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最强剑仙》 第1章 同门背叛 九劫山乃天下第一仙山,位于青鸾山脉以南,修真界大小门派多聚集于此。此处古松遍山,甘泉涌流,拔地而起的山峰连绵不绝,站在半山腰即可望见浩瀚的沧澜海。 林缘峰,是九劫山众多山峰中树木枝叶最繁茂的山峰,“林缘”二字也因此得名。峰顶更是终年云雾缭绕,灵气缥缈,是一处集天地灵气的福地洞天。 此等修仙的绝佳洞天福地,千百年来被修真界第一剑修沧墟派所占据,守护着上古神剑“斩龙剑”。 十年前,沧墟派的墟海掌门将焕灭宗宗主焕千秋击败,夺其“魔宗圣物”——翠镶金扳指,并使其被迫立下十年内不出北幽的誓言,今日正是十年后的再战之日,而这林缘峰校场内一场恶战已经上演。 “嵇师弟还是识相些,说出‘魔宗圣物’的下落,免受皮肉之苦!”说话的是沧墟派青檀峰的首席大弟子吕傲天,他身前站着四名黑衣蒙面人,皆是金丹五重境界,五人将目光齐齐地看向崖边一负伤的白衣少年。 白衣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白衣玉冠,飘逸出尘,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风尘外物,面对五人围剿眼中全无畏惧。 “哼,与魔宗勾结之人不配为沧墟弟子,真是枉费卢师叔对你多年栽培。”白衣少年言罢,冷笑一声,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手中的长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悠悠地闪着冰属性的靛青色光芒。 “栽培?哈哈哈!”吕傲天大笑上前,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手中的长剑微抖直指面前的白衣少年,继续道:“师尊的心思都用在你身上了,师娘更是把你当女婿看待,明明我才是青檀峰的大师兄,凭什么输给你个外来弟子!” “外来”二字深深刺痛着白衣少年的心,十年前他失去了掌门师尊的庇护,卢师叔见他年纪尚小就接到了青檀峰居住,沧墟派弟子本就是一家人,他怎么就成“外来”弟子了? “所以,你背叛师门,就是因为这个?”白衣少年凝视着格外陌生的吕傲天,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悲悯,吕傲天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厌恶。 “收起你的伪善,快说出魔宗圣物的下落,别逼我下狠手!”吕傲天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长剑紧握杀心渐起。 “无可奉告!九劫斩龙诀!无他无我!”白衣少年再无一丝犹豫,仗剑飞起,随即挥剑直下,靛青色的剑光化作强大的浩然剑气,直扑吕傲天而去。 “喝!”吕傲天来不及躲闪,只得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心口顿时一阵翻涌,他强压下嘴里的血腥,慌忙退到众黑衣人身后。 “这沧墟剑,果然厉害!”一领头的黑衣人低声惊叹道,能有如此强大的浩然正气必是沧墟剑无疑。这沧墟剑是沧墟派墟海掌门的仙器法宝,看来眼前之人就是他们今日所要除去之人——墟海掌门亲传弟子嵇北辰。 “噗”地一声鲜血从吕傲天口中喷出,他万万没想到沧墟派的剑诀《九劫斩龙诀》,嵇北辰已修炼到了第六重——无他无我。 他痛苦地捂着胸口,看来此人的修为远远不止金丹大圆满,怕是早已迈进了元婴期,不愧是墟海掌门一眼相中之人。 十年前那一战,沧墟派墟海掌门可是用了九成的修为,真真是以命相搏。岂料,他正值元气大伤之时又遇飞升雷劫,只能以兵解修散仙。如今墟海掌门肉身未成,就藏匿与这林缘峰的神剑阁中,此事修真界少有人知,但在沧墟派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嵇北辰本就天资不凡,又格外勤奋好学,他不过跟了墟海掌门几年光景,但所学的东西足以让吕傲天这种资质平凡之人参悟一生,想到此处他开始不耐烦地怒吼起来:“诸位此时不动手,还要等到何时?” 瞬间,那四名黑衣人祭出各自的法宝灵器,尽数向嵇北辰招呼过去,远远看去五股法宝的光芒纠缠在一起,战得难解难分,一时分不出胜负。 忽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两息之间嵇北辰脸色微变,强制敛住神魂但为时已晚,只觉周身法力猛然一滞,片刻的恍惚,四人已将他重创,不过两个回合他已是浑身伤痕口吐鲜血...... “没想到玉音门也参与其中,成音门主可知今日之事?”嵇北辰言语间透着悲悯与绝望,他万万没想到除了魔宗的人,名门正派的弟子也参与其中,如今的世道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一面带轻纱的紫衣女子从吕傲天身后走出,抬手收了怀中的法宝——木属性的流光陨星琴,眼中闪现出一丝羞愧与无奈。 “木姐姐不必在意,是他嵇北辰不识时务。昨日成音门主就将你们的定亲信物归还沧墟,你与他的婚约自然不再作数。眼下嵇北辰已被我暗伤,现在以一敌六,谅他也撑不了多久!”吕傲天一脸得意,他自知此人难除,早就提前在嵇北辰饭菜中做了手脚,为防嵇北辰起疑,特意让小师妹卢心蕊送到他房中。 而这玉音门大弟子木兮瑶不过芳龄二三,却是个金丹大圆满的境界,此等人才吕傲天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求来的,如今五个帮手均已到齐,嵇北辰修为再高也插翅难逃。 嵇北辰身形晃动已然站立不稳,他自知不敌六人合力,但心中却没有一丝畏惧退缩,不由得仰天长啸。 “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如今孰正孰邪,孰是孰非,难分难辩,哈哈哈!” 凄凉的笑声响彻断崖,嵇北辰终是抵不过六人的合力围剿,鲜血早已将他身上的白衣染红。 他那清俊的脸上是无比的惨白,玉冠已碎,发丝飞扬,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虽双目紧闭但眉宇间透着一丝倔强,脆弱的坚强感直抵暗处一红衣女子的内心深处...... 【男频新文,多谢捧场,互收互看!】 第2章 魔宗妖女 林缘峰下流淌着湍急的忘忧河水,五月正值雨季,河水上涨将岸边的大青石没去了一半。一身穿粉衣二十一二的娇小女子,足尖轻点纵身一跃跳上青石,脸上绽放出如花笑颜,如五月桃花一般娇艳,声音如银铃般笑道:“宫主快看,这河里有条大鱼!” 粉衣女子言罢向后一看,被她唤作“宫主”的红衣少女,身姿曼妙,脚步飘然身形灵动,轻跃青石之上,面上的朱纱未动分毫。 红衣少女虽朱纱遮面却难掩俏丽容颜,尤其是那灵动的眉眼格外传神,一双星眸如水般清波漾漾,长睫微翘如蝶翼般盈盈欲舞,举手投足甚是魅人心魄。 此人正是沧州第一魔宗,晏月宗宗主晏无铭的独女晏月漓,宗门弟子尊称她为“宫主”,是修真界谈之色变的“魔宗妖女”。 “转眼已过一年有余,这九劫山四季如春百鸟齐鸣,景色倒是极好,但与四季分明的晏月谷相比,这里略微无趣了些。” 晏月漓言罢一脸傲气,微抬首环顾着俊秀的山水,敛目凝神,任凭清风拂面,吹乱秀发,飞扬的衣裙如一团盛放的火焰,娇俏中带着一丝妩媚。 一青衣男子摇着玄铁扇紧随两人身后,看年岁也不过二十三四,却浑身透着一股少年老成的气息。他立在岸边极目而望,高耸入云的林缘峰就在不远处,振振有词道:“宫主可知,沧墟派的墟海掌门就在此地将焕灭宗宗主焕千秋击败,使其被迫立下十年不出幽州的誓言,而今日正是十年后的再战之日。” “就你嘴快,这么有趣的事宫主自然知道。”粉衣女子小脸一皱,还不是沧墟派端着仙门正道的清高架子,要是十年前趁机将焕灭宗一举歼灭,就不会再有今日之事。不过,瞅别人倒霉这种热闹的事,她倒是很感兴趣。 “有趣?晴汐师妹,你可知十年前那场生死之战多么惨烈!”悬铁扇一合,青衣男子一脸的得意之色。 粉衣女子被他吵得心烦,一时没了赏玩的兴致。她赌气地狠狠一跺脚跳回岸上,脚下的青石瞬间被她踏得粉碎,娇嗔道:“王渊亭你闭嘴,谁想知道这些!” 世人都知晏月宗大师兄王渊亭,是个二十五岁就金丹大圆满的青年才俊,但在沈晴汐眼中他就是个自小爱与之斗嘴的大哥哥。两人相差三岁,一动一静,脾气秉性完全不同,要不是沈晴汐只有驱物大圆满的境界,她定要向宗主据理力争,独自接下护宫主出谷的重任。 “既然有趣,到峰顶看看。”晏月漓目光如炬,朱纱下闪出一丝饶有兴致的微笑,话音刚落她已祭出法宝沧澜剑。眨眼间,幽蓝的光芒划过万里长空,两息后晏月漓已御剑行无踪影。 “这不大好吧,若是宗主出关知道此事……”王渊亭剑眉皱起,攥紧手中的玄铁扇,对晏月漓的心血来潮颇为头疼。 沧墟派禁地不得擅入,如今她们说去就去,他此时深深明白宗主闭关之前对他多番叮嘱的用意。 “就你话多!”沈晴汐冷哼一声,抬手祭出暗属性法宝摄魂铃,腰身轻扭跳了上去。王渊亭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玄铁扇一抛,瞬间幻化成它本来的面目——金属性法宝玄冥扇,一紫一金两道光芒向林缘峰顶冲去。 两人驾着法宝拼命追赶,只能远远瞧见晏月漓的红衣身影。两人算得上晏月宗众子弟中的佼佼者,却远不及晏月漓的修为。 说来,这晏月宗宗主晏无归,是个难得的世间奇才,五十出头的年纪已是大乘大圆满的修为。他的女儿晏月漓更是惊才绝艳,称得上天下唯一的绝佳资质,才十八芳华就已到了元婴三重的境界。 “宫主等等我!”沈晴汐驾驭着紫光魔铃追得分外吃力,眼见御扇的王渊亭将自己甩在身后,心里多少有些焦急。 晏月漓闻言一挥衣袖,停在半山腰的云雾之中,方才她急着去看峰顶热闹,倒是将身后两人忘个干净。水属性的沧澜剑发着幽静的蓝色光芒,晏月漓负手立在蓝光之上,朱纱之下笑得肆意,朱唇轻启悠悠道:“高手对决难免凶险,沈师姐还未到金丹期,还是在峰下等着为好。” “我......”沈晴汐一时语塞,“腾”地一下红了脸,羞愧不已,只怪她平日贪玩乱跑没有潜心修行,如今这修为境界也怨不得别人。 “哈,宫主说得在理,晴汐师妹安心等着便是。”王渊亭心领神会笑着附和,晏月漓年少有为免不了有些恃才傲物,但对宗门弟子倒是照顾有佳,她这话确实是为沈晴汐着想。 “是,属下领命。”沈晴汐俯身拱手,再抬首之时两人已不见了踪影,这峰顶对决她倒是没什么兴致,只是担心晏月漓的小脾气一上来,王渊亭会招架不住。 第3章 出手相助 林缘峰山势险峻高耸,让人不得不望而却步,山间的云雾标志着此处已是沧墟派地界,晏月漓和王渊亭不好再御剑飞行,他们只得隐藏身形向峰顶的校场赶去。 此时虽是午后但山中林荫蔽日,若是伫立山间就会看到山间两道白芒一前一后一闪而过,数息间两人到达峰顶的断崖校场,看到的正是嵇北辰被众人围攻的景象...... “是他?还真是巧!”晏月漓心中暗自窃喜,不由得眼前一亮,朱纱遮掩的嘴角不由得闪出一丝轻蔑的笑,此人在两年前的试剑大会上宣称:魔教非正道。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早就听闻他绝世出尘,天赋极高,是沧墟派下一任掌门的最佳人选,看来今日之行必定十分有趣。 “啧啧!如此坚毅之人,死了岂不可惜!”晏月漓绣眉一挑,方才她一直站在不远处看得清楚,嵇北辰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如今是这般脆弱得不堪一击,倒让她从心底生出一丝怜惜。 “是谁?快快现身!”木兮瑶厉声言道,修长的手指已经搭在了琴弦之上。吕傲天瞬间警觉地看向四周,若是被他人知晓今日之事,自己必定成了仙门叛徒,被整个修真界所不耻。 “以多欺少,真是不知羞!”人未到声先至,两息间晏月漓已祭出法宝沧澜剑,幽蓝的剑光一挥化作万点落雨射向六人。 “沧澜剑!” “晏月漓!” 六人纷纷大喝躲闪,不禁脸色大变,没想到晏月宗也会插手此事,晏月漓即已现身,这九劫山中定来了不少晏月宗弟子。 “没错,就是你姑奶奶我!”晏月漓倒持长剑娇笑回道,红衣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如红莲般艳丽,衣衫上的金丝绣凤栩栩如生。 立在崖边的嵇北辰奋力抬眼一瞧,只一眼便怔愣在那里,他此生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娇俏的人儿。 “哈哈,嵇北辰!看你一本正经,没想到早就与魔宗妖女勾搭上了!”吕傲天眼看局势不对,气得咬牙切齿,毫不吝啬地出言讽刺,其余五人看嵇北辰的眼神也开始复杂起来。 嵇北辰闻言立即收了视线,眉头皱成个疙瘩,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是魔教妖女,心突然被什么揪住似的难受。他平生最不耻的就是与魔道中人为伍,如今突然出现个魔女为他出头,真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这位姑娘,你我素未蒙面,为何害我?” 此话一出,晏月漓暗暗咬碎银牙,虽知嵇北辰定不领情,但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反被他如此指责,当即娇嗔怒怼道:“害你?真是不识抬举!” 本想隐在暗处护主的王渊亭再也忍不住,闪身从高高的树上跳下,在空中旋转数圈,稳稳落在了晏月漓身旁,眯起眼睛打量着嵇北辰,随即手腕轻转玄扇一展。 “玄冥扇!青衣判官!”吕傲天失声喊出,众人眼中瞬间布满恐惧,纷纷向后退了半步。 “青衣判官”本是王渊亭下山试炼为自己起的雅名,时间久了倒是成了他在外的危名恶号。而他手中这把玄铁扇,是由晏月谷幽冥之火淬炼而成。若是被其伤了皮肉,分分钟让你感受到幽冥火的炙热灼烧。当今天下,谁人不识“玄冥扇”,谁人不惧“青衣判官”。 “看来这位仙友伤得不轻,怕是坏了这脖颈之上的物件。我家宫主好心救你,即便再不领情,出于礼数也该道声谢才是!”王渊亭眼珠轻转,细长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再加高挺的鼻子,微尖的下巴,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狐狸。 “正邪有别,此等好意在下受不起。”嵇北辰执着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俊秀的脸上全无血色,言语间没有丝毫客气。 “好个不识抬举之人,没想到所谓的仙门正派是这般无礼。让我们宫主亲自出手,你们都……”王渊亭被他气得嗔言不断,自知失了态,愤怒地合上手中的玄铁扇,硬生生咽下那“不配”二字。 “哈哈,有意思!我既是你们口中的魔宗妖女,哪里还需什么理由。只见郎君你生得俊俏,我心甚是欢喜,你不让我救我偏要救,能奈我何啊?”晏月漓挑眉娇声朗笑,朱纱下嘴角上扬,手持倒剑而立,单手掐住细腰,整个人充满了娇蛮和挑衅。 第4章 清誉尽毁 “你……”嵇北辰气得血气翻腾,口中瞬间被一股血腥充斥着,他倔强地狠狠咽下。方才他已筋脉受损严重,能站在这里全靠他心中与魔道周旋的一股正气,没想到轻易被突然现身的魔宗妖女击得粉碎,此时万念俱灰甚至生出了一丝恨意。 “你什么你,都快伤成废人了,怎么还如此话多!”晏月漓也不等他回话,自顾自跨步上前,面对敌对的六人收起了小女子的娇蛮霸道,只剩下万般的不屑和轻蔑。 “诸位,一起上吧!晏漓心法,皓月当空!” 话音刚落,晏月漓催动体内的《晏漓心法》,周身围绕着幽蓝的剑气,轻盈的身子旋转跳跃,如一只火红的凤凰势要乘着这股幽蓝的剑气展翅欲飞。 神奇的是,这股剑气迅速化作一轮半人多高的圆月直直飞上天空,让人一时分不出是昼是夜,转息间那幽蓝的“圆月”已旋转着朝那六人飞去。 “啊!”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首先中了招,直接重伤倒地,没折腾几下便咽了气。吕傲天见状直接瘫坐在地,没想到晏月宗的“魔功”如此厉害,转瞬间就能取走一金丹期修士的性命。 “撤!”木兮瑶娇喝一声,拉起吕傲天也不管其他人,立即御琴飞离了林缘峰,余下三人也落荒而逃。 原本热闹非凡的校场突然出奇的安静,王渊亭俯下身子查看地上的尸体,随即无奈地摇头,玄冥扇一挥地上的尸体瞬间燃烧殆尽。死人嘴里是问不出一个字的,留着尸体对谁都没好处,他早已从方才的功法上看出这四人都是焕灭宗的人。 “没气了?怪我方才出手过于狠了,哪知他们这般不禁打!”晏月漓收了手上的沧澜剑,双手叉腰神气十足,忽想起崖边的嵇北辰,再也压不住心里的好奇,飘然朝着崖边走去,上下打量他一番,悠悠地开口道:“郎君这是伤得不轻啊,这么俊郎的面容要是伤了实在可惜,跟我回谷做个男仆也不错。” “妖女!休想辱我!”嵇北辰眼神一冷杀心渐起,想他嵇北辰一心除魔卫道,今日这妖女却将他清誉毁得干净,眼下还百般羞辱,这让他如何能忍? 嵇北辰紧咬牙关直起身子,杀心已起,长剑奋力挥出,靛蓝色的寒光向晏月漓的面门袭去。 晏月漓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禁逗,慌忙祭出沧澜剑还是有些来不及,那道寒光已经扑到她面前。好在王渊亭早有防备,迅速抬手挥动玄冥扇,耀眼金光瞬间罩住晏月漓周身,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小子!宫主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不想活了?”王渊亭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掐住嵇北辰的脖子。 谁知嵇北辰竟然全无挣扎,反而淡然笑道:“清誉已毁,心脉尽断,死又何惧?恨只恨,灭不尽天下嗜血魔道,除魔大业未成愧对师尊教诲!” “真是讽刺!难道你们沧墟派的吕傲天和玉音门的木兮瑶,也都是你所谓的仙门正派?我们晏月宗就必是你口中说的嗜血魔道?”王渊亭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那深邃的眸子冷光一闪,明显动了杀心。 嵇北辰此时心如死灰,毫不在乎,仍是那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师尊不在,清誉已毁,沧墟派留不得了,他一个孤儿还能去哪儿,不如随师尊去了。 “这小子在激你,大师兄误上了当。”晏月漓算是看出来,这嵇北辰是真不想活了,没想到自己费心思救下之人,不但是个废人,还是个疯子。 “还真是险些上当,若是我就此将他杀死,晏月宗今后怕是不得安宁了。”王渊亭松了掐在嵇北辰脖颈处的手,看来这趟浑水晏月宗是避无可避了,他起身心有余悸地护在晏月漓身前。 “妖女休要假仁假义,你们留我性命不过是有所图,与先前那帮人又有何区别?道存于心,德始于行,侠义正道,无畏不言悔。”嵇北辰咬牙闭眼,欲举剑自刎,一道幽蓝剑光将他手中的沧墟剑打掉。 长剑落地,靛蓝色的剑光暗沉下来,似在无声诉说着持剑之人心中的悲苦。 “随你怎么想,我救了你,你的命以后就是我的了。”晏月漓嘴角一挑,收了手中的沧澜剑,言语间满是轻佻的意味。 “休想!”多番侮辱使嵇北辰痛不欲生,胸中的鲜血翻涌而出,他再也压制不住,此时的他又气愤又羞愧,比杀了他还难受。他索性向后一仰,身子从崖边一跃而起,重重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之中...... 第5章 一介废人 “你......”晏月漓秀眉微皱,抿了抿朱唇,只犹豫了半息便挥手唤出沧澜剑,幽蓝的光芒飞快划向谷底…… “宫主!”王渊亭惊呼,慌忙御扇紧追其后,待他赶到时晏月漓已将嵇北辰稳稳接在怀中。 “值得吗?”晏月漓口中呢喃不已,看着怀中昏死过去的少年,心里荡起别样的思绪,难道这些仙门正派为了心中的信念当真会舍弃一切? “宫主,这小子与您水火不容,方才还想伤您,我们还是别管他了。”王渊亭苦口婆心劝说着,眼见宴月漓对这小子的执念越来越深,不免开始担心起来。 晏月漓不以为然地娇笑道:“这样才更有意思!想象下,将道貌岸然的仙派剑修调教成对我唯命是从的晏月宗门人,是不是很有趣?他筋脉尽毁,劳烦大师兄背他回晏月宗了。” “宫主,嵇北辰是沧墟派的弟子,我们怎好将他带回晏月宗?万一沧墟派的人知道岂不是有嘴说不清?”见晏月漓这般说辞,王渊亭哭的心都有,他们这次出谷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虽不知晏月漓为何执意如此,但晏月漓平日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是让宗门的“四大长老”知道此事,必要参上宫主一本不可,他和晴汐师妹势必也逃不了问责。 “按你所说,我们晏月宗就怕他们不成?难不成你也觉得晏月宗是魔教,怕了那些仙门正派?”晏月漓佯装嗔怒,颦眉微皱,让人说不出的心疼,哪里还得敢再说反驳的话。 “宫主真是误解我了,好,我背就是了。”王渊亭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情愿,但又执拗不过这磨人的“小魔女”,只能认命地当这个冤大头了。 他接过嵇北辰背在背上,不由得从心底呼出一团哀怨之气,这世间的女子怕是连地府中的“阴阳判官”也判不清对错了! —— 九劫山下,沈晴汐坐在岸边青石之上,赤着玉足,欢快地踢着清凉的河水,随手将鹅卵石抛出,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粉衣上绣着的金蝶格外耀眼,她掏出怀中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吹起。 林间立马有鸟鸣声传来,由远及近渐渐向沈晴汐靠拢,落在枝头和她的肩上,忽地两道光芒从林缘峰直插而下,百鸟被惊得展翅高飞,悠扬的笛声也戛然而止。 “晴汐师妹真是好兴致。”王渊亭盯着水中那双粉嫩的脚丫发楞,此景虽美他却没有称赞的心情。 沈晴汐一眼便看到他背上负着一血染白衣的少年,原本就忐忑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两人转身就弄回来个“废人”,看这衣衫样式还是沧墟派弟子,她还真是高看了王渊亭。 “哪儿捡来的废人?”沈晴汐小心凑过去察看,少年那紧闭的双眼、嘴角的血迹、微弱的鼻息,还有几乎察觉不到的真气,无不显示着此人被伤得极其严重。 “真气耗尽,气息紊乱,筋骨受损,此人即使救活,不废也残了。”沈晴汐轻轻摆手,她能感受到此人毫无求生欲,离魂谷鬼医冢出来的弟子从不勉强与人,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 “沈师姐,他可是花我好大力气抢回来的,想想办法!”晏月漓双眉微皱,扯住沈晴汐的胳膊不放手。 沈晴汐对她一向没辙,掏出一颗丹药给嵇北辰喂了进去,随即苦笑道:“宫主想要他活我自然有法子,不过要多费些时日,暂时回不去晏月谷了,而且寻常人照料不来,还要辛苦大师兄了。” “晴汐师妹吩咐便是。”王渊亭此时不得不认命,三人既已商定妥当也不多耽搁,祭出法宝下山,三道灵光瞬间消失在九劫山的云雾中…… 第6章 妖女师尊 “师尊,别丢下我......” 低沉沙哑的呢喃声从屋内传来,门外的晏月漓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随即推门而入。屋内还未掌灯,晏月漓借着夕阳余晖环顾四周,屋内只有嵇北辰一人躺在床上,也不知王渊亭去了何处。 此时的嵇北辰双眼紧闭仍是昏迷不醒,王渊亭已为他换了身干净的内衫,全身上下缠满了白布条,胳膊和双腿被木板固定着。 “夕颜,你在哪儿……”又是一句低沉哀怨的呼唤,直达晏月漓心底,深情几许也不过如此。 “夕颜?”晏月漓朱唇轻启,随即嘴角勾起,这俏郎君还真是个多情种! 只知他与木兮瑶有婚约,这夕颜又是谁?难道是他对他那个小师妹卢心蕊的爱称?若是她收了这俊郎君做夫君,岂不是日日被他追着叫“阿漓”,想想就是件让人极其享受的妙事! “叮铃!” 一阵清脆的足铃轻响,沈晴汐怀抱药罐子兴奋地推门而入,脸上多了一抹脏脏的锅灰都不曾察觉,瘪嘴抱怨道:“宫主,救这小子我可是花了不少极品丹药和珍稀药材那!” “多谢沈师姐了!”晏月漓笑着接过药罐,将汤药倒在碗里等着转凉些再喂嵇北辰喝下。 转身的工夫王渊亭已闪进屋内,将房门重重关上,看着屋内的两人直摇头,无奈言道:“这是男子房间,女子家家的就这么毫不避讳,让人见了名声有损,若是日后嫁人......” 沈晴汐抬手堵住聒噪的来源,对晏月漓咧嘴一笑,她从前又不是没半夜来过他房中,这呆子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王渊亭瞬间脸庞泛红,立马闭了嘴,犹豫再三,还是抬手将沈晴汐脸上的污秽尽数抹了去。 “沈师妹,你看他何时能醒?”晏月漓有些心焦,转眼已过半月,这俊郎君也不见转醒,这才来想着来看一看。 “这不好说,命是保住了,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了。”沈晴汐语气极其认真,她从不会拿病人开玩笑。 王渊亭皱眉问道:“晴汐师妹为何如此说?既然要救治他,自然要让他活着才好。” 沈晴汐嘴角一撇,对王渊亭的质疑很是不满,狠狠盯着他的双眼,歪着脑袋没好气地回道:“若是他自己不想活,你又当如何?” “这......”王渊亭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回复,若是他自然是生不如死。 沈晴汐轻叹口气,整日欢快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凉,她看向嵇北辰悠悠道:“此人伤得筋脉,醒了怕也是个没有真气的废人了,空有一身修为的凡人,怕是没有人能坦然面对吧。” —— 转眼间,嵇北辰已在九劫山下的晏月宗别院修养了三月有余,自那日后也转醒过几次,只是浑浑噩噩一直未曾睁眼,他筋骨养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体内真气全无,还真如沈晴汐所言成了一废人。 “我是谁?” 嵇北辰终是转醒,晏月漓进来时,他正眼神迷茫,向王渊亭询问着自己的名字,他想不起这是哪里,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晏月漓玩心大起,压着嗓子回道:“你是晏月宗弟子嵇北辰,我是你师尊晏月漓。” 嵇北辰不曾怀疑,薄唇轻启,轻唤她一声:“师尊......” 见他这副痴傻模样,晏月漓一时忘了回应,她本是想试探一下嵇北辰,没曾想他竟无半点怀疑,当真纯善无比,可见此人不但废了还傻了! “弟子拜见师尊。”嵇北辰说着就要下地行礼,王渊亭忙将其拦下,唤来沈晴汐为嵇北辰诊脉,确认他身体无大碍,两人方才退到屋外商议之后的用药。 晏月漓见屋内只有她与嵇北辰两人,嘴角翘起扬声说道:“你既然身体无碍,便随为师回谷,明日一早启程。” “谨遵师命。”嵇北辰不是没有任何疑惑,只是他一介废人谁又会费心哄骗与他,随即倔强地直起瘦弱的身子,郑重一拱手,腰板子挺得笔直,一副尊师重道的周正模样。 此人虽真气内力全无,但刻他在骨子里的仙风道骨一如从前,这让一旁的晏月漓不由得暗暗佩服。 第7章 多番试探 一大早,嵇北辰已早早坐上马车随时准备出发,一抬头就见晏月漓换了一袭轻纱红裙,额前带着精致的眉心坠,头顶盘起的披肩长发两边,各扎着五六个麻花小辫子,温婉中带着俏皮,甚是惹眼。 晏月漓今日心情不错,见嵇北辰看她出神,十分满意地莞尔一笑,又转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哀怨极深的沈晴汐,轻轻一跃跳上了马车。 沈晴汐用神识传来话语:“宫主,他才刚转醒经不住折腾,这是要去哪儿?” 晏月漓收了脸上的笑意钻进了马车,漫不经心地掀开车帘冷声回道:“先去离魂谷让你阿爷看看,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傻着吧。” 沈晴汐扶额掩面,她还真是对嵇北辰一点也不避讳,那小子认这么一个“小妖女”做师尊真是倒了大霉。 “出发!” 晏月漓一声令下,车轮随即滚动,王渊亭自知劝不住两人,只得用神识传音与暗中相护的宗门弟子,随即尾随马车而去。 今天下一统,得一方净土,分凭八方四州之地势,北幽南琼,西凉东沧。当今天子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修真之风大盛,分化出“四大仙门”和“四大魔宗”。 “四大仙门”分别是九劫山沧墟派,琼州玉音门,法净禅寺和忘忧无极观,而天下第一仙门非沧墟派莫属,至于这第一魔宗之位,多年来一直是争斗不断。 十年前,称霸幽州的焕灭宗被沧墟派击败,近几年,位于幽州与凉州交界的墨影宗,和琼州的承欢宗开始崛起,但他们都比不得晏月谷晏月宗的实力。 这“四大魔宗”本是一体,三十年前晏月宗的宗主晏无归以一人之力,灭了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尊”,之后带着十余名亲信建立晏月宗。 他早年是出了名的毒辣狠绝,惹到他的人都会见血封喉,加之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尊,因此被世人戏称为“噬血魔尊”。 自从晏无归二十年前娶妻生女就鲜少现身,十年前更是搬到沧澜海边的晏月谷归隐,晏月宗弟子也是深居简出。只有在每年春季的开谷之日,才可出谷游历试炼。 入冬后又会闭谷待来年春日才出,所以晏月宗的年轻弟子都是日日盼着这一天。而这离魂谷就建在晏月谷谷口处,若是想进入晏月谷势必要先穿过这离魂谷。 离魂谷与九劫山并不远,出谷往西百里地就到,对于修真之人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可嵇北辰现在重伤初愈,连骑马都费劲只能坐马车前行。 这样下来,最快也要四五天才能到,马车行驶在山路上格外颠簸。对于自小吃过苦头的嵇北辰来说没什么大不了,这可就苦了晏月漓,她何时受过这个罪! “徒儿不孝,连累了师尊同我坐马车受苦。”嵇北辰垂首赔罪,他这一路也备感辛苦,一想到师尊是因他所累,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嵇北辰温顺乖巧的样子,在晏月漓面前十分受用,屁股上受的那点罪她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好徒儿若有孝心,给为师松松肩。”晏月漓说着向对面的嵇北辰勾了下手,随即闭上双眼等着享受。 嵇北辰眼中闪出一丝犹豫,她竟让自己过如此不合规矩的事,但眼下确实又不得不做,他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垂着眸子顺从地坐了过去,一下一下为晏月漓揉着肩。 “嗯,不错。”晏月漓顿时心情大好,觉得这个傻徒弟没白捡,若是这俊郎君一直都是这么乖顺也不是不能养他一辈子。 不过他身上有晏月漓想知道的事情,也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傻着,这样想着开始试探起他来:“为师这小腿也乏得很。” 嵇北辰咬紧牙关,眉头紧锁,以他的认知即使是师徒关系,男女间如此亲密的触碰也是不可的,但师命难违,他只得眼一闭心一横,将晏月漓的双腿微微抬起为其解乏。 晏月漓脸不红心不跳地闭眼享受,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已是半个时辰后,却见她那个傻徒弟还在为她揉着小腿。 “可以了,歇着吧。”晏月漓收了一双玉腿,纱裙下的肌肤传来微热酥麻的感觉,这让晏月漓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竟一时羞红了脸。 晏月漓轻抚额前的眉心坠,强装镇定掀开轻纱车帘,心不在焉地望着远处的景致。 花香鸟语,仙气充盈,这地方她倒是眼熟的很,正是那日救下嵇北辰的林缘峰下。 说到熟悉,面前的嵇北辰应该更加熟悉才对,随即,她又试探嵇北辰道:“为师忽觉口渴,去取些水来。” “是。”嵇北辰依旧乖顺照做,沈晴汐实在看不下去,下了马准备与嵇北辰一同去山脚下取水。 嵇北辰拿着竹筒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满心感激地道着谢:“多谢沈师姐。” “好徒儿快去快回。”只见晏月漓从车窗探出头来,捂着嘴偷笑不止。 沈清汐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事已至此她也没得选,只能陪这“小魔女”演上一出了。 第8章 假意委身 沈晴汐带嵇北辰在忘忧河边取了水,嵇北辰望着不远处的九劫山出神,脑中不断闪现出陌生又熟悉的片段,头疼欲裂如万根针扎一般,疼得他直接抱头倒地。 “你怎么样?快服下这药丸!”沈晴汐以为嵇北辰重伤未愈,折腾一路受了累这才旧疾复发。 沈晴汐庆幸自己在出谷时带了些活血化瘀的药丸,她连忙取了一颗让嵇北辰服下,又贴心安慰道:“你伤得这般重本不该你出远门,不过你师尊为了彻底治愈你,着急赶路也是没有办法。” 嵇北辰吞了药丸缓了缓,头疼是好了些许,对眼前这九劫山的景象多了几分熟悉感,他扶着身后的大树支起身子缓了缓,终是没有再想起什么,只得暂时恢复如常回道:“师尊她定有考量,我还挺得住。” 马车之内,晏月漓等着有些不耐烦,忽听林中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沈晴汐与嵇北辰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也不知沈晴汐说了什么,让嵇北辰笑得肆意灿烂,那张苍白寡淡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如山间这海棠花一般雪白的花瓣带着丝丝粉红。 “师尊。”嵇北辰收了笑意,毕恭毕敬地上前行礼,将手中的水袋递到晏月漓面前。 晏月漓板起脸将竹筒拿了去,不满地冷声道:“怎么去这么久?”她不等两人答复,随即贴身在嵇北辰耳边娇声笑道:“徒儿你看,这里景致如画,你觉得如何?” 嵇北辰忽觉头昏脑涨,一阵眩晕过后,仿佛进入了梦境一般。眼前只有娇艳如花的晏月漓,耳中只能听到她娇滴滴的笑声,再也感知不到其他事物,即使他奋力甩头挣脱也无济于事。 听闻魔宗有一种独门魅术,可乱人心神,问出心底之事,甚至能让中招之人任其摆布。如今晏月漓对他施术,哪里看不出其中的试探之意,定是对他的失魂症又起了疑。 嵇北辰强行镇住心神,紧紧握住双拳,直到指甲戳破掌心,渗出鲜血,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但眼下嵇北辰还未想起全部事情,只得假意委身与晏月宗。他假意扶额挣扎,神情迷离地“如实”答道:“此地虽美,却比不得晏月谷的景致。” “当真?”晏月漓十分意外,面前的九劫山是沧墟派地界,他竟然神色如常全然不知,当真是得了失魂症。 “师尊面前,不敢妄言。”嵇北辰重重点头,附声道:“两地景致都美如仙境,但晏月谷有师尊和同门师兄师姐,必然与别处不同。” 晏月漓嘴角上扬,眼前纯良的傻徒弟,可比断崖上的俊郎君讨喜得多,如今有这痴傻的徒弟,接下来这一路也不会太过无聊...... —— 入夜风起,吹动着屋内的红纱幔帐,一明艳的少女仰面躺与床榻之上,细细的汗水将内衫打湿,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 “娘!” 少女娇呼着从睡梦中惊醒,同样的梦境她已做了十年,梦中是满脸挂笑的母亲深情看向对面的父亲,父亲一如既往地将她与母亲拥入怀中。 只是转瞬间,父亲脸色大变不发一言,母亲俯身吻上她的额头,终是头也不回地走向那座青砖红瓦的九层楼宇...... “宫主可安好?”门外传来守夜的宗门女弟子问询的声音,见屋内无人答复,连忙提起手中的灯烛轻拍房门。 微弱的烛光透着窗门照射进来,让晏月漓暖心不少,她抬手拭去面颊上的泪水,定神回道:“无事,退去吧。” 那女弟子见她无恙,闪身消失在黑夜中。晏月漓舒眉看向桌上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燃尽,此时的屋内漆黑一片反而让她冷静下来。 自那日在林缘峰顶看到的楼宇与梦中极其相似,心中的疑惑再次折磨着她,看来今晚不弄个明白她是不得入眠了。 晏月漓借着夜色溜进王渊亭居住的院子,刚要敲响屋门,就听见里面有低沉的交谈声,她凝神屏气贴在门上细听,却突然没了声音。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房门已缓缓打开,王渊亭端坐在屋中饮着茶,微微抬头轻笑道:“宫主深夜到访必是睡不着,进来喝杯茶,如何?” 晏月漓大步迈进房中,四下张望一番却不见屋内再无第三人,待她走近,王渊亭手中的清茶已饮了大半。 晏月漓毫不掩饰心里的想法,直接出言问道:“本宫不喝什么茶,我就问你,我那俊徒弟那?” “您半夜来此,就是为了寻他?”王渊亭言罢饮尽杯中清茶,嘴角不自觉地泛起笑意。 “我辛苦救下的人自然要关心些,又何不可?”晏月漓言罢慌忙别过脸去,她自知自己这点小心思,必然逃不过心思缜密的大师兄。 王渊亭见状笑着摇头,撑开手中的玄铁扇,缓缓开口道:“您那位徒弟我另行安排了房间,派了几个机灵的看着,宫主不必担心。不过,您那日救他,不单单是因为他生得俊俏吧。” 那日登林缘峰时,王渊亭就看出了晏月漓与平日有所不同,若不是因为别的缘故,她不会轻易出手救下一陌生人,更何况还是被同门背叛的废人。 晏月漓轻叹口气,既然王渊亭说得如此明白,她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她随即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深沉,抿了口茶坦然道:“那日在林缘峰,我远远望见峰顶云雾间有一青砖红瓦的九层楼宇,你可知是何地?” 晏月漓一语言罢,双眉紧皱,看向王渊亭的眼中满是急切,她确信那楼宇跟她梦中之地殊无二致,难道这就是娘亲十年间的所在之地?那段梦境是为了引她来此吗?她昨日就在附近为何不现身与她相见? 王渊亭玄铁扇一合,挺身站起,负手而立,正言道:“林缘峰最高处有一神剑阁,封着上古神剑斩龙剑,由林缘峰首座日夜看守。而这位首座,据我近日派出的密探来报,十有八九就是师娘。” 王渊亭的话语将晏月漓从思绪中唤醒,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如此,我们再去看看便知。” 话语间,晏月漓身随心动,迈着步子就要出门,王渊亭定了定神抬手将她拦在屋内,急切说道:“宫主!那日沧墟派大乱,不只嵇北辰一人遇害,门派戒备势必加强,这神剑阁今后怕是去不得了。” 王渊亭话语间尽是担忧,但两人身份有别他也不会直接阻拦,若是晏月漓执意闯那神剑阁,他自当舍命相护。 晏月漓年纪虽小,但她自小聪慧机敏,怎么会听不出王渊亭的话中之意,当即止了脚步。她怔怔地望着青鸾山的方向许久,这才咬住下唇转过身去,似是下了好大决心。 “大师兄放心,如今我已十八再不是十年前那个整日吵着找娘的小女孩了,即使胡闹也会顾及你们的安危。” 眼前的少女满目忧伤,不再是平日里那个高傲任性的“小魔女”,只是个一心想见母亲一面的小姑娘,让人见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宫主不必忧伤,若是时机成熟,宗主自会带你去见师娘。”王渊亭出言安慰着,他虽有不忍但还是十分欣慰,手腕一转将手中的玄铁扇轻展慢摇,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小宫主那满是泪痕的小脸仍历历在目,如今想来甚是惹人疼惜。 每年初春晏月漓都会准时出谷,不是她贪恋谷外的风景人事,而是她日日思念守在林缘峰神剑阁的母亲,此次出谷她定要在寒冬封谷之前见到娘亲。 晏月漓心意已决,一脸倔强,由不得他人反驳,言之凿凿道:“我才不求爹爹,这小子是沧墟派掌门的关门弟子,他定知道些什么,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带我去!” —— 无忧镇位于九劫山下的忘忧河下游,五月雨季正值鱼虾肥美,虽比不得沧州城的玉盘珍馐,但胜在食材新鲜,这鲜美的味道很值得细细品味。 四人一路行来早已饥渴难耐,嵇北辰更是疲惫不堪,脸色苍白无力,强打着精神跟在三人身后。 王渊亭找了家客栈安顿好他们,点了一桌子的河鲜,之后就闪身出了门。沈晴汐见王渊亭神色凝重,不放心也悄悄跟了去,宽敞的雅间只留下晏月漓与嵇北辰二人。 嵇北辰本与晏月漓有一帘之隔,他眼见王渊亭行色匆匆地出了酒楼,自觉要有事情发生,不由得微微探头打量起门口的守卫弟子,忽听见晏月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乖徒儿,你进来。” “是,师尊。”嵇北辰得令,掀起帘子进了雅间,一阵花香扑鼻而来,这味道倒是分外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正当他回忆之时,晏月漓急切地招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傻愣在那做什么,还不离近些。” 嵇北辰不敢怠慢,快步移了过去,小心抬首看向雅间窗口的方向。只见,晏月漓坐在窗前,笑眼如媚地看着他,如葱一般的手指往窗外随意一指,轻蔑言道:“如今这世道还真是乱了,连此等小鱼小虾都来扰我清静。” 晏月漓佯装郁闷,轻叹着气,抬手将杯中香茶一饮而尽,慢悠悠道:“去帮为师跑个腿,把身后那些碍眼的尾巴除了吧。” 嵇北辰哪里听不出这深深的试探之意,只得走到窗前一望,还真有七八个神色异样的黑衣男子隐在街上的人群中,其中有几个还时不时地向酒楼这边张望...... 第9章 孤玉蒙尘 晏月漓见嵇北辰犹豫也不多问,只轻声笑道:“别怕,都是些入不得眼的人,以你的身手足以应付。” 言罢,她手腕一转抓起桌上的一柄长剑扔了过去,随即拿起桌上竹筷认真吃起河鲜来,没给他半点商量的余地。 嵇北辰忙抬手接住晏月漓抛来的长剑,欢喜地打量着。这白玉一般光洁的剑鞘,上面没有半点多余的纹饰,他随手将长剑拔出,剑身闪烁着靛青色的光芒,给人以一种不敢轻视的震撼。 这长剑让嵇北辰颇有熟悉之感,想必是他的随身之物,看起来是把绝好的仙器,只可惜自己功力尽失,体内没有一丝可运转的真气,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法宝。 晏月漓抬眸瞥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地吃起河鱼来。没想到这河鲜的味道真是不错,虽没有晏月谷厨子做的美味,但胜在新鲜,倒是值得一尝,随即她满意地抿嘴称赞道:“嗯,还不错!” 嵇北辰本想问清那帮人的来历,见她吃得开心,只得收了剑等她咽下口中鱼肉,再问清楚。晏月漓自然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待她细细品味后,紧接着朱唇轻启,又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嵇北辰见此只好拱手领命,握紧手中的宝剑,转身出了雅间,心中不免忐忑犹豫。虽说师命难为,但取人性命之事他自知是做不来的,更何况是当街杀人,若是伤了无辜百姓实在罪无可恕,此事甚是难办得很。 正想着,嵇北辰已走出客栈,未等他想个明白,街上那七八个黑衣人手持法宝,已裹挟着凛冽的真气向他劈来。 嵇北辰心中一惊,没想到他们出手居然这么快,他下意识想避开街上百姓,一闪身进了一处街角的巷子。为首的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即收了手中法宝,照呼众人同他一起进了巷子。 嵇北辰带着那帮人七拐八绕地到了巷子深处,直到寻了一处荒凉的宅院,这才止了脚步。他挺身站定与破败的院中,向站在最前面的黑衣男子微一拱手,坦然有礼道:“在下嵇北辰,请问仙友们与晏月宗有何恩怨?” 那七八个黑衣男子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为首的黑衣人是个四十出头的魁梧男子,模样说不上俊朗但也说过去,身材倒是强壮健硕,他打量嵇北辰一眼,随即轻蔑笑道:“你爷爷我,是沧州城长阳帮的副帮主——裘百刃!我长阳帮向来惩恶扬善,今日铲除魔道之人,还要什么理由!只是没想到,你这沧墟派的叛徒,还真的跟了那魔宗妖女,哈哈哈!” 其余几人也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这让嵇北辰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了血色,握着剑鞘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口中反复呢喃着:“沧墟?叛徒?” 嵇北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修真之人的耳力要比一般人敏锐,他的话立马惹恼了那些刀帮的人:“装什么装!那妖女为了救你不惜得罪第一修仙门派,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不成?” 嵇北辰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波动,他虽记不太清过往之事,但也不是傻子。这段日子与晏月漓一行人的相处,他多多少少感受到他们与自己为人处事的不同之处,若说没有半点怀疑是不可能的。 众人见嵇北辰不再言语,以为他默认了他们的话,话语间更加猖狂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不入耳。 “传闻那妖女生得如花似玉,身段更是火辣,却也不知真假!” “小兄弟你生得俊朗,怕不是已尝了鲜,艳福不浅啊!” “啧啧啧,说得我都想一亲芳泽啦,哥几个赶紧在天黑之前把他解决了,夜里好办事!” “哈哈哈!” 用如此恶毒的言语侮辱一女子,嵇北辰再也无法忍受,口中怒吼着:“无耻狂徒,休逞口舌之快。” 寒光一闪,嵇北辰拼尽全力拔出手中的长剑冲了过去,沧墟剑时隔数月再次出鞘,却完全没有发挥出它仙器应有的威力,只一下就被裘百刃的火属性的灵器法宝——劈魔百刃刀砍飞。 “当啷”一声,长剑脱手甩出,嵇北辰被长阳帮弟子死死按在地上,任凭他们的拳脚招呼在他的身上,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裘百刃挥手叫停,他只是想教训嵇北辰一下,没想要他性命,毕竟他曾是沧墟派的弟子,即便要受到处罚也沧墟派的事,由不得他代劳。 但只让他受些皮肉苦,裘百刃还是心有不甘,随即朝着浑身泥泞的嵇北辰,讽刺地骂道:“如今你小子功力不行,骨头倒是一如既往的硬!那日在试剑大会,你毫不留情地将我一剑击倒,当时不是很神气嘛!瞧你现在这窝囊的废物样,时运不济还想逞英雄,哈哈哈,不自量力!” 嵇北辰硬撑着站起,眼中的坚毅从未改变,他坚信自己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眼前之人的控诉也只是他技不如人的结果,怨不得旁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至于方才的出手他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不管被辱之人是何身份,他都会秉承本心善念,出手教训那些口无遮拦之人。 “傻阿辰,既是我魔宗弟子,何必手下留情!” 就在众人笑骂看戏之时,晏月漓已悄然而至,幽蓝色的剑光一闪,沧澜剑无情地挥向众人,干净利落地出手将长阳帮众击倒在地,巷子内顿时一片哀嚎声四起。 晏月漓也不管那些不入眼的杂碎,只见她轻盈一跳来到嵇北辰身旁,轻点嵇北辰肩头,娇声笑道:“还要为师帮你解围,你这徒弟还真不争气!” 嵇北辰立在那里无言以对,如今自己体内毫无真气,这让他如何反击。明明是她晏月漓对自己不信任,这一路屡屡试探与他,如今又装出一副师徒情深的模样,真真是有口难辩。 “怎么?还不出手?为师不过骂你一句,这就受不得了?”晏月漓轻笑着,还要继续挑逗嵇北辰,却被回过神来的裘百刃打断:“魔宗之人真是卑鄙,只会背后偷袭!不过你这小模样还真可人,让哥哥我好好疼惜一番!” 晏月漓收了脸上的笑,她向来行事随性,喜形于色,好心情被不长眼的裘百刃破坏,顿时杀心起怒道:“不自量力!想碰本宫主,还差得远那!” 只见晏月漓手腕轻转,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一股强大的剑气直冲云霄,划破天际快速落下,直击长阳帮众人而去。 这凌厉的剑气让裘百刃躲闪不及,伸手抓住身旁的帮派弟子成了他的挡箭牌,这才惊险地躲过这一击。他万万没想到,晏月漓这妖女小小年纪,修为竟然已是元婴三重,他这个刚刚迈进金丹境界的修真者怎么抵得过,真真是当了别人的探路石。 而长阳帮其他的弟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全都中招直接掀翻在地,晏月漓指了指倒在地上残喘的长阳帮众,对嵇北辰怒其不争地言道:“他们辱你欺你,还不出手?” “口舌之快,筋骨之痛,罪不至死。”嵇北辰言罢直摇头,他做人做事一向问心无愧,从不记恨他人之过,更不要说拔剑杀人了。 晏月漓懒得再跟嵇北辰啰嗦,抬起手腕,长剑一挥,送了他们一程。随即,她信步走向唯一活着的长阳帮副帮主裘百刃,慢悠悠地冷言道:“现在轮到你了,怕了吗?” 晏月漓言语中尽是嘲讽轻蔑,她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瞧过裘百刃一眼。在她眼中,除了嵇北辰这小子有些骨气,其余的仙门正派个个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只可惜嵇北辰未曾入世,不知这世道艰辛,人性复杂,自己倒是不介意为他上这一课。 晏月漓伸手一指嵇北辰,对着面前已无力挥刀的裘百刃说道:“裘副帮主若是向他求饶,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 裘百刃心中怒骂自己的轻敌,他不想求那个沧墟派叛徒,但他更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小小的无忧镇,他使出浑身力气仰天怒喊道:“阁下再不现身,长阳帮可要弃义毁约了!” 此言一出,狂风骤起,两息间一身穿黑袍的蒙面人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只见他负手而立挡在裘百刃前面。裘百刃似是找到了靠山,下巴扬起,背脊挺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晏月漓蹙额颦眉,眼中一丝不悦一闪而逝,随即冷冷言道:“阁下何人?本宫主的剑下没有无名之鬼。” 那黑袍蒙面之人也不言语,左手臂一展,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被他拿在手中。晏月漓定眼一看,心中暗叫不好。 此剑名为“噬心蚀骨魔混剑”,是极阴的上古仙器,原是那魔宗祖师——“嗜血魔尊”之物,也不知这黑袍蒙面人是从何得来。 还未等晏月漓回神,幽暗深邃的剑光化作无数骷髅厉鬼,伴随着瘆人的鬼哭嚎叫声朝着两人无情挥来,甚是摄人心魄,使人产生万般恐惧。 晏月漓下意识关闭了自己的神识,刚好躲过了这“噬心之声”,随即沧澜剑出鞘,口中默念道:“一斩清波寒霜舞,沧澜听涛心自明。” 沧澜剑本是晏月谷中寒潭深处一万年玄冰,由顶级炼剑师在沧澜海中洗炼而成,可涤荡心灵,使人清明,正好对付这邪气的魔混剑。 只见晏月漓双手持剑,正心正念,出手毫不迟疑,长剑一挥,幽蓝色的剑气朝着那凶狠的骷髅厉鬼,直直迎了上去。 群鬼凄惨吼叫着,瞬间化为灰烬,晏月漓暗暗捏了把汗,她终是奋力抵住了这“蚀骨剑气”,可嵇北辰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第10章 坚守本心 嵇北辰的意识逐渐混乱,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体内毫无真气运转的他虽意志坚定,但噬心蚀骨魔混剑的“噬心之声”不同于魔道的摄心魅术。 它会激起你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意志薄弱之人,被困一生也走不出这梦魇...... 晨曦初现,一七八岁的男孩欢快地走在山间蜿蜒的小路上,任由路边杂草上的露水将他的裤脚打湿。 昨日是父亲去山外镇上换粮的日子,他每次都会早早上山砍些鲜嫩的竹笋,然后去镇口迎接清晨归家的父亲,可今日等来的却是大批的杀人恶魔! 转瞬间,前一眼还是热闹淳朴的山间小镇,下一刻已是尸横遍野的人间炼狱。 男孩浑身止不住地颤动,发疯地奔向倒在血泊中的父亲,不远处传来了母亲凄惨的喊叫声:“阿辰快跑,别回头!” 