跟不知所措，“还请小先生指点。”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与其费尽心思为之铺路，倒不如去问他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陌玉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男子起身，弯腰冲着陌玉行礼表示了自己的感谢，然后一步三晃的走了出去，走出了一截，他方才恍然大悟，又急匆匆的跑会了茶馆，深深的作揖，“多谢小先生，在下明白了。” 陌玉端杯饮茶，笑而不语。 男子的行为落在旁人的眼中让他们犹豫不定的心瞬间坚定了起来，第二个走进来的是位妇人，二十岁上下，从衣着服饰看来家底略微丰厚。 “小先生，我想问的是我家夫君，我一直都祈求夫君能成才，可他却整日里游手好闲，到处沾花惹草，您说，我应该怎么办？” “素来愁苦皆是人自寻，姐姐不去问，又如何知道他在做什么？人心即便再坚，也抵不住怀疑的磨损，姐姐并非所托非人，可……您的夫君所托的难道就是良人吗？” “小先生这是何意？”女子不悦的蹙起了眉头，“我自问没有……” “姐姐如何，是姐姐的事情，我只说我看到的，这段姻缘，本是良缘，姐姐为何要将之弄得不欢而散？人心不同，你所求，并非他之志向。包容、改变、磨合、交流、理解，他已经做过了，为何姐姐还一味享受呢？”陌玉淡声说道，轻柔的嗓音仿若带着什么韵律一般，让人会不自觉的去倾听。 “姐姐可仔细想想，您的夫君平日里又是否心事重重呢？” 陌玉的最后一句话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女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以往那些被她无意或是刻意忽略的东西齐齐的涌上了心头，她急忙起身，有些慌不择路，匆匆朝着自己的家小跑而去。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直到在茶楼发生的事情彻底传开，或是带着占便宜的心思，或是真的想要解惑，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都从两边的路口汇聚而来，自觉的在门外排起了长队，只等着陌玉的那三言两语。 陌玉虽然说了免费，可手头但凡宽裕点的人都会替她点一碟茶点，看到茶壶空了的，也都会替她续上一壶茶，什么都不缺的也会留下一些碎银子，虽然不多，但却也代表着自己的谢意。 陌玉对此来者不拒，你给了我便拿，你不给我亦尽心尽力，不会半点藏私。 门前的污秽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苏欣儿看着那长长的队伍跟从茶楼里走出来的人，心中对陌玉的敬佩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时她也明白了一切的阴谋诡计在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的道理。 气氛逐渐高涨了起来，即便炙热的日头也都挡不住外面那些求言的人，而茶楼里也已经人满为患，掌柜都乐的合不拢了嘴，原本以为因为小爻居的事情会让自己的生意低迷，却想不到居然会座无虚席。 但这样良好的氛围却随之一队衙役的出现而宣告了终结。 陌玉抬眸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眸光微冷，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浓郁了，“差爷有何指教？” 第119章 诡异山洞 来的人陌玉并不陌生，而且他的命还是顾霖救的，而顾霖之所以差人去找，也是因为陌玉的原因，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陌玉是他的救命恩人。 杨川，当初那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的人如今好像也走上了一条与先前相反的路。 “陌姑娘，又见面了。”杨川抱拳微微弯腰，“还请您跟我等去衙门走一趟。” “好。”陌玉并未多言，她冲着众人歉然的一笑，“十分抱歉，今日欠下的，若诸位愿意，陌玉自会补上。” 众人自然不会多言，有些人担心陌玉此去会惹上什么麻烦，但有些人却怀疑这位小先生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将官府的人招来。 “陌姐姐。”苏欣儿反倒是忧心忡忡，生怕对方会出什么意外。 “你跟袁叔他们好好看着店，遇事勿慌，若是我短期不回，店中一切事宜都听顾霖的。”陌玉低声宽慰道。 “欣儿知道了。”苏欣儿重重的点头，对于杨川也十分有意见。 在苏欣儿的心中，此时的杨川就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杨川对此也十分无奈，但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等陌玉交代好了一切，这才带着人回了衙门。 陌玉从后门进入，到了前厅的时候她方才真正确定自己的想法。 “小先生，冒昧请您来，还希望勿要见怪。” 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的中年人步履生风，他的身材略微有些瘦削，颌下几缕青须，身穿青色常服，颇有一副淡雅文人之风，只是那双眼睛太过犀利，宛若苍天上翱翔的鹰， “李大人。”陌玉欠身行礼。 “当日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小先生英姿动人心弦，那苏家的小子有福气啊。”李云斋感叹一声，“小先生快请坐，怠慢之处，还请见谅，见谅。” 李云斋态度热切而又真诚，不似作假。 杨川从丫环手中接过了茶盏跟点心，一一摆好，然后便直挺挺的站在了李云斋身边，目不斜视。 “此次请小先生前来是因为广缘寺的事情，那位监寺死了也就死了，就凭他生前做下的那些事儿，就算就此结案，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可另一件事情却将小先生牵扯在了里面。” “是杨川被抓的事情吗？”陌玉低声问了一句，“林文跟我说过，他去找杨大人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就连他乍一看去都分不出真假。” “正是如此。”李云斋颔首，此时也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用过激的手段，谁不知道林文是顾霖最为信任的手下呢，这样隐秘的神情对方都与陌玉说了，可见两个人的关系…… 李云斋连忙打住了自己的思绪，“此事诡异之处颇多，杨川当日被俘，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里，山洞像是开凿不久的，很深，里面放着很多笼子，笼子里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三十人上下，他醒过来后曾经偷偷的去深处看过一眼，深处的大坑里扔着的都是尸体，以孩童居多，有十数人。” “而且他不是自己逃出来的，而是被人放出来的，他昨日方才醒来，苏醒之后，我立刻带人去了那个山洞，但除了尸体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地上的痕迹尚还存在，应该是被转移了。” “玄学一脉，博大精深，我们猜测，那幕后之人也应该是此道高手，所以冒昧请小先生过来，助官府破案，还我幽州一个朗朗乾坤。” “不知大人想让小女子以什么身份配合？”陌玉轻声问道，清浅的笑容在唇畔悄然浮现，明亮的凤目中无悲无喜，但李云斋却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李云斋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本官可以给小先生特使身份，地位仅在本官之下，本官手下的人，你可以随时调配，杨川就是小先生的副手，不知小先生可否满意？” 李云斋有些忐忑的问道，如果换个人他自然会审问，但陌玉不同，而且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无确切证据，擅自关押相术师，若是被参一本，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朝廷里虽然有很多人都不满相术师有如此尊崇的地位，但却无人敢平白无故的就找相术师麻烦，平日里也就是冷嘲热讽暗地里使些绊子罢了。 “大人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在什么地方由我自己做主。”陌玉想了一下，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那是自然。”李云斋松了一口气，其实与其说他是指望着陌玉，倒不如说是想将对方拉到自己这条船上来，来抵消这件事情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山洞里的尸体少说也有一年了，而在这一年之中他这个知州竟然对那些东西一无所知，若是平日里倒还没什么，但现在顾霖已经到了幽州，如果将此地之事全部都推在他身上，那么即便他再有本事，也少不了一个降职或者免官的惩罚。 李云斋让人备了轿子将陌玉送回了小爻居，杨川自然也跟着，从今日起一直到案件结束，他就相当于陌玉的护卫了，自然要紧随其左右。 小爻居重新开门迎客，陌玉继续着自己先前的承诺，所以门外又很快的排起了长队，尽管好奇刚刚发生的事情，但如今杨川对她仿若下属的态度也让人们对于陌玉更加忌惮了几分。 自古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一旦与官府牵扯起来，再小的事情也不会小到哪儿去。 既然已经应下了，陌玉也就没有过多的耽搁，第二天一早，用完早餐后她就跟杨川去了那个山洞。 山洞周围有官兵把手着，防止再出什么意外，所以里面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山洞的入口足以容纳三个成年人并排而入，但一丈过后，路就变得狭窄了起来，需弯腰前行，道路也是弯弯曲曲，而且还有延伸出去的通道，用来迷惑外来的人，那些死路都已经被做了标志，所以他们进去也没用多长的时间。 约有两丈长的通道后便又是一块空地，地上还有放置过笼子以及被拖曳过的痕迹，但这些痕迹在通道中却并未看到。 “大人带人来时，便没有看到拖曳笼子的痕迹。”杨川解释了一句，断了那些痕迹是被过来的人破坏的可能。 “这就有意思了。”陌玉喃喃低语，她抬手揉了揉鼻尖，这里的味道让她十分不舒服。 第120章 毒 陌玉如今对于那些人的目的十分好奇。 若说想要毁灭痕迹，那么为何只扫除通道里的痕迹而对于这里这么明显的地方不闻不问呢？更何况若是不想被官府追查，从开始他们便不需要放走杨川，只要杀人灭口，那么后续的时间就足够让他们毫无痕迹的转移了。 但对方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借杨川的口将这个地方透露了出去，留下尸体，带走活人，不得不说，十分有意思。 陌玉现在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安平章主使了，那个人虽然喜欢玩儿，但却不会将致命的信息暴露出来。 十数条人命，只要你有所牵扯，那就绝对逃不掉官府的追究。 随后他们又去了扔尸体的地方，同样是过了一个狭窄的通道，然后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大坑。 坑有将近三丈深，里面还有血迹，不管是地面还是周围都用条石砌的整整齐齐，所以上面留下的血迹也还存在，完全没有被遮掩。 陌玉再次揉了揉鼻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杨川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然后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 “一堆尸体放在这里不管不问的，会什么都留不下吗？”陌玉低声说道，黑色的瞳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杨川一愣，然后也想到了一个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都忽略的问题。 尸臭。 那些被运回去的尸体分明有腐烂的痕迹，但在这里却不存在任何的味道，甚至就连血腥气都没有，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陌姑娘是说……他们用了某种手段，让那些气味散开或者被吸收了？”杨川猜测道。 这个世界的神奇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出现也早就已经不奇怪了。 “我猜这里压根就没有存在过腐烂的尸体。”陌玉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去看尸体。” “哦，好。”杨川愣愣的应了一声，有些不太明白陌玉的意思。 两个人刚出洞口便看到了刚刚赶到的苏子瑜。 陌玉的心中浮现了一抹诧异，但看到他严肃的神色好像猜到了他的来意。 “陌儿，你现在可方便？”苏子瑜的神色中隐隐带着一抹焦急。 “没什么要紧的事。”陌玉回道。 “我有一个朋友中毒了，幽州的大夫束手无策，你能不能跟我去看看？” “我不保证自己能看好。”陌玉道，她这倒不是谦虚，而是因为毒道跟医道她都是半桶水的水平，有的毒能认出来但却不一定能解，“你最好再去找找林文，如果有他在，平常的毒可能有八九分的把握。” “已经去了，我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便来找你。”苏子瑜焦急的道，“能不能成等看了再说，你放心吧，即便你救不了，也没有人会怪你。” “好。”陌玉颔首，“杨川，我跟苏公子走一趟，尸体放在何处？” “在义庄。”杨川挥手让人去将陌玉的吗牵过来，“属下先过去等您。” “今日之事谁都不能说，若是李大人问起，你只管说这是我说的，若是消息泄露出去，我立刻抽手走人。”陌玉翻身上马，肃声警告道。 “属下明白。”杨川点头，“姑娘一路小心。” “子瑜，带路！”陌玉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苏子瑜策马跑在前面，他本来想放慢一些速度，但当他看到陌玉竟然能紧紧跟上自己而且不显任何吃力的时候，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露出了一抹惊讶，也闪过了一抹惊喜，于是也不再有所保留，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城中。 人被苏子瑜安排在了他在外面置办的一处宅子里，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十分简单的地方。 陌玉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她揉了揉鼻尖，发现这种味道跟山洞里的如出一辙。 “伤他的不会是那位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吧？”陌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苏子瑜微怔，“我不知道，那不然……你等下再进去？” 万一陌玉说的是真的，闹起误会来就糟糕了。 “那人的确跟姑娘一模一样，不过我们兄弟还是分得清是非的，不至于眼瞎到连个普通人跟内功高手都分辨不出来。”高大的汉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神色中满是疲惫，脸上胡茬子都冒出来了好多，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李云斋一般十分有神。 “我兄弟的命就拜托姑娘了。”汉子朝着陌玉拱手，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性别跟年龄就小看对方，毕竟有苏子瑜这个妖孽先给他们上过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不可看低任何人。 “我只能说尽全力，我并不擅长此道。”陌玉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希望。 大汉对此也好不沮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姑娘真的束手无策，也算是我兄弟这一生走到了尽头，我等自不会多说什么。” 大汉侧身让开了一条路，“姑娘请。” 陌玉对此人升起了些许的好感，而且从面相看这人乃是磊落之人，断然不会因为这等事就迁怒一个无辜的人，但也正因为磊落，所以日后免不了会吃亏，可谁说有时候吃亏不是福呢？ 陌玉收回目光，缓步走进了屋子里，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室，那抹味道便越发的浓郁了起来，她抽出帕子放在了鼻端，这才觉得那种难受的感觉褪去了一些。 而陌玉这时才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从眉眼之间能看出这人必定相貌不凡，只是此时对方的面皮一阵发黑，双颊也凹陷了下去，头发也少了很多，几乎呈半秃的状态，他半睁着眼睛，那双眸子里却是如同死人一般的黯淡，露在外面的手也是一片黑，手背血管暴起，隆起的条条血管微微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一般。 “你们可闻到了一股臭味？”陌玉开口问道。 “臭味？”室内的几人面面相觑，然后摇头。 “陌儿，你可看出了这是什么？”苏子瑜焦急的问道，他们虽然见面不多，但却是生死之交，所以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小小的年纪就去阎王殿报道。 “应该是一种新毒，他的体内大概还有蛊虫，还有三日可活，子瑜，你去我家里，跟袁叔说拿我的药茶，要一包过来。”陌玉低声吩咐道，“事不宜迟，马上就走。” “好。”苏子瑜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匆匆而去。 陌玉这才靠近了几步，伸手搭在了男子的手腕上，随着脉搏的跳动，她的手指也是轻微的一颤，脸上露出了一抹浓浓的惊诧。 第121章 人心，凶手，决定 男子身上的东西陌玉并不陌生，但却也算不上多么的熟悉。 身热如火，但却不会显露分毫。 阿婆曾经跟她说过的一种已经绝迹的东西，她跟了阿婆那么多年，也就遇到过一次，但当时那个人却是清醒着，如果不触碰，也根本就察觉不到他的身体会如此的灼热。 但今日这人却比当日那人症状轻很多。 “他至少种了三种毒。”陌玉收回了手指，觉得这人还真是命大，都这种模样了居然还能活下去。 “三种？”大汉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那姑娘，可还……” “林文能回来，他就能活命。”陌玉能识毒，但是不见得能解毒，尤其是蛊虫一道，她简直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事情兜兜转转又再次回到了原点，尽管有些失望，但至少有点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苏子瑜回来的时候气息都没有喘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这个温润如玉的苏家少爷，此时却略显得的狼狈。 陌玉将茶包接了过来。 苏子瑜拿出了红泥小炉，将里面的炭点燃，将小壶蹲在了上面，又将水袋里的水倒进去，这才眼睛亮晶晶的期待而又乞求的看着陌玉。 “我尽力。”陌玉看着他，心中的某个地方倏地就被戳中了。 苏子瑜嗯了一声，然后便继续垂头盯着那小炉子，恨不得一眨眼的时间就能将里面的水烧开。 “子瑜，这里我们盯着就好，你，你先起来。” 大汉看着蹲着的苏子瑜，看着他衣服上沾染的泥土，声音略微有些哽咽，“搬到桌子上吧，你这样，让陌姑娘怎么熬药？” “哦，哦。”苏子瑜这才恍然，他二话不说就伸手将小炉抱了起来，掌心一片疼痛之际他这才回过了神，但却只是咬了咬牙，将小炉稳稳当当的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一双手却背在了身后。 陌玉的红泥小炉跟其余的炉子不同，因为她非常畏寒，所以炉子里加了别的东西，导热很快。 屋子里的人看到苏子瑜的样子也都觉得十分心酸。 他们虽然是萍水相逢，最多也是惺惺相惜，但唯独自己的这个兄弟跟苏子瑜却是过命的交情，不然的话，他们跟苏子瑜的联系也不会如此紧密。 壶水咕咚咕咚的翻着滚儿，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苏子瑜眼睛一亮，整个人瞬间就活过来了。 陌玉却仍然不慌不忙的将药茶一点点的添了进去，大包里面是不同的小包，林林总总，共有十包，先后的顺序，每一种先添加多少再添加多少都是有讲究的。 韶落尘跟她说，这种药不仅能调理她的身体，才能解百毒，而那个人很庆幸，他的毒便在此列。 苏子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只是暗自焦急，也不敢开口催促。 陌玉又让他去取了水，水干了，就继续添，这样一直重复着，熬了有半个时辰，她这才甩了甩有些不舒服的手臂，将小壶里的药茶倒进了白瓷杯子里，“让他服下，一滴都不能洒。” 苏子瑜哎了一声，刚想伸手，就被大汉摁住了肩膀。 “就你那手……还是我来吧。”他看着苏子瑜被烫出泡的手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嗯。”苏子瑜又默默的将手藏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对方，看着床上的人将那杯底的药茶慢慢的喝下，一滴都不曾流出来。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等林文来了，一切好说。”陌玉跟对方不熟，更何况即便她留下也没有作用。 虽然这是事实，但却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苏子瑜眸光微暗，他了解陌玉，知道对方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留下的必要才会离开，但如果是顾霖呢？她还会如此吗？ 这样想着，苏子瑜的心就乱了，因为那个答案让他感到了恐惧。 “路上小心些。”苏子瑜的声音带着一抹喑哑，他看着陌玉，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此时却布满了迷茫跟悲伤。 陌玉心中一揪，她微微抿了抿唇，“他不会有事的，你大可以宽心，林文没有出远门，顾霖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你最好寸步不离的看着，他种了一种慢性毒，对方起码是从两年前开始布局的，本来应该再有一年复发，但这次的意外却将毒提前引了出来。” “姑娘的意思是，这毒是我……” “住口。”将男子轻轻放下的大汉厉声训斥了一句，不善的目光逼着着开口的那人。 那人咬了咬牙，不甘心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但落在陌玉身上的目光却依然不善。 “陌姑娘，十分抱歉，我这兄弟一直都是如此，还请您不要跟他计较。”大汉拱手道歉，歉意满满，就连语气中都没有丝毫的埋怨跟不满。 但陌玉也只是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本想转身就走，但目光落在苏子瑜身上的时候却稍稍的犹豫了一下，“我跟你们不熟，所以不知你们之间关系如何，那药茶是我师尊配给我调理身体的，我不能让那些东西白白浪费掉。”她的声音清冷，说完就走，等她离开后，众人方才察觉她刚刚是在解释自己刚刚那句话的用意。 苏子瑜精神一震，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既然她肯解释，那么是不是说至少我们之间还能是朋友呢？ “子瑜……你这个未婚妻可真了不得啊。”大汉赞了一声，倒是真心实意。 未婚妻。 苏子瑜默默的念叨了一下这三个字，阴郁的心情略微的好了一些。 “她是子瑜的未婚妻啊。”先前想要训斥陌玉的人呐呐的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子瑜，抱歉啊，我，我不知道。” “没事。”苏子瑜摇摇头，在场的都是过命的兄弟，所以对方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不过东兄，既然陌儿说了，那就说明在兄长身边的确存在着隐患，您可有什么怀疑的人？” 苏子瑜略微有些期待的问道，然后冲着其余的三人一拱手，“也请三位费心想一想，毕竟人命关天。” “子瑜，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无解。”东昂苦笑一声，他们的敌人很多，而身边的人一旦怀疑起来也实在太多了，多到根本就无法锁定目标。 苏子瑜的眸光一分分的黯淡了下去，他也知道是自己强求了，但不寻一个结果，他心中不安。 “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他握紧了拳头，双目中陡然爆发出了一抹凌厉的气势。 房间中的四人都被吓了一跳，常年在生死线上游走的人竟然也会觉得一阵心悸。 第122章 夜中惊起 无人知道苏子瑜并不相信东东昂的话，尽管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却依然不相信。 就连亲生兄弟都能在背后捅刀，更何况只是同僚呢？ 躺在床上的人姓关，单名一个安字，是家里不受宠的庶子，但他原本也可以平安一生，碌碌无为，不受人重视，也同样不必承受什么危险，可他却不甘心这样，所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搏出了一个前程。 苏子瑜并未跟陌玉明说，他们这些人来自天枢阁，直接授命于天子的一支秘密队伍，专门调查那些别人所查不到不好查之事。 其实说着高大上，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群在刀尖上舔血的人物罢了，侠以武犯禁，而他们便也掣肘着那些所谓的侠。 对外则宣称自己是官府的捕快。 陌玉对于是何人要害关安这种事情毫不关心，现在她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那些尸体上。 尸体整体都呈现为青色，而根据仵作的经验，这其中有半数人已经死了半年晚上，但却不见丝毫的腐烂。 那么先前那些腐烂的尸体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陌玉啧啧称其，脑筋快速的转动着，但却一无所获，她的确聪明，在玄学一道更是甚少有人能与之比拟，但聪明不代表妖孽，在玩弄阴谋这条路上，她自知自己不过是中上而已。 “尸体可有减少？”陌玉将白布盖上，所以并未发现那具尸体原本闭着的眼睛乍然睁开。 “回小先生话，一共十五具，一具不少，而且也未曾被人调换。”仵作连忙回道，“只是刚刚运回来的时候，有几具尸体有腐烂的迹象，但这种迹象在今日清晨的时候却消失不见了。” “消失了？”陌玉沉吟了片刻，“可有发现什么？” “未曾。”仵作摇摇头，“每一个地方都检查了，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能看一看吗？”陌玉问道，在尸体方面她毕竟不是专业的，所以担心自己动手会毁坏了什么。 仵作一愣，“小先生随意，该检查的小的已经检查完了。” 然后他便取了自己的工具过来。 陌玉将身体围住，然后又戴上了手套，将每一具尸体都看了一个仔细，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那种诡异的不安感却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想不出什么，继续待在这里也是枉然，陌玉将尸体里里外外的翻看了三次，这才怀着满心的忧虑离开了义庄，等她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而她这时方才察觉到了饥饿。 差人去买了吃的，让杨川先回去，匆匆填饱肚子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在纸上画出了那个山洞的位置，写下了那些尸体的状态，不管是山洞也好，还是义庄也好，她都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臭味，可别人却没有丝毫察觉。 她明明觉得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却想不出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些尸体太过诡异吗？ 陌玉拧起了眉头，笔端轻轻的在脸上戳着，正想着的时候，房门便被敲响了。 她将纸折了折压在了书下面，“请进。”她的声音刚刚落下，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林文有些疲惫的走了进来，先是冲着她行礼，然后方才开口。 “姑娘，那人已经救下来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你没事吧？”陌玉看着他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心。 “没事，大概过一个时辰就好了，毕竟是是药都三分毒，更何况蛊虫。”林文感觉十分欣慰，差点就哭出来了，主母就是主母，比主子好多了，要知道顾霖可从来都不会关心他的身体到底能不能受得了，反正一看到虫子就给他吃，他又不是鸟，不喜欢吃虫啊。 “顾霖没回来吗？” “主子被事情绊住了，不过今晚会回来，他让我给您带句话，让您不要担心。”林文说道，觉得自己的主子简直太牛叉了，这可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儿啊，他说抢就抢了。 “姑娘找主子有急事？” “倒不是什么急事。”陌玉摇摇头，“今天我去了那个山洞，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臭味，我总觉得十分诡异，但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诡异。” 陌玉将尸体的异样给林文说了一遍，尽量不加入自己的主观臆断，以免影响林文的判断。 “如果山洞内干燥的话，尸体不会腐烂也不是什么怪事儿，但那片山，应该不会满足这样的条件吧？” “的确，山洞内的湿度虽然不高，但也不算太低。”陌玉颔首，所以才觉得诡异，而且那些笼子又去了什么地方。 “我也想不通太多，只是觉得那个地方好像是对方故意暴露出来的，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林文蹙起了眉头，觉得对方的脑回路跟自己好像不在一条线上。 如果要清理现场为何不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独独留下那些尸体呢？ “那些尸体可有什么异样吗？”这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了。 “我没发现。”陌玉摇摇头，“你若是方便的话，能去看一看吗？” “等我恢复些，就过去。”林文颔首，并没有拒绝，甚至觉得陌玉简直太好了，语气这么温柔，像是主子，碰到这种事儿肯定一个冷冰冰的命令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陌玉颔首，也没有太过焦急，因为谁都不知道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儿，对方既然露出了这个破绽，就绝对不会不管不顾。 陌玉并未去看关安，在她看来，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交集，有苏子瑜在，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棘手的毒解了之后，日常的调理交给平常的大夫来就可以了，对于这方面，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夜色渐沉，但陌玉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林文也去了义庄，但他同样什么都没有发现，好似一切就真的只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但越是如此，她心中的那种不安便越发的浓郁。 “到底是什么呢？” 陌玉拧起了眉头，听着窗外风吹过树枝的声音有些烦躁的起身。 明月皎洁，透过窗纸照在了地板跟梳妆桌上，留下了一道道晃动的影子。 陌玉的目光随着那些影子移动，小小影子轻轻滑动着，宛若虫子在上蜿蜒，陌玉心中陡然一颤，伸手啪的一身盖在了那个影子，冷汗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她张了张嘴，却有瞬间的失声。 “来人，去义庄，快！”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自己也匆忙往外走去，指甲在掌心掐出了血印而不自知。 第123章 义庄诡事 几匹快马飞奔而出，马蹄声声，在路上留下了一连串的声响，仿若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街上还在游荡的人看到一匹匹马从身边跑过，那摄人的速度让人心中都不禁起了一抹凉意。 “那是什么人啊？” “也亏得这是晚上，如果是白天的话，还不闹出人命来？现在的有钱人可真了不得。” “嘘，噤声吧你，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中间的人应该是小先生。” “小先生，那是谁？” “兄台你是今天刚回幽州城吗？竟然连小先生都不认识。” “她很有名吗？”那人迷茫的问道，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情。 这一切陌玉当然不会知道，但正如很多人心中所想的那样，她也十分庆幸自己是在晚上想起来了，若是等到明天…… 就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后果到底是什么。 一路疾驰，紧闭的城门再次被打开，城门上的守卫对陌玉也不敢有半句的怨言，看着她手中的那枚锦衣卫令，脸上是满满的恭敬，同时也十分庆幸，自己并未对这位声名远播的小先生不敬。 出了幽州城行三里便是一个村子，而义庄就在村子的后面，中间隔着一里地，此时不管是村子还是义庄都是一片平静，但当走到义庄外面的时候，陌玉却感觉那种臭臭的味道更浓了几分。 “将里面的人叫出来，拿油，放火，将这里全部都烧掉。”陌玉轻声吩咐道，眉头拧起，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 可不是尸体出了问题，又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陌玉十分不解，手指也摩挲着，速度越来越快。 义庄里的人被喊了起来，不多，就三个，一个是经常住在这里的，还有两个孩子，是他的小徒弟，孤儿，这个看守义庄的老汉从街边捡回来的。 “大人，这是……” 佝偻着身体的老汉有些忐忑的抓着自己小徒弟的手，不明白为何身份如此尊贵的人会在入夜来义庄这种阴森不吉利的地方。 “您只管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是我一力承担，断然不会给您带来什么麻烦。”陌玉轻声宽慰着对方，话音刚落，两匹快马便快速临近。 “小先生。”杨川神色肃然，大步跨了过来。 “可都安排妥当了？” “已经跟人说了，以烟火为号，只是这事是真的吗？”杨川也很忐忑，一夜之间让一个村子里的人搬走，虽然说那村子里的人不多，只有百来口，但想让人临时搬走，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因为陌玉临时的吩咐，他们也不知要将人安排到何处，这样一来，难度更大。 “不确定。”陌玉摇头，“算不出，看不透，猜不着，若不是真的还好，若是真的，方圆十里，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可若不是真的呢？”杨川问道，到时候势必会引起村子里人的反弹。 陌玉没有说话，她拿不准，因为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是说能十拿九稳的，可若是不去做，灾难就势必会发生，做了，亦不是有十成的把握能避免。 这是一个死结，只有事情发生了才能去判断结果到底如何。 “主子，那尸体有些不对劲。”暗一快步从义庄里走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一抹无法掩饰的骇然。 “嗯？”陌玉心中一动，一抹凉意缓缓的从心底生根发芽，然后滋生而出的藤蔓将她整个人都绑了起来，几乎都无法呼吸。 “眼睛，眼睛全部都睁开了。”即便见惯了死人，即便见惯了大风大浪，可依然无法遮掩心中的那抹骇然。 陌玉也是面色一凛，“烧！” 尸体睁眼，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就只能说明那尸体里东西，而且还是懂的藏匿的活物。 陌玉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蛊虫。 什么东西是以人的精血跟生机为食呢？除了植物，那边只有动物，而动物之中的佼佼者便是那神鬼莫测的蛊虫。 谁都不知道蛊虫究竟有多少种，也不知道那些诡异的虫子为何会有那样的作用，它们好像生来便是如此的诡异，让人防不胜防。 油泼在了尸体上，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数只火把从门外扔了进去。 大火瞬间腾起，灼烧着已经暗下去的天幕，炙热的气浪让陌玉后退了几步，她死死的盯着义庄内，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里面的东西一点点的被包裹在了火焰之中，但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传来，好像里面的一切都随着这场大火烟消云散了一般。 杨川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眼睛被什么遮住，他抬手抹了一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起了一头的冷汗。 “小先生，夜色已深，您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什么”…… “不对！” 陌玉突然厉喝一声，她死死的盯着那片火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来越浓郁了。 陡然之间，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从火光中传了出来，紧接着外面的人一个个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之间随着那刺耳的尖叫声传出，本来已经死去了多时的尸体竟然一个个的全部都站了起来，而且还手舞足蹈的挣扎着，往外走着，那一张张已经被烧的模糊的脸宛若真正的厉鬼。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都会有莫名的恐惧，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种东西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下意识的后退着，义庄的老汉跟他的两个徒弟吓得瑟瑟发抖，若不是现场太过安静，恐怕早就已经失控的大哭了起来。 陌玉倒吸了一口冷气，抬脚跨出一步，一双凤眸一眨不眨，像是想要看清那其中究竟是什么东西一般。 “吱吱吱——” 那种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响，而站起来的尸体也越来越多，到最后被火焰充斥的屋子里几乎到处都是全身带火的站起来的‘人’，它们缓慢的朝前走着，一步一步，哪怕是摔倒了也能重新爬起来，带着火焰，带着让人恐惧绝望的气息，缓慢的朝着门口挪蹭着。 “小姐。” 袁天跟疯子的脸色都是一片铁青，就算是他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如今眼前的事情又要如何去解释？ 第124章 我姓姜，名陌爻 陌玉倒吸了一口气，带着令人厌恶的气味的空气在胸腔中打了一个转儿又被她缓缓吐了出来。 “再去弄点干柴之类的东西来，摆在外面，浇油，继续烧。” 陌玉转身往外走了一段距离。 跟在她身边的七名暗卫领命后就快速的奔驰而出。 疯子也随着人跑了出去，杨川跟他带来的人见状也开始帮忙。 十几个人，而且还都是习武的人，不多时就带了很多东西回来。 疯子更是强悍，硬是将一棵高有两米的大树给拖了回来。 大树直接横在了门口，油泼上去，很快就腾起了火焰。 按照陌玉的吩咐，东西从门口开始一直摆，暗卫们忙个不停，而屋子里的那些尸体也开始变得残破不堪了起来，有的尸体已经开始往外爬了，可义庄的门槛本就高，再加上那一棵棵大树的阻挡，就凭它们那迟钝的动作想要爬出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但陌玉却依然不敢放松，门前围住了，就去弄周围的，以屋子为中心开始，能扩展多远就扩展多远。 也还好义庄地处偏僻，不然的话若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一定会牵连多少的无辜。 大火熊熊燃烧着，那些完整的尸体也渐渐变得残破了起来，火焰灼烧着他们的皮肤，骨骼，脆弱的四肢慢慢的散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不再动弹。 一具一具，前面的路被堵住，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咆哮着，然后慢慢的化为飞灰。 尸体全部倒下的时候本以为就是结束，但另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又再次传了出来。 像是在啃咬着什么的声音，夹杂在了燃烧物体的声音中，比之先前的尸体行走还要诡异万分。 一只只成人拳头大小的虫子从燃烧的尸中爬了出来，密密麻麻的一片，黑色的甲壳上带着火焰，细小的爪子快速的划动着往外面冲。 然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它们就被火焰烧成了灰，不剩分毫。 但就在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那些虫子的腹部又出现了新的虫子，如此重复，就像是杀不死一般，尽管它们存活的时间很短，但是你挡不住人家命多啊。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杨川的声音带着颤抖，握着刀鞘的手也在颤抖着，眸子里慢慢的都是惊骇。 虽然是被火烧过的尸体，但也是十分坚硬的，这些虫子居然能毫不费力的咬开，而且更重要的是它们竟然能操纵尸体行动，若不是今晚陌玉过来毁灭了对方的计划，若是这些虫子跑出来，在附近的村庄肆虐…… 杨川想象不到究竟会造成怎样的恐慌。 “都后退。”陌玉肃声警告道，“杀马，烧！” 众人仅仅是一愣，然后便开始执行她的命令。 一匹匹马被就地格杀，全部都是一击毙命，那些马儿连惨嚎都没有怎么发出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血流了满地，陌玉抬手洒下了一片粉末融入了那些血液中，血液跟火海连接着，马的尸体就堆在血液的中间，然后火焰再次腾起，映照着一张张惊骇的脸庞。 火焰里的虫子开始躁动了起来，最先的一批跑出了火海，一头扎在了血液里，然后一动也不动了。 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即便死了那么多，跑出来的虫子也是数以百计，而且如今的虫子更小了，体型跟蚂蚁差不多。 火烧了有小半个时辰，火势渐小，原先阴森破败的义庄也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村庄的人被转移走了，腾空的焰火像是庆祝胜利的号角。 “小，小先生。”杨川的声音带着一抹喑哑，他的喉咙里滚动了一下，看着地上一层黑色的虫子的尸体心中忍不住打鼓，“这些虫子没人控制吗？” “怎么会没人。”陌玉也松了一口气，她松开了手掌，白嫩的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痕。 “呵呵，果然不愧是陌玉，想不到我的这点小把戏竟然被你识破的如此彻底，若是你笨一些，再晚一日发现该有多好啊。”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披着夜色缓步而来的女人撑着一把赤红的伞，伞面上绘着白色的荼蘼花，花开并蒂，上落白蝶。 袁天几人立刻如临大敌，死死的盯着对方，生怕她会对陌玉不利。 “若是你没有那么自大，你的计划早已成功。”陌玉十分不舒服的蹙起了眉头，随着那个女人的接近，那股在山洞里、苏子瑜同伴身上、还有义庄的尸体上所闻到的臭味变得浓郁了起来。 她有些嫌恶的遮住了鼻子，凤眸之中隐隐有冷芒闪过。 “那样多不好玩儿啊，我还是比较喜欢跟人较量。”女子将伞收了起来，温柔软玉，面带浅笑。 那张跟陌玉一模一样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散着些许妖魅的光芒。 在这一刻，形似而神不似。 “你输了。”陌玉平淡的说道，没有谨慎，没有忐忑，没有愤怒，也没有趾高气昂，只是在述说着如今的结果。 “一时的胜败可不代表一切。”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娇笑一声，眸光流转间尽皆魅惑，“我想，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陌姑娘。” 陌玉看着她唇角的玩味，看着她神色中露出的那抹爽快、怨毒跟嘲弄怜悯，心陡然泛起了些许的疼痛。 “我姓姜。” 女子开口，红唇弯起，目光灼灼，“名陌爻。” 轰—— 几个字，像是惊雷一般在陌玉耳边炸响，就连袁天的身体都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那个女人。 “不——” 袁天刚刚说了一个字便陡然闭上了嘴巴。 不可能，陌玉才是姜陌爻，这个女人是冒牌货，是假的，可为何又那么像？为何要用这个名字，巧合？说出去即便傻子也不相信这是巧合吧。 陌玉的一双眼眸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漆黑冷漠，不见丝毫属于人类的感情。 自称姜陌爻的女人心中一颤，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敢去看陌玉的眼睛。 “久仰大名，姜小姐。”陌玉淡声开口，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若不是那双眼睛透出的光芒太过骇人，袁天几乎都要以为她对这个冒牌货没什么感觉了。 第125章 安平章，好久不见 陌玉很愤怒，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愤怒； 陌玉很委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委屈； 陌玉心中的杀气几乎要溢出来了，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压制。 我舍弃了这个名字，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捡起来的； 我不再拥有那满溢着光环的身份，却不代表着可以任人践踏； 我不稀罕姜家嫡女的名头，却不是谁都能顶替的； 我本不想追究太多太多的东西，可没想到你们会将我逼迫到如此的地步； 京城我还未去，一个个的便已经慌不择路的开始试探我的态度了吗？ 我还未死，便已经按捺不住的要找替代品了吗？ 替代的是国师继承人的位置，还是那姜家嫡女的身份？ 陌玉紧捏着的手指缓缓松开，白皙的指尖染上了一抹嫣红，眸子里的冷冽也慢慢褪去，幽深的宛若海洋深处，谁都不能去探知那里面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鼎鼎大名的小先生，小女子亦是久仰。”姜陌爻温言浅笑，双眸明亮，灿若星辰，“还是第一次见跟自己如此相像之人，小先生有何感想？” 棉里藏针，话中带刺，若不是了解其中详情的人怕是什么都听不出来。 袁天怒目圆睁，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就连疯子都是双眸微眯，身躯一震，全身的内力瞬间便提了起来，只等陌玉一声令下，就会毫无顾忌的出手。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弯唇一笑，柔柔弱弱的声音没有丝毫冷意，却会让人脸上挂不住。 “挺恶心的。” 她这样说道。 袁天一怔，然后便是咧嘴一笑。 疯子神色中的杀气跟冷意也散了一些，他阴笑一声，落在姜陌爻身上的目光多了一抹嘲弄跟鄙夷。 姜陌爻想不到陌玉居然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心中的恼意跟憎恨瞬间升腾而起，杀意，也犹若凝成了实质。 陌玉看着她生气反倒是笑了，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名字跟身份都是偷来吗？不管你在别人眼中是谁，不管你享受的是什么，你的名字也永远都不会属于你，哪怕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记着我的人，你就都是虚假的产物。 破空之声乍然响起，姜陌爻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连连变化，既是惊愕又是愤怒，但她还是毫不迟疑的闪开，躲开了飞来的尸体。 “砰” 尸体落在地上激起了一片尘土，那具尸体面朝上，而且又是刚死，所以面容清晰可见。 “谁？滚出来！”姜陌爻厉喝一声，手指搭在了腰带上，警惕十足。 “你说你叫姜陌爻？”阴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姜陌爻心中一颤，一抹恐惧悄然升起，即便她想要压下，但却丝毫不能压下，“你到底是谁？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还请阁下不要擅自插手，不然的话，后果恐怕你承受不起！” 姜陌爻厉声威胁道，目光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随着一道模糊的人影缓步从黑暗中踏出，她的心跳也越来越急，噗通噗通的，像是有谁拿着什么东西在胸口敲击一样。 “就凭安平章？”来人嗤笑一声，身形见见的显露了出来。 黑衣肃杀，银色的暗纹在火光下流动着莫名的光彩，随之，那张脸也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陌玉眸光微微一颤，不动声色。 “看来阁下跟安先生认识，既然这样的话，咱们之间的误会还是明说的好。”姜陌爻看着那张出众的脸，心中的不安跟恐惧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你以前叫什么？”顾霖淡声问道，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一片平静，无悲无喜，无怒无怨，好像刚刚将尸体抛过来的不是他一般。 “小女子不懂阁下的意思。”姜陌爻的心神紧绷着，想要后退，但理智却让她站在原地没动。 “你的名字。”顾霖重申了一遍，“你以前的名字，还有现在的名字。” “小女子不懂阁下在说什么。小女子姓姜，名陌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曾经的国师继承人？天选之女？”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小女子天资所限，已然失去了资格，如今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姜陌爻缓声说道。 “既然你是她，那就没有道理不认识我。”顾霖一步一步的迈开，靴子踩在了地上，留下了一个个的脚印，从他来到现在，他没有看陌玉一眼，“说吧，是谁让你伪装成姜陌爻，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伪装成姜家嫡女，是谁给你的胆子欺君罔上，让我大周君王承认你姜家嫡女的身份！” 顾霖的声音一道比一道高，最后一句宛若惊雷一般炸响。 姜陌爻脸色苍白的后退了几步，内力在顾霖的呵斥下激荡不稳，喉咙一甜，一口血噗嗤一声喷了出来。 “小女子不明白阁下是什么意思！” 姜陌爻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晃动着，宛若风雨中的柳枝。 “小爷离京不过数月，坑蒙拐骗的人原来已经这样多了，既然你不说，那便去死吧。”顾霖陡然发难，手指弯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着姜陌爻的喉咙抓去。 “顾大人的火气何必这么大呢。” 暗器带着凌厉的光芒直取顾霖的头颅。 顾霖眉头微皱，不得已改变了攻击的路线，而姜陌爻也趁机后退，躲开了顾霖的杀招。 “来而不往，别人是不是觉得本官太没有礼数了？” 顾霖邪气的弯起了唇角，眸光流转，手臂猛地一挥，夹在他手指中的针形暗器便朝着姜陌爻飞去。 “安先生……”姜陌爻吓得亡魂皆冒，尖细的声音带着狼狈，哪还有刚刚出现时的风采跟魅力。 “顾霖！” 安平章也怒火中烧，想要出手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五根针，有三根扎在了姜陌爻的脸上。 “礼尚往来，这是本官的礼数，安平章，你如果不满意，本官不介意再加一些礼物。” 安平章扶住了姜陌爻的肩膀，出手如电，快速的将针给拔了下来，他看着从对方脸上流出的黑血暗骂了一声没用，拿出一颗小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这才煞气十足的抬眸朝着顾霖看去。 “想不到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会沦落到为一个妖女出头，顾霖，你这样可对得起陛下的栽培与信任？” 他一句话就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了顾霖的头上。 陌玉看着依偎而站的两个人，平静的凤眸中慢慢的染上了一抹异样的灼热。 安平章，好久不见。 第126章 介意有一个吗 久旱逢甘霖，他乡逢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安平章不是一个好人，甚至他们之间连朋友都不是，但陌玉却依然兴奋。 她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对方究竟有没有参与，不过他却是在她心上插刀子最狠的人之一。 七岁的孩子知道什么？ 陌玉不知道别人如何，她只知道自己知道很多事情，她好像生而知之一样，尽管很多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却依然有不少残留在了脑海之中。 安平章对她很好，那人大她八岁，今年也不过二十四而已，虽然说手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权，但整个京城又有谁敢招惹他呢？ 小时候，她哭鼻子，是安平章第一个出现哄她，她被罚的时候，也是安平章偷偷摸摸的带好吃的给她，她闷了，是安平章带她溜出去玩儿，她想吃什么了，也是安平章千方百计的为她找到。 但对方却想要杀她。 因为生而不祥这句话就是先从安平章的口中流出去的，然后方才会牵扯出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那抹灼热，是好奇，也是兴奋。 好奇是因为安平章居然将一个冒牌货当成正品，兴奋则是她好像可以解开以前的谜团。 只有接触，才能解开真相，若是一味的一人独行，她便是瞎子傻子，纵然天资是绝世妖孽，亦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安平章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见时，他能狠心对她数次设计，但当再次看到那张早就已经与小时候天差地别的脸庞时，平寂了很多年的心，陡然颤动了起来，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冰冷的机器，无恶不作的杀人狂魔。 安平章的嘴唇动了动，被火光浸染的眸子里闪过了复杂的光芒。 “安先生，虫子，都死了。”姜陌爻的声音带着一抹痛苦，“一只不剩。” “我知道了。”安平章这才收回了目光，掩下了种种思绪，所以便也没有看到顾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若实质的杀意。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你啊。”顾霖开口，手臂微微抬起，“来人，拿下！” “顾大人何必如此心急。”安平章朗声说道，“我们只是来打个招呼而已，顾大人没有证据，就能随便拿人吗？” “证据这种东西，随便一个人开口就会有吧，安先生总不会无耻说，这一切都是你们的戏言。”顾霖玩味的笑着，眸光冰冷。 “的确都是戏言，我这妹子不服小先生的名气，今夜偶然遇到，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如果给顾大人添了什么麻烦，还请顾大人不要见怪。”安平章满脸的歉然，好似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只是姜陌爻调皮而已。 “爻儿，还不快跟顾大人道歉。” 安平章假意呵斥了一句。 “爻儿姑娘脸上的毒可要快点解了，不然的话，咱们两个可就不像了。” 陌玉缓步走了过来，她站在顾霖身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他刚刚接暗器的手，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虽然感觉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模一样觉得十分恶心，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的恶心我觉得还是自己清理才更加的顺应心意，安哥哥，你觉得呢？”陌玉弯起了唇角，软糯的声音一如小时候撒娇时的轻糯。 “礼尚往来，安哥哥的礼太轻了，陌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礼呢，不如等过阵子，若安哥哥还有重礼，陌儿再回如何？” “在下跟陌姑娘很熟么？”安平章疑惑的道。 “一来二往，不熟的也就熟了，陌儿曾经有一位朋友，她说，若是有朝一日能遇到一个叫安平章的人，定要唤他一声安哥哥，问问他，故人可曾入梦来。”陌玉轻言浅笑，眸子里也露出了一抹追忆，好似这一刻她不再是姜陌爻，而是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不仅仅只是感觉，更重要的是那种追忆的情绪，让人会忍不住随着她陷进去。 “那我今日便可以回答你。”安平章眸光微冷，“不曾有故人，所以便不会有人入梦。” “故人已死，安先生倒不如去她的坟前去说你的答案。”陌玉神色不变，“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安先生是不是应该走了呢？” 安平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从未想过，陌玉居然会为他说话，“你很有意思，告辞了。” 他带着姜陌爻离开了，地上的那具尸体却无人去管。 “夜深了，咱们也回去吧，这里我会让人打扫干净的，蛊虫的事情，会让林文跟进。”顾霖轻声说道，“我手上戴着东西，不会沾毒，我会很小心的。” “我看到了。”陌玉轻声回了一句，“你怎么会来？不是临时被事情绊住了吗？” “解决了，所以就来了。”顾霖回答的云淡风轻，绝口不提是如何解决的，“如果你想的话……” “谢谢你，不过有些事情不是死亡就能结束的。”陌玉侧眸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抹真心的笑容，“我知道自己有点蠢，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不过我不怕，我不会死的，至少我有这个自信才会站出来，若是那么轻易的就让他们去死，又如何对得起我所经受的磨难呢？” 陌玉想的十分简单，她要做的事情也十分简单，简单到让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而她也不求别人去相信，她的愿望，她的心思，她的谋求，只要她自己能了解便好，这条路本来就是荆棘满布，即便她没有足够的智慧去解决一切，她也依然会迎难而上，因为这是她无可避免的选择。 “我有分寸。”陌玉温声说道，却带着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坚持。 顾霖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只倒映着眼前人的影子，“小美人，你需要智囊吗？如果不需要的话，介意有一个吗？” 略微带着些轻佻的调调，一如他们久别重逢，那样的无赖，那样的玩世不恭。 已经旧的义庄变成了一片废墟，那场火没有波及到无辜，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暂时迁移而出的村民们也回来了。 顾霖坐在马背上，盯着手下的人仔细的做事，偶尔轻叹一声，那张俊朗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忧愁跟苦恼。 “大人，发现了。” 林文的脸上满是倦容，他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家的主子，只想大睡三天三夜，什么都不去管。 第127章 威胁 辛辛苦苦一整晚，战战兢兢睁大眼睛，一刻都不敢怠慢。 林文觉得自己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过劳而死，而他的主子，那个冷血的顾霖都不见得会掉一滴泪。 现在的林文无比想念陌玉，想念主母的温柔浅语跟关怀，哪像自己主子一样，人都当畜生用。 “说。” 顾霖揉捏着手里的缰绳，神色冷的都能往下掉冰渣子。 “母虫逃了。”林文肃声说道，“也或许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母虫。这种虫子以人的尸体、尸气、尸油为食，不沾活物，能互相吞噬。一般拳头大小的虫子能分出近千的子虫，这些虫子力气很大，能潜伏在人的身体中从而控制尸体的行动，这也就是为什么昨天晚上会出现诈尸的情况。它们还很懂得伪装，除非它们自己暴露出来，不然的话很难从尸体中找到它们的存在。” 林文说这话倒不是为了自己开脱，而是真的困难，即便先前就知道那虫子的存在，他也不可能将之全数找出。 “那就去找。”顾霖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找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主子，能不能让属下先休息休息？”林文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道。 “那就永远休息下去吧。”顾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光里不含着任何的感情。 林文身体一颤，连忙双膝跪地，“是属下错了，属下这就是追查，一定不让主子失望。” 林文叩了一个头，起身就跑，连腿上沾着的泥土都顾不得拍，不多时就不见了人影。 顾霖摩挲着缰绳，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半晌，方才开口，“传令下去……” 周围的人瞬间肃然。 “算了，各回各家，找一些鸡鸭鸟过来，圈起来养，此处不能离人，可清楚了？”顾霖淡声吩咐了一句，马儿慢悠悠的夺起了步。 “谨遵大人令！” 整齐的喝声响起，惊扰了马儿，也喝散了顾霖心中的犹豫跟疑云。 他本来还在想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谋求幽州安稳，但如今他却明白，该来的风雨不是他一人能左右，即便他心思算尽，也终究会有疏漏，疏漏，便代表着变数。 马蹄交错，速度渐快，空气中一直弥漫的那种味道在行了一段路后方才散尽。 顾霖面色冷淡，那双桃花眸内不含丁点笑意。 树木葱郁，小道静谧。 清晰的马蹄声伴随着风拂过树枝的声音在小道上幽然回荡。 马儿渐渐慢了下来，顾霖勒住了缰绳，抬眸远眺，“阁下等了这么久，不准备出面一见吗？” “顾大人名不虚传，只是今日还不是咱们见面之时。”那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无从辨别方位，“顾大人可是在为母虫之事忧心？” “母虫之事，自有人去解决。”顾霖淡声说道，心中却起了一抹恼怒，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定是冲着陌玉来的，不然的话，自己倒是还没有什么资本能让对方如此轻易就露面。 “既然顾大人不需要，那在下也便不再多事了，只是有一句话还请你记好。” 顾霖没有应声。 “不该你站得位置，早些让开，别等丢了性命，再来后悔。” 那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直至最后消失。 顾霖神色之中不起丝毫波澜，口中吐出了一个‘驾’字，停下来的马儿便继续慢悠悠的前行。 陌玉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便是趴在床边的那张脸，明亮的桃花眸里盛着温情盛着疼惜，还盛着她所不了解的哀怨跟愤怒。 “都解决了吗？”陌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沙哑。 “留人看守，那里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问题，林文说，没有母虫，我已经让他去找了。”顾霖起身，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可睡好了？” “嗯。”陌玉点点头，抬眸直直的看着他，“我要穿衣了。” “只是外衣而已，有关系吗？”顾霖拿起了她的衣服，“我伺候不好吗？” “顾大人。”陌玉抿唇，心头暗自有些恼怒，为何这人总是要如此厚脸皮呢？难道他真的不知什么是男女有别吗？就算她对这种东西不太在意，但为何他也不在意？ “陌儿，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顾霖神色黯淡了下来，他低声说着，泛着光芒的眸子里委屈更甚，“他威胁我，让我离开你，不要再管你的死活，不让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谁能有胆量威胁你顾大人。”陌玉淡淡的说道，是真的不太相信这句话。 “你也认识的。”顾霖微微抿了抿唇，“就是上次你再巷子里碰到的那位。” “他来找你了？”陌玉心中一紧，神色中多了一抹急切，“你们交手了？” “没有，所以看不透深浅，至少如果他不露面的话，我没有办法将他揪出来。”顾霖摇头，伸手将正在沉思的陌玉从床上扶起，然后认真的替她穿着衣服，动作轻柔，没有将陌玉的思绪打乱分毫，“可有卜出什么？” “没有。”陌玉摇头，“他，我看不透，也卜不出，前路渺渺，天机不可见，很多时候我都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质疑，但我又不知道我不能质疑，因为除了相术一道，我一无所有，所以我就只能以此道走下去！” 陌玉坚定的说道，凤眸中的迷茫也渐渐消散不见。 她没有像是顾霖一般神鬼莫测的身手，也不像是他们这样长期在阴谋诡计里过活的谋士一样其智若妖，但她却有别人永远都比不上的东西，那便是她的长处，是她的依仗。 人，并非毁于别人，而是毁于自己。 只要她自己坚信，便始终会化险为夷，任你狂风骤浪，我自泰然处之，以不变应万变。 “母虫大概在洞里。”陌玉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除了占卜一道，她所拥有的还是对于药草无与伦比的认知力。 “就是你们先前所去的那个山洞？”顾霖问道。 “嗯，不过我只是猜测而已，到底在不在，还需要让人去查探一番。”陌玉低声说道，“你觉得林文会去什么地方？” “洞里。”顾霖轻声说道，“所以你只管放宽心，若是在，他定然不会遗落。” “我想跟林文学习蛊虫，你同意吗？” 陌玉自己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玉坠，抬眸问道，而这时她方才察觉两个人的姿势好像有些不太对 第128章 拒绝 陌玉很早就发现了，只要有顾霖在她身边，她就会觉得心安，对于很多东西的反应也就会迟钝不少。 就像是如今，她几乎是被顾霖半搂在怀里的，但说了这么多话却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月初那丫头的玉坠为什么不戴着？” 顾霖的手指若无其事的从玉坠上扫过，“她既然给你了，那就没有要回去的想法，她很好，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念叨着你。” “那个姜陌爻是怎么回事？”陌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往前走了几步，这才转身，与顾霖面对面而站。 “不知道。”顾霖摇头，“我已经出来几个月了，在这期间不管发生什么都很正常，我可以肯定，姜陌爻是在我离开之后出现的，姜家捂的这么紧，可真难为他们了。” 顾霖讥讽的笑道，尽管早就已经不对姜家抱什么期望了，但当他看到姜家竟然如此对待陌玉的时候，心中的失望跟杀意还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那是他们的选择，没什么可愤怒的。”陌玉摇摇头，经过了一夜的平静，如今情绪倒是没有当初那么激烈了，不过就是一个身份而已……而已……呵呵，可是真的能放下吗？ “此事我自有分寸，若是擅自动了那个人，你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姜家毕竟不比下面的这些官员，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人不在京城，切记不可鲁莽冲动。”陌玉肃声道，生怕顾霖胆大包天的触犯天颜。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顾霖笑着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吃饭，然后有什么打算？” “去小爻居，另外义庄那边你让人盯紧点，我总觉得还会出什么事情。”陌玉的眉头微微拧起。 义庄的事情并未被压下，但官府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所以坊间的谈论大都围绕着昨夜的那场大火，火照着天空，尽管城内的人看不怎么清楚，但却依然有不少的人看到了那火红色的天空，一片的火焰就跟什么动物一样，近处灼人，远处却有些好看。 陌玉步行而走，她带着白色的幕篱，将脸庞跟大半截的身体都遮挡了起来，路上的行人有种种猜测，甚至还提及了什么尸变鬼怪之类的，倒没有什么人心惶惶，只是内容有些瘆人，很多胆小的人都不敢听，生怕晚上最噩梦。 陌玉脚步匆匆，缩在袖子里的手指不停的捻着，眸光一片幽深。 明明未看路，明明脑子里想着事情，就连神经都高度紧绷着，但她却能清晰的绕开所有的障碍，不跟人碰撞，也不会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住步子。 “砰” 肩头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陌玉脚步不稳，但当她看到对方伸过来的手的时候，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手臂背在身后躲过了对方的一抓，站稳了身体后这才抬眸去看来人。 好巧。 陌玉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 “抱歉，姑娘，你没事吧？” 年轻公子连忙道歉，不知道是因为走的太急还是撞到陌玉的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上一片通红，就连额头都起了些许的汗水。 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陌玉当日第一次踏足广缘寺时遇到的那位华服公子。 “无妨。” 陌玉摇头，刚要抬脚，便意识到了什么，又将脚收了回来，抬眸看去，在她的右侧便是小爻居。 “姑娘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咱们可是见过？” 年轻公子疑声问道，颇为好奇。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陌玉脚步不停的迈进了小爻居的门槛。 “你也是来找小先生的吗？”年轻公子随后踏入，“在下也是来找小先生的，只是不知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 他蹙起了眉头，眉宇之间尽皆愁苦。 “公子之事，她看不了，所以公子还是另寻高明吧。”陌玉看了一下他的面相，然后摇头道。 “姑娘怎知？”年轻人隐隐有些不悦。 “陌姐姐。” 苏欣儿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有客人在二楼等着，说是要求卦。” “一卦千金，可说好了？”陌玉轻声问道，这算是她开业来的第一笔正式收入来源吧。 “已经说好了，对方也说，莫要说一卦千金，就算是万金只要陌姐姐能替他们解决事情，他们也舍得拿出来。”苏欣儿隐隐有些兴奋，说实话，在陌玉刚刚摆出这个价格的时候她是反对的，她认为即便偶尔能挣一些，却也无法长期坚持，毕竟太贵了。 “姑娘莫不是小先生？”年轻人惊疑不定的问道。 “我是。”陌玉转身，微微颔首，“公子的问题我解决不了，所以公子也莫要开口。” “小先生，救人一命，您慈悲为怀，所需银钱，在下定然会如数奉上，不管成语不成，都不敢忘小先生大恩。”年轻人拱手哀求，弯下的腰肢没有了他素来所拥有的那淡淡矜持。 “即便公子倾家荡产，小女子也无能为力，所以还请公子莫要为难。”陌玉声音淡漠，“欣儿，送客。” “小先生难道真的要见死不救吗？”年轻人咬着牙，脸上满是失望，“我以为小先生……” “我无能为力。”陌玉依然不为所动，“人力有穷尽，你的情况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说小女子见死不救，那么公子呢？小女子的生命又要让谁护着？公子莫不是以为小女子就有三头六臂，不管受到什么伤害都能长生不死吗？” “这……”年轻人的面庞陡然一片煞白，他苦笑一声，朝着陌玉拱手行礼，“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小先生勿怪，在下告辞。” 他走的十分洒脱，没有纠缠，也没有怨毒，甚至就连咒骂都没有，有的只是绝望，有的只是悲戚。 苏欣儿心中不忍，“陌姐姐，咱们为何不帮帮他？” “因为我是人。”陌玉依然淡漠，心中并未因为年轻人的模样就起丝毫的怜悯，她的怜悯，她的同情，她所有的善意早就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她可以在路上碰到一个乞丐的时候给他一笔钱，却不会在路上遇到被土匪抢劫的人明知必死却依然扑上去。 她承认自己的懦弱，也承认自己的自私，因为她本就不是伟大的人，所以对于那些伟大的人她才会敬佩。 苏欣儿尽管不太懂，但却没有多问什么，她想，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的，而刚刚的那位年轻公子她也仅仅只是想了一下就将之抛到了脑后。 第129章 孽缘 林文当天就回来了，疲惫的神色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意。 他将虫子取回来了，母虫就在有大坑的山洞的一个角落，一丛杂草里面，一株含羞草的最中央。 当叶子合拢的时候正好将小小的蛊虫给裹在里面，若不是后来顾霖派人过来让他仔细找，他说不定真的就错过了。 林文嫌它恶心，所以就没有吃，陌玉跟顾霖商量过后，就将这个小虫子养在了自己的身边。 虫子只有蚂蚁般大小，通体漆黑，有足，体型跟七星瓢虫有点像，但要比之小很多，每日她都是喂一些毒草之类的东西，还有清水，除此之外，其余的什么都不让这个虫子吃。 林文接到顾霖的命令后就彻底的闲了下来，什么都不做，整天就待在陌玉身边为她讲解关于蛊虫的知识。 “蛊虫跟毒药一样，出名的也差不多就那么几种，但既然毒草有千百种，那么蛊虫肯定也有千百种，但说到底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林文一本正经的给陌玉上课，见她听得认真，神色中也便免不了染上了一抹得意。 小爻居的生意不算太好，但只要开张一次，那么就足够他们好长一段时间的花费了。 陌玉整日里就是小爻居跟家两点一线，偶尔会去苏家拜访老夫人，但次数却很少。 幽州下了一场雨，一连三天的阴天，就连小贩的生意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那位年轻公子再也没有来过小爻居，苏欣儿也就慢慢的将之抛到了脑后。 刚刚送走了一位客人，想着达成的生意苏欣儿的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她往门外眺望着，刚要转身回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 “子瑜少爷。” 苏欣儿神色一喜，连忙招呼了一声。 “欣儿。”苏子瑜的脸上挂着浅笑，他进门收了伞，雨水顺着伞尖滴滴答答的骆夏。 “子瑜少爷可是来找陌姐姐的？”苏欣儿笑吟吟的从他手里接过了伞，垂眸将之放好，然后抬眸温声道，“陌姐姐在楼上，子瑜少爷跟我来吧。” “有劳了。”苏子瑜颔首，缓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陌玉正躺在小隔间的榻上休息，她的脸上盖着一本书，是林文送给她的讲述各种虫子习性的书，有普通的虫类，也有蛊虫，带着图画，栩栩如生，厚厚的一大本，她估摸着扔出去都能将人砸疼。 她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闭着眼睛，回想着自己看过的所有的内容。 “陌姐姐，子瑜少爷来了。” 苏欣儿轻声说道。 陌玉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未有所动作。 苏欣儿蹙起了眉头，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缓步退了出去。 陌玉也随之起身，书从她的脸上滑落，她想要用手去接，但手指却碰错了地方，厚厚的书本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苏欣儿连忙拐了回来，“怎么了？” “没。”陌玉摇摇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方才弯腰将书从地上拿起来，“准备茶点。” “是。”苏欣儿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陌玉将书放好，手指轻轻弯曲，然后展开，如此重复了五次，她方才转身出去。 “怎么了吗？”苏子瑜有些紧张的问道，看着陌玉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没拿住书，所以动静大点。”陌玉温言浅笑，“你朋友的毒都解了吗？” “已经痊愈了，他们想着早点将事情解决了好回去交差，所以便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方便。”苏子瑜见苏欣儿端了茶点上来，阻止了她要伺候他们的打算，亲手拿起茶壶给陌玉倒了一杯茶，然后递了过去。 陌玉伸手去接，但就在她的手指捏住杯子的时候，陡然一阵无力，仍然带着滚烫茶水的杯子啪的一下就落在了桌子上，茶水洒的哪儿都是，冒着细微的热气。 陌玉蹙起了眉头，又弯了弯手指，但却已经没有那种无力感了。 “怎么样？可烫到了？”苏子瑜下意识的抓住了陌玉的手，“抱歉，我……” “是我没有拿住。”陌玉摇头，若无其事的将手指抽了出来，“明日雨就停了，但我不建议现在进山，雨水刚过，山路也依然难行。” “我知道，但他们却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拖不得。”苏子瑜颔首，脸上也有一抹无奈，“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所以你只管放心。” “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吧，我会找个地方，你们只需要将他引过去，必定插翅难逃。”陌玉颔首，既然他们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多说什么，“行动要在后天，此前，我会将一切外在的因素都考虑出去，给你们一条最接近成功的路，但剩下的筹谋，我无能为力。” 其实说白了，陌玉只不过就是为他们做一个框架，我告诉你，你应该什么时候出手，将人赶到什么地方，至于如何赶，如何杀，内里那些条条框框的事儿就是需要你们动脑子的了。 “我知道。”苏子瑜闻言隐隐有些激动，毕竟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跟陌玉，“你就不要去了，只需要告诉我们如何做就好了。” 激动过后便是担忧，他虽然没有跟对方接触过，但也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凶狠，生怕陌玉会出什么意外。 陌玉想了一下，然后便应下了，反正她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的那点小手段根本就不够用。 陌玉十分清楚自己的短板，所以对于那些看不透的武功高强的人，她往往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可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孽缘，就算是你想要躲都躲不过去。 带着丝丝凉气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直接扒着窗台从窗户跃进来的男人身上还带着些许的寒气与浓重的水汽。 陌玉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中的杯子，思索着自己是应该先探听对方来意，还是应该直接动手。 藏在房间里的暗卫也齐刷刷的现身，警惕的盯着对方，就等待陌玉的一声令下。 男人却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一样一样自顾自的将身上的蓑衣解下，然后从窗户扔了下来，“你好像并不欢迎我啊，袁姑娘。” 第130章 雨天来人 男人的身形很好看，袖口扣着黑色的护腕，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匀称，皮肤没有那么白，但却也不会，恰到好处，那张鬼刹面具遮住了他整个脸庞，只有黝黑的目光能从那其中看的通透。 “大当家觉得，您会欢迎一个曾经俘虏过您的人吗？”陌玉轻叹一声，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大当家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如果我死了，袁姑娘可就永远都拿不回自己的东西了。” 男子的声音中带着浓郁的笑意，那双眸子里的光芒让陌玉一阵不舒服。 陌玉动了动身体，双唇微微抿紧，然后一挥手，“都退下吧。” 尽管不放心，但主子都这样说了，他们也没有不听从的道理，于是一个个的又重新藏了起来，警惕的盯着男子，一旦发现他有什么异动便就地格杀。 “想请你卜一卦。”男子一整衣袍坐在了软垫上，丝毫不见外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斜倚着身体，模样洒脱而又慵懒。 “一卦千金。”陌玉淡漠的开口，此时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从来都不会为了已经注定的事情慌乱。 “我没钱。”男人淡声回答，理直气壮。 陌玉被噎了一下，“你想问什么？” “你不如猜猜啊，如果你猜中了，我就将东西还给你，怎么样？”男子温声说道。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袁姑娘你还是如此无趣。”男子低叹一声，“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姑娘确定不把握住吗？” “那也要公子有所提示才能猜。小女子虽然会些东西，却还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所谓的看透人心也不过就是心细入微，结合种种的事情去猜测，去推断，然后从对方的反应中来判断事情的走向到底如何。 “我曾经得了一个古物件。”男子慢悠悠的开口。 “你想找那个古墓！”陌玉的瞳孔微缩，语气微沉。 “有何不可吗？”男子问道。 陌玉摇头，“古墓所在我并不知道，所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你不是号称天下无不可断之事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说这句话，小女子自然也不会。”陌玉摇头，“可断大部分，但那小部分却并不是不会出现。” “希望你没有骗我。” “虽然小女子不是出家人，但却也能做到不打诳语。”陌玉认真的道。 “谁告诉我，自己姓袁？”男子嗤笑一声。 “有问题么？”陌玉眨眨眼，“姓名不过就是身外之物，我没有姓氏，袁叔待我如亲生女儿般，姓袁算得欺骗？” 男子哑口无言，的确不算，他没有问为何没有姓氏，因为他不会那么的不识趣。 “咱们合作去找古墓如何？”男子换了一个问题。 “公子曾说，若是我猜出来了，公子就将东西给我。”陌玉认真的看着他，“想必公子这样的大人物还不屑于食言而肥吧。” “可问题是，你没有猜对啊。”男子玩味的笑着，尽管那张脸被面具遮了起来，但陌玉好似还能看到那张可恶的脸上浮现出来的促狭。 陌玉抿唇沉默，在争辩没有结果的时候，她便不会再开口。 男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我想问一株药草。” “可有线索？”陌玉问道。 “有一点，只知道在京城，我要去何处才能寻到？” “京城。”陌玉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茶杯，“可否让小女子看一看公子的真面目？” “不是不行。”男子道，“只是我们那儿有个传统，被看到了脸，便一辈子都无法甩开，姑娘这是想要嫁给在下吗？” 陌玉一梗，凤眸中闪过了一抹不耐烦跟浅浅的恼怒，但她却并未多说什么，“京城，西南方，一条线，凭公子的本事，应该能确定到底是谁家。” “西南方啊。”男人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能否借一把伞？” “暗一。”陌玉低声吩咐。 不多时，暗一就将一把伞递到了男子手中。 男子接过道了谢，临走的时候，他又深深的看了陌玉一眼，“姜陌爻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她所得到的都是虚伪的，所以你不用过多在意，被捧到了什么样的地位，就要承受什么样的代价，她会不得好死的。” 陌玉心神一震，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 陌玉瞬间回头，但却早就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暗一快速的追去，但等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有匆匆而行的几个人与漫天的雨雾。 陌玉捏紧了手指，她早就有了身份被识破的觉悟，但却从未想过一个自己不知底细的人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就道破她的身份。 “主子。”暗一有些担忧的唤道。 “没事。”陌玉摇头，她现在方才发觉自己对对方竟然一无所知，“吩咐欣儿，关门，咱们回家。” 已经没有了继续做生意的心思，倒不如回去想想苏子瑜他们的事情。 陌玉做事，一切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也会因为一言不合，就将小爻居给关掉。 漫天的雨雾倾洒而下，遮挡着人的视线，密密麻麻的，雨丝冰凉。 陌玉闭眸靠在了车厢里放着的迎枕上，白皙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唇线都是抿的紧紧的，莫名的严肃。 苏欣儿也不敢开口，就这样有些焦急又有些担忧的坐着，数次想要说什么，但看到陌玉的脸色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雷声轰隆，雨势更甚，完全没有要减缓的趋向。 马车停在了门前，陌玉自己执伞，脚步匆匆。 泥土湿了鞋袜，沾了裙摆。 陌玉回房间就将门给关了起来，换了干爽的衣服，又慢条斯理的取了一张纸，一手撑头，一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当烦心的时候，她喜欢用这样的事情让自己安静下来，阿婆说，修身养性，如此不管做什么才能长久。 不知过了多久，门便被匆匆敲响，陌玉敛起了思绪，将那张纸收好，“进。” “主子，有人找您，说是有性命攸关的急事，属下不敢耽搁，便擅自将人带来了。”暗五单膝跪在地上，衣衫早已湿透。 “请他进来。”陌玉肃声道，她知道暗卫不是不懂事的人，既然他们擅自做主，那就说明他们觉得事情十分严重。 第131章 千门杀手 缓下去的雨势又变得急切了起来，噼噼啪啪的打在了枝叶上，瓦片上，平整的地面上，刷刷的声音扰的人莫名心烦。 同样全身湿漉漉的人快步走了进来，他一看到陌玉便噗通一下跪下了。 “还请小先生速速离开幽州，短时间内，莫要返回。” “你是……”陌玉的神色一阵迷茫，然后便恍然，“许默？” “正是小人，当日承蒙小先生指点及时归家，不然的话小人的娘子跟孩子怕是都不会留下性命。”许默又感激了磕了一个头，他是顾家的仆人，看守祠堂，因为陌玉的一句话在巳时前回了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遇到了趁着自己不在家以及夫人产子的时候前来逼迫他们让出祖屋与田地的所谓的亲戚们，若不是他自己当日在，家里的幼弟跟老母以及正在生产中的妻子又如何受的了这样的逼迫呢？ 许默对陌玉一直都是感激的，只是找不到机会报答，所以当他无意间偷听到竟然有人要对陌玉不利的时候，才会火急火燎的跑出来，只是他没有想到陌玉竟然不在小爻居，也还好暗一没有太过为难他，这才让他有机会将话说出来。 “起身，详细说说。”陌玉指了指面前的座位，肃声说道。 许默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坐在了位置上，“小人是无意间听到的，府里的三老爷跟四老爷密谋想要将小先生置之于死地。” “因为公子的事情，他们对小先生怀恨在心，所以便请了千门的人，小的早年曾在江湖上混过，听一位前辈提及千门，他只说神秘莫测，即便朝廷都不愿与之为敌，也不能将之连根拔起，凡是涉及到了千门的案件，全部都不了了之，官府也不曾深究。”许默面色肃然的说道，“而凡是千门出手必定不死不休，除非有人能让千门自动放弃生意，不然就将杀手杀死，除非雇主再次出钱，不然的话千门便不会再管。” “他们不会为自己人报仇?”陌玉对这个千门有了浓郁的好奇。 “他们做的本就是拼命的买卖，若是被刺杀对象杀了，也只是他没用，千门不会出手。”许默解释道。 “如此说来，这千门还是一个有公平公正的地方。”陌玉饶有兴趣的说道，她对那个神秘的千门越发的好奇了起来，恨得立刻就去见对方的领导者，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到这样的规矩。 “一般的杀手组织都是如此。”许默此时颇有些哭笑不得，而对陌越发的敬佩了起来，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也见过在千门的追杀令前恐惧到极点的人，也见过不怕死的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却从来没有见过如陌玉这般对想杀自己的还如此感兴趣的人，难道是他们这些相术师与众不同吗？“只不过千门更加严谨而已，但这也不代表就不会有人报仇。” 即便大奸大恶之人也会有几个知己朋友，千门不会动手，但被杀死的人的相熟之人呢？这就是一个马蜂窝，捅了便会不得安宁。 “我躲到何处才能躲过追杀？况且就算是我躲难道对方就不追了吗?” 陌玉的反问让许默哑口无言，他知道陌玉是对的，但却对对方没有丝毫的信心。 “或许躲一段时间，千门找不到人就会自动放弃了。” 许默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不要说陌玉了。 “跟我说说千门吧，作为千门曾经的人，我想许兄一定对这个神秘的地方有所了解。”陌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不悲不喜，不怒不惧。 许默微微一怔，到了嘴边的搪塞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果然不愧是小先生，在下服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苦笑。 陌玉沉默不语，能对千门如此了解，而且身手不凡又刻意隐藏，身上带着人命且不止一条，不是出自千门又是来自哪里呢？ 或许对于阴谋诡计陌玉不怎么在行，但是识人看人，她自认整个天下能比得上她的人都数的过来。 真正其智若妖的人看人是分析，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能将这个人的来历背景分析的丝毫不差，而她则是看面相、推演、心算，用这样的法子来将这个人的过去未来算清楚。 “千门杀人是有时间规定的，最长的三个月，最短的三天，取决于对方给多少钱，钱越多，时间便越短，而过了时间，就需要雇主再次掏钱，不然的话这次的买卖就会这样算了。”许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迄今为止，千门只失败过五次。”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千门的规矩很多也很奇怪，但依然有不少的人会请千门出手。 “我是几天？” “五天。”许默道，既然对方已经识破了他当初的身份，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所以只要小先生躲过五天，一切的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难道他们不会再掏钱吗？”陌玉好奇的问道。 许默闻言神色中带了一抹古怪，“看来小先生是不清楚您的价钱啊。” “我很贵么？”陌玉疑惑的问道。 “先是顾怀之，后是颜倾城，又有顾大人全程陪护，再加上与苏子瑜的婚约，小先生难道真的不清楚自己在幽州城的分量吗？” “我多少钱？”陌玉对那些没兴趣，因为对她而言不管自己处于什么位置，只要她自己清楚就好，没必要因为那些就让自己的心境改变。 没有靠山，那就去寻求靠山，有了靠山，就去寻找更大的靠山，利益的纠缠才会永久的牢固，她可以狐假虎威，但却永远都不会将自己当成老虎，不然连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白银，十万两。”许默肃声道，“所以只要小先生躲过了这五天，他们便不会有太大的投入，毕竟二十万两雪花银，流向不可能不被关注。顾家还是大房做主，小先生于顾怀之少爷有恩，便是于顾家大房有恩。” “十万两。”陌玉歪头，双眸微微眯了起来，她沉吟了片刻，然后朗声吩咐，“暗一，去顾家递拜帖。” 第132章 谋取顾家 暗一虽然疑惑，但还是领命而去。 许默则是一惊，“小先生，您这是……” “我若是在顾家出事，许大哥觉得顾三爷跟顾四爷还会如此的肆无忌惮吗？” 许默一怔，然后恍然，接着一拍大腿，瞪大的双眼锃亮，“是了，是了，是小人糊涂了，还是小先生聪慧。”他哈哈一笑，“只是深入虎穴，小先生更要保重自身才是。” “顾霖在，他们敢么？”陌玉浅笑，语气猖狂而又霸道。 许默如今算是彻底的服了这位小先生了，将自己身边的人利用到了极致，而对方却偏偏还心甘情愿，试问谁能将顾大人当成打手，当成自己的护卫任意差遣呢？ “小人先行告退，与小先生一同回去，怕是逃不了通风报信的干系。” “许大哥尽管去忙。”陌玉轻声说道，等对方起身后再次开口，“你家孩子，六岁之前，莫要让他去有水流之地，切记。” 许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多谢小先生赠言。” 对陌玉，他是感激的，尽管不知这话到底会不会应验，他已然下定决心，在自己的孩儿六岁之前，绝对不会放松心神，一定不会让他出现丝毫意外。 “雨路难行，许大哥一路当心。”陌玉神色淡漠，一声轻言，轻描淡写。 “小先生，小人告退。” 许默又磕了一个头，然后方才起身离开。 暗一先行一步，一路用轻功赶去顾家，递上拜帖后，便站于廊下，不多时，陌玉便坐着马车来了顾府。 顾夫人亲自出迎，握着陌玉的手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擅自叨扰，还请夫人不要见怪。”陌玉温柔浅语，脸上浅浅的笑容让人十分舒心。 “早就说让你过来，可你这个孩子是个有本事的，不声不响的就自己置办了那么一大处宅子，此次来，可要在府里多住几天，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那陌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夫人到时候可不要嫌弃小女子太过吵闹。”陌玉扬唇一笑，带了些许的俏皮与娇嗔。 “若真如此，那倒是我的幸运了，能被鼎鼎大名的小先生吵闹，全幽州，不知有多少人要羡慕我的好运呢。”顾夫人挽着陌玉的手，“现在雨势正大，咱们先顺着游廊前去歇息，等雨势小了，再去房间。” “一切都依着夫人。”陌玉颔首，客随主便，再加上她也本就不是一个要求很高之人。 此次来，身边只有暗一暗二两个人，甚至就连衣物都没有收拾，苏欣儿跟袁天还有疯子都被她留在了家里，并未带着。 一个时辰后，雨势渐小，顾夫人亲自带着陌玉去了为她准备好的房间，而顾怀之也于此时归来。 “小先生。”顾怀之的眉宇间带着些许的担忧与焦急，不过即便他有万千心思，也只能在此时压下，“母亲。” “店里的事情忙完了？”顾夫人柔声问道，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中满是心疼。 “回母亲，已经忙完了，本就是小事，只是有些零碎而已。”顾怀之轻声说道，“父亲还未回来吗？” 顾夫人摇摇头，“他外出多时，怕是要有五六日才能回来。” 陌玉抬眸看去，看着顾怀之面色上往日里的阴郁尽皆散去，心中满意，知晓那人布的局怕是被自己毁的差不多了，如今也只剩下了祠堂一块地，若是祠堂那地方的灾祸去了，顾家一切皆可无忧。 那么到底是顾二老爷、顾三老爷还是顾四老爷呢？亦或者，是谁家养的谋划之人。 从三十年前布下的一场局，那个时候，顾怀之的父母尚还没有成亲吧。 陌玉手指轻捻，凤眸明亮，对于顾家这盘棋她早就已经有所期待了，此次前来，是否能揭开其中隐藏着的肮脏与奥秘呢？ 顾夫人又跟陌玉说了两句话，然后便缓步离开了。 顾怀之的忧心再也不加掩饰，“小先生，你还是离……” “看来怀之也知道了千门杀手的事情。”陌玉淡声说道，没有任何的慌乱。 “你也知道了？”顾怀之一惊，“那为何还来此？为何不出城去？顾霖去了哪里？有他在，这天下能动你之人极少，只要熬过去，一切都可……” “正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来顾府。”陌玉轻声回道，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了顾怀之面前，“怀之不知我的意思吗？” 顾怀之一滞，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对不起。” “你无需道歉，这本就不是你的错。”陌玉摇头，她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更何况，顾怀之在顾府之中境地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 “顾府虽说是安全的地方，但也不能保证万分周全，而且小先生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顾府中。”顾怀之蹙起了眉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怀之可想好了，祠堂要不要动？”陌玉抿了一口茶，茶杯重重的蹲在了桌子上，发出了笃的一声轻响。 顾怀之的心也随着她的动作颤了一下，祠堂……远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 “要等父亲回来。”顾怀之捏紧了拳头，他始终都在谋划，而他在顾家的话语权也越加重了，“我终究只是小辈，哪怕在小辈之中是佼佼者，也终究是小辈。” “怀之可想掌控顾家？”陌玉慢条斯理的问道。 “小先生是要帮我？”顾怀之问道。 陌玉摇头，“我哪有那个本事。我所会的也不过就是相术、六爻、堪舆、星相、阵法等术士一道所学的东西，谋略虽也可算在此，但却不是谁都可以学的，就像是兵书，人人都有一本，可却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旷世名将。” “小先生也不行吗？” “我有小聪明，只能称之为不蠢，若是与真正的谋士对阵，除却我的运气，不到三个回合，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陌玉摇头，她清楚自己的分量，也因此会将自己摆在一个该摆的位置上，“顾霖可以帮你，苏子瑜同样可以，而且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蚕食顾家。” “其实在下一直想问，小先生跟顾大人……” “我不知道。”陌玉摇头，“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苏子瑜光明磊落，除非他从一开始就设计你的家产，不然的话，是绝对不会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的，至于顾霖，他看不上。” 第133章 第二封信 顾家家产，不计其数，庄子里的收入，全国各地的铺子收入，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雪花银源源不断的流入顾家，怕是国库都不见得有顾家的库房充盈，而陌玉竟然说顾霖看不上顾家的这点家底。 如果被别人听到，只会贻笑大方，如果换个人，亦是如此。 但顾怀之却只有苦笑，因为他知道陌玉说的是事实，不过有些不确切，不是说顾霖看不上顾家的家底，而是对方压根就不在乎，因为只要他愿意，顾家随时都会易主，凭借顾霖的心智跟权势，扶持一个傀儡上来轻而易举。 顾怀之心中一动，平静的双眸也泛起了些许的波澜，“小先生……嗯咳，你，你觉得祠堂的事情，是不是有人想要扶持傀儡，掌控我顾家，才布置的呢？” “这是你们家的事情，我又如何知道？”陌玉淡声说道，本来她以为顾家之事短期之内与自己无关，却没有想到因为要躲避杀手，再次住进了顾家，那么就没有道理放任不管了，当然，若是顾家家主都拒绝，她也就再也没有了出手的理由。 所以事情的根本不在顾怀之身上，而在他父亲以及顾家一众长辈的身上。 “一直在说我家的事情，险些忘了正事儿。”顾怀之一拍脑门，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有些皱巴巴的信封，“有人托一个孩童将这封信给了我，小先生请过目。” 陌玉接过了信封，然后将之打开，纤细的手指抖开了信纸，看到上面陌生的字迹的时候，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自从梅清逸的事情过后，她对于信就有一种莫名的抵触，生怕韶落尘再布一个局，需要她绞尽脑汁战战兢兢才能解开。 “小先生可认得出这是何人所写？”顾怀之问道。 陌玉摇摇头，“字迹很陌生，不过若对方只是为了让我欠下他一个人情，他迟早会找过来。” “那小先生打算怎么办？”顾怀之道，“信上可说了，那人能抓能废但是不能杀，若是杀不掉，难道要抓起来吗？杀手本就是亡命之徒，想要活捉，可比杀了还要困难。” 而且还要防着对方自尽，这样一来，事情的难度攀升了不止一两点。 陌玉也觉得十分发愁，她当然可以不管信上所说，我行我素，不过那无疑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她能感觉到写信的人并无恶意，只能说，这次出手的人，大概来历不凡，若是杀了会有天大的麻烦。 顾怀之也十分发愁，心中对于自己的三叔四叔更是恨透了，恨不得将他们给赶出去，免得两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若是陌玉真的在顾家出事，先不说苏子瑜会不会善罢甘休，顾霖一人就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小先生安歇，在下先告辞了。”顾怀之拱手道。 陌玉也没有留人，吩咐了暗一他们好好守着，然后自己便去歇息了。 雨渐渐的停了，到入夜只剩下了蒙蒙细雨。 顾霖带着水汽而来，在门口暗一替他褪去了身上的蓑衣，“顾大人可要先去换衣？” “一会儿再说。” 顾霖将鞋子蹬掉，只穿着白袜踩在了地板上。 “陌儿，外面的守卫已经布置妥当，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嗯？” 趴在桌子上的陌玉迷迷糊糊的抬起了头，好一会儿才对准了焦距，“你都知道了啊。” “知道了。”顾霖宠溺的笑了笑，坐在了她身边的凳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灭杀还是活捉？” “活捉。”陌玉撑着头，另一只手懒洋洋的在桌子上划拉着，“有人给我送了信过来，说是要活捉，所以我猜那杀手应该大有来历。” “等抓住了，一切自会明了。”顾霖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抓住之前，我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唔……”陌玉拧起了眉头。 “不乐意？”顾霖眉梢一挑，“那不如等千门的杀手杀了你，我再给你报仇？” “没有不乐意。”陌玉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显得有些脆弱。 顾霖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担心苏子瑜会想多？还是担心别人会多说什么？” “我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陌玉摇头，她抬眸看着顾霖，平静的凤眸中带着点点火光与迷茫，“我是不是挺自私的？” 明明已经忘却了过去，明明对眼前的人不能有丝毫回应，但她却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所馈赠的一切。 “你知道韶落尘明明能将我之置于死地，为何会给我留有一线生机吗？”顾霖心中欣慰，最起码这个小白眼狼还是白的那么彻底。 陌玉摇头，然后又点头，“因为我？” “是啊，救命之恩大于天，我救过你不止一条命，即便他身不由己的去设计我，也依然会留有余地，不然你觉得就算是我心计再怎么厉害，能与他相比？” 韶落尘做事，不问对错，不管正邪，他什么样的手段用着顺心便会用什么样的手段，那个人就是一团雾，永远都看不清。 “他虽不是好人，但对你却是真情实意。”顾霖顿了一下，就连自己都不那么确定了，“总之，当年对你有善意的那些人，他都善待，对你有恶意的，他当然也没有出手，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一直都欠着你人情就可以了。”尽管这人情是韶落尘逼得他不得不欠下的。 但在顾霖心中，他与陌玉之间不必算的那么清楚，到最后这个人终归都是他的，如果不是……算了，未来的事情还是等未来再去想，他现在只想好好的护着眼前人，不让她再次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顾家的事情，其实最根本的症结还在于由谁真正掌家。”陌玉也本不是矫情的人，念头通达后，也就抛下了那些纠结的谁欠谁，今日顾霖对她的恩情，来日她舍了命去报便好，只要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其余的又有什么关系？ “你想让顾怀之掌权。”顾霖一语便道破了她的目的。 陌玉点点头，“早晚顾家都是他的，我不过就是想要推动这个结果快点到来而已。” “怀之父母皆在，你这样，有些困难。”顾霖摇头，然后玩笑了一句，“要不我派人将顾家一众长辈都给屠了？” 尽管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陌玉还是吓了一大跳。 “就算是将他们都杀了，到了阎王爷那里，他们也没什么冤屈可诉。”顾霖看着她瞪大眼睛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早些歇息，我就在隔壁，安心睡，不要忧心。” “那个人……来找我了。” 陌玉看着他起身要走，犹豫了一下，连忙开口。 顾霖抬眸看她，黑黝黝的桃花眸中杀意凛然，“土匪头子？” “我觉得，他可能是大周人。”陌玉颔首，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第134章 成谜 在境外，一群军匪的大当家，如果真的是大周人的话，那其中的原因可就值得玩味了。 顾霖也陷入了沉默，若真是那样，对方必定不是籍籍无名。 “你可让人关注京城事，他要找的东西在西南方，一条线。而且他好像知道我的身份了。”陌玉也很迷糊，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猜出来的。 蓝月初知道，是因为小时候的那种熟悉感，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顾霖知道，是因为他原本就知道。 疯子知道，是因为阿婆的原因。 袁天知道，是因为自己从开始就不曾隐瞒。 那么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我会查。”顾霖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西南方，你是故意的还是真的那东西真的在？” “嗯？”陌玉有些迷糊，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顾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姜家，就在那条线上。” 陌玉眨眨眼，她说她不是故意的有人信么？难怪当时对方的语气有些古怪。 “明日袁叔他们就会将你的东西送过来，今晚安心休息，想到了什么随时告诉我，大概后日顾老爷就会回来了。” “嗯。”陌玉点点头，起身将顾霖送了出去，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方才转身回了卧室。 夜色一片沉寂，但谁都不知道暗处隐藏着多少道身影。 清晨的阳光折射着未干的雨滴，院子里都好似比平常了几分。 顾家的下人们起了一个大早，炊烟袅袅，院子里的积水也慢慢被清除着。 陌玉被阳光扰的心烦，翻身将脸埋在了被子里这才继续睡。 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她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发丝凌乱双眼无神的看着来人，一抹怒气缓缓的积蓄了起来。 “你师尊来信了。”顾霖的一句话就将陌玉的怒气给打散了。 她掩口打了一个呵欠，从纱帐里伸出了手。 “我在外间等你，快点梳洗好过来。” 顾霖又捏着信封走了出去。 陌玉懵懵懂懂的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下了床。 穿衣，梳发，又整理好了床铺，一切都亲力亲为。 “写的什么？”即便折腾了一会儿，她的睡意也没有完全退下去。 “小先生。”门外端着水的丫环欠身行礼。 陌玉的脚步转了一个玩儿，漱口净面，这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还没看。”顾霖看着信封上的一个豁口就觉得脸疼，他默默的捂住了面皮，如果不是他跑的快，现在肯定已经挂彩了。 陌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人又玩儿什么，将信封打开，看着信纸上的几句话蹙起了眉头。 “又是千门。”陌玉有些恼怒的将信拍在了桌子上。 “阿婆的死跟千门有关？”顾霖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师尊说，阿婆的毒名为千机引，而这毒，是千门的至宝之一。”陌玉声音森然，她没有想过韶落尘会骗自己，虽然那个人脾气古怪不可捉摸，但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看来这次那刺客必须活捉了。”顾霖原本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要留人性命还心中不舒服，如今却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心尽力，不是因为别人，而是为了阿婆，“能抓能废不能杀。” 顾霖轻声念叨着这几个字。 “来人必定在千门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若说先前只是怀疑，那么如今陌玉便是百分百确定了。 放长线，钓大鱼。 韶落尘的目的，也在于此。 陌玉不知道先前韶落尘去她住所的目的，但顾霖却是清清楚楚，对方的目的不只是提醒陌玉，更是为了他自己打算，如今的韶落尘跟陌玉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抱团，才能与千门对抗。 “千门，我会尽快调查清楚的。”顾霖神色肃然，他曾经也打探过这个神秘的江湖组织，但得到的消息却十分有限，而且自己的人也折进去了一些，所以他便开始抱着观望的态度，这些年在慢慢的一点点的去探寻这个庞大的秘密，但如今，好像已经容不得他慢条斯理了，阿婆的死，千门必定要有一个交代。 陌玉沉默，这些事情她无能为力，“阿婆临死之前，曾有一人来找她。” “有何特征？”顾霖立刻问道。 “男，大概五十多岁，面白无须，身材略微发福，小眼睛，没有眉毛，瘸腿，右手呈鹰爪状，发皆白，京城那边的口音，粗布衣，有一个小童，十岁左右，眉清目秀，少白头，没有舌头。”陌玉将当日里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当顾霖问起，她便没有丝毫犹豫就能说出来。 “可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不知。”陌玉摇头，“阿婆让我跟袁叔都等在了门外，等他们走后，阿婆亦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还有些开怀。”她缓缓蹙起了眉头，“半年后，阿婆身死。” “你说的那人特征太过明显，我会留意的。”顾霖的语气略微有些凝重，阿婆的行踪很难找到，那人却能找过去，不管如何，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可若京城有那么一号人，他不会没有听说过。 往日旧事，最是难查，虽然中间相隔半年，但若找到那人，或许便能知道阿婆的仇家到底是谁。 “他拿走的东西可还回来了？”顾霖暂时将这个问题放下，开口问了一句。 陌玉摇摇头，“没还。”她也很郁闷，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首饰，真不知道那人留着做什么。 “我出去一趟，你安心在院子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跑。” “我知道。”陌玉颔首，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但同样的，她不想做的事情，也甚少有人逼迫她去做。 顾霖又吩咐了一圈儿，然后才忧心忡忡的离开了顾家，小小的院子又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午时刚过，苏欣儿袁天还有疯子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他们送过来的有陌玉的衣服，还有书，屋子里空架子上很快就被摆满了。 “陌姐姐要住几日？需要欣儿陪着吗？”苏欣儿担心陌玉会在顾家受委屈，毕竟她说客，而且还不是什么好客。 “不用，铺子里的事情你先盯着，若是有人问卦，就让他们来顾府寻我。”陌玉交代了一句，尽管顾家是客居，但若是寻她的人从侧门或者后门而入，也不会给顾家人带来太大的困扰，更何况，以她如今的名声，亦会给顾家带来一些好处。 但可惜不是人人都这么想，有的人只会觉得陌玉恬不知耻，憎恨她的不识趣与厚脸皮。 当顾如娇闯进来的时候，陌玉便知道被推出来当枪使的人出现了。 第135章 逆天，改命 顾如娇依然红衣似火，腰间挂着的长鞭散着凌厉的煞气。 陌玉的目光落在那柄长鞭上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脊背挺直了几分。 若她没看错，那把长鞭是沾过人命的，而且还不止一条。 “陌玉……” “想不到如娇姑娘竟然胆大包天至此。”陌玉先发制人，笃的一声将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从杯子里洒出来的水浸湿了她的手指，在这桌面上留下了一个个圆润的水珠。 顾如娇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看着面带煞气的陌玉，心脏猛不丁的跳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然后方才反应了过来，一张脸瞬间又是白又是红的，屈辱跟懊恼齐刷刷的涌上了心头，这是她第二次跟陌玉对上，却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静谧的房间中只有两个人的存在，顾如娇四处看了一眼，最后目光放在了陌玉身上，她往前走了几步，手指放在了长鞭的把手上，眸光渐冷，那张俏丽的脸庞上也露出了一抹阴狠。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动手。”陌玉捏着杯子晃了晃，眸光清浅。 “你怕了吗？”顾如娇狞笑一声，长鞭如蛇如电，在空气中舞动，朝着陌玉的脸抽了过去。 陌玉面无表情，一如第一次一般，始终不曾有丝毫的动摇。 顾如娇见状，心中杀意更重，她好似看到了那张脸染上血痕，看到了那颗头在自己面前直直的爆开，红的白的散落的满地都是，从此以后，这个靠着这张脸蛊惑霖哥哥，靠着魅惑的手段来欺骗兄长的可恶的贱人就再也不存在了。 鞭尾携带着凌厉之风，还未临，便觉那风刺的脸颊生疼。 陌玉垂眸饮茶，在顾如娇狰狞的杀意中岿然不动。 一抹银光乍起，割断了长鞭，也让顾如娇滔天的煞气微微一滞。 暗一持剑站于陌玉身侧，面色冰冷，常年在生死线上挣扎而出的血腥气让顾如娇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那鞭子上沾过人命。”陌玉放下茶杯，云淡风轻，好似刚刚被威胁到生命的人不是她一般，“如娇姑娘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杀人。” “你，你血口喷人！” 顾如娇脸颊惨白着，眼珠凸出，好似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她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吐沫，陌玉不敢杀我，那我怕什么？对，这里是顾家，她不敢杀我，她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手下耀武扬威而已，如果没有了这些人，我杀她如屠狗。 如果没有了这些人，如果没有了这些碍事的人…… 顾如娇心中的怯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屑跟嘲弄，如果没有这些人，她陌玉算的了什么？ 顾如娇诡异的冷静了下来，面上的狰狞在这一刻也全数消失不见，“小先生的护卫果然尽职尽责，若是如此，那也就不用我顾府再安排护卫了。” 顾如娇将半截鞭子收起，若无其事。 陌玉微怔，她抬眸看向了顾如娇，凤眸中含着的点点光芒犹若石中火，锐利无比，。 顾如娇心中一颤，突然有种自己被扒光衣服站在青天白日之下的窘迫与恐惧感。 “如娇姑娘，请吧。” 陌玉收回目光，展开了放在一边的书卷，手指轻轻捻动，将书角捻的卷起，复又平整。 顾如娇咬了咬牙，扭头离开，因为她已经没有了留下的勇气。 脚步声慢慢远去，室内又重新恢复了静谧，陌玉的眸光落在了那半截长鞭上，双眸微眯，手指的力道没有掌握好，一下就将书页给抠破了。 “主子。”暗一有些无奈，也有些无语。 “啊？”陌玉抬眸，然后有看了看已经破损的书页，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然后挥了挥手。 暗一拱手行礼，然后悄然退下。 陌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弯起了腿，看着那张破损的书页出神。 “你说安平章为了什么？” 陌玉轻声说道，将书啪的一声合上，先是挑拨顾如娇与自己为敌，再是广缘寺监寺大师，后来又到诡异山洞，难道紧紧只是为了义庄一见？ “跟那些尸体脱不了干系，你师尊不是说过，他最要紧的目的是那不知名的古墓吗？”顾霖坐在她身边，将书拿过来翻了两页，“师尊未出口的话，我猜，大概就是那些尸体，他在谋划着什么，亦或者，他是在为谁谋划着什么。” 顾霖双眸微微眯起，他不相信安平章会无缘无故的做下此等事，这可不是一两条人命的事儿，如此集中的尸体，而且又都是无辜之人，早就已经超越了安平章做事的范畴。 陌玉双眸迷离，散去了焦距，整个人都看着多了一抹娇憨，少了一抹平日里的淡然与疏离。 “可是我想不明白安平章找顾如娇做什么。” 顾如娇虽然算不上聪明，但也应该不是如此蠢笨之人，她的状态分明就不对，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该有的形态。 “试探，膈应，棋子，让你与顾家的联系不会太过紧密。”顾霖沉声回答，“第一次，是让顾夫人对你有所怀疑，若当日他真的得逞，那么后续的事情便不会有，顾如娇毕竟是顾怀之的妹妹，你觉得若是你们起了冲突，顾家会维护谁？若顾如娇害你，顾家会帮谁？即便你对顾怀之恩情再深，也始终抵不上一个顾家长房嫡女。” “这，只是他的第一步。陌儿，你应该学学谋略的。”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陌玉摇头，她做事能做一步看两步甚至三步，但顾霖与安平章他们做事，却至少能看七八步开外，她能看的只是能看到的心思，而他们看的则是别人未曾表露的心思，种种行为之后的深意，算无遗策。 “你若想学，我教你。”顾霖轻声道，“你是聪慧的人，你师父没有教过你，阿婆也没有教过你，已经很好了。” 陌玉沉默，谁人不想学？她也想脱离了占卜一道真正的算无遗策，但不管韶落尘还是阿婆，都不曾让她接触过半分，后来漂泊，保全自身亦是困难，她的手段，只能小打小闹，难登大雅之堂。 京城那潭水，一不小心就能万劫不复，想让她死的，皆是高高在上之权贵，人老成精，当年那场那么明了与简单的局她都不能看破，此次归来，结局又是什么？ “若我所料不错，安平章此举，是为了改命！” 第136章 朝堂，纷争，古墓之秘 人命天定。 但命却不是一成不变，只是很难改变而已。 逆天改命，道途险阻，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殃及全门。 四个字，谁都会说，但能做的，敢做的，会做的却是寥寥无几，因为即便你如今改了，在不知道多少代之后，便会报应在子孙的身上。 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昭昭，又岂是凡人能随随便便就更改的？ 而凡是改命，要么几世大善，要么一世大恶夺人气运，强加自身，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陌玉知道安平章的疯狂，却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疯狂之人。 但改命啊，整个幽州谁有那样的魄力与毅力以及理由去做这样不知后果如何的事情？ 报应二字，来的快，快到可能是明天，来的慢，慢到可能会是千万年之后，谁又能精准的预料到？ “可有证据？”陌玉肃然问道，她不知道顾霖是从何猜测的，只是经对方一提，她也觉得八九不离十。 “你觉得需要？”顾霖笑着反问了一句，“不过尸体的事情还不算完，若没有后招，他也就不是安平章了。” “我没有头绪。”陌玉摇头，她想不出来安平章还会在那些尸体上做什么文章。 陌玉有些纠结的捻着手指，“你真觉得安平章是在为人改命？” “嗯。”顾霖颔首，“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陌玉的好奇心也被他勾了起来。 “你可听说过三年前幽州城出了一个叛徒？” 陌玉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然后方才想到苏欣儿曾经跟她提过。 “那人曾经是苏峰的左膀右臂，亦是他最为信任之人，当初若不是苏峰思虑周全，说不定真的会被那人得逞。”顾霖将当初往事缓缓道来，“你可知那人是何身份？” 陌玉本想说不知，但看着顾霖兴致勃勃的模样，便起了些许的念头，“跟京城那边的人有关？” “还不算太笨，是当朝兵部尚书的义子。”顾霖道。 “出了这样的事情兵部尚书居然还在？”陌玉大感不可思议。 “因为安平章作保，而且根据兵部尚书的说法，他这义子分明早就已经身死，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幽州城，又成为了叛逆，再加上他乃是朝廷重臣，门生又多，他早年又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处罚也是不伤筋不动骨，什么代价都没有付出。”顾霖解释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那位兵部尚书，原籍正是幽州下属的一个小县，祖上曾在那片山上当过土匪，亦有祖坟在那片山上不知所踪。” “兵部尚书。”陌玉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复杂，牵扯到了朝廷重臣，这件事……难做。 “兵部尚书，司马卓，乃是姜老太爷门生，亦是属于太子一派，与苏家，算是政敌。”顾霖道，“姜老太爷于四年前病逝，谥号星德公，其长子姜林望封昭阳伯，任宗人府宗人令一职。那可是你的大伯，有何感想？” “若锋芒太露，最后必被锋芒所伤。”陌玉笃定的道，倒不是诅咒，而是姜家一门，尽皆飞扬之辈，他们一如朝阳，光芒炙热，虽有一腔热血忠心，但在朝堂之上，风波诡异，可不是只有一腔热血忠诚就能独善其身的。 “苏老太爷也站队了吗？”陌玉对于京城的事并不怎么了解，她本打算慢慢图谋，但如今却好似容不得她像是蜗牛一般慢慢行走了。 “不甚鲜明，但你可不要忘记当初苏家大半的人是谁监斩，又是谁不辞劳苦，收集证据，一把将苏家推到了乱臣贼子的位置上。” 尽管已经过去多年，尽管不曾亲眼看到，但顾霖却听过、却从书卷上看到当年的惨案。 虽说不如战场上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来的悲壮，但当年那条街据说三年阴气不散，阴天日落，都不敢有人踏足那处。 于苏家而言，虽不说是灭门之祸，但却也相当于灭族之仇，苏家纵然有错，这份仇恨，却也不敢轻忘，只是他们无法去记恨君王，所以便只能去恨君王坐下的走狗。 “司马卓想要改什么命？如今天下虽不说是完全的太平盛世，但却也没有祸乱，四海祥平，他想做什么？”陌玉拧眉咬着手指，不明白对方费尽心力，闹出了那么多的人命想要做什么，“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司马卓跟安平章是一丘之貉。”顾霖笃定的道，“八九不离十，等过几日，此间事了，咱们去那座山上看看，那座古墓我也挺有兴趣的。” “那古墓会不会跟司马家有关系？”陌玉灵光一闪，忍不住猜测道。 “不会。”顾霖摇头，“早有传言，前前朝，大概能上溯千年，有一小国，存在不过三年，但却是当时最强，据记载，所有的方面都领先当时万年，可就在三年后，突然销声匿迹，找寻不到一丝踪影，此处古墓传言据说便是那座地下城，里面放着那个王国所有的宝藏与所有先进的技术。” “这……”陌玉瞠目结舌，“有人相信？” “不可全信，但却也不可不信，毕竟历史悠久，很多事情早就已经不可考了，但那古墓却跟司马家没有必然的联系。”顾霖道，当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却信了三分，即便里面的东西不会如此的惊世骇俗，也必定是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宝贝。 “这么厉害，为何没有传开？”陌玉疑惑的问道。 “是尚未传开。”顾霖纠正了她的说法，“不到半月，这个消息必定传遍天下，你且看着，到时候方才是一场乱战。” “会起战事？”陌玉蹙起了眉头，若真的是这样，那还真是飞来横祸。 “那倒不会，毕竟我大周不是吃素的，无论古墓是否能找到都注定不会被一人独吞，朝廷有朝廷的选择，但天下却不是只有一个大周，能赶上的，便是幸运，不能赶上的就是命数，谁都强求不得。” “那万一在此之前，安平章就已经找到了呢？”陌玉有些忐忑的问道，到时候整个大周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第137章 质问，杀鸡儆猴 古墓之事，本来所知不过寥寥几人，但按照顾霖的意思，却会将事态扩展到如今地步，要说没有幕后推手，打死都不会相信。 “是师尊吗？还是千门？”思来想去，陌玉也只能将怀疑的对方放在这两方面上。 “是千门。”顾霖道，“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总之，从目前来看对咱们而言不是坏事。你师尊被千门的人追杀，我想他们现在可能达成了什么协议。” “师尊被千门追杀？”陌玉被吓了一跳，然后她又想到了韶落尘突然要来她新居而且还是自动隐藏，让另一个人格出来，但在杏花楼的时候却重新出现，如此快的时间，根本就不像是重伤需要蛰伏。 这样说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因为对方知道，只有她的尘哥哥才能让她诚心诚意哪怕付出性命也要去维护。 “若不是绝对安全，他不会离开。”顾霖沉思，他也想不通韶落尘跟千门所达成的究竟是什么交易，毕竟千门太过神秘，他所窥探的可能的连一半儿都不到。 “师尊走前曾经跟我说过，让我小心身边人。”陌玉道，“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身边留着的人，还有在路上遇到的人，他想说，有人要对你不利，万事都要小心，三思而后行。”顾霖分析道，“我猜，他指的应该是路上行人。” “为何？”陌玉不太明白，如今她身处顾家，为何不是顾家人？又为何不是千门的人？ “一来，身边人首先被排除，你的身边，若是有一人出错，那就代表我眼瞎了。二来，顾怀之还是能做主的，他们谁都清楚，若是你在顾家出事，整个顾家都会为你陪葬。所以我才说，韶落尘指的，是路人。”顾霖声音很轻，但话里藏着的意思却让人遍体生寒，“而小心，却不单指取命，还有可能是麻烦，能殃及性命之麻烦，既如此，最后的症结，还是出在安平章身上，还是出在那些尸体之上。” 陌玉安静的听着，到最后几乎是目瞪口呆，转了一圈儿回来，怎么又会扯到安平章身上？ 难道在那之前韶落尘就已经知晓安平章要做的事情了吗？ 陌玉陡然一惊，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安平章的目的韶落尘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么那句话很可能就是跟安平章有关，这样一想，顾霖的分析可信度也就很高了。 “我已经让人去查那些尸体的身份了，可能要等几天。”顾霖的声音中满是柔和，“要不要出去转转？” “可以出去？”陌玉精神一震，然后看着顾霖脸上自信的笑容，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好。” 陌玉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在乎，但是如今听到自己可以如同往常一般出去，心中还是升起了些许的欢喜，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到自己还是在意的，毕竟当一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自己性命收走，没有人可以真正的云淡风轻。 只是这么多年，她不习惯将自己的脆弱表露出来，也没有一个人会跟她说，你站在我身边，我便保你无忧。 袁天很厉害，但他却不会去冒险，他只会选择最稳妥的方式来保全他们的性命，除非陌玉任意妄为，不然他绝对不会开口。 这便是他跟顾霖之间最大的不同。 凤仙阁里依然客人满座，即便再肃静，一楼的大堂之中也显得有些嘈杂，琴女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游走，一个个温婉的调调流淌而出。 喧嚷之处，无静谧可在，也唯有于闹中取静罢了。 几叠小菜，两碗清粥，一壶茶，三叠点心，鲜红色的枸杞点缀在了白色的粥上，鲜艳的颜色让人的心情也会随之好起来。 顾霖跟陌玉都没有说话，他们听着周围人窃窃私语，听着那并不怎么高明孤僻的曲子，岁月有声，此时静好。 然，并不是任何时候事情都会顺遂人心。 幽州城很大，却也很小，小到时时刻刻你都能见到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陌玉缓缓收回了自己落在那名琴女身上的目光，垂眸用勺子搅弄着碗里的粥。 “陌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带着愤怒的呵斥声轻易的便盖住了酒楼里的嘈杂。 陌玉慢条斯理的抬眸，看着苏清儿满脸的怒气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苏姑娘什么意思？”她开口问道，清朗的声音带上了一抹怒意。 “你居然还有脸问我是什么意思？陌玉，如果你不想履行婚约就直说，至于这样给我兄长难受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跟人出来勾勾搭搭，这是我们碰到的，我们碰不到的时候谁知道你又是什么样的作为？”苏清儿的声音很高，几乎是震天响，她俏脸通红，口水横飞，手指头差点戳到陌玉的鼻子上。 顾霖撑着下巴，脸上的笑容十分勾人，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甚至眸子里还流露出了些许的羞恼与哀怨，更加坐实了苏清儿心中的想法。 “我们苏家，要休了你！”苏清儿脑子一乱，一句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让苏峰来找我谈。”陌玉将勺子放下，清冷的眸光落在了苏清儿脸上，“你这样嚷嚷，会让苏家难堪的。” “嗬，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关系着苏家吗？陌玉，你既然做出来了，就不要怕别人说，是我说的让我苏家蒙羞，还是你做的会让苏家丢了脸面？”苏清儿冷笑一声，那双眸子里盛着的是彻骨的怨恨跟恨意。 “苏清儿，你闹够了吗？”一声厉喝，带着从来都没有过的严厉跟愤怒。 苏清儿心头的怒火瞬间就散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便只有委屈与怨毒，“哥……” “看来平日里的确是母亲对你太过娇惯才养出了你如今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义廉耻的性子。”苏子瑜一步步走来，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那双眼睛也是一片沉寂，没有愤怒，也没有杀气，极致的冷静让苏清儿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顾大人，家妹言行无状，唐突之处，还请顾大人不要与她计较，学生日后定会好好管教。”苏子瑜拱手，沉声开口。 “你说让本官不计较，本官便不计较了，苏子瑜，就算是苏峰都没有大的脸面，你觉得你能有这个资格？” 既然已经被人道破了身份，顾霖索性也就不再伪装自己那副模样了，他轻轻动了动身体，周身的气势便是一变，明亮的双眸中，似笑非笑，带着对一切事物的漠视。 第138章 这是她的善 苏清儿不经意的对上了顾霖的目光，一股冷意从心底开始缓缓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就像是没有了魂魄了一般，只有下意识的恐惧与颤抖。 陌玉没有说话，顾霖的杀气是经年累月的养出来的，就连身经百战的将军都不一定能在他所散出的下安然无恙，更不用说苏清儿这等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了。 苏子瑜也是压力倍增，弯下的脊背几乎无法挺直。 他都找不到理由让顾霖原谅苏清儿，年幼无知？这个年纪应该当不得这句话吧，就算是当得，他又有什么脸面将这句话说出来？ “这桩婚事到底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小先生的事情，本官不想过多插手，但却也不能容忍旁人如此欺辱她，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苏子瑜你就莫要怪本官不给你苏家脸面，不给首辅大人脸面了。”顾霖的声音中不带丝毫火气，但那清晰的吐字却让人压力倍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即便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垂下了头，目光都不敢再乱飘。 “学生明白，多谢顾大人。”苏子瑜亦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此地不同于苏家，在苏家，他可以明着暗着跟顾霖作对，甚至可以跟对方争陌玉，但此时此地，他却只能低头。 因为苏清儿辱的是陌玉的名声，辱的是顾霖的名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陛下的巡查使，在毫无根据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便被人指认为奸夫，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滑天下之大稽，更何况，以顾霖的性子，会任由这样荒唐的事情发展下去？ 再者，那纸婚姻，本就是苏阿婆为了将陌玉跟苏家绑在一条船上的绳子，那位老人费尽心思也要让陌玉跟苏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笑的是他苏家竟然有人想要将这条线千方百计的给解除掉。 苏子瑜如今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太祖母会离开了苏家，也好像有些明白陌玉当日评价自己父亲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可找到人了？”顾霖收回目光，轻声问了一句。 陌玉心中一怔，然后便反应了过来，她摇摇头，神色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当日也只是匆匆一瞥，本就难寻，今日劳烦顾大人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是该遇到，即便不刻意去寻，也是可以再见面的。” 陌玉起身，然后歉然行礼，“连累大人被人误解，是陌玉之过。” “身正不怕影子斜，小先生本就不是寻常人，难道还需要用寻常女儿家的那套来约束小先生吗？若真是如此，先让她们在九岁智龄便游走天下，尝过食不果腹，看过人间百态再说。”顾霖一甩广袖，平静的面色添了一抹阴沉。 苏子瑜不敢起身，亦不敢出声，今日之事，是苏清儿做的太过了。 “回去告诉苏峰，让他在家里思过半月，自罚半年俸禄。”顾霖冷哼一声。 “是。”苏子瑜应了一声，身体伏的越发低了下来，他看到了陌玉跟顾霖离开，但却仍然久久不敢起身，额上冷汗滴滴落下，隐没在了地上，消失无踪。 嘈杂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琴女的琴声亦重新飘散。 苏清儿觉得自己的力气渐渐恢复了些许，那张呆滞的小脸儿上又重新浮现了一抹怒容，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苏子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便落入了眸中。 “若再有下次，此生除出嫁之时，不然，你便不要想踏出房门一步！”苏子瑜冷声说道，拿上时常被温润浸染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感情。 轰隆—— 苏清儿整个人都蒙了，她看着苏子瑜那张熟悉的脸，一抹寒意，直入骨髓。 明明是那个熟悉的人，但他的样貌却全然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在苏清儿的印象中，苏子瑜是一个很好的兄长，小时候自己被欺负了，兄长会为她出头，小时候自己被罚了，兄长会偷偷的替她抄书给她送吃的，到底什么时候这抹熟稔已经悄然消失了呢？ 苏清儿恍然发现，那抹若有若无的隔阂原来已经存在了无数年，只是她自己一直装糊涂，不曾去探究而已。 苏子瑜独自一人离开了，顾霖的命令他不敢隐瞒，因为他知道，若是有半分忤逆，那么等待苏家的就将会是一场祸事。 苏清儿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对于周围那些人的指指点点也恍若未闻。 苏怜贞缓步上前，扶着人的胳膊将她搀了起来，“走吧。” 苏清儿嘴唇动了动，若是平常她定然会嘲弄的一笑，然后将对方甩开，然而今日，她却已经没有那样的心力与力气了。 苏家的马车就停在外面，车夫抬眸看了两个人一眼，然后又垂下了眸子，将车凳放下。 苏清儿一言不发的钻进了车厢，还未坐下，整个人就僵住了，怨恨跟愤怒几乎是下意识的升腾而起，但却又被理智与颓败给压了下去，“你来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有什么笑话可看吗？”陌玉面色平静的反问了一句。 随后而来的苏怜贞也是微微一怔，然后有些胆怯的颔首，“小先生。” 苏清儿的手指捏着衣袖，静默不语。 “如果不是因为阿婆跟苏子瑜我也不愿与你多说。”陌玉轻声说道，“咱们算是各为其主，各行其是，我不知你担心什么，我只能说，我不会嫁给苏子瑜，苏家之中，哪怕倾尽你全族之力想让我死，只要有一人救我，我便不会使得苏家倾覆，这是我当初对阿婆的承诺，所以你大可不必对我有如此深的敌意。” 陌玉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车厢，在不远处，沉默而站的顾霖缓步迎了上来，唇角含笑，好似低声与她说着什么。 苏清儿探身掀着车帘，她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倏地有些羡慕陌玉了，若是先前她定会愤怒，而愤怒的原因竟然是她居然说不会嫁给苏子瑜，可偏偏，她之所以仇视陌玉，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很可笑，也很可怜。 苏清儿倏地就懂了，她收回了手，正襟危坐，“姐姐，我好像有些明白你当初的意思了。” 她费尽了心思想让陌玉滚，但却从未想过陌玉是否喜欢那桩婚约，又是否喜欢留在苏家，借苏家的势，来抬高自己的身份。 苏怜贞握住了她的手，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陌玉，是他们无法招惹的存在的。 因为她从未见过祖母对谁如此亲近讨好又小心翼翼过。 陌玉不用借谁的势，单她自己，就足以让苏家客气对待，可惜这个道理在此前除了苏峰苏子瑜以及老夫人外，无一人懂。 第139章 圈套 一句直言，未必有人会信，因为你太弱，他们太强，所以他们便会摆足了架子，自以为所有的人都会来巴结他们，都会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但却从未想过，即便他们强，也依然会有人不屑一顾。 老夫人跟苏峰父子看的通透，更因为他们知道，苏家之祸，只有陌玉能解，所以他们会与陌玉亲近。、 于陌玉而言，苏阿婆对她是活命之恩，先有此恩，才有她后来的一切，所以她这一生都无法还完，也因此，对于苏家的人她便会多几分宽容，多几分耐心，就算是有人想杀她，她也会去原谅，这不是圣母，也不是善良的没有底线，只是在她的观念中，她必须如此，仅此而已。 若是换个人，她断然不会容忍。 陌玉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善良。 苏清儿回了苏府，她并未多言，自请去了祠堂，就跪于院外，没有软垫，也没有一片屋顶遮阳挡风，她直挺挺的跪着，脸色越来越苍白，但那双眸子却越来越清亮。 苏夫人听到消息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但不论她怎么说，苏清儿就是不起身。 “母亲，咱们都错了。”苏清儿的声音带着一抹喑哑，一抹悔恨，一抹自我嘲弄，“陌玉，她什么都不求，所以您不必担心她会毁了子瑜哥哥，相反，若是她嫁给子瑜哥哥，方才是我苏家之大幸。” “你……”苏夫人的脸上一片震惊，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直以来，她不都是最恨陌玉的吗？ “她会来苏家，只是因为……太祖母而已，若是没有这点情分，即便我苏家权倾朝野，她亦不会多看一眼。”苏清儿继续说道，她握着苏夫人的手，握的很紧，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双眸黑的纯粹又极其明亮，“母亲今后，可不将她当做仇敌，因为陌玉，一直以来都不是我们苏家的仇敌，所以母亲……”切记不可再与二祖母合谋陷害陌玉。 苏清儿嘴唇动了动，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但苏夫人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苏夫人有些恼怒，她想要将手抽出来，苏清儿的力气却极大。 “是女儿自己想通的，母亲，女儿未曾求过您什么，今日只求您能听女儿这一句。”苏清儿请求道，她整个人都好似在这几个时辰之间长大了不少。 苏夫人沉默，她的面色犹豫不定，“你今天是不是去见了陌玉？这话可是她让你说的？她威胁你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回来一次就改变这么多，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断定，苏清儿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仇恨。 苏清儿摇头，她收回了手，但神色中的恳求却不减反增。 “你先起来。”苏夫人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 苏清儿摇头，“母亲若是不信，可去问问父亲，为何他跟祖母都对陌玉那么客气，难道母亲真的以为他们只是给死去的太祖母面子吗？难道母亲真的以为，他们只是因为陌玉相术师的身份吗？” 她收回了目光，手指捏成拳头放在了膝盖上，此时明悟，可晚？ 苏清儿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大概真的是陌玉给自己最后的机会了，然而可笑的是，真正让她头脑冷静下来，抛下嫉恨的却不是陌玉的那句话，而是苏子瑜跟顾霖冰冷淡漠的模样。 苏夫人的心头此时也是一团乱麻，她甚至没有了心情去管苏清儿，起身匆匆离开，这几个月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里回荡着，让她不得不去好好想想苏清儿的话。 苏峰还在办公，此时尚未回来，所以苏夫人只能在书房等着，坐立不安。 夜色微沉，苏峰方才带着一路风尘而归。 苏子瑜早早的等在了门外，将顾霖的话一字不漏的转告。 苏峰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了下来，直言这件事情不需要苏子瑜管。 然后又有下人来说苏夫人在书房等着。 苏峰愣了一下，挥手让苏子瑜去做自己的事儿，便去了书房。 “夫君。”苏夫人急急忙忙的朝着他迎了过来，甚至慌忙之中都踩到了自己的衣摆，整个人跌进了苏峰的怀里。 “怎么了？”苏峰有些讶异，毕竟他很少见自己夫人如此失态的模样。 “我，我曾经让人去追杀过陌玉。” 苏峰脸色一沉，“你当初告诉我，只是跟踪。” “还，还有一部分人。”苏夫人整颗心都在颤抖，“是有人告诉我她的去处的，可我的人却扑了一个空。” “谁告诉你的？”苏峰拧起了眉头。 “是都指挥使司的都事，我曾经见过，他说，陌玉是从土匪窝逃出来的，早就已经失乐……若是待在咱们苏家，只会给咱们带来滔天祸事。” “他已经辞去了自己的职位。”苏峰脸色一片铁青，“夫人，你好糊涂。” 苏夫人嘴唇动了动，“她，她不一定知道吧……” “顾大人与我提过，我原本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咱们苏家，当日那些追杀的人曾说过苏家，而且玉儿听到了。”苏峰此时庆幸，庆幸陌玉跟顾霖都未追究，不然的话即便他是幽州的都指挥使，又要如何全须全尾的保住苏家？ 苏夫人的身体晃了晃，如果此时自己还不知道被人利用了，那她也就白活这么多年了，“你跟母亲看重陌玉，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是祖母选中的人。”苏峰道，“她更是我苏家唯一的救星，亦是因为，她帮我苏家，仅仅是因为祖母于她有恩，她从未想过谋求什么。” “那婚约呢？” “只有此法才能让我们苏家一族的命运与她的命运连接起来，要说，也是我苏家在蹭她的气运，沾了她的光。”苏峰说这些绝非危言耸听，而是事实，世人只道陌玉能攀上苏家是她的幸运，但又有几个人知道真正幸运的其实是苏家呢？ “她，她只是一个孤女。”苏夫人的脸色微白，尽管早就已经有了这种觉悟，但此时却还是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一个孤女，能让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鞍前马后不求回报，一个孤女，能让袁天那样的高手心甘情愿的成为奴仆，一个孤女，能让颜倾城拿出杏花楼的分红赠与她，一个孤女，能让月初郡主喊一声姐姐，夫人此时还认为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孤女吗？” 苏峰松开了她，不着痕迹的退开了一些，转身离开，“抛开你的偏见，抛开你的高高在上，好好想一想，她——究竟是谁！” 第140章 一起浪啊 苏峰的心情很不好，不只是因为自己夫人的愚蠢，更是因为居然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他苏家的头上。 若是苏夫人派出去的人，定然不会暴露自己。 苏峰差人备马，一路疾驰，让顾府的人通报之后，便等在了侧门。 已经歇下的陌玉又重新起床，穿好了衣服，发丝用一根缎带拢起，差人泡了茶。 “玉儿，我是来赔罪的。” 苏峰拱手弯腰，声音中满是歉然。 “苏伯伯，您折煞玉儿了。”陌玉摇头，苦笑一声，“若苏伯伯肯谈，那便不要如此，若不应，苏伯伯就请吧，您的歉意，我接下了。” “是我苏家对不住你，道个歉还出错了。”苏峰直起身，笑着打趣道。 “我不太习惯，而且苏伯伯也没错，为何要苏伯伯道歉？”陌玉轻声说道，“苏伯伯夜间来访，可有要事？” “人已经渗透到了我都指挥使司，你要万分小心。”苏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也觉得当日的事情有蹊跷，哪有杀手自报家门的道理。”陌玉本来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没有证据，又能如何？难道就凭她的一句话，就要打要杀吗？更何况，就算是去想，也只是猜测，而该堤防的人她始终都在堤防，所以深究便没有意义，如今苏峰一说，她方才明白。 “你得罪的人，来自京城。”苏峰的神色隐隐有些复杂，虽然对陌玉的身份早有猜测，却始终猜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我得罪的人很多。”陌玉轻声说道，“苏伯伯不用为了苏家忧心，我不会因为别人就看不到你与老夫人对我的好，所以您不用担心。” “清儿自己去祠堂外面跪着，现在还未起身。”苏峰轻声说道，他说这些倒不是为了从陌玉这儿得到什么，只是在陈述对方的行为。 “她若不来惹我，一切恩怨，就此揭过。”陌玉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将苏清儿怎样，对方能想通总比等被她整治的声名狼藉的时候再想通要好看很多。 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当初的苏清儿便是如此，当那片叶子被拿开的时候他们方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的愚蠢。 “那你早些休息，我就先走了。”苏峰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陌玉独自坐了一会儿，脸上渐渐的浮现了一抹开心的笑意，“阿婆，我终究还是没有与苏家人为敌，只是不知这样的场面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她是真的开心，苏清儿既然能想通，那也便意味着对方接受了阿婆的存在，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值得人高兴了，至于京城那边，她尚未去，所以便不会放在心上。 苏峰从陌玉房间出来就去了顾霖那里，待了足有一个时辰，这才带着忧虑，满面愁容的回了苏府。 又是一夜平安。 小爻居的生意依然不温不火，卜卦的不多，问事的却不少，陌玉在原先的基础上，又加了百两银一条，虽然还是贵，但却有不少的人来问，毕竟百两银对于有钱的人家真的不算什么。 幽州城虽处边境，但也算繁华，随着行商的来往，小爻居的名声也渐渐传了出去，而一同传出去的还有小先生算无遗策，通古晓今的本事，当真是仙人才有的手段。 顾礼重便是在来时的路上听说了这位小先生的名声，还未见其人，便已闻其名，再加上自家的事情，他对陌玉这个人多了一些好奇与兴趣，少了不屑与敌意。 毕竟一言不合就动人祠堂，实在很难将之归到朋友那一类。 顾大老爷归来，整个顾府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全府上下几个每个人都不得闲。 顾怀之早晨来过一次，然后便又匆匆离开了。 即便陌玉住的院子是在客居，但也能听到从主院落那边传来的欢喜的声音，她手中拿着一本书，将躺椅放在廊下悠闲的闭着双目，哼着小时候阿婆给她唱过的曲子。 陌玉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就去拜访顾礼重，毕竟外出回归，跟家人数月不见，也有很多的话要说。 但她却没有想过顾礼重居然第一时间来了她这里，当然确切点说，是来拜见顾霖。 即便他是顾家家主，这里是顾家的地盘，但说到底，还是顾霖的身份更高，，陌玉看似只是顺带的。 “顾老爷不必多礼，我只是来做客的。”顾霖笑着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太将他当回事儿。 “大人能来寒舍，寒舍蓬荜生辉。”顾礼重客气了几句，然后便将目光落在了陌玉身上，尽管早就听过陌玉的名字，但却还是第一次相见，“想必这位就是声名远播的小先生吗？” “顾老爷安好。”陌玉欠身行礼，“声名远播不敢当，不过就是替人解了几件苦恼之事，客人们谬赞罢了，因想着顾老爷久离归家，怕扰了顾老爷跟家人团聚，所以便未去拜访，还请顾老爷不要见怪。” “小先生不要如此客气，说起来，还是我家怀之欠了小先生人情。” “只是交易，怀之出钱，我办事，算不得什么人情。”陌玉摇头，温言浅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就是我等的职责。” “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给小先生添麻烦了，还请小先生不要见怪。”顾礼重看了陌玉一会儿，然后方才拱手道，“小先生且宽心在我顾府住下，此事在下自会解决。” 陌玉闻言微微有些错愕，想不到顾礼重竟然会如此痛快的承认顾家人买凶杀人的事情，原本她还以为顾礼重会装傻到底呢，即便有顾怀之的原因，但陌玉却不觉得这是顾礼重会承认的理由。 “既然顾老爷如此说了，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陌玉也未想过要与对方为难，尽管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却没有证据，如果将许默给牵扯出来，势必会为对方带去灾祸，而陌玉也从未想过将对方给牵扯进来，否则她岂不是恩将仇报？ “小先生果然……”顾礼重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饶是他半生都在商场打滚摸爬，对于陌玉的魄力与决断也有了几分佩服，“此情，在下铭记。” “顾伯，我们想将那个刺客抓住，顾伯可能让您家兄弟配合一二？”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霖突然开口，一开口，便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剩下的就看顾礼重会不会接过他递过来的友谊的船桨了。 第141章 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顾礼重也被顾霖的称呼弄的有些迷糊，他们是从商的，尽管没在官场，但锦衣卫的名声却也听说过，那就是一个马蜂窝，捅了，就绝对不会善了。 而顾霖的意思也很简单，你接了我递过来的友谊的船桨，咱们一起划船一起浪，你要是不接，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将你踹进河里淹死。 如此的简单粗暴，顾礼重甚至先前没有一点准备。 “一切全凭大人吩咐。”顾礼重反应也快，根本就没有多少犹豫，一口应下。 “你们家的事儿我跟陌儿就不掺和了，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过来，谈谈你顾家的事情。”顾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挥手逐客。 顾礼重也没有多留，也没有邀请他们一起入席，行礼过后便步履沉重的离开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陌玉分明看到了对方神色中的冷意。 “做生意的，果然都不简单，怎么顾家的其余人跟他就差这么远呢？”陌玉无限唏嘘，易地而处，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如此果决。 “只能说他是一个聪明人，一来就挑破了他的弟弟买凶杀你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有些人做事是不需要证据的。”顾霖解释了一句，对顾礼重也起了些许的兴趣，毕竟顾家子弟无人在朝中任职，但他们顾家却依然欣欣向荣，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陌玉恍然，为顾礼重的决断感到佩服，心中不存丝毫侥幸，一切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铁血手腕，看似无情，但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不是说能想通就能想通的。 只是这样的人会被过多的误解，因为他们做事，不做过多的解释，所以很多事情从表面上看也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 “此人尚能交心。”陌玉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顾霖同意的颔首，只是太难交心，这样的人看重利益，但却更看重情分，他若是为了利益将你抛下，只能说你们之间的情分还不够深。 “还好上天没有给你一个如妖的心智。”顾霖摸了摸陌玉的头，觉得对方这样的状态正好。 陌玉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甩袖转身进了屋子，内心十分之郁闷。 顾家幽州全族的人在这一天齐聚一堂，比起苏家来，人丁要旺盛不少。 顾怀之站在顾礼重身边，尽管他脸上带着笑容，但却显得有些不安，可他在说话之时却无任何的敷衍。 一场宴席，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方才散去，残羹剩汁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聚在一起的人又重新散开，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顾怀之跟着自己的父亲，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去请小先生跟顾大人过来。” 顾礼重转身指着他说了一句，“另外，泡一壶好茶。” “是，父亲。”顾怀之欣喜的应了一声，脚步轻快，若不是自己的父亲看着，他都能跑起来。 顾礼重看着他的模样笑着摇摇头，然后那抹笑容便缓缓收敛了起来，他冷笑一声，眸光陡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他久不在家，看来有些人是忘记了这个顾家到底谁做主！ 是否是他太过仁慈所以才能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手？有些人，只有鲜血才能震慑，有些事情，唯有杀戮方能压下。 他从来都不惧杀人，礼法，于一些人是不适用的。 而他，从未是遵循礼法之人。 陌玉跟顾霖跟着顾怀之到了书房，茶香飘散，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子清冷的味道。 “小先生，顾大人，请坐。” 顾礼重脸上带笑，说话时中气十足。 “顾伯可介意我随便看看？”顾霖温笑。 “顾大人请便。”顾礼重毫无犹豫的说道。 陌玉看了他一眼，然后方才坐下。 “小先生请尝尝，这茶是今次外出友人所赠，可还能入小先生口？”顾礼重呵呵一笑，颇为期待的问道。 “顾伯这茶怕是要浪费了，小女子并不懂茶，反正不管多贵的东西，喝着都是那个味道，也只会觉得这茶香，至于别的……”陌玉羞赧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小先生亦是性情中人，香不就好了，不管多么名贵，也终究是解渴用的，不然喝它作甚？难不成还能果腹？”顾礼重爽朗的笑着，然后肃声道，“小儿之事，有劳小先生费心了，小先生莫说什么分内之事，这份情，在下承了，顾家之事，还请小先生尽心尽力，银钱多少，小先生尽管开口，而在下也承诺，小先生将会是我顾家永远的朋友，日后小先生的事情便是我顾家的事情，若违此言，让我顾礼重天打雷劈，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陌玉双唇半张着，愣愣的不知道如何反应，她是真的被震住了，全然没有想过顾礼重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所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反应。 顾礼重也破天荒的有些惴惴不安，他嘴唇动了动，求助的看向了顾霖。 顾霖就连眉梢都带着笑意，整个人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你吓到陌儿了。”他缓步走到了陌玉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只要顾伯下定了决心，那么此事我便替她应下，人不负我，我不负人，人若负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休。” 顾礼重雄躯一震，“我虽是商人，但也是一口吐沫一个钉，背信弃义之事，绝不为。” “我信得过顾伯的为人。”顾霖颔首。 而顾怀之早就已经兴奋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了，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这么的痛快，竟然会讨好陌玉讨好的这么彻底，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家主可比他好用多了。 其实顾礼重也有自己的苦衷，顾家的事情，他让很多人看过，甚至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拜访过不少的隐士高人，但他们却只有一句话：世间无人能解。 虽然陌玉有本事，但却还不至于让他做到如此，他所看重的是陌玉的潜力，更是顾霖的身份。 顾霖真正的身份甚少有人知道，而他恰恰是其中之一，并且对方的一句顾伯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有多少的人会羡慕嫉妒恨，说不定一些老家伙都能撸袖子来揍他了，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拉拢呢？ 一句看似冲动的话，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却是极多，顾礼重也不想如此决绝，若是没有顾霖，他会委婉很多，给自己留的退路也很多，但顾霖在，他却不敢，只因他知道任何的小心思都有可能导致这份好感的破裂，自己的儿子已经将与陌玉的关系经营到了这种地步，他一点都不介意再进一步。 第142章 祠堂，受伤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更进一步； 赌输了，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 但当一个人留着自己的命，却每天都生活在后代会生不如死的噩梦中，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滋味？ 他们打拼着，维持着，经营着，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这一代以及自己的儿子孙儿这一代不为吃喝发愁吗？ 若一个家族的传承真的只有这小小的目的，那这个家族也压根就不会存在很久。 当初顾家全族退出朝堂便是为了保全血脉，否则的话，逞一时之快，图一时荣耀，如今可能便不会有顾家存在了。 顾礼重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思量，而随着他的发话，这也就代表了任何人都无法再阻止陌玉去动顾家祠堂。 一言出而法令随，纵有不甘，亦不敢有二言。 陌玉在顾家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到底有多大的威利。 不用商量，不用跟族中长辈请示，顾礼重的一句话便是铁令，谁都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 当陌玉踏足祠堂的时候，整个人瞬间便后退了几步，直至退到了门口的位置，她这才止住了步子。 “小先生。”随着她来的顾怀之心中咯噔一下，面色也隐隐有些难看，“无解？” “难闻。”陌玉说了两个字，然后便走了出来。 顾怀之微微一愣，就连其余的人也是一愣。 “装神弄鬼。”有人不屑的低声嘟囔着，却不敢高声言。 陌玉并未理会，她知道这样的声音少不了，但她要的不是顾家上下所有人都闭嘴，而是你们看不惯我，却依然要听我的话。 顾怀之面色不善的瞪了那人一眼，然后便匆忙跟上了陌玉，“小先生……” “只是觉得味道难闻罢了，不算难解。”陌玉解释了一句，“开着门，让味道散散。” “味道散散……”顾怀之面色怪异的嘟囔了一句，因为他什么味道都没有闻见，这小先生是什么鼻子啊。 “等明日我再进去一趟。”陌玉说了一句让顾怀之安心。 顾怀之哦了一声，却丝毫不觉得安心，他很惆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 顾家的事情并未引起多大的骚乱，因为顾礼重下了命令，此间事，不许对外人提起，所以尽管顾家其余的人很郁闷，却也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别人即便问起，也只能摇摇头，三缄其口。 刺客的事情依然无解，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也因此让人怀疑千门究竟有没有动手，毕竟五天的时间可很快就过去了，若是到时候他们没有作为，这钱要算在谁身上？ 陌玉对此丝毫不着急，因为她知道顾霖会将一切都设计周全。 在自己的屋子里写了大半日的字画，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儿，等困意上来她缩进被子里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房门也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旋即熟悉的味道便涌入了鼻孔中，虽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却依然好闻。 陌玉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迷迷糊糊的看着掀开纱帐的人，“你去哪儿了？” “那个杀手已经抓住了，很惊喜，要不要听听是什么人？” “什么人？”陌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陡然惊醒，凤眸撑圆，小嘴儿也不可置信的张着，“你你你抓住了？怎么抓住的？怎么就抓住了？” “很简单啊，让人扮成你的模样，出去转一圈儿，然后惹点事儿，露出一些破绽，很容易就将人逮住了。”顾霖说的云淡风轻，将其中的凶险全数隐去。 陌玉沉默了下来，她原本的打算是自己亲自做诱饵，却没有想到顾霖不声不响就将这么危险的事儿给办了。 “你可别忘记我的专业就是易容。”顾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给你带了饭，凤仙阁的，比顾府厨子做的好吃。” “嗯。”陌玉突然就感觉心里暖暖的，喉咙里堵堵的，鼻头酸酸的。 “快点起，不然我就亲自动手了。” 顾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威胁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陌玉也不矫情，速度的穿衣梳发，等她将自己整理好了，顾霖便端着水走了进来。 水温热，带着淡淡的香气。 陌玉道了一声谢，漱口净面，然后便坐在了凳子上。 顾霖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撑着下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陌玉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所以一顿饭吃的没有丝毫不自在。 “你问出了对方的身份？”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略带些紧张的问道。 “嗯，问出来了，林文有一种蛊虫，我都熬不过。”顾霖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顾怀之就匆匆跑了进来。 “小先生，霖兄。”他看到顾霖的时候微微一愣，“霖兄的伤可好了？” “伤？”陌玉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只是皮外伤，不伤筋不动骨的，算不得什么。”顾霖摇头，“你见到我的人了？” “嗯，正拿着药发愁呢。”顾怀之点点头。 “就是多事。”顾霖扁扁嘴，对上陌玉关怀中带着责怪的目光叹了一口气，“你跟怀之先去，我去上药，然后便去寻你。” “我……”陌玉本想说要看着他上药的，但又觉得不合适，只能点点头，心不在焉的跟着顾怀之走了。 顾霖站在廊下，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瞪了一眼等在外面的手下，“滚进来！” “哎。” 虽然被主子呵斥了，但到底是肯上药了，所以对方乐颠颠儿的就小跑着进了房间。 解开了黑色的外衫，退下了第二层黑衫，然后便是三层白衫，最后一层内衫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尽管有白布包着，却没有任何作用。 “主子，您早就该上药的，这下好了，又没有止住血。” “一会儿就不会流了。”顾霖随意答了一句，“陌儿问起，便说是小伤，被人暗算的，明白吗？” “是。” 那人看着顾霖胸前差点捅到心脏上的一刀抽了抽嘴角，也就自家主子如此强悍，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若无其事，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躺床上起不来了。 不过若不是这样与众不同，又怎么能当他们的主子呢？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将带血的衣衫拿出去烧了，毁灭了一切证据。 第143章 顾家先祖 祠堂，历代先祖牌位安息之地，肃穆，沉寂，旁人不可轻犯但此时却是乱糟糟的一片，犹若菜市场一般混乱不堪。 “大哥，这可是烧祠堂啊，您就看着她如此的任意妄为？” “若是传出去，我顾家的脸面要放在什么地方？” “先前您让一个外人进祠堂，我等忍了，但此次说什么都不能忍。” “祠堂不能烧。” “都闭嘴！”顾礼重厉声呵斥道，他冷着一张脸，虎目四顾，凡是与他目光对上的纷纷退缩，涨红了一张脸，一句话都不敢多言。 “小先生，可否解释一下？”顾礼重这才满意了，他看着陌玉，声音温和，好似担心声音稍微重一些就能将这个孩子给吓坏一样。 “顾伯可听说过前几天的义庄事件？”陌玉轻声问道。 顾礼重眉头微微一皱，“是那些虫子？” “嗯，这里有跟在义庄一模一样的臭味，所以祠堂之中，有人在养虫，至于如何养，用什么养，我想顾伯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顾礼重脸色再次一变，“那是什么虫子？” “顾伯只需要知道那是以尸体为食物的蛊虫就好了，若是养成了，那种虫子也不是不吃活人的，密密麻麻，数之不尽，顾伯不妨想想，如果这些虫子跑出来，将顾家族人一个个的围住，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密密麻麻的吃人虫子…… 一想到这种场面每个人都是头皮发麻，眼中下意识的流露出了一抹惊恐。 “我马上就派人将先辈牌位取出来。” “不急。”陌玉轻声说道，“需等正午，在此之前，顾伯去腾出一间位于正南方的房间来。” “按照小先生的吩咐去做。”顾礼重沉声吩咐道。 “是，大老爷。” 立刻便有仆人领命退下，顾家其余人也都闭上了嘴巴，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们当然可以训斥陌玉危言耸听，但他们却不敢，因为他们实在是怕了这位小先生的手腕。 义庄之事，早就已经人尽皆知，寻常的百姓会轻信官府的说法，但他们这些人心里却跟明镜似得，宁可信其有，谁都不敢赌，陌玉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呢？那么顾家将会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顾三爷跟顾四爷则是面色有些苍白的站在了人群里，望向陌玉的眸光里带着些许的惊惧跟惶恐。 “这么热闹啊。”顾霖仍是一身黑衣，尽管那张脸过于苍白了一点，但却还是难掩俊美。 “你如何了？”陌玉有些紧张的走到了他身边，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好几遍。 “皮外伤而已，生生死死那么多次，这点伤不算什么。”顾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以后出来戴上面纱吧。” “嗯。”陌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还是点头应下了，因为下意识中，她总觉得顾霖不会害她。 顾霖虽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更重要的却是为了陌玉。 脸不被别人轻易看到，日后的危险也会少几分，而他找人来装扮的时候，也不用担心露出太多的马脚，毕竟易容这种东西你说它是万能的，它便是万能的，你说它破绽百出，它便是破绽百出，被别人了解的越少，易容者便越不容易被认出来，那么蒙骗过去的可能便越高。 悄默默站在顾霖的属下张了张嘴，然后一脸悲愤的偏过了脸：主子你应该静养你知道吗？夫人您也劝劝啊，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都散了吧，难不成你们祠堂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怕小先生偷走吗？”顾霖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 众人纷纷告退，祠堂内，祠堂外，很快人就空了，只留下了几个人听从吩咐。 阳光偏移，正午时分，祠堂内燃香，顾家直系子弟纷纷叩头，顾礼重一篇告罪文，洋洋洒洒，抑扬顿挫念了将近有半刻钟，然后方才敬香，请灵位。 从最下面的一层，然后逐渐往上。 陌玉安静的看着挂在最上面的三幅画，心中掀起了阵阵的波澜。 三幅画像，三个人，一手让顾家从底层慢慢的往上爬，直到顶端，若简简单单的仅是如此，还不能让陌玉如何，诡异的是，这三人她曾经见过，无论是面容还是气势都一模一样，若说别人可能会认错，但她识人记人却是一等一的好，即便易容，也无法完全的将一个人的五官与面相模仿的惟妙惟肖，更何况，更高层次的相术师看人不仅相面，还有气。 “认识？”顾霖倚在柱子上，低声问了一句。 陌玉点头，脸上带着一抹苦笑，“有没有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他们最起码死了有三四百年了吧。”顾霖诧异的问道，“你见的活人还是尸体？” “活人。”陌玉也十分费解，“以前跟着阿婆去过一座山，在山中有一个茅草屋，他们就住在那里，三个人，三兄弟。” “阿婆没有跟你解释过？”顾霖拧眉道。 “没有。”陌玉摇头，语气中仍然难掩震撼，“当时我唯一的感觉便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存在，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了，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仙。” “名山大川？” “无名小山，当地为称之为五运山。”陌玉道，“我只记得这些，当时年纪还小，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若是有生之年有缘见到，自然会见到。”顾霖道，“阿婆找他们做什么？” “询问苏家事。”陌玉直起了身体，看着那被取下来的三幅画，目光灼灼，“你说的对，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到时候他们是谁，自然一清二楚。” 陌玉缓步上前，望着空空的架子，那双凤眸越来越亮，仿若敛起了所有的光芒，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顾礼重心中骇然，他抬手作揖，“小先生，接下来呢？” “用油将地面全部泼了，烧。” 陌玉深深的看了一眼原先挂着三幅画的地方，然后敛袖转身走了出去。 “烧。”顾礼重没有任何犹豫。 一桶桶油浇在了地面上，由内而外，油的味道缓缓蔓延开来，仆人们拎着桶，由一侧进，一侧出，井然有序。 陌玉吩咐之后就跟顾霖离开顾家，三匹马，从后门出，一路疾驰到了幽州监牢。 第144章 社会我陌姐 潮湿、阴森、脏乱，入耳处，皆是喧嚷。 但越往里，便越肃静。 陌玉不是第一次来监牢，但以往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所以也算得上一进宫。 她的脚步迈的很慢，黑色的面纱罩住了脸庞，露在外面的明眸熠熠生辉，她好奇的四处看着，将那一张张连尽收眼底。 或是平静，或是猖狂，或是高喊着冤枉，或是言语无状。 陌玉停下了步子，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趴着栅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一个孩子。 “这孩子什么罪？”陌玉轻声问道。 狱卒微微一怔，然后恭敬的道，“回小先生，倒不是什么大的罪过，只不过就是被父母连累而已，而且平日里手脚也不干净，犯的次数过了，就被抓进来了。” “你要跟我走吗？”陌玉看着那个孩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仙女姐姐，我不走。”小孩子的声音还带着稚嫩，八九岁的年纪，不算小，但也绝对算不上小。 “你想要陪伴的人，我可以一起带走，这样一来，你肯跟我走吗？” “小先生，这怕是不合规矩。”狱卒苦笑一声，若是旁人他早就大声训斥了，但在顾霖面前他却不敢放肆。 “姐姐真的能帮我？”孩子黝黑的双眸点燃了名为希望的光芒，“我进来是陪一个姐姐，娘亲曾经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所以做丈夫的，自然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娘子不受欺负，我不在，别人会打她的。” “可是女子跟男子并没有关在一处啊。”陌玉好奇的问道，“你要如何保护她？” “我，我至少可以跟她共患难。”男孩儿鼓着腮帮子，似乎有些懊恼，有些挫败。 陌玉哑然失笑，“你那个小夫人叫什么名字？” “她叫七娘。” “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七娘已经不在牢里，她被人带走了。”狱卒叹息一声。 “你骗我，七娘才不会走！”男孩儿怒气冲冲的瞪着狱卒。 “那位七娘是怎么回事儿？”顾霖轻声问道。 “回大人，那小姑娘今年方才十一，犯的是杀人罪，就在四个月前，但李大人念在事出有因，而且她又身世可怜，所以并未判处死刑，而是将人收入监牢，可就在十天前，有一个人出现将她带走了。”狱卒断然不会在顾霖面前撒谎，这样的事情随便一问就会清楚，所以他也没有胆子撒谎。 “何人？你可曾见过？”顾霖问道。 “小的不知身份，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好似是大人物，样貌与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哦，对了，当日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风铃，金色的，有三排，总体巴掌大小，手柄很长，据说是羊脂白玉做成的，那一个小东西就足够小的们半辈子的花费了。” “师尊。”陌玉脱口而出，她看了顾霖一眼，惊疑不定，虽然比自己的那串要小些，但她可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 “小家伙，你若是还想见你的七娘，那便跟我走。”陌玉轻声说道，“我只等你三个呼吸的时间，如何决定，全看你。” 男孩儿咬着牙，眸光明灭不定，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狠狠的点点头，“我跟你走。” “安心等着。”陌玉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顾霖看了那个孩子一眼，笑容玩味。 男孩儿察觉到了顾霖的目光侧眸看去，当下便缩了缩脖子，但旋即他就不服气了，鼓足了气狠狠的盯着他，像是在跟对方比谁先眨眼一般。 顾霖欢快的笑出了声，但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他的脸色当下就是一白，捂着胸口默默的转过了身，将自己隐在了一片阴影之下，所以他没有看到陌玉微缩的瞳孔，也没有看到她瞬间捏紧的手指跟那抹险些溢出来的杀意。 跟过来的顾霖的属下却看得一清二楚，他暗自咧了咧嘴，为自家主子高兴，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主子的一腔情意喂了狗，虽然说他们没有资格为自己的主子鸣不平，但当那份心意能有所回应的时候，他们对于陌玉的认同感也就更浓了一些。 监牢地下三层，到这里几乎已经隔绝了所有的声音，铺的平平整整的青石连缝隙都是整齐的。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声滴答作响，顾霖走在后面，眉头紧锁，脚步虽还稳，但声音却重了很多。 陌玉的手指紧紧的握着，不动声色，但那双眸子却跟淬了冰一样，没有一丝温度存在。 只有十个牢房存在，每一个都有足够大，刑具与犯人共处一室，青石上染着的血液早就已经无法洗净。 三号，上一任关押的是谁陌玉并不知晓，她只知道如今关着的是千门的那个杀手。 顾霖的手下跟狱卒等在了外面，只有顾霖跟陌玉进去。 灯火通明，墙壁上燃着的等噼啪作响，角落的火盆散着热度，但在冰冷的石室里却丝毫不觉得温暖。 行刑的架子上，被五花大绑的人虽然伤痕累累，但却都是真正的皮肉伤，他的精神很好，甚至那双眼睛里的戾气都没有被磨灭。 “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过如此。”他嗤笑一声，眸光若狼。 顾霖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并未与人做口舌之争。 “我听说你在千门的身份很高。”陌玉淡漠开口，她缓步上前，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我很好奇会高到什么程度。” “我已经说过了，美人儿你如果给我看看脸，我说不定会大发善心的告诉你更多的东西。”男子舔了舔嘴唇，略显阴柔的容貌上浮现了一抹轻佻的笑意。 “我只是好奇，如果你死了，千门会有什么变化。” 陌玉在他面前站定，她微微歪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然后猛地挥手，响亮的耳光在地牢里回荡着。 男子的脸偏向了一侧，白皙的脸庞上清晰的巴掌印缓缓浮现。 狱卒也因为这一巴掌而颤了颤，显然没有想到说话柔声细语的小先生竟然也会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顾霖收回了迈出去的脚，看着那人的目光就跟看一个死人一样。 “若不是我师尊来信，你的命，我不会留。” 陌玉从袖袋里取出了针包，“小女子对阁下的身份并不感兴趣，我这里有九九八十一根银针，每一根针上都淬着不同的药，我以前下黑手，最多用过十根，结果那个人后来见到我就会四肢无力，不敢直视，所以我很好奇，这八十一根若是同时扎在一个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你……”男子的瞳孔微微一缩，整颗心都狂跳了起来。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很多时候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阁下尽管放心，虽然我不懂医，但人体所有的穴位却能倒背如流，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扎错地方。” 陌玉的手指捏着一根银针，凤眸无情。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说。”男子声音急促，他知道陌玉说的不是假的，因为那上面，有自己熟悉的东西。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陌玉声音淡漠，第一根便扎在了他的喉咙，封住了他的声音。 第145章 她学会了心疼 针尖淬着的是麻药，药性极强，接触的瞬间就会起作用，然后顺着血液快速的蔓延。 第二根淬着的是让人身体发痒的药，第三根淬着的是从一种蜘蛛上提取出来的毒药，第四根淬着的是媚药，第五根淬着的是让人不举的药，第六根淬着的蛇毒，第七根是蛇毒的解药，第八根是蜘蛛毒的毒药，第九根……第十根……第十一根…… 安静的牢房里只有陌玉清冷的声音回荡着，每一句话都让人不寒而栗。 相生相克，各种各样的针，五花八门，最后当麻药被抵消的时候，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欢愉的惨嚎的声音从男子的喉咙里发出。 “这才五十根啊，就抵消了吗？”陌玉歪了歪头，好看的凤眸中露出了一抹不解。 “我，我们千门从今以后绝对再与姑娘为难，凡是姑娘的生意，千门一律不做。”男子声音嘶哑，全身都在颤抖着，随着药性被抵消，他身上隆起的青筋也一分分的消散了下去，但饶是如此，他身体的颤抖还是没有消失，“我是千门门主的儿子，说话会有用的。” “你又不是门主，我为何要相信你？”陌玉问道，“我家有位长辈曾经告诉过我，八十一根针全部都扎进去的时候，会有想象不到的惊喜。难道公子不想看一看这惊喜是什么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对姑娘出言不逊，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啊。”男子都快哭了，其实当带着媚药的针扎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不住了。 陌玉针上淬着的药尽管少，但药性却极强，一丁点足以比得上外面那些药的数十倍。 先是麻，然后他便恐惧的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又是痒，又是疼，痒如骨髓，痛入神经，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拉扯着经脉，扯着血管，将骨头一寸寸的捏碎，将他苦练了十几年的内力尽数吞噬，那样的疼，那样的恐惧让他仿佛来到了地狱。 死，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他坚信如果自己死了，千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却怕活着，怕自己被对方当成筹码跟千门谈判，更怕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时时刻刻遭受那种抓心挠肺的酷刑而连惨嚎都发不出来。 “有些人，是你不能动了，你若是动了，便要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可懂？” 陌玉轻声说道，她慢条斯理的将针一根根拔了下来，明晃晃的银针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男子不太懂，但他还是拼命的点头，生怕自己反应慢了，剩下的针会全部扎在自己身上。 “你可认识韶落尘？”陌玉淡声问道，轻柔的嗓音却让男子再也没有了悦耳的感觉。 “不认识。”男子摇头，声音发颤。 陌玉拧起了眉头，“我换个问题吧，你们千门前段时间，就最近几个月追杀了一个人，后来他跟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你们便握手言和。” “这样说的话，有一个人符合，不过他不叫韶落尘，他说，他叫陌尘，大概就是姑娘说的那个人。”男子诚实的回答，“至于交易，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是关于那个古墓传言。” “千门一共有多少人？” “姑娘，这倒不是在下不告诉你，而是除了我父亲外，没有人知道千门到底有多少人。千门的人多而杂，不然的话也就会一直延续这么多年了。” “我若放了你，咱们的恩怨真的能抵消吗？” “能。”男子笃定的道，“任务中，生死本是寻常，我千门有千门的规矩，不会因为门中的人死了就去寻仇。若是这样，我千门也会不复存在。我们只是中间人，不受仇恨，亦不生仇。”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顾霖，我想单独跟他谈谈。” “好。”顾霖转身就往外走去。 紧掩的门打开复又关上，将里面的声音给隔绝了开来。 顾霖脸色苍白的靠在了墙壁上，他单手抚着胸口，隐隐有些支撑不住。 “主子，药。”属下将一颗药丸递给了他。 顾霖接过，放进口中干咽了下去。 “主子，小先生她……能行吗？” “刚刚的惨叫你没有听到吗？”顾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无力，他一挥手，“去找马车。” “是。”属下应了一声，步履生风，眨眼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狱卒战战兢兢的看了顾霖一眼，静默不语。 顾霖缓缓闭上了双眸，暗自调息着。 一炷香过后，陌玉方才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顾霖的反应有些迟钝，直到人在面前站定这才睁开了双眸。 “问出来了？”他弯唇一笑，当做没有看到陌玉眸中露出的那抹怒色。 “为什么不说？”陌玉声音冷硬，她甚少如此，如今却是动了真怒。 “说什么？”顾霖眨眨眼，满脸的无辜。 陌玉气结，她咬了咬唇，恨不得转身就走，不再理他，但想到刚刚那个杀手说的话，喉咙就像是被人给扼住了一般，逼的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是说差点就伤到了心脏吗？不能抓就不能抓，大不了等下一次机会，你那么冒险做什么？”陌玉的声音染上了一抹哭腔，如果顾霖将性命丢在了这儿，她这一生又要如何度过？ “我有分寸的。”顾霖心中又是疼又是甜，他抬手摸了摸陌玉的头，“我胸口疼，咱们回去好不好？还没喝药呢。” “你也知道疼啊！”陌玉看着他苍白的脸颊眸中溢出了泪花，她伸出了手，小心的扶着顾霖的胳膊，“去看大夫了吗？” “没有……哎……你别急啊，就跟着咱们来的那个，他叫树下，大树下，后两个字，就是大夫，比宫里的御医厉害多了，他给我看的，不会有事。”顾霖的唇角始终都在上扬着，眉梢带着浓浓的欣喜，他觉得，自己这次受伤很值，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陌玉的唇瓣抿的紧紧的，心中百般滋味，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味。 那个杀手说，他跟顾霖不相上下，尽管有埋伏，但他亦不是孤身前去，所以顾霖才会与他缠斗，然后卖出一个破绽，以伤换人。 第146章 祠堂之秘 顾霖不是会将机会留给下一次的人，对他而言，只要不死，那么这个局就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模样。 顾霖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敢赌敢玩儿命的聪明人，这样的人还有一个称呼——疯子。 疯子有的时候会是一个很好的称呼，但更多的时候却显得不是那么好。 两个字，代表着忌惮恐惧以及抓住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灭杀的决绝。 回了顾府，顾霖便被陌玉强行勒令修养，而顾家祠堂的一场大火，却是将很多人的心里都烧的惶恐了起来。 对于围观了高潮段的人而言，他们恨不得回到过去跳起来狠狠的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然后怒骂一句：谁特么的让你犯贱在这儿围观的？ 大火已经灭了，整个祠堂都被烧的黑漆漆的，因为有油，又因为有其余的东西，所以这场火只一个时辰就走到了尽头，但却没有人能忘记在火焰之中那些诡异的虫子，刺耳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张牙舞爪的凶狠却在踏出火焰的瞬间就化为了虚无。 也就是在这一刻，无人敢对陌玉的做法有什么微词。 即便对陌玉信任，即便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但顾礼重还是冒了一身身的冷汗。 所以陌玉一回来，他便匆忙赶到了她的住处。 “小先生，顾大人这是……” “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陌玉轻声说道，“顾伯，可否请你家兄弟过来一叙。” “杀手抓到了？”顾礼重精神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陌玉颔首，并未过多的解释什么。 顾礼重见她不愿多说也便不再问什么，不过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顾霖是因何受伤的，万一这个罪名被安在了顾家头上……想到此处顾礼重便想将自己的两个弟弟给掐死，平日里他们的勾心斗角他看在眼里，却并未怎么理会过，因为他觉得都是自家兄弟，应该知道自己的能力在什么地方，也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却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吃里扒外，做出这等混账事情。 顾礼重一声令下，直接将顾三爷跟顾四爷绑了来。 顾三爷圆滚滚的身体，白净的面皮，眼中却有奸猾的味道，顾四爷虽然也有些发福，但却比顾三爷好一些。 此时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憋闷跟愤怒。 顾礼重抬脚，一人一脚踹在了他们的膝窝。 两个人噗通一声直接砸在了地板上，当下疼的他们脸色就变了，但他们却不敢嚎出来，只能忍着，冷汗若流水。 顾霖靠在迎枕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 陌玉就坐在旁边的小凳上，面色肃然，凤目之中凌厉闪现。 “千门，两位真是好手段，竟然连那等人都能联系上。”陌玉冷声说道，“顾老爷，您是顾家家主，这件事，您是想要私了，还是报官呢？” “小先生，纵然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血口喷人！”顾三爷的声音略微有些刺耳，纵然心中惊疑不定，但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咬死了不认，就算是闹到上面去，顾家也依然会保存他。 “杀手如今就在监牢关着，如果你不信，咱们大可对簿公堂。”陌玉淡声说道，“若私了，我需要十万两白银，都给我兑换成银票，并且将我给的东西吃下，若公了，便不要怪小女子不给顾大爷脸面，刺杀巡查使，不知道这个罪名你们顾家数百年的积累能不能承受的起。” “我们找的人分明是冲着你来的，跟巡查使有什么……”顾四爷的话戛然而止，是啊，分明是冲着陌玉来的，跟巡查使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都知道，但却不能说。 “小先生是本官挚友，亦是本官恩人。”顾霖开口，语气不温不火，“杀手是本官亲手抓住的，你们若是有意见，本官也很乐意去做证人。” 顾三爷跟顾四爷面如死灰。 “老三老四，从今天开始，你们手里的生意就交出来吧。”顾礼重当机立断，“若是你们不服气，明日召集全族，让族老来判断你们究竟应该如何处置。” “我们……服！” 不服也得服，要弄得人尽皆知吗？他们雇凶杀陌玉，为何要杀陌玉？是担心顾怀之一飞冲天还是担心顾家祸事能从根本解决？不论是什么，不将他们这两脉逐出本家就已经算是仁德了。 “那就将东西服下吧。” 陌玉掏出了一个木盒，扬手扔到了两人面前。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看向了顾礼重。 顾礼重挥手让人将两人的绳子解开，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证据确凿之下，根本就无从反抗。 盒子里有两颗药丸，黄豆大小，呈黑色，两个人哆嗦着将药丸拿起，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一闭眼将药丸吞了下去。 药丸入腹，顿时体内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烧的两个人的眼睛都是一片通红。 “这是什么？”他们有些恐惧的问道，虽然那种灼热感转瞬即逝，但却足以让他们畏惧。 “一些小玩意儿，只要你们以后不再害我，自然不会对你们产生什么坏处。”陌玉声音平静，“滚吧。” 两个人一滞，尽管不甘心，但却不敢多说什么，起身灰溜溜的离开，掩下了怨毒与满心的惊惧。 顾礼重望着门口的方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小先生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 “去祠堂看看吧。” 陌玉起身，侧眸看向了懒散的躺着的顾霖，“你好好休息，要听树下的话，不要乱跑。” “我知道。”顾霖点点头，“万事小心。” 陌玉应了一声，转身跟着顾礼重离开了。 母虫已经长成了杏儿般大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被尸肉喂养的原因，长相跟那些虫子略微有些不同。 陌玉蹲在了门前，将那只虫子放了进去，躲过了火灾的蛊虫却没有躲过母虫的吞噬，约半个时辰后，母虫又重新回到了陌玉的身边，此时它的身体外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的茧，体积已然有了手心般大小，圆滚滚的一团，给烤糊的土豆一样。 “小先生。”顾礼重心中惊疑不定，这就算是完了？ “明日再说，你们顾家祠堂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顾老爷不清楚吗？”陌玉将装虫子的盒子收起来，对于蛊虫的异变，她需要去问问林文。 顾礼重的面色连连变换，“实不相瞒，是一些野兽的尸体。” “野兽么？”陌玉嘲弄的一笑，“顾老爷最好先将为您做这件事情的人控制起来，不然的话，顾家的灭门之祸方才开始。” 第147章 陌玉之变 顾礼重胸腔一震，觉得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了的东西在慢慢的显露出苗头。 祠堂早就已经落成，但却是最近几十年出的问题，从自己父亲那一辈开始还是从自己开始呢？ 顾礼重感觉自己脑子里很乱，他实在是不想去怀疑，但事实却又让他不得不去怀疑，哪怕是大奸大恶之徒都有自己不想伤害的人，都有自己所信任的感情，更何况，他原本心底也没有那么坏。 顾家的成员构成有那么一些复杂，有些人尽管是外人，但却也是世世代代都跟着顾家，荣辱与共，甚至有的时候他们比顾家人都要更在乎顾家的生意跟顾家的名义。 甚至顾礼重现在看得最重的人都不姓顾，而是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老人。 他称对方为令狐兄。 顾礼重很少纠结，一般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会用最快的速度来下定决心，尽管有的时候深思熟虑才能让事情更加周全，但很多时候，你想的越多，反而忌惮就会越多，胆子就会越少，因此平白的错过很多机会。 但这一次，他却开始犹豫了，倒不是说担心自己冤枉了对方会如何，而是发愁要如何开口，直接问，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害我吗？ 然后呢？ 如果对方不承认呢？ 如果对方承认了呢？ 他又能如何？他又能去做什么？ 顾礼重一个人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满是纠结，他很不安，甚至数次下定了决心，但在迈开步子的瞬间就反悔了。 没有意义。 是的，没有意义，不管答案如何，都没有意义。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他现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在想，算了吧，就这样吧，局已经解了不是吗？三十年，已经足够漫长了，难道他们还有另一个三十年再布一个局吗？ 顾怀之……左右已经活下来了，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还要如何？去质问兢兢业业一辈子都在为顾家做贡献的人吗？ 顾礼重沉默着，眼中的犹豫渐渐的蜕变成了一片坚定，他们顾家之所以还能维持如今的局面，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重情，顾家人，绝非薄情寡义之辈，不然的话，也只能被对手抓住机会，然后等待顾家的又会是什么？ 是一场大乱，一场一不小心就会倾覆的大乱。 顾礼重蓦然生出了些许的心灰意冷，但这个苗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掐断了。 顾礼重倏地起身，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垂眸怔愣了片刻，然后昂首挺胸，大步迈出了房门。 乌云低压，风雨欲来。 顾礼重脚步匆匆，但步履却异常的沉稳，没有犹豫，更没有彷徨，有的只是一往无前。 陌玉再次见到顾礼重的并讶异，她像是早就已经知道对方会过来一般，温言浅笑，“顾伯，坐。” “你知道我会过来？”顾礼重神色复杂的说道。 “顾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即便顾伯素来有决断，碰到自己人的事情，也难免会不知所措，不知要如何下手。” “你说的很对。”顾礼重叹息一声，“证据，我没有，而对方，不可妄动。” 顾礼重看着陌玉清冷的神色，鬼使神差的解释了一句，“顾家，分为本家与外家，虽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本家与外家，不管那一部分，都不能轻动，简而言之，我能动姓顾的人，但却不好处置不姓顾的人，而那个人，他的太祖父，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他，还有他的一众子女，世世代代，都在我顾家，他复姓令狐，是外家第一人，而一众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小先生可否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 令狐与他年纪相当，甚至比起亲兄弟来感情都要身后，顾礼重不知道为什么顾家会留下这样的传统，只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这样的模式已经发展成熟，谁都不敢妄动分毫。 “顾伯可知道那位令狐的生辰？”陌玉看着红泥小炉上的茶壶，轻声问道。 顾礼重点点头，开口告诉了对方。 陌玉抿唇，手指轻轻动了几下，她伸手将滚开的茶壶拎了下来，平静的凤眸中瞬间染上了炭火的光芒，顾礼重突然一阵恍惚，在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一片火海，能将人的灵魂都灼烧殆尽。 顾礼重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从外面吹进来的凉凉的风让他陡然回神，不知不觉间，已经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这八字……是他所属？”陌玉开口，七个字让顾礼重的瞳孔猛地缩了几下，尽管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尽管他已经活了快半辈子了，但却还是被这几个字给吓了一跳。 顾礼重几乎下意识的就要说是，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换了一种问法。 “小先生为何这么说？”顾礼重捏紧了拳头，强忍着声音的颤抖，虽如此，但出口的声音还是染上了一抹喑哑，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陌玉将药茶倒进了杯子，抬眸，眸光复杂，“这八字，归死人所有。” 顾礼重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他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张张嘴，却还是没有声音发出。 这怎么可能？这可能！可小先生又有什么理由说谎？难道这么多年我信的都是一个假人吗？ 顾礼重此时脑袋嗡嗡的，他茫然的站起了身，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呆滞的踱着步子。 陌玉收回目光，看着白瓷杯里的药茶为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端杯，一饮而尽，那种怪异的味道在口中缓缓化开，她难受的蹙起了眉头，险些吐出来。 等那难受的感觉过去了，她这才缓缓的将药包收进了盒子里放了起来。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顾礼重这才恢复了正常，但他的神色中却仍是复杂，“小先生之能，我等望尘莫及。” “各有所长罢了，若是做生意，小女子拍马不能及。”陌玉温声说道，“顾伯可有了决断？” “需要好好谋划，此事……多谢小先生了。” “分内之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尽管咱们之间很熟，但刚刚那一卦，还请顾伯支付银钱。” “自然，自然。”顾礼重连忙说道，然后他便想到陌玉的开价是一卦千金，当下神色便是一滞，苦笑一声，“稍后我便差人将钱送过来。” 顾礼重又感谢了陌玉一番，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陌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那种云淡风轻方才消散，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最近卜卦好像有些有心无力？！ 第148章 动心 祠堂的废墟顾礼重没有理会，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人多言。 陌玉也不着急回去，每日就看着顾霖静养，生怕对方的伤口再出什么问题。 顾家的事情她也问过顾霖，对方却没有给出什么切实有用的建议，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评价，云淡风轻，好似顾家的这点事儿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一样。 苏子瑜回来了，一脸欣喜的告诉陌玉那个罪犯抓到了。 尽管晚了些，但对陌玉而言，也不算是超出了预料之外。 “你们在路上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陌玉沉吟了片刻，然后问道。 “奇怪的事情吗？”苏子瑜想了一下，然后肃然道，“本来按照计划，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但就在我们要将人抓住的时候，突然有人放暗器，好像是要杀死对方，但却被对方躲过了，也因此费了一些周折才将人抓住，若不是有你先前跟我说的话，再加上他受伤太重，这一次说不定就真的让人逃了。” 苏子瑜提起来仍然觉得有些庆幸，谁知道就在那人逃的时候竟然会撞到一棵大树上呢？如果没有那棵树，他们这次就又要以失败告终了。 “问不出来，就杀了，这个人不能留。” “明白。”苏子瑜点点头，他们也已经达成了这个共识，毕竟这些日子实在是受够了教训，也知道对方有多么难缠。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苏子瑜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面色隐隐有些苍白的顾霖身上，“顾大人这是……”他有些疑惑，想不明白为何顾霖会受伤，而且还到了卧床的地步。 “不小心被猫儿挠了一爪子。”顾霖神色中不见尴尬也不见愤怒，“小美人儿，你说是不是？” “别不正经。”陌玉瞪了他一眼，“一会儿树下要来换药，你配合些。” “我不是一直都很配合吗。”顾霖唇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苏子瑜看着他们两个的模样，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图纸是陌玉让人送过去的，自己并未露面，再加上这几日他一直在外面，对于幽州城的事情自然没有听说，而他一回来，就立刻来见陌玉了，连休息都没有顾上，所以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打探别的消息了。 陌玉将千门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听说过千门吗？” “接触过。”苏子瑜点点头，“若能善了，不要与之为敌。”他神色肃然，但隐隐又松了一口气。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颔首应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千门到底有多么厉害了。 苏子瑜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又跟陌玉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千门可真是……”陌玉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有些期冀有些赞赏的选了一个文雅点的词，“厉害啊。” “原本只是怀疑，但我现在却能确定千门不止一个。”顾霖的神色略微有些古怪。 “嗯？”陌玉微怔，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顾霖却不再多言，只是零零碎碎的一些感觉，不知要如何分析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所以索性也就不说什么了。 陌玉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她看到树下捧了东西进来，这才起身要离开，但走了几步就又停下来了，“他为什么叫树下？” 树下脸色一僵，然后若无其事的将托盘放下。 “老头子捡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树下哭，就叫树下了。”顾霖无视了树下隐隐有些尴尬的面色，轻声解释了一句。 陌玉哦了一声，然后便抬脚走了出去，她此时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老爷子十分敬佩，这取名字的本事可真是——绝了。 此时她开始好奇，顾霖的名字又是如何来的？ 祠堂院子里的地是趁夜挖的，然后又秘密将之销毁，除了顾礼重顾霖陌玉以及动手的人，谁都不知道那里面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顾礼重的脸色十分不好，虽然他有放人的尸体进去，但那些尸体都是原本要扔到乱葬岗无人收尸的死刑犯，不太多，也就四五具而已，可在那个大坑里却发现了不下十具人尸，其余的那些又是怎么来的？ “小先生。” 顾礼重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祠堂要何时动工？” “先不急。”陌玉轻声道，“顾伯先请一些大师来府里做一场法事，散散院子里的血气跟怨气，然后咱们再说其他的。” “好。”顾礼重心里乱糟糟的，一口气吐不出来，觉得自己都快憋坏了。 陌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树下！” “小先生。”在外面候着的树下匆忙跑了进来。 “你跟顾伯过过招，点到即止。”陌玉吩咐了两句。 树下跟顾礼重皆是一愣。 “顾老爷？” 树下摆出了架势，对于陌玉的命令自然是不敢违抗。 顾礼重也不好推脱，只好点点头，“到院子里去吧，我也想领教一下顾大人手下的高招。” 树下松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陌玉一眼，然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顾礼重虽然也会些武，但终究不是树下的对手，被人一通拍，最后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心中的郁结也瞬间散了不少。 顾礼重此时方才明白陌玉的用意，也懂得了树下刚刚在自己身上拍的那几巴掌的用意，当下便对着树下感激的作揖，然后又进屋感谢了陌玉一番，这才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陌玉也没有在顾府多留，将东西收拾好后就跟顾夫人与顾老爷辞别了，两个人见她去意已决，虽然觉得遗憾，却也没有挽留，只是让顾怀之将人送了回去。 陌玉到家的时候，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她心中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自己坐在垫子上煮茶，暗七替她收拾着衣服。 顾霖去了监牢，所以并没有跟她一道过来。 陌玉突然就生出了一些百无聊赖的心思，见暗五缓步走了出来，这才哂笑一声，“咱们出去转转吧。” “主子想去什么地方？” “去小爻居。” 陌玉将小壶拎了下来，然后熄了炭火。 刚走到门口，她又停下了步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清冷的凤眸中多了一抹笑意，“去将我面纱拿来。” 暗五虽然疑惑，但却还是转身回了房间，挑了一个浅粉色的，替陌玉戴好，然后便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主子这是……动心了？ 第149章 逐出 不管什么地方都是喧闹与寂静并存，有的时候，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就跟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陌玉缓步从鲜有人走的僻静的巷子出来，倏地豁然开朗，好似整个人的心情也都变得明媚起来了一般。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颤动了两下。 又来了，那种无力感。 陌玉眸光微闪，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思绪，等手指上的那种无力感褪去，她这才抬起了手指。 手指纤细，指尖透着健康的红润，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与指尖齐平，指纹清晰，不见丝毫破损。 “主子？”暗五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 陌玉垂下了手指，抬眸辨认了一下方向，当她看到居然排起长队的小爻居的时候，眉头缓缓蹙起。 暗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中也浮现出了一抹讶异，“怎么那么多人？” “过去看看，不用说我来了。”陌玉声音淡漠，她迈开了步子，随着靠近，排队的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也便大了一些。 暗五应了一声，目的深处缓缓的浮现了一抹寒意。 陌玉若无其事的走着，看着那排起的长龙，心中浮现了一抹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的一种不安感，她觉得，这样反常的现象八九成跟苏欣儿有关系。 “那位欣姑娘真的有这么神吗？” “真的啊，我邻居家的三婶的表弟的夫人的手帕交的弟弟的同窗的妹妹就来求过姻缘，结果您猜怎么着？一测一个准儿啊，现在十里八乡的谁不羡慕那姑娘嫁了一个好人家？” “对对对，昨日还来了一个寻东西的，那欣姑娘真是神了，三言两语就让那娘子找到了丢了有好几个月的东西。” “还有那庄老汉，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年的钱全被偷了，官府都没有法子，找不到犯人，他本来是想求小先生的，谁知没有碰到，欣姑娘就指点了他两句，结果那银子还真的找到了，半个月的案子，就这么破了。” 苏欣儿…… 陌玉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何没有人跟我说？”她隐隐有些不悦，倒不是说担心苏欣儿扬名，而是苏欣儿竟然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便开店占卜，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将会万劫不复。 陌玉的确担心自己的安危，但她所担心却又不仅仅如此。 苏欣儿跟安平章可是差着不只十万八千里，若是对方给她下套，她又有什么本事躲过去？ “属下不知。”暗五摇头，“属下想，他们大概是不想让主子分心，而且欣儿跟着主子学了很多，平常的占卜断事应该不是问题吧？” 暗五不太明白陌玉为何会生气。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你不是我们这行的，所以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陌玉摇头，快步走进了店里。 苏欣儿正在测字，她拧着眉头，小脸儿上一片肃然，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 小爻居里燃着香，能让人静气凝神，很多人都喜欢点。 暗五刚想说话就被陌玉阻止了。 她安静的看着，双眸平静，古井无波。 苏欣儿抬眸看着坐在自己面前露出期待的妇人，神色中隐隐多了一抹得意，她清了清嗓子，“大婶子，您这问题，有些复杂啊。” “欣姑娘，我也知道，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求到欣姑娘头上来了，我那儿媳妇儿四年了，怀了有五次，这，这也是没有法子啊，看过很多人，什么样的法子都用了，可就是留不住孩子，所以才求到姑娘您头上了。“ “大婶子，您这问题有些困难。”苏欣儿脸上带着为难。 陌玉拧起了眉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若是你不知道事情的症结在哪里，无论你找多少人都是没用的。”她朗声说道，对于苏欣儿的态度十分不满，“况且，这件事，外力没用，无人指点，无人指引，若你良心发现，自己去弥补，如此三代之后，一切冤孽，自然可解。”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妇人不悦的拧起了眉头，她尽管表现的十分镇定，但眼底流露出的浅浅的慌乱却瞒不过陌玉。 “陌，陌姐姐。”苏欣儿脸色微微一变，匆忙起身，“姐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让人说一声？” “欣儿姑娘那么忙，怎么好用这种小事儿打扰你。”陌玉声音淡漠，“暗五，吩咐下去，小爻居从今日关门三日。” “陌姐姐，可是外面那些客人……”苏欣儿上前一步。 “日后，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徒弟。”陌玉眸光冰冷，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甩袖就去了楼上。 苏欣儿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 “欣儿姑娘，那人是……”妇人此时也察觉了些许的不对。 “大婶子，真是抱歉，您的事情，我无能为力，那位就是小先生，她说的，是对的，此事唯有从你们自身着手，孽债太多，旁人哪怕提点一句都不行。”苏欣儿强压下了心头的慌乱，好言好语的将人送走，然后又对外面的那些人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在一阵哀怨之中这才将门给关上。 二楼，不管是暗卫还是袁天都疯子全部都老老实实的站着，耷拉着脑袋不敢抬眸去看陌玉一眼。 一片死寂，甚至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若不可闻。 苏欣儿战战兢兢的走了上来，她看着面无表情的陌玉，暗自咬牙，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陌姐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您不要责怪他们，是欣儿擅自接了客人，看陌姐姐繁忙，不敢用那样的小事去叨扰陌姐姐，欣儿问过陌姐姐，还以为陌姐姐允许让欣儿放手施为。” 苏欣儿的声音颤抖着，她尽管伏在地上，但脊背却崩成了一条线，尽管在认错，但字里行间却全然是不服与哀怨。 “是我的错，我心眼太小，生怕你的名声超过了我，所以心中对你生出了怨恨，这才明言呵斥了你。” 陌玉放下了手指，她一挥手，声音冷淡，“从今后，你哪儿来的便回哪儿去，当日将你带在身边，便是我下了很大的决心，如今看来，的确是我眼瞎。” 陌玉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愕的抬起了头。 袁天更是感到不解，他跟了陌玉这么多年，所以了解陌玉本质并不坏，亦不是如此绝情之人，但为何会对苏欣儿如此严厉？ 第150章 撩就一个字 苏欣儿的身体晃了晃，她抬起了头，眸子里的错愕跟恐慌直白的露了出来。 “陌姐姐，为，为什么？”她的眼眶中快速的蓄起了泪花，直起了身子，咬着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欣儿做错了什么？” “我说了，是因为我嫉妒你的天赋，嫉妒你的本事，生怕有一天，你会超过我，所以我不想教你，也不想要你。”陌玉声音冰冷的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那些离开的人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我陌玉就是心眼小，没有容人之量，这小爻居，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 她的语气逐渐凌厉了起来，“苏欣儿，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话？” 苏欣儿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一时呆呆的无法反应。 “我跟你说过，人之初，性本善，你告诉我，你这些天都做了什么事？不过就是三天而已，你就那么等不及的想要跟别人证明你自己吗？你就那么自信自己学到了我七八成的本领？你觉得凭借你那点道行，你能做好什么？” 陌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她广袖一甩，桌子上的茶盏被扫在了地上，碎开了花，碎片点点，凌乱的分布着，“既然你有这个自信，那么欣姑娘，此卦何解？” 陌玉的手指缩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着，她的眼角也染上了一抹绯红，莫名的狠厉，却又莫名的让人心疼。 苏欣儿紧紧捏着拳头，她看不懂，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陌玉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今日我若不来，你是不是会直接告诉那位妇人，曾经被她儿子失手打死的仆人怨气不散？是不是会告诉那位妇人，曾经因为她的儿媳一个无心之失导致一位老翁身死的孽债？还是说你会告诉对方，她的儿媳之所以保不住孩子是因为他们全家恶事做尽，善事不为？” 苏欣儿嘴唇动了动，她的确是想这样说，若不是体质的原因，那么便是沾染了什么孽债，这一点，就算是江湖骗子都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那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将这些话说出来，他们一家，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陌玉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但那双眼睛却冷的彻底，黑的如墨。 苏欣儿身体一颤，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头皮刷的一下就麻了，整个后背也瞬间被冷汗打湿。 “他们会开始做善事，然后等自己的儿媳妇有了身孕，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就会被再次打回原形，然后呢？然后那些他们曾经欠下的，就会反弹，会变本加厉，那一家子，包括那个孩子，甚至那些死者的家人，被业障笼罩，从此纠缠不清，你解了她一时之祸，但却毁了很多很多人。” “可陌姐姐不也说……” “三代行善。”陌玉声音依然冷淡，只是此时她的眼角带上了一抹讥讽，“你觉得这世间有几个家族是真正的能三代行善？” 三代行善，全无恶行。 这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倒不是说一点错都不犯，而是知错能改，善盖过了那些错误，一片正气。 “你一知半解，却妄想断人命运，我给你的书里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毫无把握之事，绝不沾染吗？即便沾染，你也要能自己算的出那份孽报，敌得过那份孽缘。苏欣儿，你以为相术师是什么？你以为玄学一道是什么？给你扬名的工具吗？你若那么喜欢出名，便自己去做，我不喜欢被白痴蠢货连累。” 陌玉有些口不择言，话尽管说的有些偏颇，但却也有一定的道理，而且还不仅仅如此，短短的三天，苏欣儿自认为自己断对了很多的事情，但她的印堂却隐隐发黑，这是有血光之灾的征兆，而那血光之灾的来源便是被她断过的事情。 “这些天，有不少的人，是你找来的吧。”陌玉冷声道。 苏欣儿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陌，陌姐姐，我，我错了。”她本想说自己是为了小爻居，她本想说，自己是想让小爻居揽更多的声音，“陌姐姐，欣儿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得到陌姐姐的同意，还请陌姐姐原谅欣儿这次。” 苏欣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头磕的砰砰想，很快白皙的额头上就见了红。 “小姐。”袁天也忍不住站出来求情，“说到底，这些事情我们都有错。” “最后一次。”陌玉看着苏欣儿不停颤抖着的瘦弱的身躯，心底某块最为柔软的地方倏地就被戳中了，“苏欣儿，若再有下次，你要么死，要么滚。” “是，欣儿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谢谢小姐，谢谢小姐。”苏欣儿破涕为笑，又一连磕了几个头，即便脑袋嗡嗡的，但她却依然不敢有什么反应。 “传出消息，明日小爻居正常开业，依然由欣儿坐堂。”陌玉抬手揉了揉额角，“所有知情人，去顾霖那里领罚，就说我说的，按照藏匿消息不报的惩罚来。” “是。”袁天等人应道，不敢都说一句话。 “都滚吧。”陌玉一挥手，仍然愤怒难平。 众人无一人敢留，纷纷转身离开，不过却也不敢走太远，只有袁天带着苏欣儿去了医馆将额头上的伤口处理好。 陌玉独自一人待在了二楼，她抬手解下了面纱，唇瓣微微肿起，若是细看还能看到上面的两排牙印。 她的手臂搭在了桌子上，从指尖开始，那种无力感又来了，陌玉盯着自己的指尖，看着上面那一闪而过的黑色的东西，神色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脚步声悄然响起。 陌玉未抬头，但整个人却随之放松了下来。 “一个人发什么呆呢？” 顾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生了一通气，别把自己气病了。” “我没想到欣儿竟然如此……很多事情，她都是错的。”陌玉苦笑一声，突然觉得很累，“我现在怀疑，将她带在身边是对是错，那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如今都有些后悔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总要给她一个机会，不能因为那一点点可能就将人完全否定。” “让你看点开心的事儿？”顾霖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什么？”陌玉有些呆滞，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她一抬头，便撞进了顾霖的温柔之中，疲惫的心像是被注入了能量一般，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顾霖抓着她的手将人拽了起来，“我让人去安排，现在，在下可有那个荣幸能邀请美人儿一同观赏？” “你别不正经。”陌玉的唇角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笑容，“所以到底是什么？” “陪我到天黑，我就告诉你。”顾霖抬起一根手指堵住了她的唇，“本公子不接受拒绝。” 略微有些凉的手指压在唇上，不怎么用力，但陌玉的呼吸却是一滞。 温柔浅语，那双桃花眸中倒映着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第151章 给你的礼物 陌玉跟着顾霖走了，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知道，在这个人身边很安心，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费尽心思的去谋划，一切的阴谋与伤害都会被这个人隔开，即便身后狂风骤雨，也依然无法沾染她衣袍半点。 陌玉觉得自己堕落了，可她却有些爱上这种堕落了，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多么勤奋的人，如今的一切也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如果能心安理得的去享受人生，有几个人愿意居无定所风雨飘摇呢？ 陌玉不知道别人是否愿意，反正她自己一点都不愿意。 幽州城的中间有一座塔，是整座城最高的地方，平日里，那座塔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来了什么尊贵的人，那里方才会开放，成为最为合适的观景地。 顾霖拦着陌玉的腰，直接从外面飞了上去，有些热的风拂过了脸颊，陌玉紧紧的抓着顾霖的衣服，她垂眸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倒没有了第一次那么失态。 “不下来么？” 顾霖轻笑出声，胸膛微微震动着。 陌玉面纱下的脸庞微红，下意识的伸手就想将他推开，但却又突然想到了他胸口的伤，所以手臂便换了位置，抓着他的手臂后退了几步，眸光潋滟，“怎么想到来这儿了？顾大人的伤看来的确好了。” “早就说了是皮肉伤，就你跟树下瞎紧张。”顾霖不甚在意的说道，“坐吧，林文很快就会将东西送过来了。” 陌玉眨眨眼，四处看了一眼，高高的护栏向外倾斜着，三面都有坐的地方，一面是通往下面的楼梯，地上铺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毛皮，踩在上面软软的，好几个垫子凌乱的散在了地上，木质的矮桌上小炉，茶，酒，杯子都有，桌子旁边还放着一桶水。 陌玉看着顾霖坐在了垫子上，然后点了小炉里的炭火，等烧起来的时候这才温酒。 陌玉本想坐在他对面，但顾霖却挥手让人坐在他身边。 陌玉犹豫了一下，然后便顺从了他的意思，因为她今天格外脆弱，所以也需要人安慰。 没有人会一辈子都那么强势，不同的是，有人会在没人的时候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而有的人则会选择自己依赖的那个人，放下所有的心防与戒备，就那样什么都不带的平和的相处着，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把酒言欢。 当然，陌玉也不可能真的跟顾霖把酒言欢，一杯酒，便是她的极限，毕竟顾霖身上还有伤，就算是他不在意，也依然要节制。 顾霖无奈的放下酒杯，也不说话，就撑着头看陌玉，好像眼前这个人便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一般。 陌玉没有搭理他，将面纱压在了旁边，然后便开始煮茶。 没有多么复杂的工序，简单的动作她做出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不多时，亭子里便是满满的茶香。 顾霖喝了第一杯，“你不是不会饮茶吗？” “我只是不会品茶而已，但不是笨蛋，知道什么好喝，什么不好喝，而且工序也都明白。”陌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等稍凉一些微微抿了一口气，热水从口腔流过，划入了食道落进胃里，瞬间就觉得暖暖的，整个人都舒服的眯起了双眸，浅浅的叹了一声，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所向往。 林文拎着一个大食盒从楼下走了上来，将饭菜默默的摆上了桌子，然后便缓步退下了。 顾霖跟陌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话，讲自己遇到的极品，说自己听到的趣闻。 天色渐暗，饭菜也慢慢凉透了。 陌玉躺在了软软的毯子上，头枕着一个垫子，睡的香甜。 顾霖撑着头坐着，不时的变换着姿势，看着那张恬静的睡颜恨不得立刻就将人拐跑。 楼阁里渐渐亮起了烛光，四周的帘子也随之放下，遮挡住了深夜的冷风。 陌玉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如此安稳舒心的睡过一觉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顾霖递上了一杯茶，见她喝完这才朝着对方伸出了手，“时间到了。” “嗯？” 陌玉懵懂的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狐疑的走到了栏杆旁，从高度看，整个幽州城一片灯火辉煌。 “我从未看过这……”陌玉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她看过，在京城最高的地方俯瞰着整个大周最为繁华的地方。 元宵佳节通宵灯明，一直到清晨，都能依稀看到点点的烛火。 但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陌玉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象了。 顾霖从身后将她抱住，手掌握着她的手，喷洒在耳边的热气带着旖旎的眷恋，“看远处。” “嗯？” 陌玉隐隐有些羞涩，但她却有些贪恋此时的温柔。 眺目远望，黑漆漆的夜空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的烟火。 各种各样，在半空中腾飞绽开然后又倏地散去，此起彼伏，几乎入目之处，皆是烟火绽放之地。 火树银花，仿若满天星辰。 烟火足足亮了有一刻钟，然后方才散去。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陌玉的眼睛仍然倒映着光芒，她转身看着顾霖，神色中的欣喜跟喜爱毫不掩饰。 “很久就准备了，本来是想你哪天不开心，让你开心开心的，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顾霖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尖，“看完了就回去，别真的着凉了，不然袁叔可不会放过我。” “还没有那么娇弱。”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足足燃了一刻钟的烟火，即便整个幽州城所有的存货都加起来怕是也禁不住他这么玩儿，其中所浪费的人力物力即便傻子都知道有多大。 “谢谢你，我很开心。”陌玉认真的说道，她觉得，没有什么感谢能比得上这句话。 “还不算太白眼狼。” 顾霖看着她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唇角挽着，那双桃花眸也弯成了月牙，流光溢彩，极其惊艳。 砰—— 又是一朵烟花乍然亮起，顾霖下意识的抬眸看去，陌玉本想转身，但她却发现顾霖那双眼睛里的风景比外面的更要迷人。 “走了。” 顾霖抬手盖住了陌玉的眼睛，然后揽着人的腰踩上了长椅，踩上了栏杆，一跃而下，风声在耳边呼啸，有些凉，但陌玉整颗心整个人都是热的。 在这一刻，她有些想哭。 第152章 来日放长 在回来之前，陌玉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跟自己同甘共苦，会有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准备着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而这样的小心谨慎，仅仅是担心自己会不开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陌玉再冷情，就算是她情商再低，就算是那颗心再冷再硬，在故人的面前，也总会被触动，更何况，顾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好像比她自己看的都要通透。 陌玉觉得自己大概生病了，所以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竟然不会担心，反而还会全身心的去相信他。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静，那场烟火，很多人都看到了，人们都纷纷感叹着漂亮，纷纷羡慕着那个能让人做到如此地步的女子，也纷纷想要看一看，是哪家的公子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非是年节，非特殊的节日，按理说，没有谁家会囤这么多的烟火，若不是有权有钱，谁又有这样的本事与资格弄这么多呢？ 回到家，陌玉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又喝了姜汤，这才缓步走到内室，躺在床上，她本以为自己会心绪难平，却没有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顾霖也躺在了床上，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想不起来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唇角的笑容始终都不曾散去，树下进来给他换药的时候简直就没眼看，也再一次确认自家狂拽酷帅眼比天高的主子终于栽了，但其实也是好事，至少他们不用担心哪天主子带着一个模样好看的男人回来，然后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主母了。 依然守在塔外的林文蹲在地上，生无可恋的画圈圈。 “林文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去啊？” 同样蹲在他旁边的小孩子扭头问道，不等林文回答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可怜兮兮的扁扁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个……”林文叹息了一声也拿不准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毕竟主子吩咐过，等烟火完了，就会喊他们上去，“再等等吧。” “哦。”男孩儿揉了揉鼻尖，小脑袋一磕一磕的，最后实在忍不住，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脑袋往林文身上一歪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林文吧嗒一下嘴，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了起来，琢磨着主子是不是将他们忘记了，但旋即他又将这个念头给抛开了，就这样在外面守了一晚上。 睡了一觉的顾霖也终于想起了这对难兄难弟，这才将人给喊回来。 林文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等着心安理得的吃饭的主子，觉得自己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现在无比的后悔，自己当初就应该顶着被主子责罚的可能冲上去啊。 “主子……阿嚏。” 林文刚开口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哦，抱歉啊，昨天太高兴，就将你们忘记了。”顾霖毫无诚意的道，“去换衣服，洗把脸，然后去见陌儿。” 林文很不满，但就算是不满又如何？他敢跟主子拍桌子瞪眼发脾气要赔偿？呵呵哒，如果真的那样做了自己才是活到了尽头，你以为你是小先生，可以支使主子做任何事情啊。 男孩儿迷瞪瞪的被林文牵着手离开了，洗了脸，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他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突然就有些软了。 “林文哥哥，那个姐姐……也跟大人一样吗？” “陌姑娘人很好的，跟主子不一样。”林文摸了摸他的头，“陌姑娘对人的要求也很低，只要你不伤天害理，只要你不背叛她，她就会给你最大的宽容。” “哦。”男孩儿点点头，有些忐忑的跟着林文去见了陌玉。 陌玉应该是刚睡醒，尽管已经洗漱好了，但整个人却依然迷迷糊糊的，手指撑着额头，眸光散乱的看向了外面。 顾霖就坐在她的另一侧，手中拿着一本书快速的翻看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进去。 “朗宁拜见大人，陌姐姐。”男孩儿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陌玉这才缓缓回神，唇角微扬，然后冲着他招了招手，“吃饭了吗？” 朗宁乖巧的走到了她身边，乖巧而是懂事，“还没有。”奶声奶气的，卖的一手好萌。 “让他跟暗一学武，跟暗二学药，若是树下跟林文有时间，再指点他。”顾霖放下书，他屈起了一条腿，目光不善的盯着朗宁，“你陌姐姐是我的，以后少借着年龄小就往她身边凑，明白吗？” 朗宁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但一想到对方竟然将他们给仍在外面一个晚上，当下就哼了一声，恶从胆边生，他噗通一声就跪坐在了陌玉身边，小手搭在了她的腿上，扁扁嘴，泪水汪汪，“陌姐姐，他将我丢在了外面一夜，都快冻死了。”眼泪汪汪的吸了吸鼻子。 顾霖的双眸危险的眯起。 “别吓唬小孩子。”陌玉摸了摸朗宁的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顾霖摸了摸鼻尖，呵呵一笑，好小子，咱们来日方长。 朗宁莫名觉得头皮一麻，后脖子冷飕飕的。 “你先住下，学着静心，很多事情，来日方长，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可明白？”陌玉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懂。”朗宁重重的点头，“我会好好听陌姐姐的话，长姐如母，以后我也会孝敬陌姐姐，等陌姐姐有了娃娃，宁儿也会保护他们，爱护他们，不让外人欺辱分毫的。” 他说的十分认真，那双澄澈的双眸中满是真诚，“所以陌姐姐既然已经收了明儿，就不能半途而废哦，不然我会饿死的。” “小家伙。” 陌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先吃东西，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一会儿认认人。” “好。”朗宁拉长了声音，显得异常乖巧。 早饭是袁天跟疯子一手操持的，那些个暗卫们，尽管有几个女孩子，但你让她们去杀人，她们肯定办的漂漂亮亮的，如果让她们做饭，呵呵…… 陌玉捏着筷子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请一个厨娘回来。 “陌姐姐，前几日那个义庄的事情，是跟陌姐姐有关吗？”快吃完的时候朗宁捧着茶盏突然问了一句。 “嗯？”陌玉心中一动，“你知道？” “知道，毕竟闹的很大。”朗宁点点头，“七娘也跟我说过，其中有一人是死在她手上的，只不过跟尸体形成的时间好像不一样。” 第153章 吻 嗯？ 陌玉跟顾霖都是心中一动，两个人对视一眼，觉得这算是意外之喜，毕竟谁都想不到只是收养一个孩子罢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惊喜存在。 “你仔细说说。” 陌玉精神一震，安平章就是梗在她心上的一根刺，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这种刀时时刻刻都悬在头顶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 “七娘也只是随口跟我提了一句，那个人外号一刀刘，杀人很狠，以前做过土匪，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从良了，官府也不管不问的，成为了一个卖猪肉的，七娘跟他有仇，就将他杀了，这也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但那具尸体，七娘说，至少有半年了。”朗宁道，“因为死的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所以官府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理会，事情没有闹的很大。” “主子，有大事件。” 朗宁的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疲惫的脸上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欣喜跟惊骇。 顾霖指尖轻捻，“说。” “那些尸体，有四具都找到了活人。”曹明道，“属下偷偷观察过，跟那些尸体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嗯？”顾霖神色渐渐严肃了下来，“他们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啊，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们四个人以前并没有往来，但最近却热络的能同穿一条裤子。” “继续盯着。”顾霖颔首，然后挥手就让人退下了。 曹明应了一声是，冲着顾霖跟陌玉分别行礼，然后便转身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安平章总不会是想跟我大变活人吧？”陌玉微微眯起了双眸，有些好笑又有些肃然的说道。 顾霖摇头，“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们都杀了，以绝后患。” 要说他们跟死者没有关系谁会相信？ 更何况以前素不相识的人，如今却突然熟悉了起来，来往也多了，要不要这么巧？ 顾霖沉吟片刻，抬眸问道，“朗宁，你家七娘去义庄做什么？” “义庄的杜老伯曾经对七娘有恩。”朗宁回道，“所以七娘时常都会过去，她……有些特殊，总之很多事情都是一言难尽。”小小的年纪，脸上满是愁容跟思念。 环境能让人一个快速的成长，也同样能让一个人迅速的堕落，一切端看的你的选择是什么。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能杀人，敢杀人。”顾霖饶有兴趣的说道，又是韶落尘感兴趣的人，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来历不凡。 “郎家。” 一个不怎么常见的姓，在幽州也不算怎么显赫的门户，顾霖发现，这潭水甚至比他想象的都要深。 顾霖的唇角上扬，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的光芒却让朗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吓到小孩子了。” 陌玉有些不满的伸手挡住了顾霖的眼睛。 “嗯，一时没有忍住。”顾霖握住了她的手缓缓拉下，但却再也没有松开，“要去外面玩儿么？” “嗯……”陌玉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还有事。” “出去转换一下心情，说不定思路会更清晰。” 顾霖直接起身，然后去找了面纱给陌玉戴上，也不征求人家的意见，吩咐林文备了马车，径直出了门。 陌玉无语，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觉得顾霖说的很对，人很多时候还是要出去走走的。 马车里铺着软软的垫子，很舒服，但如果不是身边这个人…… 陌玉垂眸看了一眼紧紧包裹着自己手的手掌，又抬眸看着顾霖，对方冲她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然后不着痕迹的将手掌收紧了一些。 陌玉微微抿唇，有些不自在的偏过了头，耳尖微红，“要去哪里？”她有些不自在的开口，但却意外的觉得这样的感觉好像很不错。 “去广缘寺，时间还早，不想去看看苏子瑜他们抓住那个犯人的现场吗？” 顾霖轻声问道，“你应该很好奇吧，不会相信那个人只是运气好那么简单，前段时间被顾家的事情绊住了脚，现在应该毫无顾忌了。” “你知道？”陌玉有些诧异的转过了头，她从未说过，但的确好奇，这个人……究竟对自己了解到了什么地步？ “猜的啊，我跟那家伙打过交道，滑溜的跟泥鳅一样，运气超级好，简直就是犹若神助，他们运气不够，身手不够，即便面对面，那家伙的手段也阴损的让人防不胜防，所以就凭他们几个，是抓不住的。” 顾霖轻声说道，语气平淡，没有鄙夷也没有嘲弄，有的只是陈述事实时的冷静。 陌玉双眸轻轻眨动着，“要去看过才知道，你早就盯着他了？” “嗯，本来想钓大鱼的，但是后来就忘记了。”顾霖随口答道，“不过现在也好像不算晚。”突然又变得兴致勃勃了起来。 陌玉安静的看着他，她开始好奇，顾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好像没有太严重的是非观跟善恶观，因为作为锦衣卫，作为朝廷的人，难道见到那样的罪犯第一反应不应该将之抓捕归案吗？而且那样恶劣的人简简单单的就能遗忘？ “因为事情很多啊，而且又有人盯着，我不好过多插手，不然就会被人忌惮，处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陌儿，你的世界还是太过单纯，你要记住，像是我们这种人，看的不是对错，而是结果。”顾霖轻声说道，手指从她的眼前滑落，扫过了长长的睫毛。 陌玉闭上了双眸，然后便听到了他近乎温柔的低喃，“不过你不需要学这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撑着。” 隔着面纱的轻吻让陌玉微微一怔，一向都十分平稳的心跳再次紊乱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指，眼睛连续眨动了好几下，有些无措，又有些陌生，但好歹……还不算坏。 所以……这就是袁叔说过的不管是谁，都会去真心实意的爱上一个人的……爱么？ 陌玉陡然觉得双颊一热，脸上痒痒的，面纱滑落，她再次怔了一下，侧眸看向了顾霖，却看到了一张在眼前放大的脸跟落在唇上的一个浅浅的……吻？ 第154章 耳光 虽不是第一次，但陌玉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是懵懂的孩子，遇到了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站在原地，彷徨而又有些高兴，或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果此时她的身边有第三个人，她肯定早就已经像是鸵鸟一般将自己藏了起来。 顾霖也没有得寸进尺，他知道若是自己继续逗弄，说不定对方就会生气，到时候可就叫苦不迭了，所以任何事情都要适可而止，而他恰恰能把握住那个尺度。 增一分则惹人生厌，减一分则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对顾霖这样的人来说，游走于尺度的边缘，是他经常做而又擅长做的事情。 佛寺内，香火依然鼎盛，监寺大师的死好似并没有给这个寺庙带来什么影响。 来来往往的人都抱着自己的目的，但却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寄希望于虚无，求心安于他人。 陌玉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愚蠢，但有些时候她也会自己犯蠢，这便是人。 她随着顾霖的步子停下，有些疑惑的抬眸，“怎么……”话问道一半儿猛然顿住，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顾霖为何要停下脚步。 安平章！ 姜陌爻！ 陌玉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后便恢复了平静。 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二次相见。 站在一起的两个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姜陌爻微微侧抬着头，俏丽的容颜上带着欢愉的笑容，跟她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但所表现的却比她有活力多了。 陌玉很少那样笑，很少像是她那般能有发自内心的笑容，而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几乎都忘记了要如何笑。 所以啊，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所以啊，她才要回来，因为她不想看到那些人明明做错了事，却依然心安理得的活着。 陌玉缓缓的迈开了步子，她抬手将面纱解下，随风而飞，不知最后会落向何处。 顾霖手臂微微一震，一枚飞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掌心。 安平章神色微凝，全神贯注的盯着顾霖，生怕对方会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姜陌爻浅笑温柔；陌玉面色冷凝。 “小先生，好……” “啪” 陌玉突然扬手，一记耳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姜陌爻愣住了，安平章也愣住了，唯有顾霖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出所料的笑容。 “以后请遮住这张脸，很恶心。” 陌玉淡漠的留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 姜陌爻也瞬间反应了过来，一双眼睛通红，煞气四溢。 “你找死！” 她厉喝一声，然而步子还没有迈出，一柄飞到就贴着她的耳廓飞了过去。 鲜血缓缓的流出，刺疼随之升起。 姜陌爻的面色又是一变，她捂着耳朵后退了几步，不敢有丝毫的妄动。 顾霖笑眯眯的收回了手，眯起的桃花眸，警告意味十足。 姜陌爻身体一颤，就连指尖都在颤抖。 “以后，别在小爷面前自称姜陌爻，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见你自称一次，我就揍你一次，不服的，就去找你老子告状，小爷接着！” 顾霖弯起了唇角，傲气十足。 但姜陌爻却不敢多说什么。 “顾大人如此……就不怕……” “你能如何？”顾霖不屑的道，他淡漠的扫了安平章一眼，深情的目光便落在了陌玉身上，他往前走了两步，轻柔的捏了捏她刚刚动的手掌，声音中带着责怪跟心疼，“要打人为何不跟我说？你的身份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掉价了，那么厚的脸皮，万一手疼了怎么办？” “有些事情要自己做才更有意思啊。”陌玉的心情好了很多，“我以前遇到过一位大婶子，她很彪悍，也很厉害，是她告诉我的，我们这种人，不用拿捏着身份，想做什么就要上手去做，你看别人将仇人一刀刀刮了，也比不上自己亲自上手的一个耳光。” “以前我没有试过，现在石时……滋味真的挺令人上瘾的，我觉得我开始喜欢这种感觉了。” 陌玉的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霖哥哥。” 顾霖浑身一个激灵，丝毫没什么兴奋感，反而有些受宠若惊。 安平章的眸光则是彻底的暗了下来，整个人都散着阴郁的气息。 姜陌爻有些骇然的远离了他一些，看着面带不愉的安平章跟笑吟吟的陌玉，一抹嫉恨与不甘心从眼底一闪而过。 陌玉突然停下了步子，她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姜陌爻，慢慢的，那抹玩味儿的目光中就多出了一些别的味道。 姜陌爻有些胆怯的避开了她的目光，但陌玉好像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想法。 “怎么了？”顾霖不明所里的问道，“要杀了她？”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安平章跟姜陌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们都是顾霖是敢的。 “还不至于闹的那么大。”陌玉摇摇头，“你喜欢我大师兄。”是肯定句，而后半句是对姜陌爻说的。 “你，你胡说什么？”姜陌爻有些慌乱的呵斥着，同时有些不安的去看安平章，生怕对方会误会什么。 “难道不喜欢？”陌玉歪了歪头，“可……我是不会看错的啊，只不过你所托非人，你最后，会死在他手里，而且很惨。” 陌玉弯唇一笑，凤眸也随着弯成了月牙，当淡漠与冷傲全数消失的时候，乖巧而又温顺。 安平章心中一震，他的手臂微微抬起，但还未完全完成那个动作，就又被他自己生生的遏制住了。 “你休想挑拨我跟大人之间的关系。”姜陌爻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厉声呵斥。 “大人？”陌玉对于这个称呼好像觉得十分有意思，“大师兄，若此次您能平安回去，待师妹向师父他老人家问好，就说，小女子多谢他老人家当年不杀之恩。” “我会将你的话带到的。”安平章平静的说道，“小师妹，可还有其余的话，要我跟其余的人带？” “不用了，有些话，我会亲口说的。”陌玉抬手摁住了纷飞的发丝，笑意盎然，“师兄觉得……师妹可能活到那个时候？” “小师妹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安平章认真的说道，声音清朗。 “那就借师兄吉言了。”陌玉同样轻声回到，她弯唇一笑，轻轻浅浅。 安平章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不管多么的累，不管在外面受到了多少的轻视与委屈，在那一片小小的地方，总会觉得一切都不足以让他记在心上。 “爻儿……”安平章捏紧了手掌。 姜陌爻心中一震，她咬着牙，看着陌玉背影的目光中杀意再也掩饰不住了。 第155章 广缘寺真正的方丈？ “谁让你那么看她的！” 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但姜陌爻身体却恐惧的颤抖了起来，“安，安……”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的那种模样，不然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将那双肮脏的眼睛挖下来！”安平章的手掌搭在了姜陌爻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衣衫，温热的手掌，近的不能再近的人……这一切明明都是她所期盼的，但是现在，她只恐惧的想要逃，想要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个人。 “认准你的身份，爻儿可不是你这样的废物能挑衅的！” 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存在。 姜陌爻的瞳孔无神的撑大，冷汗不知何时顺着脸颊滑落。 “姑娘，姑娘？” 担忧的声音不间断的传入耳中，身体也被人小幅度的摇晃着。 姜陌爻猛然回神，她看着面前关切的陌生的面容脸上慢慢的浮现了一抹虚弱的笑容。 “没事，是老毛病了，谢谢您。” 姜陌爻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衣衫上沾染的泥土，冲着对方感激而又歉然的一笑，“阿婆，您来广缘寺上香吗？” “是啊，我儿媳妇儿快要生孩子，来求佛主能保佑她们都平平安安的。”年迈的阿婆脸上带着幸福而又担忧的笑容。 “您人这么好，上天一定会给您一个健健康康的孙子的。” “孙子孙女儿倒是没什么，说到底也都是我们家的血脉。”阿婆笑了笑，“姑娘你也要小心，若是身体不好，最好带仆人出来，不然很容易出事的。” “是啊，如果太弱了，是会出事的。”姜陌爻也温和的笑了笑，她后退了几步，微微颔首，“那么……告辞了，阿婆的恩情，小女子日后会上门报答的。” “哎，不用了，只是……”阿婆有些错愕，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姜陌爻早已走远，“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她摇摇头，然后满怀期待的走进了大殿之中。 一室茶香，满屋静谧。 陌玉捧着茶杯，面色古怪的看着在矮桌上相握的两只……嗯，三只手。 掰手腕？！ 所以这是在玩儿什么？ 陌玉闭上了眼睛，一滴大大的冷汗滑落而下。 时间要回到一刻钟以前。 顾霖带着她穿过了一片竹林，又从一条暗道过来，最后来到了这么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是的，鸟语花香，一个像是山谷又不是山谷的地方，四周好像都没有什么出路，到处都是密林，一条小溪贯穿而过，不知道流向什么地方，而这么大的地方，竟然只有一个人的存在……一个……很年轻长的又很好看的人存在，只是他的年纪，小的有些过分。 陌玉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手指却未松开，另一只手撑着头，发丝散落在了一侧。 一个很奇怪的人，因为他明明早就已经死了，但却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很有趣，但却有趣的有些超出了人类所能探究的东西。 “你还是这么无趣，我不玩儿了。”年轻人松开了自己的两只手，抓起面前的大瓷碗咕咚咕咚的就将一大碗上喝了一个干净。 “头发又剃了？”顾霖看着他那明亮的光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这个问题现在才问出来。 “啊，因为有头发会很麻烦。”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嘿一笑，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眉心一点朱砂痣，鲜艳动人。 只是那双唇太过红颜，那张脸太过白皙，尽管很好看，但却给人一种冰冷的诡异感。 “你推到外面的那个方丈太老了，不太符合你的风格啊。”顾霖轻声说道，“我以为会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少年。” “你觉得那可能？”年轻人耸耸肩，一脸的无奈，“其实我也不想，但只有那样的人才更有说服力吧？” “可他好像辜负了你的期望啊，广缘寺，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顾霖的神态漫不经心，手指缓缓的看似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画着什么。 “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顾大爷您可千万不要再划拉了。”年轻人求饶的叹了一口气，“既然犯了错，那就让他去死好了，我已经有了新的人选，广缘寺，还会是那个慈悲的广缘寺，这是咱们之间的约定，我不会忘记的。” “如果真的没有忘记就好了，慈隐。”顾霖唇角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你逾越了。” 慈隐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缓缓变得严肃起来，“对不起，只是我需要见你一面，而我又不能去找你。” “所以，放出线索，吸引我过来的人，就是你吗？” 顾霖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跟安平章合作，那些事情，也有你的手笔？” “我……”慈隐哑口无言，冷汗布满了额头，他突然就慌乱了起来，慌忙的撑住了桌子，另一只手想要去抓顾霖的手臂，“顾霖，你听我解释，我……” 慈隐伸出去的手猛然顿住，他看着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抱，抱歉，是，是我太心急了。”慈隐的声音有些喑哑的颤抖。 “你想找那个古墓。”陌玉突然开口，带着些许的激动，“你知道那个古墓的消息？” “嗯？”慈隐心中一个咯噔，几乎下意识的就露出了杀意。 “你敢再那样看她，我杀了你！” 慈隐一个激灵，砰的一声将自己的头砸在了桌子上。 木头做成的桌子卡啦一声，然后四分五裂。 陌玉呆呆的眨眨眼，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茶杯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矮桌，不然的话会摔坏的。 “将你知道的说出来，下不为例！” “是，顾大爷。”慈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四分五裂的桌子，白皙的面皮涨的一片通红，“主母，先前对您的失礼还请不要见怪。”他突然转向了陌玉的方向，然后双手撑地一个头就磕了下去。 陌玉被吓了一跳，握着茶杯躲了一下，有些茫然而又无措的看向了顾霖。 这是什么称呼？ “他就是一个蠢货，不要理他。” 顾霖起身，然后朝着陌玉伸出了手，“咱们出去看看，这里风景挺好的。” “啊，哦。”陌玉颔首，然后默默的看了一眼那锃亮的光头，“他没关系吗？” “一个时辰，将你知道的都写下来。”顾霖冷声吩咐了一句，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握着陌玉的手往外走，“拿着那个茶杯做什么？” “嗯，觉得跟我有缘。”陌玉捏紧了手掌中的东西，“不可以拿吗？” “可以，他那儿应该还有，一会儿你看看，有需要的就随便拿。” “好。”陌玉有些欣喜的应了一声。 慈隐：“……”顾霖你大爷的，那是老子花了近百年收集来的啊啊啊！ “还不滚去写，跪在那儿很舒服吗？” 一道冷哼让慈隐所有的不甘心跟怨气消失了。 “我马上去写。”他有些委屈的扁扁嘴，哼，好不公平，这样恶劣的人为什么不做一辈子的光棍儿？ 第156章 拉拢 山谷内，鸟语花香流水淙淙薄雾弥漫，宛若仙境。 蓝天清澈，白云朵朵，偶尔有飞鸟划过，一片惬意。 “他本应该是死人吧？” 陌玉双眸微微眯起，她看着山谷的布局，将那一草一木尽收眼底，本来心中有的那点不确定也在缓缓的消散着，“为什么？”为什么能活过来，又为什么那么的年轻，她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就像是你所不能理解的那样。”顾霖道，“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而且我怀疑你师尊跟他是一类人。” “死而复生？”陌玉侧眸，她不相信顾霖会平白无故的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的确死了，我亲眼看着老头子将他埋起来的，没有心跳……不，是没有了心脏。”顾霖道，“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找到了我，请求我的帮忙。”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好像岁月格外的眷顾他，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所以我一眼便认出了他。他找到了当初杀他的那个人，然后将对方的心脏给剖出来，他是来寻求我的庇护的。” “所以你就让他来了广缘寺？”陌玉问道。 “不，我只是给了他一条生路，广缘寺是他自己选择的地方，从一个小沙弥做起，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一个陌生的地方兵不血刃的打造成了自己的藏身之所，而且没有任何人知道。” “没有任何人的意思是……”陌玉的瞳孔微缩，声音中带上了一抹不可置信，“包括广缘寺里的人，谁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吗？” “可以这么说。”顾霖颔首，“但也不太确切，因为方丈是知道这么一个人的，但不知道慈隐的真正面目罢了，而且他也没胆子对外说。” “为什么？” “因为蛊虫。”顾霖轻声说道，“很神奇吧，只是一个小小的虫子，却有这么大的能量。” “嗯。”陌玉颔首，“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所以他算是……重生？” “嗯。”顾霖颔首，“虽然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很神奇。” “那如果当初……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也换成了……” “没有如果，也没有当初。” 一直脸上都带着笑容的人突然严肃了起来。 陌玉微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带怒容的顾霖，“我只是……” “我不允许任何人顶着姜陌爻的名义去活！”顾霖沉声道。 陌玉抬手，轻轻的摁了摁顾霖的唇角，将之扯起了一抹上扬的弧度，“你冷着脸挺可怕的。” “所以日后便不要说那种蠢话。”顾霖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了下来，仅仅是那个冒牌货的存在就已经让他开始不冷静了，如果这个躯壳被别人所占据，他想，他一定会不惜以代价将所有造成这一切的人都送往地狱。 我不容许任何人以你的名义活下去，也不容许任何人占据你的身体告诉我你还活着，哪怕她继承了你的一切，我需要的只是你，而不是虚假的自我安慰。 “抱歉。”陌玉歉然，心中也浮现了一抹浅浅的愧疚，“我不会在想这种如果了。” 陌玉慢慢的冷静了下来，那种因为慈隐而产生的惊讶与慌乱也在渐渐的散去。 她承认自己被震惊到了。 重生啊。 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一定会引起极大的混乱。 死而复生。 古往今来有无数的人都在研究这个话题，但却没有人成功。 生老病死，是一种规律，谁都无法抵挡。 陌玉是第二次见这样的人，却还是第一次有了如此直白清晰的确定与认识。 她直到此刻都还能感受道心脏因为激动与不可思议加快的跳动。 彻底平复的心跳，因为优美的环境而渐渐冷静下来的头脑，陌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顾霖跟慈隐先前的对话。 但她却没有问，因为她相信顾霖会将这件事情处理妥当。 一个时辰过的很慢，但对慈隐来说却显然不够用。 陌玉扫了一眼字迹潦草的纸张，然后又意味深长的看着满脸忐忑绞着手指的小和尚，心情倏地就愉悦了起来。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陌玉缓步走到了慈隐身边，手臂背在了身后，微微倾身，神色中满是好奇。 “额……” 慈隐抬手抠抠脸颊，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了两步，“呵呵，你，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这个面相的人已经死了，而且你的气有些不同。”陌玉诚实的回答，“真的是重生吗？” “你看出来的？” 慈隐面色微微一变，瞳孔微缩，若不是先前顾霖的警告，他早就已经出手了。 “恩，因为我的本事有些特殊。”陌玉点头，“不过你尽管放心，能看出这点的人寥寥无几，唔，但还是有几个能看出你的秘密。” “主……” “你叫我……”陌玉摆摆手，对那个称呼敬谢不敏，她想了一下，然后方才道，“小先生就好了。” “小先生既然能看出，可能解决？”慈隐带着些许的期待。 “唔，有些困难。”陌玉摇头道，“不过也非不能解决，但首先你要告诉我，你为何不出去。” 慈隐面露纠结。 陌玉也不着急，直起了身体笑眯眯的看着他，目光从上倒下，然后又从下到上，如此反复。 “你中毒了。” 在慈隐说出真相之前，她便一脸恍然的说出了答案。 慈隐点头，既然已经被戳破了，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下去，“尽管不知道原因是什么，这个谷中有能压制我体内毒性的东西，我已经找了好多年，但却没有找到。” “是气。”陌玉给出了他答案，“人有气，物有气，山有气，水亦有气。我不知道此处是天生还是有人后来布置，这谷中弥漫着一种味道，能解百毒，但等那种味道消散之际，这里便只会成为一处好看的世外桃源。” “我也知道，可我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慈隐苦笑一声，“以前我还能抽时间出去找一找，但最近我却连踏出这个山谷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给你东西，但你要陪我们去古墓一探。”陌玉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尽管知道如果顾霖下令，他会跟随，但她却习惯于自己去解决未知的争端。 第157章 应允 顾霖抽空抬眸看了陌玉一眼，复又低下头继续看慈隐写的东西，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慈隐一怔，然后并不是狂喜，而是怀疑，“你能解决？”如果不是顾霖在，他几乎都要笑出声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若是在他们那儿都还只知道伸手朝父母要钱，虽然他也见识过很多了不起的人，但像是陌玉这样敢夸下海口的却还是第一次。 “大概吧。”陌玉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似羞涩似温柔，却有掩饰不住的自信。 理智告诉慈隐，不应该相信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在感情上，他的心却蠢蠢欲动了起来。 “霖少……”慈隐低喃的声音中带着一抹不确定的乞求，就像是一个临死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选择，问我做什么？不过有一点，你不要忘记陌儿才是你的恩人。”顾霖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东西，垂着头，侧脸温润而又完美。 陌玉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这算是……挖顾霖的墙角吗？ 好像有些不道德啊。 陌玉抿唇笑了笑，然后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屋子里坐下。 慈隐有些摸不准陌玉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跟进去，但又有些不敢，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顾霖身边，又侧头瞅了一眼屋子里的人，“那个……霖大大，你媳妇儿什么情况？” “觉得不好意思了。”顾霖头也不抬的道。 “挖你墙角？”慈隐开始对陌玉感兴趣了。 “不是挖墙脚，她只是想要保障而已，古墓里面是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不会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如果能让你欠她一条命，欠她一个承诺，我也同样安心，不会因为她的安危而束手束脚。”顾霖将最后一页看完，“她一直不想依靠别人太多，在我这边已经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好奇葩啊。”慈隐叹了一声。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能活着。她清楚的知道，你对她好，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却不会多么的尽心尽力，但如果是因为她自己，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顾霖轻声说道，温柔的嗓音中带着一抹心疼。 慈隐又看了陌玉一眼，但如今他却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孤独却不寂寞，柔弱却不懦弱，这样的人，强在内心。 “小先生。” 慈隐迈步走进了房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深入的了解了一下这个女孩子，或许接受她的提议也是一种不错的想法，“只要小先生能解决在下的问题，在下愿意鞍前马后。” “啊，那倒不至于。”陌玉摆摆手，她坐直了身体，凤眸中一片肃然。 慈隐突然就有些紧张了起来，他甚至想转身就逃，但却硬生生的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陌玉的打量，手心起了一层冷汗。 “你多去外面走走，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陌玉这才开口，她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神色中也多了一抹疲惫。 “就这样？”慈隐愣愣的问道。 “很简单么？”陌玉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问道。 慈隐倏地就明白了，对于旁人而言很简单的事情，但对于他来说却难于登天。 “你，你是认真的？” 慈隐的眼睛睁的圆圆的，他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 谁不想能像是一个正常人一般活着？谁不想能听着人间的鼎沸，感受着尘世的烟火？谁不想能有三五好友，一起放肆的去活？ 只是那一切在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注定了与他无缘。 杀戮、孤独、勾心斗角，他活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却终究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再次活过来又能怎么样？若不是心愿未了，他宁愿自己从未有过第二次机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陌玉的出现给了他希望，能让他再次堂堂正正的步入那花花世界。 “因为你很有价值。”陌玉道，“我需要你跟我们一起进古墓。”她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慈隐知道古墓的存在，而且对于那个地方的了解要比他们多出很多，他虽然很害怕顾霖，但却不一定会答应一起进去，而且就算答应了，变数也太多太多。 “只要小先生能帮我走出这里，古墓……我去了！”慈隐坚定的说道，本来他让顾霖过来也是因为古墓的事情，虽然对方比自己想的晚了几天，但目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咱们下次什么时候来？”陌玉抬眸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出声询问。 “很快。”顾霖开口，“走么？” “嗯。”陌玉站起了身，“下次，我会将东西带给你，虽然没有试验过，不过我觉得会有效。” “哈？”慈隐瞠目结舌，小先生您哪儿来的这种自信？ 陌玉微微垂头算是与他告别。 慈隐将两人送到了出口处，看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久久都不曾动弹。 安静的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轻轻的响起。 “不问我知道了些什么吗？”顾霖侧头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人，柔声问道。 “现在心情很好，不想动脑子。” 陌玉嫣然一笑，难得的美景跟轻松，所以她不想让其余的事情来破坏这种好心情。 这一生还有很多时间，所以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争朝夕。 活也好，死也好，她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享受剩下的日子。 山里的空气很好，也很安静，陌玉轻声哼着曲子，手上捏着一根树枝，闲适的甩着，偶尔会将路边不知名的小花摘下来，然后别在发髻上，冲着顾霖笑的乖巧而又可爱。 顾霖也安静的跟着，走走停停，唇角始终都挂着醉人的笑意，在陌玉仰头冲他笑的时候就抬手蹭蹭她的脸颊，相视而无言。 于顾霖而言，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充满了美好跟虚幻，曾经，这个他注定一生都在意的人差点在他怀里死去，那个时候，他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两个还会如此对视，如此闲适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原本以为将会十分漫长，却没想过在她重新归来的几个月内，便已经实现了一小部分，顾霖表示十分满足，所以那些糟心事儿与阴谋诡计什么的都去见鬼吧。 第158章 袭杀 夜色清冷，尽管已经带上了一点燥热，但那份凌厉的煞气还是让人觉得有些胆寒。 一道黑影由远及近，最后落在了一群黑衣人的面前。 月光洒落，将人整个都给包裹了起来。 顾霖神色清冷，最近几日一直都淬着温和的桃花眸一片凌厉。 “都已经找到了？”他缓缓开口，音色低沉。 “是，一共七人，目标全数被控制。” “全杀了，一个不留。” …… 这个夜，注定不再平静。 杀戮，鲜血，死亡，悲伤。 相互交织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份结局。 七条人命，他们本来就已经成为了尸体，如今也不过就是走上自己注定要走的路罢了。 清晨的山上是有些冷的。 陌玉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会儿屋顶，这才缓缓起身。 穿衣、梳妆，然后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儿，有小沙弥端了水跟斋饭过来，她一个人吃完，将碗筷重新放进了食盒里，顾霖这才慢悠悠的从门外逛进来。 “早啊。”陌玉笑着问候一声。 “小美人儿早。”顾霖微微眯起了双眸，尽管很想品尝一下那双唇瓣的味道，但为了自己的以后，他还是忍下了。 陌玉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又抬手揉了揉鼻尖，朝着顾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一点私事，都已经解决了。”顾霖轻声说道，并没有将实情告诉陌玉，因为在他看来，没有必要。 陌玉也没有盘根问底，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有损失吗？”她担忧的问道，生怕这件事情还有什么看不到的后续。 “死了两个。”顾霖拧起了眉头，“意料之外，我小看了安平章。” “后续呢？” “自然交给别人去做，所以咱们还需要躲几天。”顾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只是以为去解决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那上面折了自己的手下。 是他过的太顺风顺水失去了警戒心还是安平章的手段太过神秘莫测，所以占不了太大的上风呢？ 顾霖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这件事，还不算完。”陌玉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要安平章在一日，就一日不得安宁。 “现在谁管未来事，能过一日是一日。”顾霖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道，但在转身的刹那，那双桃花眸冷的跟淬了冰一样。 陌玉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拧的更紧了一些，恍惚之中，她好像看到了顾霖头顶上的一层乌云，尽管很淡，但却有变浓的趋势。 陌玉心中一凛，袖子里的手指下意识的动了起来，但却跟往常一样，依然一无所获。 “顾霖……” 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她的心中蓦然升起了一抹慌乱。 “嗯？” 一只脚迈出门槛的人回头，阳光洒落，让他整个人都度上了一层光芒，很耀眼。 “你最近要小心一些，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陌玉此时却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思，反而是忧心忡忡，第二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没用。 “我时时刻刻都在应对不好的事情，放心好了，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但能要我命的，却还没有出现。”顾霖自信而又张扬，他笑容灿烂，白皙的面庞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好看了起来。 陌玉嗯了一声，觉得自己也有些杞人忧天了，但她只是将担忧放在了心底，并未表现出来。 两个人两匹马，离开了广缘寺，沿山路而行。 越走，陌玉便越觉得心惊。 因为顾霖走的路线跟苏子瑜他们当初的路线完全相同。 一个山丘，一个小的沟壑，几棵大树形成的天然围杀的阵局，还包括后来那人闪躲时所撞上的那棵大树。 陌玉不知觉的起了一身冷汗，她紧紧捏着缰绳，喉咙有些发紧，“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都跟着啊。”顾霖微微眯起了双眸，抬着头，享受着阳光浴的惬意，“也有让别人跟着，他们来时，我一直都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所以这次根本就不会失手。” 陌玉紧抿着唇，等着那种心悸的感觉褪去这才肃声反省，“是我疏忽了。”当初她就应该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不是你的疏忽，是他们的失误。”顾霖轻声说道，“不过也算是一个教训，若下次自己布局，不仅要考虑局面，还要考虑其余的因素。” “我记住了。”陌玉点头，同时也十分庆幸，还好跟着的是顾霖，不然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发什么。 “除了我其实还有一拨人，我跟他们交手了。”顾霖轻飘飘的话语将陌玉心中最后一抹庆幸给打破了。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凤眸之中便浮现了一层浅浅的幽怨，“我能当做没有听到吗？” 顾霖笑开了怀，眼睛弯起，盛着细碎的光芒。 陌玉也缓缓勾起了唇角，但却不让笑意那么明显，她抬头看着挂在蓝天之上的骄阳，炽烈的光芒让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清风拂过，鸟鸣清脆，一支弩箭划破了长空，带动了劲风，携着一抹流光倏然而至。 马儿嘶鸣，高高扬起前蹄。 “噗嗤” 箭头入肉透骨，一捧血花乍现。 顾霖目光冷凝，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马，起落间便已经将陌玉揽在了怀里。 陌玉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旋即她就冷静了下来。 马头调转，然后便扎入了东边的密林之中。 陌玉身体伏低，被顾霖握住的手心一片湿润。 她的心神高度紧绷着，双唇翕动，吐出了无声的字眼。 “生路，东方。” “英雄所见略同。” 顾霖爽朗的一笑，神色中不见丝毫担忧。 陌玉亦没有恐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即便担惊受怕也依然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去动用自己的脑筋，来想想如何脱困。 破风之声乍起，弩箭刷刷的飞过。 陌玉面无表情的看着插入前方树干箭尾还在颤抖的东西，心中杀意肆虐。 追击偶尔夹杂着几道闷哼，马儿在顾霖的控制下东奔西走，没有直线，所以便确定不了线路。 “药都随身带着吗？”顾霖低声问了一句。 陌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便保持了沉默。 “后面最起码有五十人，别任性，带着你，我无法专心对付他们。”顾霖轻声说道。 “我能自保，只要不是放冷箭，一对一，我能自保。”陌玉沉声表态。 “那便好，我一会儿来接你。”顾霖轻笑一声，松开了缰绳，手掌搭在了她的肩头。 陌玉感觉身后的人远去，同样的那份温暖与安心也在逐渐消散，她一回头便看到几道黑色的人影瞬间将顾霖吞没。 无光现，却有人亡。 陌玉一咬牙，低喝一声，一往无前！ 第159章 让你断子绝孙 软弱与无助是每个人的会经历的事情，其中或许还会伴随着慌乱与绝望。 陌玉不知道顾霖能否应对突如其来的截杀，她只知道，自己的存在不会对他有什么帮助，反而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所以她唯有逃。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废话，尽管担忧，却不敢耽误一点一滴的时间。 没有喊杀声，也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有的只是于无声无息间产生的生死的博弈。 鲜血滋润着大地，渗入了花草的根茎，不知会蔓延到何处。 无声倒下的尸体全部都是一击毙命，身上都没有其余的伤口。 周旋于其中的顾霖神色冷淡，修长的身躯扭曲着不可思议的弧度，每次手臂的扬起与落下，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人影闪掠，起伏跳跃，宛若丛林里狩猎的豹子，迅捷，凶狠。 顾霖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出手也越来快越快，越来越狠，到了最后几乎是以伤换命。 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被血色浸染，但却分不出有多少是别人的，又有多少是他的。 一圈儿的尸体，不下十具。 顾霖没有耽搁，提气闪掠，几个跳跃间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陌玉正狼狈的逃窜着，她微张着唇，尽管呼吸有些紊乱，但那双凤眸中却是一片清冷，没有绝望也没有恐惧，好似她身后追着的那些人不是为了她而来一般。 草丛茂密，丛林森森，鸟儿们早就已经躲避到了别处，将这一块地方空出来给人类解决他们的争端。 “刷——” 一根箭矢几乎是贴着耳边飞过。 陌玉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泥土沾染在了衣裙上，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儿，迅速的起身，手指间多了一枚黑色的小圆珠。 追来的人纷纷停下了步子，站在离陌玉有三丈远的地方警惕的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 “要不要谈谈？” 陌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她斜着肩，左脚脚尖轻点着地面，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脚上。 从坠马落地到黔驴技穷，中间不足一盏茶的时间。 陌玉也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但却没有多少的恐惧，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因为胸有成竹还是因为对于生死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如果我死了，你们应该很不好交代吧。” 陌玉微微眯起了双眸，她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如果这些人要的是她的命，那么她此时绝对不会如此闲适。 三丈外的五个人沉默不语，只露在外面的眸子里不含丝毫的感情。 陌玉慢慢的后退着，一瘸一拐，猛然间，她的身体一歪，瞬间就失去了重心。 其中一人瞳孔微缩，没有任何犹豫，暴射而出，然下一秒他便看到了陌玉勾起的唇角。 “快退！” 数道惊恐的呼声连成了一片，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们用尽了力气快速的后退。 “砰” 炸开的圆珠子却只有一片灰色的雾气弥漫。 陌玉爽朗而又嘲弄的笑声透过雾气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被耍了！ 意识到这点的人一个个的脸上都十分不好看。 追！ 无声无息，几乎一个眼神他们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然而，当冲出了那层灰色的雾气的时候，不下十颗小圆珠齐刷刷的飞了过来，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同样灰色的雾气，但却含着剧毒。 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噗通声几乎连成了一片。 陌玉双眸微眯，手中捏着木盒，轻轻的将之打开，“去吧。”她低语一声，一道黑色的流光从盒子里蹿出，飞快的融入了灰色的雾气之中，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声便从那雾气中传了出来。 陌玉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虚弱了下来，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盒子也从手中滑落，她的左臂无力的垂着，苍白的指尖上一滴滴的鲜血滴落。 惨嚎声很快便消失了，随着雾气散去，几具没了心脏的尸体凌乱的倒在地上，直到死，他们依然恐惧的睁着双眼，似乎不明白那要了自己性命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顾霖也很快赶了过来，他的气息同样有些不稳，绕过了尸体，收敛了煞气，弯腰将陌玉打横抱起，一言不发。 陌玉缓缓闭上了双眸，她也同样没有力气与心情去说什么。 从广缘寺的墙头蹿入，直入厢房。 顾霖将陌玉放在床上，让寺内的小沙弥打了温水过来，然后便燃了信号弹，让林文他们过来。 屋内的香气让陌玉的心逐渐的平静了下来，失去的力气也同样恢复了不少。 “我没事，你怎么样？” 她摁住了顾霖的手，凤眸之中盛着浓郁的担忧。 “不太好，但死不了。” 顾霖的声音带着一抹喑哑，“有受伤吗？” 陌玉摇头，比起顾霖而来，她已经好的太多太多了。 “那便好了。” 顾霖弯唇一笑，然后整个人毫无预兆的朝着陌玉倒去。 陌玉心中一颤，想要伸手去扶他，这才发现左臂竟然没有丝毫的力气。 又来了！ 陌玉咬住了唇瓣，右手捏紧，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林文他们来的很快，尽管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厢房里的情景的时候还是齐刷刷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顾霖搬开。 陌玉起身从床上下来，也不离开，就安静的坐在旁边，神色担忧。 “陌姑娘，你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就好。”林文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用。”陌玉摇头，她缓缓闭上了双眸，压下了左脚的疼痛，“我看着安心。”她平静的说道，目光落在了顾霖苍白的脸颊上，瞳孔微微一缩，心疼的无以复加。 林文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树下熟练的替顾霖解开了衣服，然后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顾霖的皮肤偏白，但身材却很好，只是那上面道道红色的伤痕破坏了那份美感。 他们如何赶将他伤到这种地步！ 陌玉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强烈的杀死某个人然后断了他后世烟火的念头。 第160章 回忆、醒悟 陌玉不是一个好人，但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也算是一个善良的人。 她做事，甚少要人性命，也甚少将人所有的后路都断绝。 但当这样恐怖的念头升起来的时候，她却没有任何的不安，也没有任何的愧疚。 你觉得一个人没有善良，是因为没有让他能善良的人存在。 你觉得一个人不会连坐，是因为没有让他能连坐的事情发生。 龙有逆鳞，狼有暗刺。 不容许任何人去触碰，你碰了，那就要做好接受报复的准备。 失血过多，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的有些重，前些日子的伤口重新崩裂了开来，所以需要卧床静养。 而，即便知道了答案，陌玉心中的决定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 暗卫姗姗来迟，他们看到陌玉苍白的面色的时候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只是心中后悔的要死，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没有陪在主子身边呢？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样的可能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都起来吧，我不喜欢这些。”陌玉轻声说道，“暗七，我伤了脚，为我处理一下。” “是，主子。” 暗七应声上前，扶着陌玉去了别的房间，当她脱下陌玉的鞋袜，看到那肿起来甚至都已经变形的脚腕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震惊到了，随后，那抹愧疚跟自我悔恨也就越重了几分。 “是我没有让你们跟来的，所以这次的事情不怪你们。”陌玉将自己的声音放柔，“今日的事情，彻查，不管是主谋还是帮凶，一个都不要漏下，能做到吗？” “主子放心。” 暗七重重的点头，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办好，不然的话他们全体自尽好了。 陌玉靠在床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暗七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差点哭出来。 他们的主子，应该时时刻刻都是云淡风轻淡雅出尘的模样，如今……是什么样子？ 衣衫破烂，沾满了草鞋鲜血跟泥土，发丝微微凌乱，以往红润的脸颊也是一片苍白，没有任何血色。 正骨、揉搓、抹药、包扎。 整个过程暗七看着就觉得疼，但陌玉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 暗七将一切都做好，这才扶着陌玉躺下，也就是这时她方才发现了陌玉左手的不自然，“主子，您的手指……” “嗯。” 陌玉将手指弯了弯，藏在了被褥之中，“我想睡会儿，你出去吧。” “是。” 尽管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暗七却还是将之全数咽下，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然后将房门掩上，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另一间屋子里，顾霖已经醒了过来，他沉默的听着林文汇报陌玉的情况，神色中没有任何表情。 “主子，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林文欲言又止，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顾霖的脸色。 “你知道陌儿最缺的是什么吗？” 顾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双眸从指缝中露出，“她缺的便是一颗冷酷的心，若是按照她先前的性子，还未进京城，便会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可是今日实在是……”林文依然不赞同。 “人生在世，时时刻刻都是在赌博，她要做的事情，太难，也太异想天开，但她却缺少与之匹敌的冷傲与残戾，她的敌人不会因为她的淡然清雅就手下留情，也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这注定是一条充满了血腥跟杀戮的道路，我可以替她杀，可以替她让所有人都变成白骨，一路捧着她，护着她，让她高枕无忧，但是林文，你觉得这样的过程与结局是可能存在的吗？” “陌姑娘……”林文苦笑一声，“属下明白了，但，这样真得有用吗？” “有。”顾霖咧嘴一笑，但眼中却是一片血腥的沉寂，“传令下去，幽州城，也是时候该动动了。” 林文精神一震，单膝跪地，“是。”他肃然应了一声，然后便起身退下。 谁都不曾想到，幽州的变故会来的如此快。 安神香缓缓燃烧着。 陌玉蹙着眉头，手指也无意识的抓着身下的褥子，整个人都睡的十分不安稳。 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细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响起。 颤抖的身体被揽入了怀里，熟悉的味道钻入了鼻孔中。 陌玉有些贪婪的呼吸着，翻了一个身将人搂紧，只为了离这样的味道更近一些。 “霖哥哥，你不要扯我头发，会成秃子的。” 她喃喃低语，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让来人的身体一僵。 “你头发太长了，忍不住手欠。” 顾霖眸光幽深，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耳廓，喑哑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霖哥哥，圣女是不能成亲的，我想当圣女，又想跟你成亲，那要怎么办？” 梦里的小女孩儿身穿白色的百褶裙，上身是浅粉的小褂，梳着双环髻，红色的头绳坠着漂亮的蝴蝶结，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双唇嘟着，脸颊有些婴儿肥，十分可爱。 “圣女有什么好？能吃么？” “不能啊，但是圣女好厉害的，能护佑天下。”小小的人儿眼睛亮晶晶的，那个时候，那双凤眸里盛着的还是澄澈，还是天真无邪。 “小不点知道什么天下，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吗？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吗？你以为他赵家就是天下了？这话是谁教你的？你让他出来，小爷分分钟喷的他连自己的爹妈都不认识。” “可是……可是……师父是这么说的啊。”小人儿眨巴眨巴眼睛，懵懂而又茫然，“师父不会骗爻儿的。” “你要记住，你首先是你，然后才是姜陌爻，自己活的自在才是最重要的，随心而为，随想而行，让道德责任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整个天下人那么多，有什么是只要你不可的？难道没有了你，整个人类都会灭绝吗？小丫头想太多。” “可这就是圣女应该担的责任啊。” “人人有责，一饮一啄，皆有定律，世人愚昧，三人成虎，便是其真。你信不信有朝一日，你所维护的都会背叛你，你所坚守的都会为了那一丁点的利益而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唔……”小人儿似乎有些害怕，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凤目之中闪过了一抹恐惧跟深切的惶恐。 “顾霖……” 一声低喃，似醒非醒。 顾霖低低的应了一声，拍了拍陌玉的背，“还没死，安心休息。” “你是对的。” 陌玉嗫喏一声，将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似梦非梦，似醒非醒间，她好像明白了很多。 顾霖微怔，桃花眸眯成了一条线，手上的动作也放轻柔了不少。 这时的醒悟，晚么？ 第161章 质问 半梦半醒之间，陌玉觉得自己好像度过了很多的时光。 分不清了梦境跟现实，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但这样的迷茫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下一秒，她游离的神识就被脚腕上的疼痛给唤了回来。 陌玉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但左臂却是一阵无力，让她险些重新跌倒在床上。 “醒了？” 担忧的声音透过屏风传了过来。 陌玉抬眸，看着绕过屏风走过来的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她下意识的将左臂藏在了深厚，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温和，“你怎么样了？伤口要紧吗？” “都是皮外伤。”顾霖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坐在床边直接伸手将人的左臂给扯了出来，“还是没力气吗？” 陌玉抿唇，没有说话。 “还好不是右臂，不然的话平常的生活都是一件难事。”顾霖送了一口气，手指轻柔的从她手臂上的几个穴位捏过，但陌玉也只是感觉有些麻麻的，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估计一会儿就好了。”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但出口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顾霖没有答话，手指轻轻的揉着她的手腕，然后便是手掌跟手指。 他的手温热而又干燥。 陌玉仔细的盯着他漂亮的手指，实在想象不到这样好看的手竟然沾染了不知多少人命。 “今天回去吗？” 手上渐渐的恢复了知觉，陌玉便将手抽了出来，同时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如今情况不明，但间歇性的无力总比时时刻刻都无力要好太多太多。 “再休息一晚，等明日一早就回。”顾霖认真的答道，“要不要吃些东西？” “好啊。” 折腾了这一场，陌玉也已经饥肠辘辘了，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饭是寺庙里的斋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陌玉饿的有些狠了，所以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多，最后揉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后悔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顾霖让人搬了轮椅过来推着陌玉出去遛弯。 陌玉也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意见在这种小事上根本就没用，再者，她也想去看看今日她眼中的广缘寺跟以往有什么不同。 寺庙里的人仍然不见少，香烛的烟气缭绕，有的时候看去雾蒙蒙的一片。 钟声飘散，夕阳映着天边，瑰丽若妖。 顾霖停在了一处大树下，上方各种各样的许愿牌在风中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陌玉也抬头看着，望着上面的红布双眸微眯。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中却想着南辕北辙的事情。 顾霖只愿此生哪怕青灯古佛相伴，也不愿意去关心外面的刀光剑影鲜血淋漓，他只想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平淡安稳的度过一生。 陌玉却想着，今日动手的人是谁，是巧合还是有目的的伏击，那些人又如何知道他们的线路从未埋伏，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安平章的手笔。 “想让我死的人很多。”顾霖将双手搭在了陌玉的肩膀上，“慢慢的，一个个的都会跳出来，所以你如今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如果不是我有几分手段，今日留下的可就不是那些人的尸体了。”陌玉摇头，她只说了自己，却没有说自己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们竟然敢伤顾霖。 顾霖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这样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注定被绑在了一起，陌玉的敌人是他的敌人，而他的敌人，也自然而然会敌视陌玉，只是有些事情，对方需要畏首畏尾，这样一想，自己是不是从某些方面而言沾了陌玉的光呢？ 这样的认知让顾霖喜滋滋的，他会去保护陌玉，但也同样享受着被陌玉保护的感觉，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越少那就说明自己心爱的人越强大，也便越安全。 “那些东西是你自己研究的？以前没有见过啊。”顾霖走了几步，蹲在陌玉面前，手指轻柔的按压着她的脚腕，声音中带着一抹崇拜跟惊讶。 “阿婆留下来的东西，以前都只是填充火药，这样的东西在江湖中屡见不鲜，不算是稀罕玩意儿，后来我就想着填入毒药，这样在爆炸的时候就能让毒气一并散出去，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效果如此的好。” 陌玉垂眸，强忍着去摸他头的冲动，手指在袖子里收紧。 “这么说我还是挺幸运的，如果当初你给我来一个，我可能早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顾霖抬眸笑着，眼睛亮晶晶的，盛着细碎的光芒。 “哼，你知道就好。” 陌玉高傲的哼了一声，下巴微抬，得意的俯视着他，“所以以后就不要想着再欺负我了。” “可是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你动手，你也躲不过去吧？”顾霖轻笑着拆穿了她最大的谎言。 陌玉扁扁嘴，这下也不再犹豫了，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笑眯眯的，“好好按，我想快点走路。” “小的遵命。” 顾霖也没有生气，狗腿的应了一声，然后便专心的替她揉还没有消肿的脚腕。 微风拂过，吹起了两个人的发丝，也吹起了他们的衣衫。 陌玉垂着头，眸光温和，她想过去那些事情好像也没有说的必要了，不管她是否能记起，他们两个之间也始终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顾霖尽管全部的心思都在陌玉身上，但却也抽出了些许去关注周围的环境，当有人过来的时候，他便若无其事的收起了手，然后站起身，垂眸看着半眯着凤眸的人儿笑的温和。 “陌儿，顾大人。” 苏子瑜脚步匆匆，看到两个人安然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没事，你不要太担心。”陌玉微怔之后便恢复了正常，脸上挂着平日里温和的笑意，“你也知道了？” “我去了你家里，他们告诉我的。”苏子瑜上下打量了陌玉几眼，并没有过多的关注顾霖，“你没事就好，以后出来不要再单独一个人了，总要带几个人在身边，现在很乱，如果可以，你最好先不要回城中。” “很乱的意思是……”陌玉若有所思的看了顾霖一眼。 顾大人站得笔直，若无其事的数着树上的许愿牌究竟有多少个，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顾大人，难道您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苏子瑜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火气，甚至他落在顾霖身上的目光都带着丝丝的仇恨。 第162章 归魂 顾霖慢条斯理的收回了目光，弯腰将刮落在陌玉头顶的树叶拿下来，然后方才与苏子瑜对视。 “本官要给你什么解释？苏公子是代替谁来兴师问罪的？” 顾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高高在上，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一般。 苏子瑜一梗，手掌倏地握紧，“顾大人，我知道您位高权重又深受陛下信任，可有些事情，过犹不及，您很厉害，没有谁敢招惹您，就算是有什么危险，您也能自己化解，但您有没有想过那些您身边的人，他们是否会因为您的心狠手辣而遭受无可挽回的灾难。“ 苏子瑜义正言辞。 “那又如何？跟苏公子有关系吗？”顾霖依然面无表情，“若是按照苏公子所说，难道本官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任由那些朝廷的蛀虫继续鱼肉百姓，亦或者通敌叛国？” “顾大人就确认自己做过的一定是对的吗？”苏子瑜的双眸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就连面皮都涨的有些红，那是气的，亦是厌憎，他从未想过顾霖竟然是一个如此残暴自私自负自大狂妄的人。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苏公子若是看不惯本官的作风，尽管去收集证据，不管是幽州的公堂还是金銮殿，本官都静候苏公子。” 顾霖神色清冷，他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苏子瑜，是应该说他愚蠢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或者他是觉得自己有一腔热血就应该替天下事鸣不平？ 顾霖可不觉得苏子瑜是这样的蠢货，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之所以如此愤怒如此的冲动，是因为自己将陌玉给牵扯了进来。 红颜祸水？还是说他用情至深？ 顾霖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儿，但终究是不高兴的，他不喜欢自己的人被别人所惦记，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陌玉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 这样一想，顾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美人儿还不到离开的时候，她需要回去。”顾霖留下一句话就要推着陌玉离开。 “顾霖，你自大是不是也要有一点限度？” 苏子瑜恨不得将顾霖那张脸给撕破，“你做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是十几条人命，而不是十几条狗，可以说说就过去。” “所以呢？”顾霖神色平淡，“像是苏公子一样，等着抓到证据然后才采取措施吗？如果你一辈子都抓不到证据，那么是不是永远都不采取措施？苏子瑜，到底是谁太过自大？” “我只是……”苏子瑜哑口无言，他清楚的知道顾霖说的很对。 他们两个掌握着同样的情况，但所采取的行动却截然不同。 “顾霖，那可是活生生的人。” “在他们的尸体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注定了死亡。”顾霖道，“与我无关，即便活生生又如何？” “你……” “难道苏公子在吃鸡鸭猪的时候会去想那是活生生的性命吗？”顾霖满不在乎，“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也没必要跟苏公子报告什么，所以，你如果看不惯，那就去用律法来解决我，不然就请闭上你的嘴，看在阿婆的份儿上，我能容忍你苏家四五次，却不代表我就想容忍你们四五次！” 顾霖的语气不温不火，甚至也听不出什么冷意，但苏子瑜却感觉面皮一阵阵的发烫。 耻辱、不满、愤怒、怨憎……但他却无可奈何。 “子瑜，我会离开幽州，但却不是避难，也不是被谁赶走，我要堂堂正正的离开，不会让任何人抓住机会讽刺什么。”陌玉开口，她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苏子瑜被顾霖刺的如此难堪，“顾霖杀得都是该杀之人，既然犯了错，那就要承受别人的报复，不然的话还要人心做什么？我们都不是圣人，所以做不到不牵连无辜。” “你放心好了，我能自保的。” 陌玉冲着他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苏子瑜一阵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错了。 “我只是扭了脚，休养几天就会无碍，到时候，我会去府上拜访。” 陌玉的声音明明很柔和，但苏子瑜却遍体生凉。 “或许以后的我，也会让你失望。” 陌玉的声音飘荡在了燥热的空气中。 苏子瑜心中猛地一个咯噔，他想要追上去，但却被顾霖冰冷而又凶狠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她那是什么意思？ 苏子瑜站在原地，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陌玉远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被顾霖推着拐了一个弯儿。 “不放心了？”顾霖轻声问道，看似不在意，但其实不知道有多么的吃味。 “的确有些。”陌玉颔首，“子瑜的确很聪慧，而且不管眼界还是手段都很不俗，但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如果给他十年，不，哪怕是五年，他也会脱胎换骨，大有不同，可现在毕竟不是五年吼……” “那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利用的孬货。”顾霖不在意的说到，“人生在世，怎么能不跌几个跟头就成长呢？咱们是成长的太快了，难不成你也想苏子瑜经历这些？” 陌玉摇摇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残忍了。 “只要苏家再次遭受灭顶之灾，用不了五年，也用不了三年，他会在一夜之间成长，一年之内，游刃有余。”顾霖微微眯起了双眸，在巨大的打击中，要么一蹶不振，沉沦若废物，要不一生平庸，平平淡淡，要么就逆境中崛起，成就一代枭雄。 他坚信苏子瑜会是最后一种。 不管苏子瑜多么的不希望，陌玉还是回去了。 她直接回了家，门槛被顾霖差遣回来的人拆了，正好方便轮椅的进出，就连院子里有台阶的地方也都铺了一个斜坡，一切的变化只为了迎接陌玉的归来。 小爻居这一日也没有开门，苏欣儿跟袁天还有疯子都等在了门口，他们看到陌玉的时候眼眶快速的红了，苏欣儿的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 陌玉咧嘴一笑，想要说自己没事，但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欣儿，我都好几天没有好好梳妆了。” 陌玉轻声说道。 “欣儿这就伺候陌姐姐洗漱。” “袁叔，我想吃面。” “好好好，袁叔这就去买。”袁天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疯叔，你可不要吝啬自己的酒。” “珍藏的，今天咱们不醉不归。”疯子也觉得鼻头酸酸的。 “小宁是不是长高了？” 陌玉冲着躲在别人身后的朗宁招招手。 “陌姐姐。”朗宁立刻就跑了过来，“陌姐姐疼不疼？” “疼啊，所以小宁要不要给姐姐讲个故事，哄哄姐姐呢？”陌玉心中暖暖的，整个人都散着柔和的气息。 袁天远远的看了一眼，一下子就哭出来了，直到现在的陌玉看着才像是一个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人。 第163章 亲近 从见陌玉的第一眼，袁天便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状态不太对，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能让她的心绪有所波动。 她的一切都能伪装出来，你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是真的高兴，真的愤怒，甚至还有很长时间，你从她的脸上都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袁天曾经听苏阿婆说了一句，什么神魂有失，自我流放，他当初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推上死路，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说说就能过去，一个孩子，即便再成熟，所拥有的一切突然被推翻，也远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从中走出来的。 她有几年过的浑浑噩噩，岂不也是一种逃避？ 要说如今的陌玉比之以往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有了七情六欲，全部齐全，而不是无论生气还是兴奋，大多时候都要靠自己的伪装，不是真切的去体会。 袁天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显而乐见。 陌玉被热热闹闹的迎进了屋内，沉寂了好几日的院子瞬间就喧嚷了起来，好像是过年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意。 袁天很快便回来了，带着陌玉想吃的东西。 苏欣儿也下厨做了菜，人多，菜也多，热热闹闹的两桌子，都摆在了厅中。 陌玉看着很高兴，但精神却不怎么好，手臂撑着脸颊，昏昏欲睡。 苏欣儿有几次想让陌玉去休息，但却都被顾霖给阻止了，他小口的喝着茶，陌玉在看别人，而他就一直看着陌玉，至于周围坐着的那一圈儿，他连一个余光都没有施舍。 最后陌玉实在是撑不住了，顾霖这才开口让众人散了。 陌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所以也就只是扁了扁嘴，然后被顾霖推进了房间。 房门跟窗户都打开着，有风入，却不见凉爽。 如今的日子，一天热过一天，也让人不安。 陌玉睡的同样不安宁。 梦里有很多的故事发生，那些模糊的或者是清晰的，那些本来已经发生的却又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陌玉早就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但直到今日方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错的究竟有多么的离谱。 那么这些记忆是自我的保护，还是被谁做了什么手脚呢？ 陌玉陡然惊醒的时候，只觉得心中闷得厉害，想要起身，这才察觉身上有些沉，腰间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顾霖？” 陌玉侧头，眉头轻轻的皱着，“为什么不去自己房间睡？” “看你睡的不安稳。”顾霖睁开眼睛，然后又重新闭上，但落在陌玉腰间的手却没有收回来，“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算是噩梦。”陌玉摇摇头，将他的手臂拿了下来，然后坐直了身体，“我的脚要几日才能走路？” “最快七日，最好养足百日。”顾霖平躺着，低声回道，“会平静几日，古墓的事情也不会如此快的暴露出来，一切都还未到时间，所以不急。” “不是急，只是觉得不方便。”陌玉嗫喏一声，垂眸看着自己掩在了衣衫下的脚，总觉得隐隐有些刺疼，当日逃亡，强行封闭了自己的痛觉，但那份感觉却并非消失，而是隐藏了起来，只等某一个时刻，轰然爆发。 她觉得，那个时刻好像要来了。 “顾霖，你是否会推拿活血化瘀之法？”陌玉侧眸问道，神色中隐隐带着一抹期待。 “脚疼了？” 顾霖刷的一下坐了起来，“你的封闭之法不能化解痛觉？” “没有，我用的还不太熟练，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陌玉摇摇头。 “可是别人的封闭之法不是这样的。”顾霖蹙起了眉头，虽然有所猜测，但当他证实的时候还是有了些许的慌乱。 “因为不同啊，你想要抵消一些什么，就要付出一些什么，我不想因为这一点事情就折了自己什么东西，你也知道的，像是我们这种人，最怕的就是未知。” 陌玉蜷缩起了腿，手指轻柔的按压着受伤的地方，“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这种人有什么好的，但偏偏又那么多的人崇尚我们的身份，顾霖，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要荣华，想要掌控别人的命运乃至天下的命运，这样就会让他们以为他们高高在上，犹如仙人。”顾霖轻声说道，他下了床，唤人打了温水过来，然后才朝着陌玉伸出了手。 “可他们忘记了，自己终究不是仙人。” 陌玉揽着他的脖颈，任由人抱着自己坐在了凳子上，“而他们的一切，也是别人给的，但他们却在想着忤逆那个人。” “是掌控。”顾霖纠正了她的用词，“任何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未知的，也总是会让人好奇与恐惧。” 他拿了梳子，替陌玉轻轻的梳着发丝，手艺不算太巧，但简单的发髻却会挽。 “可是占卜，终究不是长久之道，而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那群人中有多少害群之马。” 陌玉蹙起了眉头，她其实是有些佩服开创了如今局面的那位相术师的先祖的，堂堂正正的站于朝堂之上，位份尊崇，甚至就连很多的重臣都要看他们的脸色，仰他们的鼻息。 很荒唐，但却是如今大周朝堂上的形势。 “害群之马处处都有。”顾霖道，“唯有以杀止道，方能除旧革新。” “你在京城参与了夺嫡？”陌玉看着镜子里那张有些模糊的脸，肃声问道。 “只是对某些人有好感而已，谈不上什么参与不参与。”顾霖将簪子插入了她的发丝之中，然后满意的摆弄了几下，恰好暗五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漱口，净面，然后又让她换了一盆新水。 陌玉做于床边，看着顾霖替自己褪下鞋袜，然后将双足放于盆中，不知道为什么，隐隐觉得有些羞耻。 “我，我自己……” “你不是不遵这些礼吗？”顾霖拿了布巾，温热的布巾捂在了红肿之上，陌玉只觉得麻麻痒痒的，好像那点点的疼痛也消了一些。 “不想受疼，那就只能如此了，自己好好提着衣服，别弄湿了。” 顾霖声音平缓，眸光清澈，丝毫看不出什么别的心思。 陌玉乖巧的哦了一声，毕竟比起不疼的诱惑，眼前的事情也算不了什么了。 第164章 来访 陌玉亦垂着眸子，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两把小扇子，异常的勾人，尤其是此时的她安静而又乖巧，像是被抚摸的猫儿，整个人都散着温柔而又舒适的气息。 顾霖矮着身体，脊背微微弯着，手指轻柔的在陌玉的脚腕上揉搓着，时而力重时而力轻，又用内力温养，化开了脚腕上的淤血。 温热的水汽好似也能顺着他的手指浸入皮肤，融进骨头一般，温和的让人昏昏欲睡。 “你跟谁学的？”陌玉开口问道，声音软糯，脸颊上也多了一抹红晕。 “以前老头子经常崴脚，所以就学了这一手，别的我可比不上你。”顾霖笑着回了一句，“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等疼了就告诉我，不疼的话就没必要天天如此了。” 他替陌玉将脚擦干，然后自己又擦了擦手，重新替她穿好鞋袜，“你准备什么时候跟苏子瑜解除婚约？” “现在还不是时候。”陌玉摇头，“你怎就知道我跟他成不了？” “若真的能成，苏阿婆便不会只留下一纸婚书了，更何况，他不适合你。”顾霖淡声说道，不将自己的醋意表露出分毫。 陌玉哦了一声，手掌撑在身侧，没有受伤的脚不停的晃荡着，微微咬着唇，听着顾霖跟外面的人交谈，等他重新进来后，这才鼓足了勇气。 “你要不要与我说说过去的事情？” “不是应该顺其自然吗？”顾霖问道，他觉得陌玉不会问的。 “我这几日一直都在做梦，都快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了。”陌玉揉了揉额角，那样的混乱让人几乎疯狂，“所以就想清楚一些。” “我很早就走了，所以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甚清楚。”顾霖道，他看着陌玉，目光灼灼，“你觉得自己今年当真是十六岁？那九年之约真的已经过去？亦或者，你所谓的九年之约，是否是真的存在！” 陌玉瞳孔猛地一缩，整颗心快速的下沉着，她的眼中乍然浮现了一抹惊惧一抹惶恐。 “你……”出口的声音嘶哑而又干涩。 “我只是随便说说。”顾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能看到你被吓成这种样子，可真不多见。” 陌玉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完全的放松下来，因为她知道，顾霖说的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你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吗？”若他知道，也便不会有这番言论了。 “我曾经昏迷过一段时间，而且又不见外人一段时间，所以知之不详，只明白大体，不能确定到日与时辰。”顾霖坐在了她身边，“不要太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你手下的人有没有说过你性子挺恶劣的？”陌玉站起身，淡漠的斜了他一眼，“不乐意说就算了，我的记忆，我总会想起来。” “你要去哪儿？我扶……” 顾霖的话才说了一半儿他就看到陌玉一个人坐在了轮椅上，当下便懊恼的想给自己两巴掌，“我将轮椅放太近了。” “要出去转转。”也去听听这几日幽州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要不要再等几日？”顾霖有些惴惴不安。 “你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陌玉狐疑的说到。 “你手下那几个人没有告诉你吗？”顾霖摸了摸下巴。 “没有。”陌玉摇摇头，“别的事情有说，但是你的我就没听，我觉得你做的事情，我若是想要知道就亲口问，没有必要让手下的人去暗戳戳的打听。” “乖陌儿，还不算一个彻彻底底的小白眼狼。”顾霖满意的点点头。 “你才白眼狼。”陌玉翻了一个白眼，实在不喜欢听顾霖这句话。 “不是白眼儿狼是什么？我喂了你那么久，说走就走了，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认了别人做夫婿。” 顾霖凑上前，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陌玉将他的手打开，“我记忆出了问题，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谁知道是不是我救了你啊。” 她耸耸肩，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还好我活着没有死，不然的话就算是进了坟墓也得被你这句话气活了。”顾霖幽怨的道。 “那多好啊，死而复生哎，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福利。”偶遇呵呵一笑，“顾大人现在不应该忙的脚不沾地吗？你为什么这么闲？” “手下的人本事太大，其实我也很无奈的。”顾霖嘚瑟的耸耸肩。 “我没事，在家里不会出什么意外，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可不想被你的属下说是红颜祸水。” “他们不敢的。”顾霖柔声说道。 “这么说你也承认他们有那么想的喽？”陌玉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骨朵，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误会什么，是不忍心让你出去冲锋陷阵，我在一日，你便享一日安宁，有什么麻烦，等我走了，你再亲自处理也不迟。” 其实说白了，顾霖是不忍心让陌玉去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无法历练，没有好处，只会浪费时间精力还有损坏好心情，这样的事情在顾霖看来都是属于自己一力摆平的范畴，因为陌玉不需要，所以也就不需要发生。 他要的，是能给陌玉做磨刀石踏脚石的东西，而不是一群蠢货。 “我要去苏家一趟。”陌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不想躲在任何人身后，你可明白？”她隐隐能察觉到顾霖的心思，以往不会在意，不会理会，但自暗杀事件过后，她的心思却起了变化。 顾霖的处境，不比她好，甚至比起她都要危险千万倍，所以才更需要专心致志。 “好了好了，你不要那么看着我，我立刻就去处理事情。” 顾霖在与她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但却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看不惯的就尽管揍，只要不出人命，哪怕是残废了，我都能处理。” “顾大人，你这话让别人听到了，恐怕会嫉妒愤怒的将你撕掉。”陌玉玩味的打趣了一句，顾霖还没有回话就听到了有人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主子，苏大夫人来了。” 第165章 撒鱼饵的人 陌玉的神色中露出了些许的诧异。 苏大夫人，苏峰的夫人竟然会踏入她的家门，不得不说，这是一件让人十分意外的事情。 “我去处理事情了。” 顾霖没想过要跟那位苏夫人见面，所以便提出了离开。 陌玉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嘱咐了他两句万事小心，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再加上顾霖最近闹出来的事情，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等着抓住他的把柄，然后将人置于死地。 虽说无意，但顾霖跟苏夫人终究还是碰上了。 “那位是顾大人？” 苏夫人看着匆匆而过的那抹身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若是往日她早就已经开始冷嘲热讽，但是今日却忍了下来，虽然愤怒，虽然对陌玉不满，却将所有的东西都吞了下去，不敢吐露分毫。 “是，顾大人因公务在身，所以跟我家主子多有接触。”暗一目不斜视，步伐就跟丈量好的一样，语气不冷漠，却也没有多少的亲近。 苏夫人捏了捏手指，垂眸专心走路。 暗一也没有多话，礼数周全的带苏夫人进了屋子。 “你怎么……” 苏夫人看到陌玉的模样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再次见面她竟然是如此虚弱的模样。 “身上有伤，不便行礼，苏夫人不要见怪。”陌玉轻声笑道，“苏夫人请坐。” “很严重吗？” 苏夫人坐在了陌玉对面，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有些不自在的问了一句，虽然她极力掩饰，但眸底还是露出了一抹愤怒跟浅浅的轻蔑以及快感。 “不算是太严重，只是生活方面有些不方便而已，本来想等稍微好一点去苏府拜访的，却没想到夫人先来了。”陌玉不动神色，“确切的说，我是没有想过夫人居然有一天能踏入我的家门。” 她的神色染上了一抹严肃，那双温和的眸子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苏夫人莫名一惊，虽然不是第一次对上陌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尤其的心惊胆战，好像这个女孩子比以前还要可怕。 “小先生是个爽快人，那么我也就不隐瞒自己的目的了，此次来，是想拜托小先生救我一位挚友。” “苏夫人的忙我帮不了。”陌玉摇头，“我最近心态不稳，所以也无法卜卦断事，夫人若是为此而来，小女子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小先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您才不愿意出手，那么我愿意道歉，只要小先生能出手，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会……” “夫人可能误会了。” 陌玉打断了她的话，“这世间不只有我一个相术师，整个幽州，也不是我一枝独秀，我虽不是好人，但却也有所为，有不所为，您那位朋友孽障太重，罪有应得。看在阿婆的份儿上，我可以提醒夫人一句，有些事情，不是感情深就必须要插手的，她若是纠缠不清，那么这个朋友，夫人便当没有的好。” “你这是什么话！” 苏夫人有些愤怒，“你若是不愿意帮就算了，何必嘴碎的来离间！” 陌玉笑而不语，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至于相不相信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陌玉，既然你明面上是我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儿，那还请你规范一下自己的行为，别给我苏家丢脸！” 苏夫人冷着脸将这话说了出来，冷硬的像是含着冰渣子一样。 陌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唇角弯起，凤眸却是清清冷冷的，“原来夫人也知道只是明面上的，那么您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呢？” 陌玉略微抬着头，她看着面色铁青的苏夫人，觉得这些人可真奇怪，我做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何要对我有意见，咱们很熟吗？我跟谁来往碍着你什么事了么？ “你……”苏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同时也暗暗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冲动，一时忍不住就将心底的不满讲了出来。 “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若是苏夫人不愿意听，那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陌玉端起了茶杯，根本就不想跟她虚以为蛇。 苏夫人强忍着愤怒，手指捏的紧紧的，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便甩袖离开了。 暗一虽然也很不悦，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将苏夫人给送出了门，见人一走，就直接将大门给关上，气的苏夫人差点吐血。 她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苏夫人气的发抖，眼眶也有些发红，她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那两扇关上的门，久久都不曾离开，而随着她来的丫鬟跟车夫也根本就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战战兢兢的等着，生怕苏夫人一不高兴就拿他们出气。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正心烦气乱的苏夫人立刻便觉得脑仁儿被怒气冲的生疼，“有怎么了？” “夫人，是……欣儿姑娘。” “苏欣儿？”苏夫人皱起了眉头，本不想理会的，但是想到了苏欣儿最近扬起的名声便挥手让人将之请到了车厢里。 “夫人。” 苏欣儿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梳着双环髻，黑黝黝的双眸嵌在了白皙的脸庞上，比之以前要稍微胖一些，但看起来却更加可爱。 “苏欣儿。”苏夫人冷笑一声，“来狗仗人势吗？” “夫人说话还是让人这么的不喜欢。”苏欣儿笑吟吟的道，根本就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苏夫人压根就不想跟她纠缠下去，所以脸上也隐隐露出了一抹不耐烦，“如果没事，就请把。” “苏夫人难道不想救您的朋友了吗？”苏欣儿不慌不忙的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她知道，鱼儿是会上钩的。 果然，苏夫人一听便收起了神色中的那抹不悦，她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苏欣儿，“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陌姐姐不帮你，而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苏欣儿点破了她的迫切，“就这样放着救过自己性命的人不管真的可以吗？” 苏夫人心中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苏欣儿逼迫到这种地步。 “你想要什么？”她声音低沉，知道除了陌玉外，苏欣儿或许就是自己最后的选择了。 “苏夫人怎么能这么说呢，欣儿这么多年来，可一直都记挂着苏夫人的收养之恩，若不是因为苏家，小女子的命运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苏欣儿柔声说着，好似真的对苏家感恩戴德一般。 “你，你们也毕竟是苏家人。”苏夫人干声道，毕竟说出这句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我会去找夫人的。”苏欣儿欠身行礼，“此事还请夫人保密。” “我知道。”苏夫人点点头，心中对于陌玉的怨恨也更深了一些。 苏欣儿走出了车厢，她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轻笑一声，“苏家，希望你们能多撑一段时间，不然的话可就不好玩儿了。” 她喃喃低语，那张俏丽的脸蛋儿上浮现了一抹阴险的笑容，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阴郁了不少。 “啊，对了，要给姐姐去买桂花糕，那个小屁孩儿还要吃麦芽糖，唔，有些烦啊，不过不得做啊。” 苏欣儿有些发愁的蹙起了眉头，红润的唇也微微嘟起，“不明白那小屁孩儿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他呢？难道只是因为可爱吗？切，不还是那张脸……” 苏欣儿的嘟囔声渐渐的小了，沉寂的巷子里很快再次变成了一片空荡，所以也便没有人发现在某个墙头冒出来的一小节发冠重新隐没了起来。 第166章 苏家祸 幽州又下了一场雨，不是瓢泼大雨，而是细细蒙蒙的，笼罩着整座城池。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落下，在地面上砸起了飞溅的水花。 菜市场的血已经被冲刷干净，看热闹的人也早就已经散去，等再过些日子便无人知道今日共有五人在此人头落地。 陌玉捧着一杯茶窝在了廊下的躺椅上，眯着双眸看外面连成了一片的雨雾，天是阴沉的，但被雨水清洗的叶子却好似泛着光芒。 “陌姐姐，我出门了哦。” 苏欣儿拿着一把浅粉的油纸伞站在了陌玉面前，有些忧心的看了一眼她的脚，“怎么样了？还疼吗？” 陌玉缩了缩脚，然后摇摇头，“好很多了，回来的时候带些桂花糖吧，还有山楂，我想吃些。” “嗯，记住了。”苏欣儿点点头，“陌姐姐也要好好休息，小爻居最近的生意好了很多呢。” “你的功劳，跟我没什么关系。”陌玉歪了歪头，她缓缓坐直了身体，“可还记得我的话？” 苏欣儿微怔，然后认真的道，“人之初，性本善。” “这并不是第一句。”陌玉笑了笑，“你去吧。” “哦，好。”苏欣儿挠了挠头，然后将伞撑开，又疑惑的回头看了陌玉一眼，对上她温和的笑容也觉得自己多心了。 苏欣儿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她踩着没有积水的青石板出了门，但看到自己的鞋子还是染了污水所以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头，不过一切都不要紧了，因为接下来会发生十分美妙的事情， “暗一。” 陌玉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 “主子。” 暗一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要出……” “下着雨呢，想去什么地方？” 有力的脚步声传入了耳中，陌玉的脑子都尚未转过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了身边。 “鞋子跟衣服都湿了，你都不打伞吗？”陌玉的目光上移，然后拧起了眉头。 尽管是小雨，但雨丝却十分密集，此刻顾霖的发丝上都在滴滴答答的落着水。 “遇到了一些事情，伞都不能用了。”顾霖捏了捏垂在胸前的发丝，“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不用了，我是去苏家。”陌玉连忙说道。 “苏家？那更应该去了啊。”顾霖扁扁嘴，“省的一些嘴碎的人欺负你。” 暗一在旁边暗暗的扯了扯嘴角：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陌玉探身问道，“把地板弄脏了。” “让他们打扫一下不就好了。”顾霖停下步子回头，一脸的受伤，“小美人儿你这是在嫌弃我么？” “我什么都没说。”陌玉又重新缩了回去，然后将已经空掉的杯子递给了暗一，“去安排吧，让疯叔也一起。” “好的，主子。”暗一领命退下，临走前他看到了顾霖投过来的玩味的目光，当下就打了一个冷颤，然后脚步更快了一些。 顾霖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抬手扯了扯领口，然后便顺着回廊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刻钟后，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马车是直接到院子里来的，顾霖将陌玉抱进了车厢里，然后自己也跟上了。 疯子赶车，除此之外，没有第四个人随行。 马车很快就到了苏府。 顾霖率先从车子里下来，让门房回去通报，这才将陌玉给扶了出来，虽然按照他的意思，还是用抱的更方便。 陌玉坐在了轮椅上，忍不住弯腰去摸了摸自己的脚腕。 “开始疼了？”顾霖蹙起了眉头，“要不改日再来吧？” “无妨。”陌玉摇摇头，“一会儿你不要多说什么，毕竟跟苏伯伯都是做官的。” “我知道。”顾霖颔首，但却不怎么在意，因为陌玉说了，他才会听。 很快人就出来了，是苏子瑜，脚步匆匆，但在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脚步却明显的顿了一下。 “陌儿。” 但旋即，便恢复了正常，他快步走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漆黑的伞柄，“怎么今日过来了？” “有些事情，想要见见苏夫人。”陌玉抬眸看着他，眉头有些疑惑的蹙起。 “我母亲？她已经出门了，要不你等等吧。”苏子瑜道，同时也有些疑惑为什么陌玉会来找他母亲。 “出门？这几日一直都有出去吗？” “嗯，好像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出了点事情，所以她在外面待的时间比较多。”苏子瑜坦然，“有什么问题吗？” “唔……苏夫人可有大额的用度？” “嗯？”苏子瑜愣了一下，“这个倒是没有听说，怎么了吗？” “苏伯伯可有什么麻烦？不管是已经出现的还是即将出现的。”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苏子瑜肃声问道。 “为了苏家好，为了苏伯伯好，让……” 陌玉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马蹄声便传入了耳中。 “可能已经晚了。”陌玉闭上了眼睛，遮住了那份失望跟落寞，她已经很累了，真的想撒手不管，但却又不能不管，“顾霖，不要让他们在苏府任意妄为。” “要做到什么地步？”顾霖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手指轻柔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不准踏入苏府一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苏子瑜一头雾水，他也听到了马蹄声，所以便看向了外面，在雨雾之中，不下五十轻骑，那冷冽的气势好似要破开雨雾一般。 “你去找苏夫人回来，让她看看，自己究竟将苏家糟践成了什么模样！” 陌玉声音冰冷，“请老夫人，开祠堂，请家法。” 苏子瑜被吓了一跳，心中迟疑不定，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儿，而且还关系到了自己的母亲。 “你确定还要犹豫吗？身在书院中，处在桃花源，苏公子应该不认识那五十轻骑属于何人吧？” “什么？”虽然不知道，但苏子瑜却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 “那是属于天枢阁的人。”顾霖淡漠的说到，“疯叔，将陌儿推进去。” “我要看。”陌玉扯住了他的衣服，“顾霖，我要看。”她认真的看着顾霖，执拗而又坚定。 “不可能。” 苏子瑜矢口否认，连陌玉跟顾霖之间的小动作都完全忽略了，“天枢阁明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哒哒的后退了几步，身体不稳的扶住了门框，因为那领先之人，他——很熟。 第167章 苏家，本官保了 被背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苏子瑜没有确切的体验过，他只知道那样的感觉很难受。 陌玉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了顾霖。 “天枢阁的人管事好宽啊，居然连惩处司都出来了，这是要做什么？” 顾霖缓步走到了台阶上，看着那队轻骑快速的接近，脸上露出了一抹嘲弄而又玩味的笑容。 “顾大人。”东昂勒住了缰绳，面无表情，“属下是按照规矩办事，还请顾大人不要让属下为难。” “为难？只要你们退去，自然就不会为难了，本少时间很紧的，可没工夫跟你们一群汉子叽叽歪歪的。”顾霖掏了掏耳朵，“滚，本少不说第二次！” “顾大人可知，您这是大逆不道？” 东昂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的手指触碰到了腰间的长剑，剑身微微出鞘。 “你想跟我动手？”顾霖歪了歪头，锐利的眸光扫过了骑在骏马上的人，“你们想跟我动手？” 凡是与顾霖对视的人纷纷垂下了眸子，遮掩住了心中的那抹惊惧，也同样在逃避自己的无能。 “顾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跟苏家此等叛逆之臣一起共进退吗？” 东昂身后之人策马上前，手中的长枪斜指着地面，声音冷冽。 “关安。” 苏子瑜捏紧了拳头，黝黑的双眸中盛着不解，盛着愤怒。 “叛逆之臣？谁封的叛逆？你不过就是天枢阁一个小小的暗使，有什么资格来污蔑我大周的重臣？”顾霖踏出一步，气势陡然凌冽了起来，“你想试试本官的身手？” “顾大人武艺高强，属下自然不是对手，不过顾大人可要想明白，您究竟是在跟谁作对！”关安淡声说道，“属下一人之生死，微不足道。” “那你就去死吧。” 顾霖猛地冲出，速度之快，让人震惊。 苏子瑜即便有心阻止，但却也没有来得及。 “当啷” 银枪掉落在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顾霖蹲在了码头，手指紧紧地扣住了关安的喉咙，好似下一秒就能将之捏断。 “顾霖，你放肆！” 东昂的剑噌的一下出鞘，胯下的马儿也不安的踱着步子，发出了一道道唏聿聿的声音。 东昂身后的轻骑也一个个的利刃出鞘，细雨朦胧，在这一瞬间，好似那雨势都有所减缓一般。 陌玉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紧紧地捏着扶手，神色中流露出了一抹担忧与紧张。 “哟，这是要造反吗？” 顾霖丝毫不见紧张，他笑眯眯的松了手，然后站直身体。 关安咬牙，手臂横扫。 顾霖飞身后腿，站在了地面上，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甩手扔在了地上。 “关安，回来！” 东昂瞳孔猛地一缩，出声厉呵。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关安早就已经飞身而出。 “圣上令，见之……如朕亲临，你竟然敢无视圣上令，堂而皇之踏过，杀了你，于情于理，本官都不算错。” “还请顾大人手下留情！” 苏子瑜突然开口，他此时已然恢复了平静。 顾霖歪头，止住了自己的杀招，只是一掌拍在了关安的胸口。 关安吐着血倒飞而出。 东昂出手将之接住，但饶是做足了准备，也足足退了有七八步这才停下来。 “顾大人，我等不过就是奉命而为，职责在身，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东昂心头怒火丛生，但却知道两者力量悬殊，所以根本就无法硬拼， “苏家……本官保了，若是有事，本官也一力承担。”顾霖寒声道，“滚，不然本官要大开杀戒！” “属下告退！” 东昂抱拳，然后毫不犹豫就转身离开了。 一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苏子瑜全身一松，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想要问些什么，但嗓子却是一阵阵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霖弯腰将地上的令牌捡起来重新收好，然后便缓步走到了陌玉身边。苏子瑜有些失魂落魄，为什么事先根本就没有跟他多透露过一句？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过来？” “你母亲先前来找过我，让我帮一帮她的朋友，但我拒绝了，因为对方是罪有应得，十死无生，没有任何的活路存在。”陌玉肃声道，“现在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是苏欣儿，代替我答应了你母亲。” 是她疏忽了，所以才将苏家推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为什么会疏忽？以前她可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是生活的太过安逸？ 陌玉拧着眉头，手指无意识的动着。 “脚还疼吗？” 顾霖弯腰抓住了她的手，“在抠都将木头给抠破了。” 陌玉悄然弯起了手指头，“抱歉，是我心乱了。” “很正常，你不是圣人，哪有不犯错的时候。”顾霖有些心疼的道，“是你对他们太松懈了，所以每个人都觉得只要不是做危害你的事情，就觉得没有什么，陌儿，你要记住，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袁叔一般，心底纯善。” “这算是课堂吗？给我的教训？” 陌玉呵的一声，眸光冰冷，“疯叔。” “小姐。”疯子单膝跪地。 “将苏欣儿抓回来。” “是。”疯子应了一声，然后便消失在了迷蒙的雨雾之中。 “苏公子可介意小女子进去一坐？” “请。” 苏子瑜整理好了思绪，他缓缓站起了身，“只是可能无法招待陌儿你了。” “我便当回了自己家，谈不上什么招待不招待的。”陌玉轻声说道，然后张开了双臂，“霖哥哥，要麻烦你了。”声音尽管一如既往的轻柔，但那双凤眸之中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淬了一层冰，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一个人而已，这么多年了，你见过那么多，为何还放不下？” 顾霖将人抱了起来，心疼的道。 “因为不是我身边的，所以处理起来有些不熟练，阿婆曾经说过，我这个人说不清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陌玉唇角微扬，“我觉得我应该做个残忍的人，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配怀有温柔。” 顾霖亲了亲她的头顶，抱着人迈入了苏家门槛。 苏子瑜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定了定神，也匆匆跑进了院子里。 第168章 苏清儿的维护 苏家，乱了。 每个人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百余年的噩梦在今日或许会再次上演，而恐怖的是，他们先前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 老夫人拄着拐杖冒雨赶到了前厅，“玉丫头。” 她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膝盖砸在了地板上，发出了让人心颤的声音，“苏家今日之祸虽是我苏家之人自取，但还请小先生出手相救，我苏家必定感恩戴德，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小先生大恩。” “老夫人，我腿脚不方便，您莫要如此。” 陌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肃声道，“此事我亦有责任，若不是小女子的疏忽，苏家，也沦落不到如今的地步。” “小先生……” “老夫人还是起来吧，您这样只会让陌儿难做。”顾霖轻声说道，“更何况，若是此事被苏家其余的人知道了，还以为陌儿不尊长辈，以自己的本事，要挟苏家的人。” “是我考虑不周。” 老夫人歉然的说到，然后在老嬷嬷的搀扶下起身，“玉丫头，此事……” “我不会不管的，更何况此次的事情，还因我的疏忽。” 陌玉冷声说到，“只是如今还缺少很多情报，老夫人先去派人打探一下，如今苏伯伯，是什么样的状况。” “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苏子瑜疾步走了进来，“陌儿，依你之见……” “苏家断然不会重蹈百年前覆辙，但结果如何，并不明确。”陌玉沉声说到，“阴谋诡计，不是我所擅长的，我的作用，也唯有给你们指路一途而已。” “有此，便已足够。”苏子瑜坚定的说道，哪怕是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他也绝对不会让苏家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 苏家的人很快就聚集到了一起，但却仍然晚了一些，外出的人有几个都被抓了进去，而苏峰也被禁锢在了都指挥使司，状况不明。 苏夫人被带回来的时候有些慌张，但当她看到陌玉的时候，那种慌张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仇恨与愤怒，“陌玉，都是你！” “我早就已经警告过苏夫人，此事乃是他们咎由自取，沾染不得，苏夫人不听小女子的劝告，肆意妄为，难不成还都是小女子的错？” 陌玉面无表情，凤眸平淡。 “莫要放肆！” 老夫人也厉声呵斥着，对于这个儿媳妇儿如今却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母亲，您先坐吧。” 苏子瑜的态度也有些冷淡，但却还是开口，伸手扶住了苏夫人的手臂。 “你们都……” “母亲，现在父亲生死不知，您还是冷静些的好。”苏子瑜手上的力气缓缓加重，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苏夫人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刚刚天枢阁的人来了，母亲大概不知道天枢阁是做什么的吧，他们由陛下直接统帅，天枢阁的统领表面上只是一个三品官员，但实际上就连太祖父都不敢轻易的招惹，今日若不是顾大人在，我苏府早就已经被天枢阁查抄一空，您，也就不是在此处与祖母，与儿子相谈了。” 苏子瑜扶着苏夫人坐在了位置上，“儿子已经派人出去打探了，此事到底如何，还要仰仗小先生跟顾大人，所以母亲莫要再人前失礼。” 这话已经是极重了让，但苏夫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脸色一片煞白，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太阳悄然升起，但整个苏家却依然笼罩在了一片阴云之中，每个人都是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应该去做什么，又应该如何躲避这场恐慌。 苏峰被禁锢，就犹如天塌下来了一般，每个人都不知所措。 陌玉的一杯茶慢慢变冷，然后变得更加冷，但她却依然没有喝一口。 脚腕上的刺疼让她整个人连精神都集中不了，额头上也隐隐冒出了冷汗。 “老夫人，借房间一用。”顾霖拧着眉头将人抱起，“另外麻烦打一盆热水过来。” “好。”老夫人没有问为什么，甚至都没有介意顾霖此刻的举动有多么的不合适，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顾大人，您这样，成何体……” “住嘴！” 苏子瑜面色一变，厉声呵斥着，“陌儿之伤，非顾大人不能解，成何什么？这里轮得到你多嘴吗？” “子瑜哥哥，你干嘛要凶我，人家也是替你不平嘛，一男一女，搂搂抱抱……”苏芷月的眼眶快速的泛红了起来，十分委屈。 “既然苏家的小姐如此介意，那么从此刻开始，我与苏子瑜的婚事……”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客厅里尤其的刺耳。 众人纷纷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清儿，不明白她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芷月也被打蒙了，她捂着脸，看着面色冰冷像是要杀人的苏清儿，心中莫名的一颤，但旋即一股恼怒便冲上了心头，“苏清儿，你这是什么……” “闭嘴！”苏清儿恶狠狠的瞪着她，“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小先生乃是我苏家的恩人，她身体有疾，难不成还不允许人家去治疗吗？” “可你看看他们像……” “那跟你有何关系？小先生如何，是小先生的自由，你算什么东西，也居然敢对小先生指手画脚！”苏清儿咬牙训斥，“闭上你的嘴巴，不然我不保证你另一张脸也是完好的，若是你再不安分……” 苏清儿靠近了苏芷月几步，然后凑近她的耳边低语，“本姑娘便让你万劫不复，苏芷月，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苏芷月身体一颤，如遭电击。 苏清儿这才后退了几步，然后歉然行礼，“小先生跟顾大人可去暖阁之中，小女子这就去打水，顾大人可还需要其余的东西？” “就这些吧。” 顾霖说完便旁若无人的将陌玉抱进了暖阁之中，“老夫人，还请您过来一下。” “好。” 老夫人警告的扫了在座的人一圈儿，然后方才跟着顾霖走了过去。 苏清儿亲自端着水进了暖阁，她看到陌玉叫上的伤口的时候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先生没什么大碍吧？” “很快就会消下去。”陌玉轻声说了一句，“多谢清儿姑娘。” “小先生可千万不要如此说，过去是清儿不懂事，还请小先生海涵。” 苏清儿苦笑一声，她如今解脱了出来方才知道过去的自己究竟有多么的愚蠢。 陌玉跟苏清儿轻声交谈着，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衣服，煞白的脸色也慢慢的恢复了健康的红润。 顾霖治疗完毕之后便替她穿好了鞋袜，然后又将人抱了出来。 此时，却无人对之投以异样的目光。 苏子瑜垂着头，遮住了眼底的黯淡跟失落，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会拥有那个女子了。 陌玉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这才慢条斯理的抬眸，没有丝毫波澜的眸光落在了跪在地上，垂头瑟瑟发抖的苏欣儿身上。 第169章 怨恨为罪 苏欣儿略显狼狈，衣服跟发丝都已经湿透了，疯子站在旁边，拿布巾轻轻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雨水，目不斜视，好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顾霖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不发表任何意见。 整个前厅都寂静可闻，唯有苏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给生吞了一样。 “苏欣儿。” “陌，陌姐姐。” 苏欣儿身体一颤，她颤颤巍巍的抬头，泪水纵横，“陌姐姐，欣儿，欣儿知错了。” “你不知。”陌玉摇头，神色中满是失望，“我曾经说过，下不为例。” “陌姐姐饶命，欣儿真的知道错了。”苏欣儿砰砰砰的磕着头，声音呜咽，“求陌姐姐饶过欣儿这次，欣儿，欣儿也是迫不得已。” “有谁威胁你？”陌玉缓缓眯起了双眸，声音也加重了一些，“苏欣儿，可有谁用性命要挟？你的性命，还是我的性命，亦或者是我陌家其余人的性命？对这朗朗乾坤，你可能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何人！” 最后一句，犹如雷声滚滚，震的苏欣儿又颤了颤。 与其说她不敢撒谎，倒不如说她不能撒谎。 在陌玉面前，一切的谎言都是没有用的。 “是，我的确不是为了别人，可我是为了我自己。” 苏欣儿缓缓起身，她抹了一把眼睛，有些歇斯底里，“你知道什么？你从小就被人捧着，被人尊着，还有袁叔那样有本事的人在你身边，可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唯有靠我自己！” 苏欣儿痛声嘶吼着，“我很努力的在活，我父亲也在很努力的活着，我们只求有一片瓦盖头，有一个温饱，不用到处逃亡，不用时时刻刻的都战战兢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饿死街头。苏家的确收留了我们，的确给了我们一条活路，难道这就应该成为他们欺辱我们的资格吗？” “我恨苏家，恨苏家的人，恨不得他们每个人都去死，陌玉，你告诉我，我这样有错吗？我不过就是讨回我应得的东西罢了，天道好轮回，凭什么一直都让他们高高在上？” “呵呵，你知道苏夫人过去对我什么态度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就跟一条狗一样，但是现在呢？现在她在我的面前就是一条狗！我让她辰时走，她不敢拖到辰时一刻，我让她夜不能眠她就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我让她跪下她不敢站着，我让她用手挖坑她就不敢借助别的工具。” 苏欣儿脸上的笑容扭曲着，“你不觉得很畅快吗？” “所以你是承认为了自己的私仇而报复苏家？”陌玉神色依然淡漠，对于苏欣儿的话没有任何感觉，对于她的背叛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跟心痛，好像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一般。 苏欣儿一滞，整个人就被戳破的皮球一般，瞬间泄了气，但旋即她就又恢复了精神，“陌玉，你也看不起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就是你养在身边的……” “一条狗？”顾霖重重的放下了茶盏，冷漠的抬眸，“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陌儿养的狗只会保护她，而不会反咬她一口，跟狗比，你也配么？” 苏欣儿面皮涨得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捏的紧紧地，眼眸亦是通红。 “不要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你知道陌儿要守护苏家，但却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将之毁灭，陌儿对你有知遇之恩，你这样算是恩将仇报吗？” “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苏欣儿有些失态的低吼，看来就算是她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占理。 “苏家虽然对你不好，但却也只是个别人的苛责，说到底，也是救了你一命，为了些许仇恨便无视旁人的恩惠，这是谁教你的？”顾霖嗤笑一声，“没有人对不起你，自己心思肮脏，难道还要强求别人也与你一般肮脏吗？” “你……”苏欣儿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伪善！” “那又如何？终究还是善。”顾霖不喜欢苏欣儿的狂妄无礼，也不想她用那张嘴来玷污陌玉的那一抹坚持，若是无人，对方早就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中，但此时他却只能与之周旋应对。 “既然我是伪善，既然你看不惯我，为何还要跟着？”陌玉目光灼灼，“你已经有了新的主子，还虚伪的站在我的身边，装作忠诚的模样，苏欣儿，你与你所恶心的人也没什么不同。今日起，你我恩义两绝，从此互不相欠，不要再惹我，不然杀了你！” “陌姐姐。”苏欣儿不可置信，双眸下意识的撑大，她后腿了两步，整个人好似都处在疯狂的边缘，“你当真如此绝情？” “我说过，事不过三，已经没有第三次了。”陌玉摇头，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却终究没有再继续与她纠缠下去，有些人，你一句话就足以让她醒悟，但有些人即便你磨破了嘴皮她依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保你一次，去找你的效命的主子。”陌玉淡声道，“老夫人，可否给小女子这个面子？” “既然玉丫头你开口，那么从此苏家跟苏欣儿便再无关系，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老身可以保证，若是她不来招惹我苏家，苏家人断然不会报复，违者，逐出家门！” 老夫人沉声说到，已然算是给了陌玉最大的面子。 纵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应下，因为只要老夫人活着，那么他们就没有反抗的勇气。 羞辱，愤怒，不甘，怨毒……种种的情绪在苏欣儿的心中翻滚着纠缠着。 “陌玉，你这算是施舍？” “你配么？”陌玉直视着她怨毒的目光，始终云淡风轻。 苏欣儿将牙齿咬的咯吱响，她不喜欢陌玉这样淡然的模样，甚至想要将她的心给剖开，来看看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她费尽心思替她经营小爻居，低三下四的伺候着她日常的生活，难道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些？ “陌玉，你……” “啪” 疯子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苏欣儿闷哼一声，半边脸颊快速红肿了起来，她张嘴吐出了两颗被打出来的牙齿，还未说什么，喉咙便被手指给掐住了。 她的嘴巴里发出了呵呵的声音，想要求饶，想要叫嚣，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让你滚，就立刻滚，叽叽歪歪做什么？别弄的好像我家小姐欠了你什么一样，整个天下，只有别人欠我家小姐的，从来都没有我家小姐欠别人的。” 疯子冷哼一声，甩手就将苏欣儿扔了出去，“安平章，管好你的狗，不然老子不介意替你将她给烹了。” 第170章 条件，赌约 碧空如洗，一片澄澈。 苏欣儿的身体倒飞而出，瞳孔中溢满了恐怖。 她闭上了眼睛，心中对于疯子跟陌玉的杀意高涨。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淡淡的清香的味道涌入了鼻孔之中，苏欣儿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涌现了一抹狂喜。 “安，安先生。” “没事吧？” 安平章将她的身体扶正，略带些冰凉的手指轻抚着她肿起来的脸颊。 “没，没事。” 苏欣儿摇头，缓步退到了旁边。 陌玉撑着头，对于这个结果完全不觉得吃惊。 “师妹，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安平章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他缓步迈进了前厅，灼热的目光黏在陌玉的身上不曾移动分毫。 “大师兄好手段。” 陌玉同样回之以笑容，“多年再见，您跟原来还是一样，都喜欢别人扔掉的东西。” “那也要看是谁扔掉的，别人的，我自然弃之如敝履，但若是师妹的……” 安平章意味深长，语气中含着的暧昧让每个人的心头都起了不少的猜测。 “如此倒还是师妹的荣幸了。” 陌玉掩唇，凤眸里含着清浅的笑意，但唇瓣却是紧抿着，不见丝毫笑容，“只是我扔掉的垃圾，我从来都不想看第二眼。” “师妹如此未免也太绝情了一些吧。”安平章叹息道，“你从以前就是这样，让别人不安，所以落到那种下场也怪不了谁。” “师兄这句话师妹倒是不懂了。”陌玉放下了手臂，双手相握放在了腿上，“我何曾说过什么吗？” 安平章一怔，然后眸色微沉，陌玉的确从未说过什么，但不管是他还是别人好似都忽略了这一点。 “师兄，可愿意跟师妹赌一次。” 陌玉缓缓起身。 顾霖也刷的一下站起来。 她冲着他安抚的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师妹要赌什么？” 安平章瞳孔微微缩，尽管知道不合时宜，但他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陌玉还是感觉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的更快了一些。 陌玉停下了步子，跟安平章之间不过两个人的距离，她抬眸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赌我能不能在师兄的手中将安家保下。” “是你，还是你们呢？”安平章勾起了唇角，“一个苏子瑜，一个顾霖，师妹，这对师兄而言好像并不公平啊。” “这样一说，好像的确如此。” 陌玉抬手，手指抵着唇瓣，她微微拧眉，好似真的在思考一般，“那么就赌那个古墓如何？” “师妹是何意？”安平章眸光微凝，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师兄若是装糊涂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陌玉低叹一声，“如此，是死是活，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好了。” “师妹想要赌什么。”安平章道。 “赌我能不能从那里面活着出来，若是我能逃出生天，那么师兄就睁只眼闭只眼，对师妹在此地的事情，闭口不提如何？” “师妹这是要让我对师傅他老人家说谎吗？” 安平章声音淡漠。 “师兄何必装的自己有多么的孝顺呢？”陌玉轻笑一声，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抵住了安平章的胸膛，身体也微微前倾，踮起脚尖凑近了他的耳边，“从小到大，师兄的大逆不道，难道还少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麻麻痒痒的，安平章心中一动，突然很想将这个女孩儿拥入怀里，然后再也不松开。 “我为何要跟你赌？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安平章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冷声问道，他不会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与立场。 “师兄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什么吗？” 陌玉弯唇一笑，然后后退了几步，“都出来，领教一下安先生的高招。” 她朗声说了一句，数道人影由远而近，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已经将安平章都包围了起来。 “顾大人，要掺和一下吗？” 陌玉侧眸，言笑晏晏。 “小美人儿有所吩咐，小爷自然在所不辞。” 顾霖呵呵一笑，长腿一跨，缓步走到了陌玉身边。 “师妹好深的心思。”安平章声音略冷。 “如此，可能换师兄一个赌约？”陌玉其实也是心血来潮，并不是先前计算好的，但若真的计算好，今日怕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有些时候行为是能预料到的，但有些行为却时时刻刻都出现着变数，不到最后一刻，就连最优秀的相术师都说不清楚结果到底如何，因为哪怕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都能出现扭转乾坤的意外。 无论是占卜也好，然后星象也好，都只能是辅助，而不能作为主流。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他们却不愿意放弃自己得来不易的尊贵与权力，所以才装作不知道，依然占据着那个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位置，将好好的一个国家搞得乌烟瘴气。 “你赢了。” 安平章平淡的说到，“那就古墓开时见。” “多谢大师兄。” 陌玉垂眸欠身，“苏家事，还请大师兄不要再插手，你我都明白，此事，不能动摇苏家之根本。” “如你所愿。”安平章颔首，“看来师兄还是小看了师妹的手段。” “师妹还要多谢大师兄手下留情。”陌玉温言浅笑。 安平章不可置否，他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的犹豫，果决的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人究竟会不会遵守承诺。 苏欣儿怨毒的扫了苏家人一眼，但落在陌玉身上的目光却充满了复杂，她好像在质问陌玉：你为何要与我作对！ “欣儿，回家了。” 安平章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苏欣儿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就朝着安平章跑了过去。 陌玉悄然送了一口气，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脚尖虚点着地面，觉得自己走回去会很困难。 “疼么？” 顾霖扶住了她的手臂，心疼的问道。 “还好，不过安平章答应了不出手，此事会容易很多，毕竟如果硬碰硬，你都在他手中讨不到什么好处。”陌玉苦笑一声，解决了一个头疼的问题，还剩下一个更头疼的问题，古墓啊，她尚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夸下海口能从对方手里活下来，真真不是明智之举。 第171章 下战书 尽管担心，尽管不太赞同陌玉自己顶上去的做法，但顾霖还是觉得自豪。 这就是他看中的夫人，这就是他喜欢的女人。 三言两语就解决一个最棘手的敌人，这样的本事跟魄力谁有？就算是他亲自出面，安平章都不见得能退一步，苏家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还没有能让安平章退步的资格。 顾霖压下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陌玉不知道为什么，悬着的心也落回去了原处，紧绷的面皮松弛了下来，唇角微弯，凤眸亮晶晶的，带着和煦的温柔。 “玉丫头，刚刚那个人……” 老夫人此时方才找到机会开口。 “是往日旧识。”陌玉并未详细的解释，“月初那孩子可还在苏府之中？” “在呢，今日之日并未惊动她，大概还在自己的院子里。”老夫人道，“你要去看看？” “我就不过去了，老夫人派人去跟她说一声就可以了，她地位尊贵，打滚撒泼也好，扮作泼妇叉腰骂人也好，把剑横在脖子上以死相逼也好，将所有人，拦在苏家府门之外，不管是何身份，不管奉了谁的命令，只要拦住了，事成之后我便将她接回我那里。” “这……”老夫人面露迟疑。 “原话转告就好，她不会发脾气的。”陌玉以袖掩唇，遮住了神色中的那抹不自在，“让她不要轻易离开，到了时候，我自然会见她。” 老夫人跟苏家人都不疑有他，毕竟玄学一道，虚无缥缈，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规矩数不胜数。 在场唯一察觉到不对劲的大概也就只有顾霖苏子瑜跟疯子三人了。 疯子将轮椅推了进来，陌玉坐在上面，然后便告辞了。 苏子瑜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一路上静默无言。 “对不起。” 在分开的时候，苏子瑜突然说道。 陌玉微怔，然后摇头，“这跟你无关，所以你不必感到抱歉，要说错，咱们都有责任。是我太过想当然了。” “人心难测，早已注定。”苏子瑜摇头，今天的事情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谋逆之臣，已经第二次了，这样下去，即便逃过了，当今圣上又能容忍我苏家几次？” 苏子瑜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沉重，没有了年少成才的意气风发，也没有那份淡若流水的从容。 “此次，苏伯伯不过就是被连累，我应该早些跟苏伯伯商量的。”陌玉叹息一声，心中浮现了一抹悔恨。 “这本是我苏家自己的事情，哪有让你操心的道理。”苏子瑜弯起了唇角，笑容带着些许的勉强，也含着安慰，“你可千万不要自责，不然的话我们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若是平安度过，自然不会有什么自责，幽州之中，我无人脉，亦无什么根基，所以帮不上什么忙。” 陌玉控制着轮椅转向了苏子瑜，她抬眸看着好似一瞬就成熟了很多的少年，“你去找关安。” 苏子瑜手指收紧，若是旁人跟他这样说，他怕是早就已经甩袖离开了，“你觉得关安会是一个突破点？” “不太清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见得是背叛你。”陌玉轻声说道，“这一点顾大人也应该有所察觉。” “是。”顾霖颔首，“尽管说我跟关家有旧仇，跟关安的关系也不算多么的好，但他还不至于如此冲动，如果他是一个莽撞的人，也就不会活到今天了，他跟我动手，只是为了让人更加名正言顺来插手这件事情，等日后即便闹到了金銮殿，我也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为苏家开脱。” “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偷偷见他一面的。”苏子瑜颔首，再也没有了任何迟疑。 “万事小心，若有事，可差人给我送信。”陌玉微微颔首。 “你也要小心。”苏子瑜抬手，冲着陌玉深深作揖，“此恩，永不忘。” “谈不上什么忘不忘的，你们是阿婆在乎的人，她已经走了，她的后人也理应由我守护。” 陌玉弯唇一笑，扶着顾霖的手臂起身，一瘸一拐的上了马车。 疯子将轮椅放在了马车后面，然后抱拳跟苏子瑜道了一声告辞，一甩马鞭，马车便骨碌碌的朝前行驶而去。 “顾大人可还有什么指教？” 苏子瑜看着未一同离开的顾霖，疑惑的问道。 “指教谈不上，不过就是送给你一句话罢了。”顾霖随意的摆摆手，他看着远方，眸若晴空，淡淡的，却也让人心悸，“为达目的，有时要不折手段，朋友要小心利用，敌人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并非只有针锋相对置之于死地一途。” “顾大人的意思是，关安……” “这跟关安没有关系。”顾霖摇头，他看着苏子瑜还带着未被世俗完全沾染的脸庞，心中不禁浮现了一抹羡慕，“你很聪明，但却还嫩得很，如果我是你，即便小美人儿不说什么，我也会将关安作为突破口，哪怕他真的背叛了我，我也依然会告诉自己，他是有苦衷的，我们还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苏子瑜懵懵懂懂，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但他却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顾霖能说出这番话，早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多谢顾大人，在下铭记于心。” “倒不用如此，你是一个聪明人，即便我不说一些道理你也迟早会明白。”顾霖轻声道，并不打算因此让苏子瑜欠自己人情，“我家老头子在世时亦十分看好苏大人，所以令尊的命，小爷会保下，你不必过多忧心，只要你们守得住苏府，那么此事便是有惊无险。” “顾大人是说，那些人想要栽赃嫁祸？” 苏子瑜瞳孔微缩，尽管早就已经知道了朝中派系之争的残酷与肮脏，但他却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入了这种肮脏，饶是他，也觉得那种愤怒几乎压制不住。 “这是用的最多也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却十分有用。”顾霖道，“苏子瑜，去京城吧，在这里，苏大人无法教你什么，他亦是光明正大，玩儿不来这种阴损。” “会去的。”苏子瑜挺直了胸膛，语气坚定。 “小美人儿不是你的，你最好不要打什么主意。”顾霖语气一转，威胁意味十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会跟霖少公平竞争。”苏子瑜又恢复了先前的那抹淡然与清幽。 身长玉立，翩翩佳公子，身如松柏，气若清泉。 顾霖啧了一声，“你没机会的。” 留下一句话便闪掠而出，朝着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的马车快速的追去。 苏子瑜脸上的淡然渐渐消散，他苦笑一声，当然知道自己没机会，可不在尘埃落定之前继续努力一把，他大概这辈子都会后悔吧。 第172章 来龙去脉 顾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尽管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苏子瑜那样的小崽子，也不觉得陌玉会与对方假戏真做，但他就是不舒服。 就像是自己细心培养的大白菜，自个儿还没有摘呢，旁边就七七八八的围绕了一群的牛鬼神蛇，就算知道他们抢不走，但也觉得十分膈应，更何况那棵大白菜还跟那些牛鬼神蛇关系不错，想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都断不掉，这滋味儿，别提有多糟心了。 顾霖冷着一张脸钻进了车厢里。 “怎么了？” 陌玉直起身体，疑惑的问道，他不是要指点苏子瑜一句吗？怎么如今回来这个脸色？ 顾霖不由分说，一把就将陌玉给搂进了怀里，把脸埋在了她的肩头委屈巴拉的嘀咕着，“苏子瑜要跟我抢人，他威胁我，我能不能将他的命根子给废了？” “你可别乱来，苏伯伯就他一个儿子，你这样是要让苏伯伯绝后啊。” 陌玉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两个人此时的姿势有多么的不合适了，不过，换句话说，她早就已经放弃治疗了，反正不管自己如何反对顾霖都是我行我素，丝毫听不进去，又不能为了此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给人家下药将事情给弄严重了。 陌玉胡乱的给自己的顺从找理由，然后越想便越觉得有道理。 “他再挑衅我，我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 顾霖粗声嘟囔着，然后语气又是一转，黏黏腻腻的，“陌儿，你哄哄我啊，我可不高兴了。”明明一直都是他的大白菜，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种样子。 大白菜都不搭理他了，不跟他亲亲，要跟他讲究什么男女有别，还不乐意让他抱着睡觉，更不会软糯糯的喊自己霖哥哥了。 “我有些不舒服，你先别闹了。” 陌玉闹了一个大红脸，颈间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身体也随之热了起来，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但好像也十分熟悉，她莫名的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对有情人之间幽会……咳咳…… “不舒服？怎么了？” 顾霖噌的一下直起了身体，眉头紧锁着，一脸的紧张，“脚疼还是手疼？是不是又没力气了？咱们还是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我估计平常的大夫瞧不出什么。”陌玉摇头，树下跟林文都跟她瞧过，纷纷表示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可不觉得幽州城有名的那几位能跟那两个人相比，“就是脚有点疼，麻麻痒痒的，不太舒服。” “我说我抱你，你不让。” 顾霖不满的嘟囔着，“今天已经不能再按了，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回去就擦点药酒什么的吧。” “我想去找安平章。”陌玉捏住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双眸突然开口。 “不可能。” 顾霖垂下眸子不去看她。 “我要去。”陌玉十分坚定，“你轻点，我手上没力气，你要是甩开了，以后就再也别想碰了。” 一句话成功的让顾霖的动作止住了。 “他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杀我的，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我也才能最放心。”陌玉再接再厉，继续劝说着，尽管连她自己都没有深想过自己做事为何要跟顾霖商量。 “可我不放心。”顾霖摇头，跟那个变|态在一起？除非他脑子坏了才会同意。 “你确定吗？”陌玉的神色一下子就冷淡了不少，她松开了顾霖的手，往另一边挪了几下，“疯叔，一会儿将顾大人的行李……” “去去去，去就去，不就是一个安平章嘛，还能怎么滴！”顾霖一把将她的手抓了回来，咬牙切齿，“大不了你出了事，小爷就造反，让整个大周的相术师给你陪葬，谁还不能任性一次了，你说对不？” “别说的好像我傻不拉几的去送死一样。”陌玉无语的叹了一口气，但言语之中却满是宽慰与温和，“虽说时过境迁，但安平章我还是能拿捏几分的，再者，就算是有危险，我也有能与他谈判的筹码，不会出事的。” “也就是因为那个筹码，所以安平章才同意了你那个赌约？”顾霖有些好奇，但更多的却还是自豪跟欣慰，这就是小爷的未来夫人，你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安平章啊，让多少的朝廷重臣吃了亏，最后还不是要在小爷娘子的手上乖乖服软？ 陌玉有些奇怪的扫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在嘚瑟什么。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幼年时，曾在一次偶然之下发现了他一个秘密罢了。”陌玉颔首，然后有些愧疚的道，“我不能告诉你。” “连我都不能说啊，小美人儿你伤了我的心了。” 顾大人充分发挥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则无敌，抓着陌玉的手轻柔的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拔凉拔凉的。要陌儿亲亲才能好。” “别不正经。” 陌玉瞪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知道顾霖这么闹也就代表着他不在乎那个秘密了。 “以前的事情想起了多少？”顾霖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肃声问道。 “没有多少，所以才需要琢磨探索，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出问题的记忆应该不算少。” 陌玉叹息一声，“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苏家的灾祸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幽州临近边关，虽然幽州城的战事不怎么多，但在幽州外的小城跟村落什么的可就不会如此平安了。远在天子能看之外，所以有些人也就开始横行无忌了，在和平的时候暗中倒腾一些物资之类的东西，以自己的职位之便来谋取钱财，这在体系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被默许的。” 顾霖缓声说到，“这次出事的是苏峰的同僚，左兴生，左夫人跟苏夫人是同乡，又嫁到了一处，夫君又在同一个地方任职，所以来往自然也就多了，关系也十分亲密。在事情被挑破之前，也只是家中祸事不断，老老小小一个个的都被牵扯进了麻烦之中，但也正如你所说，因果报应。” “可将左家压倒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一个账本，那账本记录着左兴生一切见不得人的生意，是安平章拿出来的，借由苏峰的政敌之手将之捅了上去，因安平章在，所以他便能行使权力，直接将左兴生秘密扣押，因为苏夫人跟苏欣儿，左家便咬上了苏峰。” 顾霖条理清晰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临时攀咬，错漏百出，只要有时间，自然会为苏峰证明清白，今日若没有你我，苏家便会失去这个时间，尽管不会伤筋动骨，但苏家的位置怕是要变一变了。” 第173章 窥视 官场之中，风波诡谲，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或许你会在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成凤凰，也或许会跌落神坛，在最底层挣扎存活，甚至连活命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只有身处其中，你看到的才能是其中最为肮脏与凶险的部分。 “安平章的权力很大吗？”陌玉知道相术师地位尊崇，但却不知到底有多么大的权力。 “很大。”顾霖颔首，“我可以随意杀人，事后只要有确切的证据就可以了，但是对安平章不行，就算是我有很多证据，而且条条罪名都能让他千刀万剐，但我只要想平安无事，就不能动他，这是其一。” “二来，安平章拥有下斩馋臣之权，就算是一品大员，他想要关也就关了，更何况苏峰这样的呢？尽管他在幽州城一手遮天，在军中的威信也很重，但他终究还是臣子，而且那些人除了求情，也根本不敢妄动，不然的话，一个谋反的确切罪名压下来，就算是顾老太爷也鞭长莫及。” 陌玉听着他的述说，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怎能如此胡闹？”安平章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江湖术士，居然能将军方重臣说处死就处死，如此下去，这个国家不乱才怪。 “那又有什么办法？”顾霖耸耸肩，“所以当初盯着你这个位置的人会很多，一个国师的徒弟都尚且如此，你想想，若是坐上了你这个位置，或者国师的位置，那么他们的权力将会有多么大，位份又会尊贵到什么地步。” “我当初没想过这些，我只想用自己的本事让大周风调雨顺，让黎民免受天灾之苦。”陌玉心里乱糟糟的，她还是如此直白的听到这些事情，所以一时之间被愤怒盛满，那种负面的情感无处宣泄。 “人心终究会变得。”顾霖拍了拍她的头，“你如此，不可能保证所有的人都如此，陌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等去了京城你便会发现，情况比你想的更糟。” “嗯。” 陌玉垂眸，她捏紧了手指那抹慌乱更加浓郁了几分，但更多的却还是愤怒，怒火充盈着胸口，让她恨不得去杀人。 “你是不是快要走了？” 陌玉抬头，看着顾霖问道。 顾霖颔首，“等古墓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该离开了，毕竟也担着锦衣卫的职责，终究还是人臣。” 身为人臣，便不得不奉召而行事。 “我可能跟你走不到一起。”陌玉轻声说道，她有自己的步调，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顾霖也有些遗憾，但他却不想勉强陌玉，也不想用强，爱一个人，就要尊重她的一切，更何况陌玉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要窝在他的怀里寻求保护的小麻雀。 陌玉也有些高兴，高兴顾霖能尊重她的意见，“疯叔……” 她朗声开口，笑弯了双眸，声音也变得一片软糯甜蜜。 疯子调转马头，寻了一个方向朝着陌玉吩咐的方向赶去。 幽州城南，五六里开外有一个庄子，主人家是谁旁人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那个庄子里的人很好，遇到收成不好的年头还会给百姓分发粮食，开设粥棚，是一等一的良善之家。 庄子的名字叫做小山庄，一个牌楼耸立在了小道上，那端便是被树荫遮掩的路，平平整整，曲径通幽，几座小亭子在密林之中若隐若现，隐隐还能看到轻纱飞舞，有风吹过之时，鸟雀随之齐鸣，端的是一处极佳住所。 “客人还请止步。” 站在牌楼两边的人齐刷刷的迈出一步，手中的长枪交叉，挡住了去路。 “劳烦两位小哥通报一声，就说陌玉来访，还请安先生出来一见。” 陌玉掀开了车帘，柔声道。 “还请姑娘稍等。”左边那人温和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疯叔，将轮椅拿出来吧，我想下去看看。”陌玉轻声吩咐道。 疯子应了一声是，将轮椅取下，扶着陌玉从车子上下来。 陌玉坐在轮椅上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她俯身揉着脚腕，眉头轻蹙。 顾霖仍在马车里，大刀阔斧的坐着，眉头紧拧，面带不悦与憋屈。 陌玉好奇的四处看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脸上露出了一抹开怀的笑容。 疯子笔直的站着，目不斜视，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 一炷香过后，小路的尽头浮现了一道人影，然后倏然而至。 “师妹。” 安平章满脸笑容，他站在陌玉身前，衣摆缓缓飘落，带来了一阵清风。 疯子则是警觉的蹙起了眉头，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却没有任何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满心的狐疑，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他的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再加上安平章全部的心思都在陌玉身上，所以也未发现他的异样。 “冒然来访，没有打扰大师兄的清净吧？”陌玉问道，笑容清浅。 “没有。”安平章摇头，“我推你进去吧，此次来，要不要住几日？” “若大师兄不介意，小妹也就只好叨扰了。” “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介意。”安平章轻笑一声，手掌搭在了轮椅上。 “疯叔，明日拜托你将我的药拿过来。”陌玉侧眸说了一句。 “是，小姐。”疯子恭敬的应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小心些。”陌玉又嘱咐了一句，这才抬眸看着安平章，“劳烦师兄了。” “举手之劳，师妹不必如此客气。”安平章声音轻柔，他推着陌玉缓缓前行，一边走一边低声跟她说着话。 陌玉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安平章的问题大都柔声回答着，若是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赞一声这师兄妹的感情真好。 疯子调转马头离开了山庄。 “那个顾大人，您没事儿吧？” 久久听不到车厢里的动静，疯子有些忐忑的应了一声。 顾霖掀开车帘走了出来，然后便一屁股坐在了车辕的另一侧，“能有什么事儿？” “额，呵呵，没，没什么。” 疯子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腔调便也知道这个人心里不痛快，“刚刚在那个山庄前，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我们。” 提起正事，疯子也严肃了很多，“那个人本事很高，我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现，总觉得不像是山庄的护卫。” 第174章 后悔 疯子的这种感觉来的毫无道理，与其说是他察觉到了危险，倒不如说是一种直觉，一种第六感，他有预感，就算是自己顺着那种感觉追击过去，也依然什么都发现不了。 “你也察觉到了？” 顾霖神色肃然。 疯子一愣，“果然如此吗？但如果是敌人的话，安平章也应该会知道吧？” “不见得是敌人。”顾霖摇头，“你自己回去吧，我出去一趟，不必担心。” “哦，好……” 疯子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顾霖早就已经飞身而出，身形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疯子压下了心中的担忧，一抖缰绳，怒喝一声，马儿一声嘶鸣，然后便迈开蹄子狂奔了起来。 陌玉的到来让安平章惊喜，但却让另外的两个人寝食难安。 一个是姜陌爻。 另一个自然就是苏欣儿。 “大师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陌玉脸上的笑容也淡漠了不少。 “师妹尽管开口，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拒绝。”安平章言辞恳切。 “还请师兄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姜陌爻三个字，不然小妹怕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陌玉有些嫌恶的扫了姜陌爻一眼，不加丝毫掩饰。 这世间，只有你一个姜陌爻。 安平章默默的将这句话吞咽了下去，“好。”一个字，让陌玉心中舒服了不少，但却让姜陌爻险些咬碎自己的一口银牙。 苏欣儿战战兢兢的，她对陌玉的恐惧已然超过了她的想象，此时她的心中一团乱麻，生怕陌玉是来找她算账的。 “大师兄可有时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想拜托师兄带我到处转转。”陌玉轻声问道，仰着小脸儿，有些期待，也有些担忧。 “好。”安平章一口应下。 “安先生。”姜陌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有什么意见吗？”安平章冷漠的撒了她一眼，姜陌爻立刻噤若寒蝉。 “没，没有。” 她垂头退到了一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陌玉抬手捏着垂在胸前的发丝，唇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姜陌爻恨得牙痒痒，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生生的忍着，忍的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 “你身体怎么样？” 安平章推着陌玉离开，车轮滚在地板上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很好，都是老毛病了。” 陌玉随口答了一句，难道这一切不都是拜你们……哦，对了，这件事情跟安平章没什么关系。 “好像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了。” 陌玉柔声说道，双眸也缓缓散去了焦距，她从她那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拼命的挑着属于真实的一切。 “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孩子。” 安平章嗯了一声，声音轻柔，“很怀念这样的日子，小时候的你经常板着一张脸，但却是柔柔软软的，师父刚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碰你，生怕将你的小胳膊小腿给折断了。” “小时候很可爱，可是长大了，板着脸就……” “嗯？”陌玉的记忆不算太多，除了那些书本的知识平常的生活能记住的还是很少的。 “更可爱了啊。”安平章笑着，满是欢愉。 陌玉也弯起了唇角，不管在幽州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管安平章有过多少算计，至少以前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时境过迁，沧海桑田，人与人心，最不能抵抗的便是时间的流逝。 “大师兄跟我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吧。”陌玉的唇角始终上扬着，她抬手摸了摸眉心，四处看了一眼，然后一指不远处的凉亭，“去那里坐坐。” “好。” 安平章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办法给摘下来，尽管那并不是真的星星，可看到那个孩子脸上的笑容，听她软软的喊着师兄，一切便都觉得值了。 从长廊延伸出的道路，下面是浅浅的流水，各色的话栽种在了花盆里，流水哗啦，下面的小石头跟小鱼也清晰可见。 凉亭的四周拢着青色的薄纱，被风吹的鼓鼓的，映着外面的亭台楼阁，一片朦胧。 安平章坐在了陌玉身边，轻声跟她说着过去的事情，从她刚被抱回来不足满月开始，一直都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陌玉安静的听着，偶尔会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有的时候也会开口反驳几句，表示小时候的自己才不会那么蠢。 姜陌爻跟苏欣儿站在廊下，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她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姜陌爻恶声恶气的问着，不只陌玉看到她的脸觉得恶心，她看到陌玉的脸也同样恨不得将之划花。 “我不知道。”苏欣儿摇摇头，看着陌玉跟安平章的关系越好，她便越是惊恐，尽管她年纪还小，但对于安平章的目光却再熟悉不过了，这位安先生分明是对陌玉用情至深，凭借他的冷酷跟残忍，为了讨好陌玉将自己处理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苏欣儿乱糟糟的想了很多，越想便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毕竟陌玉最恨的就是背叛了，而自己不仅背叛了她，还在她的身后捅了一刀，对方现在想必对她恨之入骨了吧。 越想便越是不安，安平章脸上的笑容越多她便越惶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好像随时都会冲破胸腔掉落在地上一般。 苏欣儿后悔了。 当然她后悔的不是与陌玉作对，而是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应该再等等的，等自己有了班底，等自己将她的本事学的更多，到时候说不定一下就能将苏家置于死地，也不至于弄成如今现在这副模样。 陌玉的手指轻轻的蹭着轮椅的扶手，唇角挂着温和的笑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却又将安平章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 “你……不知道顾霖的存在吗？” 陌玉觉得十分奇怪。 安平章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曾经离开了一段时间，所以有一些事情不太清楚，更何况你只是你，又不是我需要监视的对象，哪有事无巨细都一清二楚的呢。” “这样啊。”陌玉沉思着，觉得有些问题，但却又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哦，对了，我曾经见过一个孩子，但不知道他是谁，是什么来历，神出鬼没的，好像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原来他就是顾霖吗？” 第175章 威胁 那孩子长得很好看，跟你年纪差不多。 他身手很好，好的让我惊讶，但是性格特别差。 小小的年纪心肠非常狠毒，我见过他杀人。 在外面也见过他，他好像是被人追杀，我本来想要出手帮忙的，但最后他一个人却将对方三个人给虐杀了。 安平章只说那个孩子，却没有说那个人到底是谁，但饶是如此，也能跟陌玉为数不多的记忆对上。 但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顾霖呢？ 她始终都记挂着曾经在梦里出现的另一个人。 她轻易不会做梦，所以才会如此在意。 陌玉感觉自己执念太深了，但却无法清醒的从那种执念中解脱出来。 “爻儿。”安平章突然唤了一声。 陌玉眸光微冷，她不喜欢这两个字从别人的口中发出。 安平章却全然没有将她的冰冷放在心上，他起身蹲在了陌玉面前，略微抬着头，“你跟我回去吧，好不好？只要你听师父的话，他不会将你怎么样的，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记着你。” “记着？” 骆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如何记着？记着她什么死，如今有没有死吗？ “师兄还当我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吗？的确是记着，不然的话为何我前脚刚到幽州，他便后脚迫不及待的将师兄给派过来呢？” 陌玉讥讽的笑着，那短暂温和与欢愉被击的支零破碎，再也无法粘好，“师兄，是想要我的命吧。” 安平章沉默，因为他没有办法反驳。 陌玉垂眸看着屈膝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小小的少年总是会与她平视，弯着脊背，屈起双膝，她稍微的不高兴一些，就足以让那个少年整天都惶恐不安。 可惜，一切终究只是过去，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师兄，你能帮我吗？”陌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她想像是小时候那样让他牵着自己的手去探索一切的未知，但她终究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都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了。 “苏家之事，咱们的赌约，还请师兄不要忘记。” 陌玉控制着轮椅往后移动了一段距离。 轮子滚在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唤回了安平章游离的神识，他嗯了一声，缓缓起身，整个人的气势也蓦然一变，好似刚刚的温和与脆弱只是别人的错觉一般。 “我还有事，就不陪师妹了，你只管放心，纵然我安平章再不是东西，也不至于食言而肥，更何况与师妹的誓言，我是断然不敢违背的。” 安平章轻笑一声，眸光中却带着些许的冷冽，一如对待需要勾心斗角的敌人般。 “苏欣儿就留给师妹了，她毕竟伺候过你，你用着也应该顺手，失陪了。” 安平章的手臂横在了身前，微微弯腰，然后便迈步离开了凉亭。 淡青色的衣衫从身边拂过，一抹淡淡的血腥味在鼻短缭绕，很浅，浅到如果不是她的嗅觉惊人也根本就察觉不到在那丝血腥味里带着的阴冷的气息。 陌玉垂着眸子，在安平章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左臂出乎意料的好，所以一切的症结果然是在这个人身上吗？ 安平章，我的好师兄，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陌玉弯唇一笑，笑容中却满是冰冷的味道，心中的那一点点温情也彻底的消失不见，她想，如今的安平章对自己应该是一样的。 她不怎么愿意跟安平章为敌，因为这个人太难对付，而安平章也同样是如此想的，但他们两个之间却还横着一个师尊，也就是国师大人，只要那位不松口，安平章便不会忤逆，只要陌玉不想回去做傀儡，他们两个就绝对再也没有化敌为友的机会了。 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呢？ 陌玉满心的苦涩，当记忆开始清晰的时候，那种苦涩便会越浓郁，如果她记起的事情就是真相的话，那么她能死里逃生，安平章功不可没。 仇恨，不是说有就有的；情分，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陌路啊……” 小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又一天会与大师兄走到这种地步。 陌玉轻轻的摩挲着轮椅的扶手，力气越来越大，直到手指隐隐有些作痛，她这才倏地将手指抬了起来。 “陌，陌姑娘。”苏欣儿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句，尽管知道陌玉无法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但她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嗯？” 陌玉抬头，然后勾勾手指，“站到我身边来，你这样，我有些不方便。”清冷的语气，跟初见时没什么不同。 苏欣儿却不觉得有丝毫的安心，她只觉得陌玉是故意的，是在故意折磨她，当做一点都不在意，然后等她放松警惕的之后将她推入地狱。 苏欣儿往旁边走了几步，但却离陌玉有几步的距离，生怕对方会突然暴起将她杀死。 陌玉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手指滚动着车轮，轮椅缓缓前行。 苏欣儿被吓了一个激灵，蹬蹬蹬的一下子退了四五步。 陌玉停在了凉亭的边缘，她垂眸看着清澈的水跟水下面的鹅卵石，没有分给苏欣儿哪怕一个眼神。 但苏欣儿却依然忐忑不安，她警惕的盯着陌玉，神经始终都高度紧绷着，而可怜的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陌玉的恐惧来源于什么地方。 陌玉知道苏欣儿的不安，她也能察觉到苏欣儿的抓狂，但却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因为偶尔去看被人对自己如此畏惧，寝食难安的模样，似乎也很不错。 看吧，她其实就是一个如此恶劣的人，恶劣到很多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可恶。 可性子早就已经形成，她也不想改变。 陌玉抬起了头，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带着些许的凉爽，她心中的恶趣味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呐，苏欣儿，你觉得如果我答应了安平章跟他站在一起，条件是将你交给我处置，他会如何？” 苏欣儿的瞳孔陡然一缩，大汗淋漓，她看着浅笑的模样，看着她被纷乱的发丝遮住的脸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第176章 大闹 ‘噗通’ 苏欣儿双腿一软，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大汗淋漓，“陌姐姐，饶命，欣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跟陌姐姐作对了，还请陌姐姐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条贱命。” 苏欣儿砰砰砰的磕着头，汗水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滑落，滴在了地板上。 似曾相识。 “你需要再用力些，求饶么，如果不见血又怎么算是求饶呢？” 陌玉控制着轮椅转了一个圈儿，她笑眯眯的看着苏欣儿，与对方眸光对上的时候，脸上的那抹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苏欣儿慌忙垂头，眼中还未完全散去的阴狠渐渐的被慌乱取代。 养不熟的白眼狼。 陌玉觉得顾霖对她的这个评价用在苏欣儿身上才是最合适。 人这种生物果然才是最难琢磨的，她原本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来将苏欣儿的反骨给磨平，但却没想到对方变得竟然会这样快。 权力、智慧、金钱、本事……能改变一个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即便身为人也都在时时刻刻刷新着自己的观念。 苏欣儿仓皇的伏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同时也暗恨自己不知道隐藏，怎么就被陌玉撞见了她的恨意？ 车轮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动着，闷闷的声音震的苏欣儿的耳膜都有些疼，尽管心中恐惧的要死，渴望的要死，但她却依然不敢去看，脑子里乱乱的，她在想如果陌玉此时就想要杀自己，那么自己要如何自处？ 她的手臂出了问题，她的腿脚不便，她手无缚鸡之力，在她不防备的时候反扑，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将人置之于死地。 陌玉沉默的看着苏欣儿，看着她恐惧的颤抖，又看着她散出的杀气，古井无波。 重新开始推动车轮，速度比之先前快了不少。 随着声音的远去，苏欣儿也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她瘫坐在了地上，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过了好一会儿，苏欣儿这才回过了神，她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路，眸色逐渐的阴沉了下来。 “陌玉，这是你逼我的。” 苏欣儿捏紧了拳头，她对自己说，原本没有想将陌玉怎么样，可对方既然不给自己留活路，我又为什么要给你留活路？却全然没有想过从她投靠安平章的那一刻起，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善待陌玉。 虚伪的人，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找理由，企图让自己做的肮脏的事情变得光明正大起来，但却从未想过，对方是不是会在意他的理由。 药茶当天就被送了过来，不过来的不是疯子，而是袁天。 “你不应该这么任性的，虽然他小时候对你很好，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你们的立场也完全不同。”袁天拧着眉头念叨，他带来的不仅仅是药茶，还有红泥小炉以及陌玉平日里喜欢看的一些书，“我要不要让暗一他们过来几个？” “不用。” 陌玉摇摇头，“袁叔，我有分寸的。” “这句话你也就哄哄别人。”袁天呵呵，陌玉的分寸是什么？是不死，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死都要难受与可怕的事情，更何况她的分寸只是此时不死而已，而不包括她的举动所引起的一系列后续的后果。 “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有什么后续的不治之症。” 陌玉伸手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轻声撒娇，“袁叔，真的啦，你不要太担心，也不要勉强我走，顾霖都同意了，如果他都没有把握，你觉得他会放任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那小子同意了？”袁天蹙起了眉头，尽管早就已经有了猜测，但经过陌玉证实还是觉得有些愤怒，“一个个的就知道瞎胡闹，就算你们不管，苏家也顶多有点动荡，不会波及根本。” “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苏家。”陌玉道，“我的身体出了点问题，跟安平章有些关系，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一些解决的办法。” “安平章居然敢给你下暗手！”袁天一阵气愤，“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陌玉摇头，这倒不是说谎，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这一些，只是以为自己太累了，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好好在这儿待着。”袁天瓮声瓮气的道。 “袁叔，你可千万不要乱来。”陌玉忧心忡忡，“你跟我保证。” “小姐好好休息。” 袁天噌的一下起身，然后大步走到了外面。 陌玉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头发，眉开眼笑的整理着袁天带来的东西，差点好心情的哼起曲子。 袁天怒气冲冲的在庄子里胡乱的闯，看到一个人就揪着人家的衣襟恶狠狠的问安平章在什么地方。 平静的庄子瞬间鸡飞狗跳，甚至还将庄子里的护卫都给吸引了过来，袁天可不在乎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谁拦他，他就打，打的他们再也爬不起来。 陌玉收拾好东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坐着轮椅出去。 顺着袁天留下的痕迹，再加上自己的判断，慢悠悠的，不急不慌的寻找着。 袁天闹出的动静很大，文明点说他就像是攻城车一样，所向披靡，根本就没有什么能挡住他的脚步。 安平章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而且也不会任由袁天胡闹。 而袁天等的也就是他的出现。 “阁下若是再不住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安平章也被打出了些许的火气，白皙的面皮略微有些涨红。 “不客气？老子什么时候说让你手下留情了？” 袁天冷笑一声，攻击越发的凌厉了起来。 安平章闪避之间，眸光越来越冷。 “袁叔，住手！” 就在安平章打算动真格的时候，一道呵斥陡然响起。 袁天哼了一声，快速的后腿，然后几个闪烁就到了陌玉身边，“小姐。” “你太不知分寸了！” 陌玉板着脸呵斥道，然后又冲着安平章歉然的行礼，“对不起大师兄，都是师妹管教无方，所以才让手下的人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 安平章摸了摸被蹭到的脸颊，白皙的指尖染上了一抹鲜红的血迹，他看着袁天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但在陌玉面前却又不好斤斤计较。 “哼，在我们家里闹出这样的事情，你一句道歉就想翻过去吗？” 带着面纱的姜陌爻跨出几步，手中的血色长鞭在半空中飞舞，然后落下，“小女子领教阁下高招。” 第177章 她，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 姜陌爻的动作很漂亮，行云流水，让人赞叹，而且她整个人也充满了一股莫名的英气，还有陌玉所有没有的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跟灵动。 陌玉很愤怒，却没有羡慕。 愤怒一个她所不知道的人顶着自己的脸，顶着自己的身份活，她不想要的，不代表别人就能捡起来用，因为那本是属于她的东西，跟其余的人无关。 袁天站在陌玉身后，充耳不闻。 一时之间，院子里一片寂静，甚至连风都没有吹过。 姜陌爻一阵尴尬，但更多的却还是愤怒。 可她却不敢先下手为强，也不敢表现出任何对陌玉的敌意，她所能表现出来的就只有为山庄着想的心意。 “小先生认为呢？”安平章开口，打破了这份静谧。 姜陌爻一阵感激，又重新挺直了脊背，朝着袁天投去了挑衅的目光。 “毕竟是袁叔的过错，安先生想要什么赔偿，我一毅力承担。”陌玉并不想让袁天再动手。 “小先生可是让我很难做啊。”安平章叹息一声，“虽然在下有几分薄面，但这个庄子并不是在下的地方，小先生的人伤了这么多的护卫，在下也很难交代。” “那么安先生的意思是……”陌玉故作糊涂。 “让姜姑娘跟他比试一场，小先生尽管放心，只分高低，不分生死。” 安平章提议道。 “可是我不想怎么办？” 陌玉歪了歪头，笑容清浅，“安先生准备如何？” 安平章双唇紧抿。 姜陌爻捏紧了手中的长鞭。 贱人！ 混蛋！ 无耻！ “那少不得，在下要得罪了。” 安平章气势凛然。 陌玉缓缓坐直了身体。 袁天目光玩味。 姜陌爻则是双眸锃亮，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趁机给陌玉一个苦头吃。 “明白了。” 陌玉轻笑着点头，从袖子里缓缓的取出了一个木盒，手指爱怜的在上面抚摸着，“宝贝儿，有人想要娘亲的命，你是不是也很愤怒呢？” “装神弄鬼。” 姜陌爻哼了一声，说完后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安平章一眼，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彻底的放了心。 陌玉缓缓将盒子打开。 安平章眼皮一跳，一阵心悸。 “不过既然是师妹开口了，只需要赔偿一些汤药钱，便算了。”安平章不慌不忙的说到。 正要冲出去的姜陌爻微怔，不明白安平章为什么要改口。 陌玉又重新将盒子盖好，意味深长的笑着。 姜陌爻却觉得陌玉是在嘲笑她，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嘲笑她一个冒牌货还敢在正主面前耀武扬威。 暗器猛然呼啸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了一抹弑杀的弧度，朝着陌玉的肩头刷的一下飞去。 暗器来的十分突然，突然到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袁天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将陌玉挡在了身后。 陌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体，那双浅淡的眸子里一抹刺骨的冰冷一闪而过。 安平章也是大惊失色，但他却没有了出手的机会。 “叮”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流光飞来，将暗器打偏，笃的一声扎在了对面的格子窗框上。 “安平章，既然你教不好你的人，那小爷就替你管教了。” 一道人影犹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带着愤怒与杀气，无声无息，像是幽灵一般突然出现。 一抹黑色的光芒朝着姜陌爻的喉咙抹去。 “顾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安平章提前抓住了姜陌爻，然后将对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他有些吃力的迎上了顾霖的武器，环首刀与折扇相撞，一抹火花乍现。 顾霖双眸微眯，一触即分，然后又倏地接近，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安平章咬牙硬撑着，整个右臂都有些麻木了，手指也一阵阵的无力，折扇几乎要脱手而出。 “啪嗒” 折扇掉落在地上，而那漆黑的直刃也落在了安平章的肩头，抵住了他的脖颈，稍稍的用力，白皙的脖颈上便出现了一抹刺目的红色。 安平章的手臂颤抖着，已经没有了知觉。 姜陌爻的唇线紧抿，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顾霖敢下手吗？ 如果是别人的话姜陌爻或许会嗤之以鼻，但她却不敢去刺激顾霖，也不敢去呵斥顾霖，因为对于这个人而言，哪怕有传言说他杀了一位皇子她都不会有多么的惊讶。 好似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好似一切在他的身上都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姜陌爻惊慌失措，知道这是自己惹出来的乱子，所以她慌忙的看向了陌玉，企图让对方开口，化解安平章的危机。 “还是第一次享受将刀架在安先生脖子上的感觉，这种滋味儿，简直好极了。”顾霖呵呵一笑，舌尖轻轻的从唇瓣上扫过，危险而又魅惑。 “如此倒是在下的荣幸了。”安平章的神色中不见丝毫的慌乱，他看着垂眸摆弄着盒子的陌玉，心中一股莫名的火倏地就冒了出来，他很想问一句，这样你是不是满意了？是不是算给你的一个交代？ 但他却没有如此冲动，因为那是少不更事的无用的年轻人才会嚷嚷的懦弱的话。 “顾大人去而复返，可是对这庄子恋恋不舍？”安平章笑吟吟的问道，丝毫没有将架在脖子上的刀当做威胁。 “来给安先生扫尾，你的地盘儿竟然被一群蛮夷窥视，是安先生太安逸了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呢？”顾霖收回了刀，手腕微微一颤，刀身一道轻吟，上面粘着的鲜血刷的一下变被震落。 长刀入鞘，一切就此落下帷幕。 “顾大人将那些人……”安平章声音平缓，却带着一抹浅浅的愤怒跟心疼。 “非我族类，自然见之必杀。”顾霖无所谓的道，“难道安先生觉得本官做的不对吗？” “顾大人身为巡察使，自然有监察一方的职责，在下无资格多言。” “安先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便好，地方上的事情不代表你有能力管，你就能去管，安先生是聪明人，本官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的很。” “在下谨记顾大人之言，断然不会逾越半分。”安平章拱手道，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 “本官倒盼着安先生逾越，已经开锋的武器可是有灵的，越是高贵之人的血液，便越是能让它兴奋。”顾霖的笑容带着一抹危险的气息，他转身朝着陌玉走了过去，步履生风，“脚有疼吗？” 一秒变脸，就连语气都温柔了好几个度。 陌玉摇摇头，有心想要问他为何会去而复返，但也知道目前时机不对。 “我都已经记住了，疼了会自己想办法的。” “不要忘记了，药每天都要喝。”顾霖拍了拍她的头，“我跟袁叔就先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可以任性些，不用总是畏首畏尾的，你现在是有人撑腰的，有什么毒就下什么毒，死了人我给你撑腰。“ 顾霖弯着腰，絮絮叨叨的嘱咐着，生怕陌玉在这里受了委屈。 他的声音不算小，所以姜陌爻也听得一清二楚。 “只要安平章不死就可以，其余的人，你随便玩儿。”顾霖笑眯眯的说着让人心惊胆颤的话。 姜陌爻后退了几步，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恐惧。 第178章 颠倒黑白 顾霖跟袁天离开了。 陌玉的唇角始终都带着浅浅的笑容，她的手指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眸光深邃，笑意不明。 安平章看着陌玉。 顾霖是她的靠山？ 不，她从来都不需要什么靠山。 可她没有拒绝不是吗？ 那个小子……小时候就粘着爻儿不放，如今还不要脸的贴上来，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胜券在握吗？ 安平章突然觉得一阵恼火，但不得不承认，顾霖是个强有力的敌人，但如果将那个人给铲除了，爻儿是不是就会稍微的松动一些了？ 一个念头一旦起了，就会无法遏制。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居然如此入迷。”陌玉抬着头，笑容清浅，但那双凤眸中却满是凌厉，“你敢动顾霖，拼了这条命，我也会让大周亡国，师兄啊，你可要想清楚，你们的一切究竟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的。” 安平章猛然回神，“你敢！” “师兄觉得我究竟敢不敢呢？”陌玉呵呵一笑，“当然这句话你们也完全去跟当今圣上说，我并不在意，可是会有谁相信吗？一个无依无靠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就算是曾经陷入了亡国之女的传言，但如今，他真的能有那个力量来与我一搏吗？” 轮椅骨碌碌的在地上滚动着，陌玉垂眸看着腿上的盒子，突然将盖子打开，手指轻弹，那个已经变得小小的虫子刷的一下就飞了出去，速度很快，比姜陌爻的暗器还要快很多。 “什么东西？” 姜陌爻啪的一声摁住了自己的脸庞，一点小小的刺痛，麻麻痒痒的，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感觉错了。 陌玉啪嗒一声将盒子合上，看着姜陌爻的目光就跟看一个死人一样。 “陌玉。” 安平章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你最好将解药交出来。” “解药？安先生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呢。” 陌玉抬着头，她缓缓起身，往前逼近一步，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安平章的身上，“安先生居然敢离我这么近，难道在安先生的心中，我也是一个只能靠顾霖的弱女子吗？” 安平章心中一个咯噔，暗道一声糟糕，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陌玉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笑容清浅，“很多的毒，对我而言都没用，不知道大师兄是不是也是这种体质。” 安平章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不管是声音还是态度突然就柔和了下来，“你知道的，姜陌爻现在还不能出事。” “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安先生。” 陌玉拍了拍他的胸口，重新退回了轮椅，脚腕上的刺疼让她冒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她弯腰将掉落在地上的盒子捡了起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给她一些教训而已，当狗，就要有狗的觉悟，永远都别指望自己能成为人，一个冒牌货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蹦跶！” 陌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声音淡漠。 姜陌爻胸中怒火充盈，但更多的却是恐惧跟无措，对陌玉的恐惧，对自己脸上未知的无措。 “安平章，想要解决的法子，就用解药来换，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原本不打算这么快的，不过既然事赶事的已经赶到了，她一点都不介意稍稍的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 “苏家，我放手。”安平章的声音也有些发紧，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都已经忘记了这个看起来清冷柔弱的女孩儿究竟有一颗怎样狠毒的心。 那样的狠辣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反而因为这些年的经历让她更加的果决。 当事情有转机的时候，她会比任何人都圆滑，都会示弱；当需要背水一战的时候，她会比任何人都要狠绝，手段都要凌厉，对别人狠，对自己会更狠。 陌玉没有给他回应，只是沉默的转着轮椅回了自己的房间。 转身将房门关上，她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刺疼，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她咬着唇，忍不住的闷哼声从喉咙里溢出，她的身体痉挛着，就连呼吸在有些时候都好似停止了一般。 这样的疼痛一直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等痛感犹如潮水一般退去的时候，陌玉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她无力的喘息着，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累的无法从地上站起来，陌玉就这样缓缓的陷入了睡眠之中。 疲惫之后，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慵懒起来，但她此时的思绪却异常的活泛。 久违的那些回忆再次出现在了梦境之中，与以往的模糊与跳跃不同，这次异常的清晰顺畅。 人的记忆一般都是从多少岁开始的呢？ 一个人四岁的时候能记住三岁的事情，六岁的时候能记住五岁的事情，但十岁的时候这一切却可能都会变得一片模糊。 那这些东西去了什么地方呢？遗忘吗？可仍然会有手段将这些片段给记起来，所以便不算是真正的遗忘，只是藏起来了，藏到深的不管你如何挖掘都不会轻易变得清晰。 富丽堂皇的宫殿，恐怕比起皇帝的宫殿也不遑多让。 那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存在于皇宫之中，但却又独立在外，融入其中，又格格不入，就像是……城中城，宫中宫，国中国。 观星台。 姜陌爻五岁。 翠绿色的春衣，外面罩着一层半透明的白色纱衣，在月光下散着点点的银色光芒。 她抬着头，望着星空，圆月高挂，没有璀璨的星星，但稀疏的几颗明亮却能让眼界更加的清晰。 “爻儿，夜已经很深了，还是回去吧。” “大师兄，师尊罚我在观星阁反思，可是，可是爻儿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地方做错了。” 小小的人儿眼眶中快速的盈满了泪水，一切的坚强跟平淡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是羸弱与无助。 “明明是益州会起地龙，若是及早防范，便不会有什么问题。杨大人乃是被人冤枉，一代忠良，被污蔑下狱，祸及子女，方大人的军功是冒领，他的手上没有那么多人命，他也不是将帅之才，为什么要提拔他的职位，反而让真正有功之人被埋没呢？” “我们相术师的责任不就是辅助君王开拓盛世吗？” “师兄，爻儿不懂，明知是错，为何不能说？” “你还小，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有对错黑白，而很多的事情也无法用这四个字来评判。” 安平章将她小小的身体拥入了怀里，“跟师尊认个错，你年纪还小，夜深风寒，你会受不住的。” “我才不要认错，我没有错！” 小姜陌爻一把将安平章推开，“不对就是不对，我没错就是没错。” “爻儿……” “师兄你走吧，若是被师尊发现了，你也会受罚的。” 