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颗长生瞳》 第1章黑日耀玉京 “几两碎银,玩什么命啊!” 酒馆雅阁内,王捕头已喝了不少。 许是酒壮怂人胆,他端着酒杯,摇头晃脑,说话愈发随意。 “有人说,在衙门里混,免不了吃一剂洗心汤,把良心洗去,还要烧一份告天纸,把天理告辞,饭碗才能捧得稳。” “话说得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 “瞧瞧你爹,勾魂神捕的名头响彻武林,还不是被贵人们使唤的跟驴一样,劳心劳力,一辈子除了名声,啥都没落下。” “名声好又有什么用,人走茶凉,瞧瞧还有多少人卖你爹面子?” “这京城的水深啊,你想出头,抓贼便是,至于那些皇亲国戚、勋贵老爷…” “一个都别惹!” 在他对面,坐着一名年轻人。 黑戎袍、黑幞头、身形笔挺,面容白皙,五官硬朗,腰间挎着横刀,还挂有一面铜牌,阳刻着“六扇门”三字。 年轻人端着酒杯,有些心不在焉。 “彪子!” “张彪!” 王捕头见状,顿时恼火,“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这件事就此打住,别管了!” 张彪眉头紧皱,“就是个地痞而已…” “没错,就是个下三滥的玩意儿!” 王捕头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但这地痞和李府有关系。” “李贵妃最得圣人宠爱,若非百官阻挠,差点当上皇后!” “这李家人在京中横行无忌,连咱刑部的司徒尚书都不愿惹,大理寺更是装聋作哑,要不怎么会把这差事派到六扇门?” “你爹就你一个独子,我可不想看老伙计香火断绝。总捕头说了,你练功受伤,准许带薪休假一个月!” 张彪咬了咬牙,最终只是无奈一叹。 他并非迂腐执拗之人。 重生来到这大梁朝,成为玉京城神捕之子,从小苦练武艺,在父亲去世后又顺利进入六扇门,屡破奇案,岂会不通世情。 但有些事能够装聋作哑,有些事却让人怒火中烧,辗转难眠。 心中有气,酒也喝得越发烦躁。 王捕头叹了口气,起身扔下几钱银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睡一觉,今后见多了,就习惯了。” “王叔放心。”张彪点了点头。 这王捕头说话虽难听,却是他父亲至交好友,皆是为他着想。 其他人,恐怕会装聋作哑,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 “二位捕爷慢走。” 在店小二殷勤招呼下,二人晃晃悠悠离开酒楼。 出了门,便是满眼喧嚣。 街上车马粼粼,人声鼎沸,街上酒旗林立,茶馆酒肆连片,各种肉香味随风飘荡。 眼下已入深秋,天高气爽,远处精美古朴的亭台楼阁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是玉京南城,兴业坊。 三百年前,梁武帝赵衍南征北战,一统九州,建此玉京城,号称“天上白玉京,一百零八城”。 一百零八城着实夸张,但却实打实地修了一百零八坊,立朝初期还显得空旷,如今却有足足百万人口。 百业兴旺,龙蛇混杂。 既是首善之地,亦是是非之城。 许是见张彪心情不好,王捕头又满身酒劲笑道:“别想这些了,眼下头等大事,是给你娶房媳妇儿。” “都二十了还未娶妻,也就是当今盛世,礼法松弛,要搁武帝文帝那会儿,京兆府就会拉去打板子,再给你娶个老寡妇!” “你婶子寻谋了一家姑娘,虽说家道败落,却也是诗书清流之门,攒些银子,生个大胖小子,将来考取功名,比当武夫强多了…” “啊,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街上忽然一片骚乱。 二人酒意顿消,眼神变得凌厉。 六扇门隶属刑部,专门与江湖人士打交道,对付的都是绿林悍匪,没一个身手弱。 在这京城弄出乱子,若与江湖中人有关,他们看到不管,便是渎职之罪。 然而,眼前景象却让他们吃惊。 玉京城各坊市街道两侧,皆有明渠暗渠排水,连接四条穿城运河。 眼下这排水渠中,密密麻麻涌出了无数老鼠,各个皮毛光亮,油光水滑,汇聚成潮,四处乱窜,惊得百姓大呼小叫。 “啧啧…真稀了奇了。” 王捕头见状松了口气,摇头道:“群鼠白日游街,若哪个言官闲的没事提一嘴,坊正和武侯们怕是要倒霉…” 话没说完,天色便暗了下来。 王捕头抬头观望,顿时两眼呆滞。 只见天上秋日,逐渐被一轮阴影侵袭,中央很快就变得一团漆黑,只剩淡淡金轮环绕。 苍穹黑暗,竟蒙上了一层血光。 整个玉京城,仿佛被鲜血浸透。 无数百姓抬头观望,惊恐的望着这一切,甚至忘了街上到处乱窜的老鼠。 王捕头喃喃道:“黑日临空,血光盈城,不祥之兆啊,朝堂怕是要乱了…” 而一旁的张彪,则完全没注意他说什么,此刻已是满眼惊讶,心中怦怦直跳。 在这诡异天象出现的刹那,他只觉眉心憋胀,脑海中出现一颗银色的眼球虚影。 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 这东西他认得! 前世触电死亡时,他正玩着一款游戏,这东西正是主角的技能:灵视之眼。 作用很简单,就是可以查看物体,获取其中蕴含的信息。 等级越高,得到的信息越多。 当然,若物体等级高于宿主,得到的信息也会很少,甚至会受到反噬。 这东西,为何也会跟着魂穿而来? 张彪想不明白,却已开始暗自尝试。 他先是盯着街上窜过的老鼠,集中精神,脑海中银色眼球微微发亮,顿时涌上一股信息: 老鼠(凡) 1:阴沟里的小东西,这些啮齿动物凭借强大的生殖繁衍能力,遍布各个世界。 2:这种动物很脆弱,但在某种情况下,也会引发致命瘟疫。 3:它们似乎受到了惊吓。 张彪无语,却并不意外。 老鼠等级太低,得到的信息大多没用。 记忆中,越是特殊物品,得到的信息越多。 但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一个信息点。 遍布各个世界! 魂穿十几年,他从未离开过玉京城,但也熟知各地风俗地形,有点类似前世中原,但听说其他大陆上,也有规模不小的王朝。 难不成,还有其他世界? 想到这儿,张彪又集中意念,望向天上那一轮巨大黑日圆环。 但仅仅一瞬间,他便双目赤红,额头憋胀,脑袋好似燃烧一般,吓得连忙低头。 忍着剧痛揉了揉双眼,张彪有些疑惑。 不就是个日食么? 为何无法查看? 铛!铛!铛! 就在这时,远处钟声打断他的思绪。 只见兴业坊坊门钟楼上,两名武侯正拼了命地敲击,转眼间各坊钟声响起,连成一片,响彻全城。 王捕头脸色一变,“是静街钟!” “快走!若坊门关了把咱们困在这里,你婶子怕是要急死。” “还有,总捕头让你休假,这几日便待在家中不要乱跑,免得有事找不到人!” “王叔放心,我晓得。” 二人速度飞快,说话间便离了坊门。 来到大街上,入眼满是混乱。 沿街商贩慌乱的收拾货物,瓜果蔬菜、破烂筐子掉了一地…… 来自西域的胡商拼命驱赶骆驼,还抽出刀来,怒骂趁乱偷窃的乞儿… 金吾卫持戈列阵而行,杀气腾腾… 百姓们更是快步奔跑,哭闹声此起彼伏… 张彪眉头微皱,却并不奇怪。 这大梁朝有些像前世长安,但平日里却很少宵禁,各坊市也可自由贸易,很是繁华。 但国有国法,城亦有城规。 若遇大事,“静街钟”便会响起。 这是要执行军事管制的信号,钟声结束,各坊市就会关闭。 到时还游荡在外者,无论百姓商贾、还是京中小官,只要没有通行手牌,便会通通抓入大狱,不死也脱层皮。 自百年前京城动乱,这条规定便一直流传下来,没人敢违反。 张彪有些疑惑的是,不过是异常天象,要防的是流言蜚语,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旁边的王捕头见状,眉宇间更加担忧,“彪子,我先走了,这乱哄哄的,家里没个主心骨可不行。” “王叔小心。” 二人并不住在同坊,因此分道扬镳。 见王捕头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张彪也看了看四周,转身冲进一条暗巷。 他所在的安贞坊距离甚远,眼下街上乱哄哄一片,要想及时赶回,少不了要抄近道。 坊间的巷子相对狭窄。 今年夏季大雨,城中内涝,不少百年的坊墙坍塌,此刻搭满了架子正在维修,因为道路不通,人也相对稀少。 张彪一个加速,踩墙借力跃上木架,便压着身子加速,奔腾跳跃间如同灵猫。 这世界并无真气一说,轻功便是各种翻墙跳跃卸力的技巧。 他将家传武艺与前世跑酷相结合,又配合勾魂锁,身法之灵活,在整个六扇门都排得上号。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安贞坊坊门已近在眼前,巡防武侯正不停敲着锣,看到他后连忙打了个招呼,“呦,张捕头,快进去吧,莫误了时辰!” “小七,有事可招呼一声。” “多谢张捕头。” 一番寒暄后,张彪阔步进入坊门… …… 大梁元辰十三年,天现黑日,城中大乱。 日食这种天象,自古以来便有记载,民间有传乃天狗食日,亦有谶纬之言,乃天子失德,大凶之兆。 而很快,人们便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日食… 第2章神眼识遗宝 这绝对不是日食! 院子内,张彪望着天空,眼中惊疑不定。 日食的过程,无外乎初亏、食既、食甚、生光、复原,随着天体偏移,便会恢复。 而这次,却透露着古怪。 黑日环食,血光盈城,出现速度极快。 而如今已过去两个时辰,那黑日圆环不仅没变化,还向着西边沉去,宛如落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灵视之眼观察,差点遭到的反噬,张彪心中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 来到这个世界,虽说乡野中也有志怪传说,但大多是老人树下闲谈,很少有人亲眼所见。 他在六扇门任职两年,虽未外派办差,但也查阅过不少卷宗,再古怪的案子也是人为。 但现在,观念却有些动摇… 咣咣咣! 敲门声忽然响起,同时还伴着个焦急的声音,“张捕头,快开门!” 张彪眉头微皱,打开院门。 只见门外站了个老者,蓝袍白须,满脸沧桑,旁边还跟着几名黑衣武侯。 来者是陈海山,安贞坊坊正。 不等张彪询问,他便焦急道:“张捕头,麻烦大了,庙那边百姓聚集,要焚香祷告。” 张彪眼皮顿时一跳,“走,带我去!” 说罢,几人快步来到坊市中心。 玉京城富贵人家,都集中在北面皇城周围,南城大多是平民百姓,安贞坊便是其一。 每个坊市中心,都设有土地庙。 平民百姓日子艰难,红白喜事,婚丧嫁娶,都要互相帮衬才办得下去,土地庙便是众人日常汇聚之地,香火也还算旺盛。 此刻,土地庙外已围满了人。 大半安贞坊坊民,似乎都出了门,携老带幼,端着瓜果祭品,甚至还有人牵着肥猪。 看到张彪和陈坊正到来,百姓们顿时一阵喧哗,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张捕头来了,快给咱们评评理!” “咱要烧香,坊正却不让!” “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怕是老天爷要降下灾劫…” “闭嘴!” 张彪面色微变,一声怒喝,“就是日食而已,胡说八道什么!” 他看了看皇城方向,冷眼扫视道:“今夏大涝,有人乱传谣言,于西市斩首,曝尸三日,你们都忘了么?”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当今圣人年少时,以英明果决著称,平三王之乱,又将这大梁朝治理的国泰民安,显出盛世景象。 但随着年纪增长,越发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听不得半点难听话。 这些年,不少劝诫的大臣都被罢官,各地祥瑞不断,连城中内涝,也被说成水泽盈盛。 今日这情况,若被扣上谣言惑众的帽子,估计连脑袋都保不住。 坊民们脸色惨白,已有了退却之意。 陈坊正见状,连忙劝道:“都回去吧,在家想干啥都行,别在这里聚众,自找麻烦。” 坊民们会意,三三两两散去。 陈坊正这才松口气,摸了把额头冷汗,摇头道:“多谢张捕头,否则老头我怕是要倒霉。” 方才张彪说得有些夸张。 坊中出现谣言,老百姓或许没事,但被人知道后,他这坊正绝对逃不掉。 但这事,他说没有用。 张家世代在六扇门办差,偶尔出手帮坊民解决难题,颇有威望,说出来才令人信服。 “无妨,这节骨眼上小心为妙。” 张彪微微摇头,望向土地庙。 他心中一动,意念集中,运转灵视之眼。 之前回到家中使用了几次,看看桌椅,看看院墙,都是些无用信息,还累得神昏脑胀。 如今恢复一些精力,这土地庙或许是个不错的探查对象。 灵视之眼闪烁,张彪顿时察觉异常。 方才家中查看普通物品,虽说损耗精力,但轻易就能得到信息。 而查看土地庙,竟让他有吃力之感。 难道这地方有古怪? 果然,在他努力集中精神后,伴着眩晕之感,脑海中出现一股信息: 玉京城土地庙(黄级一品) 1:随处可见的庙宇,为百姓婚丧嫁娶烧香祈福之所,百年间多次坍塌重建。 2:泥塑的俗神庇护不了众生,更经不住风吹雨打,烧香祈福也只求心安。 3:百年香火,总会孕育些东西… 看到这,张彪心中顿时激动。 灵视之眼觉醒,使用法门也已知晓。 普通的事物,无论黄金瓦砾,还是猛虎野兔,统统归入凡级。 而再往上,便有天地玄黄,各分九品。 黄级一品,代表已有了不凡之物! 里面,难道有什么宝贝? 想到这儿,他故作忧虑低声道:“陈坊正,我心中不安,想进庙烧柱香,莫让他人看见。” “哦,放心。” 陈坊正顿时会意,带着他从土地庙侧门绕进,还特意将门合上,守在外面。 张彪进院后,立刻眯着眼睛打量。 土地庙并不大,只是在小院内建了个小瓦屋,敞口无门,两面木刻对联写着:施善缘普济乡邻,烧香客百事顺心。 院内黄土铺地,空无一物。 要有东西,多半是在瓦屋内。 张彪的注意力,首先被那土地公塑像吸引,满脸慈祥,长须垂膝,长期被香火熏陶,已有些发黑。 本想用灵视之眼,却想起之前的信息:“泥塑的俗神庇护不了众生”。 看来宝物应该不是这个。 使用灵视之眼,颇为损耗精力,今日连续使用几次,已有些精神疲惫,不能随便乱来。 随后,他又看向香炉。 之前信息提示:百年香火,总会孕育些东西。 多半就是这个。 果然,灵视之眼运转,再次感到艰难。 不一会儿,脑中涌上信息。 陈年香灰(黄级一品) 1:土地庙香火不绝,积灰成山。 2:道由心学,心假香传,庙中无俗神,香灰留残愿,聚拢汇集,可辟邪、解蛊、破阴魂残念,用途多多。 3:使用此物,须有相应方法。 4:百年祈福,再多的虔诚,也只化作余烬… 果然是香灰! 看信息,并不是什么强悍宝贝。 而且,还需要相应方法才能使用。 但其又提到可辟邪、解蛊、破阴魂残念,这些东西他从未见过,难道这世间真有什么妖魔鬼怪。 虽然不解,但岂能空手而归? 张彪看了看周围,在墙角处找到一个盛水的空坛子,将炉中香灰装了满满一坛子。 出了庙门,和老坊正打了声招呼,便在其不解的目光中,抱着坛子直奔家门而去。 他的院子,在坊市东侧。 虽是普通民居,但院内却颇为宽敞,不仅有颗高耸的枣树,还摆放着石锁、箭靶等练功之物。 这便是张家在此居住的原因。 京城居,大不易。 虽是六扇门捕头,但也只有安贞坊这种平民区,才能置办下这么宽敞的院子。 两进的院子,十几间瓦房,自双亲去世后,只有他一人独居。 张彪也习惯了这种生活,端着香灰坛子回到厢房,很快便亮起了灯光。 此时已是日暮西山。 那戴着光环的黑日,染红了整片天空,晚霞好似大片的血色龙鳞,瑰丽梦幻。 或许是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再加上朝廷派了官员到各坊安抚,百姓也渐渐安定下来。 张彪就着中午冷菜,随便对付了一口,便开始研究那坛中的香灰。 黄级一品,按理说应该是宝物。 但他怎么瞧,都只是普通的香灰。 也不晓得,使用这玩意儿要用什么法门。 玉京城中,龙蛇混杂。 既有道观庙宇的和尚道士,也有各坊市私底下帮人看事的巫婆神汉。 以前认为这所谓的玄门都是骗子,但看来今后还要注意一下。 想到这儿,他将香灰坛小心藏好。 或许是刚觉醒灵视之眼,再加上找到香灰,让张彪有些兴奋,东瞅西看,想要再找个东西鉴别一番。 忽然,他眼睛一亮,快步来到后宅,跃上横梁,从暗格中取出一方木盒。 木盒内,放着几本册子,分别是《断魂刀》、《勾魂锁》、《追魂手》和《三阳经》。 这便是他的家传武学。 张氏一门年代古老,据他父亲所说,三百年前乱世时,还是一个古国将军,后来天下安定,流落江湖,起起伏伏,最终踏入公门。 这几门武学也是不凡。 《断魂刀》分三十四式,刀法严密,紧凑连贯,身法稳健,又擅长虚步藏刀。 《追魂手》既是拳法也是擒拿技,讲究气从丹田起,力从腰身出,拳为阳,掌为阴,连绵不断似追魂。 《勾魂锁》,则是独门武器,乃藏在袖中的锁链流星锤,既能捆人,又能借力翻墙上树。 他父亲张显,便是凭借这几门功夫,在江湖中闯出勾魂神捕的名头。 张彪自己十几年苦练,功夫更上一层楼,不过资历尚浅,没有扬名而已。 唯一古怪的,便是这本《三阳经》。 这是张家武学总纲,其他几门功夫都是追魂、断魂,杀气十足,总纲却风格迥异。 张彪从小便熟读,但上面除了些吐气纳气的功夫,就是教人修身养性。 奇怪的是,那些吐气纳气的法门根本没用,苦练十几年,也没有传说中的气感。 据父亲所说,是因为他家的功夫太过凶狠,所以才需要总纲调和心性。 但张彪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没有丝毫犹豫,他运转起了灵视之眼。 这一下,顿时察觉到艰难。 果然有秘密! 张彪心中激动,强忍着头晕凝神查看,但或许是精力已然耗尽,只感觉有股信息涌上。 但还没来得及查看,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窗外,那轮黑日已经西沉。 然而城中百姓,却再次出现恐慌。 一轮红月正缓缓升起。 夜空中,将大地染成了血色… 第3章三阳经出炼气血 天光微熹,凉风送爽。 永安门城楼之上,翰林承旨陆远望着远处朝阳,摸了把额头冷汗,差点哭出来。 黑日红月齐现,血染江山。 史书上从未记载这种诡异天象,昨夜从皇宫内院,到三省六部,没一人能睡得着。 护佑京城的几支部队被连夜调集,御林军紧守宫门,金吾卫彻夜巡逻,就怕出什么乱子。 听闻皇宫内,圣人砸了自己最心爱的玉杯,连李贵人都遭到了训斥。 谁都知道,在各地吹捧熙攘盛世之时,出现这种天象,对那自负的皇上,是多大的打击。 还好,今日太阳照常升起,布德泽而耀四方,与平日并无两样。 总算过去了… 否则,是真的会死人! 陆远整了整衣冠,来到门楼前,望着下方军士和官员,缓缓摊开诏书,朗声道: “御笔奉安: 朕闻昨日,两度有日月为之变幻,日蚀耀玉京,赤血染天穹,人无不惊,民无不忧。朕心何堪,情何以堪? 朕本欲究其原因,历时推算,始悟旧年之罪,而今因天象之变,警醒朕心,夜不能寐,反思皇极,故特下罪己诏一则,以自警戒,以慰百姓之心……” 没错,皇帝下了罪己诏。 经历前所未见的诡异天象,大梁皇帝赵冕下了平生第一封罪己诏。 下方的官员们都松了口气。 这封罪己诏,代表事情已经过去。 朝堂之凶险,没人敢大意。 此事如果没有个说法,民间会谣言四起,官员会借机互相攻讦,皇帝说不定也会迁怒他人… 到时人头滚滚,说不定就有自己的一颗。 这封罪己诏的用意也很明确。 皇上,自然是不会错。 但若有人敢拿此事做文章, 那便是大错特错! 连同罪己诏的,是一连串恩赏:大赦天下、各州酌情减免税赋一年…… 随后,军事管制也被解除。 各坊市大门缓缓打开,百姓们虽惊慌未定,但日子总要继续,玉京城也渐渐恢复喧嚣…… …… 嗯! 伴着剧烈头痛,张彪睁开双眼。 他倒在地上,感受着身后冰凉,傻呆呆望着旧木房梁,脑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娘得,大意了…”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前世一些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这灵视之眼,可是有副作用。 一是消耗精力,若过度使用便会陷入昏迷。 二是等级压制,在前世那个游戏中,看到不可名状的古神,不仅得不到信息,甚至还会直接疯狂。 但在游戏中,有恢复精力的药水,再加上能读档存档,哪会在意这些。 今后使用,还是要小心为妙。 张彪挣扎地爬了起来,端起桌上水壶,咚咚咚灌了一大口,才觉得头痛稍微缓解。 随后,他看向桌上的《三阳经》。 昨晚虽然遭了罪,但也有收获。 看向这本家传秘籍,脑中信息顿时涌现: 《三阳经》(黄级二品) 1:这是本古老的书籍,用了炼丹师的特殊药剂处理,可千年不腐。 2:古老的传承,已淹没在历史尘埃中,那些恐惧、黑暗与鲜血,也彻底被人遗忘。 3:它,在渴望鲜血… 果然有秘密! 张彪只觉口干舌燥,再次狠狠灌了口水,将这《三阳经》小心打开。 入眼,便是熟悉的经文: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这经文,张彪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无非是修身养性之道,但修心一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他细细摩挲着秘籍材质。 质地坚韧,微微泛黄,能够维持数百年不腐,也不知用的什么药水。 这是张家一门传家宝,无论战乱还是流落江湖,都小心保存,却也让其中秘密不为人所知。 想到这儿,张彪毫不犹豫咬破指尖,沿着书页仔细擦拭。 他可不会傻到认为这本书,是能滴血认主的宝贝,多半是用了特殊方法隐藏信息。 果然,首页经文之间,出现了微小字迹: “三阳者,精气神三宝之火也…” 是真正的《三阳经》! 张彪强忍着激动,将秘籍尽数藏起,出了院子来到邻舍,敲门道:“周叔,在家吗?” “是张捕头,您…” “哈哈没事,今日休养,买几只鸡解解口馋。” “行行,我给您抓。” 邻居周老爹是个苦命的老实疙瘩,老妻得了肺痨去世,儿子服徭役时又砸断了腿。 一家人无以为业,便在家中搭了牲口棚,养猪喂鸡,弄的臭气熏天。 张彪还好说,平日里忙得不着家,可有些坊间无赖汉,便以此为由上门闹事敲诈。 又是泼粪,又是石块堵门,弄得这两父子差点上吊。 张彪得知后,将那几个无赖汉吊在树上,抽得鬼哭狼嚎,因此这父子俩十分感激,经常上门送些吃食。 鸡飞狗跳,羽毛乱飞。 眨眼间,周老爹便拎着两只老公鸡走来,皆是羽毛鲜艳,金爪红冠,眼神明亮。 “呦,不错!” 张彪一看笑道:“周老爹,这品相可是难得啊,吃了怪可惜的。” “不可惜,不可惜…捕头您给多了。” “拿着吧,别废话。” 一番推辞后,周老爹收下铜钱,张了张嘴,小心打探道:“张捕头,听说皇上出了罪己诏,这事是过去了吧?” “罪己诏?” 张彪微楞,“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上,昨晚那红月亮真是吓死人了,老汉我一晚都不敢睡…” “红月?” “捕头您没看见?” “昨晚睡得早…” 一番寒暄后,张彪得知了昨晚之事,若有所思,拎着鸡往家赶。 在他走后,周老爹的儿子才冒出头来,犹豫道:“爹,昨晚咱的老鸡发疯,啄死那么多母鸡,你咋不跟张捕头说?” “说什么!” 周老爹眼睛一瞪,“这事过去了,别乱瞎说,小心惹祸上门!” …… 回到家中,张彪越发心中不安。 黑日、血月,再加上他突然觉醒的灵视之眼,傻子也能猜出事情不对劲。 一封罪己诏,或许能暂时安抚人心,但若再出现什么异象,恐怕就是大乱之兆… 想到这儿,张彪摇了摇头,抛去心中杂绪,杀鸡、放血,动作一气呵成。 鲜血涂抹,整篇经文渐渐呈现。 张彪细细研读,眼神满是震惊。 《三阳经》确实是一门高深法诀,而且还是传闻中…不,是从未听过的炼气法! 他来这个世界十几年,没听说江湖中有谁修炼出真气,即便功夫修到深处,也顶多是气血旺盛。 而这三阳经,也不简单。 一是可修炼出内气,通行百脉。 二是能炼出三阳真火。 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双肩各一把,乃精气神三宝之火,邪物侵袭,必先灭了这三把火。 三阳经,便是借助真气,壮大精气神三宝,孕育三阳真火,既可护身,也可破邪。 不仅如此,经文中还提到一点:进入灵界,三阳真火可指引归途。 灵界… 那又是什么地方? 张彪有些疑惑,这名词他从未听说过。 随后,便被经文最后一段话吸引: 屠师兄,灵界已难进入,厉鬼俱消,养尸地亦无僵尸。末法时代已然降临,蹉跎半生,修炼之灵气日渐散去,骨枯肉消,终日昏沉。 纵有万般不甘,亦唯有茫然,故留下秘典,期他日天地更新万物,吾玄阳一脉可重现天日... 看完之后,张彪久久不能言语。 屠师兄、玄阳一脉、末法时代… 他不确定这留信之人是何年代,也不晓得如何落到了张氏一族手中。 唯一确定的,是在那古老时代,有修士,也有妖鬼僵尸,但随着末法降临,全部消失。 现在又算什么? 天地灵气复苏了么… 张彪望向窗外,拳头渐渐握紧。 魂穿而来,有些东西无法改变,他以为自己会沿着父亲老路。 在公门扬名,娶妻生子。 老来得闲,树下含饴弄孙。 但似乎,还有其他选择… 第4章红尘多有不平事 秋风萧瑟,木脱虫吟。 距那黑日血月的天地异象,已过去数日,玉京城中也恢复往昔繁盛。 红尘之事,便是如此。 百姓睁眼,便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天大的事,日子也总还要过。 当然,那茶馆酒肆、市井青楼之间,各种流言也不免开始泛滥。 天子失德、大灾征兆…说什么的都有。 但在巡城密探将几个倒霉鬼投入大狱后,也没人再敢多言。 ………… 城南,通政坊。 六扇门虽隶属刑部,但因多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所以并未安排在衙门集中的北城。 那边紧挨着皇城,有些江湖之人胆大包天,若是惊扰了皇亲国戚,总是不美。 但毕竟是刑部之衙,三百年的古建屡次修葺,显得巍峨庄严,气度雄浑。 黄墙红瓦,如烈日曝晒之色。 屋檐斗拱,犹若腾空欲飞之态。 后厅内,六扇门总捕头郭安正品着香茗,姿态悠闲,却难掩眉语间疲惫之色。 他身形高大,黑发白鬓,五官方正,以行事滴水不漏著称,深得大梁皇帝赵冕信任。 就在这时,两名捕头快步走进门。 一个是面相憨厚的王捕头。 另一人,则灰发独眼,五官阴鸷。 “大人,已打探清楚了。” 独眼捕头沉声拱手道:“幽州那边江湖人士聚集,皆因有传闻,昔日武林圣地玄都观忽然现身,属下已派了探子前往。” “玄都观?” 郭安眉头微皱,“三百年前,圣皇一统九州,封玄都观为护国大教,但这帮老道不识抬举,隐入深山,如今突然现身,怕是不简单。” 独眼捕头点头道:“属下亲自去一趟?” “不用,免得打草惊蛇。” 郭安摆了摆手,“眼下京城人手紧缺,又出了黑日血月异象,难免有人趁机作祟,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霍锋,你资历已够,这事盯着点,等风波平息,我会向司徒大人申请,让你补上金牌神捕的位子。” “多谢大人。” 独眼捕头压着心中激动,拱手致谢。 郭安点了点头,又望向王捕头,询问道:“张彪呢,有没有跑去李府生事?” 王捕头连忙笑道:“我去瞧过,这几日都在家闭门练武,老实得很。” “这小子,脑子灵活,是办案的一把好手,就是偶尔爱犯浑。” 郭安摇头沉声道:“少年热血,也情有可原,看在他爹的份上,这次便不再追究。” “眼下京城局面,你们也晓得,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你多看着点他,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王捕头连忙赔笑,“大人放心,那小子知错了。” …… 城西,怀仁坊。 玉京城商贸繁华,除去东西两市乃大宗商品交易之地,不少坊市也各具特色,成为行业汇聚之地。 像是集贤坊的坟典行、兴业坊的酒、丰邑坊的丧葬棺材…在京中皆名声响亮。 怀仁坊,便是药堂汇聚之地。 无论南北地道药材,还是海中鲸香、山中虎骨…都能在这个地方找到。 坊东,仁心堂。 “人参十钱、白术十钱、茯神十钱…” 坐馆大夫再次核对一番后,眉头微皱道:“这位先生,我看你这方子有点像九珍汤,但怎么还加了些伸筋透骨之药?老朽可从未见过这么用的…” 张彪笑道:“大夫放心,尽管抓便是,方子自用,不会找你麻烦。” “嗯,好吧。” 大夫摇头,将方子递给了伙计。 他没少见过这种人,自以为得了什么秘方,多加隐藏,但岐黄之术在于因病施治,同一症状或许就有不同病因。 再好的方子不对症,也是毒药。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懒得说。 张彪自然更不会多嘴。 这是《三阳经》上记载的方子,其实是用来制作药膳,炖虎骨鸡汤,大补气血。 炼气之法可没那么简单。 即便按他推测,这天地间将要灵气复苏,也不是凡胎肉体可以承受。 否则那会喘气的,岂不是都能修炼? 炼气之法,首先要自身气血充盈。 内炼五脏,外食奇珍,壮大宗气,通行三焦,以六经为川,肠胃为海,才能渐渐以后天引动先天。 直接修炼,怕是会爆体而亡。 抓了药,张彪便匆匆往家赶。 一个神秘的世界已若隐若现,有着无穷吸引力,其他事情都被他抛到脑后。 回到安贞坊家中,当即起锅炖汤。 虎骨为主,鸡汤调和,足足炖了三个时辰后,才趁着余温放下药材,小火熬炖。 这一折腾,便到了下午。 熬好的汤药呈血红色,隐约有些腥膻,粘稠犹如果冻。 张彪已是第二次熬煮,熟门熟路,一口口吞下,便立稳身形,在院中站桩。 药劲不小,必须行功炼化。 他先是站混元桩半个时辰,双掌贴腹,随着呼吸吐纳,顺时针缓缓旋转。 没一会儿,肚子中便咕咕作响,好似装了个小蛤蟆,身上皮肤也渐渐发红,汗液蒸腾,头顶冒着热气。 张彪只觉自己如同置身火炉,双目发赤,就连鼻中气息,都带着股灼热疼痛。 他双目一瞪,摆了个起手势,便演练起了家传武学《追魂手》。 拳为阳,拧身旋腰如锤击… 掌为阴,正反勾手似牵魂… 脚踏子午连环步,时而挺身下劈,如金刚伏魔,时而虚步奔腾,宛如灵兔… 一时间,院内尘土飞扬,只能看到一道影子,拳风鼓荡,呼呼作响。 半晌,张彪才停下身形,太阳穴憋胀,双目精光四射,几个呼吸才慢慢收敛。 他看了看双手,脸上露出微笑。 这段时间,《三阳经》虽还未修炼出气感,但气血旺盛已见成效。 若此刻与人缠斗,恐怕数百招也不会脱力。 不仅如此,精气神也更加旺盛。 他这些天已经实验过。 若用灵视之眼查看普通物品,之前超过五六次,便会感到精神疲惫。 若是黄级一品,也就是两次。 并非不能继续,而是一旦使用过度,便会昏昏沉沉,脑子不清醒,遇到危险也无法应对。 而修炼《三阳经》后,仅仅数日,使用次数便有所增加,探查凡俗之物,七八次也不成问题。 再探查黄级二品的东西,绝不会像上次一般晕过去。 想到这儿,张彪又来到灶台前,灵视之眼运转,看下剩下的药汤。 八珍气血汤(凡) 1:炼气期药膳,大补气血,基础药方。 2:材质低下,功效不足… 3:炼丹师们穿行于荒山大泽,尝草试毒,追寻传闻中的不死神药,但又有几人能够成功? 看完后,张彪有些遗憾。 这八珍气血汤,是《三阳经》中最低等的药汤,原本要用些上了年份的灵药。 虎骨和鸡汤的品质,也是越高越好。 用普通药材替代,根本入不了品。 但即便如此,消耗也颇为惊人。 一次熬制药汤,需要花费十两银子。 这样下去,恐怕几个月就会成为穷光蛋。 怪不得说,财侣法地。 修行这玩意儿,真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 看来,还要找个弄钱的路子… 正在思索间,张彪忽然眼神微动,望向院外。 他现在状态极佳,耳聪目明。 即便院门紧闭,也听到外面脚步声。 磨磨蹭蹭,犹豫不定。 马上就要入夜,是谁还来打扰? 张彪眉头微皱,阔步而行,打开院门。 看到来人后,顿时脸色一僵。 来者是个老妪,青布袍子打满了补丁,身形佝偻,满头银发,脸上全是皱纹。 她背着面口袋,看到张彪后连忙放下。 打开袋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黑长的菰米。 老妪脸色苍白,声音有些局促,“张…张捕头,菰米熟了,老身去采了些给你送过来。” 张彪叹了口气,“吴阿婆,快进来吧。” “不了,不了。” 老妪颤颤巍巍摆手,随后望着张彪,眼中既有畏惧,亦有期盼,“张捕头,那凶手什么时候问斩啊?” 这便是他被勒令休养的原因。 此人叫吴阿婆,玉京城外庄户人家,月前老伴与儿子进城卖柴,几日不归,找到时已是残破尸骸。 案子没一点难度,知晓者众多。 杀人者乃京城一坊间恶棍,名叫萧三。 他要用半尺麻布,换人家一车薪柴。 吴老汉和儿子自然不愿意,争执中,被这醉酒的萧三当街杀人,用刀抹了脖子。 原本只是小事,杀人偿命,一个恶棍而已,抓住了秋后问斩便是。 麻烦的是,这萧三乃李府管事侄子。 这李家人仗着李贵人威风,在京中横行霸道,没少惹事。 有言官看不惯,当庭斥责,但皇上装聋作哑,不仅没扳倒李家人,言官随后也遭人诬陷进了大狱。 这案子京兆府不想办,大理寺装看不见,左推右推到了六扇门。 张彪上门要人,谁知那门房斜眼一瞥,根本不理会,还多番嘲讽,当时差点发生冲突。 他也是怒火上头,用了些江湖手段,将那萧三诱骗出来,在李府门口当场抓捕。 这下子,算是得罪了权贵。 他如今休假,实则是避风头。 听到吴阿婆询问,张彪沉思了一下,“此案人证物证确凿,刑部核查,秋后便会问斩。” “哦,那就好,那就好。” 吴阿婆浑浊的眼中满是期盼,颤声道:“多亏了张捕头,老身才得以伸冤,拖此残躯,就是要等那恶贼人头落地。” “若有来生,作牛作马也要报您大恩。” 她声音颤抖,再次感谢一番后便转身离开。 “吴阿婆,东西您拿回…” 张彪连忙开口。 但老妪似乎已有些神志不清,两眼茫然,颤颤巍巍一边走,一边喃喃道: “都是命,都是命…” 望着那道身影,张彪心中微叹。 他知道,吴阿婆已萌生死志。 望着那口袋子,一股信息涌上: 菰米(凡) 1、菰草生江岸,芒芯可为食。菰米成熟后会掉落水中,遇水则炸,采摘艰难。 2、帝皇视之为珍品,百姓悉心采摘供奉上宾,谓之“雕胡饭”,有诗曰: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 3、绝望的老妇,用它作为人生最后的谢礼… 第5章西市鬼头柳 翌日,京城西市。 西市是京城大宗货物交易之所,四横三纵布局,分割成大小近百条街道。 五千余家店铺集中于此,就连附近坊市都建起了货仓。 大梁三百年商脉,这里便是中心。 至于东市,因周围都是达官贵人所居,所以大多是金贵店铺,小有身家者进入,都得掉层皮。 商贸繁盛,自然三教九流汇聚。 宽大的青龙渠横穿西市而过,沿河两岸既有商贩售卖各色小吃点心,也有不少江湖中人摆摊卖艺。 舞刀弄棍卖大力丸,寻橦走索玩幻术,江湖中有的把戏,这里几乎都能看到。 正因如此,西市也成为京城百姓闲暇之余,携老扶幼,游玩之所。 “好!好!” 河边人群环绕,叫好声不断。 不同于左右摊子,这里许多童子都骑在父亲肩上,吃着糖葫芦,满眼兴奋欢呼。 却见中央空地上,一人正在耍猴。 耍猴的艺人黑衣灰发,身形佝偻矮小,还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分明天生残疾。 但他耍的猴,却不简单,乃是少见的大马猴。 马猴生性凶残,面目色彩鲜艳宛如鬼怪,成群结队便能驱虎吞狼,有些地方也将其归入山魈,流传种种怪谈。 说白了,与猛兽无异。 但这马猴却极通人性,穿了身可笑的妇人长袍,与耍猴人扮演夫妻吵架。 时而扭扭捏捏,时而掐腰跺脚,与生气的妇人极为相似,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见此情形,耍猴人越发来劲。 只见他嘿嘿一笑,忽将手中铜锣高高抛起,挂在了旁边五丈高的大柳树上。 周围百姓顿时愕然。 这棵柳树有说法,名叫鬼头柳。 京中死囚秋后问斩,便在这棵树下,为的是彰显朝廷法度,警示百姓。 前些日子刚杀过人,树周血腥气尚未消散,加上陈年污血,显得十分不吉利。 百姓虽喜欢看热闹,但平日里也是绕道走。 许是常年气血滋润,即便临近中秋,鬼头柳仍旧绿荫茂密,不见半片落叶。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大马猴已三蹦两窜上了柳树,找到铜锣后,扭头龇牙咧嘴。 密叶中,鬼面如血,很是渗人。 “哇!” 有孩童被吓得哭了起来。 耍猴人见状,仍旧一脸笑眯眯。 态度谦卑,眼中却很是冷漠。 这叫“镇场相”。 行走江湖卖艺,有的是那白嫖不给钱的,弄这一手,也好让众人晓得,他可不只会扮丑。 果然,在大马猴端着铜锣跳下来后,围观百姓都莫名有些心慌,再抠门也得扔下几个铜板。 但事情,总有意外。 只见人群中站着一名汉子,面容白净,环抱双手,嬉皮笑脸。 大马猴端着铜锣过来,年轻人竟忽然甩出锁链,套住猴头,拖拉着飞速后退。 “好胆!” 耍猴人大怒,但要上前动手,便浑身一僵停了下来。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名汉子,身形高大似铁塔,面容方正,眼神冷漠,缓缓抽出腰间横刀。 “陈猴儿,你在曲州奸杀掳掠十几名女子,还敢跑来京城,简直不知死活!” “六扇门的鹰犬!” 耍猴人面色微变,也顾不上自己的马猴,转身便想要逃走。 但方脸男子的刀更快。 伴着匹练白光,已砍向耍猴人脑袋。 听得身后恶风袭来,耍猴人一个驴打滚避过,随即旋身而起,摆出个架势。 如猴子望月,龇牙咧嘴。 不应如此,手上还多了幅皮手套,指尖铁钩黝黑,散发着腥臭味。 “鬼猴拳?” 方脸捕快眼神微凝,却毫不停手,丁字步向前一跨,横刀便直刺而出。 猴拳种类不少,但大多近身短打,他兵器占优,自然要拉开距离。 但这陈猴儿做了恶事,还敢来京城厮混,自然不是庸手,身子一矮,避过刀光,一双利爪已快若光影,钻向捕快怀中。 猴拳有攀枝摘桃、叶底藏花之手。 鬼猴拳更是将这虚实夹杂,阴狠的手法发挥到极致,加上指钩奇毒,挨着一下就能要命。 方脸捕快也不惊慌,一手六合刀舞的堂堂正正,进退有序,既护住要害,又不让对方逃走。 与此同时,西市巡逻武侯也包围过来。 他们身手自然比不上六扇门捕快,但彼此配合默契,也能帮上不少忙。 有人拿着锁链捆住大马猴,让那白脸年轻捕快能腾出手来。 有人合力张开了铁索勾刀网。 这玩意儿极其狠毒,最擅对付江湖中人,任你身法再灵活,一旦罩住,便是肉烂筋断。 耍猴人眼见不妙,迅速后退。 方脸捕快本要欺身而上,却见陈猴儿腰间撒下数颗拳头大的黑丸。 他瞳孔一缩,连忙后退。 嘭!嘭!嘭! 黑丸落地便炸,霎时间七彩浓烟升腾。 烟雾不仅遮掩了视线,还散发出奇异恶臭。 别说旁边的武侯,就连躲在远处看热闹的百姓闻到了,都只觉胸中烦闷,不停呕吐。 一时间,所有人都蹲在地上干呕。 方脸捕快也是机警,捂着口鼻,屏气凝息,长刀一横,便冲入烟雾追赶。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耍猴人已三步并作两步,踩着路边蒸饼摊子,腾空而起,想要跃上商铺屋顶。 方脸捕快看到,顿时着急。 西市的商铺,大多分为两层。 下层卖货,上层囤货,不少还在屋顶搭了篷布,高低错落,铺铺相连,地形极其复杂。 若让其窜上屋顶,必定失去行踪。 哗啦啦…… 就在这时,一道锁链呼啸而出。 锁链呈烂银色,也不知是何种金属打造,前方还有个三棱流星枪头,在空中异常灵活,如毒蛇般缠住了耍猴人右腿。 “勾魂索!” 陈猴儿眼中惊慌,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从空中被狠狠拽下。 嘭! 尘烟飞腾,摔得他七荤八素。 这家伙身子骨也够硬,咬牙便要起身。 但与此同时,锁链却再次绷紧,拽着他腾空而起,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上。 噗! 陈猴儿喷出一口鲜血,终于不再动弹。 此刻,另一名白脸年强捕快也已赶到,见状眼睛一亮,“彪哥,几日不见,您功夫又涨了!” 一人缓缓走出,正是换了便装的张彪。 张彪手腕一抖,勾魂锁链便如灵蛇般缩回袖中,随后摇头道:“先把人押走,随后来找我。” “是,张头!” 两名捕快连忙拱手,态度恭敬。 六扇门人员众多,大致分为三阶:总捕头,捕头与捕快。 其中,捕头又分金银铜三等令。 总捕头是郭安,统领全局。 他世叔王捕头是银牌捕头,算是中层。 他爹张显乃金牌捕头,到了这个级别,都会冠以“神捕”之名,所以才有勾魂神捕的名头。 至于张彪,则因资历尚浅,还是铜牌捕头,手底下只有三名捕快。 方脸捕快名叫铁守明,原本是镖师,后来丢了镖被赶出镖局,索性进入六扇门。 年轻人则叫王信,也是公门世家,为人机灵,从小便跟在他屁股后玩耍。 待到二人离开,张彪又望向鬼头柳,眉头微皱,面色凝重。 他还在休假之中,来找两名手下,自然是为了询问萧三一案。 若定了时间,便托人通知吴阿婆,免得这老人家三番五次白跑。 但来到西市,却被这鬼头柳所吸引。 或许是精气神越发充盈缘故,以前还不觉得,如今一看到这鬼头柳,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光天化日之下,竟觉得心中阴寒。 方才便是被鬼头柳震慑,才没第一时间出手。 莫非这玩意儿,也产生了古怪? 想到这儿,他运转起了灵视之眼。 果然,眉宇刺痛,显得异常艰难。 恍恍惚惚中,张彪只觉周围阴风大作,天光变暗,热闹的西市,似乎只剩他一人。 而那鬼头柳,也越发高大阴森。 不好! 张彪心中一惊,连忙停止灵视之眼。 这种情况,从未遇到过,即便查看黄级二品的《三阳经》,也没这种异象。 然而,已经迟了。 一股阴寒的气息将张彪包裹,他只觉浑身僵硬,脑袋好似冻在坚冰之中,整个人都已麻木。 噗!噗!噗! 就在这时,他头顶和双肩,缓缓升起三股小火苗… 第6章寻宝集贤坊 火苗微弱,如风中残烛。 但即便如此,也有一股暖流涌入胸膛、脑海,通向四肢。 似坚冰融化,张彪意识渐渐清醒。 同时,周围景象也恢复正常。 日当正午,秋风微凉,百姓商贩喧哗、嘈杂声不断,好似方才只是一场梦境。 但张彪知道,那绝不是梦! 他此刻虽然恢复,但浑身虚弱,两眼发黑,简直如大病了一场。 要知道,他这些天可是修炼《三阳经》,服用八珍气血汤,补得龙精虎猛。 但一转眼,便成了这般模样。 与此同时,脑中也涌上一股信息: 玉京城鬼头柳(黄级二品) 1、玉京城处刑之所,三百年血气沉积,怨气凝结,雷击九次而不灭,已与灵界产生交织。 2、在那昏暗与现实夹杂的灵界,残魂困于凄迷的幽暗中,他们被束缚在过去,无法释怀、无法离去。 3、小心黑暗中的阴影… 4、不要轻易踏入… 果然有古怪! 还与灵界产生了交织。 灵界! 这是张彪第二次看到这个词。 第一次听到,是在《三阳经》卷末,那无名修士留下的遗书:“灵界已难进入,厉鬼俱消,养尸地亦无僵尸…” 根据情报判断,灵界有阴魂厉鬼潜藏。 还有,《三阳经》可修炼出三阳真火。 经文上提及,这三阳真火可护身,也可破邪。 进入灵界,还能指引归途。 自己方才,应该是被强行激发出三阳真火,但因尚未修炼成功,因此如无根之火,很快熄灭。 不仅如此,还消耗了大量精气神。 看来这灵界,远不是自己如今能够接触。 鬼头柳,竟变成了这个玩意儿。 灵气复苏才刚开始,便出现如此诡异之物,也不知今后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儿,张彪望向鬼头柳,眼中凶光一闪。 把这东西烧了,会不会杜绝后患? 但念头一起,便已打消。 不说烧了此物,必被视作挑衅朝廷。 烧了会不会有用? 会不会引发反噬? 都是未知数。 对那神秘的修行世界,他知之甚少,还是谨慎点为好… 想到这儿,张彪深深看了鬼头柳一眼,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淫贼陈猴儿被押走,看热闹的却依旧还在。 只因那大马猴还被锁链捆绑,在地上挣扎不已,凶相毕现,露出一对獠牙嘶吼。 西市武侯们看得头疼。 “都散开,有什么好看的!” “大人,这家伙怎么办?” “嗯,这畜生凶狠,打死算球,免得逃了伤及百姓。” “好勒!” 水火棒呼啸而下,猴头血浆飞溅,毛茸茸的身躯不断抽搐,渐渐没了动静。 谁也没有发现,大马猴死不瞑目。 浑浊眼中,倒映着鬼头柳影子。 凶厉之意持久不散… …………… “张头,你今日可真大方!” 德善坊,庆丰楼内,王信吃得满嘴流油。 张彪气血大亏,更是如狼似虎,嘟囔道:“吃你的吧,别废话!” 就连看似古板的铁守明,也是左右开弓。 桌上,一盆烤鹿肉已消失大半。 玉京城内,美食众多。 要想在京城立足,没两手本事可不行,因此聚集了四海厨艺高手。 柳一刀的鱼脍、大善寺的素斋、西域阿达老爹的烤羊、李娘子的点心… 但若论烤鹿,还属庆丰楼。 上好的北疆雪鹿肉,要用十八种香料腌制,雪梨切片包裹,置于水井中半日,再以果木低温炙烤… 过程繁琐,颇耗时间。 张彪原本也舍不得吃,但一来饥饿难耐,二来这几日熬煮药膳,银子哗哗往外流,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没一会儿,桌上便只剩下骨头。 王信平日便没个正形,此刻更是一边喝着果子酒,一边说笑道:“彪哥,你莫非有了发财的路子,带弟弟一把啊。” “发个鸟财!” 张彪忽然又觉得心痛,狠狠喝了口酒,沉声问道:“萧三的案子,你们盯着点,有了消息便通知我。” 王信一听顿时大急,“彪哥,这事你可千万别再掺和了!” 铁守明也面色凝重道:“我知大人受了气,但此事最好别插手。眼下李府风头正盛,听闻李家大公子刚得了侍郎之职,几位皇子都奉上了贺礼…” 他话说的隐晦,但张彪却知晓其意。 当今圣人日渐年迈,但虎威犹在,不肯放权,更是稳坐北辰殿,看几位皇子争位。 唯一疼爱的,便是李贵人。 几位皇子虽不会放下身段去讨好,但该给的面子,该有的礼数,一个比一个重。 此时招惹李府,简直如同摸老虎屁股。 望着二人焦急模样,张彪心中微暖,笑道:“放心,只是帮人打探消息而已。我一个小小捕头,哪会被人看在眼里,风声过了便没事。” 见二人还在担心,他洒然一笑,“放心,我不会硬来。” “好吧,我们留意着。” 二人面面相觑,也只得答应。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王信生性活泼,见状岔开话题笑道:“彪哥,你不在的这些天,江湖上可是出了大事。” “武林圣地玄都观现身了!” 张彪听罢来了兴趣,“细说。” 这玄都观,号称武林圣地。 如同前世话本小说一般,时常有人拜入圣地,习得惊人武艺,成为江湖英才… 有时候还会像慈航静斋,于乱世中派出传人,辅佐天子一统九州… 总之,充满了传奇色彩。 张彪随意打听,心中却产生了好奇。 算算时间,玄都观正好是在黑日血月异象后出现。 莫非其中有所关联… ………… 出了庆丰楼,与两名手下分别。 张彪沉思了一下,便往集贤坊而去。 集贤坊在玉京城东,以坟典行闻名。 所谓“坟典”,前世是指《三坟》《五典》,在这大梁,是指《帝坟》、《皇典》两部传说中的上古史书,早已遗失,只在一些史书中偶有提及。 无论哪种,皆是指代古籍。 因此一进入集贤坊,便看到坊间两侧全是大大小小的典籍书店,以及售卖文房四宝的店铺。 街上往来者,大多是读书人,即便城中富商来此,也得换身儒袍,免得被人鄙视。 除此以外,沿街两侧,还有大大小小的摊子,售卖古玩字画,真假难辨。 望着眼前景象,张彪眼中露出一丝期盼。 经历吴阿婆一事,他对官场已毫无兴趣,如今满脑子,只有那神秘的修行世界。 而现在最大的麻烦,便是银子。 《三阳经》炼气法消耗过大,需珍贵汤药配合,这还没练出气感,身家便缩水不少。 若没搞钱来路,恐怕难以支撑。 这几日苦思冥想,有了个念头:仗着灵视之眼捡漏,也不知能不能行… 集闲坊内,人流众多,却并不显嘈杂。 张彪背着手踱步前行,左顾右盼。 两侧坟典行店铺,他是不打算进。 大梁朝印刷工坊众多,里面大多是新印书册,珍本古籍大多收藏于豪门世家。 指望找到什么修行之法,不现实。 周围这些古董摊子,才是他的目标。 说实话,张彪前世学习平庸,今生也是武夫,对什么古董鉴别考据一窍不通。 这里鱼龙混杂,多数也是假货。 但张彪却另有妙招。 他分不清古董,但在六扇门任职,一双招子可是凌厉的很。 土夫子、墓耗子,一看就能分辨。 走了没几步,便锁定一个目标。 那是名身着儒袍的老者,头发花白,一脸丧气,蹲在摊子前,两眼茫然。 京城居,大不易。 有的是祖上阔绰,如今落魄之人,为求生存,只能变卖祖业。 可惜,这家伙是装的。 两眼看似呆滞,却不露声色,偷偷打量来往行人,盘算哪个是肥羊。 还有那双手,粗糙远超老农,四指齐平,骨节宽大,犹如钢钎。 这是墓耗子修炼的指法,即便被困在地下,也能凭借指力,硬生生扣开墓砖,挖洞离开。 张彪心中暗笑,晃晃悠悠来到摊子前。 老头看到他,顿时浑身一僵,低头闭眼,假装没看见。 他能闻到贼味,贼也能瞧出他身份。 张彪也不在意,仔细打量货物。 这老头所卖,都是些古旧的文房四宝,还夹杂着些铜盘锡器,虽擦拭的干净,但夹缝处还能看到土渍。 张彪先是看向一面铜镜。 灵视之眼运转,顿时传来信息: 蝙蝠纹青铜镜(凡) 1:五十年前,青铜打造的镜子,雕刻蝙蝠纹,寓意吉祥,子孙福气绵延。 2:普通的器物,生锈后经过处理。 3:这面镜子,寄托了一位父亲,对远嫁女儿的祝福,最后随主人长眠地下… 果然是个土耗子! 张彪淡淡一瞥,也没多问。 盗墓这行当,古来有之,相较于他平日应付的江洋大盗、绿林悍匪,实在不值一提,也懒得理会。 想到这儿,他又看了几样物件。 都是寻常百姓家中之物,大多不超百年,样式也很普通,估计不值钱。 当然,没使用灵视之眼。 以他如今能力,这法门不能使用过多,再加上今日看了鬼头柳,心神受损,顶多再用一次,不然明日都爬不起床。 张彪也不失望,转身准备离开。 他这方法纯属撞大运,闲暇之余每天来看几次,总能有所收获。 儒袍老者心中也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名干瘦少年急匆匆跑来,眼神慌乱,对着老者说了句悄悄话。 声音虽弱,但张彪却听的分明。 “阿爷,小癞子中邪了…” 第7章贼窝得法镜 中邪? 张彪心中一动,脚步放慢。 若搁以前,他对中邪这说法,只会嗤之以鼻,认为是百姓愚昧之谈。 但如今,却分外重视。 土地庙、鬼头柳、三阳经… 这方天地灵气复苏,已毋庸置疑,莫非又出现了什么邪门玩意儿? 为免打草惊蛇,张彪佯装没听见,蹲在另一个摊子前查看。 果然,老者警惕地看了眼他的背影,见他向对面摊主问价,这才迅速收了摊子,和干瘦少年匆匆离开。 一老一少出了集贤坊,穿街绕巷,快步向着城南而去。 张彪自然是暗中跟随。 不知不觉,竟到了永济坊。 张彪眉头微皱,停下脚步。 玉京城北贵南穷,如果说他所在的安贞坊是平民区,这里便是流民棚户区。 这永济坊已靠近城墙,因坊中有永济渠入口,故而得名。 大梁开国初期,玉京城虽建了一百零八坊,但那时人口稀少,这里还是一片荒林,甚至有虎狼盘踞吃人的故事,可想而知其偏僻。 如今,更是流民乞丐汇聚,土路坑坑洼洼,污水横流,行人皆是衣着破烂,蓬头垢面。 张彪虽换了便衣,但身形挺拔,干净整洁,顿时变得有些显眼。 果然,暗中已有阴狠目光盯来。 张彪淡淡一瞥,折身进入暗巷。 几名蹲在街角的乞丐迅速起身,彼此打了个眼色,怀揣利刃跟了进去。 堆满杂木的暗巷内,已空无一人。 高耸坊墙上,张彪已轻轻一抖,收起勾魂索,压低身子如灵猫般飞速前行… …… 破旧大院内,垃圾乱糟糟堆在角落。 瓦屋上长满蒿草,土墙塌了半截,就连房梁都开了裂纹,挂满蜘蛛网。 怎么看,都是座荒宅。 但在院子里,却聚满了十几个孩童,有大有小,各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 他们眼神惊恐,望着院中枯树。 树干上,一名满头癞疤的少年被麻绳捆绑,手脚不能动弹,面孔扭曲,嘿嘿傻笑。 “阿爷回来了!” 随着老者进门,少年们顿时围了过来。 老者也不废话,看着那被捆的癞头少年,脸色阴沉道:“说吧,怎么回事?” 一名面相沉稳的半大小子开口道:“阿爷莫怪,小癞子并非有意。” “他今早起来便有些不对,一直说库房有人叫自己,随后钻进去,摸了件明器,就成了这样。” 老者闻言,顿时暴怒。 啪! 他狠狠一记耳光,将那回话的少年扇飞出去,满眼凶厉扫视了一圈,冷声道:“说了多少次,库房只有我一人能进。” “一个个白眼狼,若非老夫收留,你们早就饿死了,本事还没学会,就想着造反了!” 少年们皆瑟瑟发抖,低头不敢说话。 院外暗巷中,张彪贴墙而立,顺着一处破洞,将里面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窝土耗子。 盗墓这活,各种意外危险不少。 有些老贼年纪大了,通常会聚拢乞儿,给一口饭,传些粗浅手艺。 干活时有人望风,有人下墓,有人负责打洞,分工明确。 这些少年名为弟子,实则全是老贼工具,遇到墓中机关,死活全靠命。 只有那机灵的,才会慢慢学到手艺,或逃走单干,或熬死老贼,成为首领。 一代代都是这样长大。 当然,这些少年也不简单。 打小见识人间冷暖,遭受万般白眼,个个心硬如铁,狡猾又凶狠。 老贼若控制不住,立刻会遭到反噬。 果不其然,这土耗子老头,对疑似中邪傻笑的癞头少年根本不理会,而是冷脸询问道:“他动了哪件明器?” 方才挨打的少年挣扎爬起来,脸肿的紫青,却不敢显露半丝怨气,而是恭敬低头道:“阿爷,就是咱在蛇神庙找到的那个铜镜。” “您说那东西晦气,估计不值钱,就一直扔在库房墙角。” “是那玩意儿?” 老贼头看向一座土房,眼中阴晴不定,随即冷笑道:“老夫吃了一辈子死人饭,再古怪的玩意儿,也不过机关幻毒,吓唬人而已。” “这小癞子,平日里手脚便不干净,八成是癞疮流脓入脑,自己傻了。” 说着,看向那挨打的少年,扔出一串钥匙,“小田,去,把那铜镜取出来。” “啊?” “啊什么啊,麻利点!” 挨打的少年满脸苦涩,却不敢忤逆,捡起钥匙,哆哆嗦嗦走进房中。 这小子也有点精明,扯下自己的破衣服,用棍子将铜镜扒拉过来,一把包住跑了出来,扔在地上。 咕噜噜… 铜镜滴溜溜滚落,众人连忙退后。 张彪也顺着墙缝查看。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铜镜,正面朝下,只能看到背面花纹繁复,既有符卦,也有鬼面。 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家所用之物。 “阿爷。” 拿镜子的少年眼中满是恐惧,“这…这镜子,冷的跟冰一样!” “哦?” 此话一出,老贼头也是脸皮微抽。 他眼中阴晴不定,犹豫了半天,忽然开口道:“干咱们这行,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有古怪,就赶快扔了。” 说着,忽然眼珠子一转,“这东西咱们无福消受,刘老鬼定是喜欢得很。” “小田,把镜子扔到他门口,别让人瞧见了!” 挨打的少年脸色一苦,又用烂衣兜起铜镜,撒脚丫子跑出破院。 他一路左转右拐,来到另一处荒凉老巷,顾不上查看,扔下铜镜便转身离开。 呼~ 伴着衣袂风声,张彪从墙上落下,随手扯了块破席子,包起铜镜飞快离去… ………… 咣啷啷…… 刚回到家中,张彪与那少年几乎同样的动作,将镜子扔在了地上。 无他,这镜子却有古怪。 即便隔着草席,也好似有一股凉意顺着手臂蔓延,让人心中发冷。 张彪摸了摸手掌,面色凝重。 掌心温度没有变化,和之前查看鬼头柳一般,这股凉意是直接作用于精神。 莫非又与那灵界有关?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开始使用灵视之眼。 果然,运转有些滞涩。 但出乎张彪意料,虽然额头冰凉,但并未出现查看鬼头柳时的异象。 伴着一阵疲惫,信息涌上: 迷魂镜(黄级一品) 1、青铜打造的法器,镜面镶嵌死玉,背后篆刻三阴符与魅纹。历经千年岁月斑驳,已然残缺。 2、幽影暗魅生,迷雾忘归途。持此镜,气血为引,言语诱导,可使用诡术:迷魂(黄级一品)。 3、镜纹受损,意志坚强者可抵抗。 4、它的上一任主人,曾以铜镜蛊惑人心,谋取利益,但也因此沉迷于欲望,遭到反噬死亡… 法器?! 张彪眼中满是惊喜。 他虽掌握了《三阳经》炼气法,但只有黄级二品,想来不是啥高级货。 关于修行界的知识,也少之又少。 比如那坛子香灰,不会相关使用方法,便只能放在床下继续积灰。 如今,终于有了突破。 诡术:迷魂。 这是修行界的术法称呼么,为何叫诡术?听起来有些不吉利。 黄级一品,等级也不高。 然而张彪却分外惊喜。 按照灵眼提示,用铜镜施展此术,不需要啥咒语真气,而是以气血为引,言语诱导。 有点像前世催眠术… 只是,该如何气血为引? 张彪本想继续研究,但今日使用灵视之眼过度,精神困倦,阵阵睡意不断涌上。 索性将昨日剩下的药膳热了服下,便早早上床睡觉。 明月照窗棱,他心中思绪万千。 从《三阳经》上修士留下的遗书中看,末法时代的来临,是一个漫长时代。 而如今天地灵气复苏,黑日血月声势不小,虽看似风波平息,但变化却在悄然滋生。 西市鬼头柳、迷魂镜… 仅今日便发现了这两样东西。 这种变化,估计会越来越大,未来会怎样,他根本不知晓。 好在觉醒了灵视之眼,提前做些准备,才能应对将来变局… 第8章诡术迷人眼 咕嘟嘟… 血色药汤翻滚,满室皆香。 张彪坐在桌子前,小心把玩着手中迷魂镜。 铜镜冰凉,却没了那股渗人寒意。 张彪心中隐约有所猜测。 这法器经历漫长岁月,已然残损,威力减弱,对人的影响也各有不同。 那土耗子窝的小癞子,原本就重病缠身,所以在灵气复苏后,受了苏醒的法器影响。 他昨日气血亏虚,精气神损耗,所以感觉明显。 今日恢复不少,气血充盈,才能抵抗法器影响。 这,还只是黄品一品。 看来法器这东西,并非普通人能够掌控,说不定威力越强,需要的修为越高,否则便会遭到反噬… 想到这儿,他将法镜左右调转。 镜面模模糊糊,没有一丝光彩,并且色泽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灵视之眼提到,镜面乃是“死玉”镶嵌。 “死玉”这东西,他听说过。 玉埋土中,与金相近,日久时长会受其克制、变得黑色干枯,乃不祥之玉。 这玩意儿根本不值钱,玉器商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雕琢成器。 没想到,还能做法器材料。 还有背后这纹路。 灵视之眼提到,分别叫“三阴符”和“魅纹”。 又是他没听过的名词。 张彪有些无奈,他修行知识极度匮乏,看来今后要去那些道观寺院转一转,或许能有收获。 好在,这法器使用并不难。 想到这儿,张彪左手握起铜镜,死玉镜面朝外,顿觉手中好似握了块坚冰,向外散发冷意。 诡异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这股冷意竟好似手电筒般向外照射。 按照提示,只要照住目标,再以言语诱导,便可使用诡术:迷魂。 得了宝贝,张彪自然心痒难耐。 服药、站桩、炼化…结束每日流程后,便匆匆出了门。 满大街都是人,但都是左邻右舍,终日奔波的普通百姓,不可能当做目标。 要不去寻个小贼… “汪汪汪!” 刚动了念头,便看到两只野狗打架。 张彪顿时一乐,走上前去,准备先拿这两个畜生试试手。 然而还未靠近,两只野狗便停下撕咬,盯着他浑身炸毛,疯狂吼叫。 “汪汪汪!” 叫声不断,却在不停退后。 张彪看了看手中铜镜,若有所思。 动物没有复杂心思,感知更加灵敏,黑日降临时,不仅群鼠游街,猫狗野鸟都表现的很是异常。 看来今后,也要留意周围动物的变化。 嗖嗖! 见他不动,两狗迅速逃窜。 张彪哈哈一笑,反倒来了劲,腿上用力,三两步便追上一只,拎着脖子返回家中。 呜~ 野狗发出哀嚎,但被铜镜一照脑袋,顿时不再挣扎,张大了嘴巴,耷拉着舌头,瞳孔也失去焦距。 成了! 张彪心中一喜。 下一步,是要言语诱导。 言语诱导… 张彪顿时傻眼。 第一次动物实验,失败! 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 张彪发现,自己在用这法镜时,随着诡术运转,铜镜越发冰凉,自身也感觉稍许疲惫,好似与人交手了数十招。 无伤大雅,但也需提起警惕。 另外,唤醒目标也是个麻烦。 张彪又不会狗语,又是拍狗头,又是泼凉水,好半天才唤醒。 这野狗也是吓得不轻,前腿扑腾,拖着两条动弹不得的后腿,沿途留下一排尿渍… 虽说不顺利,但好歹开了个头。 张彪出门便往闹市而去。 安远坊,以铁器闻名。 当然,都是些铁锅菜刀,钉耙锄头等民间用器,前来闲逛的,也都是穷苦百姓。 今日百姓们,算是见了不少怪事: 往日欺行霸市的胡三郎,竟跪在当街嚎啕大哭,细述自己平日恶行… 喜欢以次充好的奸商,如疯魔般拿着锤头,将低劣农具砸得粉碎… ………… 几个时辰后,张彪收工回家。 他心情着实不错。 这法器迷魂镜确实非同小可,普通人轻易便可迷惑,还没碰到能抵抗之人。 中术者如噩梦一场,醒来后会对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个个吓得不轻。 此物虽阴损,却有大用。 一来可以审问犯人。 二来与敌对战,即便对方意志坚定,能够抵抗,但短时间分神,也足以成为致胜之机。 张彪步履轻快,望着秋日蓝天白云,眼中不禁充满向往。 两世为人,他都不善于勾心斗角,更是对朝堂上的蝇营狗苟十分反感,唯一爱好便是习武。 如今,神秘的修行世界正掀开面纱,不知能否和那些传说中的仙人一般,醉卧渡春秋,御空揽星辰… 不知不觉,周围豁然开朗。 原来已到了正阳大街。 这是玉京城中轴线,足以容纳百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将整座城划分东西。 而街道尽头,便是皇宫。 此时已临近黄昏,宽广大街上依旧人流不息,车马鼎沸,还有不少小贩们挑着货匆匆往走。 他们是玉京城附近庄户人家,平日里除了种田,便会编些笸箩、晾些干果、或打柴进城售卖。 相较其他地方百姓,日子还算不错。 但这些小买卖也不容易,天未亮便要出门,城门关闭前就要离开,每日回到家便是深夜。 是真正的起早贪黑。 张彪原本要穿过正阳大街回安贞坊,但两名货郎的谈话,却引起了他注意。 “刘阿叔,您也回啊?” “嗯,早点。” “您着啥急啊,周庄又不远。” “唉,我也不想,但路上有些不太平,还是早点为好,莫赶夜路。” “什么,路上有贼人?” “不是贼人…” “那是什么?” “算了,跟你说,可别乱传,有人说永济河里出了水鬼。” “噗嗤,周阿叔,这您也信啊?” “你懂个球,我庄上周大朗亲眼所见,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往水里跳,至今还没捞到尸首…” 张彪停下了身子,眉头微皱。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理会这些乡间怪谈。 但现在,看啥都觉得可疑。 水鬼… 这种东西也出现了么? 会不会和那什么“灵界”有关? 他《三阳经》还未修炼出气感,除了“迷魂镜”也无其他手段,若真碰到什么邪门玩意儿,还真无法应付。 想到这儿,一股紧迫感涌上心头。 张彪原本准备回家,却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南城永济坊而去… ………… 永济坊依旧是那般破落。 夕阳西下,年久失修的土墙、残破逼仄的房屋、满地粪便的土路、蹲在墙下的乞丐……这里就像玉京城被遗弃的角落。 张彪没有惊动那些乞丐,闪入暗巷,脚踩土墙借力,勾魂索呼啸而出,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身形矫健,借着勾魂索,在一个个墙面、木梁、屋顶间穿梭,动作行云流水。 没一会儿,便来到那伙土贼窝外。 他临时改变主意,重回此地,自然有所图谋。 法器迷魂镜,出乎意料好用。 这种宝贝自然多多益善。 那日偷听,土耗子老贼说,法镜来自一个叫蛇神庙的地方。 说不定那里还有其他法器,只是这帮蠢贼不识宝而已。 这次来,便是要寻找线索。 然而还未靠近,他便停了下来。 一般来说,这种贼窝即便外出干活,也会留下人看门,况且还放着盗墓掘坟所得。 然而如今却一片死寂,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 张彪眼睛微眯,轻步上前,顺着墙壁缝隙向内查看。 里面已是一片狼藉。 院子里全是少年孩童尸体,有的前额塌陷,有的脖子扭曲,还有的胸口插了利刃。 那老贼更是凄惨,被麻绳绑在柱子上,四肢全被砍断,眼珠子都被抠了出来,满地鲜血已然发黑…… 糟糕,来迟一步。 张彪腾空而起,翻过土墙落在院中。 他看了看周围,查找线索。 只见脚印凌乱,到处都有被翻找的痕迹,那用来存放明器的土屋,更是房门大开,乱七八糟。 动手的至少有五人… 身手不错,性格暴虐,没有章法… 张彪又来到一具尸首前,拔出横刀,看着那少年身高、伤口位置、地上喷溅的血迹,缓缓挥刀,推算痕迹。 是四郎刀法! 张彪立刻便有所判断。 四郎刀法乃百年前,一名叫吴四郎的游侠儿所创,刀法狠绝毒辣,讲究有去无回,配合腿法掌控距离,最适合街头巷战。 这刀法上限不高,却易学易精,在一类人群中广为流传。 动手的是香会! 大梁朝民间结社风气盛行。 达官贵人们有什么书会茶会,名为读书品茶,实则是结党营私。 普通老百姓也喜欢秘密结社,聚在一起互相帮衬,拜些乱七八糟的神佛。 这香会也有些类似。 他们是各个城市的地下黑帮,找个历史上的武将名人参拜,名为忠义兄弟,实则干的是欺行霸市,收保护费,放高利贷的营生。 玉京城龙蛇混杂,这种私底下的争斗,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张彪跟着他爹,从小不知见了多少次,早已麻木。 他想不通的是,这些土耗子通常很有眼色,按时上供,逢人便低头,很少得罪人。 香会为什么要对他们出手? 咔嚓! 后院忽然有枯枝断裂声音响起。 声音细微,却打破死寂氛围。 “谁?!” 张彪一声冷哼,三两步冲向后院。 只见一个小小身影,顺着狗洞狼狈钻出… 第9章惊闻杀生教 是当日挨打的少年! 张彪眼毒,当即认出其身份。 这小家伙害怕至极,浑身颤抖,然后后背被狗洞碎石划伤了都顾不上,一个劲亡命奔跑。 但显然,也是个有胆有谋之徒。 既敢返回现场探查,也做了撤离计划,钻出狗洞,便在复杂小巷中左拐右绕,随后跑向一处暗渠。 玉京城各坊市之间,皆有明渠暗渠,借助四条穿城运河,形成密集水路网。 皇宫内院,有专门的封闭水道。 但百姓吃水排污,全靠这个水网。 明渠、竖井是净水。 暗渠,则用来排污。 虽然粪便有专门的香会收集,制成肥料售卖,获利不菲。但暗渠中任有污水常年淤积,臭不可闻,蛇虫鼠蚁寄居其中。 张彪一看,便知对方想做什么。 这条暗渠与永济渠相连,钻入后只需忍受恶臭闭气,便能顺着水流进入运河,逃之夭夭。 倒是够机警… 张彪心中暗笑,仗着身法在废弃屋墙上游走,瞅着机会跃下,同时左臂猛然一甩。 哗啦啦…… 勾魂锁链呼啸而出,前方枪头好似灵蛇一般扭曲甩头,瞬间就缠住了那少年右腿。 扑通一声,少年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随后便惨叫着两手挣扎,被拉了回去。 “闭嘴!” 张彪亮出六扇门铜牌。 少年立刻闭上嘴巴,眼中惊疑不定。 不怪他惊讶,皆因张彪出现在此地,着实有些不合理。 这红尘世间看似混杂,实则壁垒分明。 达官贵人、黎民百姓,即便走在同一街道,去同一个小店就餐,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朝堂与市井,永远是两个思想。 一个讲究权谋制衡, 一个要学礼义仁智信。 狼与羊,共同形成一套秩序。 王朝的起起落落,便是这套秩序的崩溃与再次形成。 而江湖,则游离于这套秩序之外。 他们有自己的规则,像之前那种杀戮,自己便会消化,官府都不会前来过问。 六扇门的职责,并非维护江湖秩序,而是在江湖和朝堂市井之间形成护栏。 帮派争斗可以,窥视政权不行。 江湖厮杀可以,波及百姓不行。 这也是六扇门被称为鹰犬的原因。 “捕…捕爷什么事?” 少年结结巴巴,看似惊慌失措,实则眼神漂移,在想着逃跑策略。 张彪沉声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陈二…” 少年张了张嘴,刚回半句,便见张彪手中一物微微摇晃,随即脑袋好似冻僵一般,双眼也渐渐呆滞。 “你叫什么?” 张彪手持迷魂镜柔声询问。 这少年久在江湖厮混,除非用刑,否则根本不会跟他说实话,用法器询问更快。 果然,少年开始呆板应答。 “我叫田岳。” “做什么营生?” “盗墓掘坟为业。” “那些人是谁杀的?” “义崇会。” “为什么动手?” “师傅带我们挖蛇神庙,找到了一些明器,那些人上门抢走后,说不想消息走露,又杀人灭口…” “蛇神庙是什么?” “玉京城外土湾村,后山山洞中所藏古庙,庙已经坍塌,只有半截石头蛇像,师傅不知来历,就叫蛇神庙…” “你们都找到了什么?” “一个铜镜,一个石香炉。” “香炉呢?” “香炉被他们抢了,说…” 张彪不断询问,心中疑惑升起。 义崇会他知道,拜的是前朝一位大将义崇,以勇武诚义为信条,实则干的是帮人放债催贷的买卖,在玉京城中势力不小。 一些赌场、道观寺庙、甚至达官显贵,都是其主顾,将钱寄存在义崇会,放贷给百姓,按时收取红利。 不知多少百姓,因他们家破人亡。 说起来,也是老熟人。 张彪办的几件惨案,都与这个义崇会有关,没少跟其起冲突,但因有达官显贵庇护,只是剪除了一些外围喽啰。 后来总捕头郭安不胜其烦,便将和义崇会相关的案子,全交给了另一位捕头,禁止他参与。 那位捕头可是个机灵人,装聋作哑,孝敬拿的不亦乐乎。 六扇门中有些人,没少拿此事嘲讽他。 种种线索看来,蛇神庙和修士有关。 这义崇会, 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灵气复苏, 恐怕不止自己知道… 张彪若有所思,最后拿着法镜柔声道:“你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你看到师傅师弟惨死,计划逃离了玉京城,隐姓埋名…” 许久,少年缓缓苏醒。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暗巷,眼神恐惧,折身跳入暗渠… ………… 回到安贞坊,已是日暮西山。 各坊市门楼之上,武侯奋力敲着铜钟,钟声连成一片,回荡全城。 这是坊门即将关闭的信号。 玉京城平日虽不执行宵禁,但夜幕降临便会关闭坊门,往来皆要说明缘由,接受盘查,很是不便。 官员们倒好说,但百姓若碰到个黑心武侯,难免要被敲诈一番,所以日落后通常不会外出。 因此,黑夜的京城是另一番世界。 王孙贵族,府邸内歌舞升平。 富豪官绅,青楼中酒肉欢腾。 江湖中人,长街上血溅五步。 张彪还未到坊门,便看到王信守在门前,嘴里叼着根蓍草,吊儿郎当正和武侯闲聊。 “彪哥,你可算回来了。” 王信快步上前,挤眉弄眼道:“整日不着家,莫非在太平坊有了相熟的姑娘?” “那必须啊!” 张彪哈哈一笑,拍了拍王信肩膀,“既然来了,便陪我去喝一杯。” “改天再说吧。” 王信苦着脸道:“总捕头发令,要我们轮值夜巡,还是霍锋负责,那家伙一门心思想当金牌神捕,一旦被抓住偷懒,免不了挨顿板子。” 张彪无语,“皇上又要干啥?” 六扇门夜巡,无非是镇压江湖中人。 当今这位皇上,是最好面子。 每次弄什么宫宴庆会之时,总捕头郭安总会将他们派出去,以免江湖游侠儿弄出什么乱子,让六扇门遭到斥责。 “不是皇上那边…” 王信看了看周围,随后低声道:“彪哥还记得我们抓住的陈猴儿么?” 张彪点了点头,“一个淫贼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自然没这本事。” 王信嘿嘿冷笑道:“这家伙犯了事,还敢往京城跑,负责刑讯的黑阎王便多上了些手段,问出一个消息。” “杀生教,又出现了…” “什么?!” 张彪愕然,忽觉头皮发麻。 