嵇北辰恍然间惊醒,他认出眼前的男孩就是八岁时的自己,而这山间小镇正是他儿时居住的地方,这是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此时这伤口被重新撕裂开来,满心的仇恨再次充满他的整个内心,正当他摒弃心中良善,准备以恶制恶之时,耳边传来一老者的声音...... “辰儿凝神,拔出你手中的沧墟剑!” 嵇北辰惊讶地发现这是沧墟派墟海真人的声音,原来掌门师尊没有离他而去,他的教诲一直被自己铭记于心。 “所谓修真之路,本是探索真我的一个过程。此道长路漫漫,辰儿还需时刻警醒。若是不能坚守本心,和这凡间恶人又有何分别。” 这是当年墟海真人对嵇北辰说的一番话,当时他年龄尚小不懂其中深意,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不可言说的恨与悔。 若是不能坚守大道本心,摒弃了心中的良善和世间的法度,这天下终将会人人恃强凌弱,以恶制恶,无恶不作。 嵇北辰心中再次坚定起来,他没有过多迟疑,奋力拔出手中的沧墟剑,从心底发出一声闷响:“破!” 重新出鞘的沧墟剑散发着靛青色的剑光,嵇北辰只觉心神一荡,他的意识重新清醒,视线也恢复如常,但眼前的情势却不容乐观。 此时的晏月漓已与那黑袍蒙面人大战了几百回合,她的修为渐渐不敌黑袍蒙面人,眼下只是靠着灵巧的身法和《晏漓心法》的气势压制才得以勉强应对,而黑袍蒙面人却显得格外轻松,完全没有使出全力。 晏月漓自知不敌对方,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但晏月宗门人向来洒脱,她心中只是对未能再次母亲小小的遗憾了下,随即坦然冷笑道:“阁下还不是不愿说出姓名吗?倘若我死了必会化作厉鬼,与你同归于尽!” 嵇北辰见她如此英姿凛然,也回神举剑挥来,附言道:“我来帮你!” 黑袍蒙面人见嵇北辰居然冲破了“噬心梦魇”,不由得为之一震,身手不由得慢了几分,正好被晏月漓抓住时机,决心对其放手一搏。 晏月漓立马揪下脖颈处的佩戴之物,奋力抛向空中,瞬间祭出魔宗至宝——仙器相思环,随即催动晏月宗的独门功法《凤栖元典》,迅速向黑袍蒙面人攻去。 “浴火重生!” 只见晏月漓化作一只火红的凤凰,相思环加持其火属性,火凤凰瞬间浴火重生般功力大增,顿时火光冲天,似要将这天地点燃一般。 黑袍蒙面人神色微变,再不敢正面迎敌,使出一招繁琐的剑法,带上裘百刃匆忙抽身而去。 晏月漓见此人逃遁就此收了手,对一旁持剑而立的嵇北辰说道:“乖徒儿还算有点长进,天色不早了,随我回客栈。” 这魔宗法宝相思环的威力惊人,但其催动极耗内力,方才晏月漓也只是使出一成威力,现今体力略显不济,急需调息休憩。 嵇北辰立即点头,收剑入鞘,此地凶险还是暂避为妙。待两人出了巷子,晏月宗的门人才匆忙赶到,晏月漓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怪罪,是她那时心急独自一人离开,宗门弟子不知其踪也怨不得旁人。 这次埋击,她发现他们的真正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她那傻徒弟嵇北辰,这也再次印证了这小子身上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晏月漓在房中打坐调息,正想着此事该如何询问与嵇北辰,嵇北辰轻叩房门道:“师尊,徒儿有一事不明。” “何事?进来说!”晏月漓朱唇轻启,回复完毕,仍是紧闭双眼继续打坐调息。 嵇北辰下意识理了理衣衫,推门而入,他隔着白色床帏仍能看到床榻之人曼妙的倩影。 他慌乱收了视线,拱手一礼问道:“方才那黑袍蒙面人最后使出的招式,我甚是眼熟,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晏月漓秀眉紧锁,看来他是记起了什么,若是如此她也不便隐瞒了,不过就这么放过嵇北辰倒是便宜了他,两人这师徒缘分还真是浅,想想倒是多有不舍! 虽心有不甘,晏月漓还是顺着嵇北辰的话,教训道:“问这些有何意义?有人杀你,你就杀他,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嵇北辰又是一拱手,这道理甚是直接爽快,但他却不敢苟同,随即正言回道:“师尊之命本应遵从,只是取人性命之事,良心难安,恕难从命。” 晏月漓双眼微张,眯成月牙状,随即轻笑道:“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就跑得掉?摘得清吗?” 嵇北辰无言以对,默然握紧腰间的沧墟剑,不论自己是属仙门还是魔宗,都难以逃脱,他早已深陷其中,再去纠结这些又有何意义? “怎么?想起来了?你若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晏月漓见嵇北辰一直沉默,心里泛起一丝不耐, 她随即冷言道:“你本是沧墟派弟子,那日在林缘峰,你遭到同门暗算被打成重伤。本宫主好心将你救下,你若想走,我晏月宗便不再留你!” “同门背叛”这四个字重重打在嵇北辰心口,方才冲破“噬心梦魇”已废去了他大半精力,哪里还受得住晏月漓这一刺激。 嵇北辰顿觉眼前一黑,脑中闪现出无数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此时的他头疼剧烈,片刻间无力倒地,昏死了过去。 晏月漓俯身上去查看,无奈地摇头轻叹道:“阿辰啊,阿辰!你这般脆弱,为师怎么放心赶你走那……” —— 王渊亭直到入夜才回,他如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转身刚要关门,漆黑的屋子瞬间亮起了烛火。 “呦,今天没睡啊!”王渊亭打趣着,镇定自若地推上了房门。 屋内有人他倒不是全无察觉,也知道准是他那爱耍小脾气的小师妹。 他每次出去办事沈晴汐都想跟着,但碍于两人修为差距太大,每次她都是无功而返。然后直接去在他房间摔东西生闷气,最后闹够了,都是架不住身子乏累,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但今日却是不同,除了熟睡的沈晴汐,房间里还有一个娇艳的红衣少女,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摇曳的烛火出神。 王渊亭定晴一看,这红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晏月宗宫主晏月漓,这场景瞬间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他调整了下情绪,玄铁扇轻展遮住了半张脸,随即笑道:“宫主怎会在此?” 王渊亭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慌乱与不自然,下耷的眼皮和半遮的红脸已出卖了他,与他平日的一本正经极不相符。 晏月漓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发笑,她再不经情爱之事,平日也看得出他与沈晴汐关系甚密。不过晏月宗行事想来随心随性,更何况她现在心里烦闷得紧,哪里还会在意这些事。 王渊亭见晏月漓没有搭腔,半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晏月漓,只见她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前心情极为不好,就知道定是那个混小子又惹了事,但他开口就是说教的毛病自己也知道,还真不知如何劝解她了。 正当王渊亭不知说些什么的时候,沈晴汐伸着懒腰抹了抹口水,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正想冲王渊亭发牢骚,眼皮一睁硬生生将嘴里的话憋了回去,改成正常的话语道:“大师兄今日有什么消息?” 王渊亭的追踪术一向精准,回来必有新的消息,通常是他修整一番再去禀报晏月漓,不过沈晴汐的话递到这份上不得不接了。 王渊亭神情立即恢复如初,玄铁扇一展,正言道:“禀宫主!方才我入镇之时,瞧见几个承欢宗门下弟子行色匆匆,从九劫山方向而来,想必是与焕灭宗的圣物有关。于是就派人打探了下,岂料他们竟往离魂谷的方向去了。” 晏月漓微微皱眉,没想到此事这般棘手,看来嵇北辰身上的秘密可不小啊!不然怎么会因一个废人,一下子出动了魔道两大宗派。她思索片刻,继续问道:“墨影宗有动静吗?” “呦,宫主是惦记墨少主了吧。”沈晴汐本是睡得迷糊没太精神,见晏月漓提到墨影宗,不禁插起话来,本是一句戏言,却不知此话一出,她即将惹火上身。 “儿时吵着要嫁给他的人,是你吧!”晏月漓轻笑言罢,有意无意地看向表情逐渐凝重的王渊亭。 晏月漓正想找些乐子来舒缓下烦躁的心情,沈晴汐就来了这一出,她还真是自己的好姐妹那! “我没有,别瞎说!”沈晴汐连忙辩解,急得红了脸。她当初那么说,还不是为了晏月漓…… 第11章 情之所起 晏月宗上下都知道墨成风对自家宫主痴心一片,沈晴汐也觉得墨少主的模样家世都不错,与晏月漓还算般配。不过这些都是儿时的事了,如今明白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旁人也不好过多干涉。 王渊亭见沈晴汐的脸羞得像红苹果一般,瞬间冷下脸来,那生气的模样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简直跟那“生死判官”——黑白无常别无二致,他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沈晴汐见势头不妙,赶紧插话道:“没有的事!宫主料事如神,墨少主就跟在承欢宗那帮小贱蹄子身后。” 王渊亭还想说什么,沈晴汐秀眉一皱,小嘴一撅,他立马闭了嘴,既然眼下她不想说,只能将此事暂时记在心里,看来有些事和心意,日后还是要说清楚才好。 晏月漓嘴角一翘,将话头引回到正题:“那日在林缘峰只见焕灭宗的人,现在看来承欢宗已与焕灭宗勾结,焕千秋对圣物如此重视,一定没那么简单!” 王渊亭将玄铁扇一合,收了儿女情长的心思,正色言道:“您放心,此事我已派人去查。今晚宫主安心在客栈歇息,我们明日一早入离魂谷,不然我怕这小子的身子骨撑不住。” 沈晴汐恢复平日里明媚的笑容,连连点头赞同道:“是得抓紧了,他每日都会犯几次头疼病,今日更是直接昏迷不醒,我出谷带在身上的药丸已经所剩无几了。” 一提到嵇北辰,晏月漓就一肚子火,但又不能对他放任不管,毕竟娘亲的消息还要指着他,眼下只得自我安慰一番,强压住不满道:“明早启程入离魂谷。” —— 次日一大早,沈晴汐赶过去给嵇北辰喂药,她对自己的病患一向用心,更何况是宫主在意之人。她推门见嵇北辰还是昏迷不醒,不免有些担心,将瓷瓶中的药丸尽数倒出,四五颗药丸全部用水送服,见他脉象平和了些,方才松了口气。 沈晴汐从床前站起,一转身撞进了一男子怀中,清茶的香气让她立马认出是大师兄王渊亭,正想没好气地发脾气,却对上了他温柔如水的双眸。 王渊亭以为自己撞疼了沈晴汐,心里着急连忙问道:“撞疼你了吗?我只是见你看那小子出神,所以......” 此时的两人紧紧挨着,彼此的鼻息都能感受得到,王渊亭心神荡漾开来再也无法镇定自若地将话说完。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沦陷在小师妹的温柔乡里的。 王渊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想将她搂在怀中亲近,而他仅剩不多的理智将其唤醒,展开的手臂终是改了方向,随即将怀中的可人儿轻轻推开。 而此时的沈晴汐正踮着脚,盯着王渊亭的双眼看个不停,见他将自己推开,立马娇嗔道:“你别动!我见你眼圈发黑,应该不是生病,你昨夜没睡好吗?” “嗯。”王渊亭敷衍应声回着,神色恢复了不少,但胸口那颗悸动的心仍跳得欢快。王渊亭昨夜确实一宿未眠,他越想墨成风的事越是心烦,虽说修为功法自己与他不相上下。但,若是晴汐师妹真的选了那个魔宗少主,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两人的身份地位更加般配。 “你怎么了?是不愿去见我阿爷吗?”沈晴汐再神经大条也看出了王渊亭今日的反常,不过她想不到王渊亭是因昨夜自己无心的话而失眠,只是觉得她的大师兄不想随他们去鬼医冢,毕竟她阿爷性子古怪,对大师兄更是一向苛刻。 一说到鬼医时无计,王渊亭就忍不住叹气,嵇北辰身份敏感也不知那老头子能不能出手相救,这么想着他也就将话说了出来:“这时老头性子难测,他能医吗?” 王渊亭言罢直皱眉头,一想到鬼医冢的“鬼医”时无计,他就浑身难受,每次他送晴汐师妹回离魂谷,那老头都会苛责他一番,还时常骗他吃些奇怪的东西,他可不想主动送上门去。 “王渊亭,你再说我阿爷信不信我抽你大嘴巴!”沈晴汐最受不得别人说她阿爷,虽说他们不是亲爷孙,但在她心里那是胜过她去世爹娘的亲人,容不得别人说上一句不是。 “你阿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我说的句句属实啊。”王渊亭连连摆手,着实委屈无奈,沈晴汐说不通又打不过,只得跑出去找晏月漓理论:“宫主,大师兄欺负我!” 晏月漓在房中打坐调息完毕,刚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沈晴汐跑来撒娇,王渊亭焦头烂额地跟在沈晴汐身后。 晏月漓对两人的扯皮习以为常了,宗门弟子都说他们这是在打情骂俏,她虽不是太懂其中之意,但也知道两人关系亲密,于是如往常一般,随口和稀泥地回道:“大师兄,时老前辈是晏月宗贵客,你这样称呼确实失了礼数。” “是我失礼在先,给晴汐师妹赔礼了。”王渊亭低眉拱手算是赔罪,他一向谦卑有礼,今日也不知为何竟在她面前如此失言。 不过话既已说出,自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与小女子过意不去,更何况是自己爱慕之人。 沈晴汐自知自己胡闹,扯了个笑容算是翻篇,随即正言道:“大师兄,这趟鬼医冢是避免不了的,嵇北辰这身子无论能不能医得好,眼下带他去见我阿爷最为稳妥。” 三人不再多言,即可启程,嵇北辰仍是由王渊亭背着,四人御剑飞行,不出一个时辰就到了离魂谷上方。 晏月漓一袭红衣,御剑从空中飘然落地,此地已算是晏月宗地界,所以她表现得格外悠闲自若,任凭清风将衣裙吹起,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姿,让人见了移不开眼睛。 “月漓妹妹!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来人是墨影宗的少主墨成风,二十五六的年纪已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 墨影宗位于幽州与凉州交界的墨影山,墨成风因常年在西北大漠生活,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再加上微卷的银灰色头发,显得他更加地桀骜不驯。 “墨少主。”晏月漓有礼一笑,如三月骄阳暖人心。 墨成风一时愣住,今日的晏月漓与往日格外不同,高傲的外表下居然藏着这般万种柔情,真真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少主!少主!”墨影宗弟子急呼墨成风回神,心里越发暗叫不好。 方才自家少主直勾勾盯着晏月宗宫主看个没完,真是失礼极了。平日晏月漓最讨厌这般无礼之举,他们少主一向自持,今日怕是被迷了心窍。 墨成风终是回了神,不好意思地微弯食指勾了下鼻尖,朗声笑道:“抱歉,抱歉!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去晏月谷登门拜见。” 晏月漓本不想理会,但转念一想,若是能在墨成风口中套出些什么,倒是省去了打探的麻烦,随即点头答应道:“好。” 墨成风本是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被晏月漓拒绝多次,眼下他心里正暗自神伤,见晏月漓居然答应了下来,顿时是喜上心头。 他强行按耐住心中的喜悦,依依惜别道:“再会了,月漓妹妹!” 晏月漓微微点头算是答复,墨成风瞥了一眼伏在王渊亭背上的白衣少年,笑着拱手离开了。 沈晴汐看着墨成风一副痴情模样,实在于心不忍,急忙用神识传音与晏月漓:“宫主,我见墨少主对你用情至深,他日若是知道你对他没有真心只是利用,以魔宗做派势必会寻个时机报复!” 晏月漓狡黠一笑,神识传音回道:“怎么心疼了?若是你有心,我不介意做个红娘,为你和墨少主牵个线提个亲,还是可以的!” 沈晴汐瘪嘴,本不想再理会与她,一回身却见王渊亭在不远处呆呆站着,望着墨影宗女弟子的背影发愣,心里一阵发酸。 她懒得用神识传音,直接气愤地对近旁的晏月漓言语道:“宫主不要再说那玩笑话,你知我心有所属,只等那呆子开窍了!” 晏月漓会心一笑,这两人还真是别扭,明明彼此倾慕却谁也不先开口,让人看了直着急,若是换成她定要说出来才痛快! —— 鬼医冢位于沧州离魂谷密林内,林中瘴气终日不散,若是没有门中弟子指引,势必走不出这瘴气萦绕的密林。 而这不是鬼医冢最古怪之处,都说鬼医冢掌门时无计的性子最为古怪,传言他只救死人不医活人,专医将死之人。 传言,这就是他创立鬼医冢的原因,誓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医治好无计可施之人,如同在阎王爷手上抢人,这才有了“鬼医”之名。 对于他们的到来,离鬼医冢弟子们并不惊讶,一如平常井然有序地研习炼药之术,掌门时无计却是破天荒地在宗门口相迎。 晏月漓没有多想,只当是时无计给晏月宗面子,直到进入门派内,她才察觉出时无计今日的不同,全因负伤的嵇北辰。 众人进入宗门内,时无计早已命弟子一间上房收拾妥当,并且就在他起居的院落内,起居的内室直接给了嵇北辰住,这待遇是沈晴汐也不曾有过的。 待安顿好嵇北辰后,时无计立马过来为嵇北辰把脉,对许久没见的沈晴汐只是瞧了瞧,再没有多言,直接正襟危坐对王渊亭道:“让他伸手过来。” 王渊亭也不多问,乖乖抓住嵇北辰的手腕递了过去…… 第12章 误入魔道 鬼医冢内院房中,鬼医时无计眉头紧锁,良久不发一言。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他才舒缓了拧紧的眉心,停止诊脉开始对嵇北辰施针救治。 此时,屋内只有时无计与嵇北辰两人,晏月漓早已被沈晴汐带去歇息,只有王渊亭陪着鬼医冢的人在门外等候。 银针入穴,几针下去,嵇北辰渐渐转醒,他睁眼就瞧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为其诊脉,心中猜测自己是到了离魂谷的鬼医冢,而眼前为其诊治之人定是鬼医冢掌门时无计。 时无计与墟海真人是故交,所以时前辈的名号嵇北辰常听掌门师尊提起,直到现在他还对这位前辈的魄力行事印象深刻。 鬼医冢是修真界第一药修门派,原是与沧墟派、法净禅寺、忘忧无极观并称为“四大仙门”,后掌教时无计因不满正魔之分,自愿将鬼医冢从“四大仙门”中除名,终日闭谷研习医术,不再过问世间纷争。 想到此处,嵇北辰心头一软,想将这些天的忍辱和盘托出:“时前辈,我......” 时无计微微皱眉,目光飘向门口,严肃回道:“凝神闭目。” 说着还未等嵇北辰多言,时无计手腕一转又施一针,嵇北辰只觉全身酥软无力,再次昏沉地睡了过去。 时无计轻叹口气,继续不慌不忙地施着针,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时辰,方才结束。 “有劳时前辈了!不知这嵇北辰,可有得救?” 王渊亭再次进屋照看,嘴里说着感谢的话,他虽看出时无计对嵇北辰的不同,但这人毕竟是晏月宗带到鬼医冢的,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免的。 时无计也不理会,不慌不忙地收好银针,缓缓开口道:“他的伤势若是如汐儿所说,如今这筋骨养得不错。只是这筋脉受损严重,往日的修为怕是很难恢复。” 一听时无计也没法子,王渊亭不禁露出失望的神情,刚想起身向晏月漓禀告。 时无计忽又话锋一转,慢悠悠地道:“若是另修别门功法,重塑剑心,想必以他的根基,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有办法就好。”王渊亭闻言松了口气,看向嵇北辰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得的赞许。 修真界向来对根基好的人推崇不已,听闻嵇北辰是百年一遇的绝世剑修,看来传言非虚啊。 此时晏月漓正好推门而入,闻言笑道:“我收的徒弟自然不是庸才。”言罢,她不由得嘴角微扬,向床榻处走去,不禁对自己的眼光沾沾自喜。 若是嵇北辰真心入晏月宗,倒是不介意将独门功法《凤栖元典》传授于他,只可惜…… 沈晴汐端着一盘点心紧随其后,时无计的话也听得真切,继而欢喜地回道:“阿爷说得可是真的?这还不简单!宫主现在就将功法传与他,我们晏月宗的功法可不必沧墟派差。” 她边说边将点心递给王渊亭,临松手还不忘顺走一块,小馋猫的样子惹得王渊亭直摇头。 晏月漓立在床边若有所思,沈晴汐的话确实不假,只可惜床上躺着的是立志要匡扶正义,除魔卫道的嵇北辰。 一想到这里,晏月漓不由得动起怒来:“他自诩正道,怎么可能自愿修魔道,废人也好,省得费我功力修为。” 晏月漓言罢拂袖而去,沈晴汐见了心里着急,想劝解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呆在原地干着急。 站在一旁的时无计笑了笑没有阻拦,他心中早就有了抉择。这小子命不该绝,方才已尽力救治,至于以后是废铁还是璞玉,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时无计转头看向垂头丧气的沈晴汐,觉得是时候让她懂得些世间道理了,随即问道:“汐儿可知,为何仙门称晏月宗为魔宗?” “就是嫉妒!”沈晴汐直言不讳,满脸的骄傲得意,若不是因为晏月宗的功法厉害,他阿爷也不会忍心让她吃修炼的苦。 时无计苦笑着摇头道:“话糙理不糙,这话倒是不假。魔道也好,正道也罢,修真者都是人,只是各宗各派的功法不同,当然,处事规矩也各不相同,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纷争。” 仙门道法的修炼在于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而魔功修炼没有仙道修真那般繁琐,进而魔功要好修炼一些,但功力越大越容易控制不住心性,进而遭到反噬。 说白了就是,越强大的功法,越容易走火入魔,所以修炼之人的心性尤为重要,是仙是魔,全在修真之人的一念之间。 沈晴汐听得一知半解,王渊亭忙堆笑打圆场道:“即便聪慧如晴汐师妹这般,平日练功也是偷不得懒的!” “大师兄!”沈晴汐觉得特没面子双手抱胸,慌忙地向门外瞥了一眼,生怕被别人听见。 在晏月宗,论起功法她确实是排不上号,但在这离魂谷,论起治病配药的本事,除去她阿爷,她要是认第二,这鬼医冢可没有药修弟子敢称第一的。 正如沈晴汐所料,方才他们的谈话,守在门外的鬼医冢弟子们全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个年纪尚小的弟子没憋住,嘴里发出了“噗呲”的笑声。 王渊亭自知理亏,但碍于晏月宗的排面和他“青衣判官”的形象,只是淡笑着赔礼道:“好好,我口误,算我的不是。” 时无计见两人言语间,关系似乎比从前更加亲密,不禁担心起他那宝贝孙女来,随即阴下脸冷言道:“听说焕灭宗有夺人金丹的非常手段,倒也是一个办法。你们与焕灭宗出自同宗,想必也知道所用方法。” 王渊亭自知时前辈是有心难为与他,若是平时自己定不会据理力争,但今日时前辈所言关系到晏月宗的声誉,他不得不据理力争回道:“时前辈,我们晏月宗虽快意恩仇,行事随性了些,但伤天害理的事却从未做过,不然您也不放心把晴汐送到晏月宗吧。” “哈哈哈!”时无计见王渊亭今日这般无趣,一时没了打趣他的兴致,放声大笑一番,转身走了出去。 王渊亭见时无计离去,这才把心思放在嵇北辰的身上,介于时前辈的古怪脾气,不得不心生怀疑道:“你阿爷每次都说得模棱两可,到底有没有医治的把握啊?” 沈晴汐也不回话,秀眉一皱,一瘪小嘴,跟着她阿爷出了房间,明显是一副仍在生气,没有原谅他的样子。 “晴汐!”王渊亭瞧她那委屈的小模样,心提到了嗓子眼,哪里还注意什么晏月宗形象,边喊边追了出去。 方才是他多言了,毕竟沈晴汐是时掌门的孙女,又是鬼医冢首屈一指的药修,将来定是要继承鬼医冢的,他们在离魂谷,无论如何也该顾及她的面子才是。 入夜,嵇北辰仍躺在床上沉沉睡着,晏月漓披散着头发,一袭白衣推门而入。她再三确认门窗关好,随即吹灭烛火,准备给嵇北辰传功。 两人相对而坐,两掌相交,晏月漓凝神静气,试着将自身真气传入嵇北辰体内。 她先是以仙门的传统运气方式,将缕缕真气逐渐注入嵇北辰的七经八脉。 真气从下丹田开始,循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过三关沟通任督,就这样游走一个小周天,最终却无法凝聚于空空的丹田之内。 这样的结果是晏月漓料想到的,所以她没有过多迟疑,再次聚集体内真气,用晏月宗的练气之法又试了一遍,结果令她很是诧异。 晏月漓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传功会这般顺利,嵇北辰不但对魔道练气的运转方式一点也不排斥,整个过程反而比之前的更加顺畅。 随着真气不断进入嵇北辰的体内,使他的身体迅速燥热起来。此时的嵇北辰,忽感觉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燃烧着他的经脉,当那团火彻底燃烬后,他的丹田隐隐有一丝暖暖的真气涌现。 这一次的成功让晏月漓暗自窃喜,随即又是一次又一次的真气传入,当无数的火团陆续涌入嵇北辰的体内后,他的丹田在时隔数月后,又一次体会到了充盈的感觉。 随着真气一次次的传入,晏月漓的脸色越发难看,而嵇北辰身体的承受能力也即将到达极限。 “啊……”豆大的汗珠从嵇北辰的额头滚落,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让晏月漓不得不收手停止传功。 晏月漓缓了口气,安顿好嵇北辰,抬手推开禁闭的窗户。 一阵晚风徐来吹散了她的长发,她拉紧衣衫轻咳了几声,随后伫立在床榻前,恋恋不舍地看着熟睡的俊秀少年,注目许久才推门而出。 沈晴汐瘪着嘴在门口等候已久,见晏月漓顶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出来,不禁没好气地心疼道:“宫主这是何必那!那小子也不领情,您之前在无忧镇救他真气耗损严重,如今还……” “算他欠我的!”晏月漓神情复杂,开口打断了沈晴汐的话,狠狠咬住下唇不再多言,随即羞红了脸,大步离去。 晏月漓知道,嵇北辰当不成她的徒弟了,而自己救他,早已不再是有用利用这么简单...... 第13章 树欲静风不宁 清晨一缕阳光射进屋内,床榻上躺着一白衣男子,只见他微微偏头躲开刺眼的光亮,紧闭多日的双眼终于睁开,苍白许久的脸颊今日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吱嘎!” 房门被晏月漓轻轻推开,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将抱在怀中的白色内衫放在床尾。 本想就此离开,但看到男子红晕的脸颊,晏月漓心中一喜,甜甜的笑容慢慢挂在脸上,不自觉地坐在床沿边,细细端详起他来。 “剑眉星目,面若冠玉,长得还真是俊俏,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晏月漓看得出神,不由得感叹起来。 而此时熟睡的男子其实早已醒来,听闻的一女子这般不知羞地称赞他,耳根立马通红,他慌忙将身子转到床内的一侧,只将后背留给了晏月漓。 “嵇北辰!你醒了为何不言语?耍我很开心吗?”晏月漓恼羞成怒,抓起床尾的衣衫就往他那边扔了过去,原来被人戏耍是这般感受。 “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刚好......”嵇北辰急忙坐起来解释,可话还未说完,抛出的衣衫已经飞了过来,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等他拿下脸上的衣衫,再抬头看向晏月漓时,佳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嵇北辰盯着紧闭的房门,摇头叹气,此女子的想法真是难以琢磨,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世俗之事。 嵇北辰已想起所有的事,这身子也好得八九不离十,心中生出了离开的想法。这段时间是喜是悲,是好是坏都已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就当是星河清梦,似幻似真,是时候醒来面对现实的惨淡了。 正想着房门再次推开,鬼医冢弟子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对嵇北辰微一拱手,便退了出去。 心中既已决定,嵇北辰也不再犹豫,起身换好干净的内衫,端坐桌边,随便吃了几口桌上的饭菜。 这饭菜看着简单,味道倒是不错,尤其是罐子里的菌菇药膳鸡汤,更是鲜美无比。 饭罢,嵇北辰在柜子里翻出一件宽大的靛青色袍子,没多想就穿在了身上,正要辞行离开,就听见门外有人走近。 “贤侄,这就走了?”只见一白须老者推门而入,嵇北辰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鬼医时无计。 “时老前辈。”嵇北辰连忙躬身行礼,虽不解时无计为何昨日厉言将他禁语,但全无半点怪罪之意,仍是对其毕恭毕敬。 “你还真是憨厚,墟海果真没选错人。”时无计摸了摸下巴上的白须,摆手示意他坐在对面。 他对嵇北辰很是满意,现如今的青年才俊都自视甚高,这般谦卑有礼之人还真是少见。 嵇北辰微愣了下,随即心中泛起涟漪,低声问道:“时老前辈与家师相熟?” 两人对坐在桌边喝茶,时无计摩挲着茶杯沿,漫不经心地回道:“老夫与墟海真人,此前确有交集,勉强算是故交吧。” 时无计回答得不情不愿,言罢似回忆起往昔之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开来。 时无计刚想于嵇北辰说其结丹之事,就瞧见他身上穿的那件蓝袍,不禁失声言道:“这袍子,怎会在你身上?” 这袍子乍一看与道服极其相似,细细看去却甚是不同。寻常道服只有简单的纹饰,而这件蓝袍的领口和腰间,绣的是精致典雅的金丝莲花纹,料子看着不起眼,却是南琼彩云坊的锦缎。 嵇北辰自然不识这衣衫的贵重,只想换下他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白袍,待来日有了衣衫定会归还,这才他直接将蓝袍穿在了身上,倒是格外合身。既然时无计如此在意,他自当立马归还才是。 “唐突了,本是想向时前辈借几日,我这就脱下来还与您。”嵇北辰起身行礼,以示失礼。 时无计泯然一笑,抬手摆了摆,言道:“既如此,你穿着就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既然嵇北辰已记起旧事,时无计此时也不再藏着掖着,虽不知嵇北辰为何之前会称晏月漓那小丫头为师尊,但眼下嵇北辰口中的师尊定是他的至交好友——沧墟派掌门墟海真人。 时无计诚然道:“你既然全都记起,老夫就直言了。虽剑心破损,但也不是无法凝气结丹,只要另修别门功法,重塑剑心……” 话未说完,嵇北辰躬身行礼将其打断,低声言道:“时前辈不必说了,我不会背叛师门的。” 时无计有些心急,没想到嵇北辰还真是一根筋的人,只好再次规劝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再次结丹之后还可继续修炼沧墟剑法,若是墟海真人知道也不会真的怪罪于你的。” 嵇北辰知道时无计劝说他是好意,但让他修习别门功法之事,在他心里就是背叛沧墟派。他宁可余生做一个废人,这件事他也是万万不会答应,更不会去做的。 时无计眉头紧锁,暗自叹气气来,不禁感叹他与晏月漓的虐缘来。昨夜传功之事若是让嵇北辰知道,他不但修炼了别门功法,还入了魔道!哎,真是造化弄人…… “罢了罢了,这个你拿着,日后用得上。那晏月漓心性不坏,只是被晏宗主宠坏了,平日里我行我素,你不要记恨于她。”时无计言罢,便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递于嵇北辰,就不再多言了。 “多谢,多谢前辈。”嵇北辰连声谢过时无计,至于晏月漓…… 他不愿再想之前的事,既已决定离开,又何必徒增烦恼,沉默良久只悠悠回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嵇北辰言罢,对时无计再次躬身拱手决然离去,未给晏月漓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只在心中对她默念“珍重”二字,愿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时无计见嵇北辰如此坚毅,知其必有后悔的一天,不禁感叹道:“还真是年轻啊,星河清梦,似真似幻,怕是已在心里筑下梦魇了......” —— 嵇北辰出了鬼医冢,走了一路都没遇到任何阻拦,看来是时老前辈提前做了安排,定是早就知道他记起所有事情之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正想着,远远见离魂谷口有两波人在拼死厮杀杀,那场面十分惨烈。 只见,十余名魔宗弟子将两个紫衣女子团团围住,嵇北辰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是玉音门大弟子木兮谣。 嵇北辰心性纯良,但也不是圣人,那日在林缘峰上木兮瑶当众悔婚,与吕傲天一起联合焕灭宗弟子将他好成重伤,种种事情他已完全记起,虽已成事实无法改变,但他的内心不可能毫无波澜。 “怎么?阿辰心疼了?”晏月漓已悄悄跟他一路,见他怜惜昔日的未婚妻,忍不住尖酸刻薄起来。 嵇北辰也不恼,握紧手中长剑,径直往谷口大步走去。他虽内力散尽,但看着别人受难却要袖手旁观,他显然做不到。 晏月漓见他一意孤行,胸中忌火燃烧,美目怒盯,言道:“自顾不暇,还有空关心别人死活!” 嵇北辰深吸口气,不想于她多做计较,淡然回道:“救与不救全在于本心。” “我偏不让你去,你又奈我何?”晏月漓言罢,银牙一咬,沧澜剑已握在手中。 嵇北辰甚是无奈,言语间不再留有情面:“晏姑娘别白费口舌了,我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晏月漓的心凉了半截,脸色阴沉,冷笑道:“哈哈,你终于不装了?郎君忍了一路,很是辛苦吧!” 嵇北辰被晏月漓的话语激怒,这女子真是好不讲道理,明明是她戏耍与人,反倒被其怪罪,一想到自己称她好几日师尊,他这心里还真堵得慌。 “晏姑娘好计谋,耍我叫你师尊是不是很开心?”嵇北辰此时已被晏月漓气昏了头,言语不由得粗鄙起来。 “你……”晏月漓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还真是一片痴心错付,当初就不应该在林缘峰将他救下! 就在两人话不投机之时,“青衣判官”王渊亭现身在两人身后,他将玄铁扇一收愤然道:“忘恩负义的家伙,宫主多次救你于水火,你唤她几日师尊又当如何?” 嵇北辰轻声笑道:“今日我唤她一声晏姑娘已是还了恩情,难道王兄忘了你们在林缘峰是如何辱我的?” 嵇北辰握紧剑鞘,双眉皱成一团,一想到林缘峰之事他就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不过他的性命确实是晏月漓所救,即便她是魔宗的人,自己还是心存感激的,一想到这里他开始犹豫不决,抑制住了拔剑相拼的冲动。 晏月漓虽心有不舍,但将人强留下来又能如何,她狠下心终是说了那句违心的话:“让他走,我晏月宗不养废人!” 她那双星眸闪着幽蓝色的光芒,如幽冥一般阴冷无比。王渊亭对这眼神再熟悉不过,他毕恭毕敬对晏月漓一拱手,立马给嵇北辰让出去路。 晏月漓别过脸去,任凭嵇北辰离开,理了理杂乱的思绪,对王渊亭正言道:“这人世间可不是沧墟派,这一趟够他受得,派人盯着他可别就这么死了。另外,焕灭宗那边派人继续查,谁敢扰了父亲闭关必让他有来无回!” 王渊亭拱手领命,犹豫再三还是出言提醒道:“宫主稍安勿躁,如今宗主闭关还需低调行事。” 晏月宗这几年势力壮大极快,其他魔宗暗中没少弄小动作,晏宗主故念同宗平日里没有多做计较。但这次焕灭宗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晏月宗哪里能置身事外,晏月漓不想再继续忍让。 她看向不远处打斗的魔宗弟子,不禁轻蔑笑道:“只怕树欲静而风不宁,今日便动动又何妨!” 第14章 蓝衣入世 当嵇北辰赶到谷口时,木兮瑶已被沧墟派的弟子救走,面对昔日同门他选择了逃避。 嵇北辰闪身躲在大树后面,不禁悲愤言道:“呵呵,她说的对,我就是个废人……” 长剑脱手,嵇北辰瘫倒在地,积压多日的情绪逐渐崩溃,他无力地闭上双眼不再强撑。 这几月发生的一切犹如一般,在他的眼前飞快闪过…… 林缘峰同门背叛,他身负重伤,清誉尽毁,晏月宗出手将其救下,之后,有缘得离魂谷鬼医冢医治。 如今肉身筋骨已恢复如前,行动起来与常人无异。再加上晏月宗晏月漓的多番“照顾”,重伤后的失魂症也已痊愈。 短短数月经历,让嵇北辰从第一仙门的绝世剑修,到无法结丹凝气的一介废人,犹如从瑶池仙境跌入寒冰谷底一般,自己居然咬牙挺了过来,还真是可悲可叹…… 短暂的让嵇北辰得以喘息,本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既然自己侥幸存活在这天地间,自然没有继续颓废的理由。 嵇北辰深吸口气,再次握紧沧墟剑,理了理身上的蓝袍,背起沧墟剑,毅然决然地走出了离魂谷。 不知不觉间,嵇北辰离谷已半日有余,四周密林逐渐稀疏,却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 嵇北辰觉得身子有些乏累,随即停下了脚步,找了一处空地,俯身坐在空地当中的石板上。双腿盘合,抬掌凝神,默念再熟悉不过的《沧墟大衍心法》,用心感应丹田的气息。 少时,嵇北辰便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还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剑心破损,连鬼医冢都没别的法子,这世上恐怕也无人能医。” 嵇北辰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自小修仙的他早已忘了喜怒哀乐的感觉。就如沧墟剑剑诀,无我无他,无悲无喜,所有的情绪不过是凡人对欲望的表现而已。 即便是当年大战之后掌门师尊兵解,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此时面对自己再无法凝丹筑基之事,他也只是觉得遗憾罢了。 “沈姑娘尽得时前辈真传,又是晏月宗弟子,怎么会诓骗于她,真是个不可一世的性子……” 嵇北辰轻声呢喃着,再次忆起晏月漓知道他无法结丹,仍是执意要去离魂谷的样子,不经意间,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嵇北辰双手扶在石板上,撑起稍显疲惫的身体。整夜的急行,让他如今的肉体凡胎有些吃不消,腹中也有些空虚,不禁自嘲起来:“辟谷已久,倒是有些忘了这饥饿的滋味。” 嵇北辰十六岁进入金丹期之后,便开始辟谷,很少吃饭食。在九劫山下养伤时,也未挨过饿,如今他离谷不过半日,便已有些疲惫饥饿了。 这让嵇北辰不禁自嘲道:“为今之计只能暂入尘世,先谋取温饱,再另做打算了。” 嵇北辰此时已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多做停留,动身前往离此不远的沧州城。 东沧,幅员辽阔,山水之境与神灵之气相得益彰。而沧州城,地处平原,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而富甲一方。 嵇北辰站在沧州城外,掐指一算,感受沧州城当下的方位和气运,只觉与之前有所不同:“前水后山,坐北朝南。沧澜海在前,九劫山在后,青龙位是离魂谷,只是这白虎位……” 当年下山历练之时,嵇北辰到过这沧州城。他记得小师妹卢心蕊,因为担心他还偷偷跟了过来,当时还遇到了师娘的弟弟颜明修和他的弟子颜念新。 四人一时贪玩在沧州城多留了几日,颜前辈忘记向五师叔卢慎己报备,回山之后两人免不了被卢师叔责罚,多亏师娘颜明心连夜求情,这才让他和小师妹免受了皮肉之苦。 此番他重伤离山已有些时日,也不知青檀峰情况如何,也不知吕傲天是如何说他晏月漓救他一事?自己是否应该传个信回去? 嵇北辰随即又想,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废人”,剑心破损,无法结丹,回山无望。众人如何评说自己,似乎已不再重要,倒不如留在这尘世间。 这般思量下来,嵇北辰不再纠结,心底反而平静了些许。他虽体内真气全无,但入世的谋生手段还是有一些的,活下去并无难处。 他下凡历练期间,看过不少凡间的书籍,学过一些推演之法、诊病之道,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原本剑修就缘起道家修仙一脉,他也算是半个道士了。再加上嵇北辰现在一身蓝袍,束着发,身后背着隐去剑芒的沧墟剑,赫然一身道修的打扮。 心中盘算着如何填饱自己的肚腹,嵇北辰脚下促动,大步朝沧州城走去。 沧州城内,人头簇动。也不知赶上了什么节日,街上人挨人,好不热闹。街道两边的商铺大门四敞,人来人往,买卖火爆异常。 嵇北辰在九劫山的时候,山中只有掌门和各峰长老、师兄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一下子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心情也好了许多。 嵇北辰随意在街上转了一圈,并未看到卜卦的摊位。本想着先找个同行观摩学习一番,但碍于肚中饥饿难耐,他也只好收起了这些心思。 嵇北辰随即进了街角的一家叫悬济的药铺,向伙计借了纸笔和桌凳,在药铺门前支了一个卦摊。 “哎呦喂,这哪来的一个卦摊啊,还是个道士,准不准啊!”一阵大吵大嚷的声音由远及近,嵇北辰没想到,他的卦摊刚支上,就有生意上门了。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来人身穿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但这人长相却极为难看。 只看那人歪着嘴,吊着三角眼,鼻梁凹陷,鼻尖带着钩,满脸的麻子。面相里有“鼻有三弯,其人必奸”之说,一看此人就不是良善之辈。 再看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刀,刀上带着不小的煞气。嵇北辰心想,这人是打算进药铺吗? 按理说来药铺的人,不是来抓药,就是来看病的,但这人手里却提着把刀,怕是来者不善。 在嵇北辰仔细打量“三角眼”的工夫,“三角眼”已经岔着腿在他的对面坐下道:“算一卦!” “三角眼”抬起胳膊,右手伸进左袖口,在袖子里面掏了掏,掏出五文钱,“啪”的一声,拍在卦桌上。 嵇北辰见“三角眼”已经坐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笔买卖。他不慌不忙地正了正袍子,理清思绪,端坐身子,紧了紧嗓子,朗声道:“拆字还是批八字?” “三角眼”见眼前的道士这般言语,一看就是经常卜卦之人,立即回道:“拆字。” 他随即把几枚铜钱扔下,也不抬头细问,端起手中的刀摩挲起来。 平常人看见这架势早就给吓出了冷汗,嵇北辰却不害怕,抬手指了指卦桌上的纸笔,示意“三角眼”写下心中所想之字。 “三角眼”面露为难之色,他不会写字啊!心里想着让对面的小道士给自己代个笔,怎料他抬眼往对面一看,着实吃惊不少。 这小道士生得俊俏极了! 白皙的皮肤,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含笑的眼睛,生得丰姿潇洒,气宇轩昂,飘飘有出尘之表。 面对举着大刀的他,小道士坐在那里不卑不亢。虽只身穿蓝色道袍,却浑身散发着仙风道骨,一身正气。 “三角眼”知道自己长相丑陋,即便身穿锦衣华服,也似套在猴身上。如今看到嵇北辰似笑非笑,只觉得他在“嘲笑”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三角眼”语气立马冷了三分,嘲笑起来:“小道士,人家拆字都是抽字来拆,你怎么还让人自己写,你到底懂不懂啊!” 嵇北辰没想到“三角眼”不会写字,如今气急败坏地盯着他,很是担心这到手的生意跑了。 他连忙安抚道:“这位主顾,您稍安勿躁。这样,我在这纸上写出您心中所想之字。如果我写错了,我给您赔不是,如果我写对了,您看能不能再多加两文钱!” “三角眼”见嵇北辰如此自信,反倒对他提起了兴趣,大声回道:“行啊,别说两文,一两银子小爷我也给得起!” 他边说边抬起右手,一扯袖子,也不看掏出来的是几两银子,随手就拍在桌子上了。 嵇北辰见“三角眼”是个豪爽的性子,也不再多言。抬手拿过纸笔,写了一个“刀”字,写完转手递给了“三角眼”。 “三角眼”有点不服气,眉毛一挑冷笑道:“呵,还真让你这个小道士蒙对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我这刀明晃晃地在手里拿着呢,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怎么解啊?” 这“三角眼”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今天之所以刀不离手,是因为这趟出来主子让他去悬济药铺“请”人,并且要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人请到。他这一路也没想出个办法,按照他以往的方法行事,早就直接拿刀进去“请”了。 嵇北辰对卦象早已了然于胸,不过样子还是要做足的,只见他在“三角眼”面前一顿推算。 他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指尖不断相触,思索片刻,抬腕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秀气的“木“字,这才开口道:“刀兵相见须防害,逢木或得利。主顾近日行事还需谨慎,不妨试试别的方法,比如……” “三角眼”还没听完嵇北辰的拆字,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木!我怎么没想到呢!小道士,你帮了大忙了!” 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还没听完卦象,桌上的银子也不管了,猴急地从凳子上窜起来,一溜烟跑走了。 要说这卜卦之事,全在于察言观色。 嵇北辰打眼一看就知道,此人是来找悬济药铺麻烦的。巧合之下,此人没有直接进药铺,反而前来问卦。 嵇北辰深知药铺掌柜是个良善之人。刚刚他进店商量支卦摊之事,掌柜的见他是外乡人没有一丝怀疑,也不怕他在店铺门前支卦摊挡自家财运,反而十分热心地借给他东西。 如今卜卦便能为药铺解围,嵇北辰怎能不帮上一帮? “三角眼”走后,嵇北辰的卦摊陆续又来了几位女主顾,无非是媒婆合八字、女子求姻缘。 她们见嵇北辰相貌出众,好几个媒婆也不管嵇北辰道士的身份,硬是要给他保媒拉纤,弄得嵇北辰哭笑不得,都一一回绝了。 眼见着到了午时,太阳高升,炙烤着大地,喧嚣的街市渐渐归于平静。嵇北辰只觉口渴难忍,饥肠辘辘。心想这日头这么毒,应该不会有人来卜卦了,便起身收了卦摊,打算去寻一些吃食…… 第15章 妙龄少女 陈记酒楼是沧州城最大的酒楼,二楼临街的雅间里,两女一男喝着香茶,吃着果品糕点。坐在正位的女子正是“魔宗妖女”晏月漓,左右两边各坐着“青衣判官”王渊亭和小师妹沈晴汐。 嵇北辰昨日毅然离开,晏月漓盛怒之下,骂了他一宿。晏月漓以为嵇北辰会回九劫山,谁知早上却收到他进沧州城的消息。 晏月漓在离魂谷纠结了半日,最后还是决定来沧州城找嵇北辰,毕竟人是她费心救下来的,还是来看一眼吧,总不能不管不问。 晏月漓脸颊带着轻纱,坐在窗边发呆,不吃不喝地自我劝慰着,忽听见宗门密探上楼的声音,连忙用神识传音询问起嵇北辰的近况:“如何?” 安排在城中的宗门密探一向是最机灵的,密探自然察觉到自家宫主对嵇北辰那小子的不同。但他这会儿又摸不准晏月漓的想法了,到底是希望那小子好?还是不好? 密探停在门外,犹犹豫豫地小心回道:“额……回宫主,嵇北辰进城之后摆了个卦摊,生意还……还不错!” 晏月漓盛怒,直接出口骂道:“好你个嵇北辰,招呼不打一声就走,我看你是要有准备,枉我还担心你一夜!” 她本来还担心嵇北辰会饿肚子,如今听到他刚到沧州城就混得风生水起,恨得她咬碎银牙。 没想到嵇北辰记起往日之事就这般没良心,亏得她“劳心劳力”地为他医治,他好赖是叫了她好几日“师尊”的,竟然不讲情面地说走就走。 王渊亭看到晏月漓气急败坏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合上手中的玄铁扇,皱眉道:“宫主,说句您不爱听的,这嵇北辰丹都结不了,算是‘废人’一个,您何苦……” 晏月漓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本宫做事,何时需要你来教?” 她自知失态却又抑制不住情绪,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一掌震碎了窗边的桌几,起身站在窗前轻喘着粗气。 晏月漓心里知道,当初救下嵇北辰全是一时兴起,他再不济也是正道中人,而自己是魔宗宫主,他们本就没有可能。 哎,她难得动了凡心,为何这般没有缘分…… 晏月漓好不甘心,不禁在心底暗自叹气:哎,时前辈也说了,嵇北辰虽剑心破损,但如果改修晏月宗功法,还是有很大希望结丹的。只是他宁死不从,誓死守住他的大道剑心。 她那晚虽强行将魔功传入嵇北辰体内,成功凝气结丹。但若是不以魔道练气之法运转真气,他仍旧是空有一身修为,无法运气结丹的废人。 晏月漓知道嵇北辰性子刚烈倔强,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这点他们倒是格外相像。 两人初遇之时,自己救他辱他,他是恨极了魔宗,之后他得离魂症的那段时间,自己还有心捉弄与他,现在想想,自己还真的有些过分了…… 沈晴汐见晏月漓发这么大脾气,没好气地挖了王渊亭一眼,连忙宽慰道:“宫主不要听大师兄胡说八道,女儿家的心思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懂!我看嵇北辰倒是对您改观了不少,起码对您的称呼不再是……” 说到此处沈晴汐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继续吃起酒楼伙计重新端来的茶点。 晏月漓不禁抿嘴一笑,一如既往地被她的行为逗乐,她沉闷的心情也舒缓些许。沈晴汐看着大大咧咧,但一向心思细腻,她的话细想起来确实如此。 晏月漓昨日也能明显感到,嵇北辰对他们魔宗的改观,特别是他那句“晏姑娘”,起码他不再视自己为仇敌,也许再给他一点时间……就…… 王渊亭轻启折扇慢摇,见两人姐妹情深,方才生出的一丝不满消失殆尽。 但这难听的话,他还是要说,若是晏月漓对嵇北辰死了心,待宗主出关,他和晴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此处,王渊亭立马用神识传音给宗门密探,让他如实交代嵇北辰近日的动向。 密探心中忐忑,两边都不敢得罪,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回道:“宫主,属下还打探到……嵇北辰不光卜卦,别的事也没闲着,这一头午已经有好几个媒婆要给他介绍姑娘。说不定再过几日,您就能喝上他的喜酒了……” “啪!” 一双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沈晴汐鼓个腮帮子站起,嘴里嚼着杏仁酥嘟囔道:“王渊亭你又想坏事儿,没看宫主正心烦那!” “我……” 王渊亭刚要与沈晴汐争辩一番,一抬头见她又是平日那副饿鬼模样,连忙将自己面前的茶盏一推,轻声叹气摇头,不再追究她的出言打断。 沈晴汐瞬间展颜,坐下喝了口香茶,随即走到窗前,刚想再劝上晏月漓几句。 雅间门外忽传来宗门属下来报:“禀报宫主,墨影宗少主墨成风已到晏月谷,说是有重要的事商讨,务必要见您一面。” 