姜陌爻重新跪好，她继续看着晴朗的夜空，看着月亮旁边的光晕，神色倔强。 第179章 质问 安平章离开了，只给小姜陌爻留下了一件外衫。 “傻丫头你还真是实诚，本来觉得你是冷冰冰的，现在看来，也挺善良的嘛。” 倒挂在屋檐的人吓得小姜陌爻险些喊出声来，她死死的捂着嘴巴，生怕会引起下面护卫的注意。 “你，你，怎怎么在在上面？” 这么高，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又是如何上来的？ “很早就在了，我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不要相信安平章跟你那个什么狗屁师尊了吧。” 来人一跃而下，手掌攀在了栏杆上翻身而入，“说的冠冕堂皇，难道你不知道你们这一脉的人早就已经不像是开始那般单纯了吗？什么辅助皇室，也就骗骗你这种小孩子。” “你明明，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小姜陌爻满脸通红。 “但是小爷比你懂的多很多，去认个错，人就要能屈能伸，又不是那群老头子，守着节操做什么？” “我……” “我什么我。”一拳头敲在了她的头上，“难道你还不懂吗？你那位师尊早就已经被权力蒙蔽了良知，不过也难怪，他已经算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管生出什么心思也都是意料之中，只是可惜了你这丫头，你还不知道如今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对你的存在有意见吧？“ 小姜陌爻抱着头，泪水汪汪。 “啊，真是败给你了，总之你要记得，不可以相信任何人，想要你命的可不是一两个，若真的逃不出去了，就去寻找有可能逃生的地方，去找安平章要地图吧，他应该会给你，但前提是，你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少年蹲下了身体，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你的年纪，就是你最好的武器，蠢丫头可要记住了，还有，下次不要再让人将你保护起来了，小没良心的，小爷为了保住你受了多少苦，你还不领情了。” 又重重的捏了一下，看到那白皙的脸颊被掐红这才满意的收了手。 小姜陌爻揉着脸颊，愤愤不平的看着她。 “小白眼狼，下次再让人抓我，我就半夜跑进你的房间将你剃成一个光头。” “唔……” 这个人果然十分恶劣，什么白眼狼吗，你才是白眼狼，哼！ 不过光头很难看啊，所以还是可以相信他的吧，嗯，大不了下次不故意喊人过来了，不过他的身手好厉害啊，他叫什么来着？唔，顾，顾什么来着？顾霖？ “顾霖！” 陌玉猛然惊醒了过来，身下仍然是冷硬的地板。 她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的起身，所以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吗？他们早就已经不想留下她了，是因为她太多事了不能为他们所用，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那个时候是五岁，出事是在七岁，既然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中间为什么会有两年的空白，而如今又为何要弄出一个姜陌爻来？ 陌玉觉得脑袋有些发胀，她揉了揉眉心，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 状态出奇的好，所以是不是早就应该疼上一次了？ 不过如果有选择的话她还是宁愿源远流长，也不愿意如此果断的就将问题解决掉。 陌玉蜷缩起了双腿，将脸埋在了双臂间，将梦里的情景一次次的回想着，直到在她的理解中完全没有了纰漏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小时候开始的啊，那么也应该无所谓吧，反正还有一些时间。”陌玉完全不觉得着急，很多事情都是要顺其自然的，不是你迫切的想要知道什么上天就会仁慈的为你打开这扇门。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焦急，很多事情不是你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若是世间的事情都是如此的容易简单，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失误，发生那么多令人遗憾的事情了。 可陌玉却能做到让一切的焦急都藏在灵魂的最深处，不会跑出来干扰自己的判断。 房门被人敲响，从外面传来了一声‘小先生’。 陌玉抿着唇没有说话，取出了药茶跟红泥小炉，正要准备熬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手头没有碳火。 “麻烦帮我取些碳跟水过来。”陌玉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是，然后便离开了。 不多时，房门又被重新敲响，陌玉说了一声请进。 面生的小丫鬟将碳跟水放在了地上。 “多谢。”陌玉道了谢，用小铲子将碳放进了小炉中，然后点燃。 袁天带来的东西很齐全，陌玉确认了那些水没有问题后方才开始煮茶。 小丫鬟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陌玉没有说让她离开，但也没有说让她继续伺候着，所以她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 自从这位小先生来了庄子里，他们这个平静的地方也开始变得不平静了起来，据说这位小先生骄横跋扈，十分难伺候，但是现在……小丫头看着淡雅出尘的女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成浆糊了，这样叫骄横跋扈吗？ “那个……小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陌玉头也不太的回了一句，她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炉，等小壶里的水沸腾了这才将盖子打开，然后将药茶一点点的按照顺序放了进去，每次放的量都不多，分多次放，十分讲究。 小丫鬟看的目瞪口呆，从来都没有想过煮茶居然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一口将煮出来的茶水喝掉，难喝的陌玉皱起了眉头，将小炉里的碳火熄灭。 “麻烦帮我打些热水进来，我想沐浴” “哦，好，好的。” 小丫鬟又连忙跑了出去。 陌玉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全身的疲惫跟痛苦也完全的消散了，状态简直出奇的好。 不失去永远都不知道拥有的珍贵。 同样的，当疼痛过后才知道平时她活的有多么的幸福。 陌玉刚将衣服换好，不速之客就来了。 她看着面带怒气的安平章，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大师兄，好久不见。” “陌玉，你别给我玩儿这些虚的。”安平章气的肝儿疼，什么叫好久不见？离他被这丫头用鱼死网破来威胁才过去多少时间？ “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不插手苏家的事情，这次我退了一步，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稍微的收敛一些！” 安平章忍着气，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人叫陌玉，他早就已经将对方的脖子给拧断了。 第180章 预感 陌玉有些奇怪，她一直都在这里而且也没有吩咐袁天他们去做什么事情，所以安平章这一通火发的有些莫名奇妙。 不过转瞬她也就明白了，看来对安平章而言，顾霖的确是一个能让人发狂的家伙，甚至发狂到都失去了理智。 “师兄，你不觉得这并不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陌玉浅浅的笑着，拿着布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发丝。 安平章心中一个咯噔，陡然回神，他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陌玉见他冷静了下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径直坐下，将布巾折好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安平章略有些尴尬的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的脸庞紧绷着，唇瓣紧抿。 “我不觉得没什么是不该说的，顾霖就是你手下养的一条狗，以前是，现在还是，陌玉，若是你还想我履行赌约，那就让他停手，若是我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消失了，那么一切也就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安先生，你要找我兴师问罪，至少也要让我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或者三个时辰？” 她睡了一觉，所以不清楚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你……”安平章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陌玉，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嗯？”陌玉微怔，难道她睡了很长时间吗？只是被痛晕过去了而已，会多久？ 陌玉眨了眨眼睛，好像应该可能会很久吧。 “你是不是不舒服？”安平章立刻紧张的问道，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发现，现在看来，陌玉的精神尽管很好，但神色中那抹不自然的苍白却还存在一些。 “顾霖过来是昨天的事情。”陌玉如今已经确定了，而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竟然是阴天，“我没有不舒服，安先生尽管放心，他不会再做什么损害你利益的事情了。”至少在苏家的风波过去之前。 “既然来了，要不要喝杯茶？” 陌玉笑着邀请，刚刚提起茶壶，然后便歉然的道，“已经有些冷了，如果安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让人给我准备一套茶具？” 安平章犹豫了一下，然后也就放下了，挥手让人去准备茶具，自己则是大步走过去坐在了陌玉对面。 陌玉也不介意，依然浅笑，一言不发，果然不能相信眼前这个人，他跟顾霖很熟，而且还起过冲突，但在他的讲述中，他跟顾霖却只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若是记忆不曾清晰，那么即便她不相信，又如何能做到完全的不信任呢？毕竟曾经这个人可是她的依靠，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兄长的存在。 安平章面对陌玉的笑意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这样的不自在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就像是小时候自己每次跟那个孩子撒谎，被她看穿后都会有这样的不自在。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安平章莫名的紧张。 “一点点而已。” 陌玉实话实说，但至于安平章是否相信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了。 安平章不再多说什么。 陌玉也乐得清静。 三天，陌玉的伤势便完全复原了，脚腕上的皮肤白皙光滑，犹若凝脂，左臂也再也不会出现像是以前那样的无力感了。 说实话，尽管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安平章居然从她的指尖勾出一截白色的虫子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顾霖跟袁天一大早就来了，两个人神清气爽，大咧咧的闯进了庄子里，陌玉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被接走了。 “解决了？”陌玉有些懵，尽管早就已经知道顾霖跟苏子瑜的手腕有些厉害，却没有想到仅仅三天的时间就已经解决了一切。 “若不是你跟安平章达成了协议，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顾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脚怎么好的？”虽然他在笑，但陌玉却莫名察觉到了些许的冷意。 “有你在，应该也能牵制安平章吧。”陌玉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那天他过来质问我，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他那么气急败坏？” 陌玉一直都很好奇，安平章是一个十分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居然还能做出那样幼稚的事情，除非是被气狠了，要么就是他在故意做戏。 “将他养的人杀了有八成，仅此而已。”顾霖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陌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好像有些了解顾霖身上那化不开的血腥气是怎么来的了，当然更让人无语的是他竟然说无语？ “那么苏家……” “山高皇帝远，自然我一力做主，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写好了奏章，谁都不能再做什么手脚。”顾霖道，“咱们不说这个了，你猜我在那个山庄里发现了谁？” 顾霖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 陌玉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个话题的转换速度有些不适应，“谁？” “韶落尘。” “师尊！” 陌玉一个激动，差点噌的一下站起来，要不是顾霖眼疾手快的摁住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顾霖无语的道。 “我能说是被吓得吗。”陌玉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却还是担忧，“他怎么在这儿？” 自从上次的杏花微雨后，韶落尘就完全失去了踪迹，谁都找不到，再加上他受伤的事情，陌玉一直都在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 “目的不明，不过大概不是冲着你来的，也不是冲着安平章来的。”顾霖有些头疼，毕竟面对一个不知深浅，不知底细，不知性格，不知手段甚至就连什么时候是敌人，什么时候是朋友都不知道的人，实在是棘手的很。 “等下次见到他，直接问就好了。”顾霖轻声宽慰，“回去你可能立刻休息不了，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去做。” “看看有没有漏掉的人吗？”陌玉道。 “嗯。”顾霖颔首，“毕竟当证据跟线索不足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们还是无能为力的。” 陌玉的手指轻轻捻动着，以苏家为起点，默默的算着。 “东南，西北，属相，鸡，兔，蛇。” 陌玉垂下了手，然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顾霖抓住了。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不然你以后别再算了。” 顾霖忧心忡忡，生怕她再出什么问题。 “跟这些没有关系。”陌玉摇摇头。 “可这种事情终究是对你有损害的。” “又不是什么泄露天机，只是顺藤摸瓜，没关系的。”陌玉温声道，“明日咱们便去广缘寺吧。”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那位公子。 陌玉轻轻的蹙起了眉头，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 第181章 闪瞎眼 两面之缘的人，陌玉却记得十分清楚，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只需要有某个契机，某个感觉，被遗忘的东西就又会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那人并非是短命之人，但却麻烦不断，挺过去了，日后定然会平顺安康，但若是挺不错去…… 陌玉的眉头拧的越发紧了，她不喜欢这样的未知，尤其是还跟自己有关，因为不可捉摸便意味着意外不断。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你一样，不管如何，你都逃不开，躲不掉，此时有此时的命数，彼时有彼时的运道，即便路歪了，也很快就有新的路延伸出来，除非死亡，不然你走不出那个框架。 休息了一日，陌玉跟顾霖便去了广缘寺，随着他们来的几个人就等在了寺庙外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去找了慈隐。 熬煮药茶需要一些时间，陌玉专心致志，慈隐就跟顾霖说着古墓的事情。 “进入还要等几天，不然的话里面的死气散不干净会很麻烦的。”慈隐拧起了眉头，肃声说到，“顾老大，你身份特殊，随随便便的参与进来可以吗？” “嗯，没关系。”顾霖的目光一直未从陌玉身上离开过，“寺里最近可来了什么人？” “没什么特别的啊。”慈隐道，“老大你想问谁？” “姓公孙的。” “公孙家的人也来了幽州？”慈隐蹙起了眉头，“没听说过。” “公孙家的七公子已经来过了。”顾霖扫了他一眼，“跟陌儿碰过面。” “他来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顾霖叹息一声，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人手不够用啊。” 慈隐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你的人都去什么地方了？” “都散出去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意料之外，情报滞后。”顾霖开始惦记千门了，尽管如今的千门四分五裂，各自为政，但好歹也是传承了这么多年的势力，想必最不缺的就是情报网了。 他的人脉大都在京城那一片儿，像是幽州这样的偏远地区还没有来得及散过来，更何况底层的人好培养，顶尖的心腹却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熬好了。” 陌玉将药茶倒进了白瓷杯里，然后招了招手，“慈隐你过来尝尝，看看怎么样。” 慈隐嘴角一抽，这话好像不应该这样说吧？ 但不管内心怎样疯狂吐槽，他还是屁颠屁颠儿的跑了过去，刚跑了两步就哎哟一声趴在了地上，那声响，吓的陌玉都闭上了眼睛。 “顾霖你大爷的！” 慈隐哀嚎一声，转头去看将他踹倒在地的罪魁祸首。 顾霖哼了一声，走到陌玉身边坐下，捏起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抓着陌玉的手不撒开了。 我夫人都还没有这样殷勤的伺候过我，你小子算什么东西，还让她给你端。 陌玉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无言望天，也就只能任由他幼稚了。 慈隐咧了咧嘴，揉着屁股坐下，然后端起杯子在顾霖杀人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好难喝！ 慈隐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及时捂住了嘴他都能吐出来。 “小先生你是怎么忍受这玩意儿的？” 他开始佩服陌玉了，能将这种东西一直喝下去的人，绝对是强者。 “习惯了。”陌玉淡声说道，“出去试试吧。” “就这样？”慈隐蒙了，难道不应该号个脉诊治一下什么的，就这样出去？他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啊。 “我师尊还是很靠谱的。”陌玉诚恳的道，示意他完全不用担心。 慈隐越发觉得不靠谱了，“小先生，有先例吗？” “我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就是先例。”她是如何长大的？是被毒喂大的，梦境越来越清晰，那些被取代的记忆也正在慢慢的被纠正过来。 她曾经偷听到的那些话，她曾经窥破的那些秘密，都像是一幅画卷般，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陌玉想，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出像是她这样百毒俱全的人了。 “磨磨唧唧的，不出来你就等着在这儿玩儿完吧。” 顾霖一万个不满，我家的为了你尽心尽力，你还怀疑个什么玩意儿？ “陌儿，咱们走。” 将剩下的药茶一收拾，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拉着陌玉，一言不合就开走。 “哎哎哎，我也没说不信啊，这不是事关自己的小命所以要小心一些吗。” 慈隐连忙追了出去，他可知道顾霖不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顾霖说的很对，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反正早晚也是死，为何不趁现在赌一把呢？ 离出口越近，慈隐就越紧张，一路上他不停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但当站在出口的地方的时候，他还是怂了。 “叽叽歪歪的，滚！” 顾霖不耐烦，趁着他不注意，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慈隐哇啦啦的乱叫着扑了出去，又摔了一个狗啃泥。 “顾霖，你丫就不能文明点吗？” 慈隐跳起来叫嚣，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冲上去了好吗？ “你是我夫人吗我要对你文明？” 顾霖冷笑一声，“不服来啊，咱们比划比划。” 慈隐一缩脖子，抿着唇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比划比划？呵呵，抱歉，他还没有受虐的爱好。 “滚过来。” 顾霖醋味十足，怒气十足。 握着陌玉的手继续往前走。 “慈隐，现在已经出来了。” 陌玉匆忙回头说了一句。 轻柔的话语像是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慈隐愣了愣，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鼓足气息一掌拍在了石壁上。 “哈哈哈，老子好了，老子没事了，老子终于可以出去了！” 慈隐兴奋的蹦了起来，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从来都没有过的光芒。 一个正常人，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可能好几个月，也可能好几年都没有人跟他说一句话，而且还要心惊胆颤的准备随时迎接痛苦的死亡。 他没疯就已经算是正常的人。 “闭嘴，吵死了。” 顾霖忍无可忍，直接甩了一枚飞镖过去。 飞镖擦着慈隐的脸飞了过去。 慈隐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完全不介意，不过也收敛了不少，小跑着跟上了顾霖二人，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等再见到师尊，让他看看就好了。”陌玉双手抓着顾霖的手，看着他不受控制扬起的唇角，心情也好了不少，“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嗯。”顾霖握紧了她的手，强忍着将人拥入怀里亲一亲的冲动，拼命的告诉自己，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小白眼儿狼，可千万不要再吓跑了。 慈隐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恋爱的刺眼光芒啊，简直闪瞎了他一双24K钛合金狗眼。 第182章 两桩交易 尽管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但当那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而且还是伤痕累累一头栽过来的时候，就算是陌玉也不淡定了起来。 没有了初见时的风度翩翩，也没有了第二次见时的焦急仓皇，这一次，年轻人的面色惨白，身上的华服早就已经破烂不堪，发髻早就已经散开，凌乱的发丝也参差不齐，沾着血迹跟泥巴，好不狼狈。 顾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对方的肩膀，若不是这人不带丝毫的杀气，他早就一掌拍出去了。 “顾霖？”年轻人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你闭嘴。”顾霖将人扔给了后面的慈隐，让他们重新退回了密道里，这才神色肃然的盯着年轻人刚刚逃过来的地方。 陌玉拧着眉头，抱着胳膊紧紧的贴着密道的墙壁，警惕而又犹豫的盯着满身伤痕的年轻人。 “小先生，你别那么看着我，我有些害怕。” 年轻人苦笑一声，“走投无路，小先生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顾大人身手了得，那群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小先生也不用担心顾霖的安危。” “我比较好奇的时候公子是如何找来的。” 巧合？或许别人会相信，但陌玉是绝对不相信的。 “难道小先生不觉得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吗。”年轻人弯起了唇，略微有些薄的唇瓣，此时笑起来透着些许的嘚瑟。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将你扔出去？”陌玉眯起了双眸，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 就连慈隐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想象不到陌玉居然也会有这样强势的时候，不怪他不了解，实在是他将陌玉的定位一直都是顾霖的所有物。 年轻人的喉咙也有些发紧，他咳了几声这才道，“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他只告诉我，朝着广缘寺逃，那么一切危难自解。” 年轻人有些艰难的解释着，他陡然想起了两个人第一次相见，尽管脸不一样，但那身形跟气势，“上次在小先生身边的是顾霖？” 陌玉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年轻人差点骂娘，要是早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他为什么要累死累活九死一生的玩儿这些危险的把戏？ “小七，你别气死了。”慈隐有些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儿，摊上顾霖那个冷血又没良心的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你是……”年轻人好不容易顺了气儿，看着慈隐有些发愣。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行了。”慈隐收回手摸了摸鼻尖，毕竟他的身份实在不好解释，而且年龄也对不上啊。 年轻人狐疑，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也没有资格计较什么了，他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阵拳来脚往以及兵器相撞中夹杂着的闷哼声过去之后，年轻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陌儿，出来吧。” 顾霖平静中不带一丝火气的声音传了进来。 年轻人身体一颤，头皮一阵发麻。 陌玉连看都没有看年轻人一眼，直起身体就走了出去。 从密道出来前面就是一片竹林，清幽的地方不见丝毫的人影，所以地上的尸体也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陌玉抬手掩住了鼻子，有些嫌恶的蹙起了眉头，“走吧。” “小先生，我想咱们可以做笔交易。” 年轻人一出来就看到两个人准备扔下自己不管了，所以情急之下声音都有些大，牵扯到了伤口让他又是一阵气短。 “你没有我要的东西，所以我不会给你做交易。”陌玉转身看着他，“我早就说过，你太烦，我不想跟你牵扯到一起。” “可如今咱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年轻人的眼眶有些发红，“顾霖，你也打算见死不救吗？” “你公孙家的子孙很多。”顾霖平静的道，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公孙家族传承了这么多年，绝对不会因为一两个人就走向覆灭。 年轻人语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顾大人有多久不回京城了？”年轻人有些艰难的开口。 “所以？”顾霖直接问，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关于京城的局势以及即将到来的麻烦，顾大人知道多少？”年轻人继续问道，尽管嘴角淌着血，尽管狼狈的比乞丐还不如，但他那双眸子却依然明亮，属于贵胄应有的尊贵与气质还是不减分毫，“用一份对顾大人有用的情报来交换，你应该不亏吧？”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顾霖摇头，“小美人儿是独立的存在，要真的算起来，我应该算是她的属下，公孙小七，你家的下人能直接命令主人吗？” “啥？” 年轻人惊愕的撑大了眼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顾不要脸的，你就算是不想帮我，也不至于扯这样的谎吧？” 他下意识的不相信顾霖的话，一个柔弱的女人，尽管在玄学一道好似十分厉害，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顾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人，连国师的脸面都能直接踩的人会对一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女人言听计从？ 顾霖不说话，也不反驳，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年轻人渐渐的收起了那副夸张的模样，喉咙滚动了一下，“你……认真的？”他觉得这个世界好像都乱了。 “交易是什么？” 陌玉横在小腹上的手臂垂下，纤细的手指也松开了，神色肃然的问道。 “是顾不要脸的，还是小先生？” “都要。”陌玉狮子大开口。 顾霖一阵感动，腆着脸就往陌玉跟前凑，“陌儿，你对我太好了，我要以身相许。” “你别闹。”陌玉的脸皮一下子绷不住了，抬手推了推凑到面前的脸，哭笑不得。 年轻人一阵眩晕，一定是他闯进来的方式不对，不然为什么这个世界变得如此玄幻了？ “小先生不觉得自己有些乘人之危吗？”年轻人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那就要看公子觉不觉得自己的一条命值两个条件了。”陌玉不为所动，“若是公子不觉得，那就另请高明吧。” “哎，等等。” 年轻人见她真的毫不留恋的就走，连忙开口将人喊住。 陌玉停下了步子，转头看着他，脸上不见丝毫笑意。 年轻人头皮一阵发麻，在陌玉的注视下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的恐惧。 “听说小先生在找能救苏家的九件东西，我能为小先生找到三样。”年轻人认真的道，“这是交易其一。” “二呢？” “小先生觉得我是那样的蠢货？”年轻人挺直了脊背，“小先生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第183章 棘手的公孙七郎 陌玉蹙起了眉头，她看着年轻人苍白的面容，心中十分纠结。 “我无所谓。”顾霖轻声说道，“就算是消息延迟一些也没什么，丢不了小命。” “顾霖，你怎么能过河拆桥？你忘记是谁给你钱花了？你手下的人需要装备需要钱的时候谁二话不说就将银票拍你怀里的？” 年轻人直接跳脚，结果因为太激动，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不仅脸是红的，就连眼里都是血丝。 不知道的还以为顾霖怎么欺负他了一样。 “呵呵。” 顾霖完全不搭理他，皮笑肉不笑的送了他俩字儿。 “先回去吧。” 陌玉吐出一口气，谁都不知道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过来，不在自己的地盘儿，她心中不安。 因为只有一辆马车，而顾霖也绝对不会让陌玉跟其余的人共乘一辆，所以就只能跟寺庙借了马车，顾霖本来想跟在陌玉后面进去的，却被人用手指抵住了胸膛。 “陌儿……”顾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我想一个人静静。”陌玉神色淡然，却不容置疑。 “好好好，我知道了。”顾霖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想我了就要喊我哦。” 顾霖没等陌玉回答就轻飘飘的走了，不算长的距离，用上了轻功，等陌玉回神的时候，他早就已经钻进了车厢。 陌玉指尖轻颤，耳廓一片通红，她抿了抿唇，双眸眨动间，遮掩住了那抹羞涩。 袁天也眨眨眼，彻底的送了一口气，他还担心小姐会一把毒药撒过去呢，不过凭那小子的速度就算是小姐发难也应该躲过去吧？可……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 难道小姐也对那臭小子有意？ 袁天摸摸下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君不见以前那些想要勾搭小姐的男人有多惨。 这是动春心了吗？ 袁天的眼睛立刻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袁叔，不走吗？” 陌玉掀开车帘，疑惑的问了一句，耳尖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干净。 “就走就走，小姐你去坐好，马上就走。” 袁天神色柔和，目光慈祥。 陌玉疑惑的歪歪头，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发蒙，连忙放下帘子，自个儿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拍拍脸颊回过了神。 摘下了簪子，然后将簪子上淡青色的流苏拽下，然后取了珠子。 珠子很小，颜色浅淡，四五粒在掌心也一个指尖大小的范围。 陌玉垂眸用指尖滚了滚那些珠子，无奈的叹息一声。 虽然说世间万物皆可用来占卜，但她什么时候居然沦落到用这种小东西了？ 车子行驶的并不平稳，但车厢里却不显得怎么颠簸，座位上铺的厚厚的。 陌玉蹙起了眉头，珠子从掌心滚落，掉落在了地上，但却并未滚落到看不到的角落。 珠子啪嗒啪嗒的在车板上跳着欢乐而又沉重的舞蹈，然后归于平寂。 尽管只是稳稳的一瞬间，但对于陌玉而言却已经足够。 静止的珠子随着车子的颠簸开始滚动了起来，陌玉弯腰只捡起了几颗，剩下的滚落到了手无法触及的地方。 陌玉拧起了眉头，然后第二次让手中剩余的珠子滚落。 如此反复，直到五次之后，所有的珠子都落在了自己无法触摸的地方。 陌玉闭上了双眸，倚在了大迎枕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就连脸色也十分不好。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回家。 顾霖从车上跳了下来，“陌儿？” 熟悉的呼唤传入耳中，陌玉这才陡然惊醒了过来。 陌玉揉了揉额角，然后走出了车厢。 “已经……”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顾霖担忧的蹙起了眉头，直接将人给抱了下来。 “哎？”陌玉一个不防备，心跳瞬间就乱了。 “又占卜了？”顾霖语气不善的问道。 “一点点。” 陌玉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侧眸看着脸色苍白的公孙七郎，“我现在杀掉他还来得及吗？” 以为自己暂时安全的公孙七郎：……“嗷，顾霖，你不能见死不救，老子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活下来的，怎么遇到熟人的还要死？你这样对得起死去的顾老爷子吗？你对得起我祖父对你的栽培吗？你对的起我父亲对你的帮助吗？你对得起我三番五次为你打掩护吗？” “额……”顾霖抠了抠脸颊，然后有些无辜又有些泄气的看着陌玉，“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拖回去，让树下随便料理一下。”陌玉扶额，不情不愿。 顾霖从她的语气中也能听出她的不情愿，按照她的话，拎着公孙七郎的衣领就将人拖了回去，然后扔给树下去料理了。 下一秒，整个院子都开始回荡公孙七郎的惨嚎声。 陌玉站在廊下安静的听着，心里也稍稍的舒服了一些。 “很棘手吗？”顾霖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陌玉点点头，“如你所预料的那样，占卜出来的结果不容乐观，这场劫，逃不掉，避不开，不可预测，不知根源。我只能推算到这里，其余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去做。” “明白了。”顾霖的神色也肃然了几分，“陌儿，古墓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要去。”陌玉语气坚定，“那是唯一的机会，你们发现不了那里真正的秘密。” “既然如此，进了古墓，便不要离开我，我很担心。”顾霖无法忘记陌玉跟安平章之间做的那个交易。 他更无法保证安平章会不会手下留情。 “好。”陌玉也没打算单独行动。 她的那些小手段对付几个人还行，但毕竟不是自身的力量，终有穷尽时。 “跟我说说公孙家的事情吧，或许会得到新的信息。”陌玉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既然已经与对方结了因果，那就必须不留余力的来保证自己与对方的安全。 “公孙家，是外戚，主从军与商，咱们院子里的这个叫公孙廉，排行第七，相熟之人都会唤一声七郎，公孙家年轻一辈中在商界的人才，跟顾怀之差不多的类型，从九岁开始就跟着家里的商队走南闯北，十一岁便开始独掌铺子，而且经营的有声有色。” 顾霖顿了一下，“我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为何会接下巡察使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甚至还惹出了那么多的乱子？” 第184章 旧案，下场，东西 陌玉的确好奇过，但这样私密的事情她却不方便问。 顾霖抓着她的手腕走进了屋子里，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才轻叹一声。 “其实是来查一件案子的，说起来也跟天枢阁有些关系，不过皇帝已经下令结案了，我也只是自己心有疑惑，所以才秘密调查的。” “案子？”陌玉歪了歪头，“那又跟慈隐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人，放出了一条线索，一路将我引到了幽州，要知道原本我可是要在南方混混日子的，就因为那些东西，一路奔驰，跑死了三匹马，好几天没合眼，直接到了这片地界。”顾霖苦笑一声，还有些咬牙切齿，“然后等我过来，需要查的那些人就藏起来了。” “可是根据外面的传言，你闹出的动静不是一直很大吗？” “来之前就已经处理好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易容？想要让一个人装扮成我的样子，不是很容易吗？”顾霖道，“我本人自然不是跟他们在一起的，这样也好查一些，但到了那边刚有些苗头，就被引走了。” “慈隐也很厉害啊。”陌玉赞道，“陈年旧案？” “嗯，很多年前的一桩贪污案，差不多能有七八年了，现在翻出来有些困难。”顾霖道，“牵扯很多，涉及到的事情也很多，简直就是一个烂摊子。” “你翻出来做什么？”陌玉疑惑，她可不觉得顾霖会如此的古道热肠。 “想要抓住某个人的把柄。”顾霖眯了眯双眸，然后便弯唇笑了，“不提这个了，继续说公孙家的事儿吧。” “公孙家当初也牵扯进来了？”陌玉警觉的问道。 顾霖颔首，“是的，是七郎的祖父，当初整个公孙家都提心吊胆的，铺子都被查封的好几家，哦，我还没有告诉你把，当初七郎的祖父是户部尚书，因为这件事儿差点丢了性命，而他也正是趁着那个机会告老还乡，好好养老的。公孙家也正是从那次的事情开始走了下坡路，在朝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小，可因为公孙家的底蕴，所以才不至于被人欺负的太惨。” “这条路，七郎不知道跑过多少次了，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顾霖也很纳闷，那些追着他们的人明显就不是平常人家能养出来的，而他也想不到京城中有谁家的死士能有那样强悍的身手与胆量。 “一会儿问问他就好了。”陌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那东西……简直就要命啊，“京城那边的消息你已经断了吗？” “我的人重点不在那边。”顾霖大大方方的承认，“都让他们去南边了，更何况公孙指的应该是现在别人所还不知道的秘密。” 陌玉垂着头没有说话，水是温热的，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也带着些许的燥热，但比起南边来，却要好很多，她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睫毛轻轻眨动着，抬眸间，里面好似有光芒跳跃。 “顾霖，你跟安平章交手很久了吗？” “嗯，小时候，有一次差点死在他手上。”顾霖点头，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不过现在他想要要我的命却不会那么容易了，小时候年少气盛的，太不懂事了。” 果然是说谎了。 陌玉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没有一句实话，大概唯一真实的也就是那个人对自己流露出来的不舍与温柔了。 “我五岁那年，因为渎职罪被杀死的一位姓杨的大人，你可还有印象？” “姓杨？渎职？”顾霖拧眉想了一会儿，“杨路吧，记得，冤狱，如今杨家已经彻底的没落下去了，当初杨路死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岁，他的父母也在知道他的事情当日就大病了一场，在他之前，撒手人寰，他死后两个月，杨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就都被土匪屠戮殆尽，只剩下一群孤儿寡母，如今就只有一个十岁的孩子了。” “你居然还记得这种事情？” 顾霖有些讶异。 “做梦的时候想起来的。”陌玉道，心绪有些不稳，“他们那样做，就不怕报应吗？”旁人或许会不相信，会半信半疑，但他们这种人，对于天道，是敬畏。 “你觉得呢？”顾霖反问了一句，若是真的害怕，就不会如此做了，更何况人活在世，若不追逐点什么，对于那些人而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早就说过，小白眼儿狼，别用你的观念去束缚别人，也别将所有的人都看成与你一样，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了。”顾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一如很多年前，对那个冷酷刻板却又但单纯善良的不像话的孩子一般。 以前，陌玉一知半解。 如今，她却是已经完全能了解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了，这便是长大，便是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 其实有的时候陌玉也会想，若真的所有的事情都一如小时候那边简单该有多好。 “现在已经全部都懂了。” 陌玉低声回了一句，想要喝水，但杯子里却已经空了。 她从小就是这样，对于别人的感情有些迟钝，也不太明白很多很多的事情，例如别人所说的什么父爱啊母爱啊朋友之情什么的，她从书上看的时候，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另一个人的性命。 懂了，但却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以及了解，只是知道了人类会那么复杂而已。 “你啊……” 顾霖叹息一声，所以才曾经想着将这个白眼儿狼给拐跑，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情。 陌玉安安静静的坐着，有些木木的，有些呆呆的，但更多的却还是淡雅如兰。 旁人的淡雅是不在意，是一种气质，而她的淡雅则是单纯的不将一切的人或者事放在心上。 “你们在这儿啊。” 公孙廉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发丝重新绑好，衣服也换上了干净的，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一些，倒也看不出什么。 “既然将你们牵扯进麻烦里来了，那这东西就给你们吧，就当报仇。” 公孙廉将手中的东西拍在了桌子上，捂着伤口席地而坐，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第185章 卷轴的秘密 一个古朴的卷轴安静的躺在桌子上，约有半尺长，两指宽，玄色的布料，上面用暗金的丝线绣着云纹，中间用红色的绳子打了一个结。 陌玉的手指轻轻一颤，双唇紧抿，盯着那东西就像是盯着自己的仇人一样。 顾霖也没有伸手去拿，一时之间，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异样的诡谲中。 公孙廉捧着一杯茶觉得有些气闷，他自己为了这东西差点丢了小命，旁人为了这东西争得头破血流，这两个人倒是好，东西都摆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你们俩到底什么意思啊？”公孙廉啪的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不乐意就滚，没人求着你留下。”顾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公孙廉缩了缩脖子，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声不吭的喝了起来。 顾霖对于这些东西全然不在乎，现在唯一能入他眼的也就只有陌玉了。 “能将他提溜走吗？我看着想揍人。”陌玉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那口气总是不顺。 顾霖一招手，暗一的身形立刻闪现，然后冲着两个人一行礼，拎着公孙廉的衣领就闪出了房间。 “哎——” 留下的就只有公孙廉惊慌而又诧异的喊声，但很快就没了声响。 公孙廉有些委屈的蹲在廊下，无语望地，只能用手指扣着地板，心想这顾霖喜欢上的究竟是什么人啊，简直跟他一个德行，不知道什么叫做来者是客吗？有这么对待客人吗？更何况他还送了一件宝贝给他们，简直太不识好歹了，亏得刚见面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姑娘人不错呢！ 陌玉可不管公孙廉心里如何的念叨她，现在她真的想将人给扔出去。 麻烦，实在是太麻烦了。 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大麻烦！ “你连是什么东西都没看，万一是假货呢？”顾霖看着陌玉烦躁的模样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它散出的麻烦的味道，不用看我都能闻到。”陌玉咬牙切齿的回道，“从现在开始计划吧，不能让别人确定东西在我们手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不管你将人引到哪里，不用让全部的人都相信，总之，不能让他们知道东西在这里。” “你知道这是什么？”顾霖的神色中也染上了一抹严肃。 陌玉狠狠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利落的将红绳解开，画卷刷的一下展开。 陌玉一手捏着卷轴的一端，看着上面的那幅地图，纷杂的记忆汹涌而来。 顾霖凑到了她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陌玉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了手心，痒痒的，让顾霖的手指不自然的弯曲了一下。 “你见过这东西？” 顾霖也看了一眼。 一幅地形图，不过好像跟平常的地形图有些不一样，“这是什么地方？” “已经不存在的地方。”陌玉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东西，这下子麻烦大了，我想我知道跟你交手的那些人是谁的了。” 顾霖眸光轻颤，“国师的人？” “嗯。”陌玉颔首，“我小时候在师父的书房见过，当时他发了很大的脾气，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去他的书房了，而且不久之后，这东西就失窃了，我也因此去了半条命，若不是大师兄，怕是早就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顾霖摸着下巴，并不想让陌玉过多的回忆以前的事情，“我看过很多地方的地形图，却从未见过有这样奇特的地势。” 四面环流，中间一处高峰，而且根据上面的标记，在那处高峰的地方，分明还有城池的存在。 “确切的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的知道的就是在这个地方藏着一个大秘密，其余的一无所知。”陌玉将东西放下，“请公孙公子进来。” 她提高声音吩咐了一声。 在外面支棱着耳朵等命令的暗一伸手将人拎了起来，然后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行礼，“公孙公子，请。” 公孙廉扶着柱子无声的骂了一句，等那真阵晕眩过去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然后方才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阔步走了进去。 “关于这玩意儿你知道多少？为何会落在你手中？既然知道是麻烦为何不交出去？是你自己的事情，还是你们整个公孙家的事情？” 公孙廉还没有开口，顾霖一连串的问题就将他给堵住了，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脸庞憋得一片通红。 “一个偶然。” 公孙廉扁扁嘴，看着两个人的模样也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废话，其实他也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是他将麻烦引过来的，可来之前他也不知道会再次碰到顾霖跟陌玉，“过去的提供皮货的人突然无故失踪了，我恰好离得最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招惹到了自己惹不起的人，他将东西放在我那儿就死了，然后我就开始逃，本来想只要出了幽州，等家里人来接应就好，却没有想到会给其余的人也招来灾祸，我二叔带人来的，起码有二三十的好手，却都折了。” “你二叔还未亡。”陌玉垂下了眸子，淡声说了一句。 公孙廉一怔，然后面上露出了一抹狂喜，“小先生，你说真的？” “至少此时如此，从你的面相上看，没有亲近之人死亡，除非他不是你亲二叔。” “亲的，比什么都亲。” 公孙廉站起来走了两圈儿，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顾霖。 “我会让林文走一趟的。”顾霖应了一声。 “嗷，我就知道，顾不要脸的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公孙廉兴奋的跳了起来。 “你可以再口不择言一些。”顾霖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 公孙廉刷的一下九十度弯腰，“对不起，顾大人，是小弟错了，小弟给您赔罪，等回了京城，满花楼，您随便。” 顾霖哼了一声，就将这件事情翻篇儿了。 公孙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低垂的眸子里一抹精光一闪而逝，“这张图纸跟我们家的确有些关系，不过也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据说是这是曾经建造的一个城池了，契合了天时地利，顺应天道，上至星辰，下至风水走向，无一不是千挑万选，据传，若定都于此，国，千秋万代，族，永不凋零。但这也终究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有找到？” 第186章 嫂子，师尊，未知客 公孙廉是不相信的，但老一辈的人却是深信不疑，就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相信这种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而且这些人还是由开始的不信，到最后的深信不疑。 “这玩意儿已经消失几百年了，都两三代人了，当初与之有关的人也早就已经找不到了，只有我们公孙家还屹立不倒。” “消失几百年？”陌玉喃喃低语，“你应该交出去的。” “公孙家祖训，第一条便是关于这幅图的，若是得到，图在，人在。”公孙廉苦笑，若非如此，他也就不必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护了，他绝对不是那种为了身外之物就将生命丢掉的蠢货。 公孙廉小心翼翼的看了陌玉一眼，心中略微有些得意，当初痛快点答应多么好？兜兜转转最后不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 对于陌玉当初的拒绝，他没有什么可怨恨的，毕竟他们两个萍水相逢，你没有必要因为人家有本事，就当成理所应当。 “顾霖，揍他。” 陌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脾气又上来了，冷冰冰的扫了公孙廉一眼，将卷轴重新绑起扔进了顾霖怀里，“三天，我不想看到他。” 她觉得她会疯。 公孙廉的确不怨恨她，但她却是满肚子的气。 这叫什么？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陌玉素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脾气好的烂好人。 公孙廉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他看着面色不善的顾霖，也不要什么面子里，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然后抱着脑袋不起来，“顾大哥你不能这样，咱们可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啊，兄弟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啊，嫂子我错了，嫂子饶命啊。” 陌玉听着公孙廉的嘶吼，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回头愤愤不平的瞪着公孙廉：谁是你嫂子！ 公孙廉小心翼翼的看了顾霖一眼，看对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神清气爽，也悄悄的送了一口气，然后便舔着脸笑了，“嫂子，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嫂子也在啊，要是知道的话，就算是小弟死了，也断然不会将嫂子牵扯进来。” 公孙廉满脸的歉然，然后挺直了胸膛，虽然仍然保持着跪姿，但却不再是唯唯诺诺，反而其实凛然，“嫂子尽管放心，小弟一定不会让嫂子处于危难之中，若是有人来找嫂子，嫂子尽管将一切往小弟身上……” “滚！” 陌玉沉着脸呵斥一声，甩袖就走。 “霖哥哥，求不抛弃。”公孙廉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看着顾霖。 “嗯。”顾霖撑着下巴，一条腿屈起，眼中盛着浅浅的笑意，“你嫂子脾气不好，所以你最好消失几天，等她气消了，就不会看你不顺眼了，不过你嫂子对你的……” “顾霖，你给我闭嘴！” 陌玉不悦的低吼从内室传了出来。 顾霖清了清嗓子，“别乱叫，什么嫂子嫂子的，要叫小先生，再有下次，小爷打断你的腿，记住了吗？” “记住了。”不管内心多么鄙视这个言不由衷的人，但公孙廉面前却一片乖巧。 顾霖小心翼翼的往内室的方向瞅了一眼，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才放下了一颗心，冲着公孙廉招了招手，拿着卷轴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公孙廉紧随其后，“顾霖，你还没有追到手？” “嗯。”顾霖大大方方的点头，“所以你嘴上给我有个把门的，别再将陌儿给吓跑了，不然我拆了你。” “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儿，她也不排斥你的接触啊。”公孙廉不见外的坐下，“第一印象？广缘寺那儿？怎么了？”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陌玉。 “说你太过精明，大概怕我吃亏。”顾霖道。 公孙廉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就算是震的伤口疼，也依然止不住咳嗽。 顾霖淡定的将卷轴放好，压根就不搭理他。 公孙廉一边咳一边哎哟着，脸上的表情扭曲着。 顾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啜着，眸光浅淡。 公孙廉咳完就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上，他又喘了好一会儿才庆幸自己还活着，“你吃亏？” 他就呵呵了，顾霖会吃亏，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精明的人了，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什么时候从别人手里吃过亏？他是不记仇，因为这不要脸的有仇当场就报了，连一个喘气儿的功夫都不会等。 “你有意见？”顾霖啪嗒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公孙廉呵呵着缩了缩脖子，将所有的话默默的吞进了肚子里。 顾霖起身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张纸，然后放在了公孙廉的面前，“让你来的是不是这个人？” 公孙廉狐疑的将纸打开，看着上面的人蹙起了眉头，“除了脸，气质什么的都像，你认识？” “韶落尘。” 顾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应了，意料之中，但却也带着些许意外。 “他没跟你动手？”顾霖问道。 “他为什么要跟我动手？”公孙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还真认识啊？” “嗯，八九不离十。”顾霖叹息一声，“你在屋里好好待着，别出去找不自在，陌儿在气头上，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哦，我知道了，你要记得给我送饭。”公孙廉点点头，觉得这两个人也真是般配，脾气都是那样的奇葩。 顾霖应了一声，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公孙廉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师尊？怎么哪儿都有他？” 陌玉听着顾霖的猜测，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找不到他？” “我自己去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我手下却没有人有这种本事。”顾霖无奈的道。 “那你说他究竟想做什么啊。”陌玉鼓起了脸颊，然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明知道我最怕的就是麻烦。” “大概有他的理由吧。”顾霖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好像上去啃一口，不过他现在却不太敢。 陌玉瞪了他一眼，几个深呼吸将那份烦躁跟焦灼压了下去。 “谁？” 就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面前一暗，顾霖警惕的声音带着戾气传开。 第187章 还是直接些吧 陌玉屏住了呼吸，抬眸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影，眸光闪烁。 “顾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在下虽是不请自来，但也没有带人不是。”一道人影闪现，他趴在打开的窗口，笑意盎然。 没有被什么遮掩住的脸一片和煦，双眸弯起，眉峰微隆，唇红齿白，端的是眉清目秀。 尽管已经打过三次交道了，但陌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跟想象中的好似有些不太一样，毕竟很少有人能将这样一位年少公子跟杀人不眨眼拦路抢劫的匪头联系在一起。 “袁姑娘，当日一别，以有数日，别来无恙。”男人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眉眼弯弯，笑容和煦。 “大当家？”陌玉歪了歪头，伸手扯了扯顾霖的衣服。 “那个土匪？”顾霖拧起了眉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顾大人可别土匪土匪的，说起来，咱们还沾着亲呢。”男人呵呵一笑。 “沾亲？”顾霖想了一下，“那你应该喊我一声爷爷还是伯伯或者别的什么？” 男人微怔，以为是顾霖在占他便宜。 “跟我一辈儿的都是些上了年岁的老头子。”顾霖诚恳的解释。 男人嘴角一抽，他先前忘了这茬。 “袁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这个先不急，既然是亲戚，总要说清楚。”顾霖锲而不舍，“你是谁家的小辈儿？” “顾大人这么年轻，就不怕被人喊老了吗？”男人眼皮一跳，有些尴尬。 “辈分儿问题，既然无法反抗，倒不如躺倒乖乖享受，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想明白了。”顾霖郑重，“我们顾家速来爱护小辈儿，不管是直系的还是旁系的亦或者远房亲戚，但如果有人冒认，我顾家也不会客气。” 顾霖是打定了主意要挖对方的底子。 男人也很无奈，尽管早就已经听说了顾霖的名声不怎么好——不，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名声可言，但接触下来才知道他的性子到底有多么的恶劣。 口头上的便宜就那么重要？ “答不出来？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冒认了？”顾霖气势一变，杀气凛然，“来人！” “在下姓唐。”男人扫了一眼院子里蓄势待发的一众人，无奈的解释道，“家父唐蒙。” “原来是唐蒙那孩子的后代啊，侄孙儿，听说你拿了陌儿的东西？”顾霖摆足了架子。 陌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辈份儿，极其大。 男人脸色黑如锅底，但却无可奈何，因为这辈分儿好像是真的。 “一个误会，在下此来，也是因为此事。”男人的言语之中满是诚恳，“袁姑娘，顾大人，可否让在下进去一坐？” “就在外面吧。”顾霖再次抢答。 陌玉一言不发，好似默认了顾霖的话。 “既然顾大人不放心，那在下改日再来好了。”男人无奈的道。 “咳，进来吧。”顾霖膈应够了人，便松口了。 差人送了热茶，在厅中摆好。 一扇屏风也挪了位置。 陌玉与两人隔着一扇屏风而坐，只留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顾霖不知道陌玉这样做的原因，但心里却还是很舒服的，毕竟这个姓唐的还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隔着正好。 “在下唐扬。”男子自我介绍。 “大当家来此何意？”陌玉却没有跟他寒暄的心思，“我只要我的东西，除此之外，哪怕是小女子的一条命，都不会与大当家做交换。” “袁姑娘就不想知道在下经历过什么吗？”唐扬无语，白皙的面容，笑容温和。 “并不感兴趣。”陌玉十分直接，“若是大当家无事，就请吧，小女子不喜欢留外人。” “袁姑娘，我千里迢迢而来，你总得给我一杯茶的时间吧？”唐扬是真的服了，不管接触多少次，对于陌玉这种冷硬的性子都觉得十分无语，这女人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圆滑与客气嘛？ “举杯，便是逐客。”陌玉身体微微前伏，手指也搭在了杯子上。 “别。”唐扬连忙道，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让袁姑娘收留几日。” “不可能。” 顾霖跟陌玉同时回答。 “除了东西会还给袁姑娘外，在下也会支付报酬。”唐扬淡声说道，“袁姑娘就不听听在下留下的原因吗？” “我不想跟大当家打交道，所以对大当家的原因以及报酬并不感兴趣。”陌玉声音冷漠。 “这么说袁姑娘是连东西都不想要了？”唐扬冷声问道，“袁姑娘不会认为顾大人能留住在下吧？” “自然不这么认为。”陌玉道，“只是我个人不想冒险而已，我很珍惜自己的性命，而且也没有必要跟大当家合作，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儿小女子并不想体验第二次。” “对于那个古墓，袁姑娘知道多少？”唐扬坦言，不再遮遮掩掩，也不再一步步的试探，陌玉跟他以往接触过的人不一样，若是再试探下去，自己怕是就真的没有再登堂入室的机会了。 “大当家也对那个古墓感兴趣？”陌玉收回了手指，脊背重新挺直，“我一无所知。” “袁姑娘不诚实啊。”唐扬双眸微眯。 “小女子说一无所知便是一无所知。”陌玉声音冷硬，“大当家若是怀疑，还请另寻他人。” “好吧。”唐扬再次无奈，“我想跟袁姑娘合作。” “我信不过你。”陌玉直言不讳。 唐扬哑然，“你还真是直接。” “大当家是第一次跟小女子打交道吗？”陌玉淡声道。 “我知晓古墓的来历，咱们合作，可以比别人抢占先机，虽然是安平章先发现的，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发掘更多，那是一个值得人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探索的地方。”唐扬肃声道，“多一个朋友便是多一条路，有顾大人跟袁姑娘在，我相信你们比安平章是更好的选择。” “大当家的意思是，若是我拒绝了，你就会去找安平章？”陌玉沉声道，“大当家这是在威胁小女子，还是觉得吃定了小女子呢？” “袁姑娘莫要自谦，你的手段比起在下也不遑多让，谁能轻言吃定？”唐扬觉得她一口一个小女子十分刺耳，谁家的小女子跟你一样能我束手无策？谁家的小女子能跟你一样让我安安稳稳的坐着按照你的步调来？ “在下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大当家且先离去，明日的此时，小女子给大当家答案，不过一日的时间，大当家应该等得把？” 陌玉端起了茶杯，声音略有些缓和。 第188章 真假难辨 唐扬十分痛快的告辞离开，并且在走之前将东西交给了陌玉。 陌玉神色复杂的看着桌子上的盒子，曾经她遍寻不到，如今却是简简单单的就被放在面前了。 “阿婆的东西？”顾霖轻声问道。 陌玉嗯了一声，手指缩在袖子里一时之间不敢动手打开。 顾霖也不再多说什么，安静的喝着茶。 陌玉此时需要的也恰好是安静，她盯着那木头盒子半晌，然后方才推到了顾霖那边。 “给我？”顾霖微怔，不太明白陌玉的意思。 陌玉颔首，“他既然这么痛快的交出来，大概也会轻易的拿回去，放在你那里我比较放心。” 她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理由。 “我能看看嘛？”顾霖觉得她的理由有些勉强，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 陌玉探身伸手，将盒子打开，一块血色的玉佩安安静静的躺在了白色的绸缎上。 镂空的云纹玉佩，中间的花名为彼岸，上下都有菩提珠，用一根红色的绳子穿着。 “我会收好的。”顾霖伸手将玉佩拿了过来，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那个……我的令牌你有没有好好收着？” “嗯？嗯。”两个单音，从疑惑到肯定。 陌玉看着顾霖神色中露出的一抹欣喜有些疑惑，“你见过唐扬吗？” “你怀疑他是假的？”顾霖喜滋滋的将玉佩收好，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不怀疑？”陌玉歪了歪头，按理说顾霖的神经应该不会这么大条吧。 “我去试试就好了，唐家在蜀地根深蒂固，有些东西是很好打听的。”顾霖抬头，咧嘴一笑，“你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你也小心一些，他并不好对付。” 陌玉不放心的嘱咐道。 “安心。”顾霖轻笑起身。 陌玉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茶水变凉，她这才站起了身。 “主子。”暗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边。 “我想睡会儿，若是有客来访，一律不见，不管是谁。”陌玉轻声吩咐道。 “是。”暗七应了一声，伺候陌玉睡下，这才将房门掩紧，然后站在窗外，以防有什么人再悄无声息的出现。 暗卫们都感觉自己挺没用的，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他们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这样又何谈去保护陌玉呢？ “现在的孩子哟。” 疯子拎着一壶酒躺在了屋顶，燥热的风吹过，让人更加昏昏欲睡。 “有点危机感是好的。”袁天坐在他身边，“你认识那个姓唐呢？” “还不知道真假呢，你着什么急？”疯子灌了自己一口酒，“你很看好小姐跟顾霖？” “难道你不看好？”袁天反问了一句。 “难说，你家的那个太随心所欲了，跟小姐在一起不见得是对她好。”疯子摇摇头，“我看那个苏子瑜就挺好的，叶姐姐这样安排总有她自己的道理。” “你觉得阿婆真的存着让两个人在一起的心思？”袁天拧起了眉头，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理智上，他都希望顾霖跟陌玉在一起，苏子瑜太年轻了，很多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而且他不相信苏子瑜。 “难说啊。”疯子叹息一声，“谁知道呢，年轻人的感情还是让年轻人去处理吧，咱们都老了，应该置身事外。” “若真是这样，我担心小姐会青灯古佛，就此终老。” 袁天苦笑一声，陌玉本就没有要成亲的计划，甚至在她的打算中，根本就没有夫君这两个字的存在。 “那也是命数。”疯子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 袁天微微蹙起了眉头，也没有多说什么，陪着疯子坐了一会儿，就去顾霖的房间看公孙廉了。 天擦黑的时候，顾霖方才回来，衣服不乱，神色平静，就像是出去转了一圈儿一样，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丝毫苗头。 “怎么样了？”陌玉问了一句，心微微提起。 “试不出来。”顾霖摇头，“若是真的倒没什么，如果是假的，他若是对付唐家，肯定一怼一个准儿。” “那你觉得咱们是否应该跟他合作？”陌玉蹙起了眉头。 “为什么不呢？”顾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觉得有危险？” “危险肯定有。”陌玉道，“你的身份跟他不会有什么冲突吗？会不会有人抓住这个把柄参你一本，说什么通敌卖国之类的？万一他借此陷害你，那你岂不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她的担忧与焦躁都来自于顾霖。 在官场，身不由己，永远都不是是非黑白四个字就能说清楚的。 “陌儿如此为我着想，我好高兴。”顾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动嘴皮子的事儿，还不用你维护我。” “嗯。”陌玉轻轻颔首，“那便合作，你有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旁的话我不说你也明白。”顾霖的神色缓缓肃然了起来，“小心安平章，身外物，莫在意，什么都比不上你的一条命。唐扬不可信，你比我要明白，但却可利用，我会想办法摸清他的底。” 顾霖顿了一下，“地图的事情可以跟他说，不过你要说，地图是我从你手里抢来的，此等好事，我并不愿意与你共享。” “好。”陌玉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了。 顾霖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好想将眼前的人拥进怀里细细的亲吻，占有，让她每一处都属于自己，再也无人觊觎。 “小爻居你打算怎么办？”顾霖强压下了那种冲动，故作平静的问道。 “先关门吧，如今并没有时间去打理铺子。”陌玉道，“你猜苏欣儿会不会再开一个？” “小爻居，只此一家。”顾霖眼中冷光闪过，那个姜陌爻的存在就已经让他极其火大了，希望那群不怕死的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时光匆匆而过，本就喧嚷的幽州城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街道上，那些偏僻的角落都有人不间断的巡逻。 异族人，本族人，汇聚一地，均为了那流传而出的古墓。 安先生几封请帖，将名流汇聚于云轩阁，而陌玉手中也自然有一封。 风云将起，故人齐聚，能识得身份，持之本心的，又有几人呢？ 第189章 唤我小先生 有风乍起，吹来了别地的凉爽，驱散了那抹让人心烦的燥热。 车轮滚滚，马鸣萧萧，宽阔的街道上已然说不清是沉寂了几分还是更加喧嚷了。 “砰” 两名大汉被掀翻在地，鼻血口血齐齐喷涌。 “城内，禁止械斗。” 面无表情的巡逻们将第八十八个人打倒在地的时候，面无表情的重复着第一百三十三遍。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当牛鬼神蛇们都汇聚于此的时候，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个人与个人之见，国与国之见，地域与地域之见，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常有的事情，若是某天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才会觉得浑身不得劲。 人声鼎沸处，一片喧嚷。 艳阳天，花开处，尽是喧嚷。 陌玉早就已经住进了云轩阁，她坐在长椅上，凭栏而望，俯视着院子里的纷纷攘攘，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素来讨厌人多，因为人多了便代表着麻烦多，以前，她熟识的人也很少，即便某一天被国师允许出去，她也想不出自己要去谁家的府上拜访。 九年的时间，足以物是人非。 很多的面孔都是陌生的，但依然有那么一两个能看出昔日的影子。 “陌姐姐。”蓝月初在若雨的带领下快步走了过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我过去的时候你那里都不待客了，害的我都不敢去找你了。” “只是太累了。”陌玉歉然的道，她也不好说自己是完全将蓝月初给忘记了。 “陌姐姐交代的事情月初有好好的完成哦，只不过却是得罪了不少人，会没事吗？”蓝月初有些忐忑的道。 “会。”陌玉颔首，“在苏家待的可还好？” “嗯，都挺好的，苏家上下对我都挺客气的，但就是太客气了，所以觉得十分不自在。”蓝月初叹息一声，“弄的我好像易碎的瓷器一样，我差点都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 “应该的，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说你也算是苏家的恩人了。”陌玉温声道，“都有哪些人？” “我也不太确定，认出来的也就是都指挥使司的人，哦，对了，还有一个我听他们说是什么常玉军，那是什么？”蓝月初疑惑的问道，她一直长在深宫，虽说心思不简单，但毕竟见识有限。 “常玉军啊，呵呵。”陌玉并未解释，只是低喃了一句，“你跟顾霖一同回去。” “跟顾大人？”蓝月初讶异，“为什么？” “此事之后，他便再也拖不得了，而且有他护着，我也能安心，再加上苏子瑜，虽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七八成还是有的。”陌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若他们为你安排婚事，你便说在外遇到一位高人，五年内，不可婚配，不然新郎非死即残，重者连累全家。” “啊？”蓝月初张大了嘴巴，姐姐你确定你没有坑我吗？ “连累全家太轻了，就说全族与亲朋好友都会没有好下场。”陌玉点点头，这样的话才会让人投鼠忌器，即便有别人发话，也没有谁会完全不膈应。 “你若强硬，便无人敢勉强。” 陌玉安慰道。 蓝月初挺起胸膛点点头，“我听陌姐姐的。” “乖。”陌玉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 “外面都乱套了，你这儿倒是清净。” 顾霖直接从下面飞身而上，翻过了栏杆，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很棘手？”陌玉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蓝月初好奇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 “龙蛇混杂的，说不定就会有人浑水摸鱼，本来就挺麻烦的，现在更加麻烦了。”顾霖叹息一声，“你猜我审出了什么？”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陌玉语气笃定。 “聪明。”顾霖颔首，“本以为抓了一条大鱼，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是一只小虾米，我这么多天都做什么了啊。”他哀叹一声，满满的挫败感。 “小虾米？”陌玉拧起了眉头，“那幕后之人藏得如此深？” “很深。”顾霖颔首，“本来以为是安平章推动的，但他好像也成为了别人的棋子，那个人那么精明，却被人利用于无形之中，你能想到的有几个？” “一个。”陌玉尽管觉得有些不可能，但她的第一反应便只有那个人。 “韶落尘。”顾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算了，这些事儿就不提了，有一个人能交差就好。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没多少。”陌玉摇头，“我认识的本来就不多，即便有记住的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所以大都不记得了。” “你在的时候他们可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你身边。”顾霖冷笑一声，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性，你认真，你便输了。 “这个古墓是安平章主持吗？”陌玉换了一个话题，过去太沉重，她并不想追忆。 “毕竟他是最合适的人选。”顾霖道，“玄学一道，无人能比得过我大周，古墓之中，不见天日，能依靠的可不是单纯的武力，更何况此时亦有朝廷参与，谁敢轻易造次？” “我总有些不安。”陌玉喃喃低语。 古墓不知年代，亦不知是谁所有，而这天下，也不是只有一个大周。 侠，能以武犯禁。 皇权于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威望，不然的话唐扬又怎么会流于关外，专门做那杀人劫道的活计呢。 钟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陌玉跟顾霖都止住了话头。 “要与我一起吗？”顾霖起身，眸色温柔。 陌玉犹豫了一下，然后颔首，“只要你不嫌麻烦。” “可能会有些膈应，无需忍，只管与我说。”顾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的陌儿，本就应光芒万丈。”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她都不需要吃别人给的委屈。 “我未曾放在心上。”陌玉浅笑，她带上了面纱，深紫色，即便双眸以下的朦胧都未留给别人窥探。 “月初，从此时起，唤我小先生。” 她站起了身，凤眸清冷，声若风铃，声声清脆悦耳却带着不似人间的轻灵。 第190章 小爷没听清楚 蓝月初看着陌玉的背影，神色中多了一抹迷茫，一抹胆寒的陌生，她总觉得眼前的陌姐姐变了，但却又好似没有变，怎么说呢，这样的陌玉唤醒了她沉睡于记忆深处的恐惧。 除非生而缺之，不然的话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漠视一切？ 虽然年纪还小，但蓝月初却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初见陌玉的时候，对方便是如此，好似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条人命，还不及她怀里的猫儿重要。 可此时与过去又有所不同。 这次，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能做她的刀，能做她的盾的人。 蓝月初有些欣慰，好似自己心疼的孩子终于可以安然享受生活的欣慰。 特意腾出来的大堂被屏风隔出了一个个的空间，呈长形折叠的屏风上画的多为山水画，衣着各异的人好似被什么引导了一般，步入了属于自己的地盘。 颜倾城站在了角落，手中捏着一把青玉为骨的折扇，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倾城哥哥。”蓝月初站在他身边，软糯糯的喊了一声。 “郡主。”颜倾城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小先生，顾大人。” “安平章征用了你的地盘儿，怎么你这个做主人的反而沦为了配角？”陌玉声音冷淡，凤眸冷傲，微微上挑的眼角同样也带着生人勿近的盛气凌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姜陌爻，也同样看到了对方脸上白色的面纱。 白纱半透，清秀的容颜若隐若现。 “本就不是我的主场，更何况这种事情自然有多远就避多远。”颜倾城轻声说道，“小先生可是也想分一杯羹？” “分一杯？”陌玉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轻笑一声，“我可是想要得最大的好处，让所有的人都眼红呐。” 颜倾城微微错愕，神色中也露出了一抹担忧，“众矢之的？”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资格。” 陌玉嫣然一笑，只可惜那抹让人惊艳的笑容全数藏在了面纱下面。 “玉丫头。” 苏峰带着苏子瑜快步走了过来，“想不到你比我们来的都早。” “苏伯伯。”陌玉欠身行礼，“可还好？” “这次真的是还不清了，不过我也压根没有想过要还清你的人情。”苏峰爽朗的笑着，这次的变故不仅没有让他有任何的颓废，反而神采奕奕，“日后若有差遣，在所不辞。” “那我便不客气了。”陌玉温声道，“此事，苏伯不宜参与，置身事外便好。” “本来也没打算掺和进去。”苏峰颔首，陌玉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你如果不愿意，也可不去，关于你跟安先生的那个赌约……” “这是我的事情，苏伯伯不必过多在意。”陌玉知晓他的意思，“古墓我本来也想去，与安平章的纠缠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左右他也想要我的命，那就看我的命够不够硬吧。” 陌玉并不觉得苏峰欠了自己多大的人情，因为在她看来自己不过就是将必然发生的事情换种方式让它进行罢了。 “你素来都有主意，不管你做什么，记得自己的身后还有苏伯伯这么一个人就好了。”苏峰从未想过自己能让陌玉改变主意。 “谢谢苏伯伯，陌玉会记住的。” 对于苏峰的好意，陌玉自然不会拒绝，因为她能感觉到苏峰的真诚。 “陌儿，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苏子瑜担忧的道，“你若是打定了主意，那就带上我吧。” “你是苏家的希望，需保重自身。”陌玉摇头，“书院给你的假期还没到吗？” 苏子瑜语塞，第二次请假回来的时候夫子就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他只请了七天，后日就该返回书院了，可他不放心，也不想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焦躁。 “我需要历练。”苏子瑜坚定的道，“我可以自己去。” 陌玉闻言蹙起了眉头。 就连苏峰都有些不赞同，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苏子瑜早就已经长大了，被雄鹰庇护的孩子永远都做不到搏击长空。 “幽州的名额，我能得其一。”苏子瑜见陌玉有所松动，连忙道，“倒不如咱们结伴而行，我也好沾顾大人的光，顺利的走一段路。” “随你。”陌玉面纱下的唇瓣紧抿，她有些不高兴，她觉得苏子瑜不用如此冒险，古墓明显只是利益之争，能锻炼出什么来？他们要磨练的又不是自己的武艺，需要出入各种各样危险的境地。 苏子瑜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他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不是冲动，虽然陌玉占了很大部分的原因，但却也不足以让他冒如此大的危险进入其中。 “在下安平章，欢迎各路英雄齐聚我大周幽州。” 台上，安平章微微弯腰，笑容可掬，在他的身边，姜陌爻挺身而立，金童玉女，极其般配。 陌玉莫名觉得扎眼，眸光也因此冷了几分。 “别唠唠叨叨的，安平章，古墓之事，你大周打算如何？” “古墓虽本是无主之物，但如今出在我大周，自然便属我大周所有，在下丑话说在前头，若诸位有谁想要挑战我大周权威，还要看我大周答不答应！” 安平章的气势陡然一遍，锐利的目光恍若雷霆，让人心中一颤，会下意识的躲避。 凡是大周人，纷纷挺直了胸膛，不管他们对相术师有多少意见，此时此刻，都不能落安平章面子。 “小女子姜……” “刷” 暗器贴着姜陌爻的耳边飞过，直直的刺入了她身后的屏风，削落了一缕发丝。 顾霖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手中还捏着一把飞镖，“你说你是谁？小爷没有听清楚，抱歉你再说一遍。” 姜陌爻面纱的脸庞一片铁青，她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姜姑娘面前放肆！” 一名年轻公子怒喝一声，“给本公子将此狂妄之徒拿下！” 几名护卫应了一声是，齐刷刷的朝着顾霖闪掠而去。 安平章面色平淡，好似没有看到眼前的乱象。 姜陌爻捏紧了拳头，神色中一片狰狞的怨毒。 第191章 幽冥已归？ 姜陌爻没有想过对方会将顾霖怎么样，若顾霖会如此轻易的受伤，那他得尸体早就已经化为了一堆白骨，又何谈今日的荣光与猖狂？ 顾霖微抬着下巴，似笑非笑。 陌玉心中波澜不惊，反倒是颜倾城冷笑一声，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白痴两个字。 “噗嗤” 三颗头颅几乎是同时飞起。 死者的眼睛还在圆睁着，身体因为惯性又朝前踉跄了几步，然后方才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血喷涌而出，不管是脖颈处还是断头处，流血犹如流水。 不知是谁第一个失声喊了出来，然后便像是摁了什么开关一般，瞬间的惊恐足以让人惊慌失措。 但这样的混乱却只是小范围的，在场的要么就是身份尊贵，要么就是见过血，所以也并未引起多大的恐慌。 下令的年轻人脸色一片惨白，就算是他再白痴也知道自己得罪了狠人。 能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顾忌的杀人，他可不认为对方是白痴。 “主子。” 林文单膝跪在了地上，“属下应该没有来迟吧？” “来的正好。”顾霖缓步朝着安平章站立的地方走了过去。 树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了一把椅子，就放在安平章侧后方。 顾霖一整衣服坐好，翘起了二郎腿。 另一人奉上了一杯茶，然后便像是标枪一样站在了顾霖身边。 黑衣冷面，肃杀无声。 顾霖垂眸吹了吹杯中茶，然后小口的啜着，一言不发。 姜陌爻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但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顾大人也想要掺和？”安平章神色不变，反而是客气的问了一句。 “人多眼杂的，本官替安先生压压场子，安先生介意？”顾霖语调扬起，他虽然在笑，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善意。 “有顾大人，在下自然更加安心。”安平章笑道，“诸位想必不认识顾霖顾大人吧……” “安先生不必介绍本官，请开始吧。”顾霖淡声打断了安平章的话。 “锦衣卫指挥使，顾霖顾大人，久仰大名，我国君主让我问候您。” “多谢。”顾霖颔首，态度冷淡，好似对方只是一个不知名的人，不是代表着什么国家的皇。 “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人身后站立的人怒斥一声，望向顾霖的目光中好似能喷出怒火般。 “那要如何？”顾霖抬起了眼皮，手中的茶杯刷的一下飞出，直击那人的面门。 “砰”的一声，那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眉心鲜血横流，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锵锵——” 利刃出鞘，剑拔弩张。 “都放肆！” 一声怒喝，携带着不知道对谁的怒火。 顾霖笑盈盈的看着那位别国的使者，用帕子擦了擦被茶水弄湿的手，“的确是放肆，携带兵刃，对我大周君王的使者相向，你们大莫，是想开战吗？” “误会，都是误会。”年轻人的额头上都起了汗水，他转身甩手就给了自己身边一个耳光，“谁让你们动手的？还不赶紧将东西收起来！” 尽管满是不甘心，但自家大人的话却不能不听。 已经拔出武器的六个人只好不情不愿的将长剑回鞘。 “想不到在此能见到顾大人。”年轻人擦了擦额头，脸上又重新浮现了一抹笑容，“多年前一别，在下一直都记得顾大人的雄姿。” “既然记得，那就请大莫收好自己的心，不要自误，我相信贵国的君王也懂得这个道理。”顾霖接了新递过来的茶杯，“听说贵国盛产一种弓，张力惊人。” “只有一张而已，需要的臂力很大，几乎是普通弓的十倍左右。”年轻人答道，“若是顾大人喜欢，在下便托人送给顾大人。” “那本官就却之不恭了。”顾霖颔首，简直没有任何压力，也好似根本就不懂得避嫌。 陌玉疑惑的歪了歪头，她不觉得顾霖是连这些都看不出来的蠢货，那么他又为什么会乖乖的往坑里跳呢？ 大莫，位于大周西北之地，铁骑彪悍，曾横扫大周一半儿的城池，最后若不是大周力挽狂澜，今日的朝代恐怕要换个名字了。 也正是那一战，彻底奠定了相术师在大周超凡的地位。 你见过祭坛起，便冰雹落么？ 你见过空谷起风，火势连绵，毒气弥漫么？ 你见过一人出而势可匹敌千军，以至铁骑不敢轻犯分毫吗？ 那场战役，被称为神之役，因为即便到如今都没有人知道当初的那些先辈是如何做到的。 “大人乃千年一见之人杰，那张弓若能有大人这样的主人，亦是它的荣幸。”年轻人言语诚恳，好似真的只是单纯的崇拜顾霖。 顾霖轻笑一声，并未答话。 他的态度并不明朗，一时之间也让人拿捏不准这次究竟是对方挖的坑还是布的雷。 姜陌爻低垂着头，眸光不停的闪烁着，似在做什么决定一般。 安平章的手指捏的紧紧的，他呵呵一笑，“顾大人自然是我大周的瑰宝，不管什么，不管谁都无法取代他的地位。” “所以有顾大人在，在下也安心不少，毕竟古墓之事，事关重大，诸位都来自不同的地方，若出了什么意外，在下可担当不起。” 安平章似是不经意的扫了顾霖一眼。 顾霖垂眸喝茶，仿若没有听出他的画外音。 “古墓与三日后开放，其中所得，均归个人，我大周，共出十人，诸国来使，出八人。”安平章朗声道。 “凭什么？” 尽管差着两个人，但要知道这里可是大周的主场，人家外面人山人海，这样算来，差的可就不是两人了。 “因为这里是我大周！”安平章铿锵有力，“谁若反对，大可试试！”他眸光一转，声音也柔和了些，“顾大人，您如何说？” “不服者，要么退，要么……”顾霖顿了一下，他缓缓起身，手臂抬起然后猛然落下，“杀！” “杀！” 附和着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好似能震破人的耳膜一般，震慑云霄。 整个大厅的人噤若寒蝉，大厅内，落针可闻。 陌玉缓缓弯起了唇角，她知道，幽冥来了！ 幽冥虎，但他们更喜欢自称幽冥，代表着地狱，代表着死亡。 安平章的脸色微沉，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诧异。 幽冥，真的已归顾霖？ 第192章 怼 幽冥虎，是独立于编制外的一支小队，一个统称，一直以来，都是都是历代的都指挥使管辖，但幽冥却不常出动，甚至还有拒不奉命的情况出现。 流水的都指挥使，变化多端的幽冥虎。 这句话很多人都知道，但却甚少有人知道后面还有一句铁打的幽冥。 幽冥虎原来是叫幽冥的，是先皇即位的时候才在后面加了一个虎字，再就是扩充，将原本一直都控制在百人内的队伍慢慢的增加人数，后来的人们也就只知道幽冥虎的厉害与神秘，过往的很多秘辛却已经丢失了不少。 安平章恰恰是知道的最为透彻的那类。 幽冥无主，虽强，但散沙不足为惧。 可他一直都在疑惑，若无主，为何陛下不将讲幽冥打散，这么多年了，幽冥又为何始终存在？到底是什么在约束着他们。 很多的事情都不能深究，不然的话，你想的越多便越觉得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秘密。 上次杏花微雨的事情安平章并未太过在意，毕竟那日来的人都太重要了，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整个幽州都会大乱，而幽冥出动一两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但今日，外面那些人，却全属幽冥。 幽冥全动，必有主出。 就连他师尊都无法掌控与毁灭的东西，安平章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颤抖，也嫉妒的眼睛发红，恨不得揪着顾霖的衣服去问他，你何德何能，为何能成幽冥之主？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大家要乖乖听话哦，毕竟闹出大事儿来，咱们脸上都不好看，大家说对吗？” 顾霖站起身，笑意盎然，那双桃花眸里亮晶晶的，整个人看着人畜无害，但却没有人会将他当成一只小绵羊。 “安先生应该知道我的忌讳，今天见血已经够多了，本官不想多沾染血腥。” “在下明白。”安平章在内心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下了磅礴的怒气。 “天干物燥，大家务必小心火烛，我幽州毕竟是边城，我们的士兵们有很多也都是见了血的，万一闹出什么不愉快，对咱们大家都不好。” “顾大人说的是。” 下面一片应和的声音，有些人胆怯的垂下了头，有些人则是努力的记住了顾霖这张脸，因为他们隐隐觉得，这好像才是顾霖真正的面目，而非在外的易容。 顾霖也全然不在意，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便离开了，偏偏走下去的时候还恍然的回身，一脸歉意，“安先生，本官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多亏了大人。”安平章皮笑肉不笑，明明想揍人，却不得不摆出笑脸跟感激。 “那便好。”顾霖做作的松了一口气，“云轩阁要重新整顿，诸位若是没事就请吧，一切静等三日后，还请诸位给本官一个面子，莫要给彼此找不愉快。” 他又不软不硬的威胁了一句。 很多人都是一脸懵逼，就连安平章跟姜陌爻都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诸位之中有人想留下跟本官讨教几招吗？”顾霖疑惑的问道，带着钩子的目光扫过了一些人的脸。 “顾大人说的即是，我等还是前去准备准备吧。” 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人。 转眼的功夫，屋子里就空了大半。 剩下的大都是大周的人，有些是不知道顾霖两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有些则是不想在顾霖面前低头。 顾霖也全然不在意，差人将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而自己则是走到了陌玉身边，“回去吧，都已经结束了，不喜欢就不要过来掺和了，谁敢说不让你进去小爷带幽冥平了他全族。” “幽冥啊。”陌玉若有所思，“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顾霖轻声道，“简简单单的事情，非得磨磨唧唧的，我时间那么宝贵，哪儿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他们浪费呢？你说对吗？”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陌玉温声笑道。 “顾大人，这位是……” “跟你有关系吗？”顾霖冷傲的扫了一眼前来搭讪的人，面色不善。 来人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走了。 蓝月初扫了一眼那些熟悉的面孔，往前迈出一步，主动握住了陌玉的手，“陌姐姐，我想喝茶。”她轻声撒娇，“你能不能煮给我喝？” “倾城这里东西都齐全，你想喝什么茶？”陌玉从未在乎过别人对自己是什么样的看法，毕竟能让她在意的人实在不多。 “什么茶都好，只要是陌姐姐煮的。”蓝月初嘿嘿一笑，她对陌玉的亲近，对陌玉的尊敬已经不需要别人去猜测真假了，因为即便有顾霖在，也不至于让她堂堂的一个郡主去亲近自己不喜欢的人。 “倾城，你让若雨给我送些好茶过去。” “去我那儿吧，茶具跟茶应有尽有。”颜倾城开口道，“恰好我也馋了，你的手艺可不是谁都能品尝到的。” “都滚，别把陌儿累坏了。”顾霖面色不善的道，本来他还想两人世界呢，说说话，摸摸小手，培养培养感情，现在倒好，两个程咬金杀了出来，他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 “这位就是最近闻名幽州得小先生吧？” 一名年轻人缓步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陌玉，却不显得失礼，“在下姓杜，久仰小先生大名。” “杜公子。”陌玉微微颔首，双眸微垂，声音清冷，“小女子已经不接生意了，若是杜公子有所求，请恕小女子无法答应。” “哼，还真当自己是块料了？这年头任何一个学过些许皮毛的人都自称为先生，别人给你脸，你还真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了？”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扇屏风后传了出来，女孩儿的声音含着满满的愤怒与不屑，仿若真的如她所说，陌玉不过就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小女子懂得不过就是皮毛而已，既开门做生意，任何事，还是事先说清楚的好。”陌玉云淡风轻，“小女子自然从未当自己是块料，即便小女子身份卑微，但也明明白白知晓自己是个人。” 陌玉一言一语，咬字清晰，不动声色的反击了回去。 顾霖开怀的笑出了声，桃花眸弯起，光彩照人。 第193章 求而不得 颜倾城跟蓝月初也是笑吟吟的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 而蓝月初最喜欢便是陌玉这样一言不合就开怼的性子，管你是什么身份，管你身后站着什么人，既然你敢开口，那就要有被怼的灰头土脸的觉悟，讲的好像谁还没有一个靠山一样。 动手？呵呵哒。 蓝月初现在倒是想看别人动手，因为只有鲜血才能让别人深切的记住那份恐惧，从而再也不敢造次。 安平章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皮毛？若陌玉学的只是皮毛，那么整个大周又有谁能称得上是入门？ 他跟陌玉之间的恩怨那是他的问题，他不在乎旁人对陌玉的无视以及蔑视，但却不喜欢别人用玄学一道说事。 “小先生的小爻居不知要何时才能重开？”安平章开口问了一句。 他的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他们面面相觑，纷纷拿不准这位安先生对陌玉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小爻居？先生您确定小爻居里只有这位小先生一位相术师吗？小爻居的名声是她打出去的吗？”姜陌爻脆生说道，“还不知，这小爻居真正有本事的人到底是谁呢。” 陌玉歪了歪头，呵呵一笑，不可置否。 “小爻居暂不开业。”陌玉回了一句，语气平静，并没有因为姜陌爻的话而有所波动，“有本事的人到底是谁你心里应该清楚，即便要比，你确定她有资格与勇气来跟我比？” “小先生是不是太过自大了？”姜陌爻心中怒意横生。 “自大？你高兴就好。”陌玉摇摇头，凤眸中满含着无奈跟点点的纵容，就像是自家长辈无条件的纵容不懂事的孩子。 “你……”姜陌爻面纱的脸庞一片通红。 “安先生不管管自己的人吗？”陌玉挥了挥手，像是要将苍蝇给赶跑一般，“虽然小女子脾气很好。” “小先生的本事，在下亦自愧不如，质疑小先生的是他们坐井观天，小先生不必往心上去。”安平章将陌玉高高的捧起，神色诚恳。 一片哗然。 毕竟安平章可是公认的第二相术大师，年纪轻轻就已经收获了无数的赞美跟光环，而如今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野丫头就让他俯首认输，让人如何服气？ “安先生终于说了一句实话，在下还以为您要继续冷眼旁观呢。”苏子瑜笑吟吟的道，“果然不愧是大师，不如就是不如，从不遮遮掩掩，这一点，在下佩服。” “苏公子谬赞了，在下不过就是说一句实话。”安平章道，“若小先生在我这个位置上，此时必定已经名扬天下，而不是窝在这小小的幽州城，被人怀疑。苏公子倒是有福气，竟然能娶到这样的天之骄女，羡煞我等啊。” “能得小先生相助，的确是我苏家的福气，至于娶？很抱歉，安先生可能有什么误会吧。”苏子瑜平静的说道。 陌玉微怔，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反而是顾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眸中闪烁着点点光芒，好似是满意，也好似是愤恨。 “难道跟小先生有婚约的并不是苏公子吗？”安平章疑惑的问道。 “小先生是我苏家一族的恩人，岂敢用这等手段将之留下。”苏子瑜摇头，神色中的爱慕不加掩饰，“追求小先生，自然凭在下的本事，若追不上，也是在下不够优秀，对于小先生这等人，安先生不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不合适了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公子有捷径不走，为何还要去苦苦寻觅呢？”安平章摇头叹息，似是不解。 顾霖呵呵轻笑两声。 “安先生好像误会了。”苏子瑜淡淡的道。 “误会了？难道与小先生与婚约的真的不是苏公子吗？”安平章面露震惊，“旁人可不是如此说的。” “安先生也喜欢听嘴碎的人胡乱编排吗？”苏子瑜道。 安平章摇头道，“可不是什么嘴碎的人，而是苏公子的家人，苏子瑜多了一位来历不明的未婚妻，这件事在幽州大概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自家事，安先生想要掺和进来？”苏子瑜似笑非笑，尽管不知道安平章为什么要提起婚约的事情，但他却依然警惕。 “安先生也想要个未婚妻吗？”陌玉开口，“顾大人，这件事您应该说的上话吧？” 顾霖颔首，唇角带笑，“等我回京，便跟陛下提，先生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世家贵胄，待嫁之女同样不少，相信总有先生看上眼的。” 安平章一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他的失态也紧紧是一瞬间，“小先生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 “安先生这是看上小女子了吗？”陌玉抬手轻抚胸前发丝，声音中染着一抹笑意，“小女子倒是不介意，只是小女子身份卑微，怕是当不得安先生的正妻。” 紧张的姜陌爻悄然松了一口气，她看着以面纱遮面的陌玉，心中陡然升起了一抹自豪感，如今的我才是姜陌爻，你不过就是一个孤女，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野女人而已，你的一切都已经属于我，即便有顾霖在，你也终究没有底蕴，又拿什么与我斗？ 顾霖的眸光森然了几分，就连苏子瑜的神色中都露出了一抹敌意。 “小先生说笑了。”安平章干笑一声。 “并不是说笑哦。”陌玉莲步轻移，缓缓上前，她凑近了安平章，伸手抵住了他的胸口，“师兄确定不想要师妹吗？” 暧昧的气息喷洒在了脸上，离的如此近，他甚至都能闻到那抹让他魂牵梦绕的香味。 安平章心中激荡，如何不想？ “我与苏子瑜却有婚约，此事做不得假，阿婆临终遗言，三年孝期满，去留任我选择，安先生对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陌玉后退了几步，声音冷漠。 熟悉的味道渐渐远去，安平章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不可遮掩的失落，“这是小先生自己的……” “安先生咄咄逼人，不正是想让子瑜承认这件事么？”陌玉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安先生羡慕，那小女子自然也有义务成人之美。” “我并不是……”安平章哑口无言，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了，只是不想看到她跟顾霖走的那么近，所以便想在这种时候用旁人的口诛笔伐来压制她吗？ 安平章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天。 第194章 密藏还是阴谋 苏子瑜，尽管他生在幽州，长在幽州，住在京城的时间并不长，但天才的名声却早就已经传开，几乎年轻一辈的人都知道，苏家有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只要给他时间，他定然会成为苏家的顶梁柱。 京城苏家的门槛也被很多的人踏足，但苏老爷子却从未松口，并未提及苏子瑜的婚事，也不曾对谁表露过这个意思。 一件事情，口口相传，慢慢的就会变了模样，到后来就都全部忘记了刚开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陌玉跟苏子瑜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一纸婚约会变成什么模样。 苏子瑜唯一担忧的也就只有这件事情会不会给陌玉带来什么影响，担心她会在别人的非议下变得不开心，变得步履维艰。 “顾大人想必也不介意做一次媒人吧？”陌玉又重新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安先生年轻有为，品行端正，为人也光明磊落不知是多少人梦中的如意郎君，这次的媒人并不难做。”顾霖一本正经的分析着，“只要稍稍的透露出一些口风，多的是大家闺秀愿意，只是想要其中选出适合安先生的……我要回去跟陛下商量商量。“ “这件事情就不牢顾大人操心了。”安平章咬牙道，“反倒是顾大人，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吧？” “安大人想给小爷做媒？”顾霖似笑非笑。 安平章语塞，一时冲动之下倒是忘记了这位爷极高的辈分，不要说他了，就算是他的师父也不敢说给顾霖的婚事做主。 “古人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能促成几对良缘对我好像也大有裨益，京城来的诸位，有需要不要客气，尽管开口，说不定小爷一高兴，就能让你娶上一位夫人，也算功德无量。”顾霖呵呵一笑，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年轻人皆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威胁。 若是有人嘴巴不干净，顾大人就给你说上一门亲，这个世界上有美女，自然就有丑女，有高门贵女，也有寒门农女，即便他从外面找一个乞丐回来，你能拒绝吗？你敢拒绝吗？ 一时之间，人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顾霖将自己记恨上。 耳边终于清静了，顾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苏峰将所有的事情尽收眼底，他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中满是感叹：后浪推前浪，他已经快要死在沙滩上了。 不过自己的儿子跟这样的狠人对上，真的有胜利的可能吗？ 苏峰表示苏子瑜前景堪忧，表示他不够优秀，而是顾霖太过妖孽了。 本来一场还不知道要如何发展的聚会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未免给人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粗俗一点说就是：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但不管如何，在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安平章的脸上也很不好看，但他却出奇的没有发火，只是目光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姜陌爻也同样不敢接近，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自己，或许顾霖根本就不会露面，也不会直接取代了安平章，给众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本是安平章将这些人聚集起来的，本是安平章负责统筹谋划的事件，就这样一切都为顾霖做了嫁衣。 “先生，咱们就这样算了嘛？”姜陌爻还是忍着心中的恐惧上前，低声问道。 “你再蹦跶，信不信顾霖会直接杀了你？”安平章声音平淡，他淡漠的扫了姜陌爻一眼，第一次后悔了自己的选择。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蠢货来做她的替身呢？ 现在换还来得及吗？ 姜陌爻心中一颤，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知错，请先生责罚。” “罢了，此次，你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安平章摆摆手，他虽然没有表态，但语气中的那抹失望却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划在了姜陌爻的心上，伤痕累累，痛的让人窒息。 姜陌爻的呼吸都随之一滞，但她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垂下了头颅，低声应了一句是。 天高云淡，林子里鸟雀的声音不绝，有清风吹过，带来了一片凉爽。 陌玉熟练的煮着茶，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茶分五杯，热气袅袅，明明是在城中，但却好似如深山一般清幽。 “倾城你什么时候修了这么一个地方？”顾霖端着茶杯，好奇的问道。 “刚修了不久，我将这里扩充了一下，恰好能修的下这么一个世外桃源。”颜倾城的眉眼之中露出了一抹得色，“感觉如何？” “很好，我都想住下了。”顾霖颔首，十分满意。 “我倒是不介意。”颜倾城笑道，“只是顾大人想白住？” “我就是说说，陌儿那里还有我的地方。”顾霖翻了一个白眼儿，“你家的烂事儿别找我，我不在京城，发生什么事情也鞭长莫及，你也不要急，来日方长，一切等古墓落幕再说。” “那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居然让那么多的人趋之若鹜？”颜倾城蹙起了眉头。 “你的情报网还需要完善与扩充。”顾霖放下了茶杯，“传，古墓乃大能者坐化之地，此大能，佛道两祖，虽是俗家弟子，却堪比祖师，其内，长生不老不死，起死回生，通天术法，有缘者便可得之。” “这也太扯了吧？”颜倾城表示不信。 “的确很扯，但却挡不住人心贪婪，左右一座古墓而已，左右时间多的是，来探一探，又有何妨？”顾霖哂笑一声，“更何况在那里面还有让各国趋之若鹜的强力兵刃图。” “若真的如此，是如何散开的？安平章没那么蠢，陛下也没那么蠢。”苏子瑜肃声问道，“那些人，又如何能相信？” “不可说。” 顾霖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 “是不可说，还是顾大人都不知道呢？”苏子瑜咄咄逼人，“顾大人，事已至此，您还要隐瞒吗？即便您不在意别人的性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那么陌儿呢？难道您也不在意吗？” 第195章 说破，决裂 苏子瑜的心很乱，关于古墓他知道的不少，但跟顾霖比起来却绝对少的可怜。 什么长生不老不死，什么玄学秘籍，什么武器，他都不相信，但却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些东西真的不存在。 “我有些累了。”陌玉放下了茶杯，淡声道，“子瑜，你回去准备一下，这些天，我要闭关，等古墓开启之日，你再过来。” “陌儿。”苏子瑜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不能说，而是很多东西我也不清楚，所以不便多说。”顾霖叹息一声，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句，“安平章的局，你觉得是个人就能看透彻吗？若真的如此，他早就已经死了好几十回了，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不说，也是为了你们好，毕竟那只是我的猜测，而且还不一定全面，集思广益，才能找到最正确的路。” 苏子瑜有些错愕，“我以为你都是独断专行无所不能。” 顾霖被气笑了，“我是人。” “还是一个不要脸的人。”颜倾城幽幽的补了一句。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神来着。”蓝月初吧嗒了一下嘴，脸上的震惊仍然没有退去，显然顾霖的那番话也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们了。”顾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话了。 陌玉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当一个人太过强大的时候，人们往往都会忽略很多东西，年龄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东西。 顾霖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像是苏子瑜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而是那些在官场上浸淫了半辈子的老狐狸，不知不觉间，原来他早就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不管如何，古墓都是要去的，想那么多也没用，倒不如放宽心，就当自己是去寻宝的，不贪心，不留恋，便不会有什么大乱子。”陌玉淡声说道，“子瑜，你不必担心我，我的寿命还有很长，这里不会是终点。” 她安抚性的笑了笑，并不希望这个年轻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我有东西要给你。”她站起了身，用眼神制止了顾霖跟上来。 已经作势起身的顾霖摸了摸鼻子，悻悻坐好，端起杯子来掩饰自己的不情愿，却没想到杯子里早就已经空了。 顾霖啧了一声，神色中也露出了一抹烦躁。 “顾大人，滋味儿如何？”颜倾城撑着头，戏谑的问道。 顾霖冷漠的扫了他一眼，“我出来之前，有人跟我打听过颜公子的去处……” “我错了。”颜倾城垂下了头，态度诚恳。 “欠。”顾霖毫不留情的打击。 颜倾城郁闷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蓝月初同情的摸了摸他的头，你说你怼谁不好，偏偏选一个不安分被怼的。 陌玉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她这个人其实想的十分简单，你敬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苏子瑜处处维护于她，为她着想，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投桃报李。 至于避开顾霖，是因为有些话，不太适合当着他的面说。 “婚约之事，你不必顾忌，若有人问，尽管直言便可。”陌玉声音平淡，“若有朝一日，婚约作废，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我会一力承担……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苏子瑜，你跟我不一样，我来时便是孤身一人，也便注定了孤身一人，你是要在朝堂之上大放光彩的，也是注定一生都要活在别人眼中的人。” “若比喻一下，你属于天空，而我只属于某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 陌玉抬手止住了苏子瑜的话头，“你我都知，一纸婚约，不过就是阿婆将我跟苏家绑在一起的东西，做不得数。”她平静的说着对于很多女子来说都是一辈子的大事的东西，“你若有心仪的，若有长辈安排的……” “我知道你不可能会接受我，但是陌玉，这些话，不应该由你来跟我说。”苏子瑜惨笑一声，声音也冷淡了几分，“如何选择，是我的自由，你还干涉不了。我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同样的，也请你不要插手我的生活，我与谁作对，我心系于谁，我如何选择，都与你陌玉没有半分关系。” 苏子瑜一字一字的说着，心头的苦涩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理智正在出走，风度也好像随时都会不存在，但他还是忍着，还是维系着属于自己的云淡风轻。 “你很残忍。” 他深深的看了陌玉一眼，那一眼，如刀，如水，如风，如雷，最后化为了一片浓郁的漆黑，让陌玉的呼吸都是一滞。 她不自觉的抬手捏着心脏位置的衣服，低垂的眸子里升起了痛苦的漩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痛苦，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将另一张脸与苏子瑜的重合了起来。 无意间的伤害，往往比故意更要致命。 苏子瑜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若不这样，他又要如何？笑脸相迎吗？他还没有这么洒脱，还没有修炼到这样的地步。 这样也好，大概陌玉与他，就再也没有这些多余的情分了，那么日后苏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也不必顾忌自己而处处忍让退步。 可为何……心中却叫嚣着后悔？ 为何……灵魂还是不甘沉寂？ 苏子瑜踉踉跄跄的走着，脚步急匆匆的，越走，他脸上的痛苦与失落便越浓郁，他紧紧的捏着拳头，牙齿咬着唇，直到血水滴落，不经意的落入了眼眸之中，他这才恍然回神。 掌心的痕迹很深，指甲都被鲜血染红，宛若最漂亮的豆蔻。 唇瓣同样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他低垂着头，眼中一片阴郁。 “苏公子？” 看到他这副模样的人一惊，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 苏子瑜却充耳不闻，重新迈开了步子，眸子里的阴郁慢慢的散去，转而又恢复了以前的清明与淡雅，但却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苍翠的密林之中，陌玉整个人都被过往的恐慌与悲伤包裹着，她的身体晃了一下，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陌儿……陌玉……姜陌爻！” 第196章 怎么会讨厌啊 三个字，犹如雷霆一般在耳边炸响。 陌玉眼中深沉的悲痛慢慢的散去，她转身将脸埋在了顾霖怀里，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衣服，“顾霖，顾霖，顾霖。” 她轻声唤着，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我在，我在呢。”顾霖整颗心都像是被撕裂了一样，但他却只能将怀里的人搂紧，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她。 颜倾城跟蓝月初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疑惑与担忧。 那种复杂的感情慢慢的褪去，乱糟糟的脑子又重新恢复了清明，鼻端弥漫的都是熟悉的味道，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应该要远离他，要推开他，要独自撑下去，但无论理智还是感情都在说着就这样继续吧，这个人，可以的，他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了，即便你将刀子插进他的心脏，他也会笑着说‘小白眼儿狼，以后一个人，也要好好活’。 “怎么了？是不是苏子瑜欺负你了？还是看到了什么？小白眼儿狼你别吓我好不好？”顾霖焦急的看着将脸埋在自己怀里的人，又不敢将她推开，只能一个人乱成一团。 “我不知道。”陌玉的声音闷闷的，“顾霖，我究竟忘记了多少啊。” 顾霖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正如他先前所说，他是人而不是神，有很多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我刚刚好像伤害到苏子瑜了，感情的事我是不太懂，我只懂得，人不能自欺欺人。可是他好像很伤心，也很愤怒，看着他的样子，我好像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好像也有一个人跟他说过同一番话，我记不起那个人是谁了，可我本来不应该忘记的。” 陌玉絮絮叨叨的说着，整个人都乱成了一团。 “没有谁，谁都没有，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就算是伤害了又如何？你从不欠谁，有的只是他们亏欠你，哪怕用他们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顾霖轻声安慰着，“好好休息一下，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将陌玉轻轻推开，然后抬手砍在了她的脖颈处。 陌玉双眸缓缓闭上，身体也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没事吗？” 颜倾城跟蓝月初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没事。”顾霖将陌玉抱起，脸色十分不好看，“倾城你派人去陌儿家里，让人都过来，全部。” “好。”颜倾城应下，然后转头就去办了，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顾霖直接运起了轻功，抱着陌玉回了房间。 蓝月初本来想追上去的，但想了一下就又放弃了。 “他……就是那个孩子吗？” 蓝月初恍然大悟，原本蒙在心头的疑云也缓缓消散了，她就说嘛，为什么一向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的顾霖居然会对陌玉那么好，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 陌玉这一觉睡的很沉，但却不安稳，她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被什么压着一样，心脏也紧紧的揪着，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大雨滂沱，环境并不是皇宫里的整洁与优美，而是一片让人喘不过起来的庙宇。 丛丛大殿，像是迷宫一般，高大的墙跟屋子给人很重的压迫感。 狭窄的甬道上只有一个女孩儿在跑，发髻乱了，衣服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女孩儿的脸色一片惨白，但双唇却红若血。 陡然间，眼前的情景变了，同样是滂沱的大雨，但人却在一座破庙里。 蜷缩在角落的女孩儿瑟瑟发抖，脸上已经脏的看不出了模样，只有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散着恐惧而又排斥的光芒。 站在尸体堆里的少年一身黑衣，看不出上面染了多少的血，多少的雨，少年精致白皙的脸庞上沾染了血，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他手上握着没有柄的利刃，明晃晃的刀刃折射着火焰的光芒，不见温暖，反而是一片森冷。 “姜陌爻，你居然要让我滚！” 少年的脸上满是受伤，他咆哮着，瘦小的身体颤栗着，撑大的双眸中蓄着水光，“滚就滚，这辈子小爷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 少年走了，走的决绝而又痛苦。 “霖，霖哥哥……不，不是。” “不是啊！” 陌玉陡然惊醒，她大口的喘息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身上都是冷汗，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陌儿，怎么了？” 顾霖噌的一下弹了起来。 “我没有让你滚，我不是讨厌你，我不害怕你杀人，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你杀的都是坏人，我没有厌憎你。” 陌玉握住了他的手，失控的音量震的顾霖耳膜疼。 但他却顾不得这些了，那些不美好的记忆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给吞没了。 但陌玉却没有发现，她起身搂住了顾霖的脖子，将他抱的紧紧的，“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有害怕你，我也想杀了他们，都是他们不对，都是他们的错，他们都该死，我没有想过让你滚，我好想让你抱抱我，好想让你待在我身边永远都不离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啊，呜呜呜。” 陌玉失声痛哭。 那是九岁，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独自走进了破庙避雨，后面又来了十几个乞丐，他们看上了她，想要让一个九岁的女孩儿做什么肮脏的事情，想要将这个女孩儿给吃了。 冲进来的少年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都杀了，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女孩儿怕了，疯狂的叫喊着让他滚。 “我真的……没有想叫你滚！” 滚烫的泪水落在了脖颈里。 顾霖僵硬的身体慢慢的软了下来，“别哭了，这可不像我们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先生。”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带着些许的颤抖，“我以为，你真的很讨厌我。” “怎么会讨厌。”陌玉哽咽着，是的，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像她，但如果是那个九岁的对少年全身心的依赖着的孩子呢？梦境中的她就想这样做了，想要扑进少年的怀里说自己的疼，说自己怕，哭着说自己很想念她的霖哥哥。 我……怎么会讨厌你啊，就算是讨厌我自己，我又有什么勇气与资格来讨厌你呢？ 第197章 入墓 过去越来清晰，陌玉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严重，她想，如果不是遇到了顾霖，自己大概也不会对那些记忆有什么怀疑。 若是没有怀疑，又要如何深究？ 陌玉想着，便起了一身身的冷汗。 顾霖想看陌玉的样子，但又不舍得将她推开，同样他也不觉得陌玉肯让自己去看她狼狈的模样。 陌玉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啜泣，直至最后消失。 顾霖轻轻的唤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他这才将人轻柔的放好，抬手替她擦去了眼角未干的泪水，“傻丫头，你啊。”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出去唤人打了温水过来，替她擦了擦脸，然后又敷了敷眼睛，这才将毛巾扔进了盆子里。 陌玉睡的很沉，也很安稳，就像是睡在了一团软软的棉花里，暖暖的，很安稳。 一场噩梦过后的安稳会让人觉得十分难得。 陌玉就在抓紧这种难得的机会，争分夺秒的来享受，因为她不知道当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生活会是什么模样。 顾霖一直都陪着她。 林文给顾霖拿来了公文，本想尽职尽责的站在主子的身边等待吩咐，但顾霖冷冰冰的一个嫌弃的眼神儿就让他千疮百孔，灰溜溜的蹲在了窗户下面，唉声叹气，生无可恋的看着湛蓝的天空。 陌玉一觉就睡到了天色擦黑，醒来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不停的有有人在眼角的余光处来来往往，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来到阎罗殿了。 有些不舒服的哼唧了一声，额头上便立刻多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醒了？有没有不舒服？小美人儿乖乖的，说句话听听。”顾霖的神色中带着很明显的紧张与担忧。 “嗯。”骆夏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完全醒过来，鼻音比较浓。 顾霖摆了摆手，正打算进来的几个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饿了么？”顾霖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柔和。 陌玉有种自己还在做梦的感觉，她伸手碰了碰顾霖的脸，然后弯起了唇角，“真好。” “嗯。”顾霖的心跳瞬间就乱了，“所以要不要补偿我一下？” “补偿你……”陌玉拉长了声音，软糯甜蜜，“我要吃饭，吃好多好多，都快饿死了，还要吃桂花糕，吃牛乳糖，你去给我买。” “林文。”顾霖头也不抬的吩咐。 窗口冒出了一颗脑袋，林文吧嗒一下嘴，“是，主子。”任劳任怨的走了，甚至都已经决定了去砸门。 陌玉起身洗漱，顾霖一直都看着她，她也不介意，落落大方，甚至还冲着顾霖笑，撩的顾霖胸口一片火热。 陌玉变了。 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地方改变了，可确确实实的是变了。 袁天欣慰的都快哭出来了，他家小姐的魂魄终于全了，终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缺什么的小姐了。 疯子更多的疑惑则是袁天的反应，不过他也没有深究，陌玉变好，他也很高兴。 幽州一直都是晴天，天空湛蓝湛蓝的，云朵都是丝丝缕缕，不曾有大片飘过，但整个幽州的气氛却好似蒙了一层阴云，让人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兴致来。 陌玉、顾霖、慈隐，三个人，并未多带。 古墓的入口是在一棵大树的旁边，很好记的地方，那棵树不算粗壮，但却很高，枝叶繁茂。 本来清净的山林里此时却是一片喧嚷，不管是要进去的还是在外面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大型的活动。 士兵们穿着轻甲，手持武器，维持着秩序。 陌玉他们没有走这条路，走的是一条路，根据慈隐所说，这里才是古墓真正的入口，安平章发现的那个不过就是一个盗洞而已，还不知道会通到什么地方。 陌玉也十分感叹，这哪里是古墓啊，分明就是一座地下城，宏伟的让人惊叹。 慈隐一路上都在不停的介绍古墓里面的情况，他的声音压的有些低，但在空荡的地方还是起了回音。 “小先生，这里有什么古怪吗？”慈隐问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古墓的真正入口竟然是广缘寺。”陌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慈隐，你的地图，全面吗？” 慈隐摇摇头，“我怀疑那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以前我一直都有个猜测，只是可惜没有机会来验证。” “什么？”陌玉顺从的问了一句。 “这个地下城，囊括整个幽州！” 慈隐神色肃然，根本就不像是开玩笑。 顾霖蹙起了眉头，“安平章不知道。” “是不知道，不过慈隐说的也不是不可能。”陌玉抬手揉了揉眉心，“还记得倾城那个地方吗？” “你是说……隐龙局？”顾霖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对，隐龙局，我早就怀疑了，那种地方怎么会有隐龙局。”陌玉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却都十分有力道，“如果那下面也属于古墓的一部分呢？若这个古墓来自于某个没落的王朝呢？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龙潜藏于渊。”陌玉一字一字的道，“我以为只是我的错觉，但那张图并不是完整的。” “机关密道本就很多，查探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慈隐道，“咱们要怎么走？” “往南。”陌玉道，“一路往南，总会找到你要的东西，而我也很期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被寻找出来的却没有被完全开发探索，这说明了什么？或许他们的猜测是对的，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需要不同的人进去，从而达到某种条件。 陌玉发现越是深入的了解，就越是迷茫，你原先以为的全部变成了九牛一毛，而你原先所猜测出来的九牛一毛就变得彻底不存在了。 三个人安静的走着，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苏子瑜回了书院，走的时候只是让人给陌玉送了一封信，只有寥寥的几个字，并未多言，好似他们之间真的已经走到了陌路的地步。 陌玉不知道苏子瑜是如何想的，她也不想过多的去猜测，毕竟他们的人生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的交织。 很残忍，但也很现实。 墙壁，挡住了去路，但陌玉却隐隐闻到了从对面传过来的腐朽的味道 第198章 精巧机关 人们都在想将事情简单化，都在想让一切都完美的落幕。 但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就像是这条路一般，你顺着走，总会遇到绝路，有的人选择换一个方向，而有的人则继续选择闷头向前。 陌玉跟顾霖后腿了一些。 慈隐扁扁嘴，认命的叹了一口气，从随身背着的包裹里拿出了火药跟引线，将墙壁敲掉了一块砖，然后摆弄好，引线拉出去，看着陌玉跟顾霖都藏好了这才将引线点着。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本来的墙壁就被炸开了。 烟尘弥漫，呛人的火药味让陌玉不舒服的揉了揉鼻子，但下一秒好闻的味道就将那抹火药味给驱逐开了。 骆夏眨眨眼睛，视线中是男人玄色的衣衫。 慈隐默默的被塞了一嘴狗粮与烟尘。 他呸了两口，等烟尘散去这才闷头走在前面。 “毒药什么都带着吗？”顾霖小心的将陌玉的手握在了手心，就像是抓着最为珍贵的宝贝。 “嗯，带了好多。”陌玉笑的弯起了双眸，声音也轻快了不少，“我没别的本事，就是全身上下都是毒，但是我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些了。” “忘记了可以慢慢想。”顾霖悄然握紧了陌玉的手，“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跟你有过节的人我都记着呢，谁敢招惹你，我替你整死他。” “我自己也可以啊。”陌玉停下了步子，认真的看着他，“顾霖，我也可以保护你，所以你有了难事要跟我说，我的直觉很准，我是仙人。” “好。”顾霖轻笑一声，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踏过了那片碎石。 慈隐抬手揉了揉胸口，这才将一口老血给咽下去，“我说你们俩能不能不要秀了？让我这只单身汪情何以堪？” “眼睛挖掉，耳朵砍掉，舌头割掉。”顾霖毫无同情心，甚至有些残忍的说到。 慈隐捂住眼睛，然后又摸了摸耳朵，最后抿紧了双唇，湿漉漉的双眸中含着控诉跟不满。 顾霖却懒得看他。 慈隐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但在顾狠人面前，他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好闷头走路，偶尔会询问陌玉两句。 陌玉抬起了眼皮，迷迷糊糊的看几眼，然后随手一指，气的慈隐都想上去摇她的肩膀问她是不是清醒的。 陌玉的确不太清醒，她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顺应本能。 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说是本能，倒不如说是一种刻印在骨子里的习惯，就跟有些人打字一样，如果你让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敲，他不知道在哪儿，但如果是打汉字，或者说熟悉的几个数字密码，哪怕风马牛不相及，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就会去到那个位置，没有丝毫偏差。 她的迷糊倒不是说疲惫没睡醒，而是在推演这个古墓的存在。 陌玉将所看到的一切作为线索，一点点的，去尝试着查探，推演，计算，猜测。 她跟着韶落尘的时候，除了被各种奇葩的训练折磨就是看书，书的种类很多，也很杂，野史也好，正史也好，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地方志那种东西几千年前都有。 陌玉认同慈隐的猜测，这里并不是什么古墓，而是一个地下城，一个被埋没的王朝都城。 但却还需要证据。 一条条的通道旁只是高达的墙壁，上面被封起来，看起来又不像是城。 慈隐炸了三堵墙，但他们依然一无所获。 “小先生，又没路了。” 慈隐有些焦躁，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火把上的火焰让人的影子一跳一跳的。 “先等一下。”陌玉的双眸恢复了清明。 她从慈隐的手中拿过了火把，鼻尖几乎贴在了墙壁上。 “小先生……”慈隐刚想问就被顾霖制止了。 慈隐闭上了嘴巴，乖乖的在旁边站着，连呼吸都刻意的放缓了几分。 陌玉的手指在墙壁上摸索着，细小的纹路在指尖显得异常的清晰，她的手指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直听得啪嗒一声轻响，一排排幽蓝的火焰亮了起来，从通道的尽头一直到他们来时的方向，几乎三步的距离就有一盏灯，啪嗒啪嗒的声音连成了一片，但却又好似有自己的规律，此起彼伏。 慈隐目瞪口呆，就连顾霖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的讶异。 陌玉拧起了眉头。 “照明系统？这里居然还有这种玩意儿？怎么操作的？”慈隐不可置信的道，火是怎么点燃的？那些灯盏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这一切怎么看着都这么玄幻。 这里的变故甚至都蔓延到了整个墓室。 当黑漆漆的地方突然亮起灯光的时候，每个人都警惕了起来，但等了好久也不见什么变故，一个个的只能顶着一头雾水继续前行。 安平章也十分讶异，但他却也想不出缘由，只是默默的记在了心上。 陌玉走到了那堵墙前，抬眸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摁在了一个地方。 卡拉拉的轻响过后，整扇墙就往上升起了，只不过只有半米的高度，然后就不动弹了。 “这是……”慈隐眼角一抽。 “大概是很久不用卡住了。”陌玉淡然的解释一句，然后率先钻了过去。 顾霖紧随其后，慈隐定了定神也跟在后面钻了过去。 “小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慈隐随口问了一句，本来没打算让陌玉回答的。 陌玉停下了步子，两种颜色的火光在她身上交织，“我来过。” 慈隐被震惊到了，整个人都木了。 “因为我来过这里，所以我知道。”陌玉道，“像是那样的机关应该有很多，里面有被密封的白磷，那种东西很容易燃烧的，每盏灯的上面都有一个东西漏油，灯每隔一个时辰就需要重新启动一次，不然的话就会缩回去。” “很精巧的机关，我不知道能这里的能覆盖多远，所以咱们需要走快点。” 陌玉解释的十分详细。 “是这么闲居然弄出这种地方来。”慈隐觉得自己的优势都快没有了，陌玉很显然比自己更了解这里。 “你什么时候来过？” 顾霖的步伐没有移动，他看着陌玉，黑黝黝的眸子里淬着瘆人的冰冷。 第199章 偷袭 慈隐不自然的移动了一下步子，缩着脖子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这条池鱼会被殃及。 不过慈隐也不是很明白，为何顾霖会对陌玉冷眼相向，而且还转换的如此突然。 陌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顾霖你这样会失去我的，你知道吗？” 顾霖眸光一颤，但那份探究跟敌意却依然不减分毫。 陌玉无奈的叹息一声，她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捏住了顾霖的脸颊，“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小时候我师尊带我去的，不过那个地方没有在这里，而是他一个居住的地方，那里跟这里很相似，所以我才试试。” “哦。”顾霖的敌意来的快去的更快，他傻呵呵的笑着，微微弯腰，以便让陌玉捏的更舒服一些。 “不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整天疑神疑鬼的你不累啊。”陌玉嗔怒的道。 “我就要我的陌儿，别人再好，我都不稀罕。” 顾霖握住了她的手，唇角扬起，心里被填的满满的，“韶落尘带你去的？” “嗯。”陌玉点点头，“后来我也想办法找过，但却一如所获，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想不出他当初带我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小时候曾经想过，师尊会不会是神仙，可以轻易的开启一个个的神秘空间，让人遍寻不到。” “结果呢？”顾霖轻笑一声，好像前一秒的敌意跟冰冷不存在一般。 “结果发现，师尊好像真的是神仙，他都不会老，来无影去无踪，做的都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陌玉呵呵一笑，眼眸弯起，凤眸之中倒映着火光，“所以有的时候会很骄傲，有的时候又很害怕，因为我琢磨不准，他对我，到底如何。” 陌玉对韶落尘一直都是又敬又怕，对方正常的时候，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尊，不正常的时候，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陌玉对此也颇为头疼。 “驻颜有术之人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也查过韶落尘这个人，但无论是老头子还是我，都查不出丝毫的痕迹。”顾霖的眉头也轻微的蹙起了眉头，“慈隐，你可听说过？” “没有。”慈隐声音低低的，“他的姓是哪个字？” “韶华易逝。”陌玉轻声解释了一句。 慈隐沉吟了片刻，“我并不是韶落尘，但我知道一个姓韶的人。” “嗯？”陌玉的神色中隐隐露出了一抹期待。 “那个山谷，我所在的那个地方，原来的主人便姓韶。”慈隐说道，“我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摸透了，虽然也只是我的猜测，但即便不是主人，也跟韶姓人有莫大的关系。” 慈隐顿了一下，“我那里还有些手札，等回去后，我给小先生送去。” 陌玉也没有拒绝，只道了一句麻烦了。 慈隐笑着没有应声。 到处都是回廊，不曾看到一件墓室，好似是一座城的猜测是假的，但若是墓室，也不可能如此空荡。 “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楚呢。”陌玉轻叹一声，抬手摁在了旁边的墙壁上，“慈隐你猜猜咱们一路过来，错过了几间屋子？” “嗯？”慈隐微怔，大脑快速的运转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屋子被封起来了，就在墙壁的后面。”顾霖补充道，“咱们怎么办？” “不能拆太多。” 陌玉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封顶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陷下来，“毕竟它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或许某些地方长久的让我们难以想象。” “某些地方吗？”顾霖若有所思，“那就直接去拿东西了，拿了咱们就走。” 慈隐也十分赞同，尽管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但一踏入其中他便觉得自己做的所有准备都是无用功。 陌玉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看着来时长长的甬道，好似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陌玉抬手揉了揉鼻尖，眉头拧起，她突然就想改变计划了，不过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继续按照原先想的去走。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总是没有时间的概念。 陌玉默默计算着，他们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但却一个人都没有碰到，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陌玉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更重了几分。 安平章是要杀了他们么？可这里面不仅仅有大周的人，还有其余的人，若真的出了事，但是那几个地方联合起来就足以够大周受的了，而人若是死了，大周根本就无法交代。 “大概是这里。”陌玉停下了步子，在前面是一个岔路，左右两条，不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的通道，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屋子，门是开着的，已经坏了，若是在外面，有风吹过便会吱呀作响。 慈隐兴奋的搓了搓手，“小先生的意思是，我要的东西就在那里？” “不是。”陌玉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慈隐一怔，脸上的激动戛然而止。 “我来的目的。”陌玉率先迈开了步子，往左边走去，“你的东西还要往前走。” “哦。”慈隐一扫失落，重新打起了精神。 “你要找什么？”顾霖从未听陌玉提起过。 陌玉停下步子，认真的看着他，“我不知道。” 这句话若是让别人听到肯定会嘲弄开口。 但顾霖却拧起了眉头，“你跟在我身后，别总是逞能，这种地方怕是有什么精妙的机关。” 陌玉开心的嗯了一声，这么多年，她跟太多太多的人接触过，但果然只有顾霖才是让她觉得最舒服的那个。 慈隐默默的将出口的疑问咽了下去，决定以后若是没人问，自己便不开口，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当傻子看了。 顾霖走在前面，他看似闲适，但实际上神经都紧绷着，在迈入门槛的瞬间，他猛然收回了步子，手指搭在腰间，呛的一声软剑出鞘，弹开了朝着面门飞过来的一柄长枪。 慈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住了陌玉。 陌玉拧起了眉头，拽了拽慈隐的衣服，退回了原来的地方，将一切都交给顾霖去处理。 第200章 偶遇，活人 慈隐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周围有什么人突然冒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道闷哼过后，空气便又沉寂了下来。 陌玉却仍然没动，果然下一秒就再次听到了惨嚎声。 陌玉虽然面色平静，但她的手指却紧紧的捏着，显然是担心顾霖的安危。 “要不要我去看看？”慈隐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 “不需要。”陌玉声音平静，甚至在旁人听来有些冷酷。 慈隐微微蹙眉，尽管知道陌玉没那个意思，但心里却仍然觉得不舒服。 “你过去是添麻烦，若是他处理不了，早就已经退出来了，顾霖不是会单独逞强的蠢人。”陌玉轻声解释了一句，压低的声音染上了一抹不太明显的颤抖。 她的话音刚落，右边的尽头处便传来了一阵卡拉拉的声音，两个人侧眸看去，本来封闭的墙壁缓缓升起，墙壁那边的人影也慢慢的显露了出来。 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能看清的只是一个轮廓，但那点轮廓却让人觉得十分眼熟。 “小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来人的神色中惊喜夹杂着一抹歉意。 “怀之？”陌玉蹙起了眉头，“这句话应该是我要问的吧，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哼，我们在这儿为什么要告诉你？”顾如娇敌意十足。 “不得无礼！”顾怀之低声呵斥了一句。 顾如娇不悦的瞪了陌玉一眼，偏过头不再多说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顾怀之叹了一声。 包括他跟顾如娇在内，他们一行共有六人，剩下的四个人目光炯炯有神，身上还隐隐带着些没有散去的杀气。 “仇家？”陌玉淡声问道。 顾怀之颔首，“被追杀，然后莫名其妙就进来了。” “莫名其妙？”陌玉低喃，“你的意思是，对方故意将你们弄进来的？” “我是这样猜的，他们很厉害，如果一心要杀我们的话，我们根本就逃不过。”顾怀之也很憋屈，但却无可奈何，“这就是那个盛传的古墓吗？” “对于追杀的人可有猜测？”陌玉问道，没有回答顾怀之的话。 “没有。”顾怀之道，“虽然做生意会有很多敌人，但他们只会趁此机会要我们的命，而不会手下留情，而且那些人根本就不像是商户能养出来的。” “一起走么？”陌玉提议。 “求之不得。”顾怀之也隐隐松了一口气，在这种地方稍有不慎就真的会丢了性命，他开始还担心陌玉不会跟他们一起，如今对方的一句话却是让他整颗心都落回了原处。 “陌儿……” 顾霖露出了半截身子。 “来了。” 陌玉应了一声，脚步匆匆。 顾如娇看到顾霖的时候眸光猛然亮了起来，她迈出了步子，但却被顾怀之抓住了手臂。 “哥……”顾如娇不满的蹙起了眉头。 “他是顾霖，不是那些围着你转的贵家子弟。”顾怀之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警告，“娇儿，兄长什么时候害过你？” 顾如娇心中一颤，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慈隐若有所思的看了兄妹二人一眼，也迈开步子赶了过去。 房间里很整齐，看起来像是一个首饰店，架子上还摆放着蒙尘的东西。 “有受伤吗？”陌玉有些紧张的看着顾霖，因为是黑衣，所以有的时候受伤了也不见得能看出来。 “就算看不出来，也好歹会有伤口。”顾霖拍了拍她的头，“都清理干净了，去看看。” “嗯。”陌玉点点头，想了一下然后又道，“谢谢。”是真心的，十分感激。 “只是嘴巴上说说嘛？”顾霖笑容和煦，手指弯起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那我收回了。”陌玉强自镇定。 顾霖握住了她的手，“那可不成，那是送给我的，不允许你收回。” “不是不稀罕吗？”陌玉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却悄悄的红了耳尖。 “不稀罕也是我的。”顾霖强硬。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陌玉翻了一个白眼。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什么时候讲过道理？”顾霖理直气壮。 陌玉瞬间就没了脾气，这祖宗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时候，皇宫里除了皇帝跟女人谁没有被他揍过？ 陌玉没有再理他，径直上了二楼。 脚下的台阶不是木质的，而是沙子碎石混合着泥土和成的，所以走起来并没有那种瘆人的声响。 二楼看起来像是待客的地方。 从入口的方向来说，正前方是一扇屏风，蓝色的料子，什么都没有画，屏风后面的旁边是窗户，左边是一排柜子，带着抽屉，柜子不远处是一张圆桌跟几张圆凳，屋子里也同样亮着那些诡异的火焰，一跳一跳的，跳的人莫名心慌。 右侧仍是一扇屏风，一片赤红，同样什么都没有画，再往过就是一张床，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殊的，青色的帐子拢起，一动不动，乍一看倒是跟小爻居的二层有些像，但终究还是不像的。 陌玉垂下了四处打量的眸子，脚步一拐朝着那柜子走了过去。 “此间有活人住。”陌玉清清冷冷的声音飘入了顾霖跟慈隐的耳中，“起码三四年，莫要起了冲突。怀之来了，顾霖你去一趟，让他们进屋，顾如娇也在，不准跟她说话，我烦得慌。” 慈隐听着陌玉的话，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顾霖没有想那么多，转身匆匆走了出去，想要快去快回。 “小先生，你怎么知道这里住着人？”慈隐哆嗦着问了一句。 旁的地方都落了灰尘，床是干净的，虽然不太明显，但有脚印的痕迹，而且还有味道，有人在的地方跟没人在的地方味道是不一样的。 陌玉收起了思绪，并没有回答慈隐的话。 她看着面前一人多高的柜子，一个个的小格子看起来有些瘆人。 陌玉的手指从柜子上滑过，每个格子大概有一指高，小小凸起的木制把手，边缘裹了一圈儿金。 陌玉抬手细细的摩挲着，只觉得上面刻着什么东西。 有些嘈杂的声音从一层传了上来，陌玉蹙起了眉头，有些烦心。 “不准人上来。”她冷声吩咐了一句。 慈隐微怔，然后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下去。 第201章 警告 沉寂的地方陡然变得喧嚷了起来，一些污言秽语让人莫名火大，而且其中还有人愚蠢的撩拨对方。 不管是谁，都不会觉得心情有多么的愉快。 陌玉也省去了继续研究的心思，更是强行将心头那抹熟悉的怪异感给压了下去，打开了一个格子，将从里面取出的东西塞入了袖子里，重新关好，转身盯着那赤红的屏风看了一会儿，复迈开步子走了下去。 越是临近了楼梯口，楼下的那抹喧嚷便越发的清晰，中间夹杂的女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陌玉停下步子沉默着听了一会儿，眉眼之中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怒意。 那一口一个霖哥哥，听着着实刺耳，无端的让她心中的暴躁多了不少。 陌玉定了定心神，这才又重新迈开了步子。 “我们不是此间主人，难道诸位就是吗？”陌玉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声音清冷。 顾霖冰冷的脸颊上多出了一抹笑意，“都是些不足为惧的，你想怎么处理？” “这里不适合杀人。”陌玉阴森森的目光从那五个人身上掠过，看起来不像是大周的，而且也不像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废了吧。” 冷冷的三个字让对方率先感觉不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你这人怎么如此残忍？”顾如娇率先蹙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道，“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如果我是你，就会闭嘴。”慈隐凉凉的道，对这个女人十分厌恶，刚刚若不是她，也不至于闹成这种地步。 “你……”顾如娇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收起了这一瞬间的凶狠，颇有些哀怨的将目光投向了顾霖，“霖哥哥。” “废了有些难以交代，我觉得还是杀了的好。” 顾霖一本正经的提议，那模样丝毫看不出是在玩笑。 “为什么废了难以交代？” 有愣头青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顾霖抬眸看他，黑黝黝的眸子让人陡然打了一个冷颤。 那问话的人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死了，谁知道是我杀的？废了，谁都知道是我动的手，如果是你们，会如何选择？”顾霖阴声道。 杀。 一个字默默的浮现在了所有的脑海里。 “顾大人，咱们到底也没什么仇怨，这个地方，我们不要了，您放我们走如何？”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语气露怯。 顾霖玩味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人的喉咙不自在的滚动了一下，“顾大人看来跟我们走的好似不是一条路，想必大人也不了解那边发生的事情。” 顾霖依然一言不发。 那人咬了咬牙，“我们走散了，不知道踩中了什么机关，出来了好多虫子，慌不择路之下，各自闪避，因此当初的队伍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甚至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活着。” “安平章呢？”顾霖开口问了一句。 “在下最后一次见安先生是在一炷香前。” “陌儿？”顾霖收回了眸光，询问陌玉的意见。 陌玉的眉头仍然拧着，“若想活，此间物，不能触碰。你们都走吧。” 她摆了摆手，然后便转身去了楼上，好似这个决定做的极为不情愿一般。 一行人面面相觑，然后转身就跑了，不敢在这个地方停留片刻，生怕陌玉会改了主意。 “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们？”顾如娇又开始不满了，“霖哥哥，万一他们找更多的人过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陌玉心中那股火焰又冒了出来，她解下了腰间带着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扔给顾怀之。 “小先生？”顾怀之将药丸接住，有些不明所以。 “要么给你妹妹吃了，要么我在这儿就割了她的舌头。”陌玉语气森然，面容上也罩了一层煞气，全然不似开玩笑。 “陌玉，你凭什么？”顾如娇瞳孔一缩，发颤的声音便从口中吐了出来。 “若不是你，我们何必跟他们起不必要的冲突？”慈隐语气不善，“有顾爷在，他们哪儿敢造次！” “他们怀着歹心，又如何是我的错？”顾如娇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不喜欢你唤他霖哥哥，不管何时，能那么喊的就只有我一个人。”陌玉下巴微抬，冷淡的眸光中带着骄横跋扈跟浅浅的不屑与厌恶，“这个理由你可满意？” 顾霖开心的弯起了唇角，眸子里也被笑意盛满，“不允许别人喊，你自己都不喊。” “你想让别人喊？”陌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不让不让，以后谁都不让。”顾霖连忙摇头。 “小先生，这药……”顾怀之断然是不情愿的，就算他跟陌玉再要好，也不会轻易的为了一个外人而伤害自己的至亲。 “只是让她暂时不能说话而已，十二个时辰后自解。顾怀之，你不要搞错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在给你机会，若我自己动手，断然不会如此温和。”陌玉其实对顾怀之的行为没什么意见，若对方真的不由分说的就将要塞进去，她才会失望。 “小先生可否再给个机会？我定然会约束如娇的。”顾怀之捏紧了手心的药丸，出声哀求。 “那就滚。”陌玉虽然满意顾怀之不那么绝情，但却也不喜欢看对方违背自己的命令。 “还请小先生饶恕怀之。”顾怀之拱手行礼，缓缓弯下了挺直的脊背。 “哥。”顾如娇眼眶瞳孔，看着卑躬屈膝求饶的兄长，又看着神色淡然，高傲骄纵的陌玉，她一咬牙，“吃就吃，陌玉，我记住你了！” 她不由分说的掰开了顾怀之的手。 顾怀之刚想有所行动便感觉手腕一麻，里面的东西就这样落入了顾如娇的口中。 药丸一入口，嗓子跟口腔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顾如娇难耐的蹙起了眉头，她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当下便闭上了嘴巴，恶狠狠的瞪了陌玉一眼，然后便站在了顾怀之身后，愤怒的垂下了眼皮，将所有的怨恨都掩藏在了心底深处。 顾怀之神色复杂的看了顾霖一眼，触及到对方眸子里的警告又耷拉下了眼皮。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没问题吗？”慈隐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小先生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202章 变化 陌玉抬脚往上走，“就字面上的意思，你们也是一样，若想活命，这里的东西不能碰，谁想要好处，稍后遇到了，我自然会让你们取。” 顾霖亦步亦趋的跟着。 慈隐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也便留在了一层，往楼梯口一站，抄着手，光头锃亮。 顾如娇摸着喉咙，火烧火燎的只想找水喝。 “小妹，你怎么样？”顾怀之这才回头看她，又是心疼又是埋怨，还有一丝的恨铁不成钢。 顾如娇有些委屈的扁扁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 顾怀之恨不得在她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先前与你说的那些话都忘记了？且不说咱们顾家的家世，就算是相貌跟性格，你以为你是最优秀的吗？” 顾如娇垂下了眸子。 “小妹，你莫怪兄长唠叨，兄长也是为了你。”顾怀之顿了一下，抓着顾如娇的手腕走到了一个角落，“顾霖，绝对不会看人情而饶恕他想杀的人，你莫要想你比之陌玉差在了什么地方，就像是旁人与你，不管对方多么优秀，在我的眼中，我的妹妹依然是最好的，此处多混乱，咱们误入其中，肯定九死一生。” 顾怀之苦口婆心，“你到底懂不懂？” 顾如娇点点头，然后弯起唇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 顾怀之神色复杂，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操心过。 陌玉也并未什么良善之人，说杀人就杀人，稍有不顺心将他们扔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一个顾家而已，陌玉既然能救，难道还不能废么？ 顾怀之在别人面前有骄傲存在，甚至面对苏子瑜都能不低头，但在陌玉面前，他所有的风度与傲骨都摆不出来。 其一，陌玉是顾家一族的恩人，其二，自己若想安然度过余生，还要仰仗陌玉，虽然安平章说不定也能解决他的问题，但在两个人之间，他还是比较愿意跟陌玉相处，其三，陌玉为人，百无禁忌，一切全凭她的心情。 顾怀之不知道陌玉有什么倚仗，但恰恰是对方这一点，让他万分忌惮，因为在陌玉身上，他看到了顾霖的影子。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陌玉跟顾霖便从楼上下来了。 “继续走吧。”陌玉淡声说了一句，然后便与顾霖走在了前面。 慈隐抬脚跟上，“小先生，是不是要去找我的东西了？” “嗯。”陌玉颔首，“若无意外。”她顿了一下，“怀之，你想先出去，还是等着跟慈隐走？” “小先生知道出去的路吗？”顾怀之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 “大致的方向。”陌玉道，“若无什么变故，你们能出去，可在这墓中，有太多的变故，所以我也不敢保证结果到底如何。” “我们跟着小先生。”顾怀之捏紧了顾如娇的手，毫不犹豫的回答。 陌玉没有应声，算是默许了。 慈隐耷拉着眼皮走在了顾怀之略微靠后一些的地方，手中捏着一个小圆珠，轻轻的在指尖转着，准备一有不对就扔出去，按照他的手劲，将一个成年人的手腕打个洞难，但将什么东西打掉或者打什么穴位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顾如娇莫名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脖颈子也嗖嗖的凉，就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她一般，于是她将身体往顾怀之身边凑了凑，若不是不能说话，恐怕早就已经开口问了，反观陌玉，脚步轻缓的跟着顾霖在前面开路，没有任何不适。 慈隐嗤笑一声，真不知道这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儿来的勇气跟小先生比好坏。 再往里走，路就多了起来，房子也多了起来，慢慢的显露出了街道的模样，似乎比之以前更像是一座城了。 “这是墓地么？”顾怀之也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还不知道。”陌玉声音平缓的回了一句，“我们都猜测这是一个地下城，可是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地下城？幽州下的城池吗？”顾怀之也觉得十分荒唐。 “的确荒唐，但又要如何解释？”陌玉淡声回答，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让顾如娇心头刚刚升起的嘲弄与讥讽又压了下去。 “目前所知的入口，已有三处。”陌玉道，“你们从何处进来的？” “是，城北山上，一个山洞。”顾怀之蹙起了眉头。 “我们来自广缘寺。”陌玉弯起了唇角。 “安平章他们发现的入口在城东外的山上。”慈隐接着道，“三者相差的距离，顾公子觉得一个墓室能修这么远，这么大么？” 顾怀之闭上了嘴巴。 顾如娇心头的那抹讥讽也彻底的被打散了。 “还有一个入口，存于杏花楼。”顾霖慵懒清冷的嗓音让顾怀之一行人打了一个冷颤。 陌玉抬起的脚滞了一下，落下的时候便有些重了。 隐龙局。 “那条龙？”顾怀之也反应了过来。 陌玉没有吭声。 慈隐也装哑巴。 顾怀之闭上了嘴巴，如此一来倒是清楚了，这里的事情绝对不是自己能掺和的。 就在他们刚离开不久后，先前离开的那一群人便又偷偷摸摸的溜了回去，等确认了没有人后，方才一窝蜂的涌上了二楼。 格子一个个的被打开，里面的金玉首饰便映入了眼帘之中，而那扇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屏风上，各色丝线织就的风景图上同样坠着各种各样的玉与珍珠。 几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将东西往自己的怀里塞，推搡之间，不知道谁第一个动了手，然后便是一场乱战。 鲜血喷洒在了地面跟柜子上，不过盏茶的功夫，屋子里便一个睁眼的人都没有了。 走在路上的陌玉倏地停下了步子，她转头看着来时的方向，“都死了。” 有些人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陌玉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回去？”顾霖却瞬间反应了过来。 “慈隐着急么？”陌玉问了一句。 慈隐愣愣的摇头，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跟咱们起冲突的人都死了？” “回去。”她顿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双臂，“速度要快，你抱着我走。” 第203章 单名，韶 陌玉微抬着头，面色平淡，但掩在发丝下的耳廓却有些发红，双眸也泛着浅浅的水光，若不是顾霖离的近，也不会发现她的一样。 小丫头这是……害羞了？ 顾霖眨了眨眼睛，一个个的年头在脑海里闪过，但手上却没有丝毫迟疑，将人打横抱起，运气而行，眨眼的功夫掠出去的得有十来米。 慈隐跟顾怀之过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血腥味弥漫在了不大的空间，尸体还带着温度，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在血腥味里好像还带着什么别的味道。 顾如娇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吐了出来，她转身跌跌撞撞的往下跑，跑到一半儿又不甘心的停下了步子，好像是在跟谁攀比一样，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台阶上，抬眸朝上看，看着陌玉挺直的脊背眸中闪烁着不甘的光芒。 “自相残杀跟毒。”陌玉抬手揉了揉额角，眸光微微一闪。 “这些尸体怎么办？”慈隐拧起了眉头，每具尸体都是残破的，残肢散落到了很多地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对砍的。 “咱们先走吧。” 陌玉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顾霖若有所思。 慈隐疑惑的挠了挠头，尽管不明白但他却不会多嘴。 顾怀之亦是如此。 “小先生，咱们就这样离开吗？”顾怀之手下的人问了一句，好似十分不甘心一样。 “你们想去拿，我没意见，只是死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陌玉淡漠的扫了那些人一眼，“此间物，都是有主的，死人莫测，活人难估，言尽于此，去留由君。” “公子……”说话那人看着顾怀之，目光灼灼。 顾怀之收敛起了目光，“想留下的，尽可留下，想跟我走的，日后小先生的话便等同于我的命令。”他虽然是他们的主子，但毕竟没有得到对方绝对的忠诚。 身边带着心怀鬼胎的人终究是一个威胁，倒不如就此分道扬镳，自寻出路。 顾如娇张了张嘴，虽然她无法说话，但神色中却满是不赞同。 “还请公子原谅。” 当下便有三个人站了出来，打算留在这里。 “万事小心。”顾怀之洒脱的一笑，丝毫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一座古墓，一座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古墓，除了危险之外，有的是无穷尽的荣华。 只要能带一两样出去，说不定就足以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又何必辛辛苦苦给人家做奴才呢？ 顾怀之知道他们的心思，因此才没有多想什么，他不是银子，做不到人人都对之忠诚。 一行人再次离开了屋子，按照原来的路缓缓前行。 剩下的人纷纷兴奋的搓着手，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脑海里描绘的未来的美好让他们一个个的热血沸腾，好似下一秒就能娇妻美妾，左拥右抱。 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随着血液的味道蔓延而开，夹杂在别的味道里不那么起眼，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三个人神色中的兴奋越来越浓，状若癫狂。 他们纷纷弯下腰去捡地上的残肢，捧在手中哈哈大笑着，全然没有感觉到有鲜血从瞳孔中流出，然后是双耳，接下来是鼻孔，再然后他们圆睁着眼睛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死前仍然保持着兴奋，仍然做着荣华富贵的美梦。 ‘卡啦啦——’ 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尤其的刺耳，只见与入口处对应的那扇屏风缓缓的转动着，地上也出现了一个空洞，乌黑的头顶率先露了出来，然后便是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眼白的地方比较少，乍一看去，黑黝黝的一片，有点瘆人。 再来便是鼻梁，然后嘴唇，到最后整颗头都露在了外面，来人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苍白的唇弯起，勾起的那抹弧度疑似嘲弄。 “愚蠢。”尽管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但还是能听出声线偏向女孩子，再加上对方胸前那稍微的隆起，也能大致能判断对方的性别。 女孩儿的脸颊很白，是那种不见天日的不健康的苍白，一身宽大的黑衣，空荡荡的，莫名多出了些许的诡异。 她缓步靠近那些尸体，宽大的袖子挥了挥，像是要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拂开一般。 “姑娘藏的好深。” 似笑非笑的声音乍然响起。 女孩儿瞬间警惕了起来，几乎下意识的就往屏风那边跑，但却有一道人影率先挡在了她面前。 “你们……” 女孩儿的瞳孔微缩，神色中露出了一抹懊恼。 “不折腾这么一趟，怎么能让姑娘献身呢？”陌玉缓步从楼下走了上来，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你便是这里的主人吗？” “何必明知故问。”女孩儿有些懊恼的捏紧了拳头，“既然落在了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女子跟姑娘并无仇怨，又何来打杀之言呢？不过就是有些问题想要问问姑娘，所以才采取了一些过激的手段而已，姑娘聪慧，小女子也是不得已为之。” 陌玉摆了摆手，示意顾霖将人放开。 顾霖依言收回了武器。 女孩儿眸光一闪，脚步一错就想动，但堪堪停在她眼前的黑色暗器又让她停下了步子。 “阁下好身手。”她讪讪一笑，不敢再造次，“你们要问什么？” “姑娘姓名。”陌玉轻声问道，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女孩儿，不凌厉，却让人莫名紧张。 “我没有名字，阿婆收养我的时候只给了我一个字。”女孩儿思量了片刻，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缓缓伸直，“韶华易逝，取之头。” 陌玉眸光一颤，“阿婆是谁？” “阿婆就是阿婆啊。”女孩儿歪了歪头，“姐姐这句话可难住我了，阿婆就是阿婆啊。“ “那她人如今在哪里？” “死了。”女孩儿面无表情的耸耸肩，“已经死了有七年了，她走的时候我刚八岁，她活着的时候也不怎么来看我，所以即便没有了她，我也能好好活着。” “相貌如何？”陌玉继续问道。 “谁知道呢。”女孩儿道，“她见我都披着另一层皮。” 有问必答，不曾有丝毫的迟疑，但那话却让人不知真假。 “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女孩儿眨眨眼，微微歪头，唇角露出了一抹可爱的笑容。 第204章 真真假假 陌玉眸光微凝，手指微微颤动着。 “这里……可是一座城？”她没有回答女孩儿的话，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城？”女孩眨眨眼，然后咯咯的笑了出来，“姐姐的想象力真丰富，一座在幽州地下的城，可能吗？” “此地是墓？”陌玉并未计较她的调笑。 “谁知道呢，毕竟是古时候的东西了，我也只在特定的路上走。”女孩儿道，“姐姐，该我问了吧？” “你的药，不过就是将人的欲念放大，若是无欲无求，自然便不会受影响。”陌玉径直回答，“那格子里的东西，你从何处得来的？” “什么东西？”女孩儿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 “所有。”陌玉扫了一眼洒落在地上的首饰，又抬眸看着起了变化的屏风，“屋子里的都不是俗物。” “别人家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女孩儿无辜的道，“那些东西一直都在这里，我平常也是靠着这些吃饭的，不然的话早就饿死了。” 她的话看似无懈可击，从中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陌玉就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似她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你要那些尸体有何用？”顾霖开口，声音清冷，“三番四次的躲我们，若不是我们多了一个心眼，怕是就错过你了。” “这位公子在说什么？”女孩儿眨眨眼，疑惑不解，“是他们自相残杀啊。” “我们第一次离开后，你从密道出来，将屏风变了样子，然后又撒了毒，重新藏匿好，第二次离开后，你断定了我们不会回来，这才从密道出来。”顾霖双眸微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一切正常。” “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女孩儿甚是无辜，“我不过就是一个孤……” “一个孤女身上能有绕指柔的味道也真是奇特。”顾霖轻声说道。 陌玉恍然，怪不得她总觉得此处有什么东西让她觉得熟悉，原来是那种味道。 绕指柔是一种香，跟她用的香一样，都属于某个人的专属，只是时间久了，所以她便已经忘却。 “什么绕指柔？”女孩儿继续懵懵懂懂的道，“哦，前些天我是捡过一些香……” “绕指柔，至少点三年方才能存香而不散，世间只此一份。”顾霖拆穿了她的谎言，“前些天吗？” 女孩儿闭上了嘴巴，有些懊恼的蹙起了眉头。 “你听谁说的绕指柔燃三年才能存香而不散？”陌玉疑惑的问道。 “我诈她的。”顾霖笑眯眯的，丝毫不觉得脸红。 女孩儿一阵气恼，对顾霖怒目而视。 “三年啊，时间可不短了。”顾霖叹了一声，“你是自己说实话，还是我杀了你去找答案呢？” “啧，你还是那么残忍，一点都不晓得怜香惜玉。”女孩儿扁扁嘴，语气中满满的嫌恶。 “我有要惜的玉，旁的人再尊贵，也不过就是一块破旧的瓦片罢了，我为何要惜？”顾霖不甚在意。 女孩儿翻了一个白眼不去他看，笑吟吟的瞅着陌玉，那双沉寂的眸子里也多出了一抹属于活人的灵动，“师姐，你们还未成亲吗？” “嗯？”陌玉因为这个称呼愣了愣。 “小妹姓韶，名梦，师承韶落尘，所以自然要唤您一声师姐了。”女孩儿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串风铃，只有巴掌大小，三串铃铛并排在一起，金晃晃的好似能闪了人的眼。 “师尊说，这便是信物。” 陌玉抿唇，这东西是韶落尘后来给她的，虽从外形看仿制也不算太难，但他们却还是能辨认真假的。 “开元十八年，小妹被师尊所救。师尊曾给小妹一幅画像，与师姐无二。”韶梦的语气中多了一抹恭敬，还夹杂着些许的好奇。 “有一人与我一模一样。”陌玉瞳孔微缩，全然琢磨不透韶落尘究竟要做什么。 “师尊曾说，师姐只有一个，我一眼便能分出真假，即便相貌一样，气度风华却不是随意可模仿的。”韶梦笑道，然后面色缓缓严肃了下来，“师尊吩咐，师姐若是了了心愿，便尽早离开，此处有师姐大劫，若劫难临，便只能师姐一人应对。能过，则捡回一命，若度不过，一切自然无需再提。” 陌玉不语，像是在分辨她话的真假。 顾霖眸光流转，含着旁人看不懂的趣味。 对上这两个人的目光韶梦的心底莫名有些发颤，“师姐可是不信？” “信。”陌玉颔首，“师尊的东西，没有人能做的出来。但你却未说，要这些尸体有何用。” “是师尊吩咐的，要我凑够十具死尸，旁的我就不知道了。”韶梦再次恢复了有问必答的状态。 “你可曾见到过师尊的另一面？”陌玉问道。 “另一面？”韶梦疑惑的歪了歪头，然后恍然，“就那个喜欢变装的师尊吗？师尊穿女装真是漂亮啊，将很多的公子都耍的团团转哩。” 韶梦提起这件事情就有些兴奋。 陌玉抬手扶额，得，现在是彻底的没问题了，而她刚刚卜算的结果也告诉她，此人可信。 “师姐，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啊？”韶梦问道，亮晶晶的眸子里含着打量含着好奇含着一抹浅浅的尊敬。 “直觉。”陌玉并未详细的解释。 “这里的确是一座城，不知其大小。”韶梦肃声道，“城中有墓，随意称之为古墓也不为过，城非活人制成，乃为死人造，白骨埋没，不知何处，师姐行在此处，要万分小心。” “师尊可有什么吩咐？”陌玉嗯了一声，然后问道。 “有。”韶梦颔首，“师尊说，残魂归，并非易事，要小心有人趁此移魂入体。” 陌玉心中一颤，耳边嗡嗡作响，她抿紧了唇瓣，好一会儿这才定了定神，只是脸颊依然有些许苍白之色，“多谢师妹。” “举手之劳。”韶梦的脸上又浮现了一抹笑意，而声音中带着的那抹嘶哑也在缓缓消散，带上了一抹轻快与浅浅的激动，“若师姐无事，师妹便先走一步了。” “不急。”陌玉出声，止住了她的步子，“师妹还未说，要尸体有何用？” 第205章 分道 陌玉未曾信过。 除了韶梦的名字与她所说的是韶落尘的徒弟之外，一句话都未曾信过。 有些时候，人在明了了一件疑惑之后，往往就会忽略其余的东西，甚至不会去想，自己心头的疑惑是不是真的完全打消了，因为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份格格不入的怪异感究竟来自于什么地方。 “这是师尊……” “撒谎。”陌玉喝止了她的话。 韶梦睫毛轻轻一颤，眸底闪过了一抹暗沉，但旋即就消失无踪了，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甚至还有些委屈，“师姐这是什么意思？师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若师姐不信，倒不如就让顾大人将师妹一刀杀了，也好过……” “那就去死吧。” 陌玉的声音冷漠的厉害。 韶梦几乎瞬间就后腿了几步，软剑堪堪擦着她的喉咙而过，留下了一条鲜红的血痕。 韶梦嘿了一声，面色冷漠。 顾霖欺身而上，但终究留着几分手段，他担心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出现，伤了陌玉。 “师姐果然不是好欺瞒的，咱们还会再见的。” 韶梦扬手洒出了一片黑色的东西，她唇角的笑容带着满意，还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叮叮当当的一片乱响过后，屋子里早就已经失去了那人的踪影。 顾霖收剑站在了陌玉身边，“被她跑了。”神色中没有懊恼也没有愧疚。 陌玉嗯了一声，手指探进了袖子里，轻轻的摸出了一个东西，然后屈指一弹，让之落入了尸体之中。 “这是……当日你收的那只小虫子？” “左右是尸体，留着也是留着。”陌玉应了一声，“走吧。” “她不会回来了？”顾霖啧了一声，收回了落在虫子上的目光。 “不会了。”陌玉答了一句，“你猜她是不是跟安平章一起的？” “不是。”顾霖想都不想的就否决了陌玉这个想法。 “为什么？”陌玉迷瞪瞪的问了一句，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可以自己跟安平章合作，但却不会容许别人给你使绊子。”顾霖解释道，“因为他自己懂得分寸，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而他把握不了旁人。”如今还不到你能死亡的时候。 顾霖默默的将后半句给咽了回去，尽管不知道安平章当初为什么会说那番话，但他却清楚的明白，韶落尘绝对不会平白的让自己的人为陌玉增添不确定的危险。 陌玉觉得有些头疼，韶落尘要做什么，又为何要这样做，她简直没有丝毫头绪。 两个人很快就赶上了慈隐他们，只是他们此时的情况也好像好不到哪儿去。 “顾大人。” 对方的一行人灰头土脸的，有不少有都带着伤，隐在人群里的一个年轻人看到顾霖的时候立刻欣喜的唤了一声，挤开众人到了前面，“想不到能在此看到顾大人，既然咱们这么有缘，顾大人能否带我们出去？” “我为何要带你们？”顾霖语气怪异，“我皇当初也应该说过，来此地，生死各担。” “若我们死在了这里，你觉得你们大周还会如此安稳吗？” 另一人不满的呵斥，神色中满是不耐烦跟轻蔑。 “你这是在威胁我？”顾霖呵呵一笑，眸光清冷。 年轻人暗骂了一声白痴，“路兄，还请息怒，顾大人，实不相瞒，我们能如此狼狈，也是贵国的人埋伏偷袭，所以路兄的火气才大了一些，还请顾大人不要介意。” 年轻人连连拱手，笑呵呵的做和事老，“我等并未对顾大人不敬，亦不想与顾大人为敌，所以还请顾大人看着诸国的面子上，能护我等一程。” “没空。”顾霖爽快而又直接。 年轻人唇角的笑容一僵，险些挂不住了笑脸，“顾大人……” “谁是顾大人？你在喊谁？” 顾霖翻了一个白眼，“要么让，要么站！” 年轻人神色微冷，“顾大人这是不在意我大莫么？” “若要开战，尔等君主自然能找到很多理由，本官虽未上过战场，但兵书也好歹读过两本，若要战，随君。”随性的语气中满含着无所畏惧与霸道。 年轻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个人再嚣张的样子他都见识过。 但旁人可不这么觉得，当下便有几个冲动的提气而起，朝着顾霖攻击而去。 一言不合，可以动手，但若是一言不发，那便与偷袭无异。 顾霖咧嘴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一步跨出，身体宛若飞射而出的箭，转瞬即至。 冲出来的三个人捂着喉咙，手中的武器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顾霖持剑而站，剑身轻吟，雪白的剑身上一抹赤红异常扎眼。 “谁还有意见？”顾霖凉凉的看着那些人。 陌玉垂眸弹指，一个黑色的小圆点刷的一下飞了过去，落入了一个人的伤口之中，悄无声息的没入其中。 在场的人心中具是一凛，全然没有想到顾霖竟然猖狂强悍到了如此地步。 尤其是年轻人，整颗心都在狂跳。 “既然顾大人有要事在身，我等亦不便打扰。”年轻人干笑两声，朝着顾霖拱手行礼，然后匆匆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剩下的人也忌惮的扫了顾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人一散而空，慈隐冲着顾霖竖起了大拇指，“谁养的你的性子？你们皇帝竟然能将你留到现在，我也是服气。” “不会有麻烦吗？”顾怀之有些担忧的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 “那也是我的麻烦，你们着什么急？” 顾霖有些嫌弃的瞅了一眼长剑上的血，往回走了几步，蹲下身体在一具尸体上擦了擦，然后重新收入了腰间，“走吗？” 他看着陌玉，轻声问了一句。 陌玉手指微动，“咱们就此分开吧。” 慈隐跟顾怀之一脸错愕。 反倒是顾霖看起来没什么惊讶，“不能再走走了吗？” “你们一路往南就好，拿了东西就走，她虽然谎话连篇，但有一句话是对的，此处不可多留。”陌玉肃声道，“再者，此处毕竟是大周，还需顾大人主持大局。” 第206章 跟来的人 顾霖有想过他们会分开，但却未想过是陌玉提出，也未想过分离来的如此快，意料之外，但却又在意料之中。 “本来就没打算跟你一起走完全程。”陌玉轻声说道，“已经遇到了这么多人，也需要你去主持局面我自己的事情终究需要我自己去做。” “一起拿了东西，让慈隐跟着你。”顾霖不太放心她一个人。 “本来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如今应该改变主意了。”陌玉弯起了唇角，“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外面等我，你以前欺负的我那么狠，我可不会轻易就算了。” 陌玉后退了几步，手指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突起上摁了一下，一道门突然出现，像是怪兽的嘴巴，将她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顾霖眸光一颤，腿也轻微的动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追过去，反倒是顾怀之，没有丝毫犹豫就钻了进去，顾如娇被他吓了一跳，跑过去的时候门早就已经关上了。 陌玉也蒙了，完全没有想到顾怀之会进来，她踉跄了几步，手指扶住了墙面，“你……” 顾怀之干咳了两声，讪讪一笑，“小先生，我好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跟着你应该不算是累赘吧？”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何会跟进来。”陌玉声音清冷，落在顾怀之身上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探究跟怀疑。 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摩别人的行为，这并非是单纯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亦是在危险地方的生存之道。 “在我七岁那年，有人为我卜过一卦，小先生可想听听？”顾怀之神色诚恳，如今他眉目之中带着的那抹煞气已经半分都不剩了，虽面容仍然偏向阴柔一些，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却散了很多。 “洗耳恭听。”陌玉不动神色，但却悄然将几枚毒针捏在了指尖。 “那位高人曾经说过，我此生变数太多，端看自己能不能抓住最正确的一个，若是赌对了，那么此生则无忧，若是赌错了，所关系的不仅仅是我自身，还会连累顾家一族。”顾怀之神色肃然，看起来不全像是说谎。 陌玉颔首，她也能看出这点，顾怀之于顾家太过关键，不管顾家会有多少男丁，此一族的兴衰都在此一人身上，真真可谓是一人荣，则全族荣，一人辱，则全族辱，一人亡，则全族亡。 “我觉得，那正确的变数便是小先生。”顾怀之道，“所以即便我死了，也断然不会让小先生出事。” 看似毫无破绽，一个十分合适的理由。 “你不担心你妹妹吗？”陌玉问道。 “有顾霖在，他们不会有事。”顾怀之毫不担心。 陌玉垂眸抿唇。 “我来都来了，小先生不会让我一个人走吧？”顾怀之一摊手，有些无奈的道。 “那便跟紧。”陌玉迈步离开。 顾怀之连忙跟上，“小先生为何要现在就跟顾霖分道？迟一些应该没什么吧？” “再迟就晚了，左右也是分开，倒不如早一些，对谁都好。”陌玉声音平缓。 “小先生好似断定了他不会跟上来啊。”顾怀之继续道，显得有些啰嗦。 “不会，他有自己的职责。”陌玉垂下了眼眸，虽然如此说，但在感情上却仍然有些失落，“幽州不能乱，不管在这古墓中死多少人，也仍然有人不能死，能陪我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终究还是有些让人失望的。”顾怀之低声嘟囔了一句。 陌玉回眸，冰冷的眸光在蓝色的火焰中显得尤其瘆人。 “我，我就随便说说，随便说说。”顾怀之讪讪一笑，似是有些胆怯的缩了缩脖子。 陌玉收回了目光，她的脚步声在通道上显得异常的响亮。 “那个人你见到了？”顾怀之没有沉默多久就开口问了句。 “见到了。”陌玉声音清清冷冷的。 “如何？可有什么危险吗？”顾怀之关心的问道。 “不太清楚。”陌玉摇摇头，“她说是我的师妹，又说那些尸体是我师尊要的，但她撒谎了，后来被她跑了。” “从顾霖手中跑掉？”顾怀之有些讶异的挑起了眉梢，“那个女人那么厉害？” “不能追。”陌玉道，“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后续的手段。”而且她也存着将人放走的心思，毕竟她是韶落尘的徒弟，轻易杀不得。 “你们可不像是这么善良的人。”顾怀之眸光一闪，轻声嘟囔了一句，夹杂在了一片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响之中，弱不可闻。 陌玉停下了步子，清冷的眸光中带了一抹忧心。 顾怀之抬头看着封顶，“又不知道什么地方破开了口子，小先生，你说这样，这座地下城会不会塌掉？” “不会。”陌玉毫不犹豫的回答。 “是不会还是不希望呢？”顾怀之眸子里光芒涌动，意味深长。 陌玉转头看他，“若是地下塌了，你觉得幽州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不会塌，不能塌，也不希望塌。 “人力无法阻。”顾怀之认真的道，“怀着乐观的心态，可不像是我认识的小先生。” 任何事情都需要未雨绸缪，这方才是他们这种小心翼翼的人的作风。 “人命于我而言，并非枷锁，就算是幽州塌了，那也是朝堂上那些人的事儿，与我无关。”陌玉冷漠的收回了目光，“你问题好像很多啊。” “毕竟顾家的家底大都在幽州，事关家族安危，我总要上份心。”顾怀之道，忧心忡忡，“这里真的是地下城吗？比幽州还要大的城池？” “不一定。”陌玉道。 “什么意思？”顾怀之蹙起了眉头，他可不觉得陌玉这句话是空穴来风。 “你可以理解为这个古墓有很多的墓室，而且墓室与墓室之间有很长的通道，这样的话，就算是比幽州城大，也完全说明不了什么。”陌玉也只是胡乱猜测，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她却觉得这个猜测比地下城要靠谱很多。 毕竟原先城池就已经有了地基，若是再向上拔高好几丈，那么整个幽州必定地势极高，但现实却并非如此，不过若是只有几个地方，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了。 “你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吗？”顾怀之再次问了一句。 陌玉抬手摸了摸袖袋里的东西，“不完全。” 顾怀之疑声问道，“还有什么？”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陌玉并不准备回答。 顾怀之耸耸肩，不再多言。 陌玉不着痕迹的放缓了步子，顾怀之也因此比她稍稍靠前了一些。 陌玉侧眸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升起了些许的疑虑。 第207章 墓室 对顾怀之这个人，陌玉知之不深，她所能断定的也不过就是从面相上看到的以及从气上所望到的，先前还没有察觉，如今再看这个人，却觉得很多地方都存着怪异感。 “怎么了？我背上有什么东西吗？”顾怀之侧眸恰好与她的眸光对上，当下便有些忐忑的转了一圈儿，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没有。”陌玉淡定的收回了目光。 “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什么不干净的。”顾怀之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小先生能不吓人吗？” “你怕那种东西？”陌玉歪着头，轻笑一声。 “不能说是怕吧，充其量也只是忌惮，毕竟未知的总是如此。”顾怀之道，“我跟小先生不一样，对于你们那些事儿，一窍不通。” “谁又能了若指掌呢。”陌玉低语一句，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感叹。 “小先生就已经很厉害了。”顾怀之的话并非完全是恭维，“一直都听小先生提起师尊，但却从未见过，小先生能否说一说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陌玉看了他一眼，顾怀之神色中带着一抹期待，毫不避讳她的目光。 “一个最合格的也是最不合格的师尊。”陌玉收回目光，声音淡漠。 顾怀之愣了一下，眼眸中隐隐闪过了一抹复杂，“这样的评价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小先生这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呢？” “正常的时候喜欢，不正常的时候讨厌。”陌玉说的异常直白。 顾怀之蒙了一下，“怎么觉得你这个师尊好像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变|态中的战斗机，能好相处吗？”陌玉提起这个就满肚子的怨气，“演技好，本事好，长的也好，不老不死，谁都说不定他还有多少的秘密。动不动就要杀了我，我能怎么样？我应该怎么样？” “额……”顾怀之抬手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抱歉。” “是啊，你的确应该觉得抱歉，我的好师尊。”陌玉停下了步子，转身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道，“玩儿这样的游戏好玩儿吗？” “你在说什么？”顾怀之面带疑惑的问道。 “师尊你不去戏台子上唱戏真是白瞎了你的学习能力。”陌玉咬着牙，凤眸冰冷，“顾怀之虽然跟我熟，但却没有这么熟，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嘴碎的人，不会问我的私人问题，师尊做的功课好像还不够严密，不知师尊是否故意给徒儿露出这个破绽。”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懂得隐藏，怎么如今还是这么冲动？”顾怀之，哦，不，应该说是韶落尘面带不悦的睨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苗头的？”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陌玉道，“师尊隐藏面目到来，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这丫头么。”韶落尘抬手虚点了点她，“怕你坏了我的事儿。” “那个韶梦真的是为师尊做事？”陌玉的心中也起了一抹狐疑。 “不是。”韶落尘摇头，“你做的很对。她跟安平章也不是一起的，所以对你也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师尊还打算顶着别人的皮做事儿？”陌玉看着他没有丝毫恢复面容的打算疑声道。 “你介意？” “看不习惯。”陌玉颔首。 “那就不习惯着吧。”韶落尘恶劣的弯起了唇角，“跟上来，正好帮我做些事情。” “师尊要做什么？”陌玉转身迈步，匆匆跟在了对方身后。 一人在前大步而行，一人在后步伐匆匆。 陌玉心头一阵恍惚，好似这样的情况出现不止一次。 “问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不会让你在这里丢了性命就是。”韶落尘淡声说道，明明是一样的人，明明是同样的背影，但在这一瞬间，给人的感觉却全然变了。 陌玉心中艳羡，脚步更加匆忙了一些，要跟上韶落尘的步子，她一直都是有些吃力的，以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就好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不曾进步一般。 再狭窄的甬道之中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功夫，眼前便豁然开朗了起来，走了这么久，陌玉从未像是此时一般更为直接的意识到此处乃是一座不知流传了多久的古墓。 宽广的墓室，看起来像是主墓室一般，正中央是很大的棺椁，长约有一丈，最宽的地方约有三尺，窄的约有一尺，由南至北渐低。 棺椁的下面铺着一层白玉，白玉莹润，散着柔和的光泽。 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的是猛虎下山图，画很大，几乎与棺椁等长等宽，画的角落，一抹紫色的人影淡然而立，远远看去，倒像是随时会落入猛虎口中一般。 棺椁左右两侧各有一扇半折叠的屏风，上面画的是山水图，古松青山，舟泛浅流，云浮半空，有鹤站于孤峰仰头似在鸣叫。 两幅图如出一辙，看不出任何的差别。 陌玉并看不到屏风那头究竟有什么，韶落尘未说话，她也不敢随便走。 “你找到了几件东西？”韶落尘突然开口问道。 陌玉怔了一下，然后方才想通他的意思，垂眸稍稍数了一下，“四件，其中一件，我托给老夫人去找了。公孙廉说，他能为我找到三件，不过我并不信。” “棺椁下面的玉，你可以取回去一些，当然更好的是棺椁下中间的一块，只不过此棺如今还不能动，所以就只能凑合了。”韶落尘轻声说道，“想知道里面埋葬的是谁吗？” “师尊认识？”陌玉眉头轻佻，语气中夹杂了一抹讶异。 “这里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久远。”韶落尘弯起了唇角，他缓步朝着棺椁走去，鞋底沾地，几乎不起丝毫声响，“真正久远的东西还要在地下。” “师尊知道？”陌玉道。 “知道，但是不可说。”韶落尘并未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陌玉垂眸，未曾多言。 她轻轻的摩挲着袖子里的东西，神色中染上了一抹复杂。 “要来看看么？” 韶落尘的手搭在了棺椁上，扭头笑吟吟的问道。 陌玉摇头，“我活的好好的，不想看见死的东西。” “你如何知道是死的？”韶落尘反问一句。 陌玉微怔，旋即便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她下意识的往左侧退了几步，手臂扬起，七八枚银针刷的飞出，但却落在了空气之中，然后无力的掉落在了地板上。 第208章 有所求 看着空空的地方，陌玉的瞳孔有些错愕的撑大，像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判断会失误一样。 韶落尘早已收回了目光，他轻轻的摩挲着棺椁上的花纹，像是在抚摸着爱人手掌上的纹路，眉眼之中尽皆柔情。 陌玉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警惕的盯着四周，同时不停的后退着，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但现实却告诉她，自己的直觉错了。 当两者冲突的时候平常人会如何呢？ 陌玉不太清楚，但她却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继续警惕，也不愿意盲目的放松心神，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身后好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接近。 陌玉呼吸一滞，还未有什么反应，一柄弯刀便贴在了喉咙上。 “小美人儿可千万不要乱动，不然伤了你娇嫩的肌肤岂不是我的过错？” 男子轻佻的声音传入耳中，温热的气息也同样洒在耳畔，让陌玉的胃里一阵翻滚，险些当场吐出来。 顾霖如此称呼的时候，她也不过就是觉得这个人太过轻佻而已，内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抵触，所以她也从未想过有另一个人说出同样的话来之后，她竟然会如此恶心。 “既然怕伤了，倒不如拿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陌玉声音淡漠，没有任何的恐惧，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好似横在她脖子上的不是能杀人的利刃，而是一个纸片做的玩具一般。 “那可不成，我早就对你好奇了。”男人轻笑一声，“落尘，你家的小徒弟很不错嘛。” “知道不错那就将人放开，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事，只有她能断。”韶落尘收回了手，抬眸看着来人，语气不悲不喜。 “就这丫头？你没跟我开玩笑吧？”男子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能提前察觉你来的普通人，能有几个？就算是我，也不过就是仗着深厚的功力而已，这丫头可没有练过武，也没有修过什么高深的内功，充其量也就是甩的一手好银针罢了。”韶落尘道，“你再不放开，她可要生气了。说来也惭愧，这丫头有一点最是像我。” “自己认定的事情，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更改。”韶落尘语气沉了几分，面上也多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男子迟疑了一下，然后收回了弯刀。 陌玉一个转身，广袖甩，无色的烟雾在原地散开。 “阁下若是出手，那倒不如直接杀了我，不然咱们之间可就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 陌玉站定步子，淡然开口。 弯刀在她耳边转了一圈儿，然后又被人收起，她这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年轻的过分。 五个字率先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陌玉本以为跟韶落尘如此熟识之人会是上了年纪的，却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年轻。 年轻人的五官十分立体，面色微黑，鼻梁高挺，眼眸带着浅浅的蓝色，发丝根根竖起，是不常见的短发，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头狼一般，散出了强烈的气息，但偏偏你若是不看他，根本就察觉不到这个人存在的丝毫痕迹。 “就你？”年轻人审视着陌玉，然后缓缓抬手，手指弯起，“我稍稍用力就能将你瘦弱的脖颈给掐断。” “我不否认。”陌玉道，她亦是抬手，白皙的手掌猛地翻转，“我举手之间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年轻人微微一愣，然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有意思，原本以为是只小绵羊，想不到……” “师尊，您交的都是什么朋友？”陌玉有些不满的道，“尘哥哥知道吗？” “那还真是巧了，正是你尘哥哥招惹过来的麻烦。”韶落尘轻笑一声。 “他还是那么烂好心，师尊你就不知道管着点啊。”陌玉嗔怪道，“这就是师尊想让我做的事情吗？” “算是吧。”韶落尘颔首，“他要寻人，我出了点意外，无法帮他，所以就只能找你了。” “为何是在这里？”陌玉蹙起了眉头，“此处并非最合适的地方。” “他不能露面，在被人追杀，在外面会给你惹来麻烦。”韶落尘道，“天时地利人和，这不是正好么。” “寻人？”陌玉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抬眸看着韶落尘，“我有什么好处？我费了力气，师尊总不好让我白做事，好处都您拿了吧？” “这里的玉算不算我给你的好处？”韶落尘道，“若是我不同意，你可一丁点都不能拿走，厚德能载物之物，虽说世间的东西万万千，但我可以确定，此处除了中心那一块，没有比这些玉更为合适的了。” 厚德载物，本为形容人的品德，但陌玉却将之具体到了某一件东西上，这要比人更是难寻。 “师尊果然认识葬在此处之人。”陌玉了然，“此事，徒儿接了，只是话说在前面，无论能否寻到，师尊都需将东西给徒儿。” “你就是不肯吃亏。”韶落尘摇摇头，不过并未拒绝陌玉的提议。 陌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这位公子并未大周人吧？” “有影响？”年轻人反问一句。 “自然不是，小女子不过随口一问。”陌玉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比之之前的冷淡判若两人。 “还真是一个地道的生意人，有的赚便全然换一副脸孔。”年轻人讥讽道。 “公子不也如此吗？若小女子不能帮公子，此时安得性命在？”陌玉不咸不淡的反问一句，“公子要寻何人？” “好友。” “性别？” “女。” “可知生辰八字？” “不知。” “可有她拥有的东西？” “没。” 陌玉：……“公子的生辰八字可否说一下？” “不知。” 陌玉：……你确定是来找人不是来耍着我玩儿的吗？ “不能找？”男子蹙起了眉头。 “啊。”陌玉意味不明的回了一个音节，她侧眸看了一眼坐在棺椁前台阶上并且一副生人勿进模样的韶落尘，垂下眸子将裙摆拽了拽，然后就这样蹲在了地上，“有点困难而已，请公子过来，我要给你看看手相。” 年轻人同样蹲在了地上，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那一瞬间，陌玉想要骂人。 第209章 两条路 年轻人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虽然不是如玉一般的莹白，但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手掌上的茧不是太厚，看的出来是保养过的，但那手心却是一片狼藉。 疤痕覆盖着疤痕，甚至还有一道新鲜的痕迹，不要说掌纹了，基本上连指纹都毁了。 “师尊，你直接将东西给我吧。” 陌玉闭着眼睛站起了身，毕竟眼不见为净，谁知这一睁眼还不如继续闭着，她从未像是现在这样期望过自己眼瞎。 “师尊，请不要那样看我。”她偏过了脸，从小时候便是如此，对韶落尘水汪汪的一派天真模样看着简直没有任何抵抗力 “小陌儿，你能做到，却不去做，这样的话师尊可是很为难的。”韶落尘一脸为难，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也收了起来，并且还抬手默默的揉了揉脸，果然，就算是同一个人，他做出这种表情也觉得恶心极了。 都什么鬼，谁说这丫头一定吃这套呢？ 毕竟他跟一号还是不一样，以后不做这种蠢事儿了。 “一问都不知，师尊让我如何？”陌玉道，“虽然我承认我比安平章厉害，但毕竟还是一个人而不是神。” “你还未卜卦。”韶落尘拆穿了她的谎言。 “一卦千金。”陌玉幽幽的叹息一声，“师尊，即便难寻，但毕竟不是不能寻，而且我也不急，您的东西，尚还抵不上这样的价钱。” “谁教的你将钱财看的如此重？”韶落尘不赞同的蹙起了眉头。 “师尊不在意，倒不如师尊替他拿了？”陌玉淡声道。 “没钱。”韶落尘理直气壮的回，“你既然不愿意，那此事我就不管了，你们两个爱怎么算就怎么算。” “师尊，您不能如此不讲道理！”陌玉语气冷硬。 “落尘，这可是你说的，即便你的小徒弟死在了我手中，你也不管么？”一直沉默的年轻人眉梢一扬，脸颊上露出了一抹嗜血的微笑。 “随你。”韶落尘一副旁观者的模样。 陌玉蹙起了眉头，警惕的后退了几步，心中计算着自己跟年轻人对上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我可以帮你，但你欠我一个人情。”陌玉语气中带着一抹急促与警惕。 “将你抓起来然后再慢慢琢磨，不更好么？”年轻人狞笑一声，显然不将陌玉的话放在心上。 “那样你能确定自己得到的是正确的答案吗？”陌玉快速回道，“我师尊说了，天下只我一人能帮你，难道这份特殊都当不起阁下的一份人情吗？若阁下执意强迫小女子，那小女子少不得要拼一把，是死是活，还是未知，阁下觉得呢？” 陌玉冷静的替对方分析了利弊，虽说只是最后的手段，但若年轻人执意动手，她也不是什么乖乖的小宠物，可以任由人揉搓捏。 “我如何保证你不曾欺瞒于我呢？”年轻人显然是被陌玉说动了。 “你不能保证，我也不能给你什么保证。”陌玉直白的道，“不过我不会自砸招牌，平白树立一下阁下这样强悍的敌人，除非我是傻的。关于此，阁下可以问问小女子的师尊，小女子既然应下，那便必定全力而为，除非阁下率先做了什么于小女子不利的事情，不然小女子断然不会毁约。” 年轻人将目光投向了韶落尘。 韶落尘颔首，算是承认了陌玉的话。 “你要如何做？”年轻人问道。 “我自有我的法子。”陌玉悬着的心悄然落下，“小女子陌玉，还未请教阁下名字？” “拓跋。”年轻人的声音冷漠了几分。 陌玉心中微微讶异，她自然晓得这只是一个姓氏，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说名字，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去追问。 陌玉重新蹲在了地上，从头上拔下了簪子，刚想将流苏拽断，眸中光芒一闪，她头也不抬的道，“拓跋公子，这根簪子的钱也算在您的头上，出去了可要赔给我。” 拓跋有些无语，一根簪子，至于如此斤斤计较吗？不过他还是应了一声好，不要说一根簪子了，若是陌玉真的让他找到了人，来日奉上千金也不是不可能的。 陌玉的神色渐渐严肃了下来，小小的珠子滚落在了手掌中，“拓跋公子随意。” 她伸出了白嫩的手掌，仰头看着高大的男人。 拓跋犹豫了一下，亦是蹲下身体，从她手中接过了那白色的珠子，随手洒落在了地上。 陌玉的目光随着珠子的滚动而移动。 三颗珠子，距离并不算远，两颗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另一颗则与其中一颗碰在了一起。 “啊。”陌玉苦恼的发出了一个单音。 拓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如何？” “唔，拓跋公子跟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陌玉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只是朋友。”拓跋眼角一跳，“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成亲？” “算不出具体，不过那位姑娘身边并非无人，至于是何关系，小女子不是神仙，亦没有千里眼，看不透。”陌玉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那颗单独的珠子，“公子想要追寻她的脚步，还是先人一步，提前等待见面良机呢？” “有何差别？”拓跋问道。 “若是前者，相见之日不好说，而且可能终身错过，若是后者，日期亦不定，不过结局终究会是好的。两者艰辛不相上下，具需公子持之以恒，不离不弃。”陌玉耐心的解释道。 “你连个日子都不给我，就让我这样空等？”拓跋被气笑了，“你是觉得我好糊弄还是我比较蠢？” “随公子怎么想。”陌玉将珠子一颗一颗的捡起，“再一次。”她将之重新放在了拓跋的手中。 拓跋凝眸看着掌心的珠子，只觉得小小的东西重于千斤。 “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快，你如今犹豫什么？”韶落尘有些不耐烦的道，他反手弹出了一枚铜钱，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拓跋的手腕上。 拓跋手腕一阵无力，手掌下垂，那三颗珠子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陌玉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韶落尘一眼，手掌横扫而过，三枚珠子，有一颗直接落入了她的手心。 第210章 门落 两颗珠子滚落在地上，一颗落在了拓跋的脚边，一颗落在了韶落尘前方，但却有不近的距离。 韶落尘双眸微微眯起，再次弹出了一枚铜钱，珠子被铜钱砸的滚动，最后停在了陌玉脚边。 陌玉垂眸将东西捡起，紧紧的捏在了掌心，“拓跋兄可要跟我一起走？” “嗯？”拓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本来没什么关系，但如今却已经有了联系，拓跋兄跟着我，总会遇到，而且不会太久。”陌玉信心满满，“若是不答应，我也不勉强，先前说的两条路，依然……” “我可以跟着你，只是我身上带着不少的麻烦，恐怕会给你带来灾难。”拓跋打断了她的话。 “拓跋兄既然认识我师尊，没有道理不知道他的拿手本事是什么吧？”陌玉浅笑起身，她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将两颗珠子收好。 易容。 拓跋的目光刷的一下落在了韶落尘身上。 “我可以帮忙。”韶落尘颔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扔给了拓跋，“你能用到。” “多谢。”拓跋接过了东西，没有犹豫就将之打开了，一张早就已经做好的面具被包在了里面，很精致的东西，若不是知道韶落尘没什么怪癖，拓跋几乎都要怀疑这张皮是不是他直接从某个人的脸上扒下来的了。 “陌儿是我的徒弟，说到底也是我占了便宜。”韶落尘呵呵一笑，“我就不陪你们走了，陌儿，你喜欢什么地方的自己取就好。” “师尊要留下吗？”陌玉心中咯噔了一下，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在你身边时间长了，你难道不会不安吗？”韶落尘问了一句。 陌玉沉默，围着棺椁转了一圈儿，选中了靠近棺木的一小块，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刚想开口问韶落尘要如何取，手指摁着的地方就向下陷了一下，一小块的玉就翘了起来。 陌玉将之拿起，放进衣服的暗袋收好，觉得自己此次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师尊。”她站在了韶落尘面前，微微欠身，“多谢师尊。” “给你的风铃莫要弄丢了。”韶落尘撑着下巴，整个人看起来懒懒的。 “是。”陌玉柔声说道，再次行了一礼。 “礼数不要那么多，有缘……” “徒儿还有一件事情想问师尊。”陌玉到。 “是朗宁那孩子的事情吧。”韶落尘直接道。 “七娘可否在师尊那里？” “的确是我带走的，不过她现在在磨练自己，暂时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韶落尘并未隐瞒，“她在我这儿，会很安全。” “我知道了。”陌玉颔首。 “那就有缘再见了。”韶落尘直起了脊背，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师尊保重，徒儿告辞。”陌玉拱手行礼，垂下的袖子遮住了整张脸庞。 “去吧。”韶落尘挥了挥手，神色中又慢慢的浮现了些许的倦怠。 陌玉转身离开。 拓跋冲着韶落尘拱了拱手，也随后离开。 两个人走出去还没有多远便听得身后一阵轰隆的声响。 陌玉猛地回头，看着被封住的入口快走了几步，然后又生生的将自己的步子止住。 “他这是不打算出来了？”拓跋也十分讶异，他认识了韶落尘很多年，但却从未看懂过这个人。 “师尊可曾跟你提过为何要约在这里见面？”陌玉不觉得只有安全的原因。 拓跋想了一下，然后道，“嗯，他好像提过一句什么要见一位老朋友。” “我替你将面具戴上吧。”陌玉提议道。 拓跋迟疑了一下，然后颔首，“那麻烦了。” “你自己也不方便。”陌玉从他手里接过了东西，然后朝前走了几步，“稍微弯一下。” 拓跋顺从的微微弯腰。 陌玉踮起了脚尖，细细的将面具替他贴好，“眼睛闭一下。”柔和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拓跋双眼眨了一下，尽管只是瞬间的功夫，但也足以陌玉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你给我下了什么？”拓跋捂着自己的脖子，语气森冷。 “不过就是一点让自己心安自己的小玩意儿而已。”陌玉浅笑，人畜无害，“我比较喜欢主动权在自己手中。” “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杀了你？” “我亦可以告诉你，此毒只有我能解。”陌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我师尊没有告诉过你，虽然我是一个废的，但制毒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吗？” 拓跋做了几个深呼吸，声音清冷，“我亦不会食言，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 “总是放心的。”陌玉唇角的笑容不曾散去，“还要称呼你为拓跋吗？” “随意。”拓跋硬邦邦的道。 “那就叫狗子吧。”陌玉眨了眨，声音和煦。 拓跋的脸色一黑。 “是你说随意的啊。”陌玉异常无辜，这锅不是我的，我不背。 拓跋咬了咬牙，努力的平复自己要将人掐死的冲动，“你不担心你师尊吗？” “他的命长的很，他亦不会蠢到自己将自己给困死，所以没什么可担忧的。”