义崇会再凶残,终究是帮会,图的是利,既要上下打点,也不敢明着违反朝廷法度。 但这杀生教,可不一样。 这是一个古老教派,行事诡异,信奉通过杀戮,可以获得一切。 想要钱财,杀人即可。 想要权势,杀了对手即可。 只要加入杀生教,他们甚至会派人帮你完成。 但当你习惯了这些,便会发现,天地间没有什么不是杀戮能够解决。 如果有,便是杀得不够。 荣华富贵到手,便会渐渐麻木,发现唯有杀戮,能带来纯粹的愉悦。 前朝崩溃,军阀藩镇割据,便有不少将军信奉杀生教,烹人食肉为乐,九州如同地狱。 大梁朝从立朝开始,便对杀生教严厉打击,一旦发现信教,便是株连九族之罪。 即便如此,也无法断绝,只是让其隐藏更深。 可以说,杀生教便大梁朝的魔教! 见张彪模样,王信笑道:“其实无需太过担心,每年都有杀生教重现的谣言,京城高手如云,他们傻了才敢来。” “说的什么胡话!” 张彪两眼一瞪,训斥道:“这次说不定是真,巡夜的时候机灵点,有事就跑!” 王信之父,是他父亲手下,这小子又从小跟在他屁股后,和亲弟弟差不多,自然担心其安危。 “放心吧彪哥。” 见张彪生气,王信也收起了吊儿郎当模样,沉声道:“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萧三的案子定了,刑部判五日后问斩。” “嗯,知道了,小心些。” “好的,彪哥。” 听了一番叮嘱后,王信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张彪抬头望向苍穹。 太阳已落山,黑夜好似幕布般遮蔽了大半天空,明月不见,繁星暗淡。 “风雨欲来啊…” 第10章黄土埋冤魂 “十两、五两、三钱…” 烛光下,张彪正在数钱。 许久,连犄角旮旯的铜板都翻了出来,他才搓了搓脸,感觉有些头大。 “总共三百二十两…” 三百二十两,说少也不少。 如今玉京城物价,一两银子,可买米百斗,牛肉八十斤。 县官单年俸也才三十两,这笔钱对普通百姓,便是天文数字。 但用于修炼,却远远不够。 一份八珍气血汤,连带虎骨,要价差不多十两。 省着点,可使用三日。 张家这点积蓄,不够百日所用。 还不敢算上有啥意外情况。 花费着实惊人。 但不顶千里浪,哪来万斤鱼,只要修炼成功,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黑日血月出现才不足一月,已有诸多蹊跷,鬼头柳、义崇会、杀生教… 一个比一个难缠。 当然,这些事还轮不到他出头。 京城首善之地,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高人隐藏。 以他的身手,在六扇门也只是中上,且位卑职小,没什么话语权。 找个机会,透露出风声,让头铁个子高的去抗便是。 但混乱迹象已显,又有鬼怪、灵界…这些完全未知的存在,谁知道会不会被他碰上。 必须尽快增强实力。 《三阳经》只是炼气之法,要想练出三阳真火,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法器迷魂镜好用,但已受损,威力大减,还只针对活物。 此物来自“蛇神庙”,那里多半与修士有关,义崇会不惜杀人灭口。 不知那里,是否还藏着其他法器。 城郊土湾村… 张彪忽然想起,那吴阿婆正好家住土湾村。 萧三行刑之期已定,明日便动身前往,顺道传个信… ………… 翌日,天空铅云密布。 玉京城坐落于古广袤平原之上,土地肥沃,还有永济、青龙、泗水、泰合四条运河综合交错滋养。 土地丰饶,自然人口众多,形成了大大小小村庄,如众星环绕京都。 玉京城西门外五里地,有一座大型骡马市,不少南来北往的商队汇聚于此扎营。 一来可节省租金成本,二来能互相交易买卖,甚至能雇佣镖队。 “老板,就这匹吧…” 张彪一袭玄黑戎袍,带了斗笠遮住面孔,安抚着一匹枣红大马。 土湾村据此京城有几十里地,步行耗时,马车要等待许久。 以他身份,亮出六扇门腰牌,自然可使用驿站军马。 但他正在休沐,没什么公文差事,也不想被人知道,因此来租一匹。 租赁鞍马,不过百钱。 放下十两押金后,张彪便扬鞭策马,离了骡马市,往西南而去。 他从小跟随父亲习武,弓马称不上顶尖,但也算精通。 左手握缰,右手持鞭,身子随马背起伏,转眼便到了数里之外… 张彪没注意到的是,他刚策马离开,骡马市中,便有几人抬起了头。 “是六扇门那姓张的!” “大…大哥,那是土湾村方向,他会不会发现了…” “慌什么!人都烧了,只要你们别多嘴,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觉。” “老子得了件差事,马上就要发达,咱们回去先藏一阵子,等风声过后就开始办,到时跟着我吃香喝辣,也不枉兄弟一场…” “多谢大哥!” “都听大哥的!” ………… 寒风卷枯草,秋意沁人心。 马蹄声声,在黄土官道上留下一溜烟尘,来到一处岔路前停了下来。 “忽律律!” 枣红马打着响鼻,即便张彪奋力揪紧缰绳,也是四蹄不安,缓缓后退。 张彪眉头一凝,警惕望向四周。 策马大半个时辰,已快到土湾村,但马儿却忽然受惊,不再前行。 马儿灵觉不凡,定是察觉到危险。 但这里还在官道之上,放眼望去,路旁荒草萋萋,远处麦浪翻滚,并未发现什么劫道的贼人。 到底是什么惊了马? 张彪弯腰轻抚着马脖子安抚,随后运转灵视之眼,很快得到信息。 草原马(凡) 1、来自草原的马种,毛色枣红为骅,适应性强,广泛分布各个世界。 2、七岁的马儿已过壮年,速度降慢,服从性强,曾于军中服役,是经过征战的老马。 3.它受到了惊吓… 白浪费一次! 张彪有些无语。 这是匹私卖的军马,他自然看得出来,屁股上还有“烙马印”被灼烧的痕迹。 但受了什么惊吓却没提示。 这也是他不常使用灵眼的原因。 普通凡物,经常得不到有用信息,还平白消耗精力。 以他如今能力,还是得谨慎使用。 嘶嘶…… 忽然,草丛中一条花斑大蛇游弋而出,吐着信子,速度极快。 锵! 横刀出鞘,寒芒一闪。 这条蛇顿时断做两截,在地上疯狂扭曲,渐渐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马儿也不再紧张。 “原来是长虫惊了马。” 张彪松了口气,继续策马,穿过岔路往西南而行。 距岔道数百米外,有一条河流,乃永济运河分支,用于灌溉农田。 秋风萧瑟,河水荡漾。 岸边, 河水漫过又退下, 一对脚印缓缓出现… ………… 土湾村,正如其名。 这里原本有条大河,后来河流改道,肥沃河床正好用来耕种,河湾坐北朝南,背靠小山,藏风纳气,渐渐有百姓汇聚定居。 张彪刚进村,便发现古怪。 眼下正值农忙,但村里却有不少人汇聚,地上洒着纸钱,还有名衣着破烂的和尚在念经。 死人了? 他的到来,吸引了不少视线,当即便有人上前盘问。 张彪另有要事,也懒得应付,直接亮出腰牌,“吴阿婆可在,她的案子,凶手即将处斩,我顺道前来告知。”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一名老者连忙走出,“老夫乃土湾村村正吴川,阁下,可是六扇门的张捕头?” 张彪眉头微皱,“你如何知晓我的姓名?” 村正拱手道:“吴王氏在世时,时常念叨,说您刚正不阿,多亏了您,才大仇得报。” “吴阿婆去世了?!” 张彪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晚。” 村正摇头感叹道:“自出了那档子事后,吴王氏便一直精神恍惚,有时烧个饭都能冷了灶。” “前日半夜,也不知她起来烧火作甚,点了柴房和灶台,等大家伙发现,人都没了。” 张彪眼皮直跳,沉声道:“带我去看看!” 村正不敢怠慢,当即带他来到村东一间农家小院。 不少百姓围了上来瞧热闹,那念经的和尚也脖子一缩,躲在人群中。 张彪冷冷扫了一眼,便没搭理。 这和尚头皮尚青,破衣烂衫,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骗乡下百姓的假和尚,并不值得怀疑。 他的注意力全在院子中。 柴房与灶房相连,都是那种乡间老旧土屋,此时早已坍塌,只剩几根烧焦的木桩。 院子内,各种脚印凌乱,还有大量污泥,显然是百姓救火导致。 张彪眉头一皱,“尸体呢?” 村正愕然,摇头道:“尸体都烧焦了,老夫出了些银钱,今早下葬,和吴老汉埋在了一起。” “张捕头莫非要开棺验尸?” 张彪沉默了一下,想起吴阿婆当时确实有点精神恍惚,便摇头道:“罢了,带张某去祭拜一番即可。” 墓地并不远,紧挨着田垄。 三个简陋墓碑,胡乱刻了名字。 秋风拂过,纸钱飘飞,更显萧瑟。 村正拄着拐杖叹道:“吴老汉一家老实本分,去年还跟我说,要卖炭攒钱,给儿子娶媳妇,没想到遭此横祸。” “唉,你说这人,咱就能这么命苦呢……” 张彪沉默了一下,随即上香,然后抱拳道:“吴阿婆,那萧三几日后便会处斩,张某必亲自到场,替你们瞧他,人头落地!” 六扇门数年当差,见识过太多人间惨剧,他能做的很少,只希望恶人伏法,能够抚慰亡魂。 说罢,便和村正转身离去。 一边走,一边装作不经意询问道:“吴村正,我听吴阿婆说,后山出过怪事?” “嗨,都是祖辈瞎传,只因后山有毒蛇出没,吓唬小孩免得乱跑。” “哦?张某对这稀奇古怪的故事,倒是挺有兴趣,村正不妨细说。” “行行行,张捕头是贵客,老夫备了些薄酒,咱们细聊…” 二人渐渐走远。 秋风拂过,落叶飘下。 吴阿婆原本干燥的墓碑,忽然变得阴冷,水汽逐渐凝结。 水珠汇聚, 顺着墓碑缓缓滑落。 犹如两行眼泪…… 第11章秋日登蛇山 “那是爷爷辈就传下的故事…” 老村正嘬了口酒,浑浊眼睛带着一丝回忆,声音也变得低沉。 “传闻这山中,藏着一头恶鬼,他长着老虎脑袋,人的身子,舌头能变成毒蛇,还有魅惑人心的本事…” “有个孩子叫阿光,去后山走了一趟,回来就变得神神叨叨,时常说,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后来有一天,人就不见了,村里的人结队上山,但搜遍整个山头,也只找到一只鞋子。” “有人说他被山里的狼吃了,但更多的人说,他被那山中恶鬼,给生吞活剥…” 张彪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村正挠了挠脑袋,“嗯…听我爷爷说,好像是隆兴年间的事。” 隆兴? 张彪听罢,顿时没了兴趣。 隆兴是大梁朝第三位皇帝年号,算起来也不过两百多年。 这方天地灵气衰落,虽不知具体时间,但至少都在千年之前。 多半是乡间胡编的怪谈。 老村正见状,哑然失笑,“张捕头莫怪,都是乡民农闲时胡思乱想,吓唬不听话小孩的。” “这些东西,小老儿听得多了,有的村里是虎姑婆,有的村里是老阴人,传的有模有样,但谁也没见过。” “来来来,再满饮此杯。” “多谢村正款待。” 张彪又赔了几杯,便起身告辞,“在下还有要事,便不打扰了。” “是是,公务要紧。” 一番道别,张彪便出了院门,向外面拴着的枣红马走去。 忽律律…… 枣红马突然变得极度不安,还未等他靠近,便奋力挣扎,马脖子一扭,挣脱缰绳,扬长而去。 “畜生找打!” 张彪气不打一处来,紧追其后,转眼便跑出了村子。 这马押了他十两银子。 若跑丢了,可是损失惨重。 身后,出门相送的老村正目瞪口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屋,却看到自家孙子傻愣愣站在那里,双目呆滞,脸色惨白,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憨娃,咋了?” 老村正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却发现自家孙子如同犯了癔症,傻呆呆浑身发抖,不说话。 听到动静的儿媳妇和奶奶都跑了出来,一家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汤,这小孙子才缓过神,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憨娃,你刚才咋了?” 哄了半天后,老村正才询问。 憨娃摸着眼泪啜泣道:“刚才那叔叔,背后跟了个影子。” 老村正闻言安问道:“定是你眼花了,以后没事,别去听老李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孙子听罢,又哭了起来,随后的话让众人脸色大变。 “那影子,呜…” “是吴奶奶!” ……………… 秋风萧瑟,铅云密布。 马蹄声声,尘烟四起,伴着忽律律的嘶鸣声,枣红的影子越跑越远。 “该死的畜生!”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张彪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几声怒骂。 他脚力不凡,但哪追得上奔马? 况且那畜生跟发了疯一样,每当他靠近,便拼命加速,几个来回便被远远甩下。 “罢了罢了,破财消灾。” 事已至此,张彪也不再懊悔,调匀气息,转身离开官道,向着土湾村后山而去。 他来此地的主要目的,便是调查那所谓的“蛇神庙”。 老村正的故事,就是普通民间怪谈,老人们饭后吓唬小孩而已。 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 一个是后山多蛇,土湾村都曾被咬伤,时代经验积累,村中百姓都会配置蛇药。 据那盗墓的小田所说,他们在洞中发现巨蛇雕像,此山中又多蛇… 或许其中有所关联。 一个便是义崇会,按老村正所说,他是最近唯一出现的外乡人,偶有村民上山砍柴,也并未发现蹊跷。 说明对方是秘密行动,即便此刻还在山上,也不会有多少人。 心中念头转过,张彪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后山。 这里原本应该是几座小山,随着河流改道,风沙侵蚀,塑造出崎岖地形。 山上林木茂密,因秋日已至,显得枯黄青翠交织,满眼斑驳。 荒草藤蔓下,怪石嶙峋。 嘶嘶… 刚进山,便有一条黑蛇从石缝下游出,头呈三角,还有麻点状白色斑纹。 一看便是毒蛇。 这蛇也是性情凶悍,看到他也不逃跑,竟高仰蛇头,吐着信子威胁。 张彪手腕一翻,便已横刀出鞘。 但刚要动手,便心中一动,运转起了灵视之眼。 黑纹铁头蛇(凡) 1、古老物种,广泛分布于各个世界,黑纹白斑,鳞片紧实。 2、剧毒,生性凶猛,速度快。 3、近日有人因他而死。 4、血脉中有诡术残留… 诡术?! 张彪眼睛顿时一亮。 他的猜测没错,这里蛇多,果然与修士传承有关。 能在血脉中做手脚,也不知何种术法,千年后仍有影响。 最近还咬死了人。 老村正没提,应该不是土湾村民,难不成是义崇会的人… 见他沉思,这黑纹铁头蛇似乎觉得受到挑衅,盘踞的身子猛然一弹,便化作黑影直扑而来。 张彪早有准备,丁字步侧身后撤的同时,横刀上撩。 寒芒一闪,毒蛇已断做两截,但死而不僵,还张着獠牙,喷溅毒液。 张彪看也不看,顺着曲折山道,向山顶而去。 这里的蛇确实不少,沿途不时从石缝草丛中钻出,有些颜色,甚至与周围环境相融。 即便张彪眼力不俗,有几次也差点被偷袭成功。 足足半个时辰,才登上山顶。 此时,已过晌午。 天空铅云密布,不见阳光。 周围山川沟壑丛生,蜿蜒曲折,犹如九龙盘壁。 这便是他登山的原因。 从那墓耗子小田口中得知,他们之所以能找到山洞,皆因这山地势不凡,只是因为河流改道,破坏了风水。 他师傅偶然发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寻龙点穴,找到了蛇神庙。 张彪按照问出的方法,先是找到一处悬壁巨石,随后顺着巨石尖锐处所指向前看。 果然,那里有一片凹陷的山体,好似簸箕一般,杂草密布,绿树成荫。 山洞入口,便在簸箕底部。 张彪瞅着方向,又迅速下山,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目标区域。 还未靠近,他便躲入草丛中,眼神锐利,仔细观察。 这里很是安静,唯有秋风拂过,引得树林沙沙作响。 但张彪却很快发现蹊跷。 进入树林的路上,不少灌木枝已经折断,草地上还有人被拖动的痕迹。 张彪若有所思,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块,右手一翻,石块便飞射而出。 沙沙沙… 对面十米,石块在草丛中穿梭滚动,弄出不小的动静。 咻! 一根利箭飞射而来,没入草丛。 果然有暗桩! 张彪凝神静气,一动不动。 等了半天,才有一人端着手弩,小心翼翼从密林缓缓走出。 这人身穿夜行衣,满脸胡茬,目光阴沉,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才来到草丛前。 他缓缓蹲下,低头查看,背后空门已完全暴露。 但张彪还是一动不动。 对方浑身紧绷,蹲下的时候故意不看周围,显然是在钓鱼。 果然,密林中又走出一名方脸黑衣人,摇头道:“老万,你也太过小心了,这荒山野岭的哪会来人。” 名叫老万的黑衣人这才起身,冷声道:“会主交代过,此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江湖险恶,小心点好。” “是是是。” 方脸男人嬉笑着回应,随后好奇道:“李香主他们挖了好几天,到底在找什么?” “我哪儿知道。” 老万冷冷一瞥,“别多打听,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死人的。” 方脸男人顿时脸涨得通红,骂道:“老子做什么,用不着你多嘴。” 说罢,便转身向树林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嘀咕道:“妈德,荒郊野岭的,拍马屁给谁看?” 就在这时,张彪忽然窜出。 那老万也是名好手,听到背后风声也不查看,而是一个前滚翻避开,随后转身抬起弓弩。 然而,已经迟了。 张彪手持横刀,脚下似趟泥,身形前冲,左右摇摆,避过弩矢的同时,刀光与人影同时掠过。 噗嗤! 在他身后,老万捂着脖子,鲜血喷溅,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而在前方,那方脸黑衣人听到动静,面色大变,连忙转身。 张彪速度再快,距离对方也还有十米,不过却早有准备。 左手迷魂镜一晃,对方顿时失神。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张彪已腾空跃起,右手猛然一甩。 哗啦啦…… 勾魂锁呼啸而出。 噗嗤! 前方流星枪尖插入对方额头,顺势一拽,顿时脑浆血液四溅,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杀了暗桩,张彪并未放松警惕,见密林中没有动静,才缓缓上前,用尸体衣服擦拭掉勾魂锁枪头污渍。 山洞入口很好找。 即便对方做了隐藏,用枯枝藤蔓遮掩,但人为痕迹却藏不住。 这是条人字山缝,黑乎乎看不到深处,刚进洞口,便觉阴凉异常。 忽然,张彪面色一变,猛然转身,惊疑不定地看着身后,又摸了摸脖子。 方才,突然感觉脖子发凉。 好似一块坚冰贴在皮肤上。 然而身后空无一人,唯有秋风拂过,吹动空地上的枯叶。 妈德,这地方有点邪门… 张彪暗骂了一声,随后提起胆子,放轻脚步,渐渐深入黑暗中。 洞口,阴风吹过。 原本干燥的石壁,变得湿润,随后又渐渐凝结白霜。 白霜之上, 赫然有个淡淡的人手印… 第12章古庙出诡事 洞穴黑暗,难以视物。 若是常人进入,没有火把照明,简直寸步难行。 但点了火,又容易成为靶子。 好在张彪从小练习夜战,经验丰富,一边摸着石壁前行,一边横刀前伸低垂,防止陷阱。 洞窟蜿蜒幽深,不断向下。 很快,前方隐约传来动静,随后便有昏暗光亮闪烁。 张彪越发谨慎,来到拐角处时,忽然停止前行,缓缓蹲下。 横刀刀鞘碰到了东西。 他仔细观察,借着昏暗光线,果然发现一根细绳,串联着石壁上挂着的铃铛。 江湖险恶,这只是基本手段。 张彪也不在意,跨过警戒陷阱,又走几步后凝神倾听。 里面,掘土刨地声不断响起。 张彪小心探头观望。 拐角外,是个面积不小的洞窟。 地上乱石堆砌,虽只剩残垣断壁,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庙宇轮廓,而且面积还不小。 这里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瓦砾石梁坍塌,满布尘灰。 正如那小田所说,只有半截人身粗的蛇像矗立,栩栩如生,分外显眼。 废墟周围,堆着几个火盆,火光熊熊,照的洞窟内明暗不定。 地面上,已被刨出几个大坑。 其中一个巨坑内,伴着铁镐刨地生,不断有土石被抛出。 而在坑旁,则站立着两人。 一人身穿夜行衣,体型分外高大,肌肉鼓胀,好似要把衣服崩裂。 其后背皮囊上,插着对短戟。 而另一人则身穿员外服,身形敦厚,脑袋大脖子粗,留着垂胸长须。 面容看似宽厚。却嘴角上垂。似乎天生便带着股阴险笑意。 张彪面色一变,连忙退后。 玉京城卧虎藏龙,各个帮会、朝庭、高门望族、江湖过江龙…高手不胜其数。 就像到了京城,别说自己官大。 在这里混,同样也别觉得自己功夫无敌,隐藏的狠人实在太多。 而这两人,他正好知道。 身背双戟那个,虽看不清面孔,但身型武器却很熟悉。 他名叫曲恒,号称幽州猛虎,嗜杀成性,因得罪关外江湖同道,跑来京城厮混,结果一言不合,就与人在正阳大街大打出手。 一对双戟,杀得丐帮血流成河。 事情闹得太大,他当时也参与追捕,却被此人逃脱,没想到是藏入了义崇会。 至于另一人,别看身形矮胖,还穿着员外服,却是军中高手退伍。 其名叫李辰山,曾参与过镇压三王之乱,尸山血海里杀出的狠人,因触犯军纪被革职,人称笑面虎。 张彪认得,是因此人开了家典当行,几名商人失踪,怀疑与其有关。 李香主… 原来此人也是义崇会高层。 这两头虎,任何一个身手都不弱于他,稍不谨慎,便会丧命。 张彪心中暗惊,却并不后悔前来。 这二人隐藏身份,必是义崇会压箱底的力量,正说明此地东西重要。 就在这时,那幽州猛虎曲恒忽然开口,闷声说道:“李香主,会长是不是上了当,咱们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什么传承。” 传承? 张彪顿时竖起了耳朵。 李辰山闻言摇头道:“消息肯定没错,那些人虽是疯子,但买卖交易从不骗人。” “疯子…” 曲恒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猛然转身,露出满是刀疤的狰狞面孔,“你是说杀生教?” 李辰山嘿嘿一笑,“放心,只是小交易而已,出了事,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即便是京城乱了又如何,大梁朝早就烂透了,越乱,老子越高兴。” “无所谓。” 曲恒闷声道:“只要你们钱给够,我干什么都行。” 李香主点了点头,对着下方呵斥道:“快点挖,会长说了,找不到东西,咱们就一直待在这狗洞!” 张彪在黑暗中听得心惊。 想不到义崇会竟和杀生教勾结。 看来这里,果然有传承… 他有心用灵视之眼查看那废墟,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妄动。 这里与修士有关,若是看到什么上品级的东西,精气神受损,别说与人争斗,逃跑都没机会。 不过两头猛虎在此,怕是也不好强攻,要想个法子才是…… 就在他思索之时,突然眼睛一瞪,猛然转身。 他脑门后又是忽然冰凉。 一次是错觉, 两次绝非意外! 后方依旧空空荡荡。 但张彪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借着昏暗光线,他看到前方地面上,有淡淡白霜覆盖。 上面, 竟然有一对脚印! 什么玩意儿?! 张彪就像炸毛的猫一般,长刀一横,护在身前,额头渗出冷汗。 随着灵气复苏,种种信息情报,他知道这些神秘的玩意儿,或许已经出现。 却没想过, 要这么快面对! “什么人?!” 李辰山和曲恒也被惊动,一前一后,向着洞口直冲而来。 前有鬼,后有虎。 张彪瞬间陷入危机。 生死关头,他也顾不上隐藏身份,直接转身冲入洞内。 迎面,就是速度更快的李辰山。 “姓张的,是你!” 李辰山与张彪打过交道,当即认出身份,毫不犹豫挥刀猛劈。 他与张彪一般,同样使用横刀,但用的却是军中百战刀法。 招式简单,无非劈、砍、撩、挂、刺,但却气势凶悍。 李辰山更是个中好手,看似一往无前,却留半分余力,用于变招。 他知道张家断魂刀威力,若是纠缠陷入其节奏,便会极其被动。 因此他的目标很简单,只要荡开空门,后方的曲恒便可一击致命。 张彪自然知道其想法,横刀一架,手腕旋转,顺着那股力道,侧身丁子步向前。 锵! 两刀接触,黑暗中火花四溅,划出一道圆圈,而张彪已侧身上前,就是一记顶心肘。 断魂刀,望月式。 此招专用于卸力,抢身连击。 卸开对方兵器的同时,使其暴露空门,一旦近身,便可配合追魂手,击打死穴,擒拿锁喉。 李辰山吃了一惊,连忙后退。 他在军中便以武勇著称,看似矮胖,实则气力惊人。 没想到张彪修炼三阳经,虽尚未炼出气感,但力量却更胜一筹。 刚一接触,便吃了暗亏。 高手相争,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若被张彪近身,不死也残。 不过他却并不担心。 曲恒已然赶到,其神力惊人,一对短戟使起来如同疯魔。 二打一,胜负毋庸置疑。 然而,意外发生了。 双手持戟的曲恒忽然眼睛圆瞪,右脚狠狠一跺地,止住去势,随后飞速后退。 李辰山也头皮发炸。 就在这张彪身后,黑暗中隐隐出现一道人影,脸色惨白如纸人,瞳孔纯黑,流着血泪。 见二人模样,张彪也暗叫不妙,但哪会错过时机,借着前冲的力道,顶心肘回撤变招,双手持刀,旋身向上狠狠一撩。 噗嗤! 李承山那突出的肚子破开一道竖口,鲜血喷溅,肠子都漏了出来。 “啊——!” 李承山忍不住一声惨叫。 但这家伙也是个狠人,大手用力,竟硬抓着伤口,跌跌撞撞后退,沿途洒下大片鲜血。 张彪也顾不上追击,撒开脚丫子就往废墟跑。 李承山已受重伤,即便侥幸不死,也没了战力。 后面的诡异玩意儿才更要命。 但待他冲入废墟,转身一看,后方已是空无一人,好像刚才所见都是幻觉。 李承山忍着剧痛,倒在地上,冷汗横流,惊慌失措看着周围。 跑到另一边的曲恒,则破口大骂,“你这鹰犬,惹了什么玩意儿过来?” 张彪哼了一声,理都不理。 他此刻,仍旧心中发毛,满眼警惕,不停看着周围。 这些鬼物是何种模样, 会以何种方式袭人, 一切都是未知。 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玩意儿… 另一边的曲恒也好不到哪儿去,手持双戟摆出架势,不停左右观望。 他脸色狰狞,对着坑道内手下一声怒斥,“都特娘的死了么,还不赶快出来!” 然而,坑道内无人应答… 不知什么时候,洞窟内变得一片死寂,就连周围火盆,似乎也越来越弱。 周围黑暗,似墙壁般向他们压来,带着股瘆人的寒意。 “老李,对不住了!” 曲恒眼中阴晴不定,一声低吼。 然而,躺在地上的李辰山并未回答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浑身僵硬,虽胸膛还在起伏,但两眼呆滞,好似失了魂。 “啊——给老子出来!” 诸般诡异情景,即便以曲恒杀人如麻的性子,也吓得近乎癫狂。 他双戟挥舞,发出一声怒吼,靠着记忆,拼命向洞口跑去。 然而刚跑了几步,便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气息犹在,两眼却没了焦距。 说实话,张彪差点吓尿。 这么多高手,都是刀头舔血,胆上长毛的汉子,却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那鬼物,是如何杀人于无形?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火盆的光焰已暗淡到极致,竟带着淡淡幽绿。 脑后的冰凉感再次出现。 张彪头皮发炸,连忙向前一个翻滚,却听得身后扑通一声。 他扭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身后, 还有一个自己。 如其他人一般,扑倒在地。 呼吸犹在, 两眼却已失神… 第13章孤魂入玄冥 这是…… 我的肉身?! 张彪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那些人突然没了动静,身手再好也没用,原来全失了魂! 与此同时,一股瘆人寒意也将他笼罩,好似赤身裸体,立在冰天雪地中。 这股寒意并,非肉身感受,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 而且感觉很熟悉… 是灵界! 面对鬼头柳的经历,涌上脑海。 当时也是这种感觉,不过凭借三阳真火及时脱离,没想到又在这里中招。 他可是记得,那信息中提过:灵界危险,不要轻易踏入。 原来这灵界, 要灵魂才能进入! 为何这次,三阳真火没有出现? 张彪心乱如麻,打量周围。 这灵界,很是诡异。 没有光线,却能看到五步之内景象,只是昏昏暗暗,如颜色被洗去,显得惨惨淡淡。 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被黑暗笼罩,好似天地间只剩他一人。 死寂、诡异、冰冷…… 一股莫名绝望自心中升起。 不行,要尽快离开! 张彪忽然有种明悟,自己若不尽快回归肉身,灵魂怕是会永远困在这。 想到这儿,他没有丝毫犹豫,向自己肉身扑去。 然而,意外发生了。 肉身周围好似有股无形的排斥之力,灵魂还未靠近,便似皮球一般弹了出去,没入黑暗之中…… ………… 天旋地转,昏昏暗暗。 张彪虽是灵魂状态,但功夫还在,而且似乎没了肉身束缚,更加灵巧。 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站定。 他惊疑不定,看向前方。 昏暗中,出现一排石阶。 这是哪儿? 张彪脑中一片乱麻,进入灵界后,一切都已超出了他的理解。 山洞中全是废墟, 哪来的建筑? 张彪无可奈何,尽管知道灵魂长期离开肉体会有危险,但也只能摸索前行。 台阶并不高,没走几步,前方便出现一个建筑,通体由粗粝青石修建,虽制式古老,但也能看出是座庙宇。 张彪瞳孔一缩,难以置信。 那石质的瓦梁斗拱,不久前才刚刚见过,虽然碎裂,但形制材质却一样… 是蛇神庙! 可原本是废墟啊… 张彪彻底迷糊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他猛然回头。 身后黑暗中,隐约传来人声。 虽模模糊糊,好似隔着玻璃,但却打破了这死寂氛围。 “李香主,这里是哪儿?” “我哪知道?” “莫非…咱们已经死了?” “闭嘴!” 是义崇会的人! 果然同自己一样,是灵魂离开了肉身,并未死去。 张彪眉头微皱,连忙闪身,躲到了庙旁夹角处。 这灵界空间很是诡异。 五步之外便难以视物,虽说利于隐藏,但也看不到对方动作,只能凭借声音判断形势。 “李香主,快看!” “这里怎么有座庙?” 黑暗中,惊呼声不断传来。 随后,曲恒那沉闷的声音响起,“是那巫神庙,原来如此,怪不得咱们找不到!” 巫神庙? 张彪心中一动。 盗墓的老贼只看到蛇石像,不知来由,故以蛇神庙命名。 但义崇会,显然知道更多信息。 巫神庙… 这里传承,莫非与巫术有关? 不等他细想,义崇会早已行动。 “快,打开庙门!” 李辰山的声音很虚弱,情绪明显有些癫狂,“拿到东西,我们或许就能离开,老子不想待在这里!” 曲恒冷声道:“李香主,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还有,你的脸色有些不对啊……” “快动手!” 李辰山毫不理会,疯狂下令。 随后,石门挪动声响起。 张彪依旧不动,耐心等待。 当初查看鬼头柳时,得到了几条关于灵界的信息: “那昏暗与现实夹杂的灵界,残魂困于凄迷的幽暗中,他们被束缚在过去,无法释怀、无法离去……” “小心黑暗中的阴影…” “不要轻易踏入…” 根据信息推断,灵界与鬼物有关,看上去死寂安静,实则异常凶险。 还是让义崇会先探探路再说。 其实更好的选择,是使用灵视之眼查看这巫神庙,进行判断。 但他是灵魂状态,还未踏入炼气期,若消耗太多精气神,说不定永远无法脱离灵界。 还有,这巫神庙的等级无法猜测,若是太过强大,不知会引发何种后果… 伴着隆隆的声音,庙门缓缓打开。 灵魂如何能推动石门? 早已毁灭的古庙为何完整? 这灵界的一切都难以捉摸,张彪毫无头绪,只能专心倾听动静。 那些人进入后,声音也变得模糊,张彪无奈,只得小心前行,躲在门外,才又听到动静。 “都小心点…” “嘶——这庙有些邪门儿啊,供奉的什么鬼玩意儿?” “少废话,快找!” “李香主,我们要找什么?” “书!书!记载传承的典籍,妈的,都是蠢货,再多嘴,老子杀了你们!” 张彪听得眉头紧皱。 即便看不到具体情形,他也能听出李辰山状态有些古怪。 对方被他破开了肚子,本就是致命伤,再加上灵魂离体,无法医治,恐怕此刻早已是个死人。 或许, 这家伙已经成了鬼? “啊——!”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惊恐尖叫。 “怎么了?” “我…我看到一个小孩。” “胡说八道,这里怎么会……” “去你娘的,这是啥?!” 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义崇会的人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曲爷,李香主还在里面。” “蠢货,他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乱作一团,就连那最凶残的曲恒,也吓得狼狈逃窜,瞬间冲入黑暗中,不知去了何处。 张彪等在门外,脸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如果有传承,多半便是在这巫神庙之内。 但看义崇会模样,里面分明有十分可怕的东西。 进,还是不进? 罢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有灵视之眼,迟早能找到法术传承,莫因贪婪,在这里丢掉小命。 张彪刚下定决心,准备离开,却忽然浑身发毛,好似坠入冰窖。 阴冷的感觉,再次出现在身后。 他猛然转身,摆开断魂手架势。 进入灵界,虽然身体衣服还在,但横刀和勾魂索都消失不见,只能赤手空拳应敌。 后面,依旧空空荡荡。 张彪却越发惊恐,因为他察觉到,那股凉意又如影随形,到了自己身后。 他毫不犹豫,右腿后撂,随后旋身,凝掌为爪,脱枪为拳。 追魂手,索命连环。 这一招,是专破后方偷袭之敌,先是撩阴,后折筋断骨。 张彪也是发了狠,凶性上头。 管它什么玩意儿,即便是鬼,他如今也是灵魂状态,先打了再说。 出乎意料,好似打到了一团冰雾,对方瞬间消散。 张彪只隐约瞧出,是个老人身影。 “妈的,不过如此!” 他怒气冲冲,胆气随之升腾。 与此同时,双肩,头顶,似乎有些温暖,虽未凝聚三阳真火,但那跗骨之蛆般的寒意,却轻了不少。 “原来如此!” 张彪恍然大悟。 那玩意儿三番两次惊吓,是要让自己心虚胆怯,扑灭三盏阳火。 到时,才是真正的麻烦。 三阳真火,灵界指引归途。 他修炼三阳经,气血远比普通人旺盛,只要激活三阳真火,哪怕一瞬,都能重新返回肉身! 看到希望,张彪心中畏惧也少了大半,狠狠一咬牙,直接冲入神庙之中。 管他什么厉鬼,只要胆气足,三盏阳火不灭,便有机会拿到东西。 刚进门,他就看到了李辰山。 对方背对着他,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似假人一般。 张彪握紧拳头,小心从旁边经过,顺眼一瞧,顿时头皮发麻。 这李辰山站在原地,肚子上裂开道口子,肠子都拖到了膝盖。 更诡异是其面孔。 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表情。 这家伙果然成了鬼! 但为何跟傻了一般不动弹? 张彪不明所以,却不想惊动,小心前行,不时打量周围。 灵界之中,这座巫神庙虽然复原,里面也有着木制桌椅、瓦罐等器物。 但大多腐朽不堪,布满灰尘,好似经历了无穷岁月。 里面已被翻的乱七八糟。 放眼望去,并没什么异常。 他继续前行,黑暗散去,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是庙中供奉的神像。 这神像确实奇怪。 下半身是人,端坐在黑色莲花之上,身着各种羽毛兽皮制成的宽袍,手中还握着根类似招魂幡的玩意儿。 诡异的不止这些。 其身下的黑色石莲花,仔细看,竟是由密密麻麻的鬼怪浮雕组成。 而且头部,则是猛虎脑袋,獠牙毕露,嘴里咬着条蛇,耳朵上也有蛇盘曲,化作耳环。 原来这才是雕像本体… 半截蛇,不过是猛虎嘴里所含。 张彪心中疑惑,想起土湾村老村正曾经讲过的故事。 山中藏恶鬼,老虎脑袋,人的身子,舌头能变毒蛇,可魅惑人心… 莫非其中有什么联系? 或许是修行三阳经后灵觉不凡,张彪很快被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神像胸前挂着的一物,看起来好似铜牌,虎面狰狞,口中衔蛇,与神像一模一样。 实则是个面具,眼部还有窟窿。 是傩面! 张彪瞬间了然。 这里是巫神庙,民间巫师做法常头戴傩面,如有宝贝,多半就是这个。 “嘻嘻嘻…” 就在这时,诡异的笑声响起,一个小孩嘻嘻哈哈从他面前跑过,随后钻入黑暗中。 张彪眼尖,尽管对方一闪而逝,他还是看清楚了其模样。 身上衣服破烂不堪,面部浮肿污紫,眼中还留着黑色脓血。 更重要, 是其只穿着一只鞋子。 种种线索,顿时串联在一起。 是故事中, 那个叫阿光的孩子! 怪不得村民搜山没找到,原来已跑到这个山洞,残魂被困在这里… 第14章灵界得异宝 不行,这里太过诡异。 张彪咬了咬牙,二话不说跳上神像,一把扯下傩面,转头就跑。 随着傩面被取走,整个神庙顿时隆隆作响,砖石灰尘不断掉落。 那李辰山也突然抬头,纸人般苍白的脸上,露出诡异笑容,黑色污血从五官七窍中流出…… “滚!” 张彪一声怒喝,抬脚便踹。 呼~ 阴风呼啸,对方瞬间消散。 这次张彪看得清楚。 李辰山所化鬼物,被他一击便似白雾般散开,但一股怨毒恶念却萦绕不散,始终在他身后徘徊。 脑窝后,瞬间冰冷刺骨。 张彪已明白了这些玩意儿攻击手段,首先就是要扑灭三盏阳火。 但他根本顾不上搭理,因为随着庙宇坍塌,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升起。 那被毒蛇咬死的小孩阿光,似乎变得极为兴奋,乌青小脸露出诡异笑容,在庙中蹦来蹦去,嘴里还唱不停: “天黑黑,夜茫茫,阿娘为我缝衣裳,星无光,恸断肠,谁家生了夜哭郎……” 眼前景象光怪陆离,张彪脑中已一片空中,心中只有个念头: 必须逃出去! 轰隆隆… 就在一截石梁倒塌的瞬间,张彪跑出庙门,头也不回,冲入黑暗中。 李辰山的鬼魂重新凝聚,脸色苍白扭曲,死死盯着张彪逃走方向,漆黑眼中只有纯粹的怨毒。 然而还未等他追击,便被一股力量猛然拖入黑暗中… 破庙内,碎石尘灰哗啦啦掉落,那小鬼阿光闪烁不定,还在嘻嘻哈哈唱着:“天黑黑,夜茫茫,阿娘为我缝衣裳…” …………… 昏暗冥冥,四方难辨。 张彪疾步奔跑,眼中满是焦躁。 离开神庙后,他便迷失了方向。 或许是离开肉身太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在不断流逝,周围越加阴寒,连脑袋都有些麻木。 这一切,不止是幻觉。 之前五步之内便可视物,而如今,三步之外便一片漆黑死寂。 好似灵魂之火,在逐渐暗淡。 张彪有预感,当视线范围彻底消失时,自己便会永远困于灵界。 或许到时,就会化作鬼物… 怪不得灵视之眼提示,不要轻易踏入灵界。 这根本不是他目前能触及的领域! 随着他的奔跑,黑雾散去,一面石壁出现面前。 又是这样! 张彪眼中阴晴不定。 他按照记忆中的肉身方向前行,但不知为何,总是在打转,每次都会碰到石壁。 方才可不是这样。 有东西在作祟! 张彪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这里一切都在他认知之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清醒,继续前行。 但刚走没几步,他就面色一变,停下脚步,眼中满是愕然。 前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粗布破衣,身子矮小,满头白发,布满褶皱的脸,如同涂了白漆,双目黝黑,不含一丝感情。 “吴阿婆?” 张彪目瞪口呆,许多事瞬间了然。 怪不得从土湾村离开,便怪事连连,如今还深陷灵界,原来早被跟上了。 想到这儿,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张彪呵斥道:“我知你心中不甘,但缠着我作甚,莫非觉得好人易欺!” 然而,吴阿婆还是那副模样。 面如白漆,黑眼冰冷。 就在张彪怒火攻心,准备拼死一搏时,吴阿婆的鬼魂忽然动了。 脑袋以不正常的方式咔啦扭动,左臂缓缓升起,干枯苍白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黑瞳中,再次流下血泪。 张彪停下身子,眼中阴晴不定,随后咬了咬牙,向着吴阿婆所指方向跑去。 对方忽然指路。 是好是坏,张彪不知道,但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 跑了十几步,前方再次出现吴阿婆鬼影,依旧抬手,不过指向了其他方向。 张彪二话不说,继续冲入黑暗。 他能感觉到,这片灵界空间正在变化,黑暗越发阴冷,如同活过来一般,带着恶毒的怨念。 是方才巫神庙的东西! 难道自己摘掉傩面,无意中放出了什么鬼玩意儿? 张彪此时已顾不上细想,只能顺着不断出现吴阿婆鬼魂所指,疯狂奔跑。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肉身。 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趴在地上,呼吸犹存,两眼失神。 然而,那个叫阿光的小鬼,却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他的肉身背后。 乌青发紫的脸上,带着诡异笑容。 这家伙,想要上自己的身! “滚!” 张彪怒意勃发,借着这股心气,运转三阳经。 噗!噗!噗! 头顶、双肩,三盏火苗忽然升起,与上次一般,飘忽不定,无根无依。 阳火微弱,却瞬间驱散周围严寒。 张彪看的分明,不仅自己灵魂,就连肉身的双肩和头顶,也升起小火苗。 “啊——!” 那叫阿光的小鬼面孔瞬间扭曲,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好似被火苗灼烧,双手猛然抬起,又被弹入黑暗中。 而张彪,则感觉肉身传来一股强大吸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 许久,他缓缓睁眼,爬了起来。 洞窟内,安静一片。 火盆还在燃烧,光线明暗不定。 身后,依旧是一片废墟。 巫神庙、小鬼阿光、吴阿婆… 方才诡异经历,好似一场噩梦。 然而张彪知道,这绝不是梦。 他抬起了左手,那狰狞可怖的青铜傩面,赫然被带了出来! 之前还没啥感觉,如今却如同握着一块坚冰,不仅寒意远胜迷魂镜,还如针刺般,令他手掌疼痛不已。 张彪已有了经验,来不及细看,扯出一块布将其包裹,打了结拎在手中。 寒意仍旧,却不再影响行动。 他这才打量周围。 李辰山已倒在地上没了气息,曲恒和几名手下呼吸微弱,看样子还被困在灵界中。 张彪眼中凶光一闪,拎起曲恒短戟,毫不留情,将所有人抹了脖子。 事关重大,义崇会在京城势力不小,若泄露风声,便是大麻烦。 又查看了一番,清除痕迹,他才拎起包裹,迅速消失在洞口。 几个时辰后,一只信鸽从空中落下,洞外树枝上梳理羽毛,见无人喂食、替换信笺,便又腾空而起,向着京城方向而去… …………… 晨光昏暗,阴云密布。 京城已是连续几日阴天,伴着一声闷雷,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安贞坊小院内,张彪已经起身。 一口喝下血色药汤,粘稠的液体下肚,没一会儿,腹中便升起热流。 他也懒得穿衣,赤裸着上身,顺手抽出横刀,便纵身跃入院中。 霎时间,雨中刀光闪烁。 他肌肉鼓荡,板肋虬筋,随着手腕翻飞,雨幕被撕裂出大大小小圆圈,水花四溅,刀气呼啸。 很快,整个人竟冒起了热气。 “哈哈哈,爽快!” 半晌,张彪收刀回鞘,端起海碗,将剩下的药底一饮而尽。 回到家中,已有三日。 在巫神庙那诡异灵界空间,虽然侥幸逃离,还得了宝贝,但精气神受损严重,养了两日才彻底恢复。 就在这时,脑后再次出现寒意。 不远处地面,雨水迅速凝结成冰,出现一对脚印,冰面上,倒映着一个模糊的矮小影子。 “有完没完…” 张彪低估了一声,有些无奈。 土湾村之行,他被这吴阿婆鬼魂盯上,竟跟着跑回了玉京城。 从当时李辰山表现来看,一旦化鬼,思维便会大变,好似记忆全失,只剩下执念支撑。 要说恨,也应该是死在他手下的李辰山,但那家伙并未出现作祟。 反倒是这吴阿婆,死缠着不放。 张彪心中隐约有所猜测,沉声道:“吴阿婆,今天便是那萧三斩首之日,我带你去,了却残愿。” “你若听懂,便给些提示。” 说罢,他瞪着眼仔细观察。 可惜等了半天,对方依旧站在那里,不依不饶想要扑灭他肩上阳火。 见此情形,张彪也有些恼火,“我帮你伸冤,你助我灵界脱困,两不相欠,若今日过后再纠缠,莫怪张某无情!” 他算看出了,鬼物根本无法交流。 若了却执念还是这般,便只能想办法对付,总不能让身后总跟着鬼。 想到这儿,他阔步走回房中,右腿发力,踩着条凳一跃而起,从房梁上取下了一个包裹。 打开后,赫然是那个傩面。 此物只凭感觉,都非同小可,之前在灵界精气神受损,只能硬生生压住好奇。 如今恢复,终于能放心查看。 随着灵视之眼运转,那种晦涩迟滞的感觉再次出现,比以往更甚。 是好东西! 张彪心中暗喜,咬牙坚持。 很快,就感到气息有些虚弱,两眼一阵阵发黑。 终于,庞大信息涌上脑海: 傩面疆梁:(黄级三品) 1、来自古老时代的青铜面具,蕴含强大力量,因残缺,威力减弱。 2、昔有大巫,观天地而通鬼神,踏山川而驱厉疫。其法玄,冥冥不可测,其术诡,通行诸天。傩面为巫道重要法器。 3、头戴此傩面,可穿行灵界,增加视野,守护灵魂,需炼气期修为。 4、它藏着古老传承的秘密,曾引发无数鲜血与争夺。 5、疆梁食磔死,傩面在渴望着灵魂浇灌… 第15章西市人头落 果然有传承! 张彪心中砰砰直跳。 蛇山巫神庙之行,他见识到了灵界的诡异恐怖,没有相关知识与术法,再好的的功夫,也毫无反抗之力。 带着这傩面,竟能穿行灵界?! 可惜的是,需要炼气期修为。 这玩意儿仅仅握在手上,便感觉如针扎一般,修为不到便去佩戴,多半会倒霉。 还有,信息提示“疆梁食磔死,傩面在渴望着灵魂浇灌…”。 “疆梁”没听说过,但估计就是巫神庙中供奉,那虎头怪物的名字。 “磔死”他却晓得。 “磔”为古代祭祀时,杀牲以祭神,就是将牲畜肢解。如今演变为最为惨烈的酷刑。 《大梁律疏》记载:碎磔之刑,俗名剐罪也,便是人们所说的千刀万剐。 磔刑轻易不动用,他见过一次,中途便心中不适走人。 传闻受磔刑之人,因为受尽折磨,会化作厉鬼,行刑后还要在头颅打入封镇的铁钉。 因此“磔死”,又代表厉鬼。 “疆梁食磔死,傩面渴望灵魂…” 难道这玩意儿,能吞噬厉鬼? 其已经残损,都还能位列黄品三级,说明蕴含的传承,威力远高于自己的《三阳经》! 想到这儿,张彪越发慎重,原本要放回房梁暗格,但想了想,还是用皮囊包裹,与《三阳经》共同埋在后院屋墙下。 如今有了传承,下一步便是要尽快修出气感,进入炼气期。 当然,还要先摆脱吴阿婆阴魂。 想到这儿,张彪折身返回厢房,拿起两个缠绕锁链的皮护臂,仔细扣好。 这便是他家传的勾魂索。 此物乃陨铁所锻,坚韧不凡,听闻是祖上还阔绰时打造,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宝,赫赫有名。 但他用灵视之眼看过,依旧是凡俗之宝,未入品级。 父亲死后便传给了他。 穿上戎服,又配好横刀,张彪卸下墙上的油纸伞,对着周围沉声道:“吴阿婆,要看萧三人头落地,可得跟好了!” 说罢,便推开了房门。 咣咣咣! 院外敲门声忽然响起,同时还伴着王信那懒散的声音。 “彪哥,快开门!” 张彪连忙上前拉开院门,见是自己手下铁守明与王信二人,顿时皱眉道:“你们怎么来了?” 铁守明拱手道:“头,近日京中不太平,人手紧缺,上头要你提前回衙门领命。” 张彪若有所思,点头道:“最近确实不太平,好吧,等我去西市看完斩刑,正好回衙门一趟。” 说罢,打着伞阔步进入雨中。 铁守明和王信互相看了一眼,皆是面露难色,但还是紧随其后… ……………… 西市规矩,巳时开市。 当张彪三人到达时,坊门已经大开,即便寒露之末,秋雨冷肃,西市还是人流汹涌,车马粼粼。 张彪忽然浑身一僵,停下脚步。 他能感觉到,脊背后又突然发凉,周身寒气萦绕,地下积水竟有凝结成霜之势。 糟糕,怎么这时候突然作祟。 张彪有些无奈,立刻撑着伞快步而行,以免让人发现蹊跷。 路过鬼头柳时,他特意绕了个大圈,远远避开,走进附近的金玉楼。 “小二,楼上雅间,弄点茶水干果点心。” “好勒,客官里面请。” 上楼后,张彪找了个临窗的雅间,看到窗外人声喧嚣,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用灵视之眼查看巫神庙废墟,但心中猜测,其也和鬼头柳一般,连接着灵界。 义崇会的人,之前没有异常,很可能是吴阿婆鬼魂跟他进洞,使得所有人陷入灵界。 这只是个猜测, 但他不敢赌。 若鬼头柳这边也弄得灵界降临,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个都逃不掉。 没错,下方已聚集了不少人。 玉京城里,不少百姓喜欢看杀头,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痴迷,刮风下雨都不误,抢着要挤向前排。 看杀头,甚至有着讲究和门道。 犯事的官员最可恨,甭管什么原因获罪,反正啐两口唾沫,骂一声狗官活该,看这帮平日高高在上的老爷哭爹喊娘,打心眼里都透着舒爽…… 江湖绿林又有区别。 无论你是杀人劫道,还是奸淫掳掠,只要梗着脖子喊一声“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便会赢得叫好一片… 但若吓得尿了裤子,便会引得哄堂大笑,众人鄙夷… 总之看完杀头,接下来数日都有了谈资,各种荒诞不羁的故事就此流传。 今日斩首死囚,刑部早发榜张贴告示,因此不少百姓提前来占位置。 周围卖早点的小贩也忙得不亦乐乎,整个西市,犹如庙会一般。 “彪哥,你跑那么快干嘛!” 此时,王信二人也进了雅间,一坐下便抱怨个不停。 张彪还想着傩面之事,心不在焉,随意问道:“这几日夜巡,可有事发生?” 铁守明沉声道:“只抓到几个空空门的小贼,城中帮会许是得了消息,都老实得很。” 王信笑道:“彪哥放心,霍锋那家伙虽是官迷,却有两把刷子,和金吾卫搭上了线,我等夜巡发现蹊跷,金吾卫片刻便能赶到。” 铁守明也八卦道:“听说金吾卫掌管右营的副将梁定山,和霍锋同出一门,都学得是梅花六合枪。” “梁定山?” 王信眼睛一亮,“听说他有个女儿,名叫梁秋月,号称秋月无双,玉面霸王,不仅功夫高,人还漂亮……” 铁守明喝了口茶,冷眼道:“你觉得人家能看的上你?” 王信顿时哀叹道:“铁哥,为人要厚道啊…” 二人耍宝打趣,但张彪的注意力,则全被那鬼头柳那边吸引。 秋雨淅沥,柳枝苍翠。 高耸柳树下,搭建多年的木制刑台已有些腐朽,陈年血迹也乌黑斑驳。 刑部的刽子手们已经在忙碌,磨刀、摆木盆、烧香…延续着祖辈传下的流程。 刽子手这行,有好有坏。 好的是,除去朝廷俸禄,还能收家属红包,给死囚来个痛快。 坏的是,整日杀人,即便性子再好,也个个凶气萦绕,没正经人家姑娘敢嫁。 即便如此,想干的人也不少。 那些忙碌干活的,都是学徒,负责行刑的刽子手,则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 其身形高大,膘肥体壮,头裹红巾,满脸横肉,正眯着眼,一口口喝着大碗茶。 此人叫马唐,世代刽子手,家中排行老三,两个兄长皆早夭,人称金刀马三,是刑部有名的快刀。 看似憨鲁,实则滑不溜秋。 一切都与往常没有两样。 但张彪眼中,却闪过一丝惊疑。 他修炼三阳经,虽尚未炼出气感入门,但感觉却分外灵敏。 这鬼头柳,阴森感似乎更强了… 难不成还能进化? 若是那样,迟早酿成祸患。 但烧了也没用。 张彪虽还未了解相关知识,但心中已有猜测,这东西一旦与灵界产生联系,便难以斩断。 就像那巫神庙,最少历经千年,都已经成为废墟,还能将人拖入灵界。 也不知上古修行者,是如何应对… “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下方人群一阵骚动。 只见西市门外,刑部的衙役们列队出现,拎着水火棒呵斥人群,打开一条通道。 监斩官策马而行,后面驴车拉着一座座囚笼,里面皆是披头散发,带枷铐链,满身伤痕的死囚。 人群顿时沸腾。 烂菜叶、臭鸡蛋、碎石块,如雨点般砸向这些死囚。 还有那调皮的小孩,当街拉了泡臭屎,一把抓起扔了过去,引得周围百姓哄堂大笑。 监斩官见状,也不搭理。 百年前有清流上奏,说当众行刑,百姓无不雀跃,暴虐流毒滋生,长此以往,仁义之心不再。 然而,却有一位以仁义著称的大儒当庭驳斥,说百姓畏法,方得平安,且终日劳苦,正好借斩刑,宣泄心中愤懑,总比将积怨对准朝廷好… 从此,再没人提这回事。 死囚们,表现也各不相同。 有的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 有的脸上被石块砸得鲜血直流,却沉默不语,只是望着苍天,脸上只剩麻木… 还有一名独眼大汉,对着周围怒吼道:“死就死了,顶多碗大个疤!” 话说的豪迈,却声音颤抖,裤裆下淋漓的尿骚味,更是引得百姓争相嘲讽。 “呦,这是哪位江湖好汉啊……怎么吓尿了?” “什么狗屁大盗,不过如此!” 就在这纷乱嘈杂中,午时钟响。 监斩官站在木台上,手持文书大声念道:“本年新罪盈载,刑科失序,虽皇恩浩荡,大赦天下,但谋反、杀戮等恶罪不在其列……非此可赦,务使群臣民众畏而不忘!” 说罢,呵道:“验明正身!” 当即便有小吏上前,一把薅住死囚乱发,向后一扯,露出面庞。 “王大成,男,三十有七,谋杀朝廷命官,正身!” “裘李氏,女,二十有三,毒害亲夫满门,正身!” “张昭,男,十八岁……” 随着一声声汇报,死囚们脑袋被一一展露,百姓们连声唾弃。 终于,小吏来到一披头散发的汉子面前,揪住头发,露出一个满脸伤疤,长着络腮胡的面孔。 “萧三,男,三十有一,杀人劫财……正身!” 张彪却脸色一变,猛然起身。 那死囚, 根本不是萧三! 第16章人死恨犹存 “午时已到,斩立决!” 令牌空中飞舞,打着旋落在地上。 金刀马三早已做好准备,身上肥肉耸动,满满饮了口烈酒,拎起鬼头大刀噗得一下,酒雾翻涌。 “各位,路上走好啊…” 马三嘀咕了一声,随后双臂发力,刀光闪烁,只见囚犯人头咕噜噜滚在木盆中,鲜血喷溅,身子才倒地。 “好!” “好!” “马三爷好刀法!” 人群中顿时一阵阵叫好。 酒楼雅间内,张彪面色阴沉似水,眼中杀机闪烁不定。 他见过的腌臜事太多,按理说应该已经习惯,但怒火还是涌上,憋得胸中发闷。 “彪哥,您可千万别冲动!” 王信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挡在窗口,“法场可不能胡来,有啥事,咱们随后再说。” 张彪深深吸了口气,胸膛不断起伏,“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是王叔要你们来的?” 王信顿时尴尬,“彪哥,这…” 铁守明拱手沉声道:“捕头息怒,此事已成定局,咱们位卑职小,再多事,便是与刑部作对。” “我知道…” 张彪眼神冰冷,沉声道:“找替死鬼,刑部那帮人没少干,但也都是官宦豪绅子弟。” “萧三不过是个混混,还给李府惹了麻烦,何至如此?” 王信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但萧三叔父能当上李府大管家,必然手段不小,应该是他搞的鬼。” “彪哥,这事算了,李府能找个替死鬼,也算有所交代了。” 张彪沉默了半天,随后丢下十几枚铜板,闷声道:“走吧,此事就此作罢,莫误了时辰,让总捕头责罚。” 说罢,便起身离开。 出了酒楼,张彪看了看天空,便缓缓撑开雨伞。 手下二人也撑伞跟了出来。 “彪哥,你真不管了吧?” 王信有些不可思议地追问。 “不管了。” 感受着那股萦绕周身的寒意,张彪咧嘴一笑,眼中满是嘲讽,“六扇门这身皮,连条狗都打不死…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王信点头笑道:“对对对,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迟早会遭报应。” 张彪闻言,摇头洒然一笑,撑着伞,走入淅淅沥沥秋雨中。 但刚转身,眼神就变得森冷,心中呢喃道:什么狗屁报应! 老子… 就叫报应! ………… 通政坊,六扇门。 作为专与江湖中人打交道的衙门,这里远离权贵云集的北城,衙门中人行事作风,也多少带了点江湖气。 衙门面积也不小,除去常年待在京城的捕头捕快,还有各州下属衙门前来办差,人员众多,足足占据小半个通政坊。 坊内百姓也多与六扇门有丝丝缕缕的关系,或开办酒楼客栈,或将自家小院出租,活得也还算滋润。 “呦,这不是张捕头么?” 张彪刚到衙门口,便有一黑衣捕头从门中走出,见面便打起了招呼。 这名捕头体型威猛,手掌异常宽厚,结满乌青色老茧,面庞方正,标准的国字脸,看上去很是忠厚。 此人叫侯坤,家传铁砂掌,刚猛凌厉,在六扇门中,也是数得上的好手。 看似老实,实则贪财好色。 张彪之前追查义崇会案件,惹得背后贵人不满,总捕头郭安,便将义崇会相关命案,全交给了侯坤。 这家伙只要拿钱,便是睁眼瞎,关键还会平事,左右逢源,各方面都能有个交代。 他满脸笑意道:“张捕头,兄弟我新纳了个小妾,过两日于家中摆酒,兄弟们都通知到了,你可要赏脸啊。” 张彪本懒得理会,但刚要拒绝,便心中一动,同样露出笑容,“恭喜候捕头,到时候,小弟自然要去凑个热闹。” “嗯…好,恭候大驾。” 侯坤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满脸堆笑,点头离开。 看着张彪带人进门,他才转身,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这二愣子莫非开窍了?” 说罢摇了摇头,快步离去… ………… “彪哥,理那姓候的作甚?” 回廊中,王信边走便低声询问。 张彪摇头淡然道:“世道如此,有些事多想无益,你二人跟我时间不短,将来总要提拔,跟同僚处好关系,免得到时他们下绊子。” 说罢便继续前行,还面带笑容,和沿途同僚打着招呼,一幅轻松自在模样。 王信与铁守明面面相觑。 “彪哥真转了性子?” “你信么?” “鬼才信!”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已打定主意,这段时间盯紧点,免得张彪真干出什么惊天大事。 …… 六扇门大殿,名为獬豸,殿门外矗立着一座高大石像,状似麒麟,生有独角。 传说獬豸智慧过人,怒目圆睁,可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象征勇猛与公正。 张彪到了广场,深深看了眼獬豸石像,随后才来到殿外,抱拳朗声道:“卑职张彪,休沐期满,前来领命。” “进来吧。” 殿内,宽和的声音响起。 张彪也不废话,带着手下进殿。 大殿内,已站了不少人。 六扇门在各州皆有分支衙门,但总堂捕头却有定数,铜牌捕头七十二人,银牌捕头三十六人,寓意天罡地煞。 金牌神捕,则有十二人,寓意十二元辰,乃六扇门招牌,个个都名震江湖。 当然,总堂的人资历足够,会被派往各州办差,也是晋升必要条件。 像张彪,若要晋升银牌捕头,免不了要外出,办成几件大案才行。 因此,殿内仅有不到一半的人,而且金牌捕头都不在场。 大殿内,此时气氛有些凝重。 郭安扫视了一圈,沉声道:“杀生教,乃我大梁心腹大患,本座得到确切消息,他们已秘密潜入玉京城。” “此事,本座已派几位神捕秘密调查,但秋灶大祭临近,到时各坊市皆有庙会,皇上也会亲临天水湖与民同乐,若出了乱子,谁都担待不起。” “夜巡一事,不可懈怠,皇上相召,本座要去宫中一趟,此事由霍锋全权安排,如有违令,军法处置!” 说罢,便起身离开大殿。 与此同时,一名独眼的阴冷男子也走上高台,命人展开硕大的《玉京城舆图》,沉声开口道: “京城一百零八坊,留在总坛的四十多名铜牌捕头,二十人为一班,每人要负责五座坊市,三日一轮换…” 张彪面无表情,望着台上。 此人便是霍锋,号称独眼神枪,乃银牌捕头中资历最深者,办过不少大案,在公门中名声显赫。 他父亲勾魂神捕死后,金牌神捕的位子便一直空了下来,霍锋便是最有力争夺者。 夜巡可不是个好差事。 银牌捕头,已是六扇门中层,几乎各个手上都有一堆案子,因此夜巡的任务,全交给了铜牌捕头。 说白了,就是累活。 随着霍锋一个个安排,终于点到了他的名字。 “张彪!” “卑职在!” “你家住安贞坊,周围的澄膳、昭国、大业、兰陵四坊,便一并管起来。” “那里有几个道观寺院,有不少江湖僧道挂单,找个机会摸清底细…” “卑职领命!” 一趟晨会,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 散会后,张彪本欲离开,却见王捕头几步走上前来,与他通行低声道:“彪子,不会生王叔的气了吧?” 张彪摇头道:“王叔你是为我好,怎会责怪。” “这就对了嘛。” 王捕头满意地点了点头,感叹道:“人啊,要知足常乐,活一辈子,平平安安便是福。” “老夫在这玉京城几十年,看多了起高楼、宴宾客,更看多了家破人亡,装糊涂才能活得久。” “你莫看他李府如今得势,但都是无根之萍,皇上一言可令其兴,一言也可令其家破人亡。” “李府惹得人多了,你看哪个会出头,都是暂避锋芒,出事那天,便是墙倒万人踩!到时出气也不迟。” 张彪面色平静道:“王叔放心,我真的已经想通了。” 王捕头点头道,“想通就好。” “还有,过段时间我那小孙子满月,你婶子千叮咛万嘱咐,家宴你必须去!” “那当然,恭喜王叔。” “记住啊,小心你婶子抽你!” 说话间,二人已出了六扇门、 王捕头心情不错,哈哈一笑,背手旋转着武器铁扇,摇头晃脑低声哼唱道道:“我本是草芦一闲人,日暮东归钓江雪……” 看着那远去的矮胖身影,张彪沉默了一下,叮嘱铁、王二人晚上汇合,便朝着安贞坊走去。 ………… 回到家中,已过了晌午。 张彪依旧是熬制汤药,运功炼化。 从土湾村回来后,或许是在灵界消耗过盛,破而后立,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进度又加快不少。 原本一份汤药,可用两三日。 而如今,一天都不够用。 秋雨中刀光闪烁,他浑身气血沸腾,皮肤通红,好似有股力量正在酝酿,许久才渐渐平息。 不知不觉,天色变暗。 远处,地面寒霜凝结,那双脚印也愈发明显,在雨中一动不动。 张彪心中已有所猜测。 鬼物形成后,会因执念保留一些意识,所以在灵界时,吴阿婆即便跟着他,也没有太多恶意,甚至会帮忙指路。 但这仅存的意识,也存在不了多久,就像现在,他已能明显感觉到,背后冰凉感更强,甚至带着少许恶意。 若其还懂得思考,恐怕在刑场时便会发疯,更不会对他产生恶念。 然而张彪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着手中横刀,任凭雨点于刀刃上溅落,明光微寒,杀意缭绕。 “吴阿婆,我明白了。” “你是要告诉我,萧三跑出来了么…” 说罢转身,盯着那寒霜上的脚印,灵视之眼运转。 魆(黄品一级) 1、因绝望而陷入灵界的亡者,怀着对生者的怨恨与执念,于黑暗中不断沉沦。 2、魆可穿梭两界,成型强大后,可融于黑暗,操控阴影杀人,也会因此畏惧阳光火焰。 3、小心黑暗中的鬼手… 4、他还活着! 第17章雨夜显灵兆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清楚。 “魆”,应该是厉鬼的一种。 从信息上分析,厉鬼形成,至少有两个条件,一是强烈情绪,二是与灵界有关。 吴阿婆年迈老弱,遭受打击后,浑浑噩噩,只比活人多口气。 一辈子老实本分,家人死绝,也只期盼着王法主持公道。 能让这种老实人化作厉鬼,无疑死时怀着强烈的怨恨……。 那场火灾绝非意外! 多半是脱离牢笼的萧三出来报复。 张彪很清楚这种垃圾,不敢来找自己,只敢将怨恨发泄在弱者身上。 或许当时吴阿婆还未化鬼,被萧三逃脱,他去祭拜,反倒被跟上。 但福祸无常,若非还有少许意识的吴阿婆指引,他也会死在灵界。 现在回想,都是一阵后怕。 还有,这吴阿婆所化厉鬼为黄级一品,有些出乎他意料。 不过仔细回想,无论吴阿婆,还是会陷在灵界的李辰山,都未造成实质性伤害,连人身上三把火都扑不灭。 但危机,显然还未结束。 其鬼名为魆,看信息,只要再进化变强,就有阴影中害人本领。 恐怕到时,唯有凝聚出三阳真火,才能抵抗。 无论为心中不平,还是为摆脱吴阿婆所化魆鬼纠缠,都必须尽快找到萧三! 当然,自身实力才是根本。 疆梁食磔死,这傩面中的传承,多半就有对付厉鬼的方法,必须尽快修到炼气期,学习术法。 明日,便带着积蓄去安仁坊,全部换成药材! 心中做好打算,张彪便回到房中,擦洗一番后,换上官府与装备,又取出蓑衣披上。 铛!铛!铛! 各坊钟声响起,回荡全城。 这代表坊门即将关闭,也是他与两名手下约定好的时间。 张彪关了门,细雨中阔步而行,果然在坊门外看到铁、王二人。 玉京城各坊门外,都建有一座坊亭,用于坊中武侯休息,面积不大,却可躲避风雪,还生有炉子,能烤火热饭。 此刻,周围几坊的武侯,还有京兆府管辖的坊中不良人,都被集中了起来,站在亭檐下避雨闲聊。 “张捕头来了,快集合!” 见张彪到来,武侯首领们纷纷呵斥,铁守明和王信也连忙上前。 张彪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列队,“下着雨,无需做哪些场面。” 见武侯和不良人皆打着哈欠,一幅懒散模样,张彪眉头一皱,沉声道:“此次巡夜,非比寻常。” “不止我六扇门,京兆府、大理寺、金吾卫都参与其中,诸位都是公门老手,可曾见过这般情形?”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提起精神。 他们都是街面上的老油条,经张彪提醒,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安贞坊武侯首领小七与他最熟,连忙堆笑道:“张头,您给透点口风么,莫非出了啥大事?” “上头不让说。” 张彪摇了摇头,“总之不可大意,你们三人为一队,按时汇聚核对人数,我们会在各坊间游弋,随时支援。” “记住,若发现可疑之人,先发信号,我等与巡街的金吾卫会立刻赶到,莫要逞强落单!” “喏!” “张捕头放心!” 武侯与不良人们纷纷回应。 “诸位小心。” 张彪点了点头,带着铁守明与王信离开,消失在黑夜雨巷中… …………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玉京城坊巷之间,虽比不上正阳大街,但也算宽敞,可供五辆马车并行。 商铺民居皆在坊内,因此街道上并无灯笼,秋雨不歇,噼里啪啦打在青石板上,激起阵阵寒气。 大片马蹄声响起,伴着火把游龙,铠甲生光,长矛林立,却是金吾卫巡街而来。 带队的校尉看到长街黑暗中有三个人影,却并未惊慌,而是开口道:“可是六扇门张捕头?” 黑影缓缓现身,正是张彪等人。 “陈校尉,那边可有异常?” “放心,无事。” 随意打了招呼,双方便擦身而过。 “真特娘的冷!” 见金吾卫离开,王信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搓着双臂抱怨道。 说着,嬉笑道:“彪哥果然好手段,几句话,便哄得武侯和金吾卫不敢松懈。” “前些天我们跟着刘捕头,那个闷葫芦话都不会说,人家都懒得搭理。” 张彪眉头微皱,“莫要说笑,我也得了消息,杀生教确实已入京城,切不可大意。” 王信愕然,“彪哥也得了消息,谁说的?” 张彪总不能说是黑吃黑义崇会得知,因此开口道:“信我便是,不要多问。” 铁守明也沉声道:“大人说得对,还是小心为妙,小五…” 话说一半,王信顿时脸色难看,铁守明也连忙闭上了嘴巴。 张彪看到后,心中黯然。 每名铜牌捕头,手下都有三名捕快,既是助手,也是未来捕头人选。 他麾下,原本还有一名年轻人,苍州人士,家传的武学,到京城闯荡入了六扇门,名叫秦小五。 小五为人质朴,与王信感情极好,但江湖经验不足,追捕贼寇时,冲入暗巷,被人偷袭致死。 王信一直因此自责。 后来又调来几人,要不偷奸耍滑,要不性子别扭,总合不来,因此他手下一直只有两人。 见气氛有些沉闷,张彪忽然开口道:“夜雨寒盛,你们去找个坊亭烤烤火,休息一个时辰。” 铁守明摇头道:“怎能让大人…” “少废话!” 张彪笑道:“我一人反倒轻松,你们走吧,我待会儿就去。” 说罢,转身阔步而行,踩着坊墙纵跃起身,勾魂索呼啸而出。 不等二人开口阻拦,他便消失在漆黑雨夜中。 铁守明与王信面面相觑,只得转身前往坊亭…… ………… 高耸坊墙之上,张彪半蹲观望,见二人离开,这才缓缓扭头,浑身寒意笼罩。 雨夜凄寒,黑暗充斥天地。 张彪缓缓抬头,任凭雨水顺着蓑衣滑落,双目微闭,好似在感受这漆黑夜空。 这些天修炼三阳经,令他气血充盈,丹田小腹,上中下三焦热流翻涌,根本不惧风雨严寒。 更重要的,是心中束缚解开。 如果说灵气复苏、灵视之眼觉醒,让他的命运就此偏转,发生改变。 那么吴阿婆之事,便让穿越十几年来的心锁,彻底碎裂。 什么六扇门, 什么大梁朝, 全是狗屁! 大梁朝太大,三百年国运,九州数万里之地,纲常礼数压的人喘不过气,所有人卷入其中,被其束缚… 大梁朝太小,见过不凡,方知天地之广阔,充满未知… 他想起前世那些话本小说中所讲,修士乃逆天争命之人,只求本心,百无禁忌。 打破金锁,方能走蛟。 这一刻,张彪只觉脑中迷雾尽散,整片天地,都好似变得灵动通透。 萧三必须杀! 不会再通过什么律法, 让其多活一天都觉得难受! 但大张旗鼓也不行。 他尚且弱小,还要借公门力量修行,况且走露风声,还会连累身边之人。 换个身份,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想通未来之路,多日来胸中闷气散去不少,竟让他忽然有种感觉,丹田内似乎有股热流猛然汇聚。 这种感觉来的突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迅速散开。 然而,张彪却眼睛一亮。 这分明是三阳经中所说,即将产生气感的征兆。 《三阳经》所言,炼气期有上中下三境。 第一便是产气,后天之气勃发,通行周身,不断积累,打通闭塞窍穴。 第二是锻身,借积累的后天之气,炼皮、炼骨、炼筋,使肉身坚韧。 第三则是引气,此时肉身足够强悍,便可引各类先天之气,纳入丹田,产生革新之变。 至于再往后该怎么办,三阳经中完全没提,或许只是一部练气功法。 别的不说,只要踏入炼气期,便可点燃三阳真火,有了破邪护身手段,再次陷入灵界,也无需畏惧。 张彪忍住心中激动,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个木头雕刻的恶鬼面具。 青面獠牙,与傩面疆梁有些相似。 