晏月漓听到消息没有答复,眼睛盯着窗外许久未动,就在沈晴汐打算再开口劝说的时候,晏月漓嘴角动了动,许久挤出两个字:“回宗。” 言罢,晏月漓转身出了雅间下楼,再无留恋之意。 王渊亭愣了下立马跟了出去,沈晴汐见晏月漓如此着急启程,她心中不免疑惑:那个墨成风什么时候让宫主这般看重了,以前不都是嫌烦,懒得见吗? 她连忙用神识传音给晏月漓:“宫主这就回去了?人还没见着那!这要是回了宗门,再出来可就难了!” 但等了又等也不见晏月漓回音,沈晴汐正疑惑,她的宫主大人可是从未因为什么事退缩过的!今日怎会匆忙离去?这人都来了,哪有不见就走的道理? 沈晴汐抬首皱眉,不经意间看向窗外,只看了一眼,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酒楼对面那个蓝色的身影,不正是嵇北辰嘛!他旁边站着的妙龄少女,又是谁? —— 嵇北辰收了卦摊,往食肆街那边走去。初到沧州城,他只知道食肆街的大致方向,能准确的找过来完全是靠他的鼻子。 到了食肆街,嵇北辰彻底傻眼了。食肆街街道两旁,除了饭馆和酒楼,还有数不尽的街边摊。 嵇北辰站在食肆街口,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应该光顾哪家。 在离魂谷的时候,嵇北辰吃得比较清淡,特别是那日的药膳颇合他的口味,如今看来,恐以后再无法品尝到了。 嵇北辰看了大半天,认准了一家路边的素面摊,正准备动身去尝尝。 嵇北辰选吃食的这个间隙,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士哥哥,等等我!” 声音很大,嵇北辰一听身后有女子的声音,不明所以地愣在那里。随即想到,道士?好像叫的就是他! 因为整个沧州城,也就他一人是道士打扮。 不过这声“哥哥”,让嵇北辰的心漏跳了半拍,他其实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妹妹! 说道妹妹,嵇北辰忽想到青檀峰的小师妹卢心蕊,儿时也是这般唤他,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没有他的督促那丫头又该偷懒了,也不知近日有没有好好练功。 嵇北辰脑子一时乱七八糟,胡乱想着,身形稍缓了缓。 这档子的工夫,从他身后跑过来一名妙龄少女,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及笄的年纪,因刚刚着急地跑来寻他,此时有些脸红气喘。 妙龄少女也不等嵇北辰言语,先朝他抱怨道:“道士哥哥,你走得好快啊,人家腿都快跑断了…...” 嵇北辰抬眼看过去,认出来人是悬济药铺赵掌柜的千金——赵灵儿。 听到赵灵儿对自己的称呼,嵇北辰觉得实在不合适,连忙道:“灵儿姑娘,叫我嵇道长就好。” 赵灵儿之所以来找嵇北辰,全因这是她父亲赵掌柜交代的任务。 赵掌柜知道嵇北辰初来沧州城,身上没有盘缠,也不知道半日的生意如何,眼见过了日中,便叫小女儿出来请嵇北辰一同用午膳,以解他的囊中羞涩。 谁知赵灵儿刚从悬济药铺出来,嵇北辰已经收了卦摊,朝食肆街去了,赵灵儿来不及多想,便连忙一路小跑地跟着过来了。 赵灵儿一听嵇北辰的话,完全不想叫他什么“嵇道长”! 她在家中年纪最小,如今哥哥姐姐们都已成家嫁人,她心里一直渴望再有个哥哥姐姐疼爱她。 今早在前厅见嵇北辰与父亲相谈甚欢,嵇北辰年纪也与自己相仿,便对他产生了好奇,很想与他亲近。 赵灵儿撇撇嘴,向嵇北辰靠近了些,俏皮地说道,“我看道士哥哥也只弱冠,叫‘哥哥’正合适,不然我叫你嵇哥哥好了!” “灵儿姑娘,还是叫我‘嵇道长’为好。”嵇北辰摇了摇头,他不过一个街头卜卦的道士,随便攀附贵人总是不好。 赵灵儿见嵇北辰没有爽快答应自己,便岔开话题道:“道士可以成亲吗?我哥哥去年成的亲,嵇哥哥呢?” 听到赵灵儿问自己有没有成亲,嵇北辰笑了笑,看着赵灵儿稚嫩的小脸,柔声道:“未进行过出家仪式的道士,是可以成亲的。贫道孑然一身,尚未成亲。” 聊到“成亲”之事,嵇北辰难免想到,曾与他定下姻亲的玉音门大弟子木兮瑶。 嵇北辰发现,一想到成亲之事,想起木兮瑶只是转瞬即逝。而此刻,浮现他眼前的身影,竟是重伤之后一直在“捉弄”他的晏月漓。 嵇北辰只觉心中涌起千丝万缕的感慨,剪不断理更乱,只好轻叹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感情,眼中的神色也暗了下来。 赵灵儿看到嵇北辰忆起成亲之事,黯然神伤的模样,只到他必有伤心往事,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赵灵儿朝嵇北辰走近了几步,扬起稚气未脱的小脸,朝对面的陈记酒楼一指,欢喜地笑道:“嵇哥哥别伤心,灵儿请你吃好吃的!” 赵灵儿毕竟还是小孩子,不懂得与男子避嫌,一直朝嵇北辰靠近。嵇北辰突然感受到赵灵儿温润的呼吸,一下子慌了神,连忙往后退。 而这不经意间的亲密之举,正好被在街对面的陈记酒楼,二楼雅间里的晏月漓捕捉到了,随即气得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沧州城。 嵇北辰哪里知道会有这些巧合,更不会想到晏月漓在他离去之后,竟然跟了过来。 第16章 重燃斗志 说到这街对面的陈记酒楼,算是沧州城最大的食肆,不光吃食味道数一数二,酒楼布置与别处也很是不同。 酒楼一共有三层,一楼是大厅,二楼是雅间,三楼是供食客休息的客房,这大大满足了食客的需求,也不怕贪杯醉酒找不到去处了。 此时正当午膳时间,酒楼一楼大厅内人头攒动,伴着店小二清脆的吆喝声,饥肠辘辘的食客们开动碗筷,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在嵇北辰的记忆里,尚未曾见过这么热闹的用膳场景,一下子被这些忙碌喧嚣的身影深深吸引。 赵灵儿见嵇北辰的目光被酒楼吸引,心中暗喜自己是选对了,不禁娇笑道:“嵇哥哥,这家味道很是不错,不如我们也进去?” 还没等到嵇北辰答话,赵灵儿就听到嵇北辰肚子“咕咕”地响了几声,嵇北辰不好意思地抚了下肚子,算是回答了。 “走吧,灵儿请客!”知道嵇北辰饿了,赵灵儿挽起嵇北辰的胳膊就往酒楼走去。 “灵儿......”嵇北辰感受到赵灵儿的拉扯,觉得在大街上实在不成体统,但也不好冲赵灵儿发火。 嵇北辰知道,赵灵儿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对待了,既然推不掉,便由着她拉着自己了。 进了陈记酒楼,酒楼伙计马上过来招呼他们,伙计明显是认识赵灵儿,直接就带两人去了二楼的雅间。 这陈记酒楼赵灵儿经常来,招牌名菜是陈记烤禽,这个“禽”包括鸡鸭鹅等大小各种禽类。赵灵儿最喜欢吃这里的素烧鹅,刚落座就迫不及待地点起了菜。 “小二,快着点,肚饿得紧!”赵灵儿一边愉快地点好了菜,一边催促伙计赶紧上菜。 “好嘞,两位稍坐。”酒楼伙计对赵灵儿格外热情,也顾不上其他雅间的客人了,点完菜直接下楼朝后厨飞奔过去。 嵇北辰把这些细节都看在眼里,心想着悬济药铺赵掌柜在沧州城的名声不错,很受城中百姓爱戴,自己倒是遇上贵人了。 赵灵儿心思纯真,倒没有注意到这些,抄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恭敬地递给嵇北辰,正言道:“嵇哥哥,先喝茶!” 嵇北辰笑着接过了赵灵儿递来的茶盏,看她这般毕恭毕敬的样子,知道赵掌柜平时对她的家教应该比较严格。 不多时,菜就上齐了,一大桌子,荤素都有,倒是周全。赵灵儿看菜上齐了,起身准备为嵇北辰布菜。 嵇北辰看着站在身旁赵灵儿的倩影,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连连摆手道:“灵儿这是做什么,贫道一介蓝衣,受不得这般!” “嵇哥哥...…”赵灵儿嘟着小嘴,一腔赤诚被浇灭,满脸委屈。 嵇北辰见赵灵儿乖巧的模样,心中不忍,语气也软了下来:“灵儿既然称呼贫道作‘嵇哥哥’,便更不要这样子了!” “好,我的好哥哥!”赵灵儿灵眸一转,倒是很满意这个结果,也不枉自己刚刚这般扮乖巧,满口应了下来,这才老实吃起饭菜来。 嵇北辰此刻才明白赵灵儿的小心思,轻轻摇了摇头。心下想着,既然他和悬济药铺有缘,便珍惜当下,认下赵灵儿这个妹妹好了。 嵇北辰抬头宠溺地看了看对面闷头啃着烧鹅的小丫头,自己夹了些素菜来吃,边吃边思量起,他今日听到的当今修真界的局势。 如今天下太平,修真之人多分布集中在四州八方的“五大城”中,与凡人的相处还算融洽。 “四大州”就是东沧、南琼、西凉、北幽,而“五大城”分别是四大州对应的沧州城、琼州城、凉州城、幽州城,还有位于四州中心位置的一国之首——京城。 这沧州城地处东沧境内,就像嵇北辰卦象中显现的那般,沧澜海为朱雀位,九劫山为玄武位,离魂谷为青龙位,南琼为白虎位。他入城前卜了一卦,西方白虎位有变,不久沧州城将有变数。 自掌门师尊墟海真人兵解之后,他多年未曾下过山,一直闭关修炼。各仙门魔宗的情况还略知一二,五大城内的情况却不明朗。他挂念沧州城中百姓,便以梅花心易心中默起一卦,然而卦象却显示不明、吉凶难辨。 嵇北辰之后又卜了几卦,都没有结果,不觉眉心轻敛。他忆起林缘峰落崖那日,玉音门大弟子木兮瑶也在围攻他的队伍之中,怕是南琼恐已生变! 酒足饭饱之后的赵灵儿,满意地抹了抹嘴角的油渍,一抬头,看到坐在对面凝神敛眉的嵇北辰,满脸愁容的样子。 “嵇哥哥......”赵灵儿不知道嵇北辰在想什么如此伤神,轻轻唤了一声。 嵇北辰知道自己此时表情有些过于严肃,怕吓到赵灵儿,回了回神,转脸看向赵灵儿道:“灵儿吃好了吗?” “吃好了,嵇哥哥!”赵灵儿见嵇北辰恢复了神态,心底高兴了起来,朝嵇北辰甜甜地笑着。 嵇北辰看着赵灵儿痴笑的模样,心底有些触动。他自小父母双亡,在凡间颠沛流离、风餐露宿,是掌门师父找到他,带他回了沧虚派,他才算有了庇护之所。 幼时四处漂泊的经历,让嵇北辰很难主动亲近别人。而赵灵儿只见过他一面,便如此信赖他、亲近他,让嵇北辰慢慢放下了戒备,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冲赵灵儿叫他这一声“嵇哥哥”,他也要尽力护她周全才是。 —— 从陈记酒楼回悬济药铺这一路,赵灵儿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嵇北辰脾气也好,含笑听着,时而回应两句。 赵灵儿说起自家药铺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很是骄傲:“悬济药铺,虽然算不上沧州城最大的药铺,但是秉持着本分经营、童嫂无欺的理念。从爷爷辈开始经营,如今已经三十年了。 原本只售卖药材,到了父亲手里才开始有坐堂医正。父亲原本也不懂行医的,前些年出城收购药材的时候,在城外结识了一位神医......” “神医?”嵇北辰听赵灵儿讲药铺里的事情,对赵掌柜结识的这位神医很好奇。 赵灵儿点了点头,表情难得变得严肃起来:“嗯,父亲和他的神医友人算是忘年交,两人志趣相投,他教了父亲一些医术,虽然不多却很受用,父亲坐堂问诊绰绰有余。 父亲这位神医友人常年在外游历、行踪飘忽不定,但他每年都来家里小住几日,偶尔也会坐堂问诊。父亲曾想拜他为师,他委婉拒绝了,却答应收我做他的干孙女,传我衣钵,还让我叫他‘石头爷爷’!” “石头爷爷?”嵇北辰脑中飞速联想着,“城外”就是是离魂谷,这“石头爷爷”会不会就是时无计前辈? 赵灵儿见嵇北辰对石头爷爷感兴趣,便继续说道:“石爷爷可厉害了,他不光会诊脉还会卜卦。对了,今天嵇哥哥会来店里的事爷爷都提前算出来了,还让父亲多多关照于你呢!” 嵇北辰听到赵灵儿的话,猜想神医有可能就是时无计前辈。他前几日不告而别,无论如何要见一面,表示一下歉意,说道:“石神医既然算到我会来,灵儿能否帮我引荐一下。” “你想见石爷爷?” 赵灵儿料到嵇北辰一定会对石神医好奇,此时脸上露出来为难的颜色。 “见不到吗?”嵇北辰见赵灵儿有些为难,却也不奇怪。时无计前辈脾气有些古怪,不想见他这个“不听话”的病人也正常。 赵灵儿很想带嵇北辰见石神医,只是这事她做不得主:“倒不是见不到,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石爷爷就住在药铺的后院里,平时深居简出,给人看病也是随心情,很少见外人!” 嵇北辰见赵灵儿着急的样子,连忙摇了摇头,宽慰她道:“无妨,灵儿不要为难。” 两人言语间已经走到了悬济药铺门前,嵇北辰俯身把卦桌收拾了一下,准备继续出摊。 赵灵儿也不着急回药铺,搬了把凳子,乖巧地坐在嵇北辰身边,想再跟她的嵇哥哥说说话。 “唉”,赵灵儿叹声道:“就因为石爷爷这个脾气,我家药铺把城里的很多权贵给得罪了!嵇哥哥在门前摆卦摊也要小心些,最近有很多坏人来店里捣乱...” 说起坏人,赵灵儿立刻义愤填膺,玉手握成拳头比划着,像是要打跑那些坏人。 嵇北辰听了赵灵儿的话,想起之前来卜卦的“三角眼”,明白过来:“三角眼”应该也是来请石神医看病的,估计也是多次请不到人,今天打算来硬的。 嵇北辰当下庆幸自己赶跑了“三角眼”。悬济药铺有恩于他,如果之后真有人闹事,他也要帮上一帮。他虽体内没有真气周转,但剑诀上的招式他都记得,对付几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 嵇北辰心里如此想着,背后的沧墟剑感受到主人重新燃起的斗志,悠悠地闪烁着靛青色的光…… 第17章 福生无量天尊 嵇北辰笑了笑,沧墟剑是掌门师尊亲手传于他的仙器灵剑,他从前都将它时刻带在身边,连睡觉都要枕着睡,早已是人剑合二为一。 此前重新回到嵇北辰手中,与他共同经历了不少磨难,自从那日他离开鬼医冢,此剑似乎又恢复了灵性,现如今即便他打不过别人,沧墟剑也会护他周全。 这样想着,嵇北辰倒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这凡间闯荡了,心里涌出一丝暖意。沧墟剑感知到他高涨的情绪,更是兴奋地动了起来,抽出剑鞘,环绕在嵇北辰左右。 赵灵儿头一次看到会飞的剑,兴奋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哇,嵇哥哥的剑居然会飞!” 嵇北辰没想到沧墟剑会如此热情,当着他人的面就飞出了剑鞘,大概它也感受到赵灵儿的善意,已经接纳了她,不再把她当做外人。 嵇北辰笑了笑,朝沧墟剑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先回去吧,别吓到她了!” 看到沧墟剑乖乖收回了剑鞘,嵇北辰也安心了许多,还好此时药铺门前没有人经过,要不然肯定会引来骚动。 如今他的实力不足,凡间的高手他根本打不过,沧墟剑如果在此时现世沧州城,一定会引来各路高手争夺,到时间免不了会被他人夺去。 经过沧墟剑这一顿操作,赵灵儿眼含崇拜地看向嵇北辰:“嵇哥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修仙的,来沧州城是来历练的吗?” 嵇北辰微一愣,随即释然,当今天下修真盛行,赵灵儿知道也没什么惊讶的。 嵇北辰微微一笑,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打算先隐瞒下去:“灵儿懂得不少,不过……我现在只是普通的凡人,剑的事情还请灵儿帮我保密!” 赵灵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郑重答应下来,她一直陪嵇北辰坐到日落西山,卦摊和药铺都准备关门了才起身,期间赵掌柜来叫过她好几次,但她始终没有离开。 “灵儿,这次你无论如何也要跟为父回家了,你哥哥和嫂子回来了……” 赵掌柜向赵灵儿招呼着,急急忙忙地从药铺出来,药铺大门都来不及关了,直接将闭店的事交给了驻店伙计。 赵灵儿一听立马站起,欢喜回道:“什么?哥哥嫂嫂回来了!爹你怎么不早说,我先走了,嵇哥哥明天见!” 赵灵儿一听哥哥回来了,也不等赵掌柜,跟嵇北辰匆匆告别一溜烟跑走了,留下赵掌柜一个人站在卦摊前面。 赵掌柜听着自家闺女没大没小地叫嵇北辰“哥哥”,心中很是无奈,连忙上前替女儿道歉道:“嵇道长,小女给您添麻烦了,没大没小叫您嵇哥哥,老夫在这里赔不是了!” 嵇北辰朝赵掌柜抱拳施礼,正言道:“无妨,我心中已认下灵儿这个妹妹,随她喜欢就好,倒是贫道多有打扰了。” 按年龄他是赵掌柜的小辈,赵掌柜却对他如此礼遇,他就是一个小小道士,这心里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礼数自然更加周全。 赵掌柜连忙恭敬地回礼:“嵇道长不嫌弃小女就好!” 赵掌柜知道嵇北辰没有住所,便吩咐伙计将药铺后院的一处厢房腾出,打扫出来给嵇北辰住。 嵇北辰确实没有地方住,他挣得那点卦钱不够长期住客栈,便没有推迟赵掌柜的好意,万般感谢之后,欣然接受了。 赵掌柜着急归家招待儿子和儿媳,没有多作逗留,之前就交代了药铺伙计好生照看嵇北辰,当下只微微摆手告辞离开了。 那驻店伙计也就十五六岁,平日负责招呼进店来人,闲暇也会从赵掌柜那儿学些医理药性。 他与嵇北辰年纪相仿,两人虽没有过多接触过,但赵掌柜为人正直良善,这小伙计驻店许久,自然言传身教很有善心,他见嵇北辰略显拘谨,立马招呼道:“嵇道长不必客气,这边请吧。” 嵇北辰微微点头,回道:“有劳小兄弟了。” 嵇北辰拿上随身物品,随驻店伙计进了药铺。小伙计关上药铺大门,从里面叉好门栓,带着嵇北辰朝药铺后院走去。 嵇北辰跟随小伙计来到药铺后院,小伙计边走边向嵇北辰简单介绍药铺后院各个房间:“一进后院东南边是厨房,是药铺平日做饭、熬药的地方,西南边是存放药材的仓库,也是平日里最忙碌的地方。” 他们穿过院中天井,正对面是正堂:“这里是掌柜平时接待客人的地方,有时候也为在前厅不太方便的病患看诊,石大夫每次来药铺都在此坐堂。” 正堂的两侧分设东西两处厢房,小伙计带嵇北辰到西边厢房住下。嵇北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东厢房,里面还亮着灯,想着应该是赵灵儿口中“石爷爷”的住处。 小伙计安置好嵇北辰,就回前院药铺了。嵇北辰关好房门,环视房间四周,厢房内的布置舒适雅致,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收拾的很干净。 屋内的桌案上,摆着两盘子素菜和馒头,还冒着热气,嵇北辰一看就知道赵掌柜有心了。 嵇北辰洗手、净面,坐下来进了些饭食,便盘腿在床上打坐。自他忆起往事,每日都会默念《沧墟大衍心法》。 今日嵇北辰依旧是静心打坐,还未默念沧墟派心法,只觉体内丹田之中汇聚少许真气,这不禁让他大喜。 嵇北辰连忙在体内周转了几遍《沧墟大衍心法》,那少许真气不增反减,甚是不同寻常,让他一时不知何故。 嵇北辰凝神调息许久,再睁眼子时已过。他拂袖拭干了额头的汗水,轻叹了一口气:“这股真气还真是古怪,也不知是何故……” —— 卯时刚到,嵇北辰从床上立身坐起,他一向起得早,从前在沧墟派的时候,每日不到卯时他就起床练功。 这习惯已经多年早已刻进骨子里,虽然他昨晚睡得比较晚,但身体的惯性还是让他自然醒来。 嵇北辰漱洗束发一番,穿好蓝袍,随即拔出沧澜剑,在正堂的空地上练了一会儿,直到驻店的小伙计送来早膳。 嵇北辰看着桌案上的早膳,苦涩一笑,如今他这副身子大不如前。这肉体凡胎还真是麻烦,每天要吃不少东西,不然肚中就会饥饿难耐,他感觉自己的腰身不再那么纤细,结实的臂膀也松弛了不少。 用完早膳,嵇北辰准备继续出卦摊,对着镜子理好衣衫,背上沧墟剑,出门朝药铺前厅走去。 昨日嵇北辰进后院已是黄昏入夜之时,如今晴朗日明,便仔细打量起后院的风水布局。 他踱步在药铺后院走了一圈,特意看了各间屋子的方位,对应了一下前厅的陈设,觉得甚好,口中呢喃道:“宅居左短右边长,君子居之大吉昌。” 突然,从东边厢房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小道士,老夫这风水布局可还行?” 嵇北辰只觉这股声音震得两耳嗡嗡作响,心中叹道:此人丹田之气浑厚,功力一定不低,修为更是难测! 嵇北辰定了定神,朝声音的方向抱拳俯首道:“晚辈不才,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 不一会,东厢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从房间里走出一个胡子花白的小老头,个头不高,身形消瘦,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白胡老人几步走到嵇北辰面前,看了眼低头行礼的嵇北辰,朗声道:“我那干孙女赵灵儿,一定跟你说过我是谁了吧!” “是,晚辈见过石前辈。”嵇北辰一听这个声音,就立马判断出,这个赵灵儿口中的“石爷爷”,不是离魂谷的时无计前辈!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她新认的哥哥,面相如何?”白胡老人朝嵇北辰摆了摆手,让他抬起头来,想看看他的模样。 此前他已算出此人是赵灵儿的“贵人”,且昨日必会登门。所以,他特意叮嘱赵掌柜,要好生照看这位“贵人”。 他本不应过多地介入凡尘之事,但涉及到他的干孙女赵灵儿,心中还是做不到置身事外。 嵇北辰缓缓抬起头,恭敬地立在白胡老人身旁,让其好好端看自己。 “偶?”白胡老人扫了嵇北辰一眼,心中起了疑惑。 白胡老人朝嵇北辰招招手,口中道:“近前来,让我摸摸脉。” 嵇北辰知道瞒不过白胡老人,便往白胡老人身边靠了靠,乖乖地伸出了左手。 白胡老人诊了半晌,脸上颇为严肃,待嵇北辰的两只手都诊过之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嵇北辰。 随后,他恭敬地朝嵇北辰施了一礼,正言道:“福生无量天尊!” “惭愧!不知前辈,所言何意?”嵇北辰不知面前的老前辈看出了什么,突然对他这个小辈施以敬礼,惊讶之余连忙上前回礼。 行过礼之后,白胡老人上下打量起嵇北辰,说道:“既然你受恩于鬼医冢,我便接下你这病人了。” “前辈是?” 嵇北辰还在为白胡老人突然对他行礼纳闷,此时又道出他之前在离魂谷疗过伤,还要继续为他治病,心中更加疑惑万千…… 第18章 避无可避 白胡老人见嵇北辰发愣的样子,刚刚不苟言笑的脸上展露出笑容,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梳理着下巴上的花白的胡子,笑道:“我是时无计老头的师弟,叫白石。” “白前辈好!”嵇北辰一听是时无计前辈的师弟,上前行了个大礼。 白石见嵇北辰如此多礼,不禁哈哈笑道:“免礼免礼,我跟那个老顽固不一样,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客套,你跟灵儿那丫头一样,叫我石爷爷就好!” 嵇北辰恭敬地点头答应着,既然白石前辈如此说,他便不再客套,随着白前辈来到药铺前厅。 清晨的悬济药铺已经开门营业,赵掌柜在前厅坐堂问诊,人疏疏松松的,看诊的人不算太多,但拿方抓药的人已经不少了。 赵灵儿也在药柜前面忙活着,接方、审方、抓药,时不时还指点一下旁边的药铺小伙计,那认真的样子与昨日甚是不同。 赵灵儿端看着手里的药房,还不忘提醒着小伙计:“这是新方子,留意一下药味写的重不重!” “好,好!”小伙计点头答应着,细细查看起来。 赵灵儿一转头,对新来的伙计厉声道:“每副药的每味药不要混在一起,你如此抓药是坏了规矩!如果错拿便会分拣不开,这人命关天岂是小事,以后抓药时,每味药之间要留有缝隙才是!” 嵇北辰看着药柜前精细干练的赵灵儿,傻了眼,这还是昨天那个跟他撒娇的小丫头吗? 赵灵儿忙完手中的事,一抬头,正好对上嵇北辰的眼神。她连忙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到嵇北辰面前,甜甜地喊了一声:“嵇哥哥!” “哎呀,灵儿有了哥哥都快看不到我这老头子喽,好伤心啊!”站在一旁的白石见赵灵儿欢腾的小模样,心中有些吃味,以前这待遇可是他独享的。 “石爷爷,灵儿怎会忘了您那!陈记酒楼热腾腾的早膳为您准备好了,爷爷快去膳厅享用!” 赵灵儿刚刚只是一激动先喊了嵇北辰,见白石闹情绪,连忙挽起白石的手臂,朝膳厅那边走去,临走还不忘冲嵇北辰吐了吐舌头。 赵掌柜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贴心地询问起嵇北辰的近况:“嵇道长昨晚歇息得如何?” 嵇北辰知道赵掌柜是真心关心自己,心中很是感激,微笑道:“很好,多谢赵掌柜惦念。” 赵掌柜见嵇北辰面色红润,不似昨日那般疲惫,便知其夜里应该歇息得不错。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臂,拍了拍嵇北辰的肩膀,说道:“既然灵儿认你做哥哥,嵇道长便叫我赵伯父吧!” 嵇北辰见赵家都是正直良善之人,便不再犹豫,坦然回道:“那赵伯父便叫我嵇辰吧!” 他昨日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不便透露,还是低调点为好。 两人在前厅聊了几句就各忙各的了,嵇北辰照旧在药铺门前摆摊卜卦,开始了他的入世之后的凡尘生活。 —— 那日晏月漓负气回了晏月宗,没过多久就派手下来沧州城打探嵇北辰的行踪,带回来的消息介是“平安、卜卦、无恙……” 晏月漓听闻嵇北辰身体无恙,已融入到凡尘之中,心中顿时一沉,开始口是心非起来:“不错!正好,我还乐得清净!” 此时,沈晴汐正好从离魂谷回宗,刚迈步进了议事大殿,就听到晏月漓在为嵇北辰发着脾气,不由得偷偷咬住下唇,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而跟在她身后的王渊亭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气。 晏月漓为嵇北辰传功的事,他已知晓,虽心中震惊不已,但既成事实无法改变,眼下只能暂时对宗主隐瞒此事了。 他扇动手中的玄冥扇,疑惑地皱眉道:“不应该啊,以嵇北辰的秉性脾气,他若知道体内有魔功的真气运行全身,定要找宫主您讨要说法,怎么会如此平静?” 晏月漓脸色微沉,沈晴汐对王渊亭对了个口型:他不知道。 “这……”王渊亭张了张嘴,瞬间哑然。 沈晴汐没有再理会王渊亭,用神识传音给晏月漓:“宫主想让他知道吗?若是嵇北辰知道真相,必定会更加绝望吧……不过这事瞒不住多久,他早晚是要知道的……” 说着,她还瘪了瘪嘴,略表同情,只一瞬目光又坚定起来,继续用神识传音与晏月漓:“若是宫主心软,不必亲自前去,这种铁面无私,不讲情面的事,大师兄最擅长此事!” “晴汐师妹不要胡说,我何时对你冷面寒铁了?”王渊亭终是忍不住,沈晴汐的修为说到底不过驱物,他一个金丹期的修真者,若是想听到她的神识传音也不是难事。 沈晴汐惊讶不已,瞬间跳脚怒道:“你……你怎么能听到?” 王渊亭只是耸了耸肩膀,他们本就是魔宗弟子,自然会些狡黠的小招式,只是她太过单纯而已。 身为晏月宗的大师兄,除了宗主和“四大长老”外,宗门弟子都他听他指令,连晏月漓都没那么大的权利,可见王渊亭的能力非同小可,他这“青衣判官”的威名从不是自诩的。 沈晴汐一脸的不服气,她知道自己又被王渊亭无情作弄了,虽在功法上心虚,但嘴上却不饶人道:“哼,对我你自然不敢,不然我阿爷定饶不了你!” 晏月漓见两人又吵个不停,顿时头晕脑胀,只得勉为其难地对两人道:“劳烦大师兄走一趟了,沈师姐若是想同行,也一同去吧。” 王渊亭和沈晴汐均不再多言,齐齐拱手听令道:“是。” 两人不敢多做停留,随即启程离去,其他弟子也不敢随意进去,恐惹怒这“小魔女”。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殿,眼下只剩晏月漓一人,突然冷清下来却让人不习惯了。 她逐渐开始瞎想,被自己刚刚的决定搅得心烦意乱,悠悠言道:“也不知,他会不会来见我……” 晏月漓言罢失声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遇到嵇北辰一切都不一样了…… 无论嵇北辰对她有多冷漠,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他的一切。她的情绪总是被他牵绊,想摆脱却又无能为力。 晏月漓双眉紧锁,死死咬住下唇,她现在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洒脱的魔宗宫主,这样下去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痛苦地思索着,终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释然地呢喃道:“都是为了娘亲,对,是为了娘亲……” 这番自我劝慰终是让晏月漓清醒了些,她微眯美眸,冷冷言道:“阿辰啊,阿辰,你若仍那么固执,本宫主就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几时!” —— 这几日,悬济药铺门前分外热闹,每天都是两大车的药材往药铺里面运。赵灵儿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整理药材,分类、登记、入库,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嵇北辰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道是药铺的日常进货,便没有细问。每日依旧在药铺门口摆他的卦摊,早起练剑强身,入夜凝神运气,日子过得倒也安逸。 白石前辈自从上次与他见过一面之后,便不见踪迹。嵇北辰询问过赵灵儿,赵灵儿只知道她的白爷爷应该是出城了,但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 嵇北辰想着,莫不是回了离魂谷?便又想起了那段,和晏月漓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算下来,他离开离魂谷已经有大半个月,每晚他都试着运转体内真气,但是也悟出些门道来。 那日,他试着将体内的真气倒转运行,没曾想真气居然顺利地汇集到了丹田之中。这个方法是他在鬼医冢的那晚学会的,似在梦境得一人传授,但他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谁…… 这白石神医不在城中,之前来卜卦的“三角眼”,也暂时没有再来捣乱。 嵇北辰详细询问过赵灵儿,来闹事的“三角眼”是什么人? 赵灵儿支支吾吾也说不明白,只说是一个有钱有势的公子身体得了病,想找石爷爷看病,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石爷爷不给他医治,大概那人是什么坏人,或者是品行不端正的人吧! 嵇北辰知道白石前辈懂得看面象、卦象、风水,能掐会算,有可能是此人寿元已到,就算是神医也不能违背了自然规律,便没有再深究下去,想着“三角眼”只要不来药铺闹事就好。 这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没想到这事情也想躲都躲不掉,第二天午时刚过,“三角眼”就冒雨找了过来。 嵇北辰正准备避雨用些午膳,他用衣袖挡着雨,正准备收卦摊。一抬头,就见“三角眼”火急火燎地直冲他就过来了,一上来就掀翻了他的卦摊。 “三角眼”叉着腰,指着嵇北辰的鼻子骂道:“小道士,你好大的胆子!我那日在你这算了一卦,照你解的卦行事,结果却鸡飞蛋打,你知不知道耽误了我多少工夫?花了我多少银子?” 第19章 忠仆救主 嵇北辰淡淡地看着闹事的“三角眼”,忽然豁然了,这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嵇北辰知道“三角眼”摆明了是来找茬闹事的,他以往对这等客人都是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了卦钱便好了。 但“三角眼”不同于一般的客人,他三番五次来找悬济药铺的麻烦。如今自己受恩于悬济药铺,对“三角眼”他不能再像上次那般宽厚仁慈,不然对不起掌门师尊的教诲,对不起自己一直坚守的大道本心。 嵇北辰心中思量着,语气硬了下来:“你来算卦,我讨卦钱。我卜卦、解卦与你,你不解卦意,任意而为。结果不甚满意,便来找我算账,此事与我何干?” “三角眼”一听小道士说得在理,他确实没听全解的卦意,听到一个“木”字就跑走了,还真不怪人家小道士。 但“三角眼”着实心疼他花的那些银子,依旧硬着脖颈道:“你这鬼话连篇的臭道士,定是与那悬济药铺的赵掌柜是一丘之貉,诓骗了我好几车的名贵药材,都给我等着,我要……” 嵇北辰知道此人不好打发,缓兵之计不行,看来只能来硬的,他立即立目言道:“你要如何?此事与悬济药铺无关,赵掌柜与我有恩,如你再找他麻烦,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着他便站起身,手中握紧沧墟剑,誓要与“三角眼”斗到底的架势。 面对小道士突然强硬的态度,“三角眼”吓了一跳,忽又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冲嵇北辰拱手道:“爷呀,我的亲爷爷,我何时说要找赵掌柜麻烦了?我求他还来不及呢!” 嵇北辰闻言很是不解,松了手上的长剑,他不是很明白“三角眼”的话中之意,见“三角眼”变脸如此之快,更加不确定此人真正的意图。 但看着“三角眼”委屈无奈的模样,想着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口气便软了下来:“你且说一说,我当日赠你的话,你是如何理解的?你又办了哪些事?为何今日来找我算账?” “三角眼”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被嵇北辰一吓倒也老实了,走上前与嵇北辰说道:“道爷,不瞒您说,我家公子十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便不太好,常年卧榻不起……” “三角眼”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家主万般无奈,只好叫我来求石神医,无奈赵掌柜拦着见不到面,哎,也不知为何…… 今年我家公子突然病重,府中人人着急,我便想着,不管能不能医好我家公子,我都要让石神医试上一试!” “三角眼”握紧拳头,暗淡的眼中有光亮闪出,一旁听言的嵇北辰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忙宽慰道:“那日你来去匆匆,却不知有这般隐情,真是惭愧……” “三角眼”忙摆手示意无妨,开始反思道:“我知那石神医今年提前来了沧州城,于是那日便前来求取诊治。 我是一个莽夫,当时带着刀来,还有些气急,哎,可能道爷误会于我,其实我连杀个鸡都不敢。” “三角眼”无辜地瞥了嵇北辰一眼,停顿少许,又继续言道:“我想着之前强硬的方式都没有效果,便在你这儿算了一卦。 那日你解一个‘木’于我,我没有问道爷其中深意,就胡乱猜测。以为那石神医喜欢草木药材,便收集了上好的草药,这两日已送到了药铺……” 嵇北辰一听,回想起这两日药铺送来的那些名贵药材,明白了一二。 “三角眼”说道此处,心中不平之气又上涌起来:“不想那赵掌柜收了药材,却仍不让我见那石神医,我又花钱又求人收集那些药材,这不是欺负人吗! 唉,想那我家公子可能要命绝于此,心中想想很是气愤,便来与你闹上一闹,实在对不住了!” “三角眼”说完这些话,胸中憋闷之气也散了不少,最后想到自家公子命不久矣,不禁眼角湿润起来。 嵇北辰看“三角眼”对他家公子如此情深义重,心中不忍,便正言道:“你将你家公子的生辰八字写于我,我算上一卦,看看吉凶。” “三角眼”一听有戏,刚刚小道士说与赵掌柜有恩交,看来事情有转机,马上嘴上应承下来:“好好好,谢谢道爷,我马上就回府让公子写与你!” 不到一刻钟,那“三角眼”便回来了,拿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隽秀大气,却欠缺力度。 嵇北辰看着纸上的字迹,心中突然有些恍惚,这字迹他是不是曾经看过,为何他如此熟悉? 见“三角眼”在一旁焦急地等着,嵇北辰便没再多想什么,开始卜起卦来。果然如“三角眼”所说,这卦象凶险万分,如果再不医治,恐活不了几日。 嵇北辰从卦象看出此人一生命运多舛,家中亲人所剩无几,在他年幼之时都已死于非命,此人常年苦闷无处诉说,不熬出病才怪了。 嵇北辰想着卦象,心中有些憋闷,想起自己的经历,他不也是举目无亲,被人冤枉而沦落至此吗? 同是天涯苦难人,帮扶一把也不是难事,一想到此处,他便打算帮一帮那位患病的公子。 嵇北辰朝“三角眼”拱手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三角眼”见嵇北辰突然对他拱手施礼,连忙恭敬回礼道:“小人叫薛三……” 嵇北辰道:“薛三兄弟,你家公子与那赵掌柜有何因缘?为何会拦你见那石神医?” 薛三听清嵇北辰所问何事,连连摇头叹道:“小人也不知,曾问过我家公子,他也不肯说!” 嵇北辰心中疑惑,赵掌柜不是刻薄之人,为何不让薛三请白石前辈与那公子看病呢? 他突然想起之前询问赵灵儿之时,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觉得此事另有内情。 嵇北辰见一时问不出什么,心中不免焦急,那公子情况如此凶险,只能由他接下此事。 他打定主意后,便对薛三言道:“薛三兄弟,要是你信得过贫道,请石神医这件事就交与我想办法,最迟后天,我定能带他前去你府中!” 薛三见嵇北辰欣然答应,连忙鞠躬感谢:“好好好,我这就回去等信儿!太感谢道爷了,如果真能把我家公子的病治好,我一定给您磕头!” 一整日,白石前辈都不知去向,嵇北辰自答应了薛三请求,心中越来越焦急,入夜后辗转反侧,夜不能眠,天蒙蒙亮时才勉强合了眼。 第二日清晨,嵇北辰仍是照常盥洗穿戴完毕,正在膳厅吃着早膳,就听驻店的小伙计说:石神医昨日深夜就已归来。 他忙胡乱吃了两口,直奔后院而去,正思考着如何向白石前辈开口,两人在院中就遇到了。 “你来得正好,随我去正堂诊脉。” 白石仍是一身素雅衣衫,他言罢一脸严肃,也不等嵇北辰作出反应,直接朝药铺后院的正堂大步走去。 药铺后院的正堂内,白石为嵇北辰细细诊着脉,花白的双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开来。 其实白石那日答应嵇北辰,为他医治不光是因为赵灵儿,还有其他的原因。 那日白石观嵇北辰面相,眉宇间的浩然正气,看出此人为世上那得的纯正之人。 白石原本以为嵇北辰是一位修真者,却丝毫未感受到嵇北辰身上的真气。虽不是修真者,但也是值得敬重的道友,于是便对嵇北辰施了一礼,又说了那句“福生无量天尊”的话。 那日,白石诊脉完毕,他发现嵇北辰体内受了极重的内伤,不光受了伤,还中了剧毒。 万幸这小道友命不该绝,幸得医者及时诊治,这才无性命之忧。从这用药手法上,白石认出医者是出自离魂谷无疑了。 那日,他发现嵇北辰毫无戒备之心,于是细探其丹田周身脉络,发现他伤后不仅筋骨重生,丹田内却有丝丝真气周转。 这股真气狠毒霸道,与嵇北辰所练的功法剑诀格格不入。他行医数十年闻所闻未,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病人,一时好奇求胜,便应承说要给嵇北辰诊病,实则想将他的病症细细研究一二。 而今日白石再探查,却一点痕迹也没有了,那股狠毒霸道之气好像未曾出现过,似是与自身相融一般。 白石诊了半天,疑惑不解不禁诧异言道:“难道是我误诊了?不应该啊……” 嵇北辰不知道白石前辈此时的心中所想,他一直想着许诺薛三的事,却不知如何开口。 白石发现他的脉象忽起伏波动很大,便收了诊脉的手,抬头看向嵇北辰道:“辰儿似乎有话要说?” “我……石,前辈怎么知道?”嵇北辰不太习惯同赵灵儿一般称他为“石爷爷”,继而称呼白石为石前辈了。 “当然是从脉象上看出来的,你方才纠结的很呢!”白石捋着胡须,微笑地看着略显拘谨的嵇北辰。 “晚辈确有一事相求,只是怕前辈为难……”嵇北辰搓了搓微僵的双手,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有人求你让我帮忙看病?”白石眼中笑意更浓,深邃的眼眸星光点点,仿佛能看穿人心。 “还真是瞒不过石前辈!”嵇北辰料到白石早已算出此事,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坦率,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第20章 两家恩怨 嵇北辰性子温和质朴,平日里不争不抢,更不喜给人平添麻烦,白石倒很喜欢这忠厚的后生。 薛三所求之事,他早已听赵掌柜提起过,说起来赵家和那公子的恩怨,还要从十二年前一场魔宗动乱说起。 一提起往事,白石不由得心中感慨:这神仙打架遭罪的还是凡人,他每年徘徊在沧州城,多多少少与两家的恩怨有关…… 白石不想陷在回忆之中,面色沉了沉,便恢复常态,摸摸下巴上的白胡,对嵇北辰回道:“如今,那公子已病入膏肓,寻常药确实没法子了!” “可,石前辈不是寻常之人!”嵇北辰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想救那公子,但自从看过薛三的字迹,他就寝食难安,不想让那位公子有事。 白石拢了拢眉心,觉得此事棘手得很,却也不想让嵇北辰失望:“这……你说的也对,确实有个方法可以试试!” “如此,便有劳石前辈与我跑一趟了!”嵇北辰一听白石前辈能救此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何避而不医?”白石没料到嵇北辰的反应如此之大,只道他心善,再加上那薛三求得紧。 嵇北辰隐约猜得到赵家与那公子多半有很深的恩怨,他不是不顾及这些。只是总觉得那公子是个好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情,但人命关天,那公子时日无多了,姑且先救下性命再说。 嵇北辰见白石仍有忌惮,便把话说开了:“石前辈知道我不是冒昧之人,那人的生辰八字我算过,那公子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命运多踹,幼年遭歹人陷害,亲人多半也已去世……” 话到此处,白石不由得重重叹气,嵇北辰看在眼里,连忙继续说道:“石前辈!救人一命胜造七七浮屠,还请您与我去一趟!” 嵇北辰义正言辞地说完这些话,双手抱拳,朝白石深深鞠了一躬,一副不答应不起身的架势。 白石叹了一口气,凡间之事他多半都能料到,也知那人即将寿终正寝。只是世事难料,如今看来此事还未有定数,这变数就是嵇北辰了。 他心中一惊,掐指算了一下嵇北辰与那公子的因缘,却是不明。难道赵家和沐家两家的恩怨,今日就有了转机? 白石收起掐算的手,看了看站在他面前,执拗地鞠着躬的嵇北辰,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本是闲散药修,凡人之事很少插手,辰儿既与那公子有缘,我便与你走这一趟,其他的就看那人的造化了!” 白石最终拗不过嵇北辰,回东厢房收拾好药箱,便随嵇北辰从后门出了药铺后院。 两人按照薛三留下的地址,来到了一处气派的府邸前。嵇北辰抬眼一看,府邸大门上的牌匾写着五个大字——沧州城主府。 嵇北辰心道,那公子莫不是沧州城的城主? 还不等嵇北辰敲门,府邸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薛三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了,眼角还含着泪,正用袖子擦拭着,显然是刚刚哭过。 抬头一看嵇北辰和石神医在门口,脸上马上展露出来笑容:“道爷,你真的把石神医给请来啦!” 他说着就要给两位行个大礼,嵇北辰快步上前将他拦住,薛三咽下感谢的话语,悲痛言道:“求石神医快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怕是要不行了!” 白石闻言忙迈开步子,嵇北辰忙对薛三说道:“快入府。” 薛三急忙点头回应,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一路小跑进府,唤来府中管家招呼贵人,自己一溜烟往内院跑去。 刚刚他家公子呕了一大滩血,立马昏死就过去,他急得出府去找嵇北辰,也不知公子可挺得住…… 府中管家不敢怠慢两位贵人,所引之路介是大道儿,嵇北辰心里急得不行。 “石前辈,失礼了!”嵇北辰拉住白石的手腕就往内院赶去,他带着白石熟练地抄着小路来到后院,穿过花拱门,越过抄手游廊,最终脚步放缓进了内院。 紧跟两人脚步的管家傻了眼,敢情这小道士是到自己家了吗?他怎会这般熟悉城主府的格局? 白石被嵇北辰拉着急急奔走,心中也是诧异,本就觉得嵇北辰不是泛泛之辈,现在更是疑惑万千。 很明显嵇北辰来过城主府,而且还很熟悉这里,他到底是谁? 白石多年在凡尘中寻访一处秘境,不过问修真界之事好多年,所以并不认识嵇北辰。 他与修真界唯一的羁绊的就是离魂谷,而离魂谷他也是许久未归了,也许,是时候回谷见见那个老家伙了…… —— 城主府内院中一处僻静的厢房内,檀木大床上躺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男子看着三十多岁,脸色惨白,进气多出气少。男子身旁坐着个老婆婆,在一旁抹眼泪。 薛三推门进来,抹了脸上的泪换上欢喜的笑容,他推了推坐在床边抹泪的老妇人:“娘你快别哭了,石神医到了,公子有救啦!” “三儿,你有这能耐?”正当薛妈妈半信半疑,起身却见管家领着一老一少的贵人入府,心里立马有了盼头,立马躬身行礼道:“石神医,您快救救沐哥吧!” 床上的公子正是沧州城城主沐青,这薛妈妈是沐青的奶娘,刚刚沐青病危,她连忙让自己的儿子薛三去请大夫。 白石一看床上之人,心中暗叫不好,连忙从药箱里取出一枚药丸,喂他服下。随后,他让众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府中大夫在里面帮忙,两人褪下沐青的衣衫,开始为其施针。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白石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直在门口等候的薛妈妈和薛三,马上迎了上去。 府中大夫立马说沐青暂无大碍,众人皆松了口气,连连对石神医鞠躬称谢。屋内的白石也不多言,只开口让嵇北辰进来。 嵇北辰的心立马揪了起来,他按下烦躁不安的心情,推门进了厢房,看着床上面如白纸的沐青,他的心不自觉地“咯噔”一下。 “他……如何?”嵇北辰是个少泪的人,今日不知怎的,看着沐青的脸,眼角竟然湿润了。 白石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病情比我想象的严重,而且他近日还中了毒,眼下只是暂时抑制毒性蔓延,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了……” “中毒?”嵇北辰一听沐青竟然中了毒,忽想起薛三说过,沐青的病情今年突然加重了,原来如此! 嵇北辰紧锁双眉,嘴唇发白,激动地说道:“石前辈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说!” 白石看嵇北辰心急的模样,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会救沐青,便回道:“今日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施针先把毒逼出来,你在一旁为我护法。此事我还需跟赵掌柜知会一声,他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嵇北辰重重点头,将事情一一记下。白石又细细地为沐青诊了脉,研究多时,方才起笔开了药方。 嵇北辰不太懂药性医理,但看白石如此谨慎地用药,想来沐青的病情十分凶险。 白石诊好脉就回悬济药铺了,留下嵇北辰照看沐青。薛三带嵇北辰来到前厅,嵇北辰详细说了治疗方法。 薛三听得心惊肉跳,脸上写满了担心,但一想到石神医精湛的医术,立马放下心来,对嵇北辰再次致谢。 “感谢道长了,您的大恩大德薛三当牛做马报答!”薛三知道嵇北辰是心善之人,对他家公子是真的上心,不禁充满万般感激,双膝跪地磕了个头。 嵇北辰忙将他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他又何德何能担着一跪! 再者说,沐青只是暂时无碍,眼下还未完全脱离危险,这就要看明日石前辈的医治了,便宽慰道:“薛三兄弟客气了,现在你家公子还未脱险,这谢也要谢石前辈,我又没做什么。” 薛三深知赵家对自家公子积怨已久,只道:“道长不知那赵家与我家公子的恩怨,这石神医每年来沧州城我都去请,可每次都被赵老头挡了回去,要不是道长出手,我家公子就真的……” 嵇北辰觉得薛三仍在担心赵掌柜会阻拦明日的医治,忙宽慰道:“我不知其中缘由,但赵掌柜是良善之人,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薛三摇摇头,嵇北辰不知他们两家之间的恩怨,才会说得如此爽快,若是知道就不一定了。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但这沧州城中传言已不是什么秘密——沐青的城主之位,当得有些“蹊跷”! 沐家从祖上开始就是这沧州城世袭的城主,却不想十二年前沐家上下三十余口惨遭灭门,沐青是沐家唯一留下的“活口”,事后还世袭了沧州城城主之位。 赵家是城主夫人的母家,灭门惨案发生之后,赵家多次向沐青讨要说法,沐青都闭门不见,长此以往赵家觉得沐青做贼心虚,便恨上了沐青。 不想,还未等两人说完话,只听府邸门外有人大声喊叫着:“沐青,你要是没死就给我出来!竟然耍花招请石神医给你看病,我看你也别看了,你得的是黑心病!狼心狗肺之症!无药可治!” 那人越骂越恶毒,污秽之词不堪入耳,嵇北辰坐在前厅有些听不进去了,想出去看看是谁在外面大街上叫骂。 见嵇北辰起身,薛三连忙伸手拦住他,明显是识得此人。 薛三眼含愤怒,双拳握紧,却隐忍着不敢发泄,只无奈言道:“府外叫骂的是赵家大公子,他是沧州城守城将官,负责城卫军,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你打不过他的!” 嵇北辰知道薛三是担心他受伤,便安慰道:“你且放宽心,我去去就回。” 第21章 灭门真相 赵大公子,名叫赵柏儿。师从凉州忘忧无极观,此人天赋和根骨都不错,二十岁的年纪已经筑基大圆满,马上就要突破到达驱物期。 赵柏儿今早刚从城外军营回来,一身黑色骑装,身下是一匹通体黑亮的宝马,腰间挂着佩剑。他身为沧州城的守城将官,在城中各处都安插了眼线,对沐青更是时刻都处在监视状态。 早上他接到线人来报,说是自家药铺的石神医进了城主府,手下一接到消息他就马上赶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无权搜查城主府,只能在府外叫骂心里痛快些,同时也吸引不少的城中百姓驻足观看,最好将事情闹大搅黄才好! “哟,出来人了,你是何人?”赵柏儿知道沐青身子一直有病,他也就是想气气他,没想到还真骂出个人来。 嵇北辰回手关上府门,面上和善,言语却毫不客气:“这位兄台,沐城主现在身体抱恙,还请你嘴巴放干净些!” “你!”赵柏儿自小就是沧州城的娇子,受百姓敬仰,哪受过这等重话,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嵇北辰见赵柏儿停止了叫骂,转身要回府,他现在可没有心情与人周旋。 赵柏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看那嵇北辰不过凝气期的修为,便想教训一下他,紧握腰间长剑,怒目言道:“哼,不过一个凝气期,你狂什么狂!” 嵇北辰脚步放缓,慢慢转身,见赵柏儿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轻声笑道:“那可不一定,我这个凝气期的废物,你未必能打得过。” 他最看不惯狂傲的修真之人,仗着自己会些法术就欺负凡人,当下她负手站在原地,轻蔑地看着赵柏儿。 “那我就打得你向我求饶!”赵柏儿言罢,再也忍受不了嵇北辰轻看与他,一个转身,翻身下马,抽出佩剑,向嵇北辰砍来。 在旁人看来,嵇北辰一个凝气期,实在不是筑基期的对手。见赵柏儿抽剑向前,对那个凝气期丝毫不放水,不免看得心惊肉跳。 嵇北辰见赵柏儿袭来,嘴角轻挑一笑,也不着急出剑,只凝神细细看清赵柏儿的招式和剑意,迅速找出破绽,接连躲过赵柏儿的猛烈的攻击。 嵇北辰今早没有出卦摊,穿得是一袭白衣短袍,未曾束发。此刻他手持沧墟剑,淡定地躲闪赵柏儿的招式,出尘绝然,似如仙人。 “好俊的身手!” “真是妙啊!” 一时之间称赞之声四起,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是会功夫的行家里手,见二人酣斗中黑白交错的身影,不免出口赞叹。 