陌玉承认自己担心过，但那也只是一小下而已，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 身后的声音已经沉寂了下去，那个唯一的墓室也随着那道巨响而被封了起来，尽管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再发现，但陌玉却莫名的相信，韶落尘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而且寻常的人也不是韶落尘的对手，即便正面对上，他也不会吃亏。 沉重的石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干燥的地下不闻虫鸣。 青色的帐子被缓缓的放下，一张床，足以睡的下两个成年人。 韶落尘躺在了上面，他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来面容，稍微有些薄的唇弯起，好似十分愉悦一般。 “陌儿到底也是我的徒儿，动了你的东西，你应该不会怪我。” “此处本就不应该存在，我纵容旁人毁了，希望你也不会怪我。” “不过即便怪我，我也听不到了，都十年了，你始终都不曾入我梦，还在生我气还是打算直到我死的时候才来见我呢？” “什么都好，我还不会很快就去陪你，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你就当自己当初捡了一个白眼儿狼好了。” “我想看到我们走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路。” 韶落尘的声音缓慢的在屋子里回荡着，散着莹白光芒的玉石好似就是给他的回应。 第211章 怀疑 一路上陌玉都在跟拓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每句话说的都是韶落尘，差不多半个时辰下来，陌玉已经彻底无语了。 “不知底细，不知目的，不知深浅，拓跋兄你心真大。”陌玉不冷不热的刺了他一句。 “不知底细，不知目的，不知深浅，你就能拜他为师，心也同样大。”拓跋不认输的回讽了过去。 “你拜师还要知人家底细吗？这不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吗。”陌玉倒飞，“拓跋兄，作为一个男人要直面自己的失败。” “你这理由也真是奇葩，我如何交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情，别说的好像碍了你事儿一样。”拓跋嗤笑道。 “若我说，拓跋兄要找的人可能跟我师尊有关，拓跋兄会如何？”陌玉淡声问道。 拓跋蹙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陌玉道。 拓跋停下了步子，“你是认真的？” “师尊知情是肯定的，但他到底知道多少，或者说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就不确定了。”陌玉知无不言，神色诚恳，“第二卦，因师尊而变。” “倘若他未动手呢？”拓跋不怎么相信。 “没有倘若，事实上，师尊出手了，这便是事实。若拓跋兄不相信，那小女子也不能勉强。”陌玉说道。 “我还是想问，你此言到底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陌玉弯唇浅笑。 拓跋冷笑一声，双眸锐利如鹰，“落尘是你的师尊，你却明着跟我说，他可能是我的仇人，字面上的意思？” “的确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陌玉无辜的眨眨眼，“有关便是仇人吗？拓跋兄你想太多了。” 陌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想发一笔横财吗？若是不的话，咱们就开始找出去的路了。” 拓跋觉得自己开始搞不懂陌玉了，“你的事情都做好了？” “贪心不足，会吃亏的。”陌玉抬手摸了摸袖袋里的东西，“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你倒是知足。”拓跋说了一句，语气不明，也说不清是赞赏还是嘲弄。 “知足的人才能活的长远。”陌玉笑道。 “若如此，你便不应该进来。”拓跋刺了她一句。 “若不进来，拓跋兄又怎么认识我呢？若是不认识，那岂不是你巨大的损失吗？”陌玉笑眯眯的，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你脸皮挺厚。” “一般一般。”陌玉不动声色，手指轻轻的抚上了墙壁。 “这地方诡异的很，处处都是机关，你最好不要乱碰。”拓跋扫了她的手指一眼，凉凉的提醒道。 “唔。”陌玉拧眉停下了步子，手指用力的在一个稍微凸起的地方摁了一下，旁边不远处，一道石门卡拉拉的打开了。 陌玉后退了一些，站在了那扇门前面，恰好与里面的人打了一个造面，而拓跋的弯刀却先一步落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杀了？”拓跋拧眉问了一句。 “顾如娇？”陌玉有些讶异的挑眉，显然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对方。 顾如娇的面色一片惨白，她张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认识的。”陌玉摆了摆手。 拓跋疑惑的将弯腰拿开，然后懒懒的靠在了一边，目光却始终都不曾从陌玉身上移开过。 越是接触，他便越是看不懂陌玉到底在想什么，好似这个女人说的所有的话都不能相信又可以相信，矛盾的能让人产生自我怀疑。 顾如娇神色焦急，但却不敢移动分毫。 陌玉摸出了一颗解药递给她。 顾如娇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口吞下，喉咙里那股被火灼烧的感觉又再次出现，然后便是清凉一片。 “我哥呢？”她的声音染上了一抹嘶哑，十分难听，旋即焦急便换成了愤怒与怨毒。 “你的嗓子没有坏，不过若是你再这样看我，我就不敢保证了。”陌玉声音冷漠。 顾如娇心中一颤，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我们走散了。” “散了是什么意思？”陌玉蹙起了眉头，她可不相信顾霖会平白的将顾如娇给抛下，不管这个女人有多么的讨人嫌，她必定是顾怀之的妹妹。 “就是散了。”顾如娇硬着头皮道，“本来我们按照你说的，找到了慈隐要找的东西，但就在要回去的时候，被人伏击了，我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慈隐跟霖哥……顾大人都受了伤，后来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了一批虫子，那些虫子能吃人，我们就走散了。” 顾如娇抱着手臂打了一个冷颤，眸子里也盛满了惊恐，“陌姑娘，我兄长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陌玉并未选择说实话，“你先跟着我吧，不过我脾气不怎么好，所以顾姑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我知道。” 对上陌玉清冷的双眸，顾如娇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怯的回了一句。 拓跋扫了瑟瑟缩缩的顾如娇一眼，这个女孩子尽管看着柔弱，但眸底的那抹狠色却还是十分明显的，他不相信陌玉看不出来。 “包藏祸心，你不像是会留危险在自己身边的人。”拓跋与陌玉并排而走，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她是怀之的妹妹，怀之应该算是我的朋友。”陌玉却未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这是应该的。” 走在后面的顾如娇咬了咬唇瓣，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但眼底的那抹狠厉与仇恨却稍稍的弱了一些。 拓跋神色怪异的扫了陌玉一眼，脚步顿了一下，稍稍的落后了一些。 三个人的脚步声几乎叠在了一起。 陌玉当然知道顾如娇在撒谎，但对方却又不是在完全撒谎。 受伤了吗？被人埋伏吗？那顾霖有没有事情？ 陌玉承认自己的心绪乱了，所以她一直都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不是不分开会更好？ 一个更不该有的念头悄然滋生了出来。 很多人最为忌讳的便是犹豫，而对于陌玉他们这种人而言，犹豫与后悔，更为致命。 一言断之，需要的不仅仅是本事，还需要果断跟那冥冥之中的感觉，一旦彷徨与自我怀疑，那么一切就会从最根本上崩盘，不复存在。 第212章 埋伏 水声在耳边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陌玉强行将一切的担忧与后悔压了下去，但有些东西，你越是强压，它便越是会顽强的生长。 “拓跋，你认识顾霖吗？”陌玉低声问道。 “顾霖？”拓跋仔细的想了一下，“你们的那位锦衣卫指挥使顾霖？” “如果只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咱们说的大概是同一个人。”陌玉颔首，笑着幽默了一把，来掩饰心中的忐忑不安。 “有过交集。”拓跋颔首，“打过几次，很厉害，即便偷袭，我也不敢说胜。” 陌玉心情莫名飞扬了起来。 拓跋看着她嘴角挂着的很明显的喜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拓跋默默的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陌玉心情飞扬，语气也带了些许的笑意。 “水声好像越大了。”顾如娇的声音已经好了，不少，但却仍然听得出来那份嘶哑。 “大概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吧。”陌玉随口答了一句，也说不准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敷衍。 “你跟顾霖是什么关系？”拓跋突然问了一句。 “朋友。”陌玉顿了一下，“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尽管中间出了些许的差错，但说青梅竹马大概也不为过。 “就这么简单？”拓跋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如娇听到陌玉的回答猛地抬头，似是不信，但却又不觉得陌玉需要说谎，所以一时之间脑筋打了一个结，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 “拓跋兄还想听什么？”陌玉反问了一句。 拓跋沉默。 整条通道亦是在这个时候倏地暗了下去。 顾如娇吓的一抖，也顾不上害怕了，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拓跋的手臂，整个人瑟瑟发抖。 “时候卡的真好。”陌玉叹了一声，背贴在了墙壁上。 拓跋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适应这份突如其来的黑暗。 水声越发的响亮了，在视觉完全失去作用的时候，人全身的细胞就好似全部打开了一般，一点点的声响都能让他们接近疯狂。 好似有风声擦着耳边吹过。 陌玉闭上了眼睛，脚步轻移，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呛” 兵器碰撞在了一起，一抹火光乍现。 拓跋双眸微眯，他大步上前，手中弯刀急转，然后扬起。 一道闷哼响起，一道血光飞扬，啪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顾如娇强忍着才没有喊出来，她的双眸在黑暗中撑大，里面满含着惊恐的光芒。 她的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跟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几乎将耳膜都给震破。 陌玉眨了眨眼睛，突然头微微一歪，一个旋身，手指摁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齿轮转动的声音突突的撞击着耳膜，黑暗的通道倏地明亮了起来，陌玉第一时间将一把毒粉洒了出去。 “……” 拓跋爆了一句粗口，抬手掩住了口鼻，扯着顾如娇飞身到了毒雾所没有覆盖的地方，“你不会提前说嘛？” 他将顾如娇甩给了陌玉，自己拎着弯刀就冲了过去。 陌玉给顾如娇嘴巴里塞了一颗解毒药，手指一弹，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就飞了出去。 趁着黑下来的这点功夫，她们的两边都已经被人围住了，黑衣黑巾遮面，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刀，很明显是冲着目标的性命来的，但那个人到底是谁陌玉就不知道了。 她垂下了眸子，眼角的余光也依然能看到拓跋凌厉霸气十足又十分阴狠的身手。 拓跋一个人，却能将她们两个人护的滴水不漏，再加上通道中比较狭窄，所以人多也并不见得能占什么太大的优势。 陌玉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就放在了顾如娇的喉咙上，所以尽管怕的要死，顾如娇憋着，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那只手一个用力自己去见了阎王爷。 陌玉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幽蓝的火光跳动着，将人映的犹如鬼魅。 当最后一具尸体砰然倒地的时候，陌玉就嫌弃的将顾如娇推开了。 没有了她的支撑顾如娇双腿一软，直接靠着墙滑落到了地上。 “你哪儿招惹的这些人？”拓跋将弯刀收起，眉头拧紧。 “鬼都不知道。”陌玉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体将一个人的面巾扯了下来，看着对方右脸上的那道疤痕，眉头轻微的一蹙，又这样拽开了四五个，无一例外。 拓跋的神色也肃然了几分，“你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这些人的身手都是顶尖的。” “不还是都被你解决了吗？”陌玉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但语气依然轻松。 “那是因为他们中毒在先，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优点怪异。”拓跋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刚刚跟对方交手的感觉，“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太强了。” “拓跋，在他们出来之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陌玉站起了身，疑惑的问道。 “声音？”拓跋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没有，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怎么？” “被提前埋伏了。”陌玉弯起了唇角，凤眸之中熠熠生辉，一副兴奋的模样。 “提前埋伏？”拓跋挑起了眉梢，“谁这么神通广大？” “故人。”陌玉含糊的答了一句，“地面比先前平整了很多，是高手。” 经她一提，拓跋这也才发现地面变了，“你这……”他无比确定陌玉是自己走过来的，而且还是在这样四通八达，不知道要走多少岔路的地方埋伏，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 “有心算无心，我也能算个八九不离十。”陌玉手指轻轻一捻，“他跟我不一样，人很多的，所以不怕浪费。拓跋兄，有没有兴趣养养自己的杀气呢？” 拓跋一怔，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也能算准对方的位置？”对于相术师什么的，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多大的好感，韶落尘算是一个例外，但他却也不觉得有多么的厉害，但在陌玉这里，他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了这三个字的恐怖之处。 第213章 命中如此 拓跋没有见过多少的相术师，但却也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 卜卦算字，白事喜事，看个风水断个运途什么的就已经顶天了。 他们这算是什么？ 预测吗？ 预测旁人的行踪，预测危险来临的方向？ 拓跋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在他来不及护着陌玉的时候，这个没有内力没有武功的丫头好像连衣服都没有破一个口子，而且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找到了开关，顺带撒了一把毒粉，她是如何做到的？ 拓跋越想越心惊。 “对于危险我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所以这么多年了总会大难不死。”陌玉开口解释道，“至于算位置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么神，不过就是关联二字而已。从一个人的面相以及运数上可以看出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走霉运，有血光之灾，然后只要去踩点就好了。这儿这么多人，总会找到联系的，一层一层的算下去，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么麻烦。”拓跋摸了摸下巴。 “对于行外人来说的确麻烦，我已经习惯了。”陌玉轻松的回道，这就是所谓的隔行如隔山，像是拓跋杀一个人，眨眼的功夫可能就结束了，但如果细致的说起来，要好几个步骤，旁人也会觉得十分繁琐。 拓跋靠在墙边看陌玉将那些尸体脸上的黑布一个个的扒拉下来，然后仔细的瞅一会儿，嘴巴里念念有词，说不出的诡异。 顾如娇也慢慢的缓了过来，但脸色却仍然不好，她看着满地的尸体，胃里就开始翻滚了起来，不过在拓跋冷冰冰的要杀人的视线中，强迫自己偏过了脸颊，将呕吐的欲望又压了回去。 “我们要去找人报仇了，顾小姐你打算怎么办？”陌玉淡声问了一句。 顾如娇一怔，然后整个人就慌了，声音也拔高了一些，“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你就不能先将我送出去吗？” “我没有义务要保护你。”陌玉凉凉的说道。 顾如娇紧抿的双唇，发热的头脑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理应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人究竟能冷血到什么程度，为何还要说那么白痴的话？ “你去送死不要拉上我。” 顾如娇咬了咬牙，狠声道。 “那就此告辞。”陌玉淡漠的颔首。 “等一下。”顾如娇看到两个人就想这样离开，终究还是压不住了心底的恐惧，“这位公子，我可以付给你报酬，只要你将我平安送出去，任你开价。” “我要的，你给不起。”拓跋摇头，对于顾如娇的行为倒是没什么可诟病的，毕竟如果是他，说不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只要你不多管闲事，不挑事，出去后乖乖找个地方等着，便不会有危险。”陌玉提醒道，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要如何做，是顾如娇的事情，“拓跋兄，我们走吧。” 陌玉顺着来时的路重新返回，拓跋迈步跟在了她后面，连个眼神都没有送给顾如娇。 顾如娇愤愤的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心中的愤怒与怨恨一浪高过一浪。 “被抛弃了啊。” 轻轻的声音传入耳中，顾如娇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炸了起来。 “谁？” 她的声音颤抖着，因恐惧而撑大的双眸里怨毒更深了，如果不是陌玉将她抛下，如果不是拓跋不知好歹，她如今又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带你走的人。” 一道暗门倏地打开，一道人影缓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来人身穿紫衫，一张脸被同色的面纱遮住，单从身形上看，雌雄莫辩，温和的声音也同样让人混乱，分不清这人究竟是男是女。 “你……”顾如娇惊疑不定。 “我跟你家兄长是朋友，我欠他一个人情。” “我家兄长？”顾如娇微怔，然后便想到了顾怀之，“您……” “姑娘唤在下一声先生便好。” “先生也是相术师吗？”顾如娇眸光一亮，略显期待的问道。 “山野之人，不算。”来人摇摇头，脚踏在地上，没有丝毫声响。 随着对方走近，顾如娇便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似是花香，也似是檀香，但却没有那么浓郁，清清淡淡的，闻起来十分舒爽。 顾如娇心中那仅有的一丝戒备也因此放下，至于陌玉说的话更是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先生是如何跟我兄长认识的？方便跟我讲一讲吗？” 走近了她才发觉此人很高，自己走在他身边就跟一个孩子一样，不过这样的感觉反而会让人很有安全感。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落难之时怀之曾经帮过我一把而已。”男子轻声说道，声音微微偏向了醇厚，“他也跟我提过家里有个妹妹。” “我吗？”顾如娇的眼睛立刻亮晶晶的，然后便娇声哼道，“兄长一定没说我好话，肯定是任性什么的吧。”尽管她的脸色还微微有些发白，但深色却好了很多。 “他说你很可爱，只是他太忙了，所以没有好好陪过你，就是性子有些骄纵而已，他最担心的反而是你会嫁的不好。”男子声音温和，尽管脸庞被面纱遮住了，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芒却能让人瞬间沉沦。 “那先生给我算算，我以后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顾如娇脸颊微红，即便脚边不远处就是尸体，但她的注意力却全然被眼前的人给吸引住了。 “若收收自己的性子，一生顺遂。”男子温声说道。 “这不算，先生还未说我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顾如娇娇声道。 “你希望是什么样子的？” “唔，希望……就是顾霖那样的。先生认识顾霖吗？”顾如娇的脸颊一片殷红，水润的双眸轻轻眨动着暗自将眼前的人与顾霖相比。 “鼎鼎大名的顾大人，谁人不知？”男子道，“不过他却不见得是姑娘的良配。” “为何？”顾如娇略微有些不悦。 “虽说顾大人年少有为，但他的姻缘却早已注定，不能更改，也容不得别人更改。” “是那个叫陌玉的？”顾如娇蹙起了眉头，心中怨恨，“为什么非她不可？” “命中如此。”男子摇头，语气中也含着些许的无奈跟遗憾。 顾如娇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第214章 变更 陌玉将自己的脚步放到了最轻，她按照记忆里的画面画了一幅临时的地图出来，手指在几个点上轻轻点着。 “拓跋兄可能辨认得出方位？” “嗯。”拓跋目带奇异的看着她，越是接触，他便对这个人越是好奇，有的时候恨不得将她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藏着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别这样看着我，不然我还以为你要爱上我了。”陌玉面无表情的开着玩笑。 拓跋抬手摸了摸鼻尖，“我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正是好感的开始。”陌玉一本正经，“拓跋兄还是不要太好奇的好。” “好奇心难道不是人的本能吗？”拓跋耸耸肩，一副我也不想的样子。 “好奇害死猫拓跋兄没有听过吗？” “我是人。”拓跋纠正了她的话。 “好奇害死人。”陌玉从善如流。 拓跋语塞，“共有几波？” “三个埋伏点，我在此处等你。”陌玉将手中捏着的石头扔到了一边，“可记下了所有的暗门？” “我还是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拓跋感觉自己若是不问出来，心里就像是有根羽毛在挠一样。 “因为我是神仙，能未卜先知。”陌玉起身将地上画着的图用脚蹭乱，“早去早回，迟则生变，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带一具尸体回来给我。” “我尽量。” 见问不出什么，拓跋索性也就不再废话了，“你自己小心，你死了不要紧，我的人还没有找到。” “拓跋兄尽管放心，就算是你的人找到了，我也不会轻易的去死。”陌玉暗搓搓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人还真是挺重情义的，若是运气差点，肯定会死的很惨。 陌玉的手指轻轻捻动着，思绪万千，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 拓跋也注意到了，但却猜不透对方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索性也就不多想了，从暗袋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塞进陌玉手中，“吹毛立断，刃上淬着毒，见血封喉，你自己小心些。” 陌玉垂眸看着自己掌心造型简单的匕首，“谢谢。” 刚抬头，眼前就已经没有了人。 陌玉眨了眨眼，唇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抛去刚见面的不愉快而言，拓跋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 要不要帮？ 陌玉后退了几步，背靠着墙，本来有些凉的匕首被她的掌心裹成了一片温热。 拓跋的身形幽若幽灵一般飘忽，往往这一秒在这里，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别的地方，若是碰到暗门的时候，便会觉得自己像是见了鬼一样。 一路上他共遇到了三拨人，两三人一起，脸色都很不好，也不知是空手而归还是本来得了东西却被别人抢了。 从一道暗门出来，便看到了一间屋子。 突兀的耸立在了一条不算是窄的通道上，上下两层，门侧有一根柱子，上面挂着一面旗，破破烂烂的早就已经看不出了原先的模样。 门半敞着，里面一片漆黑，并未像是其余的地方一样跳动起幽蓝的火焰。 拓跋将自己隐藏在了暗处，细细的观察着两侧的地形，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越看便越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 稍微高起的地方然后倏地凹下去了，本来就处于阴影处的墙根是很多人视线的盲区，所以即便那里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也会被忽略，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那抹味道，也难怪他跟陌玉都会落入对方的包围。 拓跋眯了眯双眸，手臂悄然扬起，一枚飞镖噗的一声直直的插入了某块凸起的地面。 血水溢出，那抹暗红在尤其的显眼。 暗器刷刷的飞了出去，每一次，都是他所认为的诡异的地方，有的是扎中了人，但有些却落空了，饶是如此，那些埋伏着的人也全然没有了继续隐藏下去的意思，一个个的纷纷起身，朝着拓跋攻击而来。 第一处，十人，拓跋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第二处，二十人，他还是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第三次十五人，不过盏茶。 拓跋将弯刀擦拭干净，刚要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了陌玉说的那句话，他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随便选了一具干净点的将之架在肩上，辨认了一下方向，匆匆而行。 陌玉看着满地的黑色虫子默默无语，她的指尖上也站着一只虫子，那是她当初收的那只母虫。 虫子对她很亲昵，像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至亲。 陌玉如今也只是感叹自己不懂虫语，不然这些小家伙散出去将会是一大利器。 “什么情况？” 拓跋也被满地的虫子吓了一大跳。 陌玉若无其事的将母虫重新收起，“没什么，都解决了吗？” 伴随着母虫的隐藏，地上的虫子窸窸窣窣的离开了。 “嗯，没碰到什么意外。” 拓跋将尸体仍在了地上，“你要的东西。” “尽管人家是死人，你也不能如此对待吧。”陌玉嘀咕了一声，然后便弯腰将对方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拓跋兄可有什么收获吗？” “很痛快，但却已经不够了。”拓跋直言。 “你的身手真是可以。”陌玉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天黑了吧？” 尽管在这种地方压根就没有时间的观念，但陌玉一直有默默的计算着，所以大体上还是能判断的。 “可能。”拓跋对于这些一窍不通，再加上他压根就没有在意这些东西。 “你要找个盾牌什么的吗？”陌玉问道。 “不需要。”拓跋摇头，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心中不禁起了些许的坏心思，“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找个来。” “缩在别人身后的人需要这些吗？”陌玉耸耸肩，十分坦然。 拓跋无语，“你还真是厚脸皮。” “过奖。”陌玉笑眯眯的将他的话当做了奉承。 拓跋翻了一个白眼，“从哪里出去？” “你知道这里有好几个出口吗？”陌玉随口问道。 “知道，我对某一处其实很熟。”拓跋诚实的回答，“早在外面所谓的古墓被发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面了，不过不是这片区域罢了。” “那你可认识一个叫安平章的人？外面的人一般称呼他为安先生。”陌玉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所以神色也肃然了几分。 “远远见过一次，不过他应该不认得我。”拓跋道，他也只是一瞥而已，并未将那人放在心上，再加上不过匆匆一眼，所以他也不觉得安平章会特意主意到他这么一个路人。 “我有一个想法，还请拓跋兄配合一下。”陌玉手指微动，笑容灿烂。 第215章 八个字 一天的时间对很多寻宝的人来说还远远不够，但对陌玉却是绰绰有余，尽管还有些许的遗憾，但她却懂得及时收手。 地下终究让人不得安宁，因为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你将避无可避，远不如头顶青天来的更让人安心。 迎面上的一拨人让陌玉小小的紧张了一下，待看清其中一人的时候，她的唇角习惯性的扬起——因为看到了熟人，不管是敌是友，总会觉得有些亲切。 虽不知其姓名，但好歹也有过两面之缘，理应是熟人，而熟人比之陌生人要好用太多太多，更何况陌玉对他的感官很不错。 “小先生？你一个人吗？”年轻人也是一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身后。 陌玉的身后是一条直路，一览无余。 “是啊。”陌玉笑的有些开心，“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在下复姓南宫。”年轻人温笑，像是未起丝毫心思，也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 “南宫公子还未找到足够的好处吗？”陌玉一边问着一边缓步靠近，看似温和无害，但却让南宫一阵紧张。 尽管他也不觉得像是陌玉此等柔弱的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给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但若是联系上顾霖，那么便不能再用此等短浅的目光来看眼前人了。 “毕竟谁都不会嫌弃好处多。”南宫坦然的笑道，“小先生跟顾大人走散了？” “分开了。”陌玉颔首，“我现在是孤家寡人。” 南宫眸光闪烁，他身边的人也蠢蠢欲动，看着陌玉的双眼中露出了宛若狼一般的光芒。 “南宫公子想要请小女子为你们卜一卦前途如何吗？”陌玉笑着，好似没有看到他们的敌意一般。 南宫心中犹豫不定，但面上却不显分毫，”还请小先生指教。“ “南宫公子是个聪明人，亦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何不将这个优点继续发扬光大呢？” 陌玉轻声说着话，脚步却是未停。 南宫心中一颤，眸光微凝。 “小先生，既然你是单独一人，倒不如跟我做个伴吧。” 南宫未说什么，但他身边的人可不见得也会如此。 “李兄……”南宫下意识的开口。 “毕竟像小先生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走在这样肮脏不见天日的地方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情，所以倒不如咱们结个伴，我等也好做一次护花使者，小先生以为如何？”李姓青年挡住了陌玉的去路，明着是为了陌玉着想，但谁都不知道他心底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我要离开了，若几位不放心，倒不如护送小女子出去，事后小女子必定有重报。”陌玉温声说道，神色波澜不惊。 南宫心底越发确定对方是有所依仗了，“既然小先生急着离开我等便不打扰了，只是小先生走的方向并不是出路。” “南宫公子，这古墓的入口可不止一处。”陌玉道，“你们走的是一条路，而小女子走的，亦是一条路。” “不止一处？”南宫跟其余三人具是一愣，“小先生还知道其他入口？” “也是因缘巧合。”陌玉谦虚的笑道，“在墓室之中碰到了我师尊，得到他的指点才知道其余的几个入口。” “敢问尊师是……”南宫的心跳略微快了一些，既然外人都能知道这个秘密，身为最先发现的安平章没有道理不了解，那么先前的那一场戏又有何意义？ “抱歉，我师尊素来低调，不允许他门下之人随意透露他的名号。”陌玉歉然的道，“就此告辞了，作为熟人，小女子有一言相赠。” “小先生请说。”南宫制止了自己的朋友继续发难，语气中也带了一抹恭敬。 “独善其身，走为上策。”陌玉冲着南宫微微垂头，然后便迈步离开了。 李姓青年本来还想拦，但却被南宫给抓住了手腕，等陌玉的身形消失不见，他这才愤怒的瞪着南宫，“为何要阻我？” “那位小先生不简单，你觉得她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吗？”南宫脸上的温和退去，双眸之中含着沉重而又睿智的光芒。 “一个女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李姓青年不屑的道，就连其余二人也均是这个想法，一个柔弱的女人而已，难不成他们几个联合起来都制不住对方吗？ “她可是顾霖的眼珠子，顾霖都能心大的让她一个人行动，你们是怀疑顾霖的智商还是怀疑顾霖的本事？”南宫冷笑一声，“独善其身，走为上策，这八个字你们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三个人静默不语，不是不明白，而是尚未放在心上。 看着他们不以为意的模样南宫便气的想要动手，“你们若是不服气大可以追上去，这条路是咱们走过的，凭借你们的脚力总会追上的，不过有一句话我说在前头，死了，可别埋怨我没有提醒你们。” 南宫甩袖就走，他言尽于此，至于对方听不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 “都听你的，我们也只是觉得可惜罢了。”李姓青年抓住了南宫的手臂，“你可别生气，毕竟咱们的事儿没有丝毫头绪，这样回去也不好交差。” “仅仅是我们不好交差吗？这件事儿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骗局。”南宫冷笑一声，“咱们走了这么久，你们觉得这里单单是一个墓室那么简单吗？” “的确不太像。” “墓室那玩意儿咱们没有住过，难道还没有看过吗？”南宫冷声道，“你们觉得安平章不知情的可能有多大？” “你的意思是……”三个人也回过了味儿。 “那位小先生可也是个精明的人，更何况关于这个古墓的传说对于相术师也应该有很大的诱惑，可她却如此快的离开，你们猜她是因为什么？”南宫抽丝剥茧，根据陌玉先前的话一点点的分析道。 “肯定是得到了足够的好处。”其中一人瓮声瓮气的道。 “机关秘术还是长生不老？亦或者金银财宝？”南宫嗤笑一声，“她身无长物，咱们的眼睛也是能看到的，而且你们觉得她会缺那点身外之物吗？”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我觉得两者皆有。”南宫的眸子里划过了一抹诡异的光芒，“她并未得足好处，而古墓的开启是没有时限的，但她却匆匆离开，其中必有缘由。” “管他什么缘由呢，难道咱们也要走？”李姓青年有些不情愿的道。 “独善其身，走为上策。”南宫低声嘟囔着这两个字，然后猛地一拍手，双眸锃亮，“走，为什么不走？总比把小命丢在这里好！” 若陌玉在此听到对方如此果断，见到对方如此睿智，少不得要考虑一下这样的强敌究竟要不要留下了。 第216章 骄傲 陌玉的一番话有提点的意思，但更多的却也是装神弄鬼，让对方心中忌惮，以便她成功脱身，虽然她自认为自己不会被对方抓住，但若是能平安脱险，又为何要费尽心思的去玩儿心跳浪费自己的精力跟时间呢？ 南宫那个人十分聪明，却也小心翼翼，他做任何事，都要在脑子里转好几个弯儿，这样的人尽管会让人觉得有些优柔寡断，也或许某些时候会错失良机，但在更多的时候，他们却活的更长久。 “我的优点素来就是自己的直觉，旁人不知道，难道李兄你还不清楚吗？”南宫神色诚恳，“不然的话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闯过多少次的祸了，我知道我的名声不是太好，但你们不能否认，若是将我跟那些公子哥们一起扔进森林了，最有希望活下来的就是我，而不是他们。” “你的话都说到这种份儿上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反对？”李姓青年咬了咬牙，“成，兄弟就信你这次！” 南宫翻了一个白眼，“可千万别，在下不挡住诸位发财了。” “哎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南宫你在乎这么多做什么。”李姓青年一把搂住了南宫的脖子，“你又见到那个顾霖了？” “什么叫又？我都碰他两次了，两次，怎么就我这么倒霉。”南宫一脸的衰相，“要是真的可以，我真是这辈子都不想见他了，我现在也终于明白当年为何大周的皇帝会派一个毛孩子去咱们那儿了，他一个人简直比那些老家伙厉害十几倍啊，我现在看到他都忍不住腿发软。” “谁知道那畜生是怎么长的，也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吧，都能跟那些老狐狸平起平坐了。”李姓青年亦是感叹不已。 “那个顾霖很恐怖？”另外两个人显然是不太清楚为何一个人竟然会让他们忌惮到如此模样。 “岂止。”想起当年的事情，南宫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年，顾霖大概也就十三岁吧，作为大周的石阶出使我们莫国，当时咱们的人都嗤之以鼻，甚至有些性子烈的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大周的君王太过傲慢，骂他小兔崽子，你知道那狠人当初是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的？” “直接两巴掌过去，一身的气势压的连上过战场的人都喘不过气来，更不用说那些只知道说两句酸化的腐儒了。”南宫心思复杂，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崇拜那个人还是该怨恨他了，“一层一层的身份压下来，发展到最后，咱们的君主竟然还要跟他称兄道弟，咱们的那些皇子们成了他侄子辈儿的，满堂的官员也只有仰视尊重他的份儿。” “额……”没有听过此等秘密的人直接傻眼。 “偏偏还特么的十分有道理。”南宫也觉得是见鬼了，谁都知道顾霖是在瞎扯，可偏偏人家有理有据的，你想反驳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最后只能瞪着眼睛看人家耀武扬威。 大莫虽处在西北方，物资匮乏，但整个国家的人都十分彪悍，亦未曾怕过谁，以前大周的来使无一不被他们压的死死的，偏偏顾霖成为了一个另类中的另类。 顾霖一共待了三个月，其中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暗杀经历了共有七次，有四次对方全灭，三次灭一半儿，最后一次的时候，他直接在半夜里闯到了皇宫口，也不说话，也不进去，也不让人通报，长枪上挑着七颗人头，端坐在马背上，他就维持这个姿势维持到了天亮，让文武百官跟都城的人都看了一个清清楚楚。 “最后，他直接砸了巡防营，讹了有八千两黄金才算是堪堪消了气，然后又将当时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从各种意义上碾压了一遍，他走的时候，很多人都高兴哭了。” 南宫提起这些事情一言难尽。 “这么强？”另外几人面面相觑，“那他就这样安然离开了？” “当然不是了。”南宫摇摇头，“本来是想要他的命的，但没想到人还没有出都城就被一伙人给冲出来暗杀，他又缩了回来，最后还是大周的君主来了书信，让咱们大莫的战神一直护送他到了边境，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咱们的战神回来后直接告假闭门不出，弄的满朝文武都一愣一愣的。” “他真的还是人吗？” 一个问题的抛出让所有人都沉寂了下来。 南宫也深受打击，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顾霖是挡在所有年轻人面前的一座大山，因为不管他们多么的优秀，都总会下意识的拿自己跟当年的顾霖比，然后……特么的自己就是一渣渣啊！ 南宫沉默的走着，他也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你们先走吧。”他突然停下了步子，语气肃然。 几个人都被他的态度弄的一愣。 “我还有些事儿，你们应该记得路，要记住我说的话，陌玉的警告绝对不是吓唬也不是空穴来风。”南宫锐利的眸光从他们脸上扫过，“万一是陷阱，咱们任何一个人死在这儿就都不划算了。” “好，我们知道了。”几个人点点头，面色同样严肃，算是对南宫的承诺。 “客栈见。”南宫冲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咱们走吧。”李姓青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遮住了眼底的担忧，同样果断的离开了。 陌玉从未想过南宫会追上来，所以当她看到脸色一片潮红，额头上还带着汗珠的人的时候着实诧异了一把。 “担心我？”陌玉意味不明的问道。 “不，只是好奇，能让顾霖入眼的人究竟有多么优秀。”南宫挺直了胸膛，显得十分年轻的脸庞上带着骄傲，那双眼睛里也满是探究，收敛起了那份伪装起来的温和，这个年轻人也有属于自己锐利的锋芒。 “你为何不说能让我入眼的人究竟有多么优秀？”陌玉呵呵一笑，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南宫愣住了。 他想过很多答案，却从未想过陌玉竟然会如此回答。 这个女人……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高看了陌玉，但仅凭这句话而言，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对方。 第217章 达成协议 有些人的高高在上只是自以为是，会很怪，在真正有资格高傲的人面前，他们就是一个笑话。 南宫一直都觉得这样的高傲与自信很多的是来源于经年累月的关于家庭的教养以及自身的本事，但敢如此评价与顾霖关系的人，即便那些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贵胄的同辈子弟都不一定存在。 若是换一个人听到这句话，肯定是要发笑的，但南宫却没有任何要嘲笑对方的意思，甚至他对这句话都深信不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甚至都过不去理智那一关，可南宫却莫名的相信了。 陌玉沉默的走着，两个人的脚步声都很轻。 南宫后知后觉，“小先生的脚步声……” “习惯了。”陌玉温声道，“你跟顾霖认识很久了吗？” “如果硬要说的话，是认识很久了，不过却没有多少的交情，大概在顾大人的眼中，我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屁孩儿。”南宫的声音中夹杂着的是满满的无奈跟敬佩，但却没有嫉妒与不服，像是顾霖那样的人，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与对方起冲突而已。 “小先生知道在我们那儿最希望大周的君王做的是什么事情吗？”南宫语气轻松，笑着问道。 陌玉沉默着摇摇头。 “是希望皇室自掘坟墓，将顾霖逼走或者将人给杀掉。”南宫呵呵两声，“其实说来也很不好意思，比起那些早就已经成名的大将，我们更忌惮的反而是顾霖，因为那些人即便有所影响，也不过十几二十几年而已，而顾霖现在还年轻的很，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他现在仅仅是锦衣卫指挥使就已经有了莫大的权力，若是他更近一步呢？若是来日他能掌兵，能站于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那将是我们所有人的悲哀。”亦可能是劫难。 “你们多虑了。”陌玉想了一下道，“他那个人其实很懒，尽管他很厉害，不过一切都是你们太过胆小了，将他当成了假想敌。一个国家存在的寿命绝对不仅仅是几十年而已，若真的如此，那也只能说明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了存在下去的必要，大莫也好，大周也好，分分合合，天下大势。而且，顾霖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无助而又危险的境地，你们也都说了，他很聪明。” “他的确聪明，但是忠于君主跟自己的国家……”南宫说道一半儿突然住了嘴，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所有人忽略的问题。 “顾霖从未有过这样的归属感。”陌玉笑着点破了他临时想起来的事情，“如果大周将他逼迫到了一定的境地，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藏起来，如果他想要报复大周，亦会毫不犹豫的转投别人，然后对自己的母国发起进攻。” 南宫吧嗒了一下嘴，仍然觉得有些难以自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很多的人都是这样的思想，他们从未想过逃避，只是想着若是有一天君王对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做出了如此残忍的事情，他们要怎么办？大概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这是为臣之道，亦是他们选择的道路，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想，但他却肯定没有人能有顾霖那样的本事与魄力。 “大周也好，大莫也好，或者人迹罕至的深山也好，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他的一个栖身地，他可以自私凉薄，也可以意气勃发，亦可以赤子之心，一切便都要看对方如何待他。”陌玉继续说道，她对顾霖的了解不多，但随着这些话，本来记忆里模糊下去的那些感觉却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正如顾家一般，顾老爷子将他捡了回来，教他本事，给他铺路，所以他会无条件的去维护顾家，去维护那一门的人不被旁人所害，但若是顾家人有谁不要命的在他面前蹦跶，他亦不会心慈手软。 可……一个这样的人为何偏偏会对自己死心塌地呢？ 陌玉不觉得自己的魅力足以让这样一个人神魂颠倒，更何况，她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魅力。 “南宫公子确定要跟着小女子吗？”陌玉停下了步子，她侧眸看着南宫，晃动的烛火让人的一半脸处于暗色之中。 “确定。”南宫的心狠狠的一颤，然后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南宫公子想求什么？若是小女子能力之外的，可不愿意让您与我一起蹚浑水。”陌玉轻笑一声，重新迈开了步子。 她不是傻子，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接受南宫的好意，因为不管她是否承认，因为不管南宫是否心甘情愿，若与她走下去，后续的一切就不可能完全的割断，而她也不可能去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两个人互不相欠。 “想讨顾大人的一个人情。”南宫肃声道。 “那你应该去找顾霖，而不是跟着我。”陌玉的声音冷淡了下来。 “我觉得找你要比找顾大人更有用。”南宫耸耸肩，神色也突然轻松了下来，“小先生是在躲灾祸吧？” “难道公子不是吗？”陌玉反问了一句。 南宫讪讪一笑，“我不过就是想要小先生的一个引见，至于其后的事情，在下自然会凭借自己的本事。” “顾霖对你印象不错，你会见不到他？”陌玉问道。 “会。”南宫苦笑一声，“顾大人脾气太古怪了，他若是不想见，就算是我费尽心思，也肯定与他说不上一句话，说不定还会被他扔出去。” 陌玉沉默，她又走了五步，然后缓声道，“你换一个，那是顾霖的事情，我无法替他做主。” 南宫的身份太过敏感，陌玉不想给顾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南宫垂眸，“求小先生三卦如何？” “三卦？”陌玉转身，神色玩味，“公子可知道小女子一卦值多少钱？” “金钱何时都能求，而命丢了可就再也无法重来了。”南宫沉声道。 “谁说无法重来？”陌玉低喃一句。 南宫蹙起了眉头。 “我可以允你问三件事，至于要不要起卦，是我说了算，因为若想让我起卦，必要有难度。”陌玉颔首应允了他的条件，尽管有一个拓跋，但谁又能嫌弃自己的帮手多呢？“三件事，并非三卦，若公子答应，那边跟上，若不答应，就请吧。” “好！”南宫狠狠的点头，“只是姑娘要告诉我，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或许毒蛇猛兽，或许箭雨漫天，谁又说得准呢？” 第218章 出墓 陌玉语气淡然，她缓步走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吹进来的风轻轻的拂过了她的衣摆，让南宫的眼前一阵恍惚。 有一种人，即便面对死亡他们也能轻松面对，不像是去死，更像是去赴一场异常美丽的约会，没有不安，也没有慌乱，一如天空中飘荡的云朵，充满了惬意与无忧。 南宫见过这样的人，但对方却无一不是经历了无数生死看破生死的人，像是陌玉如此的年纪，反倒是第一个。 南宫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快走几步跟在了陌玉后面，不算太近，亦不算太远的距离，但万一发生了什么，他却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将对方护在自己的身后。 南宫的算盘打的很好，若自己真的于陌玉有恩，那么不管如何，顾霖是会记着的，到时候看在这层上，对方也不会对他太过分。 “陌姑娘，是谁想要你的命啊，能说嘛？”南宫有些好奇的问道。 “安平章。” 于此，陌玉并未隐瞒。 南宫一怔，“为何？” “旧怨。”陌玉简单的两个字概括了过去。 南宫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与安平章……能有什么旧怨？又能结下什么样的旧怨？他们除了职业相同之外，好似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吧？ 当然，这一切南宫也只是在心底好奇，并没有直接问出来，而他对陌玉的身份也多了很多的猜测，不管如何，他来之前关于陌玉所有的调查都是不能用的 南宫抛下了自己以前所有的观念，从这一刻开始，他要重新认识陌玉，绝对不能再先入为主了。 陌玉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跟南宫说那些事情，虽然说事后对方也会知道，但意义却是不同的。 果然还是不甘寂寞吗？ 陌玉自嘲的笑了笑，她承认自己的心乱了，那么多年的修身养性，那么多年学会的云淡风轻，在听到姜陌爻三个字的时候早就被打的一滴不剩了。 她愤怒的时候，不管内心还是头脑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在此之前，也就顾霖与阿婆的事情才会在她的心底掀起小小的波澜，但那个姜陌爻的出现却将她的所有都给打破了。 为何会毫不避讳的跟一个陌生人说旧怨？为何会引导别人来猜测自己的来历身份以及在来幽州城之前，她是跟着谁在什么地方生活的？ 若此次大难不死，后续，她又会如何？ 陌玉捏紧了拳头，凤眸之中一片幽深。 南宫莫名觉得有些冷，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陌玉一眼，看到对方阴沉的面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新鲜的空气涌入了鼻腔之中，南宫也慢慢的紧张了起来，手心一片湿冷。 “陌姑娘？” “要小心些，激灵一点。”陌玉展颜一笑，手指却悄悄的捏了两颗圆形的东西在手中，她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下步子，取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了南宫，“这是解药，你先吃了，若真的要动手，我可能会用毒。” “好。”南宫咬了咬牙，接过药丸就咽了下去。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陌玉弯起了唇角，就连那双凤眸中都盛满了欣赏。 南宫的脸颊莫名的一红，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陌玉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表面上的意思，单纯的欣赏他的性子而已。 她很多时候都是直来直往，最讨厌的就是磨磨唧唧，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也算是雷厉风行，所以对于同样性子的人便会生出些许的亲近。 可南宫的脑袋却不敢想的如此简单，数个念头齐刷刷的在脑海里掠过，那一瞬间，就像是烟火爆开了一般，弄的他乱糟糟的，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是好，而在这种情况下，人又是很容易犯蠢的。 “陌姑娘，在下，在下胆子很小的。”南宫呐呐，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最后在脑海里定格的是顾霖那张脸。 陌玉微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南宫公子，你这么可爱你家里人知道吗？” 南宫恍然回神，脸色再次变得一片通红，恨不得此时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但随着这次五龙的发生，他也已经冷静了很多，至少面对外面的那份未知，不安与恐惧散了不少。 出口近在咫尺，鸟叫虫鸣也越发的清晰了起来，此时正值夜晚，静谧的山林没有任何声响。 南宫快了陌玉一步钻出来，神色中满含着警惕。 陌玉心中微动，旋即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眸，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四处看了一圈儿，辨认了一下方向，“看到远处的灯火了吗？” “嗯。”南宫顺从的点头。 “那里是广缘寺，我们走过去，起码需要两刻钟。” “山路难行，也不算太远。”南宫道，没有意外发生，也悄悄的送了一口气。 “你不觉得虫鸣鸟叫什么的，太过喧嚷了吗？”陌玉弯唇而笑，目光灼灼。 月色清凉，清风吹拂着山里的花草树木，那些本来悦耳的声音此时却让南宫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陌玉的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就从不远处闪掠而出，手中的利刃并未折射什么明亮的光芒，黑黝黝的，只有那么一抹微弱的光芒折射了出来，然后化为无形。 陌玉后腿了几步，而南宫则是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迎了上去。 人只有四个，但各个却是高手，不过一个照面，南宫的衣服便被划出了不少的口子。 陌玉双眸微微眯起，借着明亮的月光将视线里的东西一寸寸的算计着。 风恰好来了，她伸出了手，手中拆开的纸包上白色的粉末随之消散，被风吹去了很远。 南宫也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但旋即想到了陌玉先前给他的药，悬起来的心又落回了原地。 随着粉末的飘散，陌玉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木盒，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抿唇一声清啸。 指尖那个黑色的小点点悄无声息的飞出，然后便没入了草丛之中，杂草对于一个人而言不算太高，但对于一个虫子而言却已经是堪比巨人的高度了。 陌玉吹出的哨声十分短促，而且凭借她的声音，也传不出去太远，与她的声音所重合的乃是冲天而起的一个信号弹，一闪即逝。 安平章，果然知道此处的秘密。 陌玉心下了然，此次若不是有顾霖跟慈隐，她真的要栽一个大跟头了。 第219章 准备 占卜，并非万能，若真的无事不晓无事不通的话，那么天道怕是也不会允许对方存活于世。 像他们这种人，可看风水，可看面相，可断运途，有些事情看破不能说破，有些事情连看都不能看，有些事情明知结局却也无法挽回，虽有变数，但将希望寄予此等变数的话，无异于是将之寄予运气。 非绝路，绝不可取。 陌玉缓步后退着，每退一步，便有不起眼的粉末从她的手中漏出，一点点的，有的沾染到了草叶之上，有的顺风而飞，飘散到了别处。 南宫不知道陌玉洒的到底是什么毒，只觉得那味道有些不好，但他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分心，因为眼前的人已经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是中毒的状态吗？ 南宫心中一片骇然，倒不是说后悔跟着来了，而是震惊于这些人的身手，再者，在那夜色之中还不知道藏着多少，若每个人都拥有这样的身手，安平章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培养人手，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与时间，尤其是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高手，这是自身条件的限制，跟其余的无关。 “安心些，别太紧张，这样的人不会太多。”陌玉开口，清脆的嗓音顺风传入了南宫。 南宫整颗心都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右，躲。” 两个字，果断而又急促。 南宫的大脑还没有运转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 明亮的刀刃落下，离他也不过只有几寸而已，若没有陌玉的提醒，若他晚一步，即便自己的手臂不被砍断，也肯定会受重伤。 南宫来不及去多想什么，他看着突然加入的人，压力陡增。 陌玉依然在一步步的后腿着，手中捏着的毒粉已经全数都被她洒落在了地上。 七八个人警惕而又快速的朝着她靠近，脚步落在地上，也只有细微的沙沙声。 陌玉的手指捏着两颗圆形的黑色东西，凤眸微微眯起，精神高度紧绷着，计算着对方离自己的距离。 当三个人跃起，三把利刃当头罩下的时候，她的手臂微微一动。 “呛” 随着眼前一暗，武器相撞的声音也传入了耳中。 “你胆子可真大，都这么近了还不躲。” “拓跋兄。”陌玉紧绷的肌肉又放松了下来，“你来的太早了。” “我还以为你会埋怨我来的晚了呢。” 拓跋有些意外，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弯刀划过了凌厉的弧度，他的身体在半空中一个扭转，血光彪摄，三具尸体几乎同时倒地，噗通声连成了一声。 他落在了地上，脚尖在地面一点，身体猛然飞出，强行插入了南宫的战圈。 “别碍事。” 拓跋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南宫一愣，压力大减，也没有什么要生气的意思，快步退到了陌玉身边，就这个功夫，拓跋已经解决了两个人。 “你哪儿找来的这种猛人？”南宫哑然，自己都觉得十分棘手的人对方竟然短短的时间就解决了，还要不要让别人活了？ “毕竟我也是有靠山的人啊。”陌玉弯起了唇角，笑容清浅。 南宫摸了摸鼻尖，“你那毒到底奏效没有？” “嗯。”陌玉颔首，“你跟他们的差距本来就大，所以这么短的时间是察觉不出来的，拓跋比较方便。” “我知道我很弱，陌姑娘你不用补后面那半句的。” 南宫翻了一个白眼，“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继续等他们出来吗？” “快来了，所以要等等，你信不信如果咱们敢跑，就会有漫天的箭雨飞过来。” “嗯？”南宫心中一颤，一双眸子里露出了些许的惊惧，“那为什么他们现在不出现？” “因为主子还没有吩咐，他们并不敢妄动。”陌玉抬手捏着自己发丝的尾端，轻轻的捻着，四处看着，好似身陷困境的人不是她一般。 “那么活路呢？”南宫急的脑门上都出了冷汗。 “没有现成的活路，需要自己闯，但也可能是安平章的障眼法，你不要忘记，他也是一个很高明的相术师，而且还很聪明，玩儿起阴谋诡计，比起那些老狐狸也不落下风。” “所以你的胜算在哪儿？”南宫快抓狂了，他都觉得握着剑柄的手一片湿冷。 “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陌玉声音温和，却带着压抑的疯狂。 南宫看着她明亮的目光，突然就有些自惭形秽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比不上一个孩子来的镇定，尤其是那种冷静的疯狂，看似赌上了自己的命，但却将很多人的命也一起赌了，并且最大程度的保全了自己。 我若死了，那你们就全部来陪葬吧，而且，你们会先在地下等我！ 南宫从陌玉的身上看到的正是这些。 “公子轻功身法怎么样？”陌玉明知故问。 南宫点点头，“还算可以。” “公子太谦虚了，分明是极好。”陌玉掩唇而笑，露出了弯成月牙的双眸，一片纯真。 南宫头皮一麻，警惕的后退了一些。 “想请公子帮个忙。”陌玉将一个纸包塞进了他的手中，“我会告诉你方位，只要踩准了，便不会有大碍，但速度一定要快且不能有任何犹豫，公子切记。” “那个……我还要保护你。”南宫下意识的想将纸包推回去。 陌玉笑吟吟的看着他。 “要去什么地方？”南宫捏紧了纸包，一副豁出性命的架势。 “直走，看到那棵树了么？就那片，你绕着转一圈儿，将东西撒出去就可以回来了。”陌玉指着前面，轻声说道，“你可以的，请相信自己。” “就这样？”南宫狐疑，“有什么作用吗？” “谁知道呢。”陌玉卖了一个关子，“不过要快点回来哦，不然咱们的时间怕是会不够。” “为什么？”南宫傻愣愣的问了一句。 “他快来了。”陌玉收敛了笑容，眸光一片深沉。 南宫一怔，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我要怎么走？” “前三，左五，右……”陌玉低声吩咐着，将自己已经最大程度简化的路线一点点的说了出来。 南宫默念了几遍，然后狠狠的点头，“别忘记咱们的交易。” “只要此次能活。”陌玉肃声道，“小心。” 收敛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是南宫一阵不自在。 南宫含糊的回了一句，旋即便飞身而出，在夜色中，几乎化为了道道残影。 第220章 哟 南宫的武功不是太厉害，但论起身法跟轻功，说不定连顾霖都比不上他，当初学的时候，顾霖早就已经成为了压在他头顶的大山，他并未像是其余的人一样一门心思的跟那个妖孽较劲，而起另辟蹊径——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打不过你，那我就从其余的方向超越你。 但他却没有想到陌玉的眼睛会那么毒，仅仅看自己跟别人的交手就能判定他的身法很好，甚至说是诡异。 陌玉看着南宫的动作，已经确定好了方位，不用束手束脚，没有任何犹豫，所以他的动作奇快，甚至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到达了下一个甚至是下下个地方。 也正如陌玉先前所预料的那样，有人出来拦截南宫，但却都被对方恰好避过。 陌玉继续缓缓的后退着，一步一步的，看似没什么区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细微的差别到底是什么。 凡是古墓最在意的便是风水，从选址到周遭，仔细的话，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地方都十分在意。 从上到下，动分毫，便足以让效果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南宫很快就回来了，他重新站在了陌玉身边，脸颊一片通红，汗水也顺着脸颊流下。 陌玉抬手替他擦了一下，“辛苦了。” “心都快跳出来了。”南宫的嗓音略微带着些许的沙哑，是真的很紧张，在那样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紧张以及害怕，毕竟差一步，就可能走向地狱。 拓跋也恰好收了最后一条命，“那些人为什么不出来？”他拧眉问了一句，抬眸看向了前方，心中的不安在慢慢的加大，“需要我杀过去吗？” “不用了。”陌玉摇摇头，密林之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她精神一振，“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那片火把映出的光芒也快速的移动着，靠近着，不多时，那些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之中。 安平章端坐在马背上，一身黑衣，袖口紧束起，紧紧的贴着手腕，发丝用银冠束起，那张脸暴露在了火光之中，剑眉星目，脸庞于明灭之中更多了一抹让人恐惧的诡异。 南宫垂下了头，神色复杂的偷偷看着安平章的马站立的地方，对于陌玉除了敬佩之外更多了一抹恐惧。 他很想问，陌玉是如何知道安平章会正好站在那儿的，但他却只能闭嘴，拼命的压制着跳动的过快的心跳，让自己的情绪不那么激动。 拓跋的脊背缓缓挺直了几分，他握紧了手中的弯刀，锐利的眸光直直的刺向了安平章。 “师妹。” “大师兄。”陌玉浅笑，“大师兄来的好快。” “师兄小看了师妹的手段。”安平章捏紧了缰绳，他抬起了另一只手，旁边隐匿的人纷纷露出了身形，弩平举，露出些许的箭头散着冰冷的光芒。 南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跟我回去吧，小师妹，你没有胜算的。”安平章语气冰冷，望向陌玉的那双眸子里没有犹豫也不含任何的感情。 陌玉略微抬着头，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师兄，你以前可不是如此唠叨的人。”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安平章道，“不管如何，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那为何师兄不放师妹一次呢？”陌玉叹息，“师妹很伤心。” “事到如今，你拖延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安平章摇摇头，“我会让他们尽可能留你性命的，只是你身边的人，却只能去死了。” “你可以试试。”拓跋嗤笑一声，他将弯刀横在了胸前，目光凶狠，宛若拼死一搏的雄狮。 “师妹真的不想改变主意吗？你回去了，我会跟师父求情的，只要你乖乖听话，他不会计较你私自拜他人为师的事情，只要你乖乖的，后半辈子，便会一直无忧。” “做你们的金丝雀吗？”陌玉突然笑了，“曾经你们给过我做金丝雀的机会，但却没有珍惜，大师兄，其实我很难想象，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我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安平章的脸色沉了几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边不要怪做师兄的心狠了。”他再次抬起了手，“师妹，有缘再见。” 然，他的手还没有落下，惨嚎声便接连响起，那些手持弩箭的人，一个个的纷纷倒在了地上。 无数黑色的小虫子无声的将一个个的人包裹了起来，然后啃咬着对方的身体，直至他们死亡。 一批死亡，一批又重新出现，无穷无尽。 “想不到你居然将之养到了这种地步。”安平章的神色中充满了复杂，“你不会觉得就这点手段就足以从我手中逃出去吗？” “自然不。”陌玉笑道，“只是大师兄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撒了很多毒吗？” 安平章眼皮一跳，一抹不好的预感悄然从心底升起。 “投掷，死活不论！” 安平章心中发狠，已经彻底的打消了将陌玉活捉的心思。 低沉而充满杀气的沉喝声响起。 安平章身后的人快速的散开，然后齐刷刷的将手中的东西给投掷了出来。 长枪。 明晃晃的枪头折射的不知道是月亮的光芒还是火把的炽热。 陌玉的瞳孔微微一缩。 南宫跟拓跋第一时间将陌玉护在了身后，然而就在长枪快要临近之时，两扇厚重的盾牌便呼的一声砸了过来。 拓跋手臂一扬，抓着盾牌转了两圈儿，一把将陌玉压在了怀里，将之挡在了前面。 而南宫则是直接被盾牌带了一个跟头，也还好他反应快，堪堪将身体藏在下面的时候，长枪便应声而至。 拓跋还好一些，而南宫则是差点被震的手臂脱臼。 陌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淡定的将拓跋的手臂从自己的肩头拿开，然后从对方的怀抱里脱离了出来，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唇角勾勒出了一抹放松的笑容。 “顾霖！” 安平章咬着牙，目漏凶光，恨不得将那个人给拆骨剥皮，生生的吞入腹中。 “哟。”顾霖轻轻的挥了挥手，声音轻松而又轻佻。 第221章 最是相思 安平章的脸色一片铁青，有些意料之外，但却又在意料之中。 “你是如何摆脱我的人的？”他分明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即便顾霖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来的如此快。 “摆脱？”顾霖的神色中浮现了一抹怪异，“我为何要摆脱他们？我并未见到你的人。” “不……”安平章下意识的要反对，他看着顾霖被火光映的分明的脸庞，一个念头悄然滑过，“那是你的替身。” 他十分笃定，顾霖本就精通易容术，而且对方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扮自己的主子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平章好聪明。”顾霖欣赏的赞了一句，透着长辈夸奖晚辈时的欣慰。 安平章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拓跋咧嘴一笑，越看顾霖越是顺眼，他本就是一个爽直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都不拖泥带水，也不会因为某些人面子之类的东西就委屈了自己。 南宫则是面露无奈，虽然他恨不得将顾霖那张嘴给封上，不过看安平章吃瘪，他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可又忍不住为顾霖以及自己等人的性命担忧。 “时间到了。”陌玉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 南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安平章，只见对方的面色上渐渐的爬上了诡异的红斑。 说是红斑其实也不太确切，反倒更像是什么东西的根茎一般，一点点的蔓延了开来，而且那颜色太过显眼，否则的话在夜色中，这个距离哪怕南宫眼力好也不可能将那种变化看的一清二楚。 安平章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变化，他只觉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一抹火热悄然蔓延了开来，开始只是暖流，觉得十分舒服，但那股暖流却在他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猛然变成了能将人吞噬的高温。 安平章气息不稳的闷哼一声，一双眸子也变成了也变成了一片赤红。 “主子……”惊愕的声音夹杂着一抹恐惧。 “什……”安平章侧眸，声音却是沙哑的厉害。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瞳孔猛地一缩。 那人还未察觉到安平章的意思，便从口中发出了一阵撕裂的惨嚎声。 男人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本来的面容已然变成了一片赤红，他只是张嘴痛苦的哀嚎着，同样赤红的双手疯狂的扒着自己的衣衫，布帛碎裂的声音就像是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的划在了每个人的胸口，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与不可置信。 “退！” 安平章忍着那股灼热的疼与让人疯狂的暴躁，哑着嗓子一声怒喝。 陌玉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黑色的凤眸中光芒流转，好似在笑，也好似什么情绪都不包含在内。 “你用毒！” 安平章咬着牙，嘶哑的声音十分难听。 “因为我没有人啊。”陌玉笑的有些可爱，“师兄，这次是你输了。顾霖来了，即便你用尽手段反扑，我不会有事。你不能杀我，因为杀了我，这个世界上便再也不会……哦，还有一人会，不过我想，在你死之前大概是见不到他了。” 安平章沉默，但心中的那种暴躁却丝毫不减，只是被他压了下去，狠狠的压制着，那灼热的高温几乎将自己的灵魂都给燃烧殆尽了。 “陌玉！”他咬牙嘶吼，恨不得将人给活生生的掐死。 “我还年轻，耳朵也不聋，所以师兄大可不必如此。”陌玉温声浅笑，“师兄不宜动怒，那毒我还尚未取名，不过凡是见识过的，都对我念念不忘，所以便有了一个别名叫做最是相思。” 安平章的表情依然一片阴鸷。 “毒发需三日，所以在此之前，就麻烦师兄乖乖的站着，看着，若是动用内力，若是多多行走，若是话多，师妹都不敢保证，何时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安平章对他怒目而视。 陌玉脸上的笑容不曾收敛分毫，却让南宫的身体僵硬，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霖哥哥……”她开口，温柔的声音却好似含着冷冽的狂风。 “十个呼吸，幽冥至。”顾霖清冷的声音反而充满了柔和。 安平章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还是一败涂地。 十个呼吸，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十个人，无声无息，他们就好像真正的幽灵一样，所过之处，也唯有一阵风而已。 “杀。” 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声音，顾霖率先闪掠而出，拓跋也兴奋的舔了舔嘴唇，紧随其后，十个人有四个闪掠而出，而其余的六个人则是留在了陌玉身边，将对方围在了中间，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无声的杀戮在夜色中悄悄的进行着。 云朵遮掩住了散着光华的月亮，最后一条鲜活的生命倒在了拓跋的弯刀之下。 拓跋手臂一震，弯刀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顾霖亦是长刀入鞘，直刃的长刀好似一体，看不出任何的缺口。 “师妹好手段，愚兄佩服。”安平章目光灼灼，声音越发的嘶哑了起来。 陌玉微微颔首，“安先生，慢走。” “在下静待小先生。”安平章扯了缰绳，调转马头，强自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如今明白了陌玉究竟是在拖延什么时间，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将希望放在了顾霖身上，是在等着对方过来，从未想过，陌玉的拖延，只是在等毒发而已。 若顾霖不来，他们可以脱身，若顾霖来了，那他们便能反杀。 安平章承认自己小看了陌玉，也承认自己太过自大了。 小师妹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师妹了，她早就已经成长为了自己完全陌生的人，当初的那点点熟悉的影子即便熟悉，也早就已经成为了镜花水月，一切不过就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 最是相思。 安平章垂着眸子，回味着陌玉说起的这四个字。 比在火中炙烤更为难受，比狂躁更为煎熬。 怕不是最是相思，而是最是仇恨吧。 不放心前来的姜陌爻看到安平章的时候吓了一跳，“先生……” 安平章看着她，双眸毫无征兆的闭上，整个人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在彻底昏迷过去的时候，他好似听到了一声嘲弄的轻笑，只是那到底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存在，他已经没有力气与机会去分辨了。 第222章 本性自私 陌玉直到回了广缘寺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她只净了面，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没有吃东西，也没有沐浴，就这样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顾霖将拓跋跟南宫安排好，自己沐浴后就去了陌玉的房间，不过他并未进里屋，与人隔着一扇屏风默默的守着。 袁天他们接到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只是他们没有见到陌玉，反而是被顾霖拦在了外面。 “唐公子来的好不巧。”顾霖声音轻缓，他端着一杯茶，白皙的手指在烛光下好似散着莹润的光芒一般。 唐扬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并非在下不想履行约定，实在是出了事，所以不得不耽搁了。” “嗯。”顾霖垂眸喝茶，一个听不出心情跟意思的单音。 唐扬有些忐忑，毕竟是他失约，所以他也不知道要如何。 “她睡了，想要谈，等着。” 八个字，让唐扬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 他默默的坐下，收敛起了那副不好意思，径直拿了一个杯子，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声不响的喝了起来，却因此错过了顾霖眼中流转的冷光。 当身上开始痒的时候，唐扬还没有注意，但当那种痒开始抓心挠肺甚至扩散到全身的时候，唐扬终于明白自己着了顾霖的道，只是自尊心不容许他太过失态，所以一张脸忍的有些扭曲。 顾霖起身将那壶茶倒在了院子里，然后又低声吩咐人重新拿茶跟点心来。 “你知道我今晚会过来？”唐扬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知道。”顾霖诚恳的回答，“不过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唐扬已经想要将那张脸给撕碎了，“我……” “阁下若是走了，那以后便不要来了，请相信我。”顾霖一个软软的威胁过去，让唐扬瞬间就不敢动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陌玉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而顾霖也是神采奕奕，一点都不见疲惫。 唐扬终于忍不住了，他也不再在乎自己的形象，手指开始乱挠，有些够不着的地方就去门框上蹭，反正形象已经没了，不在意再少一些。 “唐公子这是……” 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疑惑，那双还未完全清醒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抹诧异。 唐扬整个人都僵住了。 “来人。”顾霖高声喊了一句。 林文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小先生。” “带唐公子去休息，准备沐浴的水以及干净的衣衫。”顾霖情圣吩咐着，“让袁叔他们也进来，在院子里候着。” “不用候。”陌玉道，“准备还要些时间，我先见见袁叔。” “小先生，东西一直都在备着，您还是先将自己打理一下的好。”林文道，“袁叔知道您没事儿，很放心，也很高兴，正在外面跟疯叔喝酒。” 陌玉一怔，“这里可是寺……” “如今后面禁止闲人往来，慈隐也是允许了的。”林文解释道。 “那好吧。”陌玉颔首，接受了顾霖的安排。 沐浴过后，一身清爽，就连那始终都摆脱不了的疲惫也好似全数都散了。 衣服用香熏过，是陌玉惯用的那种香，熟悉的味道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说不出来的安全与惬意。 唐扬身上的痒已经解了，但神色却萎靡了不少，但他却依然不敢放松，因为他要面对的是与顾霖差不了多少的拓跋。 拓跋的招式凌厉，但却又灵活多变，他的身法很奇特，会的不只是硬碰硬。 唐扬需要打起全部的精神才能不在对方的手下受伤。 袁天见到陌玉的时候老泪纵横，他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是一个劲儿的念叨着陌玉应该饿了，要吃东西，还唠唠叨叨的让人准备了很多，殷勤的替她布菜，关心她的身体，对于古墓里的事情，只字不提。 陌玉有些食不知味。 “袁叔，对不起。” 她放下了筷子，郑重的道歉，“可是，如果有下次，我还会这么做。” 袁天起的差点将盘子扣在她的脑袋上。 疯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口里的酒也全数喷在了地上。 袁天咯吱咯吱的咬着牙，“谁管你，你爱怎样就这样！” 他气的扔下了筷子，黑着一张脸飞快的从屋子里出去了。 陌玉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袁天的担心是真的，但那副样子却八成是装的。 “他真的很着急。”疯子擦了擦嘴巴，说了一句公道话，“若不是你有言在先，他早就已经冲进去找你了。” “嗯，可有些事情，是必须去做的。”陌玉低声道，“袁叔不应该为了我而丧命，那不是他必须经历的。” 疯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抬眸看着默默吃着东西的少女，“陌玉，你有没有想过你挺自私的。” “我的确自私。”陌玉依然面无表情，“我从未否认过。” 疯子哑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却出奇的愤怒，“你没有心吗？” “我若没有心，早就死了。”陌玉诚实的回答，她抬眸看着疯子，神色平淡，“疯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现实却不容许我去想那么多，我走的路，本来就有来无回。” “你大可不必如此高调！”疯子一点都不相信若陌玉不肯，她的身份会如此轻易的被人识破。 “可我为何要低调？”陌玉反驳，“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疯子哑然，明明觉得陌玉毫无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 “主子，下次请带上我等。” 七个暗卫齐刷刷的跪下，天知道他们的心中有多么的挫败。 陌玉歪了歪头，“不是我不带你们，而是你们太显眼了，从某些方面来说，你们也算是吸引敌人的存在。” 她这些话绝对不是安慰，但也不全是事实。 “不管我们以前是谁的人，从跟着主子的那天起，我们的命就都属于您。”暗一抬眸，他好似能洞悉陌玉的内心一般，一字一字的道，“若是不被主人所信任，那么暗卫也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只要主子一句话，我们会在您看不到的地方结束自己的性命。” 陌玉放下筷子，脊背缓缓挺直，平和的凤眸一抹凌厉陡然爆发而出，“威胁我？” 第223章 敲竹杠 静谧的大厅里饭菜的香味能轻易的勾起旁人肚子里的馋虫，从陌玉进去，他们每个人都茶饭不吃，甚至就连水都没有喝多少，而接到消息之后又匆匆赶了过来，等着陌玉醒过来才有心思想别的，所以依然粒米未进。 疯子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虽然他嗜酒，但毕竟酒不能填肚，而他又跟袁天以及暗卫们不一样。 “嘿嘿，为什么要弄的这么严肃？大家都还没有吃东西，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疯子笑了两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陌玉的神色依然肃穆。 暗卫跪在地上同样一言不发。 疯子抿了抿唇，“那我就说句公道话吧。既然你们说陌玉是你们的主子，那不管主子信任不信任，你们都没有资格说什么，倘若她让你们去白白送死，你们才有怨愤的资格，但她却没有。所以，主子的不信任，全都是因为你们的不合格罢了，用死亡来吓唬谁？若真的想死，那就一声不吭的去死，讲出来给谁听？” 疯子也腻歪的很，袁天闹脾气，是因为陌玉将之当成了自己的长辈，而袁天也同样将自己摆在了这个位置上，所以他闹的有理有据有资格。 暗卫们一个个的垂下了头。 “玉丫头你也说些什么。”疯子调转了话头，语气中同样含着不悦。 “因为我不知道安平章要从什么地方出手，而且不管你们还是顾霖，都会被他的人盯得紧紧的，你们不是安平章的对手，我没有那个脑子跟他玩儿阴谋诡计，你们也没有。所以顾霖是最好的选择。”陌玉轻声解释道。 “主子亦可以让顾大人指挥我们。” “嗯……”陌玉垂下了眼眸，重新拿起了筷子，“顾霖用的幽冥。”她顿了一下，“大概是觉得你们还不够厉害，他连林文都没有用。”所以又为什么要绕过自己的心腹而用你们呢？ 陌玉默默的将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他们几个却听出了她的意思。 “主子，以后请至少带上我们之中的几个。”暗一的声音有些喑哑，是懊悔，是对自己的憎恨，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强所以才会让陌玉陷入今日的危难之中的。 “跟你们没关系，所以你们不必有什么负担。”陌玉蹙起了眉头，她捏紧了筷子，面上露出了一抹薄怒，“这样总觉得好像我做错了一样。” “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都散了，看着你们就心情不好。”陌玉没好气的道，“该吃就去吃，该睡就去睡，我很忙，没时间开导小心眼的你们。” 暗卫也不敢再留了，一个个的纷纷垂着头走了出去。 疯子看了门口一眼，又看了看满桌子的美食，然后摇头晃脑的坐在了陌玉身边的凳子上，“你又何必呢？他们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让他们去也无妨。” “疯叔，我是不知道要让他们做什么。”陌玉硬邦邦的说道，“在墓室里的事情，他们根本就帮不上忙，墓室外面，一切都是未知，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将对方留在家里。” “你怎知墓室里面不会用到人？”疯子问道。 陌玉沉默了下来。 “应该遇到危险了吧？”疯子继续问道。 “嗯。”陌玉回了一个单音，“我能自己解决。” “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是在墓室里遇到的？” “拓跋吗？”陌玉问了一句，然后点点头，“我师尊推给我的。” “你师尊？”疯子有些失态的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那张脸也在慢慢的变红。 陌玉奇怪的看着他。 疯子一阵扭捏，然后道，“韶，韶落尘吗？” “嗯。”陌玉颔首，“疯叔，其实我师尊那个人做什么事情也都是一时，没什么坏心思，你……你不要太过恨他。” “我，我没有。”疯子低声嗫喏，“他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陌玉摇摇头，他想问疯子先前说的是什么，不过被打断之后也就不想问了，“师尊的行踪我素来琢磨不清楚。”就像是她以前认为韶落尘已经离开的时候，对方却出现在了安平章的庄子里。 “也对，如果他的心思能被人摸准，那也就不是韶落尘了。”疯子点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陌玉神色中的狐疑更重了几分，“疯叔，你不恨我师尊吗？” “以前是有的。”疯子坦然，“不过现在我也不觉得是他的错，反而还要感谢他，不然家里的变故之后，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有失，但也有得，所以没有必要计较那么多，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明白了，难得糊涂。” “疯叔能想通就好。”陌玉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韶落尘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若疯子恨对方，那么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报仇的机会。 陌玉虽然很饿，但她的饭量在那儿，所以吃的东西也不算太多。 桌子上的饭食被撤了下去，袁天虽然仍然冷着脸，不过却在走的时候递给了陌玉一杯药茶，“以后要记得喝了再走，昨天的份儿错过了。” “啊，我忘记跟师尊要了。”陌玉捧着碗，然后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蠢死你得了。”袁天哼了一声，“下次不能再给别人了。” “好的，袁叔。”陌玉乖巧的应道，“袁叔，请大当家进来吧。” “好。”袁天臭着一张脸，语气也硬邦邦的，不过陌玉心情却极好，因为她知道袁天是不舍得跟她发太久脾气的。 唐扬过来的时候一脸的苍白与疲惫，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不少的口子，脸上还有一道划痕。 “大当家这是……”陌玉诧异的挑起了眉梢，神色迷茫。 “啊，切磋，只是切磋。”唐扬有些不自在的拽了拽自己过短的袖子，“袁姑娘，此次失约，乃在下之过，还请袁姑娘原谅。” “原谅倒是可以。”陌玉吹了吹杯子里的药茶，“只是当初小女子跟大当家是交易，如今小女子因大当家的失约产生了不小的损失，只是不知大当家想要如何赔偿？” 第224章 姑爷 唐扬听着陌玉云淡风轻的语气，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赔偿？损失？你能有什么损失？ “是在下毁约在先，袁姑娘尽管开口，只要在下有的，一定竭尽全力。”唐扬声音诚恳，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陌玉咄咄逼人，故意找麻烦。 “嗯。”陌玉垂眸沉思着，然后将杯子里的药茶一口喝光，她吧嗒了一下嘴，有些难受的蹙起了眉头，在唐扬忐忑的注视下开口，“十万两金。” 唐扬张大了嘴巴。 “两天要，可以方便携带的类似银票什么的，能在钱庄取。” “袁姑娘，这实在太……”唐扬一脸的为难。 “送……” “两天，十万两金，我知道了，我会准时给袁姑娘送过来的。”唐扬立马表明了态度，不敢再有丝毫犹豫。 “两日后，小女子恭迎大当家。”陌玉放下了茶杯，摆明了逐客。 唐扬是个聪明人，也未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不过他蹙着眉头，显得十分愁闷。 “十万金，你还真敢要。”疯子抬手揉了揉瞪酸的眼睛，第一次觉得陌玉竟然如此的贪财，“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为何不将他留在身边为你效力？” “他的本意就是留在我身边，我为何要白白浪费一个机会？”陌玉淡声说道，双眸微微眯起，显得有些懒散。 “既然知道他心怀不轨，你又为何与他接触？”疯子拧眉道。 “因为我也心怀不轨啊。”陌玉回答的理所当然。 疯子无语，他发现自己有的时候竟然猜不透陌玉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她明明解释的十分清楚，但他却总觉得自己听不懂。 “你心怀不轨什么？”顾霖抬脚踏入了门槛，望向陌玉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危险的光芒。 “霖哥哥。” 陌玉立刻起身，甜腻腻的唤了一声。 顾霖一梗，心中的那点点醋意瞬间就散了，“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要睡，不过要等一会儿。”陌玉声音软糯，是从未被别人听过的甜软。 疯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谁能想象的到这个笑的天真烂漫的少女会杀人不眨眼呢？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趁着现在还记着，我们能回去了吗？”陌玉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异常乖巧。 “可以。”顾霖颔首，“一刻钟后出发。” “好。”陌玉重新坐下，像是等食物的孩子。 顾霖看着她乖乖听话的模样整颗心都软了，“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南宫说要找你谈谈。”陌玉软声道，“他在古墓里救过我，帮了不小的忙。” “我会跟他谈的。”顾霖颔首。 “我还有些事，暂时不能离开。”陌玉继续道。 “我大概快走了，你有事就迟一些，不过切记要小心，不熟悉的路不要走，你跟我一起进京，并非好事。”顾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尽管有些不情愿。 “你带月初一起走。”陌玉道。 “知道。”顾霖颔首，“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一刻钟后出发。” “好。” 陌玉的声音拉的稍微有些长，顾霖满意的去办事了，疯子则是嘴角一抽。 “你这丫头可真是……” “疯叔，您去跟袁叔说一下，咱们马上回家。”陌玉温声道，没有了那抹乖巧的笑意，也没有了软糯的声音，更没有了那副有些可爱到让人想要咬一口的神态。 疯子的脸直接黑了，这差距好大。 陌玉可不在意这些，她起身回了房间，从古墓里带出来的东西仍然完好，看的出来对方并未轻动。 陌玉的心中划过了一道暖流，顾霖那个人尽管霸道，尽管强势，但却十分尊重她的意见。 一刻钟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广缘寺。 顾霖跟陌玉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中。 陌玉闭目养神，而顾霖则是翻看着公文，两个人彼此之间没有交流，但车厢里却流淌着一种名为温暖的气氛。 回家后陌玉就去了书房，磨墨铺纸提笔，被理顺的思路就像是一条条线，只有她能看懂的东西一点点的在白色的纸张上显现出来。 陌玉写的认真，画的也同样认真，有风从外面吹进，桌案上摆放着的书页被风吹动，发出了哗哗的声响，没有被镇纸压住的纸张也掀起了一抹弧度。 陌玉垂眸，发丝轻轻拂动，她眨了眨眼睛，最后一笔落下，然后细长的笔杆便从她已然无力的手指中掉落在了纸张上。 陌玉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的作品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身体一歪，便躺在了地上，双眸合起，不多时，平稳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最磨人的除了体力便是脑力了，而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用脑力的人想要恢复过来比用体力的人要难很多很多。 顾霖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速度很快，但踩在地上却没有丝毫的声响发出。 他动作轻柔的将陌玉抱起。 已经熟睡的人嗫喏了一声，动了动身体给自己着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顾霖将陌玉放在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后又折身回去将桌子上的东西收好，这才又重新走了出去。 “主子，墓室塌了。” 林文声音肃然，脸上那抹震惊还仍存在着。 “塌了多少？”顾霖对于这个结果反而没有任何可意外的。 “就外人已知的范围来说，塌了一半儿，不过都是在山中，城内的地方并未涉及，广缘寺那边也没有动静。”林文道，“安平章这样做，就不怕犯了众怒吗？”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即便出了什么事儿，也无非就是斗斗嘴皮子，讨要一点好处而已。”顾霖满不在乎的说到，“让南宫来见我。” “是。”林文尽管愤愤不平，不过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也不会太过失态。 “暗一。”顾霖轻唤一声。 “姑爷。” 暗一悄无声息的出现，单膝跪在了顾霖面前。 顾霖微怔，然后脸上的笑容便浓郁了不少，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显然对于这个称呼十分受用。 “跟陌儿，你们可以有话直说，她跟我们不一样，不存在什么冒犯不冒犯的。”顾霖轻声道，“她素来一个人抗惯了，所以回下意识的不去依赖别人。” “属下明白，是属下等人失态了。”暗一以前不了解，但现在却了解，“赌上性命，必会护主子一生平顺。” 第225章 来访的客人 墓室塌陷的事情传得很快，一时之间，整个幽州城都人心惶惶，生怕再起一场战争。 衙门跟都指挥使司外面都围了不少的人，有大周的，亦有外族的人，一个个的义愤填膺，叫嚷着要让他们给一个交代。 已经恢复了职位的苏峰对此丝毫不理睬，平日里做什么，现在仍然还做什么，只是将街上巡逻的人增加了一倍。 “顾大人，这件事儿，我不能做主。”苏峰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他看着懒散的撑着额角的男人便觉得一阵阵的无力，“幽冥毕竟还属于军中的编制，你这样不合规矩。” “我对其余的人没兴趣，我要的只是真正的幽冥而已。”顾霖懒洋洋的道，“苏大人，不过就是十几个人而已，丢了也就丢了，难道您没有法子补上吗？” 苏峰气的差点跳脚，十几个？说的简单，顾霖要走的可是真正的幽冥，而不是那些比普通的士兵厉害一些的幽冥虎，这就等于将整个幽冥的心脏给抽掉，只留下了一个空架子。 苏峰想，若不是他气量大，再加上坐在他面前的是顾霖，他早就将人给扔出去了。 “他们都是万中挑一的人才，而且顾大人说错了，您要的不是十几个，而是三十个。”苏峰咬着牙，“我不可能给你的。” “给不给可不是苏大人说了算的，现在我才是幽冥之主，我没有将整个小队抽调出去已经算是给苏大人面子了。”顾霖缓缓起身，“请苏大人做好准备，在下就先告辞了。” “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苏峰面色肃然，一句话就让顾霖止住了步子。 “苏大人不必担心，短时间内打不起来。”顾霖宽慰道，“只是边境还要劳烦苏大人细心一些，有的时候小打小闹也有可能酿成大祸。” “我知道，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所担心的是西北境。”苏峰忧心忡忡，“此次……是陛下太过狂妄了。” “狂妄便狂妄了，又有何关系？”顾霖满不在乎的轻笑一声，“西北无忧，苏大人真正忧虑的应该是西南。” 苏峰蹙起了眉头，“西南，尽管很乱，但那里地形也同样复杂，稍有不慎，的确会被人趁虚而入，可这次来的，有西南的人吗？” “我见到了一个姓唐的人。” “姓唐？蜀中的唐？”苏峰正襟危坐，“他们也想插一脚？” “不。”顾霖摇头，“我只是想告诉苏大人，的确有那边的人。” “可蜀中……”苏峰皱起了眉头，“陛下实在是太冲动了。”最后，他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顾霖不可置否。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苏峰偶尔神色复杂的看顾霖两眼，在对方的眸光飘过来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避开。 “大人若是无事，在下就先告辞了。”顾霖拱手道。 “顾霖。”苏峰起身，“你……有没有想过从军？” “未想过。”顾霖回答的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你可以想想。”苏峰蹙起了眉头，面上也露出了一抹担忧，“不要浪费你的天赋。” “我的天赋很多，苏大人就不要替在下操心了，更何况，即便从军，在下也不愿意做人下人。” 顾霖似笑非笑的一句话让苏峰目瞪口呆。 苏峰知道顾霖很狂妄，甚至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但这样狂妄的年轻人却进退得度，往往是人如何对他，他便如何对别人。 狂妄，不代表无礼。 有些人的狂流于表面，让人恶心，有些人的狂则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虽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却会让人心服口服。 不愿做人下人？ 口气还真大！ 苏峰无声的笑了起来。 军中的功劳都是慢慢的一点点的积累上去的，只有这样，你才能也才有资格统帅三军。 可顾霖哪儿来的这样的资格？ 他无比的清楚，不管顾霖被传的有多么的神奇，不管他经历了什么，终究是一个没有上过真正战场的人。 战场跟杀人是不一样的，虽然都会死人，但却有着天大的差别。 苏峰不是傻子，若以前还不知道古墓的消息为什么会被散出去，那么如今他也便清楚了几分。 因为顾霖。 至于最后的结局如何，他猜不出来，也不想去多想，因为他不知道顾霖有什么资格跟那些朝堂上的元老作对，也不觉得对方有什么资格能改变皇帝已经下定的决心。 古墓坍塌十日后。 一队轻骑自东门而入，士兵们皆是身穿铠甲，就连战马的身上都罩着白色的轻甲，唯有中间一人，一席白衣似雪，不染丝毫尘土，赤红的面具扣住了他半边脸颊，略微有些凉薄的唇跟白皙的下巴露在了外面，他的唇角微微弯起，好似在笑。 陌生的人在这个时候很快就会吸引幽州人的注意，所以当那一队轻骑毫不停滞的离开的时候，凡是看到的人皆围绕着这些陌生人产生了一个个的猜想。 关紧的木门被敲响，声音很轻，没有多么的失礼，亦没有大喊大叫，但外面狭窄的巷子里那肃杀的氛围却让暗卫们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袁天将门打开，“请问军爷有何贵干？” “劳驾，顾霖顾大人可在府上？”负责敲门的年轻人并未盛气凌人，语气虽称不上温和，但却已经是极好了。 “顾大人外出尚未归来。”袁天诚实的回答，目光从那位白衣人身上扫过，“不过我家小姐吩咐，若是诸位不介意，就请院内等候。” 敲门的人抬眸征求自己主子的意见。 “如此，那就多谢贵主了。” 男子开口，声音带着嘶哑，难听的宛若夜枭。 “贵客来访，小舍蓬荜生辉。” 袁天却没有任何的异样，他将门打开，然后笔直的站在旁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队二十个人，虽然陌玉的院子不算小，但也不算太大，尤其是那些人的存在感极强，所以乍一进门，好似整个空间都拥挤了起来一般。 袁天将人带到了前厅，吩咐人备上茶水与点心，然后便借口有事告退了。 白衣男子垂眸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其余的人则是笔直的站着，满屋都是莫名的压抑。 但暗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在暗一的授意下，一个个的殷勤的差点就能跟他们勾肩搭背了。 而唯一被冷落的也就只有独自坐着的男人跟站在他侧后方的一人。 第226章 等你 陌玉刚起床，即便已经净了面，已经挽好了发髻，但眸子里的迷离跟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却不减分毫。 袁天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然后又将一小笼的包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大概是宫里来的人，顾霖是不是要走了？” “嗯，到时候了。”陌玉捏着筷子，咬着一个包子含糊不清的说到。 “可……不会有什么危险吗？我已经出去打听过了，虽然死的人不多，但毕竟九死一生，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袁天担忧的道，“让暗一他们去招呼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 陌玉默默的将包子咽了回去，“袁叔是不放心顾霖吗？” “你昨天还喊霖哥哥的。”袁天不满的看着她。 陌玉嘴角一抽，“他会逢凶化吉的。” “请不要转移话题。”袁天严肃的道，“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定下来了，依我看，顾霖就不错，龙姿凤章，年少有为，对你又是一心一意的，身世清白，辈分极高，嫁过去……” “袁叔确定他身世清白吗？”陌玉抬眸打断了袁天的话，“他的父母袁叔知晓来历吗？顾霖是老头子捡回去的。” 袁天哑然，“反正，你不能嫁给苏子瑜。” “我没有说我要嫁给苏子瑜。”陌玉暗搓搓的翻了一个白眼，“袁叔你为什么对苏子瑜那么大意见？” “我对苏家人都很有意见。”袁天没好气的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苏家？” “顾霖离开之后。”陌玉又夹了一个包子，她的筷子突然停下，双眸盯着包子一动不动，“袁叔，你说什么叫爱呢？” “嗯？”袁天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措手不及，“爱……”他语塞，他怎么知道啊。 “阿婆还是爱着苏家老太爷的吧。”陌玉咬了一口包子，阿婆临死前的模样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我感觉很痛苦。” “他们两个之间本身就有问题。”袁天立刻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小姐你不能盯着这样的典型看。” “我见过很多。”陌玉摇摇头，“袁叔你想让我去勾心斗角吗？” “勾心斗角？跟谁？”袁天愣愣的道。 陌玉：…… 她突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那些追求顾霖的人。” “你也说了是追求，那算什么麻烦？”袁天一看有戏，连忙趁热打铁，“小姐你想想啊，顾霖一无父母需要赡养，二无什么妾室兄弟需要你应付，在顾家，他就是活着的祖宗，只要你嫁过去，那就能轻易的踩在整个顾家的头上，谁想对付你，就是大逆不道，直接家法伺候，谁敢多说什么？” “除了顾霖，你从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人？”袁天最后做出了总结。 “袁叔，怎么感觉您好像等不及要将我嫁出去。”陌玉幽幽的说到，“是我打扰您寻找第二春了吗？” “什么第二春？我连第一春都没有怎么就第二……”袁天的话戛然而止，他瞪了一脸无辜的陌玉一眼，“懒得搭理你。” 袁天甩袖离开了房间。 陌玉咬了一口包子，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凤眸时而迷离时而冷冽，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那些人一等就是一个半时辰。 顾霖回来之后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直奔陌玉的房间，连看都没有想过去看他们。 “他们没给你添麻烦吧？”顾霖看着一派悠闲的陌玉，就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很多。 陌玉摇摇头，“是宫里来的。” “我猜到了。”顾霖颔首。 “来的好快。”陌玉重新闭上眸子，躺椅轻轻的摇晃着，发出了吱呀吱呀的轻响，“你在京城的日子很不好过吗？” “谈不上什么好过不好过的。”顾霖轻声说道，“猜出来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陌玉的口气不是很好。 “因为我太年轻了，爬的太快了。”顾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意料之中，我会解决的。” “可是……”陌玉还想说什么，但她却乖乖的闭上了嘴巴，“若是长此以往，大周必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顾霖温声道，“别想那么多，也别生气，我都没有生气呢，你在这儿气什么？” “我没有生气。”陌玉抿紧了双唇，“只是觉得十分匪夷所思罢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蠢货呢？”她嗤笑一声，扶着扶手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你不去接旨吗？” “不急。” 顾霖轻笑着道。 陌玉眉头微微蹙起，“万一被人嚼舌根呢？” “我也会啊。”顾霖笑的更加开怀了。 陌玉哑然，心中的郁结倒是因此散了不少，“月初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会的。”顾霖颔首，“我在京城等你。” “说不定我不会去呢？”陌玉眉梢一挑，刻意打破了专属于离别的淡淡忧愁。 “那就将你绑过去好了，我还没有试过绑人。”顾霖若有所思。 “姜陌爻你打算如何？”顾霖收敛起了说笑的姿态，认真的问道。 “留着吧。”陌玉声音平静，“要什么时候走？” “马上起程，要不要去送我？”顾霖其实也舍不得走，但却又不得不走。 “路上小心，别贪速度，哪怕绕些路，只要安全就好。”陌玉不放心的嘱咐道，“师尊给我的风铃，你带上吧，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有什么用，但我总觉得那东西跟护身符的作用差不多。” “好。”顾霖并未拒绝她的好意。 “我还做了一些东西，你一并带上……”陌玉顿了一下，“等过些日子，我再做多一些。” “好。”顾霖看着陌玉，怎么都看不够。 陌玉的嘴巴动了动，然后她抿紧了双唇，“万事……万事刚柔并济，不可……” “嗯。” 顾霖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一吻缄口。 陌玉耳廓微红，被偷袭的措手不及，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顾霖已经走远。 “我等你。” 男人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陌玉抬手摸了摸唇瓣，上面好似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她垂眸弯起了唇角，“我会去找你的。” 第227章 遇刺 顾霖当天就离开了。 陌玉未曾走出自己的小世界，所以她不知道那圣旨上写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此一别，下次相见会是何日。 给顾霖收拾好的小包裹是袁天送过去的，人回来的时候，陌玉便知她再也不可能在幽州城看到那个年轻人了。 尽管走的十分匆忙，但结伴而行的人却不算少。 蓝月初、颜倾城以及苏子瑜。 陌玉只说了让他带上蓝月初，但他对于另外两个人也没什么意见，更何况颜倾城跟苏子瑜都有自己的车队，他们也不过就是单纯的结伴而已。 马儿慢悠悠的踱着步子，顾霖垂着头，半合着双眸，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走出去了很远，蓝月初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车帘，然后乖乖坐好，那张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情愿与恋恋不舍。 晌午用餐的时候，蓝月初嘟着唇走到了顾霖身边坐下，“顾大哥，你怎么这么着急走啊？” “圣命难为。”顾霖看了她一眼，“舍不得？” “我都没有跟陌姐姐好好说过话。”蓝月初依然有些不开心，“陌姐姐为何不跟我们一起？” “她大概还有事情要做，不会太久的。”顾霖耐心解释，“陌儿以前教你的都还记得吗？” “记得。”蓝月初颔首，“不过我觉得依我现在的名声，大概也不会什么人敢要了。” “那可说不定。”顾霖摇头，“上位者的命令，即便心不甘情不愿又有几个人敢违抗？” 蓝月初垂着头，眉宇之中带着深深的愁绪，“我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他也不算小了。”顾霖意有所指。 蓝月初咬了咬唇，“顾大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你们的决定？”顾霖淡漠的道，“人心最是凉薄，人来人往，皆为利，不背叛，只是因为利益不够而已。” 蓝月初被他说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却又不能反驳什么，颜倾城的地位很尴尬，但却不代表他就没有去争取更多的机会。 “我……”蓝月初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明明反驳回去，但这个时候嗓子里却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霖，我们没有得罪过你吧？至于挖坑给月初跳么？”将两个人的对话收入耳中的颜倾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挖坑？”顾霖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颜倾城的步子稍微停滞了一下，然后便又恢复了顺畅，他一掀衣摆在蓝月初身边坐下，然后便握住了对方的手。 蓝月初脸色微红，抬眸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反应。 “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那便不要后悔。”顾霖将手中捏着的一块小石头扔进了不远处的湖泊里，“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他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平静的湖面便哗的一声掀起了白色的水花，而顾霖的身体也在同一时间冲出，刀出鞘，收割人命，宛若修罗。 颜倾城第一时间将蓝月初护在了怀里，而其余的人反应也很快，几乎在变故发生的瞬间就戒备了起来。 苏子瑜也被保护了起来，本来看起来泾渭分明的几波人瞬间就融为了一体。 湖泊里、密林中、被草掩盖的地下…… 一道道人影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冒了出来。 刺客下手非常狠，没有多余的招式，几乎每招每式都是奔着你的性命去的。 颜倾城拧着眉头，一边应付着冲过来的刺客，一边保护着蓝月初，渐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起来。 当一道人影挡在了蓝月初前面，一柄刀被挑开的时候，颜倾城悬着的心也稍稍的放回去了些。 “谢谢。” 他看了一眼面带煞气的苏子瑜，心中稍微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有想到苏家的公子竟然会从那个安全的保护圈出来。 刺客很快就被解决了，没有留下活口，一共五十具尸体。 而他们这边也只有十个人受了轻伤而已。 顾霖面无表情的从湖泊边走了过来。 “去马车里吧。”颜倾城拍了拍脸色有些发白的蓝月初的手，对方点点头，刚想动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刺客突然一跃而起，手中明晃晃的长刀朝着蓝月初插去。 这个变故来的十分迅猛，饶是颜倾城在那一瞬间也没有任何反应。 刀刃擦着蓝月初的手臂划过，那个刺客也倒在地上彻底的死绝了。 蓝月初并未大吼大叫，就算受伤了也只是闷哼一声，白皙的手指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眸子里的惊恐亦未完全散去。 顾霖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用白娟擦着自己长剑的白衣人，而对方亦是有所察觉般抬眸。 两个人，四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顾霖弯起了唇角，冲着对方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白衣人显然有些错愕，但却还是冲着他微微点头，然后便垂下了眸子，“去查。” 沙哑的声音在散着血腥味的空地上凭空的多了一抹阴森的味道。 跟着顾霖来的林文麻溜的替蓝月初处理好了伤口，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蓝月初却精神不振，林文的解释是受惊过度。 本来以为全灭了对方就会给对方警告，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所有人却料错了。 不管是驿站、客栈还是露宿野外，从幽州到都城的路，他们总共遇到了十次袭击，时时刻刻都要保持警惕，就连去个茅厕时间都不敢太长。 不要说蓝月初一个女孩子了，就连苏子瑜都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了。 但万幸他们还是平安的到达了都城，苏子瑜在城门口跟他们告别后就回了苏家。 颜倾城去了自己在都城的铺子，几个人约好下次见面后便离开了。 顾霖自然要回宫复命的，蓝月初便与他一道。 只是郡主的脸色不是很好，手臂上缠着的白布都能看到丝丝的血迹，而且她神色恍惚，刚进宫门，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于是宫里的御医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忙碌，就连皇帝想要追究蓝月初为何会去幽州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顾大人，陛下已经等您很久了。” 白衣人站在宫殿的门口，一席白衣未染纤尘，尽管这么多天的车马劳顿，但于他而言却好似仅仅只走了一二里地而已。 顾霖站在三个台阶之下，他略微仰着头，看着笔直的站着的男人，唇角扬起的弧度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要是现在杀了你，里面的那位会如何？” 第228章 目的，无礼 杀人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也不是一件想做就去做的事情。 但从顾霖口中说出，好似简单到吃一顿饭那么平淡。 白衣人的瞳孔猛地一缩，若是别人说这句话他还要考虑几分，但顾霖却从来都不会开玩笑……不，应该说你不知道他哪句话是在开玩笑。 从顾老爷子将他抱回来的那天开始，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调查过顾霖的身份，但却一无所获，唯一知道的也就是这个孩子是流浪儿。 天下这么大，乞丐跟流浪汉又那么多，所以渐渐的很多人就都歇了心思，即便后来顾霖大放异彩，他们也只是觉得顾家走了大运居然随随便便就捡回来这样一个天才而已。 但白衣人却觉得没那么简单，顾霖的信息在他的案头上放了五年，五年里，他甚至将里面的句子一个字一个字的拆开来看，但却依然找不到什么端倪。 “顾大人可是在怪罪在下没有找到幕后主使吗？”白衣人快速的冷静了下来，继续用嘶哑的嗓音道，而这已经算是他说的很长的话了，这个时候白衣人方才察觉好像跟顾霖在一起，自己的话往往都比较多。 “天机阁的本事也不过尔尔吗。” 顾霖一弹衣袍，迈步踏上了台阶，“听说天机阁有一位前辈医术精妙绝伦，还请天机子莫要藏私，早点让人出来给月初郡主诊治才是。” 天机阁的历代掌权者都被称为天机子，不在官衔之中，立于朝堂之外，但偏偏又与朝堂密不可分。 “自然比不上顾大人。”天机子神色淡淡的，声音也听不出恼怒，只是那双略微垂下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深深的忌惮，“郡主千金之躯，在下并不敢轻易让人诊治。” “随你。”顾霖笑了两声，然后便进入了大殿之中。 天机子犹豫了一下，一时之间倒也弄不懂顾霖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因为皇帝先前的吩咐，他并未跟进去，反而是等在了外面，尽职尽责。 高高在上的位置正对着门口，不过那个位置上此时并没有人在，顾霖深深的看了那个位置一眼，然后便拐向了左侧，再次迈开了高高的门槛，他抬眸对上了中年人的眼睛，抬手行礼。 “臣顾霖，参见陛下。” “霖儿回来了，快坐，朕都感觉好几年没有见你了。” 皇帝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蓄着胡子，一身玄色的衣衫，看到顾霖的时候，肃然的脸上带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明明才几个月而已，陛下可不要给臣多算了。”顾霖不满的反驳了一句，依言坐下。 “几个月也已经够久了，你以前可没有离开朕这么久过。”皇帝叹息一声，“没有你在身边，觉得做什么事情都不习惯，那些人啊，一个个的都不堪大用，也就霖儿你能为朕解忧。” “是陛下要求太严格了。”顾霖道，“像是臣这样的少年天才可是千年都难得一见的，陛下用要求臣的标准来要求别人，那才是有失偏颇。” “你就不懂得什么叫谦虚嘛？”皇帝佯做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了。”顾霖笑眯眯的道，玩世不恭，比那些皇子们在皇帝面前都要随性自在，“老头子一直都告诉臣，要正视自己。” 皇帝抬手点了点他，脸上的神色似是无奈也好似无语，“过几月便是顾老的忌日了吧？” “嗯。”顾霖颔首，“往年如何，今年还是如何吧，陛下不必为此忧心。” “可朕总觉得亏待了顾老。”皇帝语气唏嘘，“顾老一生都在为我大周奉献，但我大周却没有什么能回报他的，就连他的葬礼都简单犹如平常人家。” “这是老头子的愿望。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他做的一切无愧于心，也从未想过要让谁记住什么。”顾霖肃声道，“所以陛下万不可有此想法，顾家如今子孙满堂，平安无忧，对老头子来说，一生就算是没有白活。” 皇帝敛起的眸子里一抹光芒快速的划过，等他看向顾霖时，那双眼睛里除了温和还多出了些许的威严，“这一趟可有收获？” “收获简直太大了。”顾霖起身，“陛下是想让臣现在说，还是明日朝堂之上一一汇报给陛下？”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日早朝，朕听你的答复。”他随意的扒拉了几下面前的奏章，然后拿出一本递给了顾霖，“你看看，朝里有不少的人可是巴不得将你凌迟处死啊。” “不遭人妒是庸才。”顾霖将折子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无非就是说什么草菅人命，滥用职权，假传圣旨，大逆不道，最后甚至还出现了什么勾结大莫，意图不轨。 总之，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大帽子往他头上扣，真真假假的混合在一起只要皇帝稍微起点疑心，就足够让顾霖遭受一场劫难了。 “陛下怎么想？”顾霖合上折子，一双桃花眸微微弯了起来，让这个人显得越发妖孽了起来。 皇帝沉默了片刻，“你有什么证据？” “陛下想要文官的，还是武官的？” “武。” “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顾霖深深作了一揖，神色都被宽大的袖子挡住，所以皇帝也便未看到他神色中一闪而过的那抹冰冷，他的眼中就只有男人直挺挺的脊背，好似不管顾霖做什么，都自有他自己的一番傲骨。 “这次古墓的事情，你有什么主意吗？”皇帝收回了目光，示意已经直起身的顾霖坐下。 “还要陛下跟臣透个底，臣才能为陛下解忧。”顾霖弯唇一笑，他虽然坐着，姿态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却总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试探。”皇帝陛下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最近不怎么太平，尤其是幽州以东，想必你也听说那场小规模的战争了吧？朕怀疑，后面有大莫的手笔。” 幽州以东，便有些荒凉了，山峦叠起，在那里栖息着一个族群，别人都称他们为山狼。 凶猛、狠辣、成群而出，自成一界，不管是大莫还是大周，都没有将对方成功收服。 山狼之后，便又是大周的地盘，中间一个小小的通道简直就像是大周的咽喉一般，若是被截断，那么自山狼起，东南之地，便再也不属于大周所有了。 “臣非文臣，亦非武将。”顾霖懒散的道，“陛下是不是太看得起臣了？” 这话，已然算是无礼至极。 第229章 真假掺半 皇帝的面色变了变，但顾霖却仍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半合着双眸，让人不禁怀疑他会不会随时睡过去。 “那这件事情就由你去解决好了！” 皇帝没好气的道。 “陛下您可不能这样啊。”顾霖立刻清醒了过来，眉头紧皱，“臣还年轻的很，恐怕不能让朝中那些老臣信服啊，更何况此事关乎两国邦交，臣与大莫亦有旧怨，怕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那依你之见，最佳人选应该是谁？”皇帝温声问道，好似有所动摇一般。 顾霖真的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臣以为，苏阁老就很不错。” “苏阁老？内阁首府苏老？苏萧？”皇帝似是不信，一连问了三句。 “苏老大人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又是两朝重臣，理应有这个资历。”顾霖说的头头是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让一个年过古稀的人去跟人谈判，合适么？ 皇帝自然也用了这个理由。 “历朝历代亦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远的咱们不说，就算三朝以前的那位拓跋老大人，八十岁高龄依然长途跋涉千万里，以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的联合两国，方才解了自己国家危亡。”顾霖一本正经的解释，眉目之中正义凛然。 “苏老太过年迈，并不适合。”皇帝还是摇头，“你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 “退而求其次的话，就只能是昭阳伯了。”顾霖道，“昭阳伯的资历也同样比臣深，再加上昭阳伯先前便负责接待外宾的事务，所以对于这些处理起来也应该得心应手，臣相信，姜老太爷的后人，必定不是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绣花枕头。” “朕还是觉得不妥。”皇帝再次摇头。 “臣倒是觉得很稳妥，若是陛下不放心昭阳伯，大可以给他派几个武官过去，臣觉得朝里有本事的人倒是不少。”顾霖绞尽脑汁的出谋划策。 “此时等明日早朝再议吧。”皇帝摆摆手，然后抬手揉了揉额头，“老喽，现在都觉得精神头很不好了。” “要臣说，陛下就应该早点将国家大事交给太子处理，也好享享清福，老头子很早就跟臣埋怨他太不得清闲了，如果没有我，他能活到一百三十岁。”顾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过也就只有他敢说这些话了，旁的人哪怕是皇帝最受宠的妃子也不敢如此的直白。 “朕倒也想，可太子近来让朕有些失望。”皇帝摇摇头，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儿了，出去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跟朕说说。” “说起好玩儿的倒是没什么，不过特别的人却有几个。”提起这种趣闻，顾霖立刻就多了几分精神，“江南那边臣还未来得及欣赏，所以便没什么，不过在北地却遇到了一位相术师。” “相术师？”皇帝立刻来了兴致，“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们吗？” “的确讨厌，不过对于有真本事的人臣还是十分欣赏的，而那位小先生，便是其中之一。”顾霖兴致勃勃，“当然更让人好奇的是，安先生好像对她仇恨很深。” “安平章？”皇帝的兴趣更浓了几分。 “是。”顾霖点头，“臣给陛下的奏章里也有写到，苏峰苏大人能安然无恙，这位小先生起码出了一半的力，而且此次归来，也全赖小先生点拨臣才能安然无恙。” “跟月初受伤有关？” “不敢欺瞒陛下，来的路上我们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刺杀共有十波，臣的身手如何陛下想必清楚，但饶是如此，臣亦没有抓住一个活口。”顾霖故意将事情说的严重了几分。 皇帝果然蹙起了眉头，“这么说那位小先生还真有几分本事？” “在臣看来，比之国师与安平章亦不惶多让，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身家清白明了。”顾霖意有所指。 “那位小先生还在幽州？” “是。”顾霖颔首，“她还有未了的事情，不过臣相信不久之后她就会来京城。” “那朕就暂且期待着。”皇帝显得十分有趣，“那位小先生如今多少岁了？若是个人才，倒不妨让他到太学去，也可入朝为官。” “怕是不可以。”顾霖摇摇头，“那位小先生是女子，今年十六。” “女子？”皇帝的面色立刻就变得古怪了起来，“可知她性命？” “这倒是知道。”顾霖无所谓的笑了笑，“她姓陌，单名一个玉字。” “陌玉？”皇帝念叨了两声，“可有说法？” “据将她养大的阿婆说，取自‘陌上人如玉’首尾两字。” “陌上人如玉么。”皇帝琢磨了一会儿，“可知她阿婆是何人？” “暂且不知，小先生的阿婆已经去世了，臣知之不深。”顾霖摇头否认，也未想过若是有人将他的谎言戳破，他又有什么下场。 “霖儿既如此推崇那位小先生，可是对人家有意？”皇帝戏谑的问道。 “自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顾霖大大方方的承认，“虽然臣虽君子，但也爱美人，尤其是有本事又十分有魅力的美人儿。” “如此，朕倒是对那位女子越发的好奇了。”皇帝愉悦的笑了两声 顾霖笑而不语。 当你知道，那人便是被你默认处死的姜陌爻的时候，还能如此愉悦吗？ 顾霖走后，皇帝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沉默的翻了翻案上的奏章，然后便让人唤了天枢进来。 “陛下。”天枢单膝跪在了地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难听。 皇帝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听到外间的门关上这才让天枢起身。 “你跟朕多少年了？” “从小时候开始，已然十八年。” 天枢站得笔直，不过他的头却略微垂着，跟顾霖完全不一样。 “十八年啊。”皇帝感慨了一声，然后面色一寒，“天枢阁的人竟然连一个小小的苏家都进不去，天枢，朕对你很失望啊。” “这的确是臣的错。”天枢一口应下，“臣请陛下处罚。”他重新跪在了地上，对自己完全没有半分辩解。 “朕也知道顾霖不好对付，不要说你手下的人，就算是你去了也可能占不到丝毫的上风，不过朕要的不是这些说辞，而是事情的结果。听说你们这次回来遇到了十波刺杀？” “遇到刺杀是真的，但却没有这么多。”天枢道，“查不出来历，未曾抓到活口。” “暗自查下去。让你天枢阁的那位去给蓝月初瞧瞧伤口，朕倒是好奇，到底是多重的伤居然能拖到现在。”皇帝冷哼了一声，全然不复与顾霖在一起的温和与好说话。 第230章 病重 顾霖出了皇宫，神色中染着的那抹吊儿郎当的风流韵味便散了很多。 等在外面的人间他出来便立刻躬身行礼。 “主子。” “府中可有事情发生？”顾霖声音淡漠的问了一句，桃花眸中一片沉寂，宛若落雨的天空，阴沉冷冽的让人不安。 “没什么太大的事情，不过二老爷一位十分宠爱的孩子惹了一些祸事。” “二老爷？顾宁寒？”顾霖问道。 “是。顾宁寒于十天前看上了茶馆弹唱的一位女子，用强不成，那位女子自尽而亡，不过因为女子家中只有生病的弟弟，所以无人替她伸冤。” “既然是草菅人命，那便不能饶恕，差人将人抓住，你将她弟弟好生请过来，我要见见。”顾霖冷声吩咐着，然后便进了马车。 那人应了一声是，“主子，要回顾家还是……” “回爻居。”顾霖闭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就连声音都缓和了不少。 那人显然对此没有丝毫的诧异，显然已经熟悉了自己主子的这种变化。 幽州。 躺在床上的陌玉又小小的打了一个喷嚏。 在她身边伺候的暗七立刻递了干净的帕子过去，“主子，早就告诉你不要太操劳的，从古墓那种阴冷的地方出来本来就需要好好调养，您倒是好，一天到晚的跑，还是为别人做事，要是顾大人在，我看您还敢不敢如此糟践自己。” “说不定是有人念叨我。”陌玉小声的辩解了几句，因为有点发热，所以整个人都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她又虚弱的靠着，就算是板起脸来整个院子里也没一个怕她的，更何况就算是被训斥了，还有袁天跟疯子撑腰，暗卫们一个个的也就挺直了腰杆，在陌玉病愈之前，是绝对不会让别人来打扰她的。 陌玉喝了一小碗粥，又吃了药，然后便睡下了，本来生病的人应该是睡不好的，因为虚弱，所以很多东西都会趁虚而入，但陌玉却睡的极好，甚至比以往更好。 等再次醒过来，天色已经擦黑了，床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陌玉醒后喝了一点水，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下子院子里的人才慌了，请来的大夫也完全瞧不出什么，袁天急的都快哭了，疯子看着心里也不好受，但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相处下来才知道袁天对陌玉的感情，这个铁血的汉子分明已经将陌玉当成了他自己的骨肉，如今自己的孩子生死不知，又岂有不着急的道理？ 陌玉重病的消息就这样散开了，顾家跟苏家的人听说后都有人过来，不过最后留下的也就只有苏老夫人跟顾夫人。 顾如娇知道这件事情冷笑了几声表示自己的幸灾乐祸，被顾怀之看到后又关了她的禁闭，不过这次顾如娇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她的眼神让顾怀之有些不安。 苏老夫人跟顾夫人有照顾人的经验，而且又是女子，所以暗五跟暗七也就不用时时刻刻守在陌玉身边了。 虽然陌玉的情况很平稳，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人十分安静，但每过一日，他们的心就要提起来一分。 直到十天后，陌玉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整个幽州城都传起了陌玉去世的消息。 几个暗卫出去的时候见到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人还动手将之教训了一顿，不过饶是如此，他们心中的担忧也依然不散分毫。 直到又过了三日，一位游方的郎中迈入了院子里。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人，他们虽然有所犹豫，但现实却告诉他们不能有任何的犹豫，所以袁天咬咬牙，抱着赌一把的心思让对方为陌玉瞧病。 那位游方郎中伸手探了脉象，然后便让众人全都出去。 如此袁天自然是不肯的，但对方却说若不听从，他便离开，就在袁天犹豫的时候，就被疯子拽了出去。 “你干什么？万一他对小姐不利怎么办？”袁天却丝毫不领情，冷着脸呵斥。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疯子淡定的道，“他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小姐的事情的。” “你怎么知道？”袁天见他如此笃定与冷静，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门窗都关的紧紧的，外面的风透不进分毫。 游方郎中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了陌玉的手腕上，他又取了银针，用火折子将烛火点燃，放在上面炙烤后隔着衣服插在了陌玉身上。 陌玉手腕上宛若毛毛虫一般的白色的东西不停的起伏着，像是人呼吸时候的肚皮，不多时，通体白色的虫子便成为了一片漆黑。 游方郎中将之收起，然后重新放入了瓶子里，又将银针拔下，然后在陌玉的额头上轻轻一拍。 陌玉禁闭的双眸乍然睁开，没有丝毫的迷茫，反而一片清明。 “师尊。”她的声音喑哑无比，但那双凤眸却是一片明亮。 “你啊，日后少沾染孽障，不然师尊都保不住你了。”郎中无奈的轻叹一声，从药箱的底部取出了一包包的药茶，然后又拿了五个小瓷瓶，“切记，不可让别人喝，不要再碰你没遇到过的毒了，可懂？” “徒儿知道，多谢师尊。”陌玉感激的道了谢，然后双眸又缓缓合上。 外面的人等了很长时间，袁天数次想要闯进去但却都被疯子给拦住了，最后还是袁天等不及了，这才强闯了进去，但空荡荡的屋子里却只剩下了陌玉与她枕边的那些东西。 袁天立刻查看了一下，房间里压根就没有对方的踪影，而暗卫们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离去，简直就跟见鬼一样。 “你知道他是谁？”袁天望向了满脸苦涩与遗憾的疯子。 “韶落尘。”疯子神色复杂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怎么会认识？”袁天狐疑的问道。 “味道跟感觉。”疯子神色十分低落，“既然小姐没事了，大家就都散了吧，暗五你们准备好吃食，清淡一些，小姐未来有一段日子不能沾染荤腥。”他吩咐了一句便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陌玉便醒了过来，她跟老夫人与顾夫人道了谢，并承诺了自己痊愈后会登门拜访，两人这才不放心的离开了。 而对于自己昏迷一事，她却绝口不提。 第231章 邀请 陌玉又休养了五天，这才全然无碍，而院子里的人也在此时彻底的放心了。 对于那日的事情，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只有疯子坐在屋顶喝酒，望着京城的方向不停的唉声叹气。 袁天也不知道要如何劝他，就放任对方自由了，反正疯子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陌玉休养好了身体后就去了苏家。 苏峰跟苏老夫人自然十分欢喜，而至于其余的人，即便有看不惯陌玉的，也完全不敢多说什么。 “玉丫头，你让我找的东西，已经有了眉目，只是对方并没有要卖给老身的意思。”老夫人的眉宇中染上了一抹无奈跟忧愁，“难道不能用其余的东西代替吗？” “不能。”陌玉摇头，“差一分，便差着十万八千里。苏家之事，在沉地之气，而不在表面之运。” “那可怎么办啊。”老夫人忧心忡忡。 陌玉垂眸端起了茶杯，借此掩住了眸中的思索，“老夫人放心，咱们还有时间，陌玉会尽力的。” “辛苦你了。”老夫人感激的开口。 “应该的。”陌玉将茶杯放下，“老夫人给我个地址，改日，我去见一见那位前辈。” “好好好，我这就去写。”老夫人连连点头，尽管她早就已经不是会被什么人与事轻易牵动情绪的人，但听了陌玉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不用太过勉强，就算无法，那也是苏家的命，做过的孽太多，罪有应得。” “若真的如此，阿婆也就不用费尽心思了。”陌玉摇头，眉宇之中也蒙上了一层忧愁。 “玉丫头，你的意思是，此事另有隐情吗？”老夫人是个聪慧的人，所以她能从陌玉的话中听出很多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阿婆不爱与我说往事。”陌玉这句倒是实话，苏家本就是阿婆心中的一颗钉子，又谁愿意过多的提及呢？ “说到底，是苏家对不住母亲。”老夫人的神色中也染上了一抹黯淡。 “往事再提也终究无法弥补。”陌玉淡声说了一句。 老夫人低叹一声，将对方的名字与地址都写在了纸上，然后又嘱咐了她两句，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老夫人看着陌玉上了马车方才转身回了家。 “母亲。” 闻讯出来的苏峰步履匆匆，“玉丫头走了？” “嗯。”老夫人点点头，“子瑜可还平安？京城那边可有出什么大事？” “因古墓闹出来的事情，陛下让顾霖负责了。”苏峰肃声说到，“不过还有流言，说是顾霖本来为陛下举荐的是祖父。” “难道流言里就没有提顾霖举荐的还有姜家的人吗？”老夫人冷笑一声，“你父亲那边有什么反应？” “父亲倒是没说什么，来的家书中也只说了子瑜的事情，祖父对子瑜很满意。”苏峰道，“这是彻底起风了啊。” “风什么时候停过？”老夫人面露讥讽，“一个个的就知道上下乱跳，他们搞出来的麻烦竟然让顾霖一个小辈去处理，真真是很大的脸啊。” “母亲，这话可不能随意说。”苏峰苦笑一声。 “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夫人不以为意，“你的调令估计什么时候能下来？” “最迟明年春，咱们就能迁至京城了。”苏峰精神一振，语气笃定。 “此事乃你一人的前途，你不必忧心他人。”老夫人蹙起了眉头，“你兄弟的事情，母亲自有打算。” “是。”苏峰不敢多言。 陌玉从苏府出来后就让袁天驾车去了顾府。 顾家夫妇听说陌玉过来都十分高兴，亲自将人迎近了府内，原本陌玉还好奇为何顾礼重会恰好在家的时候，就听过来的顾如娇说他本来是在铺子里的。 “顾伯，陌玉此来并没什么要紧的事，您若是忙，就去处理吧。”陌玉轻声说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因大病初愈，所以脸上带着的一抹病态的苍白便越发的让人怜惜起来了。 “不忙，只是随便转转而以。”顾礼重警告的扫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顾如娇扁扁嘴，一脸无所谓的站在旁边，倒是不再言语了。 “你病才刚刚好，不宜多出来走动，回去后就好好歇着，若真有什么事，让人过来送个信儿，伯母过去就好，你就别折腾了。”顾夫人看着陌玉就觉得心疼，这样一个有本事心底好又漂亮的小姑娘为何如此多灾多难啊。 “已经没事了，不过那几日亏了一点元气，以后慢慢补回来就好。”陌玉笑了笑，“顾伯，若是您方便的话，就带我去祠堂看看吧顺便在顾家转转，要真正无事了才好。” “你的身体……”顾礼重也知道那段时间的事儿。 “无碍了。”陌玉并没有那么娇弱，她也只是脸色看着不太好而已。 顾礼重迟疑了一下，然后便同意了。 陌玉几人走走停停，又在顾家待了一个时辰，陌玉这才告辞离开。 “小姐，是不是顾家有什么问题？” 回去的路上，袁天不解的问了一句。 “不是顾家，是顾如娇。”陌玉坐在了靠近车门的位置，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她的状态很奇怪，所以我有些忧心。” “顾如娇？”袁天皱起了眉头，“要不要找个机会将她抓过来看看？”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摇摇头，语气多了几分森然，“不用，静观其变。”她倒要看看，藏在顾如娇身后的除了安平章还有谁。 袁天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有些事情，陌玉的话便是绝对命令，就连他都不会违抗。 小爻居重新开业，陌玉几乎每日都在二楼待着，一个月只有五天是住在宅子里的，来的人问事与买东西的人居多，但问卦的却寥寥无几，毕竟陌玉开价太贵，远不是普通人能负担的起的。 但饶是如此，陌玉在整个幽州的名声也很好，因为这个清秀的女孩儿心地善良，与人亲近，虽然她开价很高，但若有人于她有恩，哪怕是一点小小的恩惠，她都会替对方卜一卦，作为报答。 再者，小爻居的人都与人为善，除了袁叔跟疯子都是年纪轻轻的一表人才，自然也会讨人喜欢。 天色渐凉，深秋的幽州城已然恢复了静谧，来往的人也都多了一抹倦怠，少了一丝忙碌。 大周周边的几个国家都纷纷偃旗息鼓，对于古墓之事绝口不提，这件事情亦让顾霖的名声再次远扬，如今他的早已不再局限于京城与特定的人群中了。 雨丝洒落，连忙不绝，带去了空气的最后一丝温度，凉风萧瑟。 陌玉正要将门关上的时候，便看到了一道披着蓑笠的人影匆匆而来，她顿了一下，然后将人重新打开，迈出门槛站在了檐下，“这位兄台，可需进屋避一避雨？” 第232章 诱惑的果实 陌玉这个人，善变的很，你说她善良，她可以看着人走入死路而面不改色，你说她冷酷，但她却又会对陌生人施以援手而不图回报。 按照陌玉的话说：一切，皆看缘分。 但若让袁天来说，便只有三句话：小姐要么有所图，要么心情好，不然她便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雨中匆忙而行的人停下了步子，面带诧异的看了看站在檐下瘦弱的女孩儿，他又四处看了一眼，此时的街道已然空了，只有他一人站立在雨中，“姑娘可是在与我说话？” “自然。”陌玉颔首，声音清朗，“遇见便是缘分，雨势会渐大，兄台怕是赶不及去客栈，倒不如在小女子这儿暂歇片刻，等雨停再走也不迟。” 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步子转了一个方向匆匆而来，“那便多谢姑娘了。” “举手之劳。”陌玉转身走进了屋子，“小五。” “主子。”暗五连忙走到了她身边。 “去准备一碗姜茶，让小一挑一身他的衣服给这位兄台换上。”陌玉轻声吩咐着。 来人已然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平凡的脸庞，虽然平凡，但却也不会让人过目不忘，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便那张脸如何的平庸都掩藏不了那双眼睛里露出的明亮。 “多谢姑娘。”男子感激的微微弯身。 “举手之劳，兄台先跟小五上去清洗一下吧。”陌玉矜持的弯起了唇角，凤眸温和。 “您这边请。”暗五亦是客气的说到。 男子道了一声谢，看着自己身上滴滴答答落下的水有些不好意思。 蓑衣都被留在了门口，但他的鞋子却全部被浸湿。 暗一也是个爽快的，直接拿了新的衣服跟鞋子给对方，等人下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陌玉已经煮好了热茶，一碗姜汤也被放在了桌案上。 桌子是放在门口的空地上的，正对着街道，地板早就已经被擦拭干净，上面放着的垫子又厚又软。 陌玉道了一声轻。 男子道了谢，先将姜汤喝了，这才又冲着陌玉拱手道，“多谢小先生收留，要不然在下怕是要被这场雨困住了。” “雨再大，也终究不能杀人，若想走，哪有困住不困住之说。”陌玉浅笑，一番话似是无意。 男子微怔，然后一脸认同，“小先生说的很对，不愧是相术师，凡是被困住的，皆是有可选择的，若是没有选择，谁又会被区区的雨水困住呢。” “那不知兄台是何种人呢？”陌玉淡然的笑着，明明柔柔弱弱的能一巴掌拍死，但男人却觉得心惊肉跳。 “处于夹缝中之人。”男子苦笑一声，“在下姓方，名莫绝，字一木，若是小先生不介意，可以换在下一木。” “小女子名陌玉，人都称小先生。”陌玉亦做了自我介绍，“可否请问一木兄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莫道前方逢绝路。”方莫绝虽然疑惑，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方莫绝，这名字还真好玩儿。 若是单拿出来，说不出好坏，但若是连在一起可就值得推敲了。 “莫道前方逢绝路，也算是一种期许呢。”陌玉不动声色的掩下了自己的好奇，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她却没有看错，自己的某些机缘，确实在这人身上。 “只是期许很多时候都是无用的。”方莫绝苦笑一声，“小先生声名远播，在下亦有耳闻，闻名不如见面，实想不到小先生竟然如此年轻。” “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很公平。”陌玉并未谦虚，反而直言不讳。 方莫绝深有同感。 两个人又不着边际的扯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就在这段时间渐渐的停了下来。 “小先生料事如神，只是在下不得不走了。”方莫绝意犹未尽，与陌玉聊天，总让他觉得十分畅快，若对方是男子，若他此时无事，怕是早就已经与之焚香磕头，结为兄弟了。 “已经晚了，若是一木兄不介意的话，倒不如留下吃个饭。”陌玉将杯子里已经凉透的茶泼了出去，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恰好落于茶水的地方。 方莫绝心中一阵，双眸之中杀气毕露，但却有人更快一步。 “一木兄不必担心，小女子的家人，亦是有几分本事的。”陌玉替他倒了一杯茶，刚倒了一半儿，然后歉然的将茶壶放下，“抱歉，忘记了茶已冷。” “抱歉。”方莫绝没想到对方来的如此快，原本觉得歇歇脚也无所谓，大雨中疾行，于他而言，并没有益处，再加上小爻居声名远播，他以为自己能赶得及离开。 “本就是小女子的邀请，一木兄不必如此。”陌玉不在意的笑了笑，“暗一，你们都出去看看。” 她轻声吩咐了一句。 几道人影从门口闪掠而出，带起了一道道的凉风。 方莫绝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惊诧，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小先生身边，能人不少啊。” “一木此行可是往南？” “却是如此。”方莫绝点点头。 “若是一木兄不介意的话，可否与小女子同行？” “小先生要揍了？”方莫绝问道。 陌玉颔首，“有些事情要去做，所以不得不离开。” “可是我……”方莫绝蹙起了眉头，一时之间不明白陌玉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去拜访一位前辈，他住在山陵，一木兄与其孤身一人，倒不如与小女子结伴而行，咱们彼此也有个照应。”陌玉诚恳的道。 “在下与姑娘并不同路。”方莫绝摇摇头，心中多了一抹警惕。 “只同一段路也是好的。”陌玉笑道，“难道一木兄是嫌弃小女子吗？” “小先生身边的人都是高手，小先生亦深不可测，在下岂敢。”方莫绝连忙摇头。 “一木兄此行，九死一生，而且又身有旧疾，若不是如此，怕也不会答应小女子的邀请了。”陌玉轻声道，“说实话，一木兄好像并没有什么是值得小女子图谋的，街上匆匆一瞥，只觉有缘而已，小女子做事素来随心，若一木兄不愿，那小女子也不好强求。” “倒不是不愿，只是担心给姑娘带来灾祸而已。”方莫绝苦笑着摇头，“姑娘一卦千金，在下亦无钱问前途。” “一个人情，小女子便替一木兄解了这桩祸事，一木兄意下如何？”陌玉慢悠悠的抛出了诱惑的果实。 第233章 不告而别 方莫绝犹豫着，从屋檐低落的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外面的打斗声慢慢的消失了，外出的人反倒不像是刚刚出去那般焦急了，反而一个个的面色如常的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水汽，带着一身的煞气。 “在下不知能有什么能帮得上姑娘的。”方莫绝有些迟疑的道。 “若是一木兄不答应，那也只能说明咱们有缘无分了。”陌玉遗憾的叹息一声，“雨已停，一木兄……” “姑娘请等等。”方莫绝连忙道，他也没想到陌玉竟然如此的爽快，“若是姑娘不担心在下无法帮忙的话，此次就劳烦姑娘了。” “小女子从不做赔钱的买卖。”陌玉自信的笑着，“暗一，带一木兄去休息，顺便让疯叔将他珍藏的酒拿出来半斤，为一木兄接风洗尘。” 方莫绝虽然疑惑，但却并未多问什么，跟陌玉道了一声谢就跟暗一一起离开了。 “主子。”暗五忧心的蹙起了眉梢，“那群人来历不明，就这样收留对方，是不是有些麻烦？” “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一些东西。”陌玉神色淡然。 “可万一对方最后反悔呢？”暗五仍然不太放心，人心难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觉得我会让他有反悔的机会吗？别看方莫绝一副倒霉样，你放心，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陌玉自信的道。 暗五想了想主子的手段，于是便乖乖闭上了嘴巴。 对于将自己珍藏的酒分出去这件事情疯子是十分抵触的，不过听暗一说这个人对陌玉还有用，他就挑了最小的一坛，然后分出去了一半儿。 方莫绝本来想说不要的，但暗一的一句对你有好处就只能让他厚着脸皮接了过来。 陌玉他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而方莫绝早就已经醉死了过去。 倒不是说他警惕心不够，而是他知道，若是陌玉真的想要他的命，根本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他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他清楚的很，这些人完全看不上。 但方莫绝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醉就是十二个时辰，若不是醒过来的时候状态出奇的好，他简直都要后悔死了。 “醒了啊。” 疯子走了进来，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将手中端着的水盆重重的蹲下，“醒了就洗脸吃饭，方兄应该不需要伺候吧？” “不，不需要。”方莫绝讪讪，直觉对方面色不善应该跟那半壶酒有关。 方莫绝洗漱完毕后方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那个……打扰了。” 方莫绝看着不远处顶着一个锃亮的光头但却未穿僧衣的人，讪讪道。 “不打扰不打扰。”慈隐笑眯了双眸，“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我叫慈隐，方兄直接称呼名字就好。” “你好。”方莫绝四处看了一眼，“小先生在么？” “小先生已经去了铺子。”慈隐道，“她吩咐过，若是方兄醒了，就只管在家里安心等着，至于其余的事情，她自会善后。” “可是那些人……”方莫绝担忧的蹙起了眉头，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进铺子了，当然或许存着避一避的心思，但一觉过后，他却总觉得在看到陌玉的笑脸的时候，好似下意识的就认为可以停留，可以进去。 “方兄尽管放心，若是小先生不能应对的人，她关门的速度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快。”慈隐毫不在意的便将陌玉给卖了。 方莫绝抬手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要如何答话。 慈隐也笑眯眯的打量着对方，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些无礼。 方莫绝被他看得头皮有些发麻，“那个……小先生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能不能过去看看她？” “这恐怕不可以。”慈隐收回了目光，“睡了那么久，方兄一定饿了吧，饭菜已经准备好，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跟我来。” “劳烦了。”方莫绝自然不会拒绝，反正来都已经来了，没道理对自己太过苛刻，更何况他对陌玉印象很好，也不觉得对方是什么心思歹毒的人。 “那酒是从什么地方买的？后劲可真大。”方莫绝好奇的问了一句，他虽然不好酒，但遇到好酒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好奇。 “酒是在小先生一位朋友那儿买的，不过里面却被小先生加了东西，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好处。”慈隐道。 “小先生会医术吗？”方莫绝问道。 “不精通。”慈隐想了一下，“她对毒比较擅长，然后就是某一部分，若是误打误撞被她碰上了也知道一些，算不上会。” “这也很了不起了。”方莫绝认真的道。 慈隐不可置否。 方莫绝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再加上他跟慈隐也不熟，所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陌玉回来的很早。 方莫绝听到动静连忙迎了出来。 “小先生，多谢了。”方莫绝感激的道。 “一木兄不必多礼，咱们各取所需罢了。”陌玉浅笑，“一木兄在幽州可还有事？” “没有。”方莫绝摇头。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明日启程，不知一木兄意下如何？” “明日？”方莫绝诧异，然后便摇摇头，“我没意见，一切但凭小先生安排。” “既如此，那今日便好好休息，小女子还有事，就不奉陪了。”陌玉微微欠身。 方莫绝连忙回礼。 陌玉脚步匆匆，好似十分着急一样。 方莫绝尽管疑惑，但却也没有多问，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可以让他随意打听的地步。 陌玉当晚便取回了苏阿婆的骨灰盒，翌日清晨便离开了幽州。 他们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亦是如此，甚至根本就看不出出远门的模样，若不是小爻居被摘下的牌子与易主的铺子，幽州的人也并不知道那位神奇的小先生已然离开了。 苏顾两家，陌玉也只是托人送了信过去，等他们看到信的时候，她早就已经离开了，也省了去面对离别的忧愁。 暗卫们除了暗五，都是提前出城的，所以他们的队伍也压根算不上什么庞大。 慈隐跟公孙廉都稍微的改了一下自己的模样骑马而行，陌玉跟暗五以及方莫绝坐在了马车里，疯子跟袁天二人赶车，除了必要的东西，他们什么都没带，所以一辆马车就绰绰有余，也算是轻装简从。 “小先生，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方莫绝抬眸看着面色平静的陌玉，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咱们应该走官道的。” “官道？为什么？那样要怎么杀人越货呢？”陌玉弯起了唇角，笑的有些纯真。 第234章 被追杀的原因 在遇到危险之前，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应该是猎人，但结果如何，都要等最后才能分晓。 方莫绝被陌玉吓住了。 他本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也不是一个没有见过血的人，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老实的好人，比陌玉更要本分的好人。 他知道陌玉不是凡人，但却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居然会有这样的胆量跟狠心。 “小先生莫要开玩笑。” 方莫绝干笑一声，一句不经大脑的话就说了出来。 陌玉不可置否。 暗五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了眸子。 方莫绝吧嗒了一下嘴，渐渐的敛起了弯起的唇角，“小先生是否知晓追杀在下之人的来历？” “啊，这个啊，知道一些。”陌玉有些羞涩的道。 方莫绝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小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问出来的啊。”陌玉轻声道，不论语气还是神色，都露出了一抹矜持。 方莫绝不禁有些无语，你矜持什么？ “小先生的人抓住活口了吗？” “那倒不是。”陌玉摇摇头。 “那……”方莫绝蹙起了眉头。 “我有一位朋友，比较擅长这些事情，找他问出来的。”陌玉这话倒也不算敷衍，只是方莫绝想不到她那位朋友会是千门的少主。 “小先生魄力，在下自愧不如。”方莫绝如今算是心服口服了。 “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付出一些东西，很公平。”陌玉淡然的道，“只是小女子想不出，一木兄如何会得罪江湖中人。” 追杀方莫绝的是一个被称为铁血盟的势力，分散的很广，加入其中的小门派也不少，而且睚眦必报，里面有不少的高手，在北方这片分布的尤其广。 但这样一个大的组织，却丝毫不会让官府头疼。 侠以武犯禁。 但在他们身上，却很少看到这种情况，据说是铁血盟内自有一套规矩，若是犯了，最后的下场只会比官府更惨。 “一言难尽。”方莫绝苦笑一声，“小先生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的古墓事件？” “自然。”陌玉颔首，想起往事，凤眸之中多了一抹冷意。 “我们一行六人，从另一个入口误入了其中，从里面得了一件宝贝，但那宝贝最后却消失了，他们一口咬定是我拿了，所以上面就下了命令，我就混到了如此地步。”方莫绝又是无奈又是愤懑，无妄之灾啊，如果他真的拿了，到不觉得有什么，可关键是，他是被冤枉的，不管是谁被当成替罪羊，也不会觉得愉快。 “宝贝？一木兄可否直言？”陌玉兴致勃勃的问道。 “非在下隐瞒，而是在下也不知晓。”方莫绝摇摇头，“那东西装在一个盒子里，盒子是用玄铁制成的，十分坚硬，砍都砍不开，而且那锁十分精致，亦远非暴力能打开，所以谁都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根据传说，里面装的是长生不老药，或者能让人延年益寿，内功精进的东西。” “传说？”陌玉挑眉，“谁的传说？” “这个……”方莫绝讪讪，“这就不知道了。” “那岂不是白说吗？”暗五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方莫绝神色中的尴尬一闪而逝，然后便佩服的点点头，“姑娘说的是，可怜我们一群老爷们儿，竟然还不如姑娘看的透彻，实在汗颜。” “那是当然。”暗五毫不谦虚。 方莫绝讪讪一笑。 “长生不老药啊。”陌玉的手指轻轻捻着，“一木兄可还记得那盒子有多大，上面刻画的纹路之类的东西？” “大概有……”方莫绝拧眉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其余的我也不太清楚，看的不是太仔细。” “还请您仔细想想，既然是因此被追杀，若是来日连见到东西都认不出来，那未免太亏了一些。”陌玉一副为方莫绝着想的模样。 方莫绝仔细的想了一会儿，“哦，对了，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陌玉眸光微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盒子从表面上看是黑色的，但我却好像看到了一抹深紫，但别人却都说是黑色。”方莫绝道，“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错了，毕竟那只是一眼的事儿，其余的时候，我看着也是黑色。” “那怕不是偶然。”陌玉认真的道，“就这些吗？” “嗯，那盒子上面很光滑，好像什么都没有，哦，对了，还有一点，就是在下面，我抱着的时候偶然发现下面好像有一个凹槽。”方莫绝目露精光，“不过也没有看太仔细，还有那把锁，就跟嵌在盒子上一样，看不到锁孔，也不知要如何打开。” “看来的确是个宝贝啊。” “嗯，就算不是如传说中一般，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方莫绝颔首，“只是可惜那个墓室已经塌陷了，不然的话说不定能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 “那也是无法预料的事情。”陌玉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方莫绝见陌玉沉默，自己也便不再多言，他也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再加上此时脑子里开始想东西，也便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了。 血腥的味道尽管很淡，但方莫绝还是闻出来了，他瞬间警惕了起来，理所当然的将陌玉纳入了自己的防护范围内。 “不用紧张，是暗一他们。”陌玉轻声安抚。 “主子，人都已经解决了，没有留下活口。”暗一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下去看看。”陌玉低声说了一句。 方莫绝率先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陌玉收回了被暗五扶着的手臂，看着不远处凌乱躺着的尸体眉头微蹙，“都是死士？” “是。”暗一颔首，神色中也带着一抹无奈，就算他们动作快，也挡不住对方手段多。 “都死了？那起码有十几个人吧？”方莫绝眼皮一跳，他觉得自己好像低估了这些人。 “你们可有人受伤？”陌玉担忧的问道。 “主子的毒很好用，我们只是轻伤而已。”暗一精神一振，尽管他已经很成熟了，但语气中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得意。 “不要放松警惕。”陌玉双眸微眯，手臂微微一抖，一抹小小的黑色的影子飞掠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继续走吧。”陌玉淡声吩咐了一句，“劳烦一木兄骑马了。” “好。”方莫绝也觉得跟两个女子待在一起不太自然。 暗七也进了马车，将自己的马腾出来给了方莫绝，一行人再次起程，只是这一次，每个人的心中都多了一抹警惕与期待。 第235章 追杀背后真的隐秘 晴了不到三日的天又阴沉了下来，雨势忽大忽小，不知将多少的过路人困在了客栈里不能动身。 不着急的人可以悠然自得，着急的人也只能干跺脚，长吁短叹，整日的愁眉苦脸。 方莫绝不着急，但却也同样开心不起来。 三天的时间里，他们共遭遇了三波袭杀，虽然最后都化解了，但这件事情还终究是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始终都会不舒服。 “一木兄，不要愁眉苦脸的，人生啊，嘻嘻哈哈就过去了。”疯子坐在他身边，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人缘可真不怎么样，为了一个如此明显的谎言对方就对你穷追不舍，你是不是睡了你们主子的女人啊，他才这样恨你？” “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方莫绝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人与人之间真的十分奇妙，并肩作战的三天已经让方莫绝完全的与这群人熟识了起来，而这个疯子更是颠覆了他的三观。 “疯兄，你的身手明明很不错，为什么还要用那种下三滥的招数？” 方莫绝有些不明白的问道，就连他这个旁观的人都不知道在心里骂了疯子多少次了，由此可见那些逃走的人又是如何诅咒疯子的。 “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都是玩儿命的，哪有什么下三滥不下三滥？我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疯子毫不在意的道，“一木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被你遗漏的东西啊，说真的，我觉得就连白痴都知道你是冤枉的。” “我还真想不出来。”方莫绝苦笑着摇头，如今他也反应了过来，只是即便知道了，也完全没有头绪，“疯兄，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姐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那个丫头精明的很，从来都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反倒是一木兄你，可千万别打食言的主意，不然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她玩儿死。”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断然不会反悔。”方莫绝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又忧愁的叹息一声，“我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到小先生到底图我什么。”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小姐肯定是图旁人不能给她的东西。”疯子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要不要去吃点东西？估摸着这雨快要停了。” “也好。”方莫绝点点头，现在他也想开了，反正想不到，倒不如保持平常心。 疯子跟方莫绝结伴到了一楼，点了几碟小菜，一壶酒，然后便一边聊天，一边吃了起来。 陌玉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随意的卜着卦，看着桌面上呈现出来的东西，双眸越来越亮，脸色的喜意便越来越浓。 “主子。” 暗五推门走了进来，“咱们还要待几日？在这种地方起冲突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明日就能走了。”陌玉将铜钱收了起来，“没关系，铁血盟的事儿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解决了？是千门的那位少爷？”暗五面露欣喜。 “嗯，千门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陌玉颔首，“所以接下来的路会顺畅很多。” “那就好了，这几天担惊受怕的，若不是主子的东西，咱们也不会毫发无损。”暗五敬佩的道，如今她对于陌玉可是越发的佩服了，主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但你耐不住人家用毒的本事高，手段多，还能预测吉凶啊。 “主子，那个叫方莫绝的，究竟有什么作用啊。”暗五只是单纯的好奇，她跟陌玉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所以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子绝非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类。 “现在还不知道，总之，结个善缘总没错。”陌玉温声道，“人生虽说短短数十载，但在没有结束之前，还是蛮长的，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缘分妙不可言，而谁又知道自己究竟能遇到些什么麻烦呢？” “这就是所谓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吗？”暗五歪了歪头。 “是，也不是，总之，现在我还不知道他能为我做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我能通过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更何况，即便未来什么都得不到，至少咱们现在还是得到了一些东西。”陌玉意有所指。 暗五细细的想了一下，然后恍然，“那个盒子。” “聪明。”陌玉满意的点点头。 “可是那个盒子是真的丢了吗？”暗五道，“万一落在了谁的手中呢？” “目前还没有主人。”陌玉笑道，“所以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等正事做完了，若有缘分，说不定咱们还可以找一找。” “这样会不会惹上麻烦啊？”暗五有些担忧，亦十分纠结。 “麻烦这种东西，你不去找它，它也会来找你的。”陌玉无所谓的道。 暗五颔首，那倒也是。 “主子你要主意休息，不要整日里劳心劳力的占卜，不然等到了京城，顾少看主子你过的不好，可是会找我们麻烦的。”暗五看着陌玉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苦哈哈的道。 “别胡说，跟顾霖又有什么关系！”陌玉瞪了她一眼，耳廓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红晕。 暗五偷笑，却并不点破，他们的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于感情这两个字矜持的很也迟钝的很，还好遇到了顾霖这样主动出击锲而不舍的，不然的话说不定这辈子就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暗五看着垂眸喝汤的陌玉，越看越觉得只有顾霖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家的主子，苏子瑜虽然优秀，但却总觉得差了一些什么。 吵嚷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了上来，打破了房间里这份静谧。 陌玉蹙起了眉头，“是疯叔跟方莫绝？” “主子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暗五神色肃然，一双眸子锐利如鹰。 “不碍的，下去看看吧，他们不像是惹事的人。”陌玉放下碗，兴致勃勃，听那传过来的不太清晰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艳遇啊。 暗五本来想继续劝的，但看到陌玉一脸的兴奋也就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第236章 各执一词 因为雨天，又不到饭点，所以在一楼吃饭的人也没有多少，这场骚乱倒也没有波及多少的人。 陌玉兴冲冲的站在楼梯口，明亮的凤眸扫过了衣着光鲜的一群人，然后又看了看方莫绝跟疯子，目光重点落在了与方莫绝站在一起的女子身上。 女子全身都湿透了，发丝也黏在了脸上，虽然狼狈，但紧贴在了身躯上的衣服却将那柔韧优美的曲线勾勒的清清楚楚，如此倒也盖过了那份狼狈，反而更能勾起一些人心中的火。 女人生的很美，很柔弱，两道柳叶眉轻轻弯着，细细的一笔，不浓不淡，一双桃花眸稍显恐惧的微微撑圆，稍显苍白的唇轻微的颤抖着，就连陌玉看着，都忍不住会想要将人保护起来。 “疯叔，你心里不是有你夫人了么？这是瞧上人家了？” 陌玉轻笑出声，开口便是调侃。 “小姐你可不要乱说。”疯子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胆怯的四处看了看，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也嗅不到那熟悉的味道，他悄悄的送了一口气，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是一木认识的人。” “哎呀，真看不出来，一木兄竟然还有这样的桃花运。”陌玉冲着方莫绝眨眨眼睛，完全忽略了那几个衣着光鲜的人。 “小先生莫要说笑，只是在下的旧识而已。”方莫绝被陌玉调侃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红，他为人素来正经，不近女色，人还是十分纯情的。 陌玉掩口轻笑，眸光流转，落在了那四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身上，“几位兄台，有话好好说，剑拔弩张的有什么意思呢？” 四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的人，但身份也不见得有多么的高，只是个个年少气盛，模样都算不错。 职业病发作，陌玉下意识的去看了四个人的面相，这一看，笑容便越发的玩味了起来。 “小女子观四位印堂发黑，最近恐有灾祸，要不要让小女子为四位卜一卦？”陌玉的语气更柔了几分，没有说会会嫌弃钱多，她更不会嫌。 “虽然姑娘模样差了一些，但看姑娘身段还算不错，若是姑娘肯陪在下一夜，一切都好说。”其中一人呵呵一笑，看着人模狗样的，挑剔的目光在陌玉身上扫了一圈儿，最后定格在了她的眼睛上，神色一喜，“细看之下，姑娘好像比那贱人还要好看几分，哈哈哈，方莫绝，如此，我们便不与你抢人了，不过虽然我们几个不要，也不能白白送给你，你拿出万两白银来，顺便将这个女人绑好了送过来，我们便饶过你如何？” “放……” 陌玉抬手拦住了怒气冲冲的暗五，“呵呵，几位公子若是能承受的住代价，小女子也不是不能答应，但小女子就怕几位连我的护卫都打不过啊。” “姑娘说话可当真？”另一人本来不甘心放弃自己等人追了好久的人，但当他将目光放在陌玉身上的时候，亦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比先前的女子要好看很多。 “疯叔，让几位公子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陌玉淡声吩咐道。 “好咧。”疯子咧嘴一笑，身形闪掠而出，握起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捣向了一个人的眼窝。 那人的反应也很快，抬手便用手中的折扇挡住了疯子的攻击，但疯子的另一只手掌却突然张开，掌心不知何时握着的酒杯倾洒而出，里面的酒便迎面泼在了那人的脸上。 酒水进入了眼睛里，刺的那人立刻捂着眼大叫了起来，疯子一脚将人踹飞，然后躲过了另一人的攻击，转身就是一记撩阴脚。 陌玉看的津津有味，方莫绝的面色也十分怪异，果然每次看疯子打架，都能刷新自己对对方无耻的认知。 很快，四个人便一脸便秘的倒在了地上，捂着不同的位置咬牙忍着疼，想要逃，但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被暗卫围了起来。 “小先生，他们杀不得。”方莫绝生怕陌玉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连忙阻止道。 “贱……” “掌嘴！”陌玉眸光一冷，厉声道。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出言不逊的人脸上，直接打碎了对方的两颗牙。 “请几位公子清醒一点，清楚的认知自己的处境，顺便也好好想一想，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上位者。”陌玉眯起了双眸，声音软糯，但却让四个人的身体颤了颤，看着她的目光里有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店家还要做生意，咱们还是上去谈吧，不知道四位公子能否给小女子这个面子呢？”陌玉巧笑嫣然，这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吗？ 四个人连忙点头，生怕自己晚一点就会被揍一顿。 他们都不是傻子，虽然高傲了一点，自以为是的一些，但毕竟也算人才，暗一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气场都很足，杀气更是不加隐藏，见过血的人，只有真正的白痴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衅。 不算太小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拥挤。 陌玉坐在了凳子上，手指捏着茶杯，笑吟吟的看着面色铁青愤怒怨恨而又忐忑恐惧的四个人。 “四位公子来自何处？”陌玉轻声问了一句。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一做了自我介绍。 四个人都来自青州，家里也都是做生意的，在江湖上好似有不小的名声，四个人在当地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此来就是为了追捕方妙，就是跟方莫绝认识的那个女人。 真正跟方妙有关系的不过两个人，剩下的两个都是遇到了过来凑热闹的。 据他们说，方妙搅了他们两家的一桩生意，所以才会被追杀。 “你们说谎，我没有。”方妙的脸色微红，愤怒的瞪着说话的两位年轻人，“信口雌黄，分明是你们想要用我来要挟莫绝，所以才会抓我。” “我们为什么要要挟方兄？方妙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跟方莫绝的婚事可是你亲口拒绝的，我们再找你又有什么用？” 一句话，犹如投下了一颗炸弹，震的陌玉都不轻。 第237章 聪明人 未婚妻啊，还真没看出来。 陌玉玩味的勾起了唇角，稍稍往后退了几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方妙的脸色变了变，方莫绝垂下了眸子，一言不发。 疯子闭上了嘴巴，狐疑的目光在方莫绝跟方妙之间打了好几个转儿，然后就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我……”方妙焦急的看着方莫绝，好像想要解释，但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无措的抓着方莫绝的手臂。 “林少爷，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您好像没什么关系。”方莫绝拍了拍方妙的手，冷声道，“方妙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搅黄你们的生意，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普普通通？方莫绝，你离开太久了，有很多的事情都不知道，你的这位前未婚妻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林公子嘲弄的一笑，“她身边的男人比现在屋子里的人都说。” “林正，你不要胡说！”方妙厉声呵斥着，尽管她极力压制，但那一闪而过的担忧与慌乱还是落入了陌玉的眼中。 “林少，我不管方妙做了什么事，既然林老爷能让您来，那就说明事情没有多么的严重，更何况，若是几位少爷真的着急将方妙抓回去，她早就已经落网了，又怎么会拖这么久？”方莫绝神色冷漠，“若四位少爷执意，莫绝愿领教几位高招。”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尽管心有不甘，但亦只能放弃，毕竟此时于他们而言十分不利，先不说方莫绝，就算是他们能压住方莫绝，疯子跟陌玉也不是好相与的。 “这件事情，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林正咬了咬牙，“方莫绝，还有这位姑娘，她惹出来的事情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二位好自为之。我等就先行告辞了。” “林少看我像傻子吗？”陌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林正的脸色微微一变，望向陌玉的目光带了一抹浅浅的恐惧，“姑娘，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他苦笑一声，在这种情况下也压根就直不起腰来。 “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没兴趣。”陌玉道。 “那姑娘是……”林正有些忐忑的问道。 “我对林少很好奇。”陌玉轻笑，“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问林少，不知是否方便？” “这……”林正眼珠一转，面上有些犹豫。 “不方便也无所谓，只要我方便就好。”陌玉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跟林少单独谈谈。” 林正一脸的便秘色。 屋子里的人退了出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陌玉跟鼻青脸肿的林正。 虽然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林正却不敢骑什么别的心思，因为陌玉一看就不是傻的，她既然能让别人出去，想必本身也十分不平凡。 林正虽然是富家公子，平日里也没有少耀武扬威，但却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傻子。 “不知姑娘有何事？” “林少先前所说，可是真的？”陌玉双眸缓缓眯起，敛袖抬手，示意林正坐下。 林正舔了舔嘴唇，道了一声谢，半边屁股挨着凳子坐好，“虽不是十分真，但却有七八分。” “林少可否告知小女子那两三分的假真相是什么？”陌玉笑着问道，似乎对于他的坦诚十分满意。 林正犹豫了片刻，心思不停的变换着。 陌玉也不着急，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实不相瞒。”林正咬了咬牙，“我们也不是非抓方妙不可，此次来，抓人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游山玩水，顺便找一找宝贝。” “宝贝？”陌玉尾音轻扬，“一个装着长生不死药的盒子？” “姑娘知道？”林正诧异的问道，然后了然的颔首，“既然方莫绝已经归顺了姑娘，姑娘能知道也便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林少刚刚说顺便？”陌玉意味深长。 “是的，能不能找到全看缘分。”林正点点头，“其实关于那种东西我们是不相信的，长生不死什么的，历代的皇帝谁不求？但又有几个是成功的？就连皇帝都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会落在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手上？” “林少倒是豁达。”陌玉有些意外的道。 “豁达什么的谈不上，只是有些自知之明罢了。”林正谦虚的笑了笑，只不过弧度不敢太大，生怕扯到脸上的伤口，“那个，姑娘可还有别的事情？” “啊，没有了，林少请吧。”陌玉十分痛快。 这下子反而让林正有些坐立不安了，“那，那我走了。”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有些害怕的挪蹭了几步，生怕陌玉有什么后手。 “希望林少能卖小女子一个人情，方妙与林少等人的恩怨，就此结束。” 林正刚想说不行，但他看着陌玉的模样，脑子里陡然闪过了一道思绪，于是出口的话便完全变了。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林正连连颔首，“在下告辞。”他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林少的朋友都在楼下。”守在门外的暗一提醒了一句。 “谢谢，谢谢。”林正身体一抖，一秒钟都不敢多待，快步跑了下去，几个人也顾不得外面还在下雨，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开了。 “林正，此事，咱们就这么算了嘛？” 一辆马车中，一人恨恨不平的道。 “不能算也只能算了。”林正肃声道，“你们可知那位姑娘是谁？” “一个小丫头，还能有什么来路？”有人不屑的道。 “岂止是有来路，来路还不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就是幽州城的那位小先生。” “一卦千金的小先生？”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问道，“据说她跟苏家的关系很好，是苏子瑜的未婚妻。” “恐怕不是什么谣传，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身边的人，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相术师，身边又怎么有那样的高手？我有朋友说过，她跟一个叫顾霖的人关系也很好。”林正此时十分庆幸自己足够聪明与识相，“顾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啊，就连京城的那些人都不敢与他作对，像是咱们这样的小人物，又怎么能惹得起那样的庞然大物。”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有人不甘心的问道。 马车里陷入了一种低沉的沉寂之中。 林正倏地冷笑了一声，“恶人自有天收，咱们只管看戏便好。” 第238章 方妙的好意 林正从小跟着他的父亲习武、观人，性子虽有些顽劣，平日里也没有少寻花问柳，但对于富家子弟而言，这些都不算是大毛病，他也能自我控制，所以眼力还是有一些的。 在方妙的事情上，他们算不得无辜，但对方却也不是什么白莲花。 虽打着好色的名义来跟方妙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但那也不过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罢了，其余的三个人说不定是真的好这口，但他却全然没有这种意思，对方妙，他一只都抱着些许的忌惮。 “那位小先生说……咱们印堂发黑。”其中一人弱弱的说了一句。 林正脸色一变，“咱们不是已经有了灾祸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郁闷。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想到疯子的手段，不寒而栗。 方莫绝从陌玉那儿要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方妙换好之后就跟在对方的身后到了陌玉的房间。 “多谢小先生出手相救，方妙……” “救你的可不是我。”陌玉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头。 方妙脸上挂着的柔弱的笑容一僵，她还是将礼行完，然后抬起了头，“不管如何，他们也是因为小先生才饶过小女子的。” “一木兄，这个人情你可认？”陌玉并没有多看她，反而将玩味的目光放在了方莫绝的身上。 方莫绝颔首，“自然，在下又欠了小先生一件事。”他的神色中有感激也有些许的无奈。 “债多不压身，一木兄习惯就好。”陌玉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一木兄，我们明日便走，你若是带一个人，我会很苦恼的。”言外之意便是她不想带方妙。 方莫绝还没有说什么，方妙反倒是急了。 “小先生，我，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还请小先生好人做到底。”方妙捏着裙子，作势就要跪下，“我不会给小先生添麻烦，也不会让小先生费心的。” 方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直到膝盖上传来了硬邦邦的触觉，她方才意识到不管方莫绝还是陌玉，都没有管她。 如此一想，方妙便觉得有些愤怒，显然她刚刚也只是做戏，而且在她的剧本中，无论是陌玉还是方莫绝都应该拦着的。 “莫绝，能不能请你跟小先生求求情？”方妙抬眸，眼眶微红，声音中也带上了一抹哭腔，她轻轻的扯着方莫绝的衣服，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无措跟仓皇。 陌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她清晰的察觉到了方莫绝软下去的心，而且她也能看出，方妙根本就是在演戏。 为什么？难道撒娇与柔弱真的能让男人心软吗？ 陌玉微微咬着唇瓣，眸光闪烁，将方妙的表情一点点的印在了脑海里。 方妙察觉到了陌玉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般，全身都僵硬的厉害，那副柔弱的模样也差点保持不住。 “小先生。”方莫绝不忍心的开口。 “要跟着也不是不可以。”陌玉放下手直起了身体，手指在桌面轻轻的摩挲着，“我不会让她跟我一起坐马车的。” “方妙会骑马，我会准备好。”方莫绝神色一喜，“多谢小先生。” “一木兄不必谢我。”陌玉摇摇头，“一木兄一表人才，也还年轻的很，机会多的是。” 方妙将要出口的感谢就这样被堵住了。 “我累了。”陌玉挥挥手。 方莫绝一言不发的告辞，方妙想说什么，但却被方莫绝扯着离开了，所以也依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们前脚走，疯子后脚就进来了。 “你真打算留下那个女人啊。”疯子问道。 “一木兄都开口了，没有道理拒绝不是。”陌玉懒懒的回了一句，“疯叔你好好看着她，别让她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知道了。”疯子点点头，尽管猜不透陌玉到底在做什么，但他却毫无意见的支持对方。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明亮的有些刺眼。 碧空如洗，天空中飘着些许的云絮，有些凌乱，也没有大朵白云的各种姿态，看着十分单调。 陌玉独自一人坐在了马车里，手中捧着一本书，懒懒的翻着，看着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方妙骑着马，跟方莫绝并排而行，休息了一晚上她的脸色也好了好多，脸颊红润，声音也很好听，再加上他们走的也不快，所以她便一直都在找话说，也在旁敲侧击的打听着陌玉的身份，毕竟能让四位少爷说放弃就放弃，肯定是很有身份的人。 午饭他们是在一个破庙里解决的，不过陌玉的饭菜显然跟他们不一样，方妙尽管很羡慕，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多看了陌玉两眼。 “小姐，趁着这个时候将药茶煮了吧。”袁天忧心的道，“你要不要熬出几天的来？万一什么时候出点什么麻烦，就又顾不上了，他临走的时候可是特意吩咐过的，每天都不能断。你才出来多久啊，药茶就已经换了两次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袁叔，我知道的。”陌玉低叹一声，自从自己昏迷之后，袁天看着她就跟看瓷娃娃一样，让她十分无奈。 “小先生身体不舒服吗？”方妙闻言立刻关心的问了一句。 “老毛病了。”陌玉随口解释了一句。 “小先生年纪还小，有什么病要趁早治才好，我认识一位神医，如果小先生不忙着赶路的话，可以去找他看看，那位神医很厉害，但脾气也有些古怪，有的时候诊费高的吓人，有的时候又一文不收。”方妙柔声说道，神色之中带着一抹忐忑，好似担心陌玉怀疑她心怀不轨一样。 “我看过大夫。”陌玉浅笑，“开了药，一直都在喝。” “多看几个也不是什么坏事儿，真正有本事的神医可是很难遇到的。”方妙诚恳的道，“我恰好与那位神医有几分交情，这一段时间他还在，若是再迟一些，人说不定就走了。神医的行踪素来让人捉摸不透，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多谢方姑娘好意。”陌玉笑着摇头。 方妙闻言也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扯着方莫绝的衣服低声跟人说着话，左右也不过就是让方莫绝劝劝，她真的是好意，话里话外都是为了陌玉好。 “小先生……不然，咱们还是去看看吧？”方莫绝迟疑了一下，然后恳声建议。 第239章 归顺 方莫绝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让陌玉的身体更好，这几日他都看在眼里，那药茶虽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不过无论是味道还是色泽，他看一眼，就不会想要看第二眼。 他也喝过药，知道那滋味有多么的难熬，更何况陌玉的药还比平日里别人喝的难喝好多倍。 陌玉笑而不语。 方莫绝讪讪，得不到回应，那突如其来的一股勇气也就散的差不多。 陌玉的确身体不好，但她主意却很正，无论是袁天还是疯子，只要是她下定的主意，就从来没有人说不。 “小姐，要不……咱们去看看？若是顺路，去一趟也无妨的。”袁天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 他不是不信任韶落尘，只是他更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而且韶落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碰到，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若是多一个人，也多一份保障。 “这个嘛……”陌玉明显有些犹豫。 “即便不顺路也不会绕远，往东走二十里有一个村子，那位神医如今就在那里住着。”方妙连忙道，“我也是路上偶然遇到的，不然的话也不会知道神医的行踪。” “二十里，而且恰好顺路。”袁天很显然是动了心思。 “若是这样的话，去看看也无妨。”疯子也同样赞同。 方妙神色一喜，但旋即又被她压了下去，“小先生，多看一看，总是好的。” “那就去吧。”陌玉颔首，改变了主意。 “那等歇息一下，咱们就起程。”袁天颔首，若有所思的看了方妙一眼。 方妙被他一眼看的出了一头冷汗，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目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陌玉将药茶喝完，又歇了一刻钟，这才起程，只是路上慢悠悠的，慢的方妙心中都开始着急了，但她却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分好。 “莫绝，这位小先生是要去什么地方啊？”方妙轻声问着，深秋的风打在脸上，很冷，也让她的心里隐隐升起了一抹烦躁。 “不知道。”方莫绝摇头，这话也算不得假，毕竟陌玉从未袒露过自己的目的。 “你这是……成为了那位小先生的护卫吗？”方妙压低了声音，迟疑的问道。 “不算是。”方莫绝摇头，“只是暂时同路而已。” “莫绝，当初的事情……” “我还有事与小先生谈，方妙姑娘，先失陪了。” 方莫绝双腿一夹马腹，让马儿快行了一段距离，然后翻身下马，“小先生，在下有事与小先生谈。” “进来吧。”陌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袁天让马车停下，似笑非笑的看了方莫绝一眼。 方莫绝头皮一麻，冲着他微微颔首，然后便钻进了车厢中。 “小先生。” 方莫绝坐在了一侧，恭敬的喊了一句。 陌玉放下了手中的书，抬眸看着有些忐忑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木，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吧？” “是。”方莫绝讪讪，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吃人。”陌玉有些戏谑的笑着，“来找我是因为方妙的事情？” “她……心思很深。”方莫绝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去找人。” “毕竟是她提供的消息，即便咱们先一步找到人，也得承了这个情。”陌玉轻声道，“这是绕不过去的坎儿，不过看在一木兄如此实诚的份儿上，我倒是有个提议。” “小先生请讲。”方莫绝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有没有想过与我们一路走？”陌玉真诚的建议道。 “可……”方莫绝下意识的要拒绝。 “你的亲人不会有事，但若是你露了面，却难保不会出事，你可懂我的意思？”陌玉直接将事情挑明。 方莫绝面色微微一变，他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若是不回去，那些人又如何会放过他们？ “你的信息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一心追杀你，你的亲人早就已经被利用上了，而不会等到现在了。”陌玉道，“你独身一人，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大的好处。” “可我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方莫绝蹙起了眉头，“有部分人的确知道，但若是那些不知情的人找上门去，他们还是难逃灾祸。” “你去了，同样于事无补。”陌玉摇头，“你若信我，便跟我走，他们自然无忧。” 方莫绝仍然犹豫。 “我是相术师，还是很厉害的那一类人，一木兄总不觉得小女子会无用到连这种事情也看错吧？”陌玉故作不悦的道。 “那倒不是。”方莫绝连忙摇头，“只是在下还是担心。” “那改日走一趟便好，一木兄若是信小女子，便给个准话，若是不信的话，咱们就只能来日有缘再见了。”陌玉叹息一声，似是遗憾。 方莫绝咬了咬牙，“只要小先生能保他们平安，在下愿意跟随，只是可能会给小先生带来很大的麻烦。” “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陌玉无所谓的道，“十成的把握我没有，我只会说，跟着我，不比你自己单独一人更差。” “在下……属下明白了。”方莫绝单膝跪在了地上，“日后唯主子马首是瞻。” “唔，还有一个人。”陌玉迟疑了一下，“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见到一个叫顾霖的人，若是愿意，便跟他做事。” “意外？”方莫绝诧异。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意外啊，我也是防患于未然。”陌玉轻笑。 “顾霖大人跟主子……”方莫绝声音略微有些低。 “他可以信任。”陌玉顿了一下，“只有他可以信任。” “明白了。”方莫绝颔首，“那我先告辞了。” “好。”陌玉颔首，“方妙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是。”方莫绝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车厢。 他重新坐在了马背上，没等方妙过来问什么，就策马赶上了前头的暗一。 “暗一兄，主子跟顾霖大人的关系是……”方莫绝凑近了他，八卦兮兮的问道。 “顾霖大人可能会是姑爷。”暗一扫了他一眼，对于他的称呼错愕了一瞬，然后便恢复了正常。 方莫绝恍然，便没有计较里面的可能二字。 第240章 小鬼难缠 方莫绝听说过陌玉跟苏子瑜的关系，如今听到陌玉跟顾霖可能是一对，他也没有多想，在他看来，这样的关系显然不算太复杂。 众人慢悠悠的走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到了方妙所说的村子。 村子不算小，地势比较高，大概有上百户人家，从村口进来有人家，也有田地，人工挖的沟渠弯弯曲曲的，里面还流着水。 这个季节是不忙的时候，村子里做饭都比较早，大半的人家都升起了炊烟，饭香跟菜香也飘了出来，让人饥肠辘辘，口水直流。 “小先生，神医住在村东头。”方妙策马走在了马车旁，朗声说道。 “袁叔，找一户人家暂时借宿，暗一你们自己找地方，我跟袁叔投宿即可。”陌玉从马车里探出头，轻声吩咐了一句。 几人应了一声是，暗一几人调转了马头，又匆匆离开，方莫绝亦在离开的人中。 方妙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 “既然方姑娘跟神医认识，那小女子也就不好安排了，方姑娘引路之情，小女子铭记。”陌玉客气的道谢。 方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陌玉的意思。 “小先生，可那位神医……” “方姑娘，我家小姐不能吹风太久。”袁天拦住了她，“方姑娘，咱们就此别过，若是方姑娘再纠缠不清，在下就要以为方姑娘有所图谋了。” “你们这人怎么这样！”方妙脸色通红，愤怒而又委屈的瞪着袁天。 “素来如此。”袁天嗤笑一声，还真当他看不透方妙的用心吗？他也不过就是将计就计罢了，反正顺路，来看看又损失不了什么。 方妙还想说什么，一枚暗器便擦着耳边飞过，顿时将她所有的话都给吓了回去，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 袁天见她老实了，这才驾着马车往里走了一些，然后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那户人家只有一对年老的夫妻，十分热情，一口答应让两人借宿。 陌玉道了谢，声音温和，再加上清秀的模样，十分讨喜。 他们也不可能只等着吃白饭，陌玉让袁天去帮忙，自己便跟老人家说话，真真假假的话掺和在了一起，倒也不会让人怀疑，更何况两位老人家也本就没有怀着什么坏心思。 “你一个女娃娃，还是不要在外面乱走的好，现在世道艰辛，坏人也多。”老人家握着陌玉的手劝说道。 “知道。”陌玉颔首，接受了老人家的好意，“李奶奶，你们村里可住着一个神医？” “神医？有，有一个，村子里很多人生病都是他治好的，菩萨心肠，有困难的人家他都不收钱的，是在一个月前过来的，身边跟着一个小徒弟，模样很是俊俏。” “这么说，那位神医是有真本事的了？”陌玉佯作惊喜，“可是我听说他的脾气古怪的很。” “的确古怪，不过也算不上古怪，神医治病看人，老实勤恳的本分人，他宽和以待，那些不与人为善的，他要么拒之门外，要么就是狠狠的敲一笔，这脾气倒是合了很多人的胃口。” “如此说来，倒是一位好人了。”陌玉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玉姑娘是想去求医吗？” “路过看看，一切随缘。”陌玉温声答道，“都是从小落下的病根，即便能见到，也不一定能治好，听天由命罢了。” “你小小的年纪可不能如此想。”李奶奶责怪道。 “是是是，是我错了，李奶奶，家里只有您夫妻二人吗？”陌玉问道。 “是啊，都是我的错。”李奶奶苦笑一声，“死老头子又是一个实心眼的，不愿意休妻再娶，不然我们晚年也不至于如此了。” “可你们很开心。”陌玉认真的道，她亦知道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对于子嗣都是十分看重的，爱情可以改变人这么多吗？ 陌玉不太懂，但她却能理解。 “是啊，这辈子，有这么一个老伴，无憾了。”李奶奶开心的笑着，尽管青春不在，尽管家不富有，但却知足，却喜乐。 陌玉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老人家乐的合不拢嘴，但眉宇之间却依然染着一抹愧疚。 “所有的，都会得偿所愿，只要您遵从本心。”陌玉意有所指。 老人家一怔，刚想问，就传来了喊吃饭的声音。 陌玉扶着人的手臂坐在了餐桌旁，一顿饭，吃的有些热闹。 袁天本就是闯江湖之人，见多识广，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曾闯荡过一段时间，又活了几十年，听的事情多了，也便成了话题。 “玉姑娘，明日小老儿便陪你去神医那里走一趟吧，只是他看与不看，还要看玉姑娘的造化。” “那便多谢了。”陌玉亦没有拒绝。 翌日清晨，阳光遍洒，陌玉几人用过了早餐，就起程去了神医家。 两位老人家走的慢，陌玉也不着急，扶着李奶奶的手臂，不时的与人说几句话，神色温和，远远看去，倒更像是老人家的孙女儿，来往的人都会多嘴的问一句，夸赞陌玉生得好，老两口都乐的合不拢嘴，好像夸的真的是他们的孙女儿一样。 陌玉不还嘴，也不在意，遇到说话多的还会停下步子耐心的回几句，一言一行，均让人如沐春风，看的夫妻二人更加满意了，不过他们却没有起什么别的心思。 尽管二人年纪已大，但眼力却还是有的，无论气度还是衣着，陌玉都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就是此处。” 他们停在了一处院子前，院子没有围墙，只有一人高的篱笆围着，门亦是篱笆门，所以院子里的情况也被看的清清楚楚。 一栋二层的小楼，从外面看显得极为精致。 院子里种着竹子，环境清幽，再加上远离了村中心，倒是显得有几分幽寂。 陌玉刚打量完，一个人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方妙。 陌玉弯起了唇角，冲她友好的点点头。 方妙一滞，心中火气顿起，但她还是稍稍收敛了一下，“小先生，您来的好快。” 她笑着迎了上去，“只是今日神医身体不适，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第241章 神医 有句话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身体不适是真，不见客怕没有那么真，不然出来的就不是方妙，而是旁人。 陌玉脸上笑容不变，袁天玩味的看着她，眼中没有杀气，却让方妙仍然一阵不自在。 老两口反倒是忧心忡忡，“玉姑娘，不然咱们下次再来吧？” “没有下次了，我明日就要走。”陌玉轻声道，“袁叔，叫门。” “玉姑娘，你们是外来的人，与神医不熟，倒不如小老儿前去吧。”老人家伸手拦了袁天一下。 “老人家，神医身体不适，不管是谁，他都不见。”方妙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却不觉得这样的人会让神医另眼相待。 “小姑娘，话可不要说的太过，你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神医自己的意思。”老人家的语气不是很好，“神医在我们村子里住了这么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小老儿一清二楚，见与不见，小姑娘，你怕是做不了主。” “老人家，我敬你年长，所以有些话不便多说。”方妙气极反笑，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一群什么都没有的乡巴佬，还想巴结上神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小姑娘，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小老儿一只脚都迈进棺材里了，有什么话没有听过？”老人家冷笑一声，略有些佝偻的脊背挺直。 陌玉眸光微亮，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她并未仔细的看过算过，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时时刻刻都处在那样的情况中，抛去相术师的身份，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她也想做一个普通人。 如今听李老的语气，她倒是小看了对方。 方妙一双美眸中闪过了怒意，若是平时，她自然不会压制，但此时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尽管她极力隐藏，但那抹轻蔑与嘲弄还是流露出了些许。 “神医还在休息，小先生，若是惹恼了神医，您只怕是真的没机会了。” 方妙高高在上，好似能与那位神医联系起来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而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陌玉歪了歪头，然后笑道，“老爷子，还是让袁叔代劳吧，他敲门很有一套呢。” “这……好吧。”老爷子点点头，也没有一意孤行。 “袁叔。”陌玉侧眸。 “是，小姐。”袁天拱手应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朗声道，“幽州苏家，前来拜访神医，还请神医现身一见。” 方妙的呵斥刚到嘴边就被她咽了回去，“幽州苏家？” 尽管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但幽州的情况却还是知道一些的，幽州苏家，可谓是幽州的土皇帝了，单凭苏峰的职位跟权力，能将压他一头的人寥寥无几，再加上苏家在京城的权势，苏家两个字的分量可不轻。 “你不是叫陌玉么？”方妙的心微微颤了颤，她觉得自己好像打错了算盘。 “方姑娘引路之恩，与先前之事抵消，从此我们互不相欠。”已经没有了可利用的价值，自然也就不能继续让她跟着了。 陌玉本就没有打算将人长期带着，方妙心思不纯，而她亦没有心力去应对。 “陌玉，你如此无情，不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吗？”方妙脸色变了变，她想不到陌玉会如此狠绝。 “不知方姑娘此言何意？”陌玉淡声问道，“方姑娘觉得，我欠你？” “你……”方妙无言，不欠，但她却不想如此轻易的就与对方分道扬镳，“陌姑娘，人，不能太绝情。” 陌玉笑而不语。 袁天的话音落后，不多时就有一位年轻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是苏家的谁？” “替苏老夫人来跟神医老先生讨一样东西。”陌玉缓步上前，微微欠身，“还请这位小哥通报一声，陌玉想与老先生一谈。” “陌玉？苏子瑜的未婚妻？”年轻人玩味的目光从她身上扫了一圈，“你走吧，师父不见客。” “是么。”陌玉直起了身体，脸上依然挂着浅笑，不见丝毫失落。 “陌姑娘，不然咱们打个商量如何？”方妙压低了声音，轻声与她商量。 “小女子不才，手中有三味药茶，或许能解百毒，不知老先生是否有兴趣研究研究。”陌玉连看都没有看方妙一眼，自然对她的条件也没兴趣。 “请姑娘稍等。”年轻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方妙一怔，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便觉得陌玉是在撒谎，当下便嗤笑一声，“小先生的谎话还真多。” “你怎知我说的是谎话？”陌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方妙一滞，看着她自信的模样心头便升起了一抹恼怒，“能解百毒的东西，若得一味便是极其幸运，小先生竟然口出狂言说自己手中有三味，不是谎话是什么？” “见识浅薄不是错，出来丢人现眼就是你的错了。”陌玉低叹一声，“既然方姑娘不信，不如咱们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方妙一阵恼火，一句话，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 “若是我赢了，就请方姑娘日后离的我远远的，若是姑娘赢了，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陌玉吐字清晰，声音缓慢，好似含着什么韵律一般。 “赌……”如此优越的条件，不管如何想都是她沾光，所以方妙不由思索的就要答应，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我对赌博没兴趣。” 陌玉不是蠢人，她既然提出来了，就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倚仗。 方妙绝对不是蠢人，她只是心术不正而已，却不代表就是没有脑子的蠢货。 “既然方姑娘不敢，那就算了。”陌玉遗憾的垂下了眸子，“连这个胆量都没有，日后方姑娘可不要说认识我，不然我会觉得丢人。” 陌玉淡漠的扫了方妙一眼，那份嘲弄与鄙夷激的方妙差点就答应了，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冷笑一声，“与其对我用激将法，小先生倒不如想想如何跟神医解释。” 方妙的话音刚落，回了屋子的年轻人就又出来了，“师父有请。” 第242章 反客为主 年轻人落在陌玉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打量，有觊觎，也有浅浅的敌对与谨慎。 他所显露出来的是他所想表达的，没有任何的顾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礼貌。 袁天有些不满的蹙起眉头，陌玉反倒是一派毫不在乎的模样。 “能否请小哥告知姓名？”陌玉温声问道，落在旁人眼中，反倒是像在讨好对方一般。 “在下复姓拓跋。” 两个熟悉的字让陌玉跟袁天微微一怔。 “拓跋？这个姓氏可不常见。”袁天轻声说了一句。 “姑娘的姓氏亦不多见。”年轻人淡声回道，“师父就在里面，只是他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脾气也不怎么好，陌姑娘，若您的话不实，今日不会讨得了什么好处。” “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子还是有几分把握的。”陌玉轻笑。 年轻人眉头微皱，“姑娘请。”不管对方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都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啊，对了。”陌玉停下了步子，侧身抬眸看他，“小女子也认识一个叫拓跋的人，不知公子与他是否沾亲带故？” “大概只是巧合吧，在下的名字是随意取的两个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也非传自家族。”年轻人笑道，“姑娘认识的那人在找自己的亲人吗？” “只是太过好奇而已，公子想多了。”陌玉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袁天站在了门口，并未跟进去。 年轻人落后了几步，然后大步上前，引着陌玉走进了里屋。 席地而坐的老者头发跟胡须都是一片花白，打理的整整齐齐，屋子里清香的味道跟药香融合在了一起，沁人心脾。 陌玉微微欠身，“老人家。” 站在陌玉身后刚要拱手行礼的年轻人闻言微怔，缓缓放下了抬起些许的手。 “听说姑娘有三味能解百毒的药？”老者的年纪虽大，但双目却炯炯有神，声音元气十足，甚至比许多的年轻人都要健康很多。 “的确有。”陌玉颔首，“还请老人家请神医出来，不然小女子就只有告辞了。” “老朽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是说，老朽看着不像神医吗？”老者面上露出了一抹薄怒。 “是与不是，老人家与小女子都清楚。”陌玉遗憾的低叹一声，“若神医阁下无意相见，那小女子便只能告辞了，想来也是无缘分，生死有命，果然强求不得。此处地势略高，不适宜长久居住，寻人寻命，殊途同归罢。” 老人蹙起了双眸，身体略微前倾着，那细微的弧度若不是极为细致之人，怕是都看不出来。 “打扰了，告辞。”陌玉洒脱的一笑，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老者跟年轻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抹凝重跟狐疑。 “姑娘且慢。”开口说话的是年轻人，“只要姑娘能拿出那三位药，师尊自会相见。” “为什么？”陌玉笑着看着他，一脸认真。 年轻人怔了一下。 陌玉的唇角弯起的弧度稍稍大了一些，“告辞。” “姑娘不是来看病的吗？”年轻人眯起了双眸，沉声问道。 “即便真正的神医都不见得能瞧好小女子的病，小女子又何必在一个冒牌货身上浪费时间呢？”陌玉一摊手，略带无奈的说到，“其实我很忙的。” 年轻人被她噎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 “打扰了，告辞。”陌玉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继续迈开了步子。 “小姐。”门外的袁天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就走吗？” “无缘不能强求，只是可惜了他的药，那药方说不定真的会就此绝迹，这样的药，可是连阿婆都无法研究出来啊。”陌玉遗憾的叹息数声。 “玉姑娘，神医他……”老两口看到陌玉出来的如此快，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方妙嗤笑一声，冷冷的扫了陌玉一眼，神色中的嘲弄不加掩饰。 “姑娘，请留步。” 陌玉还未答话，年轻人就快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先前是我们的过错，师父说，恳请姑娘进屋详谈。” “想要谈？公子可要拿出足够的诚意。”陌玉声音淡漠，“小女子忙得很，没什么心思跟公子玩儿躲猫猫。” “那是自然，先前是在下的过错，还请小先生大人大量。”年轻人拱手道歉，放低的姿态让方妙犹如见鬼了一般。 陌玉歪了歪头，然后不在意的笑了笑，“公子请带路。” “姑娘，请。” 年轻人侧身弯腰，手臂前伸。 “袁叔，你与两位老人家在此静等。”陌玉吩咐了一句，然后便跟着年轻人离开了。 原先见到的那位老人家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旁边，年轻人坐在了垫子上，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陌玉垂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方才叹道，“英雄出少年。” “小先生这是连自己也包含在内了吗？”年轻人笑道，“相术师一道与医道虽说是两条不同的路，但终究年长者为先，经验与阅历都是难以弥补的，小先生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成就，在下不如。” “有些人，一年当做一天过，有些人，一天当做十年过，自然不同。”陌玉轻声道，“小女子据实相告，神医却蒙骗世人，你我不同，不同。” “小先生是觉得在下做的不对？”年轻人眉梢一挑，敛起衣袖替她倒了一杯茶。 “我只是很敬佩。”陌玉赞叹道，“独立于喧嚷荣华之外，玩弄世人于鼓掌之间，小女子不如。” 年轻人嘴角一抽，淡定的将茶壶放下，“小先生可方便让在下瞧瞧脉象？” “好。”陌玉颔首。 旁边站着的老者连忙将一个脉枕放在了桌子上。 陌玉将衣袖稍稍往上提了一些，将手腕放在了上面。 翘起的指尖红润饱满，十分健康。 年轻人扫了一眼，道了一声失礼，然后方才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脉象上。 “虽弱，但却为呈病相。”