他卸下沉重蓑衣,缓缓戴上面具,如雨夜幽鬼,一个闪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轰隆隆! 雷光闪过,透过层层乌云,照得整个玉京城明暗不定…… 第18章天地八大门 靖安坊,坊亭内火光闪烁。 十几名武侯与不良人挤在小小坊厅内,炉火升腾,铜壶内酒香四溢,周围荷叶内还摆满了牛肉与烧鸡。 “来,满饮此杯!” “这醴泉烧虽便宜,但酒性甚烈,正好驱寒…” “哈哈,贵的咱也喝不起啊。” 一帮人饮酒闲聊,竟让这四处漏风的坊亭,都显得有些闷热。 当然,也有人面带忧色,“咱们巡夜饮酒,不会受到责罚吧。” “怕个鸟!” 满脸横肉的武侯首领冷笑道:“大冷的天,还一个劲折腾咱们,就算逮着贼人,功劳还不是老爷们的。” “就这么点银子,还连续数月拖欠,要咱卖命,想得美!” “大不了,咱不干了,到时介绍兄弟们进香会,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呸,就是!” 有人连忙附和,随后低声问道:“路爷,您消息灵通,可知京兆府为何不给咱们发钱?” 满脸横肉的汉子喝了口酒,眼中嘲讽毫不掩饰,“收不上钱呗。” “各地的官绅老爷们侵占农田,上下打点,个个都不交税,穷鬼百姓又能收上几个子?” “圣人还要新修宫殿,户部没办法,只好在咱们身上抠。” “特娘的,这活没法干了!” “总得弄个来钱的路子…” “哎,你们听说了没,城外在闹水鬼,已经死了好几人。” “屁话,我看是穷鬼劫道。” “是真的,我听说…” 一帮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而在不远处坊墙下,几名六扇门的捕快个个脸色难看。 “妈的,这帮油子实在过分!” “明日去京兆府,告他们一状!” “刘头,怎么办?” 捕快们七嘴八舌询问。 为首的铜牌捕头是名中年人,身形高大笔挺,五官却显得有些木讷。 他沉默了半天,刚要说话,却忽然扭头,望向黑夜雨巷,眼神也变得锐利。 没有与众人废话,他快步而出,一对判官笔突然出现在手中。 身形破开雨水,踩着坊墙与大树,折返跳跃,腾空而起,落在坊墙之上…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下方捕快也纷纷拔刀前来,高呼道:“头,有情况?” 这捕头皱眉看了看周围,“方才…似乎听到了些声响。” 捕快们巡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 “头,没人呀。” “许是野猫吧。” “或许吧…” 中年捕头又扫视一圈后,这才跃下坊墙,带着手下往其他方向而去。 靖安坊,一处酒楼斗拱下,张彪缓缓露出半个身子,轻声落地,没有一丝声响。 望着那捕头离去的方向,张彪微微摇头,“这家伙果然深藏不露。” 那中年捕头,便是前两日王信、铁守明暂时跟随之人,名叫刘长空。 此人不善言辞,性子有些呆板,在七十二名铜牌捕头中,名声不显。 但张彪却知道,若论身手,未修炼三阳经前,他还真不是此人对手。 对这家伙,他本不想招惹,但要找萧三,还必须来靖安坊。 没敢耽误时间,张彪立刻闪身,在高低错落的屋顶阴影间飞速游走。 时而借力腾空,时而越翻身跃过高墙,宛如鬼魅黑夜穿梭。 很快,一座道观便出现在眼前。 道观前门上,牌匾蓝底烫金,赫然写着“长春观‘’三个大字。 张彪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霍锋让他留意安贞坊附近几坊内,道观寺院的底细。 他对那几家道观寺院并不熟,只知道有江湖上的僧道挂单,还有香积厨,经营着放贷的生意。 但刘长空辖区内的这家长春观,他可是久仰大名。 谁能想到,玉京城中除了朝廷各衙门密探,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便是这帮道士。 江湖行走,蛇鼠各有其道。 终究是一群不事生产,游走在灰色领域之人,再大的名声也总要吃饭。 有人成了地方豪强,经营庄园,与官府勾结,垄断茶叶、药材、码头、盐运等行当,赚的是盆满钵满… 有人手底下功夫硬,或经营镖局,或成为豪门大宅的看家护院… 还有的人则心中一横,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行当… 当然最多的,还是学一门手艺,游走四方,被称为八大门。 册门,卖秘药配方、淫书春宫图、碑帖字画、假古董… 火门玩的是炼丹、服石、房中术,借着假气功名头,忽悠有钱人… 飘门大多是清客与浪荡子,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摆摊说书的,也归为其中… 风门是风水地师和盗墓贼… 惊门是测字看相、吓唬百姓,抓鬼念经… 爵门专走朝廷路线,当白手套,做师爷,弄个茶楼撮合各方交易…… 疲门是游医、卖假药… 要门则是乞丐,分善恶两要… 总之没一个正经生意,要么坑蒙拐骗,要么作奸犯科。 相较于那些仗着功夫吃饭的人,八大门自然稍逊一筹,未免受到欺负,便抱成一团,成立了个组织,叫天地门。 当然,门规相对松散,虽然见面对了暗号,都会以同门兄弟相称,但互相坑起来也毫不手软。 这天地门一来负责调停,若内部之人起了争斗,便会有各门首领坐下喝茶谈判。 二来则是抱团,若谁家受了欺负,事关生死存亡,八大门便会齐心合力,一致对外。 也算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势力。 当然,混江湖无非求财。 天地门的弟子们游走各地,从朝堂到市井,从城市到乡间,几乎哪儿都有他们的身影,消息自然灵通。 因此天地门,主营情报买卖。 这长春观,普通百姓以为只是个烧香奉道之所,但实则是天地门在玉京城的堂口。 六扇门有自己密探,但调动查阅情报,必须由总部头同意,发放令牌。 萧三潜入土湾村害人,必然已离开了李府。 玉京城人口百万,萧三又是坊中老油条,若其有意躲藏,还真不好找。 张彪没时间浪费,只能找天地门。 …… 雨夜中的长春观,更显寂静。 淅沥的雨滴,打在青砖古瓦上,松柏树林间,发出沙沙的声音。 座座宫殿阁楼隐于密林间,黑暗中只有几点灯火,显然大部分人已然进入梦乡。 看似毫无防备,但却不可轻视。 尝过被人武力相逼的教训,天地门培养了一批好手,再加上风门的机关、惊门的幻术、疲门的毒药…着实有些难缠。 若是以前,张彪即便身法了得,也不愿来人家京城堂口犯险,但如今,却可尝试一番。 打定主意后,他顺着墙角阴暗处飞速奔跑,很快便绕了个大圈,来到侧门。 不同于前门,与空旷殿前广场相连,侧门幽深,紧挨着回廊与假山花园,最适合偷偷潜入。 毕竟侧门是达官贵人和江湖同道往来之所,有时候买卖情报,干些阴私勾当,总要掩人耳目。 “汪汪汪!” 但还未靠近,黑暗中便犬吠不断。 张彪吃了一惊,连忙藏入对侧暗巷之中。 很快,墙上便出现几道人影,虽都是道人打扮,但个个手持长剑,太阳穴微鼓,眼神锐利,显然都是好手。 与此同时,红漆木门缓缓打开,两头半人高的狮头恶犬呼啸而出,向着暗巷直扑而来。 “汪汪汪!” 伴着声声沉闷狗叫声,道人们也纷纷越墙而下,长剑一横,冲入暗巷。 然而,巷中是条死路,空无一人。 “人跑哪儿了?” “会不会是野猫?” “不可能,这两条守山犬可是李师叔从琅琊山抱来,灵敏的很,猫狗都懒得理会。” “估计是哪个小贼窥视。” “走吧,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今晚都灵醒点。” 道士们经验丰富,也不四散追击,而是迅速返回道观。 黑暗中,临近花园的矮墙下还响起了咔咔机扩声,显然开启了某种陷阱。 远处房顶后,张彪眉头微皱,看向了腰间的迷魂镜。 以他身法脚步,还有雨夜掩护,这么远自然无法被发现。 唯一的可能,便是迷魂镜气息,惊动了那两头灵觉不凡的畜生。 本想仗着此物潜入,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吱呀! 木门再次开启。 黑暗中传来对话声。 “崔师叔,这么晚了要去哪?” “呦,一个个长本事了,还管起我来了,老道我夜观天象,发现北城妖气冲天,去降妖附魔行不行?” “师叔别误会,只是方才…” “少废话,躲远点!”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老道从木门内闪身而出,打着灯笼,撑着雨伞。 这人身形干瘦,五官深邃,白发长须,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但醉眼朦胧,满身酒气,显然不是个正经道人,一步三晃,走进雨巷之中。 待他走后,几名年轻道人不满道。 “这个老淫棍,什么降妖伏魔,分明是酒后酒后生色心,要去太平坊快活…” “别说了,这老东西坑蒙拐骗,没啥本事,但身份却不低,由他去吧。” 张彪听到后心中一动,隐入黑暗。 ………… 靖安坊雨巷中,灯笼烛火摇晃。 “芙蓉新落玉残秋,锦华已过却道愁…”崔老道嘴里哼着淫词小曲,摇摇晃晃,显示很是惬意。 眼看快到坊门,暗巷中却忽然闪出一条人影,正是张彪。 “什么人!” 老道浑身一个激灵,猛然酒醒,宽大道袍甩动,看似往左,后腿却似毒蛇般从右侧猛然踹出。 “裙里腿?” 张彪有些惊讶。 这门功夫并不稀奇,很是阴损,专撩人下阴,江湖女子常学习用来护身。 没想到这老道,也擅长此招。 但对付他,却差得远。 张彪一个滑步闪身躲过,左手揪着道袍一扯,右手似掌似爪上一扣,便捂着老道脑袋进入暗巷。 “好汉饶命…” 看到恶鬼面具,老到差点吓尿,但刚要求饶,却见眼前出现一枚铜镜,随后寒意笼罩,脑袋变得麻木。 见老道两眼变得呆滞,张彪缓缓松开手,满意点头。 迷魂镜却是好用,只要不是那种心智坚定之人,轻易便可迷惑。 “你叫…” 然而,张彪刚询问半句,就见这崔老道眼神一下子变得灵动,撒开脚丫子便往巷外跑…… 第19章药源地之变 这老滑头! 张彪猝不及防,没防备这老道竟是装的,完全未中迷魂诡术。 但他反应极快,右手外翻,猛然一甩,勾魂锁链便呼啸而出。 “快来人…” 老道还没冲出巷口,便觉腰间一紧,被硬生生拖回黑暗中。 他刚想叫唤,便识趣闭上了嘴。 勾魂锁枪头利刃,已抵在他喉头。 老道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这位好汉,贫道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 说着,伸手掏向怀中。 “找死!” 张彪冷哼,左手闪电般伸出,抓着老道手腕猛然一扭。 啪嗒! 一个拳头大的黑丸向下坠落。 张彪看到后,顿时瞳孔一缩。 他认得此物,抓捕淫贼陈猴儿时,对方便是用这毒烟丸逃遁。 张彪手疾眼快,此时避开已经来不及,索性旋身侧转,使了个分筋错骨手,扭着老道肩膀往下一摁。 噗! 细微爆破声响起。 趴在地上的老道,肚子道袍两侧冒出少许彩烟,最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一时间,酒肉酸臭、毒烟的恶臭,充斥了整个巷子。 “你个老东西…找死!” 张彪心中恼火,原本只是想问些情报,看看这老道为何能摆脱迷魂镜,没想到如此滑不溜手。 “好汉饶命,不敢了!” 老道顾不上满身污渍,强忍着恶心干呕求饶道:“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张彪也懒得再废话,直接运转灵视之眼,脑中涌上信息: 崔铁嘴(凡) 1、人族梁国假道士。 2、惊门前代首领之子,贪财好色,油腔滑调,胆小怕事,武艺稀松,精通各种骗人幻术。 3、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快活一天是一天…… 这并非张彪首次对人使用灵视之眼,之前便尝试过几次。 最大的好处,便是看透本质。 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红尘之中,人人皆戴着面具。 但无论隐藏多好,都逃不过灵眼。 胆小怕事… 张彪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恶鬼面具狰狞,语气更是阴森,“我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好汉这说的哪里话?” 崔老道满脸讨好的笑容,“蝼蚁尚且贪生,贫道我日行一善…” “少废话!” “呃…想活!” “想活便如实回答,你是用了何种法子,摆脱我术法?” “好汉的摄魂术确实厉害。” 崔老道堆笑道:“摄魂术在惊门也是上等秘传,不过需迷药和诸般手段配合。” “贫道从小学艺,常被师兄戏耍,于是便做了手段,只要中招便立刻清醒。” “道友的手段是我生平罕见,不知师出何门,报个字号,说不定还是自己人…” 这老道唧唧歪歪,张彪却听了个明白,心中疑惑解开。 惊门有催眠的幻术,这老道多半给自己做了暗示,再加上迷魂镜破损,威力大减,因此不受影响。 “咦,怎么有点冷…” 崔老道正在胡侃,忽觉周身阴冷,随时看向张彪身后,眼睛顿时瞪得浑圆,寒毛都竖了起来。 只见墙壁上,白霜凝结,出现一只手印,似乎还有个影子,若有若无。 崔老道头皮发炸,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好汉,你…你身后有东西。” 张彪看也不看,冷声道:“厉鬼而已,你整天抓鬼,没见过?” “鬼…鬼啊!” 老道吓得裤子都快尿了,但觉脖子上刀刃一紧,又连忙闭上了嘴巴。 他咽了口唾沫,望着张彪,声音干涩道:“这世间真…真有鬼物,方才,那也是真正的术法?” 张彪淡然道:“你以为呢,要不让我身后这位,陪你回去住两天?” “别,别。” 崔老道连忙摇头,“贫道身子骨弱,担不起这份福报,好汉…不,仙长不杀我,定是有所差遣,直说便可。” “算你机灵。” 张彪点头道:“我要你帮我找个人,名叫萧三…有了消息,便在靖安坊墙左侧暗巷中,画个莲花。” “此事需保密,不得告诉任何人,若走露风声,定帮你找几个‘好伙伴’……” “不敢,不敢。” 崔老道连忙摇头,但觉眼前衣袂风声响起,人已没了踪影。 他呆立了半天,又颤抖着摸向那逐渐变淡的白霜和手印。 嘶——! 崔老道倒抽一口冷气,喃喃道:“不是硝粉化冰术。特娘的……世上真有鬼!” 他脸色阴晴不定,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往长春观跑去。 “快开门,快开门!” “咦,崔师叔,您怎么……” “少废话,没见过喝醉吐了吗,快让开!” 对面屋梁上,张彪藏于暗中,见老道没有胡说,这才满意点头,一个翻身跃下,向着坊墙跑去…… ……………… 金鸡报晓,晨光露白。 连日来的阴云终于散去,半边天黑半边蓝,没有一丝云彩,显然是个好天气。 张彪早已起床,服下汤药后,又在院中打了几趟拳炼化,浑身汗液蒸腾。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公鸡打鸣声。 这一声,高亢入云,格外响亮,颇有雄鸡一唱天下白的气势。 张彪眼睛一亮,来到院墙前,踩着枣树一个借力,便跳了上去。 院内,周老爹正在清理猪圈。 张彪笑道:“周老叔,你不是说公鸡全卖完了么,怎么还留着一只好货呢?” 周老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摆手道:“这只不卖,留着做种打鸣呢,今儿便去其他家找找,帮张捕头弄几只老鸡。” “也行。” 张彪也不在意,折身跳下院墙。 又在屋里院外转了几圈后,张彪忍不住眉头微皱。 今天早晨,自太阳出来后,吴阿婆所化魆鬼,便不再现身。 这并非好事! 之前吴阿婆可白日现身,但威胁却不大,顶多弄些冰霜、手印脚印什么的吓吓人。 但其所化“魆”,灵视之眼提示,有阴影中袭人能力,畏惧阳光,已说明其正在进化。 说不定哪天黑夜,便能扑灭三盏阳火,直接要他的命。 一旦化作鬼物,再无本我。 昨日虽威胁崔老道成功,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找到萧三。 尽快踏入炼气期,才是保命之道。 想到这儿,张彪立刻返回屋内,洗漱一翻,换了行头,便带着所有积蓄,三百二十两银子,匆匆离了家门。 刚到安仁坊,张彪便发现蹊跷。 他来的也算不迟,各家药行才刚刚开门,但街上行人却不少,尤其是运货的马车,简直一辆接着一辆。 他眉头一皱,走进最熟的仁心堂。 …… “张捕头,请用茶。” 仁心堂内,掌柜吴德庸奉上香茗。 张彪虽只是捕头,但六扇门在江湖中名声可不小,再加上这几日花费不少,已是大主顾,掌柜的自然要亲自接待。 “吴掌柜,你不厚道!” 张彪脸色阴沉,没给半点好脸色,“相隔一日,便涨价两成,莫非觉得张某好欺负?” “在下哪敢啊…” 吴掌柜连忙叫屈,“张捕头可以去打听一下,整个玉京城都在涨价,有些甚至关了库房,不再向外售卖。” “实话说吧,您明天来肯定还会涨,还不一定能拿到货!” 张彪眉头微皱,“出了啥事?” “您不知道?” 吴掌柜愕然,“捕头一次买这么多,我还以为您已收到了消息。”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罢了,反正消息迟早要传开。” “不少药源地…出了事!” “关外大雪山起了寒雾,进去的人要不冻成冰坨子,要不没了踪影,参帮好手损失惨重…” “摩云崖方圆千里的野兽都疯了,成群结队袭人,毁了山下小镇,没人再敢去采血芝…” “不单这些珍品,就连一些道地药材也出了事。” “石螂提前孵化,明年的桑螵蛸肯定缺货,曲州寒潮提前,药田全毁了…” “眼下各家都在抢货,若非张捕头,老夫是绝不会出货的。” 吴掌柜絮絮叨叨,长吁短叹。 他家药行实力一般,这么大的变故,一旦跟不上,家业便会被其他豪商盯上。 虽小有积蓄,但对未来也是茫然。 张彪则听得心惊。 灵气复苏还只是开始,便有这么多变化,未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药材确实是个大问题。 关外参帮好手如云,即便他对上,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却在大雪山中折损不少。 即便他舍了六扇门之职,跑去关外,也多半挖不到药。 原本一副八珍气血汤可使用三日,但他如今冲关,至少两天三副。 踏入炼气期后,消耗可能更大,加上药材涨价,怕是一个月都撑不下来。 必须早做准备为好… 第20章再入集贤坊 “张捕头您拿好。“ “要不我让伙计送到府上…” “不用,这才多少。” 张彪拎起一摞药包,心中感叹。 他所购买的,也算是市面上能流通的珍品,三百两银子,单手就能拎走。 除去留下应急的二十两银子,张家几代积蓄,一朝烟消云散… …… 出了仁心堂,张彪顿时察觉异样。 如今刚到辰时,有些人尚未朝食,但各个药堂却已人潮汹涌。 普通百姓很少,大多青衣小帽,一看便是官员府中家丁,各个面色焦急。 而在远处,还有更多的人涌来。 望着这一切,张彪面色凝重。 玉京城龙蛇混杂,各有其道。 天地生变,大雨未至,消息灵通的官员却已看到阴云,纷纷开始行动。 他们或许不知晓灵气复苏,更不是用来修炼,只是想囤积药材,或自用,或从中牟利。 而普通百姓则浑然不觉,依旧烦恼于柴米油盐。 妈的,粮食估计也要涨… 张彪脸色一变,匆匆返回安贞坊,将药材小心藏好后,便再次离家。 出了坊门,本想去粮行,但心中一想,又转身前往集贤坊。 他在六扇门当差,高手众多,朝廷再困难,也会管他们一口饭。 而药材,却是越涨越凶。 趁着市面上还有货,尽快弄些银子囤积才是上策,要不就只能化身大盗,去抢那些达官贵人的库房了。 倒不是怕损了脸面。 只因玉京城那些深宅大院,都有高手镇守,他还没以一敌众的本事,贸然犯险,实属不智。 心中有了计较,张彪顿时加快脚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集贤坊。 相较于安仁坊,集贤坊明显人少了许多,一些铺子的掌柜,甚至还在街边食肆,悠闲吃着早点。 街上摆摊的,也没多少。 张彪转了几圈,或许是永济坊那伙盗墓贼出事的消息传开,街面上没一个土耗子出没。 看了几个摊子,都是一眼假,他即便不懂古玩,也知道前朝皇帝大印,不会像白菜一样摆在大街上。 只能去铺子里再瞧瞧… “这位兄台,请留步。” 就在他抬脚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个低沉的声音。 张彪回头打量,见是个五官清秀的年轻人,身穿青布儒袍,浆洗得发白,虽看上去寒酸,却有几分儒雅气质。 “何事?” 张彪眉头一皱,准备驱赶。 闹市之上有人搭讪,并非好事。 果然,这年轻人鬼鬼祟祟看了看周围,随后捂着胸口低声道:“我观兄台器宇轩昂,乃习武之人,实不相瞒,在下乃奉武将军亲戚,得了其家传刀法秘策,想卖给识货之人…” 奉武将军是右武卫大将,因私藏大量军械,被判死罪,前几日,张彪眼看着其被斩首。 听闻出事后,家中女眷被充教坊司,乱七八糟、十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抢了不少财物。 然而,张彪却根本不信,冷笑道:“册门的弟子?学艺不精,‘把点儿’不准啊…” 说着,从怀中摸出六扇门令牌。 册门专卖各种假字画、假古董骗人,伪装名人之后,是最常见手段。 每当京城有大官斩首,总会冒出一堆各种后代售卖祖产。 ‘把点儿’是江湖黑话,意思便是查看肥羊。 六扇门的牌子一亮,年轻人顿时脸都绿了,颤声:“在下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急什么?” 张彪嘿嘿一笑,揪着领子又拽了回来,“有话要问你。” 年轻人都快哭了,连连作揖,“大人,在下家道中落,不得已混迹江湖,刚出山,一趟买卖都没成呢…” 张彪两眼一瞪,“别嚎,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脸色惨白,拱手道:“在下余子清,没犯啥事,冤枉啊…” 张彪见状笑道:“莫怕,只是想买点古玩送人,又没钱,你帮个忙,看哪家摊子上有真货。” 余子清听罢愣神,随后满脸为难道:“不敢隐瞒大人,您也不看这集贤坊什么地方,那些精通此道的儒士,各堂掌柜伙计、册门同道,皆是眼光毒辣,好东西,根本流不出来…” “啊?” 张彪听罢顿时傻眼。 见他模样,余子清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大人要送何人,在下倒是有件真东西,虽有些不雅,但若是送对胃口,比古玩更讨喜。” 张彪眼睛一亮,“拿出来瞧瞧。” “大人请随我来。” 余子清满脸神秘,在前方带路。 二人左拐右绕,进了集贤坊深处。 这里远没有街面上热闹,而且不像安贞坊,因商贸繁荣,人员众多,就连民居也是狭小逼仄,户户相连。 眼见越走越偏,巷子中也几乎没人,张彪眼睛微眯,提起了警惕。 江湖险恶,莫非这小子胆上长毛,起了野心… 就在这时,余子清在一户破烂民居前停下脚步,“大人,就是这里。” 说罢,咚咚敲门,“娘,我回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两眼发白,颤声道:“儿啊,怎么有外人,你不会惹了啥事吧?” 余子清连忙扶住老妇,“娘,没事,带个客人来,您歇着就好。” 说罢,将老妇扶进院中木椅上坐下,这才扭头道:“让大人见笑了,东西就在里面。” 张彪点了点头,心中已无怀疑,跟着余子清进了厢房。 进门后,见房内虽然简陋,却布置整洁,笔墨纸砚皆有,还有不少手抄的书册,墨迹未干的伪造名画。 看来这小子,有些来头啊… 张彪一看,顿时了然。 江湖上厮混,大多是活不下去的泥腿子,别说这一手好书画,能识文断字的都少。 不过他也没多问。 玉京城官场三百年起起伏伏,多的是各种破落户。 只见余子清从床下抬出个几尺见方的物件,土布包的严实,小心翼翼打开,“大人,便是此物。” 张彪看到后,眉头微皱,“看上去一般啊,有何来头?” 这是个不大的木屏风,看不出材质,上面雕满花卉假山,还有一面面小轩窗。 “大人莫急。” 余子清得意地眨了眨眼,随后将那些小木窗一一打开,竟然全是活门。 张彪一看,顿时脸色难看。 只见木窗内,一对对男女宽衣解带,摆出各色花样,栩栩如生,眉宇间满是春情。 此时的木屏风,犹如隔着花园偷看一家家夫妻行人伦大礼。 好嘛,原来是春宫图。 看到张彪脸色,余子清连忙解释道:“大人,这东西也算前朝古物,家父细心收藏,品相完好,京中富贵人家颇有好此道者,送人最合适。” “十两…不,五两银子您就拿走,绝对不亏!” 张彪哪会听其鬼话,本扭头欲走,但看这东西制作精巧,浪费半天时间,也总要弄个明白,于是运转灵视之眼。 木屏春宫图(凡) 1、梨花木材质,匠人悉心雕刻,历经三百载,历代主人爱护有加。 2、画柳眉、点朱唇,霜华染红尘,匆匆人间万般愁,不如纵享闺中乐… 3、世人珍其技艺,百般爱惜,却不知聪明的匠人,在其中藏了东西… 竟真捡到了宝! 张彪心中惊讶,脸上却毫无表情,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吧,这东西也算精巧,买来送人也不错。” 余子清顿时大喜,“大人好眼力,这买卖绝对不亏!” 张彪也不废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了东西便匆匆离开。 余子清张了张嘴,本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目送张彪身影迅速消失… “儿啊,东西卖了吗?” 就在这时,院中老妇声音响起。 余子清连忙返回,微笑道:“娘,总算开了张,我这就去买米,晚上给您做肉吃。” 老妇叹了口气,“为娘吃不吃都行,只是心中不好受,咱家道中落,害得你流落市井,也考不了功名…” “娘,说这些干嘛。” 余子清笑了笑,“朝堂凶险,父亲当个言官整日得罪人,咱们提心吊胆,哪有如今清闲。” 啾啾!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鸟叫声。 余子清眼神微变,微笑道:“娘,我这就去买米,您在家待着,除了我,谁来都别开门。” 说罢,匆匆出门。 转过拐角,赫然有个白衣伢人打扮的干瘦男子,正无聊看着天空。 余子清连忙拱手,“见过杨师哥,可有何要事?” 干瘦男子笑道:“没事,找个人,这几日留意一下。” “什么人?” “一个死人,名叫萧三…” “门中一位前辈的私活,不想泄露风声,所以在各坊找些生面孔。” “记住,谁也别说,有消息直接告诉我,若找到人,以后你在门中就有了靠山。” “多谢杨师哥!” 余子清闻言大喜。 江湖上混,哪有那么简单,他经验浅薄,又不通武艺,时常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好在母亲眼盲,才没被发现。 和张彪交易,也是看其和善,想搭上关系,找个靠山,谁知对方拿了东西就跑。 萧三,名字有些耳熟啊… ………… 回到家中,张彪立刻关门。 他抽出横刀,将木屏风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削去四边。 不知那匠人藏了什么宝,也不晓得用了何种手法,但挨着边削,总没错。 果然,削掉两寸后,木纹上出现一条明显裂缝,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从外面根本无法察觉。 张彪眼中出现一丝惊喜,沿着木缝将所有边削掉,屏风顿时成了两层。 掀开第一层,一幅发黄的图纸出现在眼前,密密麻麻画满图案。 “玉京城舆图?” 张彪愕然,有些失望。 怎么是这玩意儿。 虽说朝廷有令,私藏舆图罪同谋反,但江湖上私底下也有流传,暗中售卖可得纹银百两。 问题是六扇门就有,他也犯不着为百两银子就去涉险。 “咦…” 就在这时,张彪发现蹊跷。 这副玉京城舆图,似乎和他见过的,有些不一样…… 第21章三日风云起 张彪来了兴趣,仔细查看。 这份舆图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即便密封在木屏风之内,也已发黄斑驳。 他注意到,城区东北侧龚正坊依旧存在,而两百年前,那片区域已被拆毁,建成万象宫。 说明这份舆图,至少有两百年。 更吸引他的,是一些虚线。 纵横交错,几乎穿过整个玉京城,隐约形成个九宫图,中心还有红蓝线,描述出小城轮廓。 这是…… 张彪眼睛一亮,想起件旧事。 昔日玉京城,古称屠苏,曾是前朝大业东都,藩镇之乱时毁于战火。 梁武帝赵衍于此被围,挖无数地道,深入地下十丈,又与古矿坑相连,错综复杂,名叫八卦陷魂阵。 武帝凭借此阵,以五万兵马和提前储备的粮草,对抗藩镇联军数月,硬生生拖到援军到达。 是夜,月光炽盛,外有援军,内有神出鬼没、不断涌现的梁军,一举击溃藩镇联军,算得上立国之战。 玉京城兴建,地道入口被尽数填埋,但后来被人私自掘开,还牵扯上了一桩谋反大案,许多江湖中人参与其中。 那是段血腥岁月,不少参与谋反的武林门派被剿灭,六扇门也因此成立。 这件事,史书上全无记载,若非一次门中老人醉酒后提及,他根本不知晓。 莫非,这便是地道路线图? 张彪若有所思,灵视之眼运转,顿时一股信息涌上: 玉京城舆图(凡) 1、老旧的舆图,年深日久,纸张粗糙,匆忙绘制后隐藏。 2、标注有遗忘的地下通道,以及更古老年代的矿洞和遗址。 3、这份地图,被有心人隐藏,从历史中抹去,无数人因此而死,让人忍不住联想,其中隐藏的秘密…… 秘密? 张彪一看便没了兴趣。 如今天地灵气复苏,什么谋反的秘密和这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真是……又浪费了五两。 张彪莫名想起那跑丢的马儿,十两押金赔给了人家,莫非自己最近没什么财运? 想到这儿,他也没了兴趣往集贤坊跑,捡漏这种事,实在太看运气。 要想个稳妥的来钱路子才行。 而且如今也来不及,药材产地出事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开,到时即便搞得到银子,恐怕想买也买不上。 今天就必须弄到钱囤货。 想到这儿,张彪咬了咬牙,起身出门,向着附近的昭国坊而去。 ………… 昭国坊,与安贞坊毗邻。 不过相较于安贞坊都是平民聚集,这里的百姓显然富裕不少,坊中道路也打理的十分整洁。 无他,只因这里有座大昭国寺。 这座寺院,是三百年前佛门莲华宗建立,原本是拍刚立朝的大梁马屁,昭国也寓意国家强盛。 然而,景帝之时,兴起了一场灭佛运动,莲华宗烟消云散,后来灭佛运动结束,一帮无相宗的和尚接管了这里,重新修缮。 这帮和尚可有钱得很。 坊中居民,一来可出租房屋,给善信居住,二来可接昭国寺修葺房屋等杂活,过的也还算安逸。 张彪此来,是为了找香积厨借钱。 只要药材产地出事的消息属实,他就能小赚一笔,还钱后还能囤下一批药材。 刚进坊门,便闻寺院钟声。 此时已过晌午,依旧香客如云,张彪对这寺院不熟,却晓得这帮和尚套路,直接找了知客僧,亮出腰牌,道明来意。 “原来是六扇门的捕头大人…” 昭国寺掌管香积厨的,是一位叫法善监院,身宽体胖,面慈目善,查验过身份后,微笑道:“张捕头勿怪,虽说您是公门之人,但千两银子不是小数,总要问清缘由。” 张彪见状也不奇怪。 各地寺庙放贷,从春到秋,百姓利息为五成,公门中人利三成。 也就是说,一百两银子,从春耕到秋收,要还一百五十两,妥妥的高利贷。 就这,百姓还感激涕零。 因为京兆府也放贷,并且利息加倍,百姓借百两,从春到秋,要还二百两,公门之人也没优惠。 至于香积厨的钱,除去和尚自己的,大多是京城大小官员存放,按月支取利息。 这是京中许多小官俸禄微薄,却能活得滋润的原因,同时也是寺庙生存之道。 同理,和尚们也不怕你欠钱不还,因为告到京兆府,不良人们就会连夜捉拿,领取赏银。 张彪沉默了一下,“实不相瞒,想做些药材生意,缺少本钱。” 法善和尚先是一愣,随后摇头笑道:“张捕头是想囤药低买高卖吧,来晚一步也。” “昨日夜间,便有不少人来支取存银,甚至借了数倍,恐怕如今不止安仁坊,就连那些城外药商存货,也都被人包了…” 张彪眼角抽搐,“动作这么快?” 法善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茶室敲门声响起,同时伴着个焦急地声音,“监院,后堂出了点事…” 法善听到,眼神微变,但还是笑着对张彪道:“张捕头还请稍等,容贫僧处理点杂事。” 张彪装作心不在焉的模样点了点头,“大师先忙,在下等等就是。” 法善双手合十,匆匆离开,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 他刚出门,张彪便一个闪身,贴在门边,附耳倾听。 “监院,那些人…” “闭嘴!” 一声训斥,脚步声便迅速远去。 张彪摇了摇头,来到桌边坐下,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药材的事,估计别想了。 大梁朝三百年发展,大小势力盘根错节,他这小捕头想从这些人嘴里抢口肉,简直是难上加难。 看来只能另想办法。 还有,霍锋要他留意附近几坊道观寺院动静,尤其是挂单的江湖僧道。 原本懒得理会,但看着模样还真有蹊跷,若在他辖区出事,霍锋那官迷,肯定会找他麻烦立威。 罢了,今晚便来探查一番。 打定主意后,张彪也没继续等,和知客僧说了一声,便起身离开昭国寺… ………… “萧三…萧三…” 小巷内,余子清若有所思。 天地门那位杨师兄,只说了其相貌特征,让他别多打听,只留意有没有在集贤坊出没即可。 但余子清,却觉得名字有点耳熟。 “是那厮!”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某件事,咬牙切齿道:“是李府的狗奴才!” 他眼中阴晴不定,在小巷中转来转去,“一个死人…没错!” “听闻那萧三当街行凶,被刑部捉拿问斩,哼哼,一个狗奴才都要保,果然是李府作风。” “有人要对这萧三动手,还是针对李府设局?” 想到这儿,他眼神变得狠辣,“爹,咱家的仇,或许能提前报…” 说罢,他匆匆回到家中,来到简陋书桌前,摊开草纸,泼墨挥毫,按照脑中回忆勾勒出一个人像。 狮鼻、断眉、三角眼…如果张彪在,便会发现,这画像与萧三一模一样。 半晌,余子清搁下笔墨,冷哼道:“《相书》曰,狮鼻乃富贵之相,但也有虚实之分,断眉三角眼,为人恶毒阴险,即便一时风光,也皆是虚财。” “萧三此报难逃,若能将祸水引入李府……罢了,先找到人再说。” 想到这儿,他吹干墨迹,将画像折叠,揣入怀中,匆匆出了门。 天地门杨师兄的命令,是要他留意集贤坊,但余子清深知,这种书香汇聚之地,萧三那种人根本不会来。 他父亲是言官,因当庭斥责李府枉法,而入狱惨死,家道中落。 而他从小耳濡目染,晓得这些富贵人家内部是如何勾心斗角。 萧三是李府大管家侄子,但终究是个奴才,要李府保他,除非让萧三变得有价值。 一个死人有何价值? 当然是去做见不得光的事! 余子清脑中急速运转,匆匆向集贤坊附近的光福坊跑去。 他知道,杨师哥定然是去给那里的新人分配任务。 果然,刚进坊门,便见到伢人打扮的杨师哥从小巷中出来。 看到他后,杨师哥眼神微冷,二话不说,扭头便进入暗巷。 余子清匆匆追了上去,但入巷口,杨师哥便忽然闪出,凝掌为爪,扣着他的喉结摁在墙上,恶狠狠道:“不懂规矩么,敢跟踪我!” “师哥,且慢…” 余子清脸憋得通红,艰难道:“我有办法……找到萧三…” “哦?” 杨师哥稍微松手,眼神变得危险,冷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知道机会不易,但想上位,单凭嘴皮子可没用。” 余子清弯着腰咳了几声,喘着粗气,眼神坚定,“愿立军令状,三日之内,肯定找到人!” 第22章古刹藏隐秘 “三日……” 伢人打扮的杨师哥乐了,面带笑意,眼中嘲讽却毫不掩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玉京城百万人口,一百零八坊,若有心躲藏,即便我天地门派出全部力量,也不敢说一定能找到,何况还全是新人。” 说着,若有所思,眼神也变得诡异,“你家…似乎和李府有仇吧?” “不敢隐瞒杨师哥。” 余子清整了整衣领,目光变得坚毅,“家父生前收集李府罪证,他们的勾当,我一清二楚,萧三能逃出牢狱,绝不是他那管家叔父能做主。” 一番话,令杨师哥眼中阴晴不定。 余子清见状,又激将道:“在下愿将功劳全部让出,就怕杨师哥畏惧李府权势,不敢动手。” “不敢?” “笑话!” 杨师哥冷哼道:“别特么跟老子耍小聪明,自打混江湖起,脑袋早别在了裤腰上。” “说说,你要怎么找?” 余子清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如今潜藏,必有暗中勾当,杨师哥大张旗鼓找人,反倒会惊动对方。” “那萧三论身手,顶多是个三流,唯一的优势,便是久在京城厮混,熟知各种门道。” “买卖毒药、偷拐人口、散步谣言…这些渠道才是重点。” “还有,他隐藏身份,很可能不会亲自现身,可从相熟之人查找,看谁最近有异常…” 听着余子清的话,姓杨的天地门弟子,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这些线索,江湖老手都会寻找,但都是吃亏得来的经验。 余子清菜鸟一个,却如此有条理,比那些新人不知强了多少。 想到这儿,他语气也变得和善,“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商议一下…” …………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安贞坊外,张彪依旧将众人集合,分派巡夜路线,叮嘱安全。 待众武侯走后,他才对着王信与铁守明沉声道:“霍锋要咱们留意坊中寺院道观,昭国寺可能有点问题,我去探查一番。” “你二人坊外巡视,若出事,便召集武侯前来接应。” “是,大人。” 做下安排,张彪也没急着动身,而是与众人继续巡逻。 待到亥时人定,夜深人静,张彪才一个闪身,进入暗巷。 昭国坊外,坊墙还在修葺,搭建的木架还未拆除,无需使用勾魂索,张彪三蹦两跳便跃过了坊墙。 夜幕下的昭国寺,更显安静。 明月照佛塔,带着一丝阴森。 黑暗中,火光摇曳,几名武僧打着灯笼,手持哨棒,沿着松柏小道走过。 塔林幽暗处,张彪显出身形,若有所思。 他已转了一圈,发现各个要道皆有武僧巡逻,只能从塔林浮屠墓外围潜入。 这可不是防范小贼的手段。 和尚们果然有鬼… 张彪看了看远处,将两条袖子一扯,折叠领口上提,六扇门捕头戎袍,顿时化作了夜行衣。 他也不着急,暗中计算时间,等到武僧巡逻间隙,才压着身子,快步轻脚与阴影黑暗中穿梭… 这昭国寺分为三部分。 前院对香客开放,依次为护法殿、天王殿、佛光殿,两侧各有钟鼓楼和伽蓝殿。 中院是藏经阁、库房、讲经阁、伏魔殿,以及方丈、监院等寺院长老禅房。 后院则是普通弟子居住之所,还有水井、茅房、菜园子。 浮图塔林,紧挨着中院。 张彪还未靠近,便莫名一阵心悸,连忙停下脚步,藏在暗处。 这中院有藏经阁与库房,却黑暗一片,死寂的吓人,甚至连巡逻武僧都不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这时,远处脚步声响起,白天的知客僧从回廊匆匆而来,急声开口道:“师叔,那几位又发疯了!” “慌什么…” 藏经阁门忽然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这是名古怪的和尚。 他体型高大,超过两米,更是生得虎背熊腰,赤裸着上身,密密麻麻刻满经文。 尤其是头部,方脸大耳,双目蒙着一块厚厚白布,走起路来却完全不受影响,轻松踏过藏经阁门槛,又走下台阶。 这怪和尚闷声道:“你们这些外门弟子,久在红尘蒙心,没半点定力!” “弟子知错。” 知客僧声音发颤,似乎都要哭了,“还请师叔快点,若迟了,怕是压不住那些人…” 张彪在暗中看得心惊。 这怪和尚一看就不简单,怪不得中院无人镇守,若非自己修炼《三阳经》,精气神饱满,灵觉不凡,早被其发现。 想到这儿,他连忙运转灵视之眼,竟有稍许滞涩感,随后信息涌现: 心见僧(黄级一品) 1、来自莲华宗的僧人,有着惊人体格与武艺,刚踏入炼气期。 2、心见为眼识,目盲心不盲。特殊的佛门炼气法,让他获得出色感知,更有利于近战,但作为代价,却永远失去了眼睛… 3、我愿化身盲目夜叉,护佑宗门繁荣昌盛… 炼气期修士! 张彪心中震惊,连忙低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修士,而且比自己修行速度还快。 灵气复苏才没多长时间,说明对方早有准备,或许传承未断… 莲华宗,当年不是被景帝剿灭了么?六扇门也因此而成立。 原来无相宗,便是莲华宗… 这僧人既有传承,不趁着灵气复苏,在深山修炼,跑到京城做什么? 张彪心中好奇,却不敢妄动。 对方已踏入炼气期,本就武艺精湛,加上功法对近战有加持,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要这种家伙镇压的, 又是什么玩意儿… 看着这两名僧人一前一后离开,张彪也咬了咬牙,远远跟随观望。 只见两名僧人,竟进了前院高耸佛塔之内,外面还有一队武僧看守。 在佛塔内? 张彪眉头微皱,有些奇怪。 佛塔这种建筑,他也进去过几座,外面看似宽敞,实则里面逼仄狭窄,往上几层,只容一人通行。 尤其昭国寺这座塔,根本不大,心见和尚那体型,进去都要低着头,那还能容下其他人。 下方有地道! 张彪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自己找到的玉京城舆图,昭国坊的开口,好像就是在此地! 当年那场叛乱…… 景帝灭佛… 莫非这帮家伙也有地图? 张彪眼中阴晴不定。 本以为和尚们顶多收留点犯事的江湖僧人,没曾想还牵扯到修士、两百年前的叛乱… 这莲花宗,竟是修行门派。 其伪装的无相宗,百年前就来了京城,暗中潜藏这么久,所图必然不小。 难道与地下秘密有关… 张彪原本对那份《玉京城舆图》不在意,如今却兴趣大增。 修士都要图谋。 说不定与修行有关… 不对! 张彪心中一个激灵,止住贪婪。 莲花宗有修行传承,隐藏如此之深,谁知道在地下做了什么。 若有宝贝,百年的时间,恐怕早就被其挖走。 如今灵气复苏,心见这种踏入炼气期的高手,说不定不止一个… 他有灵视之眼,本就是绝世机缘,何必因外物丢了性命。 想到这儿,张彪深深望了一眼佛塔,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眼下这情况,不是他这小身板能够应对,单一个心见就打不过。 但若真出了什么大事,霍锋那官迷,必会将黑锅扣在他脑袋。 既如此,便交给总捕头处理,莫因此事,打扰了他的修行之路。 出了昭国坊,张彪也没犹豫,直奔六扇门而去… ………… 通政坊,六扇门。 朱漆铜钉大门紧闭,两盏硕大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上面赫然写着“六扇门”三字。 “站住!” 张彪刚到门口,便被巡逻捕快呵止,微笑道:“原来是张捕头,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总捕头可在?” 张彪也懒得废话,直接亮出铜牌,“机要大案,快去禀报!” 巡逻的捕快面色一变,连忙点头,“张捕头请稍等。” 六扇门有规定,平日大小案件,不可逾越职权,但若有机要大案,便可直接向总捕头汇报,任何人不得阻拦。 最近的大案,无疑是杀生教。 很快,张彪便被带进了后院偏殿。 总捕头郭安身穿便服,不紧不慢喝了口茶,询问道:“有杀生教线索了?” “不是杀生教。” 张彪微微拱手,“卑职奉霍捕头之命,探查昭国寺,发现其中僧人身份有异……” 他掐头去尾,诉说了一番。 “莲华宗?!” 总捕头郭安听罢,脸色顿变。 第23章一朝灵动生 “此事你别管了!” 郭安眼中阴晴不定,冷声道:“装作不知情,继续夜巡,不可走露任何风声。” “卑职遵命。” 张彪抱拳拱手,缓缓退下。 出了六扇门,他心中轻松不少。 这位总捕头郭安,行事很稳重,大概率会先派金牌神捕探查,确定真假后,立刻进宫汇报。 朝堂便是这样,随着皇帝逐渐年迈,性格也愈发喜怒无常。 若非郭安这早请示、晚汇报的作风,六扇门哪能有如今安稳。 总之,这件事已与他无关。 莲华宗这个疑似修行宗门的存在,还是交给朝廷处理为好… …… 月夜下的玉京城,并不宁静。 除去巡逻各处的金吾卫骑兵、六扇门捕头和京兆府武侯,还有一些憋疯了的小贼。 “站住!” “快,堵住他去路!” 武侯和不良人四散,追得一名夜贼狼狈逃跑,黑夜中乱哄哄一片。 待他们走后,张彪才从屋顶现身,微微摇头,月光下顺着坊墙飞速奔跑。 他是秘密汇报,自然不想让其他捕头发现,要不霍锋定然知晓。 好在,路上几名捕头没有刘长空那身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行踪。 快到安贞坊时,张彪忽然脸色一僵,停下脚步,缓缓望向左肩。 上面, 搭着个老人手掌! 冰冷、苍白、干枯…还能隐约看到大片烧灼痕迹。 半边身子几乎麻木。 种种幻象出现在脑中。 老旧的柴房、三个狰狞扭曲的影子、燃烧的视线与恨意… “滚开!” 张彪头皮发炸,一声呵斥,借着怒气,周身气血鼓荡,站混元桩,一吐一吸,演练三阳经。 虽还未修炼出气感,但他却感觉周身如同火炉,鼻孔喷着热气,双目精芒闪烁,精气神分外充盈。 身上暖意驱散严寒, 诸般幻象尽数消失。 再看左肩, 干枯手掌已荡然无存。 “魆,穿梭两界,成型后可融于黑暗,操控阴影杀人,也会因此畏惧阳光火焰……” “小心黑暗中的鬼手……” 张彪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难看。 这也是他不招惹莲华宗的原因。 吴阿婆所化魆鬼,白天躲避阳光,夜间突然偷袭,随时有可能进化。 现在凭借三阳经气血搬运,还可令其退散,一旦进化为黄级二品,恐怕会有生死危机…… ………… 六扇门后殿内,烛火摇曳。 总捕头郭安脸色阴沉,桌上放着一份古旧档案,正是关于莲华宗。 “景帝建和十六年,周王赵宇谋反,建无极教,网罗江湖绿林,勾连军中要员,掘玉京城地道…” “景帝建和十七年,灭佛,悬赏绞杀莲华宗…” “同年,京中刺客猖獗,离奇暴毙者数百余人,宫中大火…” 他越看越心惊。 作为六扇门总捕头,他也是公门老手,办过的大小案件不计其数,当然能看出这份资料的可疑。 许多东西,分明被故意抹去。 莲华宗,绝没那么简单。 噼! 烛花忽然爆响。 郭安猛然抬头,见殿外月光下,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个人影,身着夜行袍,头戴兜帽。 “方影,什么时候到的?” 郭安不慌不忙询问道。 那人影卸下兜帽,赫然是个满头灰发的中年人,相貌平平无奇,好似那种街边随处可见的百姓。 方影,六扇门十二位金牌神捕之一,潜行侦查本领无双,人称无影神捕。 “刚到。” 方影阔步进入偏殿。 他的脚步也很古怪,始终以前脚掌先着地,好似猫一般没有声音,坐下便自顾自倒了杯茶。 看上去毫无尊卑可言,但郭安不仅没半点恼意,还将桌上糕点推了过去,耐心询问道:“那边查的如何了?” 方影大口吃着点心,嘟囔道:“杀生教来的人不多,进城是由义崇会接的头,随后便没了人影。” “义崇会这两日风声鹤唳,收缩势力,还到处找和尚道士,不知在防备什么……” “那边先停下。” 郭安沉声道:“杀生教喜爱蛊惑人心,不成规模前,威胁不大,眼下有桩更麻烦的事…” 说着,将情报讲述了一番。 “莲华宗?” 方影也不废话,又往嘴里塞了两个糕点后,拍拍手起身,“我这就去查。” 郭安连忙叮嘱,“小心,那边有绝顶高手,看清楚他们做什么就立刻回来,莫要打草惊蛇。” 方影点了点头,出了偏殿,悄无声息消失在黑暗中…… ………… 秋风飒爽,落叶纷飞。 仅一日功夫,天气便忽然转凉。 小院内,随着一呼一吸,张彪胸膛起伏,浑身肌肉起伏,绷出丝条状。 渐渐得,他双目似闭非闭,只留一条细缝。 他只觉周身轻软,似婴儿回归母胎,忘去身体存在,安静祥和,若存若亡,达到忘我入定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泥洹宫”、“百会穴”,似天窗打开,清凉之意似阳光照入,转瞬遍洒全身。 张彪好似变成了两个人。 精神升起大喜悦,但心中却微风不动,水波不兴,安于“中和”本位。 随后,小腹猛然绷紧又放松。 一次接着一次,气劲不断于丹田汇聚又散开,渐渐稳定下来…… 咚! 钟声回荡,张彪终于醒来。 好似大梦一场,他望着远处晚霞染红半边天,眼神先是迷茫,随后变得激动。 他终于得气, 踏出炼气第一步! 张彪强忍着心中激动,立刻返回灶房,将剩下的汤药加热,一饮而尽,再次来到院中,再次站混元桩。 这次运转《三阳经》,明显不同。 药力催发,那股热劲不再随着四肢皮肤向外扩散,而是随着小腹震荡、口中一呼一吸,使得丹田部位发热,如同小火炉… 随着药力散去,这种感觉也慢慢变淡,但丹田中却有股暖流,沿着任督二脉前行,但很快便变淡消失。 张彪不惊反喜。 他彻底确定,自己进入了炼气期。 接下来,就是水磨石穿的功夫,不断壮大三阳真气,打通所有窍穴,便是炼气期第一境。 成功突破,带来的好处众多。 首先便是灵视之眼。 他已发现规律,自己之前最高能查看黄级三品之物,如傩面疆梁。 如今踏入炼气期,黄级四品宝物,应该没问题,随着修为深厚,能看到的更多。 想到这儿,他连忙转身,来到后院,将傩面疆梁挖了出来。 使用此宝,需炼气期修为。 果然,傩面再次握在手中,已没了那种冰冷如针刺的感觉。 张彪心中一喜,将傩面缓缓带上。 冰冷的青铜面具与皮肤接触,大脑立刻变得冷静,同时丹田热流涌起。 怪不得,使用此物需炼气期。 按照信息上所说,头戴傩面,可穿行灵界,增加视野,守护灵魂。 发挥这些功能,多半要消耗真气。 就在这时,张彪感到心中一阵悸动,脊背发凉,随后猛然转身。 此刻,他正好在房背阴暗处。 只见身后三尺外,一团的黑雾正在涌动,朦朦胧胧,寒气四溢。 两只干枯的老人手爪,已经伸出,还有吴阿婆那布满皱纹的脸庞。 而此时的吴阿婆,哪还有之前慈祥善良,面庞如刷了白漆,两眼乌黑,充满怨毒,污血顺着七窍流淌。 似乎注意到他目光,鬼手猛然缩回,黑雾也随之消散。 张彪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吴阿婆所化乃“魆”,这种鬼物不仅可融于黑暗,操控阴影杀人,还能穿梭灵界。 或许,这就是当初蛇山洞窟,所有人被拖入灵界的原因。 若非戴傩面,恐怕也看不到这些。 就在这时,傩面忽然变得冰冷,张彪连忙卸下,只觉略显疲惫。 看来以自己修为,还无法使用傩面太长时间,更别说,还要同时使用三阳真火应敌。 想到这儿,张彪不禁有些奇怪。 他也算动作快的,灵气刚复苏,便得了传承,迅速修炼。 莲华宗那心见盲僧,为何快得如此惊人,早早进入炼气期? 还有,功法传承似乎也不同。 他所修炼的《三阳经》,可以凝聚三阳真火,擅于破邪护身。 而对方的功法,则是类似心眼一样的强大感知,增加近战能力。 对方失去了一只眼睛。 难道,这便是快速修炼的代价? 他心中不解,但眼看时辰已到,便匆匆换了衣服,往坊口而去。 按霍峰定下的规矩,今日夜巡过后,便可轮换,正好集中精力修炼… ………… 铛!铛!铛! 各坊市钟声响起。 武侯们将坊外大门关闭,只留下一个小门,用于盘查出入人员。 城西,永和坊。 一间民居小院内,余子清正透着门缝,观察对院动静。 他身后的杨师哥,已有些不耐烦,低声道:“估计不会来了,你这守株待兔的法子,纯属浪费时间。” 余子清则眼中忽然一亮。 “来了!” 只见对面暗巷中,一名汉子探出头来,鬼鬼祟祟,东张西望… 第24章凶徒显行踪 “还真来了?” 杨师哥眼中诧异,同样趴在了门缝上观察。 只见那汉子探出头来,东张西望,见街道上没了人,才小心翼翼走出。 这家伙身高臂宽,满脸横肉小眼睛,穿得很不显眼。 他低着头,快步而行,来到对面院外,咚咚敲了几下,低声道:“爹,是我。”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的是名老汉,粗布青衣,身形佝偻,满头白发,还拄着拐杖。 “你这孽子,还知道回来?!” 老汉大怒,拎着拐杖狠命敲打。 那汉子也不躲闪,任凭拐杖敲在身上,直接进院,向外左右一看,才将门闭上。 余子清连忙扭头。 身后杨师哥顿时了然,二话不说,轻轻推门而出,冲向那小院侧巷,躲在阴暗处,侧耳倾听。 院内争吵声不断。 “你这混球,是不是又跑去借钱赌了?京兆府的不良人都跑来催债,仅剩点家当,全被他们抢了。” “呜呜…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讨账鬼。” “爹,别急,看这是什么?” “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别多问,孩儿还有急事,这些银子您先拿着,帮我还债,想喝酒吃肉,随便买。” “你到底做了什么?” “爹您放心就是,等过了今年,咱家就永远不愁吃喝了。” “就这,我走了。” “等等…” 不理老爹呼唤,那汉子出了门,左右观望,见四下无人,便匆匆拐进小巷。 来到坊墙前,从怀中取出个套了铁钩的麻绳,甩了几圈,勾住墙顶,便吭哧吭哧爬了上去。 远处黑暗中,杨师哥缓缓现身,见对方绕过坊墙,才紧随而去,远远吊着… 很快,夜幕降临。 余子清在院内焦急的走来走去。 他二人找了两天,打听到跟着萧三厮混的两名坊间恶霸,已失踪多日。 其中一个叫王城的,原本就是孤家寡人,还背了官司,整日不着家。 而这个叫周庆的,则有个老爹,靠着替人送热水,含辛茹苦将其养大。 周庆虽混蛋,却也有些孝心。 这家伙欠了赌坊银子,赌坊老板逮不到人,便一纸诉状告到京兆府。 那赌坊背后,是两位侍郎的公子,不良人们自然每天来骚扰。 果不其然,周庆终于现身。 余子清心中焦急,萧三藏得太深,若那杨师哥跟丢了人,再想找到,就难上加难… 就这样,他一直等到深夜。 腹中饥火升腾,却顾不上其他,好在之前已托了邻居,给瞎眼老娘送饭。 忽然,敲门声响起。 余子清连忙开门,看到满脸风尘的杨师哥,连忙询问道:“找…找到了?” “找到了!” 杨师哥也满是兴奋,但本欲开口,却摇了摇头,“我要回天地门,顺道送你去集贤坊,此事你莫再插手。” 余子清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不敢违抗,拱手道:“我听师哥吩咐。” 杨师哥见状笑道:“莫以为我要贪你功劳。只是再往后,并非咱们这小喽啰能插手。” “教你个乖,该争的时候要争,不该争的就远远躲开。你家中还有老娘,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说着,低声道:“实不相瞒,这事是咱们门中崔道爷私活。” “他老人家辈分极高,虽性格浪荡,让年轻一辈看不起,但掌权的老人们,都要给几分薄面。” “册门在集贤坊有个铺子,那掌柜的严师兄已经年迈。你去跟着学徒几年,若有本事,便接过铺子…” 余子清连忙拱手,“多谢师兄。” 他知道,这便是奖赏。 但心中总有些不甘,自己力量还是太弱,想借力打力报仇都做不到。 不过也好,总算开了个头…… ………… 明月高悬,夜风微寒。 “彪哥,侯坤成亲你真要去?” 正在巡逻的王信突然询问。 张彪顺利得气,心情不错,开玩笑道:“走一趟又何妨,姓候的刚买了大宅,正好去吃大户。” 铁守明面无表情道:“这家伙行事放荡,听说大喜的日子,还请了百花楼的名妓苏晚娘去献艺。” “苏晚娘?!” 王信眼睛顿时贼亮,“听说这位身价可不菲啊,彪哥,带我去行不行。” 张彪哈哈一笑,“行,到时候咱们都去,见识一番。” 说罢,扭头道:“时间也不早了,看来今晚无事,你们先回去,我再巡视一番便回去睡觉。” “大人小心。” 辞别二人,张彪当即拐入僻静之地,换了夜行衣,借勾魂索跃上坊墙。 他已摸清刘长空巡视路线,避过后,直奔靖安坊而去。 拐入坊墙东侧巷子,他顿时瞳孔微缩,只见上面赫然有个莲花纹。 他原本只是过来瞧瞧,没成想那老道这么快就找到了人 不会是陷阱吧… 张彪若有所思,跃上坊墙。 果不其然,老道崔铁嘴,正在他们之前相遇的巷中等待。 张彪也不着急,先是查看四周动静,见没有埋伏,才一跃而下。 听得衣袂风声,崔老道连忙转身,看到那熟悉的鬼面,连忙上前拱手,满脸讨好道:“见过仙长。” “我不是什么仙长。” 张彪压低了声音,“找到人了?” 崔老道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不负仙长重托,那萧三正藏在此处。” 张彪一把接过,摊开后皱眉道:“西市…你确定没错?” 崔老道嘿嘿道:“当然,这玉京城地面,贫道还是有些能耐的。” “多谢。” 张彪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 眼下快要天亮,正好白天去踩踩点,若真在那里,便找个机会动手解决。 “仙长留步!” 崔老道见状大急,连忙作揖道:“贫道这也算劳苦功高,仙长厚德,总不能一走了之吧。” 张彪皱眉,“你要什么?” 崔老道闻言顿时抹起了眼泪,“贫道风烛残年,韶华不再,只求仙长赐下仙丹,益寿延年。” 张彪摇头,“有那玩意儿,我自己就吃了。” 崔老道眼珠子一转,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望仙长收我为徒,传授仙法,徒儿必鞍前马后,孝敬您老人家…” “你快起来!” 张彪看到顿时头疼。 这老家伙脸皮着实厚,也不管自己多大,说跪就跪,毫不含糊。 他本想扭头就走,但转念一想,这崔老道消息灵通,今后还用得着,不如先将其稳住。 想到这儿,张彪沉声道:“你办事深得我心,传授术法,也不是不可以,但法不轻传,还需考验一番。” 崔老道闻言大喜,“仙师尽管吩咐,小道我必赴汤蹈火…” “无需你涉险。” 张彪若有所思道:“我需要一批上等药材炼丹,这是第一步考验。” “仙师放心,这好办。” 崔老道连忙点头,随后不好意思道:“只是小道我一心求道,囊中羞涩…” 张彪无语,“我没钱,如果要掏钱买,还算什么考验。” “啊?” 崔老道顿时傻眼。 见张彪转身要走,他心中不甘,眼珠子一转,连忙道:“这…小道定想办法弄到,到时还会以莲花符通知仙师。” 张彪点了点头,转身除了暗巷,消失于黑暗中…… 崔老道留在原地,脸色顿时变苦,“娘勒,老夫穷光蛋一个,哪有钱,罢了,总要想想办法,不能错过机缘…” ………… “西市…王家染布坊。” 张彪回到家中,烛光下又查看了一下纸条,眼中满是疑惑,喃喃道:“虽说灯下黑更易躲藏,但跑到城外庄园,不更安全?” “萧三那厮,躲在西市做什么…” 第25章寻凶染布坊 “肉脯、熏肉!” “砂糖绿豆糕!” “炖兔头、炖兔头!” 西市,人流汹涌,两道皆是各色点心小吃,叫卖声此起彼伏。 虽说以西市之繁华,一年到头,除了大年三十初一闭市,基本都很热闹,但这些天却格外拥挤。 原因无他,秋灶大祭将至。 种田耕地,看天吃饭,讲究的便是个风调雨顺,因此每年春耕、秋灶两大祭典,热闹堪比上元佳节。 届时,皇帝会宴请群臣,有钱的坊市会举行庙会,百姓家中也不少折腾。 人一多,麻烦就多。 有偷钱的小贼被人发现,当街追赶,一路鸡飞狗跳… 有行人吵架,叫骂连天… 有浪荡子钻来钻去,占人大姑娘、小媳妇便宜… “大娘,看好孩子,别乱跑!” 卖梨水的摊位上,小贩好心提醒顾客,“最近人贩子可不少,已经丢了十几个孩子了。” “啥?” 老妇吓了一跳,赶紧揪住自己乱跑的孙子,“小兔崽子安生点!” 小贩嘿嘿一笑,随后又盛了一碗,递向旁边,“客官,这是您的。” 张彪接过后,咚咚几口灌下,抹了把嘴,随意询问道:“最近西市,可曾出啥怪事?” 他对着小贩说话,头却望着远处鬼头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明明已踏入炼气期,高低也算个修士,灵觉更强,但却感受不到鬼头柳阴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鬼头柳又生了变化? 张彪眼睛微眯,毫不犹豫,运转灵视之眼。 他如今成功得气,即便消耗精气神,也能通过打坐运功尽快恢复,不影响战斗。 稍显迟滞,信息便大量涌上: 玉京城鬼头柳(黄级二品) 1、玉京城处刑之所,三百年血气沉积,怨气凝结,雷击九次而不灭,已与灵界产生交织,化为入口,自生结界。 2、在那昏暗与现实夹杂的灵界,残魂困于凄迷的幽暗中,他们被束缚在过去,无法释怀、无法离去。 3、小心黑暗中的阴影… 4、不要轻易踏入… 果然有了变化! 之前只是与灵界产生交织,而如今却化为入口,自生结界。 怪不得感受不到阴气。 张彪了然的同时,又生出一丝庆幸,还好自己当时谨慎,没贸然出手。 但这东西,必然有种机制。 蛇山洞窟中,巫神庙坍塌,所有人被轻易引入灵界,必然是这种机制毁坏,结界失效。 想到这儿,他微微摇头。 自己虽踏入炼气期,但对于这些东西的了解还实在太少,萧三之事了解后,要尽快开启傩面疆梁才是… 放下梨水碗,张彪将便服上的兜帽向上一提,面孔隐藏于阴影下,汇入人群之中… ………… 西市诸商云集,却不混乱。 如生铁行、衣帽行、同样的铺子都汇聚在一条街上,彼此形成默契,又有西市署管理,既不恶性竞争,价格也相对合理。 染布行,因为味道大,和制皮行都远离主街,位于西市最深处。 张彪一路行来,行人渐渐变少。 沿途商铺后方高墙之上,能看到大量竹竿,正晾晒染好的布匹,甚至街道上也有不少。 五颜六色,如幕布高悬。 张彪见无人注意,当即拐入小巷,踩着硕大陶缸,左右借力,跃上房梁。 高低错落的屋顶上,他飞速奔跑,纵横跳跃,很快找到目的地。 借着晾晒布匹掩护,他蹲下身子,眼神锐利,向下打量。 按崔老道消息,萧三便隐藏在这家王氏染布坊。 前面是商铺,后面是小院。 两名壮硕妇人,正撸起袖子,将布匹在染缸中提上提下,院内竹竿上,已搭满了红布。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难道情报有误? 张彪心中疑惑,灵视之眼运转,望向其中一名壮硕妇人。 马春花(凡) 1、居住在玉京城的一名妇人,于王家染布坊做女工。 2、一生经历诸多苦难,丈夫服劳役而死,二子染病早夭,沉默寡言,性格冷淡。 3、活着,就是活着而已… 4、他们在拐买小孩,我该不该报官,算了,其他地方可给不了这里的工钱…… 拐卖小孩? 张彪眉头微皱。 这便是灵视之眼的特点,随着他修为提高,对于低等级之物,能看到更多信息。 等级相差越大,信息也越多。 萧三被李府救下,又躲在这热闹的西市,难道就为拐卖小孩? 张彪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前后进来两名的汉子。 二人皆头戴毡帽,满脸大胡子。 一人推着独轮木板车,另一人则在后面左右观望,随后闭上院门。 这两家伙有鬼! 张彪连忙使用灵视之眼。 周庆(凡) 1、居住在玉京城的坊间恶霸,被人雇佣,于西市偷拐幼童。 2、少小贫困,饱受欺压,好逸恶劳,坊间游荡,梦想一朝得势,成为大人物。 3、没钱,连好人都做不成… 4、事情越来越古怪,罢了,只要给钱,我什么都敢做…… 果然在这里! 张彪顿时来了精神。 只见那周庆停下独轮车,扒开乱草,从里面抱起个混混沉睡的幼童,向着后院库房走去,另一人紧随其后。 院中两名妇人继续低头干活,好似完全没看见一般。 张彪一看,顿时了然。 这是拐子们常用手法。 一人推着独轮车掩护,另一人负责拍花子迷人,顺手藏于草垛中。 等苦主发现孩子丢失,满街寻找小孩身影,对方却已从暗巷逃离。 张彪看了看周围。 这里虽说有些偏僻,但还不能确定萧三是否躲在里面,万一打草惊蛇,再找可就难了。 想到这儿,他继续耐心等待。 过了没多久,库房内一阵响动,周庆二人又走了出来,推起独轮车离开小院。 还要去拐人? 张彪眉头微皱,有些疑惑。 玉京城拐卖人口的案子从来不少,他也参与过几桩,但再凶残的花子,也是隔几天才动手,免得事情闹大。 这帮家伙真是丧心病狂… 约莫半个时辰,周庆二人又推车回来,抱起一名昏迷的幼童进入仓库。 里面必然有暗道! 张彪很快做出判断。 就在这时,前铺伙计进院招呼,要两名妇人帮忙搬运刚送来的染料。 见院内空下,张彪不再犹豫,猛然向前跃下,空中一个翻身卸力。 落地后,发力前冲,在两名妇人返回前,进入库房之中。 库房没有烛火,显得有些幽暗,阳光从门口照进,空气中浮尘涌动。 前面堆满杂物,只留一条过道,张彪心中猜测,暗门多半就藏在后方。 果然,吱呀声响起。 张彪连忙退后,压低身子,躲在杂物堆积形成的阴影中。 “妈德,今天吃错药了!” 只见周庆摸着脸颊,愤愤不平从过道中走出,嘟囔道:“平日两个就行,今天要五个,被武侯们发现怎么办,还打老子一耳光…” “别废话了!” 另一人低声呵斥道:“只要钱给的多,受点气又算什么…” 二人嘀嘀咕咕出了库房,推起独轮车向院门走去。 张彪趁着二人视线盲区,立刻从阴影中走出,放轻脚步穿过杂物过道。 后方有大片空地,也更加幽暗,但张彪常年练习夜战,目力非凡,立刻看到地上带着铁环的木板。 轻轻拉起,果然是条地道。 张彪猛然纵身跳下,同时横刀刀鞘上顶,使木板缓缓关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地道不小,两米多高,一床宽,周围挖掘痕迹十分古老,还长着霉斑。 张彪也不奇怪。 玉京城下方,可不仅有当初武帝留下的地道,三百年来无数不法商人和帮会,也挖得四通八达,用于逃生和进行灰色交易。 让他皱眉的是,刚进地道,便闻到股古怪的味道。 类似什么东西发霉,还隐约有股花香… 地道幽深,往前七八米有个拐角,隐约传来火光,还有些声响。 张彪眼中杀机闪烁,横刀缓缓出鞘,贴着墙,放轻脚步前行。 很快,来到拐角处。 他侧身打量,只见里面空间不小,四周皆是牢房,透过胳膊粗的木栏,能看到里面都躺着幼童。 左侧还有一个通道,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处。 中央则坐了一个胖子,满脸络腮胡,五官深邃,赤裸着上身,浓毛卷曲,正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西域胡人? 张彪皱眉,怎么不是萧三。 就在这时,他斜眼余光看到最右侧牢房景象,顿时瞳孔一缩。 只见牢房内,放着一个大瓮,一名孩童被放在里面,脖子以下全是土。 那孩童两眼呆滞,而在其脸上,布满了霉菌,还长着一颗颗鲜艳的蘑菇… 第26章闹市斩凶徒 这什么邪术! 张彪震惊的同时,心中涌上怒火。 他办案数年,见过的隐私勾当不少,但眼前景象,还是令人发指。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显露: 活芝彘(黄级一品) 1、来自古老时代的菌种,以幼童肉身为容器,抽取初阳气血,孕育出的邪恶肉芝。 2、此物用途广泛,可用于施展诡术、蛊术、妖术、神术…也可作为炼丹服食材料。 3、这种可怕的菌种培养术,曾一度被列为禁术,但从不曾断绝…… 果然是邪术! 张彪眼中杀机闪烁。 萧三只是个不入流的坊间恶霸,这种邪术,自然不是他能够获取。 是来自李府! 怪不得萧三能逃过一死,多半是其叔父举荐,让他来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这时,那肥胖胡人看守忽然停下吃喝,对着空气中嗅了嗅,浑身一僵。 被发现了! 张彪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谁料,这胡人却猛然转身,顺手拎起桌上的巨大弯刀,抬手一甩。 呼! 弯刀旋转,寒光似明月,带着凌厉劲风呼啸而来。 张彪连忙侧身躲过,身后土墙轰得一声泥土四溅,尘灰翻涌。 “啊——!” 那胡人此时已转身,体型高大壮硕,脑袋几乎挨着地道顶部。 他一声怒吼,嘴里嘟囔着不知名语言,张开双臂,如野猪般冲了过来,庞大体重,踩得地面都咚咚作响。 金狼卫? 张彪顿时看出此人身份。 前朝崩溃后,内有藩镇军阀割据,外有四方蛮族入侵,着实经历过一段黑暗岁月。 大梁立朝,虽说将蛮人尽数驱逐,但多年来不断受到骚扰,还好景帝之时,名将辈出,直击北疆,将草原金帐王庭付之一炬。 但蛮族就像烧不尽的野草,一次次建立王庭,不断骚扰西域诸国商道。 当今皇帝年轻时,内平三王之乱,外亲自率军,又一次打到金帐王庭,使得北疆草原再次分崩离析。 草原王庭覆灭,不少蛮族勇士也流浪来到玉京城。 这些人号称金狼卫,骁勇善战,嗜血狂暴,是上好的佣兵,被不少香会和达官贵人雇佣。 眼前的胖子,用的便是战场搏杀术,招招凶狠,任你功夫再高,一旦被抓住衣领,要不被摔得五脏碎裂,要不脑袋被拧下来… 张彪二话不说,横刀直刺而出。 噗嗤! 刀身直接没入这胡人肥硕肚皮。 “啊!” 胡人一声大吼,腹部肌肉绷紧,将横刀硬生生卡住,随后一双大手猛然一拍,就要来个双风贯耳。 这要被拍上,脑袋都能碎裂。 张彪临危不乱,一个侧身,弯腰低头,右手撑地,一脚踹在横刀刀柄之上,同时借力,鱼跃翻滚。 噗! 横刀翻卷而出,胡人肚子被拉开一道大口,血浆肠子横流。 同时,横刀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断魂刀,马踏飞燕。 这招是专门对付横练高手,同时有不少变招。 若对方身形矮小,张彪就会借力腾空,一个后踢,攻其脑后枕骨死穴。 但若面对金狼卫这种体型,再加上地形限制,只能绕起身后,撩阴,攻打命门死穴。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金狼卫肚破肠流,反倒激起凶性,一个踉跄,大手前伸,抓着插在土墙上的弯刀,身子扭转,向后猛然一劈。 若是以往,张彪决计躲不过。 但他踏入炼气期后,虽真气微弱,还无法用于实战,但五感灵觉,却更加敏锐。 察觉到不妙,他直接一个弯腰侧身躲过,同时拎起地上的横刀,转换双手持刀,顺势一抹。 刀光闪过,鲜血喷溅。 咕噜噜…硕大的脑袋滚落在地。 张彪低头,借着昏暗不定烛光,这才看清那胡人面孔。 五官深邃,满脸卷曲胡,更诡异是其面部皮肤,竟长满了霉菌。 人虽死,眼睛却依旧圆睁,死死盯着他,凶厉之气不散。 “去你娘的!” 张彪一声冷哼,将那大脑袋踩爆。 “你是谁?!” 就在这时,那周庆二人也抱着一名孩子返回,望着眼前血腥景象,顿时失声惊呼。 “是你爷爷!” 张彪猛然扭头。 他此时已戴上了那恶鬼面具,昏暗光线下分外狰狞,吓得周庆二人两腿发软。 周庆一把将怀中小孩扔了过来,想借此拖延,同时逃跑。 但张彪哪会放过二人。 他左手一个前抄,将那昏迷的孩子拎在手中,同时横刀一抖,丁字步前冲,猛然直刺。 噗嗤! 其中一人浑身僵硬,刀刃穿过后脑,从嘴巴刺出。 周庆扭头一看,更是吓得肝胆欲裂,加上腿软,跌跌撞撞往前跑。 呼! 只听得脑后恶风呼啸。 却是张彪拎起胡人那硕大弯刀,化作飞刀旋转而出。 他力量虽比不上胡人,但也不差多少,再加上这弯刀重量,直接插入了周庆脊柱,破胸而出。 张彪看也不看,扭头就跑,冲入了那幽暗隧道。 此番动静,里面怕是已经听到。 隧道中穿行十几米,前方赫然出现个木门,看模样,是从里面被锁上。 张彪心中一惊,借着前冲力道,横刀一扭,直接刺入上方门缝。 他左手持刀,右手摁着刀背,借助身体重量,猛然向下一压。 咔啦… 里面胳膊粗的门闩被砍断。 拽开木门,里面果然又是间暗室。 地上放着几个大瓮,一名失去意识的幼童躺在木床上,旁边还摆着各种刀具和瓶瓶罐罐。 人呢? 张彪连忙左右查看。 顺着地上脚印,发现木床下,赫然还有个木板遮挡的地道。 果然狡兔三窟。 来不及多想,张彪直接钻入地道。 下面的地道没有烛火,更是漆黑一片,并且弯弯曲曲,布满枯死的数根。 张彪也顾不上点火照明,摸索着飞快前行,同时抱着头,避免数根戳伤脑袋。 这一切还好说。 他最怕的是,在这幽暗地下,吴阿婆突然袭击,使得萧三彻底逃脱。 还好,吴阿婆始终未出现。 地道弯弯曲曲,也不知跑了多远,终于,前方听到了声响。 张彪心中一振,加快了脚步。 终于,眼前出现光明。 却是地道到了尽头,一道身影正顺着木梯爬上,掀开顶部遮板。 “留下!” 张彪一声冷哼,横刀猛然甩出。 噗! 差之毫厘,那人已跳出地道,横刀则深深插在土墙上。 