嵇北辰自那日真气逆行运转之后,每日都彻夜打坐修炼,以现阶段的体内真气来看,他的修为的确只是凝气期。但连他都不知道的是,经过这几日整夜苦练,他的真气早已提升到了筑基期。 他体内的那股真气,是晏月漓在离魂谷强行为其导入的,这逆行运转真气的方法也是魔宗的修炼之法,魔道练气之法其效果是仙门练气之法的数倍。 此刻与赵柏儿酣战,嵇北辰顿感体内真气窜动,有些抑制不住,似要破体而出,这种情况是从前不曾有过的,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争斗。 “你个凝气期,只会躲躲闪闪吗?”赵柏儿攻了数次,两人却并未过上招,心中十分憋闷,言语中激起嵇北辰来。 “哈哈!”嵇北辰见赵柏儿言语讥笑自己,却也不恼,跳出他的攻击范围,轻笑了起来。 赵柏儿见嵇北辰突然摆脱他的攻击,立刻收剑与胸前,凝神聚气,打算使出大招一击击败嵇北辰。 “剑来!”嵇北辰看到赵柏儿使出了全力的一击,决定用沧墟剑抵挡这最后的招式。 沧墟剑难得出来打架,此刻兴奋异常。知道主人现在的修为才凝气期,便低调地隐去靛蓝色的剑芒,看着就如普通的佩剑。听到主人唤他,马上飞身出鞘,落到嵇北辰手中。 “那个凝气期的不要命了吗?”众人见嵇北辰竟然要硬接赵柏儿的剑招,都觉得他必败无疑。 两柄剑气十足的长剑相碰,四周立刻被强大的真气炸开了,围观百姓怕被剑气所伤,都躲到远处,人群中只有一人焦急地往这边赶过来。 “两位哥哥住手!”来人正是赵灵儿,她刚刚与石爷爷从悬济药铺出来,便看到城主府这边围着不少人,连忙过来查看情况。见是自家的两位哥哥打了起来,连忙上前想拦下二人。 嵇北辰和赵柏儿两人正战到关键时刻,岂料赵灵儿突然跑了出来,赵柏儿的大招已出,无法收回。 “灵儿别过来!”赵柏儿眼睁睁看着赵灵儿冲了过来,连忙大喊让她停下。 “灵儿小心!”嵇北辰眼见赵灵儿进入了攻击范围,连忙飞身上前,把她搂在怀中,运动周身真气,保护她免受伤害。 “剑破!”沧墟剑被嵇北辰抛向长空,剑身发出靛蓝色的光芒,强大的剑气直破赵柏儿的大招。 靛蓝色的剑光笼罩了天空,赵柏儿的招式尽数被破除。“铮”的一声,赵柏儿手中的佩剑碎成了两半,沧墟剑隐去光芒,重回剑鞘,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赵柏儿吃惊地看着手中断成两半的佩剑,这剑是他师父赠于他的本命佩剑,怎么会碎了?对方还只是凝气期! 赵柏儿此时也来不及细想,扔下断剑,上前查看赵灵儿的情况:“灵儿,你怎么样?” 赵灵儿强打起精神,虚弱而焦急地对赵柏儿说道:“哥哥我无碍,别再为难嵇哥哥了,他只是心急救人,此事全怪我!咳咳……” 前日,赵灵儿瞒着赵掌柜擅作主张,收下薛三送来的两大车药草,她只是想捉弄一下薛三,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还牵扯到了嵇北辰。 嵇北辰见赵灵儿头发凌乱,身子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心疼道:“灵儿不要再说话了,我先扶你进去,请石前辈来为你疗伤!” 嵇北辰看也不看站在旁边的赵柏儿一眼,径直抱起怀中的赵灵儿,朝城主府走去。 被无视在一旁的赵柏儿有点自责,这大招他还用得不是很熟练,今天逞一时之快,险些伤了自己的妹妹。 虽然赵柏儿很不想进城主府,但实在担心赵灵儿,还是跟在两人身后,一起进了城主府。 城主府内,嵇北辰、薛三、赵掌柜、赵柏儿,四人对坐城主府正厅,正厅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赵公子,求您高抬贵手,救我家公子一命吧!”薛三没想到嵇北辰会赢了赵柏儿,还把赵家人带进府里。 “救他?他可曾对我姑母一家手下留情!姑母和姑父念他父母双亡,将他留在府中,没想到养虎为患,十二年前他联合细作害死沐家上下三十多条人命,如今沐家就剩他这个败类,他还不如也去死!” 赵柏儿本就生气薛三把石神医骗进了城主府,如今见薛三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气得站了起了,直接道出赵家多年来心中疑虑之事。 赵掌柜本是明日与白石一同前来,但他反应赵灵儿就偷偷尾随,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他见儿子这般激动,连忙出口制止:“柏儿,那只是我们的猜测,不可如此诅咒城主!” “什么猜测!我们多番找他求证,他避而不见,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赵柏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虽然他是守城将官,但却查不出十二年前的真相,更无法坐实沐青通敌之罪。 “你们赵家可是冤枉我们沐哥了!”不知何时沐青的奶娘薛妈妈出现在了正厅,薛妈妈抹着眼角的泪,停止了哽咽,慢慢道出那日的真相…… “沐哥自小体弱多病,沐城主早年寻我来做了沐哥的乳母。我初见沐哥的时候,他才刚满月,瘦瘦小小的一个小人儿……沐哥在沐家养的很好,那年即将及冠,赵夫人还为他张罗成亲之事,可曾想…… 十二年前,沧州城被附近的魔宗混战祸及,沐城主带守城将领赵将军誓死抵抗,却不想城中出了细作,沐家三十二口……惨遭杀害……” 薛妈妈再次哽咽起来,缓了缓情绪,继续言道:“我记得那日清晨,沐哥在后院厢房还未起身,我在膳堂忙活。突然前院就传来喊杀声,接着后院就进了好些个黑衣蒙面的人,他们见人就杀,我吓得晕倒在膳堂里!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在沐哥的房里了…… 我见沐哥目光呆滞地坐在床边,我还以为他是吓傻了,我跑出房间找遍全府,却不见一人,连尸体血迹都没有,仿佛全府上下三十几口都凭空消失了一般!我知道不好了,回来问沐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只是流泪,什么也不肯说!” 众人凝神静听生怕错过什么,听到此处均是心中苦闷,对沐青生出同情怜悯之心,嵇北辰更是心如刀绞。 薛妈妈早已泪流满面,心疼地暗暗垂泪继续说道:“沐哥成了沐家的遗孤,便上报京城,成了这沧洲城的城主。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虽然没亲眼看到真相,但我不相信是沐哥联合了什么细作害了沐家,他也是沐家的血脉,怎能做这种事!” 说到此处,薛妈妈早已泣不成声。薛三见母亲终于说出埋在心中十二年的真相,上前抱住哭泣的母亲,带她回房休息。 这些往事他也是今日才听母亲说,事发那日公子差派他出城办事,他躲过一劫。虽不曾见到真相,但他也同母亲一样,相信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薛三和薛妈妈回了后院,留下嵇北辰、赵掌柜、赵柏儿在正厅,三人各自消化着刚刚薛妈妈道出的真相,正厅一时寂静无声…… 第22章 冤家联手 赵掌柜是亲身经历此事之人,十二年前的守城将领赵将军正是他的亲弟弟!赵家与沐家是世交,沐家世代为沧州城城主,而赵家世代为城中守将将领,效忠城主。 到他们这一代,两家的关系更是亲上加亲。沐城主娶了自己的阿姐,赵沐两家结成姻亲关系,还生下了拥有两家共同血脉的女儿沐慈。 除了沐青,他弟弟赵吉是唯一见过那日城主府内惨状之人。见沐城主和他们的阿姐躺在血泊之中,赵吉慌乱之中到赵府找他,两位急急忙忙地出城,希望能救下阿姐的孩子,他们的侄女沐慈。 那时的沐慈已经嫁作人妇,和侄女婿两人住在城外。他们祈祷着两人能逃过一劫,当他和弟弟赶到他们的住所时,两人都没了气息,刚八岁的侄孙儿也不见踪迹。 赵掌柜回忆着十二年前的往事,把脸深深埋在双手之中。他不该埋怨沐青的,弟弟临终前还交代与他,让他万不可迁怒于沐青那个孩子,只是沐青一直不肯告诉他真相,他便迁怒于沐青。 那日到底是谁处理了尸体?他和弟弟从城外回到城主府便不见了尸体,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只留下那空荡的沧州城主府和默默垂泪的沐青,到底是谁做了这些事,目的又是什么? “爹,这事怪我,是我逼人太紧……”赵柏儿道着歉,心里不是滋味。 面对真相他有些羞愧难当,叔父去年去世之前,把守城将领之职交给了他,也把守护沧洲城的重担交与他了。如今他不仅没有查出十二年前的真相,还逼得城主沐青…… 赵掌柜也是连连自责,出言宽慰道:“好了,柏儿,等城主病好了,你亲自与他道歉吧!逝者已矣,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我那苦命的侄孙现在如何了,究竟是生是死……” 赵掌柜此时有些怅然若失,再去追查当年的真相又有何用,人死终不能复生。 赵柏儿见父亲提起那失踪的孩子,突然想起他日前查到的一个线索,忙说道:“父亲,我查过十二年前的卷宗,那日您和叔父去的急,姐姐和姐夫遇害的现场痕迹没有被完全清除,我发现……” 他正想说与父亲听,但一想到嵇北辰还在正厅,便没有再往下细聊。 嵇北辰却没有留意两人的对话,刚刚薛妈妈的话,他听得胸中憋闷,脑子更是嗡嗡作响。 他心中暗道不好,难道离魂症又要发作? 掌门师尊曾告诉过他,他上九劫山之前得了离魂症,儿时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但又不是完全不记得。 他记得自己被掌门师尊收养上山之前,一直四处流浪,流浪之前的记忆十分模糊,生身父母也只勉强记得双亲的模样,再详细些就只能从他的梦中找出真相了。 掌门师尊还对嵇北辰说过:他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使那部分记忆暂时封存,也许遇到故人或是故地重游,就会想起一些来吧。 嵇北辰是个孤儿,他大概能猜到,应该是关于父母身去之事,他受不住这打击,才会选择遗忘此事吧! 刚上九劫山的时候,嵇北辰每日都会从同一梦魇中惊醒,之后他随师尊清修便未再犯过。 这次他遭同门背叛受了重伤,他忘了更多事情,那个梦魇也再次被唤醒。如今听了沐青的遭遇,他的头又开始有了刺痛感,就好像有东西呼之欲出一般…… “好了,既然误会解除,就先不要忙着查明真相了,眼下治好沐青的病才是要紧的事!”白石适时出现在嵇北辰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嵇北辰抬起晕乎乎的头,看向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石前辈,正对上他关切的眼神,立马欢喜道:“石前辈,你来了!” 白石微微点头,放下肩上背着的药箱,身后跟略显疲惫的赵灵儿。 赵掌柜见赵灵儿已无大碍,连忙迎了起去,一听白石的话很有把握的感觉,立马应声道:“对对对,石兄说得对!一定要治好沐青,要不我们赵家心难安啊!” “你们都先回去吧,灵儿和北辰留下帮我。”白石言罢没再说什么,他让赵掌柜和赵柏儿先行回去,带着嵇北辰和赵灵儿往内院去。 赵掌柜慌忙追出门,见三人走远也不忘礼数,拱手一礼道:“有劳石兄和辰儿了!” 他知道自己医术不精,帮不上什么忙,一直在这里多少会惹人讨厌,便打算立即离开城主府。 嵇北辰虽入世尚浅,但礼数还是知道的,此刻他回过了神,躬身回礼,相送道:“赵伯父客气,晚辈定会尽全力相助。” 赵柏儿见妹妹赵灵儿无恙,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城主府的“罪人”,便也没开口留下。 他本来想对嵇北辰说些什么,话还未出口便咽了下去,朝众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 次日一大早,沐青吃过白石喂下的药丸,暂时护住了心脉,此刻在床上昏睡着。他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心微皱,似乎做了什么痛苦的噩梦。 沐青口中喃喃细语道:“姐姐!姐夫!你们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白石让薛三和薛妈妈烧水,准备为沐青泡药浴。他要把沐青体内五脏六腑的毒素,先激出来。 见嵇北辰神色凝重地看着沐青,白石扯着嘴角,悄声道:“他中的是慢性毒药,不好解但遇到我就不一样了,阿辰儿不必太过担心。” 嵇北辰点头,回忆道:“薛三说沐公子以前身体还好,这几年因为忧思稍有些小恙,今年突然就有病危之症,看来真的是中毒导致的,不过这下毒之人会是谁那?” 嵇北辰不熟悉沧州城的形势,实在猜不出下毒之人是谁,只能猜测道:“会不会是魔宗的细作所为?” “哦?”白石收了嘴角的一丝笑意,脸上立马闪出一丝不悦。 嵇北辰知道白石与离魂谷的关系,连忙解释道:“魔道承欢宗擅用毒,我只是猜测而已,石前辈不必当真。” 白石摸了摸下巴上的白胡,神色自若地回道:“自然。” 热水烧好了,赵灵儿按照白石的吩咐,准备好药浴就出去了。嵇北辰轻轻抱起沐青,薛三为他脱下内衫,露出白净消瘦的上身。 “公子这两天又消瘦了不少,这事怪我,公子怎么会中毒呢?”薛三知道沐青中毒之后,一直在自责。 嵇北辰低头不语,白石对薛三和薛妈妈其实是有所隐瞒的,主要是怕他们心里受不住。沐青中的这毒十分凶险,就算是白石前辈也没有十足把握。 而且毒已经深入到沐青的五脏六腑,即便现在服用解药,毒素也不能全部除去。白石前辈说过,现在只有尝试把毒逼出来了! 二人刚合力把沐青放入药浴桶中,赵灵儿便来轻敲房门,唤嵇北辰去正厅。 嵇北辰知道为沐青解毒之事十分凶险,早上二人商量如何解毒的时候,他便向白石前辈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交代了在离魂谷医病的奇遇,倒是隐去了与晏月漓有关的部分。 白石前辈听闻,心中大惊,他知道嵇北辰所说的逆行运转真气的方法,其实是魔宗功法,看来这事情定不简单…… “其实,魔宗仙门本是一家,修哪家功法又如何呢!”白石笑了笑,只觉眼前这个憨厚的后生倒是一根筋,不知日后知道真相该做何反应? 嵇北辰苦笑了下,随性回道:“白石前辈莫要劝我了,我不是有偏见,只是还没有完全接受而已,不过我已知不,是魔宗之人不都是恶人,还有许多心存善念,明辨是非之人。” 嵇北辰早已不是下山前,那个不辨是非,誓要除尽魔宗之人的愣头青了,起码他知道晏月漓不是坏人。 白石见嵇北辰这么年轻便深明大义、明辨善恶,不禁钦佩起他的为人,日后若恢复功力,沧墟派还需他来掌舵。 想到此处,忙宽慰嵇北辰道:“辰儿不要有负担,此事我不会与旁人提起。只是你如此胡乱修炼,恐怕为沐青逼毒会有些凶险,此事只能委屈你与柏儿联手了。” —— 不多时,城主府的正厅内,赵柏儿有些拘谨地坐在那里。见妹妹带嵇北辰过来了,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嵇北辰朝赵柏儿微微抱拳施了一礼,他知道赵柏儿是白石前辈特意请来的! 白石见两人见面都不言语,便拉过话头:“柏儿是筑基期九重的修为,长年在军营行走,有过疗伤的经验,所以……” “他是心甘情愿帮忙的吗?万一有什么闪失……”嵇北辰见白石真的请来了赵柏儿,有些不清楚赵柏儿的意思。 “我是自愿的,我……”赵柏儿知道嵇北辰一定误会他了,他欠沐青一个道歉,所以白石提议帮沐青疗伤,他未加思考便答应。 嵇北辰知道赵柏儿内功深厚,有他加入更为稳妥,便不再言语,算是同意了。 赵柏儿见嵇北辰还是不想理他,有点小伤心。他自小天资过人,父母和师父对他都极为宠爱,倒养成了他娇纵的性格,他的妹妹赵灵儿反而比她成熟得多。 “噗!”赵灵儿头一次见她的亲哥哥吃瘪,不禁偷笑起来。 赵柏儿对妹妹的行为很是气愤:“我还是不是你亲哥哥,你个小叛徒!” 赵柏儿早就听爹爹提起赵灵儿认了一个“嵇哥哥”,就连石爷爷都认可了,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面两人就打了起来,还真是冤家路窄! “我早就跟你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嵇哥哥把你打服了吧!”赵灵儿一个闪身,躲在嵇北辰的身后,开心地向赵柏儿吐着舌头。 “我……我不认输,明明是他有那灵剑!” 赵柏儿堂堂一个筑基期,竟然输给了凝气期。他心里早就认输了,虽然心里服气,但执拗的性格让他嘴上还是硬着。 第23章 战神血脉 嵇北辰哪里不知道赵柏儿的口是心非,两人本就是立场不同,也谈不上对错,先开口赔礼又有何妨:“打碎赵兄的剑是我的错,改日定赔你一把称心顺手的。” 他觉得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便想帮赵柏儿再铸一把本命剑,就当见面礼也无妨。 “我才没那么小气,答应你就是了……”听到嵇北辰的话,赵柏儿更是羞愧难当,输了就是输了,哪有跟人打架输了,嚷嚷着让人赔兵器的。 为了让两人安心为沐青逼毒,白石让赵灵儿为两人也准备了药浴,泡了药浴便可抵御外毒入侵。 薛三想着他方便照顾三人,便把两人的浴桶也摆在了沐青的厢房内,一时之间房内有些拥挤。 药浴需要浸泡一晚,薛三招呼府里管家带其他人去前院用膳休息,又唤来薛妈妈端来做好的饭食。 薛三知道嵇北辰忙碌了一天,三餐未食,特意让薛妈妈做了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都是些家常味道,嵇公子尝尝。虽不比陈记酒楼,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公子都很爱吃!”薛妈妈面带笑意,显然是为沐青能得医治而心里欢喜。 薛妈妈说完就悄悄退了出去,嵇北辰觉得还是先泡药浴为好,说着就去屏风后面褪去衣衫入了浴桶,赵柏儿没有多言也照做了。 薛三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他连同下人先将沐青放入浴桶中,之后端来饭菜站在嵇北辰身旁,准备喂他用膳。 “薛三兄弟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嵇北辰接过薛三手中的碗筷,向他道谢。 “我也饿了……”赵柏儿嘟囔着,他午时回了军营一趟,虽有饭食但忙着交代军中事务,也有半日未尽水米了。 “赵将军的那份还未好,我去后院催催!”薛三言罢转身出门,一路小跑着往后院膳房去了。 “咳咳……”薛三刚出去,沐青就开始咳嗽起来。 剧烈的咳嗽使身体晃动不已,这让沐青的身子渐渐倾斜,往水里慢慢沉了下去。赵柏儿心里一惊,连忙大声唤来门外下人。 三人的浴桶紧紧挨着,一起身就能够得着彼此,嵇北辰一时心急,直接站起身子,去扶身旁的沐青。 三人此时都赤裸着上身,下身仅穿着贴身长裤。嵇北辰站起身的时候,赵柏儿一眼便看到,他腰间有一块独特的梅花胎记。 “这……怎么可能!”赵柏儿看到胎记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热水泡得眼花了。 那梅花胎记与他腰间的一模一样,而这特殊的梅花形胎记是赵家男人特有的,并且只有赵家直系血脉才会相传,旁系都无法获得,他一个外姓之人又怎么会…… 他记得叔父曾说过,赵家人血液特殊,他们身上流着上古战神的血,而每代天选战神只有一个,也就是说赵家一代男人之中只有一人会继承这战神之血。 如今赵家血脉凋零,直系血脉只传承到他们一家。他家上一代是他叔父继承了那胎记,他这辈人中便是他继承了这战神之血,难道这小子与赵家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赵柏儿此时脑子乱乱的,上一代的赵家直系只有三人,他父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叔父终身未娶,视他如己出,没有后代。而姑母一脉只有他那失踪的侄儿,难道…… 赵柏儿按耐不住激动的心,直接从浴桶中站起身,想将嵇北辰的胎记看得清楚些,却不想一时疏忽脚滑了一下,身子一仰摔进了桶中。 “赵将军,您……没事吧?”赵柏儿在浴桶里扑棱的时候,薛三正巧端着饭食回来。他见赵柏儿跌入水中,以为其饿昏了头,连忙上前扶起。 赵柏儿还想再看嵇北辰的胎记,一抬头见人已经坐回浴桶之中,错过了查看胎记的时机。 嵇北辰刚坐好打算继续用膳,伸手端起碗,正好对上赵柏儿炽热的目光,这让他有些不解。 即使都是男人,但如此近距离,彼此赤裸着,被人盯了半天也难免尴尬。 “咳……”嵇北辰为了解除这诡异的气氛,轻咳了一声。 赵柏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低头用膳。心中想着,先为沐青解毒要紧,事后一定要同父亲一起,找嵇北辰确认此事。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白石命薛三搬走了三人的药桶,三人换上干净的内衫。白石给嵇北辰和赵柏儿一人喂了一颗,他昨日配的内服解毒丸。 白石要先为沐青针灸,薛三便带着二人在隔壁的厢房等候。 这处厢房紧挨着沐青的房间,嵇北辰本以为多年没人住会很脏,推门进去却干净得很,连被褥都是新的。 满墙的木剑,还有一些男孩子的玩具,显然是为孩童准备的。 “这个房间,有点特别……”赵柏儿一进来,平日里分外有神的眸子突然暗了下来。 他认识这里,因为家里也有一个相似的房间,那是父亲为沐慈姐姐家的孩子准备的…… “此处厢房离公子的房间比较近,两位在这里稍事歇息。”薛三没有多言,脸色也一沉,一拱手就退了出去。 他不知这些往事,只知道这十二年里,其他房间可以不清理,但公子特意嘱咐薛妈妈,这间房每日一定要清理打扫的。 薛三之前觉得公子住的厢房太小,提出让公子换一间大些的房间。但公子却一直不肯,一定要住在这里。他总见公子盯着对面的房门发呆,虽不知其故,但隐约感觉公子是在等一人归家。 听赵柏儿那样说,薛三的脸色也是一边,嵇北辰便四下留意看了看。 只见屋内挂着满墙的木剑,有市集上卖的那种工艺品,也有未上油的手工剑,有些剑的做工有些粗糙,应该是男孩亲手做的,嵇北辰猜想这男孩一定很喜欢剑。 他又信步走到书案前,仔细打量案头的墨宝。书案上摆着一副未完成的字帖上,上面有两种笔迹。 沐青的笔迹嵇北辰见过,而旁边那一排排歪歪扭扭的字,嵇北辰猜想应该是房间的主人,那个男孩照着沐青的字头临摹的。 嵇北辰看着那稚嫩的字迹,突然想起掌门师尊逼他练字的场景,忍不住笑了笑。 赵柏儿见嵇北辰难得展露笑脸,也跑过来凑热闹。他见桌案上的字帖,回忆涌上心头,随口便道:“这不是小侄儿的字吗?噗……那日被我嘲笑字丑,原来真的上心了,跑沐哥哥这来练字了……” 他侧头去看嵇北辰,也不知眼前的少年,是否还记得这些?这十二年来他究竟去了哪里? 嵇北辰瞟了一眼讥笑男孩字迹的赵柏儿,觉得赵柏儿有点碍眼。 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明显是年岁不大的孩童书写,他不明白一个努力上进的孩子为何会被人嘲笑? 赵柏儿见嵇北辰突然变了脸色,讪讪一笑,不敢再造次了。 两人在屋中呆了不多时,就被白石叫回去了。檀木床上,沐青昏迷着躺在那里,浑身上下扎了百十来根针,看着让人心疼。 “五脏六腑的毒算是引出来了,就靠二位催动真气往外拔了!”白石立在床前,小心地为沐青盖上薄被。 “毒素现在附于皮肉之中,我已经用银针把沐青各处大穴封死,防止毒素再次扩散回经脉。你二人将真气注入他的体内,用真气托住毒素走他的脊椎,最后从头部排出毒素……” 白石言罢深吸一口气,用此法逼毒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成功了,沐青体内便再无毒素残留,如若不成…… 嵇北辰没有真气拔毒的经验,赵柏儿自小在军营中行走,倒是对真气拔毒之事轻车熟路。 两人当下决定由赵柏儿近沐青的身,在他体内催动真气。嵇北辰负责在赵柏儿身后协助,两人商定之后便准备开始了。 白石还是有些担忧,他感觉这毒不会这么简单,拔毒之时恐有变化,便叮嘱赵柏儿:“柏儿切不可冒进,此毒变幻莫测,遇到你们的真气不知会起什么变化,一点要小心!” “石爷爷放心,我们定成功拔毒!”赵柏儿对自己的功力有自信,再加上有很多次这种经验,觉得这次一定会成功。 白石和赵灵儿怕有突发状况,便在一旁守着,为防毒性四散危险,两人也服了解毒丸。 赵柏儿举起右手,将掌心抵在沐青的胸口处,凝神聚气,开始向他的体内输入真气。 刚开始还是比较顺利的,毒素遇到真气并无变化。只见沐青体内紫红色的毒素,被赵柏儿注入的真气托着,顺着脊椎直达头顶,沐青的头顶瞬间散出徐徐紫色的水雾。 “出来了,出来了!”站在一旁的赵灵儿激动得轻声欢呼。 白石示意嵇北辰收集那股毒气,嵇北辰连忙举起右手输出真气,凝聚那团毒气,毒气慢慢在嵇北辰的右手里凝聚成团。 一时之间,屋内真气涌动,。 赵灵儿虽不是修真者,但也能感受到真气在她脸颊来回游走,她丝毫未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十分舒服。当下心想,用这真气来逼毒,沐青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觉得石爷爷这招真是妙! 如此运功逼毒过了大半天,赵灵儿未感沐青体内毒气有所消散,反而聚越浓,便疑惑喊道:“石爷爷,沐哥哥体内到底有多少毒气,怎么都消散不完呢?” 白石大喊一声:“不好!” 第24章 险象环生 原来,这毒气遇到真气之时,已经慢慢开始变化。刚开始,真气托着毒素能向体外排出大半,慢慢就变成注入大量真气,却只能排出一点点毒素,而到最后不再是真气托着毒素,而是毒素疯狂地吸收起排毒之人的真气! 这便是毒气碰到真气之后产生的变化,这是要将排毒之人的真气吸干才罢休啊! “这可如何是好?哥哥会不会有危险!”赵灵儿朝赵柏儿看去,只见赵柏儿脸颊微红,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看来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快让哥哥停下吧!”赵灵儿有点担心哥哥会气竭而亡。 “不可不可,现在正是拔毒最关键的时期!”白石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此时收手,毒气就会倒流反噬,到时候沐青就会没命。 嵇北辰也看出此时赵柏儿的异常,他想帮帮赵柏儿,便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白石前辈。 白石担心嵇北辰体内真气会压抑不住,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嵇北辰见白石前辈拒绝了他,心中十分焦急,难道要赵柏儿一直这么坚持着吗? 就在嵇北辰犹豫之间,“噗”地一声,赵柏儿突然口吐鲜血,身体一软,倒在了床边。 拔毒被迫暂停,沐青的身体一下子被毒素侵染。白石暗道不好,连忙上前查看。赵灵儿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得要哭了出来。 嵇北辰知道此刻他必须做出抉择,只犹豫了片刻,他便迈步上前,不再压制身上的真气,有些生疏地逆行运行体内真气。 嵇北辰调动周身所有的真气,一面给赵柏儿疗伤,一面继续为沐青逼毒。 白石感受到真气的涌动,他知道嵇北辰最终还是出了手,如今也是无奈之举,只得轻叹口气,也不知三人究竟能不能脱险…… 赵柏儿被嵇北辰输送了一些真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丹田中的真气已所剩无几,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只能瘫软地趴在地上。 赵灵儿见状马上把赵柏儿扶到一旁,喂给他一枚补气丹,赵柏儿算是无碍了。 嵇北辰见赵柏儿已经无事,便集中精力为沐青逼毒。顺着不断往沐青体内注入自己的真气,他渐渐感觉体内燥热起来,丹田开始慢慢运作,有突破境界即将筑基之势! “糟糕!”嵇北辰没想到用这种凝气之法修炼会精进如此之快,修为竟然会进展这般迅速,即使不断输出真气,还是没有阻碍凝气期往筑基期的突破。 此时正是拔毒最后的关键时刻,他怎能突破境界?但如果要压制,又会影响真气输出,拔毒势必会失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求助般地看向白石。 白石是了解魔宗功法的,此时他亲眼看到嵇北辰逆行运转真气,心中疑虑明白了大半。 此时嵇北辰再次真气运转,周身散发出悠悠红光,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晏月宗的独门功法——《凤栖元典》,如此任意妄为之事,定是那晏丫头所为了! 白石看着嵇北辰坚定的眼神,知道他说死也不会放弃沐青,便像是下了狠心一般,从药箱暗层中拿出一瓶玉露,亲自喂嵇北辰喝下。 嵇北辰十分信赖白石前辈,见白石前辈喂药过来,连问也没问,一仰头便灌了下去。 玉露下肚,嵇北辰只觉体内真气顺畅,心中燥热也归于平稳,再无暴动之象。他见突破之兆消失,朝白石点了点头,继续为沐青拔毒。 白石一时欣慰不已,嵇北辰这般不顾自己生死,救人于水火,被他坚守本心的决心和毅力感动,更让白石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嵇北辰如此不间断地为沐青输送真气,直到入夜时分,此时的毒素已大半排除。 此时,赵柏儿也恢复了修为,便想接替嵇北辰,但见嵇北辰毫无疲惫之意,惊觉嵇北辰凝气期便可达到如此境地,真是自愧不如。 赵灵儿见自己的哥哥灵气都耗尽了,刚刚险些丧命,而嵇哥哥却好像有用不尽的灵力。他不懂修真的世界,一面觉得她的嵇哥哥好厉害,一面也分外担心嵇哥哥的安危。 赵灵儿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边为嵇北辰擦汗,一边喂他一些米水。 而白石自从喂嵇北辰喝下那瓶玉露,便不再担心嵇北辰,回膳房着手准备沐青拔毒之后,需要喝的汤药。 薛三和薛妈妈见白石已经开始煎制公子后续用药,便知公子拔毒成功了,两人兴致勃勃地开始为大家准备晚膳。薛三知道赵家人爱吃陈记酒楼的菜,特意跑去酒楼买了些烤鸡和烧鹅,以此来庆祝。 白石煎完汤药,又细细叮嘱薛三拔毒之后,照料沐青的事宜:“他这两日不能进米水,需要一日三餐按时服用汤药。第三日他应该会转醒,万千不要让他起身,醒了就立刻来悬济药铺找我,到时我会来府上为他诊脉,诊脉之后再下后续的药方。” 薛妈妈和薛三在心里仔细记下白石的医嘱,又感激地下跪拜谢白石。白石吓得马上扶二人起来,被这对忠心的母子弄得好一番感动。 入夜时分,嵇北辰终于清干净沐青身上所有的毒素。左手汇聚的毒药团早已凝结成丹,大概有女子拳头般大小。 嵇北辰看着这硕大的毒丹,眉头紧皱,心下一沉,这慢性毒到底是中了多久? 嵇北辰知道这毒药毒性十分猛烈,外人接触不来,便马上交由白石前辈保存。白石看了看毒丹,收在了一个特制的布袋中,放到药箱的暗格之内。 嵇北辰想起白石前辈给他喝下的那瓶玉露,觉得很神奇,竟能压制体内的燥热,便问道:“白石前辈,刚刚喂我喝下的,是何良药?” “这,不好说……”白石见嵇北辰问那玉露的作用,一时有些难以开口,毕竟他不想用假话去诓骗,眼前的赤诚少年。 “前辈为何如此说?”嵇北辰被白石前辈的回答弄迷糊了,是什么说什么便是,两人之间一向坦诚的。 白石纠结万分,还是选择说出实情:“这玉露是我早年间偶得的,有强行筑基凝丹之效,本来是想助你,以沧墟派功法剑道筑基的,却不想……” 白石没有再说下去,这笔债还是由那“小魔女”亲自告诉他为好。 他知道嵇北辰不能以沧墟派功法筑基结丹后,便特意为他找出这味奇药。却不想救沐青之时,《凤栖元典》突破境界,如若拔毒过程中嵇北辰筑基,实在太过凶险。不光救不了沐青,连嵇北辰也可能因此丧命。 白石权衡利弊之下,只能此时喂他饮下玉露,让他平稳晏月宗功法筑基。只是这玉露饮下之后,便注定了他再无可能修炼沧墟派功法,如此阴差阳错之事,白石也颇为无奈,看来是天意如此! “这……” 听到白石前辈欲言又止的话,嵇北辰深知白石前辈的苦心,只是此刻却说不出感谢的话,心里一时翻江倒海。 他此时就如溺水者一般,不断在茫茫大海中努力划水,忽看到了海船的灯光,只闪烁一下又没了踪影,看到希望之后的绝望,让人更加挫败不振。 他虽不知道自己修的是什么功法,但也明白,这功法绝不是沧墟派的剑诀,至于是什么,如今对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白石还想说些安慰嵇北辰的话,但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他一辈子不能行医用药,估计还没眼前的少年想得开。 嵇北辰看看白石前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何以愿违。 嵇北辰刚刚突破了凝气期,进入了筑基期,他此时需要稳固一下丹田中的真气。 他出了沐青的房间,快步进入相邻的那间厢房内,脱掉被汗水打湿的上衣,端坐床上开始调息。 筑基是个巩固提炼真气的阶段,这个阶段要开始提炼丹田内的真气精纯度,吸收天地灵气。 筑基期就像是盖房子打地基,地基结实了,真气灵气才会够多、够深厚、够精纯,修真之路才会长远。 因为关乎到之后,丹田内形成修真之本源金丹的质量,所以筑基期十分重要。而以何种功法筑基,便是注定了此人的修真生涯。 除了不同功法的筑基,筑基还分为三个级别,分别是天道筑基、地道筑基以及人道筑基。地道筑基和人道筑基都可以通过在天材地宝、仙门功法的帮助下完成。 仙门魔宗修士多半是地道筑基,而凡间修真的小帮派多半是人道筑基。人道筑基修士的功法,远远低于地道筑基同境界的修士,实际的战斗能力也十分低下。 而天道筑基却是千万年来难求的,需要极大的机缘造化,并借助天脉之气才能成功筑基。但只要是天道筑基修士,结丹之后便可在弹指间,让万物灰飞烟灭!这是地道筑基和人道筑基不能相比的,实力上的差距十分明显。 赵柏儿知道没有充足的准备,在真气不充沛的情况下,突破境界是十分凶险的。他当年以本门功法地道筑基之时,他的师尊可是为他备了好多天材地宝,还亲自为他护法,方才筑基成功! 此时赵柏儿很是担忧嵇北辰的情况,虽然自己功力未完全恢复,但还是决定留在城主府相助与他。 白石见赵柏儿一直守在嵇北辰厢房的门口,知道他担心嵇北辰,便上前宽慰道:“柏儿无须担心,辰儿饮下的玉露是上好的筑基灵液,他所修功法虽然霸道,但也……” 第25章 沧州旧事 赵柏儿乃仙门中人,白石知道他一定能看出嵇北辰所练的是魔宗功法,只怕他误会嵇北辰,便想解释一二。 “石爷爷不用如此,我虽师从无极观,属仙门中人,但家师对晏月宗并无偏见。” 赵柏儿言罢目光如炬,望向凉州方向,继续坦然说道:“师尊曾给我讲过当年晏月宗宗主晏无归,怒杀那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尊,我家师尊很是佩服,对晏宗主自创的独门功法《凤栖元典》更是推崇备至。嵇兄有此等造化,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赵柏儿不是拘泥仙门魔宗尊卑贵贱之人,反而很是为嵇北辰的际遇感到高兴。他不知嵇北辰过往,自然不知其刚正不阿的性子。 白石听闻很是宽慰,轻抚下巴上的白胡,点头言道:“他若如你这样想就好了,我也不必太过担心。仙门魔宗本没有好坏之分,都是同样的修仙体系,同样的修真者。魔功也好,仙法也罢,修的是人更是人心。” 赵柏儿认同地点着头,心中欢喜:如果嵇北辰确定是他的侄儿阿晨,那阿晨当年若真的是被晏月宗收留,如今有此等修为,算是遇到了好师尊…… 可惜,赵柏儿哪里会知道,这嵇北辰的师尊,其实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魔宗妖女”晏月漓! 夜里,薛妈妈在床边照看沐青,喂他喝下白石准备的汤药,没有毒素的侵扰,沐青睡得格外安稳。 —— 赵柏儿在嵇北辰屋外守了一晚,早晨见白石起身,他才安心离去。出了城主府,赵柏儿接过薛三递来的马鞭,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赵柏儿没有回城外的军营,他如此心急离开,便是为了找爹爹查证嵇北辰的身世。 悬济药铺内,赵柏儿与父亲赵祥对立正堂之中,两人正为嵇北辰的身世争论不休。 “爹说什么?为什么不能认?我们不是寻了他十二年了吗!”赵柏儿听到他爹说,暂时不能与嵇北辰相认,心中着了急。 “就是不能认!”赵祥此时神色坚定,他不认嵇北辰是有他自己的考虑。 沧州城沐家乃皇室血脉,前城主沐萧更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叔。十二年前,新帝初登大宝,为了稳固四州局势,大赦天下,大兴修真之道。一时之间四州八荒祥和安定,呈太平盛世之兆。 沐萧作为新帝的亲皇叔,自然与另外三州的城主待遇不同。新帝不仅赏赐沐萧无数珍奇异宝,还御赐了尚方宝剑和免死金牌。新帝知道沐家与赵家世代交好,感念赵家世代护城有功,迎娶了赵祥长女赵仙儿为皇后。 一时之间沧州城荣华富贵尽显,风头盖过了其他三州。其他三州城主虽有怨言,却忌惮沐萧亲皇叔的身份,不敢造次。 不曾想,沧州城外魔宗的一次小动乱,打破了沐赵两家的宿命。一天之间,沐家全府三十二人都被杀害,如今过了十二年仍未找到真凶。 赵掌柜赵祥与弟弟赵吉本是双生子,赵祥是兄,赵吉为弟。父母为他们取名“吉祥”,本应哥哥为吉,弟弟为祥。但弟弟赵吉一出生,腰间便带了梅花胎记,赵家延续祖上传统,便以弟弟为“兄”,此事只有赵家人知晓。 赵吉继承了赵家战神血统,本应体质强悍,却因为沐家的灭门案一直心存愧疚,再加上日夜操劳,去年便因病去世了。去世之前,赵吉把沧州城守城将之职传与侄子赵柏儿,并对哥哥赵祥说出了埋葬在心中十余年的隐情…… 赵吉卧在病榻上,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紧抓着兄长赵祥的手,嘱托道:“如今我大限将至,虽然守城将之职传给了柏儿,但城主沐青不能主事,城中之事还要劳烦兄长盯着!” 不提沐青倒好,一提起他赵祥就生气:“十余年了,那沐青也该出来主事了,这些年你又管军营又理政务,如今积劳成病……还有那十二年前的真相,我们赵家也该向他讨要了!” 赵吉见赵祥如此说,急得连连摆手:“兄长,当年之事不是你我想得那么简单!十二年前,沐家被灭门,当时的新帝只世袭了沐青为城主,却没有下旨彻查此事,你还不明白吗?” “这事确实蹊跷,那可是陛下的亲皇叔啊,之前何等的荣耀!”赵祥也是不解,只是当年皇上都没有查,他们赵家也只能作罢。 “陛下并不是没有查,他暗中密令我收集线索。虽然没留下有用的证据,但可以肯定,当年之事与幽州城主脱不了干系,其中还涉及到不少魔宗仙门之人。十二年前陛下初登大宝、朝局不稳,其他三州的封地藩王蠢蠢欲动,就算知道是谁所为,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陛下已渐渐有了自己的朝中实力,足已把控朝局,相信陛下定会为沐家讨回公道!还有些事,我要交代与兄长,我怀疑沐慈侄女和侄女婿的死另有蹊跷,咳咳……” 赵祥见赵吉说得着急,轻拍他的后背:“阿吉别着急,慢慢说!” 赵吉喝了一口赵祥递来的参茶,继续道:“兄长不是修真之人,有所不知。侄女婿本名唤作嵇毅君,是上古绝世剑修后裔,他天道筑基,拥有金丹不灭之身。嵇毅君本应隐居灵地专心修道成仙,却偶遇沐慈,留恋凡尘,如此便有了软肋。 沐家灭门,是藩王为了巩固自己势力所为,而杀了嵇毅君我怀疑,是焕灭宗为了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做准备!没了嵇毅君,当年要不是沧墟派掌门以命相搏,后果不堪设想…… 白石前辈是嵇毅君的知交好友,他坚信嵇毅君金丹不灭,魂魄不会死,这么多年一直寻找他的痕迹!” “白石兄?”赵祥没想到,他在城外偶遇的白石神医,竟然是侄女婿的挚友,在他看来白石只不过是医术高明的白须老人! “石神医确是有意接近于兄长,还望兄长不要恼他,他只是怕给你带来麻烦……”赵吉也是没办法,兄长一介凡人,经营祖上的一家药铺,本应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无奈身为赵家人... “石神医客气了,如果侄女婿真的没有死,侄孙有望找回,那真是好事一桩!”赵祥哪里会怪白石神医,他一直盼望着阿晨能够寻回,至亲得以团圆! “柏儿不明白,是因为阿晨修了魔宗功法吗?”赵柏儿见爹爹半晌不言语,咬死不认嵇北辰,以为是爹爹对魔宗弟子有偏见。 “胡闹,为父何时那么迂腐!”赵祥的回忆被赵柏儿无理的话打断,人气得够呛,这孩子被家里人宠着,如今越发没规没矩了。 “那你说为何?”赵柏儿倔脾气上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不解释清楚不罢休的样子。 赵祥知道赵柏儿吃软不吃硬,语气放缓道:“你别着急,有些事为父还要找你石爷爷仔细确认,你先回军营可好!” 赵祥实在是头疼自己的儿子,虽然他是战神血统继承人,但历代继承人的资质却不同,赵柏儿资质比赵吉要好很多,却性格娇纵,平时也不好好练功,反而自己的小女儿赵灵儿比较懂事。 “可……”赵柏儿还想再说什么,还没等开口,有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老爷,少爷,城外军营来人找少爷,说有急报!”是赵府管家来药铺找赵柏儿,军营有军情送达,公子不在府里他只能来悬济药铺找人。 赵柏儿听到有急报,心中就算多不情愿,也不敢再多耽搁,拜别了父亲赵祥,匆匆赶回军营了…… —— 城主府内院,嵇北辰经过一夜修整,待他睁开双眼之时,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身体也轻松了许多。 他抬手调动体内真气,丹田中立刻热气上涌,之前的燥热之症也都消失不见了。 此时,丹田源源不断涌出真气的同时,那打开的丹田也开始慢慢吸纳,周围天地之间的灵气。 他知道自己这是筑基了,用另一种功法再次筑基成功,他这心里除了喜悦还有深深的无奈。 嵇北辰起身下床,随手拿起床边的沧墟剑。沧墟剑感受到主人体内的真气增强,轻跃而起,“哗”地一下从剑鞘中飞了出来。 嵇北辰微笑着轻轻握住沧墟剑的剑柄,沧墟剑瞬间散发出靛蓝色的剑光,随着嵇北辰催动丹田真气,这靛蓝色的剑光中,隐隐透着霸道的火红色! “火红色?火主杀伐进攻,你又多了一个属性!”嵇北辰失去功法多日,如今重获新生,沧墟剑还有了意外的收获,顿感心情大好! 嵇北辰收剑入鞘,坐在桌案前,陷入沉思。昨日他一整夜都在用逆行运转真气的方式不断修炼,进而稳固刚刚筑基的修为。 昨夜门外白石与赵柏儿的谈话嵇北辰听得清楚,之前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此功法与晏月宗有关。 如今,真气在体内游走,其方式与之前的沧墟派功法大不相同,但两种功法在体内交融却未见排斥现象。看来真如石前辈所言,魔宗仙门本一家,修仙的功法大抵都不会排斥。 “哎……”嵇北辰深深叹气,他现在被迫改修魔道,是命运如此,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慢慢接受。 只叹自己从此,与沧墟剑派再无缘份,即使他心中有万般不舍也无用了,不过他倒是没有那么消极…… 掌门师尊曾经说过:所谓命运,大多是人们自己的选择,世间误入歧途之人,都毁在错误的选择上。 比如他的大师兄吕傲天,虽修仙门正道,但他弃大道凡心,背叛同门,与焕灭宗歹人为伍,最终是无法真正练成沧墟剑法的。而他如今的选择,又是对是错那? 从前,掌门师尊问过他一个问题:如今天下分四州,仙门分正邪,那到底孰是孰非,孰黑孰白? 他记得自己当时义正言辞地表示,魔宗非正道,怎可与仙门相比!如今,他也说不清楚了…… 人心尚不可臆断,善恶是非又岂能妄加定论?无论仙门还是魔宗,都为升仙得道,各门功法不同而已,修仙最重要的是修人修心! 如若人心不正,即便修炼再正宗的功法,最后被自身心魔占据,为一己私欲做尽恶事,又岂能算是正派之人? 第26章 旧事重提 正如白石所料,第三日清晨,沐青悠悠转醒。 嵇北辰这几日一直留在城主府,住在沐青对面的厢房之中。此时他知道沐青已经清醒醒过来,急忙和薛三一同去屋内查看。 嵇北辰走到沐青厢房门口,突然想起沐青现在并不认识自己,如此冲进去岂不唐突!便急忙收回自己的身形,有些尴尬地留在门口,等待薛三向沐青说明情况之后,再进厢房。 薛三进屋不多时,便唤嵇北辰进屋来见他家公子:“嵇公子请进,我家公子想见见你!” 嵇北辰抬头看了一眼薛三,薛三朝嵇北辰点了点头,恭敬地请嵇北辰进了门。薛三见嵇北辰进了屋,便带上了房门,让两人独处一会儿,自己去请石神医。 嵇北辰望向在床榻上静静躺着的沐青,知道按着白石前辈的吩咐,沐青不能起身。嵇北辰紧张地来到床前,正对上沐青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薛三都与我说了,沐某多谢嵇公子了!”沐青听到薛三说他的“恩人”姓嵇,此时见到嵇北辰,沐青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芒,看向嵇北辰的眼神格外温柔。 “沐公子客气,我与沐公子算是有缘,如果不是薛三的执着,我们恐怕也无缘见面!”嵇北辰略施了一礼,便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薛三是我奶娘的儿子,我与他算是发小,沐家遭难,他与薛妈妈不怕受牵连,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 沐青听到嵇北辰提起薛三,心中也对他们母女充满了感激,若不是他们两人的陪伴,恐怕自己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嵇北辰这才知道薛三母女对沐青的恩情,不禁对薛三高看了几分。 嵇北辰心中其实有很多疑问: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吗?是谁下得毒?十二年前沧州城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活下来是与背后之人做了什么交易吗?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而选择自己背负! “我……”嵇北辰心中的问题太多,此刻看到沐青还有些苍白的脸,嘴角动了动,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两人就这般安静地相互陪伴着,不多时薛三就带白石入了府。 白石细细地给沐青诊脉,最后嘴角勾起了笑:“不错,毒都已经清干净了!只要保证自己不再中毒,以后便没有大碍了。” “石神医为何这般说?公子并不知自己中毒啊?”薛三听到白石的话,很是诧异。中毒之事,他家公子并不知情啊,如果知道不可能一直挺着不说! “薛三,你先下去吧,我与白石前辈有话要说。”沐青朝薛三点了点头,让他先下去。 嵇北辰也想留下来,他抬眼看了看白石,白石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也只好先出去了。 嵇北辰刚走到门口,床榻上的沐青突然开口说道:“无妨,嵇公子就留下来吧。” 沐青是知道白石和赵家的关系,他知道赵家对白石的信任。白石如此问他,定是已经知道两家的渊源了。如果嵇北辰真的是阿晨,他也不应该瞒着嵇北辰,便让他留下了。 “多谢沐公子信任!”嵇北辰抬手行礼,站了了白石身后。 沐青躺在床上看不清嵇北辰的脸,他实在猜不出嵇北辰如今对他的看法,他是不是也同赵家人一样?误会自己!怨恨自己! 沐青闭目定了定神,理了理思绪,再次睁开双眼,他叹了口气,慢慢道出十二年前城主府内发生的一切。 “旁人只知我沐青年少有幸逃过一劫,成了沐家遗孤,当上沧州城城主,却不知我心里的苦。我之所以会中这猛烈的慢性毒,还要从十二年前那个清晨说起……” 旧事重提心中不免泛起涟漪,沐青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身体自出生便不好,夜里睡不安稳,故每日都要起得晚些。那日,我在厢房中贪睡了许久,朦胧中听到外面有声音,正欲起身出去查看,两个黑衣蒙面之人闯了进来。 我不会武功,便也没有抵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黑衣人好像有急事要办,在另一个黑衣人耳边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留下的黑衣人我看着有些眼熟,那人见我似乎认出了他,便不再隐藏。一边大笑,一边解下了脸上的黑布。 我一看那人的长相,便认出了他,那人正是长阳帮的帮主贺志兴。 贺志兴是沐萧叔叔的座上宾,没想到他却趁叔叔和赵将军不在城内引狼入室!我听到屋外的喊杀声,知道此时已没有退路,我用力抽出床边……阿晨为我系上的佩剑,想要自刎!贺志兴一下便制服了我,他说他不会杀我,目前还需要有一个人继承这沧州城。 我挣扎着不想配合他,贺志兴见我挣扎,便要挟说我如果不从,便也灭了赵家的门。我便道,赵仙儿是当朝皇后,你们如何动得了赵家?贺志兴无所畏惧,说沐皇叔他们都杀得,区区一个皇后的亲眷……又有何惧? 我见贺志兴如此猖狂,便知他身后之人定是朝中有权有势之人。贺志兴见我不再挣扎,翻手从怀里拿出一枚丹药强迫喂我服下。贺志兴告诉我他喂我服下的是一种剧毒,每年都需要服用解药,如果不服用解药,毒素便会如慢性中毒一般,慢慢扩散全身,不出一年便会气绝而亡。 我为了保全赵家,便忍辱偷生了十二年。贺志兴倒是守信,每年都派人通过送寿礼的形式为我寄来解药……” 沐青原本静静躺着讲诉他的遭遇,却不想嵇北辰突然轻声道:“那……那今年为何不送来解药?薛三说你今年病情加重,是不是那帮主不守信用,今年未给你送来解药?” 嵇北辰之前听薛妈妈讲过这段往事,此时听到沐青更详细的讲诉更觉得揪心不已。刚才听到沐青被迫服下毒药,才知这毒素在体内已有十二年之久,前几日沐青差点丧命,以为那长阳帮帮主不守信用,未送解药过来! “倒不是,是我未服下解药……”沐青听到嵇北辰的声音,心中有些激动。嵇北辰这般关心自己,他是不是就是他的小阿晨? “为何要这么做?”听到沐青的回答,嵇北辰声音变得焦急。 “我这个傀儡城主一坐就是十二年!沧州城的大小事务都是赵吉将军打理,去年赵将军神陨,贺志兴便逼我奏表陛下,说赵家谋反!我怎能做这种事,想着悄悄去了最好,便没有服下他送来的解药……” 沐青言罢,神色沉了沉,背信弃义之事他断不会去做。 贺志兴这般逼迫自己,他也只能选择鱼死网破。前几日,他已经派人为陛下送去密函,密函中详述了十二年前的真相,只盼陛下早日为沐家伸张正义! 却不想,沐青此举给沧州城带来多大的祸事…… “这……总会有办法解决,怎么可以选择死!”嵇北辰越说越激动,庆幸自己救得及时,要不然沐青这般抱着必死的决心,定不会配合其他大夫的医治。 白石怕嵇北辰的情绪影响到沐青病情,连忙出言打断道:“好了辰儿,沐公子刚醒,已经说了太多的话。既然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解毒之事我们还是先不要声张。你先出去吧,我为沐公子开方子!” 沐青刚醒,白石便点破沐赵两家的旧事,看着像是在质问沐青,实则是帮沐青发泄出来,这样才能彻底治好他的心病。 见嵇北辰出去了,沐青便急急地要从床上起身。白石知他心中实在有太多疑问,便由着他了,伸手扶着他坐了起来。 沐青还是太虚弱,久不起身有些眩晕,靠着墙紧闭双眼,不能言语。 白石见状,知他刚刚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过于劳累,便从药箱中拿出特制的药丸和玉露。白石把两种药一齐放到碗中,两种药相遇慢慢溶解,白石端起药碗,喂沐青喝下。 沐青服了药,感觉自己好了一些,迫切地问白石:“嵇北辰是不是沐慈的孩子,您刚刚叫他辰儿,他还姓嵇!” 白石不知沐青对那孩子的感情,他只是嵇毅君的至交,嵇毅君在凡世娶妻隐居之后,两人便没有见过面。 嵇毅君身灭之前,嵇毅君通过神识,在他识海中留下讯息,让他到沧州城寻他的秘境。这秘境白石寻了十二年并未寻到,如今嵇毅君的后人既已现世,他觉得找到嵇毅君指日可待! 白石如此思考了一下,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嵇北辰就是沐慈的孩子!” “真的是他吗?是赵家找到他了吗?”沐青听白石确认了嵇北辰的身份,心中雀跃不已,庆幸自己坚持到与阿晨再见之日! “此事的机缘,一两句说不清,只是这孩子小时候的记忆失去了,并不认得你们。他之前告诉我,他师从沧墟派,近日才下的山。” 白石有意将嵇北辰因何下山隐去,此事的前因后果,他还要回离魂谷与师兄时无计探查清楚。还有刚刚沐青说的长阳帮,虽然只是小帮派,但牵扯到京城,还是要谨慎处理。 白石怕沐青伤神,便吩咐薛妈妈喂他服下助眠的药,沐青服下药后沉沉睡去,嵇北辰也安心回了房间继续修炼。 白石坐在院中看着嵇北辰远去的背影,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赵沐两家的恩怨,终将要因这少年化解了。 他揉了揉眉心,略显疲累,近日事情甚多,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操心劳力了。