年轻人蹙起了眉头，若不是直觉告诉他陌玉并非玩笑，他会让人将之赶出去，“小先生，您的情况甚是怪异。” “所以才说，神医未必瞧得出来。”陌玉叹了一口气，似是失望，也似是解脱。 年轻人的好胜心一下子就被激出来了，手指微微用力，摁住了陌玉欲要收回的手腕。 陌玉弯唇浅笑，也未呵斥对方，反倒是静心凝气，不发一言。 第243章 同行 陌玉虽不通医道，但对自己的身体也了解一些，不犯病的时候，她甚至都平常都要健康，但若是犯病，就是排山倒海，大浪滔天，迅猛的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她活了十六年，只遇到过两个人能压住她体内的东西。 一个是阿婆，另一个就是韶落尘。 阿婆死了，韶落尘是个不着调的，所以陌玉想要寻找第三个人。 人的命，不能寄于虚无，也不能不握在手里，不能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那就要将那个能帮自己续命的人握在手里。 年轻人这一瞧就是一刻钟，他拧着眉头收回了手指，“怪哉。” “公子瞧不出来吗？”陌玉失望的问道。 “小先生现在喝的药能否给我一点？”年轻人肃然的问道，眉头紧皱，都能夹死苍蝇了。 “我没带在身上。”陌玉道，“不如公子跟我走一趟吧。” “也好。”年轻人点点头，觉得这个提议也不算是突兀，“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事要问小先生。 “知无不言。”陌玉肃声道。 “小先生的脉象若是不仔细看，的确与普通人无异，虽只有一刻钟，但在下却还是摸出了一些门道，小先生体内寒毒根深蒂固，但却又被什么东西给综合了，所以就不那么明显了，但却仍然存在，另外还有火毒溶于其中，似是有尸毒在吞噬生机，一切都诡异的保持在了一个平衡点上。” 年轻人越说眉头便皱的越紧，似是不相信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存活下来，“小先生的日子过的真精彩。” “小时候在尸体堆里待过，在冷水里泡过，差点就死了，后来又经常琢磨一点毒药，所以一来二去的，就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留在了身上。”陌玉轻声解释道，声音淡漠的厉害。 年轻人一滞，看着陌玉的目光就跟见鬼了一样，他憋了半天，然后才道，“节哀。” 陌玉眉梢一扬，显然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两个字来，“多谢。” 年轻人不要意思的红了耳朵，“小先生要去何处？” “去山陵。”陌玉直言不讳。 “小先生可方便与在下同行？”年轻人面露喜色，“我也打算去山陵。” “好。”陌玉颔首应下。 “对了，先前小先生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年轻人精神一振，道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陌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先前说了很多话，公子指的是哪句？” 年轻人一滞，然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此处地势略高，不适宜长久居住，寻人寻命，殊途同归罢。” “哦，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陌玉矜持的笑了笑，“时间不早了，公子现在可方便？” “方便，以后我就跟着小先生走。”年轻人连忙道，“我姓郑，叫郑荣，小先生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他绝对不相信陌玉是随口一说。 陌玉笑而不语，起身离开了房间，郑荣紧随其后。 方妙见人出来的时候，眉头拧起，似乎十分不解。 陌玉跟她不熟，而郑荣也压根没有要理人的意思，亲切的跟陌玉交谈着，好似在讨好对方一般。 若是神医的这副脸孔被人发现，肯定会让人大跌眼镜，不过一个能玩儿李代桃僵游戏的人，又能正经到什么地方呢？ 方妙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行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屋子，“神医……”然而屋子里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方妙瞬间凌乱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自然想不到，真正的神医早就已经走了。 郑荣捧着一小撮药茶当宝贝，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研究，弄的老两口都以为这孩子魔障了。 陌玉跟老两口说着话，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对方说，她听着。 人活的时间长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一件件的讲起来就跟故事一样好听。 “您可去过山陵？”陌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挺直了几分。 “去过。”李老头半眯着眼睛，“山陵以前不叫山陵，是在三十年吧，地龙翻身，山峰塌陷成谷，落谷成村，这才有了山陵这个地方。那地方人杰地灵的，出了不少的人才，十年前，有名的大儒青居老先生在此落户，曾经，整个大周的学子都前来拜访，但老先生却仍足不出户，后来，过了三年，这样的情况才断绝了。” “如今山陵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是曾有人说，那个地方太邪，小先生也是要去拜访青居老先生吗？” 李老头看着是个庄稼人，但陌玉却发现很多时候，他看的比任何人都要透彻。 “想要跟老先生求一物。”陌玉颔首，“您觉得我有多大的可能达成所愿？” “难难难。”李老头摇头，一连说了三个字。 “既然是难，那边不是绝路，不是还有希望吗？”陌玉笑了笑，心情大好。 “老头子别瞎说。”李奶奶瞪了自己的老伴儿一眼，然后握住了陌玉的手安慰道，“玉姑娘，你是一个好人，会得偿所愿的，别太在意得失，从这儿得不到的东西，也会从别的地方得到的。” “奶奶，我知道，谢谢。”陌玉心中暖暖的，笑容也多了一抹和煦，多了一抹真诚。 她喜欢这样的平凡，但她却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能拥有这样的平凡。 翌日，陌玉不告而别，在整个村子还是静悄悄的一片的时候，他们便走了，就好似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陌玉只留了一封信，一个锦囊，算是对这对夫妻的报答。 郑荣是个很自来熟以及欢脱的人，再加上那张讨喜的脸以及高明的医术，很快就跟其余的人混成了一团，他们在经过的镇子上买了药，郑荣借了客栈的厨房将药熬好，每人都喝了一碗，瞬间便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留宿于外，终究不是正道，或多或少的都会有损身体，再加上如今天寒露重，寒气入体，若是再受伤，便会容易出问题。” 郑荣给人送药的时候这样解释，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你怎知我们会受伤？”方莫绝疑惑的问了一句。 “那个叫方妙的，不是善类。”郑荣笑的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一想到对方在自己的仆人面前毕恭毕敬他就想笑。 他们慢悠悠的走了五日，这才到了山陵，远远望去，那坐落在山谷中的村子就像是将要被包好的饺子馅，压抑的让陌玉觉得心肝儿疼。 第244章 山陵 袁天也觉得情况很不对，但他却看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 “小姐，这个村子有古怪啊。”袁天摸着下巴，半晌憋出来了这样一句话。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疯子嗤笑一声，对于他如此博眼球的行为表示十分不屑，“谁都看得出这个地方有古怪，用得着你说？” “既然你这么着急开口，那不如说说有什么古怪？”袁天淡漠的扫了他一眼，略带挑衅的开口。 “如果我知道的话，还至于被人玩儿的团团转？”疯子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小姐，咱们要进去？” “进。”陌玉颔首，她没有第二个选择，“一个村子罢了，不是什么闭塞的地方，进了就进了，不过还是让大家都小心一些，莫要惹是生非。” “小姐觉得咱们此去会有麻烦？”袁天蹙起了眉头，“那不如让暗一他们在外面等着。” “若是躲不过的东西，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躲不过。”陌玉摇头，“此处甚是蹊跷，短时间内我也拿捏不准到底如何，所以还需要再看看。” “你都拿捏不准吗？”袁天的心头浮现了一抹担忧。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陌玉笑了笑，“郑荣，你觉得呢？” “只是觉得心惊胆战的，我觉得咱们若是进去了，就跟滚入了滚锅里的饺子一样。”郑荣也隐隐有些不安，他对于玄学一道虽不如陌玉精通，但却也知晓一些。 “太严重了。”陌玉笑道，“不至于如此，大家小心一些就好。风水一道，博大精深，你不如再研究研究。” “只是弄懂一点皮毛就让我费尽了心思，不是这块料，也不打算学了。”郑荣心累的摆摆手，这个在医道上几乎登顶的人，在玄学一道却像是一个最为蠢笨的人，别人走上十几步，他说不定才能走上五六步。 “你是一个聪明人。”陌玉眺目远望，凤眸微微眯起，难得清明，很多时候，这样清楚的自我认知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我也这样觉得。”郑荣得意的挑起了眉梢。 陌玉笑而不语，缓步走进了村子里。 村子不算小，山谷里面的温度好像比外面稍稍的高一些，在一片萧条之中，还有苍翠的颜色出现。 陌玉等人的出现瞬间就引起了村子里的人注意，毕竟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有马车不坐，居然步行，再加上有几个人的模样实在不错，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姑娘是来拜访青居老先生的吗？”一位妇人好奇的迎了上来，目光在他们之间绕过，脸上笑容浓郁。 “是，请问姐姐知道老先生住在什么地方吗？”陌玉甜甜的笑着，水汪汪的双眸中满含着期待跟欣喜。 “姑娘嘴巴真甜，年纪大喽，可不能再喊姐姐了。”妇人笑的合不拢嘴，显然对于陌玉的称呼十分受用。 “姐姐还年轻的很，这地方很养人吧？一路过来，山陵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陌玉亲切的与人攀谈着，声音清脆温柔，十分好听，再加上她年纪不大，人长的清秀，所以很讨喜。 不得不说，陌玉懂得要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玉姑娘，青居老先生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在，这么些年，来找老先生的人不计其数，但却鲜少有人能进他的院子，虽然他对我们山陵的人很和蔼，但也只是对我们而已，对于外人，他脾气很大。”妇人不放心的跟陌玉说着话，显然是不看好对方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也听说过老先生的脾性。”陌玉颔首，然后无奈的笑了笑，“只是长辈托，不敢辞，就算是老先生不见，也总要来试试才会甘心放弃。” “那就祝你成功。”妇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老先生就住在里面，他不喜欢外人打扰，所以我便不进去了。” 一片竹林像是隔出来的另一个世界，蜿蜒的小路上落满了竹叶，从竹子的缝隙中依稀可见一个院子坐落其后，但却看的不怎么分明。 陌玉道了一声谢，迈步踏入了其中。 凉风吹过，吹的竹叶一阵哗啦啦的响。 陌玉的脚步停下，抬眸看着湛蓝的天空，“陌玉，求见青居老先生。” 她扬声喊道，手臂抬起，腰肢弯曲，恭敬行礼，“还请老先生一见。” “师父不见客，姑娘请回。” 年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时之间，竟然查探不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陌玉缓缓直起了身，脸上笑容灿烂，“小女子没别的本事，会看风向，会看风水，会测天气，手中有一点小小的毒药，素来又是一个恶毒的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锋利的竹叶便贴着脸颊飞了过去。 陌玉抬手止住了袁天他们的动作，“只是见一见而已，若是连个机会都不给，对小女子而言，未免太过不公平了。” “你等着！” 那人硬邦邦的说了一句，然后竹林里便没有声响。 “小姐。”袁天急忙去看她的脸。 白皙的脸颊上一抹浅浅的划痕透着血红的颜色。 “轻伤，不碍事，过些天就好了。”陌玉柔声说道，“袁叔，我有分寸的，等下我自己进去，你们小心些，在外面等我就好，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闹出人命，能跑就跑，若实在跑不掉了，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再杀人。” 陌玉的声音很低，飘进了袁天的耳中，让他不自觉的挺直了身体。 一盏茶后，一位身穿青衣的年轻人从小路的尽头缓步走了过来，他面色不善的扫了陌玉身后的人一眼，然后方才将目光落在了陌玉身上，“师父让你进去。” “多谢。”陌玉颔首，毫不犹豫的迈开了步子，让年轻人诧异的是，她身后的那群人竟然连一个移动步子的都没有。 年轻人侧身让开了一条路，对陌玉的感官也好了不少。 陌玉目不斜视，步伐像是丈量好的一般，一步步的走向了小路的深处。 身后传来了利刃碰撞的声音，但她也只是蹙起了眉头，双唇微微翕动，一句话，轻轻的浅浅的顺着风飘入了年轻人的耳中。 第245章 说服 我很护短。 简单的四个字，带着威胁带着警告，也是给袁天等人的护身符。 年轻人蹙起了眉头，似是不悦，也似是忌惮。 尖锐的呼啸从年轻人的口中发出，稍纵即逝，整片竹林，再次恢复了沉寂。 陌玉垂眸前行，出了竹林，眼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了起来。 小桥流水，精致的院子里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开的很好，完全就不是这个季节会有的东西。 陌玉的双眸微微眯起。 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迈开了步子。 年轻人不紧不慢的坠在了陌玉身后，两人的距离始终都不曾有所改变。 陌玉踏上了小小的拱桥，垂眸看着脚下流过的清澈的溪水，然后落在了地面上，脚下的路长满了杂草，草叶很短，间或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 陌玉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停在了虚掩着的门旁。 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在了她的前面，伸手将门推开，然后垂手站在了旁边，“姑娘请。” “多谢。”陌玉颔首，提起裙摆，缓步迈进了院子里。 从正门进去便是三层高的小楼，最上面一层面积小些，更像是一个亭子。 飞翘的檐角挂着竹片做成的风铃，顺风飘动，碰撞之时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左右两侧是两排屋子，上面亦用回廊连接，宽宽的护栏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小小的花盆亦十分精致。 陌玉匆匆扫了一眼，然后便收回眸光。 这院子的主人好大的手笔啊。 她暗叹一声，只是奇怪这样的地方居然没有题字。 按照她的想象，像是这种大儒居住的地方必然会有很多的牌匾，门的两侧也会有对联，但这院子里却是干干净净的，就连厅堂也只有屏风与画，而没有字。 陌玉不太懂那些东西，她只认得那些精致的摆件，毕竟不是谁都能如此自然与震撼的在纯色上添那么一笔。 “姑娘楼上请。”年轻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楼梯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陌玉颔首道谢，拾级而上。 年轻人在前面引路，推开了半掩的房门，恭敬的站在门口行礼，“师父，陌玉姑娘来了。” “请进来吧。” 声音浑厚，带着自成的威严。 陌玉神色一肃，缓步走了进去。 步子转了一个弯，陌玉走向了左侧。 房间里几乎被阳光布满，坐在软垫上的老者周身度了一层光芒，陌玉有些恍惚，几乎都要以为这是成仙的人物了，但这样的恍惚对她而言也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她便已经完全回神。 “冒昧叨扰，还请老先生赎罪。”陌玉拱手，弯腰行礼道歉。 “咱们好像见过。”老者眯起了双眸，仔细的盯着陌玉那张脸，“你是……姜家的那个小孩儿？” “老先生记性真好。”陌玉被识破了身份，所以便洒脱的承认了，“只是，那已经是前尘往事了，姜家的小孩儿已经另有其人，小女子姓陌，单名一个玉字，人称小先生，细算起来，跟老先生倒也有些渊源。” “他们可真是糊涂了。”老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抬手，“坐。” “多谢。”陌玉道了谢，同样席地而坐，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抬眸，唇角含笑，“老先生睿智，想必已经知道了小女子此来的目的。” “苏家派人来过，我拒绝了。”老者爽快的颔首，“你觉得自己有把握说服我吗？” “那东西对于老先生而言，可有可无。”陌玉道。 “即便可有可无，那也是我自己的东西，愿意与否，也在我于我自己。”老先生的语气带着任性跟霸气。 我不乐意给，就算是扔了也不乐意给。 他隐藏的意思让陌玉心中起了一抹火气，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人家的本事跟资历摆在那里，又要如何处于上风？ 陌玉沉默，手指摸索着面前空空的茶杯，思索着对策，这趟来，她对于那东西势在必得，而且如今见到了人，那种心思就更深了几分。 她不太知道外人对于这位青居老先生到底了解多少，她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位是皇室的人，而且还是手上握着免死金牌的那种，即便是犯上作乱，也可以被赦免。 这样的秘辛她本来是不应该知道的，所以一切都要感谢她小时候那高高在上的地位与在某些方面莫大的权力。 “苏家世世代代效忠大周，不应该落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陌玉轻声道。 “所以呢？”老者神色平淡，“与老朽何干？” “虽说苏家算是罪有应得，但他们的罪，还不至于如此深。”陌玉垂眸继续道，“老先生应该比小女子更能明白，保全苏家，对于大周的未来有多么的重要。只有家人完好，他们才能鞠躬尽瘁，才能一往无前，不有丝毫的异心。” “苏家两辈人，苏峰，苏子瑜，最为优秀，若是舍了，极为可惜。” 老者垂下了眼皮，“天下最不缺的便是人。” 陌玉抬眸，“可最缺忠心有决心而又有能力的人。” “小姑娘，这不是理由。”老者摇摇头。 “山陵祸，无解。”陌玉道，“即便您付出再多的努力，这里终究会变成它原本的模样。” 老者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 陌玉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圈人为畜，夺气运造化寿命，它们不懂得分辨，所以有好的，也有坏的，即便有您在此坐镇，但毕竟此处形成由来已久，且，有人的地方，便有肮脏与黑暗，远不是一人能解。若不早散，此处必定成祸。” “你看得出来？”老者冷声问道。 “隐龙局，小女子于幽州曾有幸见过一次。”陌玉颔首，神色肃然，“老先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并非全部都是真龙，而真正的龙，所诞生的只能是一个地方，不然天下必将大乱。” “一派胡言！”老者嗤笑，只是那双眼睛里光芒始终冷冽。 陌玉浅笑，温声道，“是否胡言，老先生自有定论。” 老者紧紧的盯着她，陌玉浅笑与之对望，于气势，不落分毫。 老者突然笑了，声音却十分恶劣，“即便如此，跟我将东西是否借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小丫头，你若是再不出去，你的人可要死绝了。”46 第246章 若是心性稍微不定，若是对自己的手下有丝毫的怀疑，那么此时就已经匆忙的走了出去。 老者本来以为自己会从陌玉的脸上看到仓皇或者愤怒，亦或者两者融合在一起的神情，披着儒雅高风亮节的皮，也掩饰不住他骨子里的那份恶劣。 但他却注定失望了。 只见本应该被拿捏的蝼蚁缓缓的甚至说有些惬意的露出了一抹柔和的微笑，“老先生觉得我是一个很好揉捏的人吗？” 老者眉梢微挑，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心中的那抹不安。 他没有说话，但表情却回答了陌玉的问题：难道不是吗？ 陌玉笑而不语，手指摩挲着空空的茶杯，脸上挂着的笑容让人莫名有些胆寒。 老者在她的目光下渐渐觉得有些不安了起来，甚至头皮都有些发麻。 “老先生跟苏家的关系很好吗？”陌玉拎着茶壶，探身替他倒了一杯茶。 老者沉默不语，锐利的目光宛若一根根的针刺在了陌玉的身上。 “老先生不要介意，我只是很好奇而已，老先生有一句话说的很不错，您没有责任去帮苏家，即便您将东西扔了，那也是您的自由。”陌玉好脾气的说到，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完全提不起火气，或者就算是能提起火气又要如何发出来？ 老者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是足以做陌玉爷爷的人。 虽然他性子本恶劣，但却也做不出跟一个小女孩儿吹胡子瞪眼的事儿。 陌玉继续笑着，柔柔的目光却十分具有穿透力。 老者与她对视着，他以前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在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甚至当年，在金銮殿上，他都敢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跟皇帝争论对错长短，面对煞气冲天的大军都能挺直了脊背毫不畏惧的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但这一次，他却有点怕了，有点慌了。 明明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笑容很温暖，也很乖巧，但为什么，他会从那里面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呢？ 老者的眉头皱起，他有些慌乱的端起了杯子，水稍稍的洒出来了一些，但他却没有在意，举杯凑到了唇边，刚要喝下，手臂上却多了一只手。 “陌姑娘什么意思？” 老者看着探身凑近的人，语气不悦。 “很抱歉，小女子在茶里放了些东西。”陌玉歉然一笑，另一只手将茶杯拿下放在了桌子上。 老者有些顺不过来气儿，因为陌玉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所以除了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她刚刚说过什么。 一想到刚刚自己差点喝掉那加了料的东西，老者就觉得一阵阵的凉意顺着脊背直升到了头顶，然后砰的一下炸开。 大意了。 的确是大意了。 因为面对一个弱女子，怕甚少有人能全身心的去堤防。 陌玉那张脸以及她的年纪是她最大的倚仗，这也是她为何会选择孤身一人过来的原因。 旁人或许会觉得，是因为她不得不接受对方的安排，但却鲜少有人想到，这样的安排是不是会合她的意思呢？ “老先生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小女子十分为难，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老先生不要介意。”陌玉微微垂头，态度十分诚恳，只是低垂的眸子里那片阴郁始终不曾散去。 老者的脸色亦是一片阴沉，“你好大的胆子。” “故人所托，不敢轻辞，若连故人的遗愿都无法完成，天大地大，其实活着，也没什么乐趣。”陌玉抬眸，凤眸之中的阴暗敛了一个干干净净，“若老先生肯好好说话，小女子也便不会出如此下策了。” “可你没有得逞，我的人，轻易的就能将你的脑袋摘下来！” “生死有命，若老先生果真如此嗜血，便权当小女子时运不济吧。”陌玉轻叹一声，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到底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老者杀气十足的瞪了她一会儿，然后态度就突然软化了起来，“很久没有碰到你这样有趣的丫头了，也不知道苏叶氏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会有你这样的传人。” 老者的笑声爽朗，舒展的眉目不见丝毫怒意。 “我可以看在那已经去世的老家伙面子上将东西给你，但是小先生，你想拿什么来换？” 陌玉听他如此说，神色也肃然了几分，“此生，老先生但有差遣，小女子在所不辞。” “你的话有几分分量？”老者面带怀疑的道。 “一言九鼎，但也要看老先生让小女子做的是什么事。”陌玉道，她并没有将事情咬死。 “你尽管放心，伤天害理与违背本心的事情老夫也做不出来。”老者大手一挥，“明日，我会让人将东西给你送过去，你走吧。” “多谢。” 陌玉起身，然后拱手行礼，“多有得罪，告辞。” 老者抬手摸着胡子，如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眸落在了陌玉身上，直到看不到了她的身影这才垂下了眸子，看着桌子上的水渍，呵的一声笑了出来。 “主子。” 几道人影闪掠而进，单膝跪地，声音冷冽低沉。 “滚！”老者怒极反笑。 几个人噗通一声跪下，垂着头，“请主子责罚。” “被一个小女孩儿近身威胁性命，你们还真有本事啊。”老者呵的一声，“明日此时前，自由活动，不得出人命，不得重伤残废，都滚！” 几人沉默的退下，一言不发，只是他们身上散出的低气压让人胆寒。 陌玉还未走出去，就感受到了阵阵的冷意，她回眸看了一眼那精致的院子。 “小先生是忘了什么东西吗？”年轻人客套而又疏离的问道。 陌玉摇摇头，“走吧。” 袁天他们也早就已经等急了，虽然说那场袭杀来的快走的也快，但对方的实力却让他们胆寒，因为来之前他们从未想过，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儒，手上居然会有这样厉害的人。 他们见陌玉出来也并未多问什么。 陌玉也没有选择人家住宿，而是找了一户破败的人家住了进去，跟邻居解了打扫的东西，一行人便很快将院子收拾好住了下来。. 第247章 切磋 夜色清冷，明亮的银盘挂在了天空中，不留余力的散着自己没有任何温度的光芒。 陌玉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歇下了，但袁天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与松懈。 地上晃动的影子是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树枝，影影绰绰，其余的东西也便一并加入了进来。 一些人，来的悄无声息，但却还是被发现了。 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什么毒药暗器，有的只是拳头的碰撞，有的只是招招到肉的无声的厮杀。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留下来了。 第二天清晨，郑荣看着院子里的人，心情郁卒的抹了一把脸，一脚踢开这个，伸手拽了拽那个，然后又嫌弃的掀起一个人的衣摆盖住了对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敲响了陌玉的房门，送了热水进去，又从附近的人家用银子买了早点，这才背着借来的小竹篓去了山上。 郑荣是个大夫，还是神医，所以就算是在没有医馆没有药店的情况下，他自己也能就地取材，从而将众人的身体调理到最佳的状态。 陌玉也看到了那些人，目光在几张陌生的脸孔上缓慢的划过，然后轻笑出声，“你们主子可真有意思。” “主子，对不起。”暗卫们排成一排跪在了地上，毕竟这是他们的失误，也是他们的无能。 “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不要跪着了，自己去房间休息，郑荣已经去采药了，应该会很快回来。”陌玉柔声说道，“至于这几位兄弟，就麻烦你们在这儿跟我说说话吧。” 骆夏笑的很温柔，没有任何的杀伤力，甚至堪称秀气，但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安。 凌晨才散去的争斗，有的伤的轻，可以脱身，有的昏迷着，就这样被放在了院子里。 袁天跟疯子是完好无损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放着也得放着。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现在好像能称得上是阶下囚了。 这个认知让几个人都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陌玉歪了歪头，唇角的笑容深了一些。 “袁叔，准备食物吧，丰盛一些，别说我们苛待了客人。”陌玉起身，轻声吩咐。 “是。”袁天颔首，“只是咱们并没有食材……” “去村子里跟人买就是了，列一个单子，每一笔花销都要记清楚。”陌玉一边走一边说道。 袁天应了一声是。 尽管不太明白陌玉这样做的道理，但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去完成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郑荣就从山上回来了，将药草处理好，看着外伤重的就敷一些。 外用内服，尽管只是些普通药材，不过若是用的恰当，也能产生很好的效果。 陌玉接触的大夫很少，阿婆算一个，韶落尘也顶多算半个，所以她对郑荣也好奇，也赞赏，也有一抹隐隐的羡慕。 她在医道上，并没有多少的天赋，好似她的所有都投入了玄学之中，就连毒药都算不上多么的高明，她高明的地方也只在于专精跟心思。 “就这个叶子吗？”陌玉弯腰从药篓里拿出了一株药草，疑惑的问道。 “嗯，那个止血很有效。”郑荣一边捣药一边点头，“小先生不懂吗？” “我懂得有限。”陌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毒的居多。” 郑荣一愣，然后叹了一声，“那也是种本事。” 陌玉笑而不语。 郑荣嘿嘿了两声，然后垂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 过了午时，方才有人踏入了门槛，只是陌玉已经在午休了，所以他们便被拦在了外面。 疯子是个混不吝的，袁天是个护短的，所以就算有天大的事，只要陌玉事先没有吩咐过，他们就不会放行。 因此，双方的人就在外面又打了起来，院子里的人耷拉着脑袋，就当没有听到。 陌玉醒了，但却不想起，所以翻了一个身就闭着眼睛继续迷瞪，等外面的声响停下来了，这才起身唤了暗七一声。 进来的是暗五，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外面什么情况？”陌玉抬手揉了揉额角，轻声问了一句。 “已经变成了一对一的切磋。”暗五强压着兴奋，“主子，是不是吵醒您了？” “不是，也没有睡多久。”陌玉起身，“感觉如何？” “很不错，比昨晚那批要强一些，但我感觉这却还不是他们的极限。”暗五道，“主子，您知道那位老先生的底细吗？能拥有这样护卫的人，绝对不是凡人。” “他是什么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不是敌人就好。”陌玉下了床。 暗五伸手扶住了她，然后替人穿衣梳妆。 “老先生跟我阿婆应该是旧识，阿婆那个人，识人很准，唯独在自己的一辈子上犯了一次糊涂。”陌玉也不知自己此时到底是如何想的，又有什么期待，其实她也想过，如果阿婆当初嫁的不是苏老太爷，是其余的人，那么是不是就走不上这条路最后落一个不得好死了呢？ 不过转念又一想，阿婆那样的人，若非当年极其优秀的男子，又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呢？ 陌玉一直都在想，他们是如何走到那种地步的，但却没有答案。 相爱其实并不是唯一，不是爱着，就能携手白头。 微凉的水打在了脸上，陌玉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请他们进来吧。” 她一边擦着手跟脸，一边轻声吩咐着。 暗五应了一声是。 来的有五个人，为首的是昨天给陌玉引路的人。 “小先生。”年轻人拱手。 “身体欠佳，让诸位久等了，海涵。”陌玉浅笑，伸手引人入座，只说自己身体不好，并未说自己的人不懂事，做了什么错事。 “小先生的属下，都很厉害，在下佩服。”年轻人笑道，好似完全不在意。 “老先生的属下也很不错。”陌玉笑着，不动声色。 两个人你来我往，彼此恭维着，夸奖着，却谁都没有提正事。 “磨磨唧唧的，有话就快说，一个男人，连脑子都不清楚了吗？” 疯子揉着肩头，看着两个人叽叽歪歪的就觉得不耐烦。 第248章 卜卦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黑色的眸子里清晰的闪过了一抹怒气，但却快速的收敛了起来，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陌玉微微弯起了唇角，眸子里的兴味更浓了几分。 “师父让在下将一件东西交于小先生。”年轻人一挥手，立刻便有人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师父说，故人情谊，非无尽无穷，还请小先生善用。”年轻人意味深长，不软不硬的警告道。 “嘿。”疯子火气顿起。 陌玉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疯子垂下眼皮，后退了几步，一言不发。 陌玉笑容温和，她微微颔首，红唇翕动，“受教了。” 年轻人瞳孔微微一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如此模样非但没有觉得扬眉吐气或者得意之类的，反而觉得好像落了下风。 这样的感官让年轻人十分不舒服，他也没有多留，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离开了。 “小姐……”疯子不甘心的看了陌玉一眼。 “来日方长。” 陌玉轻声说道，手指从盒子上轻轻的划过，“人生很长，疯叔您何必急于一时？” 疯子眼睛一亮，不甘跟怒气一扫而空，“是。” 陌玉在小村子里待了三天，相安无事的三天，她用了三天的时间将村子以及周边转了一个遍，除了一些险峻的地方，几乎都去了，走的时候，写了一封信托付给村子里的人让他们送给老先生。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陌玉坐在马背上，淡然的收回了目光，若对方聪明，自然会早做打算，若不聪明……呵呵，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终究这大周不是她的大周，她也全然不会在乎天下动荡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她人小，心也小，也很自私，装不下那么多的人，也容不下这浩荡的天地。 陌玉握着缰绳，眸底闪烁着浅浅的挣扎，“袁叔。” “小姐。”袁天立刻驱马往前了一些，微微探着身体。 “派个人，悄悄盯着。”陌玉顿了一下，“不用太过接近，只要能随时知道这里的情况就好，一个月，若在这之前，人都搬走了就离开，若没有搬走，也离开，做一份线路图，咱们走慢点，能赶上。” “是。”袁天应了一声，然后便去安排了，他留下了两个人，互相照应，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剩下的人则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往京城的方向去。 车马辘辘，碾过小道，经过人群，一行人走走停停，人越来越少，路却越走越短。 一个热闹喧嚷的小城镇，从三天前开始，茶馆旁边就多了一个卜卦测字的摊位，摊主是个蒙着面纱的小姑娘，喜欢穿杏色的衣服，浅浅淡淡的颜色成为了小街道上的一道亮色。 人们都喊她小先生，下雨的时候，她会从茶馆里借一个地方，掌柜的也会欣喜的答应，因为唯一的一天借用，茶馆居然罕见的客满了。 但也只有那一天而已。 不管何事，这位小先生都能一言断之，并且极准，小城镇本就不大，消息不到半天就能流传开，一个两个的开始不相信，等他们验证后，更加夸张的言论就会以更加快的速度蔓延，只是随着小先生三个字名声远扬，价钱也越来越高，三天，就调整了不下十次。 但却没有人不满，因为小先生是看人要价，在每个人的承受范围之内。 最低的是免费，最高的开到了五十两银子。 “测字断运赠言，不起卦。” 陌玉看着坐在面前的老者，笑着解释道，“小女子一卦千金。” “小先生非寻常人。”老者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那边请小先生断一断小老儿未来十年的运势吧。” “老丈还有至少二十年可活，十年，不觉得太短吗？”陌玉诚恳的建议道。 老者摇摇头，“小老儿如今已经六十又五，一条半腿都迈进了棺材里，十年就已足够。” “纹银一百两，外加老丈一个人情，若老丈应下，那小女子便为您断一断。”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站在老者身边的年轻人不满的瞪着陌玉，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包裹，好似怕有人来抢一般。 “我听说小先生开过的最高价是五十两。” “老丈自然不能与他们同日而语。”陌玉毫不掩饰自己宰肥羊的心思。 “人生而平等。”老者道。 “后而不平等。”骆夏笑道。 “价钱太高了。”老者摇头，“我只付银钱。” “请恕小女子直言，老丈之事，非占卜不能解。”陌玉直言，“百两银，一个人情，已经算是老丈占便宜了。” 年轻人闻言嗤笑一声，“你不过就是……” “良儿，不得无礼。”老者出声呵斥。 年轻人闭上了嘴巴，只是他仍然愤愤的瞪着陌玉，恨不得在人的身上戳出来两个洞。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百两银，是一大笔。”老者苦口婆心，“小朋友，要懂得尊敬老人啊。” “老人家，要懂得爱护幼小啊，小女子出门在外，全靠一技傍身，养着那么多人，老丈您的钱已经足够了，百两而已，算不得负担，有所求，必定要有所出。”陌玉抖了抖自己空空的钱袋，“此地距离京城尚还远的很，风餐露宿，小女子已然十分困苦，老丈何苦为难小辈？” “百两银便好，何苦还要加一个人情呢？”老者似是妥协。 “人生地不熟，有相识的人，难免会心安些。”陌玉圆的滴水不漏。 “小先生怎知，我们此去是京城？”老者问道。 “小女子全靠一双眼睛吃饭。”陌玉自信的笑着，“若连这些都看不出，又如何敢说一技傍身呢？” “良儿。”老者唤了一声。 “爷爷，难道您真的……”年轻人略惊讶的问道，百两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这样给出去，还外带一个人情？ “百两银而已，比起一命，钱财乃身外之物。”老者故作大度，实际上也心疼的很，他们此时也只有三百两而已。 “老丈豁达。”陌玉满意的勾起了唇角，摸出铜钱，随手洒落在了桌子上，“袁叔，研墨。”129 第249章 十天 袁天将墨研好，垂眸垂手后退了一步，恭谨的站在了陌玉身后。 陌玉执笔沾了墨水，咬着笔头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一手执笔一手摁着纸张快速的在上面写着什么。 “好字。”老者赞了一声。 年轻人无语的扁扁嘴，什么地方就好了，难道不是平平无奇吗？爷爷怎么这么怪？ 陌玉抬眸看了老者一眼，眸光里夹杂着很明显的讶异。 老者呵呵一笑，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没有一定的阅历跟见识，又如何能看的出小先生字里的妙处呢？” 袁天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的垂下：不要脸，竟然拍马屁。 陌玉的手也抖了一下，然后呵呵一笑，垂下眼眸，继续在纸上写着东西。 年轻人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那张纸上一样，企图从上面看到一些什么，但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那字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陌玉写了有两行，抬眸抬手去沾墨，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风，深秋的风很凉，陌玉露在外面的手抖了一下，虚摁着的纸张就这样被风卷了几个卷儿顺势飘到了屋顶的高度，然后更高，最后在半空中加速，然后消失无踪。 陌玉看着沾染了些许的墨迹的另一张纸，眨眨眼，然后再眨眨眼。 老者跟年轻人也收回了视线。 “小先生，重新写一张不要钱吧？”老者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不要。” 陌玉重新将纸摁好，双眸微眯，然后回忆着自己刚刚写的内容，继续落笔。 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第一百三十个字的时候，再次起了一阵风，饶是陌玉早有准备，但却依然免不了纸张被吹走的命运。 “要不要去屋里写？”老者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老丈觉得这是巧合？”陌玉笑眯眯的收了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呵了一口气，那两阵风凉的很，倒还真有些冷。 “难道不是吗？你想玩儿什么把戏？钱你可是收了，一句话都不说就想走？”年轻人火大的呵斥道，已经笃定了陌玉是在骗钱，一阵风而已，如果她真的摁住了，难道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可否请小先生移步？”老者肃声道，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天机不可泄露，老丈，小女子会只写一半儿，您是一个聪明人，我想就算不是全部您也可以化险为夷，保李氏一族不算什么难事。”陌玉诚恳的安慰道。 “你怎么？”年轻人一怔，怀疑而又敌视的看着陌玉。 陌玉没有接话，重新沾了墨水，快速而又简练的写了一笔，她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然后恶劣的弯起了唇角，一个字落在上面。 一阵风起，陌玉摁紧了纸张，将那个字涂掉，然后利落的把笔扔到了地上。 风刮过，纸张却还是安然的停在了桌子上。 陌玉呵呵两声，将纸折好然后递给了老者。 老者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她好几眼：为什么总觉得这位奇怪的小先生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她在得意什么？ 老者一点都不明白，仔细的将纸收好道了谢，然后便走了。 陌玉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感觉，尽管知道只是自己的臆想，但却仍然有些忍不住的得意，所以心情大好的示意袁天凑近一些。 袁天弯下了腰，面色古怪的听着小姐的轻声吩咐，点点头，然后直起身体走到了摊子旁，“半个时辰，只需要十个铜板，过时不候！” 声音用上了内力，传出去好远。 听到这个声音的人纷纷愣了一下，然后还有人嗤笑着摇头晃脑的继续喝酒吃菜说美人儿该干嘛干嘛，但有些人却反应极快，几乎在声音落下没多久就像是打仗一样疯了似的往外跑，期间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撞倒了多少的凳子小二，撒了多少的饭菜，齐齐的往那个很多有钱人都不知道的小茶馆门前跑。 半个时辰，其实时间不算短了，但期间要考虑自己与陌玉摊子的距离，以及陌玉已经十分庞大的人气。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队伍就已经看不到了尽头，有钱的人纷纷开始掏钱买前面人的位置，有的人让了，有的人没有让。 陌玉对于这一切都采取了默认的态度，但喝完酒过来的疯子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钱，你可以收，但最起码也要分一些出来吧？ 疯子一双眼睛亮着呢，什么人是故意排队来挣钱的，他看得一清二楚，即便里面有几个是他误会了的，不过谁让他不讲道理呢？所以你就算是不情愿也必须得乖乖分钱。 陌玉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落入疯子口袋的钱她也没有去管。 半个时辰，其实根本就不算长，直到时间到了，队伍依然排的很长很长，没有人愿意散去，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小先生会有什么主意。 毕竟陌玉的不可捉摸与随心随性也随着她的名声传了出去。 但显然这次陌玉却没有再改变主意的想法，时间一到，她便收拾了摊子，跟还在排队的人告罪一声，然后便离开了。 众人尽管遗憾失落，却也没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一是因为对陌玉的敬重，二则是对她护卫的恐惧。 陌玉一行人在第二天便离开了镇子，没有跟任何人告别，也鲜有人知，等照常有人在茶馆等那位小先生开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可能他们此生都无法再见到那个人了。 匆匆来，匆匆去，那些真实的事情经过口口相传，时间的磨砺也会染上一层虚假的传说的色彩。 陌玉并不知道自己短暂的停留会给这个镇子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但凡是亲眼见过的人都会将那一抹身影永远的刻印在记忆深处。 马车缓缓而行，他们像是观光一样，自持身手，也不太担心安危，更何况他们乃轻装简从，也不像是什么富贵的人家，所以一路上倒也平静。 天气渐冷，乌云低垂，整个天幕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灰色，吹过的风卷起了落叶，萧瑟而又残戾。 位于山中的庄子像是与人群完全隔离了开来一般，站在最高的阁楼上能看到那喧嚷的城镇，但却听不到属于城镇的任何声音。 “小先生，天凉了，不如咱们明日再来吧。” 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色披风的年轻人缓步走到了陌玉身边。 袁天皱眉想要上前但却被陌玉阻止了。 “闻公子可只给了小女子十天时间，不争分夺秒又要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呢？”陌玉浅笑低语，从他手里拿过披风披在肩上，手指捏紧了两侧，将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她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遮去了所有的思绪。 第250章 困局 这件事儿要从半个月前开始说起，一个心血来潮的决定将他们扯进了一个麻烦之中。 陌玉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行踪会被人预测到——不过仔细想想就算是被人堵住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此地离京城也不过百里，已经算得上是近了。 陌玉不知道闻公子的名字，只是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称呼他为少爷，而她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姓氏。 虽然她在京城里的人没有多了不起，但最起码的一些世家贵胄她还是认识的，而这位闻公子，却从未听说，也查探不出什么。 闻公子看着陌玉恬静的容颜，鬼使神差的身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还请阁下自重。”袁天挡住了闻公子的手，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下水一般。 “其实小先生不妨考虑一下在下的另一个提议。”闻公子笑着收回了手，不见尴尬，也不见愤怒。 “小女子有婚约在身。”陌玉委婉的拒绝。 “我不太介意，只是婚约而已，姑娘并非世家子女，而且据我所知，姑娘对那婚约好像也不甚满意。” “我很介意。”陌玉直白的道，“闻公子，小女子如今只希望您到时候说话算话。” “自然。”闻公子笑道，然后又不死心的重新提自己的条件，“姑娘不妨好好想想，在下倒是觉得那笔买卖要合算很多，在下可以发誓，此生只有姑娘一人。” 袁天气的眼眶发红脸色铁青，若不是陌玉拦着，他肯定早就已经冲上去扒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了。 “死皮赖脸，你不要名声也别将我家小姐拖累下水。”袁天将陌玉挡在了身后，“你爱找谁找谁，若敢对我家小姐用什么下作手段，哪怕拼着这条命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在下自问光明磊落，袁叔尽管放心。”闻公子肃声保证。 “呸，谁是你袁叔！”袁天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于这个人绝对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闻公子摸了摸鼻尖，也不生气，侧身让开了一条路，以便让两个人通过。 “小姐，咱们先回屋，这里风大，你身子不好，别染了风寒。”袁天放柔了声音，跟面对闻公子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闻公子，我是有脾气的。”陌玉抬眸看着笑的温润的人，唇角弯起的弧度透着危险的气息。 闻公子的眸子里快速的划过了一抹沉思，然后平静的道，“姑娘既然是在下请过来的理应是贵客，那便是半个主人，脾气不必隐忍，在下永远都是站在姑娘这边的，毕竟在下后半生的兴衰荣辱，可都系于姑娘一身。” “公子谬赞了。”陌玉轻声道，“公子手段非凡，小女子自是不能比的。” “小先生通天纬地之才，非言语能形容一二。”闻公子摇头，“小先生莫要贬低自己。” 陌玉：“呵呵。”这话自己听着都要脸红，看来这位闻公子倒也是个妙人儿，至少这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的本事她可是赶不上的。 不过就是自谦两句，如何就是贬低了？ 陌玉笑着，微微欠身，然后便跟袁天一起离开了。 闻公子往前走了几步，单手扶在了栏杆上，看着陌玉跟袁天的背影若有所思。 陌玉回了自己的住处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了袁天，“袁叔，如何了？” “护卫不森严，但却陷阱丛丛，想要出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袁天拧着眉头，肃声道，“再加上暗一他们还在那个人的手中，除非咱们放任不管……” “不可能。”陌玉摇头，抬手打断了袁天的话，“这件事日后不要再提。” “他们不会怪小姐的，更何况暗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的安全，全然没有要让主子保护自己的道理。”袁天虽然也不想这样做，但对他而言没有比陌玉更重要的事情。 “袁叔，有些事情，不是有理由就能去做的。”陌玉肃声道，“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人生在世，总要去遵循一些什么东西，不然陌玉又如何配得上袁叔所守护的陌玉？” “我知道了。”袁天耷拉着脑袋，好像苍老了很多岁一般。 “袁叔，这只是其一。”陌玉放柔了声音，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一边，“您先坐下，不要太着急，就算是对方想要发难，那也总得十日之期到来才作数。” “怎么可能不着急。”袁天苦笑一声，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你今日可有看出什么？” “风水很好，福泽绵延数代。”陌玉端着茶杯，手指轻轻的在杯沿上摩挲着，“是我亲眼见过的最好的风水。” “这么说那个姓闻的是耍着我们玩儿的？”袁天气的要拍桌子，事实上，如果他对面坐的不是陌玉，他早就已经将桌子给掀了。 “有待观察。”陌玉并不怎么肯定。 当初闻公子找上她的时候只说了这个庄子的风水有问题，希望小先生能移动尊驾，前往一观。 陌玉本不想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但奈何形势比人强，若她不来，就算是她性命无忧，手下的人也总要死几个才能安全逃脱。 “疯叔可有消息过来了？” 陌玉抬眸问道，黑色的眸子里隐隐带上了一抹焦躁不安。 “还没有。”袁天摇摇头，“郑荣他们也完全没有消息，再加上我们现在根本就出不去，无可用之人，想要联系上他们简直难上加难。” “若是他在就好了。”陌玉幽幽的叹息一声。 “谁？”袁天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恍然，“顾霖么？” “我说的是拓跋。”陌玉摇摇头，“顾霖身份特殊，如果闻公子真的来历不明，我并不希望他知道我在这里的事情。” 不是陌玉自恋与自以为是，而是她真的笃定如果顾霖知道自己被闻公子变相的威胁与软禁，凭借那个人的性子肯定会冲过来，只不过不是不管不顾，但终究是会与对方为敌的。 情况未明之下，陌玉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给顾霖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第251章 渣男啊 闻公子对陌玉很好。 就好像她真的是庄子里的另一个主人一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还是权力，都是除了闻公子外无人能比得上的。 庄子里那些一等丫鬟们也会嫉妒、 闻公子长相俊美，身世强大而又神秘，在庄子里的下人眼力，自家的少爷就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人，没有谁配得上，也没有人有资格配得上。 平日里少爷温文尔雅，对谁都是一脸的笑容，没有多么的亲近，也不会太过冰冷，让人如沐春风。 但陌玉的到来却打破了这种平衡，所以她就变成了很多人的肉中刺，恨不得将人除之而后快，可她又是闻公子请来的客人，是高高在上的相术师，并不是他们这等身份卑微的人所能招惹的。 不然人家随便寻一个不吉利的名头，就足以让他们生不如死。 陌玉一直都在憎恨与忌惮恐惧的目光中生活着，但她却全然不在意。 既然闻公子已经说，她算是半个主人，那么日后遇到什么事，也便无需再忍了。 一连两天，陌玉都没有丝毫的头绪，她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看着庄子当初施工的图，以及地形图，仔细的比对着，绞尽脑汁的想着种种可能，甚至连前朝的事情都被她联系在了里面，但不管她如何想，这块地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并未像是闻公子说的那样，此乃大凶之处。 “小姐，今天天气很好，去外面走走吧。”袁天将一个暖炉塞进了她的手里，“总是憋着，也想不出什么来。” “袁叔，已经四天了。”陌玉摇摇头，因为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有的时候我甚至都在怀疑姓闻的是不是在耍我。”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若真的是他的一个玩笑倒还好，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暗一他们真的会出什么事情。”袁天相信陌玉的本事，但却不愿意给她太大的压力。 “可惜事情并不是如咱们所想的这般。”陌玉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过袁叔你说的很对，总是憋着，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陪你到处走走，虽说是深秋了，但庄子里的景色倒还不错，只是今日风太凉，你不要去高的地方，就随意的走走就好。”袁天不放心的嘱咐着。 陌玉的身体算不上坏，但也算不上好，平日里倒还好，若真的闹起来，那真的是闹人命的动静。 陌玉身上披着杏色的大氅，毛茸茸的领子有些高，几乎将她半张脸都埋没在了里面，衬的那双凤眸越发的清冷明亮。 庄子里的景色的确不错。 整个庄子一共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更像是园中园，是主子居住的地方，几乎一步一景，看的人眼花缭乱，第二便是下人住的地方，再来就是庄子里的农户以及那些种粮食的地。 这个时节，所有的庄稼都已经收完了，种的麦子已经冒出了绿油油的麦苗，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荒凉的。 度过隆冬，迈过暖春，成于炎夏。 这便是农户们一整年的期望。 陌玉站在了长廊里，眺目远望，不过依稀能看清的东西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等她仔细去想的时候，脑子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陌玉抬手敲了敲脑袋，“袁叔，你种过地吗？” “什么？”袁天有些反应不过来，问出口来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摇摇头，“没有，只是见过，却没有亲手做过。” “我也没有。”陌玉开怀的弯起了唇角，好像是在因为有跟自己作伴的而感到兴奋。 “看这天气，好像快要下雪了。”陌玉轻声说了一句。 袁天抬眸看着湛蓝的天空，“还早吧？” “不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陌玉呵呵一笑，“我想去庄稼地里看看，袁叔，你陪我走一趟好不好？” “可是那里……”袁天蹙起了眉头，“人多眼杂的，虽然有老实本分的人，但也不全是，小姐，我怕不安全。” “都是闻家的地方，小先生作为闻家的贵客，去什么地方不安全？您这话可是在打闻家的脸吗？” 趾高气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陌玉转身看着快步走过来的女人，眉头微蹙，明亮的凤眸中很明显的闪过了一抹不耐与厌烦，“孙姑娘说这话是在替闻家保我平安吗？袁叔一句话也不过就是为我着想，孙姑娘如此咄咄逼人，还未出阁的姑娘，堂而皇之的替旁人说话，不觉得太过失礼吗？” “小先生这话才是诛心。不过就是一句公道话，难不成还分男女？”孙姑娘笑容嫣然，眉宇之中有属于女孩子的柔弱，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两种气质糅杂在了一起，反倒别有一番滋味，也难怪闻公子会对这姑娘另眼相看了。 “公道吗？”陌玉弯唇一笑，“请问我打闻家的脸，跟姑娘有何关系？” “我……”孙姑娘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姑娘未曾蒙面，钟鸣鼎食的家族出来的千金小姐，就这样频繁的往陌生男子家里跑，真的合适吗？”陌玉继续道，“若是传出去，是姑娘不要脸的求闻公子娶了你，还是让世人说姑娘不贞不洁不守妇道呢？” “你……”孙姑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姑娘与我素不相识，亦不是闻公子什么人，所以我的人说闻家什么，说他闻公子什么，若姑娘听得惯就听着，若姑娘听不惯，那也得给小女子憋着。小女子脾气素来不好，争论起来，口不择言的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若是一不小心让某些话传遍了京城，姑娘可莫要怪小女子事先没有提醒您。” 陌玉柔声细气，偏偏一字一字的都像是带着刀，带着针，扎的孙姑娘的脸皮一阵阵的疼。 “你……卑鄙，无耻，不要脸，下贱……”孙姑娘的脸庞涨的一片通红，口不择言。 “比不上姑娘做的事肮脏。”陌玉坦然一笑，淡雅如兰。 “陌玉姑娘，嘴下留情啊，孙姑娘可是快要被你弄哭了。”一道温雅的声音响起，若是忽略了那句话，那声音倒是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孙姑娘的鼻头一酸，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人，差点真的哭出来。 “孙姑娘，在下记得曾经说过，请姑娘日后不要再来，姑娘终究是女子，抛头露面不太合适，有损姑娘清誉。” 闻公子站在了陌玉身边，月白的衣服与陌玉杏色的大氅是一模一样的花纹。 “闻轻，你，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孙姑娘看着两个人，只觉得异常扎眼，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爱的那么深，这个男人分明也对她关怀备至，温柔体贴。 有损清誉！ 这四个从闻轻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她差点伤心的昏过去。 第252章 怒起 陌玉并不想牵扯进别人的恩怨情仇之中，也对这位闻轻完全没有想法，事实上，如果对方肯让她走，她会十分高兴，并且不会多停留一瞬。 但可惜的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想，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相信。 孙姑娘便是属于此类。 她一直都觉得，是因为陌玉在，所以自己跟闻轻才不能成亲，所以闻轻才不会喜欢自己，只要那个人消失了…… 孙姑娘的眼眶发红，眼白的部分也慢慢的浮现了狰狞的血丝。 毫无征兆的，即便闻轻拦了一下，也没有挡住扑过来的孙姑娘。 陌玉快速的后退，明晃晃的毒针藏在了手指中，神经高度紧绷着。 袁天双眸圆睁，拳头死死的攥着，他有机会，但在孙姑娘扑过来的千钧一发中，陌玉却示意他不能动手。 尽管对自家的小姐十分信任，尽管知道她或许有什么计策，但他还是不能冷静，还是忍不住的担心，生怕那位孙姑娘会让陌玉受伤。 孙姑娘因为愤怒与怨恨而狰狞的脸庞在陌玉的眼中十分的丑陋，她的背靠在了墙上，已经退无可退，冰凉的温度透过衣衫直入骨髓。 孙姑娘白嫩纤细的手指像是要刺入陌玉的骨肉一般。 陌玉双眸微眯，手掌微微一翻，银针从袖子里探出了些许的尖。 尽在眼前的手指陡然停住了，然后又倏地被拉远。 “将孙姑娘带入客房，请大夫。” 闻轻轻揽着被他打昏过去的孙姑娘，声音冷漠。 跟着孙姑娘来的两个小丫鬟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自然也就不敢多说什么。 一道人影鬼魅般的出现，从闻轻手中接过了孙姑娘，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不过转瞬就已经看不到了人影。 “你们也去吧，小心伺候着。”闻轻摆了摆手，两个侍女这才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是，转身小跑着就离开了。 “陌姑娘，抱歉，让你受惊了。”闻轻歉然的看着陌玉，“是在下想的不周，日后……” “意外而已。”陌玉不着痕迹的收起了银针，“我看那位孙姑娘，应该是被人下毒了，闻公子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下毒？”闻轻蹙起了眉头，“姑娘可确定？” “只是猜测，详细情况还需要大夫看过，毕竟这不是我擅长的。”陌玉轻声道，“孙姑娘身体不适，未免有什么意外，闻公子还是去看看她吧，我这边公子不用担心，等看完了，自然会回去。” “这……”闻轻有些为难。 “孙姑娘必定身份不同，若是她在庄子里出了什么事，闻公子想必也十分为难吧。”陌玉体贴的道，“那我便等改日公子有空再出去看吧，毕竟那地方不会跑，也不会变。” “那不如……” “闻公子这是不信任小女子吗？”陌玉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好像是对闻轻的唠叨极为不满一般，“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先回房了，若是没有闻公子的命令，从此小女子绝不出门如何？” 闻轻差点就答应了，但好歹他还不是这样的蠢货，也听得明白陌玉话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姑娘莫要生气，此事时闻轻太过紧张了。”闻轻歉然的拱手，“既如此，那姑娘一切小心，若有事，尽管吩咐便好，在下已经吩咐了下去，庄子里的人，亦会听姑娘调遣。” “劳烦。”陌玉面色平淡，心中冷笑，此时就算是她自己说对闻轻无意，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不过她却不明白闻轻到底要做什么，对于闻家也是一头雾水。 陌玉看着闻轻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这才收回了眸光。 “小姐，你怎么样？”袁天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切忧心的看着陌玉，恨不得看进人的骨子里，看看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她没有碰到我，所以没关系。”陌玉摇摇头，“袁叔先前可察觉到了什么不同？” “没有。”袁天摇头，“你的意思是，那位孙姑娘是被人设计了？” “她虽然脾气不好，性子也烈，但仅仅是这点刺激，手上又没有什么利器，是断然不会如此冲动的，咱们也跟她接触过两次，你觉得她像是敢杀人的人？”陌玉手指轻捻，“在来之前，已经被下好了套，她不聪明，若是与我对上，左右也不过那两句话，那日我方才跟闻轻透露过自己不会留情面，袁叔觉得这是巧合？” “小姐的意思是，闻轻设计咱们？”袁天拧起了眉头，道理上来说是这样的，但真的如此显而易见吗？ “我不知道。”陌玉回答的爽快，“袁叔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太聪明，也只能事后猜测一下，不然的话，今日我也就不会如此。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咱们的确落入了某个人的圈套中。” “所以小姐才不让我动手的？”袁天恍然，“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不让你动手可不是猜到了这点，而是孙姑娘不能在咱们手里出事。”陌玉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恨，“闻轻可以伤她，我也可以在自己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反抗，但袁叔却不可以在一切都未显露的时候动手伤了她，若是那样的话，咱们就真的脱不了身了。” “一定是闻轻做的！”袁天咬着牙，恨不得将人拽出来直接砍了。 “大概吧。”陌玉垂眸，虽然她也是这样想的，但却难免会多留几分心思，“说到底，还是关于闻轻的资料太少。” “咱们无法出去，疯子也无法进来。那位孙姑娘的身份不算低，闻家也必定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然的话，孙家也不会同意让自家的姑娘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袁天猜测道，“咱们要怎么做？” “去看看。”陌玉还是决定顺从自己先前的想法，“孙家……”她沉默了片刻，“袁叔，你今天晚上就走。” “我……” “袁叔，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陌玉肃声道，“我会给你制造机会，我相信凭借袁叔的本事，安然脱身并不是难事。” 第253章 明谋 袁天清楚这个道理，他更知道，若是一直都处于下风，陌玉根本就没有脱困的可能，这个庄子太神秘了，闻轻也太过厉害，不管是明的暗的还是阴谋诡计，他们都占不到什么少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如今这句话却只适用于闻轻。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袁天不想走，但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 陌玉看着他的眼睛，“杀了闻轻。” “不可。”袁天一个激灵，这个法子还不如他们引颈自戮来的更为干脆利落。 “那袁叔说怎么办？”陌玉眨眨眼，一脸纯真。 袁天看着她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就觉得头疼，“你有几分把握保全自己？” “说十分是太自满了，九成九吧。”陌玉轻松的笑道，“不是还有最后一条路吗？不管怎么看，我都不觉得闻轻像是会与我拼命的人。” “那我要如何走？”袁天问道。 “我自有法子。”陌玉自信的道，“只是袁叔你要记住一点，出去之后，不可去京城，不可联系疯叔，不可跟顾霖接触。” “可是……”袁天不情愿，也不明白，若是不做这些事情，他还要出去做什么？ “没有可是，若想活命，就只有这一个法子，若是袁叔不同意，咱们就继续做人家砧板上的肉便好。”陌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记下了。”袁天也只得同意。 陌玉满意的弯起了唇角，这同样也是袁天能与她相处这么久的原因。 两个人在田地里转了一圈儿，然后从另一条路回的院子，他们刚进门不久，闻轻就过来了。 陌玉在内室换好了衣衫，绕过屏风走到了小厅，“闻公子，孙姑娘可醒过来了？” “已经送回去了。”闻轻道，“可有发现什么？” “没有。”陌玉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公子这地方，不管从什么地方看都是极好的地界，所以公子让小女子待在这儿也没有丝毫的作用，我并没有招财免灾的本事。” “若真的无事，在下也不敢冒着风险做此等事情。”闻轻苦笑一声，“从五年前开始，我们家里就不断有人莫名其妙死去，死相各异，老宅以及祖地也都让人看过，没有问题，只有此地曾被国师说过怪异，当时家里长辈都没有在意，如今出了事情，却再也没有那个本事请国师出手相助了，所以万不得已，才将姑娘留下。” “国师吗。”陌玉笑而不语。 “是，整个天下，大概只有国师在玄学一道称得上是出神入化了。” “安平章可来过？”陌玉面色平静的问道。 “来过，看不出。”闻轻颔首。 “那闻公子凭什么觉得我就比安平章强呢？”陌玉抬起眼皮问了一句。 “就凭姑娘能说出这句话，凭姑娘知道安平章三个字。”闻轻道，眸光灼热，“已经到了绝路，也便不在乎其余的了，姑娘觉得这句话是不是很对？” “的确很对。”陌玉颔首，她将茶杯放下，单手托着下巴，兴趣盎然的看着闻轻，“闻公子的姓氏甚是罕见。” “不常听的，便都是罕见。”闻轻眼中略显灼热的光芒收敛了一些，“姑娘可能根据在下说的，起些疑心？” “疑心是有，但却没有头绪。”陌玉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今晚闻公子可有时间？” “有。”闻轻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姑娘是想……” “请闻公子带路，到处走走，毕竟庄子这么大，总有我不方便去的地方。另外，闻公子可还记得当年国师所看的地方与时间？” “时间不太记得，只记得地方。”闻轻道，“不过大概应该是午时前后。” “闻公子亥时来，无需准备什么，只是劳烦替小女子带一件厚实的能遮风的衣服。”他们来的时候，除了自己的药以及风铃，剩下的都丢在了原处。 “好。”闻轻应道，毕竟他没有理由拒绝，离开的时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袁天一眼，目光在陌玉的身上转了两圈儿，陌玉回之以柔和的笑容。 “小姐，他是不是知道了？” 闻轻走后，袁天便有些不安的问道，若真的是这样，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知道了。”陌玉颔首，也并未瞒着袁天，“可若你真的逃了，他也没办法，正如他所说，他还需要我为他做事。” “可……”袁天欲言又止，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万一他是在拿这件事情骗你呢？” “这里的确有古怪，所以闻轻不算说谎。”陌玉的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磨蹭着，“明明处处都显得完美，但未免也太完美了一些。袁叔，水至清则无鱼，物极必反。” “可这不是还没有显露出来吗？”袁天道。 “等显露出来了，那就回天乏术了，所以才要在有苗头的时候将之杜绝。”陌玉叹息一声，“袁叔，你带件东西出去。” “那把戒尺吗？”袁天的脑子转的还算快的，“可不是遗失在行礼中了吗？” “我就算是将自己丢了也不会把那件宝贝丢了。”陌玉笑着道，“戒尺是能拆分的，我早就已经将之分成了数块藏起来了。”她低声说着，房门尚还开着，好似不怕别人偷听了去一般。 “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戒尺是承载文气之天然物？”袁天挠着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这把戒尺，可以说是人做的，也可以说并未人做成的。”陌玉道。 “什么意思？”袁天更不明白了。 “据说，这东西乃是天外陨石掉落而成，犹如九连环一般，虽说难解，但却有解，所以被称为天然物，至于文气只说……老先生的身份虽高贵，但他无论为人还是文采都是一顶一的好，桃李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的文人大儒是他的学生，受过他的恩德，而这戒尺，从他教导第一个弟子开始就跟在他身边了，自然承载文气。” 陌玉解释道，“这东西不值钱，也不过就是一个收藏的意义，以及特定的时候才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那此处之事……” “有害无益。”陌玉一句话就将东西的全部价值否掉了。 深夜的气温越发的低了。 闻轻过来找陌玉的时候袁天并未跟随，陌玉没说，他也便没有多问。 究竟谁能更胜一筹，还需要看当面交锋。 第254章 卦象不明 闻轻手中持着灯，比陌玉领先一步，不太明亮的烛光照着地面，陌玉一步一步走的十分小心。 闻轻的脚步也放的很慢，不时的低声与陌玉说着话，哪怕有声音响起，也显得整个院子里十分寂静，而且更确切的说，正因为有闻轻的声音，才会让人觉得空气静的有些可怕。 当初国师看的地方位于西南角，此时已经处于半废弃的状态。 “原本这里是练武的地方，后来人都搬走了，便慢慢的荒废了下来。”闻轻解释道，因为没人打理，所以几乎满园的荒草。 “当初国师是怎么说的？” “没人听到。”闻轻叹息一声，“国师只说了怪，却并未详细的解释。” “那他还真是不称职啊。”陌玉低声说了一句。 闻轻听清楚了，但他却不想听清楚，“姑娘说什么？” 陌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闻轻回之以坦荡的笑容，“不如咱们明日再来？这里没有灯，未免太黑了。” “白日里有白日里看的东西，晚上有晚上看的东西。”陌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闻轻莫名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手中的灯笼被陌玉拿了过去，他惊讶看着平日里始终都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人居然毫无形象的拎着裙摆蹲在地上，而且还弯着腰垂着头，发丝滑落至身前，与枯草纠缠在了一起，让人不禁怀疑是否垂到了地上， “闻公子多久不曾来这里了？”陌玉轻声问道。 闻轻垂眸看着她，后退了一些，也随之蹲下，“差不多有三年了吧，怎么？姑娘是发现什么了吗？” “以前这里的土闻公子可还记得是什么吗？” “土？就平常的，随处可见的。”闻轻不明白陌玉为何要这样问。 “呵。”陌玉发出了一个单音，似盛着讽刺与冰冷。 闻轻更不明白了，同时也知道了陌玉的确是发现了什么，“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陌玉起身，继续保持沉默，她四处看了看，然后拎着灯笼走到了另一个方向，就这样缓缓的走了一圈儿，最后站在了那排屋子前。 屋子开有三扇门，三级台阶，木头上的红漆已经掉落，角落处的燕子窝也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鸟儿居住了。 陌玉放下了手，光亮也随之移动，照亮了前面的路。 她伸手将门推开，门发出了刺耳的吱呀的声音，灰尘落下，烛光穿过，氤氲出了一片如仙的景色。 陌玉缓步走了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柱子已然没有了任何摆设，可是却弥漫着浅浅的淡淡的血腥味与腐臭味。 “国师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陌玉的一句话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夸奖。 闻轻依然一头雾水，不明白陌玉到底在说什么。 “小先生。”闻轻的声音中带了一抹乞求。 “等明日。”陌玉转身走了出去，“我这个人有些怪，做事都是看心情的，若是心情不好了，到底是好还是坏，可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闻轻的脸色微微一变。 “路近，便不劳烦闻公子了，小女子可以自己回去。”陌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灯笼的光亮渐渐的少了，闻轻站在黑暗处，一双眸子由锐利慢慢的转向了平淡，他独自走出了只有月光的屋子，站在荒凉的院子里，神色一片阴鸷，“传令下去，放袁天离开。” 陌玉回了房间，换人打了热水过来，沐浴更新，然后便安稳的躺在了被窝里，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好眠，第二日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中不见一丝云朵。 小先生的心情似乎很好。 前来伺候的丫鬟看着满脸笑容的人这样猜测着，不过也难怪很好，护卫成功的逃了出去，并且重伤了庄子了的人，做主子的，应该会很高兴吧。 不过少爷的心情恐怕就没有这么好了。 丫鬟将碗筷撤了下去，目不斜视，亦不曾多说一句。 她刚刚离开，闻轻就踩着冷风走了进来。 “小先生的护卫真是好本事，本公子那么多人都拦不住他一个。”闻轻似笑非笑的看着陌玉，那双眸子里一片灼热。 “还要多谢闻公子手下留情，不然再有十个袁叔也远不是公子的对手。”陌玉谦虚的笑着。 “在下会的也不过就是一些花拳绣腿，跟贵仆可没有可比性。”闻轻的语气说不清到底是嘲弄还是讥讽。 不过对于陌玉而言倒是没什么影响，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而且还是你不得不放水将人给完好无损的放走，不管是谁，都会有火气。 “闻公子谦虚了。”陌玉继续笑着，声音也轻轻的，那份故作的矜持让闻轻险些吐血。 “小先生，时辰已经不早了，您昨日说的话，是否可以兑现了？”闻轻忍着气，他长这么大，甚少如此憋屈。 “闻公子着什么急？须知，欲速则不达。”陌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小口小口的喝着。 闻轻死死的盯着她，然后呵呵一笑，眉宇之中罩着的那抹阴沉与愤怒全然消失，“小先生喜欢喝什么茶？” 陌玉神色一凛，一口将杯子里的茶喝完，“并非小女子不着急，而是有些事情要找特定的时辰才能做。还请公子静等几个时辰，今日天气很好，所以不会再拖。” “希望恰如姑娘所说。”闻轻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陌玉看着空空的紫砂杯，勾起的唇角慢慢抿成了一条直线，她起身将房门关好，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也一并掩上，盘膝坐在了床上，一手捏着铜钱，一手捏着风铃。 “师尊，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尽管您不是神仙，徒儿也不知道您在那儿，不过您那么神通广大，就请您给徒儿一些指点吧。” 陌玉的嘴唇飞快的动着，却并没有声音发出，她闭了闭眼睛，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手臂抬起，手指松开，六枚铜钱噗噗的落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陌玉看着出来的卦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倒不是说太过不堪，而是这卦给出的结果也异常模糊朦胧，说不出吉凶，也讲不出到底该不该。 陌玉将风铃的铃铛拽了过来，然后无意识的摩挲着，好像这样就能解了眼前的困局一般。 “根本就没得选择，小先生还在这儿卜什么卦？” 直到一道声音传入了耳中陌玉这才陡然回神。 第255章 人救不如自救 陌玉先是一怔，然后心中便涌现了一抹欣喜，看着那张明显被改变过的脸，笑容都灿烂了好多。 “拓跋。” “哟，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亲切。”拓跋呵呵一笑，弯腰看了看被褥上的卦，“这是讲的什么？” “本来我很犹豫，要不要解决闻轻的事儿，所以就卜卦一问吉凶与结果，但给出的卦象却对我没有任何帮助，还好你一句话点醒了我，本来就没有选择，又问什么卦象。”陌玉叹息一声，她也是当局者迷，连这个道理都没有想清楚。 “你是如何进来的？可见到袁叔了？”陌玉将铜钱收起来，抬眸问道。 “见到了，没来得及说话我就混进来了，有这张脸大概很容易，这里的人身手的确不错，但若是不交手，只是潜伏，他们还发现不了我。”拓跋隐隐有些自得的道。 陌玉灵光一闪，“你早就已经在屋子里了？” “昨晚你回来之前。”拓跋大大方方的点头，“毕竟白日里混进来有些难度。” 陌玉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那就留下吧。” “闻轻不会找你麻烦吗？”拓跋问道。 “人来都来了，难道我还指望你去将暗一他们救出来吗？”陌玉道。 “为什么不可以？”拓跋眉梢微挑，觉得陌玉看轻了自己，“你觉得我没有那个能力？” “若他们需要你救，那也就不是暗卫了。”陌玉摇摇头，“他们的死劫，并不在此时。” “你的直接，或者说，你的卦象真的是万无一失的吗？”拓跋反问了一句，他信这些，但却不会全部依赖于此，毕竟人生处处都充满了变数，尤其是这里离京城极近，在京城，相术师不少，高明的相术师亦不少。 陌玉沉默。 当然不是万无一失，尤其是当变数有很多的时候，“你知道暗一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拓跋一滞。 “你知道看守的人有多少吗？” “你难道算不出来吗？”拓跋道。 “正如你所说，我不可能万无一失，我也是人，而不是神仙，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算不出来，我唯一知道的也便只有他们平安，而且这平安二字，还不是十成十的。”陌玉摇头，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闻轻选择一对一的方式来让袁天出去。 “那你为什么不用昨晚的条件来换暗一他们？”拓跋拧起了眉头，虽然知道陌玉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闻轻不会同意的。”陌玉道，“他也是有底线，更何况昨晚的那个条件不过就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就算是没有我的那句话，袁叔也能闯出去，只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而已，我只是保障了他的安全与顺利，说到底，闻轻其实什么都没有失去。” 人在屋檐下，她并没有优势，所以她自然也就不会要求更多，“咱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相信暗一他们。苏伯伯跟顾霖给我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如此轻易就束手就擒吗？” 当然不会！ 拓跋的脑子里刷的一下就蹦出了这四个字，但他却没有说出来，“我能做什么？” “代替袁叔，待在我身边，面具就不要摘下来了，就这样，看着挺顺眼的。”陌玉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要说俊美自然是他原来的模样，不过在这样的地方，要俊美并没有用。 “你准备如何跟闻轻解释？”拓跋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陌玉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我为何要跟他解释？” “嗯？”拓跋有些蒙圈，难道不应该解释吗？ “我的人能潜伏进来，是他的无能，我不嘲笑就是好的了，为何要跟他解释？更何况，他如今还要靠我，难道我连保自己人的资格都没有吗？”陌玉声音清冷，音调也有些高。 “小先生自然有这个资格。” 房门被人推开，闻轻大步走了进来，他站在屏风外，依稀可以看到内室人的身形，“已经快要午时了，姑娘可休息好了？” “要到午时三刻，这个时候也正好，闻公子来的真是时候。”陌玉下了床，弯腰将鞋子穿上，示意拓跋将床上的东西收起来，她拿着风铃，小巧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闻轻看着那精致的东西，眸光微凝，果然，每一次见都会觉得这东西十分眼熟，好似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姑娘这风铃是从何处而来？” “家师所赠，公子以前见过么？”陌玉将风铃抬高了一些，疑惑的问道。 闻轻仔细的瞧着，然后摇头，“许是认错了。”他顿了一下，看着陌玉道，“姑娘可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 “找几个力气大的农夫，先把杂草除掉，然后再正中央架起一个木架，嗯，就是烧人的时候的那种木架，还有油，公子应该知道吧？” “好。”闻轻没有问陌玉为何要用到这种东西，他抬手一挥，便立刻有人去做了。 “这位也是姑娘的护卫吗？” 闻轻看着站在陌玉身后的拓跋，瞳孔微微一缩。 “算是吧。家师送的一点小礼物，比起闻公子府中的精英，自然是不如的。”陌玉矜持的骄傲着。 “姑娘的护卫比起我府中的可是强了不少，一个拦都拦不住，一个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钻进来的，看来最近这些日子，是在下太过松懈了。”闻轻的声音没有丝毫火气，但落在暗处那些人的耳中却觉得脊背发冷。 少爷这是生气了吧？一定是的，该死的，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为什么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明里暗里的，不知道有多少视线落在了拓跋身上。 拓跋神色自然，偶尔还挑衅的勾勾唇角，投之以鄙视嘲弄的眼神。 若不是有陌玉跟闻轻在，他们能直接打起来。 被清理出来的地方摆好了矮桌，铺上了席子，席子上面垫着软软的垫子，陌玉眯着双眸，一边喝茶一边观看着远处的除草行动，看着荒芜的地方渐渐变得平整起来，心中的那种怪异也便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拓跋跪坐在陌玉身后，伸手戳了戳她的背，陌玉会意，端起了桌子上的点心递到拓跋手上，然后又将茶壶临走，一并给了他。 正要去倒茶的闻轻：…… 陌玉当做没看到对方投过来的目光，悠然开口，“闻公子可知道这土有什么作用吗？” 第256章 怨气冲天 土，只是平常的土，看不出有什么珍贵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种类。 但闻轻却不觉得陌玉是故意耍着自己玩儿，所以他有很认真的看。 “还请小先生赐教。” “土有很多种，黄土，砂土，黏土，还有养一些名贵的花专门培养出来的土，每种土都有自己待的地方，盖房子也好，种地也好，养花也好，用了就是它价值的提现，可有些东西，虽然名字不变，但其实它早就已经变了。”陌玉轻声解释着，凤眸明亮。 闻轻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却抓不住最重要的那条线，“小先生的意思是……” “这里的土，是墓葬土。”陌玉答道。 “墓葬。”闻轻蹙起了眉头。 “也就是埋死人的土，而且年份都还不短，也真是辛苦他们了，能铺满整个院子，也不知道挖了多少的坟，闻公子树敌不少啊。”陌玉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像是想要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什么一般。 “不过就是一些土罢了，能有这么大的作用？”闻轻疑惑的问道。 “有没有作用亦是相对的，这里的土差不多每三个月就会换一次，如此大的工程，闻公子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吗？”陌玉好奇的问道，她不觉得闻轻是被人架空的那类人，单看庄子里的护卫也便能猜到这个年轻人是手握实权的。 闻轻摇摇头，“这里地处偏僻，再加上逐渐荒废，所以我也不曾关注过。” “那便难怪了。”陌玉叹息一声，“单是土，就算是有些许的作用也十分有限，毕竟这庄子的风水太好，远不是这一点点阴气就能损坏的，最为关键的东西，在那屋子里。” “屋子里，地板下，墙壁中，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劳烦闻公子差人去查吧……要找胆子大些见过血的。”陌玉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手上沾过命的。” “姑娘说笑了，我们可都是良家百姓。”闻轻呵呵一笑，抬手让人去按照陌玉说的做。 陌玉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倒也不是给闻轻挖坑让他跳，只是单纯的害怕去的人会被吓到而已。 就两个人说话的功夫，拓跋已经将点心吃完，茶也喝完了，他又戳了戳陌玉的背。 陌玉将碟子跟茶壶接过来，若无其事的放在了桌子上。 “够吗？”闻轻眸光古怪的问了一句。 陌玉抬眸，像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一般。 拓跋摸了摸肚子，“再来一盘我也不介意。” “呵呵。”闻轻笑了两声，“再端两叠点心过来，备茶。” “是。” “不要绿豆的，我最近要吃药。”拓跋补充了一句。 侍女看了闻轻一眼，见自家主子点头这才又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了。 “你身体不舒服吗？”陌玉疑惑的问道，刚刚那碟好像也是绿豆糕吗？ “不是啊，那个绿豆的不好吃，我又不能直接告诉人家我不喜欢，所以就只能找一个理由了。”拓跋一脸我是为他们着想的模样。 听到他这句话的人：呵呵，好像刚刚将点心都吃完的人不是你一样，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挑食不好。”陌玉劝道。 “跟你，我绝对不挑食，你让人准备什么，我就吃什么。”拓跋连忙保证。 闻轻口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他端起茶杯刚想润润口才发觉杯子里空空的。 “闻公子家真是穷到一定地步了，竟然连口水都喝不到。”拓跋啧啧两声，满脸同情。 “是啊，生意不好做啊。”闻轻笑了笑，将茶杯放下，不见丝毫尴尬。 “无本的买卖竟然还分好做跟不好做吗？”拓跋一脸的惊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闻轻眸光微寒，望向拓跋的目光中带了一抹浅浅的杀意。 拓跋没心没肺的笑着，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中。 “我家少主人做的是正经的买卖，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乱编造栽赃。”站于闻轻身后的护卫恶声恶气，对于拓跋也没有丝毫的好感。 “出来了。”陌玉身体挺直，轻声开口，打断了暂时形成的剑拔弩张。 闻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被抬出来的尸体，眸光微凝。 陌玉起身缓步走了过去，尸体被放在了地上，双目圆睁，好似死不瞑目。 尸体没有发臭，显然是用特殊手段保存过的。 女子，十八九岁上下，死亡不超过半个月，所以无论是服饰还是脸庞都还能辨认出来。 “少爷，属下等按照小先生所说，在屋子里发现了多具尸体，有的已经成了白骨，还有，在一个暗格里发现了燃烧过的香烛纸钱。” “闻公子家曾经的练武场，可是被人当成了坟墓呀，呵呵，这到底是多深的仇怨才能数年如一日的费心筹谋呢。”陌玉轻笑两声，双眸弯起，笑容灿烂，好似摆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位死不瞑目的女子，而是一片绚烂瑰丽的花朵一般。 拓跋抿着唇，神色中并看不出愉悦，他的嘴唇动了动，好似是在替亡魂超度祈福。 尸体被搬出来的功夫院子里的荒草也全部被拔出了，裸露在阳光中的土壤好似散着森森的寒气，在深秋之中，让人越发觉得寒冷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轻也总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怨气与阴气。 “这些人，都是死不瞑目，也就是说，含恨含冤含怨而亡，可比普通的尸体厉害多了。庄子的风水是聚气聚富保平安，护佑子孙后代，不至于气运被消耗一空，风水眼共有三处，也就是说，单只改变一处，于风水一道并无阻碍，但此处，却被养成了命门。” 陌玉单手背在身后，大步走了一个圈儿，然后叹息的摇摇头，“成为了主风水眼，一损，而俱损，先前那位先生所做的努力全数付诸东流，这人还真不懂得珍惜先辈的劳动成果。” “小先生可有解？”闻轻尽管听不懂，但却也知道陌玉的意思。 庄子风水被迫，于他们家，有百害而无一利。 “自然有。”陌玉颔首，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闻轻，“不过我为何要帮你？” 第257章 条件 陌玉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很多人都摸不到头脑。 为什么要帮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陌玉是闻轻好言好语请回来的大师。 但庄子里的人可都清楚，这位小先生是被他们少年绑回来的，也就是说，陌玉其实是他们的阶下囚。 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哪儿来的这种自信，居然能说出这句话。 闻轻的第一反应也同样如此。 拓跋也有些懵逼，你不是说咱们寄人篱下，不能提太多要求吗？现在又是闹哪样？难道你真的认为自己可以跟闻轻平起平坐的讲条件吗？ 还有，你不是说要让暗一他们自救吗？为何要搞这么一出？ 拓跋发现自己乱了，已经真的看不懂陌玉了。 面对众多怪异的目光，陌玉神色不变，双眸轻轻眨动，等着闻轻的答案。 “小先生想要什么？”闻轻淡声问道，从脸上看不出喜怒。 “想要什么啊，其实我想要的挺多的，不过我担心闻公子说话不算话，不如先替我兑现，然后咱们再谈下面的事情如何？”陌玉浅笑，声音温和。 “小先生不如说来听听。”闻轻建议道。 “其一，十具尸体，六副白骨，火化之后，要劳烦公子许他们入土为安。” “好。”闻轻颔首，没有道理不答应。 “二，这三具，死亡不曾超过一个月，小女子想请公子为她们伸冤，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陌玉指了三具尸体出来，肃声道。 闻轻颔首，“可以办到，不过需要时间。” “小女子相信公子的本事，更何况此事于公子而言，利大于害。”陌玉伸出了三个手指，“第三，想请闻公子告知您的姓氏。” “你如何知道我不姓闻？”闻轻眉梢微挑，略微诧异的问道。 “因为小女子不相信凭借我的本事竟然抓不住公子的一根头发丝。”陌玉自信的道，因为我查不出你丁点消息，所以你必然不姓闻。 “复姓宇文，在下宇文轻。”宇文轻微微颔首，低垂的眸子敛起了那份惊叹与欣赏。 “怪不得。”陌玉恍然，原来一开始便错了方向，所以他们才是无头苍蝇，宇文啊，嗯？宇文。 陌玉瞠目结舌，手指也倏地收紧，应该不是她所想的那个宇文吧？ “姑娘曾经听过？”宇文轻自然也不会错过她的变化，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若是细听的话，也不难听出他声音中的打趣与调侃。 “不曾。”陌玉摇头，“第四便是小女子先前所说，冤有头债有主，能费心筹谋此等计划的人绝非泛泛之辈，亦不可能无缘无故，宇文家的家风小女子信得过，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若公子能将毒瘤肃清，小女子便出手替宇文家补上这个漏洞如何？” “姑娘不是未曾听过宇文家吗？”宇文轻戏谑的问道。 “是啊，有冲突吗？”陌玉面色平静的问了一句。 “若第四条我不肯答应呢？” “那就请宇文公子痛快点，是杀是剐是放，小女子也好开始想对策。”陌玉一本正经，显然就是你若不答应，我便不会做。 “姑娘性子真好。”宇文轻赞了一声，“善良。” 陌玉嗤笑，“我不过就是不愿孽障缠身而已，公子可以考虑几天。此处阴气重，小女子身体虚弱，便不奉陪了，除了那三具外，其余的，皆可火化，请公子认真对待，毕竟人命为重，死者为大。” 陌玉弯膝欠身，语气郑重。 宇文轻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自然。” “告辞。” 陌玉微微颔首，迈步离开了。 拓跋若有所思的看了宇文轻一眼，紧跟在了陌玉身后。 “少爷……” “按照小先生说的去做，去寻东西，将骨灰细致的装好，如何安放，你们去问小先生。”宇文轻吩咐了一句也便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只能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了。 陌玉刚回屋里不久，便有一道人影飞快的闪掠了进来。 “小先生。”恭敬的拱手弯腰。 “嗯？”陌玉抬眸，低低的应了一句。 “请问小先生，现下那骨灰要如何安放？” “就在那里便好，去请几个和尚来做场法事。”陌玉道，“将屋子改成灵堂，除了哭丧的人之类的，该有的都要有，另外，院子里的土上都播种花种，种类随意，看你们喜欢。” “可是这个季节种花……”那人明显有些迟疑，什么花是要深秋快要冬天种的？ “你只管去种。”陌玉挥了挥手。 “是。”反正少爷说了，小先生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便好，这是位有真本事的，不过少爷的手段是不是用错了？听说那被关起来的几个人也异常不安分啊。 “你真的能解决？”等人走后，拓跋方才问了出来。 陌玉放下了端起来一半儿的茶杯，“能。” “那又为什么提那么多条件？”拓跋不太明白陌玉的作风，难道真的如同宇文轻所说的那样，她太过善良了？ “因为我不想惹祸上身。”陌玉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我不想跟宇文轻闹的太僵，所以提出的条件都是可以在他忍受范围内的，说白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 “那个布局的人地位必定不低，而且又是一个有本事的，我大胆的猜，他是因为报复，因为报复不到那个罪魁祸首，所以就慢慢的蚕食整个宇文家，但这种法子无疑是很笨的，宇文家家大业大，远不是一处庄子的风水就会坏掉的，所以我借宇文轻的手替他找出那个罪魁祸首，这样，他便不会寻我的晦气。” “而且，我心里也会痛快，若我乖乖听话，那岂不是真的落了下风吗？” 拓跋拧着眉头听，听到陌玉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翻了一个白眼，“说的你好像占了上风一样。 “无论是你，还是袁叔，都是我占的上风啊。”陌玉隐隐有些得意。 “要是你猜错了呢？要是他真的想让整个宇文家陪葬呢？”拓跋忍不住开始泼冷水。 “若是这样……”陌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咬着唇，一脸的严肃。 拓跋原本以为她会说，为敌便为敌，难道我还能怕了他不成？不曾想…… “错了就错了，我还有顾霖，只能用如此阴损手段而且还不太成功的人，难道顾霖还玩儿不过他吗？”陌玉冷笑一声，掷地有声，听得拓跋目瞪口呆。 “你就不想想靠你自己？”拓跋恨铁不成钢。 “你在逗我？”陌玉呵呵一笑，“我的确是相术师，相术师也的确有很崇高的地位，但那是相对的，若我坐在国师的位置上，不要说那个人，就连皇帝我都可以不放在眼中，但我不是，我没什么可依靠的，我不过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你想让我怎么做？用风水相术占卜将对方给玩儿死吗？” 拓跋隐隐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对，但他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顾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对方在京城根深蒂固的，有他护着，陌玉的确可以高枕无忧。 若真的错了…… 陌玉垂眸，手指轻轻的捻着，不过就是多一个敌人而已，难不成，她还真的能怕？ 第258章 这场法事做的很齐全，该有的东西都有，不该有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出现。 没有去请旁人，就只有庄子里的人，下人护卫再加上庄子里住着的农户们，摆出来的筵席也不算小。 法事从辰时开始，一直到酉时才结束，一整天，陌玉都在房间里，没有迈出一步。 法事做完，宇文轻便差人将那些和尚给送走了，他自己则是拎了食盒进了陌玉的屋子。 “这样便好了吗？” 宇文轻将饭菜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 两副碗筷，不知道是他的份儿还是拓跋的份儿。 “哪有那么简单。”陌玉摇摇头，“这一步，不过就是散阴气，若是可以，公子不妨请一些得道高僧或者学者去那里住一段时间。这是长久的活计，小女子不是神仙，还做不到三两天就能让那些不好的影响全数消失，就算是一个机关的关键零件坏掉也会需要一些时间来修复，更何况风水阵很多时候比那些机关更要复杂。” “那便有劳小先生了。”宇文轻叹息一声，显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让他十分心烦。 “十天，并不能解决，宇文公子，能否将我的人还给我呢？”陌玉捏着筷子，凤眸明亮，神色之中亦是一片恳切，“既然小女子已经开口，那么便断然不会食言，宇文公子总不能永远都将小女子禁锢在这一片天地中。” “姑娘未曾想过投靠谁吗？京城的水深的很，一不小心就会性命不保。”宇文轻朝着她抛出了橄榄枝。 陌玉弯起了唇角，“宇文公子何必跟小女子装糊涂呢？想必小女子的背景公子早就已经一清二楚了吧？” “明面上的的确一清二楚。”宇文轻坦然的点头，“姑娘的确出乎我的预料，苏峰，苏子瑜，顾霖，安平章，都与姑娘关系匪浅，而且苏家的老太爷还跟姑娘有些渊源，这样的背景的确让人惊叹。” 陌玉笑而不语，然后便听宇文轻继续道。 “可那也终究只是他们自己，而不是一族的力量。背景，并不是个人强大就可以了。”宇文轻正色道，“姑娘本事不俗，若中途陨落，未免会让人觉得可惜。” “那依照公子的意思……宇文家就能全力保我吗？”陌玉用筷子拨弄着碗里圆润饱满的米粒。 “若姑娘与我宇文家在一条船上，自然如此。”宇文轻颔首。 “一条船，宇文公子想要将我许给谁？”陌玉呵呵一笑，“只有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宇文家的人，才能堵得住旁人的口把。” “我宇文家虽然有败类，但优秀的儿郎同样不少，比之苏子瑜不差分毫，若姑娘同意，定然不会给你选一个差的人。”宇文轻认真的保证。 “我还以为公子要牺牲自己呢。”陌玉轻声道。 “比在下优秀的人比比皆是。”宇文轻谦虚道。 “这可不见得。”陌玉摇头，“如果真的要嫁入宇文家的话，首先自然就是公子你，毕竟与公子相处了这些日子，彼此也有了一些了解，比起陌生人，我觉得选择一个熟悉的，也在情理之中吧？” “这是自然。只是在下有婚约在身。”宇文轻解释道，“不过姑娘放心，若你真的愿意，在下定然严格把关，绝对不会让姑娘所托非人。” “你还真当我愿意答应？”陌玉呵呵一笑。 “姑娘何意？”宇文轻蹙起了眉头，原以为她真的已经松口了，却未想到这人竟然是在逗弄自己。 “公子最好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的好，宇文家后辈的大婚自然不可能低调，到时候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宇文公子既然将小女子查的那么清楚，没有道理会猜不到宇文家真正棘手的是什么。” “顾霖吗？”宇文轻摇摇头，“顾大人年少英雄，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天才，但他却不足以与宇文家抗衡。 “任何东西的底蕴都是有尽头的。”陌玉意有所指。 宇文轻眸光微凝，“姑娘是觉得顾霖有颠覆我宇文家的本事？” “他很年轻。”陌玉道，“不只是顾霖，苏子瑜也很年轻，甚至比顾霖都要年轻，当然，公子也很年轻，如今的朝堂与天下之中或许还会有你们长辈的影子，但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真正叱咤天下的，却已经成为了你们这些人。当然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一个机会，苏子瑜，顾霖，哪怕是公子，都能一飞冲天，或许五年，或许三年，就能让人不会小看。” “我若顺从公子，与宇文家结亲，首先打的便是苏家的脸面，苏老太爷虽然不喜欢我，也不满意我这个重孙媳妇儿，但于他老人家而言，脸面却在一切不满意之上。宇文家半路截胡，那就是与苏家为敌，这是其一。” “其二，公子想必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了吧？”陌玉似笑非笑的抬起眼皮。 “前圣女，姜陌爻，果然是你。” “是。”陌玉并未否认，“我在宇文家，必定会被推到台前，于姜家而言，我便有了一哥庞然大物做靠山，公子觉得，姜家会如何反应？是与我握手言和，还是会因为我而将宇文家视为敌人？” 宇文轻蹙起了眉头。 “其三，我若不愿，便没有人能勉强我，旁的我不敢说，但玄学一道，自认天下能超过我之人，不多于一手之数，若我做了什么手脚，宇文公子如何保证宇文家能不绝于此代？” 宇文轻一个激灵，若说之前还是软钉子，晓之以理，如今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玄学一道，神秘莫测，谁都把握不准他们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其四，公子既然知道我是姜陌爻，那么也便知道这三个牵扯出来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公子能猜到，小女子旧日故友没有道理猜不到，咱们陛下虽然年纪大了，却还不至于老眼昏花。” 若说先前还有些犹豫，那么宇文轻如今是彻底的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以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想要赌一把，赌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能将陌玉这柄双刃剑握住。 如今，陌玉将一切都挑明他便知道，这个人远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所以啊，既然如此，宇文公子何必不给小女子一个面子，咱们欢欢乐乐的做朋友呢？” 第259章 陌玉的唇角弯起了一抹乖巧的弧度，白皙的手指在烛光下好似散着光泽一般。 宇文轻看着那张秀气的脸，算不上很美，但却觉得十分有魅力，好像天下第一美女在她面前也不过如此。 陌玉的衣着素来都十分素净，所以就算不是容貌过人也会让人觉得十分好看，因为太过清爽，太过舒服，再加上那双眼睛，很多时候都会让人移不开视线，亦或者不敢直面。 宇文轻有些被陌玉说服了，确切的说，是被那双眼睛中的光芒给镇住了。 一个阶下囚竟然要给绑匪头子说做朋友，不得不说，这样的事情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而想法如此的奇怪女子的亦是第一次见。 “对宇文家而言，帮一个人改头换面并不是难事。”然而终究还是没有被说服。 宇文轻的确不想放陌玉走，也正如陌玉所猜测的那样，他将对方的事情调查的很清楚，正因为清楚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能牵扯出多少东西。 “的确，但宇文公子有十足的把握不出一点纰漏吗？”陌玉微微挺直了几步，清冷的眸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只要一点点，哪怕是只有一个米粒般大小的机会，小女子有把握，就能撕开一个很大很大的口子，将宇文家，一起扯进地狱。” “公子不要怀疑小女子的本事，虽然我的脑子不太好用，比不得公子等人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但却也是个激灵的，不算太蠢的相术师。” 宇文轻手指捏紧，他看着陌玉，陌玉亦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都不曾闪躲。 “呵呵，姑娘说笑了。”宇文轻率先移开了眸光，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了陌玉面前，然后倒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双手举起，“事出有因，但终究是得罪，在下以茶代酒，还请小先生原谅。” 陌玉笑眯眯的看着他，并未答话。 “第一杯，给姑娘赔罪。”宇文轻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第二杯，给姑娘的护卫袁天赔罪。” “第三杯，给姑娘的护卫赔罪。” 一连三杯，宇文轻喝的爽快而又痛快，杯子砸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就像是锤在了人的心上一般。 “第四杯，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日后便以姑娘朋友的身份自居了。”宇文轻呵呵一笑，目光灼灼。 “异常荣幸。”陌玉单手执杯，“请。” 广袖掩住了她的动作，杯里的茶水全数落入了口中。 “陌姑娘痛快。”宇文轻爽朗的笑出了声，“日后有所差遣，在所不辞，只是此事，还请姑娘尽心，等事情了了，该是玉儿的报酬，一分不少。” “公子还是直接喊我陌玉吧。”陌玉道，并未拒绝，她已经做了事，拿报酬也是情理之中，没有必要卖给宇文轻这种人情。 “好。”宇文轻一口应下，“闻轻是我的字，你以后直接喊我就好。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在你面前也不算是隐藏身份吧？” “你这是想要跟我算算咱们之间的账吗？”陌玉跃跃欲试。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宇文轻连连摇头，“你的护卫都是从哪儿找到的？听我的人说，那些暗卫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啊。还有那位袁天，那天就算是你不开口，我的人也不见得能将他拦下。” “暗卫有一半儿是苏峰苏大人送的，一半儿是顾霖送的，至于袁叔，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阿婆于他有恩，他就一直陪着我们。拓跋……是我师尊送给我的礼物。” “师尊？国师大人吗？”宇文轻隐隐有些疑惑，当年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并不认为国师能做这样的事情。 “是后来的师父，并不是国师。毕竟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师徒名分了。”陌玉摇摇头，若是以前，提起这段师徒情她还会怨恨，还会黯然神伤，但如今却早就已经锻炼了起来，心中古井无波，不起丝毫波澜，“你要一起吃吗？” 陌玉看着另一副碗筷，眸光最后落在了一道丸子上，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不，这是给拓跋准备的。” 宇文轻将碗筷推了推。 “那我就开动了。”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陌玉便不准备继续饿肚子。 “谢谢闻少爷。”拓跋坐在了陌玉身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都是素菜，但却很好吃，尤其是那道豆腐丸子，陌玉一个人就吃了大半儿。 宇文轻见他们吃完，收拾好东西，拎着食盒就走了。 陌玉摸了摸微微鼓起来的肚子，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角，好像已经好几天不曾吃的这么舒心了。 “就这样？”拓跋皱起了眉头，“他就同意跟你做朋友了？” “因为他没得选择。”陌玉摇摇头，“今晚算是试探，若我表现出对宇文家对他的敌意，我可能就不会活着出去了，如果我软弱一些，蠢笨一些，好控制一些，那么我就会成为他的傀儡，成为宇文家圈养的奴隶。”一步迈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那咱们这算是成功了吗？”拓跋问了一句，“要我说，直接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除非我不想在京城过了，我跟你不一样，你就像是游侠一样，什么都不在意，只要找到自己的人就好，我还想在京城安居，还想等结束了一切的事情后……”陌玉突然停住了话头，她晃了晃脑袋，“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 “我在外面守着。”拓跋起身走了出去，替陌玉将房门关好，然后就靠在门框边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陌玉看着跳动的烛火苦笑一声，结束……谈何容易啊，若宇文轻不是如此的好说话，不是如此的善良，那么她如今的日子怕也不会这么悠闲。 一个宇文家就足以让她筋疲力尽了，更不要说还要有其余的人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太过松懈了，既然已经赌上了命，那就要拿出与之匹敌的警惕来，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将自己的小命丢掉。 她虽然不怎么在乎，但却也不想让自己的仇人轻易的去松那口气，她就算是死了，也要让他们不得安宁，让他们恨恨的咒骂却无可奈何，只有这样，才能偿还自己曾经受的苦。 陌玉阴郁的心情渐渐的飞扬了起来，像是一个迷路的人突然发现了一条康庄大道，那样的好心情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明媚起来。 “拓跋，晚安，好梦。”陌玉扬声说了一句，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里，一夜无梦。 第260章 应是你爷爷 翌日清晨，正在喝粥的宇文轻听到人都逃走的消息差点将自己给呛着。 “都逃了？你们现在才知道？”他的脸色一片铁青，这个时候他倒是开始庆幸自己已经跟陌玉和解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这中间会出什么乱子。 “是属下等办事不利，我们一醒过来就赶了过来，不过有一个人没走。” 跪在地上的人心中一片忐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自己的过错，还是对方的仁慈。 “所以呢？” 宇文轻擦了擦嘴巴，“你们很得意？” “小的不敢。” “将人带上来吧。”宇文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若不是早就已经改变了主意，此时他也便不会如此选择了。 “宇文公子。” 暗一拱手行礼，一身黑衣带着肃杀的冷寂。 宇文轻瞳孔微微一缩，他此时方才确定这些人的逃脱靠的绝对不是自己，“陌玉现在应该还在休息。” 宇文轻起身，声音温和，“以往多有得罪，还请阁下莫要见怪。” “各为其主，各行其是，宇文公子不必挂怀。”暗一道，“主子让在下代为转告一句话。” “主子？”宇文轻双眸微眯，“洗耳恭听。” “主子说，小先生承蒙公子照顾，他已记在心里，日后定会有回报。”暗一原话转告，甚至就连语气都有些像。 “请教阁下的主子是……” “他说若是公子问起，便说若是论辈分，他应该是跟公子祖父齐辈的人物，公子见了，按照礼节，应该换一声顾爷爷。” 暗一说这话觉得十分解气。 宇文轻整张脸都黑了，能这样说的人，全天下也只有独一份儿。 顾霖！ 只是对方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被禁足在家吗？为何消息还是那么灵通？ 宇文轻气的想发火，但却又发不出来，又不好太过失态，所以也便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就全当自己没有听到。 陌玉见到暗一便知道一切都已经雨过天晴了。 宇文轻已经没有了挟持她的资本，一切尘埃落定，从此后，她便又是自由的，这小小的庄子也不再让她束手无策。 不过顾霖的速度还是让她十分惊讶的。 “就算没有顾少，紧靠我们，再有三天也完全能脱身。”暗一并不想让陌玉觉得自己等人无用，“主子，这次是属下等无能，还请主子责罚。” “若说你们没用，那我岂不是更没用？”陌玉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连福祸都没有法子测出，这相术师是不是白当了？” “主子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暗一连忙道，神色中依然满是愧疚跟后怕，“您这样，我们就更羞愧了，本来苏大人跟顾少给的命令就是保护您的安全，我们毫发无伤却让您陷入了这样危险的境地，是失职。” “谁都不要说这些了，吃一堑长一智，是不是这个道理？”陌玉弯起了唇角。 危险吗？ 的确危险，可若是危险在可控制之内呢？ 世界上的事情也无非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其中的得失也唯有自己清楚罢了。 “其余的人呢？”陌玉问道。 “因为一些事情，所以都走散了。”提起这件事情，暗一的脸色不太好。 陌玉抬眸示意拓跋出去警戒。 拓跋微微颔首，飞快的闪掠而出，外面一道道的闷哼后，很快就恢复了沉寂。 “顾霖去了吗？”陌玉肃声问道。 “不是。”暗一摇头，声音压低，“顾少没有过来，来的是林文。” “出什么事儿了？”陌玉心中一紧，没有道理林文来了顾霖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巧合吗？但她却不相信这种巧合。 “好像是朝中的事情，顾少如今被软禁在家，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不间断的守着，就连他去茅厕都会有人盯着，不敢放松分毫，林文也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当然，这一切都是顾少，他还说，让主子不要担心，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宇文家可以为友，但却要擦亮眼睛，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顺从你的意思。” “宇文轻有问题吗？”陌玉蹙起了眉头，“我会小心的。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林文直接用的虫子，他擅长蛊虫，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儿都搞得出来，这一手如果能广泛的应用在军中，咱们大周离称霸天下恐怕就真的不远了。” 暗一感叹了一句，他原来也在军中打过仗，虽然战争残酷，但那样的热血沸腾却是很多事情很多东西都给不了的。 “若真到了那种时候，种种的应变手段也会生产出来。”陌玉摇头，“林文还有说什么吗？顾霖为什么会被软禁？那件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顾霖刚回京的时候因为古墓的事情的确掀起过一阵阵的波澜，但陌玉听苏峰说已经被他完美的应对了过去，甚至圣上龙颜大悦，还奖赏了他不少好东西。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具体不太清楚，咱们在路上，很多消息没有听说也是正常的。”暗一道，“主子，咱们现在要做什么？与他们会合还是继续在庄子住下去？” “去京城。”既然已经知道了顾霖出事，那么就不能再继续悠闲下去了，“可知禁令到什么时候？” “除夕夜。”暗一道，“不过除夕夜之后，到底能否被赦免，还需要看圣上的意思。” “林文说的？”陌玉问道。 暗一颔首。 “他想让我做什么？” “让主子离开京城，越远越好。”暗一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哭笑不得。 “若真的是这么希望，他便不会来，也不会说那句话了。”陌玉弯起了唇角，这是不是一个信号呢？一个有人不想她来京城的信号，只是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咱们明日就起程，有法子联络到另外的人吗？” “烟花为号，我们都已经定好了。”暗一颔首，“只是袁叔跟疯叔如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们很聪明，会过来的。”陌玉道，“郑荣跟方莫绝可还好？” “不知道。”暗一摇头，“他们比较难寻，主子可有法子？” “都在江湖上打滚摸爬，只要他们想，总会再见的。”陌玉亦没有勉强，也没有说起卦寻人。 很多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然的话，天机紊乱，到时候一切的报应还是会落在她的头上。 第261章 落户 陌玉的告辞在预料之中，所以宇文轻也并未挽留，只是嘘寒问暖的让对方万事小心，又赠送了一些新做的衣服与盘缠，在包裹里还有一张房契，不过旁人的院子陌玉不敢轻易住进去，所以在走的时候就又留下了。 三个人，三匹马，从庄子的正门踱步而出，在山路上飞奔，宽敞的官路上如今的人亦不算多。 冷风呼啸，刮的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疼的。 陌玉双眸微眯，握着缰绳的手指冻的一片通红。 将近百里路，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已经到了城门口。 城门之上，印刻而成的金陵二字透着的不是威武与尊贵，反而被硝烟与烟火气沾满，死死的刻印进了陌玉的双眸，那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了那两个字的痛苦，听到了那两个字的悲鸣。 陌玉一阵恍惚，她收回了目光，敛起的双眸之中透出了丝丝的惊骇。 这是什么意思？ 示警吗？ 国师知不知道？ 安平章又知不知道？ 陌玉的心中瞬间变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主子，主子……”暗一一连唤了好多声，陌玉这才回神。 “怎么了？” “要进城了。”暗一担忧的看着她，“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就是近乡情怯罢了。”陌玉摇摇头，轻笑一声，将那份心思深深的压在了心底，她从马背上下来，抬眸最后看了一眼那两个字，看到的却也只有笔锋锐利透着历史厚重的两个字罢了。 走过城洞，走过了寂静的外城，耳边便慢慢变得喧嚷了起来。 来自很多地方的人熙熙攘攘，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当铺，有酒馆，有茶馆，有客栈，有布行，有米行……一间间，一幢幢，整整齐齐排列的屋子像是一枚枚的棋子般坐落在了金陵城的风水局中。 陌玉从未将金陵的风水看清过，因为太大了，也因为牵扯太多。 从上往下数，包括本朝，共有四个朝代将都城定在了这个地方，而根据史册记载，在那端混乱的日子里，金陵却是最安宁也最乱的地方。 最安宁是因为战火不曾过分的将之蹂躏，而最乱则是因为三教九流齐聚，在这里，实力跟地位就是说话的资本，没有律法，也没有道德，你拳头强，那么你便是老大。 在一个小小的金陵城中，每天都会发生权力的更迭，皇宫中如此，闹市中亦是如此。 那将近百年的混乱在史册上却只有寥寥一二百字的描写，很多的东西都已经遗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陌玉曾经研究过那段历史，但却因为资料太少，所以就只能放弃了，而他们相术师，也不应该着眼过去，而是要看现在与未来。 国师是这样教她的。 而韶落尘则是告诉她，喜欢看什么就看什么，喜欢琢磨什么就琢磨什么，很多伟大的东西往往都是那么灵光一闪所培育出来的产物。 袁天在京城是有房子的。 尽管很小，但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三个人的到来并没有给京城掀起什么水花，他们十分低调。 陌玉小时候就不常出来，甚至除了韶落尘带她去的地方，她的整个世界就只有皇宫里最高的那处楼宇，所以不管时隔多少年，京城对她而言仍然陌生的很。 找了好几个人打听地方，走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这才从一个僻静的巷子拐过去，然后看到了独门独户的一扇木门。 这里已经极为荒凉了，周围的房子也都空着，看门前长出的草，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有住人了，所以想要找个邻居都是难事。 “不然咱们先住一晚上客栈吧？”拓跋拧眉提议道。 “打扫打扫，就能住。” 陌玉上前走了两步，用手指拨弄一下已经成为了摆设的锁子，轻轻一拽，就将之打开了。 推开了木门，吱呀的声音让人牙酸。 迈进了高高的门槛，小小的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在这个时节已经变成了一片枯黄，唯一庆幸的便是那些小虫子之类的东西已经被冻死了，若是春夏过来，他们恐怕连门都不好进。 进门是青石板铺成的路，东侧是墙壁，南侧是用篱笆围起来的地，不过篱笆早就已经坏掉了，不管院子里还是开垦出来的土地里，也都是杂草，以前种的东西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在南侧有一口水井，井台高高的搭起，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水。 院子里种着的是石榴树，还有一架秋千，屋檐下的花圃也已经荒废了，牵牛花的花径攀沿而上，如今缠绕在绳子上的也已经成为了枯枝。 陌玉沉默了半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我四处看看，你们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能打扫的东西。” 她一点都没有要打扫卫生的想法。 拓跋跟暗一两个人愣了一下，齐刷刷的看着她。 陌玉尴尬的咳了一声，“联系联系邻居，打听打听，顺便去借一些东西。” 她摸了摸袖袋里的碎银子，“交给你们了。”然后脚步匆匆，落荒而逃。 拓跋跟暗一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的叹了一口气，能做什么？打扫吧，还得任劳任怨，谁让那位是主子呢？ 对于没有办法的事情，想不开也要想得开。 陌玉从堪称为家的家出来，朝着记忆里遇到的第一户人家走了过去。 路不算太远，院墙有些高，不像是贫苦人家能住的地方。 门开着一扇，从里面传出了孩童嬉闹的声音。 陌玉敲了敲门。 正陪着孩子玩儿的妇人看到她微微一愣，“这位姑娘，您有什么事吗？” 妇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模样算不上好看，但眉眼之间却尽是温柔，“姐姐，我姓陌，是隔壁刚搬来的，因为很多年都没有住人了，所以想问您借一借打扫的东西。” 陌玉抬脚迈入了门槛中，也没有走太多。 “隔壁？”妇人垂眸想了一下，“是那片已经荒废的巷子里的人？” “是。”陌玉颔首，“长辈留下的地方，如今在京城也没个落脚的去处，就想到了这里。” “这样啊，那恐怕已经荒废了好多年了吧？”妇人热情的朝着陌玉走了过来，“东西都有，不过我看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拿，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帮你一起打扫吧。” “方便吗？”陌玉的神色中露出了一抹惊喜。 “闲着也是闲着，搭把手的事儿。”妇人爽朗的笑着，“你可别看那几个小豆丁小，一个个的都能干着呢。”她指了指院子里的孩子，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大的差不多有十岁的，小的也有五岁。 “那便多谢姐姐了。”陌玉诚恳的道谢，眸光却在那个最大的孩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第262章 带话 拓跋跟暗一看到骆夏还带了几个人过来，心中不禁升起了一抹怪异的感觉：这是在抓壮丁吗？而且还是女人跟孩子？ “这是素姐姐。”陌玉笑眯眯的介绍着，“素姐姐，这是拓跋，他是暗一，您直接喊他们名字就好。” “素姑娘。”拓跋跟暗一连忙问好，越发拿捏不准陌玉想要做什么了。 “两位好，不用太客气。”苏素柔和的笑了笑，“先打扫吧，这院子荒废了很长时间了，若是动作快的话，咱们还能赶上吃个下午饭。” 事实证明，像是这样的老房子还是很难打扫的。 水井已经荒废了多年，里面也不知道落了什么，很难打捞，陌玉四处看了看，然后就决定先凑合用，反正打扫用的水也不用在乎太多。 荒草全部都拔了，然后堆在一个地方一把火点了，也还好今天无风，不然的话也就只能堆着。 屋子擦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扔了多少块布。 从地板到屋梁，角落里也没有放过。 也还好袁天这里不太大，不然的话就算是累死他们也不可能打扫干净。 “屋顶，用扫帚扫一扫。” 陌玉递给了拓跋跟暗一一人一把，两个人对视一眼，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轻功会用到这种地方。 陌玉他们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飞来飞去，就跟表演杂技一样，看的小孩子们纷纷鼓掌喊好，让拓跋跟暗一两个人一阵阵的尴尬。 屋子打扫到一半儿，就又有人过来了。 “小先生。”林文打头，后面跟着的人抬着东西，也不知道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先打扫。” 暗一二话不说就讲一块抹布扔给了林文。 林文用手中的折扇一扫，又挡了回去，然后笑眯眯的道，“都打扫到什么地步了？” “就差厨房跟客房了。”拓跋单手叉腰，累的够呛，“你们来的正好，赶紧来搭把手，袁天这房子绝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出钱重新买了，累死个人。” “先给小先生抬进去。”林文吩咐道。 “什么东西？”陌玉疑惑的问了一句，“顾霖让你送过来的？” “是，主子说，小先生乔迁新居，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置办，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就不要出去买了，一应的吃穿用度，都已经备好，只要打扫好，小先生直接入住便行。”林文恭敬的道。 “你们早知道她会过来，就不会让人来提前打扫？”拓跋没好气的道，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做过这么长时间的打扫屋子。 “提前来会被人盯上的，更何况主子说了，左右不是小先生动手，你们都是大男人，难道还要等着小先生动手养活你们不成？” 林文理直气壮，一番话，让拓跋跟暗一什么都说不出什么来。 “这位是……”林文看着院子里的陌生人，疑惑的问道。 “这是苏素姐。”陌玉介绍道，“是邻居，本来是去借东西的，素姐担心我们应付不来，所以就来帮忙了。” “苏夫人。”林文拱手，“多谢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苏素脸颊微红，有些羞赧的笑着，“既然你们人手够了，那我们也就先回去了，小孩子没个定性，现在怕是累了。” “那我就不留您了，等家里打扫好后，再请素姐前来做客，素姐可一定要来。”陌玉邀请道，现在这种时候的确不好留人。 “好，一定。”苏素抿唇一笑。 “拓跋，送……” “不用不用，不用送了。”苏素连忙道，“就几步路的事儿，我走过很多次，闭着眼睛都认识，你们忙吧，我们就走了。” 虽说如此，但陌玉还是将人送到了门口。 多了人，打扫也就快了很多。 林文带过来的有六个人，大家一起动手，林文偷了懒，跟陌玉回了房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那么小心的人应该不至于将如此明显的把柄交给别人吧？” 陌玉跪坐在软垫上，拧眉肃声问道。 “一言难尽。”林文苦笑一声，“主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所以圣上指婚。主子当然是拒绝，而且直言自己有喜欢的人，此生非她不娶。” “怎如此愚蠢？”陌玉更加不悦了，她觉得凭借顾霖的智谋，应该会很容易将这些事情解决掉，而不至于让皇帝震怒，将他软禁在家。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这样的惩罚不痛不痒，但是在朝堂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尤其是最近又是多事之秋，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你会被什么样的人取代。 “主子也想歇一歇，总是成为被人注意的对象，他也觉得很累。”林文解释道，“主子有分寸的，小先生不用太过担心。” “哪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陌玉叹息一声，“他还好吗？” “除了没有人身自由这点，其余的都挺好的。”林文道，“不过既然小先生已经来了，那么主子也就自由了。” 陌玉眼皮一跳，“你让他不要乱来。” 林文无奈，“属下哪儿管得住主子啊。” “万一被发现了呢？”陌玉仍然不太赞同顾霖胡来。 “小先生忘了主子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吗？”林文指了指自己的脸。 陌玉恍然，但却仍然不放心，“难免不会被识破，若是在他外出的时候被人试探出来，告到了皇帝那里，他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只要不是陛下亲来，就不会有人能试探出来，小先生尽管放心。”林文自信的道，“属下们也不是泥捏的，陛下只说让主子禁足，也没有说他是犯人，主子的屋子也不是谁想闯就能闯的，若是真的闯进去了，主子正好借机发难，说不定还要比预定出来的时间更早。” “你们都是有脑子的。”陌玉叹息一声，她当然也知道顾霖既然能做，那么就一定是思虑周全的，只是却还是忍不住去担心，“总之万事小心，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掉，让他不要冒险。” “属下会将小先生的话带到的。”林文点点头，内心却是不停的腹诽：能不着急吗？他可是心心念念想做第一个见到你的人，要是被别人抢先了，能后悔的去撞墙。 第263章 夜谈 顾霖在林文他们眼中一直都是强大而又冷酷的，但如今遇到了陌玉，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要争一争，什么都要计较一下，他们已经不止见过一次主子跟苏子瑜像是两个孩子一样斗嘴了，那蛮不讲理的霸道模样，就连他们都感到脸红，以至于每次遇到苏家那几个护卫都觉会遭受对方古怪至极的注目礼。 林文陪着陌玉说话而躲过了打扫的苦差事，但最后却被扔了一身的草，所以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吃亏了，还是沾光了。 本来凌乱的地方瞬间变得整整齐齐的了，陌玉计划着去买一些花跟竹子种好，然后再将隔壁两家买下来，拓宽一下院子，这样的话，或许就能长期住下去了。 而且这样的收购迫在眉睫，因为不知道其余的人什么时候就能回来。 当天晚上，陌玉就让拓跋将苏素请了过来，这次她倒也没有带着那些孩子，只是一个人拎着一些点心前来做客。 饭菜是林文带过来的厨子做的，味道很好，大家都吃的十分满意。 又让拓跋将苏素送了回去，陌玉让暗一多点了一盏灯，看着小书架上的书，心里满满涨涨的，越发的想念那个经常不正经的人了。 顾霖很了解她，知道她需要的都是什么东西。 “顾霖。” 她翻开了一本志怪小说，书页上，瘦金体的名字极为好看。 “想我了？” 含笑的声音传入耳中，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揽入了温热的怀抱中。 “我想你了。” 亲昵的低喃，带着思念，带着撒娇，像是一只大狗见到了久违的主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抱抱，想要亲热，想要亲一亲她来缓解自己的思念之情。 顾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分，只是珍惜而又克制的亲了亲她的脸。 感觉真好，再来一口。 顾霖眯着眼睛，又吧唧了一口。 “够了。” 陌玉忍无可忍，有些生气也有些羞涩，但羞涩却占据了八成，她半转身，手掌抵在了他的胸口，凤眸冰冷，“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林文跟你说……” “想你了。”顾霖飞快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咬了一下，然后退开，规规矩矩的在她对面最好。 陌玉只觉得眼前一花，飞扬的衣摆在眼角的余光中落下，看着懒懒的倚着的顾霖，好似刚刚那个耍流氓的不是他一样。 “我还准备住几天。”顾霖舔了舔唇瓣，唔，还想亲，不过还是不要了吧，小陌儿生气就不好了。 “不要胡闹！”陌玉厉声呵斥道，眉头拧成了川字，“今晚就算了，你要早些回去，我知道你聪明，也有脑子，很少有人玩儿的过你，但智者千虑还有一失呢，不要太过放松。” 顾霖看着她严肃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在烛光下蛊惑心神。 陌玉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她抬手啪的一巴掌就盖在了顾霖的那张脸上，“你别笑，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顾霖的声音显得有些闷，他说话的时候唇瓣翕动，上下摩挲着手掌。 陌玉触电似的收了回来，却晚了一步。 顾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怜爱的亲了亲，“我不会拿自己冒险的，毕竟如果我倒台了，谁给我家小陌儿做靠山呢？我辛辛苦苦的爬到了这个位置，得到了如今的殊荣，好不容易能让我的小陌儿肆无忌惮了，可不会轻易的将这一切都舍弃掉。就算是为了小陌儿，我也不会让那些人如此轻易的得手。” “若我死了，请你记着，我一定是拉着你所有的敌人去死的。” 顾霖的神色严肃而又郑重，但声音却是一片轻柔，情深不悔。 陌玉的心脏跳动的乱了，她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顾霖的目光，“我会想法子让他们世世代代，不得好死的。” 声音很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与让人心惊胆颤的狠绝毒辣。 “我很高兴。”顾霖弯起了唇角，在她手上亲了亲，这才将对方放开，“陌儿，你还没有说，你有没有想我？”他的身体前倾，手臂放在了桌子上，撑着下巴，期待的问着。 陌玉抿了抿唇，手指在书页上无意识的摩擦着，“想的。”她低声说着，声若蚊蝇。 顾霖听到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他十分满足，他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抵不上自家陌儿的一句想的，皇帝再大的恩宠也抵不上他家陌儿一个羞涩的浅笑。 “果然，不管过多久，我最喜欢的还是我的小陌儿。”顾霖的神色越发的温柔了起来，好想将人抱在怀里亲一亲，好像揉了揉，唔，陌儿脸红了，好可爱啊。 顾霖离的越发近了，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陌玉的脸庞慢慢的红了，然后便是耳廓，后来衣服下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抿着唇，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浓密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闪动着，像是一把小刷子，让顾霖的心都是痒痒的。 “那个……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宇文轻那里的？”陌玉将书合上，重新放好，让人端茶进来后，方才有勇气去看顾霖。 “很多事情我都知道。”顾霖撑着下巴，笑眯眯的说到，“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所以我也不敢轻易让人动，宇文轻是个聪明人，但却太过圆滑了，所以你要小心一些。” “墙头草吗？”陌玉觉得顾霖应该是这个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挺好的，这样的人会长命。” “长命便是惜命。”顾霖道，“你有分寸便好，不过我倒是很期待看到宇文轻真正效忠一个人的场面的。” “你拉拢过他？”陌玉诧异的问道。 顾霖摇头，“只是见过他倒向另一边的场景而已，是一条很滑溜的狐狸，一件事情，他哪怕参与了一半儿也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让别人替他做替死鬼并且不留任何痕迹，是个狠角色。” “我想，我好像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了。”陌玉想了一下，然后将那位孙姑娘的事情说了一遍。 顺便将自己在那个庄子里的事情，事无巨细，一点一滴的全部都告诉了顾霖。 “这样啊。”顾霖沉吟了片刻，“你只管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我会调查的，不过那个风水阵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陌玉自信的道，“只是我若出手，国师应该会有察觉。” “你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不要担心，他若是不要脸的动手，我自然有应对的法子。”顾霖柔声说道，他是陌玉坚强的后盾，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永远都守护着你，替你遮挡一切。 第264章 危机 说不感动是假的，说不安心也是假的。 甚至陌玉从未感觉如此安心过。 即便以前跟着阿婆，她也经常会担心，担心自己被抛弃，担心自己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路上。 很多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以前从未想过，现在却忍不住去想，这个奇迹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投入了多少心血。 陌玉如今都不敢轻易去想以前的事情，因为她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顾霖晚上就住在了这里，几把凳子一拼，就在外面，扑了两床被褥，虽然料子跟棉花都是极好的，但却还是硌得慌，很硬。 可挡不住人家不在乎，享受。 顾霖睡的很好，一睁眼隔着半透明的屏风看着内室的人就觉得整个人都是圆满的。 他不是不想去床上，只是担心进展太快陌玉会开始排斥，再加上还有苏子瑜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横在他们中间，京城不比幽州，他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小心谨慎。 陌玉醒过来的时候有些迷糊，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总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刚刚洗漱好，院子里就传来了欣喜的说话声。 “疯叔。” 陌玉将汗巾丢进了盆子，快步从屋里跑了出来。 “小姐，不负重托。”疯子抱着一个被青色的布包起来的盒子，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多谢。”陌玉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眼眶隐隐有些发热，“让暗一烧水，沐浴后就去休息吧。” “好。”疯子咧嘴一笑，“还要酒，这阵子可馋死我了。” “管饱。”陌玉抱紧了盒子，笑容同样灿烂。 顾霖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院子，眸光温和。 袁天跟其余的人也陆续赶了过来，一天的功夫，所有人都完好无损的聚齐了。 他们看到陌玉好好的也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扑通一下就落回了原处，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大家都好好休息，先凑合一下，等房子买下来了，咱们就宽敞了。”陌玉好像已经很久不曾如此高兴了，在什么都不齐全的情况下也没有在乎条件的好与不好，对他们而言，只要活着，就是莫大的幸福。 “主子，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离一个月的时间还有一天的时候，举村迁徙，只是那位老先生似乎留下来了。” 负责留下打探消息的暗三跟暗四跟陌玉汇报了自己发现的情况。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陌玉颔首，对于对方的选择她并不觉得讶异，那是一个聪明的老人，守旧却不固执，念情却不一味的去维护那份人情。 “苏家的东西还差多少？”顾霖将药茶放在了她面前，连带着一盘蜜饯，一同推了过去。 “三件，不着急。”陌玉拧眉看着碧绿色的药茶，“怎么成了这个颜色？” “郑荣研究过的，说是加一味药会更好，疯叔也说了，那味药韶落尘也说要加上，就成了这个颜色。” “味道会好一点吗？”陌玉舔了舔嘴唇，虽然很有用，但韶落尘做出来的药，味道简直能喝死人。 “我没尝过。”顾霖诚实的回答，“担心不好喝，所以给你准备了蜜饯。”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师尊是不是跟我有仇。”陌玉叹了一口气，将茶杯端起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若不是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味道，一口喝下去肯定就能吐出来。 胡乱的将茶杯扔在桌子上，连忙拿了蜜饯塞进嘴巴里，塞的嘴巴里满满当当的，随着甜味的渗入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这味道可真是……” 她满脸的一言难尽。 “再忍忍就好。”顾霖摸了摸她的头，当做安抚。 “又不知道要忍多久。”陌玉摇摇头，她看不透自己的命数，或许要等几十年后才会死亡，也或许几个月就会去阎王殿报道，这个忍，还真拿捏不准时间。 “你今天还不回去吗？” 陌玉甩开了这样不好的念头，蹙眉问道。 “已经有人在府里做顾霖了，你信不过我的易容术还是信不过我的人？”顾霖托着下巴，不想走，回去做什么？继续被人监视跟别人斗智斗勇吗？ 别人不累，他都感觉累了，所以什么都不如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陪着陌玉，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陪着她也是好的。 “万一出什么意外呢？罪加一等，你以往的努力全部都会白费的。”陌玉仍然不赞同他如此的松散，尤其是这样的松懈还是因为自己。 “那不如你给我卜一卦好了。”顾霖笑弯了双眸，“陌儿都没有给我算过我的前途。” “卦不成卦，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陌玉叹息一声。 “可是那个时候，你看到的脸不是我的脸啊。”顾霖颇为无辜的道。 “卜卦又不是看相，跟脸有什么关系？”陌玉哭笑不得，这人有的时候还真跟小孩子一样。 “万一现在能卜出来呢？我都快家里别的发霉了，顾家内部也十分不顺心，我都怀疑自己的路是不是要走到尽头了。”顾霖揉了揉眉心，提起这些事情显得异常的疲惫，“虽然我也姓顾，但毕竟是老爷子抱回来的孤儿，不是正儿八经的顾家人，他们排斥我也是很正常的。” “有的时候明明觉得很不安，但却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就好像是有毒蛇一直都在我身边埋伏着，等我松懈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但我却不知道那玩意儿藏在什么地方，如芒在背，每天睡觉都不觉得安稳。” “连你都毫无头绪吗？”陌玉也拧起了眉头，异常担忧，“可是你的事情，我都是一团乱麻。我一直都觉得，好像没什么是你解决不了的。” “我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没有烦恼的事情。”顾霖疲惫的叹了一口气，“就随便算算，能算出来最好，不能的话，也没什么坏处。” “那好吧，不过你不要报太大期望。”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那陌玉也就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沐浴，焚香，陌玉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在了身后。 她跪坐在了软垫上，素手在香上拂过，整个房间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起卦。” 她轻声开口，宛若一个信号。 有风起，吹乱了屋外晾晒的衣服，吹乱了屋内植物的枝条。 第265章 起卦，被识破？ 顾霖曾听人说过，天机不可轻测，亦不可泄露，他也曾听闻曾经有相术师妄想看破天机，到最后，不管是那个相术师本人，还是委托相术师的人，甚至就连当初为之护法的人都是不得好死，甚至祸连家人。 这样的后果要比律法更为恐怖，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等待你的后果会是什么。 玄学一道，从未有人能说我完全了解，也从未有人能完全了解，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如此。 风铃被风吹动，发出的声音悦耳好似又含着什么韵律，宛若寺庙和尚念出的梵音，在某种时候，总会对人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陌玉屏住了呼吸，铜钱落在了桌面上，发出的声音让陌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第一卦，依然是乱卦。 “慢慢来。”顾霖撑着下巴，丝毫不觉得失望。 陌玉将铜钱一枚枚的收起，她明明不是爱出汗的人，如今的手心却是一片湿冷的汗水，甚至有一些都沾染在了铜钱上。 第二卦，卦象已成，但显示的却与顾霖无关。 陌玉一窘，脸色都有些发红。 “不要着急，总会成的，我家陌儿那么厉害。”顾霖的声音依然温和。 “第三卦。”陌玉有些紧张的喃喃出声。 顾霖笑而不语，眼中满是信任跟鼓励，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纵容。 只要是你出的卦，不管什么，我都会接受，不会跟你闹，也不会不相信你的。 顾霖传达给陌玉的是这样的信息。 陌玉莫名觉得压力很大，好像自己手上的不是铜钱，而是什么贵重的让人承受不起的东西一般。 “我，我起卦了。” 陌玉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有些紧张。 顾霖轻轻的嗯了一声，慵懒与信任的尾音让陌玉的手掌轻轻一抖。 然后…… “又毁了。” 陌玉有些无辜，甚至有些哀怨的看着顾霖，若不是那个声音，自己怎么可能又失手啊。 顾霖眨眨眼，更加无辜。 “事不过三，顾霖，要不……”陌玉仍然没什么信心。 自己第一次就是在顾霖身上失手的，当时一个不防备就步入了类似走火入魔的状态，如今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最后一次了。”顾霖轻声哄着，“你看你，给那么多人算过，却唯独没有给我算过，明明我跟你关系那么好，苏子瑜都用这件事情刺激我。” 顾霖说的自己十分可怜。 陌玉也于心不忍，她在顾霖这里通常都没有什么底线。 “那，最后一次了。”陌玉咬着唇，“若是不成，再来也肯定不成。” “好，最后一次。”顾霖开心的笑了，宛若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陌玉双手合十，铜钱被她夹在了掌心，素来不信佛的人默念了七八遍阿弥陀佛，然后才闭着眼睛将手掌松开。 铜钱落在了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陌玉迟迟都不敢睁开眼睛。 顾霖则是看不懂，不过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跟桌子上的那些铜钱有什么缘分一般。 “小陌儿，你想这样到天黑吗？”顾霖出声调笑了一句。 陌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桌面上的卦象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狂喜。 “成了？”顾霖看她的表情也便能猜出一些，这人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东西都是写在脸上的。 “嗯。”陌玉拧起了眉头，欣喜又在瞬间被担忧取代，“大凶。” “看来我的预感果然没错。”顾霖点点头，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来，反而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只知道是大凶，来自外界，但具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算不出来。”陌玉拧起了眉头，“可能是最近，可能是现在，也可能是未来几年或者十几年几十年后，太模糊了。” “能成卦不是已经很不错了吗？”顾霖宽慰道，“毕竟你前三卦可是连卦都算不上，而且还有一卦算到了别人。” “你的命数太奇特了，像是被天机掩盖了一样，能算到别人……对了，我可以根据别人来推测这个卦象！” 陌玉眸光一亮，“跟你亲近的，你周围的那些护卫的生辰八字都给我一份儿，这样旁敲侧击的，再加上你的脑子，肯定能想出来大凶指的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 “不用如此麻烦。” 顾霖摇摇头，“我基本上能猜出来。” “可，这并不代表是一件事情啊。”陌玉担忧的道，“万一是很多事情叠加到一起呢，尽管不能避免，但能提前防备也是好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不是无从逃脱的杀局，不要那么紧张，如果真要说的话，我遇到的哪件事情不是大凶呢？朝堂之上，一步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顾霖安慰道，不想让陌玉如此大费周章，“推测这种东西，变数依然很多，更何况我身边人那么多，他们遇到的事情不见得是我遇到的事情，你莫要太过劳累，尽管我不是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却也知道，人的一生中，不能轻易起卦，尤其是那种预测人的运途的事情，时间越是久远，对你们的伤害便越是大，事情越是牵连的多，对你们也是不好的。” “报应不到别人身上的东西，会用其余的方法来记在你们身上，天道冥冥。” 顾霖是不太信这些东西的，若是他府中养着的相术师，他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可陌玉不一样，那是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哪怕是空穴来风的事情，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无碍的，我有分寸。”陌玉亦有自己的打算，顾霖为她做的太多了，哪怕是一点，她都想用自己的力量来为他避免一些事情。 正如顾霖所说，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主子。” 林文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您需要马上回府。” “是有什么事情吗？”陌玉立刻紧张了起来。 “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来了。”林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属下担心会出什么变故，所以便过来了。” “李公公？”顾霖也蹙起了眉头，“他来做什么？陛下有圣旨？” “不是，据说是代替陛下来探望主子的。”林文道，“那人老奸巨猾，一个替身，属下担心瞒不过去。” 顾霖垂眸沉思，仿佛是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走。 陌玉开口催促，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被人识破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跟我一起走。”顾霖看着陌玉，目光灼灼。 第266章 伪装 林文跟陌玉都有些奇怪，不明白顾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正好趁着这两天将院子重新改建一下，时间不会很长的，我给你换张脸，保证不会让人认出你来，而且提前适应一下勾心斗角，对你也有好处，我估计李公公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正好让你认人。”顾霖为了能将人拐回家也是拼了。 “可是……”陌玉仍然有些迟疑。 “就这样。”顾霖径直做了决定，二话不说，抓着陌玉的手腕在凳子上坐下，然后拿出了自己晚上带过来的东西在她脸上涂抹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本来很漂亮的凤眸被顾霖弄成了下垂眼，可以说从那张脸上完全找不到与陌玉相似的地方。 “可惜你不会缩骨功之类的功法，不然将身形改变一下就更完美了。”顾霖略带遗憾的道。 从陌玉的衣服里翻出来一件料子不怎么好的让她穿上，四处打量了一下，忍着让人在土堆里翻滚一圈儿的恶趣味，满意的点点头，交代了一声，便带着人离开了。 顾霖跟陌玉同乘一匹马，黑色的披风将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是你眼力再好也很难辨认出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顾霖跟林文是跳墙进去的，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进了院子，陌玉便越发的沉默了下来，她看着顾霖像是做贼一样翻窗而入不禁有些无语。 “我也要从窗户走？”陌玉将兜帽摘下，嘴巴上扣着的黑布也扒拉了下来。 “咱们可以从正门走。”林文想一下陌玉爬窗户的模样，虽然很想看一下，不过他不是顾霖没有法子任性的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嗯，但是你要怎么解释？” “主子的小宠物走丢了，小先生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林文兴冲冲的提议道。 “我会让他们将抓到的虫子全部都留给你的。”陌玉诚恳的道。 “我错了。”林文连忙道，他绝对不会愿意吃那种东西。 陌玉走在前面，从屋后拐了过来，站在拐弯处看着站于门前的人。 “谁是李公公？” “就那个富态的中年人。”李文解释道。 陌玉的目光聚集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圆领长衫，腰间坠着香囊跟玉佩，面白无须，眼睛眯起，天生便是笑模样。 略微有些发胖，从面相上看倒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不过一直都待在皇帝身边，能被皇帝信任的大太监又有几个是良善之人呢？ 禁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李公公，主子请您进去。”开门的人恭声说道，好似将之拦在门外的不是他们一样。 陌玉看着一行人进了屋子，若有所思。 “小先生，您要记得，您的名字叫陌儿，我们会喊您陌儿姑娘，是主子带回来一直养在府里的。”林文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我智力正常。”陌玉颇为无语的道。 林文嘿嘿一笑，他的确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唠叨了一些，“您只管将自己当成主子就好。” “难道不是你们主子的贴身丫鬟吗？”陌玉隐晦的翻了一个白眼，“我晓得，顾霖既然让我来了，那就甭想让我受委屈，你们也担待一些，到时候可别让我忍。”她其实是不太想来了，只是那种不想没有那么坚定，所以在顾霖的坚持下也就妥协了。 顾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陌玉却猜不准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大约一盏茶后，林文就带着陌玉从正门走了进去。 陌玉已经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素色的衣裙看起来有些寡淡，再加上那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很难引起旁人的兴趣。 顾霖靠在枕头上，面色泛着病态的苍白，他的腿上盖着被子，上身披着外套，眉眼之间没有了那抹凌厉与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惫懒与无力感。 陌玉不禁感叹这人的演技之好，果然朝堂上的每只老狐狸，都是一个合格的演技派，伪装起来，简直比变色龙都要厉害。 “主子，陌儿姑娘来了。”林文站在外间，恭敬的回到。 “陌儿姑娘？”那位李公公的声音不那么尖细，反而有些温和，跟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陌玉低眉顺目，没有四处乱看。 “进来吧。”顾霖低低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尽管知道对方是在演戏，尽管知道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但陌玉的心还是跳了跳，好似里面的人真的重病在床一般。 “身体怎么样了？”陌玉问道，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比之平日里更加温柔而已。 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像是能化了人的骨头一般。 只是可惜，有这把声音的人竟然长的如此普通。 “无碍，你如何了？一直都没有时间去看你，在这里过的怎么样？一切可都习惯？”顾霖声音温和，看着她的目光中也带着浅浅的眷恋。 李公公放下了茶杯，脸上升起了些许的趣味与讶异，显然想不到拒绝了皇帝指的婚事的人竟然会看上这样普普通通的女子。 “多谢公子关心，一切都很好，当日小女子本就应该命丧黄泉，多亏公子才能侥幸活得一命，不会再比当时不好了。如今的一切，小女子很知足。” 陌玉柔声说道，声音中也满是感激跟爱慕。 一个在困境中绝望的女子，突然遇到了一个面容俊朗的英雄。 不是十成十的人都会被那个男子所吸引，但至少有大部分是如此的，英雄救美的桥段尽管俗气，但却是一个人心境最为真实的写照。 背景与条件更是其中的加分项。 李公公自以为自己看明白了一切，但他却不看好两个人的未来，且不说顾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的婚事身不由己，就说这个女人的来历，顾家就容不下她，整个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也都不会喜欢她。 顾霖虽然性子乖戾了一些，但不论本事还是手腕都十分强硬，是很多女子以及他们的长辈眼中最好的夫婿人选。 这样软弱的女子，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压力中存活与斗争下去。 这样想着，李公公也就不再过多的关注了。 注定要分开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更加上心呢？ 第267章 关系 顾霖将李公公的反应尽收眼底，眸底是一片荒芜的淡漠，但神色中的那抹疲惫却越来越重。 有人端了药过来，陌玉伸手接过，用勺子轻轻的搅拌着，然后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药里的东西，侧身坐在床边，“公子要注意身体。” “现在闲的很，就算是忙碌都没有资格啊。”顾霖就着她的手将药喝下，并没有拒绝对方如此的亲昵。 陌玉细心的将药吹凉，然后递到他的唇边，动作轻柔，神色中也是满满的小心翼翼的爱慕，甚至眼底还有一抹藏不住的自卑。 一碗药下肚，陌玉将药碗放下，又倾身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唇角，“让郑荣来看看？”她压低了声音，只有顾霖一人能听到。 “好。”顾霖应道，眉目之中尽是柔和，不是他不能伪装，而是他不想伪装，“你也好好休息，大病初愈，本就应该细养，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 “没那么娇弱。”陌玉有些不好意思，看来自己在幽州大病一场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顾霖的耳中，“早就已经好了，我病起来就是这样，吓人的很，不过过了那个时候也就无碍了。” “玉姐姐已经入京，若她知道我被公子救了，一定极为高兴。” 在他们给她编造的身份中，本就有陌玉的戏份存在。 “小先生怕是早就已经料到了，所以才会让你一人独行。”顾霖道，神色越发的柔和了，“当日一别，甚是想念，再次相逢，陌儿姑娘可要替我说说好话。不过说起来，你们两个的名字好像有一个相同。” “是相同，不过意义却全然不同，小女子的是陌路人，而玉姐姐的则是陌上人如玉。”陌玉解释着，一口一个陌姐姐叫的很甜，若是不看那张脸，单听这把声音倒也是种享受。 李公公心中咯噔了一下。 小先生？陌玉？ 对于这两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因为顾霖第一次承认自己所爱慕的人便是这位小先生，而皇帝也数次跟他说起过这个名字。 幽州那边的情报，陌玉已经离开了那里，不过后来他们并未过多关注，如此想来，算算时间也应该是到的时候了。 李公公的眸色越发的深沉了起来，他站起了身，“既然顾大人抱病在身，咱家就不多打扰了，陛下信任顾大人，还请顾大人好好休养才是。” “多谢公公提点。”顾霖客气的一颔首，“请恕在下身体不适，无法起身相送了。” “顾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李公公淡漠的扫了陌玉一眼，“告辞了。” “公公慢走，林文，送公公。” “是，主子。”林文应了一声，“李公公，您请。” 李公公拱手行礼告别。 林文半弯着腰，用一副陌玉没有见过的谄媚的姿态将人送了出去。 “小陌儿，喊声霖哥哥听。”人一走，顾霖也就不伪装了，怕陌玉逃跑，所以在人反应过来之前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陌玉的眸光下移，抿唇扯了扯手，却不动分毫。 “快点快点，小陌儿要听话，哥哥给你糖吃啊。”顾霖催促着，生怕中间再有什么意外出现。 在陌玉一口一个玉姐姐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他还没有听过陌玉这样软软的声音，比小时候更有味道，比她平常的嗓音更有魅力，更让人心痒。 “你费尽力气将我弄进来，就是为了这个？”陌玉眉梢微挑，似笑非笑。 顾霖干咳了一声，“当然不是。”乖乖的收回了爪子，正襟危坐，“那位李公公，是宫里不可得罪的人，他的威望很重，有的时候就连苏萧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李公公在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替陛下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也替他挡过不知道多少的危险，不过更为可贵的是，这个人聪明狡诈小心的就跟狐狸一样，该他做的，他会毫不手软，不该他做的，他就不会涉足分毫。” “所以皇上宠他，信他，将他当成真正可以托付后背的人，可以说，皇帝给他的信任，比自己的枕边人都要多，他的话，也远比很多的重臣都要有用。”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很公平。”陌玉淡声说道，“那你跟他的关系如何？”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所以通常都不会猜，遇到了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懒得去看他的脸色，想他的意思。”顾霖的洒脱是建立在他的无所谓上，尽管不想跟对方为敌，但若是真的招惹到了，他也不会畏惧。 不想跟不敢，是两回事。 “我来的时候也碰到了一对姓李的爷孙。”陌玉将自己在镇子上发生的事情跟顾霖讲了一遍，“你说跟那个李公公有没有关系？” 顾霖沉吟了片刻，“李公公的家世没几个人知道，不过据说，他有一个兄长，他的兄长有一子，姓李，名辉良，从小就养在祖父身边，学识自是一顶一的，不过这样的年纪，未免有些眼高于顶，又有少年人的冲动。” “你的意思是……”陌玉蹙起了眉头，“我曾经起卦，预测到他们此来有场大劫，若是度不过，李氏一族将不复存在，那位李公公跟李家的关系可是水火不容？” 陌玉想的还是自己跟李家老爷子谈的那个人情，“不过从他的面相上看，又不像是与家人有所嫌隙的。” “一个人的面相是会骗人的，我的道行终究还是浅了些。” 陌玉自顾自的说着，足以证明她有些乱了。 “我都没说话呢，你慌什么？”顾霖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李公公将一切都藏得很深，很难看出什么来，不过我猜，他应该不至于跟他们敌对，如果两方的人真的有关系的话，那么你所说的大劫也就不难猜了。” “你知道了？”陌玉疑惑的看着他，有敬佩，也有落寞。 “夺嫡啊。”顾霖歪着头，笑着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只有这一件大事儿了，不然李家老爷子那么聪慧的人，又有什么能让他陷下去？” “成王败寇，到时候陷下去的又岂止是李家一方？” 顾霖的声音中带了一抹感叹。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又能真正的不在乎所有的事情，重用曾经想方设法给自己下绊子的人呢？ 第268章 愿望 陌玉仔细的想了一下，觉得顾霖说的十分有道理。 储位之争可不就是如此吗？自古就算是太子即位了也还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如今的皇帝身子还硬朗的很，太子未有定论呢？ 此时她不禁开始想，难道顾霖的大劫也跟那件事情有关吗？ “你可有支持的人？”等陌玉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的时候这个问题已经脱口而出了。 “陌儿这是在关心我吗？”顾霖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睛里也都是兴奋的光芒。 陌玉抿紧了唇瓣。 “我效忠的就只有你而已，要站什么队？”顾霖看着陌玉，懒懒的说道。 陌玉的心跳快了那么一瞬，她明白顾霖的意思，但她会牵扯进东宫之位的争夺中吗？她并不想去左右天下到底由谁做主，她没有那样的魄力与野心。 只是…… 陌玉沉默着，先前进城的时候所看到的一幕又在脑海里重新浮现了出来。 她要不要跟顾霖说？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他们不过就是微不足道的人，难不成还能左右天下大势不成吗？ “想什么呢？”顾霖抬手在陌玉的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陌玉抬手捂着额头，眼皮抬起，眸光潋滟，“大周将颓。” “情理之中，不算意料之外。”顾霖轻声说道，“你看出来了？” “嗯。”陌玉颔首，将自己入城之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毕竟只是金陵二字而已，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本就属于平常，或许那个预兆是未来几百年后的事情也说不定。” “隐龙局你发现了几处？”顾霖问道。 “三处。”陌玉轻声回道，“而且有的不过几年就会成型。” 如今的大周自是平静的，国力强盛，周边国家虽蠢蠢欲动但却也不成气候，至少目前，大周无惧。 朝中有可用之将领，边关有可抵御之士兵。 治世能臣，乱世帅才。 大周什么都不缺。 所以这样的颓势来的未免有些太莫名其妙了。 “担忧也只是皇室那些人担忧的事情，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不要想太多。”顾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算是担心也完全做不了什么，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嗯。”陌玉应了一声，低垂的眸子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忧心。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个道理，陌玉一直都懂。 顾霖院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并没在平静的家宅中引起多少的注意。 陌玉就像是他买的贴身丫鬟一般，伺候着他平常的生活。 早起洗漱，喝药，穿衣，束发。 陌玉做这些倒也不陌生，毕竟跟阿婆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要做这些事情，其余的粗活就由院子里的其他人。 一连三天，院子里的人都络绎不绝。 陌玉入了那些人的眼，但对方却没有怎么往心里去，毕竟无论是这个人还是那张脸，都不足以让人高看几分。 像是顾霖这种身份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去揣测他会看上如此平凡没有任何背景的女人。 不成威胁，自然也就没有道理过多的关注，但若是他们知道，这个被他们忽视的女人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小先生，不知道会不会毁的肠子都青了。 小先生陌玉，苏家子瑜的未婚妻，单是这一个身份，就足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 因为婚事是失踪了很久的太夫人许下了，苏萧的原配夫人，很多见识过那个女人风采的人，都无法忘却当初的苏叶氏。 当年的苏萧，又何尝不是人人艳羡嫉妒的对象呢？即便叶家退隐，脱离朝堂，也没有任何人敢小看苏叶氏。 苏子瑜也来了，陌玉并未现身，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漠然的看着对方挺拔的背影，心中颇为欣慰。 至少阿婆所看重的后辈，没有走上她所担心的歪路。 “好看吗？”幽怨的声音飘入耳中。 陌玉抬眸看着只穿着一件中衣，披着大氅的人。 “苏子瑜不好看吗？”她反问了一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屋子里走。 “不如我好看。”顾大人不要脸的陈述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你好看，那也不能穿这么少就到外面来，别到时候装病弄成了真病。今天过来的那位上官太医有发现什么吗？我看他很厉害的样子。” “我是真的抱病在床啊。”顾霖无辜的道，“所以他看不出什么才是不正常的吧？” 陌玉无言以对。 蹲下身替他将靴子脱下。 顾霖垂眸看着她，唇角带着温和的浅笑。 “这样的日子好像咱们一起过了半辈子一样。” 七老八十时候的场景，恩恩爱爱，一辈子都看不腻，一辈子都是那么的喜欢。 “我是你的丫鬟。”陌玉一句话就解释了自己这样的动作代表的意思。 “能不能让我多做会儿梦？”顾霖颇为哀怨的道。 陌玉弯了弯唇角，扶着他躺下，“到了喝药的时辰了吧？” “林文跟树下会记着的，你不要这么累。”顾霖拍了拍床边让她坐下，“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陌玉摇摇头，“我要什么时候回去？” “你很想回去？”顾霖反问了一句。 陌玉沉默，并未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顾霖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浅，神色中的哀怨越来越浓。 “可我不能总用这个身份待在你身边，也不能不管与苏子瑜之间的事情。苏家我还是要去一趟的，幽州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京城这里，可不是寻常的手段就能了结的。” 陌玉柔声解释道，像是哄孩子，但是要比哄孩子更加尽心尽力，也更加的诚恳，没有丝毫的敷衍与哄骗。 “霖哥哥……”陌玉眨巴眨巴眼睛，声音软糯。 顾霖心中一跳，耳廓有些发红，他干咳了一声，暗道一声要命了。 顾霖抬手揉了揉胸口，缓了一口气这才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再陪我几天吗？你也知道这些天我被盯得紧，怕是不能再出去找你了，万一有点什么事儿，我连脱身都脱不掉，那还不担心死啊。” 有的时候他在想，如果自己会隐身就好了，这样就能时时刻刻跟在自己的爱人身边，时时刻刻护她周全。 第269章 风筝 顾霖听过太多太多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哪怕是阅人无数，踩着不知道多少尸体走过来的皇帝说出的话都让他一笑置之。 从他懂事开始，十几年的时间，他唯一听信的佩服的也仅仅只有将他抱回来的老爷子。 老爷子说过，顾霖这个人凉薄无情，你想要将他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船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欠你人情，还不清的人情，因为只有让他觉得有所亏欠，他才会心甘情愿尽心尽力的去帮忙。 但这样的心甘情愿却很容易被消磨殆尽，所以你便只能小心翼翼的，继续用情分将他与你捆绑在一起。 这样的人，他所有的宽厚善良仁慈耐心宠爱都给了一个人，谁都无法取代，谁都无法抢夺，老爷子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也在担心着自己最喜欢的后辈会不会因为这样偏执固执的感情而走向毁灭。 一念成佛，一念为魔。 这世间存在的枷锁，仅那么一个人而已。 陌玉感觉自己有些自恋，因为她觉得，她的霖哥哥好像真的会为了自己，放弃一切的原则与打算，所有的事情都围着她展开，从而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 顾霖的情意，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慢慢的裹紧，但却不会憋闷与烦躁，有的也只是愧疚以及暖心。 陌玉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她留在顾霖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陌玉见到的第一个顾家人，她听顾霖称之为小四。 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温文儒雅，穿着竹纹长衫，腰间挂着玉佩，发丝被一根玉簪挽起，温润如玉，只是少了苏子瑜的那抹自信的锐气，整个人就是河边的鹅卵石，被冲刷的没有任何的棱角，但也同样的没有任何的野心与上进心，随遇而安。 相由心生，看一个人除了面相之外，还能看眼睛。 但陌玉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的内里跟她所看到的都一模一样，所以当对方一语道破自己身份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吃惊的。 陌玉自认为自己看人很少走过眼，但这一次却结结实实的让她震惊了一把。 “承蒙霖叔错爱，曾受过霖叔教导，所以眼力与脑子自认还是有几分的。”顾锦君温声说道，眸光并不让人感觉无礼，“霖叔曾说，他很喜欢小先生，所以他的婚事，请族老们莫要操心，否则到时候没脸的还是顾家，他虽姓顾，但却算不上顾家人。” “很猖狂。”陌玉浅笑。 “是很猖狂，但霖叔却有猖狂的资本。”顾锦君敬佩的说到，他此生最佩服的两个人，一个是顾霖，另一个就是老太爷。 “你叫顾霖……”陌玉总觉得辈分有些不太对。 “因为霖叔还年轻的很，所以一般只要不是得罪了他，族里我们这一辈的都会喊他霖叔。”顾锦君解释道。 “原来他也知道他还年轻啊。”陌玉没头没脑的感叹了一句。 顾锦君并未多问，“小先生在这里住的可还好？可有人为难？” “大家都当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陌玉摇头，“外面的人是如何看我的？” “说的也大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小先生不必关心。”顾锦君的一番话说的柔和，但却透着与顾霖无二的霸道与不屑一顾。 这个人不是温和，也不是圆滑的没有任何棱角，而且不在意。 因为没有可以在意的人，也没有可以在意的人，所以他便甘心隐藏。 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陌玉双眸微微眯起，一句话在脑海中浮现，她觉得贴切无比。 顾锦君心中一颤，莫名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突然就有种面对顾霖的感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却能被人轻易看透一切。 这样想着，他对陌玉便越发的看重了，若以前是因为顾霖，那么如今便是因为陌玉这个人给他的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感觉。 “姑娘，主子找您呐。”林文快步走了过来，“四公子。” “那在下便不打扰了。”顾锦君拱手告辞，等脱离了人的视线这才停下了步子，转身看着离开的方向，眸光晦暗不明。 顾霖见陌玉进来便将手中的书放下了，“聊的如何？” “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陌玉赞了一声，“你亲自教过他？” “毕竟顾家也需要人才，需要能延绵香火的人。我能看得上眼的小辈很少。”顾霖单手撑着头，“顾锦君算一个，只是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让我失望。” “他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陌玉道，“看不太清楚，那孩子的外表跟内心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知恩图报是真的，聪明也是真的，但再聪明的人也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京城那么大，人才那么多，可不仅仅我一个人对他有恩。”顾霖淡淡的说到，好似意有所指，但也好似仅仅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陌玉垂眸仔细的思索着他的话，还未得出结论，面前便多了一盏药茶。 陌玉嘴角一抽，下意识的偏过了脸，然后又被顾霖扳了回来，“我已经让人去找你师尊了。” “找他做什么？”陌玉将药茶接过。 “多事之秋，有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啊。”顾霖叹了一口气，那副模样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不听管教一般。 “唔。”陌玉总觉得这样的比喻不太对，但却也想不出太形象的比喻，“不如我停两天药，然后再病一场，师尊不会看着我死而不去管我的。” 她认真的建议道，因为她总觉得顾霖的目的好像并不是如此的单纯。 “嗯？”顾霖双眸微眯，上扬的尾音带着威胁。 陌玉心中一凛，抬手就将药茶灌进了嘴巴里，然后抓了一颗蜜饯放进了嘴巴里，五官都苦的皱在了一起，“明日我便回去吧，房子也应该重新建好了。” 陌玉嘴巴里含着东西，所以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嗯。”顾霖用手蹭了蹭她的唇角，然后用舌尖舔了舔，“的确很苦。” 陌玉怔愣着，嘴巴微微张开，然后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我，我先去收，收拾一下。” 起身落荒而逃。 顾霖看着她慌张的背影笑的缓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觉得陌玉的心里是有着自己，记挂着自己的。 他现在看陌玉，总觉得对方像是风筝一样，虽然很多时候线都握在自己手里，但你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会飞走，亦或者，被谁抢走。 “林文。”顾霖坐直了身体，嗓音冷漠。 “主子。”林文单膝跪地，听候差遣。 “散消息出去，谁若与小先生来阴招，莫要怪千门不客气。” 第270章 江湖与朝堂，素来都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却又紧密关联的。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但朝堂却不是处处存在，所以从某方面而言，高高在上，也不代表着你无所畏惧。 千门传承那么多年，总有自己的一套方案跟处事法则。 顾霖也深知陌玉不会独善其身，但他却能为敌人画一个圈儿。 你光明正大的来，输了便是输了，我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但你若是下毒暗杀使绊子，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阴谋阳谋都可以，请不要用阴损的手段来挑战我的底线。 已经是很明显的维护了，几乎告诉了所有人，小先生是他顾霖的，旁人不能觊觎分毫。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入了苏家之中。 苏家人自然是一片震怒，纷纷觉得这是顾霖对他们的挑衅，但苏子瑜却出奇的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还禁止了同辈的人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然继续着自己的生活，云淡风轻的好像旁人议论的主角不是他的未婚妻一样。 陌玉回到了已经大变了模样的家里。 他们收购了周围的院子，打通了院墙，院子里也被重新修过，陌玉又转了一圈儿，去除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让院子里的风水更加的完美。 她的房间向阳很好，有一个小暖阁，布置的十分精致，是跟卧室连在一起的，放着书桌书架，榻上面放着迎枕跟被子。 卧室的柜子里也都是新置办的衣裳，满满当当的，让陌玉十分满足。 “您离开的这七天，一共有七拨人前来查探，其中有三拨人跟我们动手了，身手很不错，也很果决，留下的都没有活口。”暗一恭敬的垂手站在旁边，跟陌玉一一汇报最近的事情，“千门已经全部由顾少掌控，顾少让千门散出消息，谁敢跟咱们玩儿阴的，千门将与之不死不休。” “倒是挺像顾霖风格的。”陌玉歪了歪头，也不觉得有所意外，若顾霖什么都不做她才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这样的话……难免会给主子带来非议。”暗一有些迟疑的说到，毕竟背后说人坏话而且还是自己以前主子的坏话，不管怎么想都有些不道德。 “几句话而已，能让我失去什么？”陌玉不在意的笑着，“暗一，我是没有家的人。” 陌玉声音平淡，平淡的讲述着一个事实。 暗一的心脏跳动了一下，一股名为酸涩的感觉悄然散开，“我们会替主子好好守护这个家的。” 陌玉开怀的笑了，笑的十分开心。 暗一也慢慢的觉得不好意思。 “那我就期待着。”陌玉摸了摸鼻尖，凤眸愉悦的弯成了月牙，“明日，你陪我出去走一趟吧。” “出去？”暗一微怔，“主子要去什么地方？” “走街串巷。”陌玉懒散的回答了一句，“总要走一走，才能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这样的话会不会太不安全了？”暗一拧起了眉头，有些担忧。 “人在家中坐，祸亦能从天降，能躲过的，什么都不做也能躲过，躲不过的，你费尽心思也躲不过。更何况顾霖如今心情不好，给他送几个出气的，不也是为了他好吗？”陌玉轻声说着，凤眸之中光芒流转，让人不寒而栗。 暗一不再说什么，事实上他的话也不怎么有用，整个院子里，也就只有袁天跟疯子能左右主子的决定了。 “你要出去？我不同意！” 翌日清晨，太阳不留余力的散着不怎么热的光芒。 袁天面色铁青的堵在门口，看着一身青色短打的陌玉就觉得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这像什么样子？” “人的样子啊。”陌玉张开双臂转了一个圈儿，“不好看吗？”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好看。”袁天看着那张脸，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一拍脑门，“你别给我绕沟里去，你看看你现在像是什么样子？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吗？若是夫人知道了，肯定会埋怨我没有教好你，没有照顾好你，玉丫头，你想要做生意，不是可以直接开铺子吗？京城不比别的地方，这个地界，一巴掌下去拍死十个人中有七八个是有关系的。” “我只是去走走，去看看，袁叔。”陌玉认真的解释着，“您不能总是将我关在家里，我也不是能安安分分待着的人，我离开的太久了，以前在的时候，像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我连自己效忠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有机会，我想去看看，想去确定一些东西，也想走一走，让自己静一静。” “袁叔，您知道我，也应该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 陌玉有些无奈，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怜的道，她扁着嘴巴，水汪汪的眸子轻轻眨动着，“有暗一跟着，不会有事的，更何况，顾霖不是已经放话出去了吗？真的想要玩儿暗杀什么的，他们也得掂量一下千门的能量。” 能让韶落尘都栽跟头的江湖势力，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袁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上下打量了人几眼，然后指了指她的脸，“你就顶着这张脸出去？” “不会啊，会蒙着面巾，绝对不透明，看不到，我会解释说自己伤了脸，不过也大概不会有人问吧。”陌玉弯起了唇角，“酉时前会回来的。” “再带两个人吧。”袁天妥协了一步。 陌玉摇头，“就暗一好了，袁叔，家里也需要看家的，我的东西可不少，万一被什么人顺走了，我可是要心疼的，而且咱们应该请个大厨了，不然整个院子都没有一个会做饭的，难道天天去买着吃吗？” “我们就先走了，袁叔您看着张罗，给疯叔囤点儿酒，若是有人来访，就说十天之内，我都不见客。” 陌玉的脚步有些匆忙，生怕袁天会反悔一样，等她的话说完，人也就走到了一丈之外。 袁天本来还想交代几句的，但是看着人那匆忙的背影也就默默的将话给咽了下去。 “暗一，好好照顾小姐啊。”袁天的眼刀子嗖嗖的往暗一身上飘。 暗一咽了一口吐沫，重重的点点头，脚下一飘就赶上了陌玉。 第271章 青年 袁天以前不是爱操心的命，后来摊上了陌玉这么一个让人疼的孩子，就自动的转成了爱操心的人。 “她是一个有主见有分寸的孩子，你少唠叨一些少操心一些还能多活几年。”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也想啊。”袁天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总觉得不放心，“家里的事儿你们去做，我去看看顾霖。”总要跟那个人孩子商量商量他才能安心，而他心中对顾霖也有怨气，你说你不明不白的说那些话做什么？他家丫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袁天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后牙槽疼，这一个两个的还真不让人操心。 “他行事素来百无禁忌，不过既然小姐没有多说什么，你的态度也别太不好。”疯子对于这件事情也十分不满意，明明还没有将陌玉拐到手就急着宣布主权，怎么就不想想他这样做会让多少的人没脸？ “百无禁忌是好的，但有的时候又让人……”袁天对于顾霖简直是又爱又恨，“我走了，小姐房里的东西要看好。”他抬手拍了拍疯子的肩膀，“酒少喝一些，别太醉，求不得，就算你糟践自己也求不得。” “知道。”疯子咧了咧嘴，只是眸光还是黯淡了一下，夹杂着苦涩跟求不得的哀伤。 袁天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虽然刚认识的时候疯子不着调的让人头疼，但如今他却仍然希望看到那个一直不着调的疯子。 陌玉跟暗一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小巷，一杆书写着金口直断的幡，一个小小的木箱，走街串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遇到拦截的人就停下步子，三文钱，问事解忧断前途。 陌玉脸上蒙着青色的面纱，看着有些厚重，一双凤眸时而清冷，时而温和，时而愉悦的弯起，好似仅一双眼睛便能表现出所有的喜怒哀乐，同样也会让人不自觉的沉沦进去，放宽心，就算是再焦急的事情好似在这位小先生的面前也都没有大不了的。 “三文一断，不断富贵事，不断前程路，不惹富贵人，不看风水局。”陌玉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公子哥，清冷的声音带着拒绝，“公子您若想要问卦，还请移步。” “可是本公子就喜欢让你看怎么办？”年轻人眉梢一挑，望向陌玉的眸子里满是觊觎跟好奇，“美人儿蒙着脸做什么？难不成见不得人吗？” “脸伤了，所以的确见不得。”陌玉笑着微微后退了一些，“大庭广众之下，还请公子自重些，小女子初来乍到，不过就是想跟人好好打交道，并不想得罪公子。” “不想得罪啊，那简单的很，姑娘将面纱拿下来给本公子看一看，然后再提本公子瞧一瞧新宅的风水，如何？” “暗一……” 陌玉敛起了眸光，迈步走过。 “哎，别走……嗷……”年轻人刚想去拦陌玉，手臂就被人给抓住了，疼的他当场就嚎了出来，年轻人身后跟着的仆从也快速的反应了过来，嚷嚷着就冲了上来，但他们嚷嚷的话还没有完全落下就一个个的噗通噗通的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哀嚎，再也站不起来了。 年轻人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想要说话，但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手脚也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根本就用不上力气。 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耳中，由远及近，年轻人下意识的转头看起，恰好看到了快速冲过来的骏马，他慌张的喊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了一边，而马儿高高扬起又落下的蹄子恰好落在了他原先坐的地方。 马背上的年轻人紧紧的蹙起了眉头，捏紧了手中的马鞭，带着刀子的目光刷的一下就落在了年轻人身上，“刚刚那两个人去哪里了？” 年轻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到了喉咙的怒吼声就这样被他直直的咽了下去，“不，不知道……啊！” 他的腿哆嗦着，鲜血如注，但年轻人却全然不在乎，策马奔腾，马蹄重重的踩在了不知道几个仆人的腿上，寂静的街道瞬间便被惨嚎声充斥着，凄凉的犹如闹鬼了一般。 陌玉并不知道有人在找她，她跟暗一拐进了一条巷子，风铃被她握在掌心，铃铛随着她的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有人打开了屋门，看着写着的字，好奇的打量着两个人，也有人喊了一声先生留步，将人请进院子里，问好了价钱，怀着激动而又忐忑的心情说着让自己不安的事情。 陌玉一言一语都说的极为有分寸，有的人，她一眼过去就能断个十成十，有的人她却一言不发，也同样不会收钱，按照陌玉的说法，您，我不能断，这是我们相术师的规矩。 尽管有骂骂咧咧十分不满的，但这样的毕竟是极少数，一枚枚的铜板被装在了箱子里，走过了平和的地方，慢慢的来到了混乱的地带，这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走了。 陌玉跟暗一走过了酒肆，路过了红楼，迈过了赌坊，小箱子里的铜板越来越多，他们曾经在赌坊的外面驻足过两炷香的功夫，箱子里便多了碎银子。 “主子，咱们是不是该往回走了？”暗一拽了拽比出来的时候还要沉的箱子，低声提醒了一句。 “时辰到了吗？” “慢慢的走回去，正好。”暗一道，他可不想回去被袁天训，毕竟袁叔唠叨起来还是很恐怖的。 “这样啊。”陌玉隐隐有些失望，“可是还有很多路没有走，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看。” “咱们时间多的是，就算是您一直走，今天也看不完的。”暗一劝解道，“不是要在京城常住吗？咱们的时间多的是。” “可并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陌玉摇头，她甩了甩袖子，“走吧，回家，不然袁叔又要唠叨了。来的时候我见路上有一家卖糖的店，咱们过去瞅瞅。” “是。”暗一松了一口气，若陌玉坚持，他还真不知要怎么办。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很急，一如它的主人那般。 陌玉下意识的抬眸看去，马背上的青年面色冷傲，唇线紧抿着，眉宇之间有着掩饰不住的焦急思念与渴望。 第272章 我看到了 缰绳紧勒，马儿嘶鸣，高高扬起的前蹄像是要将马背上的人给掀下去一样。 陌玉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往前迈出了两步，然后她便拧起了眉头，重新站回了原来的地方，同时也将目光收了回来。 “走吧。”陌玉垂眸，手指紧紧的捏着，心中那抹怪异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二位还请留步。”青年掉转了马头，扬声喊道。 暗一的步子略微停顿了一下。 陌玉唇瓣紧抿，却没有回应。 “姜陌爻！” 不满的厉喝让陌玉的身体抖了抖。 暗一的眸色亦是变得深沉了起来，他默默运气，准备随时反杀。 “公子是在唤我？”陌玉转身，面带疑惑。 “公子？”青年冷笑，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大步朝着陌玉走了过来。 暗一伸手拦了一下，青年却脚步一转，在暗一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到了陌玉面前。 暗一瞳孔猛地一缩，刚想再出手便被陌玉拦住了。 “我找了你很久。”青年紧紧盯着陌玉那双眼睛，“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不认识我吗？姜陌爻，你们姜家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心？” “公子可能认错人了，小女子陌玉。”陌玉后退了半步，她不着痕迹的看着青年，努力的从记忆中寻找能与之重合的脸，但最后却匹配失败，“并不是您口中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姜姑娘。小女子不过就是一个野路子出来的相术师，可配不上姜家那样高的门第。” 陌玉将自己的地位摆的很低，低到了尘埃里，将姜家说的很高，因为姜家本来就处在那样高的位置上。 曾经出了一位圣女的姜家风头无两，一出生便被国师选中，直言天予赋。 后来，那位高高在上的小姑娘被断言说是祸国殃民的源头，被秘密处死，从此就彻底的失去了她的消息。 数年后，姜陌爻再次出现，却已经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青年曾经见过，尽管那张脸有往日的痕迹，但他却清楚的知道那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若不是忌讳着姜家，若不是对方还没有让自己失去理智，他早就已经将那个冒牌货给杀掉了。 他寻寻觅觅，从当年看着人从自己眼前跳落悬崖开始，就一直在寻找，但那个女孩儿却跟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管他踏过多少的土地，都看不到丝毫熟悉的身影。 “跟我来。”青年伸手就去抓陌玉的手腕。 陌玉的手背在了身后，脚步往后挪，“公子，咱们不熟，尽管您很厉害，但若是勉强的话，小女子还是想要拼一拼的。” 几根银针从手指里悄然露出了头。 暗一听陌玉这样说，也摸出了身上的匕首，目光如同狼一般紧紧的盯着青年。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青年的嗓音有些嘶哑，沉寂的眸子里染上了一抹深沉的哀伤，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阴天，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陌玉的眸光一颤，她觉得自己应该认识的，但是混乱的记忆让她不敢再相信什么，于是只能诚实的摇摇头，“小女子很多年不曾来过京城。” “是啊，已经很多年了，不记得也是应该的。”青年的手臂慢慢的垂了下去，敛起的眸光那抹深沉的哀伤让陌玉的心里也觉得不好受了起来。 “我离开的时候才七岁。” 陌玉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等她回神的时候方才发觉自己的异样，她的眉头轻轻的蹙起，“公子保重，告辞。” 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衣摆在空气中划过了一抹弧度，一如很多年前，他亲眼看着对方离开却无能为力。 “我看到你跳下去了。”青年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带着颤抖，带着恐惧，“亲眼看着，就在不远处，我甚至都能听到你的声音。”感受到你的无助，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太弱了，所以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护不住。 “爻儿……” 他喊着不知道低喃过多少次的两个字，目光紧紧的锁着陌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进去一般。 陌玉放在身前的拳头紧紧的捏着，但她的步伐却一点都没有乱，好似那个人喊的是别人，也好似当初一切比噩梦都要可怕的经历不属于她。 暗一担忧而又紧张的看着陌玉。 “今日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陌玉冷声吩咐道。 暗一应了一声是，陌玉是他的主子，就算是他担心也应该听从主子的命令，更何况他有感觉，如果自己真的将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那么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青年站在原地，手指死死的抠着掌心，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欣喜，有疯狂，有哀伤，亦有悲痛。 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终究找到了，可对方却不记得自己了。 他都不知道应该要如何。 他了解陌玉，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骨子里的东西却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改变了。 “顾霖。” 青年闭了闭眼睛，声音中满是苦涩。 他翻身上了马背，一抖缰绳，马儿再次奔腾而出，哒哒的马蹄声快速的消失在了街的尽头。 顾府。 正在静养的顾霖提笔正在纸上写着字，从笔尖上滴落的浓重的墨点让整幅字都毁了。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他将笔放下，拧眉看着自己半个时辰的功夫毁于一旦，心中颇为可惜。 “你是不是早就找到爻儿了？” 从门外走进来的人面罩寒霜。 “她什么时候跟你这么亲密了？”顾霖将面前的纸揉吧了揉吧扔进了书桌旁的废纸篓里，抬眸嘲弄的看着青年，“爻儿也是你能叫的？” “顾霖，你够了！”青年怒声道，“当年的事情，亦不是我愿意的！” “所以你这是在用自己的无能做敷衍？”顾霖冷笑一声，“恒诺，我警告你，离陌儿远一点。” “我若是不呢？我能如何？”青年怒极反笑，“顾霖，别以为你就稳操胜券，你比起我，也差不到哪儿去！” “跟你相提并论，是对我最大的耻辱。”顾霖面色冰寒，眼皮掀起，眸光锐利的像是刀子一样，“你见过她了？” 第273章 心甘情愿 恒诺不是第一次跟顾霖打交道，但每次他都会觉得有莫大的压力，明明是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明明……就是自己先遇到的，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恒诺想要让陌玉依赖自己就跟依赖顾霖一样，他也想要让对方永远记得自己，可偏偏想要的一切都让他慢慢的毁掉了。 小的时候，不是很懂自己的感情，等慢慢的发现了，却早就已经晚了。 恒诺觉得自己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将自己困在了一个无法转圜的余地。 “跟你有关系吗？”恒诺迎上了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的退缩与怯懦。 “离陌儿远一点，恒诺，她已经不是姜陌爻了，早就已经不是了。”顾霖冷声警告道，“你自己的破事儿都没有掰扯明白，她既然已经忘记了，那就不要再让她想起来，陌儿的记忆出了一些问题，我怀疑跟那个老不死的有关。你如果有纠缠她的功夫，倒不如去打探一下，说实话，我已经猜不透那只老狗在想什么了。” “你什么时候猜透过？”恒诺眉头皱了皱，语气也稍稍的好了一些，“你怀疑他是憋着什么坏主意？” “陌儿已经在幽州跟安平章对上过了，我怀疑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知道陌儿在什么地方，跟着谁，只是可惜苏叶氏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们也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秘。”顾霖也有些头疼，凡是历史性的东西，都是不好猜测也不好去查找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偏移了方向。 “我会去打听的，安平章那里要做什么吗？”恒诺坐在了顾霖对面，“我对爻儿如何，跟你没关系，顾霖，你最好能摆正自己的身份。” “不然呢？”顾霖似笑非笑。 恒诺拧眉没有说话。 “既然得到了答案，你可以走了。”顾霖挥手赶客，他跟恒诺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说是敌人，不知道共患难过多少次，说是朋友，针锋相对的时候好像也不算少。 “爻儿跟苏子瑜有婚约，你打算怎么办？”恒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敢觊觎，少不得要让用点手段了。”顾霖轻声说道，他不在意婚约，但却在意那两个字会不会成真。 苏子瑜若是一个聪明人，自然就应该懂得放弃，若他不是一个聪明人，看在阿婆的面子上，他也不好赶尽杀绝，就只能用手段断了对方的念想。 不过，大概陌玉也是不会同意的，可怕就怕，中间再出什么意外。 这婚约一日不解除，他就一日不得安宁，一日看苏子瑜不顺眼，时时刻刻都想揍的对方下不来床。 “爻儿知道你这么阴暗吗？”恒诺一句轻飘飘的话让顾霖一梗，等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不见了。 顾霖并未追出去，他靠在椅背上，抬眸看着屋顶，那双眼睛里的冷傲与沉寂渐渐的散去，被慌乱与无措取代。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但真正的阴暗与残戾却从来都没有在陌玉面前表现出来过。 他也担心陌玉会嫌弃自己，担心陌玉会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 可，不管什么样的面目，他都是顾霖，想甩都甩不掉。 有的时候顾霖也会厌弃自己的残忍与冷酷，但他却抛弃不了那样的自己。 顾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想，自己可能要慢慢的去做一些事情了。 陌玉回家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她拒绝了跟任何人交流，也拒绝了见任何人，其余的人问暗一，但暗一却只是摇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毕竟陌玉严厉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 陌玉咬着手指，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圈儿靠在床边，拧眉努力的回想着恒诺那张脸，明明觉得有点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陌玉将自己一关就是三个时辰，袁天他们也不敢随意的敲门，担心她正在做什么被打断，所以院子里的人就只能全部守在陌玉门前，紧张担忧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陌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然后又清醒了过来，手指不停的动着，指尖被摩挲的一片通红，甚至右手的食指侧面都被指甲抠破了，露出了颜色深一些的肉。 “恒……”陌玉陡然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是恒言的哥哥？” 她记得曾经很久以前梦到的那个小胖子。 那个叫恒言的孩子有一个哥哥，比他大四岁，天赋奇高，不过对于玄学一道却不怎么感兴趣，一身武艺极高，来无影去无踪，跟在国师身边当护卫，秘密执行过不少的任务，小小的年纪身上的血腥气重的连陌玉都会惊讶。 她模糊的记得小时候好像很怕恒诺，对方好像永远都没有什么表情，就算是最后面对她的时候会收敛一些，但与生俱来的东西还是很难改变的。 “恒诺。” 当想起来之后，那些模糊的东西就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们两个第一次相见是陌玉在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短短的胳膊抱着树枝，树下的那个人自己处理着伤口，就像是受伤的猫儿一般，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她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看着对方有些无措的上药，裹着白布。 “不是那样裹的，你包扎错了，那样伤口会容易崩裂的。”小小的人儿出声，一枚飞镖贴着她的鼻尖飞了过去，在鼻头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痕迹。 命运，便是如此奇特，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本来身份相差很大的两个人，就这样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一抹色彩。 恒言拎着一壶酒坐在了屋顶上，他看着陌玉所住的方向，手中的酒壶轻轻的砸在了肩头，原以为对方会逃，但却没有想到那个素来被他看不起，甚至厌恶至极的孩子却有些笨笨的抱着树干滑下来，然后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荷包，将上好的伤药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那身素白的裙子也因为她的动作而沾染了肮脏的血迹。 “这样就好了，这种药很好，我一个长辈给的。”小女孩儿板着脸，眸光清冷，声音却是十分软糯，就跟汤圆一样，直直的甜进了心里。 恒言也就是那个时候才第一次知道，冷冷清清的圣女，其实也很可爱，就算是利用，就算是故意的，也可爱的让人遗忘不掉，而他也甘心为之所用。 第274章 来访 对于生活在皇宫里的人来说，心机就好似与生俱来的东西，很多的人，他们不论做什么，说什么，跟什么人相处，很多时候都带着自己的算计。 唯有不起眼的人才能活的长久。 但也或许，那样的人死的更早——作为被人利用的炮灰。 从还不会说话，甚至连远的地方都看不清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开始就独自在这样能吃人的地方存活。 无人能想象陌玉所承受的究竟是什么。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不是白纸。 从最开始的漠视到后来的心疼，求不得的焦急跟后悔像是浪潮一样差点将他给淹死。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离得明明那么近，但他却依然觉得对方远在天涯。 很多时候恒诺都很羡慕自己的弟弟恒言跟顾霖，因为那两个人可以正大光明肆无忌惮的去做自己所喜欢的事情，去接近他们所喜欢的人。 这么多年，恒诺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为什么活着，他觉得唯一能被人记住的，大概也就是叛徒这个身份了。 背叛了生养自己的人，背叛了培育自己的人，背叛了将自己当朋友的人，一无是处。 “但可惜，你们还是要依赖我，还是杀不掉我。”恒诺灌了一口酒，心中冷意弥漫，他从屋顶上下来，几个闪身便进了屋，不多时他便重新出来了。 黑色的宽大的衣裳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兜帽低垂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同时也挡住了他很多的视线。 恒诺从后门出去，身形飘忽，宛若幽灵一般。 对于恒诺的来访，陌玉是有些吃惊的，但她却并没有避而不见。 她的屋子里暖烘烘的，暖炉里的炭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恒诺将兜帽摘下，看着一派闲适的人心中的思念跟紧张快要溢出来了。 “你……身体怎么样？”他的声音发紧，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一般无措。 “很好。”陌玉弯起唇角笑了笑，“坐吧。”她倒了一杯茶，刚刚烧开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仅仅看着，就觉得暖了不少。 恒诺依言坐下，软软的垫子，地板的温度已经渗透进了软垫中，矮桌上摆放着的绢花栩栩如生，宛若真实的一般。 “我去见了顾霖。”恒诺直言，因为不知道要如何拐弯抹角。 “我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陌玉双手交叉放在了腿上，神色诚恳，“所以有些事情记不清了，再加上那个时候年纪小的很，所以能请你告诉我，我出事的始末吗？” 恒诺的唇角抿了抿，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很复杂，我当时也不过就是一个给别人卖命的，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请务必要告诉我。”陌玉神色肃然，处处都透着郑重。 “你不用如此。”恒诺觉得心脏有些钝痛，“爻儿，你知道，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他垂下了眼眸，笑容有些苦涩，但旋即，这样的情绪就被他收敛了起来，抬眸一脸欣慰的看着陌玉紧绷的脸庞，“当年的小丫头成长为了这么出色的人，我很高兴。” 第275章 劝说 陌玉略微有些不自在，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曾经对她说过这种话吧。 如果是在以前，如果没有发现那一系列的变故，她也曾经期望着有一天自己回去的时候，或许是父亲，或者是她尊敬的长辈，能一脸慈爱的对她说：当初的小丫头已经成长为如此优秀的相术师了。 但可惜，事与愿违。 不管恒诺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说出这句话来的，陌玉对于他却有了那么一些好感。 恒诺看着她的神色渐渐柔和起来，心中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当年事情具体如何我并不是太清楚，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国师跟皇帝轻描淡写的就将你定位成了罪人。” 提起这件事情，不论过去多久，恒诺都觉得十分气愤。 “轻描淡写。”陌玉咀嚼的这四个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悲痛吗？愤怒吗？哀伤吗？ 好像都有，也好像都没有。 她从小接受的所有的教育都是为了大周服务，她努力刻苦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什么地方起一点地动，什么地方将会有大灾，她平静的面容下，一颗鲜活稚嫩的心脏总会随之猛烈的跳动。 “你……不要太在意。”恒诺安慰道，有些口不对心，因为连他自己都十分在意。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陌玉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茫然，最可悲的是被冤枉吗？不，最可悲的是明明你那么努力，那么忠心，那么尽职尽责，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扣上那样残忍的莫须有的罪名。 “仅仅是因为理念不合？仅仅是因为我跟他的想法有冲突吗？” 恒诺知道她在说国师，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一点都不陌生，“我……”他犹豫着，然后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是因为你好像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秘密，或者说，他们的什么计划会被你阻碍。” “秘密？阻碍？”陌玉陷入了沉思，她发现的秘密并不少，但记忆中的好似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值得他们推翻自己所有的心血来将自己灭口。 是的，关于陌玉的培养，无论国师也好，还是皇帝也好，都倾注了不少的心血。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年时间，但陌玉的价值，却远远高过他们所培养的所有的人。 安平章也好，其余的人也罢，都抵不上一个陌玉来的珍贵，只有了解的人，才能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天予赋？