张彪牙关一咬,再次加速。 然而刚到洞口,却若有所觉,左手挡着口鼻眼睛猛然一退。 果然,大片石灰倾泻而下。 那人正是萧三,原本已抬起弓弩,见机关没得手,扭头就跑。 张彪也怒火上头,哪会放过此獠,一个前冲穿过石灰雾,踩着木梯借力而起的同时,一把将横刀抽出。 跃出洞口,眼前瞬间大亮。 同时,嘈杂尖叫声传入耳中。 这出口,竟然在西市一家酒肆旁边,胡乱搭着木柴做掩饰。 那萧三狗急跳墙,已冲入混乱人群,将沿途百姓胡乱推开逃跑。 张彪咬了咬牙,继续追击。 整个西市彻底乱套。 “杀人啦!杀人啦!” 萧三这厮狡猾至极,边跑还边大声尖叫,不断将老弱妇孺掀倒身后作为阻拦,还向着那巡街的武侯跑去。 张彪眼见不妙,直接三步两跳,跃上旁边商铺屋顶,加速追击。 “干什么!” “竟敢光天化日行凶!” 远处,武侯们也纷纷抽出横刀。 萧三叫声凄惨,张彪头戴鬼面,浑身血腥,任谁都觉得他是坏人。 集市越发混乱,萧三眼看着就要跑到武侯身边,眼中闪过喜悦。 就在这时,他忽然浑身一僵。 张彪眼尖,虽没戴傩面疆梁,却也看到萧三双肩白霜凝结,出现了两个手印。 是吴阿婆… 张彪正好追上,一声怒吼,从屋顶一跃而下,一脚将萧三踩在脚下。 “大胆凶徒!” 武侯们已围了上来。 张彪不管不顾,右手横刀一挥。 血光四溅,萧三头颅滚落在武侯们脚下…… 他横刀轻轻一甩,血渍溅落,随后收刀回鞘,抬头冷冷观望。 被他气势震慑,再加上恶鬼面具,武侯们心中一颤,竟无人敢上前。 张彪压低嗓子冷声道:“此獠诱拐幼童,邪术害人,证据就在王家染布坊。”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名武侯颤声道:“当街杀人,你…你可敢留下名号!” 张彪冷冷扭头, “太岁!” 说罢,借力冲上屋顶,消失于杂乱货物中…… 第27章朝堂人心险 “守住各坊要道!” “封锁坊门,沿街大索!” “莫让贼人跑了!” 西市出事,来自各方的反应很快。 巡街的金吾卫当即封闭西市大门,并且在各个要道设立关卡,挨个盘查… 武侯们疯狂涌入,他们是从附近坊市调集,拿着钩锁冲入西市各家商铺… 六扇门的高手也已出动,他们窜上坊墙,四处搜索…… 大梁朝便是这样,有些事虽未明说,但朝堂与江湖隐约形成默契。 江湖仇杀,朝廷通常坐视不理,以免引起反弹,更重要是控制。 但杀官造反、众目睽睽下行凶,便是打朝廷的脸,绝不会容忍。 ………… 西市左侧,怀德坊。 “看什么看!” “可曾见过头戴鬼面之人?” 坊中武侯们挨家挨户大声询问。 怀德坊有些特殊,因为靠近玉京城西门,又毗邻西市,所以聚集了大量西域胡人。 他们已在此定居多年。 有人靠着西域商道发财,也有人选择在玉京城做生意,因此坊中全是各种西域食肆酒楼,甚至还有座火罗教胡寺。 面对武侯盘问,胡姬们捂着嘴嬉笑,满身腥臊的胡商们,则操着生硬官话摇头摆手。 武侯们也是无奈。 这些个胡人,一来为朝廷贡献大量商税,二来对大梁皇帝恭敬有加,年年奉上奇珍异宝,因此在玉京城也算股不小势力。 武侯们看似凶狠,却也不敢太过。 阿达老爹酒肆二楼,张彪已换了套衣衫,粘了满脸大胡子,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观望楼下。 看似轻松,眼神却有些凝重。 躲避第一轮追捕,对他来说不成问题,有足够时间离开西市。 但他六扇门的身份,却成为麻烦。 现在动起来的,还只是西市附近铜牌捕快,若发现死者是萧三,衙门必定怀疑到他头上。 杀人时,他已极力隐藏。 不仅没用勾魂锁,就连杀人所用招式,许多门派也都有类似。 但凭这些还不保险。 若迟迟不归,或在路上被人截住,那可真是有口难辨。 看来,只能兵行险招。 “姑娘,结账!” 想到这儿,张彪毫不犹豫放下一串铜钱,不理会胡姬那满是柔情的眼睛,出了酒肆避开武侯,拐入暗巷。 他在玉京城多年,从小便带着王信于各坊厮混,自然熟知地形。左拐右绕,便来到了火罗教胡寺附近。 这火罗教在西域诸国盛行,建筑奇特,大多有金色圆顶,面积不小,布满一座座高塔。 胡人的习惯,是每逢新月或满月出现时,才来寺庙祭拜,因此现在大门紧闭,附近人流稀少。 张彪来到寺庙后方一口古井旁,见四下无人,直接拽着井绳纵身跃入。 哗啦啦…… 伴着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借着微弱光线继续下潜,只见井底侧壁出现一处水道,双腿一蹬,扒拉着钻了进去。 这水道并不深,没游多远便逐渐向上,随后张彪再次露出水面。 四周漆黑昏暗,隐约有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令人胸中发闷。 张彪也不奇怪,爬出水道,又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了几下便有火光闪烁。 借着昏暗光线,一条滴答渗水的通道顿时出现在眼前。 看来这里还没坍塌… 张彪看了看周围,又从怀中掏出一份画满地图的小羊皮,对照一番后,才松了口气。 这正是武帝时的地下隧道。 昨晚为防万一,他不仅将那濒临破碎的地图重新临摹,还设计了几条逃生路线。 毕竟年代久远,鬼知道哪些地道已经坍塌,或者有什么危险。 但如今这情况,也只能一试。 想到这儿,张彪举着火折子小心前行,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 西市,王家染布坊。 惨死的金狼卫、昏迷的幼童、脸上长满蘑菇的人彘… 望着眼前景象,京兆府不良帅焦雄脸色阴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麻烦大了! 拐卖幼童,算不得什么大事。 玉京城每年不说上千,也有数百。 甚至当街杀人,也可以说成江湖匪类胆大包天,发榜通缉便是。 但牵扯到巫蛊之事…… 却会让很多人掉脑袋! 焦雄想起百年前一桩旧事。 宫中有人行巫蛊之事,即便是受人蒙骗,所谓的巫咒也没什么卵用,但还是令朝堂腥风血雨,上百人被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如今这情况,多半是真的。 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让开!都让开点!” 就在这时,伴着凶恶呵斥声,后方一阵大乱。 “搞什么?!” 焦雄正在火头上,一声怒骂猛然扭头,却浑身一僵,连忙弯腰拱手: “见过楚将军。” 只见一队金吾卫冲进院子,将不良人们推的东倒西歪,甚至满脸凶相,用枪头顶住了他们喉咙。 领头者,是个面容威武方正,身着貔貅吞口金甲,披着红斗篷的高大男人。 焦雄当然认得此人,甚至不少打交道,赫然是金吾卫左营副将楚世元。 他这不良帅听起来威风,但却不过是个吏,而对方却是正五品武官。 虽说因为前朝藩镇割据,导致大梁朝始终对武将防备。用时提拔、平日打压,但也远不是他这小吏能够得罪。 楚世元也不搭理,斜眼一瞥,后方立刻有名金吾卫搬来凳子。 他缓缓坐下,低头扣着指甲,又吹了口气,才语气平静问道:“听说西市杀了人,死的是哪个?” 焦雄一个眼色,立刻有不良人拎着头颅放在地上。 “死者名叫萧三。” 焦雄沉声道:“此人因当街行凶杀人,前些日子被刑部问斩,不知为何…” “放屁!” 楚世元眼中凶光闪烁,呵斥道:“已问斩的人怎么会活着,你的意思,莫非是刑部同僚徇私枉法?” 焦雄一个激灵,额头渗出冷汗,“许是…小的看错了。” “什么狗眼!” 楚世元一声冷哼,对着旁边手下点头道:“去,验明尸首。” 当即便有一名金吾卫上前,抽出匕首,将萧三脑袋戳的面目全非,随后转身拱手道:“回禀将军,死者名叫王独眼,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拐子。” 楚世元微微点头,又看向焦雄,“焦统领,你怎么看?” 焦雄咽了口唾沫,连忙堆着笑容,狠狠给自己一耳光,才拱手道:“是小的眼花,那人确实是王独眼,还请楚大人责罚。” “免了。” 楚世元摆了摆手,“走吧,此案重大,由我金吾卫接手,随后自有刑部派人勘验。” “卑职遵命。” 焦雄哪敢说半个不字,对着手下摆了摆手,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地。 “等等。” 就在他快出门时,楚世元忽然又开口,淡淡道:“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巴…” “卑职晓得。” 焦雄背后已满是冷汗,再次弯腰拱手后,带着手下狼狈离开。 他们走后没多久,一名身穿黑袍兜帽的神秘人才缓缓进门,向着那仓库走去。 进入地道,神秘人掀开兜帽,赫然是个五官白皙俊美,眼睛上挑,好似狐狸眼的青袍书生。 他面带笑意,对眼前血腥景象毫不在意,走到活芝彘旁,先是将那些蘑菇小心采摘,才从腰间皮口袋中,抓出一把粉末。 这粉末,有些像张彪得到的陈年香灰,却又混杂着红黄色细末,散发刺鼻硫磺味。 狐狸眼书生轻轻一吹。 呼~ 粉末翻涌而出,一团红色火焰顿时将活芝彘包裹,眨眼便烧成了飞灰。 他这才转身,对着那些惊恐幼童露出温柔笑意,“孩子们,你们…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什么都没看见…” 声音轻柔,带着股韵味。 孩童们的眼神也渐渐迷茫… 门外,楚世元见黑袍人进入,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向门外走去。 远处暗巷中,赫然听着一辆马车。 楚世元掀开布帘,冷声道:“李公子,此事帮你办了,从此以后,我与李府再无纠葛!” 车内,一华服公子微笑道:“楚将军说的哪里话,随后在下会亲自上门拜谢…” “免了!” 楚世元一把放下帘子,转身离开。 车内,传来年轻公子不屑的嬉笑声… 第28章地道显绝地 哗啦啦…… 黑暗中,一连串嘈杂声响起。 “真特娘的晦气!” 张彪举着火折子向下一瞧,忍不住低声暗骂。 却是一颗骷髅头,半淹在水坑中,被他一脚踢得滚了出去。 这地道不断向下,虽说有舆图,但长时间处于黑暗中,就连他也不能确定,是否走岔了道。 尤其是,里面死人着实不少。 一路行来,各种残缺骨架,至少见到上百个,有些被砍掉头颅,有些身上则插着腐朽兵器… 虽说地图的信息,被人有意抹去,但根据他猜测,牵扯到景帝时的一桩谋反案。 现在看来,应该没错… 眼下情况紧急,张彪也顾不上细看,打起精神,捂着鼻子继续前行。 这地道尘封许久,再加上不少死人,空气极其污浊,带着发霉的潮味。 阴郁之地,多生瘴气。 张彪也不敢多待,加快脚步前行,没一会儿,来到一处岔道口。 举着火折子一瞧,顿时失望。 按照地图所绘,这里应该通向崇化坊一座官员老宅,出口在花园中。 过了崇化坊,便是玉京南城分界,防备相对较弱,已没什么危险。 可惜的是,上方竖井已经坍塌。就连右侧岔道,也被乱石污泥阻塞。 张彪无奈,再次拿出舆图。 借着微弱火光查看,左侧岔道可以直通安贞坊附近,但不走弯路,却要穿过八卦陷魂阵中心。 那里有些大大小小轮廓,隐约能看出是军营布置,而且还连接着上古矿坑。 按照灵视之眼信息提示: “这份地图,被有心人隐藏,从历史中抹去,无数人因此而死,让人忍不住联想,其中隐藏的秘密……” 莲华宗有上古修行者传承,他们牵扯到当年谋反案,又在玉京城隐藏百年,多半就是为了这个秘密。 张彪知道自己实力尚弱,不适合参与到这些隐秘,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行。 越往前,地道内骸骨越多。 张彪也提起了警惕。 这种死人聚集的地方,说不定就与灵界产生了纠缠,有邪物出没。 好在,自斩杀萧三后,即便在这幽暗地道中,吴阿婆所化魆鬼也再未出现作祟。 不知前行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不小的洞窟,里面并无烛火,但张彪却眼中震惊,连忙退后。 视线所及处,全是密密麻麻的骸骨,层层叠叠堆积成山,绿色磷火闪烁,昏暗阴森,如同进入幽冥之地。 张彪咽了口唾沫,运转灵视之眼。 这一次,格外晦涩。 玉京城骸骨营(黄品四级) 1、古代军营战场,杀伐血腥之气淤积,又有上万战士身中毒烟,不甘而死,形成不祥之地。 2、已与灵界纠缠,成为入口与结界,满怀怨恨的阴兵幽魂于其中游荡… 3、海量尸气沉积,与地脉阴气相融,成为养尸地… 4、毒雾与腐败血肉混合,形成凶煞,误入者会致幻中毒而死,并且会惊动阴兵幽魂… 5、九死绝地,不可踏入… 特娘的! 张彪额头冒汗,连忙后退。 怪不得莲华宗要潜藏百年挖掘,这鬼地方一旦进入,恐怕没人能活着出去! 没有丝毫犹豫,张彪扭头就跑。 看来城中心不可踏入,好在地道呈八卦形,还有其他通道能绕路避开。 张彪没发现的是,就在他刚离开没多久,骸骨营便有一层黑雾翻涌而起,弥漫整个洞窟,随后才渐渐落下。 骸骨山中,传来诡异响动。 咔嚓、咔嚓… ……………… 不知不觉,巳时已过。 怀贞坊,重阳观。 几名小道童正在后院编着福结。 秋灶大祭将至,稍微富裕点的坊市,都会举办庙会,自然不能错过时机。 往年重阳观的福结最受欢迎,在神君像前供奉几晚,至少能卖三枚铜钱,也算一个进项。 哗啦啦…… 忽然,后院传来声响。 道童们相视一看。 “有贼!” 几人也不惧怕,拎起笤帚、粪叉,就向着后院冲去。 后院原本是一片荒地,杂草丛生,后来被都讲带着众人,开辟成菜园。 玉京城物价不菲。 他们比不上那些有钱的和尚,只能省点算点。 来到后院,里面空无一人,唯有那口上百年的古井旁边,滴答着水渍… 远处坊墙之下,张彪不再掩藏,借力跳跃,勾魂索呼啸而出,一荡便跃上坊墙。 这里已是南城,无人设卡排查,更无高手追击,因此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张彪便赶回了安贞坊。 从墙上跳回家中,他查看了一下院门,见上面夹着的干草未落,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小机关,说明今早没人敲门。 回到屋中换了身衣裳,他这才悠闲地泡了壶茶,躺在院中藤椅上,回想这次行动还有何疏漏。 当时情况混乱,但好在提前做了计划,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但公门高手无数,接下来一段时间也要多加小心… 斩杀萧三,了却一桩心病,但张彪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义崇会挖掘巫神庙, 莲华宗潜藏百年, 李府出现邪术… 种种线索表明,上古修行者传承,只是沉寂,隐于历史中,却并未断绝。 随着灵气复苏,这些传承也会一一出现于世间。 前世话本小说中,修行宗门总会广收门徒,得机缘者一跃冲天。 但张彪却觉得并非如此。 在没有以一敌万,无视世俗力量前,这些传承,多半会与权利结合,获得垄断性力量,掌控修行资源。 他孤家寡人,更要小心为妙。 想到这儿,张彪连忙起身,回到厨房,继续熬起了汤药… ………… 练功,打坐。 不知不觉,已到申时,即将日落。 咚咚咚! 敲门忽然响起。 终于来了! 张彪眉头微皱,打开院门。 出乎意料,敲门的并非六扇门银牌捕头,而是王信与铁守明,二人皆换了崭新衣裳。 王信愕然道:“彪哥,时间差不多了,你咋还这身打扮?” 张彪沉声道:“换衣裳作甚?” “侯坤纳妾啊!” 王信急道:“不是说带我们去看名妓么,彪哥您可别食言啊。” “哦,差点忘了…” 张彪一拍额头,转身回到屋中,换了身棕褐色便服,洗漱一番,顿时显得英武不凡。 一路上,张彪心中越发奇怪。 他知道二人奉了王叔之命,私底下看着他,别去招惹李府。 如今萧三已经被杀,西市闹得人心惶惶,为何二人一幅没事模样? 但他未免暴露,也不好多问,只能揣着疑惑,加快脚步。 侯坤的家,在永平坊。 虽说也是南城,却相对富裕,坊中居民也都是有钱商人。 街道整洁,绿树成荫。 放眼望去,全是三进的大宅院,青砖灰瓦,楼阁花园,既不逾矩,也显得十分气派。 婚礼,又称“昏礼”,通常都在黄昏日落时举办,象征阴阳交泰。 当然,娶妾没那么讲究,但远远望去,侯家门外已挂起了大红灯笼,更是宾客往来,道贺声不断。 王信看到后,顿时眼红,“侯坤这厮,搭着义崇会,看来没少捞钱。” 铁守明连忙低声道:“你少说几句,别给大人惹麻烦。” 张彪也不在意,来到院门前,恰好看到侯坤在亲自迎客。 “张老弟,多谢赏脸啊!” 侯坤一看,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他在六扇门混得不错,但张彪之父乃前任金牌神捕,虽说性格执拗,但论底蕴可比他深得很。 张彪微笑拱手道:“候捕头大喜,咱们当然要来凑个热闹…” “抱歉、抱歉,来晚了!” 正说着,后方传来个声音。 只见一名身材矮胖敦实,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匆匆赶来,身上还穿着六扇门玄色戎服。 张彪当然认得此人,名叫段飞,乃是负责太平坊那一带的捕头。 这家伙,论收钱办事,不弱于侯坤,也是出了名的心黑。 侯坤见状笑道:“段老哥,看你这模样,莫非太平坊又有那个公子闹起来了?” “嗐,别提了!” 段飞摇头道:“有人在西市当街杀人,还留下‘太岁’的匪号,嚣张至极,我们一整天都在找人。” 张彪心中一动,“那边杀了人,可是江湖仇怨?” “呦,是张老弟。” 段飞嘿嘿一笑,拱了拱手,“也没啥大事,死得是个叫王独眼的拐子,好家伙,拐了整整二十名幼童。” “指不定是哪个毛头小子想当大侠,办事也没个谱,害的咱们遭罪。” “哦,原来如此。” 张彪面带笑意,心中却是一沉… 第29章夜探古佛塔 事情被压下来了! 张彪一听,便猜出原因。 这种事,实在太过常见。 欺上瞒下,官官相护。 天大的事,若没人捅出来,即便死再多人,也不算个事。 其中不仅涉及萧三、还有害人邪术,李府自然要想办法压住。 张彪没想到的是,对方动作这么快,火苗这才刚引起,就被迅速扑灭。 李府权势之盛,可见一斑。 但这事即便爆发,估计也没用。 因为,他们的背后是皇帝… 想到这儿,张彪压下心中火气,点头嗤笑道:“这些个江湖匪类,确实会惹麻烦。” 段飞见他附和,脸上也露出笑意,“平日里与张老弟甚少来往,今日定要不醉不归,喝个痛快。” 侯坤也点头道:“好,二位快请进,福伯,替我招呼好。” “是,老爷。” 管家模样的老头上前施礼,笑容殷勤,领着几人向内宅走去。 张彪边走,边回头打量。 侯坤依旧站在门口,看似迎宾,实则有些焦躁,不停观望街道尽头。 他在等很重要的人? 看来这场席宴,没那么单纯… ……… 侯府之中,布置可没那么喜庆。 既无红头绕梁,也无囍字贴窗,唯独中院摆了十几张桌子,宾客满座。 侯坤所交之人,也甚是复杂,既有衣着华贵的商人,也有吆五喝六,目光凶悍的江湖中人。 当然,六扇门同僚也不少。 他们被安排在屋内,大开着房门,正好能看到院中那座小戏台。 张彪等铜牌捕头被安排在一桌,王信等捕快,则在另一个房间内。 同桌有好事的年轻人,贼眉鼠眼看了一圈,低声询问道:“听说候捕头那小妾,曾是翠玉楼头牌,生得花容月貌,不知什么时候进门?” “进门?” 王信乐了,“那是正妻才有的资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从正门而入。” “至于小妾,估计早偷偷从侧门进了,这会儿正听侯夫人训话呢…” 这边闲聊,捕头那边同样热闹。 “眼看时辰到了,候捕头咋还在门口等着,莫非今晚哪位大人要来?” “娶个妾而已,大人们哪会来,他是在等义崇会会长…” “哦,啧啧…可够勤快的…” 世道便是这样,侯坤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有些捕头虽给面子前来,但免不了说些风凉话。 没过一会儿,侯坤匆匆赶回,虽面带笑容,但眼中失望却难以掩饰。 他打起精神,对着众人拱手道:“今儿个是我老侯大喜日子,感谢诸位赏脸前来,也没什么讲究,放过喜炮,就算是过门了。” 说罢,摆了摆手。 外面立刻响起鞭炮声,同时戏台上幕布拉开,戏班师傅们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上菜!” 侯府老管家一声招呼,顿时一队青衣小厮端着托盘,鱼贯而出。 黄焖鱼翅、红烧鹿筋、荷包里脊、木耳豆皮、石花仙菜… “好嘛,是九味斋的厨子。” 有识货的捕头当即认出,啧啧道:“这场席,起码五十两银子,候捕头可真是下了血本。” “说些废话,来来来,诸位同僚,我们满饮此杯!” “干!” “干!” 很快,酒宴上热闹不凡。 张彪吃着菜,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原因无他,别看他在西市搅风搅雨,口袋里却只剩十几两银子,恐怕连隔壁的捕快都比不上。 看来,要尽快想办法弄些进项… 哒哒哒! 梆子急促,锣声响起。 只见戏台上,一女子盛装打扮而出,生的花容月貌,眉目含情,朱唇轻启,开口唱道:“浓眉掀红扇,绣鞋挑长簪,今宵朗月照,花香自悠然……” 不用说,这便是那位太平坊名妓苏晚娘,一颦一笑皆勾人心魄,隔壁的年轻捕快们看得眼都直了。 “诸位诸位,抱歉来迟啦。” 短短时间,侯坤已满身酒气,进来便连声告罪,与众人饮酒。 有人忍不住问道:“侯老弟,听说今晚,那义崇会会长要来?” 众人听闻,皆竖起了耳朵。 义崇会是香会,算是江湖帮派。但作为玉京城最大香会,又岂是一般,背后牵扯众多,有不少勋贵撑腰。 其会长名叫顾仇,不仅是江湖上能开宗立派的顶尖高手,还是诸多权贵座上宾。 这也是总捕头郭安不让张彪招惹,派侯坤打交道的原因。 “那边,出了点事…” 侯坤含糊了一句,便岔开话题,聊起了最近京城的闲谈八卦。 张彪带微笑,脑中却百转千回。 义崇会出事了? 不会是跑去巫神庙,招惹了灵界中那个存在吧…… ……………… 侯府热闹喜庆,但夜幕下的玉京城,却没那么太平。 正阳大街上,金吾卫正在巡逻。 或许是气温骤降,街上渐渐起了夜雾,沿街两旁排灯昏昏蒙蒙。 队伍中,一名士兵眼中惊疑不定,不时扭头观望,神情紧张。 他正是白天奉楚世元之命,动手将萧三首级,划得面部全非之人。 “周虎,干什么呢!” 后方金吾卫士兵呵斥道。 周虎咽了口唾沫,低声骂道:“妈德,见鬼了,我总觉得有人在脑窝子后吹凉风。” “少废话,小心校尉责罚!” 后方士兵刚骂一句,随即便瞪大了眼睛,额头冷汗渗出。 只见周虎肩膀上, 白霜渐渐蔓延, 出现一对人手印。 “鬼……鬼呀!” 凄厉尖叫声响彻长街… ………… 昭国坊,大昭国寺。 夜气清寒,大殿内烛火幽暗,护法金刚台前,虽依旧香火烟缭不息,但却没了白日热闹。 黑鸦啼鸣,松柏寺院深幽。 月影斜落,石阶浮屠凄冷。 与往常一般,巡逻的武僧们依旧穿梭在寺院各个入口要道,小心谨慎。 高耸大殿屋顶阴暗处,一个黑影小心探出头来,正是奉命前来调查的金牌神捕方影。 他不仅身法超绝,远胜张彪,更是经验老到,谨慎细心。 用了两日时间潜伏,方影不仅将寺中巡逻路线熟记于心,甚至还规划出十几条潜行逃跑计划。 没错,逃跑。 他一来便发现了诸多蹊跷。 寺中每日消耗饭菜,远超僧人数量,会有人定时送往佛塔… 白日香客不少,但即便达官贵人被引入中院,也会避开那座佛塔… 更重要,是他看到了心见僧。 即便远远打量,对方气势也令他头皮发麻,即便江湖上那些顶尖的绿林高手,也没给他这种感觉。 这昭国寺,果然有大问题! 方影远远观望着佛塔。 所有的答案,就在那里。 佛塔外,有高手武僧守护,心见僧还不时进出,整座塔所有窗户,都被青砖砌死,可以说密不透风。 方影已想到个办法,如若不行,也只能立刻离开,回去复命。 想到这儿,他轻手轻脚,沿着一座座大殿屋顶,绕圈往佛塔而去。 不同于张彪勾魂索,方影是戴了特制皮手套,上面布满铁钩,借助特殊身法,可令他如壁虎般墙上行走。 来到佛塔附近,趁着巡逻僧人远去,他纵身一跃,悄无声息趴在佛塔外壁。 月光下,犹如一条黑壁虎,嗖嗖嗖便爬到了塔顶。 佛塔顶部,依旧是砖瓦构造。 方影三下五除二便扒开砖瓦,看到泥土稻草,眼中一喜,动作加快,果然看到木梁。 双手向下一插,一扭。 咔嚓! 伴着清微声响,胳膊粗的木梁,经被他一一扭断,露出个脸盆大小洞口。 咔咔咔…… 方影扭动着身躯,关节脱开,整个人如流水一般滑了进去,落地时已恢复原样。 塔顶很是狭窄,如大多数佛塔一般,供奉着一座小佛像,还有盛放舍利子的木盒。 方影也不乱碰,查看周围没有机关后,才脚尖踏地,如猫一般悄无声息,沿着楼梯飞快向下。 不一会儿,便来到塔底。 佛塔第一层,隐有火光闪烁,还有人交谈之声。 “空性师兄,这几日伤亡不少啊,那几位师兄到底见到了什么?” “唉,不知道,根本看不到,可惜心见师叔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山上来人处理……” 方影也不着急,躲在第二层拐角暗处,掏出个铜镜避开光线,偷偷一看。 只见第一层塔壁上插着火把,两名武僧手持方便铲,正站着闲聊。 而地上,赫然有个不小的地洞,带着铜环的木板被落在一边。 忽然,洞中响声不断。 两名武僧连忙上前,只见洞中又钻出几名僧人,还拖着个被铁锁麻绳捆绑的武僧。 他们面色焦急,吼道: “快,去请心见师叔!” 暗中偷窥的方影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武僧,虽被铁锁捆绑得结实,但依旧疯狂扭动。 更古怪是其身上。 关节处,皆有古怪骨刺破皮而出,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浑身鲜血淋漓。 头颅前额,不仅生出一对骨质尖角,双目也变得一片血红,发出野兽般嘶吼…… 第30章火烧昭国寺 这是什么玩意儿? 方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身为金牌神捕,纵横江湖数十载,办过大小案件,见过的稀奇古怪事数不胜数,经历都能写成话本。 但眼前一切,还是超出了他认知。 这帮余孽,在地下搞什么? 就在他思索之时,一名武僧已匆匆跑出佛塔。 很快,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是那心见僧! 方影心中一惊,连忙屏气凝息,呼吸停滞,就连心跳也骤降,变得微不可闻。 这是龟息术,江湖上会的不少,但能达到他这种程度的,却是罕见。 晓得心见僧厉害,方影不敢赌,直接用上了看家本领。 呼~ 火把摇曳不定,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佛塔门口,闷声道:“说了让你们不要惹那里,为何还要动手?” 一名满脸泥土的武僧双手合十,无奈道:“师叔莫怪,我等听从吩咐在外扎营,是那邪物潜入营地,法正师弟才中了招。” “哦,看来那里也在变化…” 心见僧喃喃说了一句,随后阔步向前,同时开口道:“你们都让开,免得伤了魂魄。” 说罢,来到那浑身骨刺的武僧前,无视那野兽般模样,左掌贴在其头顶百会。 至于右手,则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 此为无畏印,佛像上常见。 只见这盲僧一呼一吸,胸膛剧烈起伏,引得塔内烛火都昏暗不定,额头也渐渐渗出细汗。 忽然,他紧闭的双唇猛然一张。 “吒!” 声音不大,却似洪钟大吕,在所有人脑中响起。 旁边武僧们只觉脑中一懵,像被人拿着铁锤,狠狠一敲。 懵逼的,还有方影。 他只觉眼前一黑,呼吸顿时紊乱。 不好! 方影一惊,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转身便要逃走。 然而,已经迟了。 “何方宵小!” 心见僧猛然抬头,口中低喝,犹如金刚梵音,震得塔内嗡嗡作响。 话音未落,人已飞扑而出。 他腰背弯曲,双手凝掌为爪,加上庞大身躯,纵跃向前,竟犹如猛虎扑食。 佛塔内石阶弯曲,十分有利逃跑,但方影刚迈出半步,后腿已被一只大手抓住。 心见僧指力恐怖至极,竟将方影小腿扣出几个血洞,随后猛然一拽。 感受到那无可匹敌的巨力,方影临危不乱,忍着剧烈疼痛,在腰间一抹,抓出一把柳叶镖,顺着力道挥手一撒。 这是漫天花雨手法。 不讲准头,细小的柳叶镖杀伤力也不够,目的是让敌人护眼,阻敌逃亡。 然而,让方影惊恐的事发生了。 心见僧双目虽盲,还绑着头巾眼罩,但脑袋却轻轻一扭,避过所有射向头部的柳叶镖。 这不是人能有的反应…… 方影脑中刚升起念头,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揪出,轰得一声撞在房顶,又猛然向下拍在地上。 噗! 他的头颅正好磕在石阶上,碎石脑浆四溅,两腿抽搐,没了动静。 “善哉…” 心见僧叹了口气,满身血浆,双手合十,刹那间从怒目金刚化作慈悲相。 一名武僧连忙上前,对着方影尸首摸索,掏出一枚镶金盾形令牌,震惊道:“师叔,是六扇门的人,还是个金牌,应该是那什么无影神捕。”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捕,一招便死在心见僧手下,周围武僧却高兴不起来。 “师叔,我们被发现了。” 一名武僧面色凝重道:“咱们身份暴露,朝廷怕是很快会派大军前来。” 就在这时,监院法善得到消息匆匆前来,看到这血腥景象,又得知死的是六扇门神捕,顿时眼前一黑,哀声道:“祸事也,朝廷肯定发现了。” 他眼中阴晴不定,随即咬牙道:“心见师兄,如今天地更新,九州已经一统,我等不如与朝廷联合,重新…” “愚蠢!” 心见僧训斥道:“岁月更迭,人间王朝早已忘了上古之事,更无敬畏之心,只会觊觎我等传承。” “你看那玄都观,为何不入朝堂?两百年前,我等相信了周王一次,宗门差点被灭,还好末法时代,无人相信,才抢回传承,莫要重蹈覆辙!” 监院法善额头冒出细汗,无奈道:“但凭师兄吩咐。” 心见僧点头沉声道:“召集人,弃寺,遁于暗中!” 监院法善咽了口唾沫,“可方丈师兄回山还未归来……” “想办法通知他们!” 心见僧很是果决,“莫要废话,快去召集人!” “是,师兄。” ………… 咚咚咚! 天尚未亮,敲门声便急速响起。 五短一长,显得很有韵律。 张彪猛然睁眼,也顾不上穿上衣,摘下墙上横刀便阔步而出。 开门后,赫然是一名脸生的六扇门捕快,衣着整齐,直接抱拳道:“张捕头,门中急令,半刻赶到昭国坊。” 说罢,便翻身上马,一扯缰绳,策马呼啸而去。 这是六扇门传令官,熟知所有人居所,有策马游京之权,紧急情况下才会出动。 昭国寺出事了! 张彪心中顿时了然。 他告知总捕头郭安情况,以对方性子,应该会十分谨慎,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没有丝毫犹豫,张彪立刻返回屋内,穿戴整齐,锁上院门,向着远处坊墙直奔而去。 勾魂索呼啸,他借力腾空,三两下便跃上坊墙,顿时心中一震。 只见昭国坊方向,早已火光熊熊,浓烟直冲天际。 妈德,打草惊蛇了! 他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双腿用力便腾空跃起,仗着身法了得,在坊墙间奔腾纵跃,很快来到昭国坊。 这里已汇聚了不少人。 金吾卫紧守坊门,不少武侯凶神恶煞,挨家挨户盘问,六扇门的人则汇聚在一起,各个脸色难看。 没人去救火。 因为整个昭国寺已化为火海,周围已挖出隔离沟,这种情况,只能等火焰自己熄灭。 总捕头郭安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火海,眼中满是哀伤。 他身后站着两人。 一人身形高大,不弱于心见僧,更生得白眉鹰眼,背着半人高弓箭。 另一人则五官俊朗,好似中年书生,低头把玩着扇子,面色平静,眼中却杀机炽盛。 这是外出办案归来的两位神捕。 霍锋则站在后面,脸色难看。 张彪看到后,也识趣不说废话,拱了拱手,站入队伍中。 旁边是名年轻铜牌捕头,满脸晦气,对着他露出个哭丧表情。 这是铜牌捕头陆九,喜好对弈,连惯用暗器都是黑白子,昨晚轮替张彪巡夜。 出这么大的事,估计要倒霉。 张彪知道这兄弟是替自己背了锅,但也只能报以同情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队衙役簇拥着一名红袍官员进入坊中。 那人五官方正,长须垂胸,气度不凡,正是京兆府尹左明丘。 他面色阴沉,来到郭安旁边,低声问道:“郭大人,出了什么事?” 郭安沉默了一下,“左大人还请见谅,事关重大,要禀告皇上,不可泄露。” 左明丘气极反笑,“原来是你们惹的祸,多大的事,连我这京兆府尹都不能问?” 哗啦啦…… 还没等郭安说话,伴着混乱脚步声,街道上便又涌来不少人。 各个身穿官袍,有些还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甚至还有不少女眷。 “哎呀,快救火啊!” “这是出了什么事?” “各位大人为何不动!” 郭安眼中怒气涌上,转身呵斥道:“肃静,闲杂人等退后!” 可惜,他的话反倒让这帮人更来劲,一个个双目血红,怒斥道: “郭大人,摆什么威风!” “赶快去抓捕贼人啊!” “六扇门不是负责巡夜么,定是你们失职,老夫今日便上殿参你一本!” 这帮人简直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张彪轻轻扭头,眼中满是嘲讽。 这些个都是朝中官员,三省六部皆有,虽无重臣,但汇聚起来也能量不少。 更重要,是他们大半身家,全放在昭国寺香积厨,放贷收利。 这下子,算是烧得一干二净…… 第31章余波起风云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尤其是做这京官,人情往来要银子,讲究排场要银子,凭朝廷那点俸禄,哪能维持如今体面。 他们又不像地方上来的官,背后有宗族支撑,又有良田万顷。 所以义崇会、寺庙香积厨这类存在,才得以繁荣昌盛。 如今一场大火,万事皆休。 有些人只是满眼心痛,有些人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更有那掌管财权的妇人,躺在地上哀嚎痛哭,指天骂地……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京兆府尹左明丘虽对郭安不满,但见如此情形,也是脸上一黑,“都是朝廷命官,成何体统,都回去吧,等候消息!” 毕竟是从三品大员,官威一摆,这些人也不敢忤逆,唉声叹气,纷纷离开。 左明丘又看了郭安一眼,淡淡道:“既然郭大人说,事关机密,那本官也不便多问,随后你向皇上解释!” 说罢,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哼!酒囊饭袋…” 背着大弓的白眉鹰目捕头一声冷哼,毫不客气讥讽。 此人叫徐白,江湖人称夺命神捕,不擅破案,唯独擅长追凶,令不少绿林大盗闻风丧胆。 那书生模样的,则叫诸葛婉君,为人心细如发,屡破悬案,不过衙门中很少有人敢称呼其全名,只叫诸葛神捕。 霍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京兆府尹的话再清楚不过,这口锅会甩给六扇门,而他作为巡夜负责人,自然难辞其咎。 但出乎他意料,总捕头郭安并未责备,而是转身道:“等火灭后,进去搜索,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进宫一趟,这里由诸葛负责,若是找到…” 话说一半,他深深吸了口气,面色阴沉,阔步离开。 众捕头们听得莫名其妙,但见郭安那压着怒火的模样,又有谁敢多嘴。 大火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缓缓熄灭,百年古刹只剩残垣断壁、青烟缭绕。 诸葛神捕带队,众人用铁钩扒开那些焦土灰烬,开辟出一条道路。 目标,直指佛塔。 张彪知道,总捕头郭安多半已将莲华宗一事告知了两位神捕。 扒开废墟,一具半焦尸体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少人眼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是方神捕…” “怎么会…” “闭嘴!” 诸葛神捕一声怒斥,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小心收敛方神捕尸体。” “挖,给我掘地三尺!” ………… 皇城,琼华殿。 这座宫殿乃十年前新修。 地势远高于其他宫殿,既能避免湿邪之气,又可登高望远,遍览京城风光。 尤其晨雾起时,太日初升,大大小小建筑若隐若现,阳光照射下犹如仙境。 自皇帝赵冕年迈后,北辰殿的早朝便一天天减少,通常是由几位宰相与尚书汇总朝中要事,再来琼华殿奏上。 郭安来到殿外,告知侍卫太监后,便安心等待皇帝召见。 同行的还有几位朝中重臣。 中书舍人裴元吉瞧了瞧他,抚须摇头道:“昨晚可真是热闹。” “昭国寺大火,金吾卫还传来鬼怪作祟怪事,郭大人,看来近日京中,有点不太平啊…” 郭安沉默了一下,拱手道:“是卑职失值,正要去向皇上请罪。” “裴中书。” 旁边的老者开口沉声道:“六扇门办事一向兢兢业业,此事并非他们之过,无需苛责。” “如今各州天象异变,多地粮食欠收,眼看明年就是饥荒四起,我等…还是要以此事为主。” 老者面容矍铄,白发白须,紫袍金鱼袋,正是宰相刘吉。 他从皇帝继位起,便一直在旁辅佐,可谓是朝中柱石,德高望重。 “刘相公言之有理。” 裴元吉点头附和,不再多说。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而来,低头道:“郭大人,陛下召见。” 郭安对着几人拱了拱手,阔步进入琼华殿。 留下几位重臣面面相觑。 按理说,他们应该先进殿,但却是后来的郭安首先得召见。 这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机密大事。 六扇门地位特殊,既独立于朝堂之外,专职江湖之事,又兼顾着办案与刺探情报,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毕竟是一帮武夫,身处朝堂还带了点儿江湖习性,不被百官所喜。 但真遇到大事,却能不通过任何衙门,直接面见皇帝。 裴元吉若有所思道:“看来昭国寺大火,另有隐情啊……” ………… 琼华殿内,金龙缠柱,檀香缭绕,秋日晨寒,各处还点着铜火炉,使得殿内异常温暖。 殿侧观景台上,一名黄衣老者正品着香茗,观望晨光下的玉京城。 远处,昭国寺的浓烟异常显眼。 他正是大梁朝皇帝赵冕,虽年轻时南征北战落下病根,如今更是白发苍苍,但依旧身形高大,气势不凡。 见到郭安进来,他也没急着询问,而是淡淡道:“郭爱卿看来忙了一夜,莫言,让人弄点吃食来。” “是,陛下。” 旁边一名面容英俊白皙,男生女相的锦衣太监点头离开。 “陛下,臣有罪。” 郭安深深弯腰拱手。 皇帝赵冕笑道:“秋干物燥,着火不是什么稀奇事,你何罪之有?” “此事并非天灾…” 郭安也不隐瞒,将发现莲华宗潜藏,派人前去探查,结果打草惊蛇的事详细讲述。 “莲华宗…” 赵冕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如果我没记错,景帝之时,这帮和尚势大,还牵扯周王谋反一事,灭佛因此而起,闹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没曾想,就在朕眼皮子下躲了这么多年…” “臣有罪!” 郭安再次低头认罪。 皇帝赵冕哑然失笑,“别人都说你是应声虫,年轻时,那只身杀入草原金帐好汉去哪了?” 说罢,叹了口气,“自黑日血月异象后,各地天灾频生,怪事不断,这些个叛乱余孽也蠢蠢欲动…” “你说,这是为什么?” 郭安额头冒汗,哪敢回答。 皇帝赵冕沉默了一会,眼神瞬间变得阴沉,缓缓起身,来到露台前,望着无边玉京城,沉声道: “朕,不在乎身后名,百年后叫一声昏君也无所谓,但这大梁江山,不能在我手中出事。” “几个皇子没一个有出息,朕,真是有点烦了…” 郭安深深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这种情况下,一个懂得治国之道的老臣,应该劝皇帝尽快立太子,放下些职权,锻炼储君。 可惜,上个这么说的,早在天牢里变成了一堆烂肉… “哼!” 皇帝赵冕一声冷哼,猛然扭头,眼神阴沉道:“朕许你特权。” “查!” “查个水落石出,看看这帮妖孽匪类,要对朕的江山做什么!” ………… 咣当! 将横刀随意扔在木桌上,张彪长舒了口气,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窗外,日光已经西斜。 在昭国寺,整整忙了大半天。 那位诸葛神捕,让所有人在佛塔下进行挖掘,何止是掘地三尺。 挖了三米没有发现,便下令征集昭国坊老百姓,数百人进行挖掘。 整整挖了十几米,高出的土石堆成了山,也没任何发现。 也不知莲华宗人用了什么手段,竟将昭国坊这段地道彻底毁去。 张彪倒是有地图。 但他知道下面有什么,那骸骨营绝地,根本不是任何人能够接触,一旦招惹,谁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 还有莲华宗,就连无影神捕方影都会惨死,估计只有调动军队才能剿灭。 然而有些事,不由他做主。 总捕头郭安已经回来,奉了皇帝之命,发出召集令,命几位神捕汇集精锐银牌捕头,全力追查莲华宗。 此举,多半是为报仇。 他和那位无影神捕不熟,对方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和他父亲也没什么交集。 但这位无影神捕,确是总部头郭安老部下,和诸葛神捕等人,曾随皇帝远征,出生入死。算是从江湖踏入军中,又分配到六扇门。 追查莲华宗,成了如今六扇门首要大事,汇聚众多精英。 而京中其他案件,自然交给了他们这些铜牌捕头,唯一例外的就是追查杀生教,由另一位神捕徐白负责。 多事之秋啊… 张彪微微摇头,起身熬药、炼气,直到经脉脉略显憋胀后才停止。 炼气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明显进步。 灵视之眼使用次数增加。 三阳真火,隐约有孕育之感,只要成功点燃,对付那些邪物,便有了手段。 想到这儿,张彪从怀中取出傩面疆梁,仔细查看,又缓缓戴在脸上。 如今使用,已没有冰冷刺骨之感。 但其中的传承,却依旧无法开启。 按照灵视之眼信息提示,“疆梁食磔死”,这东西要开启,必须要吞噬鬼物。 吴阿婆自萧三死后,便再没有纠缠,况且他怜其身世,也不愿将其作为第一个祭品。 莲华宗、义崇会、李府邪术… 那些隐藏的传承已蠢蠢欲动,他必须尽快获得术法传承。 三阳真火点燃后,便可行动。 只是这祭品,要去哪找? 第32章灵眼破劫案 翌日,秋风乍起。 张彪天不亮便早早起床,就着米粥咸菜,吃了十几颗白水煮蛋,又将熬好的八珍气血汤一饮而尽。 打拳、站桩…… 不到半个时辰便练功完毕。 运转《三阳经》,他能感觉到热流在任督二脉中缓缓运行。 任脉,起于胞中,行于腹面正中,多与与手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为阴脉之海。 督脉,行于脊里,多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为阳脉之海。 三阳经第一境,便是将这两条经脉打通,形成循环,好似大树有根,再向外扩散,通行诸脉窍穴,最终达到三阳开泰之境。 他能感觉到,热流贯通长度在明显增加,每次运转,双肩及头顶,都好似火炉,热力翻腾。 时机一到,便可点燃真火。 然而,代价也不小。 如今一天便要消耗两份八珍气血汤,而且胃口越来越大,饭量猛增。 八珍气血汤等级,还是低了些… 张彪无奈,即便这最低等级的汤药,也是世面上能买到的最好替代。 而且钱还不够用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儿,他转身回房换上六扇门官服,佩戴好横刀和勾魂索,准备去衙门点卯。 本来三日巡夜,剩下时间便能休息,但大量银牌捕头被抽调追查莲华宗,他们就要接过京城一些案件。 咚咚咚! 刚到院子,敲门声便响起。 开门一看,原来是隔壁周老爹。 他笑容殷勤,手里提溜着两只大公鸡,鸡冠硕大,精力十足,不断扑腾。 “张捕头,这是我在其他家寻摸的,都上了年头,费了番口舌才转手…” “多谢周叔。” 张彪连忙掏出一两银子,“接下来,还要麻烦您。” 周老爹满脸笑意接过,“不麻烦不麻烦,捕头满意就好。” 说罢,转身离去。 张彪将两只大公鸡锁进院中鸡笼,不禁心疼道:“妈德,这样下去,鸡都吃不起了。” 八珍气血汤上有要求,虎骨还好说,但鸡必须是上年份的大公鸡,阳气才旺。 坊中的大公鸡都快被他吃光了,所以只能托周老爹去其他坊寻找。 该去哪弄钱呢? 张彪心不在焉,锁上院门,阔步消失在街道… …… 隔壁,周老爹透过门缝,看到张彪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他儿子周大郎一瘸一拐出来,身上满是鸡毛,一脸狼狈道:“爹,还是告诉张捕头吧。” “你懂什么?!” 周老爹两眼一瞪,“张捕头人好,但也是官吏,老虎不吃人,不代表他不会吃!” “如果他动了歪心思,你哭都来不及。” 说罢,便带着儿子走向柴房。 哗啦啦…… 还未靠近,里面便传来响动。 只听得里面木架翻腾,伴着羽翅扇动声,屋檐的灰簌簌掉落。 周老爹训斥道:“你没绑紧?” 他儿子咽了口唾沫,“刚刚还绑了几圈。” 他二人相视一看,连忙冲进屋。 只见屋内,木柴架子已经倒塌。 乱七八糟的柴火堆中,一只红羽绿尾的大公鸡正在扑腾,身上麻绳已经散乱。 这公鸡健壮威风,不仅体型比寻常公鸡大了一圈,鸡冠也生出肉瘤,殷红似血,一对爪子粗壮,如抹了金漆。 怎么看,都非凡品。 “好个畜生!” 周老爹父子连忙上前,摁住公鸡绑了个结实,尖喙也用皮套扎紧。 一番折腾,二人皆是浑身鸡毛,狼狈不堪。 但周老爹脸上笑意,却难以掩饰,“这畜生啄死了其他鸡,还弄瞎了种猪眼睛,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品相。” “听闻皇上年轻时,便喜欢斗鸡,其他人的祥瑞,哪比得上咱们这个!” 说罢,望向儿子,眼中满是慈祥,“我儿心地善良,可惜被恶人害得双腿残疾,又跟爹养猪,弄的臭烘烘,让人瞧不起。” “等爹找好门路,便去献祥瑞,把你安排好,爹去见你娘的时候,也有个交代…” “爹,孩儿只想陪在身边尽孝。” “说得什么胡话,走吧。” 吱呀一声,柴房门被关紧。 光线也随之暗淡。 倒在地上的大公鸡,忽然抬头,眼神从呆滞变得灵动,充满野性与凶厉。 嘭! 鸡头狠狠戳在旁边铁钉上,皮套顿时松了不少…… ……………… “昨日未时,泰丰银庄冲入一伙蒙面凶徒,抢走柜上银钱四千余两,保镖护院死伤惨重……” “据活下来的护院所说,这伙人操着西北口音,兵器全是马刀,疑似漠北刀匪潜入…” “张捕头,这案子就交给你了。” 差房内,一名银牌捕头将卷宗交给张彪,又摇头叮嘱道: “那帮刀匪性情凶悍,本来此事由银牌捕头负责,但现在人手不足,年轻人中,你身手不错,便担些责任。” “成捕头放心。” 张彪点头,拿着卷宗转身离开。 “彪哥,啥案子?” 刚出门,在外等候的铁守明与王信便上前询问。 “抢劫,疑似刀匪。” 张彪将案件大致说了一番。 王信倒抽一口凉气,“娘勒,那帮家伙可不好惹,恐怕得找金吾卫协助。” 张彪摇头道:“先看看再说。” …… 泰丰银庄,位于北城宣平坊。 不同于南城,这里虽不邻近皇城,但居住者,也大多是朝中官员。 坊内街道干净整洁,见不着一名乞丐,就连茶楼酒肆也装修典雅,吃一次要花不少银子。 泰丰银庄便是专门服务这帮官员。 张彪三人到来时,只见门口的血迹已经发黑,坊正闻讯带着武侯前来,还抬着一名伤员。 “见过几位捕头。” 坊正姓李,员外打扮,看模样有些身家,唉声叹气道:“银庄的胡掌柜惨死,家中正办白事。” “这是昨日唯一生还的护院,名叫吕成,捕头有啥,问他便可。” 那名护院伤势不轻,但为人精明,护着要害,只是胳臂被砍了几刀,腿筋还被挑断,没法行走。 张彪使了个眼色,铁守明与王信当即上前询问口供。 这也是六扇门办案规矩。 捕快先问,他这捕头再查漏补缺,通过一次次案件,筛选举荐,晋升捕头。 二人在外询问,张彪则走进银庄,看着狼藉现场,柱梁上的刀痕,手中摆来摆去,若有所思。 很快,王信二人进门。 铁守明拱手道:“大人,那吕护卫是苍州五行拳弟子,也算师出名门,刚出山便跑来京城厮混。” “据他说,那些人虽然蒙面,但身上有股子腥臊味,说话西北口音,刀法路数也大开大合,确定是刀匪没错。” “确定?” 张彪头也不回道:“刀匪抢商道就够吃了,哪个闲着没事干往京城跑,还一跑就是一窝…” “有几个人说了话?” “他与几人对敌?” “刀匪有留下的东西没?” 铁守明脸色尴尬,“属下知错,这就去问。” 说罢,匆匆离开。 张彪微微摇头,铁守明以前当镖师,懂得江湖路数,但查案思路却不明确,还没转过弯来。 没一会儿,铁守明又匆匆返回,脸色凝重道:“大人,问清了。” “说话的,只有两人。” “吕护卫被三人围攻,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本事,对方留了手。” “还有,现场掉了把刀。” 说罢,旁边王信双手递上了把刀。 张彪接过,指尖轻抚刀身,又弹了一下,倾听声音。 铁守明低声道:“大人,看模样是有人嫁祸栽赃啊…” 张彪点了点头,“腥臊味,抹些羊油就行,蒙面,还故意留活口,当然有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马刀。 残损的马刀(凡) 1、刀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是典型的马刀,有利于马上砍劈。二十年前锻造,刀身已有残损。 2、黄沙漫漫,野火燎原,这把刀曾侵染无数鲜血,最后随主人长眠地下,被商队发现。 3、作为凶器,如今它价值,只剩下转移视线…… 4、大哥,对不住了… 张彪眼睛微凝,转身出门询问道:“李坊正,胡家府上有兄弟几人?” 第33章事出有蹊跷 “有兄弟三人。” 李坊正感叹道:“这胡氏三兄弟可不容易啊,老夫亲眼看着他们来京城,历尽磨难闯下如此基业…” “他们兄弟可有不合?” 张彪打断了他的话询问道。 “不合?” 李坊正连忙摇头,“胡家能有如今基业,靠得便是兄弟齐心,老大有担当,老二聪慧,老三勇武,在坊中名声很好。” “可惜啊,这一场祸事临头,胡家损失惨重,已计划离京回乡……” “离京?” 张彪若有所思,对着王信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匆匆离开。 “张捕头,难道…” 这位李坊正也不是蠢人,看到几人模样,心中有些猜测,只是难以相信。 张彪则沉声道:“李坊正,不如领我去胡府,祭拜一下亡者。” “好…好吧。” 李坊正无奈,只得在前带路。 …… 宣平坊很多朝中官员居住,胡家即便有钱,也不敢占据上好位置,因此宅子安置在坊中西侧最深处。 进入小巷,胡家大宅异常显眼。 原因无他,门口大灯笼已换成了白色,门头还缠上了白绫,往来仆役皆身着白衣。 还有,便是墙上张贴的“殃榜”。 大梁朝百姓认为,人死后有“殃”,类似鬼魂作祟和煞气之类的东西,谁冲撞了谁倒霉。 因此,人死后,通常要请阴阳先生根据生辰八字,以及五行相生相克,则定入殓、破土、下葬等日子与时辰,张榜公布,便是“殃榜”。 张彪打量着殃榜。 上面写着,胡家老大名叫胡原,遭遇盗匪而死,时间地点都写的很清楚。 唯一蹊跷,便是要抬棺离京,返回故土,落叶归根,而且很急,就定在后天。 “活真糙…” 张彪微微摇头,来到胡府外。 他的到来,顿时引起胡家人警惕,当即便有几名仆役拦住,恭敬拱手道:“抱歉,这位大人,家中正办丧事,不太方便,免得冲撞了您”。 话说的客气,但眼中却满是防备。 旁边李坊正连忙道:“让开,这位是前来查案的张捕头!” “小四,不得无礼!” 院内忽然走出两名中年男子,一人气质儒雅,另一人身高马大,满脸络腮胡,正是胡家老二和老三。 只见胡家老二胡瑞上前一步,恭敬拱手道:“下人不懂事,还请张捕头见谅。” 张彪摇头道:“无妨,关于泰丰银庄被劫一案,有些事想问诸位,顺便拜祭一下胡先生。” 胡瑞眼中含泪点头道:“多谢张捕头,请!” 说罢,侧身伸手,将张彪和铁守明请入院中。 至于李坊正,则托辞有事,和两名武侯匆匆离开。 老滑头…… 张彪也不在意,暗中打量四周。 只见院中已摆硕大灵堂,纸人花圈、供台香烛一应俱全。 一名和尚正念着经文,男女老少皆身穿孝服,腰系草绳跪了一地。 胡家老二胡瑞叹了口气:“家兄去世,我等要操办丧事,没去迎接大人,还请见谅。” 说话间,一锭银子已塞在张彪腰间,品相完整,足足十两。 “不急。” 张彪反手将银子赛回,询问道:“那些个伙计和护卫尸体呢?” 胡家老二连忙道:“京兆府的人看过后,已交给家属收敛,我胡家心中有愧,已给足了赔偿。” 张彪面色不变,微微点头,随后来到供桌前,拿起三炷香点燃,举起道:“在下要查验一下尸体,若有冒犯,胡老先生还请见谅!” 他这一说,胡家人顿时不干了。 胡家老三恶狠狠吼道:“我兄长尸骨未寒,你这鹰犬不去捉拿凶手,却来滋扰,是何道理!” “你这狗官!” 胡家妇人们更是张牙舞爪,就要上来挠他的脸,一些孩童也哇哇大哭。 “干什么,想造反吗!” 铁守明立刻上前,横刀锵得一声拔出半截,双目圆瞪,怒视众人。 “都别动!” 胡家老二连忙拦住亲属,狠狠盯着张彪,“民不与官斗,张捕头若执意如此,我等也无可奈何,请!” 张彪淡淡一瞥,也不废话,直接绕过供桌,进入灵堂之内。 只见硕大的木棺,放在几张条凳之上,离地三尺,因死后不足三日,所以并未盖棺打钉。 棺内躺着一名老者,面相敦厚,胡须半白,双目微闭,看起来死得很安详,已起了少许尸斑。 张彪运转灵视之眼,信息涌上: 胡原之尸(凡) 1、普通人族尸体,被利刃贯胸而死,生前患绝症,已病入膏肓。 2、辛劳一生求荣华,白手起家得富贵,贪心向虎图皮毛,算计多少红眼愁,到头终是一场空… 3、愿我残躯,能换得一线生机… 咦? 张彪眉头微蹙。 随着他修为提高,看低等级的东西,能得到更多信息,尤其是这死人,有种盖棺定论的味道。 这点并不奇怪。 令他诧异的是,原本以为是兄弟反目,谋财害命,但其中好像另有隐情。 见他模样,胡家兄弟顿时紧张。 张彪心中一动,忽然转身怒喝道:“呔,些许小计,还想逃过我的眼睛,什么刀匪,分明是你们行凶栽赃!” 他当然是在诈呼。 此案肯定是另有隐情,派人羁押,挨个问话,肯定能得出结论,但他诸事繁忙,哪有时间跟这些人耗。 胡家老二脸色微变,还能沉住气。 但胡家老三和其他人,却是眼神惊慌,立刻失了分寸。 锵!锵!锵! 这帮人孝服下,竟皆怀揣利刃,一个个拔出刀来,就要动手。 另张彪意外的是,那胡家老大的妇人,竟也拔出匕首,怒目而视。 胡家老三悲怆道:“狗官,我大哥已死还不行,难道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铁守明横刀抽出,冷声道:“想好了,今日动手,一个都逃不掉!” 张彪也是不明所以,但事已至此,也只得微微摇头,抽出横刀。 这些个臭鱼烂虾,一看架势,就是单凭一腔武勇,连三流都算不上。 想留住他,简直痴心妄想。 “我看谁看动手!” 就在这时,墙上传来一声大吼,却是王信端着弓弩瞄准众人。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大批脚步声,密密麻麻的黑衣武侯涌入,还有手持长枪、全身铠甲的金吾卫。 “都住手!” 胡家老二一声大喝,盯着张彪的目光满是仇恨,随后仰天一叹,“刀匪确实是我假扮,此事乃我一人所为,还请大人放过我胡家妇孺。” “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铁守明冷笑道:“无论你们有何冤屈,那些护卫总是无辜,他们的命,他们的家人,又该向谁报仇?!” 铁守明以前是镖师,同样被雇主出卖,一众兄弟死伤惨重,镖局解散,因此一听便来气。 胡家老二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叹了口气垂下头。 看到外面刀枪如林,胡家有些仆役心生胆怯,咣啷一声扔掉兵刃,大声叫道:“与我无关,都是二老爷指使。” 好似传染,不少人也丢掉了兵刃。 武侯们一拥而入,一个个摁在地上,麻绳捆绑,院内顿时哭喊连天。 就在这时,一名矮胖捕头匆匆而入,身旁还跟着名黑脸男子。 进门就笑道:“呦,张老弟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抓到了贼人。” 张彪眼睛微眯,不阴不阳道:“段捕头,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段飞,负责太平坊,前两日在侯坤府上刚喝过酒。 另一人,他也认得。 正是京兆府不良帅焦雄… 第34章崔老道献计 焦雄,玉京城不良帅。 这个位子有点特殊,算不上官,不入品级,但能统领全京不良人,又岂是寻常。 焦雄此人,原本在江湖绿林厮混,有个“火煞”的匪号,只因他自小跟着杂耍班子卖艺,最擅玩火。 后来见机不妙,投入水军,剿灭连环水寨,立下不少功劳,原本前程似锦,可惜得罪了人,无奈离开军中。 得前任京兆府尹赏识,统领不良人,京中城狐社鼠,见其如见鬼。 “焦老哥…” 看到焦雄到来,胡家老三如同见了救星,连忙呼喊。 然而话刚说半句,一名不良人便挥动铁棍,直接抡了上去。 啪! 胡家老三顿时满嘴鲜血,牙齿掉了一地,被人死死摁在地上。 焦雄见状,叹了口气,对着张彪拱手道:“张捕头,这件案子,交给我京兆府吧。” 张彪笑了,目光变得阴沉,“焦帅,这是我六扇门的案子,不合规矩吧…” “张兄弟勿恼。” 段飞连忙上前,低声道:“此事另有隐情,这件案子本来是我接,没想到出了纰漏。”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卷宗,“这案子已经结了,功劳归你,之后的事,交给京兆府。” 张彪摊开卷宗,看到上面红印,面色阴沉,却没有说话。 焦雄见状摆了摆手,“都押回衙门,妇孺安排好,莫要让人骚扰。” “是,焦帅!” 不良人和武侯们立刻动手,院子里顿时一片哭喊声,显得分外凄惨。 焦雄则视若无睹,来到灵堂前,恭恭敬敬上了柱香,随后一声长叹。 没一会儿,院内便安静下来。 焦雄和段飞没走。 张彪也没走。 还有几名武侯在门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焦雄见状,眼中升起火气。 “滚!” 武侯们吓得连忙离开。 这些武侯心存不轨,眼见胡家遭逢大难,想要趁机会进宅搜些银两,或者抢些东西卖钱。 张彪也懒得搭理,冷眼盯着段飞和焦雄二人,看他们有何解释。 段飞打了个哈哈,“张兄弟,此事说来话长,眼看晌午就到了,兄弟我做东,咱们去喝一杯!” …………… 兴业坊,百香楼。 “说起来也是胡家倒霉。” 楼上雅间内,段飞喝了口酒,摇头道:“此事也不瞒张老弟,你可知道‘雅礼’?” 张彪点头,“当然知道。” 所谓“雅礼”,实际上就是一种行贿手段,买些古玩字画送人。 京中官员们,每逢过节做寿什么的,往往会收到一大堆古玩字画,拿到特定的铺子,就能换钱。 说实话,不是什么高明手段,但讲究的就是个“雅”。毕竟都是读书人,收钱也要体面些。 段飞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胡家做的就是这门生意,所以银庄能开在宣平坊,方便官员们随时取用。” “这其中,义崇会和朝中几位大员的公子,也掺了一手。” “行贿之人先到义崇会开在集贤坊的铺子买,胡家拿了字画,先垫银子,再去找义崇会置换。” “义崇会抽成,再顺便用这些钱放贷,胡家则挣个过手费,两全其美。” “前些日子,胡家被一伙外地来的骗子盯上,用伪造暗记之法,套走了大批银两,几乎掏空家底。” “正好义崇会这些天出了乱子,胡家便不动声息,将银钱全换了回来。” “胡家老大其实已得了肺痨,便托我向那几位公子求情,先补了人家损失,然后伪装刀匪作案,干掉铺子里安插的义崇会之人,再用自己的死转移视线…” “原来如此…” 张彪一听,便明白前因后果。 胡家被人坑,然后想黑吃黑,将损失转嫁到义崇会,但又知道惹不起,于是便演了一场劫匪戏码。 义崇会买卖众多,又处于混乱,命不久矣的胡家老大,正好用自己的死,换得家人平安离京。 这时,焦雄才开口沉声道:“我欠胡家老大一个人情,又有段兄弟和那几位公子打招呼,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此事。” “都怪我…” 段飞尴尬道:“本来这案子,是要我接手,但诸葛神捕突然征召,中间出了岔子,更没想到张兄弟如此厉害。” 妈德,都不是好人…… 张彪一听,便没了兴趣,随意问道:“此事何至如此,以义崇会和焦帅手段,难道还抓不出那伙骗子?” 焦雄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查到一些东西,那伙人可不简单,针对胡家,也有些恩怨。” “胡家原本来自关外五仙教,是本家旁支,不知为何来到了京城。” “那伙人很可能跟五仙教有关,而且前几日,有神秘人忽然出大价钱,在安仁坊收了不少珍稀药材,其中几两碎银,正好有泰丰银庄标记…” “哦?” 张彪心中一动,提起了警惕。 珍稀药材,原本只是用来治病,用得起的人少之又少。 但现在灵气复苏,在那些传闻中的灵药没长成前,却能作为炼气汤药替代品。 关外五仙教,他听说过,是一种民间萨满,擅用迷药致幻,神神鬼鬼的,在关外势力不小。 难不成,也是一种上古传承… 不良帅焦雄见他思索模样,摇头道:“阴差阳错,时也命也,只能说胡家当有此劫。” “张捕头,这件事与你无关,别管了,我会想办法,给胡家留些香火…” ………… “咎由自取!” 出了门,铁守明便摇头道:“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便是如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还真没见过谁是清白的。” 王信笑道:“管他们作甚,案子了得快,咱们也能多休息几天。” “就这样吧。” 张彪摇头道:“先回衙门复命,然后你们便回去休息,免得过几天巡夜没精神。最近京中有些乱,不要惹事。” “是,大人。” “彪哥放心。” 三人离了兴业坊,赶回六扇门。 这会儿午时刚过,未时将至。平日里正是清闲的时候,而如今却有不少捕快匆匆进出。 张彪交了案子,正好碰到王捕头,连忙揪住低声问道:“王叔,出了什么事?” 王捕头满脸晦气,看了看周围,苦笑道:“诸葛神捕判断玉京城地下有暗道,莲华宗的僧人不少,每日所需粮食必有人供应,要我等暗查对各坊大量购粮之人。” 张彪无语,“这动静也太大了。” “没办法。” 王捕头叹了口气,“眼下毫无线索,秋灶大祭临近,到时必然诸事繁忙,这一分心,方神捕的仇,就别想报了。” 张彪微微点头,心中却更加肯定,那份地图,不能交出来。 玉京城地下暗道他去过,弯弯绕绕,有众多空旷之地,出口也颇多,即便派军队进入,也填不满。 那位诸葛神捕急于办案,行事作风与往日大相径庭。 得了地图,说不定敢招呼大批人马进入,能不能打得过莲华宗还是两说,惹了骸骨营,那可真是一个都别想活! 出了六扇门,张彪与铁守明、王信分别,便匆匆往家赶。 他如今一天可修炼两次,炼化两份气血汤,《三阳经》日落后修炼,效果便有些差。 路过宣义坊时,他心中一动,绕了个圈,往靖安坊而去。 暗巷中,再次出现莲花图。 张彪心中一震。 原本只是顺路看一下,并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崔老道还真搞到了药材! 不会是陷阱吧… 张彪装作不经意走过,来到附近暗巷中,立刻带上鬼面,随后来到一名乞丐身前,掏出迷魂镜晃了晃,低声道:“帮我办件事…” 没一会儿,乞丐便两眼呆滞,晃晃悠悠来到暗巷中,抓起地上粉灰,给莲花图画上了枝叶。 张彪在对面暗中观察许久,见无人上前追问,这才放心离开。 ………… 是夜,月明星稀。 暗巷之中,崔老道在原地左右乱转,眼中满是焦急。 忽然,衣袂风声起,他一转头,只见月光下,鬼面森幽。 “仙师可算来了!” 崔老道大喜,就要跪拜。 “且慢。” 张彪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你弄到了药材?” 崔老道嘿嘿一笑,“没有。” 张彪闻言恼火,“玩我呢?” “仙师别急嘛。” 崔老道连忙拱手,“眼下玉京城珍稀药材紧缺,老道虽买不起,但却有了门路,只是要仙师亲自出手。” 张彪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崔老道小心看了下他身后,讨好道:“我看仙师有御鬼之法。” “想必……也会捉鬼吧?” 第35章水鬼的宝藏 “捉鬼…” 张彪眯着眼睛,心中提起了警惕,“什么意思?” “咱有两条路子!” 崔老道轻抚长须,虽长得仙风道骨,但怎么看,都有些猥琐。 他挤眉弄眼道:“仙师可曾听说过义崇会?他们最近……” “不用说了。” 张彪摆手道:“他们招惹的东西,我暂时惹不起。” 崔老道听完一愣,惊讶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他竟然知道! 还清楚那东西来历! 这仙师…… 果然是真的! 作为混迹江湖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崔老道所见骗术五花缭乱,数不胜数,当天回去,便又产生怀疑。 帮张彪寻找萧三的同时,他也借着天地门力量,收集各地情报。 诡异的天象… 灵山大泽的浓雾… 频繁出现的鬼怪作祟… 一切都预示,世界正在变化。 那些古老的怪谈,可能是真的, 成仙得道,也可能是真的! 这些发现,令崔老道几天几夜合不拢眼,吃喝玩乐统统没了兴趣,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可错过机缘! 所以在第二次见到张彪时,才会舔着脸皮,毫不犹豫跪下拜师。 当然,他还是没有全信。 如今提出的方案,一是因为实在没钱,二便是一种测试,看张彪有没有真本事。 听到张彪叫破义崇会邪物来历,他此刻再无半点怀疑,一心只想抱紧大腿。 想到这儿,崔老道忍着激动,拱手道:“太岁仙师,这另外个机会,却是小道机缘巧合得知…” 太岁? 张彪听到,也没反驳。 他西市当众杀人,留下假名号,正好作为另一个身份活动。 崔老道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京郊有水鬼流言传出,还有几人失踪,但京兆府派人前去,并未发现什么。” “老道本来也没在意,但恰好出了一档子事。有伙外地骗子进京,骗了一家钱庄银两,还和义崇会有些联系…” 张彪一听来了兴趣。 白天才刚办此案,难道天地会发现了这帮人? 只见崔老道冷笑道:“这帮家伙,瞒得过外行,却瞒不过我册门弟子。” “几名弟子暗中跟踪,发现这帮人身手了得,也不敢妄动,看着他们购买大量药材,又分批离京。” “其中一伙人,半道上路过永济河,竟中邪般,推车进了河…” 张彪眉头一皱,“进了河?” “仙师放心。” 崔老道连忙解释,“这帮人出城,是将药材全蜡封在坛中,沾不了水。” “虽说只有一车,但也够解仙师燃眉之急!” 原来如此…… 张彪沉思了一下,点头称赞道:“干得不错,这个消息很重要。” 见崔老道眼巴巴模样,他摇头道:“但凭这个,还不足以通过考验。” 崔老道连忙点头,“老道我明白,只是恳请仙师,带我前去见识一番,哪怕当个执旗童子也不错…” “不可!” 张彪断然拒绝,沉声道:“鬼物可没那么简单,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以后再说吧。” 说罢,不理会老道哀求,一个借力便腾空而起,跃上坊墙,消失在明月中… “嗨!” 崔老道气急,左右乱转,挠了挠头,“什么危险,不过水鬼而已,莫不是怕我学了本事?” “不行,我得偷偷瞧一眼…” ………… 回到家中,洗漱一番后,张彪躺在床上,心中犯起了难。 按照崔老道提供的线索,那车药材已成为无主之物,最合适不过。 但水鬼,却是个问题。 京郊永济河有水鬼,这个传言,他前些日子就曾听过。 之所以没引起恐慌,一是亲眼所见者甚少,二是这个世界通讯不发达。 玉京城大部分百姓居于坊中,白天做工,晚上休息,生存已经够艰难,没人在乎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言。 这种闹鬼的故事,多了去了。 但张彪见识过,哪敢大意。 从吴阿婆形成的魆鬼来看,鬼物形成与灵界有关,且种类不同。 魆藏于阴影,畏光畏火。 这水鬼,又有何弱点? 罢了,明早先去查看一番… ………… 天未亮,张彪便已经起身,将昨晚便熬好的汤药喝下,站桩、炼化,随后换了身便服匆匆出门。 晨起的玉京城西门,早早便堵起了长龙,京郊的百姓、远来的行客、西域的驼队……一片熙攘。 张彪将头上斗笠压低,遮住面孔,出了城便往永济河而去。 这条路,去土湾村时来过一次,出事地点并不远,因此他并未乘马。 半个时辰后,张彪拐过岔道,路上竟没了一个行人。 看来果然有问题… 这条路是沿永济河而行,相对更近,但百姓宁愿绕远,也不愿涉险,显然水鬼传言在附近闹得不小。 那些五仙教人,多半是看中这条路僻静,却没想着了道… 张彪一边走,一边进行推测。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他猛然停下脚步,蹲下查看。 这里正是出事地点。 因路上人少,还能看到淡淡的车辙痕迹,突然与官路上转道。 穿过草地,百米外便是永济河。 只见河水粼粼,水波不兴,朝阳照射下,呈淡淡金色,显得十分静谧。 很难想象,河中有邪物出没。 但张彪却越发谨慎。 按崔老道情报所述,这水鬼不同于魆,竟可大白天出没,而且相距百米,就可将人诱入水中,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忽然,他瞳孔一缩。 只见河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白色东西,随着水波上下荡漾,好似陶罐… 难道那些药材罐子被冲到了岸边? 张彪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心中警兆大胜,头皮发麻,连忙退后。 这一退,罐子顿时消失不见。 那水鬼就在附近! 张彪额头渗出细汗。 他没想到,即便自己有备而来,还是差点中招。 这法门,很让人熟悉… 是诡术:迷魂! 难道水鬼也会这招? 河面依旧平静,但张彪却不敢大意,缓缓后退。 他虽不会迷魂诡术,但经常使用法器迷魂镜,也隐约有所了解。 这门术法,起初会有一个吸引点,只要你视线集中,便会很快沉迷。 迷魂镜是镜面, 水鬼的迷魂吸引点,又是什么? 退了几步后,张彪忽然若有所思,心中一动,又上前一步。 视线中,又出现了那些疑似罐子的玩意儿,而且更多。 果然! 张彪看了看河面,心中顿时了然。 是阳光! 阳光照射河面,形成反光,水鬼的迷魂术,便是用这些反光施展。 到了晚上,估计就是月光。 只需不凝神看那些罐子,在这个距离,便不会中招。 张彪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傩面疆梁,青铜斑驳,虎口衔蛇,缓缓戴在脸上。 眼前景象,顿生变化。 永济河,依旧缓缓流淌,河边飘荡的罐子什么的,已经消失。 但在河中却隐约有个黑影, 黑发卷曲,随河水荡漾, 半个惨白面孔露出河面, 乌黑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忽然,那诡异身影从河中消失,转眼便出现在岸边。 长发低垂、破衣烂衫、皮肤阴冷惨白,站在岸边,水珠滴滴答答坠落… “我尼玛…” 张彪吓了一跳,头皮发麻,连忙退后,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鬼玩意儿还会瞬移! 