幽州十年之约已过,晏宗主也即将出关,修真界之事还是要早些谋划才好…… 第27章 至亲挽留 嵇北辰出了沐青的厢房,脑中不断闪过那日在无忧镇,和晏月漓一起遇到的长阳帮副帮主裘千仞,还有那个功法熟悉的黑衣人…… 很有可能,沐青看见的两个黑衣人,一个是长阳帮帮主贺志兴,另一个人就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那人到底是谁?为何频繁出现在沧州境内?此人与师兄吕傲天有无关系?沧墟派是不是还有焕灭宗细作?这些问题一时无从查证,不断困扰着他,使其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恐怕不是他一人所能查清楚的…… 半月有余,白石见沐青已无大碍,便打算动身回离魂谷。回谷之前,白石向赵灵儿交代了沐青的用药:“灵儿,这些你都记下了吗?” “石爷爷放心吧,这些都难不倒灵儿!只是爷爷难得回谷一趟,可惜我不能跟随……”赵灵儿乖巧地站在白石身边,不开心地噘着嘴。 赵灵儿早就听闻离魂谷灵气充沛,里面的天材地宝、仙草灵药数不胜数。只是石爷爷一直都外出游历,这次好不容易回谷,她却因为需要照顾沐青不能一起回去,难免有些难过。 白石连忙安慰赵灵儿:“爷爷知道灵儿憧憬离魂谷好久了,这次爷爷是回去有要事商议,过几天就归。下次回谷一定带你好好逛逛,认识一下你的师兄师姐们,好不好?” “拉勾!”赵灵儿调皮地伸出手指,与石爷爷约定下次一起回离魂谷。 嵇北辰知道白石要回离魂谷,也过来送行。他知道晏月宗和鬼医冢一向往来甚密,心中忽闪现出一红衣少女,不知那人近日可好。 到底是救过他性命之人,他突然离去让人带声“好”也是常理之事,不过嵇北辰别扭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石安抚好赵灵儿,正准备动身启程,见站在一旁的嵇北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了摇头道:“辰儿是有话要说吗?” 想那嵇北辰一身晏月宗的功法,必定与那娇蛮的晏月漓关系不一般,白石倒是有些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我……白石前辈,路上小心。”嵇北辰突然被点名,憋得耳根通红,还是没说出想说的话。 “哈哈,只怕辰儿想关心的,并不是我这老头子吧!”白石第一见嵇北辰羞涩,一时好奇逗起了他。 嵇北辰被说中了心事,将头垂得更低,含糊着闷声回道:“怎么会……” “辰儿放心,若是晏丫头还在鬼医冢,你这心里的话我一定带到!”白石背好药箱,拍了拍嵇北辰的后背,嘴边中带笑,摸着白胡准备离开。 白石哪里会不清楚嵇北辰心中的想法,当年嵇北辰的父亲嵇毅君,对心上人沐慈也是这般扭捏,要不是赵吉在中间撮合,哪会有嵇北辰的出生! “前辈误会了,我与晏姑娘只是……”嵇北辰想解释说两人是朋友,又觉得说朋友不恰当,但总不能说晏月漓是他师尊吧! 这事他现在想起都觉太过荒唐,又怎么会亲口说出,一时脑袋里混乱不堪,不知如何解释了。 白石看着嵇北辰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苦思冥想,嘴角笑意渐浓,意味深长笑了出来,心中不禁腹诽道:哈哈!这傻小子,若是想娶到晏丫头还有的熬! 别的倒是好说,只是他那岳父晏老头是出了名的宠爱独女,嵇北辰又嵇毅君的儿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白石一想到嵇毅君和晏无归两个老家伙结成儿女亲家,是多么的搞笑,二人定要气疯! —— 嵇北辰自从给沐青拔毒之后,就一直在城主府沐青对面的厢房中居住,今日送走了白石便想着是时候收拾一下,准备回悬济药铺,他已经许久未出卦摊了。 “恩人!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薛三见嵇北辰送白石回来就收拾东西要走,心里万分着急。今早自家公子还对自己下了死令,不管他怎么个求法,也务必留下嵇北辰! “已经叨扰多日,放心我每天收摊都会来看他!”嵇北辰哪里好意思再继续住下去,无功不受禄,他不能整日白吃白住,还是要出摊挣钱的。 “可是……公子,你怎么出来了!”薛三脑子想着如何说服嵇北辰,沐青却不知何时已经进屋了。 沐青近日身体恢复不错,已经能扶着下地了,早上听到薛三念叨,说嵇北辰打算白石走后,便回药铺居住,心里很是着急,他交代薛三务必留下嵇北辰。 刚刚见嵇北辰送完白石归来,想到嵇北辰一定在收拾东西,他怕薛三说服不了嵇北辰,便让薛妈妈扶着自己出来了。 “阿晨,能不能不走?”沐青满脸恳切,被薛三和嵇北辰扶着坐在椅子上,期盼地抬头看向嵇北辰。 沐青知道嵇北辰住在对面厢房的,那里原本就是嵇北辰小时在沐府的住所,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此时看见嵇北辰收拾行李,又涌起那日的回忆,他好害怕再次失去他的阿晨。 “是不是薛三照顾不周?”沐青见嵇北辰不言语,心中更加着急。 城主府本就没有几个下人,当年死的死逃的逃,肯真心留下的更是没有几个,他生怕怠慢了嵇北辰。 “我不用人伺候的,我只是……”嵇北辰本就不好意思,见沐青如此客气,连连摆手。 “既然不嫌弃就安心住下吧,长期住在药铺后院也不是办法,就当城主府是你的家,可否?”沐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嵇北辰,生怕他跑了一般。 这半月以来,嵇北辰每天都精心照顾沐青,沐青也把他当弟弟一般疼爱,喜欢唤他“阿晨”。嵇北辰知道沐青的侄儿叫“阿晨”,他自己名字里也有一个“辰”字,只觉得有缘,便也没有拒绝。 今日嵇北辰原本打算回悬济药铺,见沐青这般不舍,便决定留下来:“好吧,我就不走了。只是这厢房,应该是沐兄亲近之人的住所,我还是换一间住为好。” 沐青听嵇北辰愿意留下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听到他说要换房间,着急说道:“这本就是你……” 沐青一激动,差点将心里话说出来,连忙转回话头:“这房间是我姐姐家小儿住的,我那八岁的外甥阿晨要是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 他顿了顿,眼中突然泛起了泪花,带着少许哽咽继续道:“现在想来那段日子甚是有趣温馨有趣,因为大伯和大伯母只有姐姐一个孩子,所以姐姐母家的弟弟只比阿晨大两岁,经常仗着自己辈分大欺负阿晨……” 嵇北辰嘴角带笑,忍不住接了他的话头道:“沐兄说的是赵柏儿吧!” 他一想起刚入城主府那日,赵柏儿在房中耻笑那幅孩童的字,忍不住摇了摇头。 沐青没想到嵇北辰会留意此事,立马变得分外激动,头如捣蒜般点头回道:“就是他!” 嵇北辰见他一说到阿晨就活力十足,心里对沐青这个侄子多了几分好奇,随即说道:“不知还有何趣事,说来听听可好?” 沐青真是求之不得,让薛三去端着清茶点心,两人同桌而坐,开始攀谈起来。 “我与侄儿阿晨年纪有十岁之差,柏儿比阿晨还要小两岁,但阿晨比我们小一辈,所以柏儿总喜欢欺负阿晨。阿晨每次被欺负了,总是喜欢跑到城主府跟我诉苦,有时还要小住几天,大伯便把阿晨的房间搬到我对面了……” 沐青对嵇北辰讲起他们儿时的事情,只觉得那时候大家都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是多么的美好。 两人正在厢房内畅谈往事,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话语…… “沐哥真是偏心,总是帮着阿晨,今日我可是向他讨剑来的,你可不能将人困在府里!”来人正是两人调侃的对象——赵柏儿! 今日赵柏儿是来当说客的,他爹爹赵祥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想办法让嵇北辰答应,同他一起去趟无忧镇! 沐青恢复之后,赵祥来过找过他,两人一起商讨了与嵇北辰相认之事。权衡利弊,他们最后决定暂时不与嵇北辰相认。 毕竟现在十二年前的案子,还未查清幕后之人是谁,此时与嵇北辰贸然相认,只怕会给他招来祸事。 ?沐青跟赵祥谈到他派人为圣上送去密函之事,不知为何,半月未见回音。 赵祥也不解圣上是何意,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打算给女儿赵仙儿修书一封,婉转询问下缘由。赵仙儿身为皇后常伴圣上身边,比他们更能体察圣意,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赵祥提到嵇北辰父亲嵇毅君,经过这些年的打探,他很有可能在一处秘境藏匿。沐青一听,倒是忆起一些事来。 他记得姐姐沐慈曾与他说过嵇毅君的身世,与白石所说的大相径庭。而关于秘境,沐慈只说过此秘境识人,只有嵇家血脉之人方能进入,至于秘境在何处,却从未听姐姐提起。 “会不会是在他们的故居附近?”赵祥同沐青都不是修真之人,秘境于二人来说实在陌生,但赵祥听沐青说沐慈曾经见过秘境,便猜测秘境应该在两人住处附近。 “这也是有可能的,最好让阿晨去一趟无忧镇,说不定故地重游,他能记起什么来!”沐青也觉得这个方法好,只是如何让嵇北辰去一趟呢? 让赵柏儿带嵇北辰去无忧镇,是赵祥想出来的方法。之前赵柏儿的佩剑被嵇北辰震断,而且嵇北辰也曾答应过,要赔赵柏儿一把灵剑。无忧镇乃修士铸剑圣地,赵柏儿邀约前去,嵇北辰定会答应同往! 第28章 铸剑之术 沧州城主府内,沐青笑着连连摆手,这件事他是知晓的,定然不会将人扣下,赵柏儿这回是多虑了。 嵇北辰对赵柏儿的说笑早已习惯,起身一拱手,面上带笑,恭敬言道:“恭喜赵兄突破驱物期!” 方才赵柏儿一进门,嵇北辰便看出他已突破了筑基大圆满,正式步入了驱物期,真心为他高兴。 驱物期,顾名思义就是用意念驱动掌握各种物品,也可催动法宝,最常用到的就是驾驭飞剑,御空而行了。驱物期在凡间无敌,但在修真界属于第三低的境界。 驱物期一到九重,到九重大圆满,突破时间因人而异。惊才绝艳者五年便可突破结丹,正常地道筑基修士一般在二十五年以上,但更多的人道筑基修士,穷其一生都突破不了筑基九重,无法修成金丹。 摒弃正常途径的修仙之道,还有一种能快速成为金丹修士的方法:掠夺其他修士的金丹和修为。盘踞在幽州的焕灭宗,便是靠这种功法壮大宗门,此法有悖道义,被其他魔宗和仙门所不耻。 “阿晨客气!你是我赵家的客人,还是跟我回赵家祖宅吧,怎能长住城主府?”赵柏儿作势又要抢人,拉住嵇北辰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我家也有一间特意为你留着的房间,可不比这间差的,再说灵儿也想你了!”赵柏儿这副要跟沐青抢人的架势,可把沐青急坏了。 “柏儿就可怜可怜……你这个孤苦无依的哥哥吧,咳咳!”沐青见赵柏儿跟他抢嵇北辰,心里知道赵柏儿爱玩闹,但言语间还是激动起来,忍不住咳了几声。 赵柏儿见状忙松了手,他今天一时高兴,玩笑开过了头,确实是他的不是。 “沐兄没事,我不会走的,你安心到床上躺下!”嵇北辰见沐青身体不适,忙上前扶沐青到床榻上躺好。 赵柏儿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嵇北辰接了过去,他知道赵柏儿是无心的,但这话他还是要说:“柏儿不要争了,我会抽空去看灵儿的。这沧州城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城主府住下了。” “我……”赵柏儿被嵇北辰噎得够呛,他小时候没少挤兑嵇北辰,如今也是现世报了。 嵇北辰见他脸色一沉,以为他担心佩剑之事,忙宽慰道:“赵兄之剑不必担忧,我与你去一趟无忧镇便是。” 嵇北辰其实早就准备好为赵柏儿铸剑了,而放眼整个沧州,无忧镇便是极好的铸剑之地。 铸剑之道,在于借助天地之间灵气,沧州城外的无忧镇灵气充盈是铸剑的好地方。而且,那里有一处龙脉温泉,嵇北辰刚刚筑基,正好也需要到灵气充沛之地吸收天地之气。 在嵇北辰的心底,他对剑自小就有共鸣。无论是对剑式的诠释,还是对剑意独到的理解,再则是对灵剑宝器的感知,他都比常人要敏感。 而他对铸剑之术,其熟悉程度更是让人瞠目,就如同他天生就会一般,就连极其复杂的龙脉铸剑大法,他也能无师自通。 所以,那日赵柏儿气愤他斩断自己佩剑之时,嵇北辰想都没想便答应,为他再铸一把本命佩剑,因这件事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 通往无忧镇的乡间小路上,一白一黑两个身影随性地坐在马上。嵇北辰与赵柏儿一早拜别了沐青,出了沧州城,前往沧州城外的无忧镇。 一路上无碍,嵇北辰见马匹有些乏累,便慢下马来,寻了一处水边打算休息下,正好对赵柏儿讲讲这“铸剑大法”…… 嵇北辰栓好骏马,赵柏儿递来水袋和素饼,朗声说道:“我们两人这一路走来,还真是顺遂,难得如此惬意啦!” 赵柏儿的无心之言,也说出了嵇北辰这一路走来,心中的疑惑。按理说魔道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不然那日在林缘峰吕傲天也不会逼问他“魔宗圣物”之事,难道说她又在暗中护他? 赵柏儿见嵇北辰手中的吃食并未动,出言问道:“这素饼不合阿晨胃口吗?” 嵇北辰匆忙回神,咬了口素饼回道:“没有,赵兄对铸剑之术可有了解?” 赵柏儿微一拱手,略显羞愧道:“没有涉猎,阿晨请讲!” 嵇北辰也不扭捏推诿,立马正言道:“这铸剑大法分两种。一种是宝器铸剑,最为常见。 它是由灵石与玄铁经过炉火锻造而成的,修士用得最多的便是这种剑,这种剑只要花钱买便可得到。 品级是根据铸剑师的手艺,所用灵石、玄铁的等级不同来划分的。” 记录铸剑大法的古书,是嵇北辰在沧墟派藏书阁的一处暗室中发现的。掌门师尊告诉他,很多上古铸剑之术都已失传! 赵柏儿一听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说道:“对,这种佩剑在凡世比较常见,凝气期的修士都可以使用,就连灵儿那丫头都能用!不过一等品的佩剑还是很少有的,整个凡世也就沧州城的无忧镇有卖!” 赵柏儿对铸剑之道不很清楚,但军营中常采购兵器,他对嵇北辰提到的第一种佩剑,平日里接触还是比较多的。 嵇北辰微微点头没有多言,他对第一种铸剑之法嗤之以鼻。在他看来,那种佩剑就是金钱利益的产物,不配被称为修士的剑,他也不会为赵柏儿铸造那种剑。 “另一种是灵气铸剑,在用灵石和玄铁锻造的基础上,注入龙脉之气!我准备为赵兄铸造的便是这灵气之剑,你觉得如何?”嵇北辰言罢看向赵柏儿,想听听他的想法。 赵柏儿嘻嘻一笑,挠了挠头道:“这灵气铸剑有何特别?” 他对这铸剑之术不太了解,也没什么意见可给,不过这灵气铸剑他倒是比较好奇。这事他只是听他师尊提起过,忘忧无极观中也不乏拥有灵剑之人,一听嵇北辰要铸造灵剑给自己,一下子好奇起来。 嵇北辰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灵气铸剑,顾名思义就是比宝器多些能与主人沟通的灵气。灵剑可以感知主人的危险情绪,但如果想让灵剑发挥它最大的威力,还需凝聚金丹,方能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嵇北辰不是第一次锻造灵气之剑了,之前在沧墟派他就为师妹卢心蕊,还有他的挚友颜明修的义子颜念新,铸造过两柄灵剑。 一想起他的忘年交颜明修,嘴角笑意藏不住了,若是知道他这些日子的经历,定要嘲笑他不懂人情,做事愚笨了。 修整完毕,两人又启了程,赵柏儿心中欢喜兴奋,一上了马就倾力而出,将嵇北辰远远甩在身后。嵇北辰心中有事,只缓缓跟着没有去追。 赵柏儿一路策马疾驰,那颗躁动的心才缓缓平复,一回神却不见嵇北辰的身影,便慢下马来等待。待嵇北辰赶来也不再着急前行,与他并排而行。 赵柏儿瞥了一眼嵇北辰背上的长剑,好奇道:“阿晨的剑就是灵剑吗?” 他与嵇北辰之前过招的时候,是见过那佩剑出鞘的,剑气逼人,如置幻境一般的压迫感。 “沧墟剑不是灵剑,它是天然形成的仙器。”嵇北辰笑了笑,他的沧墟剑确实强大,自带剑意的仙器,颇有性格。 “仙器?那岂不是沧墟派的底蕴!”赵柏儿一听嵇北辰的佩剑竟然是仙器,吃惊地叫出了声,忽觉自己大惊小怪了,随即又无趣地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之前赵柏儿从嵇北辰真气中感受到晏月宗的功法,以为嵇北辰师从晏无归,被晏月宗收入门下。之后父亲赵祥对他说了嵇北辰在沧墟派的遭遇,他才知道嵇北辰也是受了不少磨难的。今日才知道嵇北辰看似普通的佩剑,竟然是沧墟派的底蕴,只觉得自己是个井底之蛙,斗败的孔雀! “惭愧!”而此刻嵇北辰的心里并不是很好受,在别人看来无上荣耀的沧墟剑,与他来说多少有些沉重。如今他知道自己改修了别门功法,更是深感羞愧,无颜面对掌门师尊。 沧墟剑感受到主人嵇北辰的心情变化,不再隐去剑芒,飞离剑鞘。嵇北辰无声地握住剑柄,想起掌门师尊说过,沧墟剑的剑意是不甘屈服,拒绝懦弱,永不退让! 这些年来,他在沧墟派习剑悟道,修炼功法,终日清心寡欲,悟出剑心大道:唯剑,唯心,唯我! 细细想来,他那日心死坠崖,剑心破损并不是外伤所致,而是他当时对剑心正道的质疑! 而沧墟剑呢,却不嫌弃他这个曾屈服、懦弱、退让的废人,一直相伴左右,就算他另修别门功法也不离不弃。 “你怎也像我这般痴傻……”嵇北辰本性随意,他之前并未对沧墟剑采用血炼之法,强迫它一生一世跟随。如今想来,这灵剑倒是比他重情重义,心中只觉有亏与它! 嵇北辰此时并不知道,铸剑大法还有第三种,便是铸造真正的无形之剑了。 此剑唤作归元剑,又叫神龙剑或龙吟剑,是从丹田中铸造出来的。铸剑过程中,需要铸造者感受万物气息,不断悟道,并在所有龙脉之地提取龙脉的精华,把精华汇聚注入丹田之中,再以大道剑心铸剑。 归元剑炼成以后,铸造者可随心而化,能聚之成剑,散之成气,化之为龙,变化无穷。 而且能上与天地同大,下与尘埃同微,能穿透无数时空,上斩九天之神,下除地狱乱鬼。 嵇北辰日后为沧墟剑去身化气,以其大道剑心铸剑,终胜过那至阴嗜血的上古神器斩龙剑,此乃后话了! 第29章 酒至半酣 青檀峰顶,小师妹卢心蕊立在云中,眼眸紧闭,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祖师爷在上,请保佑我师兄嵇北辰逢凶化吉,我愿一生在青檀峰上为沧墟派祈福。” “姑娘是打算一生不嫁吗?那得有多少男子伤心遗憾啊!”一爽朗的男子声音响彻云霄,身着紫红色长袍的秀气男子,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不远处的山石上。 女儿家的心事被人听了去,卢心蕊顿时一脸的少女娇羞,似赌气地嘟着嘴别过脸去。 紫袍男子见卢心蕊不理会他,脚下步子加快,身上的衣袍却纹丝未动。转眼间,已负手立在卢心蕊身后,继续言道:“此事恐怕连姐姐也不会答应吧!” 卢心蕊见躲不过,把头垂得更低,跺着脚鼓足勇气,对紫袍男子娇嗔道:“小叔!你又偷听人家说话,我这就去告诉我爹!” 紫袍男子正是卢心蕊的亲叔叔颜明修,一提到卢心蕊的父亲卢慎己,颜明修立马认怂道:“蕊儿,别啊!小叔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他大步上前,伸手想拉住卢心蕊的手腕,却还是晚了一步抓了个空,秀气的双眉顿时皱成个“川”字。 此时的卢心蕊乘着御剑飞离了峰顶,径直往青檀峰大殿奔去。她才不信她小叔颜明修的鬼话,这样的保证已不是第一次了。 青檀峰首座卢慎己才五十出头,修为已到了元婴五重,他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其门下弟子众多,修仙大殿三层楼宇组成,宏伟气派,丝毫不比掌门的青明峰大殿逊色,而这高耸入云的殿宇顶端站着一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青明峰首座卢。 健硕的身材虽不算高挑,但也说不上矮小,淡淡的两撇小胡子挂在嘴边,非但没有显老反而更加精神。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直射云端望向沧州城的方向,随即他眉头紧锁,露出十分为难的神情。 “爹爹!”卢心蕊口中唤着卢慎己,驾着法宝——紫青双剑而来,一袭青衣鸾鸟纹纱裙,随风摇摆,像极了林中仙子。 “卢师妹,首座在殿宇之上,我带你上去吧。”说话的是颜明修的义子颜念新,十七的年岁,与卢心蕊一样是驱物三重。从前他总跟在嵇北辰身后,三人一起下山历练过几次,虽与卢心蕊年纪相仿,但两人没有私交说不上熟络。 两人刚进入大殿,卢慎己就已从殿宇顶端下来,与赶来的颜明修严肃地谈着话,见两个小辈进来忙止了话头。 “是谁惹我宝贝闺女生气了?”卢慎己一脸慈爱地迎了过去,他知道卢心蕊找他准是又在哪儿收了委屈。自从嵇北辰离开,他这闺女没有一天不折腾的,连一向管束她的母亲都为了多清净去后峰闭关了。 “还能有谁,小叔……”卢心蕊一脸委屈,心中情绪翻涌,也顾不上首座千金的身份面子,如儿时一般一头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她自小性子随和心善,又是首座之女自然要以身作则,平日与师弟师妹们有些小摩擦,尽量不会过于计较,甚至会委屈自己迁就别人。但她再逞强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日子久了,心里就会挤压一些化不开的小情绪。 从前她不开心的时候,每次都是嵇北辰看出她的闷闷不乐,陪她练剑偷偷带她下山去历练。自从嵇北辰走后,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而这种情绪变化卢慎己自然看得出来。 卢慎己轻拍卢心蕊后背,他知道颜明修是个洒脱性子,说话随心所欲口无遮拦,平日都是他夫人颜明心管着,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此时他为了自家闺女的情绪,不得不硬气起来,说句帮腔的话:“颜明修!你这次闭关还不到半月,怎么就出来了?” “姐夫,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姐那脾气也只有你受得住......”颜明修言罢尴尬一笑,还不是受不了他姐姐颜明心,他都这么大了还细无巨细地照顾着,这半月他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不许说我娘亲!”卢心蕊嘟着嘴从父亲怀中钻出,皱紧小眉头,双手掐腰,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她虽然也不喜娘亲对她严厉,但绝不容忍任何人说她坏话! 卢慎己轻咳一声,真是左右为难。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现在也不知如何才好,只能暂时委屈颜明修,板起脸来厉声道:“仙门不论家眷亲属,既然你拜我门下,还是要称我为师尊才是!既然你不肯闭关修炼,明日下山试炼去吧,没我的诏令不许回山!” “爹爹......” “首座......” 此言一出,卢心蕊和颜念新均是吓了一跳,卢慎己上次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十年前,墟海掌门度雷劫兵解的时候。 二人刚要开口为颜明修求情,颜明修敛了脸上的笑,躬身拱手领命道:“是,师尊。” “都去吧。”卢慎己轻叹口气,转身往殿内走去,三人均不敢再多言,各怀心事出了大殿。 颜明修二十岁之前一直是个散修,逍遥自在,游戏人间,独自去了趟幽州,还带回了个两岁的娃娃。当时气坏了颜家二老,他们都是凡间百姓,一直盼着颜明修能为颜家传宗接代,如今自家儿子不明不白带回来个孩子,街坊邻居不免传出流言闲话。 平日里踏破颜家门槛的媒婆,在街上遇到颜母都要躲着走,生怕为颜明修说媒砸了自己的招牌。颜家起先很是心急,但二老心善,日子久了也接受了这个可怜的娃娃,并为孩子起名为颜念新,希望他有一个新的开始。 颜明修对这个孩子也非常上心,收了游走人间的心思,以驱鬼捉妖为生计供养他。随着孩子渐渐长大,颜家二老也相继病世,颜母临终前将他托付给已嫁去沧墟派的大女儿颜明心。 颜明心答应颜母等她离世之后,将这一弟一侄带去沧墟派,颜母这才放心地闭了眼睛,那时颜念新才八岁。小小的年纪早早体验了至亲离世,面对更加痛心的义父,他只能躲在角落偷偷抹泪,还好当时有嵇北辰和卢心蕊的安慰和陪伴...... “你想什么那?小叔都下山了,你不去送送吗?”卢心蕊的话打断了颜念新的思绪,一想起旧事心就揪了起来,此时的他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来。 卢心蕊无奈摇头,嫌弃地丢下他御剑而去,嘴里忍不住嘟囔着:“真是个呆子。” “卢师妹,我......”颜念新缓过神来,再想说什么,佳人早已不见了倩影。 —— 九劫山下的无忧镇,颜明修寻了间酒肆,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他已多年不曾饮酒,这酒力倒是不减当年,不到半个时辰一大坛汾酒就下了肚。刚想招呼小二再来一坛,一灰衣少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他面前的酒碗换成了茶杯,不多时一壶清茶从对面的茶铺送了过来。 颜明修嘴角上扬,心情大好,轻声笑道:“花开半浓时最美,酒至半酣时最醇。你这身衣衫小了,该换一身了。” 他说着将身旁的包袱随手丢了过去,也不管少年会不会换上,端起少年为他斟满的茶杯,细细品味这春茶的清香甘甜。 “嗯,不错,就是倒得太满了。花开则败,月满则缺,天道忌满,人事忌全,为人处世,不必求全求满。”颜明修悠悠说着,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管是饮酒还是品茶,做人还是修仙,对他来说都有不一样的乐趣。 “义父说得是。”灰衣少年正是颜明修的义子颜念新,他义父这随遇而安的性子多年来始终未变,一想起如此自由的魂魄因他被门派清规所束缚着,不禁让他对颜明修心生愧疚。 对面的颜明修似没有注意颜念新的情绪变化,依旧品着茶悠悠地说道:“小新啊,你也十七了,也该尝尝这酒的味道了。” 颜念新顿了下,双眸黯然失色道:“喝酒误事,我还是不饮为好。”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颜明修的兴致,自从他带着颜念新入了沧墟派,两人就很少有机会好好坐下来谈心了。一转眼孩子大了,心思也多了,今日正好多聊上几句心里话:“这么说你跟阿辰也喝过?对哦,他比你年长三岁,定是喝过这酒的。” 颜明修似无意地将嵇北辰提起,本想打探下他对嵇北辰出走之事的看法,却没想到颜念新心思缜密,直接回道:“首座是不是有了他的消息?您这次下山是为了找他,对吗?” “哈哈!”颜明修尬笑了两声,毫无正经之言,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这聪明劲儿随我,就是性子太闷,蕊儿是不会喜欢的!” 原本为其茶杯的手停着半空,只一瞬,颜念新的失态已不见,这次倒的茶只有七分满。 颜明修苦涩一笑,这孩子还是如此明礼懂事,从不争抢不出头。但情爱之事可不是别的,这苦头他最是知道。 正想法子如何能点醒他,却听见颜念新哑着嗓子,低声言道:“我知道,她喜欢嵇师兄。我想帮她尽快找到,所以就跟来了。” 颜明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还未争取就要放弃,跟当年的他一模一样,还真是说不清的缘份。 此时他再也无法淡然处之,气愤地训诫道:“你这个呆子!事情还未搞清楚就选择退让,你可曾问过阿辰的意思?” 颜念心双拳握紧,他没勇气去面对那个答案,更问不出口。只是没想到义父会因此事动怒,正想着如何赔礼谢罪。 颜明修忽话锋一转,嬉笑言道:“若你想争取,说几句好话听听,义父倒是不介意帮帮你!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是有些优势在的!” 颜念新皱起双眉,纠结的神情与他粗犷的身材极其不符。他不知嵇北辰因何被代掌教萧上青除名,但乘人之危这种事他是绝不会做的。思索片刻,他还是拒绝地连连摇头。 颜明修见其如何正直,不知该喜或悲,他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抬头望向天边渐渐聚拢的乌云,重重叹气道:“哎……这事急不得,我再慢慢教你。咱们先不管嵇北辰了,他最近好得很,首座也只是让我暗中保护,反正蕊儿还不知此事,不如……” 话未说完,一绿衣少女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面前,急切问道:“小,小叔!嵇师兄在何处?” 第30章 重获信任 夕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拉长,嵇北辰跳下马来,再一次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无忧镇。 无忧镇位于九劫山脚下,是沧墟派弟子经常下山历练的地方,对于他而言,这里有太多关于沧墟派的回忆。如今物是人非,心中不免生出些许伤感...... “阿晨快来!”不远处传来赵柏儿的呼唤声,听起来甚是兴奋。 赵柏儿是第一次来无忧镇,对镇子里所有的事物都感到分外好奇,此时他已迫不及待地牵马入镇,在街上四处张望看着热闹。 嵇北辰笑着摇头,似乎习惯了赵柏儿的欢脱,有他在身边吵吵闹闹,自己连感伤的工夫都没有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展颜道:“今日你我来得巧,无忧镇最热闹的时候,便是这日头西沉之后。” 无忧镇地处俊山脚下,山路难行鲜少与镇外之人互通有无,更别说是商贸往来了。 但无忧镇却是沧州城外最富庶的小镇,因这小小的无忧镇以铸造灵器闻名,镇上百姓大都是铸造世家或者世代经营灵器铺,而无忧镇的聚和剑庄每年都会有上好的灵剑出世。 每到日暮时分,工匠们都会聚在镇上的酒肆、茶摊,或是面馆消遣下,喝上一碗散酒、一杯粗茶或是一碗肉臊面,以解身上这一整天的疲累。 “你看那间酒肆门口挤满了人,我们也去看看!”赵柏儿言罢就拉住嵇北辰的小臂,一溜烟钻进人群,正好看到店小二在难为一桌二楼的食客。 “这位公子,这道菜可是‘魔宗妖女’都赞不绝口的鲜美河鱼,您怎么能说不新鲜那?这不是成心砸我家的招牌嘛!”店小二边说边从二楼下来,口中的吆喝声渐渐变大,这架势生怕食肆外围着的人看不到热闹。 一听这话,嵇北辰这才想起上次与晏月漓同行,她确实是在一家客栈吃了河鲜,此人怎会知道?莫非这帮人与长阳帮有关?与他们交手的副帮主裘百仞,还有那个功法甚是熟悉的黑衣人也会在无忧镇吗? 店小二挑衅的话似乎没有挑起二楼食客的火气,倒是让酒肆内衣靠窗的紫衣男子颇为反感:“魔宗妖女?哈哈,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为何不是沧墟少侠?难道魔宗比仙门的名气要响亮吗?” 店小二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急忙解释道:“你胡诌什么?沧墟派乃第一仙门,怎么可能因一盘河鱼就连连称好,那也太有失体统了吧!” 那店小二说着,就往人群里递了个眼神,立马有人开口附和道:“就是!就是!”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无非就是仙门正统,魔宗邪教,正邪有别,除魔正道,诸如此类的话。 嵇北辰心里五味杂陈,若此事放在几月前他必然坦荡,但如今他已与晏月宗牵扯不清,只得默默退出了人群。 紫衣男子正要起身说什么,只见二楼那位食客缓缓起身,一青衣男子闪身从二楼一跃而下,负手立在店小二面前。 他半眯着修长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要如何?” 店小二看着他洒脱的身姿,轻蔑的神情,心中泛起了嘀咕。 此时,一直隐在暗处的店主大摇大摆地走到众人面前,贪婪地盯着那青衣公子手上的法器,大言不惭地道:“把你手上这把玄铁扇抵给我,今日算是扯平了。” 见此情景,围观百姓都看出了其中隐情,但碍于这店家的势力没有一个敢仗义执言的,只看着眼前这倒霉蛋连连叹气。 站在众人身后的嵇北辰也看出来端倪,从前他就听过以酒肆等店铺做掩饰,强抢客人法宝的事。今日算是碰个正着,没想到他们连晏月漓的名号也该随意提起,这酒肆背后的东家到底是何来头? 正想着,忽听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声音是如此熟悉,“颜大哥”三个字差点冲口而出! “哈哈,原来这是家倒卖法器的黑店啊,难怪这饭菜的味道如此不堪,怪我来错了地方!” 说话的是那位靠窗的食客,一袭紫红色的宽袍尽显雍容尔雅,他便是嵇北辰口中的“颜大哥”——颜明修! 店家似乎不敢得罪此人,店小二更是一脸赔笑地上前嘘寒问暖,颜明修没有理会两人,双眼至始至终盯着那青衣男子不曾离开。 而此时的青衣男子不胜其扰,握着玄铁扇的手青筋爆起,强压怒火道:“今日我是来寻人的,实在不想见血。” 这店家仗着背后的势力自负狂妄许久,如今早已目中无人,直接不屑地威胁道:“呦!口气这么大,仙器法宝老子多得是,你以为走得掉吗?” “那要先问问它了。”青衣男子手腕一转,撑开了手中的玄铁扇。 还未等店家反应过来,玄铁扇化作一团黑金色的火焰,直直向他飞来。触碰的瞬间,将店家的衣衫点燃,火焰迅速炙烤全身,酒肆一瞬间,犹如阴间地狱一般阴森恐怖。 “幽冥之火!玄冥扇!” 店内的食客们吓得纷纷逃离,店小二也是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再回头去寻那店家,整个人已经化为灰烬,吓得他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这场面也惊得赵柏儿连连后退,方才还热闹的酒肆门口,如今只剩下嵇北辰和赵柏儿两人。嵇北辰本欲离开,当下也不能见死不救,只得暂时上前照顾。 此时,酒肆内的两人将风波已熄,不免寒暄起来。 “青衣判官,别来无恙。” 颜明修微一拱手,他早已认出青衣男子就是晏月宗的“青衣判官”——王渊亭。 两人在青鸾山脉的试炼谷中遇到过一次,当时他没有表明身份,两人还浅浅地切磋了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时王渊亭才步入金丹期二重,自然不敌已是金丹大圆满的他,如今不过几年光景,这少年已成长为金丹大圆满的青年才俊,还真是欣慰。 “阁下是哪位,怎会与我相熟?”王渊亭也回了一礼,眼前男子方才仗义执言他很是佩服,但他怎么想不起两人何时见过? “小兄弟也许不记得我的相貌,可还记得这把秋风悲画扇?”颜明修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折扇慢慢展开。 雪白的扇面画着一树绚烂的桃花,粉嫩的花瓣被清风吹落,然而折扇一转,背面画着却是一棵毫无生机的枯树,让人备感凄凉。 “颜大哥!”王渊亭激动叫出声来,收了手中玄铁扇,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俊秀男子,疑惑不解地问道:“你那络腮胡子……” 颜明修收了折扇,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哈哈,那胡子是假的!说来惭愧,与你相识的那段日子,我正琢磨着如何成为一个好父亲!” 两人谈笑着询问着彼此的近况,一同出了那酒肆,嵇北辰见躲过只好拱手相认:“颜大哥。王兄弟。” “嵇仙友来得正好,随我回晏月宗,宫主有话要与你交代。”王渊亭心中甚是欢喜,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下就辞别颜明修要带嵇北辰走。 嵇北辰不好推辞,又不能丢下赵柏儿,正左右为难之时,颜明修已开口为他解围:“你我多年未见,晏月宗就是这般待客之道?” 王渊亭虽不知两人关系,但他这几年已暗中查出这秋风悲画扇的主人,就是沧墟派的弟子所有。 他当下就恭敬邀请道:“颜大哥如若愿意,可与小弟一同去往晏月宗,我们晏月谷的灵兽可不比沧墟派的试炼谷少。” 颜明修微微皱眉,佯装犹豫再三道:“随你们一同前往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我还有一事要做,王兄弟可愿助我?” 颜明修言罢,指了指地上昏死过去的店小二,九劫山脚下出了这档子事,沧墟派怎会坐视不管,这件事他是定要追查到底。 “这……”王渊亭心中犹豫,毕竟他出谷是为了寻嵇北辰回去,但此事牵扯宫主名声,他又不能不管。 颜明修见王渊亭迟疑不决,也不再隐瞒,直言道:“王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与嵇北辰同是沧墟派弟子,私下里有些交情。待你我办完此事,他必会随我一同去往晏月谷,你可愿信我?” 王渊亭见颜明修如此坦然,不再犹豫,拱手答应道:“自然信颜大哥,小弟愿同去。” 两人商讨之时,嵇北辰已示意赵柏儿先行离开,他不想让赵沐两家牵涉到魔宗之事来。 起初赵柏儿不愿离开,他只好说眼前这两位是其至交好友,叙起旧来留他人在身旁不方便,这才成功劝走了赵柏儿。 颜明修已料到嵇北辰会如此做,这也正合了他的心意,他径直走到嵇北辰面前,低声言道:“阿辰不必拘谨,焕灭宗近日多有行动,卢首座特意交代,让我来无忧镇暗中相助与你。” 此话深深触动了嵇北辰,久违的师门关怀让他的心中一暖,这一刻他知道,同门之中还有人信他,他没有被沧墟派遗弃。 只见他恭敬地躬身一礼,拱手言道:“多谢卢师叔惦记,我……” 话未说完,嵇北辰已哽咽难言,多日来的委屈顷刻而出,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颜明修重重拍了拍嵇北辰的脊背,以示安慰,见他还要说什么,急忙宽心言道:“你我之间无需多言,快去与那位少侠汇合吧。” “是。”嵇北辰话语坚定,朝着颜明修又是拱手一礼,对不远处的王渊亭微微点头,转身而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第31章 吸食神魂 嵇北辰没走几步就寻到了闲逛的赵柏儿,经过方才的折腾,嵇北辰看着街上一派祥和的景象,只觉这无忧镇虽小,却也暗潮涌动。 在修真界宝剑灵器一向难求,所以镇上往来之人以修士居多,但往年治安都极好,一方面是九劫山的沧墟派坐镇,但主要是因为沧州城守将赵吉将军治城有方,只是如今这镇上...... “不满一年,如今这镇上治安怎会如此之差?”赵柏儿出声感慨,想来这种压价强买法器的事,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那修士倚强凌弱镇上百姓之事自然也不少。 嵇北辰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这赵吉将军在世之时,沧州城还能镇守一方。如今赵吉将军仙去,赵柏儿修为资质太低,实在镇不住这四方的仙门魔宗。 嵇北辰眼下心念百姓,对赵柏儿多有埋怨:“凉州无极观的底蕴深厚,功法玄妙,剑道更是一绝。赵兄你资质上佳,为何没有专心修炼,境界突破如此之慢?” 赵柏儿此刻正专注于街道两旁的商铺,寻找着可口的食肆,经过酒肆的事他早已饥肠辘辘,正想着一会儿饱腹一顿,再寻家客栈美美睡上一觉。一听嵇北辰的话,用饭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我,我现在挺用功的!”赵柏儿抬头看看嵇北辰,原本心虚不敢顶嘴,却还是嘴欠地回了一句。 赵柏儿其实早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自接手守城将领之职,他便没有休息过一天。整日在城外军营中与将士同吃同住,早晚修行不敢怠慢,修为也增进得很快。 此次陪嵇北辰来无忧镇,赵柏儿原本是打算修整一下,岂料假期刚开始,就被嵇北辰耳提面命。赵柏儿此时心里烦着嘀咕:阿晨这小子,哪里还有小时候的模样,如此刻板严厉,像极了他的爹爹! 其实赵柏儿不知道,嵇北辰八岁走失之后,在外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入沧墟派之后,掌门师尊对他的教诲也颇为严厉。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尝过人家疾苦的孩子总是成熟懂事的早,哪像赵柏儿自小衣食无忧,师尊对他也是宠爱有加,才会这般成熟晚,吃不得苦。 两人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店小儿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包间,点了些饭食。 赵柏儿见嵇北辰神情依旧严肃,知道他是担忧百姓安危,便正色道:“最近沧州城境内,发生多起骚扰百姓之事,更有修士被吸干神魂丢了性命。而这些案情都发生在无忧镇,我这次前来也是为了暗中调查!” “吸干神魂?”嵇北辰听到赵柏儿的话,吃惊不小,沧州境内一向太平,怎么会有如此猖狂之事! “对,不同于承欢宗的采阴补阳秘法,而是被吸干了神魂!”赵柏儿之前从未见过此等残忍的功法。 “丧命之人可被掠去了金丹?”嵇北辰突然想到,焕灭宗那夺人金丹的秘术。 赵柏儿摇头:“那倒没有,此法做得极为隐秘,表面上像是采补过度,我仔细查看过尸体,三魂七魄具被吸食殆尽!” 赵柏儿年纪轻经验少,十年前焕灭宗挑战四州各大门派,意欲一统修真界之事,赵柏儿未曾参与过,自是不认得此种功法。 嵇北辰眉头紧锁道:“吸食人的神魂,掠夺修真人的修为,这是焕灭宗惯用的修行之法。没想到十年之约刚过,他们就便出来兴风作浪!” 嵇北辰认得此功法,自从掌门师尊墟海真人重伤被迫兵解,他便恨极了魔宗,尤其焕灭宗的功法他更是研究得透彻! 赵柏儿恍然,庆幸道:“此事我出城之前与沐哥商讨了一番,我已写了急报上表陛下。只是沧州离京城路途遥远,京城之事,如今局势不明,恐有变化,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才能安心……” 赵柏儿身知自己修为太低,沐青又不懂修真之事,也只能上奏朝廷再做商议。 嵇北辰八岁上山之后,一直生活在跳出凡尘的九劫山。如今才刚刚入世不久,对于凡尘中的这些俗事倍感陌生。 听赵柏儿讲述京中之事,感到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莫测!只觉自己虽是修仙之人,却如此渺小,竟拯救不了任何人…… 赵柏儿未觉察到嵇北辰的情绪变化,继续道:“我刚刚突破筑基,进入驱物期。师尊前日从无极观传来简讯,让我近日回观一趟。此去凉州正好可以路过京城,虽无陛下传召,但可以去姐姐那里打探一下,我与姐姐也多年未见了……” 赵柏儿的姐姐赵仙儿,十二年前嫁与新帝沐彦,如今以为皇上产下一个皇子,一个皇女。皇子刚出生便被封为太子。 沐彦初登大宝之时,本想对三州城主削藩,却不想还未开始削藩,便为自己的皇叔招来灭门祸事。 两年后,沐彦借着焕灭宗不出幽州的“十年之约”,牵制住幽州城主,削藩之事也暗中推进,方保京城皇权稳固。 如今焕灭宗十年之约已解,幽州城主解除禁锢,朝堂和修真界将又起风云! 两人吃过饭食要了两间上房,各自回房休息。入夜时分,赵柏儿换了夜行衣,推窗飞出窗外,他打算夜探无忧镇的县令府邸。 军中急报中提到,无忧镇上过往修士被吸食神魂致死这不下十余起,而县令却密而不报,恐那县令已经生变。所以赵柏儿此次只乔装夜探,没有白日亮身份登门。 赵柏儿穿行在夜色的街道上,不多时便到了无忧镇县令府邸。此时的县令府后院,人声鼎沸、莺莺燕燕无数。 只见那孔县令坐于上座,下首的是镇上各灵石、仙器铺子掌柜和铸造灵器庄子的庄主。众人正在月下推杯换盏,怀中躺着各色衣着暴露的美人。 “聚和剑庄的李庄主到了没有?”酒过三巡,孔县令开口询问身边的仆人。 仆人走上前,朝孔县令摇了摇头道:“回老爷,还未到。” “孔大人,这李庄主好大的排场,你都请了三次了,还未见他来人!”坐在孔县令旁边的一个仙器铺子的掌柜,见孔县令吃了闭门羹,为他鸣不平。 “诶,李庄主的灵剑马上就要出世,灵剑要紧!来来来,各位继续喝酒!”孔县令怕扫了大家的雅兴,连忙招呼各位,示意美人们为客人倒酒。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众宾客都有些醉了。 仆人匆匆走了过来,在孔县令耳边悄声道:“禀老爷,白姑娘到了。” “快快有请!”孔县令听到“白姑娘”到了,酒醒了大半,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赵柏儿驱物期的修士,自然听得清两人的悄声细语。心中不免疑惑,这个白姑娘会是谁呢? 赵柏儿微移动身形,闪身到县令府后门,远远看见一名身材火辣、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赵柏儿能感受到那人修为的压制,女子正好朝后院走来,赵柏儿看清女子容貌,是她! 赵柏儿认得此人,来人正是承欢宗门下弟子白疏香,金丹五重的修为。赵柏儿怕她会发现自己,不敢太过靠近,只能远远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只听白疏香娇滴滴地说道:“孔大人,姐妹们可是陪那些老头子玩了许久了,是不是得给些好处了!” 孔县令对白疏香格外殷勤,言语中充满商量的味道:“好说好说,只是这回还要小心些,之前那些修士死了好些个,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才是!” 白疏香却不管孔县令的恳求,言语更加魅惑:“那些臭男人贪吃的很,缠着被吸干了,怨得了我们吗?” 孔县令听着白疏香酥到骨子里的声音,连忙松了口:“白姑娘说的即是!” 两人在后门絮完了话,白疏香便跟着那孔县令去了后院厢房。赵柏儿小心跟着,不多时便见之前陪着各位掌柜的美人们,都进了各处厢房。 赵柏儿戳破了其中一间厢房的窗户纸,朝里面望去。只见厢房内有一名男子躺在床上,刚刚进去的美人径直走过去,正更衣欲与其进行采补。赵柏儿未经过人事,直羞得扭过头去。 不多时里面不见了动静,赵柏儿再去查看,却发现床上男子已经力竭而亡,美人采补之后修为大增,那美人整理好衣衫出了门。赵柏儿翻窗进入上前查验尸体,与他之前查验的吸干神魂的尸体完全相同。 赵柏儿心中不禁疑惑不已:“为何会这样,她们确是承欢宗之人,为何会这焕灭宗吸食神魂的功法?” 赵柏儿又在县令府邸外探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其他的异常,不多时白疏香也出了府邸,赵柏儿见她神采奕奕,知她一定吸食了不少修士的神魂。 次日清早,赵柏儿便把昨晚的发现与嵇北辰说了。 “看来那承欢宗的白疏香,私下里与焕灭宗勾结在一起了。”嵇北辰听完赵柏儿的话,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阿晨,魔宗之事我不甚了解。但魔宗之人不都是一丘之貉吗?何来勾结一说?当然,晏月宗除外!” 赵柏儿不明白嵇北辰为何如此说,一着急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嵇北辰倒不恼他,曾经他也是对魔宗有诸多偏见,当下为赵柏儿解释道:“当然不同!魔宗分四家,沧州的晏月宗,琼州的承欢宗,幽州的焕灭宗,还有墨影山的墨影宗。晏月宗你是了解的,晏宗主治宗有方,晏月谷更是每年定期开谷,比很多仙门还要严格。” 赵柏儿听到嵇北辰如此说,连忙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从未听说过晏月宗出现过狂暴嗜血之徒,倒是有些仙门出了不少宵小之辈!” 第32章 聚和剑庄 赵柏儿平日里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这世间是非黑白,倒是分辨得清。 嵇北辰甚是欣慰,便继续说道:“承欢宗,擅长采阴补阳双修之法,此法可加速双修二人的修炼速度,是互利互惠的功法,并不伤人性命。 白疏香如今此举,定是与焕灭宗勾结在一起,才会学这害人性命的功法!” 对于墨影宗,嵇北辰了解甚少,但他知道晏月漓与宗门少主墨成风多有来往,一想到这事他心里竟生出些许醋意,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两人一起用过早膳便出了门,他们今日打算去街上铺子随便逛逛,采购一下铸剑用到的灵石和玄铁,正好可以探查一下商铺,是否有官商勾结的事情发生。 他们逛了半日,并未发现适合的铸剑材料,倒是发现了一些官商勾结的蛛丝马迹。 “真是店大欺客,东西不好不说,还要价离谱!”赵柏儿跟着嵇北辰来到一家街角小店,听着掌柜介绍着自家经济实惠的货品,想起方才去过的几家大店,忍不住述说起心中的不满。 “两位修士有所不知,如今这无忧镇忧虑之事甚多,我这店面生意怕是撑不住了,哎……”小店掌柜见两人面善,一时感慨起来,说起了无忧镇的实际现状。 嵇北辰见有内情,连忙道:“为何这么说?” 小店掌柜心中苦涩,不免开口多说了些:“我这店铺是家小店,小本买卖,如今也快开不下去了!那孔县令与大商铺勾结,垄断进货市场,铸造仙器的庄子也都被孔县令上了好处。 我们这种小店进不到灵石和仙器卖,可不就是要关门了嘛!刚刚我介绍的这些灵石、玄铁是我以前的库存,卖完了我也收拾收拾回家喽!” 两人一听小店掌柜的话,果然应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无忧镇确实存在官商勾结之事。 赵柏儿突然想起昨晚宴会上,那孔县令询问的聚和剑庄,便向小店掌柜打听了起来:“这样说来,无忧镇的买卖商铺和铸造庄子,都被孔县令控制了吗?那聚和剑庄如何?” 一提到聚和剑庄,小店掌柜倍感惋惜,好灵石不易得,极品灵剑更是难求。 聚和剑庄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无忧镇的人都不想见到无忧镇走向衰落,小店掌柜重重叹气道:“哎……如今,这聚和剑庄是唯一没有被孔县令控制的铸造庄子了。 聚和剑庄的李庄主是个好人,人好心善,铸剑手法更是一绝,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挺多久。 孔县令已经多次邀请李庄主前去赴宴,李庄主都避而不见,我估计孔县令对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嵇北辰一听,果然如赵柏儿昨夜所见,虽说聚和剑庄李庄主被压制许久,怕是会最终屈服,但他倒觉得孔县令动不了聚和剑庄。 赵柏儿也是这般想法,于是说道:“我听闻聚和剑庄每年都会出一把灵剑,这无忧镇如此有名,吸引众多修士来此,不是全靠他每年出的那把灵剑吗,孔县令怎么会真的为难与他?” 小店掌柜朝赵柏儿摇了摇头,无奈道:“小兄弟有所不知,灵剑固然重要,但是他挡了孔县令的财路。这孔县令为了发财,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据说孔县令与晏月宗妖女勾结,那妖女专门吸食人的魂魄。之前有不少庄主宁死不从,孔县令便抓了他们的家眷威胁,有好些庄子全家老小都未能幸免于难!” 赵柏儿和嵇北辰听到小店掌柜的话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日赵柏儿见到的女子明明是承欢宗的白疏香,怎么变成晏月宗的妖女了? 两人打探完消息,准备拜别小店掌柜。嵇北辰心善,把店铺里剩下的灵石和玄铁全部买下,没有向小店掌柜还一分价。 赵柏儿看着嵇北辰手里那大面额的银票,觉得有点晃眼,他长这么大,手里也没有过这么多钱,心里不禁好奇,这钱是从何而来? 嵇北辰看到赵柏儿时而贪婪,时而疑惑的眼神,笑了笑,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这是赵伯父给的铸剑酬劳,还有沐兄给的一些盘缠……” 赵柏儿不知道还好,听嵇北辰念叨完,只觉得自己要委屈死了。 爹爹和沐哥出门未给他塞过什么银票,妹妹赵灵儿倒是给他装了好多瓶丹药。 但嘴里却反复念叨她的“嵇哥哥”身上有伤,让赵柏儿一路上好生照看她的“嵇哥哥”,这分明在把他当成嵇北辰的随从! 小店掌柜感激不已,临走前送了嵇北辰一枚黄品的储物戒指:“黄品虽然是最低级的,但这枚是全新的,还没有下过血契,保证储物安全!” “那便多谢掌柜了!”嵇北辰孑然一身,没用过储物戒指,倒觉得新奇。 嵇北辰与赵柏儿同行回了酒楼,一齐在二楼雅间用了午膳,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午时刚过,嵇北辰推门出来,打算到隔壁房间找赵柏儿。在客房的走廊上,嵇北辰见从赵柏儿房间走出两个衙役打扮的人,等两人下楼出了酒楼,嵇北辰这才去找赵柏儿。 “刚刚的官差,是怎么回事?”嵇北辰担心询问,自从知道孔县令的事情,两人在无忧镇行事都格外小心,怎么会惹上官差。 