那不过就是蒙蔽外人的烟雾弹罢了。 “你真的明白为什么国师会在你刚出来就将你抱走，而且皇帝也给你那么高的地位吗？”恒诺拧眉道。 陌玉一言不发，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的捻动着，表示着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占卜并不是万能的，她也不可能拥有读心术去看别人到底在想什么。 “你知道？”陌玉眸光微亮，就像是看到了鱼的猫儿，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听过一些，但是我不太懂。”恒诺蹙起了眉头。 “什么？”陌玉本来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听他这么一说，双眸越发的明亮了起来。 “得之，固天下。失之，得天下。” 陌玉微怔，“你说什么？” “得之，固天下，失之，得天下。”恒诺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吗？”陌玉拧起了眉头，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 虽说如今的大周边境仍有威胁，但却也算是一枝独秀，况且就算是灭亡，那也是帝王的事情，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才说，不太懂。我也感觉这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但往深想却又想不明白。” “下文呢？”陌玉问道，只是这么几个字，她也断不出什么来。 “没了，就这些。”恒诺道，“你猜，会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 “有什么区别吗？”陌玉失笑，“有句话叫做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固天下。”恒诺没有丝毫的犹豫。 陌玉笑了笑，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恒诺哥哥在京城很久了吗？” “一年半。”恒诺对于她的称呼感觉十分开心，“中间断断续续的出去过两个月。”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你可见过恒言了？你应该还记得他吧？小时候长的有些胖，他也被国师教导过，严格来说，你算是他的师姐。” “恒言啊。”陌玉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又睁开了，若是以前或许还不怎么记得，如今却是想起了很多，明明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但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哄女孩子开心了，“当年一别，沧海桑田。” “他也来了京城，一直都在打探你的消息。”恒诺欲言又止。 “京城已经有了一个姜陌爻。”陌玉的手指稍稍收紧，“他将对方认成了我？” “毕竟那个时候他也太小了，没有分辨的能力。”恒诺虽然歉然，但却并不怎么诚恳。 “很正常，毕竟就连我自己都会自我怀疑。”陌玉轻笑一声，“你可见过月初了？” “郡主有些麻烦。”恒诺肃然道，“她是不是喜欢颜倾城？” “原来你都知道啊。”陌玉叹了一口气，“的确喜欢，但他们两个差太多，皇家养月初也不是白养的，本来想让顾霖帮忙想想办法，可是此时，他大概也不方便在这些事情多说什么了，恒诺哥哥，你如今在京城是做什么？” “有一个自己的住处，做点小生意，不再为官家做事了，也不曾想过要去做谁的护卫，保护谁的安全，或者去杀什么人。”恒诺自嘲的笑了笑，“这种事情做的多了，如今也就厌烦了。其实我有的时候挺羡慕颜倾城的，虽然家里乱了些，但好歹他是自由的。” “倾城说不定都在羡慕你，来去无踪，随心所欲。”陌玉笑道，“恒诺哥哥今天来找我，不是就为了这些吧？” “一来，想见见你，二来，我不想听顾霖的话让他过的太过顺心，其三，爻儿，你不应该来京城的。”恒诺肃声道，“天大地大，只要你不再牵扯进来，他们并不会赶尽杀绝。” 第276章 深谈 天下这么大，总有人的手所伸不到的地方，也有人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永远都不露头，做一个活着的死人，自然会安然终老。 可陌玉却不想这样，也不能这样，所以她无法选择恒诺建议的道路。 “爻儿，你不是会争的人，已经发生的事情，你想要做什么？为自己平反吗？可你要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恒诺肃声道，“你如今的模样，早就已经流传了出去，凡是知道现在那个姜陌爻是假的人，都会轻易的识破你的身份。” “我已经躲过一次了。”陌玉道，“不想再躲第二次，更何况，做错的不是我，姜陌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推翻了，现在就是一张白纸，往事随风，这便是他们如今的态度。” “那你回来做什么？”恒诺不是很明白，他一只都认为陌玉是来报仇的，可她的敌人却注定了让她的一切打算都会落空，而且当初的事情并没有经过刑部或者大理寺，所以也谈不上冤案，就算是她想要为自己平反，也完全没有门路或者头绪。 “做什么啊，我想这个问题大概很多人都会想。”陌玉弯起了唇角，“恒诺哥哥不觉得看别人像是一只被关在琉璃瓶子里的苍蝇般乱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他们不是琉璃瓶子里的苍蝇，而你也不是抓苍蝇的人，爻儿，京城的水，要比你想象的深很多很多。”恒诺语重心长，“顾霖也不见得能护得住你，他终究是臣，而不是君，就算是君王，亦有自己的不得已，亦有自己护不住的人。” “我知道，可长辈赐，不敢辞，恒诺哥哥，如今不是我想要做什么，而是他们想要对我做什么。”陌玉轻声道，“我来，也不过就是因为一位对我有恩的长辈罢了。” “苏叶氏，我知道。”恒诺道，“可你又如何知道对方当初救你就是心甘情愿？你又如何知道她是一心对你好，你如何知道她没有跟国师联系过呢？” 陌玉沉默，她不确定，但却不想去想，也不想去关心，不管阿婆当初做过什么，也不管阿婆的目的是什么，人死灯灭，她所能做的就是去完成死人的遗愿，仅此而已。 “多谢恒诺哥哥的好意。”陌玉诚恳的道谢，她能察觉到恒诺的好意，只是对方的希望并不是她的选择，仅此而已，“京城太乱，若是恒诺哥哥无事，还是早日脱身的好。” 恒诺摇摇头，“顾霖那个人……还是不要依赖太过，他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到了选择的时候，谁都不确定他能不能放下这一切。” 恒诺承认自己存着挑拨离间的心思，不过这话倒也不假。 人得到荣华富贵很难，经历过荣华富贵尝过权力的甜头后再放弃更是难上加难。 朝堂之上，此时呼风唤雨，彼时就可能家破人亡，这样的事情，亦不是没有发生过，无论是前朝还是本朝，被满门抄斩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有分寸的。”陌玉颔首，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却没有表现出来，顾霖如今的确能称得上是人生的巅峰了，就连朝廷的顶梁柱都对他忌惮三分，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成就，整个大周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恒诺哥哥，你跟恒言……如何了？”她记得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有些怪，恒言对这位兄长十分敬佩，想要接近，但对方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孩子成长的很快，比起小时候更有攻击力了。”恒诺眯起了双眸，想着两个人的相见，心中冷意弥漫，若没有人故意引导，当初对自己那么亲厚的小胖墩儿，又怎么会流露出那么深的敌意呢？ 那份敌意跟杀意，甚至就连他都感觉胆寒。 陌玉眯了眯眼睛，“需要我帮你起一卦吗？” 恒诺微怔，说实话他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还是摇了摇头，“生死有命，即便知道了又能决定什么？躲过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我不可能次次都会那么幸运，我一直都坚信，用特殊手段躲过的灾难，并不是真的躲过，尤其是生死劫。” “也没那么严重。”陌玉拧起了眉头，“我忘记了，你自己本身也是一名出色的相术师，有些事情，或许看的比我更要清楚。” “我可比不上你，毕竟天赋这种东西是求不来的。”恒诺笑了笑，“你万事小心便好，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爻儿，你要小心苏家跟姜家。苏子瑜那个人的确不错，但也仅仅是他而已，他的祖父与苏家的老太爷可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如苏峰以及老夫人一般给你那么大的宽容。” “还有姜家。”恒诺面色严肃，“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姜陌爻，所以不需要第二个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回来的，心虚的人，总会将自己当成受害者，你可明白。” “我有觉悟的。”陌玉颔首，“本来就没有相处过多少年，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在意什么血缘关系。我是陌玉，与姜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能想清楚便好。”恒诺松了一口气，看着她不在意的模样也不觉得这是对方的敷衍以及伪装。 陌玉生性清冷，有的时候，热情也是能装出来的。 “若是有消息，我会再来找你的。”恒诺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可以随时过来吗？” “自然欢迎。”陌玉大大方方的颔首，并没有拒绝对方散出的好意。 恒诺立刻开心的笑了，那张脸上的冷漠不见分毫，就连眼中都盛着和煦的光芒，“我不方便多留，便先走了。你院子里的人很不错，只是警惕性要再高一些。” “恒诺哥哥路上当心。”陌玉起身相送。 恒诺让她留步，独自一人快步走了出去。 他刚走，袁天就匆忙走了进来，“小姐，你认识的人？” “小时候遇到的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陌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袁叔，你去顾霖那里一趟，打探一下恒诺这个人。”她声音悠然，带着一抹不可察觉的冷意。 袁天心中一凛，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了。 陌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白皙的脸庞上也露出了一抹疲惫，“暗一。” “主子。”暗一闪身而入。 “给苏家递上拜帖，明日，咱们走一遭。” “名义呢？”暗一问道。 陌玉想了一下，“叶慕之徒，陌玉。” 第277章 先下手为强 陌玉可以想出很多个身份，但却没有一个有阿婆徒弟的身份好用，苏家可以拒绝她，但却绝对不能拒绝苏老太爷原配夫人的徒弟。 暗一按照陌玉的吩咐递上了拜帖，然后便离开了。 而平静的苏家也因为这一张薄薄的纸而掀起了浅浅的涟漪，然后快速的扩散，很快，整个苏家都知道，他们子瑜少爷的未婚妻要来了。 翌日巳时，陌玉不差分毫的站在了苏府的门口。 她一身杏色的衣服，腰间宽大的腰带上绣着梅花，一枚白玉的同心环挂在腰间，下端碧玉的珠子与之相映衬。 “陌玉姑娘，老爷已经在等您了，请。” 管家侧身，微微弯腰，手臂伸着，脸上挂着客套冷淡的笑容。 “有劳。”陌玉微微颔首，随着人缓步迈进了门槛之中。 前厅中并没有太多的人，只有首位上的人，发丝灰白，虽上了年纪，但却精神奕奕。 苏家的老爷，苏子瑜的祖父。 “老大人。”陌玉微微弯腰，“小女子陌玉，给老大人请安。” “小先生之名，老夫久仰。”苏荣文正襟危坐，清明的目光从陌玉身上扫过，“听说小先生是母亲的徒弟？” “却是如此。阿婆临终前曾有安排，虽不知老大人会不会愿见小女子，但作为晚辈，小女子总要来一趟的。”陌玉温言浅笑，不卑不亢，“晚辈能否见一见老太爷？” “怎么？难道老夫一个人还不够小先生看的吗？是不是要我苏家一家老小全部扫榻相迎才能配得上小先生的身份呢？” 陌玉听着对方的话微微蹙起了眉头，就连暗一的脸色也变了一些。 暗一死死的盯着苏荣文，那模样好像恨不得一拳头砸在对方脸上。 “既然您都将话说到这种份儿上了，小女子若是不顺了您的意，岂不是太对不起您的一番心思了？”陌玉笑着，凤眸之中一片冰冷。 苏荣文心中一个咯噔，眼皮轻轻一跳。 陌玉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能入得了我的眼的地方？阿婆的临终遗言，难不成要跟你交代吗？你是阿婆的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苏家又算什么？若没有阿婆在，你以为，你们的宅地还能保持的如此好？你苏家还能如此的风光吗？” “扫榻以待，真当本姑娘稀罕？” 陌玉低声呵斥，每一句话都将苏家的脸面当成什么廉价的东西毫不留情的放在地上踩。 苏荣文整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陌玉突然一反嚣张跋扈的无力模样，温柔浅语，无论是态度还是姿态都挑不出什么错误，“若是苏老爷满意了，就请让老太爷出来一见，阿婆临终前吩咐，有些话，不见人，不可说。” 苏荣文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黑，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目圆睁犹如铜铃，杀意在其中一闪而过，“父亲不在家中。” “那真是可惜了。”陌玉惋惜的摇摇头，“先前得罪，还请老大人见谅，小女子乃山野之人，见识浅薄，苏家钟鸣鼎食，寻常人不能高攀，老大人高风亮节，想必也不会与我此等山野孤女计较。” 苏荣文气极反笑，这位小姑娘还真是将他苏家吃的死死的啊，难不成她还真的以为一个不知真假的身份就能让苏家投鼠忌器吗？ “既然小先生今日前来，那也省了许多的麻烦，还请将母亲的骨灰交出来，小先生护送之恩，我苏家铭记。” “苏老爷说交我就交，那我小先生的名头又往哪里摆？”陌玉冷冷的一笑，“想要骨灰可以，我需要亲眼看着苏家开祠堂，邀请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为阿婆风风光光的办一次葬礼，不然……阿婆已经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年，我想，她也不会介意自己此生与小女子相伴。” “你这是在威胁我？”苏荣文捏紧了椅子的扶手。 “威胁？呵呵，难道在您的眼中，老太爷的原配夫人入祠堂，上族谱，进祖坟就是威胁吗？”陌玉双眸微眯，“若是如此，那小女子便斗胆，威胁您一次。” “你放肆！”苏荣文一拍桌子，陡然呵斥。 “你大胆！”陌玉的声音比他的更要尖细高亢。 苏荣文一张脸彻底阴沉了下来，神色中杀意弥漫，“小先生远道而来，不妨在我苏家住下吧。来人……” “暗一。”陌玉垂眸敛袖后退了几步。 冷光几乎连成了一条线，等门外身穿甲胄的人进来的时候，薄薄的长剑已然搭在了苏荣文的脖子上。 暗一面无表情的站着，银色的剑身上染了点点的绯红。 苏荣文的身体僵直着，怒火从眼中喷薄而出。 “大胆，还不快将人放了！” 进来的人纷纷提高了声音，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因为他们谁都未曾想过，陌玉竟然会如此大胆。 苏家是什么地方？便是最受宠的皇子来了，也要客气几分，就算是安平章也不敢触起眉头。 且不说苏老太爷的名头，就算是苏荣文，那也称得上大周顶梁柱的人物。 “谁大胆？”陌玉掀起了眼皮，白皙的面容上一片冰冷，没有了温婉与柔和，她整个人都显得死气沉沉，宛若踏着千百万的尸骨一步步的朝着你走来一般，那样的死寂与压迫感让人连跟她对视的勇气几乎都没有。 “阿婆说过，我是自由的。”陌玉看着身体僵直的苏荣文，声音冷漠，“今日起，小女子将不会踏足苏家一步，除非，你们苏老太爷，跪地相迎。” “你做梦！”苏荣文嗤笑一声，“陌玉，你可要想清楚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难道不是先下手为强吗？”陌玉呵呵一笑，“苏荣文，我敬你年长，才称呼你一声老大人，苏老爷，你想将我囚禁于苏家之中，那也要先看看，我陌玉是否一个能乖乖任由你摆布的人。小女子再劝您一句，今日之事，最好不要闹大，您若以权谋私，那么小女子自然也有法子，让你苏家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 “毕竟人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谁还没有几件不能说的事情呢？像是苏老爷您，二十年前，被您丢弃于荒山野岭的良家姑娘，可曾入梦？” “三十年前，被苏老太爷以莫须有罪名冤枉，最终落得一个满门抄斩下场的黄家人可有来寻你们报灭门之仇？” “当年苏家谋反，被你们坑杀的将士们，九泉之下，可曾瞑目不寻仇？” 第278章 失望 陌玉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苏荣文的镇定渐渐的消失了，发根处起的冷汗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每一句话，就像是刀子一般狠狠的戳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无从辩驳，他很确定，有些事情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但这个还不足二十的小丫头却能将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不能留！ 这人绝对不能留！ 苏荣文的眸色不停的变换着，杀气凛然。 “当然，这些不过就是小女子的胡说八道，那么久远的事情，想要查，也已经无从查起了。”陌玉语气一转，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苏老爷，我这人其实很简单，信奉的就只有一句话而已。” “陌儿，你不要冲动。”苏子瑜急匆匆的声音将陌玉的话打断，“先将祖父放了，咱们一切都好说。” “子瑜。”陌玉侧眸看着门口，苏子瑜脚步匆匆，神色中的担忧跟焦急也不知到底是针对谁。 不过陌玉想，大概不是因为自己吧，苏子瑜这个人深情而又无情。 “暗一。”陌玉垂眸，手臂抬起，手掌交叠，宽大的衣袖合在了一起，也遮住了她手中已然捏着的银针。 “是主子。”暗一收剑，闪身站在了陌玉身边。 “祖父。”苏子瑜几个箭步冲了上去，担忧的扶住了对方的手臂。 屋子里的护卫也应声而动。 “都住手！”苏子瑜厉喝一声。 从未见过孙少爷如此严厉的人纷纷怔愣住了。 “祖父，还请让他们下去，孙儿想，此时或许有所误会。”苏子瑜扶着苏荣文的手指慢慢收紧，同时也不停的朝着陌玉使眼色，希望对方能解释一二。 “误会？子瑜，这是误会吗？”苏荣文的手指从脖子上摸过，刺目的鲜血让苏子瑜的心中升起了一抹无力感。 “敢对主子不敬者，就算是杀了，也是他罪有应得。”暗一冷傲的解释着。 苏荣文怒极反笑，低沉的压抑的笑声直直的击打着人的耳膜，震的人的心脏都隐隐发疼。 “陌儿……”苏子瑜的眼中露出了一抹乞求。 “苏公子，当初咱们好像是说好的，日后见面，您是您，我是我，还请唤小女子一声小先生。”陌玉的笑容客气而又疏离，“既然今日苏公子在，那么一些事情咱们还是说清楚好了。婚事作废，至于理由，随你们苏家编排，只要不太过分，小女子不会多说一句。不过我想，苏公子这样的人，应该会给小女子留最后一层脸面吗？” “脸面？你还想要脸面？你也知道你是我们苏家未过门的孙媳吗？那你跟顾霖是什么关系？”苏荣文道，“你这样的人，我们苏家还真招惹不起。水性杨花，找来败坏门风吗？” “您可以直接去问顾霖。”陌玉淡然开口，声音冷漠，没有羞恼也没有难堪，有的只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平静，“不过我想，这些话您大概不敢在顾霖面前说出来。所以啊，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很有意思吗？” 陌玉叹了一声，低低的叹息中那抹嘲弄跟讥讽让苏子瑜的耳根子有些发红。 “陌儿……” “这是阿婆当初给我的信物。”陌玉将腰间的同心环拽了下来，往茶几旁边走了几步放下，“今日物归原主，也算是了了阿婆的一桩心愿，至于无法满足她老人家遗愿的事儿，我自会在她的灵前谢罪，苏公子，从此大路朝天，一路顺风。” 陌玉微微欠身，“明日，婚书自会送过来。” “小先生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真当我苏家是如此随便的地方吗？” “你苏家难不成还是什么龙潭虎穴，来得，走不得吗？”慵懒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也一并传入耳中。 苏荣文跟苏子瑜的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陌玉的眸光微凝，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顾霖。”苏荣文倒吸了一口冷气，“大胆顾霖，竟然违背陛下的圣旨，私自出府，来……” “恭喜顾大人。”苏子瑜高声截断了苏荣文的话，“得以提前解除禁足，顾大人少年英雄，子瑜佩服。” “还是你聪明。”顾霖呵呵一笑，眸光在桌子上的同心环处扫视了一圈，“婚约解除了？” “苏家并不想要我这么一个人。”陌玉笑着，尽管心中对苏子瑜感觉十分抱歉，但她却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从一开始她便已经说明了，他们两个之间永远都不会发生什么，她亦从未给过苏子瑜希望，所以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辜负之类的东西。 剩下的那些愧疚以及歉然，不过就是情感上的东西，不在理智的管辖范围内。 也只有这个时候，陌玉才能体会到自己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而不是只有灵魂与躯壳的木偶。 “你怎么过来了？”陌玉疑惑的问道。 “袁叔担心以你的脾气会起冲突，所以我就过来了，这样看来，还好来了，不然你打算如何走？” “挟持一个人，让暗一杀出去啊，已经沾了那么多血腥了，也不差这一点，正好也为阿婆出气，我看苏家人不顺眼好久了。”陌玉一本正经的说到，丝毫不让人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他一个人容易，若要护你周全怕是有点麻烦。”顾霖无语的叹息一声，“苏大人还想留人吗？” “顾霖，你不要太过分！”苏荣文的脸色一片铁青，若陌玉真的如此就被带走，他苏家就真的成为一场笑话了。 “有劳顾大人了。”苏子瑜迈出一步，挡在了苏荣文的身前，“陌……小先生，今日十分抱歉，是我苏家招待不周，让您受惊，十分过意不去。” “苏子瑜！”苏荣文暴怒。 苏子瑜回头，平静的双眸之中一片死寂。 苏荣文哑然，一腔的怒火突然就发不出来了。 “改日，子瑜亲自登门道歉，至于婚约，小先生不必挂怀，先前你便说过，这婚约不过就是维系你跟我们苏家之间的枢纽罢了，既然枢纽已成，那么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苏子瑜声音温和，翩翩佳公子。 “子瑜，若苏家人都如你与苏伯伯一般，也便不会到如今这种地步了。”陌玉摇头，“我说出去的话，从未有收回来的时候，若想小女子再登苏家门，只此一条路，既然你们不重视阿婆，那她也便没有必要回来了，阿婆生前颠沛，死后，谁知魂已落何处？” 第279章 代价 陌玉不相信苏家的人，甚至可以说她对苏家的人都有抵触。 阿婆的腿脚不方便，很多时候都是用轮椅代步，她走过那么多地方，帮过那么多的人。 陌玉不想去想别的东西，也不愿意用阴谋论来猜测阿婆什么，对她而言，孤身一人的那几年，阿婆便是她的全部。 正因为不信任，正因为对阿婆的感情，所以她才不想轻易的将阿婆的骨灰轻易的交给苏家，因为她不相信苏家会将阿婆妥善安置。 陌玉所表现的意思十分清楚，既然你们不在意阿婆，那也便没有必要还给你们了，我会自己，替阿婆挣一份她该有的荣耀与身份。 而苏家人对陌玉也同样极其不满。 一来，他们不能确定陌玉的身份是真是假。 二来，苏子瑜可以说是整个苏家的希望了，即便如今的相术师位份尊贵，但却也不是任何一个阿猫阿狗过来就足以让他们苏家高看的，在苏家眼中，即便安平章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优秀而已，更何况身处高位的人对于如今的天下自然也会多出别平常人不一样的看法。 所以对于陌玉相术师的身份，他们并没有多少的感觉。 再加上顾霖跟陌玉的关系，让他们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更加不喜欢了。 苏家想要的是一个清清白白人家的孩子，哪怕家世有所不足，也没太大的关系，毕竟一个位高权重的岳父于苏子瑜而言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苏荣文因陌玉的一番话面色一片铁青。 苏子瑜面带愧色，同时也有些不满，他觉得陌玉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 “小先生，一切都是误会。”苏子瑜解释道，“因小先生跟顾大人的事情，祖父才会心有怨气。”顾霖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只要有脑子的人就都会明白。 “小先生对本官有恩，本官回报几分……苏大人为何会有怨气？”顾霖诧异的道，那不解的模样几乎是真的。 但不管是苏子瑜还是陌玉，都知道这人分明就是装的。 苏子瑜的眸光也是一滞，他暗道自己大意，竟然忘了这茬。 “呵。”苏荣文只是冷笑一声，丝毫不做解释，不过他落在陌玉跟顾霖身上的目光却充满了讽刺跟嘲弄，甚至还有浓郁的鄙夷以及看不起，看待陌玉就像是她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那种目光十分扎眼。 “既然苏家如此不喜欢本官，那看来日后苏府本官也要少来了，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人莫名其妙的软禁，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顾霖煞有其事的道，“苏老爷，孙少爷，告辞。” 言罢便看向了陌玉。 陌玉冲着两人微微欠身，转身便离开了，外面的，无一人敢拦。 苏荣文的眸光中一片冷凝，他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随顾霖一起来的人身上，“那便是幽冥？” 苏子瑜垂眸收敛了神色中的思绪，“孙儿不知。” “你还能知道什么？”苏荣文没好气的道，“你父亲也是一个不成事的，这么多年，竟然还让幽冥流落在外，甚至易主！” 苏子瑜眸光闪烁着，未发一言。 “这门亲事断了也好，至于如何说，你可有分寸？”苏荣文拧起了眉头，显然对于苏子瑜这样的态度十分不满。 “事实便是事实，陌玉从来不曾肖想过苏家。”苏子瑜抬起了头，“祖父，您做错了，祖母是对的，若是她在，今日陌玉定然不会如此就离开。孙儿还有功课要做，就不陪您了。” 苏子瑜行了一礼，不等苏荣文说什么，转身就大步离开了。 苏荣文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抓起了桌子上的茶盏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茶盏碎裂，里面的茶水也溅在了地板上。 苏子瑜听到了声音却没有回头，他知道，苏家与陌玉彻底的闹翻了，从此后，便是陌玉占据着主动，而他跟陌玉指尖，也算是彻底的断了，过往的那些微弱的缘分与牵绊已然消散。 剩下的，也便只有父亲跟祖母与她的那些缘分了。 苏子瑜自嘲的笑了笑，顾霖，你还真是有本事啊，不过我不会就此放弃的，你也最好……别给我什么机会。 马车里的顾霖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他眯了眯眼睛，抬手挠了挠脸颊，“小陌儿你能否别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知道我长的很好看，不过你一直这样看着，我会把持不住的。” 陌玉并未因为他的一句话退缩，反而目光越发的冷凝了起来，“你付出什么才让他许你提前解除禁足？” 陌玉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如此可以光明正大打压顾霖的机会，对方会就此放弃。 “我那么厉害，只是这点小事，提前松口也很正常吧？”顾霖耸耸肩，无所谓的道，“难道在小陌儿的眼中，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我是谁啊，我可是顾霖，那是整个京城……”顾霖在陌玉越来越冷的目光中渐渐的编不下去了，他摸了摸鼻尖，“只不过就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而已。” “而已？”陌玉被气笑了，“直接听从皇帝命令的锦衣卫指挥使，你居然说而已，顾大人，你这样猖狂，你家里人知道吗？” 顾霖腼腆的一笑，露出了几颗小白牙。 陌玉抬手从身上扯了一个荷包就朝着他扔了过去。 顾霖笑眯眯的接住，“定情信物？” “定个屁！”陌玉气急，缓了缓这才道，“顾霖，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什么红颜祸水，也不想成为你的阻碍，你做的事情依然按照你自己的步调来，不需要为了我改变什么，苏家不敢真的将我怎么样，暗一身上携带着信号弹，我若是出了事，我们也不会陷入什么绝境中，我有本事脱身的，再者……” “宇文轻还需要你，我知道。”顾霖颔首，接过了她的话头。 “那你还与那位做什么交易？”陌玉简直恨铁不成钢。 “谁说我只是为了你？”顾霖眉梢一挑，“小陌儿啊，我是不是说过，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话，陌玉不知道要如何接了。 第280章 送上门的美人 陌玉只是单纯的不想成为顾霖的负担，她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不想让顾霖为了自己做出什么违背计划本心的事情，也不想他因为自己对谁妥协，哪怕那个人是皇帝，也不可以。 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顾霖倒好，说丢就丢掉了。 “我不是猖狂，也不是在夸张。” 顾霖见陌玉真的生气，连忙解释道，“这本来就是计划内的事情，只不过就是稍稍提前了一些。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权力很大，但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没有了皇帝的信任，那便什么都不是，随随便便一些受重视的人都可以踩你两脚，更何况，这个位置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实在是太不自在了，我何苦为自己弄这么一个枷锁呢？” “那你想要什么？”陌玉的火气稍稍的散了一些。 “兵权。”顾霖淡然的吐出了两个字。 陌玉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压低声音，身体也下意识的朝着他靠近了一些，“你疯了？” 兵权，什么人才能渴望兵权？ 陌玉的第一反应就是图谋不轨。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说想要兵权，可没有想说做什么。”顾霖眉梢一挑，“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陌玉抿紧了双唇，直起了身体，心头升起了一抹懊恼。 顾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她还真是关心则乱。 “小陌儿这是在关心我吗？”顾霖靠近了几分，眸光明亮。 “你想多了，我是怕你连累我。”陌玉面无表情，抬手揉了揉鼻尖，“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你帮我卜一卦？”顾霖有些懒洋洋的看着她。 “你明知道卦不成卦。”陌玉蹙起了眉头，怨愤的瞪了他一眼，“顾大人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还有我算不出的人。”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她天分很高，而且对于玄学一道也十分有兴奋，又是一个不服输的，她的确有算不出的东西，但卦不成卦甚至算到别人身上，却只有在顾霖身上才会应验。 “那面相呢？面相总能看吧？是不是不清楚？那我凑近些。” 顾霖自顾自的靠近了陌玉一些。 陌玉抬手去挡他靠近的脸，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马车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急停。 陌玉一个不防备，一下子就朝着前面栽了过去。 凭借顾霖的反应能力，他应该是能坐直身体，然后再顺便扶住陌玉让她稳住身体的，不过顾大人是谁啊，那可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为自己谋取福利的人。 所以理所当然的将陌玉抱了一个满怀，“先别动。” 低低的慎重的声音传入耳中。 陌玉的身体立刻就僵住了，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顾霖的心跳声也传入了耳中，一时之间她竟然不能分辨自己听到的到底是谁的心跳声。 这样的感觉十分奇妙。 就好像自己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心脏一般，让陌玉的心头甜滋滋的，对于将自己抱住的人更多了几分依赖跟喜爱。 外面的声音猛地传入了耳中。 陌玉不自然的干咳一声，推开顾霖，耳尖微红的探身掀起了车帘。 “暗一，什么事儿？” “主子，这位姑娘不小心滚到了我们的马车前面。”一句话就已经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陌玉从车上下来，仔细的打量着被蹭伤的姑娘。 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但却十分干净，发髻上也没有多余的首饰，此时发丝略微有些凌乱，瓜子脸，不施粉黛，水汪汪的眸子里含着怯懦跟委屈。 手掌蹭破了一大片皮，她坐在地上，手指揉着脚踝，看样子是扭到了。 一切都表现的十分自然，好像真的是他们的马车跑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了人一般。 但在对方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所露出的那一抹错愕与惊讶还是没有逃过陌玉的眼睛。 既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对象是谁？马车是顾霖的，所以目标…… 陌玉冷冷的弯起了唇角，“暗一，送这位姑娘去医馆。”语气却是温和的像冬日暖暖的太阳。 “是，主子。”暗一应了一声，“姑娘，请跟我去一趟医馆吧。” “我，我没事，不，不用了。”姑娘摇摇头，声若蚊蝇，眼眶红红的，像是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一般。 “是小女子疏忽了，暗一毕竟是男子，怎好去扶姑娘。”陌玉恍然，快走了几步到女子身边，伸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面带愧疚，“十分抱歉，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送姑娘去医馆了。”她顿了顿，然后提高了声音，“可否请哪位姐姐婶婶过来帮一把？小女子感激不尽，这位姑娘怕是伤到了脚踝，若是处理的不及时，会卧床好多天。” “搭把手的事儿，小姑娘心善，不学那些没良心的人，姐姐帮你一把吧。”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英姿飒爽，从衣服的料子与面相上看，不像是平凡人家的孩子，只是明明年纪也不怎么大，却称呼自己为小姑娘。 “那便多谢了。”陌玉笑着道谢，对于这个姑娘也十分有好感。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对于脚踝受伤的姑娘，两个人也已经足够了。 姑娘再三推辞，但最后却耐不住对方的热情以及陌玉的坚持。 暗一跟着她们去了医馆，尽管有人不需要，但他还是给了两人一些报酬，诊治的费用也是他出的，而且还给了那受伤的姑娘五十两的银票做补偿，说是撞伤她的赔偿。 后续的事情陌玉并没有参与，她回到马车里，眉头便拧了起来。 “你又得罪什么人了？”陌玉十分担心，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避不过去了，而且那姑娘长的十分出色，这是要给顾霖房里塞人吗？ “得罪的人很多啊。”顾霖无辜的眨眨眼，“不过能用这种不过脑子手段的人也不太多。” “你有怀疑的人了？”陌玉松了一口气。 “左右不过就是顾家的哪位。”顾霖轻笑一声，“也不是第一次了，难道你在我那里待了那么多天都没有发现我院子里的女人很少吗？” 经顾霖这么一提，陌玉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一点，“他们这是想用女人拴住你？”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免也将顾霖想的太不堪了吧。 第281章 隐秘 顾霖颔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 陌玉反而没有他这么乐观，“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一个女人而已，要担心什么？”顾霖满不在乎的说到，“难道小陌儿觉得我跟谁发生了什么，就必须让她做顾夫人吗？” “难道你想始乱终弃？”陌玉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 “那要看是谁了啊。”顾霖笑着，笑容危险而又残戾。 陌玉沉默。 “再者，就算是对他们得逞了，那姑娘也并非无辜，一个连自己都不珍惜的人，还期望我这种人去珍惜她吗？”顾霖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他一直都生活在这样残酷的世界，所以无法去善良的对待算计自己的人。 身边的枕边人是别人埋下的棋子，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 轻的也不过就是伤筋动骨，重的却是小命都保不住。 顾霖看似风光，但其实他一只都在刀尖上行走，一不小心就是一个会被劈成两半的下场。 他并非顾家人，亦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脱离了一切的光环，他跟陌玉一样，不过就是一个孤儿罢了。 顾家人能对他服气？所有的人就心甘情愿的想着永远被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人压在头上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人心便是如此，永远都不会觉得知足。 或许他们也回想，如果没有顾霖，那么顾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就应该是他们当中某个人的，或者索性这一切就是自己的。 “顾大人你这样薄情寡义，老太爷可知道？”陌玉叹息一声，觉得顾霖的处境十分让人无语。 “自然啊。”顾霖大大方方的颔首，“因为若不是老爷子，说不定已经被对方得逞了。那个时候我才……”顾霖想了一下，“十二吧，有没有觉得他们挺禽兽的？我可还是个孩子。” 顾霖颇为无辜与委屈的眨眨眼，一脸的我很伤心，求安慰。 陌玉偏过了脸颊，什么心疼，什么怜爱全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长的就一副总是招桃花的模样，怨的了谁？” “可是长得不好看了，怎么勾搭小陌儿啊。”顾霖理所当然。 陌玉一梗，然后翻了一个白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眼过去，谁首先注意的不是长相气质皆出众的人呢？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人肯定还会想办法找上你。”陌玉忧心忡忡，她不太喜欢别的女人时时刻刻惦记顾霖。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顾霖笑的意味深长。 陌玉眉梢微挑，“什么意思？” “第一个站出来帮你的那位姑娘，你可还记得？”顾霖道。 陌玉颔首，“出身富贵，心性纯良。” “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顾霖摇摇头，“她姓李，常年跟随祖父在外，所以京城里识得她的人并不多，她的父亲本是总督，在西北处，可以称得上是封疆大吏，半年前，被调回了京城，任工部尚书。” 顾霖解释道，“也是一个肥差，而且有传言说，尚书之位，不过就是一个踏板，毕竟工部管的事情不少，而且若真要出成绩，也十分容易，只等几个大功劳，就会让他入驻内阁。” “那你呢？”陌玉心中一动，内阁几乎算是朝堂的权力顶端了，她不相信顾霖会不动心。 “你觉得左丞相这个位置怎么样？”顾霖笑的见牙不见眼。 陌玉一怔，然后神色复杂的看着顾霖，她已经不知道要说对方志向远大还是说他眼高手低痴心妄想了。 “一个左丞相而已，小陌儿居然那么不相信我吗？”顾霖扁扁嘴，一脸的怨怼。 “请把那个而已去掉，谢谢。”陌玉面无表情。 旁人一辈子都无法求到的位置，他竟然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所以说啊，被人妒忌看不顺眼也是很正常的，陌玉听着这话都想一巴掌糊他脸上再也拿不下来。 “左丞相之位空闲已久，也只是苏老太爷代理罢了，陌儿没有想过这里面的原因吗？” “没有。”陌玉摇头。 “因为曾经的叛变。”顾霖道，“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百来年，但却在历代的帝王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当然，也跟你那位师父脱不了干洗。” “我师父？”陌玉拧起了眉头，有些迟疑的问道，“韶落尘？” “我可从未承认过国师那个死老头子。”顾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怨气，显然对于对方做的事情不能释怀。 “跟他有什么关系？”陌玉好奇，也觉得十分费解。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顾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偷偷去了一趟皇帝的密室，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陌玉心中一跳，尽管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但她还是有些紧张。 “韶落尘的画像。”顾霖嘿嘿一笑，“纤尘不染，而且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保存的也很好，我看着年份，起码有十五年了，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皇帝对我师尊十分尊敬？”陌玉的思绪被他带着跑，“可师尊怎么会跟皇室有关系，而且还是在那样的地方？”密室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可是比御书房更要神秘的所在，因为那里是皇帝不想让人轻易看到的地方，“那画像会不会不是师尊？” “画像署名，韶落尘。那就代表着那副画是韶落尘画的，或者那画像上的人叫做韶落尘。”顾霖道，“这件事情我并不敢轻易的打探，昨日去宫里的时候，旁敲侧击的知道了一些，对于韶这个姓氏，皇帝的情绪出现了一丝波动，甚至还失态的问我，从什么地方见到的这个人。所以我猜，韶落尘跟皇帝之间必然有什么事情。” “会不会是他又男扮女装……”陌玉迟疑着说道。 “这不可能的。”顾霖摇摇头，“又不是所有的人跟疯叔一样都是傻瓜。” 陌玉讪笑，“那你怎么就感觉丞相之位会跟我师尊有关系？” “因为陛下说，他即位不久后，左丞相之位曾有人选，但那个人却不想接任，而且还说，此位若有人，要么大吉，要么大凶，是两个极端。”顾霖意味深长的笑着，“你师尊，可不是寻常的人物啊。” 第282章 答案 陌玉自然知道韶落尘不是寻常人，但却从未想过对方与皇室竟然有那样的渊源。 丞相之位？真的是韶落尘弃之不要的吗？若真是如此，那他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 “而且我在调查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亦发现了你师尊的行踪与手笔。”顾霖的话宛若一道惊雷，将陌玉震的嗡嗡的。 “一位出色的玄学大师，恐怖的谋士，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但这样的人，却不被任何人所知道。陌儿，你觉得他在求什么？”顾霖问道。 陌玉茫然的摇头，“长生？权势？秘宝？起死回生？” “我跟他没有几次交集，你这个徒弟都不知道，我又如何清楚？”顾霖耸耸肩，颇为无辜的道。 陌玉无语，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之间也没有心思去与他计较了。 陌玉的思绪绕了一个圈儿，然后才绕了回来，“那位李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吗？” “旁的倒是没什么，不过那姑娘嫉恶如仇，而且她父亲又属于位高权重的类型，如果你能与之交好，在京城的贵女中，自然身份会被抬高一些。”顾霖道。 “就因为今天的事情？”陌玉问道。 “李姑娘不是愚蠢的人，今日的事情她若是从头看到尾，自然也知道前因后果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常年跟随祖父在外，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苦都吃过，那不是一个眼里只有荣华与攀比的人。”顾霖解释道，“今天不过是你与她的一个善缘，若是可以，你便将这个善缘继续下去。” “你好像对她很了解啊。”陌玉神色略微有些古怪。 “她差点成了顾夫人，你觉得我会对她陌生到什么地方去？”顾霖解释道，表明了自己绝非图谋不轨，刻意的去调查人家。 “那后来为什么没成？”陌玉饶有兴趣的问道。 “因为我心里眼里都是陌儿啊，哪里容得下旁的人。”顾霖含情脉脉。 陌玉偏过了脸颊，心中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之类的，那位李姑娘模样不错，再加上李家的家世，配顾霖也还够。 车轮滚在地上，将闹市里的喧嚷渐渐的抛在了后面，两人半路无言。 顾霖扶着陌玉从马车上下来，“若是苏家找你麻烦，就让人去告诉我。我还是不放心，你不如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吧。” 顾霖替陌玉理了理大氅的领子，忧心忡忡的道。 “就这么一个小地方，哪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陌玉温声道，“你早点回去吧，自己入口的东西要小心些，不相信的人莫要让他们近身，很多东西，都是防不胜防的。” “你的事情，你有分寸，我便不多说什么了。”陌玉亦十分担忧，“伴君如伴虎，一步一步都如履薄冰，万事莫要太急。”她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枚平安符，“虽不知有没有用，但你带着总是好的。” “这算是定情信物么？”顾霖眸光微亮，兴冲冲的将东西接了过来。 “回吧，路上当心些。”陌玉并未接他的话，因为不知道要如何接。 “那便当你默认了，真想就现在将你娶回家。”顾霖伸手抱了抱陌玉，“看你进去了我再走。” 陌玉颔首，拎着衣摆迈入了门槛，未曾回头。 等看不到了人的身影，顾霖脸上的笑容这才缓缓的浅了，“去将那位姑娘请到府里。” 他淡声吩咐道，转身进了车厢。 马儿迈开了蹄子，车轮滚动，伴随着不知从何处起的风声在巷子里悄然回荡了开来。 顾霖的手下办事很快，等他回到顾府的时候，书房里早就已经有人等在了那里。 宋悠紧张的拽着自己打着补丁的衣裳，扭伤的脚腕因为长时间的站立有些疼，不过她却不敢开口坐下，长时间的紧张与忐忑让她的嘴巴都有些发干，她同样也不敢开口向门口站着的人讨口水喝。 “主子。” “去端茶水过来。”顾霖冷声吩咐着。 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听着那清冷的声音，宋悠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般。 “你便是那位被我的马车蹭到的人？”顾霖的目光在人的身上扫了一圈儿。 “民，民女宋，宋悠。”宋悠垂下了头，白皙的脸颊一片绯红，她似是不敢去看顾霖，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宛若风中的柳枝，好似随时都会被刮倒一般。 “坐吧。”顾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谢谢顾大人。”宋悠小声的道了谢，后退了一些，坐在了椅子上，她弯腰去摸自己的脚踝，柳眉微蹙，眸带水光，我见犹怜。 顾霖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扶手，不再多说什么。 侍从将茶水端了过来。 宋悠舔了舔唇瓣，却不敢端起杯子来喝。 “姑娘应该口渴了吧？请用。”顾霖开口。 宋悠抬头看他，这才发现本来冷着脸的顾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一副笑脸，唇角勾着，那双桃花眸里也盛着光芒，宛若宝石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谢大人。”宋悠呐呐道谢，端起茶杯往唇边递。 “是谁让你去撞本官的马车的？”顾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宋悠的手一抖，大半杯的茶水就这样泼在了身上，但她却没有心情去管，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将茶杯一扔，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人明鉴，民女真不知那是大人的车，亦不是想要诓骗大人，求大人饶命。” 宋悠低声呜咽着，不停的磕着头，没几下白皙的额头上就已经见了血。 顾霖却不为所动，“你是为谁做事的？” “民女不知大人的意思，民女本本分分，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民女不知大人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宋悠伏在地上，“民女无状，冒犯大人，还请大人恕罪，饶过民女。” “谁让你来的？”顾霖仍然重复着这个问题。 “民女……” “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顾霖眸光冰冷，“来人，将之送入刑部，罪名嘛，意图谋杀朝廷命官，不知道刑部会如何判处。” 宋悠心中一颤，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民，民女说。” 她哭泣着，几乎泣不成声。 “剩下的事情，你们去做，交代完了就好好的送回去。”顾霖起身离开，并未多留。 宋悠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黑色的眸子里忐忑紧张与羞涩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恐惧与死寂。 第283章 恶人先告状 不问是非，不讲对错。 甚至没有理由的，仅仅因为自己的怀疑就能将她放进刑部大牢里。 一个没有受过什么太深苦楚的姑娘家，如何能受得住牢里的大刑？ 谋害朝廷命官。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涉世不深的天真的小姑娘，她知道这个罪名代表着什么，像是顾霖，像是刑部，想要调查出她的身份简直易如反掌。 那么以后呢？调查出来以后呢？与其被动的去承受，倒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的不公与残忍，自己种下的苦果，难道还期望别人给你换成糖果吗？ 答案对顾霖来说并没有多么的重要，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也不会去理会，不过现在却跟以前太不一样了。 他已经有了去计较的理由。 宋悠被送了回去，完好无损，甚至连威胁都没有，若不是脚踝还在疼，她几乎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宋悠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崩溃的大哭了起来，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亦是对自己自不量力愚蠢的痛恨。 这一切都对顾霖与陌玉没有产生丝毫的影响。 两个人依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陌玉走街串巷，一身素色的衣衫，青纱蒙面，不管何事，皆是一言能断。 她自称小先生，于街巷之中感悟，每人三文钱，从不多要一文，亦不少要一文。 也有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听说了她的事情，差人来请，但无一例外，全部都被陌玉拒绝了，她直言，今日不断贵家事，哪怕黄金千万两，也不会前去，不卜卦，不问风水，只问前程近忧。 有用强的，但身手却不如暗一的好，所以即便想要强行将人掳走，他们也完全没有那个资格。 陌玉放下了妇人的手，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些什么，“只管眼前安康顺畅便好，身后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婶子即便忧虑，也只是平白坏了自己的身体，无济于事。” 她将纸折好递给了妇人，“告辞。” “小先生屋内喝杯茶吧？”妇人连忙起身，敛起了眉宇中遮着的愁绪，殷切的邀请道。 “多谢，不过还有些路要走，小女子就不打扰了。”陌玉微微颔首，温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转身与暗一缓步走出了院子。 风凉透骨，陌玉拽了拽身上的大氅，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呵了一口气，“快要下雪了。” “按照时间来算，今年算是稍晚的了。”暗一回答。 “厚积薄发。”陌玉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话，然后便埋头走路。 暗一眉头微微皱了皱，“主子是说，今年会有雪灾？” “如今的年景，何时不曾有？”陌玉摇头，“旱灾，涝灾，地动，雪灾，年年都无法杜绝。死于其中的，不知有多少人。” “不是有钦天监吗？难道算不出来？那朝廷养那么多的相术师又有何用？” “一个个的忙着勾心斗角，忙着看哪位是贵人，谁去想百姓如何，去想天下如何？若再来一次测试，你觉得钦天监能留下多少合格的人？”陌玉嘲弄的掀起了唇角，“星象本就深奥难学，远不是如同相术一般即便你看几本书也能忽悠几个人。国势国运，又岂是那么好测的？” 如今的相术师早就已经不是了最开始的那一批，他们已经被朝廷给养废了，比历朝历代都要高的地位让他们开始看不清自己，整日的心里眼里装着的就只有勾心斗角，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懂，为何相术师会拥有如此高的地位，朝堂之上，终究还是文官与武官居多。”暗一不解的问道，“单是国师一人，我还能理解。” “我又如何知道？”陌玉摇摇头，“你的年纪比我还要大，你都不知道的东西，我怎么会清楚。” 暗一哑然，然后便乖乖的垂着头不再多问什么了。 其实不仅暗一，很多人都有这个疑问。 难不成治国只需要他们掐指一算就能求得一个太平盛世吗？ 就算一代的皇帝这么蠢，那么也不至于代代皇帝都如此蠢吧？而事实是，相术师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还形成了一个独立的体系。 陌玉停下了步子，抬头看着拦在前面的人，脸上的笑容一分分的收敛了起来。 “你便是陌玉？”为首的人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请问大人有何指教？”陌玉抬着头，声音平淡，不慌不忙的道。 “有人说你纵容自己的仆人肆意伤人，还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不要让我们难做。” “大人说让我走我便走，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陌玉浅笑，露在外面的双眸弯成了月牙，“小女子从不惹事，这里的街坊都可为小女子证明，小女子纯属自卫而已，即便要被抓捕，也应该是对方而不是小女子此等良善平民吧？” 看这些人的模样，应该是京兆尹府的人，恶人先告状吗？那最起码也要刑部的人出来，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她还不至于太过忌惮。 “我们只管抓人，其余的事情，姑娘若有冤情，就请到衙门去说，请姑娘不要让我们为难。”男子一挥手，后面跟着的人快速的将陌玉二人围了起来，“奉劝姑娘一句，民不与官斗，姑娘若真是清白，大人也不会冤枉好人。” 陌玉沉默。 “主子。”暗一并不想让陌玉去，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若陌玉真的跟他们走了，恐怕连过堂的机会都不会有，直接被押入大牢，到时候即便有人问起，也完全可以用案件太多，公务繁忙将之搪塞过去，只要陌玉无事，他们也便不会有事。 打的一手好算盘，但可惜他们却选择错了人。 陌玉对于衙门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感，她曾听人说过，那种地方进去了，即便什么事都没有，也会被扒一层皮下来，而且小小的牢房并不能给她安全感，所以能避过去，她便绝对不会顺从。 “陌玉姑娘自是无辜的，京兆尹府那种地方，不去也罢。” 第284章 威胁 熟悉的声音让陌玉提起的心慢慢的回归了原处，心中弥漫而起的戾气也缓缓的消散了。 “宇文大人，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本官可以证明，小先生是正常的防卫，小先生可是顾大人心尖尖儿上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他的恩人竟然被你们用莫须有的罪名关进大牢，那后果……” 宇文轻温和的笑着，丝毫不觉得仗着顾霖的势，显得自己有多么的无用。 抓人的人显然也犹豫了一下，然后歉然的冲着陌玉抱拳。“十分抱歉，这件事情大概是我们搞错了，小先生日后出行还请身边多带一些人，最近京城有些乱。” “多谢。”陌玉颔首垂眸，等人走后，她这才看向了宇文轻，“宇文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宇文轻呵呵一笑，“小先生可有时间。” “日落前要回家。”陌玉道。 “不急，还有几个时辰。”宇文轻道，“姑娘搬过来后还未拜访过，不知什么时候方便？” “这几天都不方便。”陌玉拒绝，“我不在家。”她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真是可惜了。”宇文轻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也便没有多想，如果换个人，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就会成为敌人。 “一个月后，便会空下来，如果宇文公子到时还有时间，欢迎公子随时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宇文轻想了一下，自己的确能空出一个月的时间来，所以言语之中也便多了一抹温和，“有一家茶楼的点心很不错，咱们去那边？” “我对京城不熟，公子决定便好。”陌玉颔首，这也是实话，她熟的也只是那一亩三分地，虽然是在京城长大，但本来就是一个孩子，对这个地方又能熟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姑娘口味，你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尽管与我说。”宇文轻与她并肩而行，若是不知两人之间恩怨的人只怕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知己好友。 至于璧人……且不说相貌，就说衣着，也完全不像是一对有情人。 陌玉的嘴巴是看所处的条件来的。 若她的生活优渥，自然会很挑，如果是在荒山野岭，性命垂危，她连树皮虫子都能吃的下去，她自认为跟宇文轻还熟不到那种挑剔的境界，也熟不到自己会将一切都告知对方的水平，所以针对他的提问并未多言，只是安静的喝着茶，对方不开口，她也不会率先提问。 因为主动过一次，所以若有第二次难免就会讨人嫌了。 宇文轻见她没有要交谈的意向，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抹挫败感，不过一想顾霖，那抹挫败感便也稍稍的散了一些，“此来，是为了向小先生求一卦。” “一卦千金，不论成与不成，公子的卦金需要先付。”陌玉淡声道。 “自然。”宇文轻颔首，取出了十张票据放在了陌玉面前，“这是卦金。” 陌玉示意暗一去拿。 暗一将票据接过来细细的查探真伪，然后确定了一下数据将之收进了盒子里。 “公子请说。”陌玉脸上多了一抹笑意，“所求何事？” “一位长辈的前途。”宇文轻肃声道，“此去路途遥远，危机丛丛，生死不定，所以亦请小先生指一条明路。” “生辰，目的地。”陌玉面色肃然了几分，拿起一块糕点小心的掰成了碎块。 宇文轻将之详细的说了出来，“至于目的地，我也不清楚，只知大致的方位是西北，荒漠。” 陌玉将点心块洒落在了桌子上，手指轻轻的拨弄着一块，然后将之捻成了点心渣，“十死无生。” 宇文轻心中一颤，短短的四个字让他心神震动，他闭上了眼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 “并不是时时都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无绝，那就代表你命不该绝，对于命数已到的人，哪有什么不绝之路？”陌玉抿了抿唇，将自己的声音放柔了一些，“此事，小女子无能为力。” “这次……就没有任何办法能避过去吗？” “能避过，但却要付出代价。”陌玉沉吟了片刻，然后道，“这一命偿一命，这是最残酷也是最差的法子，但这个世间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替代的。” “我可以。”宇文轻眸光微亮。 “不是谁都能做那个替身娃娃的。”陌玉摇摇头，“请恕小女子直言，你与你那位长辈，命数并不符合，即便要报，也报不到你的身上。” “你说那人是谁？一个时辰，我会将他给找出来的。”宇文轻坚定的道。 “有损阴德。”陌玉摇头，“若那人不是心甘情愿，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那小先生的意思是……他必死无疑了？”宇文轻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声音也压的有些低。 陌玉沉默。 她总不能说生死有命，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小先生最好想清楚一些，您在我的庄子里，待的时间可不短，尤其是作为阶下囚的身份。”宇文轻冷声威胁。 陌玉的眸子里飞快的划过了一抹冷光，旋即消失无踪，隐入了一片淡然之中，“宇文公子若是愿意付出，也不是没有法子。” “我愿意。”宇文轻毫不犹豫的道，“不惜一切代价。” “明日，公子带着你自己的血以及你家长辈的血前来找我。” “需要多少？”宇文轻眸光明亮，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陌玉咚的一声将手中的小茶杯放下，“一半儿。” “明日我去找你。”宇文轻有些激动的应下，然后想到了自己刚刚的话，面带愧色，“抱歉，我不是要威胁你，只是他对我太重要了。” “我能理解。”陌玉颔首，“若宇文公子没事，小女子就先行告辞了。” 陌玉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面纱，“明日静待公子光临寒舍，过时不候。” “我一定会去的。”宇文轻肃声保证。 陌玉并未多说什么，起身将面纱带好，然后便离开了雅间，只是刚出门，就被人拦下了。 “呵，不卜卦，不问前程，小先生，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听说小先生来京城之前曾被贼人掳走半月有余……” 年轻人的声音很大，他一边嚷嚷着，一边用放肆的视线扫过了陌玉全身，端的是十分无礼。 第285章 底牌尽露 世人对女子有所宽容，但也对女子最为苛刻。 陌玉不明白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若换个人，今日怕是足够羞愤的哭出来了。 “公子想要表达什么？”陌玉声音淡漠，露在外面的双眸没有任何的变化。 年轻人微微一愣，就连周围围观的人也愣住了，不明白陌玉这是什么意思。 “小女子从八岁开始，走南闯北，不要说土匪窝了，深山老林，道观寺庙，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小女子都曾去过。”陌玉温言轻笑，“公子好奇吗？若是好奇，小女子恰好有认识的人，能免费让公子前去走一圈。” 陌玉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让年轻人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小先生，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宇文轻缓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下既然有事相求，若小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理应为小先生出下头。” “宇文公子的人情小女子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轻易欠下。”陌玉微微欠身，“不过还是多谢宇文公子了。” “这不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吗？”宇文轻道，“一起走吗？” “如果不打扰的话，那就麻烦了。”陌玉并未拒绝。 “请。”宇文轻弯起了唇角，微微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陌玉颔首，抬眸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宇文公子先请吧，毕竟路我不熟。” “小先生打的好算盘。”宇文轻戏谑的笑了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陌玉十分坦然，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 “来人。”宇文轻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分。 “公子。”三个身穿青色短打的人几步便跨到了楼上。 “扔出去。”宇文轻指了指那位年轻的公子，冷声吩咐。 “你……”年轻人面带骇然，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嘴巴就被人捂住，然后拖了出去，另外的几个狗腿子则被剩下的两人三下五除二的打昏迷，扔进了旁边的雅间中，“宇文家办事，借贵地一用，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霸道而又懂礼貌的行为，只要是一般有脑子的人便都不会选择与之起冲突。 “小先生？” “宇文公子好魄力。”陌玉真心的赞叹，她迈开了步子，在经过宇文轻的时候步子略微放缓，然后压低嗓音，“公子搞出来的麻烦，总要公子去解决。” “放心。”宇文轻颔首，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冰冷的光芒。 知道陌玉出事的人不多，毕竟她又不是什么众所周知的人，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年轻公子哥儿，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事情来堵陌玉？就算是陌玉拒绝了给他占卜，也不至于专门过来堵人吧？ 巧合？ 可能会有，但宇文轻却不认为这是巧合。 陌玉出了茶楼就跟宇文轻分道扬镳了。 “我送你回去吧？”宇文轻提议。 陌玉摇头拒绝，“明日，宇文公子不要误了时辰。” “自然。”宇文轻肃声应了一句。 陌玉跟暗一朝着跟宇文轻相反的方向走，在喧嚷的人群中，全然不显眼。 “主子，有人跟着。”暗一快走了几步，低声道。 “你去看看。”陌玉轻声吩咐。 “可是……”暗一蹙起了眉头，并不想离开陌玉。 “我有分寸，去吧，只要你及时回来就好，这里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陌玉宽慰道。 暗一应了一声是，背着小箱子走向了旁边的岔路。 陌玉摸了摸袖口，垂眸继续往前走。 后面跟着的人见状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选择了跟陌玉。 陌玉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走停停，从这个摊子上买点荷包，从那个摊子上买一个簪子耳坠什么的，有的时候看到卖点心的还会去买一些，一边走一边吃，面纱随着她的动作浮动，弄的后面跟踪的人也战战兢兢的，生怕人会发现。 陌玉越走越偏，人也越来越少，但她却全然不在意，一袋子的花生豆吃的干干净净，她解下面纱随意的擦了擦手指，然后便将之塞进了纸袋里，抬眸看着出现在另一边的人，唇角微微弯起。 “不知阁下是何人，找小女子又有何事？” “我家主子久闻小先生大名，所以特请我等来邀请小先生前去做客。” 黑衣黑布蒙面，甚至他们的头上也都罩着黑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毫无表情。 手上沾过血的。 陌玉心中有了判断，她往旁边走了几步，背稍微靠着墙，“可是你们有两帮人，我却只有一个，不如这位兄台先替小女子将这些人给解决了怎么样？” 跟着她来的人反倒更像是普通的仆人，其貌不扬，也没有什么伪装，若她要记住相貌的话，便一定不会忘记。 跟着陌玉进来的人看着对方就觉得双腿发软。 “几位是要跟我们抢人吗？”其中一人冷声说到，锐利的眸光像是刀子一样嗖嗖的扫过了几分。 “没，没有。”几个人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滚！” 一个字，甚至都没有什么其余的威胁，在陌玉漠然的目光下，他们转身连滚带爬的就离开，生怕晚一点自己的小命会交代在这里。 “小先生，现在已经没人打扰了，您是自己走，还是我们请您呢？” “我不觉得自己有反抗的能力。”陌玉无奈的笑了笑，“我自己走过去，还是你们走过来呢？” “小先生的手段我们兄弟几人也有所耳闻，冒昧一下，请小先生将外衣脱掉。”男子瓮声瓮气的道，冰冷的双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亦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倒是有点强人所难。”陌玉心中一个咯噔，但却仍然不动声色，“我亦是女子，虽然从小活的便比男子更要艰辛，但最起码的脸面却还是要的。” “只是外衣而已，从土匪窝里出来的小先生难道还在意这些东西吗？”另一人轻笑一声，似是嘲弄，也似乎是鄙夷，总之那语气都不像是在安慰陌玉，“若是让我们动手，小先生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不一定能保住了，您的衣服会剩下多少，我们兄弟也不敢说。” “那我是没得选择了？”陌玉无奈的叹息一声。 “小先生最好放聪明些，我们知道您有类似于霹雳弹那种火器的东西，您若有什么异动，便不要怪我们兄弟辣手摧花了。” 陌玉的动作微微一滞，神色也空前严肃了起来。 第286章 生气 陌玉的底牌不算多，但却也不算少，因为没有人会知道一个文弱的相术师会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带着毒药的火器，她也只用过一次，而且知道的人虽然不算少，但也绝对算不上多。 安平章算一个，在山林里堵她跟安平章的算是一批，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人了。 那么这些人来自什么地方？又是谁的手下？ 无论是安平章也好，还是那股神秘势力也好，都不是好相与的。 “既然如此，我又不想受伤，看来也就只有顺从一条路了。”陌玉无奈的叹息一声，像是任命了一般，她将装着面纱的袋子扔在了旁边，“毕竟还是害羞的，能否让我转身呢？” “小先生最好还是不要啰嗦了。”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陌玉心中的最后一抹期待。 “那好吧。”陌玉垂眸，手指轻轻的搭在了衣襟上。 她的衣服不算复杂，里面是蓄着棉花的薄棉衣，外面罩着一层青色的外衫。 她缓缓的将外衫褪下，然后手臂伸直，外衫就挂在了指尖。 “请小先生继续。”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陌玉眉梢微挑，“若是不……”呢字还没有出来，一把飞刀便贴着她的耳边飞了过去。 耳廓被飞刀划伤，一阵火辣辣的疼。 陌玉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双眸眨动间，所有的冷意便被她收了起来，“你们可真谨慎。” “毕竟命只有一条。”男子谨慎的道，“小先生最好别抱着什么侥幸的心理，我相信，我们的刀总比你的动作要快。” “你说的好有道理，看来我的确没有第二条路走了。”陌玉手指垂下，衣衫滑落在地。 几个人就站在离陌玉七八米远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动作。 衣带缓缓解开，衣襟滑落，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中衣。 “随随便便将人支开，你的胆子可真大。” 一道不满的嘀咕声传入耳中。 陌玉立刻眉开眼笑，快速的将衣襟合拢，然后打了一个结。 “谁？” 几个人立刻警惕了起来，如临大敌。 “不知道小先生是谁的人就随随便便动手，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冰冷的嗓音由远及近，剑光在略微有些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明亮。 一抹青色的身影恍若神仙一般出现，陌玉并未看不远处血腥的那一幕，她弯腰将地上的外衫捡了起来，然后随意的拍了拍，手臂先伸进了一条胳膊，然后另一条手臂背到后面，又伸进了另一只衣袖。 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双手，替她细细的整理着衣襟，“把暗一打发到哪儿去了？” “应该快来了吧。”陌玉抬眸，唇角带着浅笑，“你怎么来了？” “跟着的一条线正好跟你重合而已。” 顾霖将她背后的发丝拽了出来，然后理好，对于身后人的死活全然不在意。 “那好巧啊。”陌玉眉眼弯弯。 “卖乖也没用，以后若是再一个人，你便不要出来了。”顾霖板着脸，绝对不会因为陌玉此刻表现出来的乖巧就放松警惕。 身后手下跟那些人的交手也已经进入了尾声，他事先就已经吩咐过了，所以几个人也只是重伤，并没有出现死人的情况。 其一是想抓住对方的小尾巴，再者，这里也不好处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水。 “主子。”暗一姗姗来迟，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尤其是看到顾霖的时候，那种紧张感跟罪恶感就更重了。 “行了，别动不动就下跪，我又没有多说什么？”陌玉转头看着他，“都处理好了？” “是，一共三波，都不足为虑。”暗一挺直了将要弯曲的膝盖，恭敬的道。 “那就回去吧。”陌玉道，“顾霖，你呢？” “送你回家。”顾霖握住了她的手，“已经不远了，坐马车走。” “你哪儿来的马车？”陌玉悄悄的抽了抽手，但却没有抽出来，所以也就由着他了，毕竟今日的事情，她的确冒了很大的风险，若顾霖不来，暗一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就算是赶到了，也不见得能将她带走。 “我抱你走？”顾霖停下了步子，面无表情的看她。 陌玉立刻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事实上，的确没有马车，顾霖也只是气急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陌玉被顾霖牵着走，一路上走的踉踉跄跄的，也还好这段路人已经少了很多，不然她一定会被围观。 暗一跟林文还有树下三个人走在了后面，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只能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暗一，有段时间不见，身手退步的很厉害啊，跟林文他们过过招。” 进门的时候，顾霖转身吩咐。 暗一叫苦不迭，但还是应了一声是，在顾霖的眼神示意下将箱子递了过去。 “皮都绷紧实点儿。” 顾霖警告性的扫了林文跟树下一眼。 “主子放心。”林文跟树下心中一凛，然后躬身答道。 “那个……也不用太紧。”陌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弱弱的补充了一句。 顾霖凉飕飕的扫了她一眼。 陌玉立刻抿紧了唇瓣，朝着暗一投去了你自求多福的目光。 暗一目不斜视，完全不去看自家主子。 顾霖握着陌玉的手走进了院子里。 “袁叔，陌儿喝药了没？” 顾霖看着快步迎出来的人硬邦邦的问道。 “还没有。”袁天立刻止住了步子，眉宇间带着一抹疑惑。 “去熬。” 顾霖冷声吩咐道。 袁天应了一声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房间周围，空出来，管好你们的耳朵跟眼。” 顾霖冷冰冰的声音几乎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然后想要出来的人纷纷缩了缩脖子，找了一个地方窝着不动了。 暗一耷拉着脑袋进来的时候立刻就遭受了围攻，然后他就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袁天沉默的抿了抿唇，“该，谁都不要管，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这丫头无法无天的，也是时候有人管教管教了。” 他对于陌玉的任意妄为深有体会，只不过以前他说话很多时候都没用，所以也就只能由着陌玉的性子来了。 第287章 一笑泯恩仇 没陌玉垂手站着，显得异常乖巧。 顾霖面无表情的坐着，也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陌玉。 陌玉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但慢慢的也就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她抬手摸了摸鼻尖，“你知道的，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预料的。就算是暗一在，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陌玉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她也是越说越觉得心虚。 最后也只能乖乖闭嘴，“我错了。” “那些人应该来自姜家，确切的说，来自姜陌爻。”顾霖缓缓吐出一口气，肃声道。 “你怎么知道？”陌玉反问了一句。 “能做出这样事情的，大概也就只有她了。”顾霖道，“我也只是猜测，如果要确切的答案，还需要去调查。” “哦。”陌玉应了一声，“你不忙吗？不是说在追查什么人吗？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顾霖撑着下巴，“坐啊。” “我，我觉得站着挺好的。”陌玉弯唇笑了笑，显得异常的乖巧。 “那就站着吧。”顾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亦没有勉强。 陌玉捏了捏手指，完全没有脾气。 两个人一站一坐，这样的情况一持续就是小半个时辰。 陌玉望眼欲穿，她先前之所以那样说也不过就是觉得袁天熬药茶用不了多少时间，自己也能趁此机会让顾霖消气，一举两得。 但没想到，在最关键的一环上出了大问题。 袁叔在做什么？ 陌玉忍不住侧眸往外看去。 “在看什么？”顾霖清幽的嗓音响起。 “袁叔会不会将水烧干了？我过去看看吧，师尊给的药茶有限，别浪费了。”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 “放心好了，家里有那么多人，就算袁叔失忆了，也有人替他记着。”顾霖道。 陌玉脚步滞了一下，“万一因为他们对袁叔的信任没有看着呢？” “是你选择站着的。”顾霖声音轻缓，“小陌儿，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陌玉沉默不语。 “有什么感想吗？”顾霖坐直了身体，“现在你是要站着还是要坐着？” 陌玉立刻移动步子，然后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凳子上，“三思而后行。稳妥行事。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你若真的注意了，那便是好的。”顾霖叹息一声，“京城不比其余的地方，此事需谨记。” “好。”陌玉点头，但至于她听进去了几分，又要照此做到什么地步，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小陌儿，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非常好？”顾霖的语气有些危险。 陌玉连忙摇头，“总之，我不会轻易尝试的，我也很珍惜自己这条命。” “可我却一点都没有看出来。”顾霖笑了，笑容很冷。 陌玉陷入了沉默，她垂着眸子，手指抠着自己的衣服，无声的抗议。 很多时候，当道理讲不通，或者坚持己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顾霖觉得十分头疼，如果换个人，他巴不得对方有陌玉这样的胆子与悟性，但当所有的事情都与陌玉有关的时候，他便恨不得将人揣在自己的兜里，时时刻刻都看着，盯着护着，生怕她磕破一点皮，遭遇一点危险。 “小先生，劳烦您长点心好吗？苏家现在态度未明，姜家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安平章也尚未行动，你……” “听顾大人这么一说，那我索性自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陌玉淡淡的开口。 顾霖一怔，然后苦笑一声，“是我错了，也是被吓懵了。”他抬手抚着额头，“我说的这些你也应该清楚，不然你也便不会趁此机会走街串巷了，一旦有谁找过来，那么你也便不会如此自由了。” “顾大人觉得，我应该如何？”陌玉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想让顾霖太过担忧，在自己身上下太多的心思，他本就不是束手束脚的胆小之人，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为了自己而谨小慎微。 “让你主动跟苏家低头已然不可能了。”顾霖轻轻的蹙起了眉头，“唯一的选择……” “姜家。”陌玉替顾霖说出了答案，“明日跟宇文轻有约，此事过后，我会找个机会，去姜家拜访。” “需要我陪着吗？”顾霖道。 “不用。”陌玉摇头，“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还不至于进去而出不来。” “你有分寸便好。”顾霖知道陌玉已经下了的决定无人能左右，“切记万事小心，步步为营并不是错，也不要嫌太过麻烦，在这种地方，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好。”陌玉肃声应道，也算是自己对顾霖的保证。 袁天端着药茶姗姗来迟，只是今日的托盘里却没有了往日里常有的蜜饯。 虽然有所改善，但味道却依然不如意。 陌玉屏气凝神，一口将药茶咽了下去，那种不可言说的味道从嘴巴里一直到喉咙，让她整个人都不少了。 顾霖也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只不过林文跟树下却留下了，一个个的，除了袁天跟疯子外，都被两个人给练了一遍。 翌日清晨，宇文轻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门外。 陌玉还未起床，所以他就只好等着。 宇文轻之所以来的早，也是担心自己在家里会出什么变故，他莫名的信任陌玉，觉得在对方这里不管发生了什么意外，有她在，便都能迎刃而解。 “听说昨日小先生出了些事情？”宇文轻喝茶润了润喉咙，看着袁天问道。 “一些小问题，劳烦宇文公子挂怀了。”袁天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和善，毕竟宇文轻曾经算是他们的敌人。 宇文轻摸了摸鼻尖，自然也知道袁天的怨气从何而来，“袁叔，过去的事情，是在下不对，给您赔罪了。” 宇文轻起身，拱手道。 袁天眉头皱起，本想避开的，但想到陌玉跟他之间的关系，也便生生的忍了下来，“宇文公子严重了，毕竟咱们各自为营，说不上什么赔罪不赔罪的。” “袁叔大气。”宇文轻赞道，“若在京城有为难之处，袁叔尽管开口。” 宇文轻态度诚恳，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第288章 光怪陆离 若是平常的仆从，能被宇文轻如此对待，心中自然会有些许的得意与满足。 袁天也承认自己的心中舒服了一些，但却还不至于因为宇文轻的几句话，以及放低的姿态就对对方开什么后门，有什么特殊对待。 “我们做下人的，一切都是以主子的话为宗旨，哪会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宇文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袁天客气的道，“宇文公子还没有用早膳吧？厨房里熬着粥，要不要吃一些？” “方便吗？”宇文轻矜持的问道。 “一双筷子一个碗的事儿，没什么不方便的。”袁天笑道，“宇文公子请稍等。” 他行礼过后便离开去了厨房。 宇文轻坐在凳子上，目不斜视，手指摩挲着面前的茶杯，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宇文轻喝了两碗粥，又吃了几个小笼包，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儿，跟暗一他们过了几招后，陌玉方才起床。 梳妆，洗漱，用餐，折腾好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陌玉带着宇文轻去了一件空房间，房间空荡荡的，除了用来隔开的屏风，也就只有三四个垫子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 铜钱、香烛、红线、朱砂、罗盘、风铃。 陌玉将这些东西一一摆好，在自己的面前排成了一排。 “就这个么？” 宇文轻是第一次见人做这种事情，所以有些好奇，也觉得有些荒谬，但却不至于不信，毕竟在史书上，亦有续命的说法，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谁都无法断言真假。 “我要的东西有带着吗？”陌玉并未过多的解释什么。 “有。” 宇文轻将一直拿着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有两个封住口的小瓶子，他将东西递给了陌玉，“我需要做什么？” “出去，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陌玉肃声道，她紧紧的捏着小瓶子，好似紧张，也好似在担忧着什么。 宇文轻尽管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却不得不咽下去，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外面。 袁天比他慢一步出门，回身将门掩上，然后便像是一尊门神一般挡在了中间，一动不动。 “小先生……袁叔，这可行吗？” “宇文公子若是不放心，可以另寻他人。”袁天淡声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宇文轻连忙摇头，然后苦笑一声，“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了，有些沉不住气，袁叔勿怪。” “宇文公子有所担忧是应该的，但若是小姐没把握的事情，她不会接，所以公子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袁天的语气稍稍的缓和了一些，看似宽慰宇文轻，实际上是在告诉对方，请闭嘴。 宇文轻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只是一双眸子，不曾从紧闭的房门上移开分毫。 两个时辰后，房门方才被从里面扣响。 宇文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个激灵，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袁天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姐。”袁天扶住了陌玉的手臂，眉头紧皱。 “小先生，辛苦了。”宇文轻看着陌玉苍白的脸色，将到了嘴边的询问咽了下去，拱手弯腰，深深一拜。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是这几日，要劳烦宇文公子在此歇息了。”陌玉弯起了唇角，声音虚弱，“两盏灯，灯不灭，则人无事，自此时起，二十四时辰内，一切皆成。” “若……不成呢？”宇文轻袖子里的手指捏紧。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听天由命。” 宇文轻垂眸，“多谢小先生。” “小女子便先去歇息了，宇文公子，得失有命，勿要太过在意。”陌玉颔首，几乎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袁天身上。 宇文轻再次一拜，等听不到了对方的脚步声，这才直起了身体。 不多时，便有人抬进来的软塌，拿来了锦被，空荡荡的房间里立刻便多了人气。 屋子中间，红绳系着铜钱，交错复杂，中间的两盏灯火焰跳动，宛若两条鲜活的生命。 而灯芯处，赤红的鲜血宛若宝石一般散着光芒。 宇文轻不知道陌玉是如何做到的，而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守着那两盏灯不灭便好。 陌玉回了房间便睡下了。 袁天替她擦了擦脸跟手，然后才替人掖好了被角，搬了一张凳子像是守护神一般大刀阔斧的坐好，一动不动的守着他后半生所有的意义。 很多事情，都是难以言说的，正如袁天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对陌玉有这么深的执念。 他若是想离开，早就已经离开了，凭借他的本事，不管在什么地方，地位都要比在陌玉这里高，若是从军，甚至说不定早就已经混上了一个将军当当，而不至于在此，看着自己的生命悄然流淌。 可很多东西都是这般，越是如此，便越难能可贵。 陌玉这一觉便睡了六个时辰，梦境斑驳，光怪陆离，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清醒。 大概人劳累的时候大脑却会尤其的活跃，梦中醒了过来，但实际上她却还在继续做梦，等彻底清醒的时候，她方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梦中梦。 此时恰是凌晨，一片静谧。 袁天听到了动静，立刻便惊醒了过来，“小姐。” “袁叔。”陌玉的声音带着一抹沙哑，“您没有去休息吗？”她抬手搭在了脑门上，慢慢的平复着自己过快的心跳。 “不放心。”袁天隔着一层薄纱，看着里面模糊的影子，“你还好吗？” “只是做梦了。”陌玉闭上了眼睛，梦境里的一切缓缓的清晰了起来，“梦到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情，感觉十分陌生。袁叔，你说，我真的是姜陌爻吗？”她的声音中染上了一抹笑意。 袁天一怔，然后蹙起了眉头，“小姐莫要说胡话。您是陌玉，跟那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谁知道呢。”陌玉呵呵一笑，“您去休息吧，明早我想吃清汤面，加两个煎蛋，还要有牛肉。” “好。”袁天应了一声，熄了屋子里几盏灯，然后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第289章 终身大事 轻陌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下了地，她只披着外衣，将凳子放在了暖炉旁，撑着下巴，轻轻的拨动着通红的炭火。 火苗晃动，偶尔噼啪一声轻响，跳起些许的火星。 陌玉的双眸中倒映着火光，像是里面起了一层薄纱般，让人看不透，也看不懂。 清晨，太阳缓缓升起，袁天进来的时候陌玉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将他吓了一跳。 “小姐。” “袁叔。”陌玉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然后她便缓缓的弯起了唇角，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已经天亮了吗？” “是。”袁天颔首，快步走到了她面前，“后来都没有睡吗？” “嗯，睡不着。”陌玉揉了揉眼睛，“已经睡够了，毕竟那么久。” “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了。”袁天担忧的道，“毕竟强行将两个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于天道而言，亦是不妥。” “无碍的。”陌玉摇头，“宇文轻那边差人去看了吗？” “疯子去的。”袁天道，“一切都好，那两盏灯，会轻易的灭吗？”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陌玉道，“宇文轻这个人非池中物，与他结一个善缘，对咱们也是有好处的。虽然不知当初他为何会如此冲动的去袭击我们，但我总觉得对方应该讨不了什么好处。“ “小姐是觉得，当初的事情另有隐情？”袁天也不觉得宇文轻像是如此冲动莽撞之人。 对于相术师来说，先礼后兵，方才是良策。 “谁知道呢，不过这些事情也已经不重要了。”陌玉道，“将炉子里的炭火都倒掉，然后换新的吧，屋子里再加几个火盆。若是炭不够了，再出去买，钱没了的话，就找顾霖先去借一些。” “是。”袁天也没有异议，毕竟在他的心中，顾霖已经算是陌玉的人了，两口子之间，自然不用分什么彼此你我。 宇文轻是踩着点从房间走出来，尽管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双目中却装满了光芒跟欣喜。 “小先生，这样是不是成了？” “万事无绝对，我也只能说，当初的十死无生局已经破了，毕竟相术师也是凡人，不是神仙。”陌玉没有将话说的太满，毕竟意外随时都会发生。 “辛苦小先生了，酬劳稍后我会让人送来。” “已经收了。”陌玉摇头，“做一份事情，收一份钱，这是规矩。” “那些只是占卜的钱。”宇文轻道，“也算是给小先生的赔礼吧，在下先告辞了，日后有事，小先生尽管开口，在所不辞。” “有需要的时候，不会客气。”陌玉颔首应下，没有跟宇文轻再客套。 宇文轻也十分欣赏陌玉这一点，因为跟这样的人相处会什么轻松，他们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一目了然。 平日里的生活就已经足够难熬了，谁还会不自在的再去给自己找麻烦呢？ 宇文轻走后陌玉便让人将房间回归了原样，至于用到的东西，能收好的收好，不能用的就扔了，十分随意。 七日后，京城落了一场雪。 雪很大，很多树枝都被压折了，入目之处，大片大片的雪白晃的人眼睛都是疼的。 这样的天气，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不少，喧嚷的街道都陷入了沉寂中，甚至在京郊的地方，有一些小屋都被这场大雪压塌了。 陌玉一大早便出了门，马车里铺着好几层的皮毛，她穿了最厚的棉衣，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一点风进去就能将人给冻着。 袁天将新买的套手给她戴上，里面还放着两个小暖炉，说是一只手握一个，哪个都不亏待，让陌玉十分无语。 车轮滚动，从门前离开。 一路上袁天的脸色都十分不好，好像随时都能冲出去跟人打一架一般。 暗五坐在车厢里，她换了一身衣服，比起暗卫，倒更像是一个小丫鬟，娇俏可爱，以至于陌玉一直都盯着她看。 “小五都成大姑娘了。”陌玉突然感叹了一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暗卫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你们想过成家立业吗？” “回主子，没有想过。”提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暗五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的羞涩与躲避，“缘分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不过，像是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想要善终也难得很，若不是跟了主子，现在还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奔走卖命呢，一不小心，就不会有未来了。” 暗五提起这些事情也觉得十分轻松，至少他们比那些死士要幸福很多。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给你说门亲事吧。”陌玉双眸轻眨，她弯起了唇角，“当然，也要你自己喜欢才好，我也是前些日子听暗一说的，你们几个，好像你的年纪最小。” “最小也有十九了。”暗五咧嘴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齿，“也没想过那些事情，主子不用为我们操心这些，要说找一门亲事的，袁叔跟疯叔大概排头名。” “他们的主我可做不了。”陌玉摇头，她自己任性，在某些方面袁天比她还要坚持，还有疯子……一想到自家的师尊她就觉得糟心，你说你玩儿什么不好，偏偏去玩弄别人的感情。 陌玉默默的将韶落尘念叨了一遍，见的时候，提心吊胆，生怕对方会出什么幺蛾子，如今见不到了，也会想念，也会担忧。 这样的感情十分复杂，但她却不会也不想去刻意的回避，对陌玉而言，从她生命里走过的每个人都值得她去记住。 “主子跟顾少……”暗五有些迟疑，也有些忐忑，陌玉虽然是个好主子，也从未将他们当成过下人，不过问这种事情，总还是有些担心的。 “顾霖吗？”陌玉反倒是一点都不避讳，“你觉得就算是我有所选择，他会给我选择吗？” “如果主子不想的话。”暗五肃声道，“属下想，顾少也不会勉强主子。” “他会的。你太不了解他了。”陌玉摇头，顾霖那种人，爱的霸道而又自私，却又异常的大方。 暗五沉默，显然也是默认的陌玉这句话。 她现在十分庆幸，还好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不然的话，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小姐，到了。” 袁天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暗五率先下了马车，她扶着陌玉的手臂，小心翼翼。 陌玉放下了提着的裙摆，仰头看着这个自己本应熟悉但实际上却异常陌生的地方，唇角缓缓勾起。 第290章 玩弄 姜家。 旁人都不能轻易踏足的地方。 姜家的人，出生起便有无数的光环，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他们都走在了太多太多人的面前。 以前，陌玉属于这其中的一员，她以自己的身份骄傲，以自己的家族骄傲，也曾殚精竭虑，发誓要守护姜家一门，生世不衰。 可惜，她的一腔热情，她全部的好意与善举都喂了狗，不，至少狗吃了东西还会知道守护自己的恩人，还会亲昵的蹭一蹭，而不像是他们一般，毫不犹豫的将她甩开，还找一个不知所谓的冒牌货来堂而皇之的取代她的地位。 “小姐？”袁天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去让人通报吧。”陌玉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发丝，温柔浅语，“便说，陌玉前来拜访，请顾家家主一见。” “就这样嘛？”袁天担心对方会给陌玉难堪。 “就这样。”陌玉颔首，“若他们无人通报，那疯叔应该知道要如何做。” 疯子一愣，然后愉悦的弯起了唇角，“知道。” 袁天看了疯子一眼，然后叹息一声，按照陌玉所说，快步跨上了台阶。 守门人看到他过来，便立刻出手拦住了。 “我家小姐前来拜访顾家家主，还请小哥通报一声。”袁天将拜帖递给了拦路的人，态度恭敬。 来人眉头微皱，目光从陌玉等人的身上扫过，看着他们身上的布料，看着那辆马车，又警惕的看着袁天粗犷的脸庞，终究还是不敢怠慢，伸手将拜帖接过，瞥见陌玉两个字的时候神色一凛。 小先生陌玉，在京城中早就已经不是默默无闻的人了，从跟苏子瑜的婚事，到顾霖的庇护，然后又到后来的算无遗策，仙人下凡。 一个高明的相术师，谁都不想轻易开罪，也没有胆子开罪。 “请稍等。” 年轻人拿着拜帖匆匆跑进了府中。 陌玉收回了落在牌匾上的目光，姜府两个字在岁月之中易不曾留下什么痕迹。 只是这姜家老宅，如今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居住于此。 姜林望封伯，理应在外开府，拥有自己的府邸，那么其余的人呢？是继续守望，还是另谋出路？ 与国师合谋，这么多年，他们又得到了什么样的好处？ 不知已经去世的姜老太爷若泉下有知，又是何种感想？ 这一家人，可曾对当初那个被逼上死路的小姑娘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陌玉并不知道，但她却很想弄明白，倒不是要从中寻求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明白了，会更加有意思。 她可以完全做到冷眼旁观，因为她不曾对不起谁，也不曾对谁有愧疚之心。 但姜家不一样。 有一个人曾经说过，凡是做过错事的人，心中总会有鬼存在。 而她如今要做的，是将那只鬼从他们内心深处拽出来吗？ 父亲？大伯？小叔？或者姑姑？亦或者祖母？ 这样想着，陌玉便觉得自己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好像变了，就像是平静的水沸腾了起来，就像是薄薄的一层雪渐渐的铺厚，这其中所产生的变化，谁又能预料？ 与陌玉的平静不同，姜家老宅却因为这一封拜帖而掀起了一阵慌乱。 旁人不知道陌玉的身份，作为姜家的主事人，他们又如何不知道？ 姜陌爻回来了。 她回来做什么？ 报仇！ 除了这两个字，他们想不到对方还有第二个目的。 见，还是不见？ 姜林朝拿不定主意，按照他的意思，是不见，但若是能如此轻易的下决定便好了。 “为何要见？难道什么阿猫阿狗前来递拜帖，我们都要见吗？”老夫人冷笑一声，显然对于陌玉丝毫不在意，“让人拒了，就说老爷不在家便好，有什么难的？” “可是母亲……”姜林朝眉头微蹙，“她既然敢来，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她为何还要来？”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她有自己的打算？” “小先生三字，并非浪得虚名，孩儿曾派人跟过她，一言一语，皆算无遗策，据说，她跟宇文轻，关系匪浅。” “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老夫人脸色微微有些发青，“即便见，也不应是你出面。随便打发一个后辈去跟她见一见，打探一下口风便好。” “孩儿也是这么想的。”姜林朝松了一口气，“此事要不要派人去跟大哥说一声？” “老大那边……”老夫人垂眸捻着佛珠，“那便去吧，也让他有个准备，那丫头倒是不足为虑，关键就是顾霖，棘手的很啊。” “的确棘手，可如今也将他奈何不得，那个人太聪明，也太狡猾了。”姜林朝亦是无奈，也有些愤恨以及无力。 “你觉得爻儿能否……”老夫人眸光微亮，低声提议。 “顾霖既然能护着陌玉，那便说明此事无法瞒过他，虽说两个人的模样相同，可毕竟是不同的。”姜林朝反而十分的冷静，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没有必要去做，“但如果能嫁给安平章，对我们姜家来说，也算是不错的。” “安平章好是好。”老夫人蹙起了眉头，“可那个人……怎么说，我总觉得他太过妖异，不似人。” “顾霖不也如此吗？”姜林朝呵呵一笑，“母亲莫要多想，若没有了顾霖，陌玉一个人也便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孩儿先告退了，母亲好生歇息，别被琐事扰了心神。” “你去吧。”老夫人挥了挥手，双眸缓缓合上。 姜林朝行礼告退，让人去请他们进来，然后便问了下人哪位少爷在府里。 不多时，出去请人的人便跑了回来，“老爷，人已经走了。” “什么？”姜林朝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你说什么？谁走了？” “就是小先生陌玉，她已经走了。”仆人战战兢兢的回到。 “走了？”姜林朝万分不解，怎会如此？难道上门拜访的不是他们吗？ 为何他们会先走？ 陌玉究竟在玩儿什么？ “是，他们留下了一句话。”仆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有些畏缩的道。 “说。”姜林朝皱起了眉头，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那份憋闷自不必多说，他们本已打算好了一切，就等对方跳进来，结果这个时候别人却告诉你，别等了，猎物已经走了，洗洗睡吧，不当场气的吐血就是好的了。 姜林朝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自己曾经的不愿意承认的真正的女儿给玩弄了。 第291章 她的报复？ 姜府的平静被一声怒吼打破，碎裂的茶盏在地上欢快的跳着舞蹈，已经凉了的茶水浸湿了地板，留下了略深的痕迹。 “简直太过狂妄！” 老夫人面色一片铁青。 姜林朝示意下人将东西打扫干净，“母亲息怒。” 姜林朝声音低沉，眼中被怒火充斥。 什么叫时间已过，下次再来？ 什么叫有要事在身，叨扰贵府，万分抱歉？ 她的胆子倒是大的很呐！ “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仆人连滚带爬的进来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姜林朝愤怒的呵斥。 “老爷恕罪。”仆人伏在地上，连忙认错。 “出了何事？”姜林朝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 “府中，东门跟正门，被人烧了。” “什么！”姜林朝瞳孔猛然一缩，“你再说一次？哪儿被烧了？” “正门跟东门，火势已经压住了，但……”仆人支支吾吾的，跪伏在地上的身体有些发抖。 门需要重修，而门面上的东西，肯定会很快的传遍整个京城。 姜家并不是普通的人家，青天白日的，便被人烧了大门，不管如何，都说不过去。 对于很多人而言，面子大于天。 “老爷，不好了，厨房出事了。” “厨房也被烧了？” “不，不是。”来人支支吾吾，“是，是，是被人泼了，泼了……” “泼了什么？支支吾吾的，说！”姜林朝拧着眉头，觉得糟心的事儿简直一桩接一桩的连着来。 “粪水。” “老爷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又怎么了？”姜林朝还没有从被泼粪水的冲击缓过神来。 “是公子出事了。” “哪位公子？”姜林朝愣愣的道。 来人也是一怔，然后道，“是三公子。” “怎么了？”姜林朝问道。 “腿，腿断了。” “好好的腿怎么会断？”老夫人问道。 “从，从屋顶掉，掉下来的。”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去屋顶做什么？” “被，被掳上去的。”负责报信的人都快哭了。 姜林朝有些怔愣，什么？被掳上去？被谁掳上去？人在府中又怎么会被掳上去？ “有人冒充府中的下人，趁公子不备，将之掳上了屋顶，然后……然后将他推了下来，腿被摔断了。” “那贼人呢？”姜林朝面无表情。 “跑，跑了。” “跑了，跑了，跑了你们不知道去追吗？”姜林朝暴跳如雷，额头上青筋暴起，“废物，一群废物，还不赶紧去抓！” “是，是。” “都滚！” 他都顾不得还有自己母亲在场了，接二连三的事情都让姜家颜面尽失。 被粪水泼了的厨房，以后他们的食物要如何？厨房做出来的东西是吃还是不吃？ 在自己人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将人掳走，还是从房顶上扔下来，他们姜家的少爷就这么不值钱吗？ “会不会是陌玉？”老夫人此时已经顺过了气。 姜林朝没有说话，他也觉得陌玉的可能性最大，可是可能吗？对方会如此愚蠢的卖出一个如此明显的破绽。 “她还没有那种本事。”姜林朝硬邦邦的道，“母亲好生休养，我差人叫爻儿回来，若真的跟陌玉有关，大概也就只能请安先生出面了。” “少与他接触。”老夫人嘱咐道，“能不用，则不用。” “儿子有分寸。”姜林朝行礼退下，脸色阴沉如水。 马车内。 陌玉将已经凉了的手炉放在了旁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面无表情。 “主子，咱们回家吗？” 外面传来了暗五的声音。 “再随便看看。”陌玉开口道，“我记得东城那边比较幽静，咱们去那里。” “是。”暗五应了一声，一抖缰绳，让马儿小跑了起来。 东城幽静，但也同样不怎么繁华，几乎没什么地方是能成为消金窟的，拱桥下，水流过，岸边，光秃秃的杨柳上白雪尚未融化。 一场大雪过后，人便更少了，有的铺子索性都关着门。 即便开着的，厚重的棉帘也挡住了外面的人所有的目光。 米行、布行、杂货铺、首饰店、茶馆、酒肆，还有的小店门前放着桌子，上面堆满了雪，一片白，不染纤尘。 “就这家吗？” 陌玉在一处铺子前停下了步子，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声音有些小。 “是。”暗五应道，“这间铺子的主人好像是因为想要搬家，所以急于出手，只是价钱有点高。不过位置却是很好的，后面是河，旁边有酒肆有卖文房四宝的，斜对面就是卖点心的，不管做什么都十分方便。一共三层，若是时间晚了，主子还能在此住下。” “贵些便贵些，抓紧时间将铺子盘下来。”陌玉轻轻的在手上呵了一声，“走吧。” 等陌玉跟暗五到家的时候袁天跟疯子也回来了，两个人围着火炉喝酒，脸上笑的跟朵花一样。 “心里痛快了？”陌玉也弯起了唇角，脱下大氅递给了暗五。 “痛快了。”袁天狠狠的点头，“就那个什么三公子的，是你兄长？” “三公子……”陌玉想了一下，“不认识。”她认识的人也只限于一些长辈，同辈的她并不熟悉，“袁叔见到对方了？” “人模狗样的，不堪一击，跟姜林朝一样，也就只有那张脸能看了。”袁天将对方贬的一文不值，“竟然让那样的东西来招呼我们，姜家可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姜老太爷一死，姜家便没有了顶梁柱，衰败是迟早的事情，只看时间早晚而已。”陌玉轻声说道。 “可你这样合适吗？”袁天还是有些担忧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有些事情他们已经忘记了，我可没有忘。”陌玉笑道，“听说姜家要有喜事了？” “谁说的？”袁天一怔。 “看出来的。”陌玉道，“等那一天，咱们少不得要蹭一点人情了。” 袁天跟疯子对视一眼，隐隐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兴奋跟痛快。 “听暗一说，今天苏家来人了。”疯子道，他顿了一下，然后劝道，“小姐，咱们在京城，有的时候性子不能太直。” 第292章 人心腐烂 不管是疯子还是袁天，都属于那种我高兴了就好，管你是好是坏是悲是痛，随心的很。 他们愿意搭理的人，可以跟对方结交，不愿意去相处的人，随便敷衍过去便好，不混朝堂，不掌兵权，即便天下纷扰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陌玉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如今也不再是独来独往的一个，苏家的能量任何人都不能小觑，他们若是想要陷害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相术师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陌玉浅笑，“苏家来的是谁？” “不认识。”走进来的暗一回答。 陌玉听着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面色有些古怪，“苏家你认识几个人？” “除了苏子瑜之外，都不认识。”暗一回道，他觉得这样说有些不负责任，然后又道，“对方姓李，只说是苏家人，所以属下觉得没有必要在意。” “做的很好，继续保持。”陌玉赞赏的点头，“近几日姜家可能会有所动作，你们若是无事，便不要外出。” “姜家要报复？”袁天嗤笑一声，“哪儿来的脸？” “不管脸面还是里子，人家都有。”陌玉道，“安平章可能会出手，毕竟我们两个是同一种人。” “我们会小心的。”袁天颔首，他知道陌玉在顾忌什么，而那些，亦是他所顾忌的。 停了半日的雪重新落了起来，大片大片的，几乎能将人的视线给遮住。 陌玉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眉头紧紧蹙起。 “顾霖还在府中吗？” “不知。”暗五将一个新的手炉递到了她面前，“要请顾少过来吗？” “若能见到人，让他来一趟。”陌玉颔首，眉宇中多了一抹忧愁。 “是。”暗五起身，然后将陌玉的吩咐告诉了其余的人，自有人去转告顾霖。 顾霖过来的时候，雪还在下，不见丝毫停止的迹象。 这样的天气即便扫了雪也会快速的落下一层，所以他们索性也便不管了，屋外的雪厚厚的一层，踩下去都看不到脚。 厚重的帘子被掀开，冷风灌入，里屋的陌玉也察觉了些许的冷意，将书放下，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起身走了出来。 “先别过来。” 顾霖正站在门口抖身上的雪，身上带着的也是外面的寒意。 陌玉依言停下了步子，靠在旁边眸带笑意的看着他。 “晚膳用了吗？”顾霖绕了一些，走到了厅堂里摆放着的暖炉旁，伸手放在了上面，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寒气驱逐。 “嗯。”陌玉颔首，“朝堂上怎么样？” “跟菜市场一样，吵吵的让人感到震惊。”顾霖摇摇头，“姜家如何了？听说你没有进门。” “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啊。”陌玉弯起了眼睛，“我也不算是说谎，当年，凡是出门进门，都要看时间，因为据说，若是时间不对，便会给自家带来灾祸，说起来这个规矩当初好像还是姜家人定的呢。” 起因什么的陌玉已经忘记了，大抵也就是因为她，谁受了什么伤害吧，至于其中的真假，当年她不曾在意，如今也自不会追究。 “姜家已经成了一个笑话，青天白日的被人烧了老宅的门，简直就是羞辱。”顾霖道，“疯叔做的？” “不知道。”陌玉无辜的眨眨眼，“疯叔跟袁叔两个人去的姜家，至于他们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不要再去了，今日只是让你钻了一个空子。”顾霖嘱咐道。 “我知道，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陌玉颔首。 “他们一定会怀疑到你身上，你打算怎么办？” “姜家过段时间不是有喜事吗？我打算去一趟。”陌玉的手指捏着胸前垂落的发丝，“宇文公子是个很好的选择。我帮了他那么大忙，也是时候让他发挥一些作用了。” 顾霖眉头微微蹙起，然后便舒展开了，“也可以，那个人人品还算行，姜家也不会选择用这种事情跟他撕破脸皮。” “我也是这样想的。”陌玉道，“过来坐吧，事情有点麻烦。” “因为雪灾的事情？” 顾霖搓了搓手，缓步朝着陌玉走了过去。 “嗯，今年很特殊。”陌玉颔首，转身走进了内室。 顾霖紧随其后。 袁天将热茶端了上来，“先将姜茶喝掉，这天太冷了。” “谢谢袁叔。”顾霖将姜茶端在了手中，“袁叔早些歇息。” “那你们聊。”袁天颔首，然后便起身离开了，一点都不担心孤男寡女的在一个房间会发生什么事儿。 “雪灾已经开始了，北方的灾害尤其严重，今年都不知道能冻死多少人，压死多少人。”顾霖神色凝重，“其余的地方情况也不容乐观，来年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可有商议出什么法子？” “今日朝堂，尚未定论，等明日我估计也悬，与其靠他们，还不如靠自己。”顾霖摇头，“大周的江山，如此下去，迟早会完蛋。” “此事……”陌玉犹豫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你莫要参与。” “担心我会出事吗？”顾霖柔声问道。 陌玉颔首，“人心早已腐烂，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早就已经抛却了天下。”若如此，便会无所不用其极。 人生匆匆不过几十载，谁管身后天下平与乱？ “可不管如何，总要管的。”顾霖无奈的道，“我答应过老头子，至少有生之年，很多事情都不能袖手旁观。皇室不负我，我不能先负皇室。老头子一辈子都在为了这片天下奋斗，我总不能袖手旁观。” “可……有危险。”陌玉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场大雪，会持续很长时间，又快到年关了，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针对你。” “危险也要去做啊。”顾霖笑道，“放心好了，我会将时间拖到年后的。不过也说不定事情不会落在我头上。时间已经很晚了，早点歇息，有事便直接让袁叔过去找我，我就先走了，等改日再来看你。” “现在走吗？”陌玉随之起身，“这么大的雪，要不要住下？”她也担心顾霖路上会出事。 “有事情要去处理，今天就算了。”顾霖抬手摸了摸陌玉的头，“外面冷，就别出来了。” “小心路上人，莫走不同路。”陌玉有些紧张，亦十分担忧。 “好。” 顾霖俯身，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枚轻吻。 第293章 冲突 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有七天，当天放晴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小爻居的开业为寂静的东城添了一份火红的喜气，虽没有多少的客人，也没有什么热闹的场景，但新做好的牌匾与上面挂着的红绸还是成为了一抹显眼的亮色。 小先生的名头在民间已经不算是默默无闻了，所以当人们看到门的两边写着的东西的时候，也便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或者稀奇的了。 一卦千金？ 若真的得小先生指点，对于那些有钱人来说，千金又算的了什么？ 小爻居的一层摆放的货架上大都是空的，陌玉想着以后也弄一些什么玉雕之类的摆件，平日里也算是一项收入，二层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三层就是她的私人领域了，禁止外人踏足。 开业前三日，一天是五卦，日后，事不过三。 这是陌玉定下的规矩，当然，也仅限于经过小爻居那一亩三分地的人清楚。 “这小先生也真奇怪，她开店之前都没有跟别人说嘛？” 凡是开门做生意的，在此之前一定会进行一些宣传，否则若是无人上门，那生意要怎么做？ “小先生是高人，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再者，就小先生的名气，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这样的事情还需要说嘛？” “你说的也对，不过咱们要不要去送些礼物？毕竟都是街坊邻居的，即便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也算是一片心意。” “我觉得可以。” 有了第一家，然后便会有第二家，于是陌玉在开业的半天就收到了不少的礼物，而她也会回礼，虽只是普通的平安扣，但因为赠送人的身份，让他们也觉得自己沾了好运与喜气。 平安扣散出去的大概有十几个，若是他们去看便会发现每个平安扣都有细微的不同。 因人而做，礼不轻情分重。 到了午后，来店里的客人方才多了些。 问事的，最慢的也不过一刻钟便离开了，最快的，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至于其余的都被袁天记录了下来，然后分别跟对方约好了时间，收了定金后亲自送对方离开了。 “主子，咱们要不要再招些人？”暗五送走了一波客人，在大冷的天，硬是起了一脑门的汗。 “不用。”陌玉摇头，“今天而已，以后客人会越来越少，即便有，咱们也有咱们的规矩。” 陌玉并不想让自己的地盘进驻外人，有一个苏欣儿便够了，她没有精力与时间再去应付第二个。 “小姐，安平章来了。”袁天快步到了楼上，“来势汹汹，要不要避一避？” “不需要。”陌玉摇头，“咱们出去迎接一下吧，毕竟远来是客。” “这样的人，何必给他这份脸？”袁天有些愤怒的道。 在他看来，不将安平章给打出去已经算是给他面子的了，亲自相迎？我呸！ “又不能真的将他轰出去，还能如何？”陌玉摊摊手，“袁叔你便不要出去了，你们也都给我压着性子，我若不开口，莫要轻举妄动，可都记住了？” “是，主子。”众人齐应一声，对于陌玉的命令不敢轻易违背。 陌玉缓步下楼。 安平章正站在一个架子旁，仔细的看着上面放着的摆件。 他看的东西是寿星，瓷器，偏向于暖色，慈眉善目的神仙好似能让看的人也起一些变化一般。 “东西太少，不像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人。”安平章侧眸看着陌玉，给出了一个这样的评价。 “终究不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也没那份脑子跟心力，安先生如此有心得不妨指教一二，小女子也好长长见识。”陌玉浅笑，半透明的薄纱遮住了半张脸庞，旁人所看到的也就只有那双明亮的凤眸。 “师兄的指教若是谁都能听得话，怕是来轮不到你。说话之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徒增笑料。”安平章身边站着的青衣女子冷嘲一声，同样以薄纱遮面，只是那层几斤透明的面纱不知起了一个什么作用。 “已经掂量了啊。”陌玉温声道，没有任何要生气的意思，“若是分量不够，又怎能劳动安先生大驾，移动尊步，光临小店呢？” “真不知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脸，你以为我师兄过来是因为你吗？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女子继续嘲弄道，“将那招牌摘下来，你对于姜家的冒犯，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冒犯姜家？请恕小女子冒昧，何来冒犯？”陌玉讶异的道。 “小爻居，冒犯了姜家小姐的名字，你是装糊涂还是将别人也当成糊涂人？” “啊，这个啊，那姜家小姐还真是霸道，只是不知这是姑娘的意思，安先生的意思还是姜家的意思呢？”陌玉不温不火，不动声色。 女子拧起了眉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招牌你摘与不摘，给句痛快话？” “姑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你要摘我家的招牌，难道还不容许我多问一句吗？即便衙门定罪，也会告诉犯人你犯了何罪，证人是谁，证据都有哪些，若姑娘说不出来，还请恕我不能依言而行，小女子开门做生意，手续俱全，并未违反大周律例，也未曾犯了什么忌讳。”陌玉将道理一一摆了出来，“若姑娘还坚持，那么小女子也只能断定，您是来找小女子晦气的了。” “你的店，用了姜家小姐的字。”女子有些愤怒的道。 “姜陌爻是忌讳？大周哪条律例上有写？”陌玉淡声道，“若是没有，二位请，小爻居不欢迎前来闹事的人。” “的确不太合适。”一直沉默的安平章开口道，“小先生还是换一换吧。” 陌玉凤眸微眯，然后便呵呵一笑，她朝前走了两步，衣袖轻轻甩动，“倒不是一个招牌的事儿，这三个字，是顾大人亲口说的，字亦是他找人题的，在角落还有那位的落款，若没有顾大人与那位大师的允许，小女子还真不好轻易的将之摘下来。不如安先生代劳一下，您觉得如何？” 第294章 一　　安平章沉默，他承认他迟疑了，顾霖是明面上的，他知道如果自己有所行动，对方一定会出手，所以也便算不得什么威胁，但陌玉的另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牌匾是谁雕刻的？又有谁的名字？ 安平章不知道，但他隐隐觉得，如果真的轻易动了，那么自己将讨不了什么好处。 “这种小事儿，怎么好劳烦师兄动手，不如让师妹代劳吧？”女人眼睛一亮，觉得陌玉是怕了安平章，所以才会如此说。 “既师出同门，那也是一样的，那位老人家不太讲道理，若他问起，安先生便不要怪小女子不念旧情了。”陌玉无奈的道。 “老人家……于一品？”安平章疑声道。 陌玉笑而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女子也是一愣，但旋即便不屑的嗤笑一声，“师兄你是不是想多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位的手笔？” “姑娘说的是。”陌玉赞赏的点点头，“所以……轻便。”她抬了抬手，“小女子身子不好，就不陪二位了。”陌玉微微颔首，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她便停了下来，微微侧身，笑的弯起了双眸，“啊，对了，姑娘，至于为何会叫小爻居，你师兄应该比你更清楚，姜陌爻吗？呵呵，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的笑话，多谢你提供的笑料了，我觉得我至少可以笑一年，至于报酬吗，小女子劝姑娘一句，不会说话便少说话，姑娘迟早会死在你那张嘴上。” “你……”女子被气的面色一片铁青，猛地朝前迈出一步。 暗一像是幽灵般挡在了陌玉的前面，杀气毕露。 女子一惊，她虽嚣张，但毕竟不如暗一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单是气势就能落下不少。 “哟，好热闹啊，第一天开业便来这么多人，小先生，看来日后本公子可以毫无压力的来你这儿蹭吃蹭喝了。”一道带笑的声音横插了进来，顾霖携着一身寒意进门，脸上的笑容却极为灿烂。 “顾公子说这话脸都不红吗？”陌玉调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有过压力？” “压力这种东西是藏在心底的，哪能让你随随便便就看见。”顾霖理所当然，“安先生此来，是想找麻烦吗？”他笑着问道，看起来十分亲切。 “奸夫**都到场了，师兄，咱们今天也不算白来啊。”女子嗤笑一声，望向两个人的目光带上了不一样的味道。 “抱歉，你刚刚说什么？”顾霖掏了掏耳朵，“风太大，没有听清楚，能请你再说一遍吗？” “难道我……” “顾大人这么闲吗？”安平章打断了女子的话。 “安先生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很好糊弄？”顾霖歪了歪头，笑着问道。 “小孩子不懂事，还请顾大人不要与之计较。”安平章抬起了手。 “难道安先生不知道本公子素来记仇吗？”顾霖打断了安平章的道歉，“比小先生还要大居然被称之为孩子，看来国师大人真是年纪大了，居然连这样的简单的事情都分不清了。” “顾大人何必……” “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付出代价，本公子记得，这话还是安先生告诉我的，所以当然要时刻谨记了。”顾霖道，“姑娘，神经绷紧点，你最好待在你师父身边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他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便移开了目光，“小先生，现在可方便？” “顾公子很闲吗？”陌玉问了一句。 “本来不闲，但遇到火烧眉毛的事情，不闲也得闲不是？”顾霖的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奈。 “顾大人居然也能火烧眉毛，来，让在下看看，您英俊的眉毛现在是什么样了？” “宇文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这种滋味？”顾霖冷眼望向了门口。 一只脚迈进门槛的宇文轻脚步一滞，然后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转身再重新转过来，“哟，顾大人也在啊，好巧好巧，许久未见，顾大人身体可还好？” 宇文轻笑嘻嘻的拱手，顺便问好。 “宇文公子可真调皮。”顾霖语气凉凉的。 “呵呵。”宇文轻讪讪一笑，“小先生，恭喜开业，门口那牌匾是于大师做的？” “这点就要问顾公子了，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操持的。”陌玉道。 “大概咱们这一辈的，也就顾大人能有这么大的面子了。”宇文轻叹道，然后顶着灿若夏花的笑容凑到了顾霖面前，“顾公子，可否劳您再走一趟，替在下求点东西？” “你长的真好看。”顾霖眯着眼睛赞了已经，然后扭头就走。 宇文轻有些发愣，“这是什么意思？” 陌玉跟在了顾霖身后，自然也不会去回答他的话。 暗一垂眸想了一下，然后道，“宇文公子，顾少的意思是，就不要想的太美了。” 宇文轻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尖，“顾大人真幽默。” 暗一面色古怪的扯了扯唇角，转身跟上了陌玉的步子。 宇文轻四处看了下，最后目光落在了安平章身上，“安先生还有事吗？”那模样，活脱脱的好似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宇文公子跟小先生很熟吗？”安平章看似平静的问道。 “是啊，多亏了安先生搭桥牵线，不然在下哪儿会有如此的福气。”宇文轻轻笑道，“在下还有事，便不陪安先生了，您请便。告辞。” “宇文公子请。”安平章平静的回礼。 宇文轻快步到了楼上。 安平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没了。 “师兄，你何必怕他们？”女子不满的开口。 “你是能在幽冥手中讨的了好处，还是能打的过暗一，亦或者，你能将顾霖给杀了？”安平章淡声问道。 女子皱起了眉头，“他们敢动手？” “你第一天知道顾霖？”安平章冷冷的嘲笑一声。 女子沉默，显然也想到了对方的性子以及外面流传的那些传说，“这样的人，陛下为何能会让他继续活着？” 女人的声音中装着满满的怨念。 “可我们又要如何跟陌爻交代？”她又蹙起了眉头，显得极为困苦。 “如实说便好。”安平章迈步离开了铺子，他走出去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小爻居三个字，明明只是死物，但他却好似觉得这三个字活过来了一般，让人胆寒。 第295章 国师的秘密 一　　离开了旁人的视线，陌玉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么？”顾霖轻声问道。 “又被人当枪使了。”陌玉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也有些愤恨的道。 安平章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如今这种时候没有道理会带一个这样的奇葩来找她麻烦，这个姑娘早就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范畴，连顾霖都敢那么无力的说，该说她没有脑子还是胆大妄为呢？ “姜家找到了他那边，他总要做个样子，找根姜陌爻交好自己又烟雾的，即便发生了什么，他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顾霖反而十分淡定，“如果我们真的出手了，那么无疑会得罪国师，再严重一些，甚至可以发展到跟整个玄学界作对的地步。” 顾霖这话并不算夸张，“安平章走的是阳谋，交集已经产生，他只需要坐等结果便好，不管如何，都对他没影响。” 膈应了别人，轻松了自己。 就连顾霖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对方足够阴险。 “你认识她吗？”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她总觉得对方对姜陌爻好像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感情。 “不太熟，她叫青岚，是国师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然后便收为了徒弟，据说他很宠这个徒弟，安平章迫于面子上的功夫，也对她很好。年纪不小了，但却骄纵的很，顾如娇跟她比起来，已经算是乖巧的了。”顾霖嗤笑一声，他虽然不知道国师为何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但将一个孩子养成这种地步，可见对方也不见得多么的真心实意以及喜欢。 “你现在可有国师的消息？”陌玉问道。 “这件事也恰好要跟你说。”顾霖的面色变得肃然了起来，“国师遇刺了。” “嗯，嗯？”陌玉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什么叫遇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觉得这很荒唐，那个地方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天下谁有那样的本事能闯进去刺杀国师呢？ “就是差点被杀，而且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顾霖道，“我想了很多人，觉得也就一个人符合了。” “我师尊。”陌玉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对方当初都能悄无声息的将自己带走，又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聪明。”顾霖颔首，“只是我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理由，或者说，他又跟国师达成了什么协议。” 宇文轻站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一方面心惊胆战，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能听到这些事情便代表着陌玉不会与他站在对立面，又让他莫名的放心。 “国师的劫好像快要到了。”宇文轻弱弱的插嘴，“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劫？”顾霖跟陌玉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宇文轻身上。 “嗯。”宇文轻看着那两双眼睛，莫名的想到了饿狼，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讪讪道，“不知道真假，不过好像国师命中有劫，每五年就会来临一次，他需要全心应对，不然就是一个死亡的下场。” “你知道吗？”顾霖看着陌玉，有些兴奋的问道。 陌玉摇头，“从未听说过。”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无意间偷听到的，顾大人应该有法子确定真伪。”宇文轻真诚的建议道，“不过若是真的，你们打算怎么办？若国师出事，后果还不知是什么样的。” “他……应该有完全的对策。”陌玉拧眉道，说不清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希望他死吗？可为什么想到这一点又会觉得有些伤心呢？ “那个地方亦不是那么好进去的，这样隐秘的事情能透露出一些就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先不要担心。”顾霖摸了摸她的头，“外出办事要万分小心，毕竟是去别人的地盘，不要让身边的人离了你的视线。” “我知道。”陌玉点头，“要走了？” “去探一探国师的情况。”顾霖站起了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宇文轻身上，“宇文，过往的事情，一笔勾销，下不为例。” 宇文轻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脊背下意识的挺直了几分，“自然。” “很好。”顾霖满意的弯起了唇角，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陌玉送走顾霖后便回了家，虽然觉得自己的期望有些渺茫，但她却还是不愿意放弃。 “今日可有人来？或者什么异样？”她一进门，便急声问道。 暗三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摇了摇头，“一切都很正常，主子，怎么了吗？” “没什么。”陌玉有些失望，眼中的光芒也一分分的黯淡了下来。 “徒儿就这么着急着要见为师吗？” 一道调笑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陌玉的双眸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她侧头看着从巷子的另一头缓步走过来的人，唇角弯起，“师尊。” “乖。” 韶落尘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笑容慈祥，“外面冷，进去说。” “好。”陌玉开心的点点头，“去备茶，准备饭食，师尊，要留些日子吗？” 她一边走一边吩咐了下去。 “你想让我住？”韶落尘看着陌玉，眼中只有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想。”陌玉点头，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她发现自己如今越来越喜欢跟师尊相处了，“我听说……师尊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儿。” “顾霖未免太看得起为师了。”韶落尘笑着回到，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他突然停下了步子，侧眸望向了那道不能忽略的目光的主人，唇角弯了弯，“阿正，好久不见了。” 疯子措手不及，他匆忙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有些手足无措，然后微红着脸应道，“好久不见，你，你还好吗？” “挺好的，无病无痛，倒也逍遥，你少喝些酒，贪杯误事，在京城，一个小错误就能让人万劫不复。”韶落尘温声道。 “是是是，以，以后不喝了，再也不喝了，我会好好护着小姐的。”疯子连忙保证，语气虽然有些急，但声音肃然，没有丝毫的敷衍。 “也要护好自己啊。”韶落尘低叹一声。 疯子的脸默默的更红了。 陌玉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思绪复杂，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第296章 跟顾霖说 一　　韶落尘的到来至少能让陌玉确定这个人是平安的。 “师尊，你去见了国师吗？” 陌玉直言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你是想问顾霖说的是不是真的？”韶落尘抿了一口茶，眸带笑意。 “什么都瞒不过师尊。”被拆穿了自己的目的，陌玉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十分认真的看着他，“那是真的吗？” “真的。”韶落尘颔首，然后眉梢微挑，“你相信？” “如果是别人自然不信，但是师尊。”陌玉认真的答道，“徒儿能问为什么吗？” “看他不顺眼，正好去了宫里一趟，就顺便拜访一下老朋友。”韶落尘说的极为轻松，“心疼了？” “不是。”陌玉摇头，“只是觉得师尊做这种事情太危险了，那个地方毕竟不是谁都能去的。” “以前去过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两次的，师尊替你出气，你不高兴吗？毕竟当初若不是他，乖徒儿你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韶落尘喝着茶，有些玩味的道，“我家的徒儿居然是如此善良的人吗？” “都这么多年了，现在去想当年的事情，总觉得隔着一层纱，一层雾，很多的东西都已经不分明了，要说恨，最恨的大概也就是那个和尚以及姜家人了，对于师父……”陌玉顿了一下，“养育之恩，授业解惑，师尊觉得，我应该如何呢？” “恨自然是恨的，可我却不想他早死。时隔这么多年，若连一面都见不到，那么我的恨，又有什么意义？”陌玉缓缓弯起了唇角，凤眸中一片冷寂，“师尊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还以为徒儿你恻隐之心动了。” 韶落尘轻笑一声，陌玉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若不是因为骨子里的不甘，若不是有苏叶氏，她还不知道要什么才能走到京城来。 并非不记仇，只是她觉得，她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让他们如鲠在喉，所以有些东西，根本就急不得。 “师尊太看得起徒儿了。”陌玉哑然失笑，“相术师，能测过往，断来路，凭借徒儿的本事，若真的想跟一个人使绊子，师尊觉得，会没法子吗？” “所以第一个是姜家？” “徒儿并不打算用，有损阴德，事有可为有不为。”陌玉摇头，一派正气。 韶落尘笑而不语，只是从他的神色中能让人看到满满的怀疑。 陌玉也不觉得尴尬，拎起茶壶给韶落尘到了一杯茶，“师尊喝茶。” “师尊会多住些日子吗？”陌玉问道。 “你想我多住吗？”韶落尘反问。 “徒儿自然想尽尽孝道。”陌玉诚恳的道，“小爻居已经开业了，但店里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想让师尊给你坐堂？”韶落尘轻抚自己的袖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小陌儿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师尊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是徒儿能寻到的，自然尽最大的努力给师尊寻来。” “几味药材而已，你用不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韶落尘失声笑道，“确切的说，是想通过你，走顾霖的路子，你那位心上人可真不简单啊，都垄断我好几味药了。” “顾霖？”陌玉诧异，“他在做药材生意吗？可是怎么会垄断？” 陌玉不明白，而且凭借韶落尘的本事，难道几味药材都搞不到吗？ “那几味药材本就难得，再加上有千门从中周旋，你觉得我能再找到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是找到了，年份不同，药效也要差太多太多。”韶落尘有些无奈，又有些幽怨，“小陌儿，你能否帮师尊问一句，我究竟哪儿得罪他了，让他赶尽杀绝？” “这个……”陌玉摸了摸鼻尖，回答不上来，“师尊这段时间都去做了什么？在幽州的时候，师尊去那个庄子是……” “为了查一点东西。”韶落尘答道，“一会儿我将东西写下来，你交给顾霖，他会弄到的。” “我要问过他才知道。”陌玉并未将话说的太满，“师尊，您也要理解，毕竟是有求于人，徒儿也不好太过那什么。” “女生外向，真是女生外向！”韶落尘没好气的道，“白养你这么大！” “说句实在的，师尊，我长这么大，有很多时候都是阿婆照料的。”陌玉实话实说。 韶落尘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起身甩袖往外走，“找不到，你便不要期望我能去你的小爻居。” “徒儿尽力而为。”陌玉应道。 “让阿正来拿，我的房间在哪儿？”韶落尘回头，面无表情。 “徒儿带您去。”陌玉连忙起身。 “不用，你好好休息，随便指一个人给我就好。”韶落尘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陌玉又重新坐下，“暗四。” “主子。” “带先生去休息，一切都照他的吩咐来。”陌玉也不好说哪个房间，只能让韶落尘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 “徒儿就是上道，比顾霖那糟心孩子好多了。”韶落尘满意的点点头，心中的那点郁结也稍稍散了一些。 陌玉回之以笑容，等韶落尘走了，这才忧愁的叹息一声，她真不明白顾霖为何要跟韶落尘对着干，千门，他又控制到了什么地步？ “暗一。” “主子。” “去问顾大人几件事。”陌玉揉了揉额角，“一，为何要与师尊作对，二，药材生意的涉及范围，三，日后能否与师尊方便。要亲自跟顾大人说，若他不在，便回来。” “是，主子。” 暗一领命后就去做事了。 陌玉捏着茶杯静默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去了小书房。 疯子站在韶落尘门前的时候是有些忐忑的，他来回走了好几圈儿，直到从屋子里传来了对方的声音，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沉淀了一下心情，作出了潇洒的模样，缓步迈进了门槛。 “关门。” 略带喑哑的嗓音让疯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连忙转身将门关上，拐弯走向了左侧，绕过了屏风，看到撑在床边的人心中咯噔一下，整张脸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第297章 医者不自医 一　　疯子急忙跑了过去，急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手足无措的看着他，碰都不敢碰人一下。 韶落尘跌坐在地上，一条手臂扶着床，一条手臂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一片铁青，看起来跟死人一样。 “你……”疯子想要去碰他，但却又不敢碰他。 “扶我起来。”韶落尘的声音有气无力。 疯子连忙将人搀了起来，隔着不算厚的衣裳，入手处，一片滚烫。 “我能做什么？” “一会儿就好了。”韶落尘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手臂无力的垂着。 疯子看着他白的过分的手，心疼不已，“要不要躺下？” 韶落尘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疯子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担忧的看着他，好像这样眼前的人就能恢复一般。 “你不用如此紧张，老毛病了。”韶落尘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声音中也多了一抹力气。 “要不要喝水？”疯子轻声问道。 韶落尘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咱们有好多年没见了？” “啊？是。”想起过去，疯子的耳根略微有些发红，“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为何我会用那种方法接近你吗？”韶落尘轻笑一声。 疯子抿了抿唇，“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是真的喜欢你。”韶落尘摇摇头，深情的说道。 疯子一愣，心底的狂喜还没有涌现出来，就被理智压下了，“他？”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韶落尘这个特殊的字眼。 “陌儿没有跟你说过吗？”韶落尘道。 “说什么？” “总之，你只需要记得，当初不是游戏，也不是为了好玩儿，不是为了耍弄你，看你的笑话便可以了。”韶落尘解释道，“这样是不是觉得心里会轻松些？”他弯起了一条腿，手臂放在上面，头枕在了手臂上，侧头看着疯子，“你不需要将我跟他等同。” 疯子沉默了片刻，然后便笑了笑，“先生，小姐吩咐我来拿您需要的东西。” “我说，能记住吗？” “可以。”疯子颔首。 “藏红花，鹤顶红……” 一共十味药材的名字，要么是药，要么是毒，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记住了？”韶落尘咳了两声，开口问道。 疯子点头，“记住了，恕我冒昧，这些东西可都不是良善之物，你要这个是……” “若是发现我干坏事就阻止？”韶落尘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不。”疯子面色肃然，“我帮你去做。” 韶落尘一怔，然后将脸埋在了臂弯里，他摆了摆手，示意疯子可以走了。 疯子自是不愿，但却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你，小心自己的身体，有事便跟我说。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我唯一知道的便是，你于我有恩。” 他说完便离开了，步子迈的很大，也很急，却没有任何的后悔与迟疑。 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屋子里一片静谧，慢慢的，一道低低的笑声便响了起来。 韶落尘笑着，身体因为他的笑声而微微抖动。 于你有恩？ 若你知道他们都恨不得杀死我，永远都不让我出现，不知还会不会说这句话。 韶落尘直起了身体，发白的脸庞已经恢复了些许的血色，他抬手抹了抹唇瓣，双眸之中闪烁着复杂着的光芒。 暗一并没有立刻顾霖，所以回来的也便晚了一些。 “主子，顾少说，他会过来一趟的。”暗一带回来了对方的答案。 “暗一，你觉得什么情况下才需要鹤顶红？” 陌玉用笔在宣纸上画着圈圈，“我总觉得师尊要的东西都好怪。” “鹤顶红是奇毒，闻名已久，但若自己制作毒，也可以用到，可这里面又有其余的药材，主子，要不要找林文看一下？” “嗯，这个可以。”陌玉颔首，她终究也只是研究一些偏门的东西，那些正统的，还是比不起林文，“郑荣还没有回来嘛？” 定下来不久后，郑荣就离开了，至今毫无音讯。 “还没有，不会出什么事吧？”暗一担忧的问道。 “此去无忧，但若是拖下去，谁都无法预料中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陌玉撑着额角，“顾霖来了喊我一声。” “是。”暗一应了一声，然后便退了出去。 顾霖过来已经是晚上了，陌玉正拿着铜板拧眉想着什么。 “琢磨什么呢？” 顾霖径直走到了桌前，轻声问道。 “算一些东西，但总觉得不太对劲。”陌玉揉了揉眉心，将铜板重新收好，“我师尊过来了，他说你垄断了他想要的东西。” “你不觉得是借口吗？”顾霖坐在了陌玉对面，“师尊神通广大，他想要什么得不到？我能垄断他什么？” 顾霖语气异常的无辜。 “别厚脸皮，谁是你师尊？”韶落尘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不是早晚的事情么，师尊何必不好意思？”顾霖呵呵一笑，“师尊若是有需要，尽管跟我说就是了，又何必来麻烦陌儿呢。” “本尊高兴，你能如何？”韶落尘冷冷的道，“几日不见，顾大人的脸皮见长啊，本尊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那大概是师尊见了旁的什么人，所以记忆有误吧。”顾霖不冷不热的回到。 “顾大人说话还要三思，小陌儿如何，可都是本尊的一句话。”韶落尘的语气更不好了，任由谁吃了亏也不会在让自己吃亏的那个人面前摆出一个特别好的脸色。 “那也请师尊莫要忘记，小陌儿的性子如何。”顾霖轻声道。 韶落尘警告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他则是要告诉韶落尘，从未有人能左右陌玉的决定，所以你不要用这种事情吓唬我，我也不吃这一套。 “师尊，先坐吧。”陌玉有些头疼，她从未觉得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竟然会发展成这副模样，“疯叔说您身体不太好，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我便是大夫，你还想找谁看？”韶落尘没好气的道。 “有句话叫做医者不自医，难道师尊没听过吗？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了，徒弟关心一句也要训斥，你可真行。”顾霖替陌玉抱不平。 “顾大人是有那个本事找到能比本尊医术更好的人吗？”韶落尘冷笑一声，“若不是找不到，便请闭嘴。”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清呢。”顾霖老神在在，“只看师尊您敢不敢了。” 韶落尘双眸微眯。 陌玉则是眸光一亮，“当真？” “术业有专攻。”顾霖语气温和了一些，“先不说别人，单是郑荣，便有师尊比不上的地方，虽同为医者，但医学跟玄学一样，高深莫测，谁又能说自己真的面面俱到？” 第298章 再临 一　　陌玉望向韶落尘的目光隐隐带上了一抹期待。 韶落尘看着自家徒儿的模样，心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师尊，对陌玉的善意与恶意虽说来自不同的人格，但终究都是他。 陌玉重情，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对方当成自己唯一的徒弟了。 “此症，非药石可医。”韶落尘摇摇头，并未说谎。 “那师尊要找的这些东西……”陌玉总觉得心里不安。 “自有用处，徒儿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韶落尘弯起了唇角，似笑非笑的问道。 “徒儿不敢。”陌玉连忙道。 “顾霖，东西给我，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掺和。”韶落尘冷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咱们半斤八两，你想一笔笔算清楚？” “既然师尊都如此说了，那在下岂有不从之理。”顾霖顺着韶落尘给的台阶往下走，“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住在陌儿这里，你将东西送过来就好。”韶落尘暗自松了一口气，若顾霖不答应，他也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顾霖双眸微微眯起，然后展颜一笑，“好，三日后，我想办法让人将东西送过来。” “那本尊便静待佳音了。”韶落尘满意的颔首，转身便离开了。 顾霖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然后唇角一弯，“你跟他要了什么好处？” “请师尊在小爻居坐堂。” 陌玉诚实的答道，“你跟师尊究竟怎么了？”她始终都不太明白，为何顾霖跟韶落尘之间会弄到如今这种地步。 “只能说，各为其主。”顾霖平静的回答，“这里面的事情很深，你不要过问，不管如何，都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至于你让暗一问我的三件事，药材的生意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都是交给别人去打理的，我所掌控的也不过就是一些珍稀药材的来源与去向。至于师尊，单纯的敌对关系并不足以形容我们两个，要如何相处，还要看他如何选择。” “你说各为其主？师尊是替人办事吗？” 陌玉蹙起了眉头，因为她想象不到，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韶落尘的脾气古怪是出了名的，她想不到对方会屈居谁之下。 “即便暂时，那也是替人办事。”顾霖叹道，“曾经他是皇帝的人，后来也替苏家做过事，甚至姜家都有人跟他牵扯上过关系，只不过他们其中有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罢了。” “师尊到底想要做什么？” “无非是钱与人。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顾霖道，“总之，你莫要轻易掺和，正如他所说，他是你唯一的死劫，但在死劫到来之前，他却亦是你的屏障。” “未来之事……”陌玉摇头，“朝中如何了？” “还在吵，每天上朝就是不听的吵，政务，太子之位，后宫嫔妃，各地杂事。”顾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一日不如一日，反倒是过节的气氛很好，现在谁不谈论这个春节要如何过？礼部都已经开始拟写流程了，据说今年要弄些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陌玉哑然失笑，“一个节日而已，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可不是单纯的节日。”顾霖摇头，“据说，会有贵客前来。” “贵客？”陌玉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你有猜测？” “无非就是周边几个国家的使者亦或者什么有分量的人物罢了。还有便是国师，与你的师尊。”顾霖猜测道，“变数太多，人数也太多，没有证据与苗头，还猜不出来。” 陌玉陷入了沉默，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捻着，“你身边不要离人。” “我知道。”顾霖颔首，“你也要小心，我跟你师尊的事情，你莫要担心，不会进行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的。”除非他对你出手，不然利益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永恒不变的。 “我今晚住你这儿，明天直接上朝。”顾霖摸了摸陌玉的头。 “我让暗一带你去房间。”陌玉颔首，对此没有任何的意见。 顾霖也没有再逗她，嘱咐了人好好休息，然后便离开了。 陌玉捏着铜板钻进了被窝里，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其中的一枚，眸光晦暗不明。 要说这个冬天，经过了暴雪与低温，随着来往的商人所传递来的各种不好的消息，唯一的喜事大概也就是姜家这场寿宴了。 过寿的是姜老夫人，姜家大摆筵席，整个金陵城几乎数的上来的酒楼都在这一天停业，然后摆了流水席招待百姓，还在城中摆粥棚施粥，虽排场很大，花费也很多，但提起这场寿宴，整个金陵的人无一不竖起大拇指。 可很多人却忽略了，前来拜寿的人，手中拎着的礼，又是多么的贵重，而那些酒楼，真正收取他们的银钱，又有多少？ 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不怎么显眼，却也能将府前的情况看一个清清楚楚。 “小先生，不进去吗？”宇文轻有些疑惑的问道，他们在这儿看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全金陵，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来了，还有从外地赶过来的姜家的亲朋好友以及一些地方上的官员。 “那么多人，去外面吹冷风吗？”陌玉双眸微微眯起，探身从车窗看了看，然后又将手缩了回来，“再等一刻钟。” 宇文轻张张嘴，“如果咱们去，可以不用排队的。” “那有什么乐趣？被人围观吗？”陌玉弯起了唇角，“宇文公子想出风头？ “一切全凭小先生吩咐。”宇文轻不再多说什么。 “公子，顾大人进去了。”外面传来了手下的声音。 宇文轻看向了陌玉。 “再等等。”陌玉闭着双眸，好似睡着了一般。 宇文轻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 等从马车出来的时候，门前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主人家也早就已经进去了，只剩下了几个仆人在外面等着。 宇文轻将请帖递给了一人，那人一看名字，神色顿时热切了很多。 “宇文公子，里面请。”虽然疑惑陌玉的身份，但面对宇文轻，他一个下人，却也不敢多问。 于是陌玉就如此顺利的迈入了姜家的门槛。 第299章 跟国师的关系 一　　人声鼎沸，好似能驱散冬日的严寒一般。 陌玉走在宇文轻身后，薄纱遮面，凤眸中光芒流转，虽衣着不显，但因为跟宇文轻走在一起的关系，所以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陌玉未开口，宇文轻也不敢多言，所以每次都能不着痕迹的将对方询问的话避过去。 陌玉收回了目光，面纱下的唇角微弯，“宇文。”她上前凑近了宇文轻的耳边，“我先离开一下。” “我陪您吧。”宇文轻连忙道，神态恭敬。 如此一来，让周围的人更加诧异了，宇文轻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就连面对那些手握实权的官员的时候，他都不见得会如此，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他如此恭敬？ “不用，就那边走走，不会太远，有些疑问，想要亲自看清楚。”陌玉轻声道，“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结论了？” “是。”宇文轻颔首，“一共有三人。” “最迟后日，若你方便，贵府之事，可着手去解。”陌玉道。 “如此，那就多谢了。”宇文轻目光一亮，脸上的笑容也浓郁了很多。 “本就是说好了的，宇文公子不必客气。我一会儿就过来，如今人多眼杂，莫要到处乱走。”陌玉提醒了一句。 宇文轻颔首，嘱咐她万事小心。 陌玉缓步从屋子里离开，走到了院子里扫了一眼周围，然后便在一棵树前站好。 树没有什么特别的，是梅花树，如今这个时节，娇嫩的花瓣正是最鲜艳的时候。 红似雪，暗香袭人。 陌玉抬手抚摸着冰冷的花瓣，眸色幽深。 “小师妹好手段，竟然能哄得宇文轻将你带过来，师兄佩服。” 安平章低低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即便不回头，陌玉也能感觉到那人所散出的压迫性的气息。 “师妹跟宇文轻之间到底如何，难道师兄不清楚吗？”陌玉轻笑，她收回了手指，“今年的梅花开的真好。” “天若再冷，万物不活。”安平章道，“外面风凉，小先生还是屋里请吧，别冻坏了身体。” 他后退了一些，声音也不再刻意的压低。 陌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感受着四周打量的目光，微微颔首，“多谢安先生关心，国师他老人家可还好？” 听到这句话的很多人都竖起了耳朵，望向陌玉的目光也多了一抹热切跟怀疑。 “小先生跟师父很熟吗？”安平章不动声色的问道，“好像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安先生那段时间在外面，所以并不清楚，国师他老人家还有收一个徒弟，只是他那个弟子早年因为有些意外生死不知，小女子亦是一个偶然的情况下与她结缘，并见过国师几面，还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还有些交情。只是国师贵人多忘事，还能不能记得小女子这么一个小人物还是未知数。” 陌玉无奈的笑了笑 “对于喜欢的，师尊素来不会忘记。”安平章平静的回答。 “是吗？可有没有可能会认错呢？”陌玉意味深长的说到，“安先生，外面风大，屋里请。” “一切事端，自有因果。”安平章深深的看了陌玉一眼，“若小先生愿意，在下可以代你问问。” “那就先谢过安先生了。”陌玉淡声道谢。 “举手之劳。”安平章侧身，“小先生请。” 陌玉并未继续推辞，垂眸敛袖，缓步走进了屋子里，迈进门槛之后，她便停下了步子，“那株红梅，若可以，请移除。” 安平章一怔，回头看着院子里栽种的红梅，“移除吗？” 他喃喃自语，想要去问陌玉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走到了宇文轻身边，与人轻声说着什么，就算是看不到那张脸，但从她的动作与眉眼间，安平章也能感受道她的喜悦与轻松。 “师兄，怎么了？”姜陌爻站在安平章身边，柔声问道，她的脸颊微红，粉面桃花，自是一番让人惊叹的风情。 “没什么。”安平章摇摇头，“老夫人那边我先不过去了，另外，你与你父亲要小心一些。” “师兄可是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姜陌爻蹙起了眉头，担忧的问道。 “小事，碰到了一位老朋友。”安平章的目光又重新放在了陌玉身上。 “什么？”姜陌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看到的也只有陌玉的一点点身形，剩下的部分全数都被另一人挡住了，不过宇文轻那张脸倒是极为清晰。 “宇文轻吗？”姜陌爻道，“师兄当初不是让他跟陌玉起了冲突吗？我听说，他跟对方关系好像很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宇文轻不是蠢货，当初答应他也是为了那点利益，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对方为敌，这种情况也在预料之中，只是陌玉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安平章冷声道，“小爻居已经正式成立了，不论是店名还是那块牌匾都大有来历，我无能为力。” “我有听青师姐说，这件事，着实为难师兄了，本应是我们姜家……”姜陌爻的声音戛然而止，对上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她紧紧的捏住了手指，“陌玉。” 安平章也看到了，他甚至看到了陌玉朝着姜陌爻投过来的讽刺而又嘲弄的目光。 “小先生跟姜家小姐长的好像。” 显然也不是第一个人发现了这一点，再加上姜陌爻也在，所以这种印象便越发的让人深刻了起来。 “姜家小姐身份贵重，岂是小女子一平民百姓所能比的？大人莫要说笑了。陌玉自认姿色平平，远不如姜家小姐惊艳。不能比，不能比。”陌玉摇头，“小女子在东城开了一个小爻居，还请大人们闲来无事多去走走，也照顾照顾小女子生意。” “小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啊。” “小先生神机妙算，可是出了名的。” “不过就是相亲们抬举，若论起神机妙算，大周第一人当还是国师大人。”陌玉面带崇敬，“早年小女子有幸曾受过国师大人指点，受益匪浅，真真是受益匪浅啊。”她目露回忆，带着对往事的追思。 “小先生跟国师大人还有交集吗？” “只不过就是意外罢了。国师大人可能不记得小女子，但小女子却对国师大人永生难忘，一日为师，授业解惑，大恩大德。”陌玉侃侃而谈，一席话里，真话夹杂着假话，即便安平章又如何取挑她的错处？ “呵，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满口胡言都不脸红，小先生，你就那么想出名吗？“ 第300章 揭露 青岚的声音响亮而又刺耳，只要是有脑子，便都会顺着她的话往下想，毕竟她可是国师正儿八经的弟子，国师有几个徒弟，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姑娘如何能确定小女子说的是假的？”陌玉平静的反击。 “我师尊有几个弟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吗？”青岚嗤笑一声，“小先生，想要撒谎，也请做好了功课再来，不然只是贻笑大方罢了。” “安先生，您也同意您师妹的话吗？”陌玉眸光一转，将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安平章牵扯了进来。 安平章眸光转深，但却仍未开口说什么。 姜陌爻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往前走了几步，“陌姑娘，今日乃是我祖母大寿，还请陌姑娘莫要惹事。” “姜小姐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啊。”陌玉叹了一声，“谁惹事？又是谁挑起的事端？姜小姐莫非是身份不一样了，就连眼睛看到的都不一样了吗？” “若不是你胡乱认师，谁会搭理你这等低下满口谎言的贱人。”青岚见陌玉居然倒打一耙，当下便口不择言，出口的话更难听了几分。 “青姑娘，还请自重。”宇文轻脸色微沉，“那么在青姑娘口中，与小先生交好甚至有求于小先生的在下，又算什么呢？” “宇文轻，我没有跟你说话，你何必对号入座？”青岚挺直了胸膛，丝毫不惧，“哦，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啊，这样一想，小先生的本事还真大，宇文轻，苏子瑜，顾霖，都是小先生入幕之宾，比红楼的头牌还要……” “啪” 突如其来的耳光落在了青岚的脸上。 青岚闷哼一声，被扇的转了两个圈儿，脸颊倏地就肿了起来，她捂着生疼的脸庞，对着动手的人怒目而视。 “怎么？不服气吗？”顾霖揉了揉手掌，笑容灿烂，但那双眸子里却是无情的冰冷。 青岚身体一颤，一股恐慌慢慢的升腾而起，她定了定神，“顾霖，你凭什么打我？” “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样的罪过？”顾霖放下了手，轻描淡写的问道。 “回大人，轻则三十大板，重则死刑。”立刻便有人恭敬的回道。 “污蔑本官生活不检点呢？” “这要看大人是否追究了。” “自然追究。活了这么多年，本官听过许许多多的罪名，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由头污蔑。”顾霖笑道，“可有刑部的大人在？”他朗声问道，眸光在前厅里的一众人身上扫过。 “顾大人，青师姐失言，也是被小人气昏了头，您何必如此认真？”姜陌爻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今日是我姜家办喜事，还请顾大人给姜家一个面子。“ “给姜家面子？”顾霖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姜小姐觉得本官是好欺负的？” “小女子从未如此认为过。”姜陌爻道。 “请恕本官直言，你姜家，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值得本官让步。”顾霖的话猖狂而又放肆。 “哈哈哈，顾大人，何必如此大的气？不过就是小孩子们之间的一点小矛盾罢了，还值得你顾大人如此认真？”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一名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警告的目光从青岚身上扫过，瞥见她脸上的伤痕的时候，眉头微蹙。 “哟，昭阳伯，许久不见，您可是越来越精神了。”顾霖脸上的笑容也浓郁了一些，“倒不是认真不认真的事儿，您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我若再不注意一些，被某个御史在陛下那里参一本，陛下说不定又要将我禁足了。那种滋味可真不好受，无妄之灾，还是能少就少吧。” “那顾大人也要珍重自身才是，前段时间顾大人的言论，可是震惊了整个京城啊。”昭阳伯深深的看了陌玉一眼，女孩儿面色平静，古井无波，甚至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还弯唇一笑，倒真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昭阳伯心中一凛，从很久之前，他就看不透这个侄女儿，如今越觉得对方深不可测，比起她，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即便顶着一样的脸，一个的身份，也完全没有可比性。 “千门护着小先生的事儿？”顾霖挑眉问道，“能有什么可震惊的，别人不知道，难道昭阳伯还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昭阳伯反问一句，眸光却是微微一凝。 顾霖笑的玩味，“本官跟陌儿，青梅竹马，幼年时，欠下的人情数都数不清，不管是她欠我的，还是我欠她的，这辈子大概都无法偿还的完。只是护一个人罢了，竟然能被传成那幅模样，那么昭阳伯会护着姜姑娘，本官是不是也可以说，昭阳伯对姜姑娘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呢？” “顾霖，你放肆！”姜陌爻脸色一片铁青，眸子里怒火喷涌，厉声呵斥。 昭阳伯的脸色也是一沉，然后他便笑了，“如此说来，顾大人跟小先生倒是清清白白了。” “清清白白是真的，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亦是真的。”顾霖颔首，但却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陌玉的欣赏。 “顾大人应该知道，她跟苏子瑜之间有婚约。”昭阳伯沉声道。 “婚约而已。”顾霖不在乎的笑道，“难不成在座的诸位，没有解除过，或者被解除过婚约吗？”一句话，成功的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即便没有发生过自己身上，又如何没有发生在旁人的身上？ “随随便便就能将脏水往人身上泼，如今京城的风气可还真是不好啊。”顾霖叹息一声，“身为国师的亲传弟子居然也如此愚昧，看来本官是时候去找国师谈谈了，若他连教徒弟的心力都没有了，那么不妨让一让那个位置，让年轻人去做，本官看安先生倒是不错。” “顾大人说笑了。师父身体强健，还远不到这个时候。再者，国师之位是由师父跟陛下共同决定的。”安平章开口，此事他是不得不辩解。 “身体强健？”顾霖讶异的看着安平章，“难道安先生不知道国师被人刺杀，受了伤吗？” 第301章 不再守规矩 顾霖的话一出，几乎满堂宾客的脸色都变了。 国师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跟君主的地位是等同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甚至很多时候就连皇帝都要唯命是从，这样的人被刺杀了？ 被谁刺杀？顾霖又是如何知道的？为何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是真是假？ 国师住的地方，怎么会被人入侵进去？ 刺客可有抓到？若是抓到了还有，但若是没有抓到……想到这层的人纷纷打了一个冷颤，均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好像不是多么的牢固。 安平章倏地一笑，爽朗的笑声在屋子里传荡着，让人的心神莫名一松，“顾大人这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为何师父受伤我们做弟子的却不知道呢？” “说不定，国师是不想让你们担心的，安先生是觉得本官在说假话吗？”顾霖平静的道，并没有因为安平章的话而自乱阵脚，一些事情他既然已经抛出来了，那么就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然的话风险岂不是白担了？ “顾大人向来一言九鼎，只是在下十分好奇，连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顾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安平章的语气有些危险。 青岚眸子里的愤怒因安平章的这句话散去，她神色一喜，顾不得脸上的伤痕，鼓足了气息大吼一声，“大胆顾霖，竟然与贼人联合谋杀国师……” “谋杀国师？”顾霖面色古怪，瞅着几个蠢蠢欲动的人呵呵一笑，“青姑娘啊，陌儿是不是说过一句话？” 一句陌儿让陌玉跟姜陌爻两个人都抬起了头。 青岚的心中浮现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顾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残戾的笑容，“你迟早死在你那张嘴上。” “你……”青岚面色铁青。 “青岚。”安平章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退下。” 青岚不甘心的瞪了顾霖一眼，落在陌玉身上的目光也带了丝丝杀意。 陌玉嫣然浅笑，好似对这一切全然都不关心一般。 “顾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给在下一个答案。”安平章肃声说到。 国师受伤，他的确不知道，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要看重，那个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出，那么也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他的性命。 “安先生，你不知道的事情，并不代表本官不知道。”顾霖笑道，“如果安先生怀疑什么，大可将本官拿下，哦，对了，前提是，安先生得去找能抓得住本官，以及某些人的命令，本官跟安先生处不同的体系，所以安先生倒也没有那个资格问罪本官。” “顾大人严重了，在下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为何如此隐秘的事情，顾大人会清楚。”安平章正色道，“在下并不想与顾大人为敌，可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威胁到师父安全的人。所以还请顾大人如实相告。” “我去见了国师。”顾霖道，“仅此而已。” “多谢。”安平章拱手道谢，不管他信不信，顾霖说出了答案，如果再咄咄逼人，那便是他的过错。 “不客气。”顾霖双眸微眯，桃花眸里一抹诡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昭阳伯收敛了所有的思绪，“安先生，您先带青岚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好。”安平章颔首，冷冷的扫了青岚一脸，目光中带着警告。 青岚心中一凛，只好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愤愤的跟在了安平章的身后。 陌玉目送着二人离开，唇角的笑容始终都不曾有什么变化。 “呵呵，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那便好了。”昭阳伯朗笑一声，“小先生，上次我姜家招呼不周，还望您不要见怪。小先生远道而来，于情于理，我姜家都应该让小先生喝杯热茶再走，只是不曾想到因为一些事耽搁了一会儿，小先生便已经离开了，惭愧，惭愧。” “昭阳伯折煞小女子了，过时而不入，这是很久之前定下的规矩，昭阳伯能忘，小女子可不能忘，毕竟客为主想。”陌玉笑着解释道，好似不知道姜林望选择在这个时候将此事说出来的目的一样。 “过时而不入？”昭阳伯讶异的看着她，“小先生，这种说法从何而来？” 陌玉沉默了片刻，然后笑道，“说来此事昭阳伯可能不清楚，这是老太爷在世时定下的规矩，陌儿，不敢违背。若给姜家带来灾祸那便是陌儿的过错了。” “小先生说笑了，那个时候小先生才多大？他老人家怎会留下这样的规矩？”姜陌爻轻笑一声，反驳了陌玉的话。 “那个时候姜小姐才多大，如何知道他老人家没有留下这样的规矩？”陌玉笑着道，“昭阳伯，您也要说，姜家对某个人没有这样的规矩吗？” 姜林望可以说没有，但此时他却不敢说了。 陌玉笑弯了双眸，整个人就像是一滩水一般，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姜家没有过这个规矩，小先生，你是从何处听说的？”被丫鬟搀扶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老夫人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来这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老人。 陌玉瞳孔微微一缩，她突然笑出了声，笑的十分欢乐，“既然老夫人如此说了，那……陌儿也便不再守那个规矩了，只希望下次，陌儿登门之时，老夫人不会将陌儿拒之门外。” 老夫人跟姜林望心里都咯噔一下，看着陌玉的目光也染上了一抹寒意。 陌玉却全然不在意，她依然笑着，眸子里盛着的都是笑意，却无人发现那笑意之后的森然与浓烈的杀意。 “今日老夫人过寿，陌儿身无长物，只有一枚平安扣，希望能保老夫人健康平顺，保姜家一门，始有善终。” 陌玉缓步走到了老夫人面前，将自己准备的寿礼拿了出来。 玉是极好的和田玉，洁白无瑕，红色的绳子贯穿其中，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在和田玉的纹路上会有一丝的红色，很浅，甚至若不注意的话便不会发现。 “于大师的作品？” 姜林望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丝变化，忍不住惊呼出声。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顿时就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阵的惊讶声，他们望向陌玉的目光又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第302章 取代他 于一品如今的作品是有价无市，如今在外面流传的也不过就是他早起的作品，细数下来，除了一些特别尊贵的如同国师与皇帝那样的，能让于一品出手的大概也就只有他的朋友与看他的心情了。 早就有传言说，陌玉店里的牌匾是于一品亲自雕刻的，原本他们还不相信，如今看来，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先生未曾没有那样的能量，而且能在如此场合毫不怯场，每句话都说的恰到好处，比之那位真正的姜家小姐更自如。 “如此贵重，老身不能收。”老夫人推辞道，丝毫不为所动。 “寿力，送出去的，又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老夫人若是不喜欢，只管扔了便是。”陌玉笑道，又将东西往前递了递，“老夫人，陌儿一片心意，祝您心愿成真。” 陌玉将最后四个字咬的极轻。 老夫人心中一颤，迟疑了一下，抬手将礼物接过。 “院子里的红梅不太吉祥，老夫人若是愿意，便将之移了吧。”陌玉收回了手，微微欠身，“陌儿告辞，望老夫人安康，未能陪伴老夫人，是陌儿的不对。” “陪伴老身，本就不是姑娘的责任。”老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平安扣，“姑娘严重了。” “陌儿这番话，是替故人说的。”陌玉直起了身体，“未能尽孝，希望老太爷泉下有知，不会怪罪陌儿不孝。” “呵呵，告辞。” 陌玉留下一番让人遐想连篇的话，戴上面纱，迈步便离开了。 老夫人跟姜林望都没有拦着对方，姜陌爻咬着唇，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陌玉刚刚迈出门槛便看到了快步而来的姜林朝。 “二老爷。”陌玉开口，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凤眸弯起，“午夜梦回，您可怜的女儿，可曾入梦？” 姜林朝身体一僵，望向陌玉的目光瞬间便变了。 陌玉愉悦的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从院子里传进了屋子里，也传进了很多人的耳中，“故人，可曾如梦啊——”她拖着戏腔，软糯的嗓音如泣如诉，落在姜家人的耳中，却宛如鬼泣。 陌玉太了解姜家了，虽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很多东西，却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有些东西，眨眼便是沧海桑田，但有些东西，十年，百年，乃至几百年都会岿然不定，你归来是，它仍然是原来的模样。 老夫人有些怕了，当年的规矩，自然有，而且还是专门针对陌玉的规矩，如今的姜陌爻只是一个冒牌货，所以可以不用遵守，但陌玉，却是真真切切的姜陌爻。 早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便有人断言，此女，福祸不详。 当初若不是陌玉的母亲坚持，并且处处小心，再加上她自己命大，这个世界上便永远不会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宇文轻也随后告辞了，他虽然不知道陌玉为何会说那番话，但却不妨碍他选择站在陌玉这边。 温暖的车厢里，气氛沉闷的让人觉得压抑。 “那个……你没事吧？”宇文轻担忧的问道，“小先生，你是想让姜家覆没？” “对他们而言，我已经不是姜陌爻了。”陌玉弯唇浅笑，“所以，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吗？我从记事开始，就以复兴姜家，复兴大周为自己的责任，夜以继日的学习，若是卜卦，一个卦象往往都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生怕自己会出什么错。师父说我生而知之，但很多事情如今我却是记不清了。” “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在我幼年的时候，记忆里没有母亲，没有父亲，甚至都没有姜家的长辈，有的只是师父的和蔼与亲切。我是不怎么恨他的，因为他给了我一条命，我还给他，也是应该的。但是姜家不一样。” 陌玉顿了顿，她垂眸看着温热的手炉，手掌缓缓收紧，“我不欠他们什么，可他们却欠了我太多太多，多到我想要讨，都不知要如何去讨。” “你……”宇文轻默默的消化着这一切，“可姜家，并不容易被扳倒。” “宇文家既然想要重新屹立在朝堂之上，那么便要有取代的对象，宇文公子文韬武略，皆是上层，难道就不想争一争，成为第二个顾霖吗？” 陌玉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璀璨的光芒。 宇文轻承认自己心动了。 很多人敌视顾霖，也有很多人不喜欢顾霖，但不可否认，这其中有九成九的人都想成为顾霖。 非大奸大恶之佞臣，非人人喊打之恶徒，相貌俊美，年纪轻轻，便能庇护一族，便能在朝堂之上，风生水起，甚至他们的祖辈都不得不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低头，甚至整个顾家都需要以他马首是瞻。 “顾大人天纵英姿，岂是那么好模仿的。”宇文轻摇头，尽管眼中的期待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但他却还是保持着理智，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谋求的，也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才能不被那灿烂到刺眼的光辉前景吞噬理智。 “宇文公子何必妄自菲薄。”陌玉轻笑，“若宇文公子跟顾霖易地而处，说不得，也不见比他做的更差，人各有所长，宇文公子只管告诉小女子，您有没有那个魄力与野心呢？” 宇文轻陷入了沉默，显然这种事情他也不好下决定。 “小姐。”外面传来了袁天的声音。 “宇文公子好好想想，小女子先行告辞了。”陌玉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宇文轻也随后下了车，“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告辞。”陌玉微微颔首，然后便跟袁天一起离开了。 宇文轻一个人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看着陌玉离开的方向，很久之后方才收回了目光，“回府。”他转身上了马车，冷声吩咐。 陌玉的马车走到一半儿，一个人就掀开车帘走了进来。 被冷风一吹，陌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眉头也轻轻蹙起。 “跟宇文轻谈好了？”顾霖坐在了她的身侧，唇角带着笑意。 陌玉闻言一惊，“你知道我跟他谈了什么？” “吞下姜家，他便是宇文家家主。”顾霖呵呵一笑，“要我帮忙吗？” 陌玉抿了抿唇，她未想过，顾霖居然能猜透这一茬，“你是如何猜到的？”她自认没有露出过什么苗头。 第303章 请注意影响 顾霖脸上带着浅笑，好像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陌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大有一种你不说我便不会善罢甘休的坚持。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都说了是猜，五五分。” 陌玉狐疑的看着他，只是这样而已嘛？ “不然你还想怎样？”顾霖耸耸肩，“真拿我当神仙，任何事情都能未卜先知吗？” “有的时候，还真是这样想的。”陌玉直言不讳。 “那你太抬举我了。”顾霖呵呵一笑，“总之你要想好，做这种事情是有风险的。” “什么事情又是没有风险的呢？”陌玉反问一句。 顾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旁的倒是没什么，切记别养虎为患。”| “我晓得。”陌玉颔首，“你就这样离开可以吗？” “别人家过寿，只要人到礼到便好，其余的也没有多少的人会在乎，更何况我已经跟姜家撕破脸皮了，再继续下去也只是给对方的心里添膈应，还不如做点好事，早早的离开算了。”顾霖好心情的自我调侃，“需要我帮忙散播一点消息吗？” “不用。”陌玉摇头，“有没有特别有用的牌子？再送我一块？”她想到了当初锦衣卫的那块牌子，实在是太好用了。 “如果你真想要一个什么东西，不如跟我去一趟宫里吧，我保证，你一定会有一个无比高贵的身份。” 陌玉仔细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这点还是算了吧，对我而言，现在还太早了。” “只是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想这么久吗？”顾霖打趣的问道。 陌玉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便不再理会他了。 “陌儿你猜，姜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顾霖百无聊赖的问道。 “喜气洋洋，在纠结那盆红梅究竟应该怎么办。” 陌玉垂眸，手指捏着一枚扣子缓缓的摩挲着，姜家的人不信任她，却也知道她的本事，所以就会去想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你觉得呢？”顾霖反问了一句。 陌玉的脸庞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她侧眸看着顾霖，缓缓开口，“不管如何，都已经晚了。” 一团乱麻。 大概也只有这句话能形容此时的姜府了。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株红梅会突然滚落出人的残肢来。 如今这个时候，热闹的大概好几年都不曾拥有。 好好的寿宴，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毁了。 人多了，口舌也就自然多了。 消息流传的速度也便快的让人吃惊。 寿宴当场就停下了，毕竟在场的官员不少，有攀炎附势的，自然也有刚正不阿的。 现场被封锁，参加寿宴的人均被请到了后面。 二者，姜林望身为昭阳伯，亦需要以身作则，不然的话被人参一本，若是倒霉一点，就足够让他被剥夺职位，锒铛入狱。 “林大人，可有结论？” “初步断定死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两天。”林大人站起了身，“昭阳伯，此事……发生的还真不是时候啊，尽管下官也相信您是冤枉的，可最基本的事情……” “我明白。”姜林望点点头，“林大人按规矩办事，我不会让林大人难做。” “多谢您。”林大人也松了一口气，若对方不配合，他还真的会束手无策。 很快，从姜家发现尸体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白吃东西的时候，总是会记挂着对方的良善而去遗忘那些往日的罪恶。 但若是有谁第一个站出来，引起了花头，那么那些曾经追捧的，说不可能的，便也会纷纷改变风向。 不过两天的时间而已，整个姜家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什么侵占良田，什么强抢民女，什么滥杀无辜，什么仗势欺人。 一条条，一桩桩，一件件，宛若用一把把的刀子割下姜家人的肉，将之凌迟处死一般，那样恐怖的势头，就连陌玉都感到不寒而栗。 京兆尹府的大门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甚至就连刑部跟大理寺都有人存在，他们纷纷叫嚷着要还天下一个太平，还他们平头百姓一个公道。 朝堂之中也同样吵的不可开交，如此严重的事情，没有道理不被陛下知道。 姜林望自请禁足在家，解除一切职务，以退为进，成功的在皇帝那里刷足了好感。 顾霖出奇的保持了沉默，而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动不动就说自己生病了，不去上朝了，请陛下原谅，即便去了朝堂上，也只是闭着眼神，老神在在的站着，谁问他什么，他就装糊涂，说自己头疼不舒服没有听清楚，一来二去，众人也就将他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了。 就连姜林望也对他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这件事情真的跟顾霖无关吗？因为按照对方的性子，如果是他在幕后推动，没有道理会在朝堂上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 “哎，小霖子，你等等，跑那么快做什么？后面有什么在追你？” 一名年轻人快步追上了顾霖，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笑容灿烂。 “这不是你在追吗。”顾霖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臂拿了下去，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够了啊。”年轻人不满的瞪着他，像是要将人给瞪出一个窟窿来一样。 “不用陪着你那位伪善的皇兄？”顾霖面带嫌弃的扫了他一眼，“知道我烦你就麻溜的滚，耽误了小爷的事情你负责的起？” “三天两头称病不上朝的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年轻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今天我没事儿，正好跟你走走，咱们都好几个月没见了，咱兄弟两个好好喝一杯，顺便你也跟我讲讲幽州的事儿。” 年轻人说着就抓住了顾霖的手臂，生怕人逃走。 “五皇子，甘王，请注意影响，我将来是要讨夫人的人，可不想被人传出什么断袖的名号。”顾霖不情不愿的被他拽着走。 “你可行了吧你，还不想传出？现在这世道，传你什么的没有？”赵世擎嫌弃的道，“咱们可得好好喝几杯，你有什么去处没有？” “先不着急喝酒的事儿，我带你去见个人。” 顾霖手臂轻颤，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将胳膊给抽了出来，然后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间便已是好远。 赵世擎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然后骂了一句粗话，也连忙跟了上去。 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要窥见顾霖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第304章 真的是皇子吗 冷风萧瑟，一张嘴就能吃一肚子里的冰寒。 赵世擎站在一个小土堆上，跟个二傻子一样愣愣的张着嘴，硬是将一张帅气的脸变成了傻气。 “傻了？”顾霖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笑吟吟的问道。 “你可真有病。”赵世擎打了一个冷颤，“看什么人？看鬼吗？” “的确是看鬼。”顾霖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看到前面那一片的小坟堆了吗？” “嗯，看到了，有什么特别的吗？这样的情况不是很常见吗？”赵世擎不解的问道，“尤其是在战场上，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来历，很多人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带不走，也无法送到他们亲人手中，所以就只能掩埋，一个个的坟堆，都是没有名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小土堆呢。” “怎么了吗？这里很特殊？” 赵世擎不觉得顾霖仅仅是因为无聊才带他来这种地方的。 “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这里面埋的都是孩子，三岁以下的。”顾霖声音淡漠，他伸手指着前方，“你可知他们是如何死的？” 赵世擎心中一抖，“因为相术师？” “还不算太笨。”顾霖收回了手指，“走吧，回城。这鬼天气，可真冷，朝廷养那么多相术师，是为了让他们吃干饭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父皇说，裁撤相术师？”赵世擎拧起了眉头，没有顾霖那么轻松。 “这件事儿一旦碰了，那便是捅了马蜂窝，你是傻的吗？”顾霖嘲弄的一笑，“走了一趟，脑子走出毛病来了？” “顾小霖你别说话阴阳怪气的，你知道我脑子不如你好使就有屁快放！”赵世擎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现在还没有，不然等我回去多吃几块红薯，然后你专门跟着我？”顾霖提议道。 赵世擎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他觉得自己就是在顾霖面前就是一个摆设。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的进了城，然后直奔小爻居。 赵世擎站在门外的时候有些紧张，毕竟他自认算得上是顾霖唯一的兄弟，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死人与活人中，除了顾家老爷子，也就属他跟顾霖关系最近了，所以冷不丁的去看自己未来的弟妹，他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顾少。” “你们主子呢？”顾霖将缰绳递给了暗卫，轻声问道。 “有贵客，人在二楼。” “贵客？”顾霖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她可说不让人上去打扫？” “并没有，只是让属下等在下面守着。” 顾霖垂眸想了一下，“去做事吧。”他招呼了赵世擎一声，然后便朝着楼上走去。 四目相对，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释，顾霖也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霖儿，不回府养病了？” “赵叔，您可别埋汰我了，我为什么不上朝，您又不是不知道？”顾霖揉了揉鼻尖，苦笑着说道，“若是勤奋点，姜家这次的脏水肯定泼在我身上，何苦来着？” “你倒是会耍聪明，知道应该置身事外。” “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我今天可就不能站在这儿跟您说话了。”顾霖呵呵一笑，看着陌玉淡然的模样对于姜家那位，杀意也便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父父亲。” 赵世擎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 “既然都来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皇帝呵呵一笑，“小先生，剩下的，咱们下次再说吧。” “好。”陌玉随之起身，“您慢走。” “告辞。” “父亲，我送您。”赵世擎连忙开口。 等人出去后，顾霖这才走到了陌玉面前，“看出来了？” “想不到堂堂的皇帝陛下好奇心居然也如此重。”陌玉手掌撑着下巴，唇角弯起，“你们一定很辛苦。” “伴君如伴虎，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顾霖摇头，“你们说了什么？” “闲话家常，看了看手相。”陌玉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位是……” “五皇子，甘王，赵世擎。”顾霖解释道，“带他来认下人，别什么时候大水淹了龙王庙，就他那身份，我都不好说什么。” “认人？”陌玉眨了眨眼睛，“顾大人您可真有意思。” “吓死我了，父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赵世擎惊魂未定的从楼下走了上来，“弟妹，你们谈了什么？我好久都不曾看到父皇那么高兴的样子了。” “弟妹？”陌玉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霖，“顾大人，这是您的意思？” “都是自家人，自在一些没什么大事儿。”顾霖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又转头板着脸呵斥，“别乱喊，叫小先生。” “得，还看你的冷脸。”赵世擎一摊手，然后冲着他挤挤眼，“我说小霖子你行不行啊？是不是你对小先生不够好，所以才……” 这位真的是皇子吗？ 陌玉垂下了眼睑，在心中默默吐槽。 “闭上你的嘴，没人将你当哑巴。”顾霖冷声道。 赵世擎手指交叉放在了唇上，笑呵呵的看着他，神色中的打趣跟欣慰怎么都掩饰不住。 “甘王殿下……” “别，那是别人的称呼，咱们都是自己人，就别搞那一套了，要是陌儿不嫌弃，就喊一声五哥吧。”赵世擎笑呵呵的道，对陌玉的善意那是十分真诚的，毕竟这位可是自己兄弟的未来幸福啊，兄弟喜欢的，他自然要将之当成自家人了。 “五哥。”对于对方的好意，陌玉也不会不识趣的拒绝。 “陌儿你在风水一道的造诣如何？”赵世擎立刻凑近了几分，语气与神态中的熟稔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认识多长时间了呢。 “还可以。”陌玉道。 “很好，就你那破地方，小陌儿一眼过去就能给你大变样。”顾霖大力赞赏，“想要小陌儿出手可以，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钱只能多不能少。” “顾小霖，没你这样的啊，我有多穷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赵世擎立刻就怒了，这人可真不要脸，这就是所谓的见色忘义吗？ 顾霖淡定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抿了一口，抬起眼皮，“呵呵。” “我……”赵世擎低骂一声，抬起拳头就朝着顾霖攻击了过去。 陌玉立刻闪开，眯着眼睛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显得十分惬意。 第305章 不由人 太欺负人了。 陌玉看着两个人的打斗，脑子里就只有这句话。 赵世擎明显不是顾霖的对手，方寸之间，一步未进。 “不打了不打了，你生来就是打击人的。” 不多时，赵世擎就嚷嚷着退开，他甩了甩生疼的手臂龇牙咧嘴。 “明明同样都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他嘟囔着，虽然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十分清晰，但也不妨碍他的自信心会受到打击。 “你从三岁开始接受训练，再加上超高的天赋，也是可以的。”顾霖真诚的建议道。 “后面那个才是关键吧？”赵世擎揉了揉手腕。 顾霖耸耸肩，不可置否。 赵世擎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冲着陌玉道，“小先生，这件事情你可一定要帮我。” “好。”陌玉颔首，“五哥什么时候方便？” “我每天都很方便，看你的时间。”赵世擎脸上的笑容变得浓郁了起来，“要不择日不如撞日？” “今天不成，等明天我带陌儿过去。”顾霖开口，“小陌儿，你觉得呢？” “我都可以。”陌玉并没有意见，如今她很闲，自己也没有什么安排。 “那就这样说定了。”赵世擎愉快的拍板。 他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因为他怕自己再留下去顾霖会选择亲自动手将他扔出去。 一楼乱糟糟的一片，陌玉虽然早就已经听到了下面的动静，但却依然不动声色，任由他们去闹，去吵，总之只要对方上不来对她而言就都不是事儿。 “月初那丫头可真是。”陌玉有些头疼的无奈的笑了笑，“跟他们纠缠那些做什么？” “她也是紧张你。”顾霖道，“小丫头很不错，说真的，她竟然没有将你忘了，对于这点我也感觉十分诧异，毕竟你们可差不了多少。” “大概是因为印象太过深刻吧，月初的直觉很准，有的时候我甚至都怀疑她才是天生的相术师，可偏偏那种直觉又很难出现。”陌玉有些艳羡又有些可惜的道。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到某种程度的，但有些人却是上天给饭吃。 她从某种程度上属于这点，但却又不算是。 “真是气死我了，真不到一个冒牌货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脸。” 蓝月初气冲冲的走到了二楼，白皙的脸皮被气的一片通红，“陌姐姐你都不在意吗？” 她嘟着唇，心中气不顺。 “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不过换个角度想，看着一个冒牌货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不也觉得很有意思吗？”陌玉笑着，给蓝月初倒了一杯茶，“消消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受罪的还是你。” “我也知道，反正就是觉得生气。” 蓝月初一口就将茶水喝干净了，“顾大哥，你怎么还这么淡定的坐在这儿？外面关于你跟陌姐姐都传成什么模样了，你真的不知道吗？”她的语气中也带着一抹埋怨，她相信若是顾霖有心，断然不会让流言蜚语满天飞，“且不说别的，就说这样的事情对陌姐姐的生意也不好啊。” “别太夸张，不过就是几个人那么说而已，哪有满天飞。”顾霖平静的道，“不然我明天就去向陌儿提亲，月初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好啊。”月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你们够了。”陌玉无语，怎么如此轻易的就将她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了？” “姐姐，你听做妹妹的一句劝，顾大人也年纪不小了，整个京城，不知道有多少的女人盯着他这块肥肉，你可知道，不光是女人，还有男人，老的少的可都有啊。”蓝月初挪了挪屁股坐到陌玉身边，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与其由着外面的人乱说，倒不如你们两个先定下来。顾大哥上次被陛下责罚，也是因为他推了陛下的婚事，如果你们两个人成亲了……” “侧室，平妻，若是有心，什么办法想不到呢？”陌玉打断了蓝月初的话，“你跟颜倾城都是一笔烂账，就别管我的事儿了。” “哪有烂账。”蓝月初心虚的嘟囔了一句。 陌玉笑而不语。 蓝月初抬手抠了抠脸颊，“哎呀，小先生，请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明明是你的事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嘛。” “当然有关系了，你的年纪也十分合适了，年关很快就到了，你若是再不为自己打算，我担心日后你便打算不上了。”陌玉捏紧了蓝月初的手，身在皇家，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 “那也没办法，我跟他，都有太多太多的忌惮，我们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蓝月初苦笑一声，“本来顾大哥还能帮忙，但事到如今，他也有很多的事情不由己。”她顿了顿，眸光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从幽州回来后的勇气好似一点点的都被现实消磨殆尽了，陌姐姐，我并不想毁了倾城。他会有大好的前途，未来也会有一个贤惠的夫人，为他生儿育女，让他那一脉香火绵延。” 不甘心？那又如何？在这个世界上远不是你甘不甘心就能决定你的命运的。 无奈之下，除了顺从，还要怎么去做？能怎么做？ “可对他而言，你确定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陌玉沉声问道。 蓝月初张了张嘴，然后苦笑一声，“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那不是有责任，而是无能与迂腐。”陌玉道，“你觉得，颜倾城会如何选择？” “我不知道。”蓝月初摇摇头，面色上也是一片迷茫，“陌姐姐，我能去你那儿住几天吗？” “你能出来吗？”陌玉反问一句。 蓝月初颔首，“我跟太后说好了，要在朋友家住几天才会回去，太后已经同意了。我只说陌姐姐曾经帮过我很多，没有透露过陌姐姐的身份。” 蓝月初又解释了一句。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陌玉道，“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有护卫在，我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蓝月初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嘴，“不会大概也不会太长时间，陌姐姐，我听说，他们已经给我看好了婚事。” 第306章 条件 蓝月初垂着头，神色中满是忧愁跟苦涩。 没有人愿意去嫁给一个自己不知道底细的人，尤其是在自己有心上人的情况下。 蓝月初听说，那个人并不是大周的，好像是什么地方的皇子，若只是如此，那倒也罢了，可蓝月初还听说，她要嫁的可不是储君，是不受宠的，谁都能随便去揉捏的人。 蓝月初从小就在皇宫里长大，所以她也知道那样的人，那样的处境，究竟代表着什么。 即便没有颜倾城，她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去拥有那种夫君。 “陌姐姐，你能不能给我算算我的因缘？” 蓝月初期待的看着陌玉。 陌玉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这样啊。”蓝月初有些失望，但却也不会起什么多余的心思。 陌玉的确是相术师没错，可也不代表人家就必须帮你。 很多时候，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蓝月初还不至于糊涂自私到连这些东西都分不清。 “并非是不给你算，一是因为变数太多，前路不明，二是天机不可泄露，我也只能跟你说，万事皆由心，死后无悔。” 陌玉意有所指。 蓝月初仔细的念叨了即便，然后重重的点头，“谢谢陌姐姐，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陌姐姐的家我知道，我去买些东西，然后就直接过去了。” 她站起了身，脸庞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顾大人，加油哦。”她冲着顾霖握了握拳头，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顾霖看着她的背影，等看不到了人这才收回了目光，“真如你所说吗？” “月初这辈子……”陌玉顿了一下，“怕是不能得偿所愿。可人生本就艰难，今日我又何必便让她开始不痛快呢？” “不能得偿所愿？”顾霖蹙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前路未明亦是真的。”陌玉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变，但有些人，一年之后甚至更短的时间后，便不可测。” “那我呢？”顾霖凑到了她面前，兴冲冲的问道，“可能得偿所愿？” “从面相看上，你是子孙满堂，逍遥自在的命数。”陌玉一本正经的答道。 顾霖立刻便笑弯了双眸，“再等一些时候，我便处理外面的那些谣言。” “我是无所谓了。”陌玉说道，“你配合自己的计划就好。”虽然不知道顾霖要做什么，但她却相信对方不会让自己真正意义上受到伤害。 “你啊，偶尔也撒撒娇什么的，其实挺可爱的。”顾霖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都感觉瘦了。” “重了。”陌玉一本正经的答道。 “哦？是吗？”顾霖眉梢一挑。 “你别闹。”陌玉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有正事跟你说。” 顾霖颔首，示意她自己有认真听。 “找个人，帮我去刺杀一次安平章。”陌玉压低了声音，“我这边没什么合适的，你跟他相处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他有多少的本事。” “拓跋没有跟你在一起吗？”顾霖问道，“他就很合适。” “没有。”陌玉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们一个个都自有的很，本就不属于我的人，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我也没有那个资格去管他们。” “我知道了。”顾霖颔首，“有特定的时间规定吗？” “没有。”陌玉摇头。 “目的呢？”顾霖问道。 陌玉松开了手，笑嘻嘻的看着他，“你猜啊。” “猜中了可有奖励？”顾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陌玉犹豫了一下。 “若没有，这个差事我可不好接。”顾霖脸上笑容一收，摇头拒绝。 陌玉微微有些不满，想了一下，歪头看着他，“我再给你算一卦？” “好啊。”顾霖立刻收起了那副冰冷的面孔笑着应了下来。 这倒是让陌玉有些吃惊了，根本就没有想到顾霖竟然这么好打发。 “摆出这副表情，你好像很失望啊。”顾霖摸着下巴，笑着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陌玉连连摇头，生怕自己回答晚了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顾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从下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主子，来客人了。” 暗三恭敬的站在了入口处，眼眸低垂，不敢乱看，毕竟作为一个曾经跟着顾霖的人，他对于顾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 “我先下去了。”陌玉连忙起身，脚步匆匆，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牛鬼神蛇一般。 顾霖点点头，然后笑吟吟的目光便落在了暗三身上。 暗三指尖一颤，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小三子。” 就在暗三想要跟着陌玉一起到楼下的时候，托着长音的一声呼唤让他的脚步硬生生的止住了。 “哎，姑爷，您有什么吩咐。” 暗三抹了一把脸，转身脸上露出了一抹堪比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狗腿而又谄媚的弯着腰，活脱脱的一个势利眼的小人。 “晚上跟爷出去一趟。” “是，姑爷。”暗三松了一口气，“那个……咱们要去做什么？属下要怎么跟主子说？” 顾霖抬起眼皮，凉凉的看着他，“出去认认门，怎么？要怎么做事还需要爷教你？” “属下不敢。”暗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回答。 “起来吧，以后说话要看看场合，什么客人那么重要需要陌儿走那么急。”顾霖冷哼一声，颇为不满。 “是刚开业那天来的一位客人，出手很是阔绰。”暗三战战兢兢的答道，“主子说这位是有大功德，大气运的人，与之交好，对咱们有益无害。” “大功德。”顾霖若有所思，“姓名呢？” “姓文，主子一直都称呼他为文老板，属下曾经听过一次他的名字，好像是叫什么文酒，酒水的酒。” “文酒？”顾霖闻言有些讶异，然后便骄傲的笑了，“我家陌儿还真有本事，竟然能让这位主动来靠。” “姑爷认识吗？”暗三小心翼翼的打探着消息。 “岂止是认识。”顾霖笑的意味深长，“行了，你下去吧。” “是。” 暗三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文酒，如今是连他都按捺不住，所以才会出来吗？ 第307章 宇文家弃徒 有些人，站在阳光下，被所有的人熟知，这样的人需要警惕，也需要害怕。 但剩下的那部分人却是最需要害怕与警惕的。 他们从表面上，只是无害甚至普通的人，可他们的能量却不亚于任何一个你所知道的让人一辈子都需要仰望的那些人。 文酒，就属于这其中的一种。 整个大周，知道他真正来历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个，即便顾霖，也是在一次阴差阳错之中方才了解了这个人真正的面目。 他们每个人都有好几张面孔，面对不同的人，需要戴上不同的面具，隐藏的很深很深的人，从来都不会将真正的自己展现出来，亦或者，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了。 文酒原来的姓氏是宇文，他是宇文家的弃徒，被赶出宇文家剥夺了姓氏从族谱上划去的人。 在大家族中，这样的事情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而凡是被逐出家门的人，没有几个如同文酒一样，还会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圈子里，让人仰望。 顾霖曾经让人注意过，但却也没有一个全部的认知，由此可见，这人隐藏的究竟有多么深了。 在这个天下，远不是只有朝堂才让人畏惧。 顾霖眸色晦暗不明的坐了一会儿，然后便起身直接从窗户离开了，并没有跟一楼的人打照面。 因此，陌玉也不知道他走了。 又完成了一个大单子，有了一大笔进账，陌玉的心情十分愉悦，但等她看到空无一人的二楼的时候，心中就像是缺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那些愉悦都散了一些。 这样的感情十分奇怪，也有些陌生，但她却并不排斥。 陌玉倚在了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翻了起来，她垂着眸子，思绪却控制不住的飘远。 幽静的巷子，安静的像是没有人气一般。 不急不缓走着的人缓缓停下了步子，他抬头看着前方不远处靠墙而站的人，唇角慢慢的扬起了一抹弧度，“顾小哥，这么有时间？居然在这儿等我。” “文老板忙得很，不抓紧时间，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顾霖直起了身体，笑吟吟的看着缓步朝着自己靠近的人，“有时间喝一杯吗？” “顾大人邀请，就算是没有时间也要有时间啊。”文酒耸耸肩，斯文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就多谢文老板给在下这个面子了。”顾霖道。 文酒无奈，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一摊手，看着顾霖，“咱们能正常一些吗？你这样说话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你真心实意跟小陌儿做生意的？”顾霖面色一肃，径直问道，凭借他们的交情与关系，也用不着旁敲侧击的打马虎眼。 文酒稍稍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了过来，“小爻居的小先生？” 顾霖颔首。 “你喜欢她？”文酒恍然，然后笑着解释道，“真的只是生意，你也知道，现如今这年头，想要找一个真正有本事又和善又顺眼的相术师究竟有多难了。我有一块地，需要找人看看，而且最近流年不利，很多生意都不好做，若是再不想想办法，恐怕会赔成穷光蛋。” “文老板谦虚了，您若是成了穷光蛋，将会有多少人无事可做啊。” 自古，士农工商，虽商处于末流，但谁都不能否认每一行都是重要的。 而文酒，又不单单是一个寻常的商人。 民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可也要看是什么民，什么富。 顾霖一直都觉得，宇文家将文酒逐出家门，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不然的话，如今的宇文家，绝对不会是如此情况。 “这还不是靠你们吗。”文酒呵呵一笑，“还去喝酒吗？” “去啊，好像很久都没有跟宇文叔叔在一起待过了。”顾霖声音温和。 “叔叔……”文酒面色怪异的念叨了一遍这两个字，“我这算是拔高了自己的辈分儿吗？” “各论各的，当然，如果您想的话，我也不介意。”顾霖呵呵一笑，面对对方如此明显的调侃，竟然回答的十分认真。 