好在,他也发现了蹊跷。 水鬼好似无法离开永济河,即便站在岸边,双脚也一直被河水浸润。 张彪见状,连忙运转灵视之眼。 水魅(黄品一级) 1、因恐惧而陷入灵界的溺亡者,怀着对生者的怨恨与执念,徘徊于水中杀人。 2、水魅无法穿梭两界,困束于和灵界产生纠缠的河流,无法离开。 3、水魅可施展诡术:迷魂,水中拥有巨力,畏惧火焰、香灰,离水则散。 4、小心岸边的诱惑… 5、母亲,孩儿要为你养老… 第36章河下斗水魅 黄品一级? 张彪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果然,天地灵气刚复苏,除了巫神庙中那古老存在、特殊情况下形成的绝地,这些新生的邪物,品级都不高。 只是这永济河, 怎么也成了灵界入口? 知道水魅无法离开河流,张彪也大胆许多,对着永济河施展灵视之眼。 玉京城永济河(黄品二级) 1、玉京城外运河,百年前洪水泛滥,河流决堤改道,淹没村庄,怨气凝结,与灵界产生交织。 2、昏暗灵界中,逝去的亡者依旧在向神灵祈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3、亡者的祈祷与执念,使得某种存在开始酝酿…… 原来如此。 张彪咽了口唾沫,感觉有些头大。 水魅的出现不是意外! 下面还有可怕玩意儿,不过看信息,应该还未成型。 他对灵界隐约有所推测。 那里是与现实夹杂映照的世界。 一些特殊地点,如巫神庙、鬼头柳、骸骨营,因为某些原因,会在那边形成类似投影复刻的存在。 即便现实中毁了,那边也依旧存在,而且会酝酿邪物鬼魅。 以前还没什么,但随着灵气复苏,灵界也开始能影响现实。 有点危险啊… 张彪心中已打起了退堂鼓。 相较而言,打劫那些勋贵豪绅的库房,反倒更安全些。 然而,当他望向手中傩面疆梁,犹豫了一下,眼神又变得坚定。 不能退缩! 傩面疆梁需要吞噬厉鬼。 眼下这水魅,还只是黄品一级,随着时间持续,必然会进化,更难对付。 必须尽快得到传承! 想到这儿,张彪深深看了那岸边的水魅一眼,转身便走。 他这次来只是查探,若想全身而退,甚至更进一步斩杀水魅,还需要不少准备。 他走后没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便偷偷到来,正是崔老道。 这老家伙打扮也是诡异,穿着破烂紫袍道衣,手持金钱剑与拂尘,脖子上还挂了一连串物事。 铜符、玉佛、桑枝圈…甚至还有土耗子用于辟邪的穿山甲爪子。 “道祖在上,佛爷保佑…” 崔老道一边念叨,还一边双手合十向外,做了个西域火罗教的祈祷方式。 他也是精明,看到车辙印子不敢靠近,而是躲在另一侧草丛中。 “仙师怎么还没来,罢了,先睡一觉再说……” ………… 回到家中,已是日过正午。 张彪先看了看院门,见上面的枯草没有脱落,才进入房中,从床下抱出了一个坛子。 正是土地庙的陈年香灰。 可辟邪、解蛊、破阴魂残念。 灵视之眼信息提示,水魅的弱点,是畏惧火焰、香灰,离水则散。 虽说这玩意儿,需要懂得方法才能使用,但总能起些作用。 看了看天色,事不宜迟,张彪立刻做起了准备。 陈年香灰倒出小半坛,剪开油纸,用麻绳捆成一个个小包… 水魅畏火,捉拿盗匪时,收缴的西域火油瓶还有一些,正好派上用场… 抓空空贼的小陷阱也带一个,虽说鬼物无形,但配合香灰,说不定能将其困在岸边…… 还有猪膀胱水肺、麻绳… 初次对付邪物,张彪做好了充足准备,三阳真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点燃,只能依靠外力。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 张彪饮下八珍气血汤,站桩、炼化,将精气神调整到最佳后,便背着大包出了门。 离开玉京城,但见日落夕阳,古道荒草,天地间一片苍茫萧瑟。 而来到地点,太阳刚好落山。 选择这个时间,也是有讲究。 水魅施展诡术迷魂,离不开强烈光源,白天阳光高照,夜晚月华炽盛,唯有这昏暗交替之时,对方诡术最弱。 没有丝毫犹豫,张彪立刻做起了准备,卸下背包,摆出一件件物事。 他带着傩面疆梁观察一番,见水魅暂未现身,便拎起一个竹圈,迅速冲向岸边。 这是个小机关。 原本是用来抓贼,一般埋于土下,借助竹子特性,弹出麻绳困其腿脚。 张彪小小改装了一番,撤除麻绳,绑了一圈小布包,里面皆是香灰。 只需机关一弹,扯碎布包,香灰便会形成圆圈。 不知道管不管用, 甚至不知水魅是否会出现在原地。 但他只能赌, 多一份希望也好。 来到岸边,早晨水魅现身之地,张彪立刻卸下机关,拿着竹签一一钉下。 “嘻嘻嘻…”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女子嬉笑声。 张彪只觉头面部冰冷,斜眼一瞧,水中似乎有个影子划过,秀发飘荡,透过水面,露出艳丽姿容。 哼! 张彪一声冷哼,三阳经真气运转,扭头不看,加快手下动作。 耳边声音不断变化。 哗啦啦… 好似银子散落一地,又好似水中有物体正上下起伏。 这些声音,似乎都带着强烈吸引力,张彪忍住不看,钉好机关后,立刻脚尖踩地,飞速后退。 透过傩面疆梁,果然,诸般幻象消失,唯有水面浮起半截脑袋,乌黑眼睛充满怨毒。 张彪嘿嘿一笑,比了个中指。 当然,这些鬼物早已丧失思维,只凭执念驱动,并没因挑衅而暴怒。 但随着张彪拉开距离,水魅也闪烁不定,再次出现在岸边。 还在那个地方! 张彪顿时心中一喜。 这玩意儿,似乎遵循某种规律,他设下陷阱根本没遮掩,但对方却如视无睹。 张彪虽不了解这规律,但手上动作却毫不迟疑。 嗖! 手腕翻转,一枚石块呼啸而出,十几米的距离,直接击中竹片。 啪! 竹圈猛然弹起,香灰四溅。 好似炭火灼烧,那水魅惨白皮肤之上,立刻出现大片焦黑,立在原地,身形怪异扭曲。 咯咯咯… 古怪的声音在张彪耳边响起。 这种声音他听过,縊死之人最后一口气,通过喉咙发出的声音。 伴着这古怪声音,张彪眼前瞬间眼花缭乱,同时脑袋昏昏沉沉。 是真正的诡术:迷魂! 张彪心有所悟,立刻运转三阳经,只觉双肩、头顶热力沸腾,诸般幻象也随之消失。 三阳真火尚未点燃,已显威能。 陷阱有作用! 张彪毫不犹豫背起麻绳,拎着水肺,冲向河边纵身一跃。 噗通! 整个人如游鱼般向下潜去。 水魅被困在岸边,正是打捞药材的最好时机。 此时已日落西山,天空暝暝,星月暗淡,虽水魅诡术威力大减,但水下同样一片昏暗。 张彪无奈,只得沿着岸边车辙方向,继续下潜。 昏暗中,似乎有团黑影。 张彪心中一喜,连忙双腿一瞪,加速向下。 忽然,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各个长大嘴巴,面孔扭曲。 呼噜噜…… 张彪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横刀。 然而,那些面孔却一动不动。 他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具具死尸,被水草捆绑在一起,泡烂肿胀,已呈现巨人观,所以显得狰狞恐怖。 原来是水魅害死之人… 张彪立刻放下心来,绕过这团死尸,继续向下。 很快,又是一团黑影出现在眼前。 张彪这下更加小心,从腰间卸下装着香灰的油纸包,缓缓下潜。 不知道水中有没有用, 但总比没准备好。 借着微弱光线,张彪终于看清这团黑影。 是个埋在河中的土地神像,深陷淤泥中,只露出半截脑袋,还爬满了水草与贝壳。 而旁边,正是一辆马车。 前方拉车的马儿,四蹄陷在河泥中,已经死去。 车上,则是大大小小陶罐,被麻绳捆绑,因此没浮出水面。 张彪心中一喜,先是用背上麻绳十字捆绑,随后拎起横刀,砍断车上绳索… 就在他忙碌之时。 河岸上,水浪轻轻涌动。 香灰被水浸润,渐渐扩散,香灰形成的圆圈,也出现了缺口。 浑身焦黑的水魅, 也随之消失… …… 好了! 永济河底,张彪刚砍断最后一根绳索,一个个坛子顿时悬浮而起。 这些坛子被木塞石蜡密封,除去药材还有不少中空,因此能悬浮,被麻绳绑成了一连串。 此地不宜久留。 张彪越看那土地像,越觉得不对,也不敢用灵视之眼探查,转身就要离开。 但就在这时,右腿忽然发麻,好似被冰冷手掌抓住。 糟糕! 张彪头皮发炸,横刀狠狠一挥。 然而,横刀划过水魅,却好似穿过影子,空空荡荡,无处着力。 呼噜噜…… 一股巨力传来,张彪直接被拉向河底… 第37章方相十二兽 是水魅! 张彪暗道不妙,却并不惊慌。 这些都在在他预料之内。 灵视之眼提示信息:水魅是畏惧火焰与香灰,并非致命克星。 岸边陷阱爆发时,也证明此点。 香灰只是令水魅浑身焦黑,产生类似烧灼效果,将其困在原地。 那邪物,甚至还有余力施展诡术。 于是张彪的选择,便从斩杀水魅,变为趁机捞取药材。 除此以外,香灰能困住多久,也是个未知数,因此张彪早想好如何应对。 三阳经真气运转,热流自丹田涌现任督二脉,头部双肩顿时热力沸腾。 这是他敢下水的底气。 那些天与吴阿婆对峙,让他知道即便未点燃三阳真火,运转真气也可退敌。 果然,腿上冰冷感迅速消退。 但就在这时,周围景象大变。 黑暗顷刻弥漫,就连最后一丝光线也随之消散… 河水瞬间变得冰冷,一股从灵魂深处涌上的死寂迅速弥漫…… 更恐怖的是,张彪猛然向下一坠,视线上方,竟出现自己身体,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糟糕,被拉入灵界了! 张彪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下方黑暗中,响起无数嘈杂声。 那声音不明意味。 带着狂热、绝望与怨恨,汇聚在一起,如魔音灌脑。 是什么玩意? 张彪吃了一惊,还好戴着傩面疆梁,立刻运转真气,集中视线。 傩面疆梁除蕴含传承,还可穿行灵界,增加视野,守护灵魂。 随着真气运转,眼前黑暗迅速消散,他也看到了声音来源。 那竟是一个小村庄! 整个村庄好似坐落在河底淤泥之上,密密麻麻有上百村民亡魂,他们跪趴在地上,围成圆圈。 所有人皆破衣烂衫,裸露皮肤泡水肿胀,泛着令人作呕的灰白色。 古怪声音,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 在这些亡魂祭拜的中央,则是座土地庙,房顶破了个大洞,露出一尊土地像,正是他在现实中河底所见。 不同的是,这尊土地像光亮如瓷。 而张彪此时的灵魂,此时好像依旧受河水浮力影响,悬浮在村庄上空。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 祭祀声戛然而止。 忽然, 所有亡魂的脑袋,全部以不正常的方式扭转,齐齐抬头,一双双乌黑眼睛从下望向他。 更诡异的是,透过土地庙房顶破洞,那土地神像,不知什么时候,也抬起了脑袋。 面慈目善, 口中尖牙森白。 不好! 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张彪双目充血,借恐惧与愤怒之力,疯狂运转三阳真气。 噗噗噗! 头顶、肩膀,三股火苗升腾而起。 三阳真火,再一次点燃。 不同于鬼头柳和巫神庙那两次,这一回,是彻底点燃了真火。 庞大的吸力自上方传来,张彪灵魂飞速向肉身而去。 几乎一瞬间,他便看到自己肉身。 肉身在水中一动不动,背后趴了个惨白身影,正是那邪祟水魅。 这家伙想占自己肉身! 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三阳真火猛然爆发,就连肉身也不例外。 使用傩面疆梁,再加上点燃三阳真火,他那点可怜的真气,几乎瞬间就被耗尽。 张彪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到背后趴着的水魅,被真火烧穿双臂。 “吼!” 随之,猛虎吼叫声在耳边响起…… ………… “啊—啊—” 草丛中,崔老道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茫然盯着天上明月。 “娘得,睡过头了!” 似乎想起什么,崔老道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心中懊悔不已。 昨晚打定主意来偷看,连夜带着几个徒子徒孙,到处搜罗辟邪之物。 号称羽化飞升的老道衣服… 崇圣寺开光玉佛… 火罗胡寺的圣火牌… 总之,上点年份的,都统统找来,乱七八糟挂在身上。 忙了一夜,没想到白日半天等不到人,精神困倦小憩一会儿,便已夜幕降临。 不会错过了吧… 崔老道心中哀叹连连,打荒草丛中小心探出脑袋。 只见淡淡月光下,永济河漆黑一片,偶有河浪拍岸声传来,却更显寂静。 已经到了! 崔老道看到张彪留下的大包,心中怦怦直跳,瞪大眼睛想瞧个清楚。 但除了背包,不见半个人影。 人去哪儿了? 难道…被水鬼害了? 崔老道心中胡思乱想,等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向着岸边走去。 哗啦啦…… 就在这时,河中传来异响。 崔老道眼睛瞪得浑圆,只见河水之中,人形的淡淡火光一闪而逝,随即水花翻涌,出现个黑影。 那黑影带着狰狞虎头面具,上面的花纹以及双目,散发淡淡荧光。 夜幕下,诡异瘆人。 “水,水鬼……” 崔老道额头冒汗,两腿发软。 眼看那怪物向岸边游来,他吓得后脑勺发凉,想要逃跑,却腿软无力。 崔老道欲哭无泪,哆哆嗦嗦摘下胸前细碎,挨个举着念叨。 “道祖保佑,佛祖保佑…” 与此同时,那身影也越来越近,忽然低声开口道:“就这点胆子,还想学人修道捉鬼?” “太岁仙师!” 崔老道顿时喜出望外,手忙脚乱想要上前,却心中畏惧,“仙师怎么又换了行头?那水鬼…” “已经灭了。” 张彪声音虚弱,勉强来到岸边,一屁股坐下,将手中麻绳递给了崔老道。 “帮个忙,把东西抬上岸。” “好嘞!” 听闻水鬼被灭,崔老道顿时来了精神,揪着麻绳,将药材罐子一个个抬到岸上。 他一边干活,一边嘴上吹捧不断,“仙师真是神通广大,我就说嘛,您一出手,什么魑魅魍魉根本不在话下……” 听着这老道唧唧歪歪,张彪一点都不觉得心烦,反倒觉得安心。 方才看似轻巧,实则死里逃生。 但凡迟一步,不仅灵魂会被那可怕邪物留在灵界,肉身也会被水魅占据。 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张彪望着平静的河水,心有余悸。 不过九死一生,收获也是巨大。 这批药材只是其一。 在当时极度恐惧下,拼死挣扎,精气神合一,竟提前点燃了三阳真火。 好处还不止这些。 三阳真火威力不凡,将水魅差点烧成灰烬,随后又被傩面吞噬。 其中传承,终于被开启! 张彪摸了摸脸上的傩面疆梁,上面灼热渐散,又变得冰冷刺骨。 他能感觉到,里面多了些东西。 似乎是一些记忆。 冰冷,而且毫无感情。 但现在,显然不是感悟的好时机。 想到这儿,张彪对着崔老道开口道:“走吧,此地不祥,先离开再说…” …………… 翌日,秋日高悬。 安贞坊小院内,张彪赤裸着上身,双目紧闭,站立浑元桩,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如今修炼,与往日已有些不同。 炼化八珍气血汤药力,他的皮肤不再发红,额头没有半点汗渍,只是呼吸略有些灼热。 这是修为增长的表现。 仅需站桩,便能将八珍气血汤药力全部炼化,除非服食更强汤药,才会再次出现皮肤发红等异象。 很快,药力渐渐消散。 昨晚的疲惫虚弱迅速消失,精气神也调整至最佳状态。 但张彪却依旧没动。 忽然,他双目猛然睁开。 噗噗噗! 伴着三声脆响,双肩、头顶各自出现一团淡红色小火苗,正是三阳真火。 不同于以往,如今的三阳真火已非无根之火,随着其燃烧,体内真气也在迅速消耗。 张彪心中一动,真火迅速消散。 以他如今的修为,还不能长时间使用,但却有了杀手锏,今后面对邪祟时,再不是任人宰割。 又修炼了一会儿,调整好状态后,张彪才折身返回房中。 木桌上,放着几个坛子,皆以木塞石蜡封口,正是昨晚收获。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都是上年头的人参、茯神和地黄,正好凑够八成气血汤所需。 剩下的,则被他埋在城外隐秘处。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按如今的市价,差不多需要九百两银子,还买不到货。 但张彪的注意力,全在傩面之上。 他戴上傩面疆梁,在床榻上盘膝而坐,集中精神,渐渐进入忘我状态。 咚! 脑中,似乎有洪钟大吕回荡。 一个沧桑古老的声音,从若有若无,变的渐渐清晰: “古有巫,祀天地,逐鬼神…” “方相与十二兽儛。嚾呼,持炬火,踏山川,食邪驱疫…” “方相十二门,甲作、巯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疆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 “甲作食凶、巯胃食虎、雄伯食精魅、腾简食不详、疆梁食磔死、伯奇食梦、祖明食寄生……” 第38章术通各有别 日落西山,张彪缓缓醒来。 望着窗外绚丽晚霞,他眼中满是震撼,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所修炼的《三阳经》,按照最后遗信上所言,来自玄阳一脉,其余的什么都没提到。 不知来历因果,唯有炼气心法。 而傩面疆梁中的记忆,不仅包含完整传承,还讲述了修行基础知识。 此方天地,修士学习感悟万物规律,映照自身,追寻大道。 当然,证道长生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求道路上更离不开的,是守护自身的力量。 修士力量,分为“术”与“通”。 “术”为外,乃借助或消耗外力,施展术法,根据来源又可分为神术、妖术、诡术、蛊术… 根源于灵界鬼物者,统称为诡术。 比如诡术:迷魂。 灵界诞生的水魅就会使用。 他的迷魂镜,上面有三阴符和魅纹,傩面上有炼制之法,材料大多来自自灵界。 除此以外,神术来源于神灵、妖术来源于妖物、蛊术自然与蛊有关。 “通”则由内而发,无需借助外物,必须筑基期才能成型,同样根据来源,可分为神通、妖通、诡通… 比如他所练三阳经,如今可点燃三阳真火,到了筑基期,便可化为一种“通”,如臂使指,威力更强。 但其本源是什么,张彪却不清楚,或许得到完整传承,才能知晓。 傩面中传承,来自方相宗。 这是巫道的一个分支,擅于驱鬼逐神,与上古祭祀有关,经常头戴傩面,手持火把,驱逐吞噬各种邪物,守护部落,是实打实的巫道武斗派。 他们将天下邪祟分为十二种,亦有十二流派专门对抗,谓之方相十二兽。 比如“甲作食凶、巯胃食虎”。 “凶”是类似煞气的东西,有白凶、红凶、黑凶之分。 若有人半夜赶路,碰到大雾起,亡人送葬、阴人娶亲、阴兵过境…都是因煞气产生的“凶”。 甲作为上古恶兽,鬼头虎身,青面獠牙,专门克制“凶”。 “虎”则是指怪,那些因受到各种力量界影响,产生变化的生灵。 这些生灵所化的怪,通常体型庞大,嗜血残暴,故以“虎”指代。 他所拥有的傩面疆梁,同样为上古凶兽,生就虎头人身,四蹄长肘,经常手中拿着条蛇,嘴里还衔着一条蛇,最喜吞噬厉鬼。 所以傩面传承,专门研究鬼物。 十二流派精通者,可佩戴方相傩面,为方相宗首领… …… 待消化完记忆,张彪只觉头皮发麻,好似听闻上古怪谈。 其中一些描述并不详细,但透露出的信息,已足够令人毛骨悚然。 修行界,比想象中更危险。 好在傩面传承,令他收获颇丰,对于现在出现的诸般异象,不再是雾里看花,糊里糊涂。 比如灵界,疆梁一派就研究颇深,一些鬼物弱点也做了介绍,比如亡魂、魁、魈、魑、魅、鬽、鬾…… 疆梁派以研究灵界为主,术法也多为诡术,傩面中记载了十二种,还有一些简单法器炼制法。 只是这些术法品级不同,即便最低等级,也要消耗材料。 比如某种黄品一级的诡术:影遁,就要用到陈年香灰、魆余等炼制术符。 想到这儿,张彪若有所思,连忙转身来到对面堆放杂物的柴房。 他拨开几堆柴,扯出一套破衣。 这是昨晚战斗时所穿,轻轻抖开,只见后背处赫然有个人形白印,如同石灰腻子,乃水魅消散后所留,还没来得及扔掉。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顿时涌上: 魅余(黄品一级) 1、水魅消亡后残留。 2、溺亡与水,化形于灵界,其中蕴含水魅执念与灵界力量残余,有魅惑之力,可用于施展诡术,炼制诡器。 3、使用此物,须有相应方法。 4、执念、怨恨,打破虚实界限… 果然是这个! 张彪心中庆幸,还没来得及扔掉。 这种东西,不仅可以作为诡术:迷魂的术法材料,也是炼制修补迷魂镜所需。 来不及处理,将东西收好后,张彪又匆匆返回屋内。 拿起傩面疆梁,他仔细查看。 疆梁派的炼气法门有些诡异,名叫《暝灵经》,必须在那坟墓、荒宅等阴邪之地修炼,同样只有炼气期法门。 不同于三阳经,这种法门的长处,在于施展诡术威力更大,但缺陷也很明显,就是时间长了,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两种法门无法同修。 相较而言,张彪还是更倾向三阳经,不仅因其乃家传,还因其有种光明正大之感,来头绝不小。 而这傩面疆梁,也不简单。 其真正的用法,是吞噬厉鬼,积攒力量,用于穿行灵界、增加视野,守护灵魂。 只要吞噬的厉鬼足够,根本不需要消耗他自身真气。 简直是宝藏啊! 张彪难掩心中喜悦,先是返回柴房,将破衣上的“魅余”尽数刮下,又开始研究诡术的使用方式… ……… 不知不觉,两日过去。 夜幕降临,伴着满城钟声,张彪换了身官服,离开家门。 来到坊外,铁守明、王信和一众武侯及不良人已经集合。 又是三日巡夜任务。 安排一番后,众人便分队离开。 “秋灶大祭临近,又要忙了!” 王信边走边聊,眼中满是期盼之色,“阿娘请媒婆为我寻了个姻缘,听说那姑娘生性柔善,虽是商人之女,却知书达理…” 铁守明忽然开口道:“不想梁秋月小姐了?” 王信嘿嘿笑道:“都是口花花而已,人家是天上的凤凰,往来皆是王公贵族,我算哪根葱,好好过日子便成。” “铁哥,你家小子,是不是到年纪要念私塾了?” 铁守明点头叹道:“还是学点文章,走科举之途为好,免得和我一样成为武夫,打生打死…” “学武!” 张彪忽然开口,郑色道:“这天下,恐怕安稳不了多久,若相信我便学武,至少能护住自身。” 铁守明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大人见识比我多,便听大人之言。” 张彪也没多解释,随意询问道:“我闭门练功没多打听,门中追捕莲华宗进展如何?” 铁守明摇头道:“看模样不乐观,那些和尚藏得很深,诸葛神捕发了几次火,一些捕头已有怨言。” 张彪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一点儿都不看好。 莲华宗可是有真正传承,各种神奇手段不少,凭六扇门,根本难以对抗。 按他推测,对方很可能擅于神术,至于神通,恐怕这阶段还没人能修成。 他自己的修行路,也有麻烦。 施展巫道诡术,离不开各种材料,但他如今手中,只有陈年香灰和魅余,连一种术法材料都凑不齐。 唯一的办法,便是进入灵界。 但其中凶险可不是说着玩。 就他知道的入口、无论巫神庙、鬼头柳、还是骸骨营、永济河,没一个是善茬。 得想个办法才是…… “咦,怎么起雾了?” 就在这时,王信忽然开口。 张彪看了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长街之上,起了一层淡淡薄雾。 没多久,便双手不见五指,就连远处灯笼,也变得朦朦胧胧。 张彪眉头微皱,觉得有些不对。 就在这时,远处唢呐声响起。 只见浓雾深处,忽然出现一队人影,轿夫满脸苍白,露出诡异笑容,他们抬着大红轿子,两边乐手们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一盏盏红灯笼,在雾中左右摇晃。 “特娘的。” 王信抓了抓脑袋,“这大半夜,怎么还有人娶妻,莫不是歹人吧…” 说着,就要上前盘问。 “别看,快走!” 张彪则瞳孔一缩,汗毛倒竖,拉着二人就向暗巷冲去…… 煞气成凶,红事为“红凶”。 他没想到,玉京城竟出了这玩意儿… 第39章红凶引波澜 “彪哥,那…那是什么?” 王信声音有些发颤,一股阴冷且黏腻的感觉萦绕周围,令人昏昏沉沉。 “别废话,快走!” 张彪一声怒斥,拉着跌跌撞撞的二人,向着暗巷深处后退。 前行百米,周围浓雾忽然消失。 夜风吹拂,使得三人脑子立刻变得清爽,那种瘆人寒意也随之消失。 他们扭头转身,只见相隔几米外外,白雾不断翻涌,与周围界限清晰。 “大人…这。” 一向稳重的铁守明,也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张彪则连忙运转灵视之眼。 红凶(黄品二级) 1、阴阳乱,煞气聚,婚嫁冲撞喜神怨,花轿红帐阴人游。 2、生灵陷入其中,受煞气影响,神魂逆乱,癫狂而死,灵魂成为红凶养料,四方游荡… 3、生人勿近,亡者退避… 果然是这玩意儿! 张彪脸色难看,心中也泛起疑惑。 关于“凶”这种邪物,傩面传承中,只是简单提到三种。毕竟同属方相宗,却是不同流派。 亡人送葬,为白凶。 阴人嫁娶,为红凶。 阴兵过境,为黑凶。 “凶”的种类还有很多,这三种最为常见,大多出现在荒郊野外、坟墓、溪谷、战场等煞气汇聚之地。 就像玉京城地下骸骨营,就有黑凶盘踞,加上灵界入口与养尸地,才成为九死绝地。 这大街之上人气汇聚,少有阴邪滋生之地,怎么会出现这玩意儿? 莫非…是从地道之中跑出? 就在张彪思索之时,前方白雾忽然收缩,眨眼便消失不见。 夜风微凉,好似噩梦一场。 张彪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走,怕是要出事!” 三人快步前行,出了暗巷,沿着大街搜索。 刚过拐角,他们便浑身一僵。 街道上,一队百人的金吾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无论人马,气息全无。 他们两眼瞪得浑圆,嘴角裂开,露出诡异笑容。 月光下,一片死寂…… ……………… 火把噼里啪啦燃烧,整条长街都被点亮,脚步声、马蹄声不断。 霍锋来了,带着其他坊值夜捕头,脸色阴沉如水… 周围的武侯和不良人都来了,不良帅焦雄盯着前方诡异景象,眼中惊疑不定…… 金吾卫左营副将楚世元也来了。 他一身戎甲,在满是死人的街道上走来走去,不时蹲下,将死不瞑目的金吾卫将士双眼,缓缓合上。 “仵作!” 楚世元忽然开口,声音犹如寒冰。 正检查死者的仵作连忙起身,抹了把额头冷汗,拱手道:“回禀将军,死者皆无明显外伤,亦无中毒迹象,内脏完整,四肢松弛……像是睡梦中死去。” 刚说完,他就扇了自己一耳光,“小的才疏学浅,望将军恕罪!” 谁都能看出,这些金吾卫不是正常死亡,但他实在找不出原因。 楚世元没有搭理,依旧板着脸,看向旁边的张彪三人,开口道: “白雾、娶亲?” 张彪点头道:“楚将军,确实是我等亲眼所见。” 他心中无奈,这件事躲也躲不过。 人死在他辖区,这么大的事,必须有个交代,没办法糊弄。 如果推给江湖匪类,死这么多人,你姗姗来迟,便是渎职。 只能实话实说。 楚世元微微点头,脸色却渐渐变得扭曲,“鬼物作祟…还敢袭击陛下亲军,我看分明是你心中有鬼,妖言惑众!” 妈德! 张彪一听,便知不妙。 楚世元这混蛋玩意儿,分明是怕担责,提前找替死鬼背锅。 这家伙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不赶快想办法,今晚便有生死危机。 毕竟,死人背多少锅都不会开口。 张彪连忙看向霍锋。 但这家伙只是阴着脸,不发一言。 妈的,只想抢功,关键时刻成了缩头乌龟,果然不是好东西… “楚将军此言差矣!” 张彪拱手沉声道:“这么多条人命,在下若心中有鬼,岂会乖乖等到你们前来?” “听闻金吾卫前些时日就碰到了蹊跷,若不找出真正凶手,急着把锅推给在下,难道不怕军中袍泽寒心?!” 他义正言辞,目光炯炯。 “大胆!” 楚世元没想到张彪如此大胆,被叫破心中想法,更是令他恼羞成怒,“来人,把这凶徒拿下,严刑拷打!” 张彪低下了头,背部肌肉紧绷,眼中凶光闪烁。 他可不会束手就擒,大不了直接拿下这楚世元作为要挟,先逃出生天再说。 “且慢!”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人带着大批捕快,从远处街道上赶来,气度儒雅,正是神捕诸葛。 他面带愤怒,对着楚世元拱手道:“楚将军切莫动怒,本官已找到了凶手线索。” “哦?” 楚世元眼皮微抬,“凶手是谁?” 晋升神捕后,已成为六扇门中坚力量,由总捕头郭安亲自关照,他也要给几分面子。 诸葛点头,转身道:“把东西拿上来!” 只见一名银牌捕头拎着件黄色僧衣,快步上前,扔在地上。 见楚世元疑惑,诸葛神捕低声道:“昭国寺大火,邪教余孽莲华宗现身,我等奉命抓捕,在附近发现了这个。定是那些和尚作祟。” 说着,还意味深长道:“此事,乃皇上亲自吩咐督办…” 旁边的张彪一听,便知怎么回事。 诸葛,要把锅扣给莲华宗。 秋灶大祭将至,再加上还有杀生教暗中潜藏,必然会分散力量。 对于莲华宗的追捕,也会搁置。 毕竟,对方只是烧了自家寺院,杀了个神捕方影,随后便躲入地道。 即便曾参与谋反,也是两百年前旧事,暂时还没弄出什么大乱。 诸葛与方影是至交,当然不会放过此事,因此将红凶作祟,推给莲华宗。 救他只是顺道。 杀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无声无息,莲华宗的威胁便会直线提高。 最后一句,点出皇上关注,是提醒楚世元,几个六扇门捕快还背不下这么大的锅,莲华宗才最合适。 楚世元也是滑头,当即微微点头,怒喝道:“原来是妖人作祟,定是用了什么毒雾,本官绝不与他们干休!” 说着,扭头看向张彪,皱眉道:“虽说洗脱嫌疑,但失职之罪,却不可轻饶。” 诸葛神捕点头道:“楚将军放心,六扇门门规严格,自然会有个交代。” “来人,把这三人压入大牢!” ……………… 纷纷扰扰,又是混乱一夜。 “吩咐下去,不可乱传谣言!” 军营之内,楚世元面色阴沉,对着手下几名校尉开口道:“流言猛于虎,你们也是聪明人,若陛下亲军有邪物作祟,京中百姓议论纷纷,可知后果?” 几名校尉额头冒汗,连忙拱手道:“将军放心,我们会妥善处理。” 楚世元点了点头,待几人出门后,便换了常服,离开军营,直奔太平坊。 作为玉京城销金窟,这里沿街全是赌场、酒楼与勾栏瓦肆。 街道上,似乎还弥漫着昨夜的酒香与脂粉气,清冷晨风也无法吹散。 楚世元来到百花阁前,二话不说,一脚将门踹开,惊得龟奴和早起洗漱的姑娘纷纷躲藏,不时春光乍泄。 楚世元如视无睹,脸色阴沉道:“我找李公子,半柱香内见不着人,就烧了这破楼!” “哪用得着半柱香?” 楼上,伴着慵懒的声音,一名衣衫不整的白衣公子走了出来,倚在栏杆上,开口笑道:“楚将军,我说过,你会来找我的…” 楚世元眼睛一抽,忽然上前,踩着桌椅梁柱借力,腾空而起。 “哈哈哈…” 那白衣公子哈哈一笑,看也不看,直接转身走进房中,大声开口道:“都滚出去,弄一桌酒席,本公子要宴请贵客!” 几名衣衫不整的佳人纷纷逃离。 白衣公子话还未说完,就见楚世元已破门而入,凝掌成爪,掐住了他的喉咙,恶狠狠道:“是你做的?” “杀害陛下亲兵,等同谋反,你李府想干什么?!” 白衣公子被掐着喉咙也丝毫不慌,眉毛一挑,笑道:“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是我做的,但却能为将军引荐一人,解决烦恼。” 说罢,拍了拍手。 只见屏风后,走出个青袍书生,脸上带着狐狸般笑容,弯腰拱手道: “术士白阎,见过将军!” 第40章辞别脱牢笼 “是你!” 楚世元一看,便记起了这是谁。 西市,王家染布坊。 太岁杀人案中,他帮李府遮掩,便是此人出现,收拾残局。 当时看到活芝彘,楚世元并未在意,毕竟京城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太多了。 深宅大院、皇宫之中,那些权贵的奇怪癖好和残忍,他早看得麻木。 但如今,京城怪事频发,这狐眼书生又称自己为术士…… 看来事情,远没想像中简单。 见楚世元怀疑的眼神,狐眼书生白阎手中折扇一抖,捂着嘴微微一笑,“将军营中鬼物,在下可捉。” “昨晚出现的东西,在下对付不了,但却能告诉将军如何避开…” 楚世元瞳孔一缩,眼中杀气萦绕,“昨晚,是你做的手脚?” “楚将军急什么!” 旁边公子嬉笑道:“这件事并无大碍,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大将军蓝承嗣年迈,金吾卫统领之职,是从您和右营将军梁定山中挑选。” “据我所知,那梁将军威望颇深,对您也心中有怨,若抓住这次时机…” 楚世元眼中阴晴不定,忽然拔出腰间佩刀:“李公子,外戚勾结将领乃我朝大忌,还结交妖人术士,你莫非要造反?” “在下哪有那胆子。” 华服公子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做出一幅吓着的表情,随后摇头道:“我李家权势,全来自皇上,不知多少人想看着我们家破人亡。” “咱巴不得皇上长命百岁呢…” 楚世元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李公子,你到底要什么?” 李府借着李贵人恩宠上位。 李家家主李桧现任工部侍郎,长子李茂精通诗文,任翰林院学士。 看似平步青云,但楚世元知道,这号称纨绔的李家二郎李佳,才是真正毒蛇,狡猾阴险,行事狠辣。 李佳微微一笑,望着窗外晨曦,叹了口气,“楚将军,你难道没发现,自从那黑日异象过后…” “这世道就变了吗!” ………… “妈德,什么世道!” 昏暗牢房中,王信骂骂咧咧,狠狠踹了一脚木栏。 木栏铁锁哗啦啦作响,周围牢房中,一个个蓬头垢面的犯人被惊醒。 “我冤啊!” “哈哈,你们这六扇门的鹰犬,怎么也落到如此田地?” “姓张的,你也有今天!” 这是六扇门监牢,里面不少江洋大盗、绿林豪强,其中一些还是张彪亲自抓捕。 见三人落难,自然嘲笑。 “笑什么,很有力气么?” 火光闪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名脸色黝黑,身高马大的男子,提着灯笼走来。 喧嚣声,立刻戛然而止。 此人姓阎,是六扇门牢头,还是刑讯高手,在他手底下,很少有犯人能熬得过酷刑。 本名已无人再提,就连不少六扇门捕快,看到他都腿肚子抽筋。 人送外号:黑阎王。 见阎王到来,犯人们个个眼神惊惧,连忙闭嘴,退入阴影之中。 “阎老哥,谢了。” 黑阎王身边跟了一人,正是张彪父亲好友,王捕头。 只见王捕头一手提溜着烧鸡卤肉,一手拎着酒壶,微笑道:“熬了一夜都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说着,将酒肉塞了进来。 王信连忙接过,替张彪和铁守明倒上酒,还挑着眉毛道:“还是王叔好,没忘了咱们,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出去?” “少嬉皮笑脸!” 王捕头板起了脸,“这次事情闹得不小,总得做做样子,关个三两日,免得别人挑毛病。” 始终沉默的张彪,缓缓抬起了头,“这是总捕头的意思?” 王捕头闻言,脸沉了下来,“你也不是新手,怎会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咱六扇门,若非总捕头谨慎,哪能有如今安稳。” “我知道,王叔放心吧。” 张彪点了点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似乎彻底放下了心事。 王捕头见状,虽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摇头道:“这件案子,定下了是莲华宗所为,我还有得忙,你们安心待两日便能出去。” “好勒,多谢王叔。” “都老实点,我会让人送些吃食,不会让你们受罪。” “王叔慢走。” 寒暄过后,王捕头缓缓离开。 张彪则抬起了头,吃着鸡腿,淡然道:“王信,守明,你二人跟着我时间也不短了,这次出去,我就会为你们写信,争取晋升铜牌捕头。” “眼下人手紧缺,机会应该很大…” “彪哥,你要干啥?” 张彪望了望黑漆漆的牢房,“我有事…不想再困于囚笼!” ………… “你要离开?” 六扇门大殿内,总捕头郭安看着手中辞呈,眉头微皱道:“你也是门中老人,莫非觉得我处事不公?” 张彪拱手道:“总捕头莫怪,只是我自知生性鲁莽,迟早捅出篓子丢了小命,还不如做些小买卖,安生度日。”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前任总捕头萧云山在位时,虽不如郭安会来事,但为人刚强,江湖气重,从不让手下受委屈。 张彪父亲,便是其得力部下。 但如今的总捕头郭安,和诸葛神捕、方影等人,都有军队背景,为人处世,又是另一套作风。 更重要的,是张彪在牢中待了两日,导致修炼中断。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他知道,自己若想继续修行,事务繁忙的六扇门,已非久居之地。 总捕头郭安沉思了一下,点头道:“既如此,我也不再挽留,去吧。” 张彪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刚出大殿,王信等人便围了上来。 “彪哥…” 王信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旁的铁守明也是摇头叹息。 张彪哑然失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没了公务缠身,我这一身本事,还怕没饭吃?” 王信挠了挠头,“王叔还在气头上,说不想看到彪哥你…” “无妨。” 张彪笑道:“等他消气,我上门喝顿小酒,就没事了。” “你们已晋升铜牌捕头,但行事还是要小心,多听王叔的,遇事莫出头。” 说罢,便在二人不舍目光中,阔步出了门。 刚出六扇门,就见侯坤领了一人在外等候,见状便上前笑道:“听说张兄弟辞了差事,也好,凭兄弟你的本事,离了公门束缚才爽快!” “来,我为你介绍一下…” “不用了!” 张彪摆了摆手,盯着侯坤旁边中年人,“金宝赌坊的万掌柜么,老熟人了。” 金宝赌坊是义崇会外围,他当时查几宗命案,没少折腾这姓万的,后来义崇会背后权贵出面,才平了这事。 万掌柜脸上露出笑容,“张兄弟本事众人皆知,咱赌坊还缺个管事,您若肯屈就,义崇会绝不亏待。” 张彪乐了,指了指万掌柜,直接笑骂道:“你这狗耳朵可真灵,可惜,凭义崇会,还请不起张某。” “告辞!” 说罢,便大踏步离开。 望着他远去背影,万掌柜的脸,顿时阴了下来,“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侯坤在旁陪笑道:“王老兄急什么,眼下人虽走了,但茶还未凉,没了六扇门这身皮,今后有的是机会!” ………… 回到家中,已是晌午。 张彪先是检查了自己东西,见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这两日在监牢之中,他唯一担心的,便是有小贼闯入,顺走自己东西。 看来今后,得弄个密室才行。 熬药、站桩,又炼了一趟拳,感受到任督二脉内涌动的热流,张彪这才舒坦,优哉游哉沏了壶茶。 离开六扇门,虽今后办事多有不便,但却落了个清闲,能够专心修行。 学习术法的材料,必须进入灵界寻找,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目标,毕竟以如今实力,知道的地方都惹不起。 练功汤药,加上打捞那车,还够用两月,必须提前准备。 还有银子,今后也所需不少。 想到这儿,张彪看了看天色,转身回到屋内,打开了两个坛子。 打捞出的药材,并非所有都适合修炼,这一坛子金丝燕窝和东海海马,正好用来换钱。 就是不知,现在药价如何? 各自拿了一份包好后,张彪出了门,便向安仁坊走去… 第41章谋划修行路 “张捕头,您可有阵子没来了!” 仁心堂内,掌柜吴德庸见张彪出现,连忙上前问好。 张彪随意打量着周围,开口道:“我已离开六扇门,无需再称捕头。” “哦?” 吴德庸讶然,却识趣没有多问。 只见张彪看了一圈后,才摇头道:“吴掌柜,我看你这生意不太好啊。” “谁说不是呢。” 吴德庸一听,顿时哀叹道:“药源地出事,那些背景深厚的药堂还好说,我们这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张彪跟着感叹一番,随后询问道:“其他药材涨价,金丝燕窝这类补药,行情如何?” “涨的更凶!” 吴德庸摇头道:“这些不仅是药,还是滋补佳品,富贵人家送礼赏赐少不得,市面上的货也越来越少。” 张彪微笑道:“那正好,前阵子买药花费不少,只好变卖些家当。” 说着,将金丝燕窝和大海马取出,缓缓打开纸包。 “呦,品相不错啊…” 吴掌柜一看便来了劲。 最终,二人以五十两银子成交。 别小看这些,吴掌柜转手能净赚十两,而张彪只是卖出一小份。 家中所余卖完,差不多能得银千两,算是能缓燃眉之急。 …… “去去去!” 刚出仁心堂,张彪便看到对面药堂门口,伙计正推搡着一名老汉。 这老汉虽身着儒袍,但却洗得发白,还打满补丁,显得有些寒酸。 他声音发颤,哀求道:“小哥,可否向王掌柜求情,行行好,便宜点。” 那伙计不耐烦道:“这是药堂,又不是善堂,都如你这般,我们还干不干!走吧,别在这儿碍事!” 说罢,便转身回到店内。 那老汉站了一会儿,浑身颤抖,却只能唉声长叹,跌跌撞撞离开。 张彪看到,也只得微微摇头。 俗话说“打了铁,吃了药”,百姓日子艰难,房子还好说,但这两样,却很容易掏空家中积蓄。 安仁坊内,这种买不起药的景象,以往就很常见。 如今普通药材都涨了三倍有余,百姓没点积蓄,根本吃不起。 但这件事,谁都没办法。 各地天气异常,不光药材,就连粮食都受损严重,随后而来的饥荒才是大问题。 到时…… 这大梁朝恐怕有大变! 想到这儿,张彪心中不免有些沉重,打起精神,往安贞坊而去。 他没注意到的是,安仁坊中一名斜眼汉子已快步小跑,偷偷追上了方才儒袍老者,低声道: “老伯,如今药这么贵,谁都吃不起,不知你听过通义坊白老太么?” “她老人家的符水,可是灵验得很……” ………… 回到安贞坊时,已是酉时。 路上,正好碰到邻居周老爹。 “张捕头,您这两日去哪了?” “有些杂事,还有,我已经辞了六扇门差事,以后就别叫捕头了。” “啊?” 周老汉明显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小心询问道:“张捕头,你见识多,听说那些给皇上献祥瑞的百姓,都当了官?” 张彪有些诧异,“圣人好祥瑞,当官倒不至于,但赏赐却少不了。” “怎么,周叔有祥瑞要献?” “老汉哪有那玩意儿…” 周老爹憨厚一笑,连忙离开。 张彪无语,微微摇头。 他常年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一双眼睛毒得很,哪能看不出这老头有古怪。 不过,他也懒得多问。 皇上好祥瑞,从官员到百姓,有的是人想凭此道飞黄腾达,不是啥稀奇事。 回到家中,只见秋日西斜,余晖倾洒在小院,树影斑驳,窗户透出金色光芒,显得温暖而又宁静。 张彪服了汤药,站桩炼气后,弄了壶茶,坐在桌前,摊开了一张纸。 傩面传承中,还提到一个要点。 天下间诸多法门,无不是借助外力,提高自身,逐渐走向修行路。 大致方式,便是借助外力,提高道行修为,再去适应更强的外力。 若操之过急,一不小心就会受到外力影响,出现可怕后果。 如服食外丹,会有丹毒积累上瘾,影响心智,腐蚀肉体… 如有种御兽法,可将气血与灵兽相通,借灵兽力量修行,但若失去控制,便会出现兽化症状… 如偃师,可凭借机关术,用灵材制作强大傀儡,借助傀儡力量修行,但有时会被傀儡侵蚀心智… 没一种力量,不需要付出代价。 像他的三阳经,便是掺杂了服食法,眼下还好说,如果今后找到什么灵药,服用时就得十分小心。 而方相宗和偃师、剑修有点像,都是借器物修炼,不过后两个是傀儡和宝剑,方相宗则是傩面。 并非说,不可以同修。 而是每多修炼一种法门,失控的危险性就会提升一倍。 张彪自然是小心谨慎。 他计划还是以三阳经为主,不用傩面修炼《暝灵经》,只是单纯将其当做法器,用于穿梭灵界。 没错,他已决定探索灵界。 修炼真气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天地变化,各种邪物滋生酝酿,必须有护身术法。 这具傩面疆梁,应该同样是炼气期修士法器,记载诡术十二种,和四种诡器炼制法。 其中,黄品一级的诡术有四种,分别是:迷魂、影遁、冥火、阴咒。 说实话,也只有这四种。 因为剩下的八种,是这四种诡术的二品和三品,只是因为使用材料和等级不同,才称为十二种。 其中,诡术迷魂自然不用说。 诡术:影遁,是一种遁术,可以遁于阴影中游走,其主要材料,便是吴阿婆所化的那种魆鬼残余。 诡术:冥火,是一种阴火术法,需要香灰和灵界的死人骨粉,以及一些硫磺硝石。 诡术:阴咒,则是一种咒法,乃是收集厉鬼怨念,依附于器物之上,比如铜钱佛珠等,对敌时施展。 而四种诡器,则分别是迷魂镜、鬼影披风、冥火葫芦和恶咒手串。 没错,正好对应四种诡术。 诡器的好处,就在于使用方便,只需定时修补,对敌作战时出手更快。 至于傩面的炼制法,很可惜,只有宗门才有,借此来控制弟子。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 张彪点起蜡烛,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心中思索。 灵界是必须进入探索。 他已点燃三阳真火,加上傩面疆梁,小心一点,避开危险,总会有所收获。 但要等到真气再深厚一些,免得遇到危险,没有足够力量使用真火。 搬家也要提上日程。 即便得到材料,修炼诡术,也需要一个僻静场所,免得被人发现。 但避世修炼,不现实。 他没有宗门支持,而且现阶段,唯有京城这繁华之地,能够汇聚四方物产。 想到这儿,张彪从怀中掏出了那份玉京城舆图。 仔细查看一番后,他的注意力,被城西的丰邑坊吸引。 丰邑坊以丧葬行业闻名玉京。 坊中居民多以此为业,大多是棺材、纸人、香烛铺子。 虽说丧葬先人,自古以来便是大礼,但毕竟有些不吉利。 尤其每到晚上,丰邑坊抬棺送葬留下的纸钱乱飞,沿街铺子摆着纸人纸马,大白灯笼风中摇晃,很是瘆人。 所以,丰邑坊居民相对较少,很多都是白天在这里干活,晚上离开。 又因为要扎纸人花圈,所以坊中种满了竹子,偏僻之地形成几个大竹林。 张彪之所以被此地吸引,是因为竹林荒地之中,有间坍塌的小道观。 看似破落,实则是玉京城地下通道的一个入口。 这个入口很妙,下方是武帝时留下的一个仓库,又正好远离八卦陷魂阵中心危险之地。 只需布置一番,将通道进行改造,就是个绝妙的修炼场所。 不知那里是谁的产业, 手头的银子,能不能买下? 罢了,明天就去看看… 想到这儿,张彪又盘膝打坐了一番,才安然入睡。 …………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安贞坊内一片寂静,只是打更的陈老汉经过,偶尔会引起几声犬吠。 周家父子劳累一天,鼾声不断。 咄咄! 柴房内, 忽然传来轻响… 第42章鬼怪皆作祟 咄!咄咄! 黑暗中,响声不断。 正是周老爹那宝贝大公鸡。 仅仅数日,这只公鸡好似又大了一圈,血色鸡冠似肉瘤垂下,尾羽更显艳丽。 咄!咄咄! 几下啄击,皮套便彻底撕裂,露出闪着寒光的尖喙。 咄!咄咄! 草屑乱飞,麻绳也随之断裂。 这神俊的大公鸡得了自由,血脉本能令它脖子一伸,便要引吭高歌,但却甩了甩脑袋,硬生生忍住。 柴房门紧锁,周围又是无窗的土墙,但这公鸡却悠闲转了几圈,随后扇动翅膀,扑棱棱飞上横梁,竟用尖喙破开瓦片茅草,从房顶钻了出来。 夜风下,它尽情舒展着羽翅,好似下一刻便会腾空而起。 然而临了,却停了下来。 它扭头望向厢房, 眼中满是凶残嗜血… ………… “啊!该死的畜生!” 凄厉惨叫,打破夜间平静。 张彪猛然睁眼,一个翻身下床,卸下墙上横刀,推门冲了出去。 院外,夜风呼呼,漆黑一片。 动静来自隔壁周家。 鸡鸣声、猪叫声、伴着周老爹的哀嚎和怒骂,乱哄哄一片。 张彪也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已冲到墙根,踩着枣树借力,腾空而起。 他站在墙上定睛一瞧,顿时愕然。 只见下方院内,周老爹衣衫不整滚在土里,两只眼睛血流如注,两手摸来摸去,哀嚎怒骂。 明月下,一只大公鸡神俊不凡,扑腾着翅膀上下翻飞,追击周家大郎。 这周家大郎原本就腿脚不利索,此时更是跌跌撞撞,狼狈至极,被啄得混身是血。 “好畜生!” 张彪也不犹豫,直接扣起墙上石块,手腕内翻,小臂一抖甩出。 这是飞蝗石手法。 行走江湖,暗器飞刀都要会一些,张彪不擅此道,但也算熟练。 砰的一声,羽毛飞溅。 出乎张彪意料,这大公鸡机警的很,竟在最后一刻躲过飞石,只是打散了尾羽。 随即羽翅扑腾,飞入夜色中。 “咦?” 张彪眼神微凝,追了上去。 这公鸡明显不对劲,不仅速度飞快,还会闪转腾挪,根本不落地。 若非先天受限,怕是会一飞冲天。 张彪压低了身子,似灵猫般在屋檐上飞奔,手中飞蝗石接连甩出,竟全被其躲过。 一追一赶,几个呼吸便到了坊边。 玉京坊墙通常以焦木为架,黄土夯实,外围砌砖,高达两丈。 这公鸡落在坊墙之上,竟不急着逃走,而是低头盯着张彪,满眼凶意与怨毒。 张彪也停了下来,面色微沉,灵视之眼远转,一股信息涌上脑海: 鸡怪(凡) 1、原本为普通家禽,大量啄食蜈蚣毒虫,体质坚韧远超同类,存活超过七年,受不明力量影响,血脉爆发。 2、恢复野性,凶猛好斗,睚眦必报,因时间太短,尚未入品。 3、最喜啄眼。 4、它在发怒… 怪? 张彪心中愕然。 巫道方相宗,将这玩意儿专门分类,甚至有一流派负责研究对抗,谓之“巯胃食虎”。 没想到,普通家禽也能异变成“怪”,还未入品,就能伤人。 确定其根脚,张彪也不再急着追赶,反倒双手环抱,口中“啧啧”,发出喂食的声音。 果然,鸡怪眼睛顿时变得血红,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要啄他眼睛。 公鸡好斗,打架不死不休,甚至有的失败后,还能活活被气死。 血脉异变,同样不改本能。 而就在这时,张彪左手轻轻一翻,原来早已暗中取出迷魂镜。 镜面闪烁,冷意笼罩。 飞在半空中的鸡怪脑子一昏,顿时飞得七歪八斜。 张彪已瞅准时机,侧身横刀上撩,直接砍掉了其脑袋。 噗噗噗! 鸡头虽掉,鸡身还在原地打转翻腾,弄得尘灰四起,鲜血喷洒。 张彪直接拎起,返回了周家。 此刻院内一片狼藉,周家大郎正忍着伤痛,搀扶瞎眼的周老爹。 “什么,死了?!” 听闻鸡怪已死,周老爹顿时崩溃,哀嚎道:“完了完了,你…你陪我祥瑞!” 原来如此… 张彪顿时明白因果,怒斥道:“糊涂!把这玩意儿当祥瑞献,先不说能不能成,万一在宫中伤人,你们爷俩还有命吗?!” 周老爹听罢,愣了一会儿,顿时颓然,喃喃道:“都怪我贪心,以后…可怎么办啊?” 周家大郎连忙安慰,“爹,不是还有我呢,放心,孩儿只是腿瘸,挣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 张彪看到后,也是心中感慨。 他很理解周老爹,百姓生存艰难,面对能够翻身的机会,不会所有人都能保持理智。 有的人为一个机会,很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 又是一日清晨,天色微曦。 咕嘟嘟… 灶房内,浓汤翻滚,香气四溢。 那只鸡怪自然不会浪费,被张彪直接与虎骨熬制,弄成了八珍气血汤。 用灵视之眼查看一番,正如他所料,虽然还未入品,但药效却提高不少。 汤药下肚,炼化后,顿时化作滚滚热流,自丹田而起,涌向任督二脉。 许久,张彪停下后若有所思。 昨晚之事虽是悲剧,但也令他打开了思路。 现阶段没有灵药,但鸡怪已经出现,难保没有其他生灵异变。 《三阳经》中,八珍气血汤只是最基础汤药,再往上还有《龙虎补气汤》,若能找到虎怪和蛇怪,用一些珍稀药材替代灵药,说不定也有效。 只是这玩意儿,怕不好找… 张彪脑中莫名想起崔老道。 借助天地门渠道,或许更为便捷。 但那晚之后,见识过张彪狼狈模样,还有背后水魅人影,崔老道或许产生了畏惧,这些天都没再联系。 罢了,先找到安身之地再说。 想到这儿,张彪换了身便服,赶了个大早,直接往丰邑坊而去… ………… “三具棺材?” “还是子母棺?” 丰邑坊,陈氏棺材铺内,掌柜陈初八再三向伙计询问。 伙计连忙道:“掌柜的,我哪敢胡言,他们昨晚过来,急匆匆下了定金。” 陈初八脸色难看,“还是义崇会?” 伙计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掌柜的,我可从没遇过这种邪门事,不到半个月,十八口子母棺,义崇会不会在搞啥……” “不要乱说!” 陈初八咬了咬牙,“那些人我们得罪不起,既然出了定金,我们装作不知道即可。” “今天就做,早点把人打发走!” 就在这时,他猛然抬头,只见门口站了个汉子,心中一突,连忙道:“客官,您有什么事么?” 来者,正是张彪。 他好似没听到刚才二人对话,微笑道:“掌柜的,劳驾打听一下,竹林深处那座破道观,是谁家产业?” 掌柜陈初八一听,便没了兴趣,但见张彪人高马大,气势不凡,也不敢得罪,挠了挠头说道:“我听坊正说过,那地方原本是重阳观产业,后来香火不旺,也就荒废了下来。” “重阳观…多谢!” 张彪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刚出门,他脸色便阴沉下来。 之前掌柜和伙计的话,他已全部听到,心中已有所猜测。 义崇会接连出现人命,多半是派人进了巫神庙山洞。 子母棺,一尸两命。 这种鬼物,傩面疆梁上提到过,名叫“鬾”,也就是小儿形成鬼物,最喜欢滋扰孕妇孩童。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那小鬼阿光跟了出来…… 第43章购买旧道观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巫神庙的经历,张彪还时常想起。 尤其得了傩面疆梁传承,许多事回想起来,都还令人后怕。 方相宗的修行,不同于那些坐镇一地的灵媒巫婆,乃是于黑暗中持火而行,走遍山川大泽与邪祟战斗。 更别说立庙修行。 唯一的可能,便是镇压某种大鬼,借周围百姓香火之力,磨灭其力量,最后收入傩面,炼化提升法器。 上古天地末法时代,灵界封闭,傩面疆梁被留在其中。 没了外界巫神庙香火支撑,单凭傩面自然镇压不住,被一点点消磨。 怪不得灵视之眼信息提示,傩面因残缺,威力减弱。 在他拿走傩面的那一刻,镇压其中的大鬼便被释放出来,稍迟一步,恐怕就无法离开。 即便如此,那大鬼的力量还是影响了灵界,若非吴阿婆指引…… 这件事的麻烦,还未结束。 “鬾”这种鬼物,乃是小儿死后不甘所化,怀着对生的极度渴望,所以经常纠缠孕妇和带子的母亲。 但其作祟也有规律。 通常是让人一次次受惊吓,终日惶惶,在别人眼中如同神经病,经常对着空气说话。 很少直接上来杀人,更别说短短时间内,夺走这么多性命。 唯一的可能, 就是被那大鬼驱使! 想到这儿,张彪脸色越发阴沉。 他不在乎义崇会,那些人逼的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死的越多越好。 但“鬾”鬼可不说这些。 如今是纠缠义崇会家属,随后就会向外扩散,连累无辜。 而且这事,他也躲不掉。 傩面疆梁多年与那大鬼纠缠,若其脱困,恐怕第一个找的就是自己。 必须尽快干掉那只“鬾”! 他得了方相宗疆梁一派传承,专门对付鬼物,自然有手段。 几种诡术可不只是对付人。 诡术迷魂,可令其神昏, 诡术冥火可烧其鬼躯。 最强的是诡术阴咒,可分为两部分,第一步将其打散,怨念镇压于器物中,第二步才是以诅咒方式释放。 但这器物却不好找。 必须是充满灵性之物。 看来不光要想办法前往灵界,晚上也要出来,去那些道观寺院逛一逛… 张彪边走边思考,不知不觉已来到丰邑坊右侧最深处。 两边都是旧房,透过破烂木门,可以看到里面停放着一具具棺木,都是刚制作好不久,尚未刷漆。 而在对面,则是一片竹林。 绿影斑驳,幽暗丛生。 穿过一条小道,一块空地顿时出现在眼前,正是他要找的那座道观。 道观的牌匾已经虫蛀腐朽,看不清模样,周围墙壁更是坍塌大半。 哗啦啦…… 张彪扯开破烂的木门,踏入其中,只见这道观面积不大,只有一座正殿和两边厢房。 后院杂草丛生,原本是菜地,现在却被竹林占据,其中赫然有一口古井。 那口井,便是玉京城地道入口。 张彪没急着探查,而是先走进正殿之中。 里面尘灰蛛网遍布,散落着一些破陶锅,应该是曾经留宿的乞丐所留。 房顶破了个大洞,斑驳阳光照入,空气中尘灰涌动,带着股发霉的臭味。 张彪抬眼一看,顿时愕然。 这道观的泥塑神像,已黑漆马虎布满尘灰,脑袋都不知去了何方。 神像衣着也有些古怪,穿着类似道袍的戎服,外面还套着竹甲,腰间挂着长剑,一副要去征战沙场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其后方。 有一个圆形的轮盘,浮雕镂刻着三个大火球,正好位于双肩和头顶。 三阳真火! 张彪眼中惊疑不定。 别人或许以为这是神像装饰,就像莲台什么的,但他却看出,这与《三阳经》法门十分相似。 等等…… 这座道观,是重阳观产业。 上次从玉京城地道离开,出口正是怀贞坊的重阳观。 《三阳经》上遗信所言,这门炼气法,是来自玄阳一脉。 其中,莫非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儿,张彪连忙望着神像,运转灵视之眼。 残破的神像(凡) 1、两百年前的神像,聘请大师制作,历经岁月斑驳,已经损毁。 2、并非所有神像,都有俗神居住,但每一座神像,背后必有故事… 3、我曾于末世斩妖除魔,但求本心,从未想过要受后人膜拜… 果然! 张彪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重阳观,绝对与玄阳一脉有关系! 他看了看周围,又转身前往后院井旁,向下观望。 可惜的是,因常年无人使用维护,古井内早已堆满层层落叶与污泥,入口早被堵塞,想要疏通,还需费些功夫。 张彪也不在意,转身阔步离开。 他从玉京城舆图上选定此处修行,这里又恰巧与玄阳一脉有关系。 无论是缘分,还是命运。 这个地方他都必须拿到手! ……………… 怀贞坊,重阳观。 “贵客要来上香?” 大门外,道童望着张彪,眼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施了个道礼,“贵客请随我来。” 说罢,便引张彪来到大殿。 刚进大殿,张彪便愣了一下,只见殿内供奉的神像,与他所想不同,竟是一抱着孩子的女仙。 张彪有些不解,“这位尊神是…” “这位是送子娘娘。” 道童施了个道礼,满脸的讨好笑容,“我们重阳观的送子娘娘,最为灵验,贵客是想求子吗?” “求子?” 张彪看了看冷清的大殿,依旧崭新的神像,哪还猜不出因果。 没有香火,神仙也要失业… 他微微摇头,“算了,观主何在,在下有桩买卖要与他谈。” “买卖?” 道童一听,更加激动,引着张彪来到一间静室,“贵客稍等,我这就去叫师傅。” 说罢,便匆匆离开,连茶都没上。 张彪看了看周围,心中已有数。 静室内器物老旧,和气派的昭国寺相比,简直是贫民窟,怪不得要供奉更受欢迎的送子神。 没过一会儿,外面便匆匆走来一名老道,到了门口,又缓了几口气,才推门而入。 张彪连忙起身,见这老道面容干瘦,眼神无光,别说炼气,恐怕连功夫都不入流,心中顿时失望。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涌上: 玄诚(凡) 1、玉京城玄阳观观主。 2、少小贫困,为求生路拜入道门,半生浑浑噩噩,道心无,善心有,收留众多孤儿,勉力维持道观。 3、道为何,贫道不懂,能把这些小家伙养活,老道便满足了… 张彪眼中鄙夷顿时消散,恭敬拱手道:“见过道长。” “施主多礼了。” 玄诚施了个道礼,小心询问道:“听童子说,施主要与老道谈一桩买卖,不知所为何事?” 张彪也没有隐瞒,直接询问道:“丰邑坊有处废弃道观,听闻是重阳观产业,在下想买过来。” 玄诚一楞,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但还是摇头道:“施主,那里虽已废弃,但毕竟是道观产业,贫道还想着明年修葺一番,开个分观……” 张彪直接开口道:“多少钱?” “一…不,二百两?” “成交!” “啊?” 玄诚老道满脑子混乱。 本以为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张彪直接同意,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张彪缓缓开口道:“银子好说,但在下却有个条件……” 第44章夜入崇圣寺 有条件? 玄诚老道一听,反倒放下心来,抚须微笑道:“施主请说。” 他看遍红尘沧桑、尔虞我诈,最不相信的,便是天上能掉馅饼。 一座荒废小观,要价二百两银子。 若没条件,反倒是个骗子。 张彪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在下原本在公门厮混,看惯人心险恶,有心奉道修行。” “随意逛至丰邑坊,看到那座废弃道观,莫名觉得有缘,想要求些道经,闲来研读参悟。” “听闻道长心善,收留不少孤儿,所以无心还价。” “哦,原来如此…” 玄诚老道听罢,眼中防备之色顿减,沉思了一下,摇头道:“老道我见过不少香客,拜神不过求个心安。” “道经同样如此,无非是求个清静,引人向善,施主心有善念,便已是得道。” “不过,既然施主想要,老道也无需藏私,请随我来。” 说罢,引着张彪来到一间库房。 哗啦啦… 生锈的铁锁被打开,迎面便是刺鼻尘灰,混着淡淡发霉味。 玄诚老道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定是今夏内涝返潮,近日忙着秋灶大祭,也没晾晒整理。” 张彪正色道:“无妨,在下斤斤计较,道长才是真有道。” “施主过奖了。” 玄诚老道哑然失笑,“这红尘之中,又有谁不是蝇营狗苟呢,老道我也一样。” “施主请便吧,贫道去拿地契。” 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开。 他苦心准备秋灶大祭,便是要在庙会上多挣些银子,维持道观吃穿用度。 如今张彪这二百两银子,简直是解了燃眉之急。 张彪也顾不上搭理,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库房内神像吸引。 这尊神像,和废弃道观那座一样,同样身着道袍,竹甲长剑,但却保存完整,颜料也只是稍有褪色。 神像面貌甚是霸气,苍髯如戟、浓眉倒竖,面如黑漆,甚至有些狰狞,好似在怒视妖邪。 此人……绝对是修士! 张彪稳了稳心神,进入库房。 这座库房中央摆放着神像,右侧是一排书架,左侧则堆放杂物。 老道没有收拾,因此满布尘灰。 来到右侧,只见整座书架都被塞满,各种书册有新有旧,版本大小不同,但都覆盖尘灰,长出淡淡霉斑。 张彪看到后,顿时眉头一皱。 他原本有个取巧的法子。 《三阳经》用了方士药水浸泡,千年不腐,再根据书写格式,大概就能判断。 没想玄诚老道保管如此不慎,将各色杂书混杂,加上返潮发霉,恐怕要挨个清理挑选。 果然,随便抽出一本,便是一本名叫《静虚游记》的俗讲。 所谓“俗讲”,就是将经文故事翻译,先用说白散文叙述,随后用押韵歌唱的方式加以铺陈渲染。 有点类似鼓书,道士僧侣们,经常用这种方式,于人群聚集处表演,宣扬教义,劝人向善。 张彪重生后,习武之余,除了茶馆酒肆的说书先生,听这些“俗讲”故事,便是最大消遣。 《静虚游记》他正好听过,讲得是前朝大业,一个叫吴静虚的道人,游览四方捉妖经历,算是志怪传奇。 别说年代不符,就是其中对于鬼物的描述,也都是牵强附会,胡乱编造。 “张施主…” 就在张彪一一查看之时,玄诚老道已拿到地契,前来找他。 张彪微微摇头,放下手中经书,望着那尊神像询问道:“道长,这才是重阳观正神吧,不知尊神名讳?” 玄诚老道脸色尴尬,“却是让张施主见笑了,这正是我重阳观历代供奉正神重阳真人。” “重阳真人据观中典籍记载,乃上古得道,最擅伏魔除妖,救济苍生。” “他全名无人得知,只知道姓屠…” ………… 问出重阳观供奉神像姓氏,张彪彻底确认,重阳观绝对与玄阳一脉有联系。 留下三十两定金,张彪又匆匆返回家中,将剩下的金丝燕窝与大海马全部在安仁坊售出,得银九百余两。 交付剩余银子,请人作保,又去京兆府登记,因重阳观乃道院,所以还得去崇玄署登记… 速度再快,忙完也已日近黄昏。 回到家中,服汤药练气,又吃过晚饭后,张彪点起蜡烛,望着手中老旧地契与七百多两银子,陷入沉思。 重新修葺道观,怕是消耗不少,而且作为秘密修炼之地,有些工程都要他亲自来做,非一朝一夕之事。 眼下更重要的,还是消灭那只“鬾”鬼阿光,否则巫神庙大鬼脱困,必然找他麻烦。 前阵子崔老道提过此事,正好请其帮忙搭桥,从义崇会身上狠狠挖块肉… 但要成事,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想到这儿,张彪看了看窗外,见夜幕已然降临,便换了夜行衣,带上“太岁”鬼面,偷偷出了门…… ……………… 玉京城的夜,差异明显。 北边达官贵人汇聚,即便夜晚,不少深宅大院也是灯火通明,或举办宴会,或请戏班热闹。 尤其太平坊,更是华灯璀璨。 而在平民聚集的南城,则相对寂静,因为前些日子“红凶”一事,连巡街的金吾卫,都是匆匆而过,不愿久留。 房顶上,爬伏的野猫黑暗中双目发亮,紧盯着暗渠中窜出的老鼠。 忽然,它浑身炸毛,一个跳跃,窜到周围树上躲避。 只见黑暗中,一道身影在坊墙上飞快奔走,不时腾空而起,借着手中钩锁,穿行于飞檐斗拱和错落的房顶上。 黑影自然是张彪。 成为修士后,虽还未打通周身窍穴,开始易筋锻骨,但五感灵觉却愈发灵敏。 带来的直接好处,便是黑暗中飞檐走壁速度更快,好似融入夜色。 听得耳边风声鼓荡,张彪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畅快,这是在六扇门中不曾有过的感觉。 好似脱了束缚,天地任遨游。 忽然,他一个闪身,无声无息,藏入屋檐下黑暗处。 只见一道人影跃上坊墙,持刀而立,警惕观望四周。 月光下,六扇门官服很是明显。 是门中银牌捕头韩忠。 张彪看到后,若有所思。 他听说夜巡已经结束,看来只是假象,分明是外松内紧之策,派出高手巡夜。 看来诸葛神捕,是准备对莲华宗死咬着不放…… 等到银牌捕头韩忠离开,张彪才沿着房屋黑暗阴影处,向着一间寺院潜去。 这里是大德坊,崇圣寺。 消灭“鬾”鬼,要使用诡术阴咒,最重要器具,便是灵性之物。 张彪有过经验,这东西,自然是香火旺盛之地才有。 崇圣寺便是南城香火最旺寺庙,比曾经的昭国寺,还要强许多。 原因很简单,昭国寺的香客,很多都是富商,而崇圣寺,则平民百姓居多。 这里的药师佛传闻很是灵验,百姓家中有人生病,都会来上香祈祷。 寺院之中,很是安静。 几盏灯笼于院落中闪烁,巡夜的和尚更是哈欠连天。 张彪看到后,反而放心。 看来只是普通寺庙,若如昭国寺那般,他也不愿招惹。 张彪的目标,自然是药师殿。 只见药师殿正门大开,油灯昏暗,负责添油上香的小和尚,正靠在梁柱上呼呼大睡。 张彪嘴角露出笑意,即便此行找不到灵性器具,那些陈年香火,也是不错的收获。 然而,正当他准备跳下屋檐之时,忽听得风声响动,连忙藏好身形。 只见黑暗中,一道黑影出现在房顶,蹑手蹑脚向着药师殿方向而去。 怎么还有人? 难道是空空小贼… 张彪无语,准备顺手将其打晕。 而就在这时,只见那人口中发出“吱吱”声音,随后便有一只大耗子,从黑暗中窜出。 耗子窸窸窣窣爬进药师殿,对着那小和尚,便喷出一口黄烟…… 第45章佛殿夜语声 是修士! 张彪眼神微凝,提起了警惕。 这种驱使动物的手法,江湖中并不罕见,像是丐帮的蛇阵、江湖艺人的耍猴斗熊。 但眼前一幕,绝对是术法!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顿时涌上: 田岳(凡) 1、厮混于玉京城的少年,胆大心细,看似忠厚,实则隐忍狠辣。 2、少小被遗弃,跟随盗墓贼学艺,后团伙被灭,被人雇佣四处行窃。 3、这片江湖,拳头就是道理… 田岳? 张彪顿时想起这是谁。 因盗掘巫神庙,一伙土耗子被义崇会灭门,这小子就是唯一生还者。 他当时用了迷魂镜,让这小子远离玉京城,怎么还没走? 还有,这小子也不是修士… 那老鼠有问题! 张彪再次运转灵视之眼。 鼠怪元宝(黄品一级) 1、原本为普通鼠类,生于棺中,食尸长大,受不明力量影响,血脉爆发,成为鼠婆婆灵兽。 2、与主人同修炼气法,腹中一股尸气酝酿,可施展妖术:魇惑。 3、可传播疫毒。 4、同它的主人一样,元宝喜欢黑暗带来的安全感…… 原来是鼠怪。 张彪一看,便知因果。 这是种御兽修炼法门,乃是与灵兽气血相通,当做法宝修炼。 现阶段除了他,能够成为修士者,无不与上古传承有关。 难道由出现了新的势力? 就在他思索间,下方已生出变化。 被喷了口黄烟的小和尚,似乎陷入梦魇之中,呼吸急促,眼皮下眼珠子乱转,额头也渗出冷汗。 少年田岳见状,露出笑容,从房顶上爬下,大大咧咧进入药师殿。 中了妖术的小和尚,根本醒不来。 只见田岳恭恭敬敬撑开腰间皮口袋,鼠怪阿宝立刻窜了进去。 田岳随后,则又掏出个皮囊,走到香炉前,一把把往里抓…… 原来目标相同。 香灰这东西不值钱,但信众较多,有愿力残留的陈年香灰,却是入了品级,用途广泛。 张彪自然不会让人捷足先登,眼睛微眯,嘴角露出个笑容… …… 大殿昏暗,烛火幽幽。 高大的药师佛金身塑像,在昏暗光线中,显得高大、压抑。 田岳拨开香炉上浅灰,专挑下方色泽较暗,有些凝结的陈年老灰。 这是别人叮嘱他的鉴别方法。 田岳一边抓,一边观察周围,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紧张。 并非他胆小,半夜钻死人坟堆子都是常事,偷个东西又怕什么。 只是这里好像有些古怪,似乎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自己。 而且,腰间的鼠怪元宝,也一直在瑟瑟发抖…… “妈德,这活果然有问题!” 田岳暗骂了一声,决定早点办完事,离开这个邪门地方。 “呃……”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传来压抑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人从梦中苏醒,发出呻吟。 田岳吓得毛都炸了,连忙抬头,望向药师佛那高大神像。 “汝…为何窃吾香火…” “佛爷饶命,佛爷饶命!” 田岳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连磕两个响头,便扔下香灰袋子,跌跌撞撞,头也不回,跑出大殿。 他似乎吓坏了,飞快爬上墙,一溜烟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药师殿房顶阴影处,张彪双腿勾着横梁,一个摇摆,如荡秋千般落在红色殿柱上,无声无息滑下。 来到香炉前,微微一笑,将地上的皮口袋拎起,掂了掂重量,很是满意。 这些足够使用很长时间。 至于田岳,和其背后的鼠婆婆是何来头,他暂时没有兴趣,尽快除掉“鬾”鬼阿光,才是首要任务。 就在这时,张彪忽然浑身一僵。 他背后肌肉绷紧,右手握住了横刀刀柄,随后缓缓抬头。 烛光昏暗不定,那高大佛像在阴影中更显压抑,泥塑的眼睛下垂,好似在俯视着他。 怪不得那小子被吓跑了, 原来已生出俗神… 张彪松了口气,从桌子上拿起三炷香,点燃后插在香炉山,双手合十道:“在下借点香灰,驱魔除鬼,还请尊神勿怪。” 