赵柏儿也不知是何情况,有些疑惑道:“不知道孔县令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我来了无忧镇,晚上要请我赴宴,阿晨觉得我应不应该去?” 嵇北辰知道这种事情是躲不过的,便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是一定要去的!” “那聚和剑庄那边……”赵柏儿知道两人之前约好,下午要一起去聚和剑庄的,如今他身份已经暴露,再去那里恐怕会引起怀疑。 嵇北辰轻拍赵柏儿的后背,让他放宽心不必担忧,随即吩咐道:“聚和剑庄我前去便是,你安心在房间里歇息。等我晚上回来与你一同赴宴,我倒要看看这个孔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嵇北辰此去聚和剑庄有三个目的:其一,听闻那里每年都能现世一把灵剑,他好奇这李庄主的手艺,打算前去探查一番。 其二,就是眼下确实没有买到他想要的灵石和玄铁,他打算到聚和剑庄碰碰运气。 赵柏儿师从忘忧无极观,道修的功法主防御,他打算为赵柏儿铸造一柄土属性的灵剑,便需要土属性的灵石和玄铁。 其三,铸造灵剑需要专门的锤炼池,他需要借剑庄的铸剑室一用。 修真者的法器根据不同的稀有程度分为宝器、灵器、仙器、神器。另外自灵器始,法宝便自带属性,是为五行的“金木水火土”。 金主阳刚、坚韧、一往无前,法器呈金光;木主毒,法器呈莹莹的绿光;水主清明、能稳心智,法器呈幽蓝光;火属性法器呈火红色,火主杀伐进攻;土主防,法器呈土黄色光芒,土属性法器对主人的防御功法有帮助。 除了五行属性之外,还有一些特殊属性。比如他的沧墟剑,就是五行水中特殊的冰属性,擅于冰冻,且剑意冷冽,剑芒为靛青色。 灵器大多是单属性,上古铸造之术确有造出两种以上属性的概率,但此等秘术多已失传。而天然形成的仙器却是五行皆有,只不过想要发挥出五行的全部属性,还需要相应的修为支撑。 沧墟剑如今只呈现出水属性和火属性,所以他的剑光是靛青色带点火红,其他的属性还需嵇北辰勤加修炼,修为提升之后方能发挥出来。 嵇北辰知道赵柏儿已经暴露,他此去聚和剑庄更需要谨慎小心。嵇北辰之前是白衣修士打扮,想着还是道士装扮比较常见,便在房间内换了之前那身蓝袍。 那聚和剑庄李庄主是铸剑高手,嵇北辰怕他认出沧墟剑的身份,便把沧墟剑收进了储物戒指中,身后背了一把普通的佩剑。 嵇北辰已经与那枚黄品的储物戒指签订了血契,这储物戒指的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四品,黄品为最低等级,签订血契的法术也最为简单。只需要使用签订法术的同时,在戒指顶端的黄宝石内,加入一滴签订者的指尖血即可。 一般的储物戒指血契签订后,便正常使用,储物戒指也不会升级品级,签订者再遇到品阶高的储物戒指,可另行签订血契。 而沧墟派的血契法术与别门派的略有些不同,血契法术签订之后的储物戒指,只要签订者的修为够高,便可升级储物戒指的品级。 但升级后的储物戒指品质和属性的强弱,会根据签订者的功法、升级时所用材料的差异,而略有不同。 嵇北辰穿过无忧镇繁华的街市,来到宁静致远的郊外,置身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松柏林中。此前,他向小店掌柜打探过,聚和剑庄就在这密林的深处,能否找到就要看机缘了。 嵇北辰顺着林中的羊肠小道往密林深处走去,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误入了一处山涧幽静之处。 嵇北辰心中暗叹:此处风水藏风纳气,龙脉应该就在附近! 原本他就要寻找龙脉温泉,没想到就在聚和剑庄附近,还误打误撞被他找到。 嵇北辰站在山涧之上,脚下流淌着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河水顺着山涧湍急地流到潭底。 他任由水花飞溅在他的脸上,一个飞身跃下深涧,脚尖轻点,身形平稳地站到潭底的一块巨石之上。 潭底水温略高,潭水因过高的温度而凝结成水雾,里面应该就是忘忧河下的龙脉温泉。 第33章 后山龙脉 嵇北辰在潭底感受到从九劫山上飘下的灵泽仙气,体内立刻灵力充盈,丹田自动吸纳起天地灵气。 他还想继续深入探究,无奈有要事在身,只能原路返回,暗暗记下了大致方位,迅速出了山涧。 嵇北辰继续往密林深处前行,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视野逐渐开阔,树木也变得稀疏起来,嵇北辰远远便望见聚和剑庄的大门。 剑庄门前耸立着一柄高八尺的石剑,石剑未经雕琢,天然形成的剑身通体黑亮。庄子门前的匾额写着四个大字“聚和剑庄”,这匾额上的字不知是何人所提,笔法苍劲有力,与沐青的字倒有几分相似。 嵇北辰上前敲响了剑庄朱红色的大门,有门童应了门。聚和剑庄一般不接待外人,小店掌柜知道他们要去聚和剑庄,便给嵇北辰写了张拜帖。 嵇北辰给开门的门童递了拜帖,门童点头接过跑了进去,他便在门外等候了。 不多时,剑庄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高挑、肌肤白皙的女孩。 那女孩个子与嵇北辰一般高,五官出众,桃李年华的样子,她表情冷冷地扫了一眼嵇北辰,冷声道:“跟我来吧。” 嵇北辰也不多问,知道是拜帖起了作用,便紧跟女孩的脚步,进了聚和剑庄。 剑庄内布置古朴文雅,不奢华却别致,嵇北辰很喜欢这种风水布局,便看得分外仔细。 他正入神地看着院落转角的一处奇石,觉得这个布置是按五行八卦排布的,只觉设计精妙。却不想听到身前女孩冷冷的声音,略带嘲讽道:“别再打量了,你找不到藏剑阁的!” 嵇北辰知道自己随意打量别人私宅很不礼貌,连忙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 嵇北辰和女孩进门这一路,两人都静静地没有说话,他深知自己失礼在先,便想见随意说上几句,也好熟悉一下剑庄内的情况。 然而,还未等嵇北辰开口,内院里传来一声呵斥:“琪儿,不得无理!” 声到人至,只见一个黑衣男子从内院走出,皮肤黝黑,身形健硕,看样子是个练外家功夫的。 来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碗口大的拳头收紧朝嵇北辰一拱手:“道友,不好意思!我是聚和剑庄的李庄主,刚刚我家小女多有冒犯,还望您见谅!李琪儿,还不过来赔礼!” 嵇北辰一见是聚和剑庄的李庄主,话到嘴边的问题只能收了回去,换成了客套的寒暄:“哪里,是在下冒犯了,只是这庄中布置确实精妙,便忍不住钻研起来,这才让琪儿姑娘误会了。” 李琪儿听到嵇北辰的话,脸色突变,冷冷的脸上展露出柔美的笑容,原本就白皙的俏脸,此时更是透着粉嫩,仿佛寒雪遇春消融。 冷面寒冰忽成桃花娇艳,李琪儿这突然的变化,直看得嵇北辰愣在原地。 李琪儿没有留意嵇北辰的变化,也不顾黑衣男子的呵斥,扯过嵇北辰的衣袖道:“你懂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对啊,你是道士,应该会懂一些!” 黑衣男子见李琪儿这般没有礼数,气得怒吼道:“琪儿,下去!” 嵇北辰不知李庄主对女孩为何如此严厉,正欲说些什么,李琪儿却瞬间恢复了冷面,看也不看两人一眼,扭过头回了后院。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父女之间闹点小矛盾,他一个外人也没办法劝。 嵇北辰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李庄主却先开了口:“道友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求取灵剑?” 嵇北辰一听此话,便知道李庄主是个爽快人,自己也不再客套,直接表明了来意:“李庄主如此问,贫道便直说了!贫道确实是仰慕李庄主的铸剑手艺,但并无求取灵剑之意。” “哦?那道友此番前来是为何?”李庄主听见嵇北辰的回答,颇为意外。 每年的这个时段,到庄上来的人没有不是为了求取灵剑的,他以往灵剑现世之前都是不见客的,只是嵇北辰拿着一位老主顾的拜帖,他这才开门待客。 “说来惭愧,贫道也是一名铸剑师,只是手艺不精,云游四海只为学习铸剑之道。一直听闻李庄主的灵剑在修真界颇有名气,今日前来是想与李庄主讨教这铸剑之术,还望李庄主不吝赐教!” 嵇北辰此举倒不是自吹自擂,他觉得铸剑之法本无桎梏,互相切磋方能成就大道,便自称是名铸剑师。 李庄主略显为难地回道:“这……虽说铸剑之术在于不断精进,但是庄上的铸剑之术却是本人一位故友相传,如今这位故友已经仙去……” 李庄主说到此事顿了顿,随即言道:“我曾发过愿,故友所传的铸剑之术永不外传,所以我至今没有收徒,也从未与人讨教过铸剑之术!” 李庄主听到嵇北辰的话,面露难色,他也是铸剑师,怎能不想把铸剑之术发扬光大,只是他确实有难言之隐。 嵇北辰连忙拱手赔罪道:“贫道明白李庄主的难处了,恕在下唐突了。” 嵇北辰本以为聚和剑庄的铸剑手法是祖上所传,没想到李庄主还有这段故事,直觉得自己提的条件确实是让人为难了,连忙表示歉意。 李庄主见嵇北辰如此客气,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忙摆手道:“道友不知者不怪,既然道友是铸剑师,大家都是同行的佼佼者。我虽不能与你切磋铸剑之术,但如果道友在铸剑上有什么需要我聚和剑庄的,尽管提!” 嵇北辰微微颔首抱拳谢礼道:“那贫道就先谢过李庄主了!” “客气了!”李庄主从未见过如此年轻有礼的后辈。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比这小道士还年长几岁,却丝毫不懂礼数,实在颇为无奈。 嵇北辰见讨教灵剑铸造手法之事落空,便退而求次此道:“实不相瞒,贫道这次来无忧镇是答应了一位小友,他近日突破到了驱物期,在下许了他一柄灵剑,只是……” 李庄主一听嵇北辰打算铸造灵剑,不禁出言打断道:“灵剑?不知道友是头一次铸造灵剑吗?” 李庄主心里早已偷笑了起来,他看了看眼前毛还未长齐的的小道士,觉得他剑都未铸成几把,还妄想铸造灵剑,简直可笑! 嵇北辰不知道李庄主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讥笑,只如实答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铸造过两把灵剑,只是这次铸剑需要的属性灵石和玄铁暂时未找到,这也是我有求李庄主之事。” 李庄主刚刚确实怀疑嵇北辰的手法,但听了嵇北辰的话,觉得他不像是撒谎之人。 这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当下爽朗一笑:“哈哈,我看道友年纪不大,却这般本事,倒让我很好奇道友的铸剑之术!这样,庄子后山便是采石场,你同我一道前去,看上什么尽管拿!” “那便多谢李庄主了!”嵇北辰见李庄主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欣然一动,脸上舒展了笑容,只觉此行果然没白来。 李庄主看到小道士白净的脸上,眉眼随着笑容舒展开来,只一瞬间有些晃神,这个笑容为何如此熟悉! 聚和剑庄的剑不高产,每年只出不到十把,除了灵剑是李庄主亲手铸造,其余几把都是庄上铸剑师打造的,但也都是极品佩剑。不过能造出极品佩剑,并不是因为铸剑师手法高超,只因为这聚和剑庄后山,产出的灵石和玄铁都是极品。 聚和剑庄的后山正是九劫山的余脉,灵气沾染,再加上那处地底的龙脉温泉,想不铸成好剑都难。嵇北辰深知此事,因为之前在沧墟派为卢心蕊和颜念新铸造的两把剑,就是他借着九劫山的龙脉之气铸造的。 此时嵇北辰站在聚和剑庄后山的山顶之上,回忆起那时三人为了找齐铸剑的灵石和玄铁材料,还一起到过这后山附近。 嵇北辰望着后山远处,那隐在白云深处的九劫山,内心怅然若失,心中念叨:不知蕊儿师妹和颜师弟如何了…… 想到之前在酒肆里见到的颜大哥,心里觉得宽慰了少许。那日时间匆忙,两人并未仔细详谈。 但嵇北辰从颜明修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卢师叔选择相信他,依旧认他是沧墟派弟子。 想来是知晓了那日林缘峰的事另有隐情,不过吕傲天投靠焕灭宗的事,他还是要想办法向他们禀明。 李庄主难得遇到与他志趣相投之人,知道嵇北辰不是一般的铸剑师。李庄主便没有直接带嵇北辰,去挑选已经出坑的矿石,而是带他来到后山玄铁矿脉参观。 李庄主见嵇北辰远眺着白云环绕的仙山,知道他定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便高声问道:“道友觉得这后山如何?” 嵇北辰听到李庄主的问话,连忙收回思绪,转脸回道:“龙脉之地,确实不同凡响!” 李庄主听到嵇北辰的回答,脸上展露出赞许的笑容。李庄主此时心中雀跃,脚下蹿动,迫不及待地带着嵇北辰下到玄铁矿矿洞之中。 嵇北辰抬头朝那望不到底的矿洞看去,矿洞入后山很深。矿坑内部采用的是比较坚固安全的房柱法,矿洞四周用木柱支撑。 嵇北辰看出这矿坑内的开采很是讲究,虽然是入山开采矿石,却并未伤及此处的龙脉,只觉其中一定是有懂风水的内行人把关。 李庄主又带嵇北辰参观了采石场,这一圈参观下来,嵇北辰看出李庄主并不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无论是从探矿、采矿,还是矿石的加工和贩卖,李庄主处处谨慎,从不违背良心。 这不多时的相处,让嵇北辰慢慢开始敬佩起,眼前这个身材魁梧,却心思善良的汉子来…… 第34章 龙砂点穴 嵇北辰和李庄主二人从采石场出来,李庄主见时间尚早,便打算带着嵇北辰去参观一下出产灵石的灵溪溶洞。 聚和剑庄的后山,说是后山,其实并不止一处山脉。后山之源头在九劫山,山势从九劫山蜿蜒盘旋而下,下到后山的主峰。主峰之下,更是山脉起伏、山峦迭起。 刚刚去的玄铁矿是在主峰,而灵石却是出产自一处与主峰相对的山峰内,此处山峰唤作朝峰,出产灵石的灵溪溶洞就在此山脚下。 二人下了主峰,往灵溪溶洞进发,因为路程较远,两峰之间又多为平地,遂步行换成了骑行。李庄主本就是练外家功夫之人,骑马射箭无不精通,两人一前一后,飞驰在山野之前,好不畅快。 骑行过半,二人行至一处密林。嵇北辰刚踏进林子,便感受到了异常,似乎林中有什么东西在用神识呼唤于他。嵇北辰不知林中吉凶,连忙停下脚步,手中暗暗起了一卦,卦象即出,是谦卦,中中卦!卦意是此去顺利,但应准备充分,安全不可忽视。 林中之物不似凶物,嵇北辰来不及细想,也未与李庄主解释,独自飞身下马,急急地朝密林深处疾走。走了不多时,嵇北辰便来到密林的中央,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停住了脚步,正是此树呼唤与他! 嵇北辰抬头望了望树顶,此树有二十多层楼高,树干雄伟粗壮,需五六人才能合抱,是一棵千余年的擎天古树。 嵇北辰看着这棵古树,口中喃喃自语道:“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言罢,嵇北辰便俯下身子,随手抓起一把树下的泥土,捧在手心里,细细查看起来。嵇北辰看了一会,觉得光看还不够,便伸出右手食指蘸取了一些泥土,然后把食指放进了嘴里,品尝起泥土来。 进入密林后,李庄主便察觉到嵇北辰的异样,见嵇北辰下马朝林中疾走,便在后面紧紧跟随。见嵇北辰最后在一棵古树下停留,李庄主也并未打扰,只静静地陪在一旁。 此刻李庄主听着嵇北辰那些晦涩难懂的术语,看着嵇北辰那些怪异的举动,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有些按耐不住地凑到嵇北辰旁边,好奇地问道:“道友有何高见?” 嵇北辰尝过泥土之后,心中已有定论,此时见李庄主询问与他,便答道:“此树唤作天衍古树,这种古树最初生于上古混沌初开之时,树身需要灵气灌溉方能生长,据说万年的天衍古树便会有神识。这棵应有上千年树龄!” 嵇北辰识得天衍古树的气息,因为沧墟派也有一棵,就在神剑阁的内院之中,那棵万年古树已经有神识,周身散发的灵气相当于一个大乘期的修士了,他与那古树还通过神识沟通过几次。而眼前这棵天衍古树,只有千年树龄,不可能有神识,但他刚刚确实听到它的呼唤,这又是为何呢? “这树真有这么神奇吗?我看和普通的松柏并无差别啊!”李庄主听到嵇北辰的话,兴奋地围着古树转了几圈,反复查看古树的枝叶,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庄主心中有诸多疑问,后山之中除主峰之外,大小分支山脉不下十余处,每处山脉中的密林有百余处,每处密林中不乏这种规模的古树,难道他们都是天衍古树? 嵇北辰知道李庄主心中有疑,便解释道:“天衍古树外貌与凡间之树并无特别,只是此古树生长在龙砂之上,可承载龙脉之气,我是修真之人,自然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灵气!” 嵇北辰初到筑基期,修为却升得很快,如今已是筑基五重的修为。他前不久开启了识海,如今神识扩散已有百丈范围,内视也比之前清晰许多。此时嵇北辰用神识内视这棵天衍神树,除了发现它周身散发的灵气之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再深入古树下面的内视,以他现在的修为却做不到了。 李庄主听到嵇北辰说此处便是龙砂,有些难以置信,并未马上就相信于他:“龙砂我知道,琪儿跟我念叨过很多次!她说后山主峰之下便是一处龙脉,但她一直未能点到龙脉之穴,道友是如何确认此处就是龙砂?” “寻龙点穴”是风水学术语。古语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意思就是说,学会寻龙脉要很长的时间,但要懂得点穴,并且点得准则难上加难,甚至须要用“十年”时间。但是若没有正确的方法,就是用上百年时间,也不能够点中风水穴心聚气的真点,这样一来,寻龙的功夫也白费了。 准确地点正穴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初学者来说如此,就是久年经验老手,也常常点错点偏。所以,李庄主并未马上就相信嵇北辰的话,因为嵇北辰实在是太年轻了! 嵇北辰深知这“寻龙砂、点穴心”的难度,李庄主不相信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便详细地为他讲解道: “我是通过两种方法确认的,一个就是凭这棵天衍古树,我刚刚说过,此树只生在在龙砂之地。 而另一个就是此处的泥土判断的!龙脉穴心所在之地,被含有龙脉之气的地下水长期滋养,此地土壤的矿物成分会达到一个特殊比例,从而形成异常适合动植物生活的环境。这种特殊的土壤,就被称作龙砂。我刚刚仔细查看过古树旁边的土壤成分,还尝了尝味道,确定这就是龙砂之地,穴心所在!” 嵇北辰为李庄主解释完,举起手中的泥土,想让李庄主也尝一尝。 李庄主看了一眼嵇北辰手中的泥土,皱了皱眉道:“算了算了,我信道友!只是不知该如何说服小女,那丫头为找龙砂穴心,可是走遍了这崇山峻岭!” 龙脉之穴,乃气脉凝结之地,是龙脉的真气浅露的孔窍,藏风聚气,作为埋葬地最佳。凡间之人寻龙脉找穴心,多半是为了建造阴宅。 嵇北辰没想到李琪儿一个姑娘家,竟会执着于“寻龙点穴”之事。但此事涉及姑娘家隐私,却不好打听,只得道:“这...倒是有一法可验证!” 李庄主没有注意到嵇北辰的为难,焦急地说道:“道友快说与我听!” “此法叫太极晕,琪儿姑娘应该知晓。李庄主只要把这包土拿给她,回去之后我再把我的生辰写于她!” 嵇北辰一面回答李庄主,一面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把掌心中的土小心倒在手帕之中,再仔细用手帕包好那泥土,交于李庄主。 嵇北辰说得“太极晕”,其实是一种确定龙砂真假的方法。古人在找到龙砂之后,便会将土壤和法体盐混合后放在结印册上,结印册按照挖出土壤人的生日在结印册上结印,之后将结印册焚烧。如果是极品宝穴,可以在灰烬上成强烈的太极晕的样子。 而此法中用到的法体盐,主要是用在活佛、高僧身上,助其修成“肉身舍利”。法体盐的配方主要是盐、红花、檀香、冰石、紫降香、朱砂、藤黄、珍珠粉等珍贵秘药配制,其详细配方为京城法净禅寺所有。法体盐具有很强大的法力,可以消除万魔,引领迷途人走向正路,修得佛法真身。 此法确实如嵇北辰所说,可快速准确地辨明龙砂的真伪,但嵇北辰却忘了,此法中的法体盐不是常人能得到之物! 两人收好龙砂,正欲继续赶路。却不想此时庄内的小厮突然骑马来报,见嵇北辰在此处,小厮便在李庄主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其实凡人的耳语并不能避免修士的探听,但嵇北辰不用听就能猜到,一定是孔县令那里来人了! 李庄主是个喜形于色之人,刚听完自家小厮在耳边说的话,立刻黑脸道:“你像前几日一样,打发走他便是!” “可...这回不行了,人家没提赴宴的事,只说孔县令有带话过来,要您亲耳听到!”小厮颇为难,他知道自家庄主的脾气,只是这次他也无能为力了。 嵇北辰猜得没错,确实是孔县令府上的仆人到了,说孔县令有带话过来,那人要亲眼见到李庄主的面,才会说带来的话! 李庄主一听小厮的话,气得脸都绿了,但在嵇北辰面前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强行咽下这口气。 李庄主看着为难的小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算千万个不想去,今夜他也只能去赴宴了,毕竟人家是县令,自己一介草民,不能总是不给面子。 李庄主心中思定,便朝嵇北辰拱了拱手道:“道友实在抱歉,家中突然来了客人,我要去接待一下! 这样,灵溪溶洞就让我家小厮陪你去参观一下,玄铁和灵石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还有庄上的铸剑室,道友随意用!” 嵇北辰见李庄主如此客气,连忙回礼道:“还要多谢李庄主,今日多有叨扰,待我定好铸剑之日,再来庄上长住些时日,到时还望李庄主不要嫌弃贫道才是!” 第35章 藏龙卧虎 无忧镇一客栈内,卢心蕊焦急地望向窗外下了一夜的蒙蒙细雨,直到今早渐渐转晴,也没见到那一袭粉衣的身影。 自从那日分开,她等了一天两夜也不见颜明修回来,心中越发焦急,不由得出声问道:“嵇师兄究竟到了没有?我们等了这么久,小叔怎么还没回来?” 她问了多次也不见屋内的颜念新回答,心里开始泛起嘀咕,忽地从椅子上坐起,走到门口质问他道:“你倒是说句话啊!杵在门口跟根木头似的,真是急死我了!” 颜念新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说诳语哄骗与她。只因他知道卢心蕊最受不得欺骗,若是谎言一旦被揭穿,轻则半月不理睬与你,重则直接拔剑动手,他这些年没少吃过这苦头。 “你不说,我自己去寻!”卢心蕊说着就起身往外走,颜念新见拦不住,心一横如实言道:“义父昨夜已见了嵇师弟。” “好啊!连你也哄骗我,亏我平日对你那么好!”卢心蕊气得够呛,平日里小叔如何逗她,她都只是耍耍小脾气,但今日之事是有意欺瞒与她,哪里还能忍! “我,我没有......”颜念新有些懵,他哪里敢骗小师妹,之所以犹豫不说是怕她担心,况且涉及魔宗势力,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两人正僵持着,只听楼下有两三个操着浓重西凉口音的修士,在激烈议论着今早无忧镇发生的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只听一二十出头的少年一拍桌子,借着酒劲豪爽言道:“也不知是哪位仙家做的,真是解气!” 与他们同桌的中年男子忙环顾四周,见没有客栈没有什么人这才放心,招呼店小二上壶醒酒茶,低声问道:“师弟可是亲眼所见?” 还未等那少年回话,另一少年兴奋回道:“师兄不信?全镇的人都看到了,还能有假?” 店小二为他们上了壶清茶,见三人正说得热闹,忍不住插话道:“三位少侠所说的可是,今早孔县令被吊在县衙门前之事?” 三人齐刷刷点头,年龄稍长的修士拉了下店小二的衣襟,谨慎言道:“此事,你也知道?” 一说到这事,店小二兴奋地不断点头,扬起眉毛回道:“县衙离这儿不远,小人腿快,正好看到了热闹,不过我家掌柜最是清楚事情始末。” 三人忙招呼算账的店家同坐一桌,斟酒倒茶好生招待,客栈店家盛情难却,见店里没多少客人,便不再推迟。 他伸头看了眼门口,压低着声音道:“这事还得从前日日落说起,镇上最大的一家食肆却做着倒卖仙器的营生,强买强卖之事时有发生,昨夜更是明目张胆地抢夺一食客的仙器。镇上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因这背后势力牵扯甚多,镇上的孔县令就是其中之一。” “竟有此事!”三人不免大惊,一脸不可思议。无忧镇一向民风淳朴,治理严明,这样的事从未发生。 客栈店家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言道:“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前日那食肆店家遇到的不是善茬,店家直接丢了性命,店小二也不知所踪,还真是报应不爽!” 三名修士一听心情舒畅了许多,四人举杯喝了两杯,店家又接着说道:“就在前晚之事,镇上百姓纷纷叫好之时,今早孔县令被人五花大绑,高高悬挂在县衙门口,口中不断念叨着自己的罪行,真是大快人心!” 听此事来龙去脉,修士们纷纷白手叫好:“哈哈哈!看来这孔知县是混不下去了,等着圣上制裁吧!” 四人又痛快喝了许久,客栈店家还有事忙就告退了,三位修士的话题又回到了孔县令被绑这件事上,年长的修士一脸崇敬道:“我猜准是九劫山的沧墟派,这些年山下的不平事他们没少出手相助。听方才的店家说,那人身姿曼妙,穿着青衣,莫不是沧墟派的那位仙姬再次降世?” 两少年均不以为然,打趣道:“十年了,若真是沧墟派的仙姬怕也是人老珠黄了吧,哈哈哈!” 三人的说笑声渐渐变大,惊动了邻桌用膳的一名富态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轻抚光洁的下巴,朗声坦然道:“此言差矣!修仙之人,哪里看得出年岁,实不相瞒,老朽已花甲之年,你们可看得出?” 尚在二楼偷听的卢心蕊突然惊慌不已,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此人正是父亲的四师兄盛啖柏。可是四师叔怎么会在无忧镇?若是让父亲知道她偷偷下山,少不了母亲的一番说教,到时再下山怕是难了...... 卢心蕊正想着如何应付,楼下小修士的话语再次传入耳中:“还真看不出,最多四十!” 修真之人,所求繁多,但最终为的无非就是延年益寿,青春永驻。三位修士均是忘忧无极观的外门弟子,虽说拜在道家第一修真仙门下,但毕竟是外门弟子,没有师尊亲自传授,加上平日门规戒律相守不严,道法精髓难免不得要领。 年长的修士立起身,拱手请教道:“仙尊是修得什么功法?竟活得如此潇洒恣意?” 盛啖柏摆摆手,饮了口清茶,自谦道:“散修一个,不足挂齿,称不得仙尊!” 三位修士还要说询问,盛啖柏不胜其扰信步上了二楼,口中不断呢喃着:“当年有幸,老朽与那仙姬有过一面之缘。一袭青衣翩然落地,容貌温婉恬静,慈悲温柔,胸怀天下的摸样,真真配得上‘绝世仙姬’的美名......” 盛啖柏行至二楼一处客房停下脚步,抬手迟疑了下还是没有扣门,只是目光如电立在门外。颜念新没有过多迟疑,推门而出恭敬行礼:“盛师叔。” 盛啖柏是青影峰首座,修为元婴大圆满,是墟海掌门的四师弟,平日贪吃好酒,常常下山来这无忧镇上解解馋。 颜念新与卢心蕊均是驱物境界,哪里躲得过元婴境的洞察,况且他常与颜明修下山历练,倒是经常遇到盛啖柏,今日现身不必顾虑太多。 但卢心蕊就不一样了,她私自下山,况且还是一人独往,心有愧疚语气也低了三分:“四师叔,不要抓我回去,行吗……” 盛啖柏见卢心蕊服软认错,心中怒气消了大半,立马恢复平日里 宽厚仁慈的模样,一个箭步进了门,摸了摸卢心蕊的头,柔声道:“傻丫头,你不想回去便不回,只是你和这小子......” 盛啖柏厉眉看向颜念新,眼中满是轻视和不忿,屋内气氛瞬间凝固。卢心蕊正要开口解释,颜念新忙拱手告退,他深知其意,垂着头不发一言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男女同处一室本就不合礼数,被师叔出言教训也是应当,两个小辈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此事却被隐在暗处的一人偷偷瞧见,心里却不是滋味...... 颜明修下意识握住腰间折扇,看似神色如常,心里早已不再淡定:“没想到这老家伙也到了,还真是麻烦!王兄弟还要跟来吗?” 王渊亭眯起修长的双眼,轻摇手中玄铁扇,颜明修这般说辞明显是在撵人,加上沧墟派又来了个元婴境的高手,这小小的无忧镇还真是藏龙卧虎。 他跟了颜明修两日,只觉此人深不可测,自知不是对手。两人修为虽不相上下,但颜明修所会功法繁杂,控制孔县令所使用的符篆,甚至隶属魔宗一派。 权衡利弊,眼下他不好继续叨扰,还是先回晏月宗将无忧镇之事,禀告宗主才是。 王渊亭理清思绪,立马拱手请辞道:“颜大哥既然有棘手之事,小弟就不再叨扰了,就此别过!” 颜明修也不多言,一拱手先与王渊亭闪身而去,最近让他动手的事情还真不少…… 半个时辰后,颜明修理好衣衫,敲响了卢心蕊的房门。 房门立马被打开,还未等卢心蕊质问,抬眼就见颜明修一脸为难的样子,她瞬间明白过来:“哦!你们不带我,是嫌弃我修为境界低,对不对?” 颜明修负手而立,右手指尖摩挲,笑而不语。 卢心蕊小脸憋得通红,隔壁的颜念心听到动静走了过来,见颜明修又欺负卢心蕊,急忙言道:“小师妹莫急,你我均是驱物三重,何谈嫌弃?” 听此话,卢心蕊神情缓和些许,一旁的颜明修眼眸一亮:“驱物三重?” 颜念新前些年就是驱物大圆满,再修炼些时日到达金丹期不是难事,如今修为怎么会不升反降? 颜念新心里着了急,慌忙唤了声:“义父!” 颜明修立马止了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勾住颜念新的脖颈欲将他带出门外。 卢心蕊没有看出两人的暗语,直接拉住颜明修的衣袖问道:“小叔,嵇师兄在哪儿?” 颜明修耸了下肩膀,故作轻松地回道:“走了啊,难不成特意跟我回来见你?” “你说话不算数!哼,我就不信自己找不到!”卢心蕊言罢直接冲出了客栈,颜念新正想去追,却被颜明修一折扇拦了下来。 只见他一脸坏笑地对颜念新说道:“说说吧,你明明已是驱物大圆满,怎么会是驱物三重?” 颜念新见藏不住,只好坦白求饶:“我身上画了隐藏修为的符文,请义父替我保密,不要让心蕊知道,算我求你。” “求我?”颜明修苦笑了下,这两个字他以为不会在颜念新口中说出,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那小丫头。 “替你保密倒不是不可以,不过从今日起,你得听我差遣。”颜明修摩挲着手中的折扇,突然计上心来。 颜念新眼见卢心蕊跑远,来不及多想直接回道:“答应你便是。” 第36章 父女报恩 李庄主走后,嵇北辰忧心赵柏儿晚上到孔县令府上赴宴之事,便想早些回客栈。他推托身体有些疲乏,想改日再去灵溪溶洞。小厮见劝阻无望,只得带嵇北辰骑马回了庄上。 两人刚进剑庄,嵇北辰就打开了神识,他打算用神识确认一下,李庄主今晚是否会去县令府赴宴? 嵇北辰在识海中开了内视,随着灵力不断注入识海,眼前呈现的影像越发清晰。嵇北辰用神识在庄内搜寻二人的踪迹,最后在内院的花园中找到了他们。 李庄主和李琪儿此时正在内院之中争论着什么。嵇北辰听了半晌,听出了争论的内容:刚刚孔县令的家仆奉命来剑庄带话,说沧州守将赵柏儿将军来了无忧镇。赵将军刚刚突破到驱物期,此次来无忧镇便是为了寻一把趁手的法器,让李庄主今晚务必带上灵剑赴宴! 此时内院花园中,李琪儿正与李庄主商讨晚上到县令府赴宴之事,当她知道父亲刚刚已经答应赴宴,便担心道:“义父,那县令府你去不得,这摆明是个鸿门宴!” 李庄主听到李琪儿的话,轻挑眉梢,他怎会不知今晚是个鸿门宴! 李庄主本名李奎生,沧州人只知他是聚和剑庄的庄主,有名的灵剑铸造师,却嫌少有人知道,他早年只是一个混迹江湖底层的拳师。 十几年前,李奎生带着李琪儿初到无忧镇。之所以来无忧镇,是因为李奎生想要换个行当。李奎生之前在西凉是做帮人讨债的营生,在凉州城追债的时候,他无意中收了一个义女,便是李琪儿。 人有了牵绊,李奎生也不能再做那不要命的营生了,二人便离了西凉那个伤心地,来到更加和谐安定的东沧。 李奎生祖上是有名的外家拳师,但修仙大行其道,人人都追求修道长生,外家功夫早已没落,传到他手中也只有几招几式了。 虽然李奎生功夫不算精进,但从小练拳的他,也是有两膀子力气的。李奎生见无忧镇盛行铸造法器的营生,便在无忧镇开了一家铁匠铺。 李奎生这半路出家的铁匠生意不好也不坏,虽然淬火手艺不行,但他懂得功夫,也好研究兵器,慕名找他设计法器的人也不少。 有一次,李奎生与李琪儿上山寻找铸造法器的铁矿石。李琪儿小时与一名老道学过几招风水阴阳秘术,李琪儿便凭着这些秘术找到好几处上好的铁矿石。不曾想这次上山寻矿石的途中,却出了意外。 李琪儿在专心定位矿脉的时候,不慎一脚踩空,从山崖跌落了下去。李奎生见李琪儿掉落到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知李琪儿多半是不能生还,李奎生在涯顶心如死灰,万念俱灰的他也跳下了悬崖。 然而造化弄人,两人并未摔死在崖底,而是一前一后被人救了下来。李奎生还记得当时劫后重生,见到“恩人”的场景。 李奎生刚刚苏醒过来,他以为他已经死了,就算活着也应该是筋骨寸断,但他丝毫未感受到疼痛,他带着疑问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李奎生便看到一张棱角分明、霸气侧漏的俊脸,男人看面容三十多岁的样子,冷峻异常。 然而那冷峻男口中的言语,却与他冷傲的气质极为不符,一开口差点把李奎生气死:“醒了?没想到你长得五大三粗,还挺痴情!” 李奎生一听这话便知道,他不但没死成,而且他自绝的场面还被此人看到了,一时气结,便朝那人恼道:“你……救我做什么,琪儿走了,我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冷俊男见李奎生对自己发怒,不但不恼,反而嬉皮笑脸地朝身旁的一名气质温婉的女子撒娇道:“慈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救了他也不会领情的!” 唤作“慈儿”的女子皱了皱眉,责备那人道:“毅君,快别闹了,琪儿姑娘都哭了好几次了!” “你是说琪儿她……”李奎生见那温婉女子提到李琪儿,激动地起身要去抓她的胳膊,却被冷俊男粗鲁地按回了床上。 温婉女子见李奎生着了急,连忙上前解释道:“李兄弟别着急,琪儿姑娘还活着,是我家夫君救了你们。只是,琪儿姑娘刚刚听说你为了她……殉情,便有些情绪激动!” 温婉女子说道“殉情”二字时有些羞涩,疑惑地看了一眼冷俊男。 李奎生从两人的话语中明白了什么,马上解释道:“不是殉情!琪儿是我的女儿,我看她出了事,一时想不开便……” 温婉女子听到李奎生的话,松了一口气,朝冷俊男娇嗔道:“毅君怎可胡乱编排别人,李兄一看也是快四十年纪的人了,怎么可能是琪儿的爱人!” 冷俊男见娇妻生气了,连忙抱住她的肩膀,附和道:“慈儿说得是,你看他长得又老又丑,那姑娘肤白貌美,两人怎么可能是夫妻!” 李奎生听到两人的对话,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发晕,粗糙的大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力地说道:“两位恩人,我只是自小修练外家功夫,常年在外奔波,长得显老而已,本人今年才二十有四。琪儿她……只比我小十岁,认她做义女也只是受人之托!” 李奎生和李琪儿算是劫后余生,两人在“恩人”家住了许久,回去之后两家也时常有往来。 接触之后,李奎生了解到冷俊男叫嵇毅君,温婉女子叫沐慈,夫妻俩还有个八岁的儿子叫阿晨。二人原是沧州城内贵人,成家之后,便隐居在这无忧镇郊外的山脉之中,而这处山脉是嵇氏家族,世代守护的龙脉。 嵇毅君对剑道和铸剑之法颇有研究,李奎生经常来找他探讨武学和铸剑。嵇毅君见李琪儿有剑道上的天赋,便收她为徒,教她剑术,但却不肯教她心法。 只教剑术不教心法,其实是李奎生拜托嵇毅君的,“父女”二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那日,李琪儿从郊外回来,嘴撅的老高,一进门就抱怨道:“义父,师父为何不教我心法,我也想修仙!” 李奎生知道李琪儿向往更高的剑道造诣,但他答应过李琪儿的父母,让她做一个普通的凡人。 李奎生见李琪儿耍着小性子,站在门口不进来,心疼地拉她进屋坐下,语重心长道:“修仙有什么好,义父陪你一起做个快乐的凡人不好吗!习武的初衷本就是为了强身健体,长生不老那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李琪儿一听李奎生的话,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着李奎生发泄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这个老顽固,拜托师父不教我心法的!你总说修仙不好,但那日若不是师父是修士、会御剑,你我早就摔死在崖底了!” 那日争吵之后,李琪儿也不练剑了,终日在闺房中生闷气。李奎生嘴笨不会劝,心里还担心她想不开出意外,便也整日在家陪着,铁匠铺也关门了。就这样,二人半月有余没有说话,嵇毅君那里也快一整月未去了。 却不想,这一个月时间里,嵇毅君一家出事了。嵇毅君一家三口消失的那日,无忧镇外漫天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等李奎生和李琪儿赶到的时候,曾经欢声笑语的院落,烧得只剩下石头地基。 李奎生听镇上的人说,城外那烧毁的房子里,住的是沐城主的独女和女婿。沐家在沧州城遭了灭门,就连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放过! 但李奎生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始终相信嵇毅君没有死,那个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可没那么容易死! 李奎生与李琪儿在废墟上祭奠了三日,三日后,二人便重新振作了起来。他们发誓要为嵇毅君守住这片山脉,在这里等嵇毅君回来! 第二年,李奎生在废墟之上盖起了聚和剑庄,他用嵇毅君教给他的铸剑之法,每年铸造一把灵剑,以解思君之苦。而李琪儿,除了每日练剑之外,终日在后山寻访龙脉,想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他的师父! 所以李奎生从一开始就知道,孔县令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灵剑,他垂涎已久的,是聚和剑庄的后山,是他一直替故友守护的这一片山脉。 之前孔县令三番五次邀请李奎生“入伙”,李奎生已经多次拒绝与他,所以今晚孔县令一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哪怕是鱼死网破! ?“不去怎么可以,我已经推掉了三次,今晚是为赵守将摆的欢迎宴,我怎能不去!”李奎生知道李琪儿是在担心他,这么多年两人早已习惯应对各种觊觎龙脉之人,只是这次却不同! “实在不行,我就杀了那个狗官!”李琪儿气不过,她知道今晚一去凶多吉少。但她并不害怕,她这条命在十几年前,就应该交代在了后山的山涧之中,要不是师父…… “胡闹,孔县令如今投靠了晏月宗,赵守将也是驱物期的修为,你怎能是他们的对手!”李奎生见李琪儿视死如归的样子,气得夺过李琪儿手里紧握的灵剑。 第37章 盛装赴宴 嵇北辰听到此处,皱紧了眉头,这官为何逼迫百姓至此! 自古修真界便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仙门不乱世间事。像孔县令这样的贪官,为达目的做出残害百姓之事,凡世间数不胜数,而仙门却没法插手。但如今承欢宗插手进来,还领诸多修士惨死,这事便不再简单! 嵇北辰打定主意要帮助李家父女,绝不能让那孔县令得逞,一定要揪出幕后之人。嵇北辰想罢,便继续用神识探听两人对话。 花园内,李奎生已经开始骂起了赵柏儿:“如今这赵家真是狼心狗肺!沐家家门中落了,沐青那小娃娃身子弱,赵家便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赵吉兄弟刚仙逝,赵柏儿那个小废物,竟然与那宵小之人狼狈为奸,真是败坏了祖上!” 赵琪儿虽然被义父夺了剑,但对孔县令的怒火并未消除。此时听到义父开口唾骂赵柏儿,知道义父这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见义父这般大动肝火,赵琪儿心里面更难受了。都怪她能力不足,打不过那些修士,保护不了义父,更守不住师父留下的山脉。 李琪儿想到此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泄气道:“师父教我的那套剑法,我已练得出神入化,要是当年习得心法,如今也不至于……” 听到此处,嵇北辰对赵琪儿不免好奇起来。赵琪儿之前迎他进门之时,他就暗暗留意过李琪儿的双手。 赵琪儿身材高挑、肌肤白皙,一双纤手皓肤如玉。如此白玉之手,右手虎口和食指处却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一看便知是经常习剑之人。但他从李庄主的身形和双臂看出,李庄主应该是修外家功夫的拳法师,却不知李琪儿口中的“师父”是何人? 而李琪儿所说的未习得心法,倒是解释了嵇北辰未从她身上探到真气的原因。 在凡间,不乏武功精湛之辈。凡间一流高手相当于凝气期五重,绝顶高手相当于凝气九重初期,像李琪儿这种凡间最强剑术高手,最多也就相当于凝气大圆满。如此实力的对比,李琪儿确实是打不过赵柏儿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想修仙之事,你师父这么厉害不也是……”李奎生说到此处,脸色沉了下来,叹了一口气,仿佛又忆起让他痛苦之事。 李琪儿虽然情绪低落,但她最见不得义父伤心,此时强打起精神,脸上勉强挤出些笑容:“义父,有了这龙砂,我就能找到秘境,一定可以救师父出来的!” 李琪儿抬手在李奎生眼前晃了晃手中的那包泥土,那是嵇北辰让李奎生带给自己的。 “琪儿有心了。”李奎生知道李琪儿是在宽慰自己,暂且不论这泥土是不是真的龙砂,就算是真的,他们又不是嵇氏血脉,又怎能随意开启嵇氏家族的秘境? 李奎生见李琪儿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当年那个追在他身后,叫他“奎生哥哥”的小丫头! 想到此处,李奎生抬手想轻抚李琪儿的俏脸。转念之间,他的手定格在李琪儿的脸颊之上,那只因为打铁而格外粗糙的右手,在空中无声转了一个弯,默默放回了身侧。 “琪儿回房吧,准备晚宴要紧。”李奎生突然隐下自己的笑容,反转手腕,将手中的灵剑还给李琪儿,转身离开了花园。 “奎生哥,你何时才会放下……”李琪儿愣愣地看着李奎生的背影,回味着刚刚他眼中的深情和下意识的动作,摇了摇头。 两人“暧昧”的互动,被嵇北辰尽收眼底。嵇北辰之前问过李庄主,他们二人的事情,也知道李庄主当年认李琪儿为“义女”有诸多的无奈。 十余年来,二人虽情愫渐生,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李庄主始终无法违背,当初向李琪儿父母许下的诺言,也不知这段孽缘何时才能开花结果! 此时嵇北辰已随小厮到了剑庄正厅,他想起之前应承李庄主之事,便向小厮讨来了笔墨纸砚。嵇北辰在宣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生辰,他小心折好那张纸,劳烦小厮交给李庄主。 嵇北辰知道李庄主此时应无心见客,便没有再多做停留,让小厮带了句话便出了剑庄。 嵇北辰回到镇上客栈之时,太阳已西落。嵇北辰知道孔县令的马车就快到了,便先回房间去换衣服,待会再与赵柏儿说聚和剑庄之事。 嵇北辰卸下身后背着的佩剑,除去身上穿着的蓝袍。颠簸了一下午,嵇北辰出了一身细汗,此时也来不及沐浴,只能找了件干净的里衣换上。 嵇北辰考虑一会的晚宴,他不便再做修士打扮,便在储物戒指中选了一件二色金双蟒大红箭袖服。 这套衣服还是沐青临行前,硬塞给他的,说是出门在外,遇到正式场合可以拿来穿。嵇北辰当时还觉得这件衣服颜色太过高调,应该用不上,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嵇北辰是第一次穿箭袖服,好在不算繁琐,很快便穿戴整齐。嵇北辰换好衣服,便开始束发了,他先将头发梳好,用发圈把发根缠住,结成发髻,再用簪子将发髻稳住,最后再戴上一顶紫玉金冠。 嵇北辰在铜镜前一站,只觉眼前一亮。镜中的男子一身大红,衬得他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描金的衣领和袖口显得他气度非凡,衣身上那用双色金线刺绣的金蟒,彰显出他的高贵身份。 嵇北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甚满意。他稍微想了一下,拿起镜前的眉笔,在自己眉峰处点了几笔,他那一对修长的剑眉,立刻变成了柔和的弯月眉,他又沾了些胭脂水粉涂在了唇上。 此时再看,镜中之人随即从玉面冷俊的贵人,变成了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 嵇北辰觉得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正准备出门去找赵柏儿,忽觉手里还差点什么,便在储物戒指中翻找了半天,找到了一把折扇。 这把折扇还是故友颜明修昨日相见送给他的,虽不是那把著名的“秋风悲画扇”,倒也是别致的很! —— 盛夏的晏月谷简直是人间福地,牧草茂盛,流水淙淙,阳光照绕山谷,漫山遍野的花海陶醉心田,碧空蓝天下水鸟追逐,翠绿湖泊映衬苍郁青峰,巍峨山峦云雾缭绕,居高远眺美景尽揽。 王渊亭一袭青衣,手摇玄铁扇,立与竹筏之上,凭着真气推动,穿云破雾,畅游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中,甚是悠然自得。 他仰首望着山间景致一时来了兴致,将折扇收与腰间,吹响手中玉箫。悠扬的箫声回荡在幽静的山谷,时而空灵如梦幻般的花朵般美丽,时而清脆,如清泉般飞溅,让人沉醉其中。 一曲终了,王渊亭抬头望天,见天际东边飞来一团紫气,他俊眉微皱,慌忙收了玉萧。 紧接着,王渊亭将腰间的玄铁扇一抛,瞬间祭出他的法器玄冥扇,御扇而起,朝着那团紫光迎了过去。 一金一紫两团光芒渐渐靠近,马上向撞之时金光瞬间熄灭,王渊亭飞身一跃,稳稳地踩在紫光之上,一把搂住紫色法器之上的女子,欢喜地问道:“晴汐师妹,你怎么来了?” 沈晴汐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就势攀住他的臂膀,狠狠咬了下去。 王渊亭只觉肩头一湿,忍住疼痛,疑惑地看向怀中的可人儿,仅仅几日不见,也不知她为何这般恼火,忙俯下身子,低声询问道:“晴汐因何如此?” 沈晴汐见他没有怪罪,娇嫩的脸颊憋得通红,慌忙辩解道:“你还反问我?这次你又丢下我一人出谷,我倒要问问你是为何?” 王渊亭不知如何回答,怔愣了下,随即如寻常一样,笑着哄她道:“好好好,我的错。晴汐你别皱眉,这小脸该不好看了。” 那日他是有无忧镇多方势力盘踞,如今沧墟派出山,一时间高手如云,藏龙卧虎。他一人尚可以全身而退,但沈晴汐在身侧,自己便会多有顾虑。 沈晴汐见他又想敷衍过去,冷哼一声,腰身轻扭躲开王渊亭搂在腰间的手臂,驾着法宝摄魂铃直冲谷中高耸的山峰而去。 不多时两人到达峰顶,晏月宗殿宇近在眼前。这一路下来,沈晴汐的小脸始终绷紧,不似从前那般好糊弄。 王渊亭顿时心焦不已,刚要出言解释,正好晏月漓从正殿走了出来。 晏月漓见王渊亭左右为难的样子,这几日憋在胸中的烦闷消散了些许,笑颜劝解道:“沈师姐稍安勿躁,既然大师兄回来了。先让他说说无忧镇的事,再质问他也不迟啊!” 沈晴汐略有犹豫,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下来。虽然她心里气不过,但也觉得晏月漓说得有理,与王渊亭置气多日也不差这一时了,人都回来了还怕他跑了不成。 王渊亭露出感激的微笑,跟在两人身后进了正殿,将无忧镇之事合盘说出,同时也点明了晏月漓此前看到的妙龄女子究竟是个人,以及她与嵇北辰只是兄妹关系。 沈晴汐常年隐居离魂谷,对世俗之事一向不太了解,王渊亭的话她听得糊里糊涂,但还是知道宫主让两人下山的目的,是告知嵇北辰修炼晏月宗功法之事,显然王渊亭没有做到。 她立马向王渊亭质问道:“这么说,大师兄是没有告诉嵇北辰,他修炼晏月宗功法的事?” “我,确实没有告知。”王渊亭也不为自己辩解,向晏月漓躬身拱手赔礼,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办好,宫主所交代之事,即使沈晴汐不说他也会主动请罪。 “大师兄不必多礼,颜明修是个难对付的人,我亲自走一趟便是。”晏月漓言罢会心一笑,没想到小小的无忧镇因着嵇北辰的到来,掀起了这般风波,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38章 黑纱姑娘 嵇北辰手中拿着那把“风雅”的折扇出了门,隔壁的赵柏儿听见开门声也出了房间。 赵柏儿此时一身儒将打扮,身着银白烫金将军软甲,束袖、收腰的样式勾勒出赵柏儿绝佳的身材,显得他更加玉树临风。细看软甲上的两片袖摆,用金色丝线勾勒出古玉兽纹,和银鳞甲上镂空雕刻的祥云暗纹相呼应,华贵逼人! 去聚和剑庄之前,嵇北辰与赵柏儿便共同商量过:此去孔县令府赴宴,是以何种姿态与那孔县令周旋? 所以两人才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嵇北辰打扮成风流倜傥贵公子,赵柏儿则是玩世不恭的守城将。如此打扮是为了使孔县令放松警惕,好引出这背后之人与他们的相见。 赵柏儿盯着嵇北辰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阿晨,你如此打扮,我都认不出来了!” 嵇北辰笑了笑:“你认不出是自然的,我改变的不光是穿衣风格,容貌之上我也做了些改变!” 赵柏儿仔细一看,确实是用心描画了。眉眼和唇瓣都略施雕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一身大红衣、头戴宝冠,生得风流韵致,自然是个俏郎君! 赵柏儿盯着嵇北辰看得入神,尤其是嵇北辰那如水的“娇唇”,让人忍不住想吃:“阿晨,你竟然还涂了胭脂在嘴上!这脸上的是水粉吗...” 赵柏儿看着看着竟然就靠了过去,嵇北辰见赵柏儿凑了过来,连忙用手中的折扇把他的“贱脸”挡开了。 赵柏儿揉了揉被搓痛的俊脸,苦笑道:“阿晨,你这个样子容易让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嵇北辰不解其意,只抬手将抵在赵柏儿脸上的折扇抽回,把折扇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误会你我是断袖之人啊!”赵柏儿见嵇北辰相问与他,脸上浮现奸诈的笑容。 “断袖?是何意!”嵇北辰不明白断袖之意,但一见赵柏儿笑得狡诈,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面上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别...阿晨,‘辰公子’可是个妙人,怎可以冷着脸!”赵柏儿见嵇北辰一下子变了脸色,虽然他虽然装扮成了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但实质上还是那个开不起玩笑的“小阿晨”! “你如今这个样子,也跟玩世不恭贴不上边。”嵇北辰把手中的折扇打开,遮住了半边脸,露出扇面之外的脸上,嘴角轻挑,美得不可方物。 赵柏儿看着此时的嵇北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小阿晨啊,小阿晨,即使失去了儿时的记忆,你依旧是那个机灵古怪的“千面公子”! 两人刚准备下楼,孔县令就来人请了。 “二位这边请,客栈门前已经备好了马车。”孔县令唯恐怠慢了赵柏儿,特意备好了马车。 在一楼大厅用餐的客人,有不少是权贵公子、世家小姐。京城的,沧州的,还有不少是幽州来的,天南地北的修真之人齐聚一堂,都是奔着灵剑来的。此时看见赵柏儿和嵇北辰,一前一后下了楼,都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两人。 “这两位是谁啊?看那金蟒的刺绣,那图案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穿吧!”有人认出嵇北辰那身大红箭袖上的图案,金蟒服可是皇族才可以穿的服饰,这人身家背景一定不一般。 “一个是筑基期,一个是驱物期,哼,垃圾!”大厅里有不少金丹期修士,见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大将军下楼,引得大家欢呼雀跃,心里有些不痛快。 “这位兄台你可看好了,他们二位都是地道筑基修士,正统仙门出身,企是你们这些人道筑基的野路子可比的,就算你们是金丹修士,还真打不过人家!”有些西凉来的道士,自然是认识赵柏儿的,见有人讥笑同门师弟修为低,便为其鸣不平。 “这不是赵小将军吗,身后之人那是谁家公子啊?”沧州城来的人倒是认识赵柏儿,但却不认识嵇北辰,更何况嵇北辰还换了面貌。 大厅的角落里,独坐着一位姑娘。那姑娘身穿黑色纱裙,头上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姑娘的身边站着四五个贴身女侍卫,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不知是哪家权贵的千金。 黑纱姑娘本来是在自斟自饮着小酒,见周围有所骚动,有些不解,抬头便看见两个锦衣华服之人下楼。黑纱姑娘侧耳听着周围人的对话,并未有所回应,低头继续吃酒。 嵇北辰却觉得黑纱姑娘给他一种熟悉的干净,让他忍不住总想看向她。虽然隔着斗笠看不清面貌,但是他还能感受到,那姑娘同样也看向他的目光。此人是谁? ??两人出了客栈便上了孔县令派来的马车。嵇北辰在马车中与赵柏儿细细说了,自己在聚和剑庄遇到的事情。 “如此说来,这孔县令还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要逼死人家,霸占人家的家产!”赵柏儿听到嵇北辰的话,心里很是气愤。而且自己答应了孔县令赴宴,竟然无辜被李庄主父女记恨上了,直觉自己如今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阿晨,今晚宴会,我这恶人形象该如何是好?”赵柏儿忧心着一会的晚宴,他虽接任守城将有些时日,但却从未吃酒应酬过,而且还要装不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嵇北辰心中记挂着李庄主父女,自己如今这身装扮,估计不会认出自己,就是不久才去庄上叨扰的小道士。只是这宴会之上,李庄主认定赵柏儿与孔县令是一丘之貉,到时赵本儿,如果李庄主真的宁死不屈服,也定会对赵柏儿和自己没有什么好脸! 嵇北辰见赵柏儿为难的看着自己,安慰道:“无妨,你不是还有我吗,我这风流倜傥的辰公子,定能帮赵小将军把事情全都摆平!” ?赵柏儿心里闹心地想着,我这不学无术的将军都被人看不起了,你一个纨绔公子又怎会被人尊重,逞什么英雄!转念一想,不知今晚承欢宗的人会不会现身,如果那个金丹五重的白疏香出手,他和嵇北辰两人的修为,加起来也打不过啊!到时候不说救不了李庄主父女,他们二人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两人各怀心思,马车也很快到了孔县令府邸门前。宴席依旧设置在了后院,不过今日却未曾看到其他掌柜、庄主的身影,那晚承欢宗的佳人们也没有在晚宴上出现。嵇北辰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之人,是客栈大厅遇到的那个黑纱姑娘,她也在晚宴上,此时已除去了脸上的斗笠,一副冷面示人。 孔县令今日未坐在主位之上,而是请赵柏儿上座。赵柏儿倒没有推诿,很自然地就坐在了上座,下首左右两边是嵇北辰和那黑纱姑娘。孔县令坐到了紫英郡主的下首,李庄主父女坐在嵇北辰的下首,只是两人还没有入席。 嵇北辰坐在黑纱姑娘的对面,见她一直低头不语,也不等孔县令介绍,直接问了起来:“在下沧州城府沐辰,敢为姑娘高姓大名!” 坐在下首位的孔县令,本来想向赵柏儿介绍一下黑纱姑娘,但是赵柏儿始终都没有留意她,只在一旁吃吃喝喝,仿佛是个不相干的人,见终于有人问话,连忙接过话头:“辰公子真是心急,这位姑娘是幽州城主家的千金,紫英郡主。” 李庄主和李琪儿是最后到的,两人刚落坐,宴会便开始了。中规中矩的宴会,并不像那晚那般热闹。 “看今天这个情况,承欢宗那些佳人不会来了!”赵柏儿趁着与嵇北辰一起如厕的功夫,唠起了闲话。 嵇北辰看着赵柏儿一身儒雅戎装,白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说好的人设呢,一会露馅了看你怎么办! 席面上,孔县令见赵柏儿两人一道去了后院,心里有点犯嘀咕,他听闻赵小将军是个话痨,今晚却未曾听到他多说什么,而他带来的沐辰就更是让人摸不清头脑了! 那人自称是辰公子,赵柏儿叫他沐辰,难道他真的是沐家人?虽然怀疑沐辰的身份,但是辰公子身上的那身衣服,金蟒不是常人能穿的。 孔县令实在摸不清两人的路数,他侧过头看了看上手位的紫英郡主,希望她能给自己一点回应,却见紫英郡主一直在吃酒,未有想搭理他的意思,心中有些困惑:今日这郡主是怎么了,不帮自己不说,还总盯着那个辰公子看,难道真的看上人家了? 正苦恼之际,赵柏儿和嵇北辰回来了,孔县令只好自己出手了,看向主位的赵柏儿笑道:“下官先恭喜赵将军升到驱物期,听闻将军此次前来无忧镇是为了求取灵剑...” “我…”赵柏儿本来还想继续蒙头吃饭,却不想刚回来就被点名,一时语塞。 “我家将军什么稀罕宝贝没见过,一把灵剑算得了什么!这次来就是出来解解闷,并无求取之意。”嵇北辰见赵柏儿磕巴,怕赵柏儿露馅,连忙接过话头。 “呸,一个驱物期,丹能不能结还不知道呢,装什么装!” 入席之后李奎生一直沉默不语,见孔县令突然提起灵剑,便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此时听到不知哪里来的一个辰公子,竟然口出狂言,便想搓搓此人的锐气。 第39章 与她相见 李奎生知道,今天不管他能不能交出灵剑,孔县令都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已经都安排好了。 李奎生唯一的牵挂便是李琪儿,刚刚在赴宴之前,李琪儿已经被他迷晕,此刻正在去往凉州的马车上。李琪儿那位道士师父,他前一阵子寻到了,虽然她回凉州也不一定回周全,但她如今跟着自己太过危险。 李奎生心中的羁绊已经被送走,他便没有什么顾及了,管他什么大将军、贵公子、狗头县令、远道而来的郡主,他都不怕了! 赵柏儿心中暗叫:“果然犀利!”他之前听嵇北辰说过,这李庄主性子急,口上更是不饶人,但没想到一开口就骂得如此恶毒,一时有点招架不住。 孔县令一直逼迫李奎生就是为了寻找他的错处,好治他的罪,这样他名下的聚和剑庄和后山的龙脉便归于他了。 之前李奎生一直小心回避,不知今日怎么了,竟然自己不要命的撞了上来,正好合了他的心意:“李奎生,本县令念你铸造灵剑对无忧镇有功,便多次纵容你,你却如此冥顽不灵,今晚是赵将军的欢迎宴,你竟然出言不逊!” 孔县令寻了李奎生的错处,正欲叫来衙役府兵把李奎生押解下去:“来人啊...” 嵇北辰却摆了摆手,让孔县令等一下,抬手朝李奎生抱拳施礼道:“这位便是李庄主吧!” 李奎生是个粗人,只看了一眼嵇北辰,并未认出他来。李奎生觉得此人虽然与孔县令是一伙的,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让人信服的感觉,焦躁的心也平静了些许,当下回礼道:“本人正是聚和剑庄的李奎生,你是何人?” 嵇北辰见李庄主平静了下来,便道:“在下沐辰,是沐青的义子。此次同赵小将军一道来无忧镇,确实是为了给赵将军寻一把趁手的佩剑,但这灵宝仙器都是认主的,归谁所有都是讲究缘分的!” 李奎生觉得眼前的辰公子倒是很客气,说的话也很在理,只是该说的话,他今日还是要说的:“辰公子说得即是,挑选灵器珍宝确是要看缘分,而铸造出灵剑自然也不是一件易事!在下常年铸剑,身体日渐衰弱,手艺也难以精进,本人特请辞无忧镇灵剑铸造师之职,聚和剑庄也将永久封炉,不再铸剑!” 孔县令不想赵柏儿没有说什么,辰公子却拦住了他,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这李奎生难逃一劫。 孔县令正想着如何定罪,此时听到李奎生的话,当下接过李奎生的话头道:“请辞?李庄主,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家千里迢迢来无忧镇就是为了一观那把灵剑的,你说封炉就封炉,难道你真以为聚和剑庄的后山龙脉是归属你们李家的吗?请辞可以,但是后山的龙脉矿藏和剑庄的藏剑阁即日起充公,归无忧镇县衙所有!” 孔县令说完这些话,心中舒爽多了,一解胸中郁闷之气。孔县令这两天这个窝火啊,他昨夜晚宴之后,不知道被什么人抓起来打了一顿,被吊在了县衙门前,今天早上被全镇百姓嘲笑,刚刚白姑娘又下了死令,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收拾了李庄主,得到聚和剑庄后山。 就在孔县令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终于奸计得逞之时,嵇北辰扮成的“辰公子”又开了口:“孔县令这是做什么?” 孔县令见辰公子又要插手,急得犹如热锅的蚂蚁。他本想借赵柏儿的手治罪李奎生,没想到赵柏儿不配合不说,他带来的“辰公子”还三番五次坏他好事。 虽然辰公子是沐青的义子,身份尊贵,但是利益面前没有绝对的朋友,孔县令当下冷下脸来:“辰公子,本县令治罪本县之人,与你何干,此事恐怕连赵小将军都无权过问!” “你...”嵇北辰见孔县令已经撕破了脸,强逼李庄主交出聚和剑庄,便想出口阻止,不想被孔县令堵了口,一时不知如何办。 正当嵇北辰觉得自己无言以对之时,坐在嵇北辰对面的紫英郡主陈樱儿突然开口道:“孔县令此言差矣,自古‘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孔县令虽是皇帝陛下亲封的县令,但是无忧镇隶属于沧州城,而沧州城便是沐王爷做主,所以这无忧镇之事,当然是沐王爷说了算。即使是陛下亲临,恐怕也无权干预! 如今,谁人不知道沧州城的沐王爷常年身体抱恙,赵将军掌管军中之事,而这位辰公子,沐辰便是沐王爷钦定的接班人!” “这...紫英郡主,这沐辰当真是沐王爷的继承人?我怎么闻所未闻!” 孔县令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樱儿竟然会帮辰公子说话,他记得今早,白姑娘明明交代过,要陈樱儿帮他得了后山,她今晚怎么会如此反常? “这无忧镇还是姓沐的说了算,要治罪聚和剑庄还得过了我弟弟阿晨这关!”赵柏儿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确实不太明白,此时经陈樱儿的提醒,赵柏儿觉得他和嵇北辰的腰板又硬朗了起来,便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坐在主位上,鼻孔朝上教训着孔县令。 “是是,赵小将军教训的是,是小人逾越了,小人这便自罚一杯算是赔罪了!”孔县令见赵柏儿摆出一副要治罪的面孔,连忙站起来罚酒赔罪,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了,及时抱大腿保命要紧。 赵柏儿被孔县令拉着吃酒,嵇北辰并不愿参与,而是与李庄主聊了起来:“李庄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成全!” 李奎生经过刚才之事,知道今晚来参加晚宴之人,并非他想得那般龌龊,官员权贵也是有正义之人存在的。 此时李奎生对嵇北辰装扮的辰公子,生出了感激之情,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他也竭尽所能办到,想都未想便道:“辰公子真是折煞与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李庄主是个豪爽之人,这样,我明日到剑庄拜访,我们到时候详谈!”嵇北辰在宴席上不便暴露身份,便约了李庄主明日登门。 “李奎生在聚和剑庄敬候您的大驾!”李奎生双手抱拳,与辰公子约定好后便提前离了酒席,回了剑庄。 李奎生离开之后,赵柏儿被孔县令拉到一旁喝酒叙话,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晚宴,如今只剩下嵇北辰和陈樱儿相对坐在那里。 嵇北辰送走了李奎生,想起刚刚陈樱儿的相助,便想感谢于她。嵇北辰一抬头便望见,对面桌位的陈樱儿,此时正边喝酒,边品尝着一盘仆人刚端上来的河鲜。 嵇北辰盯着看了半晌,被陈樱儿吃鱼的样子逗乐了。 陈樱儿一看就是好吃河鲜之人,但小时一定是被鱼刺卡过喉咙,陈樱儿先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沾在盘子的调料里,然后送进了自己的小嘴之中,美美地品尝一番之后,陈樱儿似乎发现口中的鱼肉有鱼刺,皱着眉头又偷偷把鱼肉吐了出来。 陈樱儿吃得格外认真,吃一口沾一下,咀嚼一番又吐在了地上,其中还不忘美美地喝上一口酒。 嵇北辰看着陈樱儿不断吐纳的小嘴,渐渐深陷其中,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他好像看见过!嵇北辰之前在客栈便觉得,陈樱儿他好像很熟悉,此时看着眼前娇小的人儿,与心中之人是如此相似,那娇美、鲜活的模样,重合在一起...是她! 嵇北辰心里想着她,盯着对面的陈樱儿看了又看,犹豫了半天,觉得此时此地都不适合与她相认,但他真的有很多话想问她!问她,他的问候白石前辈是否已经带到;问她,她怎么跑来无忧镇,还假扮成陈樱儿;问她,他这一身魔宗功法是不是拜她所赐;问她...想问她的话实在太多! 正当嵇北辰认定眼前的人就是晏月漓之后,他发现自己头有些晕,似乎是喝醉了。刚刚他只喝了几杯而已,怎么会醉?难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当嵇北辰意识到自己不对之时,他只觉自己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起来,眼神也涣散了,身体也渐渐燥热起来! 嵇北辰心中暗叫“不好”,他这是中毒了!但这是什么毒,他为何感觉不到疼痛,中毒之后还有点让人舒服,舒服得自己完全放松了下来,放松得叫人忍不住想她,想他的漓儿... 不久嵇北辰便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他羞得不得了,只想快点逃离此地。嵇北辰此时来不及细想是谁下得毒,更顾不上赵柏儿,是他大意了,他见晚宴正规无常,便以为承欢宗的人不在,却不想自己中了承欢宗那最猛烈的双修之毒! “辰公子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坐在对面的晏月漓察觉出嵇北辰的异常,连忙起身。 晏月漓今早跟踪白疏香到了孔县令府,得知了他们要“利用”赵柏儿,晏月漓便迷晕了紫英郡主陈樱儿,假扮她的容貌去了嵇北辰下榻的客栈,参加了孔县令的晚宴。 晏月漓也不知道她自己想干什么,原本是来...如今他的人是见到了,只是她此时又是假扮的别人,即使嵇北辰感谢与她,那“感谢”的对象自然也不是她...此时见嵇北辰神色有异,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的假身份,脸上也不再是冷冷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第40章 真情流露 “无妨,只是有些不胜酒力,在下先行告辞了!”嵇北辰此时最不能见得就是晏月漓,他不知自己何时对她动了真情,引着这双修之毒发作。 嵇北辰言罢,看也不看晏月漓一眼,起身就要走。嵇北辰知道自己中了双修之毒,此时还是早些逃离这里为好,再晚一会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对她做些什么! “辰公子这就要走了吗?赵将军还未回来...”晏月漓见嵇北辰脸色微红,身体有些摇晃,便以为他是真的醉了,想过去扶他,却被身边的贴身女侍卫按下了身子。 那几个小小的侍卫自然是拦不住晏月漓,但她如今还是陈樱儿的身份,不能暴露,只得目送嵇北辰离开。 嵇北辰慌忙往县令府邸外走,运动真气强行压制毒素。却不想这双修之毒专门克制修真之人,越是动用真气压制,毒性越会加速。如此嵇北辰出县令府之时,身体几乎瘫软、慌不择路了。嵇北辰暗叫不好,慌忙之中咬破舌尖,这才稍有缓解,便不敢再调动真气,只能扶着墙往客栈慢慢回去。 县令府外的转角处,白疏香已经恭候多时了。她见嵇北辰踉跄地出了府,嘴角勾勒出魅惑一笑:“辰小郎君,白姐姐我恭候多时了!” 原来给嵇北辰下这双修之毒的人,正是承欢宗的弟子白疏香。那白疏香,从嵇北辰踏入孔县令府之时,便盯上了他。晚宴上,白疏香偷偷在嵇北辰的酒中做了手脚,然后躲在县令府外面等候多时。 白疏香虽然早早便下了毒,但此毒的发作时间难以掌握。只有当中毒男子动情之时才会发作,白疏香本来想在嵇北辰出府之时,勾引一番,却不想他的辰小郎君在宴会上提前动情,导致毒发。 白疏香见嵇北辰出府之时,毒便已经发作,以为晚宴之上那陈樱儿已经提前勾引了她的辰公子,脸上有些气愤:“陈樱儿那小蹄子,有什么好,身上没有二两肉,是使了什么媚术,让这上好的修士处子动情!” 白疏香以为陈樱儿会跟上来,暗中跟了嵇北辰许久,见没有人跟上来,白疏香一个飞身飘到嵇北辰身边,一双无骨的玉手攀上了嵇北辰的腰身,小嘴传出魅惑之音:“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了,需不需要姐姐帮忙!” “是谁?离我远点!”嵇北辰本来就强撑着保持清醒,突然一股异香从身后传来,腰间还有一击柔软袭来,就连耳朵都是靡靡之音,这简直在考验他的底线。 “辰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跟姐姐来吧!”白疏香知道,就算是出家的和尚也难抵他的魅惑,更何况还是中了双修之毒的人。 “白姐姐好不要脸,这辰公子明明是我先得手的!”就在白疏香以为自己已经得手的时候,晏月漓赶了过来。 “你!”白疏香转头看过去,对面一身黑纱,是陈樱儿! “白疏香,我可是陈王爷的人,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晏月漓刚刚为了摆脱那些贴身侍卫废了一点时间,心中担忧嵇北辰被人占了便宜,连陈樱儿的衣服和面皮都未来得及换,是以依旧扮成陈樱儿。 这陈樱儿虽然不是修士,但她有个好干爹,幽州城城主陈王爷。陈王爷是当今圣上嫡母的弟弟,之前被皇上以“平息”焕灭宗动乱为由,被皇上下旨幽禁在幽州十年,如今刚刚获释。 而陈樱儿是陈王爷的义女,此次来无忧镇表面是游山玩水,实则代表的是幽州陈王爷,来沧州城笼络权臣。 承欢宗为了在修真界站稳脚跟,必须要依附权贵,白疏香此行是奉师傅白余容之命,前来共商大计,所以她万万不敢得罪陈樱儿! “属下明白!”白疏香没想到陈樱儿真的追了过了,还大言不惭地跟她抢人,但为了承欢宗她也只能忍了下来,当下松了扶在嵇北辰肩膀上的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晏月漓见嵇北辰倒在墙壁上,口中喘着粗气,心里焦急道:“那个白疏香到底给你下了什么毒,你为何会这般模样?” “漓儿...你不该过来找我!”嵇北辰刚刚听到两个女子的对话,知道晏月漓最终还是认出了他,但是他此时好怕伤害她! “我...”晏月漓没想到,嵇北辰在宴会的就认出了自己,她伪装得这般相像,就连陈樱儿的贴身侍卫都没有发现异常。 晏月漓知道自己被认了出来,反手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犹豫着要跟嵇北辰说些什么。她来找他是为了传功之事,这本是正经事,而如今扮成陈樱儿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刚刚还在白疏香手里抢走了嵇北辰!她自己都有点混乱,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当晏月漓纠结要说什么之时,嵇北辰承受不住猛烈的药性,晕了过去,“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阿辰!”晏月漓见嵇北辰昏倒在地,急得跑了过去,转动真气,抛出灵剑沧澜剑,御剑带嵇北辰回了客栈。 嵇北辰的客房里,晏月漓刚扶着嵇北辰进到房中,嵇北辰就悠悠有些转醒。晏月漓见嵇北辰清醒了许多,便把他扶到外厅的椅子上坐好。晏月漓记得自己身上有离魂谷的解毒丸,便在储物戒指之中翻找起来。 翻找解药的晏月漓并未发现,睡醒过来的嵇北辰与平时有些不同。 清醒之后的嵇北辰,此时正双眼含情地望着,站在门口低头的晏月漓,口中更是柔情似水:“我的漓儿,今日真美!” “阿辰,你中了承欢宗的双修之毒!”晏月漓刚找到解毒丸,就听见嵇北辰突然与她说话,而且所说之话还如此露骨,便明白嵇北辰中的是什么毒了! “漓儿为何深夜前来,是想我了吗?我也好想漓儿!”嵇北辰中了承欢宗的双修之毒,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欲望占据了他的身心,说出的话也轻佻起来。 “阿辰,休要胡说!”晏月漓知道嵇北辰此时中毒已深,说的话更是不受自己控制,但听到嵇北辰说出如此露骨的言语,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还是让她羞愧的很,心跳得飞快! 此时的嵇北辰边对晏月漓说着“情话”,边慢慢靠近与她,见晏月漓低着头满脸娇羞,直叫他喉咙发紧,身体发热。嵇北辰快速地为自己除去外套,只留一件里衣在身上,趁晏月漓未注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展开双臂环住晏月漓的腰身。 “唔...”嵇北辰此时已经双臂环住晏月漓的腰身,不等晏月漓有所动作,低头吻上了她粉嫩的唇瓣。 “你...”晏月漓哪里受过这般轻薄,气得伸出手臂,用力抵住嵇北辰的胸口,但她的双手刚触及嵇北辰炽热的、只着里衣的胸口,就烫得她松了手,又重新回到嵇北辰的怀里。 “啊!”晏月漓见无法摆脱嵇北辰,便在他怀中挣扎着要逃离,嵇北辰嘴上落了空,突然收紧了双臂,加深了刚刚的吻。 正当晏月漓被吻得身子酥软之时,只听“咚”的一声,嵇北辰松开了晏月漓的嘴唇,双眼一翻,晕倒了过去。 晏月漓离了嵇北辰的怀抱,有些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抬头看向嵇北辰晕倒的方向,来人是王渊亭! “宫主,我这就杀了他,替你解气!”王渊亭实在放心不下晏月漓,一直在暗处保护与她。刚刚晏月漓进了嵇北辰的房间,他就觉得不妥,但没有马上冲进去,而是在房外守了一会,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他...中了承欢宗的双修之毒,此毒凶猛异常,就算是金丹期修士也受不住!”晏月漓见王渊亭已经祭出幽冥扇,朝着嵇北辰的脑袋就递了过去,吓得她急忙出声阻止。 “宫主,你怎么还在替这小子说话,你忘了他刚刚...”王渊亭正在气头上,他是真的要杀了嵇北辰! “我...我不怪他!”晏月漓知道王渊亭是真的关心自己,如果她不说实话,他真的就会杀了嵇北辰。 王渊亭知道感情之事谁也说不清,而且以晏月漓的修为,若不是心甘情愿,只怕嵇北辰还轻薄不了她... 王渊庭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罢,念他不是有意为之,饶了他一条贱命!” 言罢,王渊亭从晏月漓手中接过解毒丸,俯身为嵇北辰服下,看到嵇北辰无碍,便不再管他。 王渊亭出来这一趟颇有感慨:“承欢宗怎么跑到沧州城境界来下手了,还有那个陈樱儿,看来沧州城要变天了,可惜受苦的还是百姓!” 晏月漓此时被王渊庭扶着站起了身,低着头说道:“我们能不能先回宗门,然后再说这些...” 王渊庭以为晏月漓身体有什么不适,转过脸看了过去,只见晏月漓那白皙的小脸直红到了脖子跟,一张粉嫩的小嘴更是被亲吻地有些红肿,连忙赔罪道:“是属下愚钝了,这就护送您回去!” 第41章 当街抛弃 那日,卢心蕊气冲冲地出了客栈,颜念新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在无忧镇寻了几日,也没有打探到嵇北辰的行踪。 正值晌午,两人饥肠辘辘,遍随便寻了家街边面摊坐下用午饭。不多时,两碗肉燥面上了桌,颜念新饥饿难耐,迅速吃完了面前的面。 而卢心蕊却未动分毫,她怀疑是自己的小叔下了命令,将嵇北辰的行踪隐藏了起来,但这个想法立马被她推翻。 若是他不想两人相见,最简单明了办法就是将她送回九劫山,何需在客栈为了他们与四师叔斗法? 既然不是颜明修相瞒,那只能是嵇北辰有意躲着她,一想到此处卢心蕊没有胃口,沮丧地垂头道:“你说嵇师兄是不是讨厌我?不然他为何对我不理不睬?” 颜念新摇头,嵇北辰对卢心蕊是什么想法他不知道,但嵇北辰的行踪他倒是猜出个大概。 两人在无忧镇晃荡了大半日,街上都在议论孔县令欺压聚和剑庄一事,嵇北辰对铸剑很是精通,又一向疾恶如仇,他猜测嵇北辰定不会放任此事不管。 起初,他带有私心不想告知卢心蕊,眼下见她着急,不禁心中一紧,于是不再隐瞒,直言道:“我带你去便是,不过义父那边……” 卢心蕊一听立马开怀,粉嫩的小嘴立马闭溜严,双手紧紧将其捂住,随即拿起筷子,开心地吃起了面。 颜念新见她这般欢喜,心中一沉,酸溜溜地嘟囔道:“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卢心蕊嘻嘻一笑,稚嫩的小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低头回道:“嵇师兄平日对我那么好,我当然喜欢他了!” 颜念新皱眉,想起义父颜明修的话,自己再不争取岂不是要拱手相让了!他犹豫片刻,看着笑颜如花的小师妹,鼓足勇气问道:“那师妹觉得,我对你,可比得上嵇师兄?” 卢心蕊下意识点头,随即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不想这么容易就原谅这个呆子,除非现在带她去见嵇师兄,不然颜念新以后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颜念新长呼一口气,虽心里略感失望,但起码他终于开了口。 颜念新失望的眼神被卢心蕊尽收眼底,原本愉悦的心情闪出一丝惆怅,忙开口安慰道:“你不要那么失望嘛!我说喜欢你便是了,我俩年龄相仿又一起长大,怎么会不喜欢那?” 颜念新微微一愣,原来在她心里自己是有些份量的,有她今日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不再犹豫,长舒一口气言道:“嵇师兄仍在无忧镇,心蕊师妹随我来便是。” 卢心蕊生怕颜念心反悔,拉着他的手就跑出了面摊,全然没有发现有一青衣男子一直跟在两人身后。 青衣男子正要起身去追,却被一粉衣女子不客气地拦住了去路,只见她双手掐腰,气势汹汹地喊道:“王渊亭!你又想甩掉我!” 青衣男子正是“青衣判官”王渊亭,他慌忙将人拉入街边巷子,用神识传音与她:晴汐师妹别胡闹了,宫主之令,还要违抗不成吗? 小巷狭窄只容得下一人,如今突然挤进两人,甚是拥挤,王渊亭只能双臂撑起身子,不让两人的身子贴得太近。 那日他与晏月漓一同回谷,之后又回来寻独自留在无忧镇的沈晴汐。 沈晴汐一听两人气不打一处来,王渊亭没有法子,陪着她在无忧镇晃荡了几日,今日他接到晏月漓的命令。 王渊亭本想着怎样告知此事,正巧沈晴汐赖床不起,他这才不告而别,不想她见不到自己竟然直接寻了过来。 “为何又不能带上我?我就这么碍眼吗?”沈晴汐瘪嘴,这些都是他平日用烂的借口,她才不会信。 明明她也跟着晏月漓出了谷,为何不能与他们一同去县令府邸?最后还留下她一人在无忧镇?今日又是什么任务,要他再次丢下自己,独自一人去做? “不是的,这次任务有些棘手,我怕你......不喜。”王渊亭面露窘态,这次任务还真不能让他跟着,不然自己就麻烦了。 沈晴汐顿时明白过来,强压着火气,低声怒吼道:“难不成又是去勾引那个承欢宗的老鸨?” “老鸨?勾引?”王渊亭苦笑了下,承欢宗的护法也就她敢如何称呼,随即重重叹气,心中甚是无奈,“勾引”这词还真是低看他了。 他一声“姐姐”就让白晴雪乖乖收了法器,哪里需要什么勾引,只怪自己生得一副风流狐媚的皮相,却是个重情专一的种。 “不许你去!”沈晴汐见自己猜对,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个晏月漓,明知道自己与王渊亭关系不一般,还总让他和承欢宗那帮小贱蹄子来往! 沈晴汐越想越气,扯住王渊亭的衣襟,就要回谷找晏月漓理论,却忘了此时的两人深处窄巷。经她这一拉扯,王渊亭直接将沈晴汐抱了个满怀,一时肌肤相亲,两人均如触电般瞬间弹开。 沈晴汐自知失态,脸红低头往巷子深处走去,王渊亭紧紧跟在她身后,两人默契地没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尾,寻了个不起眼的茶摊坐下。 “不是白护法。”王渊亭率先开了口,方才就听出了沈晴汐误会了他的意思,面上哭笑不得,心里却乐开了花! 原来她这么在意自己与其他女子接触,那是不是代表两人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可鬼医冢那老头哪里会轻易松口,沈晴汐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乖孙女…… “是方才那个小姑娘吗?” 沈晴汐的话打断了王渊亭的思索,面对她不依不饶的追问,王渊亭不得不坦白:“是嵇北辰的小师妹,宫主只是让我将她引出无忧镇。” “那也不行!”沈晴汐小脸一垮,听说嵇北辰的小师妹是青檀峰首座卢慎己的独女,十六七的年纪生得娇柔可爱。 虽说比不上她这般美丽俊俏,但也算是个小美人,若是一眼看上了王渊亭,日日缠着他,自己怕是要夜夜不能眠了。 “这事好办,大师兄好生歇着,等我办妥一起去找宫主交差!”沈晴汐言罢也不等王渊亭应答,直接抛出腰间灵器——暗属性的法宝摄魂铃,腰肢轻扭跳了上去,直奔嵇北辰下榻的客栈而去。 —— 晏月漓吃住从来都是最好的,嵇北辰自然住得也不差。这无忧镇最好的客栈名为清风客栈,它没有开在热闹的街市之间,而是在镇中河街水巷的最深处。 颜念新领着卢心蕊走在幽静的河街之上,天色渐暗,河街上的店苏开始亮起灯笼,水巷的尽头就是嵇北辰所住的清风客栈,两人不禁地加快了脚步。 突然,一个二十出头的清瘦男子,身着靛青长袍,骑着骏马从河街一头横冲直撞地奔了过来。 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卢心蕊,还好她身侧的颜念新手疾眼快,迅速将她揽入怀中,一个箭步冲到街边,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危机。 只见那靛青长袍男子停下马来,摸了摸嘴上的小八胡,冲着来时的方向调转马头,嚣张地驾马返回,停在卢心蕊面前。 此时的卢心蕊仍惊魂未定,那份稚嫩的惊慌失措,在她的小脸上显露无遗。 “呦,哪来的小妹妹,娇滴滴地让人心生欢喜!”靛青长袍男子不但没有对方才之事赔礼,还用炙热的眼神,贼兮兮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衣少女,言语间丝毫不客气。 “这位公子当街纵马,是你失礼在先,理应赔罪才是。”颜念新对靛青长袍男子,肆无忌惮盯着卢心蕊的行为很是恼火。 “你是哪位?真是扰人雅兴!还未问妹妹芳名?”靛青长袍男子很是不悦,翻身下马走上前来,眼神仍不愿从卢心蕊身上离开。 卢心蕊微微回神,瞥了眼前的靛青长袍男子,随即站稳身子,嘴角上扬,柔声回道:“我姓卢,名心蕊,公子怎么称呼?” 面对卢心蕊的此等转变,连河街上的食客都驻足看起了热闹,颜念新更是摸不到半点头绪,一时僵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靛青长袍男子放声大笑,低沉的嗓音略有刻意,只见他眼珠一转,拱手回道:“心蕊妹子真是爽快,哥哥我姓王,名夕,京城人士。你我既然如此有缘,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这靛青长袍男子自称王夕,眉宇清秀却留着八胡,五官端正言语却是带着几分轻佻,让人看了不是很舒服。 “王公子有礼,同行当然可以,不知要去往何处?”卢心蕊答应得很是痛快,言罢往王夕靠拢过去。 颜念新脸色瞬间铁青,伸手拦住卢心蕊,却被她铁着脸,无情地摇头拒绝。 围观的食客们顿时议论纷纷,都觉得此女子是爱慕虚荣,想与那王公子去往京城尽享荣华富贵,将身边的旧爱当街抛弃。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颜念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眼下也不好再拦着,伸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原本想向卢心蕊问个清楚,却发现自己貌似没有那个资格,他是颜明修所收的义子,与卢心蕊不是真正的兄妹,自己本就没有资格与她站在一起,还不如人们口中所说的旧爱。 说到底,他始终都不是小师妹的选择,自己总是那个多余的存在…… 第42章 有口难辩 长夏时节白日偏长,过了酉时天才渐渐转黑,卢心蕊跟着王夕公子一路出了城门,此时的颜念新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首先卢心蕊是不会随便被陌生人带了去,其次她十分关心嵇北辰的安危,自然不会真的离开无忧镇,那只能是…… “毒娘子别装了,我早就认出你了。你今日的伪装可不用心啊,男子可不会扎耳洞。”卢心蕊言罢,双手一挥祭出法宝——双属性的紫青双剑。 那王夕公子也不恼,只见他衣袖一甩,除去了脸上的妆容,嘻嘻一笑回道:“哎呦,两年不见卢妹妹长进不少,这嘴巴也越发毒辣了。” “沈晴汐?”颜念新惊讶地叫出声来,他没想到方才的王夕公子居然是个女子,还是晏月宗的“毒娘子”沈晴汐。 沈晴汐翻身下马,稳稳落在两人面前,翻手祭出她的法宝——暗属性法宝摄魂铃。 还未等颜念新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默契地跳到一处空旷之地,一紫一青迅速战在了一处。 卢心蕊的修为境界只是驱物三重,而沈晴汐是驱物大圆满,她修为上不占优势,但她的法宝紫青双剑是双属性。虽与沈晴汐的摄魂铃同是灵器,但双剑合璧危力发挥更大,两人的实力也算相当。 只见卢心蕊右手持木属性的青剑,左手持暗属性的紫剑,双臂齐挥,口中默念《九劫斩龙诀》第二重——无忧无思。 沈晴汐也不甘示弱,单手脱起法宝摄魂铃,《晏漓心法》脱口而出,随着心法的催动,《沧月剑法》也顺势挥出。同时,她手中的摄魂铃渐渐升空,真气在空中不断聚集化作一柄绀紫色的长剑,朝着卢心蕊的两股剑气迎了过去。 空中那一紫一青的剑气纠缠成一股青莲色的剑光,与绀紫色的剑光相撞,三股剑气瞬间炸裂开来,漆黑的夜宛如白昼一般。 颜念新见两人战得焦灼,慌忙祭出灵器法宝——火属性的焕新剑,随时准备支援卢心蕊。毕竟两人境界差了不少,现在看来,卢心蕊凭着法宝的优势,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正当他忍不住出手之时,一青衣男子手摇折扇缓缓落地,温文尔雅道:“颜兄弟,别来无恙。” “王判官。”颜念新立马收了手中的法宝,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惊讶之色。 王渊亭微微一笑,“王判官”这个称呼他倒是第一次听,还真是新鲜有趣。 只见他手腕轻转,收了玄铁扇,眯起双眼正言道:“晴汐,我们晏月宗与沧墟派是友非敌,你怎么还动起手了?” 沈晴汐正与卢心蕊战得酣畅,一听是王渊亭的声音,当下慌了神,不但加重了真气强度,挥出剑气也偏了半寸。 强大的剑气直直朝卢心蕊的面门飞去,颜念新一声惊呼:“蕊儿小心!” 话未到身先至,只见他飞身而起,挡在卢心蕊身前,灵器法宝焕新剑瞬间祭出,强大的剑气化作喷火的蛟龙,将绀紫色的剑光挡了下来。 卢心蕊望着身前的少年震惊不已,如此爆发的修为境界远远超出了驱物三重,驱物大圆满也不为过,颜念新何时变得这般厉害? “误会,误会了。”沈晴汐自知出手失了轻重,怕不知内情的颜念新着急,忙出言解释道:“我与卢心蕊是儿时好友,从前阿爷在九劫山定居……” 沈晴汐话语停顿了下,一想到因何离开,她就心里堵得话都说出来,这一切都让站在一旁的王渊亭看在眼里。 他见沈晴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忙走上前去打圆场,拱手赔礼道:“我在这里代她向二位赔罪,宗门那边还有事处理,我们就此别过,告辞!” 卢心蕊自然不会计较太多,见面切磋本就是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方才看沈晴汐难过的神情她很是担忧,但见到王渊亭相护与她的模样,心里倒是放心下来,只回复了一句:“保重。” 王渊亭迅速祭出法宝玄冥扇,一道金光划破天际,他带着沈晴汐往离魂谷而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颜念新嘴角笑意渐起,心中暗暗羡慕道:男子霸气深情,女子娇羞单纯,两人还真是般配。 王渊亭不愧是义父另眼相看之人,不但修为境界高,处事圆滑,对男女之事也游刃有余。 “颜师兄,你的境界为何提升得这么快?”卢心蕊打断了颜明修的思索,她还是比较在意颜念新修为的事。 “我,卢师妹不要误会,对你隐瞒此事是我不对……”颜念新不想诓骗卢心蕊,但又怕自己说出实情,伤了她要强的自尊心。 卢心蕊莞尔一笑,真不知这个呆子在想什么,他境界提升是天大的好事,自己怎么会怪罪。 这样想着,她随即出言宽慰颜念新道:“这没什么好抱歉的,我是真心替你高兴,以后出门在外有你护我,很是安心那!” —— 第二日清晨醒来,嵇北辰只依稀记得晏月漓来过,她带自己回了客栈,然后自己好像还……吻了她! “真是罪该万死!”嵇北辰气得给自己一个耳光,随着“啪”的一声,嵇北辰彻底清醒了过来,昨晚的那些细节也浮现在脑海中…… 嵇北辰只觉得嘴唇有些刺痛,他用手触摸了一下唇角,昨晚那柔软又温润的触感,甜甜的滋味,好像还停留在他的唇上。 嵇北辰陷入那甜蜜的回忆之中,但他除了那个吻,他忘了自己昨晚还做过什么! 嵇北辰脑子乱乱的,他想起昨晚他是中了毒的,如今那双修之毒是否已经解了? 他尝试调动体内真气,从丹田到全身,身体每个角落都细细游走了一遍,只觉身上很是舒爽,毒素应该已经消除。 “难道是璃儿帮我解了毒?”嵇北辰想到此处更是自责不已,甚至确定自己果真是伤害了她!想着如果与她再相见,该如何相对,不觉羞愧不已。 有了昨日的教训,嵇北辰牢记以后出门在外一定格外小心,白石前辈临走之前给他留了好些个解毒的丹丸,他一定要时刻带在身上,像昨日这种深入虎穴之时,记得要吃一颗再去,他可不想再发生昨晚的事情了! 嵇北辰好久未运行晏月宗功法,刚刚真气游走了全身上下,只觉得功法好像又增进了一步,不禁叹道:“都说魔宗功法精进神速,果然与众不同!” 嵇北辰稍作调息,只觉此时已经在筑基期第九重境界,不出几天嵇北辰也将踏入驱物期。 想到驱物期他便能御剑飞行,又可以与沧墟剑为伴,心中的郁结之气逐渐消散,仿佛又重获新生。 “颜大哥那日与我道明了山中之事,也不知沧州城这边事情了结之后,我还能不能回沧澜派,还是回晏月谷……” 嵇北辰自言自语着,憧憬着恢复修为,重回山门之事,但一想到与晏月漓昨晚的亲近,突然觉得追随她去晏月谷也未尝不可! 这个想法突然就从脑子里冒出来,嵇北辰自己吓了一跳,他以前可是对“魔宗”嗤之以鼻的,怎会料到自己会有今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嵇北辰不愿想那些烦心事,再次打坐调息让自己镇定下来,却不想此时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嵇北辰不用想就知道是赵柏儿,他自知有口难辩,心里乱得很,实在不想理睬他,依旧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床上,运转周身真气。 来人正是赵柏儿,他昨晚喝多被孔县令送了回来,今早起来头还有点晕晕的,吃了好几瓶赵灵儿给嵇北辰的药,这才恢复精神。想着昨天提前回来的嵇北辰,不知道什么情况,马上过来看看。 突然闯入的赵柏儿,在外厅叫嚷了起来:“阿晨,昨晚你好不讲究,把我独自留在晚宴上,被那孔县令灌了好多酒,幸亏他并未对我做什么,要不然我这贞节不保啊!” 赵柏儿进来有一会,见嵇北辰在里屋一直没有动静,有点着急,边说话边闯了进来:“阿晨,你昨晚怎么样,我听说紫英郡主……” 赵柏儿走到外厅到里屋的屏风处,便看到里屋门外一地的狼藉,地下凌乱地扔着嵇北辰从外到里的衣衫。 先是黑金色披风,然后是那两色金双蟒大红箭袖,箭袖的扣子都被扯掉了,可见脱得时候是多么色急! “这……”赵柏儿哪见过这般场景,看得是脸红心跳,果然昨晚阿晨提前回客栈,是和这紫英郡主双宿双飞了? —— 昨晚赵柏儿与孔县令饮酒正欢,有家仆来报,说紫英郡主失踪了! 孔县令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这陈樱儿可是陈亲王的掌上明珠、幽州城的郡主,要是在他府中出了事,那他的小命难保,孔县令连忙指挥府中侍卫寻找陈樱儿的身影。 赵柏儿见陈樱儿失踪,便回到席上寻找嵇北辰,府上仆人却说嵇北辰已经提前回去了,赵柏儿想着嵇北辰许是喝多了,并没有多想。 此时紫英郡主贴身侍卫中,一位年纪稍轻、容貌姣好的女侍卫见赵柏儿前来,便上前询问赵柏儿:“赵将军,可否告知辰公子下榻的客栈在何处?” 赵柏儿听闻,疑惑不解地看向年轻女侍卫:“紫英郡主失踪,与辰公子有何关系?” 年轻女侍卫见赵柏儿如此问,便道:“刚刚在晚宴上,辰公子与我家郡主详谈甚欢,却不知为何辰公子突然离席,辰公子离席之后,我家郡主便说身体不适,要回房休息,谁知回房之后便没有了动静,我家郡主……有头疼症,我们便推门进去查看,一进屋却不见了郡主的身影,我们怀疑郡主去找辰公子……” “荒谬至极!”还未等年轻女侍卫说完,两人身后便传来呵斥声,原来是紫英郡主侍卫队的统领过来了。 年轻女侍卫见队长过来了,连忙跑了过去,嘴里小声嘟囔着:“可是郡主之前也……” “还不快快住嘴,妄议郡主,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侍卫统领见她还想再说什么,立刻出言呵斥。 第43章 再次登门 赵柏儿听到两人的对话,突然明白那年轻女侍卫,为何会询问嵇北辰的住所,看来这个紫英郡主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没想到这陈樱儿看似文文静静,却如此生猛,一看平时也没少勾引俊俏的小哥哥。 赵柏儿担忧嵇北辰的情况,本欲马上回客栈,却怕那些女侍卫误会“辰公子”与陈樱儿真的有什么,便也只能耐着性子陪着找人。 孔县令怕怠慢赵柏儿,一个劲的劝他再喝一杯,他就这样被孔县令灌醉了,早晨起来人就在客房之中了。 此时,赵柏儿忆起昨晚之事,再看到嵇北辰房中的景象,确定无疑了! 赵柏儿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尴尬,里屋的春色一定比此处更为激烈,那不是他可以看的,还是趁没人发现他进来,早些退出去吧! 里屋床上端坐的嵇北辰,听到赵柏儿的喊叫声,以为赵柏儿会很快就闯到里屋来,等了半天却未见动静,心中奇怪不已!当下朗声道:“赵兄,为何不进来!” 赵柏儿听见嵇北辰在里屋叫自己,想着陈樱儿大概已经走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阿晨啊,昨晚你……” 嵇北辰见赵柏儿一副哀怨凄凄的样子,以为他是在怪罪自己晚宴扔下他。但昨晚之事涉及到晏月漓的声誉,他只能对赵柏儿扯谎了,便揉着头装作宿醉难受的样子,说道:“昨晚……有些醉了,就先回来了!” 赵柏儿原本也没指望嵇北辰说实话,便只浅浅地叮嘱了一句:“喝酒误事,下次还是少喝为好!” “赵兄教训的既是!”嵇北辰连连点头答应,他是第一次觉得赵柏儿说得在理。 “那阿晨先洗漱更衣,我就先回房了。”赵柏儿朝嵇北辰摆了摆手,逃命一般飞也似地跑走了。 嵇北辰见赵柏儿诡异的行为,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他昨晚进屋之后,在外间走廊上脱掉的那身衣服,刚刚赵柏儿言行举止怪异,定是看到那满地的凌乱了! “该死!”嵇北辰拍了一下脑门,用手捂住了脸颊,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 赵柏儿走了之后,嵇北辰起身收拾了地上的衣物。在他斗篷的下面,嵇北辰发现了一块黑色的头纱,黑纱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樱”字。 嵇北辰知道这块黑纱是晏月漓留下的,他昨晚亲吻晏月漓的时候,右手扣住她的脑后,那块黑纱就是从她脑后扯下来的。 此时嵇北辰抚摸着那块黑纱,还依稀记得随着黑纱的掉落,她那如瀑布般的丝发从他的指间滑落,还有她能玉脂般白嫩的小手,紧紧地抵在他只着里衣的胸口…… 想到昨晚的疯狂,嵇北辰的脸开始泛红,他不敢再往下回忆,迅速打开储物戒指,把头纱放了进去。却不想这块黑纱制造了一起不小的骚乱,那是后话了! 嵇北辰收拾好一切,依旧是蓝袍打扮,他轻敲赵柏儿房门,两人出了客栈,策马赶往聚和剑庄。 此时的聚和剑庄后院,李琪儿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握着出了鞘的灵剑,在李奎生房门前大声叫嚷着:“好,奎生哥,你对我是真好!关键时刻把我送出去,还送去那虎狼之地,你让我一个柔软的小姑娘在那狼窝里如何生活?你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 李奎生知道这次把李琪儿迷晕送走,确实是他不对。李奎生自知理亏,不敢出门面对李琪儿,更不敢不理她,只得在屋内小心地应答道:“琪儿,我昨晚不也是没办法吗!谁能料到赵柏儿和那孔县令不是一路的,我也是冲动了,怕你有危险,所以才……再说,凉州城不还有老道师父吗?他也是能护你周全的!” 之前,李奎生便与李琪儿商量过此事。李奎生这几年一直有意寻找,李琪儿幼时的风水师父,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被他找到了。李奎生便与李琪儿商量,说老道师父想她了,让她去凉州生活一段时间。李琪儿坚决不去,还与他大吵大闹好多天。 李琪儿本来很生气,一听李奎生的话,埋在心底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出鞘的灵剑一甩手扔在了地上,捂着心口悲伤道:“奎生哥,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为何总是装聋作哑,左顾而言他,果真是永远叫不醒,那装睡之人……” 李琪儿原本在院子大吵大闹,此刻突然就说起了这些落寞的话,自己说着说着还哽咽了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 李奎生原本躲在房内不敢见李琪儿,他知道李琪儿这次应该十分生气。他想着李琪儿在外面发泄完之后,他和以前一样,给她买一些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哄一哄,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没想到李琪儿今日说着话,自己就哭了起来,吓得李奎生赶紧开了房门冲了过去。 “奎生哥!”李琪儿感受到李奎生的气息,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了过去。 李奎生最怕李琪儿带着哭腔叫自己“奎生哥”。这么叫他,总是能触动他心底最柔弱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藏着他对李琪儿的真实感情,他已经将这段感情埋在了心底最深处,每次当他忍不住想去触碰它的时候,他便硬着心在上面又加一道锁。但这锁总有会松动的时候,此时李奎生看着哭成泪人的李琪儿,瞬间便破防了,心底的锁也全都打开了! “琪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李奎生像极了一位不知所措的老父亲,拙劣地哄着哭闹的女儿。 李琪儿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手足无措的李奎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他吵闹,撒娇嚷着要什么东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奎生,轻轻道:“既然奎生哥觉得我是累赘,我明天自己回凉州便好。” 李奎生从没见过李琪儿不哭也不闹,还说出如此懂事的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 李琪儿看着李奎生吃惊的样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柔声细语道:“奎生哥,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你无需再对我照顾,你对我父母的承诺完成了,我们各自珍重吧!” 李奎生没想到有一天,李琪儿会主动说要离开,真的与他分别!但让她离开自己,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李琪儿说完话,见李奎生站在一旁没有反应,也没有回应,觉得两个人可能就此别过、相忘于江湖,那才是最好的结局。抬手拾起地上的灵剑,收剑入鞘,扭头回自己的房间了。 嵇北辰与赵柏儿一起到聚和剑庄之时,李奎生的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他反复想着李琪儿的话。不明白李琪儿刚刚说的是不是气话,她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 李奎生感觉就是个榆木脑袋,怎么也想不出来答案,气得自己打着自己的脑袋,泄气道:“长得五大三粗的,这脑子也不好使!” “李庄主可好!”嵇北辰一进正厅就看见李奎生发呆的模样,便远远就跟他打了招呼。 “呦,道友快来!赵将军……”李奎生正苦思冥想之际,听到有人来了,抬眼就看见了昨日里来的小道士,但他身后之人竟然是昨夜晚宴的赵柏儿,心中不免疑惑起来:他们难道认识? “李庄主好像认不出我来了!”嵇北辰见李奎生满脸疑惑,笑了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昨晚“辰公子”拿的那把折扇,打开来,在李奎生面前扇了扇。 “不是,你是昨日的辰公子!”李奎生看见那折扇,立马认出了眼前之人。 “李庄主好眼力,在下正是昨晚的‘辰公子’!之前隐瞒身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昨日与你相见,庄主应该能体会到我与赵将军并不与那孔县令为伍,今日前来是有事要叨扰庄主了!” “原来辰公子口中答应铸剑之人,便是赵将军!既然是赵将军的剑,李某定当全力以赴。我看辰公子的修为应该也马上突破到驱物期,不如也铸一把灵剑如何?” 李奎生并是心胸狭窄之人,此事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敬佩两人少年英雄。只是无奈自己的丹田有损,要不然他也一定要在修真界闯出一方天地! 赵柏儿见李奎生并未对他们二人善意的“欺骗”心存介怀,当下便放宽了心。此时听到李奎生要为嵇北辰铸剑,想起某人的底蕴神器,摇了摇头道:“李庄主,为阿晨铸剑就不必了,阿晨有把神器……” 嵇北辰只觉得赵柏儿有些多嘴,瞪了他一眼,他倒不怕沧墟剑示人,只是他不想沧墟剑成为向别人“炫耀”的器物。 嵇北辰熟练地从储物戒指中沧墟剑,沧墟剑一直待在储物空间里久未取出,很是憋闷,此时见到嵇北辰将它取出,很是开心,飞剑出鞘,直奔嵇北辰。 嵇北辰被沧墟剑洒脱的性子感染,将沧墟剑轻轻接在手中。剑身立刻发出靛青色的剑光,而剑光外有一层火红色的剑刃。 第44章 铸剑之术 “双属性的剑气,真是不错!”沧墟剑李奎生还是认识的,他听故友嵇毅君提起过。 当年两人一同钻研铸剑大道,嵇毅君曾说过自己的一位老友,手中有一把仙器,唤作“沧澜剑”。 