文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以后还是不要提宇文两个字了，我怕有些人会不高兴，毕竟我可是被从族谱上划去名字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用这两个字呢？” “不过你倒是挺让我吃惊的，竟然真的能在顾家站稳脚跟。顾小哥，来历不明啊，你居然能活到现在，走到这个位置上。”文酒的声音说不上是佩服还是诡异，总之，他的神色跟目光让顾霖觉得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从丛林中的蛇盯上了一般，而你却不知道那条蛇有没有毒。 “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而已，这个位置有什么了不起的吗？若陛下信任你，那你便是权臣，能让人畏惧几分，若是陛下不信任，不给你差事，又有什么实权？在开朝之初，锦衣卫可没有如今这么威风，只能做一些招人恨的，偷偷摸摸的事情。”顾霖嘲弄的弯起了唇角，“更何况如今我连这个位置都丢了，只是任一个闲职，每天混日子罢了。” “听说，陛下有裁撤锦衣卫的打算？” 文酒与他并肩而行，低声打探着最为隐秘的消息。 “文叔叔是听谁说的？”顾霖蹙起了眉头，“我倒是觉得裁撤内阁还比较靠谱一点，毕竟有了丞相，下面还有三省六部，文叔叔不觉得他们的职责都是重合的吗？” “那天枢阁呢？还有国师，听说国师遇刺了，你做的？” “文叔叔未免也抬得起小侄了。”顾霖摇头，“天枢阁只属于陛下，人数亦不多，官职也不高，撤不撤的也就是陛下一句话而已，至于国师……请恕小侄直言，就算是朝廷开始打压相术师，国师也依然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因为他本就独立于他们之外。” “你说，那些只会相面算命的大师们，是如何混到如今这种尊崇的地步的？”文酒嘲弄而又讽刺的道，遍读史册，也只有他们大周独一份罢了。 “自古佛道两家便交替被人尊崇，任何东西的发展，都是有道理的。”顾霖含糊的回了一句，探究的目光从文酒身上扫过，“文叔叔对这些事情这么关心，是想入朝为官了吗？侄儿很好奇，会有多少人替叔叔您说话，或者做担保呢？” 第308章 夜袭 顾霖摸不清文酒的底，只知道他交的朋友很多，而且构成也十分复杂，世家贵胄，贩夫走卒，好像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你猜？”文酒神秘的一笑，拐进了一条巷子，“这家的酒很好喝，你绝对会不虚此行的。” “若是能得您一句话，也算不虚此行了。”顾霖笑着道。 文酒沉默了片刻，“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便说了。” “洗耳恭听。”顾霖摆出了郑重的模样。 “宇文轻，你打算如何？”文酒肃声问道。 “陌儿已经跟他成为了朋友，所以您尽管放心，我不会如何。”顾霖回道。 文酒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说那孩子做事有欠考虑，但终究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霖儿，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次算是叔叔欠你一个人情。” “既然叔叔如此说，那侄儿就却之不恭了。”顾霖并未虚伪的推脱，文酒的人情，可不想睡想要就能要的。 “宇文轻找小先生是因为宇文家的事情吧。”文酒迈开了步子，继续往里面走。 顾霖抬脚跟上，“是。” “我并没有要步入朝堂的打算，我生来就是一个商人，所以也做不得其余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的人脉可以借你用用。” “例如呢？”顾霖眉梢微挑，显得兴致勃勃。 “西北之地，江南之地，东北之地，大周腹地，你想要什么地方的？”文酒洒脱的一笑，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那么他也便不再隐瞒，但也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坦白而已。 “叔叔还真是让人惊讶。”顾霖这句话倒不是奉承对方，是真的挺惊讶的，他能有今日，与老头子打下来的家底不无关系，可文酒当初有什么？ 被剥夺了宇文家的光环，对很多的富家子弟而言，无异于致命的打击。 “若没有一些手段，又如何在这世间立足？”文酒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付出的心血也只有他这个当事人知道罢了。 “人年纪大了，就很容易去想以前的事情，你跟颜倾城的关系好像很好？” “嗯，算是。”顾霖颔首，“叔叔跟倾城也有关系吗？” “一个看得上眼的晚辈罢了。”文酒道，“若可以，请多帮帮他，霖儿，你跟叔叔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叔叔的为人。” 文酒推开了店家的门，不大的店面却十分整齐，酒香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里面好似有鲜花跟果子的味道。 “文老板。” 柜台后面的人看到他们进来，便立刻迎了出来。 很朴素的姑娘，未施粉黛，算不上美，但看着却十分舒服，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跟陌玉差不了多少。 “按照老规矩。”文酒温声道，“这位是顾少。” “顾少。”少女甜甜的唤了一声，看着顾霖俊美的模样悄悄的红了耳根，“顾少要点什么？” “跟我一样便好。”文酒替顾霖做了选择。 “好，二位稍等。”少女转身去了后堂。 “这是一位老朋友的店，来的也大都是我们这种老顾客，虽客人不多，但胜在东西贵啊。”文酒啧了一声，“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想要哪里？” “京城。”顾霖并未与文酒客气，也没有选择让对方拖欠下去，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都是有保质期的，过了那个时间，谁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兑换，而到时候兑换，又会尽几分力。 文酒闻言讶异的挑起了眉梢，“顾霖啊，京城可是你的大本营，你不要告诉我，你无计可施。” “需要避一下别人的耳目，我自己的人当然不能用。”顾霖道，“所以就劳烦叔叔了，原本侄儿还是想，要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动手呢，正苦恼着，叔叔就来了。” “所以你是故意堵我的吧？”文酒恍然，什么小先生，什么图谋不轨，什么试探，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也不能说是故意，我正好有空，叔叔您正好有意。”顾霖笑吟吟的道，“一拍即合，天时地利人和。” “要我的人做什么事？” “传一些流言，然后再顺便肃清一些。”顾霖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冷光。 …… 夜色沉寂，圆月高悬，天幕上，没有几颗星星。 这样的夜晚显得极为冷寂。 街上基本上没有几个行人，所以当一两道黑影闪过的时候便会显得极为突兀。 高悬着的灯笼将精致的宅邸照的幽若白昼。 但这样的夜晚却终究不是白昼。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的避过了所有的护卫，然后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一间屋子。 不多时，火光打起。 敲锣声，呼喊声，奔走声，瞬间便将沉寂的院子给点燃了。 一片鼎沸，而罪魁祸首的两个人则是猫在了屋顶上，静静的，用宛若独狼一般的目光凝视着下面的慌乱。 火舌吞噬，火势蔓延的有些快。 “怎么回事？” 一道冰冷恼怒的声音夹杂在了吵嚷声中也显得极为突兀。 “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库房会着火。” 映着漫天的火光，管家苦着一张脸，在森冷的冬天，硬生生的弄出了一身的汗。 安平章拧起了眉头，黑沉沉的眼睛映着那一片片的火光，陡然之间，他心中一凛，几乎不假思索的挥起了手中的长剑。 泛着光芒的长剑将射过来的箭打落在地，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只箭头却噗嗤一声没入了他的肩头。 “快抓刺客！” 管家惊恐的呼喊了一声，连忙伸手扶住了安平章。 而此时，那些乱糟糟的人才反应了过来，纷纷朝着弩箭射过来的方向追去。 安平章死死的盯着那片屋顶，看着两道黑影纵身跃入了夜色之中，一双眸子，冷的像是淬了冰淬了毒一般。 安府的人注定要空手而归了，因为不要说人，就连人影他们当中看到的都不多。 顾霖并未选择绕圈，做完了事情就大大咧咧的回了顾家，当然是翻墙而入，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推开了自己的房门，黑色的外袍在外面已经扔掉了，所以即便遇到了什么人，他也好似刚刚从外面散步回来。 从不放暖炉的屋子里竟然燃起了三个大大的暖炉，他眉头微微蹙起，一抹怒意，缓缓的爬上了脸庞。 第309章 不平静的夜晚 橘色的烛火光芒映照着静谧的房间，纱帐低垂的床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隆起。 呼吸声细不可闻，但顾霖是谁？自己的地盘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即便没有这样明显的特征，他也会立刻察觉。 顾霖冷冷的笑了，他看着床上的人，眸光越来越冷，杀气犹如凝成了实质。 床上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柔软的身体轻轻的抖动了一下。 顾霖将纱帐缓缓掀开，看着横卧在床上，娇躯半遮的女人，笑容灿烂了几分。 女人如水的双眸轻轻眨动，双唇泛着水润的光泽，宛若沾了露珠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咬一口。 “大，大人。” 女人声音娇柔，媚眼如丝，她撑起了身体，胸前的风光露出了大半。 顾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动声色。 女人咬了咬唇，柔弱无骨的身体缓缓移动着，她伸出了手，小心而又魅惑的攀上了顾霖的胸口。 顾霖眸光微冷，抬手将她的手腕抓住，“美人何必这么着急呢？” 女人心中一喜，那些忐忑渐渐的消失了，她大胆的直起了身体，跪坐在了床上，整个人都朝着顾霖贴了过来，“大人……” 一股幽香钻入鼻孔之中，房中的炭火噼啪的跳动着细微的火星，香炉的烟雾袅袅，缓缓扩散。 “来，本官带你去一个地方。”顾霖弯唇一笑，声音温和。 女人轻轻的应了一声，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顾霖抓着她的手腕转身就往外走。 女人不防备，直接被他扯下了床，狼狈的跌在了地板上，疼的她一下子就喊出了声。 顾霖却好似没有听到一半，拽着她的手腕就将人往外拖。 “大人，大人，你弄疼我了，妾身好疼。” 女人娇声痛呼着，声音转了好几个圈儿，就像是带着钩子一样。 顾霖停下了步子，他将手松开，垂眸看着梨花带雨的人，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 女人揉着被抓疼的手腕，泪水汪汪，“大人，不知妾身做错了什么，让大人如此恼怒？” “若妾身错了，大人尽管训斥便是，为何，为何……要如此对待妾身？” 女人坐在地上，她抬着下巴，脖颈修长白皙，宛若骄傲的天鹅。 “你的确错了。”顾霖弯下了腰，危险的气息铺面而来。 女人的眸光颤抖了一下，但她却没有任何的退缩，依然倔强而又坚强的看着面前这个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自己生死的人。 女人很聪明，她知道顾霖欣赏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要如何才能获得男人的喜欢，但可惜，她找错了人，也用错了方法。 对顾霖而言，真正的聪明，就是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顾霖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倏地就笑了，他伸出了手，唇角扬起的弧度迷惑了女人的眼睛，也让她陷入了迷乱之中。 女人破涕为笑，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顾霖稍稍用力便将她拽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外走。 “大人……”女人娇声呼喊着，迈开赤着的双脚，紧紧跟随着他。 房门被打开，冷风扑面而来，女人瑟缩了一下，冰冷的风让她的身体都僵住了。 顾霖迈出了门槛，用力将人甩了出去。 女人惊呼一声，身体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不明白顾霖要做什么，泛红的眼眶中又重新聚集起了泪水，“大人……” 她恰好对上了顾霖的双眸，那双眼睛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一般。 女人的身体抖动了起来，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胸口的衣服，瞳孔缩起，恐慌渐渐的占据了她的全部神智，她想要逃，但身体却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一般，不能动弹分毫。 “来人。” 冰冷的声音融入了冷风之中，从皮肉到骨髓，女人都觉得一阵阵的发寒。 “大人。”七八名护卫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他们垂着头，目不斜视。 “这女人漂亮吗？” 顾霖的声音在女人耳中宛若魔鬼。 几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女人的背影，然后齐刷刷的回答，“漂亮。” “好，那就赏给你们了。”顾霖道。 几个人面带欣喜。 女人则是心神一颤，“大，大人。”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霖，好似不敢相信等待自己的竟然会是如此的下场。 “天寒地冻，要玩儿就去里面玩儿，玩儿好了给爷收拾干净就行，去一个人去通知一下其余的人，谁想玩儿，尽管过来，只要不出人命，随你们的便。” 顾霖迈步走下了台阶衣衫被风吹动，从女人的眼角划过，让她如坠冰窖。 “封锁整个院子，擅闯者，杀！” 冰冷的喝声不带丝毫感情，有些人隐隐觉得，顾家好像要出事了。 “传令，所有顾氏族人，前去祠堂，辰时前未到者，逐出家门。” 一夜的时间，他已足够宽容。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静。 京兆尹的大门半夜被人敲响，他连衣服都未穿整齐便仓皇而出。 安平章家的纵火案跟伤人案被紧锣密鼓的调查着，深夜早已入睡的人家也在衙役带着火气的大喝声中战战兢兢的打开了门。 而今夜之事，还不止如此。 据说一位大人的府上遭了窃贼，一株极为珍贵的药草被抢走，而且府上之人死伤还不轻，就连那位大人的妾室都死了两三个，死状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寂静的巷子里仿若与世隔绝了一般，连成了一片的院子里，一道黑色的人影幽若鬼魅一般闪掠而入，他来的悄无声息，但最后还是被拦截在了陌玉的房门前。 “在下姓唐。” 来人摘下了黑色的面巾，一张脸在火光中映照的有些发白。 袁天瞳孔微缩，显然是认出了来人。 “小姐还在休息，请公子先行在客房住下。” 袁天客气的道。 “若是有要紧的事情呢？袁叔也不能通融一下吗？” “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也砸不到我家小姐的头上，若是要紧，大当家直言，在下自然会判断要不要去让小姐处理。”在袁天心中，天大地大都没有陌玉睡觉大。 第310章 发难 唐扬知晓袁天对陌玉的维护与宠爱，所以对此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那就劳烦您了。” 唐扬客气的道。 袁天闻言，目光带了一抹古怪。 他跟唐扬也不算是陌生人了，第一次见面，对方可没有如此的有礼温和，那就是一个土匪，一个活生生的强盗。 袁天给唐扬安排了房间，然后他便进了陌玉的屋子，就站在门口，大刀阔马的坐着，闭目养神。 整个顾家的人也都战战兢兢，不明白顾霖到底在做什么。 祠堂里燃起了新的香，模糊了那一层层的灵位，天色渐亮，等了一夜的人纷纷觉得疲惫不堪，哪怕是坐在了椅子上，屁股下也像是有根针一样，让人不得安宁。 顾霖站的笔直，他看着顾家祖先的画像，从第一个人进入祠堂开始，他便从未动过，站于他身侧的两个黑衣人更像是修罗，满身的煞气让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霖叔。” 顾锦君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轻快，但却没有多少的声响，长身玉立，翩翩佳公子，风度自成。 “锦君来啦。”顾霖转过了身，温和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站霖叔身边。” “是。”顾锦君神色不变，他垂手站在顾霖身侧，目不斜视，宠辱不惊。 毕竟是顾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尽管两个人年纪相差不算太大，可顾锦君却一直都将顾霖当成长辈来看待，亦将他当成师长尊敬，从未有所逾越。 “顾霖，这是怎么了？” 一名中年人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慌乱。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久都不见大家了，甚是想念。”顾霖呵呵一笑，“顾平安，看起来气色不错啊，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吃得消吗？” 平安侯顾思铭，若是没有顾霖，他便是顾家正儿八经的掌权者，可都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存在，所以他方才屈居一人之下。 “这是睡得好，你别胡说！”顾思铭有些尴尬的瞪了他一眼。 “要我说，你还是收敛一些，别老了老了，在外面留下什么把柄。”顾霖淡声说道，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行了，顾霖，从昨天半夜你就开始闹，到现在了有用的话一句都没有说，你召集我们大家过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一名老者说话了，他们是顾家辈分最高的，也是从辈分上能压得住顾霖的人。 “因为什么啊，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一直都在想。”顾霖的目光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但不管是谁，凡是被顾霖目光扫到，便都觉得一阵心悸，那些没有做过错事的人，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着，觉得口干舌燥，那些做了错事的人，双腿都有些发软，生怕顾霖是来秋后算账，那些真正有鬼的人则是垂下了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地板，好似这样就能将那种无形的压力给散去一般。 “顾平安，请摸着你的良心讲，这些年，我对顾家如何？” 顾霖的目光落在了顾思铭身上，他的嘴角带着笑意，那双眼睛却是一片冰寒。 顾思铭心中莫名一颤，他仔细的回想了自己最近的行为，以及自己孩子们最近的行为，然后方才松了一口气，“我自愧不如。” 顾思铭被封为平安侯，是顾家官职最高的人，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么也就代表着旁人再也没有资格说什么顾霖没有本事，说顾霖没有功劳。 “有你这句话就代表我没有白疼你。”顾霖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你也承认了自愧不如，那么家主的位置，是否该换个人来坐坐了呢？” 顾霖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顾家嫡系也好，分支也好，经过这么多年，不停的变更着，自古有能者居之，我觉得，如今好像也可以换换了，大家都是同一族的，也不能只你们享福不是？” 顾霖就这样漫不经心的在每个人的耳边扔向了炸响，震得他们的脑袋都嗡嗡的，不明白这个素来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顾锦君的脸上也是一片惊讶，但他却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依然规规矩矩的站在顾霖身后，毫无存在感。 “霖叔，侄儿尊重您，所以唤您一句霖叔，您不觉得，你如此说，太过猖狂与无礼吗？”一名年轻人听顾霖如此说，率先忍不住开始发难。 “哦，那你日后便不用尊重我了。”顾霖平淡的扫了他一眼，“你们那一房，都可以不尊重我。”他说的十分认真，并非威胁，却让人忍不住开始想，他是否要动什么手段了。 “顾霖，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实在是无礼。”那名年轻人房里的长辈开始训斥了，年轻一辈的不好说话，但倚老卖老的却大有人在。 “自古家有家规，嫡庶有别，顾霖，你还将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吗？” 一道道的声音，就跟讨伐一样，说话的大都是顾家的长辈，即便有年轻人开口，那也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事顾家未来的希望。 顾霖就这样安静的听着，看着，不发一言。 “主子。” 被骂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的林文将一个盒子递给了顾霖。 乱糟糟的祠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霖一抬手，示意他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林文应了一声是，将盒子打开放下。 好奇的人纷纷探头去看。 “顾霖，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的人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胆子小的，都叫出了声。 “在说我的意思前，你们中的某个人是不是要解释一下昨天发生在我房间的事情是什么意思？”顾霖道，“顾家下属的那些铺子，被换掉的掌柜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们不作为，我们还不能推真正有才能的人上去吗？顾霖，你是否太霸道了？” “不作为？”顾霖面色古怪，“那要不要我将铺子里的账目拿出来对比一下，看看不作为的人究竟是谁呢？” 他一句话，便让说话的人脸色铁青的闭嘴了。 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谁反驳。 “恃才傲物，即便有才能，我顾家也容不下这样的大佛。” “恃才傲物？恃谁的才？傲谁的物？”顾霖反问，“是不是拒绝了你们那些纨绔子孙的要求，没有给他们脸，便是恃才傲物呢？”顾霖神色渐冷，“这些事情，我不想跟你们计较，顾家的生意做的那么大，一两个铺子给你们玩儿我也不在乎，这么多年，我顾霖自认对你们顾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如今便当着顾家列祖列宗的面儿，咱们划清界限好了。” 第311章 不准 所有人都蒙了，因为他们想不到顾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在所有顾家人的心中，顾霖是绝对不可能离开顾家的，也因此，他们就像是做梦一般，即便那些平日里期盼着顾霖能离开的人此时也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却不是喜悦，而是恐慌。 顾思铭也被震住了，然后他便蹙起了眉头，“顾霖，莫要胡说。” “顾平安，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顾霖笑眯眯的看着他，然后眸光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你们往我房里塞女人，我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也可以当成是小辈的孝顺，一而再，再而三，我忍了，就算看在老头子的份儿上，我也不会太过与你们为难不是？” “顾霖，这件事情是他们做的太过了。”顾思铭道，“我会处理的，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顾平安，我需要你为我出头？”顾霖神色中的冷意收敛了一些，“如今我走了，不是顺了你们某些人的意吗？你还拦着做什么？” “从未有人想要你走，我亦没有如此想过。”顾思铭肃声保证，“顾家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我这个平安侯是如何保住的，我心里也跟明镜似的，顾霖，咱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我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下面人犯的错误，你非要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吗？” 顾霖看着言辞恳切的顾思铭，突然很想笑，笑对方的天真，更笑自己的仁慈。 “那这些……你又要怎么解释？” 顾霖将盒子掀翻，里面已经变成了骷髅的头颅就这样滚落了起来，连带着一起滚出来的，还有一个小纸包跟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顾思铭疑惑的问道。 顾霖双眸微眯，“你真的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顾思铭更加疑惑了，“这人……看起来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你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顾霖道，“其实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顾思铭仔细的思索着这人到底是谁，但没有顾霖提醒，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你可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子在茶楼卖唱。”顾霖提醒道。 “女子？”顾思铭拧起了眉头，“那位乐儿姑娘？可她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怎么会……” “死了，我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顾霖垂眸，手指在那光秃秃的头骨上缓缓的摩挲着，“你可知道，她说了什么？” “什么？”顾思铭眼皮一跳，直觉不好。 “她说，她有自知之明，知晓她与我并不般配，与其受制于人，倒不如一死了之来的痛快，只是放心不下我，担心我会被人算计，逃不过那一美人关。” 顾霖声音柔和，“她说，让我小心顾家人，小心顾思铭。侯爷，您可知，这句话到底是何意？” 顾思铭眸光一颤，“她觉得，是我派人去找她，让她接近你，然后对你不利。” “不愧是平安侯。”顾霖抚掌赞道，“虽说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想起来却好似昨日，平安侯，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不是我。”顾思铭神色肃然，“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别人，所以便不会做这种蠢事。” “乐儿不会搞错的。”顾霖道。 “我不会做如此明显的蠢事。”顾思铭诚恳的解释，“就算是你对她与众不同，我也不会蠢到觉得你会完全的去信任她。顾霖，你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也不会让任何人去接近你，尤其是女人。因为你所有的感情，都给了那个人。” “看来你挺了解我的啊。”顾霖唇角扬起，“那你要如何给我交代？” “霖叔，都这么多年了，您现在拿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其中一位年轻人开口道。 时过境迁，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湮灭了，自然顾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们也根本无从查起。 “那我应该当年就拿来说嘛？”顾霖反问一句，“现在说又如何？难不成人命这种东西还会过时？” 年轻人语塞，不知要如何反驳。 “你想如何？”顾思铭深吸一口气，“顾霖，脱离顾家，你想都不要想，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你觉得他会安心吗？” “我觉得，你还是让我走比较好。” 顾霖垂眸，将散落在桌面上的东西一一收进了盒子里。 顾思铭瞳孔微缩，他捏紧了拳头，“我不同意。顾霖，老太爷有说，若没有我的首肯，你一天是顾家人，一辈子便是顾家人！” “可你并非一人，顾平安。”顾霖淡声道，“只此一次，你确定，要让我留下？趁着这个机会，我可以给你们留有选择的余地。” “留下。” 顾思铭率先表态，他扫视着众人，这个一向不怎么管事也不怎么严厉的人此时方才拿出了属于平安侯，属于一家之主的威严，“谁敢反对！” 凡是与顾思铭对视的人纷纷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即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顾霖赶出去，但是有顾思铭的维护，他们依然不敢多言，整个顾家，就属顾思铭的职位最高，顾家一门的荣耀，都系于他一人身上。 顾思铭见状，满意的颔首，“顾霖，你的意思呢？” “既然平安你这么舍不得我，那我也就没有理由离开了，剩下的事情太过肮脏，不适合在祠堂里说，请各位移步吧。” 他啪的一声将盒子盖上，“几位祖老年事已高，您们若是想听只管跟着，若是不想听，便去休息。” 吊儿郎当的语气，让人生不出任何的好感。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虽不满，却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的确是被顾霖给吓住了，站得高，方才看的远，他们不是顾家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知道顾霖对于顾家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若没有今天这一出，他们或许真的不会去管事，但如今情况可大不相同了。 有权力无视顾霖的人不放心，想要无视顾霖的人却没有那个权力与胆量，所以祠堂的人就只好继续跟在了顾霖身后，浩浩荡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家集体要有什么行动。 第312章 公道 顾霖带着众人一路到了临水亭。 说是临水亭，但其实占地不小，以前若有犯了错的人，顾霖都是在这里处理的，后来他便弃置不用了，顾家的人也便渐渐遗忘了临水亭的存在以及顾霖曾经的冷漠残戾。 临水亭掩藏在了一片竹林之后，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涓涓流过，木制的拱桥没有护栏的遮掩，薄薄的一片，好似随时都会踩断一般。 一个又一个的人从拱桥上走过，迈过了垂花门，又推开了一扇木门，里面的情景方才映入了每个人的眼眸中。 院子的正中央是一个亭子，八角亭，竹帘卷起，绑在柱子上的薄纱随风轻扬。 但里面的情景却让人生不出任何欣赏此处美景的心思。 说是薄纱遮掩，但却也接近全luo。 从亭顶垂下的锁链绑着人的手臂，薄纱堆积在了肩膀处，露出了白皙的手臂。 若是夏日，这样的情景定然让人赏心悦目，但可惜，如今是严寒的冬日，纵使临水亭里有一眼温泉，也完全不是该传这种衣服的时候。 也因此，那些男人们心中所想的不是旖旎，而是恐惧，因为他们不知道顾霖到底要做什么。 “顾霖，这是？”顾思铭好像猜到了什么。 “请诸位看一场好戏。”顾霖缓步踏入了凉亭，坐在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主子。”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就像是幽灵一般，让不少人心中都吓了一跳。 “开始吧。”顾霖的手臂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斜斜的倚着身体，漫不经心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双眸低垂，像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关心一般。 “是。” 那人应了一声，起身走到了女人身边，先是将手臂上搭着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抬手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女人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有鲜血从嘴角流出，她闷哼一声，禁闭的双眸幽幽睁开。 “是谁将你送进主子房间的？” 男子肃声问道。 女人的眼眸只有瞬间的清明，然后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是顾二少。” “名字。” “顾锦炎。” “你血口喷人！”外面，一个年轻人面色惨白的呵斥道，“霖叔……” “激动什么？”顾霖抬眸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他直起了身体，一挥手，又是一道人影闪掠而出，然后响亮的耳光便在人群中响起。 顾锦炎捂着脸，愤怒的瞪着面前黑衣黑斤蒙面的人，却没有胆量敢动手。 “继续问。”顾霖清冷的嗓音在院子里缓缓的散开，糅杂了冬日里的风，让每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房间里燃的香你可知是什么？” “是迷情香，情越浓，香越香。”女人机械的回答着，面无表情。 “后果呢？” “轻则，男子终生不能人道，重者昏迷，即便醒来，也是或痴或傻。” “指使者是谁？” “顾思铭。” 被点名的平安侯蹙起了眉头，但他却没有说什么。 “你亲眼见到的？”男子继续问道。 “我听别的人唤他平安侯。”女人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 男人问完了便垂眸走到了顾霖面前，“主子。” “都听清楚了？”顾霖平淡的问了一句，“带人。” “是。”男人颔首，态度恭敬。 从后面的一排屋子里，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推了出来，他们的脚上带着镣铐，走路的时候哗啦作响，肩胛骨也被锁链穿透，单薄的衣服上，全部都是血迹。 他们被推搡着跪在了地上。 男人将他们嘴巴里堵着的布一一拿了下来，“说。” “小人是顾三爷院子里的，奉命调查顾爷的行踪……” “小人是顾锦凡少爷的人……” 一桩桩，一件件，从往顾霖院子里塞女人，到贪墨银钱，再到顾家下属的生意里的弯弯道道，三个人虽说的不全面，但桩桩件件，都是在顾霖身上划刀子。 顾思铭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对顾霖不满意，对顾霖所掌控的权力也不满意，但却从未觉得他们居然能将顾霖欺辱到这种地步。 “主子。”男人等他们说完，一人一刀，便都将之了结。 “不着急，一点点的来，谁敢多言，直接让他们闭嘴。”顾霖凉凉的笑着。 男人应了一声是，一挥手，院子里藏着的身穿甲胄的士兵便哗啦啦的将人给围住了。 “顾霖！你想做什么？” 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他们的盔甲以及武器上折射而出的光芒，冷的让人的灵魂都在颤抖。 “带人。”顾霖吩咐。 又有一批人被带了上来。 这次被带上来的人十分体面，至少衣衫整洁，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他们却一个个的面色惨白，眼中盛着惊惧。 生意上的贪墨。 平日里的阳奉阴违。 仗着顾霖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 在属于顾霖私产的庄子里耀武扬威，俨然已经将之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顾思铭越听便越气愤，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混账！”他怒吼一声，双眸一片赤红。 顾霖挥了挥手。 男人挺直了胸膛，“带人。” 又是一批人，这一批是最多的，共有十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桩桩，一件件，什么慢性毒，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什么时候给什么人通风报信透露顾霖的行踪以至于他险象环生。 清楚的即便傻子都能听明白。 那些对顾霖生气的族老也慢慢的白了脸庞。 这些事情，若是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倒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最恐怖的便是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就像是刮风一样。 如果你一天一天的都是二三级的小风，哪怕连续刮过两三年也都没什么损失，但若是十二级的大风呢？一场就足以毁灭所有。 “顾平安，顾思铭，你说，你要给我什么交代？” 顾霖笑吟吟的看着对方，他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了腿上，身体微微前倾，“各位族老，又要给我什么交代？” 顾思铭嘴唇动了动，半晌，他方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抬眸，目光坚定，“依照律法，杀！” 第313章 他不稀罕 顾思铭不似作假，他声音肃然，也不像是暂时安抚顾霖。 顾霖眉梢微挑，神色中露出了些许的讶异，然后他便笑了，笑的十分欢快。 “思铭。”几位族老也讶异的看着他，显然想不到他居然如此绝情。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听着顾思铭的话，双腿一软，若不是旁边的人扶着，肯定就倒在地上了。 顾霖沉默不语。 “如何？”顾思铭看着他，完全不似说笑。 “可以考虑。”顾霖颔首，但身形却一动未动。 顾思铭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低垂的手缓缓抬起，“来人。” 旁的人惊恐的看着他。 顾霖换了一个姿势做，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切，谁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侯爷。” 肃然而站的人是顾思铭最为精锐的手下。 “将人都送进刑部，剩下的，你们跟霖爷的人接触，有罪便罚，该杀就杀。”顾思铭声音沙哑，他很心痛，但却没有任何的犹豫。 因为他不仅仅是这些人的家人，他更是顾家的家住，亦是曾经发誓要守护顾霖的人。 一个不知来历的外姓人在一个偌大的家族里占据着比家主还要重的分量，不管如何，这条路都是不好走的，更何况，顾霖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让很多人都不会服气，但他们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所以也就只能这样暗戳戳的在背地里做数不清的小动作。 顾霖曾经对这些事情是默许的，而顾思铭对于这些东西也管不过来，更何况，他以为顾家人都是知道顾霖的重要性的，即便去做，也不会做的太过分，小打小闹，他并不需要事事都出手，他也一直都坚信堵不如疏。 但却想不到对方会将他们的行为当做怯懦，当做糊涂，当做真的不知道他们做的事情。 顾霖安静的瞧着这一切，在顾思铭冰冷的目光以及那些侍卫明晃晃的冰刃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求饶，敢多说什么。 于是，院子里便出奇的安静。 顾霖的手指静静的在扶手上轻敲着，一声声的，细不可闻。 “顾霖。”顾思铭缓步上前，“这样好吗？我知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让你经历了不少事情，是我的过错。” 顾思铭看着顾霖年轻的脸庞方才反应过来，不管这个青年多么厉害，从小又是如何过来的，他如今始终都在承受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像是他们这些家族，如顾霖一般年纪的依然在混日子的依然多的是，即便已经成家立业，也丝毫不能改那些浪荡作风。 但顾霖却已经做了太多太多，甚至在顾思铭的记忆中，这个孩子就没有如同别的孩子一般撒过娇，也没有抱着大人委屈的哭泣过。 顾思铭这样一想，就觉得心疼了起来，“顾霖，不管如何，你不能让长辈不安。” “既然平安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便留下吧。”顾霖站起了身，“杀人就算了，毕竟都是姓顾的，以后一个个的都老实一些，该你们做的，安心去做，不该你们做的，就将爪子收回去，有不服气，尽管来找小爷便是，我可以跟你们保证，若你们斗得过我，我绝对不会秋后算账，也不会让平安去找你们麻烦。” 顾霖带笑的眸光扫过了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突然觉得很是无趣，“顾平安，你要不要来跟我过几招呢？” 顾思铭倒吸了一口气，他后退了半步，然后敛眸抬手作揖，“不敢。” “那便最好。”顾霖淡淡的道，“都散了吧，从此，临水亭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此话，便是将临水亭纳入自己的地盘了。 顾思铭自然没有异议，“那，你原先的地方……” “脏了，让人烧了，看着烧，一点东西都不允许存在。”顾霖冷呵一声，那双桃花眸里又蒙上了一层暴怒。 顾思铭连忙让众人散了，那些小辈们都战战兢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而顾家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都随着顾思铭去了书房。 “咱们就这样让顾霖胡来？” “胡来？你们可知，我这位置是怎么保下来的？”顾思铭听着自己兄弟不甘心的喝问，整颗心都止不住的往下沉。 “顾家虽历经了几任皇帝，但恩宠与信任这种东西，却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的，祖父他老人家尚还在世的时候，他便是我顾家的护身符，让陛下不能轻动。老人家费尽了心思，到处寻摸着能延年益寿的方子，堪堪到了九十岁，你们以为，他是想要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顾霖来历不明，亦非我顾家人吗？” “可他还是将顾霖抬到了那样高的位置，顾霖的身份在京城早已不是秘密，若他真的搬出了自己的身份，咱们整个顾家，有谁能在他面前抬头？” 顾思铭冷眼扫过了那几位忐忑不安的祖老，“恐怕就连您几位，都需要在他面前弯腰行礼吧。” “那便由着他如此下去？我顾家人还有立足之地吗？日后他成婚生子，顾家……” “顾霖不稀罕。”顾思铭突然觉得很累，他原本觉得就算是有人糊涂，但大多数的人却也还是清醒的，如今看着长辈们跟自己兄弟的模样，他便知道是自己想错了，“你们捧在手里的东西，他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你们都觉得他是借了顾家的势才会在小小的年纪就坐到了那个位置，却从未想过，我顾家子弟那么多，又有几人能跟顾霖比？我顾家除了一个姓氏，又给过他什么帮助？” “他拥有的一切都是祖父自己辛苦打下来与他自己费心经营的。我不成器，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的掌权者，祖父留下的，只有顾霖能继承，这也是祖父的选择。” 顾思铭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顾霖对你们做的事情一清二楚，你们知道他为何会选择现在才发难吗？” 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一个让咱们不能翻盘也没有资格谈判的机会。顾霖是个冷情的人，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小先生陌玉。” 顾思铭的脊背挺直了几分，锐利的眸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咄咄逼人，将平安侯应有的气势完全拿了出来，“丑话说在前面，谁敢去招惹那位小先生，逐出家门！” 第314章 后继有人 一场惊动了整个顾家的动乱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 那场大火烧了好几个时辰，正如顾霖吩咐的那样，除了灰烬跟木炭外，没有留下一点点完好的东西，就连房里的瓷器那些不容易被烧着的东西，也都砸成了碎片，然后那块地被推平，做了演武场。 而这一切自然也是顾霖吩咐过的。 自从那一日过后，顾锦君就一直留在顾霖身边，不曾离开过片刻。 “你跟着我，不怕成为整个顾家的众矢之的？”顾霖手中拿着一本书，懒懒的倚在了榻上，抬起眼皮扫了顾锦君一眼，这才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不怕。”顾锦君将刚泡好的茶恭敬的递给了顾霖，“能跟着霖叔，是锦君的福气。” “呵呵。”顾霖并未有什么其余的反应。 顾锦君也不再多说什么，沉默的拿起了另一本书，看的认真。 约莫半个时辰后，喝了一杯杯的茶，顾霖手中捏着空空的茶杯，这才开口，“你想要要什么？” 顾锦君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跪好，“锦君想要做锦衣卫指挥使。” 顾霖闻言讶异的看着他，“胃口不小。但你可知道这个职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而且最是招人恨的。” “锦君已经想好了，锦君想要霖叔曾经放弃的位置。”顾锦君肃声道，他恭敬的拜倒在地，“求霖叔指点。” “为何不想进内阁？不去肖想六部？”顾霖坐直了身体，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书页，“哪怕是从军挣一份军功，对你而言都十分容易，这样熬个十几二十年，你也能出头。” “军功太远，十几二十年太长，锦君想做第二个霖叔，哪怕永远都赶不上霖叔，但锦君也想在别人提起霖叔的时候会说，霖叔在顾家，并非外人，并非没有传人。” 顾锦君肃声道，双眸之中满是坚定与崇拜。 他喜欢顾霖，崇拜顾霖，也尊敬顾霖，如师如父如兄，顾锦君从小便有自己的目标，那就是成为像是顾霖那样的人，所以不管兄父如何，不管顾家的其余人如何，他这一生都会沿着顾霖的步子走，此生不弃。 顾霖眉头微微蹙起，他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你要等些日子，如今指挥使的位置刚刚换了别人，还不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先去宫里当差，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会有很多机会。” “多谢霖叔。” 顾锦君开心的弯起了唇角，“霖叔喝茶。” “不能再喝了，肚子里装的都是茶。”顾霖摇摇头，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心中升起了些许的暖意，“你多跟顾平安学，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去他书房找他，他那个人虽然平日里不管是，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锦君晓得。”顾锦君点头，若说顾家有明白人的话，那么顾思铭无疑就是最明白的那个，“霖叔，您那样闹，不怕真的与顾家脱离关系吗？” 毕竟是杀自己的兄弟，若是换位思考，顾锦君不觉得自己会如顾思铭一般。 “你觉得我会在意？”顾霖呵呵一笑。 顾锦君心中一凛，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于是不轻不重的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下，“不愧是霖叔。” “行了，别拍马屁了，回你的房间歇着去。”顾霖站起了身，然后原地转了一圈儿，垂眸扫了顾锦君一眼，然后啧了一声。 顾锦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也只能问道，“霖叔要出门？” “去见你未来的婶婶，你要跟着？”顾霖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问道。 顾锦君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陌玉那张脸，虽然很想，但他还是摇摇头，“改日我可否去拜访？” “不惹麻烦就好。”顾霖颔首，自然不会拦着。 “那我明日去。”顾锦君咧嘴一笑，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顾霖看着他离开的房间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想到自己究竟忘了什么事儿，于是衣服也顾不得换了，连声吩咐人准备马，然后像是一阵风一般出了门。 到了小爻居，还没有看到陌玉，就率先迎上了赵世擎那张苦瓜脸。 “你家死人了？” 顾霖嫌弃的啧了一声，推开他那张脸就往里走。 “说好的明天，霖儿啊，你放我鸽子。”赵世擎抹了一把脸，转身抓住了他的衣服，不满的控诉，“我都准备好了，你没来，陌儿妹妹也没来，我来小爻居，小爻居也关门了，我又不知道陌儿妹妹住在哪儿。” 他一想自己堂堂的皇子竟然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在门前站了好几个时辰就觉得委屈……因为不敢愤怒，这俩人哪一个是好惹的？ “乖，你做的很好，我让陌儿给你便宜些。”顾霖见他没有让人擅自去查陌玉的住处，于是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哄孩子一样，然后便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打掉，几步就到了楼上，“陌儿，顾家的人都欺负我。” 一句话，让赵世擎差点摔个狗啃泥。 顾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些，毕竟最后都闹到了刑部，差不多有十来个人，都被关进了刑部的大牢，若不是有人压着，早就满城风雨了。 顾家的人欺负你？你怎么不说你将顾思铭都逼得要杀人了呢？ 陌玉也知晓这些事情，但知道的却不怎么详尽，“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要等滚的这么大才出手解决？你可知道这样有多么危险？” 陌玉心里的担忧在看到顾霖的时候全数化为了火气，“若顾思铭没有维护你呢？你又要如何走出顾家？”她全然忘记了以顾霖的心计，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会去这件事情？ 顾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乖乖的任由她训斥，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赵世擎看的目瞪口呆，他又站在入口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看着那位一直都云淡风轻的小先生气红了脸庞，看着自己的好友撒娇讨好，倏地就涌出了一种即便自己今天死了也能瞑目的满足感。 这样一想，让他悚然一惊，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艳羡的转身去了楼下。 第315章 恭喜陌姐姐 陌玉说的嘴巴都干了，顾霖依然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心中稍不容易散下去了一些的怒火又涌了出来。 “顾大人若是无事，就请吧，小女子还有事要做。” 陌玉冷言冷语，她垂眸端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一口气吐不出来，怒火险些将自己烧着。 “茶已经凉了，就别喝了。”顾霖握住了她的手，将茶杯拿下，然后整个人顺势靠在了她身边，“陌儿你别生气，我是真的有分寸的，顾思铭那个人此生重义重情，即便我真的当场杀几个人，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玩儿的手段，你也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是有底线，万一你触碰到了呢？万一你的估算出了错误呢？那毕竟是顾家，你毕竟是外人，即便要做，能不能不在别人的地盘上？” 陌玉无意识的反握住了他的手，捏的很紧，凤眸中的担忧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顾思铭，绝非平庸无能妥协之辈，我先前，看走眼了。” “若平庸，顾家便没有今日的风光了，平安侯，也会早早的被逐出京城，此间，再无顾家立足之地。”顾霖看着她的手，心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了，但为了不惹恼对方，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欣喜，“更何况，即便撕破了脸皮，顾思铭也不敢动我的，好歹，我也是朝廷命官啊。” “可你是外人。”陌玉的眉头依然没有丝毫的放松，她也知道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但却放松不下来，也放心不下来，“顾思铭毕竟只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平凡人，若顾家其余的人……你可怎么办？” “陌儿，你应该对我多点信心。”顾霖叹道，也知道她是真的急了，“难不成你也认为我离了顾家便什么都不是吗？” “自然不是。”陌玉连忙摇头否决，“只是旁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都觉得，不管你如何的厉害，都是在靠着顾家，若没有顾家，你便不足为虑。” 会多很多麻烦，那些能预料到的，以及不能预料到了，都会接踵而来，更何况如今顾霖还丢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不排除某些人会猜测，这是皇帝想要对他下手的征兆。 这样想着，陌玉心中的愤怒便化为慌乱，“霖哥哥，万事请务必三思而后行。” 最近，她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她寻不准这种不安的由头，所以便也只能牵挂着顾霖，唯恐他那里会出什么变故。 “我知道。”顾霖轻声安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即便陌玉担心，也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不知道。”陌玉摇头，她低垂着眸子，洁白的牙齿轻轻的咬着下唇，“总觉得十分不安，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我不会有事的。”顾霖道，“现在去世擎家，可以吗？” “嗯。”陌玉颔首，她本就不是什么自怨自艾的人，因此从那种低落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也十分的快，“我会请师尊出手的。” 她不能断的事情不代表韶落尘便不能断。 “他呢？”顾霖环视店内，依然跟以前一样，没有留下丝毫属于韶落尘的痕迹。 “师尊去了城外，他说要见一位老朋友。”陌玉诚实的回答。 顾霖眉梢微挑，“咱们走吧。” 他握着陌玉的手往外走，敛起了所有的思绪。 陌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问什么。 下了楼梯，顾霖便将手松开了。 陌玉将垂在一侧的面纱戴好，手里握着一位暗卫递过来的手炉，“五哥，咱们可以走了。” “好。”赵世擎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两圈儿，放下了手中拿着的册子，“陌儿你这儿的东西有些空啊，需要五哥给你寻一些带来吗？” “多谢五哥，不过不用了，空有空的好处。”陌玉谢绝了赵世擎的帮助。 “那好吧，不过若是需要什么一定要开口，寻常的一些小玩意儿，五哥还是能寻来的。”赵世擎认真的道，表示自己不是说说而已。 “会的。”陌玉唇角含笑，没有再拒绝赵世擎的好意。 “陌姐姐……” 一道含着惊喜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陌玉眉头微蹙，侧眸看着迈着焦急的步子小跑过来的人，一抹寒光从凤眸中闪过。 “走吧。”陌玉收回了目光，语气冷淡。 赵世擎微愣，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霖儿，你跟我骑马？” “谁要跟你骑？”顾霖嫌弃的道，“我跟陌儿坐马车。” “你可长点心吧。”赵世擎瞪了他一眼，“骑马骑马，你如今怎么也跟小姑娘一样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顾霖哼了一声，“我身娇体弱的，哪儿能跟你这样的大汉相比。” 赵世擎眼睛瞪圆，目瞪口呆。 陌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凤眸弯起，里面的冰冷好歹散了一些。 顾霖见状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娇弱？就你这样的？霖儿，才几个月不见，你脸皮怎么就这么厚了？”赵世擎大惊小怪，刷的一下，往前迈出一步，然后抬手就朝着顾霖的脸招呼，“大胆小贼，竟然敢上我兄弟的身，还不快快滚出来！” “滚！” 顾霖抬脚就踹，但却被赵世擎笑嘻嘻的躲了过去。 苏欣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顾霖她自然是认识的，虽然不是的赵世擎的身份，但不管是从面相与气度上看，还是从对方跟顾霖的相处模式看，也能猜出对方身份必定不俗。 她很羡慕，羡慕陌玉的身边时时刻刻都有那么多优秀的人围着。 苏子瑜也好，顾霖也好，这样的人，都是她此生都需要去仰望的。 她有什么本事？为何那么多的人都会围绕在她身边？“ 苏欣儿捏紧了手指，她垂眸敛起了所有的嫉恨与不甘心，凭什么她时时刻刻都需要小心翼翼的过活，而陌玉能活的如此洒脱呢？ 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陌姐姐，欣儿恭喜陌姐姐小爻居再次开业。” 苏欣儿苍白的脸颊上带了一抹柔弱的笑容，她缓步上前，柔柔弱弱的，让人看了心疼。 “与你何干？”陌玉脸上的笑容全数收敛了起来，“你是来讨债的？”语气冰冷，含着的是满满的厌恶跟憎恨。 顾霖颇为疑惑的扫了陌玉一眼，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她一起面色不善的盯着苏欣儿，在看到对方腰间挂着的玉牌的时候，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玩味。 第316章 打算 赵世擎看着他们的模样，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却不喜欢苏欣儿的那副姿态。 看似柔弱可怜，但其实不知那颗心里究竟藏着怎样肮脏的目的。 从小就在宫里长大，母妃又不是怎么特别受宠的，所以他从小便看惯了这些，也因此对于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 一个真正善良的人跟矫揉造作的人是有区别的，而苏欣儿明显就属于后者，虚伪的让人恶心。 “小妹，别误了时辰。”赵世擎挡住了苏欣儿的视线，“那个谁，马车呢？” “回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暗三恭敬的回了一句，他们一直都是跟着陌玉的，所以对于苏欣儿也没有多少的好感。 “小妹？”赵世擎语气中带着一抹询问。 “走吧。”陌玉收回了目光，手指拎起了裙摆，而马车也恰好到了小爻居的门口。 顾霖并未一同上去，而是跟赵世擎一人一匹马，像是护卫一般走在了马车的两侧。 苏欣儿咬着唇，嫉妒的眼睛都红了，但面上却是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 “送姐姐。” 苏欣儿欠身行礼，轻柔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马车里，也自然传入了路人的耳中。 暗三连看都没有看苏欣儿一般便转身回了小爻居。 苏欣儿迈开步子快走了几步，嘴巴微张，但却还是没有出声，也没有迈入小爻居。 她失落的垂下了眼睑，垂着头走到了附近的一家铺子，“劳烦，要半斤桂花糕。” 她强扯起了一抹笑容，轻柔的声音中含着的却无法掩饰的痛苦与悲伤。 “姑娘跟小先生……” 拿桂花糕的妇人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陌姐姐于我有大恩，只是欣儿不懂事，惹了陌姐姐生气。”苏欣儿苦笑一声，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接过了妇人递过来的糕点，掏钱道了一声谢，然后便离开了。 妇人看着苏欣儿的背影心中泛起了嘀咕。 陌玉在他们这些街坊的心中都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突然来这么一出，每个人有的也只是好奇，很难想象像是小先生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而生如此大的气。 走到一半儿，顾霖便钻进了马车里。 “知道苏欣儿如今是什么身份吗？”顾霖语气不太好的问道。 陌玉摇摇头，“不管如何，她是跟在安平章身边的，那孩子天赋很不错，若是从小培养，如今，她必定也能名扬天下。” 苏欣儿是她见过的天赋最好的人，再加上对方又肯努力，只可惜，心性没有被掰过来，尽管她抽了手，可安平章却将人给接了过去，凭借安平章的性格，定然不会在自己身边白养一个人。 “朝廷有一个天枢阁，人虽然不多，但各个却厉害的很，除了我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能压他们一头，以往的时候，天枢阁都是屹立在所有人之上的。” 顾霖解释道，“你在国师身边的时候，没有听过一个关于相术师的部门吗？” “相术师？”陌玉拧起了眉头，“除了钦天监，以及国师的那个地方，还有旁的吗？” “有一个，知晓的人不多，但我也没有想到居然连你都不知道。”顾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那个地方，名为麒麟。” “苏欣儿进了那个地方？”陌玉蹙起了眉头，“全部都是相术师？” “嗯。”顾霖颔首，“人数不知道有多少，但凡是能挂麒麟之名的，就连陛下都没有那个权力直接为之定罪，若是麒麟里面的人死了，必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你所知的有几个？”陌玉的神色也变得肃然了起来，自古，皇帝的权力便是至高无上的，连皇帝都没有权力直接处决的人……单是想想，便能知道那个麒麟究竟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方。 “国师，安平章，陈仕贤，还有如今的苏欣儿。”顾霖缓声说出了四个人的名字。 “陈仕贤？”陌玉拧起了眉头，她并未听过。 “已经死了，也因为他，麒麟初次崭露头角。”顾霖握着陌玉的手，轻轻的揉着她的手指，玩儿的不亦乐乎，“说起来，是十年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老爷子也还在，险些被这件事情连累没了性命。” “出手的呢？”陌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不知道。” 陌玉微微诧异，“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嗯。”顾霖颔首，然后又摇头，“其实这样说也不确切，只能说，很多的相术师都出手了，但都是一些很寻常的人，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懂得。”陌玉颔首，“这么说，如今苏欣儿怕是不能轻动了，不然只会惹祸上身。” 相术师最擅长的是什么？ 怕是没有人能比陌玉更加清楚了，尤其是那些真正能配得上这个称呼的人，即便你没有差错，他们也会逼得你露出差错来。 相面卜卦风水，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陌玉曾经听说，有相术师能从你的面相以及命数中断出你此生大致的过程。 杀了多少人，犯了多少错，错在何处……无一不准。 虽然自古以来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但谁都不敢说如今的天下不存在。 “也不是不能动。”顾霖摇头，“他们当年所占的，也不过就是一个便宜而已。说到底，这大周，还是陛下做主。” 陌玉被他说的有些迷糊，“那到底……” “可以除去，但要看时机。”顾霖眯起了双眸，“你不打算留她？” “若她老老实实的，自然不会，但你觉得可能吗？”陌玉摇头叹息，非她不留人，而是有些人，自寻死路。 “不会。”顾霖愉悦的笑出了声，“那便等。” “等到什么时候？”陌玉问道。 “过了这个年，算账的时候多的是。但前提是，小陌儿，你在京城，要为自己扬名。”顾霖双眸中熠熠生光，“赵世擎，便是第一步。” “可再大的名声，也抵不上安平章，再大的身份，也抵不上国师。”陌玉摇头。 “那可不尽然。”顾霖神秘的说到。 陌玉被他说的来了精神，“我师尊？”如果说这世间若有一人能与国师抗衡，那么便只有韶落尘了。 第317章 询问 顾霖赞赏的看着她，然后又忧愁的蹙起了眉头，“他是一个未知数。” 韶落尘这个人，你说不清他到底是敌是友，顾霖无法掌控他，也同样无法驾驭他，这样的人用的好了便会对自己有利，用的不好了，最后的结局便是将自己给玩儿死。 “师尊何时回来？”顾霖问道。 “今晚会回家里。”陌玉答道，“你真打算要在师尊身上动心思？” “国师好像有了隐退的打算……不，应该说他一直都有这种打算，不过明面上，他还占据着那个位置。”顾霖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只要师尊同意，我也陛下也不会拒绝。” “你要让师尊做国师？”陌玉惊疑不定，那个位置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你觉得师尊没有那个能力？”顾霖反问道，他坐正了身体，也收回了落在陌玉身上的目光，所有的思绪都被敛在了眼底深处，让人看不分明。 陌玉摇头，却并未说话，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思考顾霖说的话的可行性。 “可师尊为何要帮咱们？”陌玉忧愁的问道，她从未期望过韶落尘会出手相助，尽管不知道韶落尘的那些变化因何而来，但她却十分确定，那个人一直都站在局外，从未投身入局过。 韶落尘就站在上帝的位置上，他高兴的时候，便伸手帮你一把，不高兴的时候就推你一把，但大多数的时候，他就撑着下巴，悠然自得的观看着在尘世中打滚摸爬辛苦存活的人们。 “我自有打算。”顾霖抬手揉了揉陌玉的头，温和的笑道。 陌玉点点头，一双凤眸中盛着的满是担忧。 顾霖弯唇一笑，俯身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枚轻吻，“真想快点将你娶回家。” 陌玉压下了心头的害羞，然后笑着摇头，“顾家那种地方……” “那你娶我？”顾霖眼睛一亮，“我什么都不要，就要陌儿这个人，是不是很好娶？” “好啊。”陌玉大大方方的回望他，“你要不要选个良辰吉日？我用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你认真的？”现在轮到顾霖有些慌乱与不确定了。 “你觉得我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陌玉笑吟吟的看着他，“不乐意了？”抬手在他唇上轻轻的点了一下，笑意盎然。 顾霖下意识的舔了舔唇瓣，眸色微深，“乐意，当然乐意，那陌儿，咱们……” 顾霖靠近了一些，双眸之中的光芒将陌玉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他看着对方殷红的唇瓣，恨不得立刻便是洞房花烛。 “到了。” 陌玉轻笑，抬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虽笑的温柔，但眸底的那抹戏谑却还是清晰的落入了顾霖的眼中。 “小陌儿你变坏了。”顾霖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然后不管不顾的将人压在了车壁上，亲了一个够本儿这才带着几个脚印如沐春风的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陌玉脸色通红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将面纱戴上才从车厢里出来。 “陌儿，你看这地方是不是一点都不好？我都说过让他搬到别的地方住了，他都不听。” 顾霖带着一脸笑容凑到了陌玉面前。 陌玉瞪了他一眼，看着他衣服上还没有拍掉的鞋印脸色又是一红。 “什么不好？哪儿就不好了？这是父皇选的地方。”赵世擎立刻不满的反驳。 陌玉抬眸看着气派的宅子，此时阳光遍洒，让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不少，她微微眯起了双眸，若有所思的看了赵世擎一眼。 赵世擎被她看的头皮有些发麻，“小妹，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他也曾找人看过，但却并未有谁发现什么，宅子的风水中规中矩的，算不上极好，但也算不上坏。 “五哥真是好福气。”陌玉淡淡的说了一句，“咱们进去再说吧。” “哦，好。”赵世擎心里痒痒的，但既然陌玉已经开口了，他也不好继续追问。 赵世擎开始还在前面引路，后来慢慢的就落后了一些，凑近了走在后面的顾霖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你们怎么了？你身上哪儿来的鞋印？” “被踹了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顾霖洋洋得意。 “废话，当然看出来了。”赵世擎翻了一个白眼，“小先生的脾气应该很好吧？你做了什么让她踹你？” 顾霖笑容灿烂。 赵世擎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恍然，接着嫌弃的就去踹他，却被顾霖轻松的躲过了。 “你真流氓。” “谢谢夸奖。”顾霖脸上笑容不变，目光一直都追随着陌玉，分不出别人分毫。 “无耻。”赵世擎淬了一口，慢慢的羡慕与高兴，毕竟自己好友的下半辈子有了依托，他也便放心了。 陌玉在府中转了一圈儿，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就连最基本的询问都没有，赵世擎尽管心焦，但在顾霖的瞪视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忍耐着，一圈儿下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能忍过。 “五哥，让他们都下去吧。”陌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赵世擎心中一震，抬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小妹……” “确定无人偷听吗？”陌玉肃声问道。 “我出去看看。”顾霖站起了身大步走了出去。 “五哥，若是可能，请你在年前离京。”陌玉肃声道。 “年前……可能有点困难，毕竟我才刚回来。”赵世擎有些为难的蹙起了眉头，“若是不走呢？” “年前，府中会出大事，若五哥在，怕是免不了会被牵连，但若是五哥不在，那事情就会好解决很多。”陌玉道。 “能不能告诉我何事？” 陌玉摇头，“并非小妹不说，而是连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何事，关五哥面相，从宅子风水推断，再结合上其余的事情，方才隐隐有那种感觉，而且五哥这个宅子……”她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目光便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五哥可对那个位置有意？” 不管何时，这个话题都是十分敏感的，赵世擎的呼吸瞬间就乱了，而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陌玉会如此谨慎。 第318章 回神的方法 赵世擎沉默着，像是不知要如何回答一般，他望向陌玉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怀疑与犹豫。 陌玉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中，在她的观念里，若是赵世擎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一切都吐露出来那才值得人深思。 赵世擎的确在纠结，如果是顾霖问这种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可如今问的人是陌玉，他虽说有心结交，也已经认可了陌玉的身份，但却并不代表他就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一切都吐露出来。 陌玉也不着急，喝一口茶，吃了口点心，像是一只小兔子一样，十分欢乐。 “若说没有，那是骗人，但若说多么的坚决，却也达不到那种地步。”赵世擎开口，一旦说出了第一个字，整个人就会放松下来，“旁人不逼迫我，我也不会选择与他们往死里争。” “那看来，五哥的愿望要落空了。”陌玉放下茶盏，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五哥可知，您的王府是什么地方？” “什么？” “龙脉的分支，虽说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却要看在谁的手中，由谁的口说出来。”陌玉语气肃然。 赵世擎也是一凛，“龙脉……分支？” “确切的说，是育龙局。”陌玉道。 赵世擎拧起了眉头，“养育？” “是的。”陌玉颔首，“这地方，是陛下给你选的，还是某个人给陛下建议的？” “我不知道。”赵世擎摇头，“只是父皇给我指了什么地方，我便来了什么地方，至于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我一概不清楚，小妹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吗？” “陛下尚在，太子之位悬而不决，五哥您认为，若是此事被捅出去，结果会是如何？” “被父皇猜忌。”赵世擎瞳孔一缩，“若是严重一些……居心不良，意图谋反。” 赵世擎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然后又蹙起了眉头，有些不确定的捏紧了手指，“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风水……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五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自欺欺人呢？父皇父皇，五哥莫要忘记，还有一个词叫做君父。” 先为君，而后为父。 那个位置上的人担任着太多的责任，也会付出旁人所不能理解与承受的代价。 赵世擎沉默着，眸光晦暗不明。 陌玉起身，缓步走了出去，她觉得赵世擎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番话。 “谈完了？” 顾霖从屋顶一跃而下，“他可有帝王之相？” “你是向着他的吗？”陌玉反问。 顾霖颔首，然后又摇摇头，“算不上吧，世擎很少有这种心思，他就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对那个位置并没有多少的肖想，可你也知道，出生在皇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为了保住一些东西，就只有放弃一些东西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放弃自由吗？”陌玉叹了一声，这样的事情已经算不得罕见。 “只有性命握在自己手中，才算的真正放心。”顾霖轻声说道，一句简单的话，却蕴含着不知道多少的人心丑陋与肮脏。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世擎方才从里面出来。 “外面站着不冷吗？”他看着两个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还不都是你拖拖拉拉的。”顾霖不满的道。 “我的错，我的错。”赵世擎呵呵一笑，“小妹，有一处院子我想动工，你帮我看看时辰以及禁忌什么的。” “好。”陌玉颔首，也没有多问什么，她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便是赵世擎跟顾霖应该做的。 陌玉留下用了午膳，又跟赵世擎细细的说了要注意的事情，然后为他卜了一卦，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方才有些心绪不宁的回了自己的家。 “是不是情况很严重？” 顾霖将她手里的暖炉拿了过来，又替她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柔声问了一句。 “五哥命中有一死劫，但我却看不透。”陌玉忧心忡忡。 “死劫？”顾霖拧起了眉头，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的死劫很多，你指哪一个？” 陌玉摇头不语。 “别想那么多，人这一生，总有迈不过去的坎儿的。”顾霖轻声宽慰道，“想不出来便不要想，一切顺其自然，比什么都好，就算你看出来的又如何？避过了这次总还有下次，我们终究只是凡人，再说了，就连神仙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顾霖双手扶着陌玉的肩膀，让她坐在了凳子上，招收让端着热水的暗五上前，拧了帕子替她擦了擦手和脸。 陌玉拧着眉头任由他伺候着，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死劫，也不外乎他的那些兄弟，等改日我带你见见他们，总会找出罪魁祸首的。”顾霖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你再想别的男人，我可亲你嘴了啊。” 顾霖蹲下身体，抬头看着她，不满的道。 “嗯。” 陌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散去了焦距的双眸凝不出一个点。 顾霖嘴唇动了动，然后猛然起身，手指轻轻拽住了她脑后的发丝，凶狠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陌玉有些迷糊，微张的贝齿也正好给了男人长驱直入的机会，直到氧气渐渐消失，她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方才回过了神。 “顾……” 她含糊的喊了一声，小手推着他的胸膛，眼角被逼的有些泛红。 “这是你答应的。” 顾霖松开了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瓣，在陌玉失神的时候，又在她唇上轻轻的亲了亲，轻轻的啃噬了一下，“今晚我不走了好不好？” “嗯，嗯？”陌玉陡然回神，拧眉将他推开，“顾大人……” “陌玉，没你这样的啊。”顾霖一听那三个字就生气了，“反正我不走了，你有本事让他们将我打出去啊。” 陌玉语塞，她愤愤的瞪了一眼某厚脸皮的人，“随你。”气呼呼的丢下一句话，然后便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顾霖喜滋滋的径直总结了最后的结果。 陌玉的脚步快了一些，但她的唇角却轻轻地扬了起来，这也便代表着，她并未真正的生气。 第319章 绝情 陌玉对于自己的缺陷十分清楚，但她却无可避免，正如早在幽州的时候，她第一次面对顾霖的时候，几乎就跟梦魇了一般，若那个时候有谁对她下手，她肯定避无可避。 陌玉曾经想要改正过，但却不知道要如何去改，那样的执着跟失神就像是烙印在了她的骨子里，让她摆脱不了。 陌玉拿着笔在洁白的纸上涂涂抹抹，就像是小孩子涂鸦一般，上面画的东西估计除了她之外也没人能看得懂。 夜渐渐的深了，温度也越来越低，直到陌玉感觉到了寒冷她这才回过了神。 “你什么时候来的？”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了安静的坐在旁边的顾霖。 “有一会儿了，是不是冷了？”顾霖起身走到了陌玉身边，朝着她伸出了手，“去休息？” “嗯。”陌玉也是真的冷了，她将手放在了顾霖手心，“你不用陪着我的，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离房间也不远，我能自己回去的。” “没关系。”顾霖握紧了她的手，“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了，有些累，想要睡觉。” 大概是因为疲惫的原因，陌玉的声音听着软软的，让顾霖差点忍不住将人搂紧怀里。 陌玉的确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整个人的灵魂就像是离家出走了一样，跟个孩子一样乖乖的软软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要留下？” 陌玉缩在被子里，看着吹了几盏灯烛却没有离开的顾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我不上去，就坐边儿上。”顾霖替她盖好了被子，“我事一个有分寸的人。” “你要是真不放心的话，就在外间休息吧。”陌玉眨眨眼，也没有强硬的赶顾霖走。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赶紧睡。”顾霖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陌玉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的陷入了梦乡中。 顾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轻轻的叹息一声，又起身熄了两盏烛火，缓步走到了外间。 虚掩着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然后又快速的被关紧。 “主子，需要准备被褥吗？”林文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小先生没事吧？” “今晚大概睡不安稳。”顾霖轻叹一声，“你着人去调查一下世擎的府邸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林文的目光往内室飘了飘，“需要点一些安神的香吗？” “不用了。”顾霖摇头，“哦，对了，你去府里，将暗格的香取过来，另外，吩咐香坊，可以着手去做了。” “是。”林文颔首，“主子，您……不打算那个什么吗？” “什么？”顾霖正想着事，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林文咬了咬牙，“属下觉得，小先生也不是讨厌您，您提亲的话，她可能会答应。” “你以为我不着急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顾霖摇摇头，“多多关注下宫里的情况，让下面的人都仔细藏着，不要露头。” “属下明白。”林文颔首，然后便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也正如顾霖所预料的那样，到后半夜的时候，陌玉就做起了梦，整个人都陷入了梦魇里，出不来，也无法平息。 顾霖将人抱在了怀里，只好一遍遍的安慰着，抚慰着，低低的声音慢慢的驱散了那些恐怖与阴霾。 陌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整个人虚脱的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顾霖。”她无力的靠在了顾霖的怀里，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 “继续睡吧，我陪着你，会没事的。” 顾霖将她抱紧，柔声道。 “你不问我做了什么梦吗？” 陌玉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她轻轻的抓紧了顾霖的袖子，轻声反问。 “明日说也不迟，现在先睡觉，一会儿天就亮了。”顾霖轻声道。 “你一直都在有制那种香吗？”陌玉挪动了下身子，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一些。 “嗯，有一点，不过停了几年了，也就够这些时候用。”顾霖答道，“你不在，总要留一点你的东西在身边，不然我要怎么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陌玉软声问道。 “大概十五六的时候，记不太清了，也可能是十六七的时候。”顾霖答道，“我找过你的东西，却什么都没有找到，那种香，应该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吧，我试验了好多次才成功，不过还是觉得你做的最好闻。” “我都已经忘记了。”陌玉含糊的说了一句，然后声音便慢慢的降了下来。 顾霖见她睡熟了便将人放下，确定了不会再有事，这才将纱帐放下，然后起身去了外间。 一夜好眠，等陌玉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几乎洒了满屋。 她揉了揉眼睛，双眸放空，“顾霖。”下意识的喊出了一个名字，但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 她坐了一会儿然后方才从床上下了，拿了外衣披上，踩着鞋子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外间。 “顾霖。” 她又喊了一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端着饭菜走进来的人看到她愣了愣。 “怎么鞋子衣服都不穿好？” “嗯。” 陌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顾霖身体一僵，对于突如其来的幸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抱着陌玉，“怎么了？” “没事。” 陌玉声音软糯，就是突然想抱抱，想要知道他还在自己身边。 “去将衣服穿好，洗漱吃饭。” 顾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尽管很留恋这个拥抱，可他更关心的还是陌玉的身体。 “好。” 陌玉应了一声，将人松开就去了内室。 顾霖垂眸摆放着碗筷，眼睛没有无礼的四处乱看。 陌玉穿好了衣服，梳洗过后便跟顾霖一起用了早膳。 “今天去铺子？” 顾霖将披风的带子给她系好，轻声问了一句。 “过去看看，师尊昨晚回来了吗？”陌玉发现自己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回来了，疯叔跟他……”顾霖有些迟疑，“你没有劝劝？” “我要如何劝？”陌玉苦笑一声，“说到底，我连劝说的立场都没有，疯叔是一个很理智的人，现在他也着调了很多，我想他应该知道在做什么。” 陌玉从暗五的手中接过了暖炉，“我先走了，你这些天最好护着点五哥，能让他在年前离开京城最好。” “我知道了。”顾霖颔首应下，“苏欣儿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看她要找活路，还是自寻死路。” 陌玉声音冷漠，却也表示她对苏欣儿并没有丝毫的旧情可念。 第320章 自取 毫无意外的，陌玉又在小爻居的门口看到了苏欣儿的身影，对方手中好似拎着什么东西，一席白色的衣衫衬的人娇俏清纯。 阳光照在她身上，有一层朦胧的光晕。 陌玉双眸微微眯起，若无其事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暗五。” “主子。” 暗五恭敬的站在了她面前，做出了听命状。 “去苏府问问，老夫人跟苏伯伯何时来京，若是苏子瑜在，便带一句话给他。”陌玉凑近了暗五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是。” 暗五领命退下，没有任何的耽搁。 苏欣儿也听到了陌玉前半句的话，心中一紧，双眸也略微有些发亮。 陌玉并未错过她神色的变化，眉头微蹙，但却没有将过多的目光落在陌玉身上。 “陌姐姐。” 苏欣儿见她过来，连忙笑着迎了过去， “苏姑娘在喊谁？”陌玉笑吟吟的看着对方。 苏欣儿脸上的笑容一滞，颇有些委屈的捏紧了手中拎着的东西，“小先生。” “今日不接客，苏姑娘还是改日再来吧。”陌玉淡声回道，“失陪了。”她微微颔首，然后迈步踏入了小爻居的门槛。 “陌姐姐，欣儿知道错了，您就不能原谅我吗？”苏欣儿泪眼汪汪的，她也快走了几步，但却被拦在了小爻居的外面。 此处的事情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苏欣儿的声音不算低，所以也自然传入了很多人的耳中，一时之间，落在陌玉身上的目光便带了一些其余的味道。 陌玉也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些变化，面纱下的唇线抿紧，凤眸之中的笑意却浓的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欣儿姑娘，有人往你的心上戳过刀子吗？” 苏欣儿微怔，眸子里也掠过了一抹慌乱。 “咱们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历朝历代，判处师门者，如欣儿姑娘一般，小女子倒是第一次见。安先生知道，他的得意门生居然会转头乞求曾经的师父原谅吗？” “陌姐姐，并非如此，安先生……”苏欣儿急忙解释，“陌姐姐，您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可以解释的。” “好啊。”陌玉十分痛快的点头，笑吟吟的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欣儿微怔，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显然陌玉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因为这已经超过了寻常人的反应，若是寻常人，难道不应该是让她进去，或者赶她走吗？ 就这样说？ 那她要说什么？ 苏欣儿也不愧是苏欣儿，当下心中一横便有了决定，她噗通一声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连个缓冲都没有，膝盖的疼痛让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但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欣儿知错，求陌姐姐原谅。” “已经过去多久了？” 陌玉垂眸俯视着跪在门外的人，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看着她眼中聚集的泪水，看着她悔恨的模样，抬手解下了脸上的面纱。 面纱后的容颜并没有多么的倾国倾城，但却让苏欣儿垂下了头，自惭形秽，连看都不敢看那张脸。 “小女子虽不是名门出来的，却也好歹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相术师，虽未曾正式收徒，却也是从师尊门下出来的，欣儿姑娘，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要让我收回，我师尊的脸面，又要摆在什么地方？师尊曾言，此生，叛出师门者，生死与我师门再无关系。” “于朋友而言……”陌玉顿了一下，“我若是在背后捅你好几刀，你是否还会放心的与我结交？” 苏欣儿一梗，“陌姐姐，那些都是误会，我并没有伤害过你。”她立刻喊冤，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应下这些事情。 “人之初，性本善。这是我最开始教你的东西。苏欣儿，以前你不懂，现在你还不懂。咱们既然已经分道扬镳，跟着安先生，你自有自己光明的前途，安先生于你有知遇之恩，欣儿姑娘，路，莫要走错了。” 陌玉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苏欣儿无话可说。 “陌姐姐，你误会了，我跟安先生……” “你与安先生什么关系，我并不关心，欣儿姑娘，往事如尘，何必抓住不放呢？”陌玉的声线陡然变得悠然了起来，“原谅，并不是两个字的事儿，我还是那句话，一个在背后捅你刀子的人，将你的话当成耳旁风，说一套做一套，为了荣华与前程便会毫不犹豫将你抛弃投向敌对者怀抱的朋友，您会再次坦然接受吗？” 陌玉声音柔和，言笑晏晏，没有丝毫的火气，就像是在劝说别人一般。 “陌姐姐，我不是那样的，你误会我了。”苏欣儿咬着唇。 “我恩人的孙媳差点因你而死。”陌玉低声道，“我恩人的家也差点因你家破人亡，欣儿姑娘，请问您哪儿来的脸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呢？你是想告诉我，你没有想过害人性命，还是想要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跟你一模一样，也恰好叫苏欣儿，然后她顶着你所有的名头行事呢？” “我……”苏欣儿看着她沉静的目光，倏地一抹后悔就涌上了心头，不是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蠢方法来自取其辱。 “虽然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先例，可，有一无二。”陌玉重新将面纱戴上，“送欣儿姑娘离开。”她扬声吩咐了一句，转身便往里面走去。 “欣儿姑娘，请。” 暗三尽职尽责，甚至态度上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误。 苏欣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去安先生府上，送一份补品过去。” 陌玉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吩咐道，走到一半儿，她的步子便停下了，“我亲自去吧，疯叔呢？可在？” “还没……” “在呢，在呢，小姐，要去哪儿？” 疯子满面春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得出来他十分高兴。 陌玉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看到随后走进来的人，双眸微眯，然后她便笑开了，“师尊。” “要去看安平章？”韶落尘面色平静的问道。 陌玉颔首，“不过师尊来了，这件事情可以暂时搁置了。师尊，徒儿有事想跟您谈。” 第321章 解梦 韶落尘跟着陌玉去了三楼，门一关，整个对方就成了密闭的空间。 暗卫们尽忠职守的守在外面，杜绝了任何可以窥探的人。 “昨天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了顾霖。陌儿，师尊知道你信任他，也相信他，可终究，男女之间，起码你要有点警惕心。” 韶落尘分分钟变脸，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陌玉脸色微红，她接着摘面纱的动作掩住了自己的窘迫与害羞，“师尊，徒儿知道的，昨天是情况特殊。” “碰到了自己不能解之事？”韶落尘对陌玉的性子也一清二楚。 陌玉点点头，“做了一些梦，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啊，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太爱钻牛角尖了，又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又不是这件事情解不了自己便活不下去。”韶落尘伸手点了点陌玉的鼻尖。 陌玉沉默，也不做辩解，已经是很多年的毛病了，即便她想要改，也不知道要如何改。 “想让师尊为你解梦？”韶落尘问道。 陌玉连连点头，“以往做梦，都只是过去的事情，但昨晚不，应该说今日凌晨，却一点都不同。” 以前她与苏欣儿说过一次，被断定为红鸾星动，她后来猜想，那日应该是顾霖去过，所以那种感觉便清晰的反馈到了她的梦境中。 “说说。”韶落尘坐下，手指撑着额角，双眸微微眯起。 “没有别的东西，只是一片黑暗，我除了我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看不到。”陌玉面色肃然，如果单从梦境的角度来说，这个梦的寓意并不怎么好，但很多时候，解梦也往往并非如此单纯，“感觉就像是过了千百年一样，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地狱。” 想起了梦境里的东西，陌玉的脸色也慢慢的变成了苍白，“骷髅，血色，破烂的旗帜，不管是天空还是大地，到处都是一片血色，大地满是沟壑，流动着赤红的液体，不知道是岩浆还是血水。” 她舔了舔唇瓣，声音有些发紧，“师尊，我是不是真的是大周的灾星？” 以往她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所谓的灾星，也不过就是掌权者的无能而已，若掌权者是一个合格的王者，难道还会有人能推翻他的一切吗？ 但如今她却有些迟疑了，那个梦太可怕了，远比战争要可怕太多太多，满目的红色，压抑的能将人逼成疯子。 “一不入宫，二不进朝堂，三非皇家之人，无稽之谈。”韶落尘对此嗤之以鼻，“他们当年也不是真的想要你死，不然的话，想要弄死一个七岁的孩子，简直轻而易举。” “那为什么？”陌玉也曾经怀疑过，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跳脱出了棋局，但越是活着，她便越是心惊。 “不可说。”韶落尘摇头，“你迟早会知道的。说说你的梦境吧，你想要问什么？” 陌玉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平安。”她顿了一下接着道，“顾霖的平安。” “你可真是。”韶落尘苦笑摇头，显然对于她的补充丝毫不觉得意外，“你若问寻常人，此梦自然不是好兆头，可顾霖的一生，都是在血与杀戮中度过的，所以于他而言，万事已过，便不足为虑，这便是所谓的吉梦。” “多谢师尊。”陌玉也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安平章受伤的事儿，是顾霖做的吧？”韶落尘问道。 陌玉眨眨眼，“师尊……” “你别说话，这种事情咱们大家都一清二楚，不然的话京城甚少有人敢寻安平章的由头，也甚少有人能全身而退。”韶落尘道。 “师尊也说了甚少，世界这么大，总还有例外的人。”陌玉笑着，即便这个时候也不会承认那件事情跟顾霖有关。 “你就装糊涂吧。”韶落尘笑着点了点她，“不要自己去安平章那里，他那个人素来不按常理出牌，谁都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苏欣儿来我这里了。”陌玉拧眉道，倒不是不信任韶落尘，只是她有些不相信，安平章会无所顾忌。 “你怀疑是安平章授意的？”韶落尘问道。 陌玉颔首，她的确是有这种想法，但却又感觉不像是安平章的作风。 “这件事情不像是他的手笔，应该那几个女人自作聪明。”韶落尘理智的分析道，“他若是动手，是不会用这种什么作用都不起的手段的。” “师尊未免也太看轻苏欣儿了。”陌玉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担忧。 “我应该看得起她吗？”韶落尘反问一句。 陌玉哑然，“那依照师尊的想法，徒儿应该如何做？” “让阿正去。” “疯叔吗？”陌玉问道。 “让阿正去，便会无事。”韶落尘道，“即便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完全有能力自保，就算安平章将他扣住也没有任何作用。” 再者，他敢动手吗？ 韶落尘懒懒的弯起了唇角。 陌玉原本想带的人就是疯子，韶落尘这么一说，她也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疯子那个人，正经起来也是可以十分认真的，但若是不正经，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无赖。 “既然你在这里，那我就先走了，切记万事小心谨慎。”韶落尘站起了身，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着陌玉，“你那个梦，还有第二解。” 陌玉心中一颤，“请师尊指教。” “逗你玩儿的，看你紧张的那样。” 韶落尘恶劣的一笑，“先走了，你啊，还得好好的练练。 “是，师尊。”陌玉松了一口气，她看着韶落尘的背影，虽然对方说了是玩笑，但她却总觉得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 陌玉有些心绪不宁的捻着手指，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方才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准备马车，随我出去一趟。” 陌玉拧着眉头，声音略带着些许的急促。 “是，主子。” 暗五应了一声，没有问去哪儿，也没有问为什么，等马车准备好后，她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去……” “小姐，家里出事了。” 匆匆过来的袁天正好拦在了马车前面。 陌玉眼皮一跳，“回家。” 第322章 应对 还未走进家里，陌玉便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他们那里的住户很少，即便起火了不能牵连太多人，但他们的一切，却都会被这场大火给毁掉。 陌玉眼前一晃，她又想到了韶落尘那句话，这便是第二解吗？ 袁天看着冲天的火光，一咬牙，调转了马头。 “袁叔！” 陌玉也发现方向错了，于是连忙开口。 “已经烧起来了，你去了也于事无补，玉丫头，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今天不行。” 袁天咬着牙，一抖缰绳，马儿撒蹄子跑的更快了。 陌玉扶住了车壁，眼眶略微有些发红。 “主子，袁叔说的很对，现在咱们回去也于事无补了，家里留的人不多，即便跑，他们也跑的急，您只管放心。” 暗五看似在扶着陌玉，以防她跌倒，但实际上她是在防着陌玉，以防她突然冲出去。 “暗五。” 陌玉有些急了。 “主子，您就听袁叔一句吧。”暗五哀声乞求。 陌玉垂眸陷入了沉默，她很理智，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袁叔，咱们要去哪里？” “顾府。” 袁天道，“顾霖走之前跟我说过，若是出了事，便先去顾府，京城就这么大，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顾霖。”陌玉闭上了眼睛，“暗五，你小心坐好，我不会乱来的。” “是，主子。” 暗五收回了手臂，虽坐的端正，但目光却一直都在陌玉身上。 马车停在了顾府前，袁天勒停了马车，他从车辕上跳下，拿了车凳摆好，“小姐，到了。” 暗五先从马车上下来，陌玉随后。 “你们是……” 守门的小厮看着他们，疑惑的问道。 “小先生。” 林文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快里面请，爷已经吩咐过了，您来了，就直接请您去临水亭。” “顾霖没在府中吗？”陌玉轻声问道，对于这种安排，她也完全没有异议。 “爷有事儿出了门，不过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林文引着人往前面走，守门的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毕竟这可是顾霖的贵客，除非他们活腻歪了才会多言。 不过顾府这么大，也总有几个人会觉得自己是拥有特权的。 他们顺着游廊走了没多远，便被人喊住了。 林文眉头微蹙，“小先生，一会儿请您不要说话。” “我没关系。”陌玉摇头，心心念念的也就只有家里那些人，哪有时间去想其他。 “七少爷，您有什么事儿吗？”林文不卑不亢，虽言语温和，但却没有多少的恭敬。 “林文，你可还不是顾家的主子，谁允许你随随便便带人进府的？” “小先生是主子的贵客，亦是主子的恩人，七少爷，这是主子的吩咐，您若是有意见，可以等主子回来后，亲自去问主子。”林文平静的回道，“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我等就告退了，小先生的时间可是十分难求的，耽误了主子的事情，恐怕就算是七少爷您……” 林文的话没有完全说完，但声音里的威胁已经显而易见了。 “你威胁我？”七少爷的脸色一片铁青。 “小人不敢，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人何以待我，我何以待人。”林文拱手，“七少爷慢走。” “哼。”七少爷铁青这一张脸，甩袖就走了。 林文淡淡的直起了身体，“让小先生见笑了。” “顾家……”陌玉摇头，她终于知道为何如今的顾家不显山不露水了，也终于知道为何顾思铭谨守本分，当一个聋子，一个瞎子，一个草包了。 “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小先生不必过多的担心。”林文轻声宽慰道，“那片住的人本就不多，火势也会十分好控制。” “我知道。”陌玉应道，虽说如此，但她却始终心绪不宁。 韶落尘指的，究竟是不是这件事情呢？ 血色无疑是跟生命挂钩的，所以还暗指了…… 陌玉甩甩头，让自己不从这方面想，不过越是不想，便越是担心。 原本清晰可见的东西，倏地就变得模糊了起来，而她也并不记得从暗卫身上看到过什么短命相。 “林文，你可知道这件事情与谁有关？” “时间太短，线索太少，未有定论。”林文摇头，“不过您尽管放心，此事，一定不会如此算了的。” 临水亭里显得异常安静，没有了顾家其余人随便出入，陌玉紧绷的心神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在顾家，她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但是在顾霖这里完全不一样。 “燃香。” 她轻声嘱咐了一句。 “小先生，苏阿婆的骨灰……”林文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情，所以便提了一句。 “阿婆的骨灰不在家里。” 陌玉轻声答道。 林文从一个玉盒里拿了香点燃，然后便垂手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陌玉摆了摆手，他们三个人便都退了下去。 “林文，小姐就拜托你了，我想回去看看。” 袁天急的连站都没有站稳就要往外走。 “袁叔，这事儿急不得。”林文抓住了袁天的胳膊肃声道，“主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就只有您能劝得住小先生了，您放心，人已经过去了，有活着的，就绝对不会让他们死了，小爻居那边您也完全不用担心，那片人多，他们还不敢光明正大的下手，我猜，这次应该是对方的一个下马威，不会真的做什么大事儿。” 林文条理清晰的分析着，“袁叔，为了小先生，您也不能去，您要是走了，真有什么事儿，咱们满院子的人，谁敢拦着她？谁又劝得住她？” 袁天陷入了沉默，因为林文说的在情在理。 “树下已经过去了。”林文拍了拍袁天的肩膀，“他们会解决好的。” “好，那麻烦你们了。”袁天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他靠在了柱子上，陷入了沉默。 “说不定，这也跟我们有关。”林文摇摇头。 虽然顾霖吩咐过，但像是这样的话，他每天都在说，谁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发生，一个不防备，就能让你焦头烂额。 第323章 直觉这种东西 最好应对意外的方式就是时时刻刻都让自己处于最紧张的时刻，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发生什么的时候茫然无措。 陌玉一直都在想，等待自己的前路究竟是什么，她也想过当自己性命不保的时候要如何安置袁天，但后来的一切却让她开始想好的步伐乱掉了。 顾霖，是她最大的意外。 那几个暗卫，也完全不存在于她的打算中。 即便后来她曾经想过，但却也从未料到过，灾难竟然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就已经降临了。 人的一生中，很多事情都绝非一成不变的，你能看透一些，却不能看透所有。 陌玉虽从不觉得自己能看透一个的未来，但她却对自己的判断有着自信。 不管是暗卫们，还是袁天，郑荣亦或者拓跋跟疯子，都不像是会横死的人，他们的运道中甚至还有平和与安逸，就像是普通人那样，和乐安康。 陌玉捏着铜板的手指有些颤抖，即便那熟悉的香料燃烧后飘出来的味道都没有办法让她完全的冷静下来。 她当然也知道这样的状态于占卜而言是大忌，但她却没有任何的法子，在毫无头绪的时候，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她唯一能去做的事情。 卦象在不停的变化着，所指引的方向也在不停的变化着，但兜兜转转，最后却终究围绕着一个地方展开。 陌玉闭上了眼睛，本来以为可以避过去的事情，如今却不得不迎上去。 所以很多事情也都是如此，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如最开始一般，你躲都躲不过去。 陌玉轻轻的拉开了房门。 “小姐。”袁天噌的一下就站直了身体。 “小先生。”林文也紧张了起来，“您是不是累了？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特意为您留的房间，没有住过人，您可以去休息。” “顾霖回来了吗？”陌玉问道。 “还没有。”林文整颗心都因为她这句话提了起来，“小先生，现在外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您三思啊。” “你不想让我出去？”陌玉直言问道。 林文颔首，“是。”直言不讳，因为他知道陌玉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直白而生气。 “可我必须要去做。”陌玉看着林文的眼睛，神色坚定，“林文，我有分寸的。” “可属下没有分寸。” 林文垂眸，单膝跪在了地上，“请小先生在此等主子回来。” “若我非要出去呢？”陌玉眯起了双眸，语气不善。 林文只是跪着，一言不发，但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陌玉看着他，良久，方才幽幽的叹息一声，“林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可在主子心中，您的事情，便是他的事情。”林文垂着头，掷地有声。 他的话很有道理，同时这也是跟着顾霖的每个人都所清楚的事情。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但却知道这位小先生，要比他们主子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陌玉妥协了。 林文心中一阵狂喜，他抬头看着陌玉笑了，“一定的，小先生，您先去休息吧，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主子了，应该快找到人了。” “不要耽误他的事情。”陌玉摇头，看着林文依然有些紧张的模样苦笑着摇头，“我不是孩子了，不会乱来的。” 林文笑着引路，并不多言。 这场火灾造成的影响并不算大，因为烧的时间不长，所以损失的也不过就是陌玉他们那一亩三分地。 等看到了郑荣他们，陌玉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而因为这场意外，小爻居也暂时歇业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临水亭瞬间就热闹了不少。 顾家尽管有人不平，但却也没有几个敢多说什么，因为临水亭是顾霖的地方，他们根本就无权过问。 顾思铭也听说过陌玉，但却一直都没有见过，所以对于这个小姑娘心中有不少的好奇，毕竟他算是看着顾霖长大的，这个辈分极高的年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会感觉不可思议。 也因此，顾思铭便怀着好奇探究还有些许的审视选择踏入了临水亭的大门。 “侯爷。” 林文恭敬的行礼，但却并不显谦卑。 “林文，咳，小先生现在方便吗？”因为心底那些有些见不得人的小九九，所以他也略显尴尬。 “侯爷想要见小先生吗？”林文问道，“属下可以通报一声。” “嗯。”顾思铭点点头，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毕竟若是顾霖跟她真的成了，按照辈分来说，自己还要给对方行礼。 “劳烦侯爷稍候。”对于顾思铭，林文很有好感，毕竟这个人可是为数不多的知恩图报的人，顾霖这些年为了顾家到底付出了什么，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偏偏这里面有些人不仅不感激，还恩将仇报，生怕顾霖会抢了他们的微风，他们也不用自己的猪脑子想一想，如果顾霖想要获得权势，区区一个顾家，又算的了什么？ 锦衣卫指挥使，天子心腹，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顾家这个姓氏挣来的？ 简直太天真。 “侯爷。” 陌玉并未真的将自己当成主人等着顾思铭进去，而是亲自出来相迎，“民女给侯爷请安。” “小先生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顾思铭稍稍的避开了一些，他看着陌玉露在面纱外面的那双眼睛总觉得有些眼熟，“小先生，咱们是否见过？”他自认自己也有几分识人的本领，但此时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那双眼睛自己究竟从何处见过。 “民女不曾与侯爷见过。”陌玉摇头，心中感叹不愧是此代的平安侯，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他也能从旁人些许的神韵之中挖出埋藏在深处的记忆。 “是吗？”顾思铭狐疑。 陌玉唇角含笑，并未多言。 “侯爷，里面坐吧，外面天寒。”林文提醒了一句。 “对对对，里面坐里面坐。” 顾思铭呵呵一笑，暂时将这种熟悉感压在了内心深处，他想，若是见过，总会想起来的。 第324章 达成共识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思铭跟陌玉的话题一般都在小先生是什么地方的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可对京城有所了解等等的一系列能探听陌玉底细的事情上打转。 陌玉一一应对，九分真，一分假。 “苏老夫人当年……真是可惜了。” 顾思铭叹了一声，“苏老夫人可是一代奇人，” “阿婆的确十分了不起。”陌玉的言语中亦没有丝毫的谦虚，因为此事，根本就不需要谦虚。 “可惜了。”顾思铭摇头叹息，他亦是真的觉得可惜，那样的人，本应该大放光彩，最后却客死异乡。 陌玉沉默，并未多言。 顾思铭没有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自然也不会死心，“那小先生此前，可是生活在京城？” “不过就是一个鲜有人去的地方，不值一提。”陌玉并不算是说谎，那个地方的确鲜有人去。 但顾思铭却明显不会往那方面想，因为那太过匪夷所思了。 “平安，你不去管你家里那点破事儿，跑我这儿做什么来了？” 还未见人，便闻其声。 “大爷来喽，我该走了。”顾思铭玩笑了一句，他站起了身，意犹未尽，“小先生尽管住下，若谁敢对你无礼，你就只管让林文跟我说，定会给小先生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还算是一个家主的模样。”顾霖迈进了门槛，衣衫跟发丝都略微有些凌乱，可以看出他是一进府就直奔了陌玉这里，连整理自己的功夫都没有。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顾思铭呵呵一笑，也不介意顾霖的这种态度。 “以后少往我这儿跑，就更乖了。” 顾霖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心甚为的老道模样。 顾思铭嘴角一抽，“你这嘴……” “我刚吃了一嘴土，你也想要尝尝这种味道。”顾霖眉梢一挑，“林文，拿跟绳子将咱们的侯爷绑着，拖马后面……” “得得得，我错了，爷，是我错了，你很好，我谢谢您。” 顾思铭连忙道，他分不清顾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陌玉刚来的时候闹了一些不痛快，他都不确定顾霖是不是要拿自己出气，“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有什么需要您麻溜的开口，在所不辞，在所不辞。” “管好你们顾家的人，惹到我头上我或许会睁只眼闭只眼。” “一定。”顾思铭肃然颔首，他来见陌玉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顾霖让林文送了顾思铭出去。 “家里的事情你不用过多的担心，他们都逃出来了，没有伤亡，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光天化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顾霖语气肃然，略带紧张的道，“陌儿，这次能听我的吗？” “我想去安平章那里一趟。”陌玉将面纱摘下，轻声道。 “不行。”顾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霖哥哥，我有自己的打算。” 陌玉的手掌扶在了他的手臂上，柔声道，“安平章那里，我必须要去，不然的话，很多事情是都确定不了的，你也知道，像是我们这种人，说是算，但其实也占着直觉跟运气的成分，千算万算，都不若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再者，我也没说我要自己去。你想安排什么人跟着人便安排什么人，我绝对没有意见，就算是与你同去也可以，这样都不行吗？” 陌玉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哀求撒娇。 顾霖差点就答应了，毕竟这样软软的陌玉实在是太难得了，但还好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不行！” 开什么玩笑？安平章那里无异于龙潭虎穴，自己刚刚走了一圈儿出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再加上陌玉坚持要去，谁相信与他无关？ “哦。” 陌玉淡淡的应了一声，她松开顾霖面无表情的后退了几步，垂眸坐在了凳子上一言不发。 顾霖觉得这反差有点大，“陌儿。” 他唤了一声。 陌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将面纱戴好，继续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手指真好看。” 顾霖讨好的赞了一句。 “顾大人还是去洗漱一下吧。”陌玉淡声道，连看都不看他了。 顾霖摸了摸鼻尖，有些无措。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顾大人，告辞。” 陌玉起身，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顾霖喊了她一声，但她却没有任何的停留，明显是生气了。 顾霖苦笑一声，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的，不过还不等他开始有脾气，就听到了外面陌玉吩咐下人准备热水的声音，整颗心瞬间又变得滚烫了起来。 顾霖洗漱完毕又换了一身衣服后，就急匆匆的去了陌玉屋里。 陌玉正在煮茶，见到他进来也紧紧是扫了他一眼，然后便继续低声跟身边的人说着煮茶的步骤，将他忽略了一个彻底。 顾霖摸了摸鼻子，挥手让人都下去，然后噌噌噌的凑到了陌玉身边，“我同意了，同意了还不成吗？” “我又不是一个人去，真不知道你玩儿这出有什么意思。”陌玉故作冰冷的面色也缓和了下来，“驱寒的。” “这不是挣扎一下嘛，万一你放弃了呢？” 顾霖呵呵一笑，接过了茶杯就要一饮而尽。 “烫的，你是傻的吗？” 陌玉连忙摁住了他的手，没好气的道。 顾霖傻呵呵的一笑，“陌儿，你真好看。” “怎么不烫死你。” 陌玉立刻收了手，悄悄红了耳根。 “烫死了谁喜欢你？”顾霖厚脸皮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将茶杯里的东西一饮而尽，“茶啊？” “配的药茶，天冷了，让郑荣特意配的，药的味道不好闻，也不好喝。”陌玉道，“是不是感觉口感很好？” “跟茶差不多，你可以考虑卖这些。”顾霖将茶杯放下。 “我也有考虑，这不是还没有实施就……”陌玉的眸光黯淡了下来。 “人没事不就好了。”顾霖摸了摸她的头，“现在去安平章那里可以吗？” “可以，不用挑时间。”陌玉颔首。 “我需不需要乔装打扮下？”顾霖问道。 “不用，你太显眼了，就算是乔装打扮了，也会被安平章看出来的，倒不如就这样直接去。”陌玉摇头，没有让顾霖多此一举。 “骑马？” 他兴致勃勃的看着陌玉。 陌玉扫了他一眼，“一人一匹。” “好浪费。”顾霖嘀咕了一声。 陌玉瞪了他一眼。 “马上去准备。” 顾霖立刻弹了起来，嘿嘿一笑，也没有再说废话。 第325章 反差 安平章对于两个人的到来并不怎么意外，要说唯一的惊讶大概也就是顾霖竟然无所顾忌，就这样大大方方的陪在了陌玉的身边，他原本以为，对方会伪装一下，毕竟顾霖的易容术可是出了名的，很多时候即便连他都识破不了。 “顾大人，稀客啊。” 安平章笑道，“您可是轻易不上我这儿来。” “我想安先生大概也不会欢迎我。”顾霖意有所指。 安平章脸上笑容不变，“顾大人说笑了，您位高权重，谁不希望能跟您的距离近一点呢？” “安先生抬举了，跟您比起来，我还差了一些。”顾霖谦虚的道。 陌玉一言不发，她始终都在观察安平章，好似企图从对方的言行中找到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大人，小先生，屋里请。”安平章侧身道，“二位次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问安先生一件事情。”陌玉淡然开口。 “小先生请讲。”安平章温声道。 “苏欣儿可是安先生让她去小爻居自取其辱的？”陌玉毫不客气的问道，好似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跟留面子。 “欣儿？”安平章面带讶异，“她怎么了？给小先生惹麻烦了吗？” “安先生不知道？”陌玉反问一句。 安平章摇头，“虽说欣儿姑娘是同我一起进京的，但她是一个自由的人，并非我的手下，我也没有资格去左右她的意志，更不用说控制她的行动了。” 安平章面色诚恳，一言一语，满是真诚。 陌玉相信苏欣儿做的事情跟安平章没有关系，可她不相信安平章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更不相信安平章跟苏欣儿之间没有关系。 “是吗。”陌玉收回了目光，垂眸整理着袖口，不再多说什么。 “欣儿可是做了什么让小先生不高兴的事情？”安平章关切的问道。 陌玉摇头，“既然跟安先生无关，那也便不好叨扰您了。听说安先生受伤了，可有大碍？” “皮肉伤而已，多谢小先生关心。” “安先生可要保重啊。”顾霖假惺惺的关心道。 “多谢顾大人。”安平章皮笑肉不笑。 陌玉安静的听着两个人扯皮，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竟然能虚伪到如此地步。 “师兄，爻儿说要……你们怎么在这里？”青岚看到陌玉跟顾霖的时候，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青岚，不得无礼。”安平章不满的训斥道。 青岚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行礼，“顾大人，小先生。” “安先生，先告辞了。” 陌玉站起了身，郑重的行礼，“万望珍重。” 安平章眸光一颤，声线放柔了几分，“小先生也请……” “对了，安先生，我想跟你借个东西用用。”顾霖不喜欢安平章看陌玉的眼神儿，所以便无礼的打断了对方。 安平章的眸底闪过了一抹不悦，不过他依然风度翩翩，“顾大人想借什么？” “现在还想不起来，不过安先生放心，那东西于您而言，是微不足道的。”顾霖笑道，“等想起来了，我可否来取？” “顾大人不说，在下也无法做这个承诺，但若真的微不足道，暂时借给顾大人也无妨。” “那就先谢谢了，安先生好好休养，我们就先告辞了。” 顾霖毫不避讳的握住了陌玉的手。 陌玉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未挣脱。 “在下身体略有些不适，就不送了……来人，送小先生与顾大人。” 他歉然的一笑，等两人离开之后，他脸上的笑容这才缓缓的收敛了起来。 “师兄，你对他们客气做什么？明明就是那个顾霖伤的你，如今上门做什么好人！”青岚愤愤不平，“还有那个陌玉，一个贱……” “闭嘴！” 安平章凌厉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朝着青岚刺去。 青岚心中一颤，脸上的不满与愤怒被恐惧稍稍取代，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师兄，爻儿才是咱们的朋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三番四次的为了一个外人让我们难堪！” “我做事要向你汇报吗？”安平章冷声道，“我累了，你走吧。” “师兄，你不能这么是非不分！”青岚咬着唇，不满的一跺脚，“她明明处处都不将陌爻放在眼里。” “她不需要将姜陌爻放在眼里。”安平章有些暴躁的低吼，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语气阴冷，“青岚，这是最后一次，我跟陌玉如何，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青岚被他神色中的阴沉吓了一跳，可她终究是跟安平章平起平坐的，所以那种恐惧来的快，散的也同样快。 “你是我师兄，若你做了什么事儿，人家也都会算在师父头上。师兄，师妹相信，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平章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双眸微微眯起，“若是我不知道呢？” 青岚被他问的一愣，不知要如何回话。 安平章看着她，一言不发。 “如果师兄继续任意妄为，师妹也就只好去找师父了。”青岚不卑不亢的回道。 “好啊。”安平章无所谓的道。 “师兄这是铁了心要维护陌玉那个贱人吗？”青岚愤怒的质问。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安平章冷声道，“来人，请青岚姑娘离开，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吩咐，内宅，不要随便放人进来。” “安平章你这是什么意思？”青岚失态的吼道，她双眸圆撑，显然想不到对方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 “青岚姑娘听不懂人话吗？您这尊佛太大了，我的小庙容不下你。”安平章平静的道。 “你，安平章，我可是你师妹。”青岚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虽然安平章有的时候对她很严厉，但终究还是对她这个师妹很好的，所以这样的落差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我有很多师妹，也随时可以有下一个师妹。”安平章一挥手，“送青岚姑娘离开。” “不，我不走，安平章，师兄，师兄你不能这样对我。”青岚现在才彻底的慌了。 但已经于事无补了，青岚还想哀求，还想求安平章收回命令，但快步走进来的人却直接将她敲晕然后扛了出去。 还未走远的陌玉跟顾霖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安平章心还真硬。”顾霖感慨了一句，过去安平章是如何宠着捧着纵着青岚的，今日他对青岚便有多么的绝情，这样的反差，落在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身上，足以让她疯狂伤心一段时间了。 第326章 自作孽 青岚如何顾霖一点都不关心，他如今所想也只是这件事情给陌玉带来的影响。 青岚被安平章赶出来，她会怨恨谁？安平章嘛？ 那是正常人的想法。 顾霖想，青岚大概会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在陌玉头上。 像是那样的人不会反思，也不会去想真正对不起自己的人是谁。 “在想青岚？”陌玉侧眸问了一句。 “你的日子大概不会平静了，你猜安平章是不是存着这个心思？”顾霖饶有兴趣的问道，他也想不明白安平章一次次的试探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陌玉摇头，“外面太冷了，回家再说吧。” “好。”顾霖弯唇笑了，他很喜欢陌玉说的回家那两个字，就好似他们两个真的已经修成正果了一般。 一碗暖身的汤下肚，不知道里面被他们放了什么东西，十分好喝。 “还有吗？”陌玉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汤不能多喝。”郑荣将碗收拾好，看着陌玉嘴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先生心情很好啊。” “是啊。”陌玉点点头，“死里逃生，应该高兴高兴。顾霖，咱们晚上要不要庆祝一下？” “你随便。”顾霖纵容的笑着。 “那便这样吧，郑荣你去准备一下，麻烦林文帮衬一下。”陌玉道。 “是，小先生。”林文点头应下。 “确定是安平章做的了？”顾霖问道。 “嗯。”陌玉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但也不算，对他而言，今天只是小打小闹，不，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应该只是一个警告，告诉我，不能太高调，太过分，与他比起来，我就是一只蝼蚁。” 虽说如此，但陌玉却还是开心的，至少安平章终于动手了。 “那你想如何？”顾霖反问。 “这也算是他的回礼吧，他知道，夜袭安府的事情是我在背后策划的。”陌玉道，“年前不打算做什么了，也正好，让很多事情都沉淀一下。” 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我那边……” “就在这里住下吧，临水亭在顾府的边缘，若是你嫌不方便，我便让人再开个门出来，不过这门要开在什么地方，何时动工，还需要你来看。”顾霖截断了陌玉的话，“我还有事情要做，你有事就尽管吩咐他们，不要客气。” “嗯。”陌玉点头应了一声，看着杯子里的茶水眸光晦暗不明。 顾霖探身在她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口，对上她略带诧异的目光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起身离开了房间。 陌玉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亲的地方，唇角缓缓的扬起，心中想要搬出去的想法也彻底打消了。 “这算是女主人吗？” 她喃喃低语，临水亭是顾霖的地方，就连顾家人都不能擅自出入，而她竟然有改变这个地方的能力。 这样的认知让陌玉更能体会到顾霖对自己的纵容与宠溺。 “真的是安平章动的手？” 袁天一脸肃然的走了进来。 “嗯，八九不离十。”陌玉颔首，“原本我卜卦的时候，所有的卦象都在显示着这场劫难跟安平章有关，但我却不敢确定，袁叔你也知道，我跟顾霖不一样，他判断任何事情都是有依据的，而我所凭借的就只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是你的强项。”袁天拧起了眉头，他不喜欢陌玉这样妄自菲薄。 “卦象也会撒谎的。”陌玉摇摇头，“袁叔，我……我想在这儿住下。” 她看着面前的茶杯，手指有些害羞的摩挲着杯沿，“您，您觉得会不会不太合适？” 袁天因她的话愣了愣，然后便失声笑了出来，因为这场意外心上蒙着的那层阴霾也消散了不少，“你就算是告诉我现在就嫁给顾霖，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陌玉默默的抿紧了双唇，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为袁天这样的问题？ “不过，你们还是要节制点，要小心些，成亲之前，不准有太亲密的举动，顾霖那边我会看着的，晚上一定要各睡各的。”袁天扳起了脸，一条一条的开始给陌玉立规矩。 陌玉用手捂住了脸，总觉得有些害羞。 两个人名义上是主仆，但其实袁天一直都将陌玉当成自己的女儿看，他自己就是父亲母亲全都做，所以说这些事情尽管也有些脸红，却还是硬着头皮一点点的交代着。 “毕竟是别人的地方，不比咱们那里，我不是信不过顾霖，是不想让你受太多非议。” 袁天语重心长，“你好好休息，我再去找顾霖谈谈。” 说做就做，袁天深切的觉得最关键的问题还是顾霖。 陌玉含糊的嗯了一声，捂着自己滚烫的脸没有抬头。 “小丫头还会害羞了。”袁天呵呵一笑，她好不容易脸皮薄一次，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逗弄。 过了好一会儿，陌玉感觉脸上的温度散了，这才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临水亭来了一个女人，而且对方家里的仆人也都跟过来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顾府传开了，于是顾思铭那里也就热闹了很多，他们不敢去找顾霖，也不敢擅自去临水亭，所以唯一发泄的对象也就变成了顾思铭。 “顾霖有几个朋友不很正常吗？小先生家里出了一点意外，只是在临水亭暂住。小先生曾经救过顾霖的性命。” 顾思铭这样解释，因为不确定顾霖的意思，所以过多的东西他也不敢透露。 陌玉的确名声在外，被夸的跟活神仙一样，但这些东西他们却不在乎，因为活神仙一样的相术师他们听了太多太多，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便是这位小先生初来京城就跟苏家与姜家闹翻了，显然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 顾霖倒是好，眼巴巴的凑上去，丝毫不怕引火烧身。 “不能让她住在顾家！” “你说不让就不让？那你去跟顾霖说啊。”顾思铭冷笑着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你们在我这儿闹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就去找顾霖，让他将陌玉赶出去，没本事就给我安安分分的闭嘴，谁若再提，便不要怪本侯爷不念一家人之情了。” 他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这些蠢货，一句一句的扰的他的心都是乱的。 第327章 被识破 顾思铭捧着茶杯舒服的靠在了椅子上，他眯着眼睛看着忙碌的顾霖，心中蓦然生出一种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惆怅感跟自豪感。 “霖儿啊。”顾思铭老气横秋。 “有事儿说事儿，别恶心我。”顾霖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顾思铭被他一噎，默默的念叨了好几句我不生气我不生气，都是孩子，不跟孩子计较。 “你打算怎么安置那位小先生？”顾思铭坐直了身体，轻咳一声问道。 “就在这里住着不行吗？”顾霖问道。 顾思铭因他的理直气壮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然后挪了挪屁股，将茶杯放下，“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让人住着？霖儿，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我倒是想给她一个名分，但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啊。”顾霖无可奈何的叹道，“您见到袁叔了吗？” “袁天？”顾思铭问道。 顾霖点点头，“没见到？” “没。”顾思铭诚实的回答，“袁天跟着小先生？” “嗯，已经很多年了。”顾霖道，“若是有时间，你去见见吧，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袁叔离开的时候也已经长成了，你应该不会认不出来。” “顾霖，我跟你说，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顾霖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袁天火急火燎的声音。 “说人人就到。”顾霖耸耸肩。 顾思铭倏地就有些紧张了。 “袁叔什么事儿啊。” 顾霖站起身迎了出去。 “就……”袁天看到顾思铭的时候，话头猛地就止住了，“你先忙着，我一会儿再过来。” “袁兄。” “别别别，侯爷您可千万别这样唤我，我等只是平头百姓，可当不起侯爷这一句。”袁天连声道，“一会儿你来找我，很重要的事情。” 后一句是对顾霖说的。 “袁叔，别着急走。” 顾霖拽着了他的手腕，“我知道你找我是陌儿的事儿，平安也是这个意思，他也觉得我这样将陌儿留下不合适，您也帮着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理由很好找啊，你认个妹子不就行了。”袁天这话一听就是气话。 “袁叔您要这样，咱们可真就没法谈了啊。”顾霖松开了手，面带不悦。 “我其实也想让你们早点成亲，可小姐那边说不急，就只好来催你了。”袁天无奈的道，“你若是强硬一点，再开口说，她肯定就同意了。” “且不说现在的形势还不行，就说陌儿身上的孝期，也便注定了如今还不到时候。”顾霖道，“所以袁叔，您以后还是别提这事儿了，我比您急多了。” “那成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玉丫头要是因这事儿受了什么委屈，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顾霖摸了摸鼻尖，应了一声好。 顾思铭看着在袁天面前乖的跟个孩子一样的顾霖忍不住有些心酸，所以说啊，人与人之间的确是有差距的，而且那种差距在很多时候都无法弥补。 顾思铭觉得自己如果这么跟顾霖说话，一定会被踹出去，而且是毫不留情的踹。 “袁叔，你跟平安叙叙旧，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晚上回来吃饭，你让陌儿等等我。” 顾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脚步飞快，拦都拦不住。 袁天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指尖几乎是擦着他的衣服过去的，但还是没有将人给抓住。 “袁兄。”顾思铭略微有些紧张。 “侯爷，咱们不熟，告辞了。”袁天一抱拳，转身走了出去，脚下估计都能生风。 顾思铭保持着跟袁天先前一样的方式，却也如袁天一般，没有拦住人。 顾思铭叹息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也闷头走了出去。 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陌玉那里。 对于这位侯爷，陌玉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恶感，只当对方是陌生人。 “侯爷，坐。” “小先生……我觉得这样称呼有点见外，你不介意我叫你玉丫头吧？”顾思铭隐隐有些期待。 陌玉尽管疑惑，但却也没有不给顾思铭面子，“这是小女子的荣幸。” “玉丫头啊，你跟袁兄，就是袁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已经好多年了。”陌玉恍然，“侯爷是想跟袁叔叙旧还是想要袁叔回顾家？” “他跟顾家本就没什么关系，这是我私人的事情。”顾思铭苦笑一声，“当年……算了，不提了，这些年，他过的可还好？” “袁叔过的很好，尽管我不知道袁叔过去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没有装着事儿，所以侯爷，万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如果您想重新跟袁叔交朋友，我也不会反对，但还请您放下以往，不要以为自己在意，所有的人都在意。” 陌玉正色说道，她们这行的，看人也素来是很准的，即便袁天会伪装，伪装得了一时，却伪装不了这么多年。 再者，早年的时候那个汉子的脸上的确时常带着忧愁，但三年后，那抹忧愁便消失了。 陌玉跟阿婆都没有问过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亦是对袁天的尊重。 顾思铭愣了愣，然后恍然，他看着陌玉露在外面的眼睛，突然想看看面纱下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了，然后又恍惚想到，好像有人说这人跟姜陌爻长的一模一样。 “你是姜陌爻？”一个猜测出口，顾思铭也便想起来了，于是脸上的笑容便灿烂了一些，“我就说，顾霖那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以前他看上眼上心的女孩子分明就一个，怎么如今放着那个本尊不去追，反倒是喜欢了一个厉害的小先生。” “侯爷想象力真丰富。”陌玉不动声色，事实上，她也挺惊讶的，可那双眼睛却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就连顾思铭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小姑娘了。 “咱们第一次见，是在宫里吧，你给我小小的算了一卦，说我这个人，平安顺遂，没有大灾大难什么的，只要懂得知足，懂得感恩，知道满足。”说起往事，顾思铭也有些感叹，若不是因为陌玉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人心不足。 见的越多，便越能体现到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力。 第328章 忠告 陌玉不动声色的喝着茶，没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姜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啊，你一来就得罪了苏家跟姜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思铭见她不接话便换了一个话题。 “与姜家，本就没什么可和解的可能。苏家……不管我如何做，还有一个苏老太爷在，那是一个头脑清晰的老人家。”陌玉道，她做的这些事情在外人看来好似十分不可思议，甚至疯狂，但每走一步，她都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姜陌爻的存在早就已经将她推到与姜家的对立面了，所以也根本就没有缓和的余地。 “老太爷……时日无多了。”顾思铭摇摇头，“以前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老太爷身体不太好了，但他却依然不肯在家里养老，总觉得他好像在坚持什么一般。旁的人或许以为他是舍不得那份荣耀跟功绩，但我却总觉得不是那样。” 陌玉眸光微微一颤，但她却没有说什么。 “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最后身边却没有一个可心的人。” “侯爷这话说的便不合适了吧。”陌玉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眼神冷冷的，“苏家让侯爷来当说客的？” “不，不是。”顾思铭连忙摇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态度也稍稍的放低了些，“我只是担心你的脾气会惹了祸事，虽说老一辈的人大都不在了，但一个家族的延续可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做到的。” “我知道，多谢侯爷。”陌玉淡声道。 “既然你有分寸，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顾思铭道，“再来说说私事儿吧，玉丫头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顾霖成亲啊？” 陌玉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她掩着通红的脸颊，压抑的低咳着，好久才缓过来。 顾思铭笑眯眯的，只觉得这人怎么看都顺眼。 他原本就对陌玉的印象不坏，甚至因为当初小女孩儿的那句话还对她有着深深的感激，怪不得先前看姜陌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个冒牌货，能让他感觉对那才见鬼了。 “侯爷，我还有孝期在身。”陌玉摇头，虽说已经缓过来了，但脸颊上却依然有未散的红晕。 “孝期啊，苏家的人都不在意这些。”顾思铭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现在没有办法成亲，你们先定下来也是好的。” “侯爷应该听说过我跟苏子瑜的婚事吧？”陌玉问了一句。 “听过，不是已经完美的解决了吗？”顾思铭不怎么在意的说到，“只是婚约而已，小先生在意那些事？” “我以为侯爷会在意。”陌玉道，“顾霖还是敬重侯爷的。” 顾思铭乍一听陌玉这句话有些惊讶，也觉得有些好笑，“顾霖敬重我？”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在顾思铭看来，顾霖那个人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他狂妄自私却又强悍到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 “嗯。”陌玉颔首，“只要侯爷开口，他总会认真去考虑，甚至依言去做，难道侯爷没有感觉吗？” 顾思铭听她这样一说也忍不住开始回想了起来，而仔细想想他竟然讶异的发现真的是这样。 “我一直都以为……”顾思铭的心中慢慢的冒出了一点愧疚，他一直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身份顾霖才会对他有点顾忌的。 “我第一次跟他提您的时候，他说不认识。”陌玉想想当初的事情也觉得有点好笑，“后来说起平安侯，他才意识到顾思铭是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但他却更喜欢平安这两个字，侯爷可知因为什么？” “因为他想我平安顺遂。”一句话说出来，顾思铭也便明白了，当下便大为敢动。 虽然他对顾霖表现出了全心全意的信任，但心里终究还是有疙瘩的，觉得顾霖那人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虽然这个疙瘩平日里不显，但却禁不住时间的侵蚀。 时间这种东西是把双刃剑，谁知道它会往什么方向走呢？ 陌玉跟顾思铭说了很多，声音平淡柔和，带着些许的清冷，但顾思铭却觉得这是迄今为止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 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心头堵着的不顺遂的地方也倏地就通了，整个人好似年轻了好几岁，出去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陌玉等他离开便摘下了面纱，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伸直了一条手臂，头枕在上面缓缓闭上了眼睛。 “主子，去床上吧。” 暗五轻声说道，她担心陌玉浅睡，声音大点会吓到她。 “顾霖出去了吗？” 陌玉眨了眨眼睛，软声问了一句。 “是，姑爷说让您等他吃晚饭。”暗五说着也笑了起来，“要我说，您还是跟姑爷早点将婚事办了吧。” “什么姑爷？以后别乱喊。”陌玉瞪了她一眼，然后便起身捏了捏肩膀，“睡半个时辰，到时间了叫我。” “其实主子……姑爷……您别那么看我，我说的是顾爷，顾家的顾……其实您没有必要费尽心力去跟平安侯说那些的。”暗五扶着陌玉的手臂，有些心疼，“顾爷不像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他那个人，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心里都有一杆秤，能明白的。” “暗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最擅长的也就只有这点了。若是单纯的识人的本事，顾霖比我都要强，可有一点他不如我，他能看出的未来我也能看出来，但我能看出来的，他却不一定能看出来。我也想多为他做点什么。顾思铭是一个好人，顾霖也对他有感情，所以我才想提几句，不想顾霖为数不多的敬重的人最后落一个不好的下场。” 陌玉垂着眸子，有些心疼，他们看到的只是顾霖的光鲜与狂妄，他背后受的苦，流的血，又有几个人去想呢？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顾霖最在意的人也跟那个捅他刀子的人站在一起。 “我只是动动嘴皮子。” 陌玉低声说了一句，唇角慢慢的扬了起来，那样的人，谁又不喜欢呢？别人都说顾霖冷情，那是因为他藏的太深了，深到鲜少有人能挖出来，即便能挖出来，也很难看到。 顾霖对于府中发生的一切并不怎么清楚，他此时正站在一家客栈的房间里，拧眉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这是这个月第几起了？” 第329章 命案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条一条的人命悄然而逝，但这件事情却没有引起多大的恐慌。 无亲人，无固定住所，不知姓名，不知来历，比街上的乞丐还不如。 若单是如此，倒还不至于引起顾霖的注意。 最为诡异的是，在第三起命案发生的时候，他的属下收到了一封给他的信。 信上明言说要与他较量一番，看谁更早找到凶手。 原本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理会的，但信中却还提到了陌玉，于是便由不得他选择了。 “回主子，已经第五起了，不过在人流量如此大的地方却还是第一次。” 前几起，要么是郊外，要么就是鲜有人到的地方，发现的人也无一例外的都是衙门的人，所以也便没有流传出去，也因此鲜少有人能知道已经出了好几起命案。 “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顾霖淡声问道。 “查出来了，姓牛，牛七，是做木工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人缘不错，对街坊邻居的也都很照顾。” “父母双亡吗？”顾霖问了一句。 “是。据说有个弟弟，幼年的时候走丢了，还没有找回来。” “京兆尹府来人了吗？” “已经来过了，尸体被带走了。” 顾霖双眸微微眯起，“去京兆尹府走一趟。” “主子，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咱们的权限，若是被有些人在陛下面前参您一本……” “那就想办法将之揽入我的手中，一切不就都顺理成章了吗？”顾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主子是想找刑部下手？京兆尹府权力太低了，怕是不太合适。” “刑部就是软骨头，我们想啃一口就能啃一口吗？”顾霖好笑的问道。 “属下并非那个意思，只是觉得……”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京兆尹府是必须要去的，要想合理，走几个程序罢了。刑部这块肉虽然不好啃，但我盯着的又不上尚书那个位置，一个小职位，想必陛下也不会拒绝。” 也正如顾霖所预料的那样，他平静的离开了锦衣卫，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虽然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锦衣卫从顾霖十三岁就开始打理，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手腕跟威信早就已经深入人心了，若他在其中搞猫腻，剩下的人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小乱子。 第二天，顾霖就去刑部任职了，虽只是一个主事，但他的地位与身份摆在那儿，谁又能真正的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主事？ 而就在这一天，京城发生的案件却动人心魄。 血淋淋的尸体被挂在了京城最出名的酒楼清风阁的门口，被一根粗麻绳吊着，全身的皮都被剥了下来，第一个发现的小二当场就吓晕了过去，尽管京兆尹府很快就控制了局面，但消息却早就已经散开了，而死者的身份也被揭露了出来。 死者姓刘，是一个药材商人，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与人为善，所以人缘也很好，因精通一些药理，所以很多看不起大夫的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而最关键的是，这位刘姓商人的胞兄在朝为官，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参议，但毕竟关系到了朝廷命官，让人不得不谨慎。 若此时京兆尹府能顶得住压力，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两起案件便让他们束手无措了。 一是那位刘姓商人家的灭门案，全家上下三十余口，鸡犬不留；二是太医院的一位太医在城墙根下被人砍了脑袋。 第一件事情若是小事，第二件便是足以让朝野震动的大事。 城墙根那是什么地方？ 竟然让贼人在城墙根下杀了人，而宫中的侍卫毫不知情，若是那贼人再胆大一些入了宫呢？他们是不是也拦不住？ 于是，一场场普通的杀人案就这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到了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震怒，责令刑部彻查。 刑部尚书几乎愁白了头发，一筹莫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差点将胡子都给拔完了。 顾霖轻松自在，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但只有临水亭得人知道，他们主子的书案上已经放了十封挑战书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凶手不仅没有丝毫收敛，而且变本加厉。 陌玉听顾霖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异常震惊。 “那是个疯子吧？” “可能推算的出来？” 顾霖撑着下巴，双眸眯着，慵懒的像是猫儿一般。 “顾大人不是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吗？”陌玉漫不经心的道，若是别人想通过她来获得便捷她还信一些，但顾霖却明显不是这种人。 “确认一下。”顾霖呵呵一笑。 “你真的已经有猜测了？”陌玉一惊，原本她也只是觉得顾霖不像是会信占卜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的人，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已经有了思路。 “一点点。”顾霖颔首，“虽然死人了影响不好，但不得不说，死的都是罪有应得人，所以没必要多么着急。” “万一那个凶手不再遵循这个规则了呢？”陌玉觉得顾霖这样做太冒险了。 “不会的。”顾霖自信的道，“陌儿你替我算算，我先去刑部了。” 顾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等我回来吃饭。” “你先等等。”陌玉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仰头看着他，“你想对刑部动手吗？”否则她想不出来为什么顾霖会去刑部做那么一个小小的官员。 “别想太多，我说了志不在此。”顾霖摸了摸她的头。 “若说最合适的，莫过于天枢阁。”陌玉眸光清明，一字一字的建议道。 “天枢阁可不是我能进的。”顾霖摇头，“放心好了，这件案子，落不到天枢阁头上，大理寺也不会插手，所以最后只能落在刑部头上。” “那你一个小小的主事，能做什么？”陌玉被他搞迷糊了，也同样不知道他的这些判断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自有分寸，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出门，世道太乱，别殃及了无辜。”顾霖轻声道。 “可有人约我去喝茶。”陌玉眨了眨眼睛，“你交代我结交的人。” 第330章 邀请 顾霖愣了一下，然后便想起来了。 “她怎么知道你在我这儿？” “我也不知道，请帖是送到我手里来的。”陌玉摇头，“不过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能不能结交，也便看这一次了。” “你担心她对你有意见？”顾霖道。 “你觉得那些个世家贵女，有几个对我没有意见？”陌玉松开了手，颇为无奈的叹道。 “那倒不尽然，我派人给月初递个信儿，让她陪你一起去？” “那倒不用，第一次，总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陌玉摇头，“我就与你说说，你小心一些。” “好。”顾霖柔声应道，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陌玉独自坐着，眉头微蹙。 “袁叔，咱们也走吧。” 她站起了身，轻声吩咐。 袁天拿了大氅给她披上，吩咐人准备马车。 陌玉带的人不多，一个袁天，一个暗五。 她提前了一刻钟过去，但李姑娘却已经等在了门外。 “我特意让人看着的，你家的马车我的人都认得。” 李姑娘笑着迎了出来，“路上还好吗？最近京城有点不太平，可我又不想拖了，小先生不要介意。” “姑娘客气了，能得姑娘邀请，小女子有幸。” 陌玉客气的回道，下意识的看了一遍她的面相，却并未多言，即便看也是一扫而过，不会让人有过多的不适。 “今日还有一些人，都是不请自来的，小先生不用给我面子，也不用给她们面子。”李姑娘歉然的道，“啊，对了，我还未跟小先生说过我的名字吧？” “姑娘也不要喊我小先生了，喊名字便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姑娘爽朗的一笑，“我姓李，名字，一个爽字。” “李爽。”陌玉低声念叨着。 “哎，玉儿你声音挺好听啊，我觉得去你的店里，什么都不做，往那儿一坐，听你说话都是种享受。有没有觉得我名字挺特殊的？我小时候都没少被人笑，我父亲也真是的，明明是一个读书的书生，最后却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李爽的语气中满是埋怨，但脸上却带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容。 “很不错，人生在世，若要自己活的爽，其实很难的。”陌玉叹了一声。 “那你的名字呢？可有什么寓意？”李爽问道。 “陌上人如玉，阿婆当初是这样说的。”对于这点陌玉也并未隐瞒。 “陌上人如玉，是祈愿让你长的漂亮，日子过的好吗？”李爽疑惑的问道。 “不，是陌上人如玉，可贵可贱却易碎。”陌玉平静的回答。 李爽一怔，本能的要反驳，但细想之下却又十分有道理。 有的玉价值连城，有的玉却一文不值，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玉，都极易碎，用力的一摔，就什么都没了，比之金银，要脆弱的多。 玉虽尊贵，却易逝。 “我家的玉儿，定是旁人触不到，只能看的。”李爽莫名自豪的道。 陌玉弯起了唇角，她虽然不明白李爽对自己的好感是从哪里来的，但不只有一见钟情，还有一个词叫做一见如故。 这样的眼缘是说不清的，十分难得，让人十分喜欢。 “袁叔，暗五，放心将玉儿交给我就好了，她们都没有带着伺候的，所以玉儿也不方便带。” 在快要到地方的时候，李爽略带歉然的道。 “袁叔，你们先去吧，有爽爽在，我又不会吃亏。”陌玉也出言安抚，“再者，您见我从谁手上吃过亏？” “那好吧。”袁天点点头，他知道陌玉对李爽有好感，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可真羡慕你。” 李爽挽着陌玉的手臂，艳羡的说到，“身边的人都不简单。” “出门在外，若是没有一点防护手段，恐怕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尚书大人没有给你护卫吗？” “有啊，但我总觉得不如你的人厉害。”李爽道，“玉儿，要不要考虑将袁叔借我两天？” “借袁叔？”陌玉有些讶异，也想不到不过第二次见面而已，这位姑娘就自来熟到了这种地步。 “袁叔不可以，随便谁也可以啊。”李爽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适，“要不你跟我说说，让顾霖帮帮我？” “你借人是……” “训练啊，我总觉得他们太差劲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还不如相信自己呢。”李爽叹道。 “你跟顾霖……认识？”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啊。”李爽耸耸肩，“这件事儿咱们待会儿说啊，玉儿我是认真的，那些人如果惹到了你，你真的不用给我面子，尽管怼。” “嗯。”陌玉应下，“来的都是什么人，让你这么紧张？” “不就是那个姜陌爻。”李爽非常嫌弃的道，“明明跟你长的那么像，为什么差距那么大？” “真与假，总是有差距的。”陌玉低声说道，她说的十分含糊，所以李爽听的也不怎么分明。 “你说什么？” “没什么，到了。”陌玉停下了步子，目光扫过了在屋子里坐着的几个女人，笑容温和。 她今日出门并没有戴面纱，所以那张跟姜陌爻极为相像的脸便让人看得极为清晰。 “李姐姐，找她来做什么？” 其中一人立刻便忍不住了，嫌弃与嘲弄的目光几乎不加掩饰。 “玉儿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谁不喜欢尽管走，我又没拦着你们。”李爽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拉着陌玉的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说话的人被李爽顶的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十分难堪。 “李爽，韩燕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她家里曾经遇到过江湖骗子所以对于相术师总有一点……” “她遇到江湖骗子跟玉儿有什么关系？真是好笑，自己蠢还怪罪别人了。”李爽打断了姜陌爻的话，“姜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请直说，我跟玉儿还有很多事情要谈，没有时间接待诸位姐姐妹妹。” “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李爽，别以为我们稀罕过来。” “不稀罕就请啊。” 李爽不甚在意的道，“来人，请诸位小姐……” “好了，都别说了。”姜陌爻打断了李爽的话，也打断了别人的话，“李爽，此次来，我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女子一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们总要为自己做些什么。” 第331章 血光之灾 姜陌爻态度诚恳，一言一语，皆是对李爽的赏识，而且比起先前开口讽刺嘲弄的那些人，她已经算是好的了。 至少，她未对陌玉表现出自己的敌意，尽管那只是表面上的。 李爽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陌玉十分好奇。 “那是一个什么团体？”陌玉问道。 “你……” “不过就是我们女孩子之间平日里的小打小闹罢了。”姜陌爻截断了她身侧女子的话，言笑晏晏，“小先生也有兴趣？” “啊，没有，就是随便问问。”陌玉笑道，垂眸端起茶杯，轻轻晃过，“爽爽，你这茶可被人糟蹋了。” “我家里可没人懂这些东西。”李爽一言难尽，“玉儿你懂茶吗？” “算不上大家，但至少比你府里冲泡此茶的人可要厉害多了。”陌玉好不自谦。 “那感情好，我还怕糟践了茶叶了。”李爽目露惊喜，“请你可真是请对了。” “李家姐姐可要小心了，说可谁都会说，小妹听说这茶叶来之不易，李家姐姐三思而后行。” “多谢妹妹提醒了。”李爽睨了说话的粉衣女子一眼，“再来之不易的东西，不也是让人喝吗？对于我这等不懂茶的粗人来说，好茶坏茶，都是解渴来用的，再好的东西，我也喝不出那等恍若看到天人的惊艳来。” “李姐姐说的是，倒是妹妹太过斤斤计较了。”粉衣女子歉然的一笑，“给李姐姐与小先生陪不是，万望二位不要介意小妹的小家子气。”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便请妹妹管好自己的嘴，毕竟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断然没有谁不说话，便以为谁是哑巴的道理，妹妹说对吗？” 李爽淡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打脸。 粉衣女子的眼眶微红，她咬着唇，似是下不来台一般。 “李爽，你……” “玉儿，那你可要给我开开眼，我还有半两茶叶，从父亲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据说是极好的，我平日里可不敢这样糟践，旁人来了，我可舍不得拿出来。”李爽拽了拽陌玉的袖子，似是撒娇。 “那我可不敢上手糟践。”陌玉摇头。 “呵，不是说自己……” “不如这样吧，我看什么时候顾霖有空，让他给你开开眼。” 旁人讥讽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陌玉便柔声说道。 “顾大人？”李爽惊喜的弯起了双眸，“那可太好了，这下子就算是被父亲发现了他也不敢当面罚我了，顾霖啊，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他来泡茶？我就又。” 李爽咧嘴嘿嘿傻笑着，一点女孩子的礼仪都不顾，“以后出去都有事情可以吹牛了。” 但旋即，她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一些，“不过顾大人会吗？”那样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常年都是在官场上打滚摸爬，会这种风雅的东西？ “会。”陌玉很肯定的点头，“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不会的东西。”语气中稍稍带着些许的挫败。 “他也会你们相术师那套吗？”李爽兴致勃勃的问道。 顾霖虽然遭人恨，但却是很多人的榜样，不只是男人，女人也同样如此。 “虽不精通，但像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他并不比相术师逊色，至少在看人方面，或许有的时候我还比不过他。” “那已经好厉害了。”李爽赞叹道，“不过玉儿更厉害，古往今来，有无数的人可以成为顾霖那样的少年英才，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玉儿这样了不起的相术师。” “你别恭维我了。”陌玉笑着摇头，“此路漫漫，没有谁能看到尽头。” “不知廉耻。” 不知是谁低声嗤了一句。 李爽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就连陌玉也抬起了眸子。 “李爽，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姜陌爻微笑着，适时插了进来。 “没兴趣。”李爽直白的回答，“姜陌爻，我知道你们那群人都看不起我李爽，但同样的，我也不见得能看上你们，所以咱们还是不相往来的好，顶着一张笑脸的面具，谁都累，何苦呢？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陌爻听着她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浅了。 “李爽你太放肆了，陌爻能邀请你，那是给你脸，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谢谢您了，不过我已经有了脸了，为什么还要被人给我脸？” 李爽漫不经心的道，“与其两看生厌，倒不如各自安好，我觉得我很伟大，成全了你们大家。”她耸耸肩膀，笑容收敛了起来，“来人，送诸位小姐离开。” “喝，你这地方，求我我都不来，一个外来户，还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 率先拂袖而走的人面带骄纵，落在李爽跟陌玉身上的目光也满是嘲弄跟蔑视。 陌玉双眸微眯，“姑娘慢走，当心脚下路不平，有血光之灾，” “小先生这话可恶毒了，即便丁莲的话里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也不能平白的咒人吧？”姜陌爻蹙起了眉头，声音柔弱，看似是在为对方打抱不平。 “姜小姐已经是个废人了，虽说没了天分，难道那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连区区的血光之灾都看不出来，小女子不禁有些担心，国师大人，是否还配做我大周的国师了。” “大胆陌玉，你放肆！” “放不放肆，也轮不到你们来管，若想要告密，尽管将我这话告诉你们的父亲，让他们在朝堂上参我一本，或者参顾霖一本。” 陌玉无所谓的笑道，清明的眸光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扫过，“咒人？啧啧啧，爽爽，你知道我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是什么吗？” “不知道。”李爽大声的，笑容灿烂的配合。 “好心当做驴肝肺，美貌蛇蝎乱咬人呐。”陌玉拉长了声音，像是用戏腔唱出来的一般，“姜陌爻，若我是你，会选择一个柱子一头撞死，免得污了师门名声。” “你……”姜陌爻被她刺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凤眸中的杀意再也不加掩饰。 李爽警惕的挡在了陌玉的身前，“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吗？” “姜家嫡女姜陌爻，在六岁时曾伤了身体，此生不能修习内力，爽爽你多心了，如此柔弱的姜小姐，怎会暴起杀人呢？” 陌玉温言，手掌轻轻的搭在了李爽的手臂上，“姜小姐，发生在您身上的事儿，您不会不知道吧？” 第332章 找你啊 姜陌爻紧紧的攥着手指，她恨不得冲过去将陌玉给杀了，但她知道不能，而如今，她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此时的陌玉。 “我不……” “当年的事情可不仅一人见过，姜小姐还是宫里的一位侍卫捞上来的呢，当时好像顾霖也正好路过，啊，对了，我想起那个侍卫的名字了，他好像叫恒诺，不知道姜小姐是不是还记得。” “六岁的时候，谁能记得清楚？陌玉，你说这些想要做什么？陌爻是不是记得跟你有关系吗？”一人开始为姜陌爻抱不平了。 “没关系吗？”陌玉歪了歪头，她站起了身，清冷的眸光落在了姜陌爻的脸上，“谁说六岁的事情便记不清了？更何况还是那样可怕的事情。恒诺可是恒言的哥哥，姜小姐不会告诉小女子，说你不认识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姜陌爻有些失态的低吼，她当然知道，但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愤怒。 不过就是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架子？ “没什么，只是想要提醒姜小姐，请认清你的身份，哦，对了，还有，给姜小姐的最后一句忠告，我这个人嘴巴不太严，所以请姜小姐管好你的人以及你的朋友。这个世界这么大，人那么多，姜小姐的人缘又那么好，若是有谁伤害了我，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可若是那样的话，我的心就不会顺，那可要怎么办呢？” 陌玉弯起了唇角，眸光清冷。 “怎么办？”李爽完全是下意识的问。 “就只好去找自己认识的，也熟悉的人喽，遍观整个京城，也就只有姜陌爻，姜小姐了。”陌玉缓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无耻，陌玉，一人做事一人当！” “哦？这么说，烧了我宅子的人，是韩小姐喽？”陌玉的脸色陡然一沉，厉声喝问。 “你，你胡言乱语！” 韩燕被她看的有些慌乱，连忙呵斥反驳。 “原来不是啊，害的我白高兴了一场，还以为能找到元凶呢。”陌玉失望的垂下了眸子。 “也不算白高兴吧，倒不如查一查，总算有了一个方向，放弃好像也不怎么甘心。”李爽接过了话，落在韩燕身上的目光带着冰冷跟讥讽，“看你不顺眼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是他们之中的谁呢。” “李姑娘，万事都是要讲证据的。”姜陌爻沉声道。 “我有说什么吗？”李爽无辜的摊摊手，“姜小姐，你太紧张了，如果我真的有那种本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说出事情的真相，那也就不会一天被我亲爹训十次了。” “哦，对了，姜小姐，说起来我真的挺好奇的，听说姜小姐幼年时乃是天才，可即便天赋消失，也不至于一点玄学之类的内容都记不住吧？我五岁的时候背的诗都还记得呢，姜小姐竟然忘的这么干净，小妹佩服，佩服。” 李爽装模作样的作揖行礼，“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留诸位了，送诸位小姐去门口，一定要好生的看着她们离开，不然别出了什么事儿被人怨到我头上来，都记住了吗？” “是，小姐。” 门外的仆人恭敬的应道，然后齐声道，“诸位小姐，请。” 人家赶人的意向已经如此明显了，她们也不会继续厚脸皮的待下去，所以便只能带着满肚子的愤怒离开，而在内心深处，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惧与忌惮。 “玉儿，你太冲动了。” 李爽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担忧的道，“姜陌爻那个人睚眦必报，她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之间早就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陌玉坐在了位置上，手指摸了摸有些凉的茶杯，“多谢你配合。” “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反正我看不惯她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李爽摆了摆手，“说着好像是贵女之间的相互帮助，说穿了不就是姜陌爻笼络人心的手段吗。” “不过你跟她怎么那么大的仇怨？”李爽有些疑惑的问道，她看得出来，陌玉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是那些人冷嘲热讽，她的情绪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唯独对姜陌爻，那样明显的敌意几乎是溢出来的。 “八字不合吧。”陌玉淡声答道。 “你还真要那么做啊？”李爽有些不安的问道。 “怎么做？”陌玉眉梢微挑，轻声问道。 “就是不管你发生了什么，都会从姜陌爻身上找来啊。”李爽忧心忡忡，“她可不是好对付的，你可慎重点，姜家位高权重的，就算是顾大人也不好明着跟他们硬碰硬。” “谁知道呢？”陌玉眯起了双眸，“你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还真有事儿。”李爽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就是一个院子，总是出事儿，找了好多人都看不好。所以便想请你来瞅瞅到底是哪儿的问题。” “那就去吧。” 陌玉起身，“给我找个手炉，有点冷。” “好。”李爽连忙吩咐人去备着了。 “要不要顺便给你看一遍院子？” “好啊好啊。”李爽连连点头，“不过，我没什么钱。”主要是听说陌玉收费挺贵的，而她囊中羞涩。 “请我喝茶吃饭吃点心。”陌玉笑着道，“咱们也算是战友了。” “对吼，玉儿你太够意思了，爱你。” 李爽喜滋滋的挽住了她的手臂，“你那边的院子要怎么办？” “就那样放着吧，还没有想好。”陌玉道，“你如何知道我住在临水亭的？” “听说的啊。”李爽道，“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去的，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吧？虽然也有说你是顾霖的恩人，家里出了变故，借住也没什么，但终究于你名声有损，还有可能会坏了你的生意。” “懂你的，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他依然懂，不懂你的就算是你纯洁的跟莲花一样，在他们眼中也依然脏的跟烂泥一样。”陌玉淡声道，“何必在意呢？” “你活的真洒脱。”李爽叹道，“难道你就不怕真的在京城待不下去吗？” “总会有人求到我头上，很多人是只看你做事的能力而不看你的为人的，更何况，除了这一点，我还有什么值得人诟病的地方吗？”陌玉反问了一句，接过了仆人递过来的香炉道了一声谢，“你这小院子，应该将那个小池塘给填了，水属阴，平白坏了身体。” “嗯嗯嗯，记住了记住了。”李爽连连点头，若说之前对陌玉只是有好感，如今便是有些崇拜了。 第333章 找来了 陌玉走走停停，李爽就站在领先她半步的距离，对方停下，她也便停下，然后吩咐人将陌玉说的一一记好。 一炷香的功夫下来，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玉儿你要不要考虑办个学堂什么的？我觉得你说的话比学堂里的那些夫子有趣多了。” “办学堂？教什么？如何算命吗？” 陌玉讽刺的笑了，“若这条路这么好走，为何古往今来这么多年，只有如今方才鼎盛？” 陌玉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她摇了摇头，不在多说什么。 李爽抠了抠脸颊也不再多言了，只是觉得陌玉很厉害，因为这番话里藏着的意思跟她父亲说过的一模一样。 如果相术师真的这么好用，为何只有如今方才如此鼎盛呢？ 李爽垂下了眸子，敛起了自己所有的思绪，“玉儿……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陌玉抬起了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李爽打断了。 “啊，没什么，你想说什么？”李爽连忙笑道。 “那边，拆掉……”陌玉说完便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这宅子是找谁看过的？” “直接买的别人的，也只是简单的打扫了一下，重新修整也没有动太多。”李爽道，“问题很多吗？” “你觉得不多吗？”陌玉反问了一句。 李爽抬眸去看负责记事的人。 对方连忙将自己写下的东西递给了李爽看。 李爽又默默的将册子塞给了对方，“玉儿你累不累？” “继续看吧。”陌玉摇摇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李爽讨好的笑了笑，然后便领着陌玉去了其余的地方。 将整个院子都看下来，陌玉也有些累了。 李爽见她面露疲色便就近找了一个地方休息，吩咐人备好热茶跟温水。 自己亲自拧了帕子给陌玉擦手和脸。 陌玉也没有跟她客气，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她这才觉得被冷风吹过的皮肤又重新恢复了知觉。 “这院子原来的主人被人坑过，你们搬家都不找人看看嘛？”陌玉颇为无语的道。 “我父亲，并不太相信这些。”李爽手指交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影响很大吗？” “不算。”陌玉摇头，“本来这种事情就是说不清的，但却又不得不说，影响不大，却在有些时候也不小。你擅自让我来看，伯父不会不高兴吗？” “不会，他惹不起我。”李爽挺了挺胸脯，自信满满。 “小姐，公子过来了。” “我哥？”李爽皱起了眉头，“玉儿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公子已经过来了。”仆人又补了一句。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李爽连忙起身，然而她还没有迈开步子便听到了外面人说话的声音，“谁跟他在一起？” “是公孙家的……”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明天出去骑马，你还去不去了？” 两个年轻人迈步走了进来。 陌玉抬眼望去，清浅的笑容不由得深了一些。 “小先生，你怎么在此处？”公孙廉诧异而惊喜的道，“我还琢磨着明日去顾家找你呢，这可真巧了。” “爽爽约我喝茶。”陌玉起身，“最近如何了？” “很好，这还要多谢你。”公孙廉感激的道，“顾霖没跟你一块儿来吗？” “他为什么要跟我一块儿来？”陌玉莫名其妙的反问了一句。 公孙廉一怔，然后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是他想当然了。 “你们认识？”另一人有些好奇的问道。 “认识，还多亏了小先生，不然我也不会平安无事了。”公孙廉道，“小先生，若是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我还要回去。”陌玉摇头，“今日便算了吧，改日你有时间了便来临水亭。近日京城不平，你也要少出门。” “我一直都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与我无关的。”公孙廉道，“小先生你帮你算一卦呗，世道这么乱，总要自己留个底儿。” “算卦可以啊，拿钱。我的价位你应该知道。”陌玉笑眯眯的看着他。 公孙廉立刻就怂了。 “小先生的价位很高吗？”年轻人好奇的问道。 “那当然了，我家玉儿那么厉害。”李爽连忙开口，“哥，你孤陋寡闻就不要开口。” 她担心自家兄长的话会引来陌玉的恶感。 “看心情吧，像是公孙公子这样的，若不是有规矩，我说不定会收万金。”陌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道。 公孙廉被吓了一跳，“别别别，我现在穷的连口饭都快吃不起了，天有不测风云什么的，小先生你可得给我留条路走。” 李公子面带诧异的看了公孙廉一眼，然后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爽爽，我先告辞了。”陌玉弯身将刚刚拿起来的手炉放下，“再有事，就让人去临水亭找我。” “不再留一会儿吗？”李爽连忙挽留。 “不了。”陌玉摇头，“这段时间若有谁约你出去万事小心，身边的人不要断，可记住了？” “放心吧，我知道的。”李爽点点头，“那我送你。” “不用了。”陌玉摇头。 “走吧，别跟我客气。”李爽挽着陌玉的手臂，“兄长，七郎，你们先聊，等我一会儿啊。” “我也一并要走。”公孙廉连忙道，“隐逸兄，一起？” “好。”李公子应道，有意落在陌玉身上的目光带了一些探究，他感觉这位小先生好像跟自己听到的有些不一样，不然的话也便不会如此的坦然道出她自己与顾霖之间极为亲近的关系了。 就这样，本来只是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陌玉跟李爽走在前面，两个人不时的低声说几句话，李爽就连眉梢都染着笑意。 公孙廉是骑马来的，所以走的时候也十分方便，即便不同路，他也能跟在陌玉的马车旁，然后借机跟人说话。 “小先生那幅图你还留着吗？” “你想要回去？” 陌玉从车窗探出了头，“既然已经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事儿了，公孙公子不必挂怀，若有人来寻，我自有法子应对。” “我接到了消息，的确有人来寻。”公孙廉歉然的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后果如何，与公孙公子并无干系，你不必为此愧疚忧心。”陌玉轻声道，“外面太冷了，我便不与公子说了。” “等等，还有最后一件事儿。你跟苏子瑜的婚事真的结束了吗？” 第334章 相求 本来只是一桩普普通通的婚事，并没有多少的人知晓。 但有的东西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到了最后，人尽皆知。 尽管陌玉并不知道这对苏家或者对她自己有什么影响，但从婚约到婚约的解除，全部都闹得人尽皆知。 这让陌玉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即便出了什么事儿，又与他们有何干系，会对这个本就混乱的京城产生什么影响呢？ “真的。” 陌玉将帘子放下，隔绝了公孙廉的视线。 马车陡然停住，陌玉听着外面乱糟糟的声音眉头轻轻蹙起。 “人有一张嘴，上下两片唇，你说我家小姐伤了你家小姐，有证据吗？” 袁天拽着缰绳，看着堵住路的人冷笑着。 “她刚刚说我家小姐有血光之灾，结果人转头就出事儿了，不是她还有谁？” “呵，这可真可笑，若是所有人的血光之灾都跟相术师有关，那我大周的相术师们还要不要活了？你们可要想明白，你们是在跟谁作对，是在找谁的麻烦！” 袁天的声音带上了一抹阴狠。 “袁叔。” 陌玉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小姐，您坐好，这事儿交给我。” 袁天的声音不容置疑。 陌玉默默的坐直了身体，也彻底断了要出去的心思。 “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是不会走的，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 “公孙公子，可否麻烦您。”袁天道。 “好。”公孙廉会意的颔首，驱马走到了前面，然后扬起马鞭，马儿吃痛的叫了一声，撒蹄子就跑。 前面拦着的一群人纷纷恐惧而又愤怒的大叫着散开，但紧随其后的便是袁天的马天。 一骑绝尘。 飞快奔驰的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连追都追不上，他们就只能看着，然后破口大骂，愤愤不平。 陌玉对于袁天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可以外的。 等马车跑出去一段距离后，袁天就勒停了马儿，然后让暗五驾车，自己则是运起轻功，顺着来时的方向，又重新回去了。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陌玉揉了揉被磕疼的头，静默无语。 而在原地还没有离开的一行人接下来就是被一位蒙面人一阵狠揍，尽管没有生命危险，但那种疼却让他们叫的跟杀猪一样。 陌玉回到顾府的时候，袁天也恰好到了门口，还一本正经的多谢公孙公子捎一层。 “小姐，您要的点心。” 他将手中拎着的东西递给了陌玉。 陌玉眨了眨眼睛，然后便笑了，“我看疯叔最近心情有些不好，送给他吃吧。他戒酒戒的如何了？” “很好，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喝酒。” 袁天跟在人身后迈进了顾府的大门。 因有些顾霖的维护，所以顾府上下对于这位小先生也都保持着尊敬。 陌玉不管他们是装样子还是真的，于她而言，只要对方不找自己麻烦，她也就懒得理会。 “小先生留步。”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陌玉止住了步子。 她转身看着脚步匆匆的妇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秦夫人。” “小先生认得妾身吗？”妇人面带诧异的道。 “顾霖曾与小女子说过。”陌玉颔首。 顾家三老爷的夫人姓秦，平日里不争不抢，看着十分温和，但却是一个需要上心的人。 “叔叔竟然会与小先生提及？妾身受宠若惊。”夫人面带惊诧，然后又道，“不知小先生可有时间？” “有的。”陌玉道，“夫人是……” “有一事拜托小先生。”秦夫人的脸上明显带了一抹忧愁，“小先生放心，酬劳之事，妾身必定按照小先生的规矩来，只请小先生移步。” “那便带路吧。” 毕竟是在顾府，人家好言好语的邀请，陌玉也不好推辞。 “多谢小先生。”秦夫人面露喜色，她连忙引路，一边走一边道，“是我家的姑娘，近来总是发热不安，也找过很多的人看，但就是不见起色。附近的庙宇以及知名的先生也请过不少，可没有一个是有用的。本不好叨扰小先生的，毕竟让您看这种小事实在是……” “可有请大夫？” “有的，但大夫请了也有三四个了，甚至还有宫里的御医，那位说，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非单纯的医术能解决。” 秦夫人一脸的愁容，“若不是真的没有法子了，也不敢打扰您的清净。” “夫人客气了。”陌玉心里基本有了一个底。 一路行来，陌玉想的最多的也便是秦夫人的话。 袁天跟暗五都跟在她身边，并未被支开，只是在进入主院的时候，有一人迎了上来。 “姐姐真是好大的本事啊，竟然能将这位请过来，妹妹佩服。” 女人福了福身，虽是行礼，但眉目之间的傲然与骄纵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陌玉不动声色，目光扫了一圈儿，打量着院子里的布局，以防有什么不妥。 “妹妹不是身子不好吗，不好好修养，跑出来做什么？”秦夫人关心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扶住了她的手臂，“老爷对妹妹极为上心，万一再吹了风，老爷又要心疼了，我这做姐姐的心里也不好受。” “姐姐说的是。哎哟，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感觉头疼了。” 女人抚着额头，眉头轻蹙，“有先生替妹妹看过，说妹妹这病啊，是由某个地方过过来的，若那个地方的病气不祛，妹妹也只能辗转病榻了。妹妹贱命一条，倒是不在乎，但就怕扰了老爷，万一过给了老爷，姐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夫人的脸庞微微一白，她收回了手，缩在衣袖里的手指紧紧握着，“妹妹身子不好，还是早点回房吧。小先生，这边请。” “夫人，您这院子是找其余的相术师看过吗？”陌玉轻声问道。 秦夫人微怔，然后回道，“妾身并不清楚。” 女人亦是娥眉微蹙，不明白陌玉究竟在搞什么。 “夫人带路吧。”陌玉颔首，笑着道。 “小先生这边请。” 秦夫人连忙引路。 “慢着。” 女人开口唤道。 秦夫人停下了步子，但陌玉却步子未停，继续往前走。 第335章 利用 章依的出身并不高，娘家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出了那一亩三分地，便不再有人认识。 但她却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在那样的小地方平平凡凡，一生就这样过去。 所以她抓住机会，嫁入了顾家。 只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打击。 平安侯顾思铭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因为除了平安侯外，顾家另外的一位顾霖，她则是连肖想的心思都不敢起。 对于有些人而言，的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嫁入顾家的时候，她也曾想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但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不管她的夫君多么宠爱她，她也终究只是一个妾罢了，始终都比不上正妻。 可至少她还有一份宠爱，院子里的人也便默认了她女主人的位置，所以平日里，很多人都是捧着她，敬着她，如陌玉这般直接打她脸的，她都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遇到了。 那样的无视让她又想起了那些被人轻视的日子。 嫉恨跟愤怒几乎将她的理智给燃烧殆尽。 “站住！” 陌玉依然充耳不闻。 “小先生。”秦夫人忧心忡忡。 “我让你站住你没听到吗？”章依愤怒的吼道。 陌玉停下了步子，慢悠悠的转过身。 章依神色中的愤怒稍稍的收敛了一些，她微抬着下巴，摆出了高高在上的脸孔。 “夫人，您的女儿是住在东边吧？” 陌玉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章依面色一僵，陡然生出一种羞恼的感觉来。 秦夫人也是一怔，然后点点头，“嗯，是。” “早就听说小先生目中无人，今日一见，传言不虚啊。”章依冷笑着，目光中的狠辣与怨憎几乎要溢出来了。 “你在说我？”陌玉平淡中稍带着些疑惑，她歪着头，似是不明白，“目中无人？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袁叔，你可听人如此说过我？” “未曾。”袁天一本正经的答道，“小姐素来待人和善，毕竟这是生意人的根本。” “那为何这位……”陌玉顿了一下，“秦夫人，冒昧问一句，这位是三老爷的……” “是妾室。”秦夫人据实回答。 “哦，原来只是妾室啊。这可真怪了，这年头，妾室见到正妻都不行礼吗？顾家的规矩，小女子真是见识了。” “你……”章依一张脸气的一片铁青。 “大家都是姐妹，平日里也没那么多规矩。”秦夫人平静的道，“我也素来不喜欢那些，所以院子里的人难免就自在一些。” “这是夫人的家事，小女子并不关心，只是有旁人在时，还希望夫人立一立规矩。”陌玉淡然的道。 “是。”秦夫人应了一声。 “这是我家里的事情，轮得到你过问吗？”章依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就觉得心中火起，她上下打量着陌玉，唇角慢慢的浮现了一抹讥讽，“还是说小先生想给我们立一个规矩。“ “我给你们立规矩？”陌玉缓缓的弯起了唇角，“你也配？” 章依的脸色猛然一冷，“你不觉得你太狂妄了吗？” “那你要去问问顾霖，我这样，算狂妄吗？”陌玉呵呵一笑，“一面之缘，也算是缘，小女子送一句话给你。” “先撩者贱。”陌玉声音冷淡。 章依瞳孔微缩，但她却不敢多说什么。 顾霖，她竟然因为愤怒一时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她咬着牙，敛起了眸子里恨不得将陌玉大卸八块的光芒，欠身行礼，“是妾太过无礼。” 干巴巴硬邦邦的嗓音让人听不出丝毫的诚意。 “我会跟顾霖一字不差转告你的话的。”陌玉并没有因为她的服软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你若有意见，可尽管与他，或者你们老爷说。” “不，我……”章依现在终于知道害怕了，她眼中的那抹怨毒跟憎恨因为陌玉的话散了一个干干净净。 陌玉却没有心思再继续听她说什么了。 “秦夫人，带路吧。”陌玉道。 “哦，好。”秦夫人敛起了眸光，姿态也更加谨慎了一些。 陌玉也看到了她的变化，但她就当做没有看到。 有的机会是人创造的，但额不见得你每次都能抓住。 她并不反感一些人利用自己，毕竟只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她也同样利用过别人。 这个局，是她心甘情愿跳下去的，要怪，也只能怪章依太蠢，太得意忘形了。 若对方聪明一些，也便不会被秦夫人算计一个正好了。 当然，不介意并不代表她便愿意被人利用。 秦夫人心中忐忑的带着陌玉到了女儿住的地方。 陌玉四处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在迈进房门的时候，那种诡异的违和感便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娘亲。” 虚弱的靠在大迎枕上看书的女孩儿一看到秦夫人便笑了起来。 “音儿。”秦夫人立刻走到了她身边，“这位是小……是陌玉姐姐。” “玉姐姐。”音儿好奇的看着陌玉，弯起的唇角带着可爱的梨涡。 陌玉并不介意秦夫人在其中玩儿的小心思。 女孩儿看起来六七岁的模样，很瘦，但模样却很漂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个病人该有的眸光。 “音儿今日有吃药吗？”陌玉轻声问道。 “有。”音儿乖巧的点头。 “那音儿能否告诉姐姐，那药是什么味道？” “味道。”音儿眨眨眼，然后道，“不太苦，有些像是梅子的味道。” “小先生，是药……”秦夫人惊疑不定，她找那么多的大夫看过，怎么可能是药的原因？ “这个宅子不适合小孩子住，虽风水极好，但孩子八字弱，受不住这样的福分。”陌玉道，“其余的……若秦夫人不介意，等林文回来，我会让他来找夫人。” “林文？”秦夫人心中一跳，对于这个人她自然也不会陌生，“会不会太打扰叔叔？” “音儿也是他的晚辈。”陌玉缓步走到了音儿面前，她蹲下了身体，“音儿让姐姐看看手好不好？” “姐姐能治好音儿吗？”小姑娘伸出了手。 音儿的皮肤有些白，但却因为太瘦，所以便显得有些恐怖了。 “姐姐不是大夫，可是姐姐能给你找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只要音儿乖乖的听那位哥哥的话，自然就会好了。” 陌玉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轻轻的划过，“音儿好好休息知道吗？” “音儿知道。”小姑娘用力的点点头。 陌玉摸了摸她的头，笑容清浅。 第336章 师尊还会看吗 秦夫人见陌玉出了门，安抚了音儿几句，也连忙追了出去。 “小先生，音儿她……” “这孩子的不是早夭的命数，可却也需要处处小心。秦夫人，现在最首要的便是让她从这个院子里搬出去，不需要什么太好的地方，但要阳光充足，景致也要好，要适合静养，却又不能让人太过压抑。” “这院子就这么些地方，那样的地，要怎么去找啊。”秦夫人焦急的捏紧了手指，“小先生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能没有音儿。” 她作势就要给陌玉下跪。 陌玉拧眉，伸手扶了她一下。 但秦夫人既然执意要跪，力道也自然不是陌玉能撑住的。 陌玉后退了一些，神色冰冷。 秦夫人的哭诉戛然而止，但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好再起来，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小先生，我求求你，帮帮我，将音儿带到临水亭照看几日，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就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我不能，我不能再让她继续苦下去了。” “她如何，与我无关，夫人您能不能活下去，也与我无关。”陌玉冷声道，“该我做的，我自然会去做，看在顾霖的面子上，银钱也可以不收，但是秦夫人，做人要适可而止，要懂得知足，不是谁都会配合你完成你的表演。” 秦夫人垂着头，她的乞求跟悲苦都是真切的，“小先生，我……” “令媛大抵是中毒。”陌玉道，“林文擅长此道，我会与他说，至于其余的，便是夫人这个母亲应该尽的责任了，小女子言尽于此，来时的路我记得，夫人留步。” 陌玉没有给秦夫人说话的机会，迈步便离开了。 秦夫人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娘亲。” 一道微弱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秦夫人一怔，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匆匆起身，“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 “女儿都听到了。” 音儿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娘亲你错了，那位陌玉姐姐是个通透的人，既冷漠，又善良。她与咱们非亲非故，娘亲您的话，的确太突兀，也太失礼了。” “可只有她能保护你。” 秦夫人看着小小年纪便将人看的如此通透的女儿，不禁悲从中来，“是娘亲无用，没有本事保护你，音儿，娘的音儿。” “音儿很好。” 小姑娘笑着，“娘亲也很好，是最好的娘亲。女儿会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同样的，女儿也会用自己的努力来打动小先生。所以娘亲，一切都交给女儿可好？” “可是……”秦夫人泪眼朦胧。 “音儿可是母亲的音儿呢，难道母亲对音儿没信心吗？”她嘟起了唇，故作不满与失望的道。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秦夫人连忙摇头，“咱们先进去，外面太冷了，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她擦了擦眼泪，握着女儿冰凉的手走进了屋内，“去端温水过来，拿手炉，屋子里的火盆再加一个……” 一连串的声音发出，所以她也便没有看到顾音回头望向门口的那一眼。 陌玉回到了临水亭，这次的事情她也便抛在了脑后。 “林文，三房那个叫音儿的孩子你去看看。” “音儿？”林文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小先生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陌玉蹙眉想了一下，“临水亭的饭菜都是厨房单独做的吗？” “是。”林文颔首。 “我去看看，你去忙你的吧，另外，顾霖回来后跟我说下。” 陌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便又走了出去。 “好。”林文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陌玉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话，不过他也没有深究，而是立刻去找了顾音。 关于顾音的情况他也有听说过，不过却没有怎么在意，毕竟他主子在顾家的情况特殊，他一个做属下的也不好过多的参与旁人的家事。 约莫一个时辰后，林文便回来了。 “情况如何？”陌玉放下了手中的书，略带紧张的问了一句。 “是蛊虫。”林文的脸色不太好，“已经有三四年了。” “蛊虫的作用呢？”陌玉蹙起了眉头，一个小女孩儿，谁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她死呢？ “还不知道。”林文摇头，“这种虫子从未见过，唯一知道的一点便是繁衍能力与扩散能力极弱。” “我从书上看，有一种虫子可以通过人的肢体接触而流窜到另一人的体内。”陌玉肃声道，“你觉得这种虫子……”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林文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明白了。”林文颔首，“我会与主子说的，但若真的如小先生猜测的那样事情可就大条了。” 一个小女孩儿的性命于整个顾家而言并算不上什么，虽然这样说十分残酷，但事实向来如此。 “另外，林文你去小爻居一趟，派人请我师尊回来。” “韶先生吗？好，我马上去办。” 林文行礼后便离开了。 韶落尘回来的很快，但人却有些狼狈，好像跟人打架了一样，衣服有些凌乱，也都是沾染的尘土。 “师尊你这是……”陌玉愣了愣，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你火急火燎的让人找我来做什么？”韶落尘的语气有些不好，他拧着眉头，满脸的厌烦。 陌玉默默的收回了让人伺候他洗漱的打算，“师尊先喝茶。” “啰啰嗦嗦，有话快说。”韶落尘不耐烦的斜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我很忙？” “师尊还会看风水吗？”陌玉不在意他的态度，上下打量了人几眼，开口问道。 “你什么意思？”韶落尘倏地就变得暴躁了起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件事情很重要，若是您不能解决，就劳烦请徒儿的大师尊出来。”陌玉浅笑，丝毫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中，“或者尘哥哥也可以。因为没有跟您打过交道，所以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我会看，你只管说事儿。”韶落尘一挥手，弯腰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一处院子，徒儿有些拿不准。”陌玉叹道。 韶落尘面色怪异的看着她，然后啧啧两声，“还有你拿不准的风水局？” 第337章 我不甘心 韶落尘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戏谑，还有似有似无的嘲弄。 “徒儿是您教出来的，自问未曾学到师尊十成的本领，有看不懂的，不也很正常吗？”陌玉平静的回应，古井无波。 韶落尘呵了一声，无趣的翻了一个白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这杯喝的很慢，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陌玉也不着急，甚至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过，她算是看清楚，眼前这位压根就是一个性子暴躁又恶劣的，你越是着急，他便越是开心，倒不如顺其自然，不温不火的，等他失了兴致，一切自然会走上正轨。 而事实也正如陌玉所想的那样，韶落尘慢条斯理的喝完了一杯茶，“走吧，带我去看看。” “师尊，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陌玉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小丫头，你少跟我玩儿手段，不会坏了你的事儿就是了，你若是再唠叨，这个忙，我可不帮了。”韶落尘抬手指了指她。 陌玉乖巧的作了一个闭嘴的姿势，亮晶晶的双眸里含着的都是笑意。 韶落尘咬牙，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看着人皱起眉头这才愉悦的弯起了唇角，心情大好，“带路。” “是，师尊。” 陌玉揉了揉被掐疼的脸，“其余的也麻烦师尊看看。徒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才疏学浅，还要仰仗师尊。” “嗯。”韶落尘含糊的点头，“你打算在临水亭长住了？” “暂时是这样安排的。现在京城的事儿师尊可听说过？”陌玉像是闲话家常般随意的说道。 “你想说什么？”韶落尘扫了她一眼。 “师尊本事那么大，肯定会有些线索的。”陌玉笑道。 “想帮你心上人？”韶落尘戏谑的笑道，“我听说他跟人打赌了，赌谁先抓到凶手，输了的，一条命。” 陌玉的瞳孔一缩，指尖微颤。 “呵呵，骗你的。”韶落尘笑道，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这么喜欢他，怎么不嫁给他？” 陌玉摇头，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还未迈进院子，韶落尘便停下了步子。 “行了，甭看了，你猜的没错，这不是活人的居所。”韶落尘垂下了抬起的眼皮，“堂堂顾家，居然有死人墓，呵呵。” “我本来还觉得是这地的风水太旺。”陌玉拧着眉头，“活人居的死人墓，师尊，这样的错误应该没人会犯吧？” “的确没人会犯，但这个局太深了，你刚开始不也觉得这地儿只是太旺了，八字弱的受不住吗？”韶落尘反问道。 陌玉若有所思。 “师尊。” 陌玉伸手抓住了韶落尘的衣服，也止住了他要离开的步子。 “嗯？”韶落尘扭头看她。 “您能不能去看看那个孩子？” “恻隐之心又动了？”韶落尘嗤了一声。 陌玉抿唇不语。 “成，那就去看看吧。”韶落尘点头答应了。 陌玉的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多谢师尊。” “傻了吧唧的。”韶落尘抬手在她鼻尖上蹭了一下，那双眼睛里也多了些柔情跟宠溺。 韶落尘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女孩儿很安静，完全不像是久病在床的人该有的模样。 “这孩子……是蛊虫吧？”韶落尘有些忧愁的蹙起了眉头，“让林文给顾家的人都做个检查，秘密进行，不要大张旗鼓的。” “那师尊你跟顾思铭还有顾霖瞅瞅。”论起这方面，陌玉还是更信任韶落尘。 虽然林文也很厉害，但她就是觉得韶落尘才是其中的翘楚。 “顾霖我能理解，你将顾思铭给捎带上是什么意思？”韶落尘睨了她一眼，迈步往回走。 “顾家只有一个平安侯，世子还没有册立。”陌玉欲言又止。 “也不见你对苏家这么伤心。”韶落尘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陌玉笑着没有回答。 韶落尘摇摇头，“你阿婆的愿望并非回苏家，你不用钻牛角尖。” “阿婆的愿望是阿婆的愿望，我的愿望是我的愿望，我就看不得他们那种狼心狗肺的模样！” 陌玉垂着眸子，手指悄悄的捏紧，“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别人的付出，他们也总要去看去想，知道什么叫感激与尊敬。” 每次想到苏家的小辈竟然不认识阿婆这个人她就觉得心中刺疼。 “那是人家的事儿，你不明白过去的东西，小陌儿，你这个人啊……” “师尊，我还有事儿，就先回了。”陌玉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韶落尘要说什么，可那些事情远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每次想到阿婆死的时候的模样，她就恨不得将整个苏家都给毁了。 陌玉因为韶落尘的话觉得胸口有些闷疼，她蹲在了地上，手指紧紧的捏着胸口的衣服，撑圆的眸子里泛起了丝丝的血红。 “蹲着数蚂蚁呢？这个季节可没有了。” 直到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陌玉这才缓缓回神，她抬头看着弯腰笑眯眯的男人，鼻头倏地一酸。 “不起来？”顾霖看着她的模样，心疼的将声音放的更柔了。 陌玉动了动嘴唇，然后哑着声音道，“脚麻了，起不来。” 顾霖伸手将她拽了起来，然后将人抱起，“等回去我给你揉揉。” 脚跟半截腿酥酥麻麻的，痒，也疼，难受的让人无所适从。 路上有来来往往的人，但他们的眼睛却不敢四处乱看，见到顾霖也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还没走到临水亭陌玉便缓过来了。 “你放我下来。”她的声音有些含糊。 “不难受了？”顾霖放缓了步子，却没有将人放下。 “嗯，已经好了。”陌玉拍了拍他，“我就是有点郁闷，为什么很多人都说，是阿婆的错？” “过错这种事情谁都说不清的，当年的事情除了当事人又有几个能知道？”顾霖道，“师尊教训你了？” “师尊觉得，我不应该让苏家如此下不来台。”陌玉收紧了手臂，“可我不甘心啊。” 她的声音染上了一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狠厉。 “不甘心那就去做。”顾霖无所谓的道，反正，苏老太爷也不是无辜的。 第338章 一直疏忽的事情 陌玉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她只是觉得，她不那么做心里便不会顺，一点一点的积攒着，会将自己逼疯。 原本她没有想过将事情闹的这么糟，可那日苏老爷的态度却彻底的将她给惹火了。 顾霖将陌玉安抚好便冷着一张脸出了门。 问清了韶落尘在的地方，顾霖像是一阵风一样直奔目的地。 韶落尘眯着眼睛，揣着手，正懒懒的盯着桌面上的卦象，听到声音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拳头便在眼前飞快的放大。 韶落尘飞快的躲过，然后下一招紧接着便来了。 一招一式，几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韶落尘躲闪的有些狼狈，等稍微缓过来后也被打出了火气，拿出了十足的精神跟顾霖对战。 两个人的身手不相上下，一场下来，两个人都挂了彩，但脸上看起来却都是好好的。 “你抽什么风！”韶落尘恶声恶气。 “管好你的嘴。”顾霖冷冰冰的看着他，“再有下一次，割了你的舌头。” “哟，这又是触碰到你哪根神经了让你这么激动？”韶落尘摁了摁被扫到的嘴角，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我怎么不早点将你给捅死。” “当年我怎么不亲眼看着你死非要手贱的将你拉上来？”顾霖喊声道，“还是那句话，别在陌儿面前说什么无关的事情。” “苏家你觉得是无关？”韶落尘道，“我不相信你没感觉到，苏叶氏的死对陌儿的影响太大了，大到让她失去了理智以及基本的判断。” 顾霖沉默不语。 “你们年轻人，不明白苏叶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韶落尘摇摇头，“她那个人，看着善良，但其实，心比谁都要黑，比谁都要狠。” 韶落尘坐在了地上，“她若是想要玩儿谁，能玩儿你一辈子，甚至好几辈子都不让你发现。” 顾霖依然不语。 “没有跟她打过交道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那个女人的可怕之处。” “所以呢？”顾霖打断了韶落尘的话，“你觉得陌儿是被她设计了？” 韶落尘点头。 “那她能得到什么？” “她不是那种特别较真的人，她只需要埋下棋子，至于剩下的路怎么走，她不关心，她享受的是过程，而不在意结果，更何况现在人都死了，结果如何，对她而言有用吗？”韶落尘道，“所以，你劝着陌儿点，别让她一直跟苏家对着干。该服软了，就服软，苏叶氏毕竟是苏家的人，苏老太爷也不会如她说的那样，跪在她面前，请她迈进苏家的门槛。” 这太不现实了，不管是有脑子的人还是没脑子的人都不会觉得这能成为现实。 “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陌儿也做不到。”顾霖道，“不管她什么下场，也不管过去的事情如何，我们都不在意，韶落尘，你的判断不是她的判断，也不是真正发生的事实，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你若再动摇陌儿，我真的会废了你！” 韶落尘身体一僵，他看着顾霖阴沉的像是要杀人的脸色也便知道这人不是在开玩笑， “是苏家人找到了我。”韶落尘耸耸肩，“我就无意间提了一句，不知道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顾霖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他，甩袖就走。 韶落尘看着他的背影，支起了一条腿，撑着额角，笑的意味不明。 顾霖脸上挂了点彩，所以就没有去找陌玉。 陌玉自从顾霖离开后也一直在反省自己，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陌玉陷入了沉思中。 以前她很正常的，情绪的波动根本就不大，第一次发怒是刚到苏家的时候…… “阿婆。” 她将脸埋在了掌心，喃喃低语。 阿婆死之前的模样又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那种眷恋，那种不舍还有隐藏的很深很深的怨憎让她陡然一惊。 “带你出去玩儿，去不去？” 顾霖的脸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眼前。 “你脸上怎么了？”陌玉呐呐的问了一句。 “跟他们练了练，几个小的进步很大，不防备就被揍了。”顾霖轻描淡写，“去吗？” “去。”陌玉重重的点头，她握住了顾霖伸出来的手，转身进里屋拿了外衣出来穿上，又将面纱戴上，然后才出了门。 两个人肩并肩的走了出去， 顾霖专门将陌玉往人多的地方带，买了一些小吃，然后就去了青楼。 进门的时候陌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见识。 “热闹，好玩儿，听说今天有花魁斗艳。”顾霖握着她的手，在二楼找了一个极佳的观赏位置，然后将一兜吃的往桌子上一放，打开了纸袋子掏出一把栗子就开始给陌玉剥。 “要等多久？” 陌玉撑着下巴，顾霖剥一个，她就吃一个，一口塞进嘴巴里，脸颊鼓的跟仓鼠一样。 顾霖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勾了下来。 陌玉怔了一下，将另一边也摘下来叠好放在了桌角。 “很多人跟我说过阿婆。”陌玉开口，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拨弄着饱满的栗子仁，“说阿婆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阿婆在算计什么，我唯一知道的便是她在死的时候都在惦记着苏家，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我想给阿婆赢得她该有的尊重，这样错了吗？” 陌玉看着顾霖，凤眸之中罕见的染上了不知所措的迷茫，“至少，当说起阿婆的时候，苏家的那些小辈们能知道她是谁，能知道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离世的。苏老太爷……也会郑重的接过自己发妻的骨灰，给我一个承诺。” 那是苏家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为了苏家奔波半生的人，就算有过错…… “那你有没有想过，苏老太爷跟阿婆，是否已经和离了？” 顾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陌玉给砸懵了，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顾霖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模样，心里一阵阵的疼，但他想着韶落尘的话，还是硬下了心肠，“如果是那样，你想如何？” 第339章 巧遇 陌玉怔怔的，拨弄着栗子仁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下面的喧嚷好像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的人会将目光投过来，但能来的公子哥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小生活在京城，有点身份的人谁不认识顾霖呢？就算是不认识人，单看那个位置也便知道那人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 丝竹的声音陡然一变，陌玉也陡然回神，她双眸微微眯起，扫了一眼楼下安静的人群，最后眸光落在了高台上。 “花魁？” “还不到。”顾霖道，“想明白了？” “差不多吧。”陌玉颔首，将栗子人塞进了嘴巴里，嚼了两下，“谢谢你。” “可我觉得，阿婆还是苏家人。” 陌玉弯唇露出了一抹笑容，“不然老夫人跟苏峰，便不会如此对我。若是和离，他们一定会先说，我刚去的时候，可是没有人待见的。” 陌玉沉默着，迷离的目光落在了台上，“顾霖，你说，师尊为什么会突然与我说苏家的事情？”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很难理解吗？”顾霖反问一句。 陌玉摇头，旋即她眸光一亮，身体也挺直了几分，“花魁要出来了。” “这么有兴趣？”顾霖又剥了一个栗子放在了桌子上。 “你让我来不是看这个的吗？”陌玉问道，“难道你没兴趣？” “没。”顾霖摇头，“我为什么要对她们感兴趣？” “漂亮啊。”陌玉毫不犹豫的回答。 “也就那样吧。”顾霖不以为意。 陌玉目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顾霖将栗子仁儿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陌玉摇摇头，没有说话。 “好吃吗？”顾霖问道。 陌玉点点头，脸颊鼓鼓的。 “等回去再给你买一斤。” 陌玉摇头。 “不要了？”顾霖又塞了一个进她的嘴巴里。 陌玉不防备，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嘴巴里的东西，就又被塞进去了，她连忙捂住了嘴巴，禁止顾霖再塞东西。 “不吃了？”顾霖有些遗憾的问道。 陌玉连连摇头，等她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才喝了一口茶，“已经够了，东西不能吃太多，这些就够我吃了。” “不给暗一他们带吗？”顾霖用放在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他们会自己买啊。”陌玉道，“好好看，花魁都出来了，两个啊，这家的掌柜真会做生意。” “掌柜是颜倾城。” 