话音刚落,那种被盯着感觉就忽然消失,周围也没了压抑氛围。 张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此佛非真佛,乃是俗神。 这种东西,傩面疆梁传承中有简单提到,乃地袛,分为三种。 一种是道观寺庙俗神,常年受香火熏陶,滋生神异。 一种是亡灵鬼魅,也是常年受香火浸润,脱离鬼身,常在家庙或地方野祀中出现,称为先祖神。 最后一种,则是天地生成,如某个地方的一株大树、一块石头、日积月累产生灵异,被称为祖灵。 三种东西,有个共称,叫“观”! 他们一旦成型,通常会庇护一方,也成为一种修炼法门,佛道中有香火法,巫道中也有萨满灵巫专门供奉祖灵。 但这些东西一旦被凶邪之气侵染,便会变成邪祟,危害一方, 如同永济河里的那尊土地像。 因此,方相宗中有专门研究对付此物的派别,便是“委随食观”。 张彪虽没得到傩面委随,没有应对之法,但眼前这位,显然没有入邪。 果然,灵视之眼显出信息: 崇圣寺药师佛神像(黄品二级) 1、药师佛泥塑神像,三百年香火不绝,孕育出俗神。 2、此俗神通灵,擅祛疫治病,神力范围内,弱小灵界鬼魅难以侵入。 3、俗神力微,亦可治病救人… 张彪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崇圣寺已经产生俗神,寺庙范围内一切灵性之物,都已有了主。 俗神这东西,脑子没那么灵光,除非有专门与其沟通的庙祝、灵巫帮忙,否则擅自抢夺,便会引起反抗诅咒。 拿走对其没用的香灰,已是极限。 大殿内的动静,已引起了巡夜僧注意,一帮人拎着棍子冲进大殿。 “慧远,醒醒!” “快来人啊,庙里遭贼啦!” 很快,火光熊熊,混乱一片。 对面屋顶黑暗处,张彪摇了摇头。 如果没猜错,崇圣寺很快会有小和尚大病一场,醒来后可沟通这尊俗神,成为庙祝。 他扭头,看了看夜幕下的玉京城。 灵气复苏,唤醒的可不止那些古老传承,要抓紧时间了… 想到这儿,张彪纵身一跃,跳入黑暗之中,向着附近坊市的青龙观而去。 他决定,这段时间便早点动手,免得其他修士捷足先登,或产生新的俗神…… ………… 南城,通义坊。 民房内,烛火幽幽,昏黄如豆。 一名白发黑衣老妪盘坐在炕上,端着烟斗,喷云吐雾,脑袋一点一点,好似随时要睡着。 “奶奶,并非我胆小。” 田岳跪在地上,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那…那佛像说话了,邪门的很!” “怕什么,俗神而已!” 沙哑的声音响起,老妪抬起头来,满脸橘皮,瘦骨嶙峋,五官一看上去,便莫名让人想起老鼠。 她吧嗒吧嗒抽了口烟,叹道:“可惜啊,老婆子我生不逢时,哪怕早个二十年……” 就在这时,她摊开干枯右手,那只叫元宝的鼠怪便窸窸窣窣爬了上去,抓抓挠挠,似乎在安慰。 老妪嘴角露出笑容,又对着田岳低声道:“你这小子也算聪明,好好替我干活,说不定哪天心情一好,便交你些本事。” “多谢奶奶!” 田岳顿时大喜,又小心抬头道:“奶奶,白天那些义崇会的人……” 老妪沉默了一下,忽然厉声开口道:“别搭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弄些符水挣穷鬼的钱就行。” “是,奶奶。” 田岳吓了一跳,连忙低头。 ………… 不知不觉,天光破晓。 安贞坊小院内,张彪站定浑圆桩,随着一呼一吸,眼中精芒四射,脸上疲惫也渐渐消失。 他转身回到房中。 桌子上,赫然摆了一大串念珠。 张彪嘴角露出笑容,忙了一夜,总算找到施术器具…… 第46章灵界初探索 哗啦啦…… 绳线断裂,念珠滚入陶罐,颗颗包浆浓厚,本为木质,却呈现琉璃色。 张彪拈起一粒,仔细查看。 老流珠(黄级一品) 1、承天观祖师之物,世代香火供奉,有一百零八颗,寓意周天星斗之数。 2、若得三宫存玄丹,太一流珠安泥丸。流珠心念固存,可安神避阴邪。 3、使用此物,须有相应方法。 4、历代道人持珠修炼,然不逢天时,蹉跎终生,唯有执念残留…… 玉京城道观寺院众多,大大小小有近五十座,想找到灵性之物,也只能凭运气。 离开崇圣寺,张彪又连夜寻了四五家,都是南城出名的道观寺院。 但这些地方看似香火旺盛,实则都是新塑的菩萨,刚造的法器,讲究个金光璀璨的排场,全无灵性可言。 没想到临走时,在一破落道观发现此物,随意供奉在案台上,布满尘灰。 他灵觉非凡,自然不会错过。 这老流珠串灵性不凡,有一百零八颗,作为施展咒法之物足矣。 当然,还需通过一些加工。 张彪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小陶盒,打开后,里面赤红一片,赫然是那日鸡怪之血,混合朱砂所制。 刻刀小心划过,流珠上渐渐出现凹槽,形成阴符和鬼纹… 鸡血朱砂与香灰混合,用毛笔沾了,仔细沿着凹槽临摹… 耗费了半日时光,近二十颗流珠被制作完成,整齐摆放在木盒内。 将一应物件贴身藏好后,张彪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出门,直奔西市而去…… ……………… “呦,这不张兄弟么!” 刚出坊门,便遇到了熟人。 正是捕头段飞,与不良帅焦雄。 只见二人都换了便装,身后还跟了群妇孺,各个蓬头垢面,灰头土脸。 段飞笑道:“听闻张兄弟辞了六扇门差事,可惜我没你这本事,要不也懒得受这鸟气。” “图个自在而已。” 张彪打了个哈哈,随意应付过去,看向那些妇孺,皱眉道:“这些便是…” 旁边焦雄点了点头,沉声道:“杀人偿命,况且还得罪了义崇会,胡家兄弟是跑不掉了。” “我疏通一番,让胡家妇孺逃过了刑罚,准备出城找个镖局,送他们回北疆。” 张彪点头道:“焦帅高义。” 焦雄叹了口气,“所以我不喜欢欠人情,焦某本事不大,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罢,便拱了拱手,带着众人离去。 段飞则不忘扭头道:“张兄弟,哪天抽空坐坐,有个差事你或许感兴趣。” “好说。” 张彪随意拱手,便阔步消失在人群中。 焦雄则与段飞将胡家妇孺送至城外,给了接应的镖局定金,叮嘱一番后,便目视众人远去。 直到离开城门许久,一个满脸漆黑的小孩才缓缓抬头,望着玉京城方向,满是仇恨。 “若非刚才那姓张的鹰犬,父亲与叔伯哪会遭难,我将来定要报仇雪恨……” 啪! 话音未落,便遭到一记耳光。 动手的,是一位妇人。 这妇人虽形象狼狈,但眉宇间却满是坚毅,厉声训斥道:“没出息的东西,像你这样活不了几日,还不如扔在路上死了算!” 小孩捂着脸,不敢再说话。 妇人摇头道,“那姓张的鹰犬,只是引子,真正的灾祸,来自本家,他们只是稍微惩戒,便令我等万劫不复。” “这次回去,免不了要遭人白眼,顶着奚落过活,你若咽不下气,哪还有命说其他?” 小孩捂着脸,低头道:“娘,你别生气,常曦记住了。” 妇人叹了口气,“你爹起得常曦这个名字太过耀眼,今后就叫……媚娘吧,胡媚娘。” “记住,心里越苦,越要笑…” ……………… “冰糖葫芦唉!” “青龙湖刚打的鱼,便宜卖啦,三枚铜子一条,卖完即止…” “娘,带我去看皮影戏…” 刚到西市,热闹繁华便扑面而来。 张彪压低了斗笠帽檐,来到附近摊子上,要了碗牛杂碎解馋,一边吃,一边随意问道:“小哥,最近西市有啥热闹没?” “有个啥子热闹哎?” 卖杂碎的老板抱怨道:“前阵子当街杀人,还拐走那么多孩子,西市署不仅抓不到人,还跟每个商户收钱,说是什么要多雇人。” “可不是么!” 旁边卖鱼的也臭骂道:“辛苦一天,手里落不下几个,还要被盘剥,谁叫咱们是平头百姓呢,活该…” “高老板,弄几条鱼!” “好勒!” 鱼贩子连忙闭嘴招呼客人。 张彪盯着鬼头柳,若有所思道:“最近没砍头吧?” “没!” 卖杂碎的老板满脸怨气道:“照我说,秋灶大祭,就应该砍几个人头助助兴,最好把西市署…” 说着,自知失言,连忙闭嘴。 张彪也不在意,随意逛了几圈,买了牛肉与果子酒,来到西市深处,见四下无人,便钻入库房藏了起来… ……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西市的规矩,是晚上闭市,除了留下看店的伙计,其他人都会离开。 因此全城钟响过后,原本热闹的市场,便显得一片冷清。 当然,西市署的武侯,也会分出几队,打着灯笼彻夜巡逻,以免有贼人偷盗。 库房内,盘膝闭目的张彪缓缓睁开了眼睛,收拾好东西,换上夜行衣,消失于黑暗中。 他速度飞快,在高低错落的屋顶上飞檐走壁,没多会儿,便到了鬼头柳附近。 这里与青龙渠相连,远处有个放生池,临近则是炭行与车马行。 隔着青龙渠相望,便是常平仓,是朝廷丰年收购、灾年放出,用于平抑京城粮价的地方。 此刻,那边火光隐隐,有不少人鬼鬼祟祟,推着小车进进出出…… 张彪看到后,眉头微皱。 他听说常平仓有人捣鬼,每逢查库便火龙烧仓,没想到这帮人如此大胆。 不过他也懒得理会。 这次来,便是要探索灵界。 就目前所知的几个灵界入口,巫神庙镇压着大鬼、永济河有入魔的俗神、骸骨营生人勿近…… 算来算去,也只有鬼头柳这边最有机会。 张彪找了个无人看守的炭铺,潜入后关进门窗,缓缓带上傩面,怀里抱端着那盒阴符流珠,闭上双眼。 傩面疆梁已经吞噬了水魅,因此无需真气,便轻易启动。 张彪按照传承所言,心神沉入,指挥傩面散发的凉意,将自己全身包裹。 随后,猛然起身!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 周围光线暝暝暗暗,夜风声、虫鸣声通通消失,死寂的吓人。 张彪扭头一看,地上赫然还有一个自己,正盘膝而坐。 他又看了看腰间,眼角露出喜色。 果然,横刀、勾魂索、还有阴符流珠和用于采集的包裹,都被带入了灵界。 这才是进入灵界的真正方法。 可惜,他修为不够,再加上缺少材料,所以没法布置巫道防护肉身阵法。 即便有三阳真火,也不可久留。 想到这儿,张彪缓缓推开房门,使用傩面,大片黑暗顿时散去。 眼前,是一片古怪场景。 依旧是西市,但周围店铺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已经斑驳腐朽,有些地方,甚至只剩下废墟。 地面上,是大片的乌黑脓血,好似泥浆一般,散发着白色雾气。 张彪看到后,也不奇怪。 灵界与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唯有成为入口之地,才能保持完整,剩下如西市这些建筑,只会不断映照、腐朽、形成古怪轮回。 他又看向远处。 即便有傩面疆梁,鬼头柳也被重重迷雾包裹,似乎变得异常高大,一条条黑影在不停扭动…… 张彪看得心中发毛。 果然,这鬼头柳也有些不对劲。 好在他的目标,并非那玩意儿。 想到这儿,张彪小心走了几步,便从包裹中,拿出个小铲子,于污血淤泥中刨出小坑,将盛有阴符流珠的盒子埋入。 这才是施术材料最后一步。 借助灵界之力,让其彻底成型。 做好这些,张彪才看了看周围,小心前行,渐渐消失于迷雾中… 第47章诡术威莫测 雾影蒙蒙,阴暗冷寂。 灵界天空很奇怪,仿佛永远有一层厚厚铅云,既空旷又压抑。 四周景象更是诡异。 那些残破的店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霉斑,又很快腐朽。 或许转过一圈,景象已然大变。 这种情况下,张彪自然不敢离开太远,就在周围小巷中仔细寻找。 忽然,前方腐朽墙壁下,似乎有微光闪烁。 张彪心中一喜,连忙上前。 那是朵奇怪的花,自血肉污泥中生出,类似牵牛,被蓝色火焰包裹。 灵视之眼远转,信息涌上: 冥火花(黄品一级) 1、冥火薄天,万念俱散。诞生于灵界的花朵,来历神秘,寄生于亡魂之上,燃烧最后执念。 2、此花用途广泛,为术法材料。 3、小心,别被它烧成白痴…… 果然是这个! 他所得到的诡术:冥火,最主要材料便是这个,需要混合陈年香灰、硝石和硫磺制成粉末。 张彪心中激动,连忙拿出铲子。 但他却没急着动手,而是将铲子放在花朵之下,小心避开那蓝色火焰。 如昙花一现,随着蓝色火焰燃烧,这朵花爷迅速枯萎,结出一粒种子。 须臾间,火焰熄灭,种子掉落,正好被铲子接到。 张彪连忙拈起,仔细观察。 种子有药丸大小,呈黑色琉璃状,上面还有个惨白人脸,隐约能看到,是个满脸胡茬的独眼大汉。 这便是灵界亡魂最后归宿。 张彪将种子小心收起,继续探索。 但没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跪着个人,身着囚衣,瘦骨嶙峋,满头乱发垂在地上。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这人猛然扭头,却是个留着长须的男子。 面庞俊秀,生前应该是个犯官。 只是如今的他,脸色惨白如刷了石灰,双目空洞留着血水,脸上更是露出诡异笑意。 忽然! 他的脑袋咕噜噜掉落在地上。 依旧满脸诡笑望着张彪。 张彪并未在意,尤其看到囚犯背后蔓延的根须后,更是耐心等待。 果然,囚犯身影渐渐消失。 而在原地, 一朵冥火花正缓缓盛开… 张彪沉默不语,拿出铲子上前采摘。 并非所有亡魂都会化作厉鬼。 大多数人死后,灵魂会彻底消散,回归天地,但也有一些因为强烈情绪,会被拖入灵界。 最基础的,便是亡魂。 这些可怜的家伙,勉强靠着强烈恐惧维持,不断重复着死时情景。 只要不招惹,顶多吓一跳。 果然,拿起种子后,上面浮现的,赫然是方才犯官面孔。 就这样,张彪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已采了七八颗冥火花种子。 傩面疆梁上的凉意越来越淡。 张彪知道,这是上次斩杀水魅储存的能量快要消失,再往下,便要消耗自身真气。 他有些不甘,但却毫不犹豫转身,向着来时方向而去。 如今的修为,还不能太冒险。 从地上挖出木盒,打开后,张彪脸上一喜,也松了口气。 只见所有的阴符流珠,此刻都带着瘆人寒意,表面好似镀了一层水膜。 这是炼制成功的标志。 忽然,张彪心中一动,濒死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好似被某种东西盯上。 噗噗噗! 他毫不犹豫运转三阳经,头顶双肩三阳真火点燃,抱着盒子向后一跳。 庞大的吸引力传来。 他眼前一黑,已回到肉身之中。 再睁眼,已是现实炭铺内。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 张彪眼中惊疑不定。 最后一眼,他只看到一团毛茸茸的人形黑影,双目闪着红光,鬼面狰狞。 看来这鬼头柳入口,也没有想象中安全,好在已形成结节,那些玩意儿没法出来…… 想到这儿,张彪毫不犹豫收起东西,出了炭行便回到仓库之中,一边盘膝调息,一边等待天亮。 ……… 翌日,天空阴沉。 早起没多久,秋雨便淅淅沥沥掉落,带着股阴冷,使得地面一片泞泥。 即便如此,西市也是热闹不凡。 “怎么粮价又涨了!” “虽只多了三文,但近来已连涨了三次,还要不要人活了?” “遭瘟的奸商,平准署告他去!” “甭去了,平准署也是这价。”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苍州、陈州数周暴雨、寒潮,粮食欠收,价格自然要涨,好在百姓动作快,抢收了一些……” “天灾也是没办法,忍忍吧,明年就好了。” 秋灶大祭临近,却出了这么个事,百姓难免议论纷纷,却因此更加重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人群中,张彪带着斗笠沉默不语,随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他知道的消息更多。 那几州岂止是粮食欠收,简直是颗粒无存,再加上粮仓硕鼠倒卖,连赈灾粮都筹不出,早已饥荒四起。 这事要不解决,多半是要乱了。 世道变是这样,往日那些硕鼠私自倒卖,还能糊弄过去,但天灾一至,便纷纷露馅。 昨夜那帮人,应该不是偷粮,而是往仓里运粮,弥补往日亏库。 毕竟常平仓一乱,整个京城都要动荡,到时皇帝可是要杀人的… …… 回到家中,张彪将木桌腾了个干净,才把一应材料拿出。 阴符流珠已成,用此物,可吸收厉鬼怨念,既能镇压,也可用于施咒… 迷魂术还差些材料,但他有迷魂镜,用上次留下的魅余粉末修补,也能增强威力… 至于影遁,暂时是别想了。 张彪做完一天的炼气功课,抛去心中杂绪,在木桌前开始了操作。 首先便是将那些个冥火花种子磨粉,随后与陈年香灰和硝石硫磺粉混合… 这便是冥火术材料。 炼制此物,无需去灵界祭炼,便是要用种子粉末,引燃香灰中残念,化作冥火。 最终,得了一皮囊粉末。 张彪忍住心中激动,小心捻了一撮,来到院内,瞄准了一块石头。 只见他口中发出“咯咯”怪声。 这便是施展诡术的诡咒,乃是模仿缢死之人最后一口气,喉咙发出的声音,亦称作鬼咒。 随着法门运转,体内真气涌上,与口中鬼咒相合,随后猛然一吹。 呼~ 粉末呼啸而出,转眼便化作幽蓝色火球,将那石块包裹。 噼里啪啦…… 蓝色冥火中,石块先是蒙上了一层寒霜,随后出现裂缝,哗啦啦碎裂。 张彪看得眼中震惊。 冥火威力,远超他想象。 这术法虽说主要对付邪祟,但若落在人身上,再强的武功也没用。 当然,施咒需要过程,若身法迅捷的高手有所提防,也能躲过。 张彪忍住激动,又转身回到房中,将魅余与香灰混合,鸡血调匀,变成粘稠的浆糊,小心缝补迷魂镜裂缝。 这只是权宜之法,但也能令迷魂镜威力增大。 做好这一切,已是一整天过去。 迷魂、冥火、阴咒,傩面疆梁中留下的四种诡术,他已可使用三种。 虽说道行尚浅,但有三阳真火护身,对付鬾鬼阿光,应该足矣。 想到这儿,张彪连忙出门,趁着坊门未关闭,又在靖安坊外留下莲花图… ………… 是夜,靖安坊,天地门。 “柳门主,这件事就麻烦了。” 天地门大殿内,诸葛神捕轻轻放下茶杯,面色阴沉道:“莲华宗藏如地下,所需粮食不少,必然有外人接应。” “论城中各处隐秘勾当,天地门称第一,其他人也不敢说第二。” “诸葛大人说笑了。” 对面一名老道苦笑道:“论情报,贵门才是江湖首屈一指,况且,那些人必有所准备,万一在地下有存粮…” “没有万一!” 诸葛神捕脸色阴沉,起身道:“这件事,皇上很重视,一日不找到贼人,谁都别想安生!” “柳门主,好自为之。” 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帮鹰犬,太过分了!” 他离开不久,大殿内一名说书先生打扮的老者便怒骂出声。 白须道人摇头道:“朝堂江湖,虽说井水不犯河水,但他们要有心为难,我天地门诸多弟子,怕是日子不好过啊。” 堂下,一名老鸨打扮的妇人冷笑道:“六扇门不好惹,难道义崇会好欺负?” 老道摇了摇头,“按咱们查到的消息,事情多半和他们有关,但义崇会近日防备森严,甚是神秘…” “师兄,此事交给我吧。” 堂下,传来个弱弱的声音…… 第48章崔老道捉鬼 说话之人,正是崔老道。 天地门是个松散组织,一般从册、火、飘、风、惊、爵、疲八门首领中挑选一人,担任门主。 他们是真正的实权人物,除此以外,门中还设有司库、司刑、司礼等长老。 崔老道身份不小,父亲乃上任惊门首领,也是天地门门主,颇有威望。 他虽不才,但有师兄长庚道人庇护,因此也得了个司礼长老之职。 说白了,就是门中有庆典仪式时,负责统筹安排,跑腿叫人。 这个职位没啥权利,但也同样与人无争,正适合崔老道。 听得崔老道请缨,殿内顿时寂静。 噗嗤! 那老鸨打扮的妇人笑了,摇头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崔师兄,您若没银子逛翠香楼,便先记我账上,别胡乱开玩笑。” 她是爵门首领李三姑。 别看是个老鸨,还经营着几座青楼,但却与朝中不少官员相识,经常撮合钱权交易。 首座上的惊门首领,如今的天地门门主长庚道人,也皱眉摇头道:“师弟,别胡闹!” 其他人也哑然失笑。 “贫道可没空胡闹!” 崔老道脸皮贼厚,无视众人讥讽,起身一抖道袍大袖,拱手道:“义崇会难进,但对老道来说,却不成问题。” 他自然是得了传信。 自永济河水魅一事后,他见张彪都九死一生,便知修道捉鬼是要玩命的。 这老道从小偷奸耍滑,连练武都觉得累,见状已打了退堂鼓。 但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原本就得了张彪之命,要前往义崇会搭线,如今正好领下门中任务,多得些好处。 长庚道人脸色微沉,就要训斥。 他极重师恩,因此对崔老道这师弟看护有加,自然不愿其涉险。 但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青袍的黑脸中年人忽然开口道:“崔师叔既如此有把握,为何不让他试试。” 其声音嘶哑,如同得了大病。 长庚道人淡淡一瞥,没有搭话。 说话之人叫阴天成,乃风门首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水先生,暗地里则是不少盗墓贼的祖宗。 声音嘶哑,全因年轻时在墓中吸了毒烟,弄坏了嗓子。 他一直想当天地门主,但因名声不好落选,虽未翻脸,但暗地里却和长庚道人别着劲。 看似帮腔,实则是拱火。 “是极是极。” 崔老道抚须笑道:“多大点事,看把诸位愁的,咱们只需找到证据,交给六扇门,自有他们去纠缠。” 长庚道人也气乐了,“好,我问你,打算如何混进去?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崔老道嘿嘿一笑,“听说义崇会正在闹鬼,贫道去给他们看看风水!” ………… 次日,依旧阴雨连绵。 延福坊外,侯坤撑着雨伞,不时看向身后,额头冒着冷汗,心中叫苦。 熙熙攘攘人群中,一带着斗笠的汉子缓缓抬头,斗笠下,白眉鹰目,正是夺命神捕徐白。 感受到那冰目光,侯坤不由得两腿发软,连忙低着头快步行走。 六扇门,如今甚是繁忙。 诸葛神捕抽掉大批人手,追查莲华宗,多日来毫无线索。 秋灶大祭将近,江湖龙蛇涌入,所有铜牌捕头,在几位银牌捕头的带领下,四处出击,免得这帮人弄出乱子。 追查杀生教,则落在徐白身上。 这位夺命神捕,论杀人缉盗,堪称六扇门第一,但却不擅破案。 知道侯坤与义崇会交往甚密,便下令他前往探查。 侯坤顿时陷入两难。 他当然知道,义崇会私底下有多不干净,还收钱帮忙遮掩,至少表面上不出啥乱子。 但这事,总捕头能装糊涂,这位夺命神捕,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若不奉命行事,恐怕今晚就会被抓入大狱。 这一刻,侯坤忽然羡慕起了张彪。 打起精神,他快步而行。 很快,眼前便出现一排铺子,既有当铺赌坊,亦有茶楼酒肆,共同特点,便是黑木牌匾,血色大字。 这些,都是义崇会产业。 连门口的小厮,也都是黑衣戎袍,血色腰带,领口布满刺青纹身。 往来马车,皆奢华不凡。 每当富绅公子下车,立刻便有小厮上前,低头哈腰,殷勤带路。 这便是义崇会生存策略。 京城穷人百姓眼中,他们是穷凶极恶的香灰堂口。 但在富豪权贵眼中,义崇会,就是好用又能来钱的帮手。 见侯坤到来,当即便有一名香灰头目跑来,拱手笑道:“候捕头来了,可是要去赌场试试手气?” 侯坤哪敢答应,板着脸开口道:“侯某有要事,想要求见顾会长。” 那头目连忙摇头,“候捕头,别为难我,您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有事,会长不见客。” 侯坤感受到脑窝后发凉,连忙低声道:“真有要事,我必须见。” 那小头目笑了,眼神变冷,“候捕头,您真别为难我,也别为难自己…” 侯坤眼角微抽,脸色变得难看,但憋了一肚子气,也值得无奈道:“好吧,开个雅间,我要喝酒。” “好勒!” 香灰头目立刻低头哈腰,笑道:“要不要叫两个相熟的姑娘?” 侯坤冷哼道:“受了气,要一个人喝闷酒!” “候捕头说笑了…” 很快,侯坤便被待到附近酒楼,一间临窗雅间内,酒菜摆了一桌。 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但侯坤哪有心思下筷。 等到上菜的小厮刚走,窗外便翻进一个人影,正是神捕徐白。 侯坤连忙弯腰抱拳:“见过大人,恕属下无能。” “我全看到了。” 徐白也不废话,坐下后便自顾自喝酒吃菜,白眉紧皱,沉思道:“听闻义崇会最近死了不少人,都是母子或孩童,传闻是闹鬼,说不定是杀生教手段…” 侯坤陪笑道:“杀生教祸害妇孺作甚,可能真是邪物…” “放屁!” 徐白扔下筷子怒斥道:“我走南闯北,时常夜宿荒坟,还从未见过什么鬼怪。” “倒是杀生教那些疯子,就喜欢弄些这神神鬼鬼的东西蛊惑人心。” “你去过义崇庄园,今晚便带路,随我进去一探!” “啊?” 侯坤闻言,心中不由得叫苦。 他们正暗中商议,却不知窗外街道上,又有一名老道打着伞,优哉游哉前来,正是崔老道。 方才那头目立刻走了上去,上下打量一眼,沉声道:“这不天地门的崔长老么,不知来此何事?” 崔老道也不搭理,轻抚长须,眉头微皱望着前方,摇头道:“听闻你们正四处寻找玄门高人,贫道好奇前来一看…果然是鬼气冲天啊!” 小头目气乐了,“崔铁嘴,谁不知道,你惊门哪些道法,都是糊弄愚夫蠢妇的骗人手段,还骗到我义崇会头上了!” “看在江湖同道份上,我不与你为难,速速离开!” “无知!” 崔老道双目一瞪,喝道:“哪些手段,治的是心中之鬼,碰到这真玩意儿,自然要用出真手段。” “我问你,那些妇孺,是不是时常半夜惊梦,死后身上有孩童手印?” “每逢子时,是不是猫狗齐叫?” 此话一出,小头目顿时语塞,皱眉沉声道:“你从哪儿听得消息?” 崔老道嘿嘿一笑,“贫道我夜观天象,便知此物根脚,若无手段,哪敢登门。” “罢了,既然不信,老道也懒得救人……”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惊门测字看相、抓鬼念经,最擅故弄玄虚,有张彪给的情报,崔老道自然手拿把掐。 “且慢!” 那头目眼中阴晴不定,咬了咬牙,伸手一抬,“崔道爷,请!” “给道爷撑伞!” 崔老道心中微笑,拂尘一甩,便在头目带领下,向着延寿坊东侧而去。 义崇会的总部,乃是将成排宅院打通,门外又栽满松柏遮掩,既显出气派,又不违反朝廷礼制。 到了门口,那小头目进去禀报,崔老道则在外左右查看。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第49章雨夜入诡宅 “这墙,怎么是湿的?” 崔老道抹了把义崇山庄外墙,对着门口守卫询问道。 守卫冷冷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下着雨,墙湿了有何稀奇?” “你不懂…” 崔老道摇头,仔细观察墙壁。 高大白墙有瓦檐滴水,细雨根本淋不着,上面乃是水汽凝结,形成一滴滴黄豆大的水珠。 崔老道眼中惊疑不定,又伸手一抹,在鼻间嗅了嗅,脸色顿变。 水珠中,竟有腐尸之味! “妈德…” 崔老道暗骂一声,连忙在道袍上胡乱擦了擦,喃喃道:“难道那本书…说的是真的?” 鬼物无形,除非有傩面疆梁一类法器,普通人很难看到,因此张彪告诉了崔老道一些分辨常识。 听了张彪的话,崔老道一路上就在寻思,总觉得那里听过。 临到庄园外,他终于想起。 惊门有本古书,名叫《谶兆》,讲得是些怪力乱神,各种不详预兆。 相较于如何骗人的各种幻术,这本《谶兆》并不受重视,唯有他幼时无聊,当做消遣仔细研读。 后来门中内乱,更是毁于火灾。 孩童印、猫狗叫、冷凝珠、尸香水…现在想来,这些都已得到印证。 难不成,那是真正玄门秘典? 就在崔老道沉思时,方才那香会头目匆匆走出,拱手道:“崔道爷,会主有请!” 说罢,便带他进入庄园。 义崇庄园在京城名气不小,崔老道还是第一次进来,当即便发现不俗。 这座庄园,乃是将十几座大宅打通,中间又有各种高墙走廊,纵横贯通,岔路众多,墙上瓦雕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是悬魂梯… 崔老道心中暗自咋舌。 这是皇族大墓常用手法,以机关建筑配合幻术,若无人引路,定会晕头转向。 而沿途墙上,必有暗桩潜藏。 怪不得外人难以混入。 在那香会小头目带领下,他们左拐有绕,转得崔老道都快迷糊时,终于来到一座宅院门外。 大门敞开,只有两名弟子守卫。 小头目抬手道:“会长就在里面,要单独见崔道爷,请!” 崔老道心中有些紧张,但还是整了整衣冠,强装镇定,阔步进入院子。 出乎意料,这院子和普通农家小院没什么区别,只是布局有些雅致。 桃树下,一名中年男子正在饮茶。 他身着青布儒袍,身形高大,面容宽厚威严,头发半白,竟有朝中官员气度。 正是义崇会会长顾仇,号称铁掌神拳,江湖中有名的宗师高手。 崔老道不敢怠慢,恭敬拱手道:“见过顾会长。” “崔道长,请坐吧。” 顾仇语气很温和,却看都没看崔老道,自顾自倒了两杯茶。 待崔老道坐下,他才开口道:“我年轻时闯荡江湖,与惊门也常打交道。你们并没这个手段。” 说着,缓缓抬头,眼神冷漠如冰,“说罢,是替哪家来找我?” 看着那森冷的眼神,崔老道心神微颤,尴尬道:“却也不敢隐瞒,老道是帮人牵线搭桥,只因那位高人不想泄露身份。” 顾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是哪一家,不妨明说。” 崔老道正色道:“无门无派,玄门隐士,人称‘太岁’!” “太岁?” 顾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崔老道的回答,与他想象中有些不符,并非听闻的那些玄门。 他沉思了一下,“前些日子,西市有人当街杀人,自称太岁…” “就是这位。” 崔老道笑道:“实不相瞒,老道也不知其身份,只是偶然相识。这位高人可以出手,却有三个条件。” “讲!” “莫问来历,事后不得滋扰。” “施法之时,生人回避。” “纹银三千,药材若干…” 说完条件,崔老道才笑道:“顾会长若答应,老道就帮你联系。” “要银子?” 顾仇眼中防备稍减,“可以!” 崔老道听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反倒有些不放心,“顾会长,你事后可莫要翻脸不认人,老道我惹不起你,但飘门兄弟嘴巴,可是快得很。” 飘门大多是清客与浪荡子,摆摊说书,茶楼伙计,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江湖上有点风吹草动,都是他们往外放消息。 既能替人扬名,也能宣扬丑事。 顾仇起身道:“放心,顾某做事心狠手辣,但答应的事,还没反悔过。”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领崔老道来到一处宅院。 宅院大门紧闭,四周空空荡荡,远处木桩上,拴着一条条猫狗,各个不安走动,偶尔炸毛望着院子吼叫。 崔老道咽了口唾沫,“就在里面?” 顾仇冷声道:“那邪物无影无形,专盯着我义崇会妇孺动手,虽对其无可奈何,却也发现些规律。” “这东西似疫病般,见着怀孕的妇人与孩童,才会转移目标,每逢子时害人,猫狗会察觉。” “里面有十八具子母棺,我义崇庄园的妇孺已全部撤出,费劲心思,才让其留在里面。” 说着,缓缓扭头,眼神森冷,“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但那位高人要自己进去,若是死了,尸体也得留在里面!” “好说,老道这就去联系,夜幕降临时,太岁自会前来!” “可以,到时自有人领路…” 谈好一切后,崔老道才转身离开。 崔老道刚离开,墙外便纵身跳入一男子,白衣如雪,身背长剑,皱眉开口道:“会长,你真信他?” 顾仇冷漠道:“要钱又要药,多半是个野修,能办了事,结个善缘也好。” “杀生教摆了咱们一道,那些个隐世玄门再不可轻信,查到消息没有?” 白衣剑士拱手道:“玄都观、莲华宗、五仙教、偃甲宗、山君祠都有隐修出来活动,背后传承应该还未断绝。” “方相宗、玄阳观很早便断了香火,传承失落四方,甚是难寻。” “摩云崖那边野兽成群袭人,有剑修出手,探子已传回消息,那剑修门派只有七八人,才刚开始修炼,定有完整传承…” “剑修?” 顾仇听罢,眼中精芒四射,“按那书上所言,剑修杀伐最盛,正合我意。” “通玄,暗中召集好手,待此事过后,便与我前往摩云崖,夺取传承!” “今后那些个隐世玄门,无需搭理,我顾仇想要的东西,自己抢!” ………… 梆!梆梆! “亥时人定,关门防盗!” 是夜,秋雨未歇,打更老头穿着蓑衣,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走过。 义崇庄园门外,硕大灯笼明亮。 崔老道打着雨伞等待,还不时拎起酒壶灌上一口,既暖身又壮胆。 旁边一名香会头目焦急询问道:“子时将至,人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他便望向前方。 只见漆黑雨夜中,一道黑影缓缓现身,头戴鬼面,身穿夜行衣,走起路来犹如幽魂,悄无声息。 好俊的轻功… 小头目暗中赞叹,随后拱手道:“太岁先生,请随我来。” 说着,便转身为二人引路,边走边说道:“照先生吩咐,沿途暗哨已经离开,不会有人窥视,事后也不会有人跟踪。” 张彪沉默点头,没有废话。 他自然不会轻信,方才早已通过其他坊市暗道,找到了义崇会内一处出口,甚至转了几圈。 这处暗道很是隐秘,在花园假山内,因景致不俗,百年来无人损坏,义崇会重建,也将其作为一景。 这处地道便是退路。 一路上,人影全无,整个宅院似乎只有三人脚步声,显得格外瘆人。 随即,猫狗叫声便打破寂静。 眼前出现一座大宅,周围百步空空荡荡,远处拴着的猫狗炸毛,对着宅子疯狂吼叫。 那小头目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先生,那东西就在里面。” 说着,打开地上几个箱子,亮出整齐银两和一排排木盒,“这里是纹银四千两,会长说了,只要先生为我义崇会除此祸害,便交个朋友。” 张彪淡淡扫了一眼,也不说话,深吸一口气,接过灯笼,缓缓走向漆黑宅院…… 第50章夜半死人言 吱呀~ 木门开启声,格外刺耳。 灯笼烛光昏黄,轻轻摇摆间行进,一座标准的深宅大院出现在眼前。 这是座三进的宅子,绕过影壁,便是前院正宅,此刻漆黑一片。 院中灵堂已经坍塌,纸人纸马东倒西歪,满地纸钱混着雨水化作烂泥。 可想而知当时混乱。 张彪一进此地,便感觉到格外阴冷,查看周围,墙壁上全是水珠凝结。 他也不奇怪,又查看四周。 几乎每个房间内斗摆着棺材,通常是一大一小,也有单独小棺材。 有的棺材还未盖上。 张彪眼睛微眯,走进房内,打着灯笼,往棺材里一瞧。 烛火下,一妇人脸色铁青,嘴巴张开,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尸臭味扑面而来。 张彪眉头微皱,拨开其领口衣衫。 赫然有个小孩乌青手印! “嘻嘻嘻…” 忽然,伴着孩童嬉笑声,黑暗中一道影子闪过。 灯笼一照,却空空荡荡。 “故弄玄虚…” 张彪一声冷哼,将灯笼挂起,扯过一条凳子,坐在堂屋屋檐下。 他摸了摸腰间两个皮囊,确保冥火灰和阴符流珠能随时拿到,又不会跌落,这才卸下脸上面具放在一边。 如今所带的,是自制鬼面。 傩面疆梁还塞在怀中,一是避免被有心人认出,二是吞噬水魅能量已用完,再佩戴要消耗真气。 “鬾”鬼害人,通常在子时,眼下还不到时间,那些声响,不过扰人心神。 为何是子时,也有说法。 鬼物害人,通常先做好标记,阴气缠身,便是所谓被鬼跟上。 但除去灵界入口附近,鬼物要想出现,大多在日月交替和阴阳交汇之时,也就是黄昏和子时。 过了时间,便会回归灵界。 当然,稍微厉害点的鬼物,在其他时间内,也会弄出点动静。 比如偶然出现的声音、怪影,或者有东西忽然掉落,弄得你疑神疑鬼。 心神不安,身上三把火更易熄灭。 呼啦啦…… 果然,一具纸马忽然翻倒。 张彪毫不理会,横刀摆在膝上,闭目盘膝,养精蓄锐。 不知不觉中, 雨,下的更大… ………… “咦…” 外面等待的小头目看向周围,皱眉道:“这些猫狗怎么不叫唤了?” 崔老道喝了口酒,故作高深道:“太岁驾到,魑魅魍魉自然不敢妄动,这就叫‘势’!” 那小头目挠了挠脑袋,又仔细一瞧,“这些畜生…好像在发抖。” 远处一座小院内。 烛火摇曳不定,顾仇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握着一本古书观看。 书册纸质发黄,还有不少霉斑与火烧痕迹,封面上赫然写着《内府玄藏秘要》。 白衣剑客推门而入,拱手道:“会长,那人进去了,至今没有动静。” “不急,子时才见分晓。” 顾仇微微抬头,见白衣剑客偷偷打量手中古书,哑然失笑道:“通玄,我一生无子,视你如己出,有什么就问吧。” 白衣剑客连忙低头,犹豫道:“师尊,这便是…那本书?” 顾仇点了点头,沉声道:“也罢,事已至此,便告诉你诸般因果。” “两百年前景帝之时,莲华宗那帮人与周王赵宇勾结作乱,原本被堵在密道,是必死之局,但却有大量神秘高手出现,将他们救走。” “那些人身手高超,放到江湖中,也称得上一声宗师,在京城乱了好一阵子,不少参与此事者被刺杀,‘静街鼓’也因此而来。” “此事令朝野蒙羞,成为禁忌不许谈论,直到宫中内府一场大火,这些人才神秘消失。” “我祖上乃宫中侍卫,从火中抢得此物,知道是那些人目标,便暗中私藏。” “原以为是什么宝物,谁知全是些荒谬仙鬼怪谈,若非其中提到玄都观,他恐怕也会扔到一旁。” 白衣剑客若有所思,“那些人便是……” “没错,正是隐世玄门!” 顾仇冷漠道:“谁能想到,武林圣地玄都观,竟是修行宗门。” “他们才是曾经的九州之主,高高在上,操控皇朝更迭,天地大变后才失了权势,却也暗中蛰伏,静待时机。” “如今天地更新,大梁朝江河日下,气数已尽,玄门重新出世,天下必然大乱,时不我待啊…” 白衣剑客通玄连忙拱手,“定助师尊成就大业!” 就在这时,二人同时闭嘴,望向门外,只听得脚步声响起,一名香会弟子在外低声道:“会长,有客夜访,送上信物,说您一看便知。” 白衣剑客连忙拉开门,从弟子手中接过一个手串,恭敬递上,“师尊。” 顾仇接过一看,见手串上莲花纹,立刻冷笑道:“告诉他们,义崇会做的是本分生意,不想与外人打交道!” “是,会长!” 弟子远去后,白衣剑客才开口道:“师尊,如今与玄门翻脸,是否为时过早?” 顾仇摇头道:“他们如今力弱,大梁朝没有崩塌前,不会前来京城,唯有这莲华宗鬼鬼祟祟,恐怕另有图谋。” “罢了,先别搭理,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在烈火堂弄了一批火霹雳,是派人分批购买…” ………… 义崇庄园,后门。 香会弟子将手串扔了出去,冷声道:“会长说了,义崇会是正经商人,不与可疑之人打交道!” 漆黑雨夜中,站着三道身影,皆身穿蓑衣,斗笠深深压低。 为首之人接住手串,冷哼一声,也不废话,带着人转身离开。 来到一处暗巷内,为首之人才抬起头来,赫然是昭国寺监院,法善和尚。 而旁边两个,则是院内武僧。 “法善师兄,怎么办?” “哼,这义崇会连杀生教都敢勾结,还说什么正经生意人,若非那些师兄回山…” “莫说废话!” 另一名武僧呵斥了一声,皱眉道:“心见师叔要大量朱砂狗血辟邪,法善师兄,怎么办?” 法善正要说话,忽然一道劲风撕破雨幕,向他射来,却是根狼牙巨矢。 嘭! 法善一声惨叫,竟被箭矢穿过肩膀,连人钉在了墙上。 “师兄!” “别理我,快跑!” 高处屋檐上,徐白从黑暗中缓缓起身,白眉下鹰眼冰冷,“搂兔子打着了狼,还想跑?” 说罢,便腾空而起融于雨夜。 侯坤则兴奋得脸红,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一棍子把惨叫的法善敲晕。 “妈的,走狗屎运立大功了!” 梆!梆梆! 远处,打更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夜半子时,小心火烛…” ………… 呼~ 死寂大宅内,阴风乍起。 灯笼中的烛火,忽然摇曳不定。 湿漉漉的院内,白雾升起。 哗啦啦…… 周围房间内棺材剧烈震动。 张彪两眼猛然睁开,将傩面疆梁戴在脸上,双目锐利,左右查看。 耳边,忽然响起童谣声。 “天黑黑,夜茫茫,阿娘为我缝衣裳,星无光,恸断肠,谁家生了夜哭郎……” 张彪若有所觉,猛然转身。 只见堂屋棺材上,坐着一满脸青紫,破衣烂衫的小孩,用乌黑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脸上露着诡异笑容。 正是小鬼阿光。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涌上: 鬾(黄品一级) 1、因恐惧而陷入灵界的孩童亡魂,永世沉沦于黑暗中,因对生的渴望,喜好纠缠妇女孩童。 2、鬾可穿梭两界,成型强大后,可融于黑暗,施展诡术:凝身,操控气血杀人,畏惧阳光火焰。 3、受外力侵染,成为鬼仆… 4、母亲,窗外有个奶奶在叫我… “小子,帮你超度!” 张彪二话不说,纵身跃向棺材,同时左手已扣出三枚阴符流珠。 唰! 小鬼阿光忽然消失不见。 张彪一个旋身,落在棺材上,若有所觉,猛然抬头。 只见那小鬼趴在房梁上,黑暗中露出青紫面庞,猛然张嘴,利齿獠牙,一条大舌头扭来扭去。 猛然间,张彪好似被掐住喉咙。 气血凝滞,浑身僵硬。 正是诡术:凝身。 见张彪不动,小鬼阿光才倒立着从房顶爬下,脑袋旋转一圈,露出诡异笑容,伸出乌黑小手,向着他脖子抓去。 噗噗噗! 就在这是,张彪三阳真火忽然升起,左手三颗阴符流珠,直接拍出。 “呀!” 伴着古怪尖叫声,小鬼阿光浑身开始怪异扭曲。 鬼物本无形,三颗阴符流珠却镶嵌在其头颅上,嗡嗡旋转。 张彪毫不迟疑,又从腰间掏出一撮冥火灰,口中呢喃作响,念动鬼咒。 这一下,仿佛油锅倒水。 周围棺材砰砰作响,有些尸体竟然猛地坐了起来。 鬼咒死人言,在此阴邪汇聚,满屋尸体之地,一念必有异象。 张彪也不在意,运转真气,混合鬼咒,猛然一吹。 霎时间,蓝火幽幽,照亮黑暗…… 第51章冥火灭恶鬼 冥火薄天,万念俱散。 幽蓝色的火球呼啸而出,使得堂屋内一片蓝芒,即便院外也能看到。 鬾鬼阿光瞬间被火焰包裹。 这种火焰,可燃烧执念残魂,起初是以陈年香灰中残念助燃。 施术后,便是以目标为炬。 不死不休,毒辣至极。 “呀!” 伴着凄厉惨叫声,鬾鬼阿光浑身冒着蓝火,皮肉如蜡油般融化。 鬼物无形,但冥火乃焚烧魂魄残念,所以弄出如此惨状。 呼~ 蓝火闪烁,鬾鬼阿光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力量,竟向后一倒,瞬间消失。 张彪浓眉倒竖,顿觉不妙。 冥火威力强大,但缺点便是焚烧需要时间,不能一下将其化为飞灰。 但小鬼能挣脱,却是有外力帮助。 是那巫神庙中大鬼! 张彪虽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但哪会让其逃脱,当即盘膝而坐,驱动傩面疆梁,猛然向前一跳。 周围景象瞬间变化。 堂屋变得腐朽破烂不堪,放眼望去皆是霉斑,门外没有下雨,却有阴沉雾气笼罩。 鬾鬼阿光正在地上蠕动。 他此刻已成为一团人形黑影,身上冥火虽易熄灭,但却已被烧得若隐若现,近乎溃散。 而在其脖子上,还缠绕着一圈血肉肠子,不断延伸,通向外面迷雾中。 鬾鬼濒临破碎,早已无法能动弹,全是被此物拖动。 这家伙要跑! 张彪也顾不上查看,再此捏出一撮粉末,念动鬼咒。 呼~ 蓝色冥火喷涌而出,阿光彻底消散,最后的冰冷怨念迅速收敛集中。 哗啦啦…三颗阴符流珠滚落。 与此同时,冥火点燃那条血肠。 肠子顿时扭曲,似蚯蚓般断为两截,一半被冥火烧成飞灰,另一半则嗖得一下,缩回白雾之中。 张彪连忙捡起地上流珠。 入手冰凉,已成为咒器,只需对敌时抛出,便可施展诡术:阴咒。 视线范围内,皆可对敌下咒。 然而,他却没有一丝兴奋,而是面色凝重,望着门外。 方才那肉肠,绝对是大鬼的力量。 难道那玩意儿, 已经出来了? 张彪毫不犹豫运转傩面疆梁。 方才鬾鬼阿光消散时,大部分怨念被阴符流珠吸收,但还有一些融入傩面疆梁。 虽然少,但也够勘破迷雾。 几乎是瞬间,门外黑暗与白雾就迅速消散,视野不断扩张。 外面的庭院,早已腐朽坍塌。 放眼望去,全是各种布满霉斑的残破建筑,大片的残垣断壁,如同末日。 更远处,一大团黑影正在消失。 张彪看到后,差点吐了出来。 那是一团蠕动的血肉,包裹着不少孕妇和孩童亡魂,挥舞双臂,扭曲挣扎,周围则是密密麻麻血肠…… 可惜,还未等他运转灵视之眼,这团玩意儿,就迅速消失在西南方。 那地方,正是巫神庙所在。 与此同时,张彪也有所明悟。 方才那玩意儿,不是什么血肠。 而是脐带和胎盘! 巫神庙, 镇压着一尊鬼母! ………… 呼啦啦… 秋雨越来越大。 棺材之上,张彪缓缓睁开眼,卸下傩面疆梁塞入怀中。 他走到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虽然宅院内依旧尸臭弥漫,但却没了那股阴冷黏腻的感觉。 秋雨裹着夜风,令脑中一片清爽。 戴上太岁面具,拎起旁边挂着的灯笼,张彪缓缓向外走去。 临到门口时,他沉默了一下,又转身开口道:“诸位放心,那尊鬼母,张某迟早灭了它!” 啪嗒! 方才因鬼咒坐起的身体,一个个又倒了回去…… ……………… “出来了!出来了!” 看着灯笼火光,崔老道大呼小叫。 “真…真灭了?” 那小头目也是声音发颤。 方才内宅蓝色光芒,他也隐约看到,连忙望向周围猫狗。 所有的猫狗,都已不再狂叫,只是望向张彪时瑟瑟发抖,有些则累的在雨中呼呼大睡。 张彪出来后,沉声开口道:“邪祟已除,那些妇孺尸体染了邪气,必须火化才保安宁。” 说罢,就沉默不语。 小头目恍然大悟,连忙小心拱手道:“太岁先生,这些东西,可要人帮您送过去?” 四千两纹银,近三百多斤。 加上大大小小盛放药材的木盒,一个人还真不好拿。 张彪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交给崔道长便是,我随后会找他取。” 崔老道连忙答应,“太岁仙师放心,老道我随时等您。” 张彪点了点头,阔步向门外而去。 沿途路上,他脊背肌肉始终绷紧,随时准备应付义崇会发难。 好在这帮家伙还算讲究,直到离开庄园,周围也没有一人出现。 张彪松了口气,迅速融入雨夜。 远处高墙之上,白衣剑客通玄缓缓出现,望着他身影消失,这才眉头一皱,迅速返回小院。 他低头道:“师尊,那人已经走了,要不派人盯着崔老道?” “确实有些本事。” 顾仇放下了手中古册,缓缓开口道:“门中邪物已除,我们立刻着手准备前往摩云崖,不要招惹是非。” “有时候想做事,不一定要自己亲自下场,对外放出消息,玉京城有太岁,乃玄门高手,义崇会上下对其感恩涕零。” 白衣剑客通玄顿时了然,“京城如今邪物四起,自然有人会对他身份好奇,正好帮我们引开视线,师尊高明。” “去准备吧,尽早动身。” 顾仇摆了摆手,让白衣剑客退下,随后望着手中《内府玄藏秘要》,皱眉喃喃道:“可惜内库烧了,应该还有其他秘本,也不知是谁暗中记录…” ………… 翌日,天空放晴。 小院内,张彪赤裸着上身,随着胸膛起伏,浑身肌肉不断紧绷放松。 随后,他猛然睁眼,吐出一口长气,白雾好似利箭,呼啸而出半米后才消散。 张彪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督脉上第一个窍穴终于打通,虽速度缓慢,但也是一种进步。 三阳经玄妙,但炼气却是滴水穿石的功夫,要让身体一步步适应。 按照傩面疆梁传承所述,修行既要顺应天道,也要逆流而上。 这二者是一个平衡。 一旦有某种法门进展迅速,必然会付出相应,或者成倍的代价。 这还是好的,有些人把持不住,很可能就会被侵染肉身与神魂,化作邪物。 做完这些后,他才回到房中收拾。 鬾鬼阿光已除,这种困于灵界上百年的厉鬼,有自己行动模式,可没那么好找。 短时间内,鬼母没了帮手。 接下来,便是要打造修炼场所。 义崇会的那批物资,已足够支撑他修到来年开春。 咚咚咚! 忽然,敲门声响起。 张彪拉开院门一看,正是隔壁周大郎,手中拎着两只大公鸡。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张大哥莫怪,我爹他老糊涂了,后天秋灶大祭,给您送两只鸡尝尝。” “无妨,倒是苦了你了。” “张大哥,别!” “拿着!” 张彪微微摇头,硬是塞了些银子。 隔壁周老爹自从眼瞎,不见光明,啥活都干不了,性情也随之大变。 终日蹲在门口,不时骂骂咧咧。 前两天咒骂张彪,正好被他听见。 张彪自然懒得在乎,但却苦了周大郎,一边要拖着瘸腿养牲口,一边还要忍受性情古怪的老爹。 只叹世事无常,好人未必有好命。 想到这儿,张彪沉默了一下,回到家中,取了些银子,准备去买些礼物。 王捕头一直对他离开六扇门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没有看护好老兄弟之子。 虽说想法不同,但作为玉京城仅剩的长辈,临近秋祭,张彪自然要上门一趟。 大祭过后,正好着手改建旧道观… ………… 张彪算是暂得清闲。 六扇门中,却气氛凝重。 大牢内,火把熊熊,昏暗不定。 总捕头郭安、诸葛神捕、鹰眼徐白皆已到场,个个眼神冷漠。 地牢墙上,法善和尚被铁链拷在墙上,浑身污血,早已气若游丝。 牢头兼刑讯高手“黑阎王”,正仔细挑选着器具,喃喃道:“在老夫手中,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放心,咱们有的是时间…” 说罢,拿起一根细针,拉起和尚右手,顺着指甲盖缓缓钻了进去。 “啊——!” 法善和尚忍不住疯狂惨叫。 半晌,诸葛神捕才淡淡道:“招了吧,还没有人能在阎老兄手下撑过三日,迟早要说,何必受罪?” “嘿嘿…嘿嘿…” 法善和尚满头冷汗,缓缓抬头,凝视众人一圈,如厉鬼般笑道:“你们…你们这帮鹰犬,真的犯了大错。” 说罢,便闭目念诵佛经: “舍利子,五浊临世,十恶降生,众生垢重,悭贪嫉妒…” “诸佛,出于浊恶之世…” 第52章小店遇异事 “冥顽不灵…” 见法善和尚闭眼念经,牢头黑阎王眉头微皱,心中也有些火气。 他功夫在六扇门只能算中等,幼时学医也没闯出名堂,唯一自豪的,便是这刑讯手段。 在几位大人面前,可不能丢脸。 想到这儿,黑阎王又拎起了件铁刷子,上面沾满毒粉,簌簌掉落。 唰唰唰几下, 和尚身上便满是血痕。 这刑具叫“虎低头”,毒粉乃某种树叶绒毛,一旦刺入伤口,便奇痒难耐,连猛虎也要发疯。 “啊——!” “五浊临世,十恶降生,众生垢重,悭贪嫉妒…” 法善面色近乎扭曲,但还是不断吟诵佛经,眼神已然呆滞,带着某种怪异狂热。 “停下吧。” 诸葛神捕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道:“法善此人,精明市侩,能临重刑而不招,莲华宗果然邪门。” “我闻佛经,有五浊、十恶之说,听他这意思,怎么有些不同…” 总捕头郭安冷哼道:“无非是蛊惑人心那一套,本座见多了!” “法善被抓,那两个武僧又自绝而亡,余党必闻风而逃,有没有其他办法,尽快让其招供?” “属下惭愧。” 黑阎王连忙低头,拱手道:“听闻大理寺少卿丘辰义有妙法,能以药物致幻,犯人皆无所不言。” “丘少卿?” 诸葛神捕点头道:“丘大人与我六扇门常有合作,我这就去请他出手。” 说罢,便匆匆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赶了回来,摇头道:“丘少卿前往京郊办案,要傍晚才能回来。” 郭安沉声道:“此事刻不容缓,派人在城门口等着,等邱大人一到,便请他过来。” “是,大人!” ………… 辰末,集贤坊。 临近秋灶大祭,各坊都张灯结彩,为庙会做准备。 集贤坊也不例外,他们这边虽无道观寺院,却有一座三圣祠。 这三圣祠内,供奉的是三位儒家圣人,每年四方士子入京赶考,必要来此参拜先贤。 因此,集贤坊庙会又有不同。 猜灯谜、赛诗会,颇有一些雅趣,就连街上文玩小摊子,也多了不少。 张彪拎着盒子,左顾右盼。 他给王捕头带了些补药,其长子废了好大功夫,被弄进国子监研习算学,送些笔墨纸砚最合适。 看到满街文玩古董,张彪捡漏的瘾又冒了上来。 他如今修为,辨识凡物十几次都不会疲惫,可惜看了几件,全是假货。 “张捕头又来逛了?” 身后传来各熟悉的声音。 张彪扭头一看,正是那位卖他春宫木雕的小贩余子清。 “我已辞了六扇门差事。” 张彪摇头笑道:“如今是闲人一个,无需再以捕头相称。” “哦?” 余子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依旧面带笑意拱手道:“公门事多,有福之人才得清闲,您这是来买什么?” 张彪微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要弄些文房四宝送人,可惜一窍不通。” 余子清连忙道:“不如来小店瞧瞧?” 这小子短短时间竟发达了? 张彪有些诧异,却也没多问,随着余子清来到街旁一间名为《天地斋》的坟典行。 原来是天地门的产业… 张彪一看,便瞬间了然。 这小子入的是册门,天地门在京城立足,可不能只凭一帮骗子,必然有自家产业支撑。 “苍州竹墨、云台石砚、幽州狼毫、郴州宣纸…不仅价钱适中,无论送谁都不会丢了面子。” 余子清动作飞快,片刻便挑了一套文房四宝,嘴皮子也很溜。 但张彪目光,全被一面书架吸引。 其他架上书册,全是崭新印制,散发着淡淡墨香。 但这座书架上,全是各类古册,泛黄斑驳,有些还有虫蚀痕迹。 余子清见状笑道:“张兄弟别看那些,都是京中犯官家淘出来的古册,伪造些弄些名人藏印,糊弄外来士子的。” 张彪点了点头,心中想的是重阳观那些古册,请人重建道观时,正好抽空挨个查探。 “狗贼,哪里逃!” 正说着,后屋突然传来闷响。 只见一名伙计灰头土脸跑出来,对着余子清说道:“二掌柜,那贼猫又跑出来了,这次是我亲眼所见!” 余子清无奈道:“陈二,你若累了,不如回家休息几日?” 伙计闻言,脸涨得通红,“二掌柜,我没疯…我真的看见了!” 见张彪目光,余子清苦笑道:“我们这伙计,总说库房有猫,但别人都没发现。” “猫?” 张彪心中一动,想起了崇圣寺见到的鼠怪元宝,微笑开口道:“正巧,办案的瘾头上来了,不如让我去看看?” 鸡怪、鼠怪都出来了。 莫非也有猫怪? “这…” 余子清有心拒绝,但想着库房也没什么值钱之物,还不如卖个面子,于是笑道:“正好请张兄弟帮忙看看。” 库房不大,就是一间偏房,装了笔墨纸砚的箱子整齐堆放。 可以看出,余子清接手的这家店有些落魄,别说镇店的宝贝,就连寻常货物都少得可怜。 “就在那边!” 那伙计开口道:“我亲眼看到一只黑猫,眼睛绿油油,就在库房里乱转。” 余子清无语摇头道:“黄土铺地,猫爪印都没有,定是你眼花了?” “啊…这?” 伙计看着地上,也是疑神疑鬼。 张彪则眼睛微眯,望向墙角,开口道:“附近连着水渠?” 余子清摇头道:“水渠还很远。” 张彪走近墙角,轻轻抹了一把,看着手上水渍,“这里返潮的,有些不正常啊。” “哦?” 余子清夜眉头一皱,连忙上前抹了一把,又扣指敲了几下,听到响声,顿时眼睛一亮,“快,拿镐头来!” 嘭!嘭!嘭! 土石四溅,墙中竟藏有暗室。 面积不大,只有一尺见方。 里面放了个木盒,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木质已然腐朽,铁锁更是锈迹斑斑。 “好沉!” 余子清和伙计吭哧吭哧将木箱拖出,砸开铁索,三人顿时瞪大眼睛。 木箱内,满满当当塞了银锭。 伙计呼吸变得粗重。 余子清则眼神畏惧,偷偷看向张彪,见其两眼直冒精光,更是心中叫苦。 财帛动人心。 张彪武功高强,店内只有他和伙计,若起歹意,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想到这儿,余子清声音发颤道:“张…张捕头,你看怎么办?” 他故意说错,重提捕头之名,是想提醒张彪别胡乱杀人。 张彪乐了,“当然是见者有份,难不成你准备上缴天地门?” 那伙计一听急了,连忙看向余子清,眼中满是哀求。 余子清心中轻松不少,“那好,此物既然是张兄弟发现,便由你来分配。” 旁边伙计脑袋似一头凉水泼下,却也冷静下来,低头不敢说话。 这小子也算精明… 张彪乐了,义正言辞道:“这是你们的机缘,张某哪会硬抢,只拿此物即可。” 说着,从木箱缝隙中,扯出一块墨玉吊坠,模样甚是古怪,竟雕了只猫。 是西域风格… 余子清眼毒,一下就看出玉佩形制,而且通灵,绝非凡物。 但他还是感激涕零,拱手道:“张兄弟高义!” “哈哈哈,多谢!” 张彪拿起玉佩,转身就走。 来到门口时,忽然转身道:“余兄弟,你真是张某贵人,有空多打交道。” 说罢,便快步离开店铺。 望着那远去身影,伙计不甘道:“二掌柜,那绝对是宝贝!” “愚蠢!” 余子清呵斥道:“来历不明,能显灵异的东西,你敢碰,我可不敢要。” 说着,沉声道:“陈二,你家中双亲都得了病吧,咱们翻身的机缘到了。” “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连忙弯腰拱手,“我脑子笨,全听余大哥吩咐!” ………… 出了集贤坊,来到僻静无人处,张彪才掏出手中黑猫玉佩。 玉精(黄级一品) 1、它来自遥远的西域,曾是一位皇后珍爱之物,随其葬入黄沙,被盗墓贼挖出。 2、老物通灵为精,里面已诞生精灵,擅潜藏奔行,可使用诡术:隐身,畏惧阳光,喜欢黑暗。 3、它,在渴望精气… 此物并非怪,而是精! 第53章玉精生灵猫 老物日久,可生灵性。 血肉生灵化形为人,擅于变化,精通术法者为妖。 血脉爆发,性情暴躁,体型异变庞大者为怪。 器物诞生灵性者,则为精。 方相宗十二门中,“巯胃食虎”,专门对付怪,“雄伯食妖精”,则擅于克制妖与精。 张彪虽未得到这两门传承,但傩面疆梁中,也有一些简短介绍。 器物成精,日久会造成危害。 比如有人家中扫帚成精,会偷偷吸取主人精血,弄得一家人整日贪睡,诸事不利,便是“扫把精”。 还有的强大后,更是为祸一方,甚至化作邪神,强迫百姓为它建祠立庙。 当然,他们也是修士目标。 “怪”血脉强大,皮毛骸骨既能制作法器,血肉也是熬制药膳的材料。 成精的器物,本就是法器胚胎,稍加炼化降伏,便可使用。 这只玉猫,张彪心中已有想法。 其精灵虽不强大,却擅于潜藏,正好当做信使,或用来刺探情报。 闲逛一圈便有此收获,令他心情大好,拎着礼物便向嘉兴坊而去… ………… 嘉兴坊位于城西,虽也是平民聚集,但坊中百姓多在工部作坊干活,还算过得不错。 “你这孩子,还知道上门!” “快进来吧,你叔也在,我这就去弄几个小菜,你爷俩喝一杯…” 王捕头妻子姓杜,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见张彪上门便叨叨起来。 言语不客气,却充满关心。 王捕头刚好在家,正换了一身便衣,蹲在院中切咸菜。 这年头,除了皇家有温泉园林,百姓过冬也吃不上新鲜蔬菜,因此家家户户都要腌咸菜,做酱菜。 见张彪进门,王捕头哼哼着扭过了头,手上咸菜切得更有力。 “切着手了!” 张彪嘿嘿一笑,抢过菜刀,挽了个刀花,便唰唰唰切了起来。 刀影如风,切口整齐如纸。 王捕头黑着脸,蹲在旁边点着大烟杆子,狠狠抽了几口,才嘟囔道:“刀子再快,有什么用,难道还准备去混江湖?” 张彪眨了眨眼,“江湖蹉跎人易老,当个京城富家翁也不错。” “屁话!” 王捕头呵斥道:“挣钱和辞去公职有何冲突,衙门里私底下做买卖还不少嘛?” 张彪面色平静笑了笑,“再不离开六扇门,我这脑袋,怕是要丢。” 此话一出,王捕头顿时沉默,喷云吐雾好久后,才叹道:“和你爹一个德性,若萧总捕头还在,也不至于如此…” 就在这时,又有人推门进院,却是一面容方正,气质儒雅的书生,手里还拎着一牛皮纸包。 看到院中二人,顿时笑道:“张大哥来了,正巧,我带了些点心。” 说罢,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各色糕点,有的晶莹如雪,有的油亮沾满糖霜。 “莲子酥、万寿糕…” 张彪眼睛一亮,毫不客气拈起一个塞入口中,边嚼边说道:“这些可是宫中才有的玩意儿,哪位贵人赏的?” 书生正是王捕头长子王观山,他微笑道:“越王今日去国子监听讲,出题考较诸生,随后赐下糕点。” 王捕头脸色一变,“他可曾邀你们赴宴?” 王观山点头道:“我以算学拔得头筹,越王邀请我们秋收大祭时,参加游园诗会。” “不准去!” 王捕头脸色阴沉,“到那天,就说染了风寒,在家中休养。” 王观山面有不甘,反驳道:“我知父亲顾虑,但诸王子中,唯有越王心胸豁达,礼贤下士…” “那叫不识时务!” 王捕头怒道:“平日里教的你少么,宁可庸碌,不可赌,老老实实等着进工部,别跟那帮人掺和。” 王观山面红目赤,但还是叹了口气,低头道:“孩儿错了,就听父亲吩咐。” 张彪见状,连忙打圆场道:“王叔放心,观山聪慧,定知道你的苦心。” “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王捕头显然心情不好,回了一句。 “吵什么呢,都去吃饭!” 王捕头妻子见状出来骂了一句,三人连忙闭嘴,乖乖坐到桌前吃饭。 酒菜很丰富,气氛有些沉闷。 杜氏打了个眼色,王捕头连忙对着张彪开口道:“上次说的事,可考虑好了?” 张彪愕然,“啥事?” “娶妻啊!” 杜氏眼睛一瞪,“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娶妻过门,我们如何对得起张大哥,今日不定个章程,就别想走!” “啊…” 张彪闻言顿时头大。 “啊什么啊!” 杜氏叨叨个不停,“我跟你说,那慕容姑娘可是少见的贤惠,知书达理,若非家道中落…” 张彪头皮发麻,连忙打岔道:“慕容…这个姓,朝中可少见啊。” “幽州慕容氏啊!” 王观山开口道:“其祖上可是幽州望族,后来金帐狼国入侵,整族被屠,在朝中又失了势…” “哦,原来是那个慕容啊。” 张彪恍然大悟,他嬉笑道:“再怎么说,都是望族之后,那能看得上我这武夫,此事肯定不妥…” “你懂什么,那慕容裳姑娘…” 咚咚咚! 杜氏正要训斥,却听得有人急匆匆敲门,“王捕头在么,衙门紧急召集!” 王捕头眉头一皱,上前拉开门,无奈道:“有何急事?” 敲门的捕快拱手道:“是总捕头下令,属下也不清楚。” “好吧,我这就动身。” 王捕头无奈,只得匆匆换了衣衫,配好横刀出了门。 杜氏没好气道:“这六扇门的差事,早点辞了也好,整日忙得连饭都吃不安稳…” 张彪哑然失笑,想着该怎么尽快逃离此地才好… ………… 从王宅离开时,已是酉时。 张彪抹了把额头冷汗,扭头望了望嘉兴坊,心有余悸。 这位杜婶娘,揪着他一阵唠叨,若非王捕头不再,当场就要定下亲事。 张彪醉心修炼,哪会答应。 还好其女儿与女婿上门省亲,他才找了个机会溜出来。 看来还要想个办法推辞为好。 要不干脆出家求道得了… 张彪若有所思,向着安贞坊而去。 此时即将日落,晚霞漫天,路过正阳大街时,只见两人策马飞奔而过。 张彪连忙躲开,若有所思。 那打头的,正是六扇门铜牌捕快刘长空,身后之人面容白皙英俊,身着黑袍官服,他也认得。 那人名叫丘辰义,大理寺少卿,乃京城出了名的神探。 不过与他们不同,人家是名门之后,年少有为,不知是京中多少女子梦中情郎。 难道又有了什么大案? 张彪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相比之下,什么杀生教、什么名门闺秀,全都觉的了然无趣。 他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那玉精灵猫,该如何炼,才更妥当…… ………… 城南,通政坊。 忽律律! 马儿扬蹄嘶鸣,停在六扇门前。 刘长空一个侧身跃下,手中缰绳扔给跑来的捕快,拱手正色道:“丘大人,请!” 丘辰义不急不慢下了马,若有所思看了刘长空一眼,笑道:“六扇门果然藏龙卧虎,刘捕头,不知有没有兴趣,来我大理寺啊?” “丘大人,在我六扇门大门口挖人,有点不讲究啊…” 诸葛婉君阔步而出,先是打趣了一句,随后面色凝重道:“人有点不对劲,丘大人快随我来吧。” 说罢,领着丘辰义进入牢房。 “嗯?” 刚进牢房,丘辰义便皱起了眉头。 只见法善和尚被捆在墙上,浑身鲜血,满眼狂热,不停喃喃道:“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是阿那婆达多在呼唤…” 丘辰义沉声道:“此人已疯癫,再用摄魂幻术,怕是撑不住。” 总捕头郭安开口道:“只要他招供,死活不重要!” 丘辰义深深看了郭安一眼,点头道:“也罢,成不成还看运气。” 说罢,便取出药粉开始配置。 他知道六扇门风格,而且正办着一件大案,也顾不上人犯死活。 这些药粉,并非术法,说白了就是曼陀罗花、毒菌等引人致幻之物。 随着药粉灌入,法善变的昏昏沉沉,丘辰义也柔声问道:“大师,你看到了什么?” “阿那婆达多在悲鸣!” “魔,魔要降世!” “你的师兄弟呢?” “嘿嘿嘿,你们都要死!” 就在众人诱供之时,天色渐暗。 通政坊一处民宅内,一具庞大的身影缓缓爬了出来…… 第54章六扇门之劫 满身刺经,白绫蒙眼。 现身者,正是莲华宗心见僧。 多日不见,他气色略显憔悴,脖颈处还有小片疤痕,似乎是被什么烫伤。 日落西山,僧袍上水滴淋漓,但他却不管不顾,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古井中,还有人不断爬出。 皆是黄袍武僧,个个面黄肌瘦,犹如恶鬼,出来便眯着眼睛。 似乎这夕阳,都有些刺眼。 咣当! 宅中老汉来后院打水,看到一帮陌生和尚,吓得水桶掉落。 “莫牵连无辜…” 心见僧头也不回说道。 原本已冲出去的一名武僧,闻言变拳为掌,轻轻在老汉颈间一敲。 老汉顿时晕厥。 这武僧顺手揪着衣领老汉放下,不露半丝声响,又冲进院中,将一名老妇、两名孩童全部放倒。 麻绳捆绑,破布塞嘴,很是利落。 心见僧叹了口气,“法善终究是俗家弟子,心志不坚…准备莲花香。” 几名武僧二话不说,分别从怀中取出个竹莲花。 这莲花虽为竹质,但制作甚是精美,栩栩如生,下方有木棍为茎,莲台则是一圈圈线香组成。 和尚们用火折子点燃,随后双手一搓,这些莲花竟似竹蜻蜓般嗡嗡而起,向着六扇门方向呼啸而去。 心见僧等了数息,开口道: “动手!” …… 六扇门,正院内。 这里已聚集了不少人。 王捕头心不在焉,向旁边一人打听道:“哎,我说,到底出了啥事,这大晚上的集合人,也不露口风。” “听说是有了线索。” 另一名银牌捕头笑道:“一旦找到那些贼人踪迹,左右骁卫便会集结,秋灶大祭在即,早点了事好。” 王捕头叹了口气,“是啊,这一天天的…” “那是什么?!” “快打下来!” 话未说完,便听得外面喧嚣。 院中之人,大多是银牌捕头,可谓是六扇门中坚力量,各个经验丰富。 听得不对,便锵锵锵拔刀而出,还有人拎着弓箭,几步借力便跃上房顶。 他们出来时,刚好看到一朵朵木莲花呼啸而来。 守门的捕快们已摸出飞镖。 “不要打!” 有人机敏,连忙提醒。 然而已经迟了。 飞镖如蝗,引爆朵朵木莲。 嘭嘭嘭! 伴着一声声轰鸣,空中五彩烟尘炸裂,迅速扩散,且有异香扑鼻。 “小心毒烟!” 捕快们也是机敏,纷纷后退的同时,拉起颈间黑曲领。 这东西也是六扇门装备,中间缝着木炭、佩兰、艾草、苏合香粉末,可暂时抵御毒烟,振奋精神,保持战力。 然而,这烟却有古怪。 不断扩散,越来越浓,短短时间内,整条街道和院内,已伸手不见五指。 不仅如此,所有人都只觉浑身发软,脑中幻象纷呈。 嘻嘻嘻…… 他们两眼呆滞,仿佛听到丝竹悦耳,飞天反抱琵琶,彩带飘飞。 “幻术…” 有银牌捕头强行站起,跌跌撞撞,手中横刀胡乱挥舞。 与此同时,心见僧也带着十几名武僧直扑而来。 但在众人眼中,却是一尊尊宝相庄严的金刚,脚踏金莲飘飞而来。 莲华宗的武僧们出手毫不留情。 他们赤手空拳,如虎入羊群,拳法刚猛至极,拦路者皆遭屠戮。 咔嚓! 有人被击中脑门,脑浆四溅。 咔嚓! 有人被打断脖子,瞬间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王捕头一向小心谨慎,方才也是冲在最后面,但中迷烟后,却正好挡在路上。 察觉到危机,他脑袋昏昏沉沉,踉踉跄跄后退,想要避开。 嘭! 一股巨力传来,他当即喷了口血,滚落在地,没了动静。 “妖僧!” 六扇门内高手也闻讯而来。 诸葛神捕见状,当即怒发冲冠,手中折扇一抖,亮出一排刀锋,打着旋呼啸而出。 从烟雾中走出者,正是心见僧。 他面色平静,脚步不停,待铁扇临头时,才伸手一挥。 如挥舞蚊虫,恰好击中扇骨。 嘭! 铁扇破碎散架,碎片呼啸而出,几名捕快应声倒地。 诸葛神捕怒从中来,却越发冷静,抽出腰间长剑便要应敌。 但就在这时,心见僧脚步一顿,看似只踏出一步,人却伴着风声,瞬间来道诸葛面前。 咫尺天涯! 诸葛心中一惊。 他听说过这门功夫,乃是以极快的步伐造成错觉,相传有人从武林圣地玄都观学到过,很是高深。 莫非妖僧与玄都观有联系? 这些念头只是心中一转。 诸葛咬牙,手中长剑瞬间刺出,不顾空门大露,直指心见僧要害。 这是心理博弈。 除非对方想同归于尽,要不只能后退,只要逼停对方,徐白的神箭绝对会第一时间赶到。 他二人配合默契,用这种方法,不知斩杀了多少武林巨寇。 然而令他恐惧的是。 这瞎眼僧人,竟忽然双掌合十,好似参拜佛祖,却正好夹住了他的长剑。 嗤! 刺耳声音响起,巨掌顺着长剑滑下的同时,咔嚓一声,印在他胸前。 诸葛整个胸膛塌陷了下去,口喷鲜血,视线渐渐变黑。 意识消失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明白,这和尚绝非常人。 方影,大概也是这般死去的吧… “书生!” 伴着徐白一声怒吼,狼牙巨箭呼啸而来,直奔心见僧额头。 不仅如此,冲出来的几名银牌捕头,也纷纷甩出琵琶铁钩。 这和尚身手之恐怖,是他们平生未见,恐怕那些所谓的宗师,也扛不住几招。 然而,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心见僧好似神灵附体,庞大身躯以一种诡异姿势前进。 脖子一扭,避过徐白利箭。 收腹驼背,又猛然一扭,避过所有琵琶铁钩,同时脚下如风,冲入人群。 嘭嘭嘭! 他一双巨掌翻飞,将沿途捕快打得人仰马翻,而且巨力惊人,即便挡住,也是骨折筋断。 如金刚下凡,显出无敌气势。 鹰眼徐白作为六扇门为数不多的宗师高手,早已怒发冲冠,抽出腰间横刀便要上前。 “不要冲动!” 总捕头郭安也终于赶到,怒喝道:“这和尚有古怪,莫要近身…” 郭安年事已高,又在军中留下暗伤,身手早已大不如前,但眼光却更加毒辣。 说话的同时,手中以扣出三枚铁丸,在背后轻轻一搓便冒出黑烟,随后挥手甩出。 烈火堂,火霹雳。 这种东西已不能称为暗器,爆炸威力不凡,因制作繁琐,只有军中精锐才用得起。 当然,江湖上也有所流传。 听得三道劲风袭来,心见僧本要用手去拨,但却生出警兆,身子一转,宽大僧袍便鼓荡而出,挡在身前。 轰轰轰! 只听得三声巨响,院内瓦砾震荡,就连毒烟也被震散。 伴着刺鼻硫磺味与黑烟,僧袍如蝴蝶般片片飞舞。 随后,心见僧缓缓走了出来。 虽然满脸焦黑,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正渗着血液,但脸上却毫无表情。 与此同时,那些武僧也冲了出来。 身后,是满地呻吟的人群。 所有人的心沉了下来。 这妖僧,简直不是人… “停下!” 就在这时,郭安身后传来怒喝。 只见丘辰义押着法善和尚走了出来,右手死死扣着其喉咙,沉声道:“你可是来救他,今日杀孽已够重,把人交给你,可否离开?” 郭安先是一愣,随后便瞬间明白。 放走人犯,自然不可能,但六扇门今日损失惨重,已无力阻止这群疯魔和尚。 这里的动静不小,只需拖延时间,金吾卫大军便能赶到,到时万箭齐发,任其武功多高,也无法躲过。 想到这儿,他也配合怒斥道:“不可,私放人犯,我等都是死罪…” 丘辰义则义正言辞道:“今日死的人还不够多么,此事由我一力承担!” 心见僧则没理会二人演戏,淡然看向法善,沉声道:“法善,你已经说了?” 法善低着头,已丧失意识,口中还不断念叨着:“阿那婆达多在悲鸣,魔,要来了,要来了…” 心见僧叹了口气,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在口中,随后右手举于胸前,手指舒展,手掌向外,结无畏印。 随着他胸膛起伏,六扇门院内竟风声大作,搅动毒烟。 “吒!” 一声怒喝,似晴天霹雳。 所有人都直觉脑袋一懵,好似被人狠狠一敲,站都站不稳。 