嵇毅君嗜剑如命,向老友求取过多次,只是那老友太过小气,每次都拒绝了他的请求,嵇毅君还吃味地对他说过,自己才不稀罕看!如今这沧澜剑竟在他眼前出现,李奎生看着沧澜剑是感慨万千,只叹故友嵇毅君却看不到了。 李奎生并不知道,眼前的辰公子便是嵇毅君的孩子“阿晨”。嵇毅君虽然未见到沧澜剑,但嵇毅君的老友墟海不仅收留了嵇毅君的儿子,还把沧澜剑传给了他的儿子嵇北辰。 而晏月漓的沧澜剑,与那沧墟剑也有些渊源,冥冥之中,缘分早已注定! 李奎生思量片刻,心里打定了主意,朝嵇北辰拱手道:“辰公子,鄙人不才,想与公子切磋铸剑之术,一起为赵将军铸造一柄趁手的灵剑!” 嵇北辰闻言,顿时笑逐颜开:“李庄主客气了,能与李庄主一起铸剑是在下的荣幸!” 约定当下,嵇北辰便在李奎生的带领下,前往藏书阁查看铸造古籍,探讨铸剑大道。藏书阁中的古籍,大都是嵇毅君凭着记忆默写给李奎生的,还有一些无忧镇流传下来的铸造典藏,李奎生都收藏了起来。 “李庄主这里还真是个宝库,这龙脉铸剑之法竟然记录这般详细!”嵇北辰进入其中,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简还有卷轴,觉得这里的古籍,丝毫不比沧墟派的藏经阁差,而且这里对于龙脉铸剑的记录,竟然比在沧墟派看过的还详尽! “此法你在何书上见过?”李奎生见辰公子竟然能看懂龙脉铸剑之术,吃惊不小,此法是嵇毅君手写给他的,并无古籍记载。 “沧墟派藏经阁内,上古书卷上有过记载!”嵇北辰并无隐藏之意,沧墟剑是沧墟派的底蕴,修真界人尽皆知。他既拥有沧墟剑,自然是沧墟派弟子,不如丢下顾虑坦然面对。 李奎生点头,他自然是知道这些的,都说沧墟派弟子行事坦荡,果然名不虚传。 况且,沧州城沐家与沧墟派时常有往来,辰公子既然是沐青的义子,成为沧墟派内门弟子,继承沧墟剑便一点也不奇怪。 “我这卷龙脉铸剑之术的手稿,是故友生前写与我的,本来此术只能口传心记,不能留存痕迹的。无奈我实在愚钝,故友便腾于纸上,羞涩难懂之处还为我做了注解,但……” 李奎生说道此处颇为自责,只怪自己悟性低,故友传授与他的龙脉铸剑之术,十分他也只参透了三分而已。但只三分参悟的能力,铸造出来的灵剑,也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李庄主过谦了,龙脉铸剑本是上古修士用来铸造自身本命法器的铸造大法。此法为驱物期修士所用,李庄主肉体凡胎领悟至此,已是天赋异禀了。” 嵇北辰倒觉得李奎生对自己太过苛刻了。此铸剑之术本是修士调动体内真气,再融合龙脉之气,注入到玄铁打造的法器之中,方能铸造成灵剑。 而李庄主虽铸造手艺精湛,却只是炼体的拳师,体内没有丝毫真气,能铸造出灵剑已实属难得。 两人既然都用龙脉铸剑之术铸剑,便不再看其他铸剑之法,一起潜心研究此法。一番切磋讨教下来,李奎生惊叹于辰公子超凡的铸剑手法,还有其对剑道独特的悟性。 李奎生此时明白过来,沧墟剑这般认主的仙器,竟然跟着一个只有筑基期的修士,定是被他的剑心大道吸引。 嵇北辰想起李奎生说过每年都会铸造一把灵剑,不会多造,心中早有疑惑,此时便问道:“听闻李庄主每年只铸造一把灵剑,是有什么讲究吗?” 李奎生见辰公子问起此事,笑了笑:“没什么讲究,是故友定下的规矩。” “哦,这是何故?”嵇北辰倒是没想到,李奎生竟然会如此听信这位故友的话,即使那人已经身去多年,对李奎生父女的影响也丝毫未减。 李奎生见嵇北辰好奇此事,便说道:“我那故友说过,‘灵剑易得,有德之士难寻’。灵剑造得再多也是无用,被失德之人夺了去,反而会带来诸多纷争,所以每年只造一柄。虽不多,但每年挑选主人之时,却也是选择德行高尚之人。” 李奎生说道此处,摇了摇头继续道:“灵剑选主,这本是好事,却不想这几年世道不好,竟给无忧镇招来诸多麻烦。尤其是孔县令上任以来,他与权臣、魔宗多方勾结,欺压百姓,很多老店铺都面临关门,有的甚至枉费了几代人的心血。” 嵇北辰听到李奎生的话,想起刚来无忧镇在那个小店遇到的掌柜,还有诸多百姓都传言,孔县令与晏月宗妖女勾结一事,便仔细询问起来:“大家口中所说的晏月宗妖女,是否有人亲眼见过?” 李奎生摇了摇头,一切都只是谣言,百姓们也只是人云亦云,便道:“并未有人亲眼见过,只是近日无忧镇不是很太平,有不少路过的修士失踪,一时谣言四起,具体是何人所为谁也不清楚。” 嵇北辰心下一沉,定是那承欢宗白疏香放出的谣言,混淆是非隐藏自己! 晏月漓一向不屑于澄清这种事,但此时他却不能容忍他的漓儿被人冤枉,便拜托李奎生道:“李庄主,在下以性命担保,此事并不是晏月宗所为!我与赵将军来无忧镇,除了铸灵剑,便是为了查清此事,还望李庄主助我恢复晏月漓的名誉!” 李奎生见辰公子提到“晏月宗”突然严肃起来,还要以性命担保,便知这晏月漓在他心中份量颇重,连忙答应道:“这个好说,我一会便修书一封,镇上的谣言很快便会止住,定不会再恶语中伤,辰公子的心上人了。” 此话一出,嵇北辰羞红了脸,刚刚是他太过激动了,连李庄主都看出了端倪,连连摆手道:“李庄主莫要如此说,我只是……” 李奎生笑了笑,道:“辰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何须如此扭捏!你这个样子,倒与我那故友一般,明明喜欢得紧,嘴上却不承认……” 说道此处,李奎生便想起了李琪儿,嘴角向上抽了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果然,劝别人的时候都明白,轮到自己,却看不清想不通! 随后二人又一起探讨了一些玄铁和灵石的选材和搭配之法,如此畅谈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庄上仆人来催促李奎生用晚膳,李奎生想起之前辰公子答应自己的话,便道:“辰公子之前答应过要在庄上小住几日,客房也都已经收拾妥当,二位可不要推辞啊!” 嵇北辰知道李庄主好客,应承了下来:“这个自然,多有叨扰了。” 两人移步膳厅,却不见赵柏儿的身影。嵇北辰正疑惑赵柏儿去了何处,只听后院花园中传来赵柏儿的尖叫声:“救命啊!杀人了!” 嵇北辰和李奎生听见呼喊声,急忙赶去了后院。 两人赶到之时,只见后院的空地上,李琪儿仗剑指着瘫倒在地的赵柏儿。倒在地上的赵柏儿颇为狼狈,看见嵇北辰来了慌忙爬起来,躲在嵇北辰身后,指着李琪儿说道:“她,她欺负人!” 嵇北辰见赵柏儿的狼狈之相,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驱物期的修士,竟然打不过琪儿?” 赵柏儿委屈道:“是我轻敌了,谁知道她剑术竟然如此精湛!只是……说好了就是切磋,她仿佛是跟我有仇一般,对我穷追不舍!” 李琪儿听到赵柏儿的话,脸色微变,争辩道:“你胡说!你……” 李奎生见赵柏儿被吓得不轻,生怕他会治罪李琪儿,连忙呵斥道:“琪儿,不得无礼,你怎可与赵将军动手!” 李琪儿见李奎生还未问清楚原委,一见面就指责于她,心底委屈极了。她看向李奎生想出言辩解,却只张了张嘴,话未出口。李琪儿低头收了剑,默默地回了房间。 嵇北辰之前探听过二人的对话,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此时见李奎生对李琪儿的态度,还有李琪儿沉默不语的样子,知道两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便与李奎生说道:“李庄主还是去看一下琪儿吧,我与赵将军一同用膳即可,明日你我再继续探讨。” 李奎生知道嵇北辰的好意,便让管家好生招待二位。自己亲自为李琪儿备了一些她爱吃的饭菜,准备去她房间找她。 李奎生站着李琪儿的门前,他思考着要说些什么,是先道歉还是先哄她?白天李琪儿说要离开,虽不知其真假,但他还是挽留一下比较好。 打定了主意,李奎生轻敲李琪儿的房门,柔声道:“琪儿,该吃晚膳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就亲自给你端来了,你开开门!” 李奎生在屋外等了半晌,屋中一直沉默不语。李奎生不知道屋内情况,焦急地推开了房门。 李奎生推门进屋,屋中空无一人,外厅的桌案上还有一封未写完的信,上面写着:奎生哥,我走了。来日…… 第45章 真相大白 李奎生推门进屋,屋中空无一人,外厅的桌案上还有一封未写完的信,上面写着:奎生哥,我走了。来日若能相见,再唤我一声“琪儿”可好? 李奎生瞬间大惊失色,手中的饭菜洒落一地,他万万没想到李琪儿会离家出走,慌忙出庄去追,快天明才失望而归。 嵇北辰知道此事就没有随赵柏儿回去,一直在房中打坐修炼,一听李庄主独自归来,不禁为其摇头叹气,一夜的奔走李琪儿怕是早已出了无忧镇。正想着如何劝解李庄主,就听见门外传来李奎生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嵇北辰心知他的犹豫和顾及,正常穿衣梳洗,完毕之后才推门而出,一如平常地向李奎生问安道:“李庄主早。” 李奎生忙理了理额前的凌乱,拱手道:“昨日多有怠慢,赵将军人那?” 嵇北辰见李奎生为昨日的提前离开表示歉意,他也直奔正题关心问道:“昨日你刚出庄,赵兄就吵吵着要走,不知琪儿姑娘怎么样了?” “她留了封信,就走了。”李奎生说得随意,心里却乱得像铸剑后的剑池。投入的灵石和玄铁逐渐融化,滚烫的液体浇筑成型,只留下了不知名的残渣,步满整个池底,将出水口堵得严严实实。 嵇北辰沉思片刻,冷静地劝言道:“李庄主不要急,既然琪儿姑娘留了书信,就说明她不是不辞而别,她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们一起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她都不在。”李奎生言罢绝望地垂下头,这次是他把李琪儿弄丢了,若是李琪儿不肯见他,怕是这辈子两人都不得见了...... 想到此处,李奎生失神地退了一大步,踉踉跄跄险些跌倒。原来那日将李琪儿送走,两人今生再无相见,居然是这般让人痛苦难当,他真不该做出冲动的决定,去伤他的心。 嵇北辰慌忙上前,将李奎生扶稳,心中暗想:若是晏月漓被他伤了心,她会做什么那? —— 夕阳染红天边,给灰砖灰瓦的无忧镇平添了几分生机。晏月漓双手环抱胸前,立在镇外不远处的俊峰之上,火焰般的火红衣裙肆意飞扬着,面纱之下是娇俏妩媚的脸庞。 “宫主,嵇北辰昨日一早清醒过来,身子已无碍了。”王渊亭立在晏月漓身后,他越发看不懂晏月漓的做法,若是她真的喜欢嵇北辰,想法子将他再次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 晏月漓松了口气,将此事暗暗记下,他没事不代表会轻易放过白疏香,这笔账定要讨回来:“沈师妹回来了吗?” “还未回宗。”王渊亭皱眉摇头,前日沈晴汐忆起往事久久不能平复,他直接将人送回了离魂谷,鬼医冢到现在也没传个信儿过来,他也是担心着急。 晏月漓没有多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他,那个小师妹那?” 王渊亭展眉回神,正言道:“禀宫主,卢心蕊已被晴汐师妹让引出镇子,眼下两人在城外遇到了吕傲天,需要我们的人动手吗?” 晏月漓嘴角一勾,这小小的无忧镇还真是热闹,她倒要看看焕灭宗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先盯着他们,必要时再出手。” “是。”王渊亭拱手领命,转身刚要翻身下去,就见活力四射的沈晴汐御剑迎面而来,与昨日忧伤脆弱的她简直派若两人。 “你们说的吕傲天,可是那个沧墟派叛徒?卢心蕊会不会有危险?”沈晴汐方才匆匆御剑而来,一听到王渊亭说起昨日之事便留意听了几句,因涉及卢心蕊的安危,她便擅自开口多问了几句。 王渊亭见来人是沈晴汐,立马眉眼带笑,双眸闪着光,刚想迎上去嘘寒问暖,忽想起眼下不是说体己话的时候,忙收了笑问道:“晴汐师妹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那日多谢大师兄送我回谷。”沈晴汐盈盈一笑,一袭轻纱粉衣被风吹散,宛若娇花照水,真应了那句:动如脱兔,静如处子。 王渊亭忽觉眼前一亮,胸口滚烫,不自觉地吞咽下口水,低声回道:“应该的。” 两人的“客套话”,晏月漓实在听不下去,开口直接问了正事:“沈师姐这次险些坏了事,争取将功折罪才好,昨日我差人要的毒可配好了?” 沈晴汐愣了下,想起昨日晏月漓派人去鬼医冢送的书令,立马正言回道:“快了快了,还有一味药材难寻。” “两日后务必交我手中,不然严惩不贷。”晏月漓言罢,祭出法宝御剑而去,留下沈晴汐和王渊亭两人“互诉衷肠”。 —— 无忧镇外,卢心蕊嫌弃地看着高谈阔论的吕傲天,心中焦虑万分。 “这次沧墟派随玉音门去琼州历练,你师兄我是收获颇多,可惜卢师妹没有一同前往,真是遗憾啊!若是……” 卢傲天吹嘘了半个时辰也不嫌累,卢心蕊却要挺不住了。只见她小嘴一撅,出言打断道:“吕师兄,我们着急回无忧镇,不能再耽搁了。” 吕傲天下意识地扯起嘴角,抬手摸了摸脸颊,掩饰住心中的喜悦,关心地问道:“卢师妹是有什么急事吗?” 卢心蕊急忙点头,不假思索地回道:“嵇师兄他……” 就在卢心蕊说出嵇北辰在无忧镇时,站在一旁始终默默不语的颜念新抢过话头道:“吕师兄可回山复了命?” 吕傲天立马露出不悦的表情,但碍于卢心蕊在场,只得摇头回答道:“不急,我正好也想去无忧镇走走,不如一同前往,师兄我也好护着你们些。” 吕傲天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此话一出卢心蕊不得不带上他,颜念新哪里肯如了他的愿,当即正言道:“吕师兄可能不知,明年初的试剑大会改了日子,我们这次下山也是为了此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吕师兄还是快些回山复命为好,不然师尊和我义父知道此事,怪罪起来……” 颜念新的话软硬兼施,连卢心蕊都听出了话中带刺,却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对吕傲天这么大敌意? 吕傲天本是不想轻易放弃这次大好的机会,但颜明修的厉害他是尝过的,眼下只有以退为进了,他眼珠一转,立马拱手笑言道:“既然这样,师兄我先告辞了。” 两人目送吕傲天离开,卢心蕊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颜师兄,你方才为何打断我的话,难道吕师兄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颜念新没有否认,只郑重地对卢心蕊回道:“多谢卢师妹信任与我,我送你回无忧镇吧。” 卢心蕊点头答应,迈开欢快的步子走在前面,她不是不想问个究竟,只是她觉得嵇北辰的事情更重要。 御剑没多久,两人在镇中一处废弃的院中降落,颜念新神色凝重一路无话,卢心蕊只当他是这几日乏累了,想着寻到嵇北辰后,就同他一起住一晚客栈,让颜念新解解身体上的乏累。 颜念新却再次祭出法宝焕新扇,低声对卢心蕊叮嘱道:“此处与那河街客栈不过百米,卢师妹自行前往即可,你我就此别过,保重。” “这……我……”卢心蕊觉得此话突然,不知如何回好,磕磕巴巴也没问出心中猜测,再回神颜念新已御扇离去。 —— 颜念新御剑回到与吕傲天分别的镇外,收回手中的焕新扇,取出符纸,咬破手指,行云流水般在符纸上画出繁杂的符文,随后抛到空中,口中念念有词道:“追!” 只见那抛在空中的符纸立马立在空中,似有活力的小人一般左瞅瞅右看看,最终符文闪着微微的金光,毫不犹豫地朝镇外一处密林飞去。 颜念新调整呼吸,不快不慢地跟在符纸后面,没多久就停在了一处废弃的破庙内。 颜念新挥手一招,那符纸小人乖乖折返回来,他朝着颇为活力的符纸轻吐口气,符纸立马失了灵性,飘落在他的手掌里。 颜念新没有过多迟疑,正想抬腿迈进去,一爽朗的话语直接传入他的耳中,显然是神识传音:“颜兄弟别太无恙,若是信我,你就不要进去。” 颜念新听出传音之人是“青衣判官”王渊亭,颜念新虽心有疑惑,但王渊亭既然是义父颜明修深交之人,他定然相信,当即传音回复道:“我信王判官。” 躲在暗处的王渊亭不禁皱眉,再次神识传音道:“别,称呼我为王兄就好。” 颜念新正想询问缘由,王渊亭已现身与破庙不远处,颜念新立马跑了过去,两人确认四周无人,这才放心地交谈起来。 “王兄,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颜念新言罢一拱手,他虽急于了解吕傲天之事,但礼数还是要懂得。 王王渊亭手腕轻转,展开手中的玄铁扇,正言道:“既然颜兄弟当我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那日嵇北辰重伤坠崖,是吕傲天联合焕灭宗所为,此事是我亲眼所见,那玉音门也参与其中。” 第46章 无心之言 王渊亭言罢,眯起修长的双眼,方才这番话表面是说给颜念新听,其实是想告知于颜明修。上次两人匆忙分开,他还未来得及说起此事,今日正好是个契机。 颜念新听言没有过多惊讶,义父颜明修早已察觉到沧墟派内有私通焕灭宗的叛徒,经过两人这段时间的筛查排除,最近纷繁下山的吕傲天最为可疑。 今日王渊亭这番话正好验证了他们的怀疑,但眼下该怎么做,他却一时拿不定主意:“多谢王兄提醒,只是眼下嵇师兄的行踪怕是已暴露,我们又该如何做?” 王渊亭心中不禁暗暗称赞着:不愧是颜明修的义子,做事果断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他收了玄铁扇,嘴角上扬,走上前拍了下颜念心的肩膀,宽慰道:“无妨,我已派宗门高人守在嵇兄弟身旁,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随即,王渊亭举扇一指不远处的破庙,低声正言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对付吕傲天那个沧墟叛徒,他的狼子野心已经藏不住。” 颜念新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双眼紧盯庙门,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义父颜明修曾说过,对付吕傲天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就要放长线钓大鱼,等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才好一举抓获。 这倒是和王渊亭的想法不谋而合,而眼下,正是绝好的机会,他们更要沉得住,争取揪出更多藏在背后之人。 他们寻了棵大树隐在茂密的枝叶里,正要商讨接下来如何行动,忽听身后有两名女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他们立马认出了所来何人,除了那两个“跟屁虫”还能是谁,两人纷纷无奈地皱起眉头。 “王渊亭!你又......”人未到声先到,沈晴汐这一嗓门子,吓得王渊亭飞身跳下树干,完全没有方才的镇定。 只见王渊亭大步上前,伸手将沈晴汐揽在怀里,将她的嘴捂个严实。沈晴汐挣脱不开,对其怒目而视,将未说出口的“丢下我”三个字,用神识原原本本地传给了王渊亭。 王渊亭一脸无可奈何,将手从沈晴汐嘴上拿开,俯身在她耳边轻言道:“姑奶奶,你小点声,那人就在破庙里。” “真的?”沈晴汐瞬间激动起来,忙看向随后赶来的卢心蕊,义愤填膺地说道:“沧墟叛徒就在庙里,我们快进去杀了他!” 卢心蕊犹豫了下,她觉得杀人这事有点过了,但一想到嵇北辰受了那么多的屈辱和苦难,情感瞬间战胜理智,连忙附和道:“对!杀了他!为嵇师兄报仇,给沧墟派弟子泄愤!” 树上的颜念新再也忍不住,直接跳到卢心蕊面前,苦口婆心地劝解道:“卢师妹慎言,此人还杀不得。” 卢心蕊气急,她没想到一向嫉恶如仇的颜念新,居然帮这个沧墟派叛徒说话。她刚要骂他没良心,但转眼一想,嵇北辰平时待他亲如兄弟,难不成是小叔颜明修的意思? 卢心蕊想不通,心里又着急,眼下也没时间多想,索性直接开口对颜念新问起来道:“为什么不行?吕傲天已证实确与魔宗勾结,这是犯了正道大忌,代掌门萧师叔不会不管不问的!况且他还与玉音门的木兮瑶不清不楚,两人私下保不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话一出,沈晴汐小脸铁青,立马苦笑着企图解释道:“心蕊心直口快,也是无心之言,大师兄可不要太过计较。” 她知道卢心蕊心思单纯,话中之意必不是在说仙门为正道,魔宗即为魔教。但王渊亭可是十分介意此事,若是被他记恨了去,日后他们四人的相处,恐怕没有之前那般和谐了。 王渊亭自然听出沈晴汐的话中深意,卢心蕊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他自然不会计较什么,但话道嘴边还是不吐不快:“卢姑娘,我们晏月宗可是门风雅正,宗门弟子都是洁身自好之人,你口中的魔宗也包括我们吗?” 颜念新知道卢心蕊急于为嵇北辰讨回公道,言语间口无遮拦了些。王渊亭是个明事理之人,又是义父颜明修的旧友,自然不会对她过多计较。 于是,他连忙打圆场道:“王大哥说笑了,晏月宗自然与其他魔宗不同,这是沧墟派人人都知道的事。” 卢心蕊自知惹了祸,对颜念新吐了下舌头,连忙向王渊亭拱手赔礼道:“心蕊给王大哥赔不是了!” 王渊亭笑着摆手,既然她们跟来了,颜念新还是留在这里护着为好:“罢了,你们在此稍后,我先进庙里探探。” 颜念新会意点头,还未等两位姑娘有所反应,王渊亭已闪身离去,沈晴汐刚要抱怨,抬眼就见颜念心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瞬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泄了气。 王渊亭敛住充盈的真气,轻手轻脚翻墙而入,吕傲天虽说只是驱物大圆满,他这个金丹大圆满的压根不把此人放在眼里,但保不齐庙中有其他高手,还是谨慎些为妙。 晏月宗修的是法术,但晏无归对宗门弟子要求严格,除了修炼法术外,也会让他们强健身体。 所以,王渊亭虽没有运用真气,但他的身手依旧敏捷。只见他迅速穿过本就不大的前院,绕过殿宇,来到破庙后院。 庙宇看似破败不堪,没想到这殿宇之后的院落还算整洁,他寻了隐蔽之处,快速爬上屋顶,掀开瓦片一角,凝神静气地观察着庙内的一举一动。 “多谢吕师兄这几日的照顾,兮瑶感激不尽。”木兮瑶从后殿缓缓走来,身子娇软,弱不禁风,看着楚楚可怜。 “木姐姐客气了,救你们是应该的,不必再说谢谢了,这感谢的话说多了,反而成了客套话,你说是不?”吕傲天言罢,哈哈大笑起来。 王渊亭听了一阵不适,原本是个油嘴滑舌的混蛋,还在这强装桀骜不驯的侠士。就如同婊子立牌坊般,还真是让人嗤之以鼻,不禁令人作呕。 听两人的对话,王渊亭这才想起:那日嵇北辰离谷,正是焕灭宗联合玉音门硬闯离魂谷之时。 最后若不是晏月漓顾及嵇北辰的感受,区区这几个手下败将,他又怎会让人轻易将木兮瑶等人救走! 现在看来,那帮沧墟派弟子应该是跟随了吕傲天,想到此处,王渊亭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不禁暗暗盘算起来:吕傲天这小子果然没那么简单,他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说服这么多沧墟弟子跟随与他,沧墟派必定还有人做其内应。 王渊亭正想着,忽听庙宇后面有女子的嘻笑嗔骂的声音传来:“哎呦喂,吕师兄来得可真勤啊,莫不是看上了你木姐姐?” “哈哈哈!看来,是傲天怠慢了妙音姐姐,该罚该罚!”吕傲天殷勤赔着笑,那副谄媚的样子看起来甚是勉强。 王渊亭面无波澜,这女子他认识,这场景他早已见怪不怪。 林妙音年芳二十,长得说不上美若天仙,却也算是个小家碧玉,但修为境界却只是驱物二重。吕傲天之所以这么捧着她,完全是因为她是玉音门门主,林成音的私生女。 至于谁是林妙音的父亲,修真界多有传言,但都被证实是破风捉影,无稽之谈。这么多年来,此事一直是修真界的未解之谜,就如同晏月漓的母亲身在何处一样,无人可知! 王渊亭又耐着性子听了会儿,都是吕傲天和林妙音打情骂俏的话语,让人听了甚是作呕想吐。 他只好放弃打探,悄悄潜了回去,将庙中事情和盘托出。颜念新听言不住地摇头,他是与木兮瑶有过接触了,此人不像是唯命是从之人,如今怎么会这般境遇,没想到卢心蕊的无心之言居然成了真。 沈晴汐所想之事,倒是特别:“那日木兮瑶重伤未愈,吕傲天会不会趁虚而入,对她图谋不轨?” 王渊亭微微皱眉,这丫头整天把自己弄得跟女菩萨似的,见谁受欺负都要管一下,还真是要了他的命…… 此时,卢心蕊听不下去了,那日玉音门退了木兮瑶与嵇北辰的婚约,这口怨气她到现在还未顺。 今日听闻木兮瑶因吕傲天受了伤,当即打抱不平,怒言道:“沈姐姐,是她先抛弃了嵇师兄,与吕傲天私混在一起的,怨不得旁人! 沈晴汐思索再三,还是不太认同卢心蕊的话,随即开口反驳道::“不行,世间女子理应互相帮衬,我不能放任不管。” 王渊亭见卢心蕊劝不住她,立马摇头解释道:“像吕傲天这样精明的花心大萝卜,在选择目标之前必然都经过深思熟虑,如何花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欢愉,否则就很难做到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 颜念新立即点头,他也赞同这个说法:“王兄所言极是!很显然,木兮瑶身为玉音门主最得意的弟子,完全不具备这一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着,听得沈晴汐和卢心蕊一愣一愣的,看来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第47章 心魔难除 两人一番话终于打消了沈晴汐进入破庙的念头,王渊亭总觉得这破庙内暗藏玄机,决定先让沈晴汐去禀明晏月漓,多派些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沈晴汐刚走,卢心蕊就有些按耐不住,对王渊亭直接明了地说道:“王大哥既然请人过来帮忙,我先丑话说在前头。既然吕傲天是沧墟派的人,理应由我们沧墟派出面带回九劫山。” 颜念新见她说话这般不客气,心里打起鼓来,刚要说些赔礼的话,就见王渊亭向他摆手示意。 王渊亭轻摇玄铁扇,细细端详起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就有如此气魄,倒是有些意思。 卢心蕊抬首,毫不畏惧王渊亭看过来的眼光,不卑不亢道:“双亲常说晏月宗明事理,不似其他魔宗,想必王大哥也是如此行事吧!” ”王渊亭满意地勾起嘴角,觉得这小妮子确实是个可塑之才,真不愧是卢慎己和颜明心的女儿。 随即,他收了手中玄铁扇,点头回道:“可以,不过木兮瑶和那个林妙音,我得带回晏月宗。” 卢心蕊认同地点头,目光坚定地回答道:“一言为定。” 说着她就举起右手,要与王渊亭击掌为约,王渊亭轻笑了下,顺势伸出右手迎了过去,两人轻轻击掌以示约定。 王渊亭颇有深意的看了眼颜念新,心想:这小子的眼光真好,论家世背景卢心蕊自然不差,论样貌长相也算得上沧墟派第一美人,就是修真境界差了些。但看她资质不错,遇事又机灵镇定,若是改修晏月宗法术,或许...... 王渊亭正盘算着收个小徒弟,忽从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后一阵魔音入耳,摄人神魂:“哎呦,弟弟与奴家才几日没见,你这身边就换了位小美人!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就喜欢年轻娇嫩的,姐姐我可伤心死了!” 王渊亭出身魔宗自然知道克制之法,而卢心蕊和颜念心就不可避免地遭了殃。两人只觉头昏眼花,站立不稳,只得相互扶持,跌坐在地。 “白护法就不要说笑了,他们二人均是沧墟派弟子,这姑娘的舅父可是号称‘千面郎君’的颜明修,我可不敢有此念想。”王渊亭边说边右手一挥,手中的玄铁扇瞬间变幻成他的法宝玄冥扇,随时准备出手。 “就是颜明修在场,我也不惧!哈哈哈!”接着,又是一阵魔铃般的盈盈笑声,王渊亭强行稳住心神保持着清醒,为此时的卢心蕊和颜念新早已晕了过去。 笑声渐渐逼近,一身雪白长裙的美妇人翩然落地,仙气飘飘如画中人一般,一开口却是一副贱兮兮的模样:“弟弟今日真是霸气,姐姐我心生欢喜,都不忍出手了。” 王渊亭俊眉皱起,深吸口气,没想到今日的白晴雪这般不好商量,看来是奉了承欢宗宗主白余容的命令,这可不太好办了。这白晴雪长相不过三十出头,但真正芳龄已近四十,修为早已元婴三重,而自己只是金丹大圆满,哪里敌得过...... 平日他一人遇到白晴雪倒是可以周旋一时半刻,可眼下身边带着两个“拖油瓶”甚是不方便,难道他真要出卖色相换取三人的活路? 白晴雪见王渊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笑得更是淫贱。她笑盈盈地朝王渊亭走来,目光炯炯地上下打量着王渊亭,很显然她是想趁人之危。 王渊亭别无他法,只能死扛着继续威胁道:“白护法好胆识,连沧墟派都不放在眼里。” 他话音刚落,白晴雪直接飞身走到近前,贴着王渊亭的耳边吐气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弟弟还不唤我一声‘好姐姐’吗?” 王渊亭喉结翻滚,他遇到了这一生最难堪的时刻,“好姐姐”这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咽了下去。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若是让他委身与这个恶毒的老女人,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当白晴雪的指尖即将滑到王渊亭的胸膛之上,四支银针闪着淡紫色的光芒朝着她的双眼飞速射来,因为太过突然,使得她躲闪不及,歪头一偏,银针贴着她的脸颊划过,顿时留下一道血印。 “是谁?快给老娘出来!”白晴雪怒骂着,紧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银针飞来,这次她不再大意,祭出法宝——暗属性的春意阑珊无情环。 王渊亭见此情景心中大喜,那紫光银针他认得,平日都是沈晴汐贴身带在身上的,可见是她找来了援助。 白晴雪正要继续开口叫骂,一粉衣散发男子从天而降,朗声笑骂道:“白梨花!你若是像扮成仙女,就不要笑得这般淫贱,真是污了我的耳朵和眼睛!” 白晴雪抬眼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面郎君”颜明修。见到此人她不免大惊失色,想不到此人消失了将近十年,她居然会在无忧镇外的破庙遇到。 不过白晴雪毕竟是承欢宗的护法,她经历的事情自然比白疏香那个丫头多,只是片刻就恢复笑盈盈的模样,嬉笑打趣道:“多年未见,颜郎君风采不减当年啊!也不知醉倒在哪位妹妹的温柔乡里,姐姐我好生羡慕啊!” 颜明修冷笑不语,俯身细细察看卢心蕊和颜念新的伤势,随即立冷声言道:“少说废话,既然伤了我的人,就别想着全身而退!” 此话一出,白晴雪已奋力挥出手中的春意阑珊无情环,两股摄魂的紫色光芒瞬间向颜明修飞来。 “破。”颜明修目光冷淡,挥动手中法宝——,只见那两股紫色光芒转瞬即逝。 “不可能!你明明才金丹期,怎么会这么轻易化解?”白晴雪瞪大了眼睛,方才的事简直不可思议,她使出全力进攻,居然让他轻松化解! “哈哈!看来你只长了年纪,这记性还是不长!”颜明修已经懒得跟她废话,伸出两指迅速在扇面上画好符文。 随后注入灵力,朝着白晴雪轻轻一挥,白晴雪瞬间倒地不起,脸上还带着无可思议的神情。 王渊亭走到近前来,用脚尖踢了踢白晴雪,见她完全没有反应,不禁好奇地问道:“死了吗?” 颜明修摇头否认,语重心长道:“她只是中了幻术,至于能不能醒就看自己的意志了,卢心蕊和颜念新也是如此。你和沈姑娘先把他们二人送回客栈,破庙里的人我自然不会放过!” “有劳了!”王渊亭也不推脱客气,他知道颜明修厉害,放眼天下怕是没有,法修、符修和剑修,同时修炼之人。 “多谢颜前辈!”沈晴汐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下,嘴上说着感激的话,一张樱桃小嘴早已撅得老高,扶起卢心蕊御铃而去。 王渊亭欲言又止,他深知缘由,但眼下也不好多做解释,只得背起颜念心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颜明修见四人离开,脸色瞬间变得阴深可怖,举起法宝——水火双属性的仙器伤秋悲画扇,径直朝破庙而去。因四人行踪暴露,焕灭宗和玉音门的弟子已汇聚在庙中,见有人闯入立马蜂拥而上。 院中两拨人都不识得眼前的粉衣男子,叫嚣挑衅之声不绝于耳,殊不知他们即将体验这水火两重天的感受。 “来!”颜明修大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扇面轻转成圈,随即抛到空中,天空顿时雷声大作。 天空降下瓢泼大雨,众人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成落汤鸡,还未等反应过来,空中响起一声惊雷,直直地劈在了院内的大树上。院中瞬间火光冲天,不多时,茂盛的大树被烧得惊光。 “你们谁想试试?”颜明修言罢,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见众人纷纷恐惧地甩头拒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后是天雷滚滚降下,人人都无法躲掉,均被天雷击中没了性命。 “还真是可悲啊!”颜明修看着满院的尸体,摇动着手中的伤秋悲画扇,为他们的忠心卖命感到不值。 待他进入庙宇内,先前的三人均不见了踪影,颜明修不慌不忙地寻了张桌椅坐下,掏出腰间的酒壶,仰脖灌了一大口。 正当他酒至半酣时,屋顶飞下一青袍男子,来人凝眉不语,负手而立酒那么看着他。 颜明修似乎早就知晓此人行踪,也不理会继续喝着酒,直到酒壶空空如也,这才悠悠说道:“盛首座去你那告状了?” 青袍男子也不回答,看着他一副当儿浪荡的醉酒模样,轻叹口气道:“你还真是惬意。” 颜明修嘻嘻一笑,也不反驳,今日他是畅快了,就是看这烦人的姐夫也顺眼多了,忍不住想逗一逗卢慎己:“怎么?不去看你宝贝女儿,倒是关心起我来了。” “魔宗的人更懂解除幻术的法子,况且时老头的孙女在,我放心。至于你,哎,心魔难除啊......”卢慎己不停摇头叹气,分不清他是真醉假疯还是假醉真疯? “哈哈哈,他们该死!”颜明修大笑不止,他知道自己没醉也没疯,只是这么多年将自己的心魔藏起,如今算是个小小的释放而已。 第48章 魔宗圣物 一粉衣少年行走在无边的沙漠中,狂风吹掉了他的面巾,露出他坚定的面容。面对这无情的风沙他毫无畏惧,眉角飞扬,目光炯炯,任何事都不能阻拦他赶去幽州城,只因那里有他挂念之人...... “颜明修你睡了一个月,你知不知道?可吓死老子了!不过你小子命还真硬,遇到大风暴都能活着回来!”一皮肤黝黑的少年咧嘴一笑,见昏睡一月有余的好友终于清醒,脸上尽是欢喜之色。 颜明修缓缓睁开眼,下意识握了握空空的右手:“我的回魂草!” “放心。”少年连忙宽慰他,张了张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颜明修立马看不出好友的不对劲,平日里他的话最多,怎么今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是她出了事? “新儿她怎么样?”颜明修握紧双拳,急得憋红了脸,他冒险去沙漠深处采摘回魂草医治敏儿的伤势,不可能不好用啊? 少年脸色一沉,见着实瞒不住,只得开口道:“半月前新儿姑娘已经醒了,只是,你不能再见她了......” “为何?”颜明修皱眉,不解其意,用手臂支撑起虚弱的身子,死死地盯着床前的少年。 少年别过脸去不再看他,闭口不语,只是摇头。急得颜明修直接从床上坐起,板住他的双肩激动地吼道:“齐无谓!你快说啊!” 齐无谓紧闭双眸,挣扎了好一会儿,再次睁开双眸,眼中尽是失望和沮丧,口中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她是焕灭宗的人,她骗了我们所有人。” 颜明修瞬间感觉五雷轰顶,这话他不愿相信,但完全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他一厢情愿,自欺欺人而已:“不可能,她那么痛恨夺丹之人,怎么会是焕灭宗弟子?我不信!” “焕千秋有一女,名为‘焕新儿’,新儿姑娘就是她。”齐无谓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但焕千秋亲自来接新儿回去,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真相。 齐无谓的话字字打在颜明修心头,即使这是事实,他也要敏儿亲口对他讲:“我要去亲自问清楚!即使她是焕千秋的女儿,她对我的情意也是真的!” 颜明修说着就要起身穿衣,他抓起床尾的粉衫就往身上套,也不顾身上伤口裂开,鲜血染红了内衫。 齐无谓身体健硕强壮,他本可以轻易将颜明修按在床上,但心病还需心药治,即使困住他一时也困不住他一辈子。 齐无谓只能说出最残忍的话,将颜明修那颗热忱的心彻底浇没:“别傻了,她本来就与幽州城主有婚约,有真心又能如何?” 苦涩的泪水从他的脸颊流下,颜明修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冰凉,是啊,即使两人相见又有何意义,也许留下彼此的美好追忆一生,是两人最好的结局...... 三年后,当颜明修再次踏上这伤心之地,热闹的幽州城早已战火连天,不出两日定将兵败城破,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焕千秋。 这个消息很快被幽州城主知道,焕新儿立刻被他斩杀泄愤,两人的稚子也被无情地丢弃在荒野。幸得焕新儿的乳娘暗中救下那二岁的婴孩,乳娘走投无路,只好找到她家小姐的昔日好友齐无谓,寻求帮助。 而齐无谓即将奔赴战场,誓死守卫幽州城,突然前来的一老一少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安置,思来想去,唯有一人最为合适! “多年未见,可安好?”昔日黝黑嬉笑的少年,早已成长为守护一方百姓的将帅。 颜明修将手中折扇随意插与腰间,眉梢上扬,嘴角带笑,张开双臂,欢喜地大声道:“齐兄,来!” 齐无谓拍了拍身上的戎装,苦涩一笑,颜明修依旧是一袭粉衣,洒脱不羁的少年模样,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潇洒纯真的少年时光。 “来!”颜明修仍是热情邀请,齐无谓再也眼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大步上前与旧友相拥而泣。 两人长话短说,言罢皆唏嘘不已,城外战事吃紧颜明修来不及悲伤,匆匆为焕敏儿敛了尸,安葬在城外后山,带着那一老一少回了沧州城。 时光荏苒,转眼那两岁的男娃已经十七,可他娘亲的仇却没有报,让他如何能安心度日? —— 无忧镇外破庙内,卢慎己知晓整件事情的原委,虽理解颜明修心中的凄苦,但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 焕灭宗当年是何等的强大而残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弟去送死:“明修,当年新儿姑娘是为了救你,才嫁与幽州城主,她心中没有怨恨,更不想看你出事。” 颜明修苦笑了下,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与焕灭宗的恩怨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他沉默许久才回道:“姐夫不必再劝,新儿的仇我不会忘,如今念新长大成人,我也没什么顾虑了。” 卢慎己自知劝不住他,便不再多说,轻叹口气道:“吕傲天和玉音门的人我要带回九劫山,至于那魔宗的女弟子,你自行处理吧。” 卢慎己言罢,不经反驳转身离去,留下颜明修独自发愁。他与王渊亭说好,要将玉音门的人交于晏月宗,看来只能失信于他了。至于白梨花那个贱货,王渊亭大概是不想再见到了。 “哈哈,卢慎己倒是捡了便宜,今日我倒是成了他的打手。”颜明修这才想明白,自己忙乎了半天,都变成卢慎己的功劳了。 卢慎己明明看着是个铁憨憨,做事却是稳健果敢,怪不得一向聪明精明的颜明心,会栽在他的手里。 “没想到‘千面郎君’也有吃瘪的时候,哈哈!”一女子的娇笑声打破了镇外的寂静,声音钻入耳中,让人心神荡漾。 又是魔音摄心,这玩意一张隔音符就两耳清净,对于早已法符双修的颜明修来说自然无用。他不禁暗暗发笑,这魔宗弟子一个接一个地来,还真爱凑热闹! 那魔宗女子见颜明修不过是金丹大圆满,居然对她的摄心之音毫无反应,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退到庙外不敢靠近。 颜明修识得来人,爽朗笑着走出破庙:“白疏香,你来得还真是晚!玉音门主的宝贝女儿可是被人带走了,还不去抢?” “卢慎己的修为是元婴五重,我一个金丹五重,哪里是他的对手!名门正派可都是老滑头,不如与奴家做个交易如何?”白疏香故作轻松,身体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方才她见院中横尸遍野,一看就是中了强大的法术,却也不像是单纯的法术攻击,似乎掺杂着某种骇人的符箓。 对于她的傲慢无礼,颜明修不屑一顾。就凭这不懂礼数的丫头,也想跟自己做交易,就是承欢宗宗主白余容来了,也不敢如此说。 他撑开腰间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慢慢悠悠地开口道:“既然不是为玉音门出头,那是来救你家护法的?” 白疏香抿嘴一笑,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晃一晃,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颜明修见她真的过来了,轻蔑笑道:“你觉得,就凭你赢得了我吗?” 白疏香忙止了步,捂住胸口,娇嗔道:“你们男人一张口就是打打杀杀的,奴家听了心里怕怕。” “怕就对了,不怕你就没命了。”颜明修瞥了眼躺在地上的白晴雪,这货色也自称“晴雪”,真是侮了梨花的美名。 白疏香这心里本就七上八下的,被颜明修这么一说,真的收起了救人的心思。 她年纪轻轻正值花季年华,可不能因白晴雪那个老女人送了性命,当即惜命地哀求道:“千面郎君别动怒,若是你能从嵇北辰口中探得‘魔宗圣物’的下落,我们承欢宗就会站在你这边,再加上你剑法符三修的能耐,杀到幽州必定灭了那魔头!” 颜明修眼前一亮,白疏香这张嘴倒是比白晴雪会说,而且一看就比她家护法有脑子。虽不知白疏香的话是真是假,眼下她受制于人势必不敢说谎话,先探探她的口风再说。 颜明修这样想着,俊眉一皱,不解问道:“魔宗圣物?就是焕灭宗的翠镶金扳指吧,你们承欢宗要那东西做什么?” 关于“魔宗圣物”他只知道,十年前墟海掌门手中确有此物,却不知道墟海掌门当年兵解之时,将翠镶金扳指交给了谁。 焕灭宗既然这么明确指出在嵇北辰手中,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墟海掌门最信任的关门弟子,另一方面大抵是吕傲天推波助流,这招“借刀杀人”他倒是屡试不爽。 “我,我也不知,都是宗门的命令。”白疏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不能透露更多了,不然白宗主会让她生不如死,还不如被颜明修一扇子杀了痛快。 颜明修见她脸色铁青,显得十分为难,知道此事必定不假。便不再追问,一摆手让她带着白晴雪走了。两人走后,他也祭出法宝秋风悲画扇,御扇往无忧镇而去。 第49章 冰释前嫌 西凉,受西北风沙影响,四季炎热,终年高温。西凉北部受风沙侵蚀严重,逐渐呈沙漠化,西凉与北幽的交汇处原本有一处灵山,唤作“墨影山”。 如今灵山已经变成一座荒山,山中灵脉也逐渐枯萎,曾经在墨影山上修仙之人,也都纷纷离开,现今只有山中的万枯洞内还留有一些修真者。 在西凉荒沙以东,有一处山岭,有效隔绝了西北的沙尘,保全了西凉大半的土地免受风沙侵扰。此岭唤作忘忧岭,是凉州仙门忘忧无极观的山门所在之处。 忘忧岭是凡间的另一处龙脉,与东沧从九劫山到沧澜海的山地龙不同。西凉地处中原,龙脉自忘忧岭直入洱江,形成东西向的一处平地龙。 古语有云:平地龙有吉气,山地龙到头聚气。山地的龙脉蜿蜒曲折,聚气为地之气,适合安葬先人之用;而平原的龙脉多平缓,聚气为人之气,适合百姓安居之用,这西凉的龙脉之穴,便是京城了。 赵柏儿策马急行,风餐露宿,三日便到了西凉境内。赵柏儿还未成年便被叔父赵吉,送来忘忧无极观拜师学艺,这一学便是八年,直到前两年叔父病重,他才回沧州城接任沧州守城将军之职。 当年回沧州走的匆忙,赵柏儿与师兄弟们并未好好告别,此番回忘忧无极观,赵柏儿心中难免激动。 赵柏儿行至一处驿站,忆起两年前在此处离别的场景,心中不禁感叹道:我记得当时掌门师兄就是在这里与我告别的,当时走得急,其他人都未能见上一面…… 赵柏儿触景生情,心中难免有些烦乱,便勒紧缰绳,翻身下马,他打算在此借宿一晚,明早再上山回观。 此处驿站是京城与东沧和西凉的交汇处,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来往的商队、客旅自然是不少。此时已经入夜,客房早已住满。 赵柏儿并不担心住宿问题,因为忘忧无极观常年在此留有一间上房。倒不是因为他们与这驿站有什么渊源,而是西凉人向来礼遇道家之人,就算是京城的佛门弟子前来,恐怕也并无此等待遇。 驿站的伙计见赵柏儿进来,连忙道:“不好意思这位爷,驿站的客房满了……” 赵柏儿今日未穿道服,被当作普通宿客对待也正常,他倒不着急回客房休息。 一路下来他早已饥肠辘辘,本就打算先在大厅用完饭食,再行开房休息,便朝伙计摆了摆手,道:“不着急,先上酒菜!” 酒菜饭食很快便上来了,此时大厅过了用晚膳的时间,倒是没有什么人,赵柏儿倒落得清净,难得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赵柏儿填饱肚子,开始品尝起西凉特有的冰葡萄酒来,驿站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一袭白衣,头上带着白纱帷帽,乌黑的长发挽在脑后,在帷帽之中若隐若现。 女子作剑客打扮,手里拿着把白玉镂空错金活络龙纹短剑。她的手甚是好看,白嫩纤长,握在那白玉的剑柄上,上好的玉石都失了颜色。 白衣女子动作洒脱,声音柔和中带着刚毅,几步便到了大厅中央,朝柜上的伙计一招手,道:“伙计,要一间上房。” 驿站伙计见过不少女剑修,如此飒爽的却是少见。伙计见白衣女子是独身一人前来,心中不忍她在外面风餐露宿,便道:“这位女侠,实在不巧,客房满了!实在不行,您在这大厅歇息可好……” 白衣女子并未等伙计说完话,径直走到柜台前,伸手把房钱拍在了柜上,爽声道:“无妨,忘忧无极观那间上房与我开了便好!” “噗!”赵柏儿本来正惬意地喝着杯中美酒,听到白衣女子的话,口中含着的酒喷洒了出来。 那白衣女子进驿馆的时候,赵柏儿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吃酒。 刚刚听到白衣女子想要住店,心中感叹驿馆早就没房了,想着那女子要露宿街头了,考虑着要不要怜香惜玉把上房让给她,却不想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让,直接跟他“抢”! 白衣女子本来没有留意大厅还有其他人在,此时赵柏儿一口酒喷出去,不免留心往赵柏儿那边看了过去。 赵柏儿并不想与白衣女子争抢忘忧无极观的房间,想着既然大家为同门道友,他理应与她打个招呼。 见白衣女子朝自己看过来,赵柏儿立刻起身,拱手道:“在下忘忧无极观,俗家弟子赵柏儿。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正常来说,赵柏儿如此客气,大家还都是同门,白衣女子应该会很快回应。但赵柏儿等了许久,却并未听到白衣女子有任何回应。 赵柏儿一抬头,见白衣女子双手交叉抱臂于胸前,仰着头向他看了过来,却一声不吭。 驿馆伙计是听过赵柏儿名号的,知道他是忘忧无极观无极仙尊的关门弟子,是忘忧无极观的少祖,连忙过来行礼,道:“原来是赵仙师,小人刚刚眼拙,没有认出您来,望海涵!” 驿馆自然是欢迎忘忧无极观的道长前来,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同时来了两位道长,偏偏客房只剩一间,驿馆伙计心中颇为难:应该给哪位住那? 驿馆伙计已确定了赵柏儿的身份,但对白衣女子的身份存疑,见她此时不发一言,莫不是,为了那上房诓骗于他?心中这般想着,便朝白衣女子拱手道:“这位女道长,敢问是哪位仙师门下?” 白衣女子一直在柜台前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见驿馆伙计如此问自己,冷笑了一声,放下胸前环抱的双臂,拔出手中的玉面短剑,直接朝赵柏儿刺了过来。 赵柏儿没料到白衣女子会突然出手,他见女子招式凶猛,连忙挡开驿站伙计,拔剑飞身抵挡。 二人短短过了几招,赵柏儿便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可不是误会了,这白衣女子不就是聚和剑庄的李琪儿嘛! 这白衣女子正是李琪儿,她知道赵柏儿认出了自己,便不再与之缠斗,收剑入鞘,摘下了白纱帷帽,轻笑道:“你这次倒是认真了许多,就知道之前瞧不起我,故意放了水。” 赵柏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他那晚也不完全是放水,确实是有些轻敌了,不然也不会搞得那么狼狈。 李琪儿冷哼一声,想起那日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那晚在花园相遇,李琪儿想起李奎生说她打不过驱物期修士之事,便想和赵柏儿比上一场。 他们实力相当,完全可以尽情切磋打个平手,但赵柏儿见李琪儿不是修真之人,便没有认真,最后轻敌惨败。 之后,赵柏儿的倔脾气上来了,嚷嚷着李琪儿的剑厉害,这次比试不算数。李琪儿是性急之人见说不过他,又想极力证明自己,气得直接拿剑刺他。 赵柏儿大喊救命,就这样被李奎生误会呵斥了李琪儿,她心里委屈便负气出走,准备回西凉找老道师傅。 赵柏儿见似乎有心事,想来那日的不快未能化解,于是小心地轻声问道:“琪儿妹妹还在与我置气?不然,许是我们太过有缘,竟然在西凉的驿站再次遇到。” “我可不是跟踪你来的,你个手下败将,就别自作多情了!”李琪儿瞬间冷下脸来,她也不想与这小子再有瓜葛。 “我,没有......”赵柏儿略为心虚,回话的声音极小。他方才确实是这么想的,倒不是他怕了李琪儿,就怕李琪儿气不过跟着他来凉州,去忘忧无极观找他麻烦。 赵柏儿知道此事因他而起,便主动认错:“那日是我的不是,今晚你住客房,我跟伙计挤一挤就是。” 赵柏儿言罢,朝一旁候着的驿站伙计挤了挤眼,伙计立马会意连连点头称是。 “那就谢谢咯!”李琪儿也不推诿,欣然接受了赵柏儿的歉意,抱拳拱手,转身上了驿站二楼。 第二日一早,赵柏儿眼窝发黑,无精打采地吃着早饭,他真想撕烂自己这张嘴,怎么就胡诌与伙计一间房。 本是糊弄李琪儿的话,哪知那小伙计当了真,非说与忘忧无极观的少祖同住一室是老天对他的眷顾,也不问赵柏儿的意见,兴冲冲地请他到后院厢房而眠。 前半夜还好,那伙计因与道长同屋甚是兴奋,几乎没有合眼,到了后半夜鼾声四起,赵柏儿直接失眠,就连打坐也无法做到静心凝神,生生挨到天亮。 李琪儿下楼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心中暗自发笑,堂堂忘忧无极观少祖也有这个时候,心中积攒的怨气瞬间一扫而空。 “我这样子很是好笑?”赵柏儿嘟囔着,心中虽有不悦,还是憋了回去,毕竟这是凉州境内,他身为老祖的亲传弟子,怎么也要顾及些忘忧无极观的门风,不然掌教师兄可要大公无私了。 李琪儿懒得理他,直接正言道:“我们去的地方正好相同,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还未等赵柏儿答应,李琪儿自顾自地坐下来,招呼伙计取来一屉包子。 面对李琪儿的不请自来,可把赵柏儿吓得一愣一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焦急地问道:“你也去忘忧无极观?昨日我们不是一下已经冰释前嫌了吗?你还是准备在掌教面前,告我的状吗?” “我才没你那么幼稚,边走边说。”李琪儿微微摇头,不再理会赵柏儿哀怨的目光,三两下将桌上的包子全部用绢巾包好,统统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利落地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