陌玉一怔，“他是喜欢上做这种生意了吗？” “这种生意很好做。”顾霖道，“而且你觉得青楼里，什么最多？” 如果是别人，可能就会说女人，但陌玉却不觉得顾霖会问这种问题。 “人，以及情报。”陌玉肃然，“颜倾城想要做什么？” “活下去，仅此而已。”顾霖给她倒了一杯茶，“想看就好好看，我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哎？我自己看啊。”陌玉瞬间便有些紧张了起来。 “当年一个人独入杏花楼的勇气去哪儿了？” “多事之秋，小心些才是好的。”陌玉道。 “人都散在周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顾霖站起了身离开了。 陌玉朝四周看了一圈儿，果真发现了有不少的人，所以也便歇了心思，规规矩矩的继续看这次所谓的花魁斗艳。 台上多了两个女人，均是薄纱遮面，一人怀抱琵琶，端庄雅致，一人一身大红色的舞裙，妖媚动人。 陌玉双手捧着脸颊，看的认真，清冷的目光扫过了两个人的眉眼，心下便有了基本的判断。 热闹已经不好看了，所以她便收回了目光，喝了一会儿茶，便又忍不住馋，拿了纸袋子过来，自己剥起了栗子。 “小先生，好巧啊。”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陌玉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整快步走过来的人微微一笑。 “李公子。” 陌玉看到他也显得十分意外。 “小先生一个人来的吗？”李公子彬彬有礼，望向陌玉的目光也不会夹杂其余的味道。 “不是。”陌玉摇头。 “哦，是顾大人吧，这个位置好像是顾大人专属的。”李公子了然的笑道，“顾大人居然肯放心将小先生一个人放在这儿，可真是胆大啊。” 陌玉笑了笑没有解释，“李公子也是来凑热闹的？” “不是，是跟朋友有约，刚要走，看着小先生眼熟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的运气还真好。” 李公子笑道，“小先生有没有时间去喝一杯茶？” “下次吧。”陌玉谢绝了他的邀请。 “小先生若是有时间不妨去我家坐坐，你一走爽爽就开始念叨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跟一个人这么谈得来。” “爽爽是个好女孩儿，她应该值得最好的。”陌玉也很喜欢那个直爽的姑娘，敞亮却不是没心眼儿，只是不屑于那样的阴暗，所以才让自己那么爽利，“李公子若是有时间不妨多陪陪她。” “我会的。”李公子颔首保证，“我听说小先生在离开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现在没事了吗？” “应该是在等后续吧，但也没什么可在意的。”陌玉浅笑，只是普普通通的话，谈不上狂妄，但却能让李公子心中一片凛然。 他原本觉得陌玉能说出这种话，是在仰仗顾霖，但如今看来，却不仅如此。 这位小先生，不俗。 “小先生跟姜陌爻姑娘长得可真像，如果不是知道姜家没有这样的人，在下肯定会以为你们是孪生姐妹。” 李公子有些惊叹的道。 “是啊，我也这样一位，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这么像的人。”陌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李公子请坐吧，您若是不急，不妨陪我看一会儿。” “在下的荣幸。” 李公子顺从的坐下，“小先生看好她们之中的谁？” “若是我，只是作为旁观者看一个红花热闹，可若身为局中人，我倒是更喜欢那位弹琴的姑娘。” “不是两个花魁中的一个吗？”李公子诧异的问道。 “那李公子会选谁呢？”陌玉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句。 李公子沉吟了片刻，目光从台上的女子身上略过，然后无奈的一笑，“谁都不会选。” 第340章 死胖子 陌玉对于他的回答略带一些惊诧，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令尊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陌玉忍不住赞了一声。 李公子微怔，然后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家教太严，若是家父知道我竟然如此荒唐，定会打断我的腿。” “李公子也挺了不起的。”陌玉继续道。 “小先生谬赞了，在下不过芸芸众生，一普通人耳。”李公子摇头。 “还未问，李公子如今是在什么地方做事？” “在翰林院，一个不起眼的文职，也没什么大前途。”李公子摇头。 “文职？”陌玉讶异的挑起了眉梢，“李公子可不像是做这些事情的人。” “那依小先生的意思，在下做什么合适呢？”李公子兴致勃勃的问道。 “要么从商，要么从军。”陌玉自信的道。 李公子的笑容中染上了一抹惊讶，然后便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小先生，在下的确只对这两天有兴趣，不过却没有合适的时机与门路，还请小先生不吝赐教。” “我收钱，素来都是很高的。”陌玉道，“若李公子将来功成名就，小女子可有什么好处？” “若蒙小先生指点，在下此生，大概也就只能同小先生，或者说顾大人站在一条战线上了。”李公子肃然道。 他说这句话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早有思虑。 “南。” 陌玉垂眸，轻声吐出了一个字，“小女子仅此一字，成龙还是成虫，便看公子的魄力与造化了。” 李公子沉吟了片刻，“小先生可有赠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陌玉轻声道。 “南方很广，小先生……” “临海，李公子应该比小女子更懂。”陌玉并未将话说的太明白，有些事情，捅破了，或许便不再是机遇，而是为难，“李公子，小女子言尽于此，再说下去，变数丛生。” “我知道。”李公子颔首，“今日恩情，不管日后如何，在下谨记。” “李公子严重了。”陌玉客气的笑道，“表演结束了，李公子觉得，今日的胜者会是谁？” “我是多想不开才会与小先生猜这种事情。”李公子摇头，“但在下觉得，今日不管是谁抱得美人归，好像都不如在下得到的更多。” “那是李公子的判定。”陌玉摇头。 “若来年功成名就，也便是天下人的判定。”李公子认真的说到，“顾大人回来了，在下便告辞了。” “李公子最近留意些爽爽，会有人对她下手。”陌玉提醒了一句。 “多谢。” 李公子抬手作揖，告别之后便迎着顾霖走了过去，“顾大人。” 顾霖站定了脚步，看着他满脸的笑容也便没有拂了他的面子，与人说了几句话，这才快步朝着陌玉走来。 “你们谈了什么？” “帮他下了决心，指了一条路，留了一句话。”陌玉淡声说道，“落下帷幕了，咱们回去吧。” “不玩儿了？”顾霖一边问道一边将陌玉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个遍儿，“你推荐他去哪儿？” “南边，临海。”陌玉直言。 “军？”顾霖眉梢微挑。 “有意见？”陌玉问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如今海盗猖獗，想要快速的崛起，这是最好的路。”顾霖颔首，“不怕他恩将仇报？” “他妹妹如今跟我成了朋友，而且我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若我于他无害，他便不会背弃自己的诺言。”陌玉站起了身，“再去买一包栗子，要生的，晚上回去炖鸡吃。” “难得，自己竟然会点菜了。”顾霖愉悦的笑出了声，略微挥了挥手，便立刻有人去照做了。 “带我去发生案件的地方看看吧，或许能有什么灵感。”虽然韶落尘直言是开玩笑，但陌玉却仍然在意这件事情。 “不害怕？” “做我们这行的，能害怕什么？”陌玉弯唇笑道，“师尊开始跟我说，你们是在赌命。” “那倒不是。”顾霖摇摇头，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又给韶落尘记了一笔，打算找个时间将场子找过来，“被人挑衅了，没有道理会不应战。” “若是输了呢？”陌玉看着他，目光灼灼。 “输了便输了，能有什么？”顾霖一派坦然。 陌玉双眸微眯，应该说他无耻呢还是说他敞亮？ 她现在不禁开始同情起那个跟顾霖比赛的人了。 若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那下场可就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了。 陌玉与顾霖一同走了出去，从外面也依然能听到乱糟糟的声音，她依稀听到好像是那位舞娘赢了，也难怪啊，勾人的身段，柔弱无骨，妖媚无边却偏偏又带着那么一点点纯情，在人群之中，妖冶冷冽的花朵总是更能吸引人眼球的。 但谁又知道这一切究竟合的是谁的意思呢？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外面，顾霖扶着陌玉上了马车，他自己这才钻进车厢。 “顾大人对于与您打赌的人，有眉目了吗？” 陌玉抬起了眼皮，带笑的双眸含着赞叹跟不赞同。 “还是陌儿最了解我。”顾霖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只想狠狠的亲两口，“你如何猜出来的？” “那句输了便输了，能如何，觉得有些古怪。”陌玉轻抚额头，“你也太乱来了。” 谁能想到这人在与人打赌的情况下竟然不如查案反而会去找那个与自己打赌的人呢？ 反正陌玉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有如此魄力与思维。 “你的老熟人。”顾霖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玉坠。 “我的？”陌玉眉梢微挑，“谁？” “恒言。” “那不是……”陌玉微微惊诧，“他怎么会找上你？” 恒言，恒诺的弟弟，在陌玉的记忆里，那人还是小时候微胖的模样，但从当年的眉眼与轮廓中也能预测出如今的少年定然风采出众。 “谁知道。”顾霖耸耸肩，“虽然是兄弟两个，但他可比恒诺蠢多了，一想到……我就恨不得将他的眼珠给抠出来。” 那个死胖子小小年纪竟然不学好，专学别人耍流氓，他都还没亲，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死胖子了？ 第341章 理由 陌玉不知道顾霖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怪异的看了突然脸色晴转阴的人，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远离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你想见见他吗？”顾霖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悦的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见他做什么？我们只是素不相识的人。”陌玉摇头，“按照你的意思，他是将姜陌爻当成我了？” “是啊。”顾霖颔首，然后嫌弃的道，“真不知道眼睛是怎么长的，这样的人，配做相术师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陌玉道，“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有些先入为主的观念也足以左右一个人的思维。” 虽然这样说，但陌玉却不觉得恒言会是能认错的人。 顾霖说的很对，像他们这种人，眼力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命运完全不同的人竟然会被糅合在一起，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而更为讽刺的是，还有很多人去相信。 “对他们而言，姜陌爻根本就不重要，就像是棋盘上落下的树叶，可以充当棋子，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棋子，等碍事或者不需要的时候，尽管将之去除便是。” 陌玉神色漠然，好似早就已经看透了姜陌爻的命运。 姜陌爻本就是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的人，从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但这个道理，她却是现在才明白。 无法看透的事情方才是令人恐惧的，那些早就已经注定的，细细想来却不觉得如何的愤怒了，甚至还有丝丝的愉悦。 那样的愉悦感十分不道德，可陌玉仍然抑制不住弯起的唇角。 顾霖先带陌玉去了客栈，那个房间并没有让人住，所以还保留着原来的一切。 陌玉四处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违和感，但那种违和感她却说不出来。 一连看了三个地方，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陌玉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疲惫，她沐浴之后便窝在了床上，手里抱着暖炉，几枚铜板杂乱无章的洒在了被子上，她轻蹙着眉头，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然后便将铜板收了起来塞进了枕头下面。 “喝点汤。” 顾霖缓步走了进来，“有什么结果吗？”他轻声问道。 陌玉摇摇头，将手炉放在旁边，伸手接过了碗，“明日我要去小爻居。” “路上小心些，不要一个人与别人相处。” 顾霖摸了摸她的头，也没有将人圈在一个地方，让她什么都不做，什么不去看。 “嗯。”陌玉心情好了，大口大口的将汤喝完，“好好喝，就是有点甜了。” “下次让他们注意。”顾霖接过了空碗，“早点睡，明天等我去接你回家。” “你要忙到那个时候吗？”陌玉微微讶异，“事情很多？” “嗯，大概。”顾霖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早点休息，我走了。” “嗯。”陌玉颔首，“如果有机会，让我见见恒言。” “好。” “我送你啊。”陌玉掀开被子，匆匆从床上下来了。 顾霖站在旁边看她穿鞋穿衣，也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什么外面冷，不要出来了。 陌玉显得很高兴，一直送顾霖到了门口，看着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这才转身回了屋。 “暗五。” “主子。” 暗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去找恒诺，明日巳时，约他在小爻居一见。” “现在吗？”暗五尽管错愕，但还是尽职尽责的问道。 “嗯。”陌玉颔首。 “是。”暗五领命退下，立刻就去做陌玉吩咐的事儿了。 这件事情也自然立刻就传入了顾霖耳中，顾霖沉默了片刻，然后便明白了为何陌玉会如此殷勤，原来是想堵住他的嘴啊。 不过这点儿好处却还是不够的。 顾霖弯起了唇角，挥手让人退下，心情愉悦的去休息了。 陌玉出门的时候，顾霖早就已经离开了临水亭，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在门口正好碰到了顾音，小姑娘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恭恭敬敬的对她问好，笑容可爱。 陌玉也对她表示了自己的善意，又看了看她的手掌，这才去了小爻居。 恒诺来的悄无声息，等陌玉到了楼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 “先下去吧。”陌玉挥了挥手。 身后跟着人依然退了下去。 “你没事吧？” 等没人了，恒诺便立刻紧张的问了出来，“我听说你遇到了些麻烦。” “没事。”陌玉摇头，“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也不敢动我，就算顾霖现在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他们也不敢的。” “他的确很有本事。”恒诺有些不情愿的承认，“你找我来是……” “恒言跟顾霖打赌的事情你知道吗？”陌玉坐下，一手敛着衣袖，一手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嗯。”恒诺颔首，“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 陌玉掩唇轻笑，“这么说你弟弟真的好吗？” “我说的是实话。”恒诺耸耸肩，然后一脸肃然，“你真的没问题吗？苏家跟姜家都风平浪静，但他们却不容许有两个姜陌爻出现。若是有心人引导，这里面的猫腻，很容易会被人猜出来，然后大做文章。” “我晓得。”陌玉的手指摸索着茶杯的边缘，“这次让你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恒诺掷地有声，八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了陌玉的心上，让她的鼻头微微有些发酸。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想问问恒言的事情。”陌玉道，“你跟他见过面吗？” “见过三次。”恒诺颔首，“我总觉得……他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嗯？”陌玉疑惑，声调微扬。 “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将那个冒牌货当成你了，但后来慢慢却觉得他跟安平章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安平章？”陌玉歪了歪头，怎么又将他牵扯进来了？ “找替身的事儿，是安平章提议的。你有没有想过，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当年你才七岁，女大十八变，只要在能预测的范围就好，为何要找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呢？” 第342章 祸从天降 陌玉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却没有答案，要说唯一的一点，那便是针对她。 素来，攻心为上。 陌玉捏紧了茶杯，凤眸之中猛然露出了一抹惊人的煞气。 “若这样，那咱们便推一把吧。” “提前将姜陌爻是冒牌货的消息爆出去？”恒诺挑眉问道。 “嗯。”陌玉颔首，“你有人脉么？” “有。”恒诺颔首，“不过比不上顾霖。” “那也够了，顾霖太显眼了，很多人都在盯着他。”陌玉道，“那便辛苦你了，其余的事情都不要传，只说，当年的天才，为何如今竟然一无是处。” 陌玉双眸低垂，凤眸之中闪烁着冰冷而残酷的光芒。 姜陌爻当初的光彩实在是太耀眼了，朝中有很多人都这位小姑娘都是又敬又怕，毕竟任谁一眼就能看出你所有的底细，是个做见不得人事儿的人都会害怕。 即便后期再如何蠢笨，也不至于变得一点眼力都没有吧？难道那些东西都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谣言这种东西，一点点的散开，就像是慢性毒药一样，会缓缓的渗入骨髓，到最后无药可治。 经受过谣言的人会被任何人都能明白这种东西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有的时候，一点点的东西，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作为谣言的经历者，陌玉清楚的知道，姜陌爻或者说姜家，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恒诺跟陌玉又仔细的计划了一下，顺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可补充的就十分爽快的离开了，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到底有多少的不舍。 恒诺走的有些急，因为他担心自己稍慢一些就会舍不得离开。 “你果然已经见过她了。” 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少年脸色略微有些阴沉。 恒诺停下了步子，冷眼看着自己这位弟弟，“跟你有关系吗？” “离她远点。”恒言蹙起了眉头，看着恒诺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肮脏的臭虫一般，满是嫌恶。 “你凭什么？”恒诺呵呵一笑，“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句话的？你认识的，是叫姜陌爻。” 恒言张了张嘴，“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那可真巧了，我的事情，也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恒诺道，“小少爷要是没有事儿，我就告辞了。” “你等等。”恒言出口喊住了他，“不要动姜陌爻。” “跟你有关系？” “我说真的，现在还不要动姜陌爻，她本就是棋子，她的日子也不多了，不要动她，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恒言的语气有些急，“我不好去找陌儿，恒诺，不要动她。” 恒诺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觉得陌玉不知道吗？” 恒言沉默，是啊，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当局者迷，她……那是她的心病。”所以看不清也是很正常的。 “若是看不清，你觉得她会出手？”恒诺反问。 恒言无言以对。 “而且，你大概忘记了，她身边站着的是谁。” 恒言的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指也轻微的颤抖了起来，他好像真的忘记了那个最大的变数。 “顾霖是个聪明的人，你相信他一直都不知道姜陌爻的存在吗？” “那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恒诺耸耸肩，“还有事？” 恒言静默无言。 恒诺与他擦肩而过，这两个人谁都没有选择动手。 一个被当成了叛徒，一个是来抓叛徒的，出奇的和谐。 恒言往前走了一段路，他远远的看着小爻居，目光中满是痴迷与挣扎。 姜陌爻只有一个，尽管当初年纪小，但他却不至于会将自己认定的人认错。 有人会问，人的感情有多长，会有多深。 恒言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便是，那道身影，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脑海里不曾散去。 这么多年，他画了无数张的画像，一年一年，又一年，按照自己想象的模样，去画那个自己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儿。 他找了那么多年，听过了太多太多让人失望的消息，如今只要迈出去，他便能见到，但他却不敢，担心对方会问你是谁，担心她会像是对待安平章那样，将自己当成仇人。 恒言不自觉的往前走着，很多时候，人的身体要比心诚实的多。 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踏入了小爻居的门槛。 瞬间，恒言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样，飞快的跑了出来，然后落荒而逃。 陌玉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有单生意要出去，袁叔，您陪我走一趟吧。” “是。” 袁天尽管也十分好奇，但他却没有多问什么，京城很大，龙蛇混杂，但也很小，认识的，有交集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 陌玉从客人家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她抬头看着并不炽热的阳光，额头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 “小姐，没事吧？”袁天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因为她戴着面纱，所以也看不清她的脸色到底如何。 陌玉摇摇头，“袁叔，我想走走。” “好。”袁天应了一声，赶着马车慢悠悠的跟在了她的后面。 冬日的风很冷，但陌玉却出奇觉得这样的温度正好。 这些日子都没有下雪，地上也十分干燥，好像前段时间的大雪只是一场梦一样。 渐渐的，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了繁杂的脚步声。 陌玉双眸微眯，看着一道人影飞快闪过，然后又折回来朝着她飞奔而来。 袁天反应很快，他第一时间上前，将陌玉护在了身后，自己直接迎上了那个人。 初一交手，那人便一个虚招晃过了袁天，他脚下的步伐十分奇妙，就像是鬼步一般，凭空便出现在了旁人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位置。 陌玉飞快的后退，手指捏着几根针，抬手便朝着对方的手臂扎去。 那人的手臂却堪堪擦着针尖掠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后，冰冷的手指已然触碰到了她的脖颈。 陌玉抿唇，一声短促的口哨声从唇间溢出。 “可惜了。” 她似是失望的垂下了眸子，清冷的嗓音也随之传入了刺客的耳中。 第343章 一只黑色的虫子迎面飞来，但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便咬在了他的眼睛上。 刺客吃疼的收了手，痛彻心扉的惨嚎声让所有的人都在瞬间起了一身白毛汗。 “全部拿下！” 伴随着一道轻喝，几道风声掀起了陌玉的衣摆跟垂落在身前的发丝。 明晃晃的刀片架在了脖子上，快的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锦衣卫办案，还请姑娘多加配合。” 挟持住的她的人几乎是将双唇贴在了她的耳边说话。 陌玉笑而不语。 袁天目眦尽裂，死死的捏着拳头，但却因为受制于人而不能动弹分毫。 “大人既有所求，小女子哪有不配合的道理。”陌玉轻声道，“袁叔，去小爻居，告诉大家，稍安勿躁。” “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那就要看大人有没有本事拦住了。”陌玉无所顾忌。 脖子上的刀片下压了几分。 “大人若是没有动手的本事那便收了这套吧，会吓唬的人的人，都是废物，难不成大人也属于此列？” 陌玉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袖，“刀刃无眼，小女子身有旧疾，可是见不得血的。” “只要姑娘配合，本官也不会随便伤人。”他收了兵刃。 “袁叔，去吧。”陌玉弯唇浅笑，那模样就好似她是去赴谁的约会，而不是被当做同伙抓起来了一般。 “是，小姐。”袁天拱手，然后转身便离开了，没有上司的命令，其余的人也未曾阻拦。 陌玉轻笑转身，“需要戴锁链吗？大人。” “刚刚那个东西，是什么？”男子肃声问道。 “东西？什么东西？”陌玉疑惑的问道。 “咬他的那个东西。”男子蹙起了眉头，“我劝姑娘还是配合一些的好。” “大概是虫子什么的吧，就连大人都没有看清，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知道？”陌玉声音清冷，“大人还有问题吗？” “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虫子。” “小女子又如何知道？”陌玉笑着反问。 男子沉默，“要委屈姑娘了。” 他一招手，一人上前，将镣铐拿了出来。 陌玉歪了歪头，然后伸出了双手。 镣铐锁住了双手，乍一接触皮肤的时候那种冰凉的触感让陌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第一次戴这种东西，好怀念。” 她晃了晃手臂，一阵哗啦啦的轻响，“请问可以坐马车吗？去锦衣卫的大牢，应该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吧？我身体不太好，如果是大牢的话，请保持温暖与干燥。” “需要再给你派一名御医吗？”男子讽刺的道。 “那倒不用。”陌玉摇头。 “你还真识……” “因为我的病，如今的天下只有两人能看。”陌玉弯唇一笑，“我可以坐自己的马车吗？毕竟死了的话，大人是没有办法交代的吧。” “你觉得我会怕顾霖？”男子嗤笑一声。 “顾霖？哦，对了，他好像是你以前的主子吧，锦衣卫指挥使，好威风啊，可这样的威风很多人却是有生之年都不会享受的，所以大人要好好享受啊。” 陌玉缓步朝着马车走去，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锦衣卫指挥使，高明，高大人。” “你……”高明一怔，“顾霖竟然会跟你提起我，还真是罕见。” “随便你怎么想吧。”陌玉单手撑着车辕，坐上了马车，“那位仁兄你们最好将他敲晕，只是被小小的咬了一口，可不代表失去了行动力。” 她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高阳朝着一个手下使了眼色，对方二话不说就将人给敲晕了，然后还卸掉了他的双臂，将人五花大绑，这才安心。 陌玉已经钻进了马车，高阳不悦的皱起了眉头，然后也随之进了车厢。 陌玉手中握着手炉，膝盖上还放着一本书，看起来像是画，高明扫了一眼，画的都是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小先生？”高明开口，声音听不出是嘲弄还是讥讽。 陌玉没有理会他，手指在书页上轻轻的滑动着。 “你们就是用这些东西才稳坐在如今的位置上的？”高明继续道。 “这些东西？”陌玉抬眸，好笑的问，“高大人知道这本书是谁的吗？” 高明微怔，他嘴唇动了动，想说是买的，但却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国师大人画的。里面含着很多很多的东西，甚至有他也弄不懂的东西。” 陌玉的目光中露出了一抹痴迷，“这对于天下的相术师而言，都是最珍贵的宝物。” 高明嘲弄的一笑，面带不屑，但目光却像是黏在了上面一眼，始终都不曾移开。 陌玉将书页合上，然后放在了旁边，手指在扉页上轻轻的摩挲着，目露不舍。 一路无言，陌玉半合着双眸，像是睡着了一般。 手炉早就已经凉了，作用也已然改变，丝丝的冷气透过手炉直入骨髓，但陌玉却依然没有放开，她紧紧的握着，指尖都因用力泛着白色。 牢狱到了，马车也倏地停下。 陌玉的眼皮缓缓抬起，高明恰好与她的目光对上，那一瞬间，他的心头升起了丝丝的凉意。 “姑娘胆子好大，难道便不怕进去了出不来吗？” “他们没说让我死，你们谁敢？”陌玉呵呵一笑，声音平淡，但却表示了自己极强的自信与魄力。 高明不自在的错开了目光，他的确小看了这个女人。 “姑娘可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做生不如死？”高明不甘示弱的回看了过去。 但陌玉却垂下了眸子，“大人，请。” 高明心头一阵怒气，他冷哼一声，转身便下了马车。 陌玉也随后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又看了看阴森森的牢狱，低垂的双眸中泛着丝丝的冷意。 “大人是要亲自送小女子进去吗？” 陌玉微抬着下巴，轻声浅笑。 高明微微恍惚了一下，然后便沉着一张脸，一抬手，让两个手下推搡着陌玉步入了监牢。 两个人的力气很大，陌玉被推的踉踉跄跄，就算是她加快了脚步也无济于事，想通后，她也便顺其自然了。 “高大人留步。” 她的手指抓着冰冷的门。 “姑娘是要求饶？” “大人可想要那步法的后半部分？”陌玉浅笑。凤眸明亮。 高明面色一变，一个箭步上前，手指紧紧的卡住了她的喉咙，但他的手臂却在轻微的颤抖。 第344章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那些秘密隐藏在他们内心的最深处，当突然暴露在人前尤其是那个人竟然告诉自己更深的秘密的时候，都会惶恐不安。 高明亦是如此。 “契合五行八卦阴阳术数，这样的步伐，难道高大人认为凭借小女子的本事会看不出推算不出吗？”陌玉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好似被掐住脖子的人不是她一般。 “这就是你乞求我饶过你的筹码？”高明咬牙，他素来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他忍不住收紧了手指，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掌心的脖颈若是折断会多么的容易。 可越是容易的事情，很多时候便越是难以去做。 他固然能杀了陌玉，可杀了陌玉之后呢？就连蠢货都会知道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哪怕有陛下护着他，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人，以及对君主忠心的人。 如他这种，一抓一大把，根本就不足为奇。 在陌玉含笑的目光中，高明慢慢的松了手。 陌玉捂着喉咙退了几步，那种窒息的恐慌感这才慢慢的散去。 陌玉缓缓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压下了那种不适。 “姑娘是个聪明人。”高明垂眸俯视着她，“若不想受皮肉之苦，便将自己是如何与贼人勾结，谋害他人性命的始末写出来。” “那几个杀人案？”陌玉歪了歪头，“我想你们搞错了，他不是凶手。” “你怎么知道？”高明拧眉，一连串的杀人案弄的人心惶惶，不仅仅是刑部跟大理寺压力大，他们锦衣卫也同样如此。 “我去了案发现场，跟顾霖的意见一样，凶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陌玉肃声道，“我不知道你是听从谁的命令，如今我人就在这里，你杀不掉也不敢杀，倒不如将时间放在其余的事情上，顾霖之后，无论谁做锦衣卫指挥使都会与他比较，高大人的位置坐的好像不是那么的稳吧？”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高明捏紧了拳头，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恐怖的怒气。 “民女岂敢。”陌玉叹息一声，“如今小女子是何下场，劝都是凭高大人一句话，也正如高大人先前所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小女子自幼便体弱，又曾在冰水里泡过，身子骨可经不起锦衣卫的折腾，所以与其等大人酷刑之后再说，倒不如提前说了，也省的没有迈出这个牢房的机会。” “小先生是聪慧之人。”高明面无表情的赞道，实际上他的内心也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一般平和。 “高大人不觉得此次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陌玉浅笑，声音中却带着丝丝的诱惑，“此次，刑部，大理寺都牵扯在了里面，龙颜大怒，若高大人侦破了此次的案件，那么在陛下那里，也自然会有更高的评价，在锦衣卫众人的眼中，高大人即便不能与顾霖相比，但却也是一个好主子。与人相处，无外乎收买人心四字。高大人在朝堂打滚摸爬，应远比小女子更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陌玉的声音悦耳动听，犹如女人轻抚，一点点的，将你拉向她想要让你去的深渊。 “小先生有何指教？”高明肃声问道。 “锦衣卫指挥使，于顾霖而言，已然不重要了，所以高大人也不用担心他会再回去，与您争抢那个位置。高大人倒不如与顾大人合作，他那个人，是不屑于做冒名领功那种事情的，这一点，想必高大人比小女子更加清楚。” 高明颔首，顾霖生性高傲，那样龌龊的事情他的确不会去做。 “其二，此事多方牵扯在内，若高大人一人领功，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推一个人出来，万众瞩目，高大人只需要在背后默默的收好处便是，尽管好处会有点少，但却十分安全。” “那我为何要找顾霖？”高明的确心动了，但他却不想如此轻易的就顺了陌玉的意。 “因为纵观如今牵扯进来的人，只有顾霖一人不会贪墨属于高大人的功劳。”陌玉坚定的说到。 高明沉默，“姑娘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 陌玉不再过多的言语，她的手中让然握着已经凉透的手炉，但手心却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陌玉垂眸后退了一些，坐在只铺了干草的土炕上，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炉的纹路。 “喂，那个虫子是什么玩意儿？听你的命令？” 略带喑哑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陌玉抬起眼皮看了看对面刚刚醒过来的人，然后又垂下了眼皮。 “啧，你这人可真没意思，看你胆子挺大的啊，竟然会跟他们讲条件。”男子歪头看着陌玉，那双眼睛中含着浓郁的兴致。 陌玉依然沉默。 “那个虫子到底是什么玩意？我的眼睛以后不会看不到吧？” “难道在问这些之前不应该回答一下，为什么要选中我吗？”陌玉冷声道，“或者说，是谁派你来的？姜陌爻？安平章？还是苏家的人？”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男子疑惑的道，“在被人追杀，慌不择路的时候，挟持一个人还需要挑选吗？不过我也没有想到高明竟然会将你也抓进来，啧啧啧，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大名鼎鼎的小先生他都敢惹。” “你认识我？”陌玉眸光微冷。 “小先生应该问，有谁不认识您吗？”男子轻笑，“扬言此生除非苏老太爷亲自下跪，不然绝不踏入苏家门槛一步。又耍弄姜家，与姜陌爻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卦千金，千金亦难求，据说具有神鬼莫测的本领。苏子瑜的前未婚妻，又与顾霖纠缠不清，疑似未来顾夫人。” 陌玉有些发怔的听着他说，然后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原来自己好像做了很多常人都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一想，倏地就有些羞涩了起来，她抬手掩住了脸庞，“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男子看的目瞪口呆，旋即也便对陌玉更有兴趣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杀人犯？” 陌玉放下了手臂，“气场不合。” 第345章 定罪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句话，他可能就要以为自己什么地方暴露了，但陌玉的本事他也从别人那里听过一些，原本以为今天抓住对方能让锦衣卫投鼠忌器，却没有想到竟然让自己栽进来了。 “我的确不是凶手，可也不是善良之辈，这么说来，他们倒也没有抓错人。”男人吊儿郎当的笑着，“小先生可不像是我们啊，竟然也招惹上了这群人，啧啧啧，这地方好进不好出啊。” “对你而言，却没有那么辛苦吧？”陌玉浅笑，“出去的时候不要带着我就好，咱们两个真不熟。” “你怎么知道我会带你？”男子饶有兴趣的走到了监牢的边缘，趴在圆滚滚的木头上看她，“听说小先生一卦千金，算无遗策，不如你给我卜一卦，我就不纠缠你了，如何？” 陌玉懒懒的扫了他一眼，然后便背对着他躺下，一言不发。 男子啧了一声，无趣的摸了摸鼻子，但他却没有离开，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陌玉的背影，神色诡异。 一直到天黑都没有人过来，依稀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狱卒的说话声。 陌玉闭目养神，却并没有睡着，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 阴暗，潮湿，味道难闻，还十分阴冷。 慢慢的，外面的声音散去了，就连对门的人也已经陷入了沉睡，一片寂静，所以当有什么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便会被放大很多倍。 陌玉禁闭的双眸瞬间睁开了，手指轻轻的在袖袋里摸着，悄无声息的摸出了几枚银针。 “这地方很好？”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陌玉身心蓦然一松。 “师尊。” 她翻身而下，看着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外面的人，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浅笑。 “来。”韶落尘抬起了手。 陌玉乖乖的走了过去，“徒儿自有分寸，如今锦衣卫如日中天，即便顾霖有曾经的身份，但如今他毕竟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再加上那种情况，我可能无事，袁叔呢？说不清。” “是个聪明的孩子。”韶落尘摸了摸她的头，“他们可有用刑？” “没有。”陌玉摇头，将事情跟韶落尘详细的说了一遍，“故意栽赃的痕迹太明显了，师尊可能想出是谁指使的高明？” “很多。”韶落尘摇头，“来之前，为师给你卜过一卦。” “嗯？”陌玉心中一跳，如今韶落尘已经很少卜卦了，“请师尊指教。” “前路不明，退路已断，虎豹环伺，以身饲虎。” 陌玉微怔，最后的四个字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以身饲虎？ 死亡吗？ 陌玉沉默着，原来兜兜转转，她还是逃不过那个结局。 “为师走了，你好自为之。”韶落尘轻叹一声。 “送师尊。” 陌玉行礼，她知晓韶落尘说的走并非离开监牢，而是离开京城，从此，她若是想寻对方，自然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陌玉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很久都不曾动弹，直到双腿都有些麻木了，她这才缓缓的放下了双臂。 “既然必死无疑何必还在这个地方蹉跎，不如小先生随在下一起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美眷。” 男子轻佻的声音传入耳中。 陌玉没有理会他，而是坐在了硬邦邦的床上，轻捻着手指。 门锁哗啦的声音作响，陌玉抬头，看着大大咧咧走进来的人扬手便甩了银针出去，她虽无内力，但这方面却刻意的练习过，用的都是巧劲，“没被虫子咬够吗？” 男子立刻停下了步子，讪讪一笑，他垂眸看着落在地上的银针，在烛火下，散着诡异的光芒，当下面色便是微微一变，又后退了几步，离得陌玉更远了一些。 陌玉又垂下了眸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当然也能知道这人的不同，韶落尘在来之前应该是下了某种药，而他能用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人却能保持清醒，还成功的瞒过了……不，可能韶落尘已经发现了，但却不说。 “你认识韶落尘吗？”陌玉抬头快速的问道。 “韶落尘？谁啊？”男人摇摇头，“刚来的那个是你师尊？很年轻啊，怎么能做你师父啊？”他兴致勃勃的问道，“我看他侧脸有点眼熟，但想不到在哪儿见过，不过如果你跟我走，我就好好想想，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要我跟你走？”陌玉问道。 男子挠了挠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滚。”陌玉再无与他谈下去的兴致。 男人面色一变，“陌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陌玉抿唇一声短啸。 男子瞬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直接跳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 “既然如此，那便要怪我不客气了。” 男子阴森森的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开了。 陌玉垂着头，眸光晦暗不明。 还未到清晨，房门就被打开了。 陌玉抬眸看着面无表情的狱卒，自觉的站起了身。 “带路。” 清冷的声音宛若冰山上的积雪，让人不寒而栗。 本来想要出声怒喝的人立刻便梗住了，他看着陌玉清冷的容颜，怒从心起，“你……” “是死是活，阁下心中自有路走。” 陌玉凉凉的威胁了一句。 那人微抬的手臂一滞，然后胆怯的垂在了身侧。 剩下一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先生，这边请。” 陌玉扫了对方一眼，心中凉意更甚。 有多少的朝廷重臣曾被关押于此，但却都不若她一个小小的江湖术士来的让人惧怕。 她嘲弄的弯了弯唇角，手指轻弹衣袖，旋即便恢复了面无表情。 审讯的地方血液已经干涸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大大咧咧的暴露在了目光之下，说不上是震慑还是恶趣味。 “被抓住的人姓刘，不知姓名，是出名的大盗，他已招供，自己就是京城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而小先生就是他的同谋。” 高明用烙铁拨弄着盆子里的炭火，“他已画押认罪，姑娘可还有话说？” “他死了？”陌玉平静的看着他。 “是。”高明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此事需移交刑部，这里的事情已经被捅出去了，就算是本官想要护着小先生，只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第346章 带走 高明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注意陌玉，若是旁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无异于会陷入绝望，但这位小先生却宠辱不惊，好像被定罪的人不是她一般。 陌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高大人还想从小女子这儿得到什么？” “步法，全部的步法。”高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小先生是聪明人，若小先生将步法写出来，本官顾念小先生恩情，能力之内，必定有求必应。” “若我不答应呢？” “那小先生就莫要怪本官不怜香惜玉了。” “哦。”陌玉浅浅的应了一声。 高明被她弄的有些迷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位小先生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高明的脸色沉了沉，多少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他的手下弯下了脊梁，低下了头颅，他就不相信如此一个弱女子能熬得住刑罚。 “来人。” 高明沉声喝道。 立刻便有人上前，将陌玉手上的镣铐解下，然后绑在了木架上。 “本官知道小先生手段层出不穷，若不想太过难堪，小先生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高明警惕的看着陌玉，显然对于她的手段也是有所了解的。 陌玉歪了歪头，浅笑不语。 高明看的心头一阵恼火，他将烙铁重重的扔进了火盆里，“好好伺候咱们的小先生。” 一声令下，一名大汉应声上前，手中的鞭子都是沾了盐水的。 陌玉默默的垂下了眸子，古井无波。 大汉的手臂还未扬起，刑房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 “哟，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顾霖笑的吊儿郎当的，那双桃花眼倒映着烛火的光芒，显得异常妖异。 高明的心中一颤，莫名有些不安。 “在下只是随意看看，高大人不必介意，你们继续。” 顾霖随意的说到。 高明压下了心中浮现的那抹浮躁，示意自己的手下继续。 然后大汉的手臂还没有扬起来，一把飞刀便插在了他的肩头，大汉痛呼一声，手中的长鞭脱落在了地上。 “顾霖，你这是什么意思？”高明怒喝一声，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 “高大人何意？”顾霖撩起了眼皮，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高明怒不可遏，但却又不敢跟顾霖对上，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顾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妨给个明白话。”高明脸色阴沉，虽然不忿，但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来到刑房，外面那些人显然是靠不住的。 “我就来看看，高大人紧张什么，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我，不用顾忌我。在下如今也就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可当不得高大人的大人二字，高大人直接喊在下名字就好。”顾霖连连摆摆手，语气不温不火的，说的人心头的火蹭蹭蹭的往上蹿。 如果换个人，高明早就已经让人将之绑起来了。 “这位姑娘看着好眼熟啊，咱们是不是见过？”顾霖摸着下巴，不急不缓的朝着陌玉靠近，“哦，我想起来了，姑娘与在下的夫人长的一模一样，这简直就是缘分啊。” 陌玉颇为无奈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进来的时候跟人动手了吗？” 顾霖却不回答，而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啧啧，这皮肤滑溜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陌玉叹息一声，“顾霖，你别让我生气。” 顾霖收了手，脸上的笑容也倏地一收，“平白跑这一趟做什么？你如果想体验监牢……”他的话戛然而至，似是无奈，也似是悲愤，他微微弯腰，额头抵在了陌玉的肩头，“陌儿，我很担心你，事情如今已经散出去了，你知道的，很多人都不关心凶手到底是谁，只要有人跳出来认了，他们便会松口气。” “嗯。”陌玉颔首，这是她没有料到的，为了陷害自己，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一步错，步步错，说的便是如此，她可以跟高明谈条件，可以保全自己，但她却不能跟所有的人谈条件，尤其是入了刑部或者大理寺的手，这才是真正的前路难测。 “顾大人。”高明却看不惯两个人的模样。 “人我就带走了，如果高大人有什么意见，可以去尚书侍郎或者陛下那里告状。”顾霖将绳索解开，“或者高大人也可以试着拦一拦，只是后果如何，在下就不敢保证了。” 他替陌玉揉了揉手腕，白皙的腕骨上一片通红，但还好没有被磨破皮，这也让顾霖心中的煞气稍稍散了一些。 “顾大人，这样不合规矩。”高明道。 “你跟本官讲规矩？” 顾霖侧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高明，你想与本官动手？” 刚刚是谁说自己芝麻绿豆小官儿当不得大人二字？如今倒是自称起本官来了。 陌玉心中默默吐槽，她揉了揉手腕，目光从高明身上一扫而过。 他会答应的。 “不敢。” 高明抱拳上前，“只是职责所在，请顾大人赐教。” 顾霖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儿，笑而不语。 高明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觉得是顾霖看不起自己，刚想行动，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高明猛地回头，然后便见一群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 不仅是他，就连顾霖都被围攻了，但显然对方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哪怕护着一个人，也完全不见狼狈。 “走。” 顾霖护着陌玉，主动替高明解了围，然后两个人便合力往外杀。 出了监牢，高明的衣衫已经看不出了什么好地方。 反观顾霖，依然如同来时那般。 高下立判。 “堂堂锦衣卫的监牢竟然会被人入侵，高大人，您还是想想要怎么跟陛下交差吧。” 顾霖眸光清冷，他握着陌玉的手，缓步走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高明目光晦暗不明，他知道那群人是顾霖安排的，可没有任何证据。 车帘掀开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陡然一缩，旋即，一个人便从车厢被扔了出来，五花大绑，身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只有那张脸毫发无伤。 不是那个指认陌玉的人又是谁？ 第347章 寿命增加 陌玉离开前冷眼瞅着狼狈的躺在地上的人，对上对方含笑的眼睛，心中忍不住有些打鼓。 顾霖看着她，“现在知道后怕了？当初怎么那么冲动？” 他没好气的呵斥着，但却终究不忍心真正的训斥陌玉，所以本来教训也就变了味道。 “不是冲动，而是那是我最好的选择。”陌玉轻叹一声，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手腕，即便镣铐已经解了下来，但却总觉得那处的皮肤冰凉刺骨，“周明其人，我还算看的明白，当日情况，若我不乖乖听话，他们不管杀我，但受些伤却在情理之中，地方狭小，无处施展，又有一个不明白来的贼人。”陌玉叹息一声，“你不要吼我，你知道，我已经做的很好了。” 顾霖被她一噎，没好气的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难道我还要夸奖你不成？” “那倒不用。”陌玉一本正经的摇头，“你带我出来是会有麻烦的。” 顾霖摇头，“不麻烦，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陌玉瞬间警惕，“谁？” 顾霖笑而不语。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着，陌玉想要探出头去看一看，但顾霖却阻止了她，所以她也就只能一个人猜测着。 随时猜测，但心绪却并未乱，反而古井无波。 “去见皇帝？” 她的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下了。 “宫中不宜行驶马车，咱们走过去吧。”顾霖替她整理了一下发丝，柔声道。 陌玉看了自己一眼。 “一晚上而已，无碍。” 顾霖浅笑，拉开了车壁的暗格，从里面取了一件新的外衣出来替陌玉披上。 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并肩而行。 陌玉四处看着皇宫。 这个地方好似没有多大的改变，一眼望去，亭台楼阁，琉璃瓦，飞檐翘，整整齐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割出来的一般。 陌玉双眸微眯，“皇宫可曾改建过？” “推平过一个地方，改造成了观光的地方。”顾霖道，“国师亲自督建的，应该没问题吧？” “说不清。” 陌玉摇头，目光却依然未曾远处的楼阁之中收回。 顾霖握住了她的手，缓步朝前走。 路上遇到的人虽好奇，但却无人敢念叨什么，见到顾霖也是垂头行礼，身份卑微的还会唤一声顾大人。 陌玉也由此能猜测到顾霖的威信究竟有多大。 “你这样，就不怕掌权者忌惮吗？” 功高盖主，谁都不会容忍。 顾霖摇头，并未解释什么。 陌玉也因此不再多问什么，顾霖要比她聪明的多，她不相信对方看不透这句话。 “顾大人，这可真是稀奇，您的身边竟然会有女人。” 迎面而来的人面带笑容，落在陌玉身上的目光满是好奇跟惊讶。 对方打量陌玉的同时，陌玉也在打量她，一眼便认出这位恐怕是宫里的某位妃子。 “很稀奇吗？”顾霖平淡的笑道，“容妃这是刚从陛下那里出来吗？” “是。”容妃颔首，“既然顾大人有事，那么我便不打扰了。有如何美人相随，也难怪大人会拒绝陛下的婚事了。” “有些事情容妃还是要说清楚。”顾霖淡声喊住了她。 容妃的脚步一滞，心中咯噔一声，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了。 “顾大人，是妾身……” “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出的事付出代价，容妃以为呢？” 顾霖并未听她多言，握着陌玉的手继续往前走，“天凉了，方大人年事已高，是时候去养老了。” 容妃身体一颤，“顾霖，不过就是一句打趣的话，你当真要鱼死网破？” “你也配？” 顾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容妃面无血色，她紧紧的捏着拳头，明眸之中一片阴沉。 容妃咬了咬牙，看着顾霖渐行渐远的背影，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你太冲动了。” 陌玉扫了平静的顾霖一眼，忍不住低声道。 “杀鸡儆猴，既然要动手了，总要有个人出来顶缸，原本我还拿不准是谁，但既然她撞上来了，我有什么道理要放过？” 顾霖的话在情在理。 “那句话，看着像是调侃，但实际上呢？字字诛心，若是让公主知道了，人家会怎么想？你陌玉虽说是相术师，虽然相术师身份尊贵，但你再尊贵能抵得过人家公主？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相术师，无依无靠的孤女，即便死了，难不成我还能为了一个死人与皇室作对？” 顾霖平静的述说着那句话所造成的后果，这一切虽说残酷，但却并非他的臆想。 “为什么人人都盯上了我？”陌玉叹息一声，她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也不过就是郁闷而已，不说出来，自己会觉得憋闷。 “以前你可见过皇帝？”顾霖换了一个话题。 陌玉道：“见过，不过次数不多，亦断不出什么。” “毕竟是天子。”顾霖呵呵一笑。 陌玉深以为然。 陌玉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景色，也在暗中观察着皇宫的布局，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顾大人，小先生，陛下有请。” 快步走出来的内侍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 顾霖摸了一块玉佩出来，塞进了内侍的手中，“劳烦公公了。” “顾爷客气，陛下近日心烦，顾爷性子，只露五分便好。” “多谢。”顾霖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陌玉不禁有些无语，她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顾霖，试问谁敢在皇帝面前使性子？恐怕就算是很多皇子都没有这份魄力吧。 “陛下，臣可将心上人带来了，您那点心思可早早的歇了啊” 顾霖一进门就嚷嚷开了，拐过了屏风，他方才行礼。 陌玉亦随之行礼。 两个人行的却都不是跪拜礼。 “小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怒气一敛，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当日一别，陛下气色更好了，此乃我大周之福。”陌玉此话并非恭维，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却敏锐的察觉到，这位皇帝，好似……寿命变长了？ 寿命天定，谁都无法增一分，少一毫，也因此，陌玉的心绪才会不稳。 第348章 太子人选 皇帝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有小先生此话，那便抵得上所有的药膳。坐吧，咱们只是私下见面，我不是君王，小先生不是平民，霖儿你亦非臣子，咱们就当闲话家常如何？” “陛下……老爷这是出去了一趟，喜欢上那种感觉了？” 顾霖毫不客气的握住陌玉的手坐下，“咱们可说好了，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您就别打我主意了，就算是想将我拴住，咱们心知肚明，一个女人是不可靠的，后代并不可靠，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可清楚。” “你说这么明白，不怕走不出这皇宫？”皇帝眯起了眼睛，语带煞气。 “陛下慧眼如炬，臣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会不清楚吗？”顾霖爽快的道，“有些事儿，臣不隐瞒，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可这样，会让我下不来台啊。”皇帝幽幽的叹息一声，“顾霖，你这性子，要改改。” “已经成型了，被老头子打磨出来了，改不掉。”顾霖摇头。 “那你觉得，太子人选，应该属谁？” 皇帝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陌玉立刻警惕了起来，凤眸之中也流露出了丝丝的冷意。 顾霖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臣哪儿知道那种东西，按照规矩，素来都是立长的，但亦有立贤的说法，自古有太子成功即位着，也有被其余的皇子篡夺者，陛下这问题可将臣问住了。”顾霖危难的摇摇头。 “你不是说，你素来喜欢直言不讳吗？今日所有的话，都算不得数，朕这样说，你可能畅所欲言了？” “若如此，臣的人选，陛下也应该明白。”顾霖回道。 皇帝蹙起了眉头，半晌之后，方才叹息一声，“你带小先生过来，不是只为了跟我显摆吧？” “有人找陌儿麻烦，抓住了一个小毛贼就让他承认自己是连环案的杀手，并且还说陌儿是从犯，陛下与臣都知道，这件事情完全就虚构的，所以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居然有这等事儿？”皇帝蹙起了眉头。 “人是高明抓进去的，那个时候对方想挟持陌儿做人质，却没想到着了陌儿的道。”顾霖将当日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将陌玉摘的干干净净，字里行间都在说高明是受人指使，企图将陌玉逼上死路。 一系列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其中的猫腻，如果换个人，说不定皇帝还不会多管什么，换个人，他也不会插手，可偏偏来述说的是顾霖，当事人是陌玉，那么他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小先生自是无罪的，这件事情我会让下面的人去做，至于凶手，朕已经有眉目了，你们便不要忙了。”皇帝一言敲定。 “剩下的事情，臣明日早朝再说。” “严重？”皇帝的身体忍不住微微前倾。 顾霖颔首，“总之是有用的，臣就不打扰陛下了，告退。” “等等，陪我下两盘棋。” “好几天没睡觉，不要下，老爷，我们告辞了。” 顾霖敷衍的行礼，然后拽着陌玉就跑了。 皇帝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慢慢多了一抹笑容，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又重新拿起了放在旁边的毛笔。 “陛下，顾大人已经离开了，他走之前曾说，顾老大人忌日快到了，想让陛下放他几天。” 皇帝执笔的手微微一顿，“说起来，老大人也走了好久了。”他叹息一声，“你觉得顾霖此人如何？” “是个人才，不需要防备。” “人总是会变得。”皇帝摇头。 “陛下比谁都清楚，顾霖不会，也不可能。” 皇帝陷入了沉默，“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儿。” “碰到了容妃，言语之中略带挑衅，污蔑了他身边那位。” “白痴。”皇帝嗤笑一声，“退下吧。” “老奴告退。” 书房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中。 皇帝靠在靠背上，神色晦暗不明。 人心难测，不管是谁，都无法说一句，他能真正掌控一个人一辈子的心。 顾霖无事一身轻，他知道皇帝会有抉择，如此一来，锦衣卫指挥使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只是那个高明…… “你觉得高明可用吗？”顾霖问道。 陌玉微微一怔，然后便快速的思考了起来，“不能。”这是她最后的答案。 “那便随意打发了吧。”顾霖毫无异议。 “你不自己判断一下吗？”陌玉苦笑，“我也只是一种感觉，总觉得那人在未来会带来麻烦，不过你的本事那么大，压住那么一两个人应该不是难事。” 陌玉顿了一下，“或许可以考验一下，高明这个人是把双刃剑，就看持剑者的本事如何了，若有可能，也能让他变成一把刀。” “陌儿有打算？” 陌玉道，“此件事情之后，你让他来见我。” “好。”顾霖握紧了她的手，“要不要在宫里继续转转？” “你现在都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权力随意出入宫闱？” “以前陛下的一道命令，就算我是平民，也照样没人敢拦着。”顾霖略带自豪的道。 “我不转了，还是先回去吧，在牢房里待了一晚上，不太好。” “行。”顾霖也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如今的皇宫虽然有景色可看，但毕竟太危险了。 临水亭内，袁天他们看到陌玉回来纷纷十分高兴，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每个人都脚下飞快，连老老实实的走路都怕委屈了陌玉。 陌玉洗漱完毕后便有热腾腾的食物放在了桌子上。 她虽然饿了，但毕竟胃口本来就不大，所以吃的也有些少。 顾霖陪着她用了些，然后便让人放了棋盘，两个人歪着身子，聚精会神的对弈了起来。 蓝月初接到消息跑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不修边幅的模样。 “姐姐，你好歹也注意一下形象啊。” 她替陌玉将凌乱的裙摆弄好，“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次意外罢了。”陌玉将棋子扔在了棋盘上，衣袖看似不经意的拂过，却将棋子给弄乱了。 顾霖唇角含笑，宠溺的看着她，并未多说什么。 第349章 问罪 蓝月初自然不信陌玉的借口，但却没有再多问，既然两个人能如此悠闲，那也便代表了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蓝月初又跟陌玉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离开了。 陌玉却拧紧了眉头。 “月初跟颜倾城你真的没有法子帮上一把吗？”陌玉叹息一声，神色中带上了一抹浅浅的哀求。 “改朝换代时。”顾霖道，“只有等到那一日，月初才能有属于自己的归宿，不然的话，难。” 能被利用的人那便不要放弃他们应有的价值。 皇室中人，即便自己的血亲都能下手，更何况蓝月初一个外人呢？ 陌玉沉默，四个字，岂是那么容易的？ “当今陛下，还有好多年好活。”陌玉十分忧愁，“月初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那就假死好了。”顾霖提议，“只不过会让月初受点委屈，但比起日后命途不定，这点委屈好像也就没有什么了。” “不妥。” 陌玉摇头，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安平章可不是蠢货，若是旁人，她或许还有信心能瞒山过海，可那个人精明的跟能猎住狐狸的猎人一样，只要留下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就能被他凌厉反击，让你毫无招架之力。 “安平章跟国师那里，我自有法子让他们在蓝月初的事情做一个瞎子。”顾霖知道陌玉在顾虑什么。 “你有法子？”陌玉深深的震惊了。 顾霖颔首，“不过让月初假死的药却仍需你出手研制，剩下的，便都交给我好了。” “好。”陌玉点头。 顾霖道，“不用跟他们商量商量？” “月初会同意的。”陌玉起身，“我去配药。”匆匆离开，她没有去问顾霖究竟要怎么做，因为她相信，既然对方已经说出了口，那么就一定会做到。 顾霖看着她的背影，还未出口的话终究没有机会说出来了，“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我才不会帮你。对一个外人都那么上心，也不说多关心关心你家夫君。” 他不满的嘟囔着，当然也只敢自己嘟囔，至少如今这番话他是不敢当着陌玉的面儿说出来的。 翌日朝堂上，顾霖便递了折子，在旁人还在疑惑他为何有资格上朝的时候，皇帝陛下的一句话让他们中的半数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 “这算是霖郡王获封的第一份奏请吗？” 皇帝笑呵呵的扬了扬手中的折子。 “昨日在书房时，难道臣的口述，便不算了吗？”顾霖挑眉回道，对于那个霖郡王的称号没有任何反应。 获封郡王？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既然是郡王，那么他如今的职责是什么？听说锦衣卫指挥使高明在他手上吃了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顾霖当面将人带走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谁都无法忍受的耻辱，而今日，在大殿之上，好像也并没有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身影出现。 “年纪大喽，糊涂了，居然忘了那件事情。”皇帝一拍脑门，暂时将顾霖的折子放在了旁边，“锦衣卫指挥使高明，因滥用职权，已经被朕免职了，如今指挥使职位空缺，诸位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吗？” “霖儿，你觉得呢？” 皇帝的两句话根本就没有间断，迈出步子的人还未抬手行礼便被硬生生的止住了。 “自古，有能者居之。锦衣卫指挥使之位事关重大，任上之人需严明律己，宽以待人，更要对陛下忠心耿耿，所以臣以为，当开办考试，拔得头筹者，任之。” “臣以为不妥。” 皇帝抬手止住了那说话的大臣，“那你说说，考试分为什么？” “自然是文武二科。懂文者，知礼，识人，有清雅之风，会武者，上能护陛下安危，下能震慑兵将，一文一武，皆在一人，天子近臣者，自然需为陛下分忧。若陛下需要，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恕臣不敬，若有朝一日，谁有不轨知心，那么锦衣卫，便是陛下最为坚实亦是最后一层虽薄却不能弱的倚仗。” 顾霖声音铿锵有力，一言一语，皆将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捧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 “顾大人，此言怕是言过其实了吧？” “言过其实？方大人何出此言？难不成本官在方大人的眼中，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吗？”顾霖一展双臂，挑眉反问。 方仁哑口无言。 顾霖却是这样的人，但纵观大周历史，又有几个锦衣卫如同顾霖一般如此妖孽？ “既然本官能做到，那么为什么旁人不能做到？还是方大人认为，陛下禁军之一，能得过且过，随随便便提拔一个人上去？” 顾霖双眸微眯，声带冷意。 方仁身体一颤，想着自己女儿递出去的书信，本想先发制人，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的了。 “顾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方仁脸色一红，勃然大怒，“方某此生兢兢业业，恪守职责，对陛下一片赤心，可昭日月，顾大人此言字字诛心，意欲何为？” “兢兢业业，恪守职责，对陛下一片痴心，可昭日月。” 顾霖幽幽的重复着他的话，漆黑的眸子里一片玩味，“方大人，这几个字什么地方招惹您了，让您如此不留余力的去玷污他们？” “你……”方仁怒发冲冠，恨不得冲上去将顾霖撕碎，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份本事，所以亦只能忍着，“陛下，顾霖如此目无朝堂，目无陛下，竟然堂而皇之的诬陷臣，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方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呼嚎，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般。 顾霖冷眼旁观，身躯挺直犹如标枪。 “顾霖此獠恃宠而骄，暴虐残戾，还请陛下治罪。” “红口白牙，便能肆意侮辱一朝老臣，陛下，此人不斩，不足以平民愤。” “请陛下严惩。” “请陛下严惩。” 朝堂之上，零零星星的站出来了七八个人，分成两排跪在了大殿的中央。 “可还有？” 然皇帝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第350章 赐婚 一片死寂。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好似没有人能想到皇帝竟然能说出这段话。 皇帝探身，抬手拿了旁边的折子扔在了方仁面前，“念吧，朕的忠臣。” 其中的讽刺意味即便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方仁心中一颤，颤颤巍巍的往前跪爬了几步，然后拿起了地上的折子，看着里面细数的罪状，他的嘴唇动了动，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最后双眼一翻，碰的一声，僵直着上半身昏倒在了大殿之上。 “方仁，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更与敌国私通，私自买卖铁器，罪无可赦，但，一人之过，非全族之罪，着大理寺，刑部，彻查，方家之人，未经允许，勿擅自出府，违者，格杀勿论！” “全部都带下去！” 一声令下，那几个跳出来求情的人纷纷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样的大麻烦，一个个的狼哭鬼嚎，纷纷喊着饶命。 讨饶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被隔离在了朱红色的大门之后。 “霖儿，这又是你的一件功劳，你想要什么？与朕说，朕会满足你。” 皇帝柔声说道，脸上尽是笑容，好似十分愉悦一般。 “陛下九五至尊，可要说话算话，臣本就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分忧解难亦属臣的本分，既然陛下开口，那臣便像陛下讨一桩婚事。” 顾霖拱手行礼，“臣与陌玉，两情相悦，还请陛下赐婚。” 此一言，犹如第二块巨石，又搅起了一片白花花的浪花。 坊间早有传言，如今的那位姜陌爻却不是正牌的，而是姜家随便从什么地方找来冒充的，而那位小先生无论容貌经历还是本事，都皆如同当年传说的那般，惊艳绝才。 这样的事情，若是平时说说也就说说了，大家都不会当真，但如今是什么世道？ 一则，陌玉已公开露面，本事亦是人尽皆知，即便想要反驳，亦无从反驳；二则，当日在李爽府上的事情也被传开了，一个区区的血光之灾都说人家包藏祸心而看不透，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三来，小先生陌玉与姜家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若说人家与苏家闹矛盾，中间好歹还隔着一个苏叶氏，与姜家又有什么事儿？ 再加上姜家老太太寿诞之日，她所说的话，以及安平章对她的让步，也不由得旁人不怀疑。 第四，有那么一小部分知道，顾霖幼年之时虽姜陌爻可谓是关怀备至，那么的公主郡主重臣之女他都不屑一顾，又为何如今对那位姜小姐不闻不问，甚至还心存厌恶，却对有同样相貌的陌玉另眼相看呢？ 人都不是傻子，尽管不可置信，但在流言的渲染下，显然这样的故事情节才能更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同情心与八卦心。 “顾霖，你可想清楚了？朕给你的指的婚事亦没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偏咬着那位小先生不放呢？” “因为世上只有一个陌玉。若陛下能找来第二个与她一模一样之人，臣便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姜家陌爻，难道不符合你的标准吗？”皇帝疑惑的问道。 “就她？一个草包也配跟我家陌儿相比？”顾霖不屑的道，“尽管相貌一样，但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陌玉如皎月明明，散发光芒，岂有她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存在的余地？” “顾霖，你莫要太过分！”姜林望出声呵斥。 “过去？昭阳伯觉得本官说的不对？”顾霖淡声反问，漆黑的双眸中光华涌动，落入姜林望的眼中，那边是赤果果的杀意与怨憎。 姜林望心中一颤，冷汗刷的一下便爬了满背，是了，旁人不清楚，难道顾霖还不清楚吗？只怕他见的第一面就能确定，谁到底是谁了？ 可他能承认吗？不能，所以就只能咬准了不认。 “论本事，你家的那位姜姑娘可能抵得上我陌儿一成？论样貌，尽管他们一模一样，但气度风华，乃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高下立判。论手腕，我家陌儿乃是用毒高手，世人无能能出其右，你那个受伤伤了身体的侄女儿又会做什么？集合一些世家小姐，无病呻吟，败坏我京城风气吗？” 顾霖毫不客气，一言一语，皆让陌玉稳稳当当的踩在了姜陌爻头上，“论名气，我家陌儿，乃是闻名的小先生，就连安平章都要避讳几分，你家的姜姑娘，除了眼巴巴的跟在人家身后，恬不知耻的喊师兄，还有什么本事？” “你……”姜林望面色一片通红，对顾霖怒目而视，但却无法反驳。 顾霖心情愉悦，转过了头抱拳，“陛下仁慈道义，想必不会拒绝臣这一点点的要求吧？” “小先生年纪尚小，丧期未过，你着什么急？”皇帝戏谑的反问一句。 “那么多人惦记着，臣怎能不急？更何况有那么多人想要陌儿的命，在眼皮子底下，臣也好护着些。”顾霖悲叹的道，“小先生毕竟是女子，总这样跟在臣身边难免会给她惹来非议，所以有一纸婚约便会为她挡住那些毫不负责，却又能毁掉一条人命的流言流语，臣也便只好来求陛下了。” “今年雪灾甚是严重，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自然。”顾霖颔首，又取出了另一道奏折，“其中的细则，臣已经拟好，若陛下信任，臣愿意走一趟，替陛下分忧解难。” “临近年关，各国使臣要来，此事不急。”皇帝打开奏折扫了一眼，然后便啪的一声合上了，“你的请求，朕准了。” “多谢陛下。”顾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但却没有太过失态，而是冷静的谢恩，但一颗心却已经飞了出去，恨不得立刻去告诉陌玉这个消息。 方仁落马，苏家跟姜家的脸面在朝堂之上也落了一个干干净净，如此想来，唯一一个胜者大概也就是顾霖了，不过那份奏折上写的究竟是什么，仍然让他们挠心挠肺的猜不出来，所以散朝后也有不少打听的，顾霖自然知无不言，将一系列的措施都说了出来，跟往年也没什么不同。 他们虽怀疑，却也不好追问，纷纷恭喜顾霖之后便告辞了。 第351章 顾霖还未回家，圣旨便先一步到了。 陌玉接到圣旨的时候一头雾水，但她却仍然接了，让暗五给了前来宣旨的人赏钱，自己亲自送对方出了顾家。 “许给顾霖为妻。”陌玉拧起了眉头，叹息一声，“等顾霖回来了，让他去小爻居见我。” “小姐，你好像并不高兴？” 袁天疑惑的问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陌玉满面愁容。 “你觉得皇帝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他吗？”陌玉叹息一声，“用别的东西换来的，我应该高兴吗？” “顾霖自有分寸。”袁天宽慰道。 “所谓的分寸不过就是无计可施的借口罢了。”陌玉摇头，“袁叔，我先走，您去准备马车，就按照平时走的路追过去就好。” “那你当心一些。” “不是还有暗一他们跟着吗？”陌玉倒是十分洒脱。 小爻居重新开门也引来了周围商铺的人的围观，同时这个消息也快速的扩散了出来，有不少的人纷纷上门，这里面有真心来求的，也有前来看热闹找麻烦的，但却全部都被拒之门外了。 尽管有些人不服气，但在暗卫超高的武力值下，也只好妥协了，那些想找麻烦的纷纷咬牙，怨恨的目光落在小爻居上久久都不曾离开。 顾霖骑马而来，马儿还没有挺稳，他便从马背上跳下来了。 “这是没做生意？” 顾霖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诧异的问道。 “主子说心情不佳，不宜占卜。”暗一接过了缰绳，恭敬的答道，“主子在三楼，请顾爷上去一叙。” “心情不佳？”顾霖摸了摸下巴，“我听说赐婚的圣旨已经到了？” “是。”暗一颔首，“顾爷，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位真的那么容易就松口了？” “这不关你的事儿。”顾霖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捣乱的就打出去，出了事儿爷负责。” “好的，顾爷。”暗一摩拳擦掌，兴奋与期待显而易见。 顾霖大步走到了楼上，陌玉正在慢条斯理的喝茶。 “陌儿，咱们要不要再找几个相术师来？”顾霖看着温柔恬静的人，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压抑不住。 “你有可靠的人选吗？”陌玉捧着茶杯问道。 “认识几个，不管本事还是为人都挺不错的，你想让小爻居壮大吗？” “以前没想过，但是现在看来，壮大好像是最好的选择。”陌玉轻轻的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水，然后一饮而尽。 “药茶？” 顾霖坐在了她身边，“不是味道改善了吗？” “师尊又加了一味。” 陌玉一脸的一言难尽。 顾霖同情的捏了捏她的耳朵，刚想说什么，便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吵嚷声。 顾霖耳力比陌玉要好很多，所以很快就听清了外面的冲突因何而起。 “什么事儿？” 吵吵嚷嚷的，陌玉听的不怎么真切。 “因为招牌的事儿。”顾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陌玉问道。 “那些人是听了谁的话来的。”顾霖轻笑，“要赌吗？” “那也得先去看才好。” 陌玉站起了身，将面纱戴上。 顾霖手指轻拂，将她的面纱给摘了下来，“又不是不能见人，戴这个做什么？” 陌玉弯起了唇角，“随你吧，那以后便都不戴了。” “不，要听我的，我说什么时候能戴就什么时候能戴。” 顾霖毫不羞耻的将面纱收进了袖袋里，“先说好，要不要赌？” “大概是姜陌爻吧。”陌玉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么确定？”顾霖眉梢一挑，“我猜，是宫里的人。” 陌玉讶异的看着他，沉思了片刻，“我想改。” “不如咱们换换答案？”顾霖笑容不变，从他的神色中根本就看不出答案。 “先说说赌什么。” 陌玉一边说一边往下走。 “输的答应赢的一件事。”顾霖抬脚跟了上去，“要是能做到的，或者说对方可以做到的。” “好。”陌玉一口应下，她快步走下了楼，等看到站在门口的时候，唇角愉悦的弯起，“我要换换答案。” “陌儿，没你这么玩儿的啊。”顾霖立刻委屈的喊了起来。 陌玉却不管那个，“是你先问的，我只是现在才回答你而已。宫里的人，哪位公主？” “七公主，娇蛮跋扈，外面的那条疯狗是于一品的徒弟，但是据小道消息说，他好像是于一品的私生子。”顾霖解释道，“于一品那个人，一生都没有成亲，膝下无子，除了外面的那位，只有一个徒弟，而那个徒弟如今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历。” “那人跟于一品好像没那么深的关系。”陌玉歪了歪头，“真是奇怪了，于一品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故事吗？他为何终身不成亲？按照他的地位跟品行相貌，想要找一个娇妻应该不难吧？” “却是不难。”顾霖道，“但你抵不住人家眼光高啊，有一个小道消息，据说他曾经为情所困，所以才不成亲的。” 然而这件事情的真假谁都不知道，那位女子的身份也无人知晓。 “师父至今从来不曾给人雕刻牌匾，此明显是赝品，打着我师父的招牌做事，难道还不允许我们拆除吗？识相的就乖乖让开，不然出了人命，莫要怪小爷不道德。” 青年骄横跋扈，仗着自己的身份，此言一出，自然引来了围观人群的怀疑，他们落在小爻居的目光以及对陌玉的看法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陌玉微微蹙眉，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啊。 于一品的徒弟，说出的话代表的自然是于一品，人家都说了是赝品，你有什么资格说是真品？ 顺着这个思想往下想，人家回收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带走吧。”陌玉缓步从店里走了出来，“暗一，让这位公子将牌匾取下。” “主子？”暗一一怔，撑大的瞳孔里带着一抹不可置信。 招牌对一个店而言便是全部，你招牌都让人给摘了，日后要如何做生意？ “有些东西，取下容易，想要挂上去可就难了。”顾霖站在陌玉身后，“若此牌匾有所变动，本王便让宇一品亲自给我挂上。” “喝，顾大人好大的口气……哦，对了，本公子忘记了，如今好像已经不能称之为大人了，郡王，霖郡王，您的口气真的好大啊。”年轻人嘲弄的笑着，“既然霖郡王都开口了，那么本公子自然没有不照做的道理，来人，将牌匾给砸了，有反抗者，只要不出人命，本公子自会替你们担着！” 一群人呼啦啦而上，将暗卫跟顾霖全部都隔开了，其中一人高高跃起，将牌匾摘下后便扔在了地上，下一顺，好几只脚便落在了牌匾上，不多时，完好的牌匾便成为了破烂。 “收拾收拾，拿回去当柴烧。” 年轻人心情大好的一挥手，心中的不屑更盛了几分，让我师父给你挂上？你以为你顾霖是天子，无人敢违逆吗？ “被人捧几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顾大人，记得，日后做人要低调一眼。不过顾大人好像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听说您的新未婚妻是苏家不要的破鞋，啧啧啧，顾大人可真是大方啊，竟然连这样的女子都不会接手，本公子佩服，佩服。” 他的声音不小，所以很多人也便听到了这件事情，“听说再来京城之前，冰清玉洁的小先生曾在苏家住了数月，还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跟数个男人朝夕相处，顾大人的心可真大，本公子代替所有还未成亲的少爷拜谢顾大人的恩情了。” 陌玉神色平静，好似对方说的那人不是她一般。 顾霖也只是微微眯起了双眸，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 袁天他们则是一个个的都对对方怒目而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对方给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但没有陌玉跟顾霖的吩咐，他们也不敢妄动。 “你这是对陛下的赐婚有意见？”顾霖淡声道，“既然如此，本官明日便会奏请陛下，请陛下收回赐婚的圣旨，本官虽爱慕陌玉，但却也不忍让她被人平白侮辱。” “你……”青年的脸色猛然一变，“顾霖，除了威胁，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 “你觉得，若不是看在于一品的面子上，你会安然无恙的砸了我的牌匾，辱了我的夫人？”顾霖冷冷一笑，眼眸淡漠，仿若在俯视蝼蚁，“于光之，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于光之的面色微微一变，顾霖的意思他明白。 “咱们走着瞧。” 他愤愤的咬牙，甩袖扭头就走，而地上的那些碎木板也自然没有人带走。 “树下。” “属下在。”树下单膝跪在了顾霖面前。 “将这堆垃圾扔到于一品的脸上，要如何做，让他看着办？” 顾霖冷声吩咐道。 树下应了一声是，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转身疾驰而去。 后面的事情，于光之自然不知道，但围观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恭喜小先生顾大人。” “小先生顾大人，恭喜恭喜，祝愿二位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成亲当日，小先生可要跟咱们街坊说一声，平日里多亏了小先生提点咱们的生意才能蒸蒸日上，即便不能参加，也可在心里为小先生与顾大人祈福。” “若成亲之日，诸位尚在且不嫌弃，筵席之上，定有诸位之位。” 顾霖认真的保证，没有了那份冰冷，也没有了高高在上，他的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人生在世，多结一场善缘便是多一条路，虽不说我何以报人，人便何以抱我，但在纯粹的普通人中，识礼知善的人却还是占着大多数。 小爻居的牌匾被砸，刚刚开门的店又重新掩上了门扉，而陌玉跟顾霖被皇帝赐婚的消息也快速的散开了，像是长了腿一般，快速的扩散到了整个京城人的耳中。 这一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咒骂陌玉，希望她去死，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千金小姐哭湿了帕子，以往能爱慕的人，如今却是彻底折了他们的念想，而同时，陌玉的名声也更响亮了。 从她出现在幽州开始，一直到步入京城，一点一滴，都被人挖了出来，详细的令人发指。 与苏子瑜之间的纠葛，跟姜陌爻产生的冲突，还有与安平章的关系，不知道被人猜测了多少次，被编造成了多少的话本，然后悄然流传。 当然传的更多的便是陌玉的名声，嫉恨的人，自然觉得此人水性杨花，不足以与她们相提并论，然后将人骂的体无完肤，但其中也不缺乏能冷静思考的人，对于那些流言也只是一笑而过。 苏子瑜的生活，也因此被扰乱了，同窗也有不少的人跟他打听。 “君子岂能听旁人污言秽语？” 苏子瑜对此，也只会冷言冷语，“子瑜敬佩诸君，但也请诸君自重，辱骂霖郡王的夫人，未来的郡王妃，按照我大周律例……”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些爱好凑热闹的人却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冷颤。 顾霖的睚眦必报跟残忍是出了名的，不然的话锦衣卫又如何让人又敬又怕？ 有了新的话题，整个京城好像都热闹了起来一般，但认识陌玉的，在听到他们毫无根据便开始编排这位值得尊敬的小先生的时候，便会忍不住出言相帮。 如此相安无事的三日，当一大批的人被抓紧了京兆尹府的时候，人们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小先生陌玉，被纳入了钦天监，属于朝廷官员，毫无根据，毫无证据的污蔑朝廷官员，而且还是整个大周都数一数二的相术鬼才，朝廷下令，不能忽视，凡是被查着，皆没收半数家产，充入国库，以儆效尤。 此举让本来伸着脖子看戏的人犹如被抓住了脖颈，一个个的目瞪口呆后便是性命掌控在旁人手中的恐惧。 翌日，朝廷颁布告示，选拔锦衣卫指挥使，文武双试，有能者居之。 霎时间，整个京城再次随之沸腾。 第352章 炙手可热的职位，本来只是一小部分人竞争，如今却面向了所有人，别说什么没有背景就站不住脚跟，没有人会忽略这个举措是谁提出来的。 顾霖。 让朝堂上大多数人忌惮的存在，谁都无法无视他的存在，这也就代表着，不管胜者是谁，他要么动手，要么会出面将对方保下。 你要如何下手？ 千门跟幽冥如今都已经归了顾霖所有，如今又被封为郡王，无声无息，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心生警惕了。 自古功高震主。 原本在顾霖被禁足的时候他们也这么想，但是如今想来，却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对方真的就不怀疑顾霖心怀不轨吗？ 这对于帝王而言，是很难的事情。 锦衣卫的选拔，先从各地方开始，当命令下颁布的时候，京城也在等待，凡是文武双全的人都想大展身手，至于那些单一方面的，则是在家人的逼迫下开始努力，有些人是奔着那个位置去的，而有些人则是奔着露脸的目的去的。 不管如何，整个京城就像是过了一场节一样，热闹非凡，所以陌玉事情的那一点点影响也消散无踪了。 朝廷也因此设置了专门的机构，调取了翰林跟兵部的人负责考核，顾霖为总考官。 这也就意味着，顾霖有一票否决权，如果你是通过作弊走上来的，那后果就绝对不是你想看到的。 陌玉觉得顾霖应该会很忙，但现实却告诉他，这个人闲的几乎发霉了。 “你怎么来了？” 陌玉从钦天监出来后，不出意料了又看到了顾霖，因为考虑到对方的心情，所以把那个又字省去了。 “顾大人来接小先生啊。” “顾大人真体贴。” “恭喜二位，大喜之日可不要忘记给我等发请帖啊。” 从钦天监出来的人看到两个人又开始打趣了。 “天天都是这一套，陌儿都不会脸红了，你们都不嫌嘴皮子干？”顾霖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 众人哈哈一笑，也不会觉得害怕或者尴尬，纷纷拱手向两个人告辞，当然也有人不喜欢他们，但却什么都不敢说，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冷冰冰的看两个人一眼，然后无声的哼一句，甩袖离开。 顾霖跟陌玉都不会去搭理这样的人，所以心情也自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你都不用忙吗？” 陌玉疑惑的问道，在她看来，顾霖好像清闲的过分。 “现在都是他们的事儿，我不管的。”顾霖十分洒脱，相识已经完全放权了一般。 “那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呢？”陌玉问道。 “很多事情我都下放下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也有自己负责的人，事先我已经说明白了，谁的人出问题，我就找谁的麻烦，陛下可能不会过重的处罚我，但是他们就不一样了，换言之，就算是处置，我也毫不在乎，你觉得他们会不在乎吗？” 陌玉无语，这大概就是无赖吧。 你自己不在乎，却抓着别人的要命点玩弄阴谋诡计。 “五哥走了吗？” “正在申请。”顾霖答道，“年前必须要离开吗？” “不离开，一定会有危险，离开的话也不一定安全，这次的劫是能躲过去的，为什么要迎头而上呢？”陌玉叹息一声，步子跟顾霖几乎踩在了一个步调上，“要申请去做什么？他也想沾这次锦衣卫的事儿？” “视察灾情。”顾霖道，“不知道为什么，朝廷对于这次的雪灾好像一点都不在意，那些重大灾情的地方才给了地方官发口谕，轻点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理会。” 君当以民为本，往年的灾情皇帝每次都十分重视，唯有这次，他选择的是慢吞吞的态度，不管顾霖怎么想，都想不到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陌玉：“你可有见过我师尊？” 顾霖摇头，“与他有关系吗？” 陌玉沉默不语，两个人踏出了宫门，马车也早早的等在了外面，略微阴暗的天空也在此时飘下了细小的雪花，“回家吧。” 陌玉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步伐中透着的满是疲惫与沉重。 顾霖略微落后了一些，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顾霖按照陌玉的，在顾府的外墙上又开了一个门，由此门入临水亭，根本就用不着经过太多的地方，而这些路，自然也被默认的划归到了顾家人不得擅入的地方。 “小先生，霖叔。” 俏生生的声音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陌玉侧眸，看着手持红伞，拎着裙摆快步跑过来的人微微眯起了双眸。 “音儿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好很多了。” 脱离了病魔控制的女孩儿也正在恢复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与模样，红扑扑的脸蛋儿虽没有多少的肉，但看起来却十分可爱了，“多亏了小先生跟霖叔，音儿去了临水亭，袁伯伯说你们不在，所以音儿便擅自来此等候了。” “何事？”顾霖对顾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包括顾音。 “音儿下厨做了些东西，知晓霖叔跟小先生若是这个时辰回来，应还未用餐，所以想请您二位过去。”顾音微微欠身，脸色有些发红，看来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柔柔弱弱的，毕竟大病初愈，按照她本来过的生活，人是可以腼腆的，好像这才更符合她的性子。 可这个丫头举止有度，话里行间也尽是温和，远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病秧子。 “不给音儿添麻烦就好。”陌玉轻笑，算是应下了。 顾音的脸上立刻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音儿也不知道做的合不合霖叔跟小先生的口味，若不是不好，你们可一定要告诉音儿，只有批评才能进步，音儿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出这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开天下最大的酒楼，让每个人都能吃的饱饱的，吃的香香的。” 顾音开怀畅谈，红扑扑的小脸儿上带着的满是对未来的期盼与真诚。 “音儿的愿望会实现的。”陌玉应和道。 顾霖没有说话，或许陌玉会对顾音心软，可他不会，在不知道对方目的之前，哪怕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他都会防备，更不用说这个外表跟内心一点都不符合的顾音了。 当然这样也不代表着对方就有坏心思，所以他才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顾音新住的地方离临水亭有点近，离得顾家人的院落倒是远了一些，不过这也是大夫的意思，说她受不得吵闹，所以需要静养，更何况她身子弱，凡是符合她休养的地方也都不是她能住的，所以选来选去，也就只能选一个偏僻点的地方了。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院子配着一个小厨房，里面的各种材料都应有具有，完全没有人苛刻她。 陌玉跟顾霖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做好的饭菜就陆续被端了上来。 三菜一汤，他们三个人吃绰绰有余，顾音并未先动筷，而是率先跟两个人介绍了用的什么材料，如何做的，然后才分别给两个人夹了，黑黝黝的双眸中满含期待。 “挺好吃的。”陌玉颔首，笑容缓缓的在唇角散开。 顾音心中的忐忑也在瞬间消失了，“那……我可以经常邀请你们来吃吗？我现在都没有事情，不知道要做什么。” “想学相术吗？” 陌玉突然开口。 顾音愣了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而这样的错愕与满脸的意外也清晰的映照在了陌玉跟顾霖的眼中。 “我，我可以吗？” “你想嘛？”陌玉的手指托着下巴，“玄学一道，晦涩难懂，异常深奥，就连我都不敢说自己全都懂。相术不过就是其中的一个分支罢了。你究其一生，都不可能触碰到顶端，或者顶峰，尽管这一代，对相术师十分推崇，但你想必也听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 “音儿不求建功立业，也不求能活的高高在上。”顾音后退了几步，掀起裙摆跪在了地上，“求师尊收下徒儿，徒儿发誓，此生必不负师尊。” “你母亲可同意？” “这是音儿自己的事情，若母亲反对，音儿便会去请伯父做主，再者，音儿能决定自己的去路。” 顾音掷地有声，年幼的脸庞上满是无悔与坚定。 “既然如此，每日你去临水亭一个时辰，我会让人来找你的。” “谢谢师尊。” 顾音高兴的磕头，“师尊，这样就可以了吗？不需要敬茶？” 她从书上看过，也从人家口中听说过，拜师是一件十分隆重的事情，越是有地位的人，便越是讲究那些，但陌玉却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思。 “饭，茶，都有了，你还想要什么？”陌玉笑着反问了一句。 顾音连忙摇头，喜笑颜开。 顾音话很多，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谨慎，但看到顾霖跟陌玉都没有不耐烦的模样，心中也就舒畅了很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在自己父母面前都不能完全放松，但在这两个人面前，她却没有任何的压力与悲伤。 大概是因为他们太过聪明了，所以便会放下全部，表现出最真的自己，也不需要听母亲的唠叨，父亲的告诫，他们就像是两个聆听者一般，给予了她全部的尊重的与耐心。 “平日里看的书都有什么？”顾霖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 顾音立刻坐直了身体，“有四书五经，也有一些地方志，相术风水星象之类的也接触过。” “先立身，学圣贤之道。”顾霖道。 “是，霖叔，音儿谨记。” 顾音恭敬的应道。 顾霖跟陌玉离开之后，秦夫人后脚就走了进来。 顾音正吩咐着下人将餐具撤走，看到自己的母亲，脸上的笑容便蒙了一层伪装。 “母亲。” “你真的拜了陌玉为师？”秦夫人有些焦急的问道。 顾音颔首，“师尊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女儿不后悔自己的做法，母亲……” “胡闹！” 秦夫人扬手，手掌啪的一声落在了顾音的脸上。 顾音的身子毕竟还弱，脚步踉跄了一下，脸蛋儿也快速的浮肿了起来。 秦夫人微怔，心中生出了一抹后悔，但她却还是硬下了心肠，手指紧紧的捏着，“你难道不知道陌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拜那样的人为师，日后还要如何嫁人？” “师尊会嫁给霖叔。” 顾音摸了摸唇角，眸光清冷，“再者，不嫁人又如何？母亲觉得，女儿不足以让天下人都高看吗？” “你要如何被人高看？你如今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秦夫人咬牙，“你觉得攀上了陌玉跟顾霖就安枕无忧了吗？五皇子将会被逐出京城，到时顾霖又要如何自处？大皇子跟三皇子都看他不顺眼，你难道不知道吗？” “女儿的确不知道。”顾音面无表情的反问，这些话，秦夫人当然不会说，那么这些话是谁让她说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她的好父亲，这次又想做什么呢？ 一个没有靠山，没有后台，没有强势有力母亲又长的漂亮的女孩儿，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联姻。 顾音不是蠢人，她只是因为大病初愈，不擅长与人说话而已，但却不代表她不会说话，不懂这些肮脏的东西。 若陌玉是她师尊，谁敢勉强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即便陌玉没有资格插手，那么顾霖呢？整个顾家又有几个人敢忤逆顾霖的意思？ “父亲想让我嫁给谁？或者说，父亲给我定下了谁家的亲事？” 顾音双眸眯起，冷冰冰的反问。 秦夫人被她问的微微一慌，但却还是强撑着，“你胡说些什么？难道我们做父母的还会害你吗？你这丫头是不是病糊涂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小爻居的牌匾都被摘下来了，她陌玉也声名狼藉，还有什么前途可言？紧靠着顾霖吗？功高震主，谁能知道当今还能留他几年？” 秦夫人朝前走了两步，握住了顾音的手，“女儿，你听母亲的，母亲不会害你的。” “母亲的确不会害我，但那是你们自以为是的好。” 顾音将手从秦夫人的掌心抽了出来，“我意已决，绝无更改，母亲，您若是真的为了女儿好，今日便不该跑这一趟。世人只知道小爻居的牌匾被砸了，但他们难道就看不到霖叔都选择了忍气吞声吗？按照母亲的了解，顾霖岂是此等怕事之人？” 第353章 自诩聪明的人总是瞻前顾后，他们恐惧着所有，但却又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所以做着自认为聪明的事情，然后去否定与自己选择不同的人。 当有朝一日，他们知道自己选择错了，那么便会去哭诉，去后悔，然后再恬不知耻的用那些已经被他们放弃的东西，哀求别人能以此为情分。 说到底，利益至上。 人，长而自私。 大都如此。 顾音送走了秦夫人，她疲惫的吐出了一口气，“我去临水亭走走，若是有人来了，就去临水亭找我。” “可是小姐，霖爷会不会……”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做好你们该做的，不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不给姐姐们活路了。” 明明是很小的人，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屋子里的丫鬟噗通噗通跪了一地，低垂着头，心中满是颤抖，“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顾音冷声道，“不用跟着，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 “是，小姐。” 战战兢兢的答应声并未让顾音有什么满足感，反而觉得异常的疲惫，其实她很佩服顾霖，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但对方却掌控的如鱼得水，根本就不似她这般，需要靠单纯的耍狠才能镇得住场面，而且这还仅仅是表面的现象。 背地里，谁又知道他们究竟做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呢？ 常年在病榻上苟且偷生，尽管年纪小，但她却已经看明白了太多太多，只是有些东西，是在书里看到的，经历的一些人心，也仅限于这个小小的世界。 顾音过去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林文，所以也就避免了被拦在外面的情况发生。 “霖叔跟师父还没有回来嘛？”顾音疑惑的问了一句。 林文微怔，“你拜小先生为师了？” “嗯。”顾音开心的点头，“师父已经答应教我了，文哥，你能不能跟师父提一提，让我住进临水亭来？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也不会做什么让你们为难的事儿，就是方便，跟着师父学习，肯定会需要很多很多的书，我那边不怎么适合放这些东西。” 顾音期待的看着他，“行么？” “这件事，你要亲自跟小先生他们说，不过既然小先生已经收下你了，我想可能性会很大。”林文歉然的道，这些事情他不好答应，临水亭是顾霖的地盘，他虽然得对方的信任，但终究也是做下人的，他毕竟跟袁天不一样。 “我知道了。”顾音用力的点头，“我一定会让霖叔同意的！” “志气不错，继续保持。”林文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将人带到了花厅，然后便告辞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约莫一刻钟后，顾霖跟陌玉方才回来。 “霖叔，师尊。”顾音有些忐忑的起身，双唇抿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想要住下？”顾霖替陌玉拍了拍肩头的雪花，然后将人的披风脱下，笑着问道。 顾音连连点头，“可，可以吗？” “理由。” 顾音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我父亲跟母亲给我说了一家亲事，我不想应，所以就想来霖叔这儿避避难。” “既然是亲事，他们擅自许下，你又能如何？”顾霖反问。 顾音摇头，“他们不敢，母亲知道我的性子，尽管我年纪还小，但这么多年辗转病榻，懂得却并不少，若是寻常人，怕即便不死，也会痴痴傻傻，父亲不疼，娘亲忙着争宠不能时时照料，音儿能活到今天，靠的可不只有运气。” “音儿今年已经十岁了，却如同六七岁的孩童般，霖叔，音儿已经倦了，不想再被禁锢于那小小的一隅。” 顾音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哽咽。 曾经，她还能出去，去见识一下凡世间的繁华与喧嚷，后来慢慢的，她的世界就只剩下的药，无边无际，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明明只是几年，她却好像自己过了好几辈子。 后来一位前来给她瞧病的老大夫问她，想要看书吗？ 那一年，她六岁。 顾音觉得自己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为何看书？” “书有很多，经史子集，话本，戏曲，小人儿画。既不能出去体验这人生百态，不妨从这里面看一看，即便死了，也不枉活这一生。” 从此，她开始识字。 不认识字的时候，她看的都是画，认识了以后，刚开始接触的是话本跟戏文，后来才慢慢的学了很多很多。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究竟有多么的难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样的禁锢有多么的恐怖。 这个世界上能适应的东西几乎很少，因为谁都会本能的去躲避痛苦，你能适应，是因为你不得不适应，而并非你已经适应。 这里面差着几个字，但却是天差地别。 “应下了婚事我的一生会是什么样的呢？”顾音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小小的人儿脸上满是嘲弄与讥讽，“十岁定亲，父母或许还会为了早点达成所愿而将我说成十二，或者十三岁，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了，用一年的时间来将婚事定下，隔年成亲，此后，盖棺定论，我就在另一个棺材里，看着自己不成器的丈夫，受着公婆的白眼与刁难，或许还要与什么姨娘争宠，如此反复，一辈子都不能安生。” “若是落一个好下场，便是孤独终老，若是不好的下场，能有一卷草席裹身，清白下葬，便是我的福气。” 顾音将那些可怕的事情娓娓道来，她并没有卖惨，因为由此至终，她的神色中带着的都是嘲弄与讥讽。 “一年复一年，一日复一日，不是疯魔就屠戮。” 几个字，掷地有声，女孩儿的声音尚还稚嫩，却让人听出了血流成河的阴森与残戾。 “我跟陌儿成亲会很晚，你就先在我这儿尽孝吧。”顾霖道，“这件事情，我会与你的父母去说。” 顾霖的每个字都传入了顾音的耳中，但她却任何反应都没有，唇角的嘲弄与疯狂还未完全散去，但那双眸子里却有着痴愣与不可置信。 顾霖并未等她的回复，说什么，做什么，他素来如此。 等顾音从极度的震惊中回神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小口喝茶的陌玉。 “师，师父，霖，霖，霖叔，说，说，说什么？” 顾音艰难的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不似养女，胜似养女。” 陌玉唇角弯起，她的确很喜欢顾音，而且对这个孩子也十分亲近，大概是因为她们之间很像，所以便会莫名的心疼。 顾音确认了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一蹦三尺高，兴奋的拍着手，喊叫着，小脸儿一片通红了。 外面的人听着从花厅里传出来的爽朗的笑声，纷纷觉得有些讶异，不过也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好奇了一瞬，就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临水亭还有一个孩子，你平日里可以跟着他学学别的东西。你的阅历都是从书上从戏文里从自己的想象中得来的，他的阅历却是自己摸滚打爬一点点的悟出来的。” “那个人叫什么？他现在在临水亭吗？” 顾音强压下了那种几乎要冲出身体的兴奋，亮晶晶的双眸中，属于这个孩子应有的活力跟姿态，全数都展现了出来。 “他叫朗宁，在外面接受历练，大概也快回来了。” 顾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顾霖的态度十分强硬，在他的观念中，只要是自己提出来的，那你就必须同意，不同意？没关系，我只是来通知你的，而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所以你的意见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秦夫人跟顾三爷气的脸色铁青，但他们却不敢跟顾霖据理力争，因为对方已经摆明了不讲道理，你摆出道理来给谁看？给谁听？ 顾音也因此在临水亭住了下来，对于这位小姑娘，临水亭的人也都十分欢迎，毕竟她在顾家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陌玉教她也十分尽心，小爻居的牌匾还没有换上，所以暂时也可以不开门，她一天中，除了在钦天监的时间，有大半的时间都留在了顾音那里。 顾霖尽管不满，但他却没有了那么多时间。 顾锦君的成绩很好，不说名列前茅，但至少也处于高端的位置。 顾霖不敢说他一定会拿第一，但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却是肯定的。 地方上的选拔举行的如火如荼，虽不可能做到全部的人都没有问题，但至少能保八成。 毕竟，倒数第二道关卡是顾霖，最后的总考官，是皇帝。 锦衣卫指挥使，天子近臣，你到底几斤几两难不成皇帝会看不透吗？若是如此的话，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做这个皇帝？ 要知道当朝的这位虽然也有过错，但却不是一个昏君，庸君。 “主子，外面有人求见。” “求见？谁会对我用这样的字眼？”陌玉颇为好奇。 “他说自己是于一品的书童。” “于一品？”陌玉略有些讶异，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这才想起来那日顾霖让树下去做的事情。 “去看看。” 陌玉没有想到，时隔一个多月，会有这样的惊喜等着自己。 “主子说，他来是做什么的？” “送东西的。”陌玉笑着起身。 门外等着的小童对陌玉十分恭敬，备好的马车，暖烘烘的车厢，精致的手炉，看的暗卫以及顾府的守门人都有些吃惊。 毕竟于一品名声在外，至今他们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谁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的，于是，本来就被高看的人，瞬间又被高看了好几眼，肃然起敬。 小爻居门前的喧嚷也吸引周围人的注意。 身穿灰色布衣的老者发须皆白，手中拄着拐杖，脊背却挺得笔直，他合着双眸，脚不丁不八的站着，宛若世外高人。 马车的声音由远而近，等停下的时候，老者这才转身，他看着从车厢里出来的陌玉，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名为激动的光芒。 “老朽徒儿不孝，不知深浅，给小先生添了麻烦，今日老朽特来给小先生赔罪，万望小先生，莫要生气。” “前辈您莫要如此。” 陌玉连忙扶住了他的手臂，“您跟我行礼，这不是折我的寿吗？”她苦笑一声，尽管没有过多的语言，也没有过多的接触，但陌玉知道，眼前的这位老者已然认出了她。 不过想想也便在情理之中了，顾霖那样的人，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如此掏心掏肺？再联系上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聪慧的于一品又如何会猜不出来？ 要知道这位可也是从官场那个血雨腥风中拼杀出来的强者，只不过最后，还是回归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而他之所以有这样的魄力，还是因为当时年幼的陌玉的一句话。 三岁的娃娃不懂什么阴谋诡计，官海沉浮。 “当得当得，当年自持身份，不肯跟一个娃娃行礼，今日你可不能避过去了。” 于一品坚持拱手作揖。 陌玉也没有勉强，她亦回礼。 “将牌匾给小先生挂起来，你若开口，哪儿用得着顾霖那不着调得来恶心我？”于一品叹息一声，神色愤愤，“丫头啊，咱们可说好了，下次要什么，直接差人去告诉于爷爷，我一点都不想见那个滚刀肉。” “这不是怕打扰您嘛。”陌玉浅笑，扶着他的手臂走进了屋子，“爷爷您爱好清修，这一趟，您不该自己来的。” “哼，那混小子都当着我的面儿将那东西当柴火烧了，我还能怎么办？”于一品吹胡子瞪眼，他虽有傲气，虽在外人眼中孤傲清冷，但却不是一个易怒的人，反而在他的骨子里，沉淀下去一切之后，有的就只有儒雅跟清淡。 能让他如此情绪外露如同一个年轻人一般暴躁的，大概也就只有顾霖一个了。 “听说，陛下给你们赐婚了？” “是。”陌玉颔首，“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吧，那天来我这儿闹事儿的那位是……” “一个废物，提他做什么？”老人家冷笑一声，柔和的目光也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第354章 苏家老太爷 仅凭一句话，陌玉便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于爷爷，很多事情能放下就放下，将自己困在一个地方，是不明智的选择，亦是愚蠢的选择。”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可是丫头啊，有些事情，道理谁都明白，可明白了，不代表你就能做到，若真的如此，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犯错误吗？“ 于一品摇头，“人活一世，谁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不用劝，几十年，我早已看明白了，想透了，不开心已然注定，我为何要让他们死的安宁？” 于一品的目光冷的让人发颤。 陌玉叹息一声，有些事，能劝，有些则是不能劝的。 “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太不值得了。” “不，我倒是觉得很值得。”于一品愉悦的笑了出来，“看着他被我宠的无法无天，然后一朝跌入地狱，那样的感觉很好，我觉得好的不能再好了。我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看着他挣扎哭泣求饶，然后让他在痛苦中结束这一生。” “虽然死的早些，但平常人一生都不能拥有的东西，我全部都给了他，他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吗？” 于一品的一番话，云淡风轻，但也正因为云淡风轻所以才更让人恐惧。 “既您已有选择，那陌儿也就不多劝了。” 陌玉再次叹息，已成定局，远不是旁人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说说你自己吧，这次回来，想要怎么做？苏家跟姜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准备将他们两家拉下来？”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陌玉摇头，“爷爷您可知阿婆跟苏萧之间的事情？” “知道，当然知道。”于一品面带愤色，“虽然当年事情的真相除了当事人，谁都不清楚，但很多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阿婆，是被苏家硬生生的逼出家门，发下毒誓的。” “毒誓？”陌玉眸光一冷，这样的结果出乎了她的预料。 “当年，叶氏可是整个京城的皇家贵胄都争相求娶的奇女子，只是叶家人丁单薄，后来又因为牵扯进了麻烦的案件中，所以方才败落，而叶氏也正是在那之后的第三年被逼出了苏家大门。” “苏萧的父母当年并不喜欢叶氏，认为她太过强势，但他们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叶氏，他苏萧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窝着，又怎能有如今的成就与风光？” “人们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可苏家一门上下，都是切切实实的白眼狼。” “苏家的荣耀不是……”陌玉震惊，于一品说的话可跟如今在外面流传的版本有所不同。 “你若是皇帝，会重用曾经的叛逆之臣吗？”于一品嗤笑一声，“谁会用？即便用了，谁又敢许之以高位？如今的内阁可跟开朝时的内阁不同，切切实实的权力跟附庸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若不是如今的苏家可用之人不多，如今的朝堂，怕是苏家的天下了。” “皇帝都不管？”陌玉沉声问道。 “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更何况，他既然已经用了苏家，又如何明目张胆的打击？再者，苏萧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跟谁走的都不近，他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做的事情，比大部分的人做的都要好，俨然一个忠臣重臣的模样，又要如何管？” “苏萧能有今日，乃是叶氏数次进宫跪求与皇帝见面的结果。” “先帝可比当今这位更为难缠。” 苏萧，两朝重臣，从不曾被皇帝猜忌惩罚过，做官如此，百年难求。 “可偏偏，谁都不知叶氏，只知苏萧。” 于一品叹一声，是对叶氏的惋惜，亦是为她鸣不平。 “后来，叶家没落，叶氏双亲皆因意外而亡，叶氏无心顾及家里，苏萧，就是在那个时候抬了一人进门。是妻，而非妾。与叶氏平起平坐，而且她还怀有身孕。熟识叶氏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却硬生生的被生活逼成了那种无奈悲愤的模样，若是旁人，还能有娘家撑腰，可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难道外面的人就没有多说什么？”陌玉蹙起了眉头，在朝为官，总有看不惯的人，苏萧持身不正，地位不稳，不应无人出头。 “本来有，后来便没有了。一则是因为那位姑娘曾数次救过苏萧性命，当然，是真是假，我们无从知晓，二来对方亦是无依无靠，兄长跟苏萧曾是好友，过命的交情，临终托付，又因为意外，两个人发生了关系，苏萧怎能不顾？三则，是叶氏同意的，并且放出话来，她跟苏萧的新夫人情同姐妹，凡是有为此为难苏萧者，便是跟她过不去。” 于一品感叹道，“当时整个京城都流传着一句话，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可造化弄人，等很多事情都散去之后，谁能想到叶氏竟然会离开苏家，远走他乡呢？” “从此，另一位便堂而皇之的成为了苏萧的正妻，而叶氏，则是慢慢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中，即便提起，也只会感叹一句，哦，她啊，那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也就只剩下这句话而已。” “当年的老人死的都差不多了，丫头，恐怕没什么人会帮你，你打算如何？” 陌玉手指轻捻，“苏萧跟阿婆可有和离？” “没有。”于一品摇头，“我很确定，在叶氏离开之时，我见过她最后一面，也曾问及这件事情，她说，事情未了，牵绊为解，无法和离。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她说话时，却带着愤怒与怨愤，她并非心甘情愿，而不是不得不走。” “叶氏在苏家蹉跎半生，最后却落得那么一个下场，你若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老了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也就可以拼一把了！” 于一品捏紧了拳头，这是他此生第二件挂在心上的事情。 “阿婆的骨灰还在我这儿。”陌玉道，“等年后吧，一切等年后再说，爷爷您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我如今住在顾霖的临水亭，您听说过了吧？” “听说了。”于一品点头，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她，“你啊，人还没嫁过去，心就飞过去了，让他得手的太轻易了。” “老头你可别在背后编排我，那儿就轻易了？我可是从小丫头几岁开始就守着，这都多少年了还轻易？你见谁家讨个夫人都是一讨十几年的？” 顾霖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话音还未落，他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衣袂落下，带起的清风亦带着些许的凉意。 “这事儿办得漂亮，既然那二世祖已经扬言说要收回你所有的作品了，那这件事儿就别适可而止了。我记得不管是苏家还是姜家，可都有不少你的藏品啊。” 顾霖笑呵呵的看着他。 “你这可是为难人啊。”于一品一展衣袖，云淡风轻。 “为难的又不是你，你发什么愁？”顾霖耸耸肩，“就说这事儿你办不办吧？” “办，当然办，霖郡王都说话了，小老儿哪敢不从啊。”于一品笑呵呵的拱拱手。 “你可别埋汰我了，一个郡王而已，您老人家也会在意？”顾霖坐在了陌玉身边，“于大师也太没有见过世面了吧。” “旁人的郡王跟您这位郡王可不一样，你可是没有封地的啊。”于一品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个名头能镇住多少的人。” “我的临水亭便是我的地盘儿，不用人封的地盘。”顾霖像是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嘲弄一般，“我看您居住的那片山不错，不如您照顾照顾晚辈，让给晚辈如何？” 于一品斜了他一眼，呵呵一笑，笑容又倏地收敛了起来，“滚。” “那就不陪您了，我说的事儿，您可要快点办，毕竟那是您自己的人，若是我出手，您的脸上怕是会无光啊。” 顾霖握着陌玉的手，顺便将她也给拽了起来。 陌玉有些疑惑，她没说自己要走啊。 “你小子敢给我下绊子，信不信我抽你？”于一品眼睛一瞪，抓起茶杯做了一个朝着他扔过去的姿势。 “那您就快点啊，老人家，做事总是慢悠悠的，我们年轻人不习惯啊。”顾霖呵呵一笑，丝毫不惧，“走了，您慢慢喝，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啊。” “哎，我……” “有人找你，很重要的。”顾霖堵住了陌玉的话。 “于爷爷，下次咱们再聊，您一定要来临水亭坐坐啊。” 陌玉抱歉的说到。 “好好好。”于一品立刻笑呵呵的应下了。 出了小爻居的门，钻进马车，陌玉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咱们这是去哪儿？” “有人请吃饭，带你去开开眼。”顾霖双眸微眯，唇角的笑容带着一抹冷意。 陌玉疑惑，“开眼？什么眼？”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陌玉满肚子的疑惑，但顾霖打定了主意卖关子，所以她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他们去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谁家的私宅，大院子十分清幽，门开一扇，入眼的是一丛翠竹。 无人引导，顾霖带着陌玉，轻车熟路，像是来了很多次一样。 “你来过？” 陌玉疑惑的问道。 “来过，两次，我记性好。”顾霖笑道，“更何况我是刚从这儿出去，直奔小爻居的。” “你知道我去了小爻居？” “猜到了于一品会去找你，碰碰运气呗。”顾霖随意的说到。 陌玉点点头，任由顾霖牵着手，四处看着风景。 宅子的布置十分讲究，但却也让人觉得十分拥挤，一步一景，美则美矣，但却总觉得像是很多东西挤在一起，随意堆出来的精致。 格子窗外面，入眼处亦是满目枝丫，好似在这里看不到什么房子楼阁一般。 墙壁上也满是植物，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长廊漫漫，让陌玉渐渐的生出了一种心寒的感觉。 “到了。” 拐过了一道垂花门，顾霖停下了步子。 陌玉抬眸望去，前方不远处的亭子里，一道人影端坐，手揣在了袖子里，竹帘挡住了他半截身体，紧靠此，也猜不出什么。 “走吧。” 顾霖握紧了陌玉的手，大步朝着亭子走去。 竹帘掀开，落入眼中的老人让陌玉的脚步一滞。 “苏萧。” 她停下了步子，目露森寒。 虽是外面，但亭子里却并不让人觉得如何的冷，反而还有些温暖，温度是从脚下传来的，亦是因为此处比别处的温度要高一些。 “你就是她提及的玉丫头吗？” 苏萧睁开了眼睛，他侧眸抬头，苍老的脸庞已经看不出了年轻的模样。 步入古稀的人，从外表上，早就已经失去了一切，那双眼睛，也亦是一片混浊。 陌玉沉默，她一言不发，因为不知对方来意，所以便不会轻易开口。 “她给我写过信，说她命不久矣，找了一个传人，让我务必善待。”苏萧一伸手，“坐。” 顾霖捏了捏陌玉的手，拉着她在苏萧的对面坐下。 “那是七年前的事儿了吧，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在她走后不久，霜儿也去世了，她应该跟你提起过吧？我的另一位……” “阿婆从未与我提过。”陌玉声音冰冷，“我对你们一无所知，甚至若不是阿婆临终托付，我都不知她到底来自哪里。苏萧，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今日来见你，我已是破了自己的誓言，所以有话不妨直说，这地方我待着不舒服，咱们不熟，我对你的事情亦不敢兴趣。” 陌玉直来直去，不给对方留丝毫情面。 顾霖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了苏萧的脸上，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萧的面皮也有些紧绷，袖子里的手指猛然攥紧，要说不生气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却知自己不能将陌玉怎么样。 “我想让她入土为安。”苏萧诚恳的道。 “冒昧问一句，那位的位置，在那儿？” 苏萧沉默了一瞬，“祖坟。” “那很简单，将之迁出来，我不管你将她扔去哪儿，必须挖出来，阿婆不与畜生同在一片地。” “丫头！”苏萧声音一沉，“做人要厚道，要适可而止！” 第355章 图穷匕见，宛若狂风骤雨，猛然来袭。 逼人的气势猛压了过来，竹叶萧萧，声若刀剑出鞘，风若杀人利刀。 “不同意便是不同意，您何必要吓唬我一个小女子呢。”陌玉浅笑，手指慢条斯理的摩挲着衣袖，“既谈不拢，那便告辞了，老太爷不必送了，小女子当不起。” “做人留一线，年轻人，事情做的太过容易玩出火来。”苏萧双眸微眯，语气森冷，“即便老夫敢跪，你敢受吗？” “老人家好像搞错顺序了。”陌玉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您非我长辈，有何不敢受？端看你是否敢不敢，但可惜，如今哟改主意了。” “什么意思？”苏萧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都一样，都未问过我阿婆因何而亡。”陌玉声音清幽，却无埋怨，“您知道第一个问我阿婆因何而亡的人是谁吗？” “是顾霖。” 陌玉笑容清冽，“阿婆是被人毒死的。” 苏萧心中一震，手掌啪的一声撑在了桌子上，“你说什么！” 陌玉看着他惊慌悲痛的模样，心中倏地涌现出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阿婆是被人下了毒，自焚而死的，她死的时候，一直看着京城的方向，你猜，她在看什么啊？” “自自焚？”火焰燃烧着皮肉，炙烤着骨髓，那样的疼，单是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那是一种很恶毒得毒药，若阿婆不自焚，毒素会随着她传播开，到时候，那块地，将会鸡犬不留。”陌玉声音淡漠，她俯视着身体颤抖的人，突然生出让对方去给阿婆陪葬的念头。 “走吧。”顾霖握住了她的手，也止住了她的动作。 陌玉收回了眸光，最后看苏萧的那一眼，意味深长。 苏萧颓然的挎下了身体，目中的震惊与悲伤越来越浓。 “来人。”他的声音嘶哑，拳头紧握，“去查，都给我滚去查！” 苏萧嘶吼的声音宛若发怒的野兽。 几道人影领命退下，宛若幽灵般消失在了丛丛精致之中。 马车里，顾霖愤怒又无奈的捏着陌玉的手，“你是不是想上天？” 陌玉眨眨眼，笑容清浅。 “你别这样看我，我若是不拦着，你是不是准备动手了？你的毒大都见血封喉，比普通的不知道厉害多少倍，就算是他的手下反应快，也不一定有你的动作快，到时候真出了事情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针尖上涂的都是媚药，能对他有什么伤害？”陌玉漫不经心的道，“你不拦我，我也没有那个胆子，只是想想，不犯法吧？” “你少跟我玩儿这套。” 顾霖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脸，“就你这样的，有了想法，一旦瞅准机会，你就肯定会付诸行动。苏萧还动不得，苏家如今也不能没有他，他若是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苏家就会陷入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这也是为什么，苏萧十分惜命的原因，即便年老体弱，但他的影响毕竟还在，只要他还活着一日，苏家便能一日屹立不倒，哪怕换代他亦无惧。” “这便是元老啊。”陌玉感叹道，“所以年纪这种东西，也不是全无用处的。” “的确如此，但你却没有任何办法。”顾霖警惕的看着她，“你别打什么主意，晚节不保这种东西，只要将苏萧牵连了进来，那么苏峰跟苏子瑜可都跑不了。” “真难得，你竟然会担心苏子瑜？”陌玉挑起了眉梢，语带戏谑。 “我为什么不能担心？抛开其余的不谈，那的确是个人才，人才难得，一定站在咱们这边的人才更是难得，我有什么理由放过？难不成在你眼中，我是那等小心眼的人？”顾霖故作不满的道。 “难道不是吗？” 陌玉反问一句。 顾霖本来理直气壮的摇头，但一想到陌玉的性子，也就不敢轻易的松口了，所以什么都没有说，生硬而又故作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要跟苏萧说那些？” “他既对阿婆还有情分，我为什么还要放过这个好机会呢？”陌玉的话也理所当然，让人挑不出错误来。 “总之，苏萧动不得，你莫要冲动。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带你来看他了。” 顾霖的确是后悔了，后悔的是他担心陌玉会做出什么傻事儿来，有的人会珍惜自己的生命超过一切，但眼前的这位，却对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活了，便是活了，那是我的幸运；死了也就死了，那是我的命数。 无怨无悔。 往往这样的人才是最难琢磨的，也是最难预测的，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要去苏子瑜那儿一趟，你回吧。” 陌玉突然开口，凤眸明亮。 顾霖下意识的就要反对，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去，“我陪你一起去。” “那个地方如今也不太平，会有人对你不利。” 在陌玉开口之前，顾霖用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理由堵住了陌玉的嘴。 马车转了方向，朝着国子监行驶而去。 平常的时候，此处自然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进的，若是陌玉一人来，也有被拦住的可能，但顾霖却没有几个敢说你不能进，就算是有那个胆量的人，顾霖也完全不会理会。 院内萧条，以往有的景致都已经消失了，光秃秃的树枝已然没有了丝毫的美感，但落入人的眼中，却还是有一种其余的韵味。 陌玉抬眸看着，冷风萧瑟，吹起了她的发丝，吹起了大氅，露出了里面湖蓝的群衫。 “小先生。” 苏子瑜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情感，疏离之中却又带着一抹熟稔。 “子瑜，好久不见。” 陌玉转身，巧笑嫣然。 “是啊，好久不见。”苏子瑜洒然一笑，“听说你去了钦天监，如何了？” “还行，同僚都很照顾。”陌玉点点头，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打算来年参加科举吗？” “嗯，有这个打算。”苏子瑜颔首，“我始终想通过科举入仕。” “有志气。”陌玉赞了一声。 “还没有恭喜你，跟顾大人……喜结良缘。” 苏子瑜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便又恢复了温良儒雅，“他很好，也很强，你是个任性的人，他能无条件的包容。” 比之顾霖，他有太多太多的不如。 “不过……” 苏子瑜咬了咬牙，他往前走了几步，面色坚定，“如此说十分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要说，陌玉，若他对你不好，你只管来找我，哪怕拼了这条命，我也会为你讨个公道！” 一直支棱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顾霖立刻变了脸色。 陌玉歪头看着他，笑容越发的灿烂了，“他不会的，即便有那一天，子瑜你觉得我下手会比你更慢吗？” “你放心好了，我跟阿婆不一样，我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既然将一生许给了我，那这一生便只是我的，背叛的，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苏子瑜拍了拍胸口，尽管觉得心中钝痛，但他却不得不摆出洒脱的笑脸，“太祖母，实在是可惜。” “你知道了？”陌玉蹙起了眉头，略微有些讶异。 “有人给我写过一封信，我三天前收到的。”苏子瑜取出了信封，“里面详细的介绍了当年的情况。” 陌玉将信封打开，快速的看着上面的内容，目光落在了拇指摁着的一个图案上。 “这是……荼靡花？” “嗯，有什么特别吗？”苏子瑜问道，他也发现了这个图样，但却没有往心里去，“这样的纸在外面也很多的。” “不，这张纸，世间只有一份，我绝对不会认错他画的荼蘼，除非有人的模仿技术真的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陌玉眯起了双眸，韶落尘，师尊，您究竟要做什么？ “的确是我苏家对不起太祖母，可是陌儿，人死灯灭，你如今执着这些也早就已经没什么用了，为何不早些让人入土为安呢？”苏子瑜温声劝道，“相信我，苏家一定会给太祖母一个交代的。” “你知道我今日见到了谁吗？”陌玉抬眸反问。 苏子瑜摇头。 “若是阿婆入了苏家，会被葬在哪里？” “自然是祖坟了。”苏子瑜毫不犹豫的回答。 “祖坟里面，如今埋着的是谁？” 苏子瑜沉默，他当然知道，想来也是，当年，太祖母便负气而走，如今又怎么会同那个人共眠？ “苏萧也是如此回答的。”陌玉嘲弄的弯起了唇角。 苏子瑜微怔，“你见了太祖父？” “见了，很失望，我对你们苏家都很失望。”陌玉摇头，她迈开了步子，“此来，是想跟你说，阿婆的事情，我已有打算，子瑜，你日后便不要再管了，即便想要尽孝，也大可不必，阿婆生前常说，你若是能有出息，便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苏子瑜听着她清冽的嗓音，手指慢慢攥紧，“可你如何知道，你做的就是太祖母想要的？” “那你又如何知道，你们做的，便是她想要的呢？阿婆已经死了，我的意志，便是她的意志，想要阻止我，可以啊，你让她活过来，我三跪九叩，从临水亭门口，一路跪到苏府，给你们苏家赔罪，给你们谢罪！” 陌玉眼眶微红，她半转着身体，神色肃然，“可是苏子瑜，这是不可能的，你也说了，人死灯灭，却是如此，但未死的人，却仍要将那条路走下去！” “太祖母给你的遗言是让你嫁给我，护住苏家！” 苏子瑜猛地转身，“可是陌玉，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 “那是我的不孝，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陌玉无意间压低的嗓音宛若风雨欲来，“我在做什么？我有做什么？我只觉得，我做的乃是你们苏家万众期盼，苏子瑜，你反驳不了我。” “可我并非如此认为。”苏子瑜辩解道。 陌玉的神色倏地平静了下来，“你能说服谁？你能命令谁？” 苏子瑜沉默，他什么都不能做，京城不比幽州，不是他能随便说话的地方。 “如果我没有猜错，给你信的应该是我的师尊，韶落尘，此事，你莫要插手了。”陌玉声音转柔，“咱们谁都说服不了对方，所以就只能按照自己想走的路走下去，愿你此生顺遂，无病无灾。” 陌玉迈步而走，背对着苏子瑜，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顾霖站直了身体，笑容温和，他看着缓步走过来的人，伸手将人抱住，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头，温柔浅语，宛若金童玉女般让人艳羡不已。 苏子瑜瞳孔微缩，他却觉得这一幕异常的刺眼，他不知道什么地方错了，因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若我能在苏家说话，是不是一切都能走向另一条路？” 苏子瑜喃喃，他垂下了步子，转身离开，洒脱而决绝，没有任何的犹豫。 三个人，背道而驰，一人形单影只，两人成双入对。 陌玉回眸看了一眼，“师尊盯上他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确信？” “正如赝品跟真品的区别，我还不至于认错师尊的花。”陌玉叹道，“只是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或许是想提拔一下苏子瑜。那孩子对阿婆一直都心怀敬意，对方虽在他的人生中没有占据太多的分量，但作用却也是不容忽视的，要说在苏家，真正将阿婆当家人的，也就只有他了，旁人，不过就是看着风头行事而已。” 陌玉踩着地上的落叶，睫毛轻轻眨动着，宛若振翅的蝴蝶。 “顾霖，怎么这个时候来国子监了？难道不用盯着外面的考试吗？” 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见的静谧。 陌玉侧眸看去，丛丛树影之中，身形挺拔的男子缓步走出。 青色的发冠束着发丝，淡青色的流苏垂于两侧，剑眉凌厉，眸光清明，虽相貌堂堂，但却有凉薄之相。 “陛下指派的人十分好用，各司其职，若是时时刻刻都需要盯着，对于几位前辈，岂非不敬？” 顾霖笑眯眯的缓声道，“肃王怎有闲心来此闲逛？还是来找人的呢？” 陌玉恍然，肃王，大皇子赵世谦，最有可能被册立为太子的人。 第356章 自古立长不立幼，好似已经成为了常态，这都是习俗，是规矩，但陌玉始终都不明白是谁家的习俗，谁家的规矩。 所谓的皇位，也不过就是有能者居之，自古以来，何时不是如此？ 当今的那位，不是长子，最后不也成为了皇帝吗？ 陌玉垂头，她后退了几步，侧身将自己的身形完全藏在了顾霖身后。1 从赵世谦的角度，所看到的也就只有衣服的边缘。 他不悦的蹙起了眉头，旋即便舒展了开来。 “来拜见青居先生，只是本王来的不巧，老先生外出访友，尚未归来。”赵世谦遗憾的叹息一声，然后便疑惑的问道，“听说陌姑娘曾与青居先生有些渊源，这次青居先生回京，你们不知道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青居先生与陌儿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交情，没有道理去什么地方，都需要告知她吧？”顾霖答道，“只是在下十分好奇，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本王自有本王的渠道，顾大人这样问，是想说什么？”赵世谦淡声回了一句，无悲无喜，无怒无愤。 “只是问一句而已，王爷想多了，在下能有什么想法？即便有，不也是奇怪那老头为什么会放着逍遥日子不过，要来京城搅动洪流吗？”顾霖神色怪异的问道，“王爷的意思，在下有些不明白。” “本王自也是此意，不过青居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困在那样的小地方，着实是我大周的损失。”赵世谦遗憾的道，“好在他老人家想通了，虽只在国子监，但毕竟能将自己的本事传下去，亦是我大周之福。” “在下想起来还有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顾霖笑眯眯的拱手，“肃王，就此别过。” “顾大人，锦衣卫指挥使的人选，你有何想法？可有什么青年才俊能入顾大人的眼？”赵世谦扬声问道，这个问题问的突兀，甚至没有丝毫的铺垫。 但心中那抹怪异的疑惑感也终于迎刃而解， “自古选才，有能者居之，肃王是有看中的人吗？”顾霖笑眯眯的问道。 “自然。”赵世谦颔首，“地方上先不提，但是京城，本王看中的便有三位。一位是威武侯的第三子，朱三郎，一位是兵部尚书的第五子，司马博，最后一位，姓顾，顾大人的本家人。” “哦？” 顾霖只是回了他一个单音。 “顾大人不猜猜吗？”赵世谦饶有兴趣的问道。 “呵呵，能得肃王青眼，是那个小子的造化，下官不曾看重谁，所以倒是猜不出来，因为整个顾家，在下官的眼里，都不值一提。” 顾霖云淡风轻的便将顾家一族的青年才俊都踩了下去，连带着，也踩了那些排在顾家才俊之后的天下才俊。 若是常人如此说，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但顾霖太特殊了，特殊到所有的人都不敢多说什么。 作为顾家最有分量，也是辈分奇高的人之一，他的确有资格说这番话，旁人就算是想要质疑，也完全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跟资格。 “本王听说，那人很受顾大人器重啊。”赵世谦心中不悦，但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器重？”顾霖讶异，“我为何不知？” “哦？”赵世谦眯起了双眸，“顾霖，我知你爱才，但本王亦只是所说，你也没有理由如此藏着掖着吧？怎么？难道怕本王将你看重的人抢走吗？” “能抢走的也就不是我的人了。”顾霖笑着摇头，“王爷多虑了，我是真的好奇而已，顾家……小辈之中，大抵也就只有……” 顾霖恍然，他一拍额头，“原来肃王说的是顾锦君啊。” 赵世谦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糊涂，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王爷误会了什么，我的确跟顾锦君来往比较多，但也是因为那孩子往我那儿跑的比较多，要说什么看重爱才……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要说爱才，我还真看上了一个人，来此也是为了见一见。” “哦？竟然还有让你刮目相看的人？那本王倒是十分好奇了。”赵世谦故作的讶异说道，没有将心底的疑惑与不安表露出分好。 “王爷也听说过的，甚至还不陌生。苏子瑜。”顾霖半真半假的说到，“我很欣赏他，若是给那位年轻人时间，说不定能与我一较高下。” “是嘛，看来这位公子也的确有不凡之处，毕竟能被你顾霖称赞的人，实在不多。”赵世谦感叹一声，“有一事，本王不知当不当问。” “王爷请讲。”顾霖淡淡的道，他总不能说，那你便不要讲了。 “你好像一直没有表字？”赵世谦面带疑惑，“这是为何？” “担心换了称呼，有人便不认识了。”顾霖笑着拱手，“在下还有事，王爷，告辞。” “慢走。”赵世谦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陌玉身上，他果然没有猜错吗？ 有些事情是显而易见的，但也正因为显而易见，所以便会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姜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这是在拿京城的权贵当猴耍啊。 如今聚集在姜陌爻身边的人是为何聚集，只有他们当事人方才清楚。 一些是冲着姜家去的，一些则是冲着姜陌爻曾经的身份去的，若能搭上这条线从而上了国师跟安平章的船，那么对于他们的家族而言，无疑如虎添翼。 但这个被人捧着的娇娇女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他英明神武的父皇跟算无遗策的国师还有狡诈若狐的安平章怎么可能不清楚？ 但若是清楚，又为何会放任那个冒牌货继续在外面招摇撞骗呢？ 他们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赵世谦不懂，但他却隐隐兴奋了起来，对于陌玉的兴趣也越发的浓厚了。 他看着陌玉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越发的火热了起来，以至于没有看到顾霖眸底深藏着的冰冷与杀意。 时间流逝，晴了几日的天空又重新阴沉了下来，银装素裹的雪景对于有些人而言是享受是惊叹是欣赏，但对于有些人而言却是悲痛是灾难是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灾情越发的严重了，还未从上一次的灾难缓过来的人们又重新遭受了打击，各地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落在了皇帝的案头上，此时，赵世擎领命去赈灾，作为第一批出发的人，他的任务艰巨且困难。 赵世擎离京的那日，天空飘着薄薄的雪花，很快，地上便落了一层新的白色。 无人知道，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几道人影，早已从墙头闪掠而出，踏脚无痕，宛若神仙般，飘然而去。 “此去定要小心谨慎，陛下既然给了你权力，那便是让你用的，你素来仁慈，但须知，有些人，必须杀，不然死的便是你，或者更多的百姓。” 顾霖握着赵世擎的手，神色肃然的警告，“你若是不想动手，那就让下面的人去做。” 他抬手，手指微弯。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缓步走出，“大人。” “你唤他九书便好。”顾霖道，“平日里，你自可决断，但切记，杀伐或者动用军队的时候，要听九书的，他说斩的人，必不能留！” 赵世擎也被他的认真感染了，悄悄的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将之收入了袖中，“谨记。” “一路珍重。” 顾霖张开双臂，重重的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幽冥。” 细不可闻的两个字在赵世擎耳边响起，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然后便恢复了正常。 “兄弟，等我回来，请我喝酒！” 赵世擎啪啪的拍了他两巴掌，松开手，大步走到了马儿旁，一跃而上，调转马头，“出发！” 两个字，声若洪钟。 顾霖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担忧的蹙起。 “主子，咱们该回了。”林文轻声道。 “朗宁何时回来？”顾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轻声问道。 林文想了一下，“还有三日。” “进宫要穿的礼服可做好了？” “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不过主子最好带小先生去试一试，毕竟还需要调整。”林文建议道。 “我会选个时间带她去的。” 顾霖应了一声。 两个人，两匹马，也很快的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中。 陌玉知道赵世擎离开了京城，也知道了前去送行的人是顾霖，悬着的心也就彻底的落回了原处，下笔的时候，都轻快了不少，犹若神助，很快，一幅星象图便画好了。 “这是三日前，只在晴空中出现了一刻钟的星象图，诸位大人，可有何看法？” 被挂上去的星象图显得极为怪异，虽是按照方位来排的，但却凌乱的很，一片乱象，好似显示出了很多东西，也好似什么都没有显示出来。 “大人，这图……不会是假的吧？” “小先生亲手所画，又怎会有假？” 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坐在最末尾，闭目养神的陌玉身上。 陌玉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但却当做没有看到，将自己的无知当成别的过错，她还没有那种闲心与他们解释。 “陌玉，你这样未免就太过分了，大人说让你画图，你画不出便说画不出，谁都不会多说什么，你随随便便涂鸦出来的东西拿出来糊弄大人，是何居心？” 立刻便有人发难了，那语气，那态度，好像陌玉犯了什么大不敬之罪一般。 “你们都看不懂吗？”陌玉睁开了眼睛，她淡然不代表她乐意被人指着鼻子骂。 淡然的眸光掠过了那一张张脸，最后定格在了主位上，“李大人可是也不明白？” “本官看出了一点，却看不出全部，小先生有何高见？” 李蒙好似不在意陌玉的傲慢一般，摸着胡子，轻声问了一句，但那模样跟语气，却分明也是看不起陌玉。 在他看来，什么小先生，也不过就是徒有虚名罢了，若是没有顾霖，她又岂能进钦天监这种地方？ “高见没有，小女子才疏学浅，算不得什么高见，在国师与我师尊面前，我尚还只是青年。” 陌玉缓缓起身，“其一，乱起北方。其二，祸源京城。其三，皇家之根。其四，动乱苍穹。” 她的话音落时，人也便到了那幅画旁边。 “一派胡言！黄口小儿，你师尊是谁，竟然也敢与国师相比？” “你不知我师尊是谁，又怎知不能与国师相比？” 陌玉看着一把年纪的人，不轻不重的反问了一句，从李蒙让她画星象图的时候，她便已经知晓，这些人，是要对她下手了。 但她却无所畏惧，因为她的本事要超过在座的人太多太多。 “小女子师尊……韶落尘。” “韶落尘？谁？那是什么东西？”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那些早就已经看陌玉不顺眼的人瞬间便大声嘲弄了起来，猖狂讥讽的笑声在室内回荡着，那些对陌玉本就带着敌意的人，笑声更是刺耳。 就连李蒙都暗自摇头，眼中的轻蔑也稍稍露出来了一些，“陌玉，国师大人乃是我们大周的国师，不可轻辱，他是我们的神，不是谁都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虽然是苦口婆心的劝解，但却也在说陌玉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韶落尘跟轩辕九章的本事应该不相上下，不过在我看来，韶落尘好像要强一点点。”陌玉一本正经的回答。 “轩辕九章？” 这四个字让他们有些愣神。 “啊，你们还不知道吧，轩辕九章是国师的名字，不过他这个名字大概有百年未用了。”陌玉笑眯眯的解释道。 “大胆，你竟然直呼国师的名字，来人！” “激动什么？我好像记错了，国师不姓轩辕来着。”陌玉掏了掏耳朵，戏谑的扫了一眼拍着桌子脸红脖子粗的人。 那人一梗，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此时也方意识到，自己被陌玉耍弄了。 “他复姓诸葛，无名。”陌玉脊背挺拔，单手背在了身后，“不知其年岁，只知相貌苍老，但我师尊，韶落尘，今年起码与咱们陛下同等年纪，但却貌如青年，高下……难道不立判吗？” “简直一派胡言！” “妖言惑众！” “对国师不敬，这样的孽障应该直接杀了！” “祸国殃民，此等妖孽，杀！” 除了李蒙外，那些人一个个的皆义愤填膺，好似陌玉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陌玉，你还有何辩解？” 李蒙双手下压，等人们安静下来后，他这才垂着眼睛，做出了居高临下的高傲感。 第357章 做朕的人 就好像赵世擎的离开是一个意外，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此时启动。 陌玉不知道他们是针对自己，还是要利用自己来牵制顾霖，亦或者，两者兼有。 很多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远远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想明白的。 陌玉轻叹一声，唇角带着一抹浅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既然诸位大人都说小女子有罪，那还等什么？如今外面，应该有许多侍卫吧？为何不赶紧让他们进来呢？须知，迟则生变。” 李蒙因她的态度心中咯噔一声，他直觉事情不会太过简单，但思前想后，却也想不通对方的底气从何而来。 顾霖如今人在城外，想要赶回来起码还需要一段时间，那她的底气又从何而来？ 想不明白，所以便不再多想。 李蒙朝着下面的人使了一个颜色，立刻便有人兴奋的起身，手掌一拍桌子，“来人呐！” “哟，今天的钦天监好热闹，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发生了吗？” 紧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一道明黄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陌玉垂眸，唇角弯起，“陛下万岁。” 轻轻的四个字传入了众人的耳中，他们纷纷一颤，连忙跪在了地上，陌玉甚至听到了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的膝盖骨会不会有轻微的碎裂。 “参见陛下。” “你说，你的师尊是韶落尘吗？” 皇帝抬手压住了他们的呼声，同时也阻止了李蒙将要出口的解释或者告状。 “是。”陌玉颔首，“陛下也认识臣的师尊？” “落尘啊，说起来，自从朕即位后，见他不超过三次。” 皇帝感叹道，目光中露出了一抹追忆，“你可知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很遗憾，师尊已经离开了，不过臣猜测，他应该还在京城里，前段时间，还给苏子瑜送了一封信，写那封信用的东西，都是他在京城中独有的，而且，师尊那个人素来不喜欢假手于人，所以臣大胆猜测，送信的人，也应该是他。” “那朕立刻差人去找。”皇帝眼睛一亮，连忙道。 “不妥。”陌玉摇头，“陛下跟师尊既然是好友，那么您也应该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不想露面，那么不管陛下派多少人过去，都是无用的，这一点陛下比臣要清楚的多。” “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皇帝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 “自然不是。”陌玉摇头，“若是师尊想要见陛下，自然会来找陛下，您急不得，诸葛前辈不也是找了师尊那么多年吗？他都一无所获，师尊不也一样在需要的时候去找他了吗？” “那样的问候，朕可承受不起。”皇帝略带恐惧的摇头，“你真的没有与之联系的方法？” “若是有，臣肯定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师尊带在身边。”陌玉苦笑着摇头，“陛下您，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师尊联系吗？” “有。”皇帝的眸光缓缓黯淡了下来，“很多年前，而且还是他主动来找朕的，可是朕与他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皇帝悔不当初，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可能就会顺了对方的意了，“你这个徒弟，他宝贝得很，以前也只是与朕夸赞你是如何的聪慧机敏，若早知道是你……朕说什么都会将他留下。” “可惜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能轻易得到，唯有早知道三字，是永远的奢望。”陌玉低声说道。 皇帝沉默着。 跪在地上的钦天监的大臣们瑟瑟发抖，尤其是对陌玉发难的人，一个个的就像是砧板上的肉，等待着屠刀的落下，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被别人左右。 “是啊，你说的很多，唯有早知道三个字是永远的奢望。”皇帝叹息一声，他看着陌玉，眸光中渐渐的露出了一抹歉然与愧疚。 他都想不到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儿能活下来，尽管那一切并非他的主导，但他却是知道的，他选择了冷眼旁观，虽不是帮凶，但却也与帮凶无异。 那件事情是他心中最大的谜团，如果国师想要弄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哪怕有当时的顾霖，有韶落尘帮忙，让一个七岁的孩子死亡也不用那样的大费周章，更何况最后还让她活着度过这么多年。 如此想来，当初真心实意想让陌玉去死的人，好像也就只有姜家一方了。 虽有血缘关系，但陌玉一出生就对他们意味着不详，若不是国师在她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将之抱走，恐怕这个孩子也根本就活不到成年。 可她知道这一切吗？ 他觉得，陌玉是不知道的，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对国师有那么深的敌意，又如何会与姜家与苏家僵持不下呢？ 将死人迁出祖坟，为叶氏腾地方，大概也就只有这丫头能想得出这种主意。 不过也不愧是叶氏带大的孩子，脾气与她，如出一辙，也不愧是从小在那处云顶宫长大的孩子，这股超脱的气质，与国师大抵能不相上下了。 “你觉得钦天监如何？”皇帝突然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李蒙心中一沉，冷汗刷的一下流的更欢了。 “不错的地方，但养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安平章手下能叫得上名字的，随便拿出几个来，就足以完美的取代他们的位置。天文地理，相术风水，一窍不通，陛下，这些人真的是通过层层的筛选，选拔出来的吗？” 陌玉眉梢一挑，将人贬的一文不值。 有人想要反驳，但在皇帝的威压下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连李蒙都瑟瑟发抖，冷汗一滴滴的落下，整个人都处于即将虚脱的状态。 “这幅是星图？” “是的，陛下。”陌玉恭敬的应道，“存在不过一刻钟，臣相信看到的人应该是少数。即便看到了，此星象太过复杂，也不是人人都能看透的。” “如此说来，你看透了？” 皇帝目光灼灼。 “臣不才，却是能看一二。” 陌玉俯首欠身，又将先前的话说了一遍，然后静待皇帝皇帝评判。 “那依你之见，此相对于我大周，是好是坏？” “好坏还要看陛下如此抉择，臣不懂政事，此事若要断，怕还需问过一人。” “顾霖！”皇帝替陌玉将那个人名说了出来。 陌玉静默不语，只是敛袖垂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既然此处如此不堪，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皇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李蒙险些晕死过去。 李蒙闭了闭眼经，他微微抬头，嘴唇微张，终究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弯下了脊背，在这一瞬间，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好多岁一般。 陌玉将头垂的更低了，一言不发，她知道，若是此事流传出去，她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她更知道，君王，一言九鼎，只要是他说出的话，那就断然没有被推翻的可能，即便有，那个人也肯定不会是她。 “你跟朕来。” 皇帝转身离开。 陌玉应了一声是，亦步亦趋。 这并非陌玉第一次来皇宫，但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却越发的明显了起来，就好似人人都住在这个地方，但她却偏偏觉得此处不容死人一般诡异。 可此处皇宫，历经了不知多少任皇帝，所以也断然没有如此的道理。 但陌玉却更相信自己的经验。 “怎么？小先生觉得朕这皇宫不好吗？” 皇帝的步子放缓了一些，侧眸问道。 陌玉摇头，“皇宫自是好的，历朝历代，不知经历多少风水，小女子不过就是一介凡人，又岂敢妄言？” “呵呵，难得听到你如此自谦的话，朕还以为，你会直言不讳，说此处，格格不入，与凡人不融呢。” 皇帝爽朗的笑出了声，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刻意，他的步伐与陌玉渐平，几乎是与人并肩而行，“小先生，看不出来吗？” 他指着前方，苍老的面容上染上了比年轻人要更胜一筹的朝气与冷冽。 陌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陡然一缩，“隐龙局？不，不对，皇宫之中，怎会有隐龙存在？” 要有，有的也非隐龙。 所谓隐，大都是藏而不露，非眼光毒辣者不可见，即便是她，很多时候亦会看走眼。 隐龙，有九成九的，都是乱臣贼子，皇宫之中，皆为皇家血脉，如何能称得上是乱臣贼子？ 更何况，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好像并没有人居住，“那个方向，是冷宫吧？” 陌玉渐渐的恢复了冷静。 “是。”皇帝颔首，“自朕即位，冷宫从未进人，那里也便荒废了，平日里就连洒扫的宫女与内侍都不曾入内。” “可能只是一场误会吧。”陌玉摇头，如何都不相信那处能成此局，“陛下，臣冒昧问一句，国师没有说什么吗？” 皇帝挥了挥手，左右立刻领命退下。 陌玉眉头微蹙，“臣想起……” “从你出事那天，他就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皇帝转身看着她，目光灼灼，“陌爻。” “陛下认错人了吧。”陌玉不动声色，“小女子陌玉。” “陌玉也好，姜陌爻也好，朕说你是谁，你便是谁。” 皇帝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陌玉微微侧眸，袖子里的手指悄然收紧。 “别这么紧张，朕只是随便说说，你是韶落尘的弟子，朕已经错过一次了，便不会错第二次，当年的事情，你就没有疑问吗？” 皇帝收回了手，慈爱的看着陌玉，宛若看着自己的孩子。 陌玉抬眸，“臣，陌玉。” “你这孩子……”皇帝笑着摇头，“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很多事情也不一样了，你不愿意说，朕便不勉强你了，只是你要切记，若是有疑问，只管来找朕，不管什么时候，朕都会回答你的问题。” “陛下当真要裁撤钦天监？”陌玉问道。 “已经到时候了，一群吃干饭的，还要他们做什么？”皇帝冷笑一声。 陌玉沉默不语，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人利用了，不过这种利用却是不可避免了，从她透出消息的那一刻，不就已经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了吗？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罢了。 “舍弃姜家身份，于你而言，不知是福是祸啊。” 皇帝感叹一声。 陌玉依然不语，有些话，她是不能接的。 “月初那丫头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吧？”皇帝的目光越发的慈祥了起来，“朕欲给她许一门婚事，你觉得哪一家合适？” 他慢悠悠的迈着步子，手指捻着胡须，好似十分发愁一般。 陌玉抬眸看他，凤眸之中带着藏的很深的审视，好似在判断皇帝说这番话的目的究竟何在。 皇帝也不着急，放下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任由陌玉打量。 “陛下是想成人之美，还是想为国谋取福利？”陌玉收回目光，轻声道。 “有何区别？” “陛下应知，月初是有心上人的。”陌玉不相信皇帝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 “知道。”皇帝点头，“不过那又如何？朕的女儿朕都舍得，难道还舍不得一个蓝月初吗？” “陛下自然舍得，但陛下若是没有犹豫，便也不需要问小女子了。陛下想从小女子这里得到什么？” 陌玉索性将话摊开了说，因为她知道，这正是皇帝目前想要的。 若非对她有企图，皇帝根本就没有必要在她面前提这种事情。 “从明日开始，做朕的人。” “嗯？”陌玉眨了眨眼睛，面露呆滞，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歪了。 “朕身边缺一个你这样的人，上懂天文，会六爻，能看人，朕封一个御前书记官如何？” “此事……” “那便这么定了，日后，你便跟朕一起上朝。”皇帝一拍手，就这样将陌玉给留在了身边，留在了皇宫之中。 陌玉没有机会拒绝，也根本就无从拒绝，天子之言，谁敢忤逆？ 此事也确出乎预料，所以陌玉一时之间只能从命。 “朕也不是白白用小先生的，初一那一日，朕会下旨，为月初和颜倾城赐婚。” 第358章 福祸相依，谁言对错？ 陌玉很会自我调节，所以对于既成定局的事情也便十分坦然的就接受了。 往日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可提的了，如今她想做的也仅仅只是将蓝月初与颜倾城的事情定下来。 从宫里出来后，她便直接去了颜倾城那里。 “下人通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搞错了，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颜倾城诧异而又热情的将陌玉迎近了屋子里，“你跟顾霖的事情还未恭喜，等你们成亲的时候，一定备上一份大礼。” “好啊，那我等着你的大礼，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可要好好想想要怎么报答我。”陌玉翘起了腿，细细的整理好衣服，抬眸巧笑嫣然。 “什么事？”颜倾城疑惑，他仔细的想了一下自己最近要做的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是需要求到陌玉头上去的。 “当然是你的终身大事了。”陌玉端起了茶杯，笑容更浓了几分。 颜倾城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眸光微亮，“小先生，你说真的？” “你跟月初的事情，皇帝已经答应我，初一那天他便下旨，给你们赐婚，你可能跟我保证，此生只月初一人？” 陌玉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大家族的事情她虽没有亲身经历过，但看的却不少，像是颜倾城如此的人物，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似有些奢求，但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人性自私，能真正心甘情愿无欲无求的人又有几个呢？反正陌玉不相信蓝月初会碰到那样的人。 “我保证。”颜倾城拱手行礼，“请小先生放心，此生，倾城定不负月初。” “你这句话我记住了。”陌玉起身，“我就不留了，此事莫要对外说，我还是信得过你的。” “我送你。”颜倾城直起了身体，神采奕奕，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别了，跟你站在一起我怕别人说我傻。”陌玉笑着打趣了一句，“聘礼方面，可不能委屈了月初，不过凭借你的财力，想必也不能委屈了她吧。” “必定不会。”颜倾城正色回道，亦是对陌玉的保证。 陌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摆摆手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女人的一生，很多时候都很短，若是幸运的，能在娘家自在，去了夫家，还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颜倾城的家里尽管复杂一些，但陌玉自认还是能压得住对方的，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至于肆无忌惮。 再者，颜倾城跟蓝月初都不是能随意被人揉捏的，单看颜倾城如今的处境也便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解决了心中一直压着的事情，陌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所以好心情也就跟刻印在脸上的一般，是看得见的。 “什么事儿啊，笑的跟朵花一样？” 靠在门口等人的顾霖语气中是满满的埋怨。 “好事儿啊。”陌玉背着手，笑呵呵的走到了他面前，然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腰，“霖哥哥，我很高兴。” “抱抱也没用，陌玉，你现在胆子肥了啊，我，唔……” 饶是不要脸惯的顾霖也忍不住有些呆滞，他撑大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头微微后仰，刚要张口说话，对方的唇便接着堵了上来。 顾霖双眸危险的眯起，警告的扫了周围一眼，那些明的暗的，瞬间就都消失不见了。 陌玉极尽可能的用自己所拥有的所有技术来亲吻，顾霖明明可以轻易的占据主导，但他却没有选择这样做，只是配合着女人生涩的吻技，宛若被调戏的良家少年。 “月初的事情解决了，我很高兴。” 陌玉有些微喘的将顾霖抱紧，抬着头，凤眸明亮，“我是认真的，他已经猜到了我是谁，所以也根本就瞒不住，你应该也想过吧，咱们不过就是孩子，却轻而易举的逃脱了当年的死局。” “这就是你答应留在宫里的理由？”顾霖的手指从她的发丝中轻轻穿过，然后拽了一下，“知道我生气还答应？我不是说过么，月初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一劳永逸，更何况，我也想留下，如今我已经成为了皇帝面前人，不管是苏家，还是姜家，想要动我，总要万分忌惮，还有姜陌爻，虽说这样有些孩子气，但我却很高兴看到自己能踩在她的头上。” 陌玉仰着头，顾霖的力道很轻，所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等过两天我都想请旨分别去姜家跟苏家呢，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恨不得吃了你。”顾霖拍了拍她的头，“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职，别太骄傲。” “官职算什么？陛下身边的亲信有几个官职是最高的？旁人不还是对他们恭恭敬敬的嘛。”陌玉呵呵一笑，“我都饿了，明天上朝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哦，还有一件事，钦天监可能会被裁撤掉，这件事儿，皇帝好像安在我的头上了，你想法子摆平那些大臣，我不想跟他们讲道理，也不想平白无故的被他们污蔑。” 不在意是不在意，可却没有人喜欢听旁人指着鼻子骂自己。 “你的计划说给我听，我给你参谋参谋，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顾霖单手揽着她腰迈进了临水亭。 “爷，小先生。” 路上碰到的人纷纷含笑行礼，陌玉这下弄了一个大红脸，当时只顾着让顾霖不与她算账了，倒是忘记了旁边还有这么多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计划，这次的事情在我的意料之外，不过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皇帝也在找师尊，而且找不到。”陌玉的神色渐渐严肃了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其中的意味就足以让人捉摸了，“而他见师尊最后一次，好像也正是我出事之前。” “他们之间的关系，值得深究啊。”顾霖叹了一声，以前的事情他也有过怀疑，但当年的事情牵扯的人与事并不多，所以即便要查，也无从查起，只能等当初的事情一点点的从水面下露出来，他们才能顺着这条线去看当年的真相。 “待在皇帝身边，应该会有线索，再加上陛下提起，我也无从拒绝，所以方才同意了。”陌玉解释道，将自己摘了出来，干干净净。 “说的自己那么无辜。”顾霖侧眸看着她，“钦天监的事情只是巧合？” 陌玉眨了眨眼睛，然后腼腆的弯起了唇角，“是哦，好巧啊。” 顾霖捏了捏她的脸，也便没有深究，毕竟陌玉做什么都有她的自由，说到底，他并没有资格与理由去干涉对方。 “锦衣卫的事儿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顺利，人才不少，以前还真不知道原来天下卧虎藏龙。” 顾霖感叹道。 卧虎藏龙这个词很多人都听说过，但真正体验过的却是凤毛麟角，而此次的选拔竟然能让顾霖有此感叹，也足以说明，这次给他的惊喜是十分巨大的。 文武并济，天下方能长治久安。 顾霖一直都是如此相信的，而当今那位亦是如此做的。 朝中虽有可用之将，但却无如同乱世一般常出的那些天才甚至鬼才。 “你的提议不单是想要为顾锦君铺路？”陌玉诧异的问道，她原本以为顾霖只有这一个目的呢。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我只是开了一条路而已，能不能走到最后，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所以也算不上铺。”顾霖摇头，他自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的军中……人不够用吗？”陌玉担忧的蹙起了眉头，说到底，她还是不想让大周亡的，“我今天在皇宫看到了隐龙局。” “皇宫的隐龙局？”顾霖也十分讶异，“皇宫乃是真龙天子居住的地方，会有隐龙局？” “是啊，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匪夷所思了，而那地方，还出自冷宫，根据皇帝所说，那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住人，连打扫的人都不曾去过，那么那个局又是如何成的？”陌玉将自己的疑问一连串的说了出来，“你在京城人脉广，让人打探一下，冷宫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我会托人问的。”顾霖颔首，“世擎已经走了，此去也不知是福是祸，我派出了幽冥的几个人，沿途还有千门的人提前打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我却总觉得不安。肃王，你可曾在宫里见过？” “国子监是唯一的一次见面。”陌玉道，“我知那人危险，不会与他走的太近的，能避我便会避着点。” “宫里也需要处处小心，咱们如今是不同的了，陛下平日里肯定会留你在宫里的时间长点，若他说让你长住宫中，切记不可应允，若问理由，你便说，我舍不得，他不会拦着你。” “理由能找出很多，非要这一个吗？”陌玉有些不想用这个理由，因为她不想将顾霖拖下水。 “理由有很多，你能想出多少，他便能想出多少拒绝的话，唯有这个，谁都无法拒绝。我素来无法无天。按照旁人的话来说，便是不知高天地后，恃宠而骄，而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顾霖毫不留情的自我贬低，说的比外面那些人更要痛快具体。 “按照你的本事，大可以不必给人留一个如此的印象。”陌玉心有不忍。 “这是我故意的，因为这样活的洒脱，我就喜欢他们看不惯我，却还不得不惯着忍着敬着我的模样。”顾霖恶趣味的笑着，“算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儿了，音儿那丫头很不错，可惜生成了女儿身，也不知对她而言，未来究竟如何。” 若是男儿，还能靠着一身的本事在朝堂上谋求一个出路，争取扬名万世，名留青史，但女子呢？要比男儿困难太多太多了，虽说在史书上也都有女子留名，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留下的又有几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音儿聪慧，总会选择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陌玉轻声宽慰，“如果咱们将来有了孩子……”她的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让女儿学习玄学一道。” “都依着你。”顾霖宠溺的笑着，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陌玉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翌日，两个人一同出了府门，然后踏入了朝堂之中，只不过顾霖站于下面，而陌玉则是垂眸随侍皇帝左右。 朝堂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而且还是站在皇帝身边，占据了以往内侍的位置，这让不少的人心中打鼓，搞不明白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皇帝也没有跟他们解释什么。 陌玉对于朝堂上的流程提前学过，所以也清楚了一些，收到皇帝的目光，她上前半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清脆的声音取代了难听的公鸭嗓，随之一种怪异的感觉也从每个人的心底升腾而起。 “陛下，此乃朝堂，议事决策国家大事之地，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竟能站于其上？” “故人之徒，国之栋梁，无可取代。”皇帝朗声解释道。 十二个字，让人陡然一惊。 当然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一共也就只有八个。 故人之徒，无可取代。 无可取代的是眼前的这位姑娘，还是那位故人？ “陌儿，告诉他们，你师尊是谁？”皇帝脸上带笑，整个人的气势都柔和了不少，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情十分不错，而这样的皇帝，他们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家师韶落尘。” 陌玉拱手，扬声道。 于是，朝堂上的人便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茫然不解，无声的交流眼神，另一部分则是直接僵在了原地，一个个的面露惊恐与不可置信。 当然，第二部分属于少数人，而且都是上了年纪，基本上不管事儿，但权力却不小的这一类。 这种人，一般都是从太子或者更早时期开始跟随的，所以他们对于韶落尘三个字，亦不陌生。 “原来是韶先生高徒，如此，下官心服。” “一别经年，韶先生高徒竟出落的如此耀眼动人，韶先生之幸，我大周之幸。” “敢问姑娘，韶先生如今何在？” 随着三个人站出来，迷茫的人纷纷目瞪口呆，看着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跟看着什么稀有动物一样，甚至有些人都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第359章 韶落尘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是每个人心中所想的问题，那些老臣的眼界有多高，心气有多傲他们是知道的，平日里就连提起国师他们都不会表现的如此尊重，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一个没有听说过的人，他的徒弟都能让他们放下高傲的身段去柔声细气的问，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师尊行踪不定，前些日子曾在下官的小爻居坐过两天堂，不过如今早就已经离开了，下官并不知师尊去向。” 陌玉诚实的回答，说实话，她的心中也有些诧异，不过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韶落尘的本事跟国师本就在伯仲之间，或者说更胜一筹，没有道理仅仅只做一个谋士，也没有道理不显山不露水。 “既然是韶先生的徒弟，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臣请奏，请小先生担任钦天监监正。” “臣，附议。” “陌儿才疏学浅，年纪尚轻，诸位大人，莫要将她推到太高的位置上。”顾霖不悦的开口，“大人们是想让她操劳过度，然后累坏了身子好给你们的亲戚腾位置吗？” “顾大人这话说的……知道您疼惜小先生，可小先生大才，钦天监恰好适合她，若不能将自己的才能用在需要的地方，岂不是辜负了这么多年的学习？” “陌儿与钦天监要做的事情并不相符，她学的是风水相面测字，而非天象。”顾霖更加不悦了，现在两个人见面的机会都少的可怜，若是陌玉真的入驻了钦天监，那岂不是更难见到了？ “顾大人谦虚，谦虚了，韶先生当年可谓学富五车，作为韶先生的徒弟，想必也是如此，就算不能学得韶先生十成本领，对钦天监而言，韶先生稍稍露出一点，就足以够用了。” “陛下，小先生绝对有能力担任此职。” “臣，附议。” “臣，附议。” 大殿中，附议的声音不断响起，即便先前对陌玉不屑，十分有意见的人，也纷纷站出来同意陌玉做钦天监的监正。 “既然诸位卿家都如此提议，玉丫头，那这个监正，你便做了吧。” “陌玉谢陛下。” 陌玉盈盈拜倒，声音清脆，不悲不喜，平静的让人更觉得深不可测了。 顾霖敛袖垂眸，默默的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让人看不出喜怒。 钦天监被清理，偌大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且都非相关人士，要么是整理典籍的，要么是打扫的宫人。 陌玉前去的时候，不多的人也已经聚集在了大殿里。 “我给你配点侍卫吧。” 顾霖随着她迈进了门槛，“宫里的侍卫我都熟，毕竟是当过差的，他们也都给我那个面子。” “不用了，不是有平常巡查的侍卫嘛。”陌玉摇头拒绝，“大家都散了吧，我没什么规矩，手脚干净，管好自己的眼睛耳朵跟嘴巴就好，不犯错，我自然也不会处罚什么，但若是犯了错……希望诸位九泉之下不要埋怨陌玉太过心狠手辣。” “谨遵大人吩咐。” 战战兢兢的应过之后，便忐忑的退下了。 没有人会怀疑这位弱女子说的话，她说杀，那便真的会动手。 这是一种直觉，亦是人对危险天生的一种警惕与躲避。 “只有一个人的官儿有什么好当的？” 顾霖坐在椅子上，随意的翻了翻旁边的书，“有什么打算？” “如今很多方面都是错的，钦天监这个地方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陌玉轻声说道，“若都是有用之人，自然是重要的，若都是无用之人，那便是无用的，有还不如没有，重新选拔人来的更为方便。” “洪灾也好，旱灾也好，星象会有显露，但他们却点滴不查，都说如今的时代，是玄学最为兴盛的时代，可为何我看到的只有败落呢？” 陌玉嘲弄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些官员每天都忙忙碌碌，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忙碌什么。 “我曾推算过，如今的历法，并不完善，很多的东西，都存在着偏差，有的地方，是靠天吃饭的，若是预测错了这天，他们又要如何生存？” 陌玉看着顾霖，目光灼灼，“霖哥哥，你能否帮我找一批人？” “想要重新制定历法？” “果然你最知晓我。”陌玉弯起了唇角，“你找的人毕竟不会有过多的人反对，更何况钦天监的位置而已，级别不高，想必也不会有多少的人反对吧。” “人选我倒是有，不过我若是帮了你，你要如何谢我？”顾霖手指交叉放在身前，身体后仰，背靠在了椅背上，笑意盎然。 “给你算一卦？” “这个不行，你都算不准我，到时候还不知算到谁的头上。”顾霖摇头，“我若是给你办成了，你要想法子，提前一年与我成亲，不必守够那三年的孝期，如何？” “一年啊，如今做了郡王，胃口也小了啊。”陌玉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明年呢。” “时间太紧了。”顾霖摇头，“答应不？” “没有理由不答应。”陌玉耸耸肩，“那便说好了，你去忙你的，今天我大概回不去了，你不必等我。” “那你慢慢忙。” 顾霖起身，背着手，优哉游哉的离开了。 陌玉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被顾霖宠坏了，所以看到对方如此痛快，竟然会觉得有些气闷。 “来人。” 陌玉收敛好了心情，神色肃然的唤了一声。 外面立刻便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大人。” “帮我介绍一下钦天监。” 陌玉单手撑着头，双眸微眯。 “是，钦天监……” …… 夜幕降临，屋子里也亮起了灯，陌玉拧眉看着桌案上的东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居然错成了这样，这些人，是如何学的？如今真的是玄学兴盛的时代而非没落的时代吗？” 陌玉十分不解，人们都说，如今的相术师地位崇高，她的确感受到了崇高，但却没有觉得如今的玄学被推广的有多么的厉害。 这与玄学的特性自然也是分不开的。 浅显的东西，很多人都能从书本上看懂，但是更多的东西，却都需要专门的老师来教，如今很多人连书都读不起，又如何能学得了这样的东西呢？ 须知，如今这个时代，玄学要比书生更为烧钱。 星象、历法，偏差如此之大，钦天监甚至在天象上也毫无作为，这么多年，皇帝究竟是如何治理的，难道他都不管吗？ 陌玉觉得当今的这位好像对于相术师也没有多么的看重，可为何，朝中之人，大都喜欢此道呢？ “吃饭了。” 陌玉听到声音迅速的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欣喜慢慢的在脸上扩散了开来，“你怎么来了？” “怕你饿着啊。”顾霖示意她将桌子收拾一下。 陌玉连忙将桌面收拾干净，看着顾霖将饭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肚子咕咕的叫了出来。 “你这个时辰进宫，还能出的去吗？” 陌玉捏着筷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能啊，我有宫里的令牌的，即便落钥了也能随意进出。”顾霖一边给她布菜一边回答，“在想什么想的那么认真？我进来都没有听到。” “我觉得那位对相术师的态度有些奇怪。”陌玉咬着筷子，含糊的说了一声。 “当然奇怪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相术师了。”顾霖替她解了疑惑。 “那为何……”陌玉蹙起了眉头。 “历朝历代，即便相术师地位最高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大规模的入朝为官，真正受到特别对待的，都是有真本事的大人物，即便是为官的，那也是正儿八经通过科举考进来的，也不是靠着相面算命进来的，咱们的皇帝可是一位明君，虽不是良善，却并非糊涂，你觉得这些事情像是他能做的吗？” 顾霖压低了声音，嘴唇离陌玉的耳朵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耳畔，让陌玉有些想躲，却又舍不得躲。 “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将相术师抬举到如今的境地呢？”陌玉疑惑的问道。 顾霖笑而不语，“先吃饭，等回去再跟你说。” 陌玉瞪了他一眼，虽不满这人话说一半儿，却也没有再问什么。 吃完了东西，又将碗筷收拾好，陌玉重新确认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吩咐人将灯与炭火都熄了后，就与顾霖一同离开了钦天监。 顾霖是骑马过来的，马儿慢悠悠的走在寂静的街道上，马蹄声声，像是砸在了人的心里一般。 陌玉的嘴巴跟下巴都被捂着，只有眼睛露在了外面，“你还没说，如今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顾霖将人搂紧，凑近了她的耳边，声音含笑。 “说！” 陌玉捏了捏他的手臂，她想的不如顾霖全面，所以想听绝对没有遗漏与错误的答案。 “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想毁一个人，又不好再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诟病，那便只有无条件的宠着他，纵着他，护着他，将他抬的高高的，只有这样，当有朝一日，他死去的时候，人们都只会埋怨死者，让生者节哀，因为死的人，罪有应得。” 顾霖的声音很轻，落入了陌玉的耳中却像是一块块石头，砸的她整颗心都是沉甸甸的。 “陛下的生母，就是被相术师害死的，一句不详，一句生母死，子方荣，皇室方宁，一句灾星，就这样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 “当年的事情我曾调查过，虽算不上大奸大恶，但毕竟也不算是死的冤枉，但是在这后宫之中，尤其是先皇的后宫，想要往上爬，谁的手里没有一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这并不是说人性邪恶，而是身不由己，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不想被人吃了，那边只有努力挣扎奋斗。” “活下来的，都是如此。” 顾霖轻声叹道，“但到底，也是那位相术师被人收买，这是症结。” “当今这位，是因一人，而毁一行吗？”陌玉心中有些愤怒，但却又能理解。 “相术师，早就已经成为了烂泥，今时不同往日，往日里，人人都如同能过科举的进士，虽不说人人，但至少十之七八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如今呢？十之三四便值得庆幸了。” 顾霖倒是没什么感悟，风水轮流，谁知道下一家又是谁？ 陌玉不再与顾霖争辩什么，相术师一行，也不可能完全的被消灭掉，只能说没落下去，但也就该如此。 治国之道，远非这些可比。 一场大火，让很多东西都付之一炬。 陌玉脸色平淡的站在了一片废墟前。 尽管钦天监里无人，但又怎会让一场大火烧到如今的地步呢？ 一片废墟，钦天监的藏书付之一炬，这也就代表着，以前的东西已全部不见了，想要重著或者重新编写，又不知要多少年。 “凶手可找到了？” 陌玉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面无表情的问道。 “回大人，已经找到了，凶手姓李，是前监正大人李蒙的养子，他留书自杀了。” “如此……那便如此吧。” 陌玉转身离开，一身官服将人的身形勾勒的异常高大。 侍卫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胆颤的咽了咽口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臣有事奏。” 陌玉站在高台上，声音洪亮，她弯腰拱手，“钦天监纵火一事，臣请求，在大殿之上，审讯前监正，李蒙。” “哦？”皇帝蹙起了眉头，“准。”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顺应了陌玉的要求。 大殿上的官员也面面相觑，不明白陌玉究竟是什么意思。 早在开朝之前，陌玉便已经通过顾霖将李蒙从牢里带了出来，所以众人也没有等多长的时间。 李蒙行礼之后，便跪在了大殿之上，他看着陌玉，眼中亦有掩饰不住的恨意。 “罪臣李蒙，上，蒙蔽天听，下，鱼肉百姓，于家，宠妾灭妻，枉顾人伦，顾，臣奏请，包括罪臣李蒙，罪臣妻子李王氏，二子李迷，三子，李……此共二十人，全部斩杀，一人不留！” “陌玉！” 李蒙目眦尽裂，他低吼一声，恨不得将陌玉撕碎，生生啃了她的骨肉，饮了她的鲜血。 第360章 李蒙的声音宛若厉鬼的嘶吼，但于陌玉而言，不过就是一个罪无可赦的失败的人的垂死挣扎罢了。 她敢说，自然是调查过的，人命可贵，但很多时候却又宛若蝼蚁。 最脆弱的东西，远非瓷器，有的时候，人命要来的更为脆弱，成为比草芥更为低廉的东西。 朝堂上的人也被陌玉的话镇住了，显然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儿居然会有如此狠辣的心肠。 那是二十条人命，而并非二十只鸡，可以随意宰杀。 顾霖老神在在的站着，双眸半合着，不发一言。 李蒙眼眶赤红，脸色一片煞白，他的身体前倾着，手指捏紧了铁链，眼球外凸，宛若索命厉鬼。 “可有证据？”皇帝嗯了一声，然后又轻声问了一句。 “李大人，您觉得呢？”陌玉反问了一句。 李蒙眼中的血丝慢慢的散去，神色中的狰狞也渐渐的收敛了起来。 “臣，认罪，只求陛下怜惜，看在臣这么多年尽忠职守的份儿上，饶恕臣的家人。” 李蒙话落，他起身猛然朝着前方的台阶撞去。 顾霖眼皮微抬。 陌玉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鲜血迸射，李蒙的身体动了几下，然后就彻底的没有了动静。 皇帝也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胆子小的臣子们皆是身体一颤，胆战心惊的看了陌玉一眼，然后深深的垂下了头。 陌玉垂着眼皮，不动声色。 “来人，好生入殓，至于罪状，只宣布于其家人知道便好。”皇帝摆了摆手，“拟旨……玉丫头，你觉得李家之人，谁能承其职位？” “嫡长子，李璞瑾，可承袭其家业。”陌玉拱手，恭声说道。 “着，李璞瑾承其家业，为李家之主，念李蒙往日之功劳，追封平云伯，但其有罪，剥夺封号，赐其嫡长子，三代世袭。” 皇帝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彻，只是可惜，如此的殊荣李蒙却是永远都听不到，也享受不到了。 殿中，大臣中直呼陛下仁慈，陛下万岁。 陌玉冷眼看着，便觉得那些人好似在叩拜自己一般。 早朝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人所低声讨论的皆是在早朝上发生的一切。 陌玉面色如常的与顾霖走在一起，两个人状态亲昵，旁若无人。 “年轻人，煞气太重啊。”一名老者揣着手，冷冷的来了这么一句。 陌玉步子停下，笑容清浅，“您的手上，沾染的人命可比小女子要更多。” “老夫杀的，都是该杀之人！黄口小儿，太过放肆！”老者厉声训斥。 “真的都是该杀之人吗？”陌玉笑的意味深长。 老者想要反驳，但在对方清凉的目光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的都是该杀之人吗？ 自然不是，人这一生，走过来，尤其是位高权重者，又有几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错事？ “午夜梦回，您年轻时，所扔掉的那个孩子，可曾入梦？” 陌玉凑近了老人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老者面色大变，蹬蹬蹬的后退了几步，脸色铁青，看着陌玉的眸光中更多了一抹惊惧。 第361章 许以尊位 对一个人而言最恐怖的莫过于自己以为隐藏的最深的秘密却被旁人知道，甚至一清二楚。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恐惧中保持镇定，他们所有的选择也无非就两种：就此远退、铤而走险。 在所有的东西都隐而不现的时候，需要一个契机来让那些东西一股脑的冒出来，或者冒出来一些，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找到下刀的地方。 也正因此，顾霖才没有反对陌玉的做法。 对于李蒙所犯下的罪行，皇帝也清楚，虽说是死罪，但却罪不及家人，但因为陌玉是韶落尘唯一的徒弟，所以他也便配合了这个孩子来演这一场戏。 日暮时分，天空飘落了细微的雪花，逐渐变大的雪让路上行人的脚步也加快了起来。 皇帝身上披着玄色的大氅，他站在楼阁的边缘，眺望着属于自己的天下，年纪越大，却越觉得力不从心，现在他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了，想着自己还是皇子，后成为王爷，又被立为太子，直到斗死了所有的人，最后坐上九五至尊位置的时候。 当年，那个尚还有着属于年少人有的锐气与抱负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问他：可有问鼎天下之心？ 后来，在阴谋中渐渐敛起锋芒的人又问他：若事成，何处？ 最后，他龙袍加身，蓦然回首，却已经找不到了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 后来他才恍惚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不曾了解过那个叫做韶落尘的人。 容颜不变，性格多变，手段神鬼莫测，他那个人却远比他的手段要恐怖太多太多。 “今日风大，陛下怎么有闲心来这等高处吹风了？” 一道声音陡然传入耳中，在满天的寂静之中宛若一阵轻扬的笛声。 皇帝猛然侧头，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倚在栏杆上的人，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熟悉的笑容，甚至就连眉眼之中的张扬跟令人惊艳的气质都一模一样。 “你……”他一张口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染上了一抹颤抖，他抿了抿唇，喉咙滚动，然后方才开口，“你不是说永无相见之日了吗？” “陛下与臣最宝贵的徒弟演了这么一场精彩的戏，臣哪敢放心。”韶落尘直起了身体，一席紫色的精致衣衫在满目的萧索中宛若盛开的最艳丽也最瑰丽的花朵，“陛下可会嫌弃臣如今年迈？” 他拱手弯腰，宽大的衣袖垂下，袖子上，用特殊的丝线勾勒出的荼蘼花开的正盛。 皇帝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抹狂喜，他快走了几步，有些激动的身手抓住了韶落尘的手腕，“你……你真的同意了？” “官职太低，臣可不是不愿的。” 韶落尘垂下了手，弯唇浅笑，精致的眉眼中笑意流转，宛若当年，他们一人是幕僚，一人是王爷，为了存活，秉烛夜谈，挣扎前进，但却觉此生甚好。 “哈哈哈，落尘自然是朕的丞相，朕将会赐你权力，万万人之上！” 他深知，韶落尘不喜欢被人差遣，亦知，此人断然不会残害自己，所以即便要听他的也没什么，左右，自己与他，宛若一人。 第362章 皇帝的任命，宛若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朝野上下，纷纷震惊，就连后宫里的嫔妃也都是不解，不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丞相究竟是何许人也。 要知道，自古以来，即便丞相，也是会将文职与武职分开的，也因此才有了左右两位丞相之称。 即便有了内阁之中，这种制度也依然未曾被废弃。 一人掌双权，众人在惊疑不定的时候，也纷纷开始好奇，这位被突然任命的韶落尘是何许人也。 他们纷纷奔走，但却无济于事，知晓内情的老臣闭门不见，不曾知晓的一头雾水。 慢慢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传开的，说韶落尘是陌玉的师尊，原本的国师人选。 朝堂之上，百官群情激愤，纷纷上书请求罢免韶落尘的职位，觉得此于礼不符，于法不符，于国无益。 陌玉垂手站着，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坐在下面首位的韶落尘，不明白这位师尊究竟要做什么。 “此事，朕意已决，这世间，若落尘没有资格，那便无人再有资格！”皇帝神色肃然，冷然的目光从站在殿中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陛下，此乃国事，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求陛下收回成命！” …… 一阵阵的呼声像是要将屋顶给掀起来一般，知晓内情的人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殿中跪着的一个个人，与韶先生作对，你们是不想活了还是嫌弃自己活的时间太长了？ 但知晓内情的，也终究就那么几个人罢了，在那么几个人中，知道韶落尘与皇帝关系，更是没有几个。 顾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那种属于自己的目标被人抢夺后的无措与愤怒，他所听说的也只是韶落尘的名声跟名字，所见识的也只是对方九牛一毛的本事，其余的，倒还真没有领教过。 丞相一位，可不是小孩子玩儿过家家，也不是你会一些阴谋诡计就能担任的，皇帝也不会如此昏庸，在自己晚年的时候，让世人唾骂。 “收回成命做什么？”韶落尘开口，他带笑的目光落在了为首的人身上，“丞相的位置给你坐，还是给苏首辅？亦或者咱们内阁的某位重臣？” “不过就是一算命占卜的江湖术士，有何资格站在朝堂之上，与我等论天下？” 除了年长的，也终究有年少气盛的，虽说三十来岁并不算年少，但在朝堂之上，始终还是年岁小的。 通过科举上来的人，面对那些依靠着旁门左道而坐在尊位上的江湖术士们，总有一种轻蔑，要说唯一的例外，也便是当朝国师了。 但要说尊敬，倒不如说是敬畏，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位究竟从何时起，就站在了皇室的背后。 “你是第一个说我没资格的。”韶落尘笑的弯起了眼睛，他站起身，抬臂拱手，“陛下，臣可有资格上奏？” “你是朕亲封的丞相，自然有资格。”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些，“落尘不必拘礼，朕说过，你我，平起平坐，无上下君臣之分。” 第363章 出招 若是常人，即便听到皇帝这么说，也会好好的掂量一下，甚至想一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朝堂之上，无一人敢将此当做自己放肆的资本，也无一人敢视皇帝位朋友。 “反对的，不妨都让他们回家养老吧，天下，最不缺的永远都是人。”韶落尘和颜悦色，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不是决定着满朝文武的去留问题。 一些老臣尽管心中愤懑，但却也只能噤声，反倒是那些不知深浅的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随时都会以命相搏。 “有功有过，水至清则无鱼，江山社稷，一为皇，二为臣，三为民。皇者为先，陛下说的话，自然都是深思熟虑的，师尊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咱们大周的土地，师尊未走过的都很少，俗语有云，若治天下，必知天下。术数、谋略、治国、为臣，师尊无一不是人上之人，陛下此举，陌玉觉得再合适不过了。”陌玉拱手站于侧前方，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下方那些义愤填膺的，“只是陌玉尚有一疑问，不知陛下可否允许臣问上一问。” “呵呵，自然可以。陌儿有话但说无妨。”皇帝望向陌玉的目光带着一抹慈爱跟放任。 爱屋及乌，大概也就是如此，只是连陌玉都不明白这种情况会何时反过来。 “师尊为相，国师是否同意？” 陌玉的话音刚落，大殿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中，甚至就连皇帝都保持了片刻的沉默。 韶落尘面色不变，依然云淡风轻。 “陛下，国师当年曾言，朝廷有内阁足以，自古为相者，多拥权自重，号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国亡奸相者不计其……” “国师自然是同意了的。”韶落尘慢条斯理的打断了义愤填膺的青年，“国师同意的奏章在此，若诸位不信，大可找国师的弟子来看。” 韶落尘的手指捏着一本奏章，眼皮微垂，奏章也下垂着，好似随时都会掉在地上一样。 皇帝颇为诧异的看了韶落尘一眼，然后扬声道，“来人，宣安平章。” 措手不及跟神通广大很多时候都可以来形容同一件事情，但唯一的区别就是措手不及指的是自己，神通广大是对方。 这样的认知让人很憋屈，但却无可奈何。 安平章在路上将事情的脉络理的差不多了，他本是嗤之以鼻，但当他看到那份奏折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必须得如了韶落尘的愿。 “这却是家师字迹。”安平章恭声道，“只是在下十分好奇，先生是如何得到家师亲手写的奏章的？” “你师尊有什么朋友，都需要跟你汇报一下吗？”韶落尘反问。 安平章被噎住了，他歉然的拱手，“冒昧之处，还请先生海涵，在下只是太过好奇而已。” “年轻人有点好奇心是很正常的。”韶落尘大度的道。 “好了好了，既然国师已经同意了，那诸位可还有什么意见？”皇帝呵呵一笑，虽然这样问，但他却知道，事情已成定局。 “既然如此……” “陛下。”韶落尘迈步而出。 “落尘有什么事？” “臣提议，撤销内阁。” 第364章 脸色 一语惊起千石浪。 众大臣纷纷怒斥韶落尘祸国，慷慨陈词，引经据典，吐沫与眼泪齐飞，简直比一出大戏都精彩万分。 自古，除了天下，朝堂是最不能动的地方，而且内阁那群人可谓是文官的核心所在，韶落尘想要动，不说朝廷所有人的利益，至少九成九都会被牵扯其中。 陌玉双手相握放在身前，双眸下垂，盯着地板上的纹路看的认真。 皇帝左看看右看看，好似听那些大臣的争论听的异常认真，还不时的颔首，像是在认同谁说的话一般，可在场的人分明无一人同意韶落尘说的话。 “顾霖，你如何说？”周皇等下面的人安静下去，才平静的开口。 一直与陌玉做着同样动作的顾霖这才缓缓抬起了眼皮，抬手行礼，“陛下，臣附议师尊之言。” 八风不动，喜怒不露的韶落尘闻言面色一冷，怒声道，“别太厚脸皮，谁是你师尊？本座何时答应了将陌儿嫁于你为妻？” “板上钉钉的事师尊又何必挣扎？早一刻承认，晚一刻承认又有什么干系？”顾霖声色温和，眉梢却带着掩藏不住的得意。 “本座乐意！”韶落尘恶劣的一甩衣袖，“除非你嫁给陌儿，不然别想娶她过门。”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徒儿便将嫁妆送过去。”顾霖高兴的咧开了嘴，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韶落尘嗤笑，“你还真是不要脸。” “有了夫人，还要脸做什么？”顾霖喜滋滋的，完全不在意韶落尘的讥讽。 “好了好了，你们的事接下来说，陌儿脸皮薄，再这样逗下去，顾霖这小子没什么，丫头可就受不住了。”周皇乐呵呵的抚着胡须，“落尘提议之事咱们接下来再议，退朝。落尘，咱们兄弟好久不见，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两杯。” “好。”韶落尘温和的说着，弯唇一笑，那双一直让人看不清神色的眸色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缅怀与感叹。 “陛下——” 下面的大臣纷纷开口，神色激动，可依然止不住周皇离开的脚步，随着陌玉一声拉长的“退朝”，这次的混乱，彻底画上了句号，可谁都知道，一切只不过就是开始而已。 自韶落尘提议撤除内阁开始，姜家与苏家便闭门谢客，也曾有不懂事的下人收了银钱，擅自做主将人带的礼物送了进去，结果一刻钟后，他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乱葬岗，自此，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不敢造次，只能缩在自己的府邸瑟瑟发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初一很快就到了，蓝月初出嫁，皇帝因此休朝一日，亲自去了颜家为两人主持婚礼，这对于颜家而言是莫大的光荣，若是换做旁人肯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可对颜家主家而言，这样的恩宠，他们受不起。 “小先生。”颜倾城也唯有对陌玉才会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大恩大德……” 陌玉托住了他的手，弯唇笑道，“等我与顾霖大婚的时候，礼可不能轻了。” “一定。”颜倾城重重点头，“顾霖没跟着你？” “临时有点事，他稍后过来。”陌玉道，“来得晚了些，没赶上你们拜天地，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颜倾城道，“来的早也没什么，反而觉得有压力，现在才是最畅快的。这边请入席，我去招呼一下其他客人。” 他领着陌玉在空无一人的桌子旁入座，吩咐人好生照顾后就离开了。 陌玉撑着下巴，面带笑容的环视着周围。 “想必这位就是小先生吧？” 耳边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陌玉侧头看去，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面对颜家的主人，她并未起身，而是微微颔首，“正是，你有什么事吗？”可以说极为不礼貌了。 “你……” “老夫是颜家家主。”颜术抬手止住了身后管家的话头，客气的道，“倾城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小先生。” “家主这话怕是错了。”陌玉道，“倾城能有今日是他这些年挣来的，月初能倾心于他也是因他的为人与本事，与旁人可没有丝毫关系。所以家主也谢不到我，其余的事，小女子也无能为力。小女子也奉劝您一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强求又能求来什么？是破釜沉舟还是悬崖勒马，自然全在家主的一念之间。” 陌玉起身，“小女子夫君已到，失陪了。”她微微颔首，不等对方继续说什么，转身面带笑容的朝着顾霖快步走了过去。 “老爷，这人未免也太无礼了！”管家面带怒容，愤愤不平。 颜术沉默，半晌方才侧眸冷声道，“今日是倾城大喜之日，老夫不想多生事端，日后对小先生不尊敬的话，老夫不想再听到一句。” 管家身体一颤，自知失言，连忙拱手应了一声是，不敢再造次。 颜倾城已经不再是需要依靠靠山的幼崽，而已经成长为了可以独自飞翔不惧风雨的雄鹰，自此天高任君飞，海阔凭君跃！ “公子，姜家来人了。” 在门口负责迎宾的小厮喘着粗气跑了过来，急声道。 “来的是谁？”颜倾城眉头蹙起，似乎不悦。 小厮虽疑惑，却并未多想，“姜陌爻姑娘。公子，您不出去迎吗？” “就她？”颜倾城冷笑，“赶出去，就说姜家的礼太脏，我怕脏了旁人的礼，对其余的客人不尊重。” “这……”小厮一阵为难，同时也还有些不屑与嘲弄，他觉得是颜倾城是太过自满，真以为有了皇帝的撑腰就能傲视都城了。 “来者是客，今日是倾城公子的大喜之日，为何要将小女子拒之门外？”姜陌爻身后跟着抬着礼物的仆人，她一身粉色长裙，珠环玉翠，娇媚动人，她温柔的笑着，声音清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姜家人有脸跟颜某论待客之道？”颜倾城呵呵一笑，眸色阴沉，“若是换个人，看在月初的份儿上，颜某或许还能陪着笑脸应付一二，你？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姜陌爻面色一沉，拳头紧捏，险些就忍不住要动手了，但她好歹还记得自己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只能压下怒气，冷声道，“既然新郎官不欢迎，那咱们也就不要妨碍人家了，礼物放下，回吧。” “拿……” “颜公子，礼是姜家家主亲自挑选，还请您不要嫌弃。”姜陌爻欠身，堵住了他的话。 “倾城，白送的东西为何不要？”陌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轻声道，“来者是客，今日是你与月初的大喜之日，断然没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姜姑娘，请入席。” 第365章 告诫 陌玉脸上笑容清浅，她侧身伸着手，一副迎客的姿态。 姜陌爻神色数次变化，最后微微颔首，温声道，“多谢。” 温和有礼，落落大方，无论谁见都得赞一声好一个姜家女。 颜倾城眉头皱起，为陌玉不平，可当事人却仿佛什么都未看到般，反而还反过来宽慰了他几句。 颜倾城虽不愿意将之留下，可陌玉三番五次重申，他也只好让下人将礼物抬进去了。 “郡王。”姜陌爻径直走到了顾霖面前，屈膝行礼，好似完全不怕对方不给他面子一般。 顾霖抬眸扫了她一眼，“你好。”然后起身绕过她去迎陌玉，笑容温和，眉眼之间都带着浓情蜜意。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伪装不了的，爱与不爱，一举一动间尽皆能显现出来。 姜陌爻悄然捏紧了拳头，眸光森然，不过转瞬就又恢复了平和，她若无其事的与周围的人打招呼，安然落座，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 陌玉平淡的看着这一切，眸光古井无波，但若是细看，她掩藏在眼底深处的那抹冰冷却杀意盎然。 “去看看月初吧。”顾霖轻拍她的肩头，“我有些事要去处理，稍后来接你，嗯？” “好。”陌玉收回目光，唇角弯起，抬手替他整理着衣襟，“小心些，回来的时候替我带些好吃的。” “好。”顾霖弯身凑近她耳边，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在她耳廓上亲了一下，“等我。” 陌玉颔首，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看不到了人影，这才移步去婚房。 “请问可是小先生？” 她刚刚迈开步子，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陌玉抬眸，陌生的面孔让她蹙起了眉头，“是。” “我家老爷想请您一叙，您可否方便？”仆人温声问道，笑意盈盈。 “抱歉，并不方便。”陌玉摇头，“贵主人若是着急，明日可去小爻居找我，告辞。” “小先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仆人移动步子，继续挡在她前面，“小先生还不知我家主人是谁，为何着急拒绝？” 陌玉眸光转冷，“世家贵胄家的狗，始终都是狗，小女子打狗从来都不看主人是谁，今日是月初与倾城的大喜之日，我不想动手，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求事卜卦，自己前来。” “小先生，小的告诫您一句，凡为人处世，还是收敛一些锋芒的好，不然怕是连得罪都不知如何得罪的。”仆人不动声色的威胁道，“小先生可想好了？” “这番话是你家主子让你说的？”陌玉问道。 仆人但笑不语。 陌玉呵呵一笑，“小爻居的门，永远不再会为他敞开，你便这样与你家主子说便好。小女子还有事要做，告辞。”她微微颔首，在仆人还想凑上来的时候，手中的银针不动神色的凑近了他的喉咙，对方瞳孔猛地一缩，咬牙不甘心的退开，不敢再多言。 陌玉缓步走入长廊之中，将所有的喧嚷与嬉笑抛在了后面，她在拐弯处停下步子，冷眸瞅着那人回去复命，不经意间与对方的目光对上，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太阳偏移，外间的喧闹也慢慢的散了，直到房门被敲响，陌玉方才起身。 “顾霖来了吗？”蓝月初的声音从盖头下传了出来，“你们是否也快了？” “世道如此乱，哪有心思去想那些。”陌玉摇头，“你与倾城稍后就走，别在此流连，我与你说的话要用心记着，可明白了？” “嗯，我知道。”蓝月初颔首，她起身握住了陌玉的手，“你也是，不要钻牛角尖，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该软的时候就要软，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我懂。”陌玉温声道，她拍了拍蓝月初的手，“走了，有事就立刻差人去找我，没了我，还有顾霖在，总比你们闷头去闯要好。” “一定。”蓝月初松开手，透过半透明的盖头看着陌玉离开，眼睛慢慢湿润了起来。 她这一生从未想过自己的梦想可以实现，一些任性不过就是她对自己最后的放纵，因为她知道，如果一旦沦为皇室的工具，那时候她将会失去所有的自由。 正因为陌玉，她人生的路蔓延到了一个只在她梦中出现的地方。 陌玉走后不久，颜倾城便推门而入。 “月初。”他轻轻的掀起了盖头，神色激动，蓝月初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梦，他又不是如此认为？ “陌姐姐说，咱们最好早点离开，这里是是非之地，多待不得。”蓝月初握紧他的手，谨记陌玉的话。 “好，那咱们现在便走。”颜倾城颔首，也同样不敢忽略陌玉的警告。 “可是能走吗？”蓝月初担忧的问道，颜家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我想去哪儿，他们还没有资格阻止。”颜倾城温声道，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一切交给我就好，月初，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你这么说，我可信了。”蓝月初笑道，“你若欺负我，我就去顾霖他们那儿住着，看你怎么办。” 颜倾城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当下一个激灵，“咱们先走吧。” 蓝月初掩唇偷笑，有挚爱的人，有不顾一切维护自己的朋友，此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陌玉看着载着颜倾城二人的马车离开颜府，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有我的人跟着他们，你这么操心做什么？”顾霖心疼的搓了搓她的手，“冻坏了吧？” “没有。”陌玉弯唇笑道，“咱们也回吧，都饿了。” “还不是你非得亲眼见到还放心。”顾霖无奈的道，“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 “有你为我想着，何必还要想自己呢？”陌玉温声道。 顾霖一梗，竟然无言以对，也只能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使劲儿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若不思悔改，以后我都不理你，看你去哪儿哭！” “那换我理你不就好了。”陌玉挽住他的手臂，亲昵的靠在他身上，娇声道，“你能忍心看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么？” “你啊……”顾霖握住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天不知何时落了雪，细细的，小小的，刚刚落地，便化为了水，两人的步子却依然不急不缓，轻声说着什么，笑声不时的响起，一片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