而法善,则瞳孔溢血,瞬间没了气息… 心见僧叹了口气,转身便带着武僧们消失在烟雾中。 很快,外面街道上便马蹄声隆隆,铠甲声涌动,火光冲天。 “包围坊市,不可放走凶徒!” “快,把医生都叫来!” 望着满地死伤,徐白一声怒吼,咔嚓一声扭断了自己的横刀。 总捕头郭安走在呻吟的人群中,似乎苍老了不少,脸色也变得狰狞。 而丘辰义则望着心见僧消失的方向,眼中异彩连连,喃喃道: “那是…真正的术法!” 第55章 玉京风云涌 “哼!” “哈!” 黑暗中,低沉声音不断响起。 张彪盘膝闭目而坐,手捏子午宝华印,玉猫置于手心,随着胸膛起伏,不断念诵“哼哈”二咒。 这“哼哈”二咒绝不简单,即可汇聚气血,也可震慑神魂。 每一次吟诵,玉猫都会震颤。 而每次过后,张彪都会渡一缕真气,进入黑猫玉佩之中。 这便是傩面中所记载,专门用于“精”的炼器法。 哼哈二咒是鞭,真气便是胡萝卜,一来一往,玉中精灵降服的同时,玉佩也将被彻底炼化。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当天边出现第一缕朝阳时,张彪缓缓睁眼,满脸止不住的疲惫。 这炼器,果然费劲。 以他如今修为,还很是勉强。 没有丝毫犹豫,张彪熬好汤药,站混元桩炼气后,继续打坐炼器。 他能感觉到,玉佩中的小东西,已有驯服迹象,不再抗拒真气侵染。 这一炼,便又到了黄昏。 终于,他缓缓睁眼,虽面色疲惫,但嘴角却露出笑意。 心中一动,屋内便凭空出现只黑猫,皮毛光亮,双目碧绿,脚步轻盈而又灵动。 感受到张彪意念,黑猫缓缓走来,先是在他怀里打了个滚,随后用脑袋不停拱着他手心。 张彪摸了摸这小精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今后你便叫‘月影’。” 这小东西看似乖巧,但不可大意。 “精”有追求强大的本性,要么吞噬生灵精气血,要么吞噬其他精灵。 即便炼成法器,也是如此。 张彪一边要按时供应其精气,到了一定时间,也要寻找其他“精”喂养。 这个过程,也要小心。 若“月影”的实力猛然增长,摆脱他的控制,便会反噬。 包括剑修宝剑中的剑灵、偃甲师的器灵,都是这个道理。 戴好玉佩起身,黑猫月影也瞬间消失,回到玉中休养。 张彪继续熬药,开始下午的炼气。 咚咚咚! 刚结束没多久,门外便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同时伴着王信颤抖的呼喊声: “彪哥,快,出事了!” ………… 嘉兴坊,王宅。 “位置不对,换到这边!” “好,慢点,扎紧了!” 院内,一大帮人正在忙碌。 张彪搭手帮忙摆起灵堂,脸色木然,脑子一片混乱。 “彪哥,我去丰邑坊拉纸人。” “嗯。” 王信说完带着两人匆匆离开。 屋内,杜婶娘和王家姑娘的哭泣声不断传来,与外面忙碌的人群形成诡异对照。 王捕头殉职了。 昨晚六扇门遭到突袭,尽管王捕头平日很是小心,总戴着护胸铁板,但也没逃过一劫。 铁板凹陷,胸骨碎裂,五脏出血移位,六扇门的医生救治大半夜,天亮时还是没挺过去。 整夜昏迷,连遗言都未交代。 直到申时夕食,尸体才被送回。 没办法,死的人太多了。 金吾卫、左右骁卫封锁坊市,消息没有传出,过了午后才撤走。 张彪脸色茫然,看着周围景象。 莲华宗是修行宗门,秘术众多,还有个几乎近战无敌的心见僧。 他们在地下经营许久,况且还有更可怕的骸骨营,所以他未透露舆图。 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胆大,敢突入六扇门大开杀戒。 孩童的哭闹声不断传来。 那是王观山之子,明天便是满月,他还答应王捕头来喝满月酒… 想到这儿,张彪愈加心痛。 王观山披麻戴孝走了过来,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张大哥,我…这几日要麻烦了。” 张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随后的一段时间都很忙碌,入殓、封棺、守灵、下葬… 王家与他家一样,都是外地来到京城,人丁单薄,没有宗族相帮。 丧事基本是由张彪忙前忙后处理,好在有坊正带着左邻右舍帮衬。 本来以王捕头人脉,少不了人前来吊唁,但这次死的人太多了,几乎家家都在办丧事。 王信和铁守明只是偶尔前来。 原因无他,这次总堂大半银牌捕头身死,铜牌捕头也死了二三十人,人手越发紧张。 他俩只能抽空前来,每次都会带些最新的消息。 “圣人震怒,用镇纸砸破了总捕头郭安的脑袋…” “总堂损失惨重,正从各地分堂调遣人手,四处查案的神捕们,都将归来…” “诸葛神捕的灵堂被人泼了粪水,门中不少人都在埋怨他…” “事情闹大了,大理寺和刑部都派了人,和尚们走时炸了地道,京兆府征集大量民夫正在挖掘…” 张彪沉默不语,专心处理丧事。 …… 十月二十五,霜降之末。 城南望山,阴云低沉。 这里地势高起,好似一座座祭坛,俯望平原,气象万千。 除去城北皇家陵墓万福山,便是玉京城附近最好的风水宝地。 武帝建城时,迁二十万人口,大多来自富饶的南方,城中百姓死后多葬于此,好似遥望家乡,故称望山。 纸钱飘飞,戚风惨雨。 “吉时到,下棺!” 随着请来的阴阳先生一声大喝,张彪和几名汉子扛起木棍,吊着棺材一点点小心放入墓穴中。 撒五色土、封穴、填埋… 众人挥舞铁锹,黄土缓缓成堆。 身后,鞭炮声响起,王家亲人哀哭声响彻山野。 就在王捕头葬礼进行之时,玉京城内,也是风云涌动…… ………… 通政坊,六扇门对面。 原先的那户民居,已被整个拆毁,数百壮丁正在忙碌,土石成堆,混着雨水化作烂泥。 周围,是一大片黑甲军人。 他们是左骁卫,手持弓弩,各个神情凝重。 鹰眼徐白矗立在雨中,任凭雨水将身上打湿,两眼布满血丝。 不良帅焦雄带了一大批不良人,同样在忙碌,偶尔扭头看看徐白等人,便是心中叫苦。 连六扇门的高手都死这么多,他可一点儿也不想进地道,对上那些疯魔和尚。 “挖通了!” 抽干井水的深坑下,有人兴奋大喊…… ………… 延福坊。 嘭! 义崇庄园大门被一脚踹开。 总捕头郭安额头上蒙着白纱,脸色阴沉的可怕。 “郭总捕头,您这是…” 几名头目胆颤心惊过来询问。 话未说完,便被蜂拥而入的金吾卫一把摁在地上。 “搜,一个也别放过!” 郭安眼中满是怒火。 莲华宗的法善,是在义崇庄园附近擒获,无论他们有没有勾结,都完了,更何况还涉及勾结杀生教。 但终究迟了些。 没办法,那些与义崇会有关联的贵人,都要抽时间撇清关系,收回自己账本,一次次从中作梗。 想到这儿,郭安心中一阵悲哀。 他对这大梁朝已彻底失望,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报仇。 很快,就有军士上前拱手道:“报,没找到贼首顾仇!” “人呢!” 一名小头目被噼里啪啦扇了几耳光,哭嚎道:“处理完门中妇孺丧事,会长便再未出现,小的实在不知…” “发海捕文书!” “全部押入大牢!” ………… 太平坊,依旧是歌舞升平。 “啧啧,都是坏人啊…” 李府二公子李佳慵懒的趴在栏杆上,仰头灌了壶酒,摇头道:“别去搭理就行了,偏要招惹那些疯和尚。” 说着,扭头道:“楚将军,圣人震怒,责令几方共同追查,金吾卫也在其中,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喝酒?” “不喝酒,能做甚?” 换了一袭员外服的楚世元冷笑道:“金吾卫、包括左右骁卫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都是些酒囊饭袋。” “若是边疆老兵在,我还有些心思,六扇门的高手都扛不住,下面地道复杂,我去找死么…” “嘿嘿,你也是坏人。” 李佳轻佻地笑了笑,随后摇摇晃晃走来,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 “楚将军,想不想立个大功?” 第56章 夜色通政坊 “大功…功从何来?” 楚世元喝了口酒,面色冷淡。 他虽投靠李府,但却心存顾虑。 对方仗着李贵人恩宠、皇上撑腰,一时间风头无量,但却被人瞧不起。 毕竟玉京城三百年繁荣,有的是高门大户,底蕴深厚的家族。 说白了,就是暴发户而已。 他不在乎脸面,但却怕被连累,毕竟对方勾结术士,谁知道有什么打算… 见对方模样,李佳眼神略带嘲讽,却也不点破,只是从怀中拿出一物,缓缓摊在桌子上。 “京城舆图…嗯?” 楚世元本不在意,但仔细一瞧,却又猛然瞪大眼睛,拿着地图仔细查看。 “这是玉京城地道!” 半晌,楚世元抬起头,眼中满是戒备,“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佳笑了笑,也不回答,而是拎着酒杯,翘起二郎腿,悠闲地望着窗外。 “因前朝藩镇动乱,大梁朝对武勋世家始终提防,看似恩宠,实则三代必然衰落。” “你楚家平三王之乱获功,如今即便能得到金吾卫统领之职,也已到头,若想更进一步,这乱象之下,可要力挽狂澜!” “楚将军,既然上了赌桌,就不能顾虑太多啊……” 一席话,说得楚世元眼中阴晴不定,随后咬了咬牙,将地图小心塞入怀中。 “我会安排,但梁定山呢?” “秋灶大祭的防务,你莫接手。” “懂了…” 楚世元拿着地图离开后,狐面书生白阎从屏风后走出,捂嘴笑道:“果然是后起之秀,比我们强多了,不过献出地图,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 李佳笑了笑,“莲华宗那帮和尚,实在太蠢,说不定还会坏事。” “既如此,便让水更混一些,人心欲望四起,局势更加失控。” “等到宫中那位圣人大梦初醒,四顾无依时,才是你入宫之机…” ………… “婶娘,节哀顺变!” “观山,若有事可直接找我…” 王家小院,人流往来穿梭。 这是大梁朝民间习俗,丧事过后,主家要安排一场宴席,感谢前来帮忙的街坊四邻。 人虽多,却透露着一股冷清。 张彪与王观山说完话,又硬是留下了百两银票。 他与这王捕头之子虽从小一起长大,但因道路不同,一个学武,一个学文,关系只能说还算不错。 院内,一名年轻人走了过来。 张彪见状,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去。 那人叫周荀,是王捕头女婿,家中是开着布匹行,在京城也算殷实人家。 王捕头和杜婶娘,本想将姑娘许配给他,但二人仅有兄妹之谊,互相都不愿,便嫁给了这周荀。 本来无事,但这家伙心眼有些小,得知原因后,总有意无意在张彪面前,显摆自己身家。 一来二去,便互相瞧着讨厌。 望着张彪离去的身影,周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后对着王观山叹道:“兄长,节哀顺便,以后这个家,可是要你撑起来啊。” 王观山眼神麻木,“父亲在时,犹如大山,虽多有苛责,但却令人心安,如今…总觉得空落落的,才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 “兄长说的哪里话。” 周荀笑道:“兄长于算学一途有大材,深得先生赞赏,马上要成为越王座上宾,比小弟我可强多了。” 王观山沉默了一下,“父亲不让…” 周荀摇头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若蹉跎一生,临老白头之际,岂不后悔?” “就像那张彪,此生怕是没什么出息,还丢了公职,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免得混不下去上门借钱…” 见王观山不悦,他连忙改口道:“算了算了,不说他也罢,兄长,游园诗会可非同小可,咱们要细细谋划一番……” ………… 出了嘉兴坊,张彪又扭头看了一眼,心中微叹。 他毕竟是个外人,王捕头离世,这家便换了主人,再上门便没那么随意。 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他眼神已变得阴冷,阔步汇入人群。 之前丧事为重,顾不上其他。 也没对王观山多说什么。 但这个仇, 他是绝对要报! 无论用什么手段… 脚步匆匆,不多时便来到通政坊。 这里外围警戒已撤,但坊门依旧有骁卫把守,即便坊民出入,也有武侯挨个核查。 “劳驾,请叫一下捕头王信。” “去去去!闲人禁止入内!” 眼见守门的骁卫恶声恶气,张彪也懒得纠缠,心中一动,准备绕门而进。 就在这时,街上大乱,马蹄声声。 张彪扭头一看,却是大批金吾卫列队而来,皆身背重弩,后面马车上还大包小包,不知放了什么东西。 为首之人,一身貔貅吞口金甲,正是金吾卫左营副将楚世元。 他身骑高头大马,来到坊门前,亮出令牌,冷声道:“奉皇上之命,金吾卫前来支援!” 把门的骁卫将士不敢多问,连忙拱手让开,大批金吾卫也蜂拥而入… 这家伙怎么来了? 张彪心中有些奇怪。 他与这楚世元也打过交道,对方虽是名将之后,却滑不溜秋,处处小心。 这种烂事,一向敬而远之。 还有,今日出殡下葬,王信和铁守明都没来,连差人通知都没有。 必然出了大事…… 想到这儿,张彪当即转身,来到附近暗巷深处,见四下无人,一个借力跃上坊墙,跳了下去。 通政坊他很是熟悉。 沿街有一排酒肆客栈,本是供外来述职人员住宿,如今出事,自然全部停业关门。 张彪随意找了一家,避过打瞌睡的伙计,躲入一间临街客房。 透过窗缝,顿时看到街上景象。 远处,通政坊的地道入口已被挖出,甚至周围民居全被拆毁。 总捕头郭安负手立在原地。 楚世元带人来到后,下马拱手道:“见过郭大人,本官另有要事,来迟一步,还望恕罪。” 郭安明显心情不好,冷冷一瞥,“楚将军,有劳了。” 楚世元也不在意,点头道:“听闻地道入口已经挖出,可否需要金吾卫帮忙?” 郭安冷声道:“不用了,六扇门、不良人和骁卫已下去数百人…” “有人上来了!” 就在这时,呼喊声打断谈话。 只见焦雄灰头土脸,一身泥浆从深坑中爬出,拱手苦笑道:“回禀郭大人,下面地道四通八达,那些和尚又炸塌了几条。” “我们差点迷路,分批寻找,人手又不够,徐大人让多派些人下去。” “人手不够?!” 郭安眯着双眼,若有所思道:“相传武帝时,曾布下八卦陷魂阵,莫非就是这个地道…让开,我亲自下去!” 说罢,便带着人进了地道。 他根本没搭理楚世元,毕竟金吾卫的战力谁都清楚,都是京中子弟混日子,就没经过什么杀伐。 一旁的楚世元见状也不恼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命令手下就地休整。 客房内,张彪眉头微皱。 原来入口已被发现, 看来王信他们也跟着下了地道… 这个地方,距离八卦陷魂阵中心还很远,分叉众多,如蜘蛛网一般。 别说数百人,就是上万军队进入,也会晕头转向。 骸骨营应该不好找到。 但莲华宗若潜藏伏击,加上地道狭窄,无法发挥人数优势,只是枉送性命。 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对方踪迹,或炸塌地道将其活埋,或封堵路线,用毒烟水攻… 即便如此,也不一定成功。 罢了,还是先想办法,把王信和铁守明弄出来,他可不想仅剩的好友送命。 想到这儿,张彪当即盘膝而坐,手中握着墨玉黑猫,渐渐入定。 正如他所料,一批批人进去又出来,始终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军士们点起了火盆,夜风瑟瑟,火光、人影摇曳不定。 唰! 一只黑猫跃上屋顶。 明月下,绿油油的眼睛注视着下方…… 第57章 地下阴风起 月夜下,黑色精灵在跳跃。 它灵巧地穿过屋檐,在墙壁上飞速奔跑,轻如鸿毛,一个闪身又潜入黑暗中…… 这便是“精”。 不同于怪和妖,它们的本体乃器物,所化形体实则是一团清气。 有些精魅,甚至会化形为人,施展迷惑之法,吸食精气。 靠近深坑外围时,黑猫从阴影中缓缓爬出,月光下,身形越来越淡,竟逐渐消失…… 诡术:隐身。 这便是张彪得到玉精时,兴奋的原因,他很清楚这个诡术的份量。 此刻,他盘膝坐在客栈之内,却通过灵猫双眼,清楚地看到周围景象。 周围世界变得很是诡异。 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模模糊糊,好似隔着盛满水的厚玻璃窥视。 那些士兵仍在站岗, 但四周建筑却在不断腐朽。 好似灵界与现实重叠。 既称诡术,力量便来自灵界。 黑猫“月影”可消耗体内精气,穿行于现实和灵界之间,达到隐身效果。 唰! 没有丝毫犹豫,月影在张彪命令下,穿过站岗士兵,直接钻入下方深坑内…… ……… 再次进入地道,张彪熟门熟路。 月影虽化形为猫,却无猫的敏锐嗅觉,而是凭借血气追踪。 好在六扇门白天搜索无果后,便换了方式,稳扎稳打。 他们一步步向内探索,绘制地图,且在重要岔路留下守卫和补给。 施展诡术隐身,需要消耗精气,这些全是要张彪来提供,因此进入地道后,他便撤去术法,只在岔路口隐身避过…… 几炷香后,终于找到目标。 一处地道拐角内,聚集了近三十人,六扇门捕快、不良人和骁卫都有。 这是总捕头郭安定下的搭配。 类似这般队伍,地道中还有十几只,主要任务便是探索地道,绘制地图。 至于进攻,则另有一只精锐。 他们已劳累一天,此刻正在修整,啃着馒头,点着烛火,各个神情萎靡。 王信更是满脸污泥,呼呼大睡。 “特娘的,不干了!” 一名满脸胡茬的不良人骂骂咧咧,挥手将冷硬馒头扔出。 “消停点,老袁。” 另一名不良人劝道:“这件事不是想干不想干,圣人已经下旨,找不到贼人,谁都别想好过。” “苦点累点倒没什么…” 一名年轻的骁卫士兵颤声道:“那些和尚杀人不眨眼,连六扇门都不是对手,咱们这点人……我家中还有老母要养。” 看得出,士气很是低落。 王信和铁守明也醒了,和六扇门的几名捕快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 他们同样不想继续。 都是有家有口的,俸禄微薄,谁想不明不白,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这一切,都被黑暗中的灵猫看到。 只见月影张开嘴,舌头上赫然衔着一枚阴符流珠。 客栈中,张彪念动鬼咒。 阴符流珠顿时滚落在地。 咕噜噜…… “谁?!” 声音虽小,黑暗中却分外明显。 众人连忙起身,哗啦啦抬起弩矢,还有人点燃火把扔出。 然而对面,却空无一人。 呼~ 还未等他们仔细搜寻,便有一股阴风吹过,使得火把摇曳不定。 这股阴风,带着瘆人寒意。 他们似乎听到了小孩在嬉笑,还有人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浑身发软,普通一声摔倒了地上。 “有小孩,在笑…” “我…我也听到了…” “鬼啊!” 众人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逃走,王信更是没走两步,便晕倒在地,被铁守明背着就跑。 金吾卫前段时间遭遇的诡事,虽被下令封口,但却私底下传得更凶。 在这幽暗地道中,碰到这种事,是个人都害怕。 黑暗中,月影缓缓出现,叼起阴符流珠便转身消失。 客栈内,张彪也松了口气。 如此远的距离,借助月影施展诡术阴咒,效果极差。 但却正好适合。 这些人只是稍微中咒,类似忽然受惊,染了风寒,回去后必然生病。 虽说很可能会因此受罚,但正好避过此事,免得丢了性命。 黑猫月影隐去身形,跟随这些人出了地道,便直接回到客栈。 吐出阴符流珠,瞬间消散。 张彪也是眼前一黑,满脸疲倦。 这一番操作,着实消耗不少,顾不上其他,只能先运气打坐。 另一边,营地也是乱了套。 “鬼…放屁!” “再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定斩不赦!” 骁卫统领怒气冲冲,觉得自己手下丢了人,当即便要下令打板子。 “且慢!” 郭安同样脸色阴沉,但却阔步走来,挨个查看。 逃出来的人个个惊慌失措,有的瘫倒在地上,有的更是直接昏迷,短短时间便已头颅发烫。 “是妖僧邪术!” 郭安起身冷哼道:“怕是快摸到了尾巴,才施展如此手段。” 骁卫统领眼睛微眯,犹豫道:“郭大人,那些妖僧,真有如此本事…” 说实话,他心中也发憷。 教训手下行,但要他亲自下去,那是绝对不可能。 郭安也懒得理会,沉声道:“成大人在外接应即可,徐白,随我来!” 说罢,便率先冲入地道。 徐白也带着一帮人紧随其后。 他们个个身背重弩,腰间还带着火霹雳,算是六扇门总坛最后的精锐。 “妈德,这家伙疯了…” 骁卫成统领嘟囔了一声,便开口道:“来人,把这些废物拖走,再找个大夫…” 虽说郭安已亲自下去,但地下闹鬼的事还是传开,使得不少人眼中惊疑不定。 远处,楚世元看着这一切,眼睛微眯的同时,也心中犯怵。 但事到临头,也只能狠下心来。 想到这儿,他阔步而来,对着骁卫成统领开口道:“成大人,那些妖僧实力不容小觑,若郭大人出了事,皇上必然震怒,我也带人下去支援。” 说罢,便带着一队亲兵进入地道。 “妈德,疯了,都疯了…” 骁卫成统领苦恼地抓了抓头。 郭安等人进入地道,很快便来到方才出事地点。 徐白点着火把,在地上查看一番,沉声道:“大人,没有发现脚印。” “顺着这条路找!” “是!” 一行人举着火把,加快脚步,几个呼吸便消失在黑暗中。 另一边,楚世元率兵进入,故意绕了个弯,避开郭安等人,转向其他方向。 不知不觉,晨光破晓。 一处地道内,郭安面色阴沉,看了看周围,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转来转去,又返回了原地。 “走,先回去再说!” 郭安无奈,只得下令撤回。 刚来到洞口,便见一名六扇门捕快等在那里,拱手急声道:“回禀总捕头,楚将军那边有发现!” “带路!” …… 双方很快汇合。 “本将找到了另一个出口!” 楚世元脸上带着笑容,指了指一处洞口,从这里往上,正好是宣义坊一座废弃古宅。 说着,厉喝道:“拖过来!”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军士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扔在地上。 尸体身形高大,光头僧袍。 这废物还能找到人… 郭安心中疑惑,但还没等他蹲下查看,楚世元便开口笑道:“这妖僧大概是探子,本将在其身上找到了这个。” 说罢,拿出一份沾满血迹的地图。 “这是…” 郭安呼吸变得凝重… ………… 哗啦啦…… “列队!” “弓弩手出列!” 马蹄声、铠甲声以及喧哗声,将正打坐回气的张彪惊醒。 他眉头微皱,来到窗前观察。 只见街道上涌来大批官兵,不仅有金吾卫、左右骁卫,甚至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好手。 皆身背重弩,手持火把,一副要发兵出征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 张彪眉头微皱,有些奇怪。 他救出王信二人,本计划用月影传信,偷偷指点郭安破敌之法,怎料一晚上便生出变故。 看这情形,是有所发现… 张彪有心下去查看,但下面有重兵封锁,月影白天想要施展隐身诡术,消耗精气更多。 眼下的他,根本吃不消。 张彪无奈,只得先观望一番… ……… “小心机关!” “碰到敌人,立刻动手!” 地道下,校尉们不断提醒。 他们个个神情紧张,手中重弩时刻指着前方黑暗,小心前行。 “果然是八卦陷魂阵。” 队伍中,郭安查看着地图,指向中央区域,“地道幽暗,唯有此地空旷,莲华宗那么多人,要想扎营,只有在这个地方。” 旁边楚世元开口道:“郭大人,那些武僧身手高超,动手时,还要看你们啊。” “楚将军放心。” 郭安沉声道:“当时妖僧用了毒物,除去那盲僧,其他人不足为虑,我等无需硬拼,只需以重弩杀敌即可。” “若剿灭贼寇,楚将军当为首功。” “说得哪里话。” 楚世元打了个哈哈,故意落后几步。 半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开朗。 火把一照,众人顿时惊呆。 “这是什么…” 眼前,是成堆的骸骨尸山。 呼~ 陡然间,阴风大作…… 第58章 杀劫平地生 阴风吹过,火把摇曳不定。 “小心!” “退后!” 郭安心中莫名不安,连忙下令后撤,死死盯着前方,眼中惊疑不定。 他于军中出生入死,又在江湖中厮混多年,对危险有种直觉。 这种直觉,令他多次死里逃生。 前方很平静,不过是地下洞窟扩充为古老军营,他一眼便能看出格局。 白骨成堆也没什么稀奇。 战场上,他曾亲自垒砌十米京观。 但偏偏有种莫大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其他人,也是神情紧张。 “这里,有点邪门啊…” “大人,快看!” 徐白双眉紧凝,指向前方。 骸骨堆中,不知何时飘起一层黑雾,好似粘稠泥浆,在森森白骨间蔓延,渐渐扩张…… 转眼间,就遍布整个洞窟。 最前方一名六扇门捕快嗅了嗅,疑惑道:“怎么有股腐尸的臭味,死了这么久…” 话未说完,他便惊恐看着周围,“你们有没有听到声响?” “好像,有一只军队…” 郭安本想训斥,但却面色大变。 他也听到了怪声,那是无数人凄厉嘶吼,混着铠甲碰撞、刀枪刺入血肉的声音。 “撤!” “所有人掉头,跑!” 来不及思索,郭安一声怒吼。 一种恐怖的濒死感让他浑身发凉,眉心直跳。 “掉头,跑!” “掉头,跑!” 后方地道内,人员众多。 命令层层传达,不断回荡。 好在这次进入洞窟者,皆是各方精锐,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扭头就撤。 “啊!” “那是什么!” 刚跑没多久,后方便传来惨叫声。 郭安等人扭头一看,目眦欲裂。 只见黑雾已蔓延出洞窟,有几名捕快和士兵被卷入其中,立刻痛苦地抓挠全身。 转眼,便血肉模糊倒地。 不仅如此,黑雾中还隐约传来喊杀声,好似隐藏着一只军队。 “快,快跑!” 楚世元吓得亡魂大冒。 他心中懊悔不已,本来找出地图,得了首功即可,但却一时贪心,想要仗着人多,争取更大功劳。 地下竟有这种恐怖玩意儿, 李佳那混球怎么不说! 有人向后扔出火把, 但火焰瞬间熄灭… 徐白扭身射出利箭, 但同样被黑暗吞没… 他们彻底放弃,知道黑雾是人力无法对抗,只能一个劲的亡命奔跑。 不断有人惨叫着被黑雾吞噬, 所有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 庞大队伍逐渐分散…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黑雾越来越近,众人也逐渐绝望。 黑雾忽然停下,猛然收缩。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妈德,妈德…” 楚世元身着沉重铠甲,虽说能抗刀箭,但也是极大负担,扶着墙,喘着粗气,口中不停乱骂。 他对着郭安喃喃道:“这…这是妖僧邪术,我金吾卫曾遇见过,但当时是鬼物娶妻,这次…是阴兵过境。” “郭大人,我们先撤,这里不宜久留…” 郭安看了看周围,脸色阴沉… ……… 就在郭安率兵进入前,距离骸骨营不远处,莲华宗同样在忙碌。 巨大洞窟内,已被清理干净。 四周墙上插着几根火把,地面扎起一盏盏帐篷,甚至还有物资整齐堆放。 地面上,躺着几名僧人。 就像在佛塔中所见一般,他们浑身关节处,骨刺穿破血肉,额头也长出骨角,双目血红,不断惨叫。 “忍着点!” 心见僧对着几人再次施印。 “吒!” 咒声震动,火把摇曳。 几名武僧身上骨刺渐渐缩回,然而他们也眼神涣散,很快没了气息。 周围武僧看到后,皆心有戚戚然,盘坐在一起,共同念诵佛经。 “心见师叔,那邪物是什么?” 终于有人开口询问。 心见僧叹了口气,“我不擅降妖,只听住持临走时,曾说此物叫白骨妖,见不得阳光,善于潜藏。” “他这次回去,便是要查找宗门典籍,寻找应对之法,没曾想出此大乱…” 有武僧狠狠握紧了拳头,“百年时光,无数僧众穷尽一生,我等本来就快要挖到。” “那么多师兄被困在地下,此刻怕是…” 心见僧皱眉训斥道:“佛陀降世,自会遭遇魔劫,他们往生极乐,不过抛去残身而已。” “弟子知错。” 武僧连忙低头,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这些时日,弟子常与梦中听到佛语,是否阿那婆达多尊者?” 心见僧点头道:“我也听到了,天地更新,尊者自然苏醒。” 就在这时,他猛然转头。 众武僧也若有所觉转身。 只见一处洞窟内,黑雾似潮汐般向往翻涌,阴风鼓荡,火把摇曳不定。 “是黑凶!” “葬尸地爆发了!” “快撤!” 心见僧一声怒吼,带着众武僧迅速离开,身后营地也被黑暗吞没… …………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终于退去。 众僧刚喘了口气,心见僧却耳朵微动,忽然抬手道:“有人来了,准备迎敌!” 话音刚落,就见郭安等人举着火把,从黑暗中缓缓走去。 郭安脸上带着扭曲笑意,双目冰冷,咬牙道:“好呀,真是冤家路窄。” “动手!” 武僧们也不废话,直接扑上前去。 后方黑凶仍在,唯有杀出血路。 郭安一声冷笑,向后一退。 哗啦啦…… 身后,密密麻麻的重弩抬起,伴着弓弦声,利箭似雨瀑般射出。 噗嗤! 噗嗤! 武僧们虽强,但也是肉胎凡身,当即便有数人被射成血葫芦。 他们撤的着急,似那木莲花法器,都还留在洞窟营地内,可谓赤手空拳。 但武僧们也是强横,竟扛起同伴尸体,作为盾牌,顶着向前冲。 “退,十步!” 郭安见状,沉声下令。 六扇门捕快和军士们立刻后撤,露出后方早已上弦瞄准的另一批人。 这便是郭安提前做好的计划。 三段式弓弩压制,始终保持距离,抵消对方武力优势。 武僧们没防备,又是几人中箭倒地,几个呼吸间便死伤惨重。 咚咚咚! 却是心见僧终于出手。 方才为拯救那些中了妖术的武僧,他连续施展咒术,真气已消耗殆尽。 眼看情势危急,只能硬冲。 庞大身躯在地道中异常显眼,每一步,都令地面震动。 咻咻咻! 箭矢如雨袭来。 心见僧依旧如那日一般,随意用手将箭矢拨开,同时身形古怪扭曲,避过射向下盘的弩箭。 嗖! 黑暗中,一只狼牙巨箭呼啸而来。 却是徐白站在众人身后,双目冰冷,动作飞快,嗖嗖又射出两箭。 三箭连环,速度各不相同。 心见僧本要扭头避过,但后方两箭速度更快,有一只,竟与前方箭头相撞。 箭头上, 赫然绑着一枚火霹雳。 轰! 火光炸裂,心见僧躲闪不及,庞大身躯被冲击波撞得连连后退。 而就在这时,最后一箭来到,直奔他心口处。 危急时刻,心见僧一声怒吼,庞大身躯展现不可思议的灵活,猛然一扭。 噗嗤! 虽避过要害,但狼牙巨箭也穿腹而过,带起大片血肉。 远处,徐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上次失败,导致好友诸葛送命,他这几日时刻回忆战斗经过,想出这连环三毒箭,竟还没斩杀妖僧。 “快撤!” “保护心见师叔!” 武僧们见状,几人拼死上前,拖着心见僧就往后跑。 他们后方正好有个拐角,加上火霹雳爆炸,导致土石掉落,使得追兵阵型有些乱。 “追,一个也别放过!” 郭安一声怒喝,率兵追击。 最可怕的敌人受重伤,众人士气大增,纷纷加快脚步。 武僧们在地道中跌跌撞撞,不时有人中箭倒地。 虽说后方黑雾已散,但方才走散的官兵,同样开始聚集,堵住一条条地道,逐渐缩小包围圈。 众僧无奈,又退回洞窟营地。 虽说黑雾已然散去,但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后方就是骸骨营,他们同样无路可退。 咔嚓! 心见僧也缓过劲来,一掌削断背后狼牙箭头,又从前方拔出断箭,肌肉收缩,竟硬生生止住伤口流血。 然而他刚要起身,就眼前一黑,闷声道:“鹰犬,在箭上抹了毒。” 说罢,便扑通一声轰然倒地。 “师叔!” “快取木莲花突围!” 众武僧纷纷忙碌,有人去救援心见僧,有人从物资中抽出木盒。 然而,还未等他们动手,密密麻麻箭矢便再次袭来… 不到数息,众武僧便纷纷倒地。 洞窟内,渐渐安静下来。 噗嗤! 郭安面无表情,行走在一具具尸体间,看到有人存活,便毫不犹豫补刀。 终于,他看到了心见僧。 对方虽同样中了几箭,而且身中剧毒,满脸乌青,但竟然还有口气。 郭安眼中凶光一闪,横刀抬起,便要剁下首级。 铛! 却是楚世元出刀挡住,劝说道:“郭大人,这些妖僧在地下图谋不轨,总要留个活口询问。” “别忘了,这地道还有通向皇城入口啊…” “让开!” 郭安冷笑一声,便要强行动手。 “大人,找到封书信!” 就在这时,徐白拿着封信匆匆走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郭安有些奇怪。 他们此行便是要报仇,杀人更重要,何事能令徐白如此动容? 拿起书信,郭安看了几眼,先是皱眉,随后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不可能…” 第59章 古简《游仙记》 “报!贼匪已伏诛!” “拖出来!” “快去请大夫,还有不少伤员…” 通政坊内,一片嘈杂。 此时已过晌午,阴云散去,秋日阳光照下,渐渐驱散冷意。 将士们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 贼人伏诛,虽说死伤不少,但也没轮到自己,总算是雨过天晴。 后天便是秋灶大祭,不少坊市都有庙会,若能得闲,便陪家人去游玩… 远处茂密树冠上,张彪矗立观望。 一具具僧人尸体被拖出,尤其心见僧,更是成了血葫芦,满脸漆黑,铁链捆绑,根根铁签刺穿穴道与气海…… 张彪有些诧异。 没想到郭安还真剿灭了莲华宗。 对方有木莲花迷雾法器,在地道中可算占尽优势,还熟悉地形,即便人少也不至于如此。 看那些死尸浑身腐烂…… 莫非惊动了骸骨营? 无论如何,心见僧是完了。 那些鬼头铁签,乃六扇门刑具,专破气海穴道,修士再强,没了真气也会沦为废物。 落到刑部大狱,比死还惨。 想到这儿,张彪摇了摇头,纵身一跃跳到坊墙上,随后拐出暗巷,消失在人群中…… ………… 怀贞坊,重阳观。 “诸位,还请小心点…” 玄城老道看着一堆堆典籍被搬上马车,一脸心疼,对着挑夫们叮嘱道:“这些古册都年头不短,弄破了,就再找不回了。” 张彪在一旁笑道:“玄城道长,你不是对这些不在意么?” 他从通政坊离开,眼看天色尚早,便顺道来怀贞坊,将重阳观典籍拉回去整理。 玄城老道抚须摇头道:“托施主的福,那些银子足够撑些时日,老道总得为徒弟们留点什么。” “环境变了,这想法也会跟着变,恒久是道,变化也是道,老道不过顺其自然罢了。” “好个顺其自然…” 张彪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天地大变,他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这些时日,虽得了机缘,正式踏入修士行列,但总有种身不由己,被推着走的无力感。 或许,是自己仍未适应当下局面。 天地更新,万物皆变。 犹如江海狂涛,在这神秘未知的修行世界面前,在巨变的时代面前,他不过一小小蝼蚁,妄图掌控周围只是笑话。 那些上古修士,何尝不是如此? 既如此,便索性冲入未知汪洋之中,随狂风暴雨起舞,探索更远的地方。 或许,这才是修士的心境。 想通此点,张彪只觉心中阴霾尽散,看了看秋日高远,哈哈一笑: “走喽,扬鞭!” 驴儿摇头晃脑,铃铛叮当作响,拉着车穿过正阳大街,没多久便回到了安贞坊。 张彪从家中搬出几张桌子,铺上草席,将书册一一摊开晾晒,随后才开始熬药练功。 昨晚消耗不少,当精气神补足后,他才泡了壶茶,挨个查阅。 《洞玄经》,名字起得够大气,但不过是本朝一道人所着,说得云里雾罩,实则全是臆想…… 《沧源三论》,这个年代倒足够久远,是前朝大业典籍,但虫蛀鼠咬,腐朽不堪,并没什么稀奇… 《崇善帝君源文》,乱七八糟… 《太始内经》,这个还有点意思,讲的是道医学,来历古老,流传甚广。 虽非修士秘籍,但他今后熬药炼丹,免不了要多了解相关知识… 有灵视之眼相助,再加上摸索出经验,张彪挑拣的速度越来越快。 临近黄昏时,一本书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此典籍,名叫《游仙传》。 不同于其他书册,这是一卷竹简,不知来自什么年代,竹简已经斑驳,近乎腐朽,皮绳也快散开。 按理说,应该不是修士所着。 但其上面字体,却和他家传的几本秘籍上有些相似。 张彪二话不说,运转灵视之眼。 古老的竹简(凡) 1、这是一份来自古老年代的书简,历经沧桑岁月,已斑驳腐朽,名为《游仙传》,是其中一卷。 2、重阳观的祖师,曾跟随一位修士游历四方,以师礼待之,观其言行,撰写此书。 3、上面,隐藏着古老的秘密… 找到了! 张彪当即来了精神。 他从剩下典籍中翻找,果然又寻到了几卷《游仙传》,按照顺序排列,还缺损了几卷,但也是惊人发现。 小心清理后,张彪一边辨认字迹,一边毛笔重新抄写。 这《游仙传》是以对话形式描写,刚开头,便令张彪精神一振。 余求道十载,终遇真修,气概豪迈,不类凡俗,除魔四方,道号屠灵子,人称三阳天师。 问道天师曰:余闻上古真修,餐云吐雾,道法通玄,今时之人,术法难成,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 天师曰:阴阳变化,大道难违… 看到这里,张彪已心中了然。 重阳观,并非玄阳一脉,而是其祖师遇到了末法时代的那位屠师兄。 那个时代,天地灵气消失,修士道路中断,妖魔鬼怪虽也变弱,但却更加凶残,疯狂吞噬凡人精血维持。 张彪脑中仿佛出现一个画面: 末法乱世中,一道人苍髯如戟、竹甲长剑,行走四方,斩妖除魔,于黑暗中散发最后的光芒。 另一名年轻道人则跌跌撞撞跟随,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张彪边看边写,眼神变得凝重。 按屠灵子话中之意,玄阳一脉凋零,师弟死后,便只剩下他一人。 或许是沧海孤鸿,四顾茫然,这位屠灵子也不隐瞒,透漏了许多事。 在更古老的时代,世间宗门昌盛,操控大大小小人间王朝,创造出一个辉煌盛世。 所有宗门,都分内门与外门。 内门全是天骄英才,专注于修行。 外门则成道无望,更多参与世俗,掌控人间王朝,为宗门聚拢资源,收集人才。 末法时代,很久以前便被预料到,内门一夜之间消失,只留外门弟子维持人间稳定。 看他的意思,玄阳一脉是遭逢大变,还与这末法时代有关,因此人丁稀薄。 还有些传承,依靠特殊法门,仍旧受内门掌控,隐居修行,静待时机… 这应该就是莲花宗、玄都观传承至今的原因。 张彪想起那些莲花宗疯和尚。 千年末法,传承不绝,更是在玉京城潜伏百年,数代僧众经营。 是什么样的力量, 能令他们如此虔诚? 再往后,关于末法时代、诸多修士隐秘,屠灵子便守口如瓶,不再透露。 但从对话中,却能感受到他的那份怨恨和苍凉。 那个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彪心中升起浓浓的好奇。 难道末法降临, 是人为原因? 虽说屠灵子没再讲述上古之事,但通过玄阳观祖师记录,张彪也发现了不少秘密。 玄阳一脉,三阳经只是炼气法。 他们应该是融合了服食和炼器法。 通过服食,修炼三阳真火。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器修,修炼一口飞剑、一具竹甲,通过这两样法器,发挥三阳真火威力,战力十分强大。 原来如此…… 张彪恍然大悟。 他分明能感觉到三阳真火的强大,但只燃烧于头顶双肩。 护身足够,却难以杀敌。 原来是需要法器辅助… 《游仙传》上,当然不会记载这两种法器炼制法门,但屠灵子降妖除魔的经历,也是宝贵资产。 甚至记录了许多妖魔鬼怪弱点。 张彪神情兴奋,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便回到房中,挑灯继续抄录。 黑暗中,小屋烛火昏黄…… ………… 皇城,琼华殿。 大殿内烛火通明,檀香缭绕。 郭安沉默不语,静静站立。 许久,宝座之上才传来一声苍老的冷笑,“天地巨变,原来如此。” “那些个宗门,想要重新掌控世间,想要朕的江山,四分五裂?!” 第60章 朝野变化生 “凭他们,休想!” 宝座之上,皇帝赵冕猛然起身,咆哮声响彻大殿。 环绕的侍卫宫女连忙下跪。 “皇上息怒。” 郭安也深深低下了头颅。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那个执帝剑,平三王的矫健身影…… 又想起了冰原上那个策马扬鞭,誓要一战功成,赠中原百年安稳的豪迈声音…… 如今皇帝年迈,龙威更甚。 但他,却听出了一丝颤抖… 龙雕御座之上,赵冕喘着粗气缓缓坐下,望着那一封封信笺,他觉得有些气闷,将领口又扯开了一些。 平复下心情,他才深深吸了口气,淡然问道:“郭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郭安连忙弯腰拱手,“此事虚实,臣不敢断言,但黑日血月之变,数月前他们便已知晓,加上如今诸般异象,多半是真。” “若真如他们所言,年后将天降大雾,持续数年,各州水陆通道受阻,必然酿出大祸,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赵冕眼睛微眯,“可有妙策应对?” 郭安沉默了一下,“这…臣乃一介武夫,资质鲁钝,陛下说什么,臣就做什么。” “蠢货!” 赵冕虽骂得狠,眼中防备却略减,沉思道:“莲华宗于京城布局百年,定然所图甚大,地下那东西,说不定就是扭转乾坤关键。” “还有这地道,竟通向皇城内院,若被贼人所用,却是大麻烦。” “郭安,你持我手令,将各个地道出口堵塞,炸塌多余通道,只留关键之处,重兵把守,秘密挖掘,看这玉京城下,到底藏了什么!” 郭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那下面有一古怪之地,甚是危险…” “去做。” 赵冕捏了捏眉心,摆手道:“此事朕来想办法。” “臣,遵旨!” 郭安拱手退下。 离开琼华殿,他扭头看了看那尚未熄灭的烛火,对着夜空叹了口气。 头一次,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 郭安走后,大殿内沉默了许久。 半晌,赵冕才拿起书信,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后,开口道:“莫言,兹事重大,你觉得这朝中还有谁能信?” 旁边英俊少年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低头道:“陛下恕罪,奴才不敢妄言。” “哼!” 赵冕摇了摇头,“皇子们都盯着皇位,个个志大才疏,巴不得朕早死…” “朝中大臣身后,是各州望族与乡绅,得知此事,怕是会立刻生出野心…” “还有各地藩王…” “别说你,朕也不知能信谁!” 年轻的内侍莫言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 他第一次见赵冕如此模样。 他清楚这位帝王脾气,从不愿意暴露出软弱,哪怕在李贵人面前也没有。 听了这些话, 会不会小命不保…… 就在他心惊胆战时,赵冕忽然开口道:“去,请刘、裴两位大人入宫商议。” “是,陛下。” 莫言松了口气,急匆匆离开。 不到一个时辰,两位宰相刘吉和裴元赏便到了琼华殿。 刘吉是柱国老臣,裴元赏为中书舍人,二人可以说是百官之首。 “陛下深夜召见,不知…” “不急,莫言,去弄些酒菜,说起来,也许久没与二位爱卿秉烛夜谈了……” ………… 天色微亮,裴元赏才从宫中返回。 他的府宅前门,一年四季都挤满了前来拜访的人,拉满礼物的马车,几乎占满了整条街巷。 尤其秋灶大祭临近,更是有人大半夜便开始排队。 裴元赏的小轿从侧门而入。 走出轿子,他看了看远方晨曦,半天没有动身,只觉脑中有些恍惚。 原因无他,昨夜所闻太过离奇。 “哎呀,不是入宫么,怎么一身酒气,来人,给老爷更衣…” 夫人李氏早已等候多时,一边抱怨,一边安排,还小声询问道:“陛下深夜召见,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元赏这才回过神来,冷着脸道:“说了多少次,朝中的事,莫要打听!” 说罢,若有所思道:“你前段时间跟我说过,苍州老家,有异人上门?” 李氏皱眉道:“老爷不是差人训斥了一番么,让族人莫要与那些人来往。” 裴元赏沉默了一下,“叫裴忠来我书房一趟。” 说罢,便阔步走向书房。 半个时辰后,一名汉子乔装打扮,由暗道离开,出了玉京城,便直奔苍州而去…… 与此同时,宫中也有人行踪诡秘,一封封密信,通过各个渠道,传入城中深宅大院和皇子府中… ……………… 咚咚咚! 安贞坊小院,敲门声响起。 张彪将抄写完的册子藏好,这才出了小院,打开木门。 “见过张兄弟。” 来者正是余子清,他一袭青袍,明显意气风发,拱手道:“张兄弟不是托我找靠谱的匠人么,这位杨骓乃我师兄,是南城有名的伢人。” 话音刚落,他身旁一中年人便拱手笑道:“张兄弟的大名,在下可是久有耳闻啊。” “二位请进。” 张彪微微一笑,将二人请入院中。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清早空腹不宜饮茶,待我收拾一番,在下做东,咱们去广福楼吃早点。” “不急。” 杨骓恭敬拱手道:“张兄弟原先也是六扇门出名的高手,咱们身份也不是秘密,有些话还是提早言明,免得伤了和气。” 张彪笑道:“天地门么,当然知道,实不相瞒,我的活,普通匠人可做不了。” 杨骓瞬间了然,“张兄弟要建密室?外地匠人好找,但这封口的费用,可不便宜…” 玉京城规定,不得私掘密室。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京中豪门望族私建密室,挖掘地道者不知有多少。 那些达官显贵,自然有家丁成群,江湖帮派也人员众多。 至于人丁稀薄的小门小户,只能选择雇佣匠人。 但这活,普通匠人不敢接,甚至有胆小者敢跑去京兆府告发。 唯有江湖厮混的外地匠人,什么都敢修,反正拿了钱便会远离京城。 想通此点,杨骓顿时放松警惕,笑道:“张兄弟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他以为张彪是离开六扇门后,准备做一些不法买卖。 这种事都做,多半不是朝廷细作。 张彪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那个地下密室,他已经看过,与外界通道全部坍塌,但面积着实不小,一个人真做不来。 至于保密问题,自有迷魂镜相助。 彼此放下戒心,三人便前往附近坊市的广福楼吃早点,聊些江湖轶事。 张彪身手高超,余子清和杨骓有意巴结,气氛越加融洽。 咚! 就在这时,一阵闷响传来。 余子清吓得猛然站了起来,“地龙翻身了?” 张彪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这震动是从地下传来,玉京城地道已被发现,应该是朝廷在炸毁地道。 毕竟这条地道有出口直通皇城。 看昨日情况,骸骨营也已被发现,不知朝廷会如何应对。 吃过早点,与二人告辞后,张彪便匆匆向丰邑坊而去。 一路上,各坊市都有人议论,感觉到地下震动,不免议论纷纷。 张彪更加肯定判断。 同时心中也有些担忧,虽说那个密室与外界通道已然坍塌,但这帮家伙若一心毁掉出口,那就麻烦了。 来到废弃道观,他顺着枯井进入地下,一座七米高的空旷洞窟顿时出现在眼前,到处堆满腐朽的木车瓦罐。 张彪看到后,才松了口气。 同时他也想清楚原因。 这玉京城地道,许多出口都通向寺庙道观、百姓用井和王府深宅。 若要一一损毁,不仅动静大,还会引起不少骚乱。 直接炸毁通道,更加省事。 出了密窟,张彪便准备回家继续整理典籍,然而,丰邑坊百姓的议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么,皇城外和西市都发了榜,皇上要召集奇人异士入朝……” 第61章 周大郎揭榜 “召奇人异士,你看错了?” “骗你作甚,今早便贴出了榜文,上面还说了,被选中者,还可入朝为官呢!” “真是胡闹,只有那些话本上的昏君才会办这事儿,莫非皇上要炼丹?” “嘘,这些话可别乱说……” 玉京城人爱热闹,喜欢八卦。 朝中逸闻趣事,深宅大院桃色绯闻,都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张彪微微摇头,也不奇怪。 玉京城地道暴露,骸骨营造成死伤者众,再加上连日来的蹊跷事,朝廷必然已反应过来。 说实话,还有些迟钝了。 不过也很正常,格局的变化,不是每个人都能反应过来。 或者说,不愿相信。 这便是人的思维惰性。 即便在前世那个资讯发达的世界,面对时代变化,也总有许多人闭着眼睛,宁可待在舒适圈,自欺欺人。 朝廷召集奇人异士,无非是为了应对如今这时局变化。 但张彪心中,却不太看好。 很简单,那些传承久远的宗门,还受到上层力量操控。 他们看惯王朝沉浮,根本不在这红尘规矩内,哪会相信君臣忠义那一套。 王朝崩溃,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即便他张彪自己,也不会入朝。 他太清楚朝中权贵的嘴脸。 玄阳一脉、无相宗,他身具两个宗门传承,一旦暴露,想抢夺的人绝对不少…… …… 出了丰邑坊,张彪略微思索,便向南城永福坊而去。 王信与铁守明都住在哪儿。 昨日出事,多半已回到家中静养。 到了王家,果然,王信正躺在床上哼哼,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这差事还是辞了好!” 王母在旁一直抱怨,“前阵子就死那么多人,这又是一批,还好捡回一条小命。” “瞧瞧,染了风寒,现在药价这么贵,辛苦挣得那点银子还不够买药的……”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低声道:“我听说通义坊有位白老太,符水很是灵验,许多百姓都前往求医,张小哥你见识多,此事是真是假?” “娘,那肯定是骗人的啊!” 王信捂着额头无奈道:“被骗了银子还好说,吃死了谁给您养老啊……” “呸呸呸,乌鸦嘴!” 见二人争吵,张彪笑道:“没事,就是染了风寒而已,我正好会些医术,针刺便可治疗。”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幅针具。 王信狐疑道:“彪哥,你还会这一手?” “我会的多了!” 张彪微微一笑,二话不说,开始给针具消毒,随后施针治疗。 他捣的鬼,当然知道什么原因。 一是染了风寒,二是邪气入体。 寻常医生,只以风寒治疗,自然效果极差,刚好他来之前,专门看了那卷《太始内经》道医典籍。 常年练武,针刺认穴也不在话下。 列缺、迎香、支正、风门…… 很快,王信身上便插满银针。 “哼!” 张彪一边运针,一边用“哼哈”二字诀,轻轻一哼。 “嘶!” 王信倒抽一口凉气,只觉脑子瞬间清爽,随后浑身汗如雨下。 “好了。” 张彪收起针具,笑道:“表寒已解,只需在家中静养几日便可。” “还真舒服多了…” 王信眼睛一亮,“彪哥,你既然有这手,何不去开药堂,到时我也辞了差事去帮忙。”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父也忽然开口道:“辞了好,那边又出了事,再干下去,怕是小命也保不住。” 张彪微愣,“又出了何事?” 王父原先也是六扇门捕快,不过能力不足,连铜牌捕头都不是,如今只是做些扫地跑腿的杂活。 王父眼神有些恐惧,“总捕头回来后,便将那地道入口设为禁地,重兵把守,时常带人下去,也不知做什么。” “这段时间,不断有人生出怪病,身上冒出骨头,如同鬼怪,撑不了几个时辰便一命呜呼。” “这件事下了封口令,你们出去可千万别说…” 一席话,听得几人脊背发凉。 “冒出骨头…” 张彪若有所思道:“那边确实危险,开药堂我没想过,但六扇门的差事,还是辞了好。” “行!” 王信也咬了咬牙,可怜巴巴道:“彪哥,我以后便跟着你混了。” “先养好病再说。” 离了王宅,张彪又去铁守明看了病,对方同样也得了消息,生出离开六扇门的想法,不过还未下定决心。 张彪也不勉强,做完这些,便回到了安贞坊。 快到家门口时,他看到了周大郎。 对方一瘸一拐,衣服破烂,脸上全是乌青,双眼红肿,看模样刚哭过。 张彪眉头微皱,“大郎,又有谁欺负你了,走,我与你出气。” 周大郎为人老实又嘴笨,周老爹眼瞎后,便是他去那些售卖活鸡和猪肉。 市井之间,有仗义屠狗辈,但腌臜小人更是不少,就好欺负良善。 “不了不了……” 出乎意料,周大郎竟连忙摆手,回到自己家中,迅速关上了门。 张彪愕然,摇了摇头,回到家中。 周大郎的事只是插曲,对方若不愿求助,他也懒得出手。 他此刻脑中,只有一件事。 之前王父说六扇门有人得怪病,浑身冒出骨头,好像《游仙记》中有记载。 回到房内,拿出《游仙记》笔录,他便细细查找起来…… ………… 隔壁,周老爹不停低声咒骂,“那张彪打了泼皮,偏偏又辞了官,这倒好,气全撒到我们头上了。” “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咱爷俩活着有什么劲,一起上吊死了算…” 他骂着骂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一旁的周大郎置若罔闻,低着头,死死盯着远处猪圈里的几头猪。 他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咬了咬牙,扭头便走。 “你去哪儿?!” “骂你几句都不行,没出息的东西!呜呜……” 身后,周老爹咒骂不停。 周大郎一瘸一拐,脸上全是疯狂,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来到皇城外。 此刻的皇城外很是热闹。 百姓围了一圈,不时高声叫好。 只见圈子中央空地上,有人耍蛇,有人喷火,还有人拿着木刀砍草纸,纸上出现诡异图案…… 远处皇榜下,一排士兵持枪护卫。 皇帝贴身太监莫言坐在椅子上。 他此刻哪有皇宫时懦弱,坐在椅子上,气势十足,细细品着茶。 看似悠闲,实则眉头紧皱。 这召集奇人异士的事,皇帝赵冕交给他亲自处理。 是好事,也是坏事。 本来这种荒唐的事,必然在朝中激起轩然大波,但他今早亲眼所见,除了几名愣头青言官,其他人都闭口不言。 事情泄露了。 他看到了宰相刘吉的愤怒, 更看到了皇帝嘴角的冷笑。 满朝恭维, 无一人可信任! 莫言看到了机会,召集奇人异士,如果他办好了,便是条青云路。 可惜,皇榜张贴至今,来者众多,但全是不知死活的骗子。 莫言心中已经有些恼火。 他知道人群中,少不了各方眼线。 此事办成闹剧,他也小命不保! “让开!让开!” 就在这时,周大郎推开人群,一瘸一拐来到莫言面前,大声拱手道:“草民有真本事,愿为皇上效劳!” “哈哈哈!” “又来个瘸子!” 周围百姓一阵哄堂大笑。 莫言却察觉出异样,放下茶杯,眼睛微眯道:“你,有何本事?” 周大郎喘着粗气大声道:“我懂鸟兽语,可与鸟兽说话!” 说着,扭头看了看周围,嘴里突然发出咝咝啦啦的怪声。 “啊—!” “怎么啦!” 那耍蛇的艺人顿时倒了霉,几条驯服的毒蛇突然凶性大发,直接给了他几口。 若非毒牙已拔,当场就要殒命。 周围百姓顿时目瞪口呆。 “好!” 莫言猛然起身,亲自来到周大郎面前,面带笑意道:“果然是异人,皇上求贤若渴,大梁朝也不会亏待你!” 说罢,摆了摆手。 当即有士兵抬着箱子过来。 莫言一脚踹开,指着里面整齐堆满的银子,大声道:“皇上有旨,入朝者先赏银五千,立大功者,加官进爵,可登青云梯!” 周围百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莫言看到人群中不少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心中冷笑。 消息走漏了又如何。 别人能给的,皇上给的更多! 千金买马骨,不信召不到人! 在周围羡慕的眼光中,在莫言的恭维中,周大郎只觉浑身飘飘然。 那日鸡怪偷袭受惊后,他便发现古怪,自己脑中时常出现诡异的声音。 渐渐的,能听懂鸟兽语,甚至能模仿其声,指挥野兽。 这个发现,令他惊恐不已。 之前一时冲动,再也受不了那穷苦生活和谩骂,想着来赌一把,大不了被人当疯子打一顿。 没想到,真的能成。 这便是发达的感觉么…… 周大郎忽然理解了父亲。 “来人,上门道喜!” 问清周大郎底细,莫言当即命金吾卫牵来高头大马,抬着满箱银子,一路敲锣打鼓,前往安贞坊。 他很清楚,周大郎要的是什么… 人群中,还有一名少年,正是曾经的盗墓小贼田岳,他两眼几乎羡慕的发红,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 安贞坊,张家小院。 “找到了!” 张彪找到一页笔记,上面一段对话,赫然提到了这个邪物。 那是种妖,罕见的白骨妖! 所谓妖,通常是由野兽所化,但白骨妖却是骸骨所化,善于潜藏,吸人精血,将来可化形为人。 此物,浑身是宝啊! 张彪满是兴趣,却忽然皱眉抬头,只听得外面乱哄哄一片… 第62章 皇榜搅沉渣 出了什么事? 张彪眉头微皱,起身查看。 这安贞坊乃平民区,他又住在坊内深处,即便上元节和秋灶大祭,都没这么吵…… 出了小院,街上已围满了人。 安贞坊的百姓,几乎已全部出门,围在街旁看热闹,就连附近坊市的也来了。 只见周大郎骑着高头大马,前方有金吾卫士兵开路,还有人小心牵马,后方则有人抬着箱子。 “出了什么事?” 张彪连忙向旁边坊民打听。 “周家时来运转了!” 旁边汉子低声道:“朝廷贴皇榜,召集奇人异士,周家大朗被选中了。” 张彪愕然,“他怎么会选中?” 那汉子啧啧道:“听说会鸟兽语,当场就赠了五千两银子,妈德,老子怎么没这好运…” 言语间,满是极度。 原来如此…… 张彪一听,瞬间了然。 修士法门分为“术”与“通”。 “术”为外,需借助外力,而“通”,则由内而发。 一般来说,只有筑基后,才能炼成“通”,比如他的三阳真火,多半会化作某种神通。 但凡事皆有例外。 有类人,祖先血脉不凡,偶然情况下受到外界刺激,便能觉醒先天神通。 这些人是天生的修道苗子,相当于起步就比别人快。 《游仙记》屠灵子对话中偶尔提及,他们外门的一个重要任务,便是寻找这类人。 想到这儿,张彪望着马背上脸色兴奋的周大郎,运转灵视之眼。 周大郎(黄级一品) 1、居住在玉京城安贞坊的年轻人,自小贫苦,养殖牲畜为业,因受伤而导致残疾。 2、觉醒妖通:兽言,可听懂学习兽语,与野兽交流沟通。 3、我要飞黄腾达,再不受气… 原来是妖通! 张彪若有所思,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羡慕,灵视之眼,不弱于任何先天神通。 灵气复苏,少不了觉醒之人。 只是万事万物都有代价。 就像他的灵视之眼,若直视太高等级之物,便会神魂受损,甚至疯癫,各种提前觉醒的“通”也有危险。 这周大郎的妖通,碰到那些厉害的凶怪,反倒会被其凶残影响心智。 所以觉醒者,离不开宗门引导。 按其资质,无论加入御兽宗,还是沟通祖灵的灵巫,都是不错选择。 可惜了…… 与此同时,安贞坊坊正陈海山也将周老爹请了出来,言明经过。 “这…这怎么可能。” 周老爹显然一时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两名浑身刺青的汉子,哭爹喊娘被金吾卫士兵拖了过来。 “周爷爷,饶命!”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二人看到周大郎,便哭喊着求饶。 张彪认识此二人,正是曾经欺辱周家父子,被自己暴揍一顿的坊间恶霸。 周大郎看到二人,有些不知所措。 一名跟随的小太监则阴恻恻道:“这二人横行霸道,冲撞朝廷命官,还等什么,给我打!” 话音刚落,便有如狼似虎的士兵上前,啪啪啪几棍子下去,那二人便气若游丝,渐渐没了呼吸… 周围百姓皆是寂然,虽说是恶霸,但当街打死,也令他们心又戚戚然。 “哈哈哈…呜呜呜…嗝!” 周老爹这下终于相信,一阵狂笑后大哭,竟被一口老痰呛着,晕了过去。 “爹!” “快,快去叫大夫!” 现场顿时一阵大乱。 见此情此景,张彪微微摇头,回到家中,紧紧闭上了院门…… ………… 通义坊,位于城西南。 这里也是玉京城有名的平民区,之所以出名,皆因做半遮门生意者颇多。 太平坊青楼瓦肆众多,但那种销金窟,别说平民,就是普通小商人都不敢去。 他们最喜欢去的,是西市附近怀德坊,那里胡姬风情更加诱人,还不用装腔作势,吟诗作对。 另一个,便是这通义坊。 京城中有不少做半遮门生意的,有些坊市怕败坏清誉,便将她们赶了出来,逐渐汇聚于通义坊。 有这种生意,什么赌馆当铺自然跟了过来,三教九流汇聚,治安混乱。 坊间深处,有一户平民小院。 院外胡同内等满了人,排着长队,既有平民百姓,也有商人书生。 奇怪的是,在这城狐社鼠汇聚的通义坊,却没人敢来滋扰。 原因无他,这里有位白奶奶,擅用符水治病,不少香会之人都受其恩惠。 一名少年气喘吁吁,从胡同外跑来,正是曾经的盗墓小贼田岳。 “让开让开!” 他一边叫嚷,一边推开人群。 奇怪的是无人生气,反倒一个个对着他,又是拱手,又是打招呼。 “田小哥,帮忙说个情。” “我家病人等不及了…” 田岳理都不理,直接冲进小院,和负责维持秩序的汉子打了声招呼,便蹑手蹑脚走进堂屋。 堂屋内,烟雾缭绕。 一名黑衣老妪端坐在蒲团上,满脸皱纹,眼珠子贼大,正是鼠婆婆。 她此刻已换了干净衣裳,一手端瓷碗,一手捏纸符,摇头晃脑,口中不停嘀嘀咕咕。 地面草席上,躺着一名病人,浑身发热,面目通红,已然神昏说着胡话。 旁边站着的家属满脸紧张。 田岳见状也不敢说话,小心等候。 许久,只见化名白老太的鼠婆婆手中纸符呼的一声自燃,随后在清水中搅了搅,淡淡道:“快给他灌下去。” 家属不敢怠慢,扶起病人,便将一碗符水尽数灌下。 奇迹出现了。 这病人开始浑身冒汗,很快清醒过来,气若游丝道:“我,我在哪儿?” “多谢白奶奶!” 家属顿时感激涕零。 田岳见状只觉心中好笑。 这些人的疫病,是他带着元宝亲自放毒,水中提前配了解药,自然灵验。 当然,这种事他是不会乱传。 待那家属扶着病人离开,田岳当即关上门,低声道:“奶奶,我去看了看,皇榜的事是真的。” 鼠婆婆端起大烟杆子抽了几口,若有所思道:“近日诸般异象,朝廷估计知道了什么,看来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 田岳顿时着急,“奶奶,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你懂个屁!” 鼠婆婆骂道:“莫被权势迷了眼睛,咱们只是骗钱,那些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朝廷是真的求贤若渴!” 田岳连忙分辩道:“我见到一个瘸子少年,能听懂鸟兽语,当场就被赏了五……” “你说什么?” 鼠婆婆当即起身,厉声询问。 田岳从未见过鼠婆婆这般模样,心中畏惧,哆哆嗦嗦又说了一遍。 “你先出去!” 鼠婆婆听罢,脸上阴晴不定,让田岳出去后,她来到后屋密室,对着供桌上了柱香,缓缓跪下。 “父亲,鼠儿资质鲁钝,又错过天时,此生修道无望,如今有奇材现身,为了我御兽传承延续,怕是要赌一番了……” 供桌上挂着幅画像,赫然是个猎人打扮的汉子,肩上立者飞鹰,脚下卧着猛虎。 出了密室,鼠婆婆当即喝道:“田岳小子,驱散外面的人,陪我去揭榜!” “好勒!” 田岳满脸兴奋,连忙驱散病人,租了辆驴车,拉着鼠婆婆便往皇城而去。 刚到正阳大街,便看到一对金吾卫护送,八抬大轿上端坐着一名小和尚。 正是崇圣寺被他迷晕的小僧。 “怎么是这小家伙…” 田岳有些奇怪,连忙向人打听。 “是崇圣寺的小活佛!” 路人一脸恭敬道:“听说他大病一场,便能沟通药师佛,看病医人神妙不凡,崇圣寺如今都快挤塌了……” ………… 皇城外,皇榜之下。 一名西域胡僧正双手合十,口中呢喃不停,竟有黄沙飞起,围着他缓缓旋转… 内卫太监栾莫言放下茶杯,嘴角露出笑意,连忙起身道:“火罗教竟有这般异术,皇上必亲自封赏!” 他心中十分得意。 千金买马骨的计策成功,那周大郎刚走,便有火罗教前来揭榜。 虽是西域外族,但意义却不凡。 这,可是一整个教派! 皇城外发生的事,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玉京城。 …… 太平坊青楼上,李府二公子李佳眺望皇城,喝着酒,嘴角露出笑意…… 刑部大牢内,火光昏暗不定。 大理寺少卿丘辰义支走狱卒,看着满身污血的心见僧,缓缓拱手道:“大师,在下仰慕仙道,恳求赐法…” 心见僧也不搭理,用虚弱的声音,不停念诵佛经:“舍利子,五浊临世,十恶降生,众生垢重,悭贪嫉妒…” 丘辰义笑了,摊开双手道:“大师说笑了,在下查阅过佛经。” “世人皆贪心不足,众生皆恶念缠身,什么时候,不是五浊恶世?” 第63章 邪物白骨妖 心见僧低着头,不再诵经。 丘辰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叹了口气,悲声道:“在下虽生于钟鼎世家,但却是庶子之身,饱受欺凌。” “来到大理寺,更是看惯了人间污秽,愿拜入大师门下……” “别白费口舌了。” 心见僧缓缓抬头,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平静说道:“我莲华宗法门,唯有受戒方能修行,你贪欲炽盛,与佛无缘。” 丘辰义听罢,眼神微冷,摇头笑道:“大师说笑了,你莲华宗在京中放贷,不知逼死所少人,景帝时谋反,窥视大权,又百年潜藏,图谋不轨。” “说在下贪念缠身,岂不可笑?” 心见僧依旧面色平静,默诵经文。 丘辰义见状,眼神慢慢变得冰冷,但还是低声道:“时间不多了,大师,在下找到机会再来看你。” 说罢,便转身离开。 “五浊十恶…另有所指。” 就在他快要离开牢房时,心见僧忽然开口,空洞的眼眶内黑漆漆一片,声音也变得空灵。 “五浊十恶,乃灭世邪魔。” “你们为何会突然得到地图?” “我莲华宗若要谋反,百年时光有的是机会,你就不好奇下面藏了什么?” “莲华出于浊恶,浊恶亦可腐蚀莲华,你若好奇,便去查……” 丘辰义猛然转身,“大师到底什么意思,为何不能明说?” 心见僧沉默许久,“誓言所限,不能透露,老僧,只是不想这玉京城,沦为血肉地狱……” 丘辰义还想细问,但听到外面脚步声,只得咬了咬牙,迅速离去。 …… 出了刑部大牢,丘辰义便心不在焉,往六扇门而去。 皇帝命郭安全权处理地道一事,多方派人相助,丘辰义主动揽过了这差事。 “快!把人抬出来!” “蒙上白布!” 刚到通政坊,就见里面一片大乱。 几名士兵抬着一人从通道内走出,虽白布遮蔽,但却不断扭动,体型也变得怪异。 总捕头郭安在一旁脸色铁青。 丘辰义知道那是什么。 这些天下地道者,有十几人感染怪病,浑身长出骨刺,很快死亡。 眼下已弄得人心惶惶,每次下去,都是抽生死签,更有许多人称病请辞。 想到之前老僧的话,丘辰义若有所思,上前拱手,低声询问道:“郭大人,当时是如何得到地图的?” 郭安看了他一眼,“是楚将军抓住一探子,从其身上搜出。” 丘辰义连忙道:“可否说说详细经过?” 郭安若有所思,将详细经过讲述了一番,沉声道:“丘少卿怀疑楚世元?” “只是好奇。” 丘辰义笑了笑,转身拱手离开,又忽然扭头开口道:“郭大人,皇上发榜召集奇人异士,已有成效,不如请他们帮忙。” 郭安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他如今回想,同样觉得当日楚世元行为蹊跷,但眼下更关心的,是地下密道。 想到这儿,便对着徐白沉声道:“我进宫一趟,你在这儿守着,切莫让人下去。” “是,大人!” ………… 白骨妖,乃妖中异类。 安贞坊小院内,张彪看着手中抄录典籍,眼中满是兴趣。 所谓妖,通常是由生灵化成。 但白骨妖的成型,却有些特殊。 他们首先是养尸地阴尸,因阴气不足,没有进化为僵尸,反倒血肉腐败,化作白骨。 这白骨质地坚韧,年代日久成精,与灵界沟通,成为邪物。 因具人形,吸食大量精血后,便会化形为人,藏于人群中继续作祟。 说白了,要经历尸、精、妖三个过程,因其最终要化形,故称之为妖。 正因如此,其骸骨历经诸般变化,本身就是炼制法器的好材料。 他所得传承中,有四种诡器炼制术,分别是迷魂镜、鬼影披风、冥火葫芦和恶咒手串。 若抓到白骨妖,便能集齐大半材料。 但这白骨妖,可不好抓啊。 不仅因其善于潜藏,眼下朝廷重兵把守地下通道入口,还要想个妥善方法才行…… 想到这儿,张彪摇头摇头。 按理说,朝廷张榜,他以奇人异士身份入朝,参与其中是最快的方式。 但他的身份,又不能轻易暴露,否则便会引来多方注意。 看来,只能暗中出手…… 咚咚咚! 就在他沉思时,敲门声响起。 开门一看,正是天地门杨骓。 此时外面还是一片混乱,周老爹晕厥,周大郎请了大夫,还有几名金吾卫帮忙看护,再加上看笑话的坊民,显得乱哄哄一片。 “一朝得势啊…” 杨骓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这玉京城中,最少不了穷人乍富,福祸俱来,守不守得住,还是问题。” 话说的没错,但却难掩嫉妒。 说着,走进小院低声道:“张兄弟,你要的工匠找到了?” “这么快?” 张彪有些诧异。 杨骓笑道:“也是凑巧,有伙人替朝中贵人修坟,因里面藏了不少金银,那贵人便要事后灭口,用他们来殉葬。” “但这伙人可不是善茬,都会些武艺,杀了几名护卫偷跑出来,想找个活隐姓埋名,等风声过后再离开京城。” 张彪淡淡一瞥,“放屁,我看是想暗中潜藏,盗了那贵人的坟再跑。” “张兄弟高见!” 杨骓嘿嘿一笑,“此事我未向门中禀告,这伙人只求个安身之地,可为张兄弟修道观,至于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安排。” 张彪一听,便了然。 杨骓帮这些人离京,事后免不了要从中得些好处。 他沉思了一下,“好,先带我去见见他们再说。” “当然,请。” 二人也不废话,当即关门离开。 在他们走后,周老爹经过一番抢救,终于缓了过来,摸着满箱子白银,在院中哭哭笑笑。 周大郎莫名觉得有些羞耻,连忙劝道:“爹,快起来,别让人笑话。” 就在这时,一名金吾卫匆匆赶来,抱拳道:“周先生,皇上有急事相召。” “啊,什么事?” 周大郎有些惊慌,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圣。 金吾卫当然不知,只是不停催促。 “我儿快去!” 周老爹抓着白花花的银子,激动叮嘱道:“记住,尽心为皇上办差,多问多听,和同僚打好关系……” “知道了,知道了!” 周大郎突然觉得老爹有些心烦。 ………… “张兄弟,我来为你介绍一番。” 敦义坊,一间老旧民居内,杨骓朗声笑道:“这几位,便是来自怀州的好汉,都姓郭。” “这位是当家的,郭瓦当…” “见过诸位。” 张彪面色平静拱手,脸上带着笑容,看向几人的眼神却带着审视。 正如杨骓所说,这些都是本家。 江湖匠人中不少见,通常是由一人带领,率领村中壮丁外出干活,挣了钱,便在村里大修宗祠。 但这些人,却不简单啊。 为首老汉虽已年迈,满头白须,但依旧身形高大健壮,肌肉虬结。 身下的男女老少,也个个体型敦实,手掌异常粗大,布满老茧。 这些人,手上功夫都不弱… 对面几人也在警惕地望着他。 那为首的郭老汉,忽然开口道:“阁下,可是六扇门张捕头?” 杨骓见状,连忙打圆场,“张兄弟已辞了六扇门差事,眼下也是江湖同道。” “不用了。” 郭老汉摇了摇头,带着众人弯腰拱手道:“拜见恩人!” 第64章 奇人聚金銮 “恩人?” 此话一出,张彪顿时诧异,“阁下认错人了?” 郭瓦当开口道:“老汉还没糊涂,张捕头可记得陈猴儿?” 张彪点头道:“记得。” 陈猴儿是名走江湖的耍猴艺人,同时也是采花贼,各地犯下重案,在京城被他们抓捕。 郭老汉沉声道:“我村中有名女子,随父到城中看戏,便是被此贼盯上残害。” “我等这次前来京城,便是要带其人头回去,谁料张捕头已先行将其捉拿,斩首那日,我等都在场。” “原来还有这层缘故。” 杨骓笑道:“那便更是自己人,诸位快坐,我去弄些酒菜来。” 说罢,便匆匆离去。 张彪也点头笑道:“我也想起来了,家父在世时,曾提起怀州郭家磨盘掌,诸位是来自郭家湾?” “张捕头所言没错。” “我已不再公门厮混,兄弟相称即可…” 有了这层关系,气氛顿时融洽, 没多久,杨骓便拎了酒菜回来,众人饮酒闲聊,席间将诸事定下。 张彪负责打点好丰邑坊关系,莫要让人前来打扰。 杨骓联系砖石木梁,至于郭家湾的一帮匠人,便乔装打扮修葺道观,等待时机,离开玉京城。 安排好诸事,张彪便告辞离开,顺道前往靖安坊,在墙上留下了暗号。 马上要动工,少不了用钱。 留在崔老道那里的银钱,也是时候分批取出… ………… 就在张彪忙碌之时,周大郎也在金吾卫带领下,前往皇宫。 玉京城寻常百姓,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去过权贵云集的北城,更可况皇宫。 高耸的红墙、威严的石兽、宽阔的广场、强壮威武的士兵…… 一路走来,周大郎脑子早已一团浆糊,两腿发软,之前的兴奋劲,早已化作深深恐惧。 “前面就是琼华殿。” 带路的小太监低声介绍。 看周大郎模样,不知为何,小太监想起了自己刚入宫时稚嫩,多嘴提醒道:“内务总管栾莫言公公对你青眼有加,有事可多走动。” “嗯嗯。” 抬头望着高耸的宫殿,周大郎张大了嘴巴,两眼呆滞…… 进入殿内,里面已汇聚了不少人。 周大郎脑子一片糊涂,刚进来便哆哆嗦嗦,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砰砰几个响头,颤声道:“草民,拜见皇上!” 噗嗤! 周围响起几声嗤笑。 田岳站在鼠婆婆身后,嘴角满是不屑。 火罗教的胡僧们双手合十,低着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鼠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众人身后,术士白阎依旧是那副狐狸般的笑容,不露声色打量周围。 雕龙宝座上,皇帝赵冕眼中却露出一丝满意,缓缓开口道:“周爱卿,无需大礼,起身。” 今日发榜第一天,便召到不少人,但各个都非善类,貌似恭敬,但他哪看不出来各怀鬼胎。 倒是这周大郎,虽是不起眼草民,但至少表现出了恭顺。 想到这儿,赵冕对着旁边点头。 内务总管栾莫言当即上前,摊开一幅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乡野之间,必有贤人,朕感乾坤之变,建御真府,择四方良才…” 大致意思,便是朝廷要建立一个新的机构,名叫御真府,众人加入后,直接便得了个六品官职。 御真府由皇帝亲自管辖,内务总管栾莫言暂时充当首领,壮大后另举贤才担当大任。 “谢皇上隆恩。” 众人齐齐弯腰拱手。 周大郎大字不识一个,哪听得懂圣旨,但他也不是傻子,见众人恭谢,也学者弯腰拱手。 念罢圣旨,赵冕才对着火罗教一众胡僧点头道:“诸位所求,朕已明了,待秋灶大祭过后,便命幽王将那东西送来。” “多谢陛下。” 胡僧们松了口气,连忙低头。 总捕头郭安也在殿上。 他看出皇帝赵冕对于这个新成立御真府的重视,但却冷眼旁观,低头不语。 这时,殿上的赵冕又开口道:“御真府新建,本应与诸位爱卿多家亲近,但另有要事,只好先劳累诸位。” “这位是六扇门总捕头郭安,他会与诸位细说…” 说罢,便缓缓起身,离开大殿。 郭安则拱手道:“诸位,事不宜迟,请!” 他是官场老油条,知道这帮人各个身怀异术,又被皇帝看中,今后必权势不小,自然不会得罪。 六扇门总捕头… 周大郎站在人群中微微发抖。 他想起了张彪,那只是个小小捕头,便在坊中无人敢惹,自己一家都要小心巴结。 而如今,六扇门总捕头都对他们如此客气。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郭安自然不知周大郎所想,出了皇城,便带着众人来到通政坊,六扇门总堂。 进入一间大房子,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摆了十几具尸体,全蒙着白布。 郭安将白布缓缓掀开。 白布下,赫然是一具扭曲的尸体,浑身关节处,长出扭曲骨刺,头上也伸出骨角,状若厉鬼,血肉模糊。 “呃…呕!” 周大郎哪见过这般景象,吓得浑身发抖,直接就吐了出来。 霎时间,酸臭味满屋。 众人厌恶散开,却也顾不上责备,有几人同样脸色不好。 他们有男有女,都是江湖中人,和周大郎一般,灵气复苏后历经变故,觉醒了某种神通。 他们自然不知前后因果,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却没想入朝头一天,便看到了这玩意儿。 “总捕头,不好了!” 就在这时,几名捕头匆匆抬着一人进入房间,同样是浑身骨刺,痛苦嘶吼。 郭安一看,顿时大怒,“怎么回事?” 中招者,竟是徐白。 一名捕头颤声道:“方才地道差点哗变,徐神捕进入处理,一会儿的功夫便成了这样。” 郭安深深吸了口气,“诸位,可有解救之法?” 人群中,一名小和尚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小僧乃崇圣寺庙祝慧远,药师佛殿有佛祖庇护,可将人先抬过去。” 郭安自然已看过所有人资料,连忙道:“快,用马车,持我手令沿街开路,将人抬过去!” 小和尚慧远咽了口唾沫,“小僧也要跟着去,否则难以施救。” “有劳大师。” 郭安连忙拱手相送。 崇圣寺距通政坊不远,很快,便有捕头飞快赶回,满脸喜色道:“总捕头,徐神捕刚入药师佛殿,便不再犯病,眼下小神僧正在施救。” 郭安这才送了口气,恭敬拱手道:“诸位都是有道之人,可知到底是何物作祟?”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 周大郎和那些觉醒之人,自然是啥都不懂,鼠婆婆则装傻藏拙。 术士白阎眼神微动,本要说话,见几名胡僧交换眼色,便闭口不言。 果然,一名胡僧开口道:“这位大人,我教典籍中,曾言世间有十万八千魔,这般症状,倒是与一个叫索利骨罗刹的恶魔有些类似。” “用中土的话,便是白骨妖!” …………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黑暗中,一道身影于坊墙上飞速奔跑,时而腾空而起,跃上高楼,融入黑暗中。 正是张彪夜行。 靖安坊旁边暗巷内,崔老道不停转来转去,口中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唰! 一道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崔老道连忙扭头,大喜道:“仙师,您可算现身了,这段时间,老道快要被逼疯了。” 张彪眉头微皱,压着声音道:“出了何事?” 崔老道满脸苦涩道:“义崇会虽被剿灭,但他们之前就放出了风声,说京中有太岁,有降妖除魔本事。” “此事坊间百姓不知,但不少达官贵人却已知晓,这些日子纷纷上门,有些是想拉拢求见,有些携重金求助。” “今日朝廷发榜召奇人异士,来者更是众多,甚至几位皇子都派了下人前来。老道可真扛不住了…” “哦?” 张彪若有所思,瞬间想清因果。 从诸般事件判断,朝廷必然从莲华宗那边搜到了什么,消息泄露,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他们可不是凡俗百姓,底蕴深厚者不少,知道这场大变意味着什么,自然要私下做准备。 如此看来,倒也是机遇…… 崔老道见他沉默,小心翼翼询问道:“仙师,朝廷发了榜,您是否有意入朝?” 张彪沉声道:“我不会进入朝廷,倒是那些求助之人,可以挑选一些,还是之前条件,药材与银子。” “好好!” 崔老道见状松了口气。 张彪点了点头,“说实话,我无心收徒,你年事已高,也修行无望。若想继续替我办事,可从其中抽些好处,将来也会送你些机缘。” “但其中凶险,你可知晓?” “仙师放心。” 崔老道脸上笑开了花,“老道自有分寸,应付得来。” “还有,那些东西,老道偷偷藏在一处民房内,仙师要用可自取,绝不会泄露风声……” 二人一番讨论后,张彪当即借力腾空,跃上坊墙,消失在月夜下。 望着那远去身影,崔老道嘀咕道:“果然,与道无缘,但寻个靠山,今后也能风光得很…” …… 离了靖安坊,张彪并未返回家中,而是直接往通政坊而去。 白骨妖浑身是宝,不能错过。 也不知那边如今有何进展? 他速度飞快,加上如今没了六扇门巡夜,因此没一会儿便赶到了通政坊。 然而刚跃上坊墙,他便眉头一皱。 六扇门外,已是火光冲天…… 第65章 神火照白骨 有情况! 张彪一个激灵,连忙伏下身子,脚步细碎,似猿猴般跃上旁边大树,藏在树冠茂密处。 一连串动作,无声无息。 六扇门中,有不少擅用暗器者,练得循声辩位的本事,听觉灵敏。 他修炼三阳经,虽说身法日益增长,但也要小心为妙。 远处,并非六扇门失火,而是在进行着一场诡异仪式。 大街中央,距地道入口不远处,已架起火堆,下方似圆坛,上方插着高大木人。 列焰熊熊,好似火人矗立。 火堆中,还有香料和不知名的矿物,随着彩烟翻滚,满街异香可闻。 捕头和士兵们都远远观望。 十几名红衣胡僧,围着火焰不停叩拜,口中发出诡异呢喃,状若疯癫。 看起来,好似在跳大神。 然而张彪却绷紧了身子。 他灵觉不凡,能感受到那火焰怪异,熊熊燃烧,灵动升腾。 给他的感觉,类似自己的黑猫精灵,但却更加强大。 好在其压迫感并不强,也就和崇圣寺药师佛神像差不多。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顿时涌上: 降神祭坛(黄品二级) 1、一种祭祀神明的仪轨,通过燃烧的火堆,使得俗神分身降临。 2、此俗神通灵,擅操控黄沙火焰,神力范围内,可追踪禁锢邪物。 3、这个古老的俗神,自遥远时代便与沙漠居民形成共生关系,汲取香火愿力,赠与神术传承。 4、漫长的沉睡,令其十分虚弱… 火罗教,原来是俗神教派! 张彪若有所思,来了兴趣。 屠灵子《游仙记》中曾提到,除去他们这类修仙宗门传承,还有大大小小的俗神教派传承。 他们或许是乡野间淫祀小神,或者是传承久远的国家祭祀,或者形成某种佛道教派。 俗神身份也各不相同。 有妖、有祖灵、有香火汇聚形成的泥塑俗神,也有教派祖师阴神。 有别于宗门传承,这些传承的核心便是俗神,一旦俗神消散,教派也会迅速衰落。 两者并无高低,各有利弊。 张彪又看向一名胡僧。 阿得罗(黄级一品) 1、来自西域多摩国的僧人,现居于玉京城大光明寺,火罗教徒。 2、自小进入教派,信仰虔诚,刀法精湛,可使用神术:飞沙、游火。 3、此行必须寻回圣物。 4、通神癫狂状态…… 果然,和《游仙记》描述中一样,各种法门都有弊端。 这种教派,经常要沟通俗神,陷入某种特殊状态,若修为不够,世间长了就会被俗神力量侵染。 想到这儿,张彪又看了两人。 其中一名胡僧同样会使用神术飞沙和游火,而另一名刀客打扮的汉子,则有天生神通:神行。 朝廷发榜的头一天,便能召来这些人,看来玉京城今后要热闹了… 就在这时,下方发生变化。 只见那熊熊燃烧的木头人身上,竟飞出数团火焰,飘飘忽忽,如同活物。 “快,引火!” 总捕头郭安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几名捕快拿着特制火把上前。 游离火焰落下,瞬间引燃火把。 为首的一名胡僧此刻也已苏醒,正是张彪查看的阿得罗。 他对着郭安开口道:“郭大人,白骨妖擅于隐藏,此光明火为我教圣火,可勘破魑魅魍魉踪迹。” 郭安大喜道:“有劳诸位了。” 阿得罗双手合十道:“这白骨妖虽是邪祟,但其骸骨却与我教有用,灭杀后需要收走。” “那是自然。” 郭安心眼不少,猜出这些胡人出头,多半是为了那白骨妖尸骸,但也懒得理会,只要能解决问题就好。 长街寂静,张彪听得分明,不由得暗叫一声可惜。 看来白骨妖的珍贵,别人也晓得。 只见几名士兵举着火把,胡僧们紧随其后,全部进入地道中。 郭安也心中好奇,和一众奇人异士跟着下了地道。 张彪自然也不愿错过机会,观摩其他传承术法,可是难得的经验。 但就在他准备有所动作时,奇人中一名女子耳朵动了动,忽然转身,指着他的方向大吼道:“那边有人窥视!” 被发现了! 张彪心中一惊,二话不说跳上坊墙,纵身跃出。 唰唰唰! 当即便有三道人影冲出。 为首者正是刘长空,带着两名六扇门好手,都是身法不俗者。 但几人借力跃上坊墙,下方已空空荡荡,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大人,人跑了!” “属下无能,没看清模样。” “无妨。” 郭安摇了摇头,冷笑道:“世道变了,这京城的水也会越来越浑,今后多安插几个暗桩,牵几条守山犬,沿坊墙巡逻。” “是,大人。” 吩咐下去后,他才转身,对着那女子微笑道:“卢大人,多谢了。” 那女子名叫,五官秀美,皮肤黝黑,一副江湖艺人打扮。 “不敢当…” 听到郭安称呼大人,卢月娥明显有些局促,对着周围人抱拳道:“在下大病一场,醒来后便听觉异于常人。” “这听觉使用起来颇耗精力,方才看几位大师术法,激动下才听到贼人动静,平日里很少用。” 她也是走江湖的,知道人心险恶,自己这神通,难免为人忌惮,因此姿态放的很低。 “哪里的话。” 郭安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卢大人可在本官身边,下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精通战法,已看出女子价值。 卢月娥也松了口气,连忙站在了郭安身边,警惕望着周围。 她方才,忽然感觉如芒在背,恐怕有人已对自己产生了杀意。 鼠婆婆满脸慈祥笑了笑。 她觉得此行来的太值了,竟找到这么多修行种子,可惜最适合的周大郎,心性实在堪忧。 术士白阎则依旧是那副狐狸笑容,跟着众人进入地道,不知在想什么。 地道幽暗,弥漫着刺鼻腐朽味。 令郭安惊喜的是,那些火把果然不俗,看似普通,但光线十分明亮,似乎连人心中阴暗都能驱散。 众人点着火把,在出事的地点一一查找,可惜始终没发现异常。 胡僧首领阿得罗摇头道:“郭大人,白骨妖不在此地,它习惯潜藏阴影中,最先出现在什么地方?” 郭安犹豫了一下,咬牙道:“罢了,诸位请随我来,但所见所闻,不可泄露半分。” 他不想让众人看到莲华宗营地,但如今这情况,白骨妖不除,根本没法继续。 没多久,众人便来到一处空旷洞窟,正是曾经的莲华宗营地。 此刻,里面东西已被搬空,六扇门重修的营地,西南角有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周围挖掘工具凌乱散落。 而通往骸骨营的通道,已被郭安派人封堵。 “这里味道不对…” 鼠婆婆对着空中嗅了嗅,忽然脸色大变,拉着田岳连忙后退。 “你…你背后有东西!” 一名捕快声音发颤,跌跌撞撞后退,惊慌失措,指着另一名捕快。 只见那人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趴了一具骸骨,浑身骨骼洁白如玉,但头生双角,骷髅眼眶中,还有血肉眼睛。 火把照耀下,这骸骨被黑雾包裹,闪烁不定。 “有…有什么?” 那名捕快也是吓了一跳。 他根本感觉不到背后有东西,但看众人眼神,已令他头皮发麻。 “别乱动!” 胡僧阿德罗一声低吼,随后从腰间卸下一个皮口袋,抓出把黄沙。 他口中呢喃不停,好似有人在耳边低语,随后对着黄沙猛然一吹。 同样动作的,还有两名胡僧。 三把黄沙呼啸而出,似游蛇般空中盘旋,伴着阴风,将白骨妖环绕,硬是从捕快背后扯了下来。 “吱吱喳喳…” 白骨妖发出诡异声响,浑身骨头不断扭曲,黑雾四散,但始终被黄沙束缚。 胡僧阿德罗见状,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踏着奇怪步伐,好似滑沙般,两步便来到跟前。 刀光似电劈下, 白骨哗啦啦散落一地。 奇怪的是,这些白骨竟蹦蹦跳跳,想要重新聚集在一起。 “快,镇住!” 阿德罗一边用脚将其踢开,一边呵令其他胡僧。 僧人们也飞快上前,分别在每块骸骨上套上琉璃手串,这才让白骨妖不再动弹。 阿德罗满脸笑意,“快,送回大光明寺,放在火罗神像前净化,莫让其跑了!” 胡僧们点头,二话不说离开。 现场终于不再混乱,郭安见胡僧们擅自行动,虽心中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唯有鼠婆婆,依旧惊恐地望着地下那个大坑,颤声道: “郭大人,下面有东西……” 第66章 长街争夺战 “哦?” 郭安听罢,明显来了兴趣,询问道:“白夫人,下面有什么?” 这个坑洞,乃莲华宗挖掘,斜插向下,明显是要避开那诡异的骸骨山,已挖出近百米深。 郭安的主要任务,便是率人继续挖掘,看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若非白骨妖作祟,早已动工许久。 鼠婆婆眼中依旧惊疑不定,犹豫道:“方才感觉下方有动静,现在又没了,许是我感觉错了。” “但这个洞窟最好封上,若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就麻烦了。” 她同张彪一样,同样是灵气复苏后开始修行,虽有完整御兽宗传承,但气血衰微,还是借了鼠怪元宝之力,才得以踏入修士行列。 方才,突然感觉到一股可怕气息。 鼠怪元宝都吓晕了过去。 她与鼠怪心神相通,自然受到影响,方寸大失,开口示警。 郭安点了点头,并未答应。 一来身负皇命,二来他心中也有野心,想看看莲华宗到底在找什么宝贝。 鼠婆婆这模样, 反倒证明下方东西不凡。 “大人,不如由我来查看。” 就在这时,旁边卢月娥忽然开口。 她方才感受到杀机,知道这帮奇人异士不好惹,急需找个靠山,便想在六扇门总捕头面前表现一番。 “有劳卢大人。” 郭安略微犹豫,点头答应。 人群中,术士白阎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不动声色,悄悄退后几步。 卢月娥则小心上前,深深吸了口气,耳朵一动一动,凝神倾听。 她先是有些疑惑,又不自觉靠近几步,随后眼中出现恐惧。 “啊——!” 卢月娥突然捂着耳朵滚倒在地,伴着一声凄厉尖叫,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嘭! 脑袋瞬间炸裂, 血液、脑浆四处溅落。 郭安看傻了。 鼠婆婆和田岳脸色惨白。 术士白阎捂嘴偷笑。 周大郎则吓得两腿发软,裤裆一湿,尿骚味散开…… ………… 黑暗中,张彪松了口气。 他自然不知地道中情形,此刻正坐在敦义坊坊墙之上,眺望远处,无奈摇头。 虽不知那女子用了什么法门,但看其装束,多半也是觉醒神通的江湖中人。 这便是“通”的难缠。 无论神通妖通,都是由内而发,无需施术材料和咒法,而且能力千奇百怪。 若无准备,便会受到克制。 还有火罗教那些胡僧弄出的火焰,虽来不及查看,但多半能克制隐身类术法,今后也要多家当心。 罢了,还是先回去再说…… 哒哒哒哒!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三匹快马从通政坊方向跑来,打破长街寂静。 张彪眉头微皱,藏入暗中观察。 来者,正是火罗教胡僧。 白骨妖虽已被拆开镇压,但所用法器显然一般,在包裹中吱吱呀呀疯狂扭动。 三人快马加鞭,满脸急切。 忽律律! 就在这时,身下马儿突然受到惊吓,奋蹄而起,随后打着响鼻,在原地不安徘徊。 不知什么时候,地上已弥漫起一层薄雾,迅速升腾。 很快,整条街道便伸手不见五指。 三名胡僧吃了一惊,叽里咕噜不知吼了些什么,当即便有一人从怀中掏出个彩绳傀儡。 这彩绳西域胡人常戴,寓意吉祥安康,但显然捆绑成傀儡,已化作某种法器。 那胡僧拿起傀儡,放在嘴边发出诡异呢喃声,好像在对着傀儡说话,随后猛然抛出。 呼~ 傀儡遇风则燃,瞬间化作一个小巧火人,空中悬浮,围着他们不停旋转。 张彪心中了然。 这多半,便是火罗教神术:游火。 与此同时,浓雾中响起旋律诡异的唢呐锣鼓声,数盏红灯笼飘飘忽忽。 影影绰绰,死人抬花轿飞来。 阴人娶妻,是红凶! 坊墙之上,张彪吃了一惊。 这东西也是邪祟一种,名叫凶,他已见过一次,没曾想再次出现。 但这出现的时机有些古怪。 分明是要拦截胡僧。 莫非,有人操控? 张彪毫不犹豫,从怀中掏出傩面疆梁,迅速戴在头上。 上次斩杀小鬼阿光,还积累了一些力量,心神一动,眼前浓雾迅速散开。 “阴人娶妻”,也现出真容。 那是一具具纸人,抬着纸花轿,连带旁边红灯笼,似气球般悬浮在空中。 这不是真正的“红凶”! 张彪当即做出判断。 所谓的“凶”,乃一种沾染了灵性的煞气,而眼前这个,远没有上次气势凶悍,令人心悸。 仔细看,所有纸人和灯笼后方,竟都有一条红线,深入远方拐角之中。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顿时涌上: 神术:请煞(黄品一级) 1、来自古老教派的传承,可请各类凶煞降临,需相关仪轨法器。 2、根据凶煞种类不同,攻击方式各异,红凶迷魂,可将人拖入灵界,畏惧阳光火焰至阳之物,闻鸡鸣而溃散。 3、匆忙准备,威力不足… 原来是神术,怪不得。 所谓神术,背后必有俗神,拦截同样是俗神教派的胡僧,莫非是教派之争? 这玉京城的水,可真深啊… 张彪有心去查看施术者是谁,但怕惊动对方,只能耐心等待。 几名胡僧可没有他的傩面,依旧被浓雾所困,见“阴人娶妻”出现,顿时惊慌失措。 呼~ 一名胡僧手持金刚印向前一指,游火傀儡呼啸而出,直扑纸人花轿。 嗖! 在他们眼中,纸人花轿瞬间消失,而张彪却看得分明,那些东西只是被红线操控,四散避开游火傀儡,随后又再次汇聚。 “哈哈哈!” 见邪物畏惧神术游火,几名胡僧顿时放下心来,讥讽嘲笑。 不仅如此,另一名胡僧也从怀中掏出彩绳傀儡,同样施展游火术,想要形成合围,烧毁纸人。 妈德,这帮胡僧真有钱… 张彪心中暗骂,随后若有所思,觉得哪里不对劲。 哒哒哒…… 就在这时,几名胡僧背后暗巷中,忽然闪出一人。 却是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头戴破斗笠,满脸胡茬,发髻凌乱。 他压低了身子,环首长刀右横,双脚踩地,整个人快若光影。 就连张彪,也只觉眼前一花,那刀客便已冲到胡僧身后。 唰! 刀光凛冽,人头飞起。 剩下两名胡僧大吃一惊,从马背上终身而起,落地时已抽出弯刀,对着那刀客狠狠劈下。 弯刀不擅于突刺,但出招迅捷。 两名胡僧也是刀法不俗,弓步缠头、虚步藏刀,左劈右撩,分明是某种合击之术。 铛铛铛! 浓雾中,一连串火星迸发。 那斗笠刀客落入下风,却丝毫不慌,双脚飞快踩地,瞬间退入浓雾之中。 是个高手! 但这鬼魅身法,绝对是术法。 张彪心中凛然,运转灵视之眼。 曲三郎(黄品一级) 1、来自幽州的刀客,原本是杀手,后拜入杀生教,炼气期修士。 2、行杀生祭,屠戮一村百姓,习得神术:瞬足,配合刀法,威力不俗。 3、杀戮成性,易疯癫…… 是杀生教的人! 就在这时,张彪眼睛忽然瞪大。 只见那死去的胡僧尸首上,几根白骨竟钻破包袱,在地上扭曲滚动,腾空而起,飞向另外两名胡僧背后。 是白骨妖! 张彪一看,瞬间了然。 这些胡僧已捉住了白骨妖,想要送回去镇压,但被杀生教拦截。 奇人异士中,有杀生教的人! 白骨妖脱逃,顿时令两名胡僧手忙脚乱,而与此同时,那些纸人也抬着花轿呼啸而来。 “孥!” 一名胡僧大喝一声,火人傀儡顿时返回,将几名纸人瞬间点燃。 “吱吱吱……” 纸人发着怪叫声退入浓雾。 但与此同时,刀客曲三郎也再次从浓雾中冲出,犹如鬼影。 唰! 刀光闪过,那名胡僧喉间喷血,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最后一名胡僧心中畏惧,叽里咕噜大吼一声,将包袱扔在地上,转身就逃。 嘻嘻嘻…… 然而,纸人已抬着花轿重新冲出。 阴风闪过,张彪看到胡僧的灵魂忽然离体,落入花轿中,被拖入灵界。 而其肉身,则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嘿嘿嘿…跑得了么?” 那曲三郎发出一声冷笑,手起刀落,便将胡僧头颅剁下。 肉身被毁,胡僧即便有离开灵界之法,也只会化作鬼物,神魂蒙昧。 哗啦啦…… 白骨妖的骸骨还在地上蹦蹦跳跳,似乎要冲破包袱,汇聚在一起。 曲三郎刚要弯腰捡起,却忽觉如芒在背,长刀一横,连忙抬头,同时运转神术后撤。 他杀戮成性,却很是小心。 然而,曲三郎刚抬头,便见空中落下一个人影,鬼面阴森,手中明晃晃一物,照得他脑袋发昏。 正是张彪出手。 左手迷魂镜定住对方,右手早已掏出一把香灰,口中念咒,猛然一吹。 呼~ 蓝色冥火呼啸而出…… 第67章 林深恶兽藏 诡术:冥火。 诞生于冥界,以灵魂为薪柴。 不同于火罗教神术,幽蓝冥火翻滚扩散,没有半点炽热,反倒寒风呼啸,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 吱吱吱…… 下方那些请煞纸人还未散开,几乎瞬间就被引燃,伴着怪叫声四处飞窜。 最倒霉的,自然是曲三郎。 他被迷魂镜所惑,瞬足神通没及时施展,便被冥火劈头盖脸点燃。 “嗷~~” 曲三郎痛苦嚎叫,疯狂奔跑,咚得一声重重撞在坊墙上,又摔倒在地,不断翻滚惨叫。 诡术冥火就是这般阴毒。 它燃烧速度不快,但若没有解救之法,便不死不灭,跳入水中也会继续燃烧。 张彪理都不理,落在地上一个翻滚卸力,便似离弦之箭,向着拐角处冲去。 曲三郎中术,不死也半残。 但杀生教来的,可不止一人。 张彪速度飞快,奔跑的同时横刀出鞘,而左手,也已扣住一颗阴符流珠。 然而,暗巷内早已空无一人。 他几步借力,跃上坊墙,长刀一横,眼神凌厉观望四方。 长夜寂静,依旧没看到人。 远处,已有火光和马蹄声出现,显然是这边动静,惊动了巡夜的金吾卫。 张彪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对方必然躲在某处,但他已来不及搜索,折身返回原地,将那些蹦蹦跳跳的白骨妖残骸尽数拎起,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马蹄声声,金吾卫士兵赶到。 眼前一幕令他们震惊。 三名惨死的胡僧倒不奇怪,玉京城的夜晚从来不平静,几乎每晚巡夜都能见到死人。 可怕的是那曲三郎。 惨叫声中,幽蓝色火焰不断燃烧,似厉鬼般在地上爬行,拖出长长血迹。 火焰燃尽, 人也没了气息…… 收到消息的郭安等人迅速赶来。 “师弟!” 胡僧首领阿德罗悲愤交加,猛然转身,满眼血红盯着众人,“刚捉到白骨妖,便有人拦截杀人……” “你们之中,有内奸!” “神僧莫急。” 郭安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浑身冰冷的尸体,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人名叫曲三郎,曾因劫掠朝廷税银被通缉,后隐姓埋名,多年不见踪影。” 说着,扭头看向众人,“蓝色的火焰……诸位可知这是什么秘法?” “是诡术冥火!” 狐面术士白阎上前一步,微笑拱手道:“这种术法,许多宗门都有传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域有一支魔女传承,应该也会此术。” “不可能!” 阿德罗开口道:“很久以前,她们就被我们连根拔起…” 说罢,不知想到什么,停下了嘴,眼中阴晴不定,对着术士白阎拱手道:“还未请教这位同道是?” 话虽然恭敬,但眼中满是狐疑。 术士白阎捂嘴微笑,“在下乃家传的丹师,可不会打打杀杀。” “丹师?” 无论胡僧阿德罗,还是鼠婆婆,看向白阎的眼神,都变得热切和恭敬。 就在这时,郭安开口道:“诸位劳累了一天,都回去休息。放心,此事定会给火罗教一个交代…” 众人在金吾卫的护送下离开。 郭安若有所思,向着皇宫而去。 很快,街道上就恢复平静。 附近坊市,一座百姓小院柴房内,一名黑衣人缓缓摘下面罩,脸色苍白,压低声音喃喃道:“竟被人截了胡,嘿嘿,太刺激了……”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月光照进窗楞,显出一张英俊的面庞,正是李府二公子李佳… ……… 琼华殿内,郭安垂手而立。 “今晚这么热闹?” 皇帝赵冕一袭便衣,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端着手中茶杯,若有所思。 郭安点头道:“陛下,据臣观察,那些突然觉醒者,都是天赐能力,对当前形势一无所知。” “目前有传承者,共有四方。” “一是那火罗教,臣几次套话,他们也没隐瞒,要想修得传承,必须入教皈依,崇圣寺多半也是这种情况…” “其二是那白夫人,此人有些古怪,似乎另有目的,虽极力遮掩,但也应该是宗门传承…” “其三便是那术士白阎,自称家传炼丹师,火罗教众对其很是恭敬…” 既知道天地大变,有修士传承,赵冕岂会任由这股力量壮大。 郭安的另一个职责,便打探出这些人传承,必要时夺取,为朝廷所用。 “炼丹师…” 赵冕眼中精芒一闪,缓缓开口道:“既然邪祟已除,便尽快动手挖掘。还有,注意这些人喜好。” “是人便有欲望,那些宗门又何尝不是如此,朕不信他们是铁板一块!” “是,陛下!” 郭安会意,拱手退下。 大殿内恢复宁静,赵冕沉思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跟那白阎多亲近点,看他有何要求,尽量满足。” “是,陛下!” 内务总管栾莫言连忙低头。 安排好一切,赵冕才起身离开,回到寝宫后,只见龙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姿容艳丽,仪态万千。 烛光下肌肤如玉,似海棠春睡。 赵冕坐下后,痴迷的抚摸着那白皙肌肤,喃喃道:“江山美人尽在我手,朕,怎么舍得死啊…” ………… 哗啦啦…… 黑暗中,异响声不断。 张彪手忙脚乱点起蜡烛,摁住疯狂扭动的白骨妖残骸,分开放入陶罐之中。 铛铛铛! 即便分开,仍在在里面蹦跳不停。 张彪二话不说,从房梁上取下一个木盒,里面赫然是阴符流珠。 每个坛中放置三颗,这些不安分的白骨妖残骸,才缓缓安静下来。 张彪这才松了口气。 白骨妖可怕之处,便在于能够侵染,好似恶念诅咒,常人只要接触一块骸骨,骨骼便会异常生长。 火罗教的手串法器,明显有点弱,虽能隔绝恶咒,却无法彻底镇压。 阴符流珠能吸收诅咒,当骸骨中蕴含的恶念咒力被彻底吸取,这些东西才能用于炼器,白骨妖也再无复生机会。 不仅如此,阴符流珠也无需进入灵界炼制,直接便可用于施展阴咒。 可谓是一举两得。 做完这些,张彪才有空喘口气。 回想方才情况,他皱眉沉思。 杀生教已经潜入奇人异士行列,这些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其传承。 按照方才信息提示,那曲三郎,是行杀生祭,屠戮一村百姓,才习得神术瞬足。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所谓神术,来源便是神。 需要通过屠戮祭祀,来获得神术,莫非这杀生教背后,隐藏着一尊邪神? 如此一来,许多事便顺理成章。 杀生教年代久远,每逢乱世时便掀起祸乱,历代朝廷绞杀,都没有断根。 多半和那些宗门一般,始终受到上层力量操控。 这般天地大变,他们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那些偏僻村落行杀生祭,积蓄力量。 偏偏来到玉京, 目的绝不简单! 今晚截了他们的胡,已成死敌,以后怕是要更加小心才是…… 张彪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月光。 今晚所见,令他大开眼界。 火罗教、天生神通、请煞神术、杀生教…朝廷刚发榜,便有这么多力量涌现。 冥冥中,似乎有人推动一切。 还有那潜藏百年的莲华宗。 玉京城绝对有大秘密! 难道和地下的骸骨营有关? 无论如何,各方势力已开始冒头。 如今的玉京城,已成黑暗丛林,一头头猛兽潜藏于其中,也不知将来会闹出什么乱子…… ………… 翌日,天光大亮。 咚咚咚! 张彪刚站完桩,便有敲门声响起。 谁这么早便来打扰? 他眉头微皱,打开门后,外面赫然是余子清和杨骓。 两人都换了新衣服,容光焕发。 “二位这是…” 张彪有些奇怪,距离动工时间还没到,各种材料也没买,这大清早上门是做什么? 杨骓笑道:“张兄弟,快换衣服,今日门中宴请玉京城江湖同道,一同去凑个热闹。” 张彪愕然,“有何喜事?” 余子清笑道:“您忘了,今日是秋灶大祭啊!” 第68章 席间闻谶言 “哦,原来如此。” 张彪听罢,摇头道:“多谢二位美意,但人多烦心,我不喜欢凑热闹,还是算了。” 余子清微楞,有些诧异。 他以为张彪辞了公门差事,又私掘密室,是准备吃江湖这碗饭。 既在江湖混,人情往来哪能错过。 杨骓则犹豫了一下,开口低声道:“张兄弟,这次宴会可没那么简单,与昨日皇榜有关。” “皇榜刚出一天,便有众多奇人异士涌现,据小道消息,城中权贵也在私底下招募,再加上前段时间各州怪事不断,江湖中岂会那么平静…” 张彪眼睛微眯,若有所思道:“既如此,那便去凑个热闹,二位请稍等。” 说罢,便转身回去换衣服。 余杨二人相视一笑,松了口气。 他们前来相邀,目的也不单纯。 张彪虽离开了六扇门,但勾魂手的名声放在那儿,在京城江湖中也算是一号人物。 他二人不过天地门喽啰,若能请到张彪,宴会之上也不会被人小瞧。 很快,张彪便换了身戎袍,又在外面披了墨青敞口大褂,阔步而出。 余子清赞道:“张大哥这身打扮,真是气度不凡,你莫非真要奉道?” 大褂这玩意儿,乃道士常服,在富贵人家之中也很流行。 但联想到张彪要修建道观,余子清心中不禁有了猜测。 张彪笑道:“有心向道,却脱不得红尘,做个火居道人,也不错。” 闲聊间,三人便离开了安贞坊。 …… 安贞坊多为平民,坊中也无庙会,坊民都早已离开,因此很是清静。 但刚出坊门,嘈杂声便扑面而来。 街上骡马嘶鸣,人流汹涌。 附近百姓都换了新衣裳,携老带幼,向着有庙会的坊市或西市前行…… 挑货的小贩误了时辰,大声嚷嚷着请行人让开,急得满头是汗… 这还是坊间小路,此时的正阳大街,怕是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余子清笑道:“听说西市那边闹社火,宫内赏银提高三倍,因此比往年还要热闹。” 杨骓摇头道:“那有啥看头,今日长春观内,江湖群豪云集,叫的上名号的门派都到了,席间不免切磋一番,那才有趣…” 闲聊间,几人已挤出坊路。 “张大哥。” 一声呼喊,打断张彪思绪。 他扭头一看,正是王捕头之子王观山,和他妹夫周荀都换了崭新儒袍,策马随人流而行。 张彪微微一笑,想要打招呼,但这二人却满脸急切,只是点了点头,便匆忙离去。 “是张兄弟熟人?” 余子清笑道:“看他们方向,是要去往芳林苑,今日越王在那边举办游园诗会,遍请京中才俊,他们多半也是受邀之人。” 说罢,似乎想到往事,眼神黯然。 张彪也是眉头微皱。 王捕头在世时,严厉禁止王观山与皇子交好,想不到尸骨未寒,对方就迫不及待前去攀附。 杨骓则迫不及待催促道:“二位快点,若误了时辰,好位子都让人家给占了…” …… 三人穿街过巷,专挑人少的地方走,即便如此,也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靖安坊。 这里,又是一番景象。 行人同样不少,但看衣着谈吐,大多都是江湖中人,不时有人拱手见礼。 “刘掌门,幸会…” “可是天王会的李香主…” 而在长春观外,早有十几名年轻道人排成两列,皆身背长剑,精气十足。 还有一中年道人在门口迎客,面容和善,跟谁都能说上两句。 杨骓低声介绍道:“那位是清源师叔,惊门之人,如今的司礼长老。” 说罢,眼中略有得色,“原先司礼长老乃是崔道爷,他老人家如今可是门内红人,我等便是为他办差。若非如此,哪有资格进门赴宴…” 张彪眼中有些古怪,却没多问。 “见过清源师叔。” 来到门前,杨骓连忙低头,满脸讨好道:“这位是我们请来的客人…” “勾魂手大名,老夫自然晓得。” 清源道人抚须笑道:“张兄弟快进去,你们两个,照顾好客人。” 话说的客气,实则并不看重。 张彪也不在意,拱了拱手,便随余、杨二人进入长春观。 今日的长春观,已不再遮掩。 硕大的天地门旌旗高高悬挂,一排排八仙桌铺着红布,整齐排列。不仅各个院内已经摆满,就连一些静室都被用来待客。 江湖中人喜欢凑热闹闹,但凡有事便呼朋唤友,为名为利,最不济也能混口吃的,打打牙祭…… 江湖中也等级分明,自有一套规矩,来论资排辈。 院中坐着的,都是各方势力小头目,或者外来的小门小户。 至于那些门派首脑,江湖名宿,自然有人专门引路,带入宽敞大殿。 他们找了个靠墙角的位子,左右都已坐满人,或吆五喝六划拳嬉笑,或骂骂咧咧耀武扬威,都是江湖底层。 没办法,杨骓的面子仅限于此。 张彪也不在意,端着酒杯微笑闲饮,实则听着周围人聊八卦。 “听说了没,昨晚敦义坊外又死了人,好像是火罗教胡僧。” “那些家伙有钱得很,甚少与江湖中人结交,是谁动的手?” “谁知道呢…” “花兄,你愁眉苦脸作甚?” “路上货丢了,亏了一大笔钱,排教的人还不答应赔偿。” “好嘛,不讲规矩了么?” “听说是江上出了怪事,夜间浓雾后,所有人都死了,排教也损失惨重…” “说到这个,我也听到一个消息,摩云崖那边有个小道观,一夜之间被人灭门,还用的是火霹雳,有人在附近看到顾仇现身。” “嘿嘿,义崇会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他怕是不敢再回京城了…” 听得周围人闲聊,张彪若有所思。 随着灵气复苏,各地怪事层出不穷,看模样,大多与灵界有关。 没办法,灵界与现世不同。 现世灵气消失,只不过让灵界通道无法打开,但里面隐藏的东西,却在不断积蓄。 无论“精”与“怪”,此刻都只是刚刚成型,危害不大,更别说讲究变化之道的“妖”。 所以最先作祟的,都是这些玩意。 至于危害,暂时无须担心。 修炼施展术法,许多材料都要从诡物身上获得,就像他手中的“魅余”。 即便为修行,也要斩妖除魔。 只是那些宗门, 为何还不出山?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几人,男女佛道皆有,各个气度不凡。 “路会长,许久不见!” “王会长,在下刘家拳刘成!” “……” 周围人纷纷起身问好。 这些都是京城有名的香会会长。 义崇会覆灭,正是他们争夺地盘之时,但这些人个个面色凝重,只是拱了拱手,便在清源道人带领下,往后院而去。 出了什么事… 张彪察觉有异,装作不胜酒力趴在桌上,暗中扣住黑猫玉佩。 “咯咯咯…” 咒法声音被周围划拳声掩盖,即便有人听到,也以为他难受呕吐。 屋顶上,忽然出现一只黑猫,三蹦两跳,向着后院而去。 “月影”白天现身,明显受到克制,有些萎靡不振,隐身诡术也无法施展。 好在长春观此时嘈杂,即便有人看到,也不会在意一只猫。 月影悄无声息,很快来到后方大殿,顺着屋檐斗拱钻入房梁,隐藏于暗中,精神才好转许多。 大殿内,此刻已汇聚不少人。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想必诸位,都听说了…” 首座之上,天地门门主长庚道人开口道:“前两日,一则消息自宫中传出,年后将有大雾弥漫,持续数年之久。” 下方一儒袍老者冷声道:“些许谶言,还不知是真是假,便闹得人心惶惶,简直开玩笑!” “如果是真的呢?” 另一名独眼男子喝了口酒,沉声道:“这消息出现没多久,朝廷便发榜召集奇人异士,还真找到不少人,以前谁听说过这些异人?” “若明年真有大雾降临,还持续数年,那这大梁朝,怕是气数尽了…” 原来如此! 外面的张彪恍然大悟。 他独自修行,没想到出了这事。 怪不得那些宗门还在潜藏。 若大雾如期而至,水陆交通阻塞,各地藩王必生出野心。 那时他们再现身,就有机会将整个大梁瓜分… 第69章 雨前燕纷纷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灵气刚复苏,现阶段任凭你术法诡异,传承古老,一通乱箭也会死翘翘。 大梁朝崩塌,才是宗门崛起之机,掌控一地,又有完整传承,便吸取各种资源壮大…… 还有,这些宗门能准确预言天象, 背后难道真有仙人? 张彪压住好奇,继续监视。 那说话的独眼男子,他也认得,名叫韦天赐,与顾仇一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同样也是香会会长。 其香会之名,叫天王会。 原本是替寺院干活,催缴香积厨贷款,帮众背后皆刺沙门天王像,后来勾搭上朝中贵人,逐渐壮大。 在京中势力,仅次于义崇会。 “大梁气数将尽…” 爵门首领李三姑斜眼一瞥,手绢捂着嘴巴笑道:“韦会长,您说这话,就不怕背后那位生气?” 韦天赐眉毛一挑,露出个不阴不阳的冷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若浓雾降临数载,粮食颗粒无数,别管这大梁朝还存不存在,光手下一帮弟兄,便能活吞了我!”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 那儒袍老者犹豫了一下,“此事,毕竟还未证实……” “是真是假不重要!” 首座上的长庚道人终于开口,他微微一叹,“这大梁朝就是一捧干柴,都说当今圣上已年迈昏庸,日渐残暴,但若非他弹压,朝堂早已争斗不休。” “如今火苗已起,就再难熄灭,那些豪族已经开始屯粮,各家粮铺今早都未营业,若非秋灶大祭,早已引发混乱。” “在座之人,都是京城帮会首领,手底下一帮吃饭的兄弟,若不想出应对之策,谁都别想好过。” “至少,别伤了和气…” 说罢,便端起茶杯轻撇浮沫。 众人眼神也变得古怪。 天王会会长韦天赐看了看周围,忽然开口道:“长庚前辈说的在理,韦某丑话说在前头,天王会无意扩张,但诸位也莫捞过界……” 他一挑明,众人也纷纷开口。 张彪听了会儿,顿觉无趣。 春江水暖鸭先知,朝廷、各路豪门、达官贵人都开始做准备,这些江湖中人自然也感受到了寒意。 他们不同于那些雄踞各州的大门派,扎根于玉京城,很难离开。 而且各个背后都不简单,彼此心怀戒备,又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联合。 提前做好约定,不要打生打死,全力应对将来巨变,便是这次宴会目的。 他们在朝廷眼皮下生存,任何时候,都比会普通百姓活得滋润。 而张彪也陷入沉思。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发展。 很简单,那些宗门既然要趁着迷雾崛起,还要掌控一方,必然不会让百姓全饿死…… 粮食! 张彪脑中灵光一闪。 那些宗门早知道会有迷雾降临,若他们有继续种植粮食的秘法,控制一地简直轻而易举! 此事很有可能。 《游仙记》屠灵子对话中就偶尔提及,内门之中有灵植秘术,专门用于培育各种灵药。 想通此点,张彪脑中豁然开朗。 眼下,就是气运争夺。 若大梁能在迷雾降临前,凝聚王朝最后气运,固守一地,那么将来或许还能延续。 若无法成功,便是宗门崛起,重演上古格局! 至于他自己,在这滚滚洪流面前该如何选择,张彪还没有想法。 很简单, 有实力的人才有选择。 他现在,还没选择的能力。 想到这儿,张彪又操控月影离开大殿,去往长春观后殿各个厢房搜索。 崔老道并不在大殿之中。 既然宗门已经暴露,那么能替代灵药的珍稀老药,必然更加紧缺。 要趁着机会,多收集一些。 果然,在后面一间小院厢房之中,他找到了崔老道。 此刻崔老道正在会客。 来者是名青衣儒生,腰佩玉带,谈吐典雅,气度不凡。 门外,还有两人等待。 这老道可够忙的… 张彪心中暗笑,操控月影躲在窗前花盆下偷听。 只见里面那儒生微笑道:“越王今日于芳林苑举办游园诗会,很希望见到太岁仙师,不知道长有没有通传?” 崔老道一脸苦恼道:“实不相瞒,太岁仙师对朝堂不感兴趣,皇上那召贤榜都懒得理会,老道也没办法。” “原来如此。” 那儒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依旧不死心说道:“还请道长代为传话,太岁仙师想要的药材,王府中并不稀缺。” “好好!” 崔老道连忙起身,恭敬道:“老道一定把话传到。” 儒生走后,另外一名富商模样的男子进门,还是同样说辞,不过身后,却代表的是吏部尚书和怀州商会。 张彪听到后,微微摇头。 果然,消息泄露后,朝堂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收拢人才,占据先机。 他们的条件很诱人。 但张彪知道,这些人真正的目的,多半是自己传承,一旦翻脸,他可没把握从一众高手围堵中逃离。 就在这时,最后一人也奉上拜帖。 这是名管家模样的老者,满脸急切颤声道:“我家少爷快撑不住了,还请太岁仙师出手,库房药材愿尽数奉上。” 说罢,将府中诡事讲述了一番。 崔老道无奈道:“都要仙师出手,先帮哪个,老道也做不了主啊。” “崔道长帮帮忙…” 那管家连忙上前,掏出几锭银子,硬是塞入崔老道怀中。 “哎呀,这是做什么?” “罢了,老道便说说好话…” 崔老道唉声叹气,手上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将银子收起。 待管家走后,崔老道才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大大小小银锭,摇头晃脑道:“我本世间逍遥仙,染尽红尘渡众生……” 张彪听得无语摇头。 这老道,活得比他潇洒多了。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崔老道替他跑腿,应付各方势力滋扰,得些好处也是应该。 倒是方才那管家所述,让他来了兴趣。 喵! 一声猫叫,打断崔老道数钱。 他望着凭空出现的黑猫,原本想要赶走,却忽然想起张彪上次交代,小心道:“可是仙师降临?” 月影自然不会说话,只是伸出猫爪,摁在方才管家名帖之上…… …… 长春观中,江湖之人汇聚。 一个个帮派首领,凭借多年经验,彼此唇枪舌剑、合纵连横、划分地盘,应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忙碌的,不仅仅是他们。 玉京城西南,芳林苑。 这里原本是一片黄土山,出产上好砖土,修建玉京城时,硬生生挖出数百亩深坑,后引入泗水渠,化作湖泊,建为皇家园林。 此刻两岸黄叶慢慢,秋水共长天一色,阁楼凉亭隐于密林中,别有一番胜景。 “秋日好,却易别离啊…” 密林小阁内,越王望着远处湖面,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他体型微胖,在众多皇子中颇有贤名,一度被认为是储君人选,但直到年近不惑,双鬓斑白,却依旧是个皇子。 “殿下何出此言。” 一名儒生起身拱手笑道:“我大梁富有四方,正是鼎盛之时,殿下贤明亦是众人皆知……” 他嗒嗒说了一堆,无非是拍马屁,却又不敢太过明言。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有人甚至当场做醉酒状,吟诗朗诵。 王观山和妹夫周荀坐在末席,眼中急切,但藏在怀里的诗文,却没机会拿出。 越王微笑看着这一切,却不时打量远处,眼中满是焦急。 就在这时,一名白衣男子风尘仆仆赶来,在他身边低声道:“殿下,玄都观的人找到了,对方答应入冬之后,会派人前来相见…” 越王眼中满是惊喜,终于松了口气,举杯道:“诸位,让我们满饮此杯!” …… 皇城附近,一间精致别院。 “白先生,这边请。” 内务总管栾莫言满脸微笑,在前方带路,“这间院子,曾是卫阳公主别院,很是雅静,正适合先生居住,皇上亲自开口赐下。” 在他身后,术士白阎眉头一挑,意味深长道:“御真府内,其他人可没这待遇,小人何德何能,受皇上如此看重。” “哎……” 栾莫言叹了口气,眼中挤出几滴泪,“皇上日理万机,为这大梁百姓操碎了心,如今年迈,身体大不如前,先生既会炼丹,可有延年益寿良药?” 白阎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跟着叹道:“生老病死,乃天道所定,世间哪有不死药啊。” 栾莫言听罢,顿时失望。 白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装作犹豫,开口道:“但要延年益寿,确实有个方子……” 说着,又摇头道:“不妥不妥,此事有损阴德。” 栾莫言大急,“还请先生明言。” 白阎故作无奈,随后叹了口气:“我家传丹法中,有一种夺天丹,乃夺孩童元阳,补后天之亏。” “但此法有伤天和,若泄露出去,怕对皇上名声有损啊……” 第70章 西市施毒咒 “用孩童…炼丹?” 栾莫言听罢,眼中阴晴不定。 白阎微微点头,低声道:“此事实在有违天和,就当我没说过,栾公公可千万别和皇上提起。” “嗯嗯…” 栾莫言心不在焉,匆匆告辞离开。 身后,白阎捂着嘴,露出那副狐狸笑容,双目之中,隐有绿光闪烁… …… “陛下,事情便是这样。” 琼花殿内,栾莫言低头诉说。 这种事,他当然没胆子做主,更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禀告。 皇帝赵冕站在楼台前,望着下方满城喧嚣,沉声道:“用人炼丹…这白阎有点可疑啊,查的怎么样?” 栾莫言低头道:“已查出来了,此人本是江左术士,擅于治病,后来得罪豪绅,杀人后隐姓埋名,如今在京城开了家医馆。” 赵冕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此事不妥,若被人知晓,我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又如何面对这天下百姓…” 栾莫言常年伴君,哪会听不出言外之意。他咬了咬牙,拱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皇上子民,为大梁社稷,百姓尽点孝心,也是应该。” “此事,全是奴才私自做主!” 赵冕听罢,既不训斥也不夸赞,只是微微一叹,转身向后殿走去。 “来人,去请李贵人,今日大祭,朕要去万象宫,与民同乐!” 琼华殿内,栾莫言扭头就走,脸上已多了一丝阴狠…… ………… “栾公公放心。” 小院内,白阎无奈拱手,“那夺天丹炼制复杂,小的必尽心尽力,只是在下不擅武力…” “其他的你不用管!” 栾莫言沉声道:“这些事我来办,记住,咱们的荣华富贵,全来自皇上,皇上龙体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今后你就在这院内专心炼丹,莫要轻易离开!” 白阎看了看周围满脸杀气的士兵,恭敬拱手道:“小的明白。” 小院对面街道上,一算命先生缓缓走过。 他身着素袍,双目狭长,三绺长须垂胸,手中长幡上写着:能算先天皇极数,知人生死分贵贱。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摇头晃脑,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没一会儿,便来到了西市一间酒楼内,被店小二引至雅间。 房间内,正是李府二公子李佳。 关上门后,李佳连忙低头拱手:“见过左护法。” 算命先生将长幡放下,随后微笑道:“说,曲三郎怎么死的?” “被人用冥火偷袭…” 李佳将昨晚之事讲述了一番,低头道:“都是在下无能,没看清那人模样。” “无妨,你已经做得很好。” 算命先生笑道:“教主对你称赞有加,这次的京城杀生祭,便由你来主持,说不定能直接开启神通。” “多谢左护法!” 李佳眼睛一亮,连忙道谢,随后开口询问道:“白阎已入宫,京城密道也已显露,下面真有那玩意儿?教主何时来京?” “问这么多作甚!” 算命先生眼神瞬间冰冷,“你所提要求,教中那次没有办成,莫非有其他想法?” 李佳额头顿时渗出冷汗,“不敢,只是怕不明情况,做错了事。” 算命先生见状,脸色稍缓,柔声道:“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知道,咱们都只是棋盘一子,事情办成了,想要的都能得到!” “属下知错。” 李佳松了口气,连忙岔开话题,指向窗外,“这次请左护法现身,只因有一事需要帮忙。” 窗外,西市人潮汹涌。 沿青龙渠两岸,皆有大片空地,许多人画着脸谱、身着戏服,踩着高跷,表演喷火舞刀。 这是闹社火,每年庙会都有。 人群中,不时爆发阵阵喝彩。 远处鬼头柳附近,金吾卫已搭起一个棚子,四处派人巡逻,还有一名面容方正的将军正坐在台上,喝着茶水,偶尔下达命令。 李佳开口道:“那是金吾卫右营副将梁定山,左营副将楚世元已被我们控制。” “金吾卫负责日夜巡查京城,若彻底掌控,教主交代的事才能办成,必须悄无声息斩杀,不能让人瞧出端倪。” “本来要白阎出手,但他另有要事,脱不开身,属下道行尚浅,只好请左护法出手。” “这有何难…” 算命先生笑了笑,来到窗前,从怀中取出一面小幡,人骨为杆,污血染丝,画着诡异的圆形曼荼罗法阵。 刚取出此幡,房间内顿时阴冷。 李佳见状,眼中满是羡慕与忌惮。 算命先生也不在意,死死盯着远处台上的梁定山,一边摇动法幡,一遍口中发出怪异呢喃声。 台上,梁定山忽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将军!将军!” “快去请大夫!”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 而在酒楼雅间内,左护法也忽然浑身发抖,连连后退。 “左护法果然术法通玄…” 李佳刚赞了一句,便发现不对。 只见那左护法满脸震惊盯着鬼头柳,“不可能,天地刚复苏,京城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李佳愕然,“白阎说过,那里已化作灵界入口,但自有结界,无需搭理。左护法,里面有什么?” 算命先生眼中阴晴不定,“本座也不确定,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头‘鬿’。” 李佳皱眉,“属下才疏学浅,只晓得灵界中厉鬼可分魂、魑、魅、魆、魊等,鬿,又是何物?” “鬿,乃鬼兽。” 算命先生低声道:“鬿凶猛残暴,远胜寻常厉鬼,更重要的是,鬿兽多为护卫。” “背后,必然有东西操控……” …… 熙熙攘攘中,一天过去。 月黑风高,热闹了一天的玉京城,也回复宁静,唯有北城一些地方,依旧灯火闪烁。 呼~ 张彪吹灭了蜡烛。 他已换上夜行衣,头戴太岁面具,出了小院便跃上坊墙,向着北城而去。 白日喧嚣已散, 黑夜同样不平静。 啪嗒嗒…… 金吾卫策马举火巡街。 这些金甲卫士队形依旧整齐,但明显心不在焉,还有人骂骂咧咧讨论。 “梁将军怎么突然过世?” “听说是患了风疾…” “哎,左营的楚将军多半要上位,咱们今后怕是没啥好日子。” “都闭上嘴,消停点!” …… 咔嚓! 几家粮行铁锁被撬开。 凶神恶煞的黑衣人鱼贯而入,搜查一圈后,用利刃顶着瑟瑟发抖的伙计。 “说,粮食哪儿去了?” “好汉饶命!小…小的不知道,是掌柜的亲自送走,对了…看那些人穿着,像北城贵人府中家丁。” “妈德,来迟一步…” 砰! 夜色中,伙计被打晕,黑衣人们又冲向下一家粮行… 张彪一路行来,所见触目惊心。 他在玉京城多年,也没少巡夜,但从没见过如此混乱。 不多时,他便来到北城丰乐坊。 正如其名,丰乐坊中都是达官富户,街道宽阔,绿树成荫,一座座大宅隐于树林间,明显气派不少。 坊中武侯,明显也干练许多,手持灯笼四处巡逻,很是谨慎。 坊内东街一间大宅外,崔老道正在外等候,旁边还有一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带着管家仆人,满脸焦急。 “崔道长,仙师怎么还没来?” “老妇人莫急,这不来了么…” 看到黑夜中缓缓走出的张彪,崔老道连忙上前问好,介绍道:“仙师,这位便是陈老夫人。” 张彪点了点头,“带路。” 这家人的底细,崔老道已说过。 说起来,也曾是京城豪门,即便如今衰落,家主也在化州担任别驾,负责辅佐刺史。 来到后园,只见木门被铁链捆绑,有几名家丁战战兢兢守候。 “仙师,我家显儿他…” 这老妇人话说一半,便开始抹眼泪,“他如今跟疯了一般,时常说要娶一女子,丫鬟也曾听到房中有女子声音,但闯进去后却空无一人,显儿脾气也越来遇怪…” 张彪微微点头,看向前方。 只见院墙之上,有冰寒露珠凝结,并且出现大片黑色霉斑。 他沉思了一下,扭头问道:“出事之前,小院内可曾死过人。” 陈老夫人望着那恐怖鬼面,心中畏惧,却坚定道:“我府中极重声誉,显儿也苦读圣贤书,更不曾亏待下人…” “那可不一定。” 张彪冷眼一瞥,“打开。” 哗啦啦…… 铁链被家丁解开,张彪推门阔步而入,抬眼细细打量。 这陈府后园是个雅静花园,一座小阁楼矗立于其中,灯光全无,漆黑一片。 张彪提起灯笼,看向周围。 花园内,草木尽数枯萎。 “看来已成了气候…” 他喃喃一句,向着小楼走去。 还未靠近,便听得里面传来女子嬉笑声,鬼魅空灵,若有若无。 “哼!” 张彪一声冷哼,抽出横刀,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脚踹开楼门。 正堂内,一名男子披头散发,衣衫半解,已瘦得皮包骨头,双目紧闭,诡异悬浮在空中…… 第71章 斩诡得宝刀 张彪眉头一皱,察觉不对。 女子声、迷惑心智…诸多迹象,让他以为是老物成精作祟,吸人精气。 若非炼器良材,便将其镇压,用来喂养月影,也是不错收获。 但眼前情况,明显有异。 老物成精已有灵智,虽会害人,但易受惊,见他进来,恐怕早就逃离。 而如今这邪物,根本不畏惧,反倒弄得阴风阵阵,恶念扑面而来。 哗啦啦…… 正堂内,桌椅板凳忽然乱颤,梅花瓶、酒壶、茶杯全都腾空而起,向他飞来。 张彪左右一闪,舞动横刀尽数拨开,随后掏出傩面疆梁戴在头上。 这般阴气森森,多半是鬼物。 果然,透过傩面疆梁,顿时看到那鬼物模样。 那陈公子悬浮于空中,在其身上还飘着一道身影,身着破烂宫装,头发花白似蓬草,好似腐烂的宫女尸体。 其苍白肿胀的脸上,冒出一根根红线,插在陈公子额头,不断扭动。 这什么玩意儿… 张彪看得瘆人,灵视之眼运转。 鬽鬼(黄级一品) 1、因执念而陷入灵界的亡者,附于古旧器物之上,怀着生前怨恨,喜好纠缠男子,吸食精血。 2、鬽鬼以依附器物为媒,可穿梭灵界,可施展诡术:控物、迷魂,畏惧阳光火焰,至刚之物。 3、依附物是其弱点。 4、皇上,臣妾还想见你一面…… 张彪心中一惊。 原来是鬽! 这东西与老物成精不同,一个是旧物生出精灵,一个是厉鬼依附器物。 怪不得凶性十足。 呼~ 见他躲过,沉重的八仙桌和太师椅也呼啸而起,向着他重重砸来。 诡术:控物。 鬼物本无形,昏迷的陈家公子能够悬空,无疑是用了这招。 张彪不退反进,横刀藏腰,丁字步前冲,扭着身子猛然上撩。 咔嚓! 刀光闪过,八仙桌化为两截,张彪从木桌碎片中一跃而出。 与此同时,那鬽鬼也缓缓扭头,露出水肿苍白的面孔,漆黑双眼闪烁红光。 张彪只觉脑中一阵眩晕。 诡术:迷魂! 他对着术法已十分熟悉,早有防备,三阳真火猛然升起。 与此同时,手中迷魂镜已抬起。 鬽鬼眼中红光消散,显然也中了迷魂诡术,一时变得呆滞。 啪嗒! 失去控制的陈家公子重重摔在地上,呻吟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妈德,不会死了。 张彪顾不上搭理,手中已扣住一颗阴符流珠,念动鬼咒。 对方会迷魂诡术,迷魂镜显然控制不了多久,冥火施展太慢,阴咒最为合适。 果然,鬽鬼眼中红光再次出现。 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张彪的诡术阴咒已经释放。 只见阴符流珠嗡嗡颤动,四周阴风大作,冷意袭人,一道黑烟呼啸而出,正好击中鬽鬼。 张彪双足发力,依旧前冲。 他这些时日也没闲着,各种术法已演练纯熟,施展随意。 本来这种情况,要紧接着来一记冥火,但张彪却有更好的点子。 借助头顶三阳真火将其点燃。 没办法,玄阳宗的竹甲飞剑等法器失传,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鬽鬼身中阴咒,顿时浑身扭曲,伴着一声凄厉尖叫,瞬间消散。 灭了? 张彪愕然,但随即察觉不对。 对方是借着依附物返回了灵界! “月影,找出东西!” 张彪一声低喝,地上便忽然出现一只黑猫,迈着灵巧的步伐,嗖得一下跑向右侧屏风后。 月影为精,无血肉躯体,虽说没有出色嗅觉,但对于阴气却异常敏感。 在后边! 张彪一个箭步来道屏风后。 月光昏暗, 墙上一口横刀嗡嗡颤动。 原来是此物。 鬽鬼弱点很明显,只需毁了依附之物,纵然身处灵界,也会烟消云散。 锵! 他刚要动手,便见横刀出鞘,寒光闪烁,直奔额头。 娘得,还玩飞剑! 张彪心中一惊,一个铁板桥躲过,随后旋身扭腰站起。 嗖! 那横刀也转了个弯,再次折返。 张彪一声冷笑,挥刀前撩。 铛! 一声脆响,那把刀插入横梁,嗡嗡颤动,难以拔出。 真正的飞剑,罡劲凶猛。 这玩意儿,不过是鬽鬼借了诡术控物,若有心防备,任何江湖好手都能躲过。 没了阻碍,张彪立刻施展冥火术。 幽蓝火焰升腾而起,那横刀嗡嗡颤动,伴着凄厉惨叫声,阴气尽散。 咣铛铛! 那节房梁被烧得焦黑,横刀松动,也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这玩意儿竟然没坏! 张彪眼睛一亮,灵视之眼运转。 古刀莫问(黄级一品) 1、来自三百年前大业朝古刀,玄都观道人以天外陨铁锻造,成名于江湖,藏于皇宫,后被人盗出,葬于墓中。 2、古刀被鬽鬼依附,虽灵界阻隔,鬽鬼难以现身,但常年受灵界之力影响淬炼。 3、持此刀,可使用诡术:控物。以血为引,可加持自身神通。 4、挥刀斩念,莫问因果… 原来是这把刀! 张彪心中激动,伸手捡起长刀,但见刀刃光寒宛若秋水,锋锐十足。 这把刀,来头可不小。 他自幼常在茶馆听书,大业朝有位奇侠,名叫陈不悔,持莫问刀横行江湖,无人可敌,闯下刀圣之名。 更重要,是他曾在武林圣地玄都观学艺,没少替其扬名。 当时天地灵气不显,玄都观的道人们多半用了特殊方法,但他们估计也没想到,此刀会被灵界鬼物依附。 以血为引,可加持自身神通…… 张彪心中一动,咬破指尖,顺着刀身缓缓划过。 噗! 背后三阳真火点燃。 与此同时,刀身之上,鲜血痕迹也燃起炽烈真火,照得周围明暗不定。 “哈哈哈!” 张彪大喜,挥舞手中火刀,霎时间,一条火龙环身旋转。 血炼同时,古刀莫问所蕴含的诡术控物也被他通晓,心神为引,挥手抛出。 嗖! 一条火龙呼啸而出,半空中打了个旋,又飞回手中。 “好宝贝!” 张彪忍不住一声低喝。 这东西比不上玄阳宗飞剑,每次加持三阳真火,还要放血,但无疑是一把精妙法器。 锵! 龙吟声响,收刀还鞘。 张彪微微一晃,只觉头昏眼花。 这招式凶猛,比冥火好用的多,但却消耗太大,短短时间,体内真气已空空如也。 看来不能轻易动用。 无论如何,有了此宝,在面对那巫神庙鬼婆一类大鬼时,也有了还手之力。 张彪心中愉快,上前探了探那陈公子鼻息,这才松了口气,阔步而出。 望着那陈老妇人焦急面孔,张彪沉声道:“里面邪祟已除,但精血亏空,需要长期静养,作祟之物,乃是这把古刀,我要拿走镇压。” “果然是这东西!” 陈老妇人气道:“我儿不知听信了那个碎嘴欺瞒,花重金买下,还说是古墓挖出的宝刀,果然是不详之物…” “墓里的明器可不能乱动啊。” 崔老道接过话茬,“老道认得一名医,正好介绍给夫人,就别麻烦太岁仙师了。” 张彪点了点头,持刀离开,迅速消失于黑暗中…… …… 次日,天色微亮。 安贞坊小院中,张彪喝药站桩后,便练起了家传的三十四式断魂刀。 初得宝刀,是越看越欢喜。 一时间,小院内刀光闪烁。 练了两趟刀,他才回到家中,从后院地窖中搬出一口坛子。 打开后,里面赫然是白骨妖骸骨。 拿起一枚阴符流珠,那骨头便好似苏醒一般,不停颤动,碰的坛子当当作响。 看来怨念还没消散… 张彪也不着急,重新藏好坛子。 炼制法器,非一时之功,不仅材料还没凑齐,这类诡器也要在灵界炼制,麻烦得很。 咚咚咚! 刚吃完早饭,敲门声便响起。 出门一看,却是杨骓。 他的看起来一夜未睡,脸上有些浮肿,神情也满是焦急,“张兄弟,咱们快走,那边已准备好送货了。” 张彪愕然,“不是说得明天么,为何如提前了?” “昨晚出了事。” 杨骓看了看周围,低声道:“青峰会的那些浑人,趁夜打劫粮行,没成想里面全空了。” “京城富户和达官贵人都在疯狂收粮,百姓买不到粮,怕是要生出乱子……” 第72章 风波始酝酿 张彪一听,便知其所言非虚。 京城不同于其他地方,许多坊间百姓做一天工,仅得十几钱。 省着点儿,也只够买几天口粮,通常是吃了上顿就要愁下顿,少干一天活都要挨饿。 他们又没田地,因此朝不保夕,受粮价影响最大。 这类人,南城各坊中都有不少。 张彪也认识到严重性,点头道:“行,咱们早点动身。” 换了衣服,二人便来到南城门口。 此时城门刚开,进城的货商和京郊百姓排成了长龙,人声喧嚣,骡马嘶鸣。 即便动作快,从京郊拉来的砖石和木材还排在队伍中央,城卫挨个核查,磨磨蹭蹭。 杨骓见状连忙上前,嬉皮笑脸和城卫头领说了几句话,同时悄无声息,塞了散碎银子。 “后面的,先过来!” 二人显然很熟,城卫统领直接安排插队,排队的其他人已司空见惯,只是低声抱怨了几句。 此时正阳大街上还不太拥挤,二人带路,十几车砖石木材穿过大街,右拐入永乐坊坊巷。 由这里横穿,便能直达丰邑坊。 郭家湾的匠人们已等在巷边,或头戴斗笠,或将脸蛋抹的乌黑,都做了掩饰。 众人也不废话,直接押着车前行。 即便这样,也有些迟了。 行至崇贤坊时,不少百姓已蜂拥而来,将整条巷子堵的水泄不通。 他们满脸焦急,议论纷纷。 “其他粮行都关了门,听人说只有崇贤坊还买的到粮…” “怎么会突然闹粮荒?” “谁知道呢,那些粮行老板,一个个都不敢冒头,上门都找不到人。” “哼!你们怕是不知道,今年各州粮食欠收,那些富人又暗中将粮食全部买走,多半是要囤积居奇,低买高买。” “妈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西市那边人更多,听说都打起来了,西市署的人已关了坊门…” 就在这时,崇贤坊门口一阵骚乱。 “什么,进坊还要钱?” “还没听过这种事!” 面对百姓愤怒,崇贤坊的武侯挥舞着手中棍子,恶狠狠道:“这么多人,坊中可挤不下,舍不得钱就乖乖等着,又不是不让你们进。” “我给!我给!” 有几名衣着整洁的百姓,二话不说,付了钱冲入坊中。 见有人带头,不少人也跟着掏钱。 没一会儿,就有人拎着一口袋粮食出了门,周围百姓纷纷打听。 “里面真有粮?” “有,不过价钱比往日高了三成,而且每人限售五斤,多了不卖。” 此话一出,顿时更多人掏钱进门。 杨骓见状,和几人低头冷笑道:“这是趁火打劫的手段,看,等会便会说粮卖完了,让人回去。” 匠人首领郭老汉愕然道:“京城这么大,也会缺粮,百姓闹事咋办?” “放心,今天还闹不起来。” 杨骓斜眼一瞥,低声道:“他们定会说,明天还有一批粮运来,但还要涨价,先到先得,谁敢闹事,明天就不卖了!” “朝中的大人们,可没时间玩这把戏,也用不着犯险,看这手段,应该是有些公子想弄些零用钱…” 一席话,听得匠人们目瞪口呆。 郭瓦当摇头骂道:“妈德,这心黑的,比劫道的都狠。” 果然,很快就有武侯大声嚷嚷道:“诸位诸位,粮行那边通知,今儿个已经卖完了,都回去。” “什么?!” 百姓一听,顿时喧哗。 “家中还等米下锅呢,这咋办…” “让开,我要进去看看!” “定是你们囤积居奇!” “揍死这黑皮狗!” 眼见群情汹涌,堵住坊门的武侯也紧张起来,握紧棍棒,额头冒出冷汗。 “诸位莫急!” 领头的武侯连忙大声吼道:“明天!明天还有一批粮运到,诸位明日可早点过来……” 就在这时,有人吼道:“快,西市开了,朝廷要开放常平仓,那边还是平价,莫便宜了这些狗贼!” 霎时间,人流向外拥挤,个个跑得飞快,生怕被人抢先。 守门的武侯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转身道:“兄弟们,待会去粮行领东西,还有,今晚我做东,广福楼!” “王大哥敞亮!” 望着眼前场景,郭瓦当无语摇头,“人说京城难混,果然如此。” 杨骓笑道:“世道便是如此,有人的地方,便有各种算计,从古至今,啥时候都一个鸟样。” “走,莫误了时辰…” 丰邑坊位于玉京城最西侧,距西门不远,经营丧葬白事物品,有些不吉利,因此人流稀少。 张彪找到了坊正周通。 这是个干瘦老者,经营着最大的棺材铺,在丰邑坊中颇有威望。 “周坊正,麻烦了。” “张捕…不,张老弟客气了,你放心,那偏僻地方没人打扰,安心住下便是。” 二人之前便打过交道。 即便张彪辞了六扇门差事,周通也很希望结个善缘,硬塞银子都不要。 毕竟坊中有个狠人,也能镇住那些来打秋风的牛鬼蛇神…… “地基要重新打!” 郭瓦当经验老道,转了一圈便发现问题,摇头低声道:“这破庙有些年头了,还发生过内涝,若要建个稳当的密室,地基就得牢…” 杨骓见状则拱手告辞道:“诸位先忙着,帮中今日杂事不少,张兄弟,有什么事直接招呼!” “杨兄慢走!” 送走杨骓,张彪才带着郭瓦当几人,顺着枯井,进入那地窟。 他并不怕秘密被发现。 一则这些人干完活便会离京。 二来他并非要弄什么机密大事,不过寻个幽静之地修炼术法而已。 “这地方不错啊…” 郭瓦当也识趣没有多问,转了一圈沉思道:“古井为入口,不太方便,干脆封了,在道观建一密室通下,在弄个出口直通坊外!” 张彪眼睛一亮,“就依郭前辈之言,还有,这洞窟也得改造一番…” …… 就在他们忙碌之时,远在城北的西市,也已闹出乱子。 就在今日朝会,宰相刘吉等人急匆匆赶往琼华殿,言明城中情况。 皇帝赵冕闻言大怒,勒令刑部严查,同时开放常平仓,平息民怨。 常平仓外,乌压压挤满了人。 “一人才给三斤?” “那够作甚!” 恐慌与愤怒在人群中不断蔓延。 有人热血上头,开始推搡武侯,甚至有人高喊着要闯入常平仓抢粮。 “都嚷嚷什么!” 前来处理此事的户部侍郎司徒博怒斥道:“此乃圣上恩德,尔等莫不知好歹!” “若不限制,那些贪利忘义者必大肆购买,你们能抢的上么?” “放心,常平仓有的是粮,圣上已命人彻查此事,很快会有结果。” “金吾卫何在,给我看好了,谁若敢寻衅滋事,直接拉走打入大牢!” 一番软硬兼施的话,再加上越来越多,虎视眈眈的金吾卫,终于没人敢闹事,乖乖排队购粮。 见场面平息,户部侍郎司徒博这才松了口气,进入粮仓后看了几眼,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还够用几日。” “若今日这情况,三天之后,常平仓便会空了。” “把那狗贼押过来!” 话音刚落,便有如狼似虎的骁卫,拖着浑身发抖的管事过来。 司徒博眼中杀机闪烁,“我不管你背后是谁,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今晚本官就坐在这儿,明早之前,吃了的全部给我吐出来!” “走,带人看着他!” 一番纷乱,终于夜幕降临。 司徒博坐在常平仓院内,周围火把熊熊,但始终不见有人运粮前来。 “报!” 一名骁卫士兵急匆匆前来,脸色难看拱手道:“回禀大人,粮官在太平坊转了一圈,回到家中便自缢了。” “嗯。” 司徒博淡淡点头,平静喝了口茶,哪还有白日愤怒。 他当然知道,粮食被谁卖了。 甚至知道,那些粮食早已分散到各州,进入豪族粮库。 但那些人,他可惹不起。 做一番姿态,把这口锅甩出去便是。 明日,朝堂怕是要热闹了… 远处临近坊墙之上,张彪飞速奔跑,不时隐于暗中,很快来到了北城居德坊。 坊门外,崔老道焦急地转来转去,不时摸把额头冷汗,偷偷看向一旁。 在他旁边,一名银甲女子肩抗大枪,静静望着月光,脸上满是哀伤…… 第73章 莫问世间难 月光皎洁,枪刃微寒。 唰! 女子忽有所感,长枪一抖,身形笔挺,指向街角黑暗处。 面容清丽,眼神却寒冷如冰。 “谁?!” 黑暗中,张彪缓缓走出,戎袍鬼面,看不清表情。 “别误会,这位便是太岁仙师!” 崔老道竖起佛尘,陪笑着将女子枪尖小心拨开,随后才屁颠屁颠跑到张彪身边,“仙师,您可算来了。” “走。” 张彪平静开口,转身要走。 他收到崔老道消息,说今晚有个贵人相邀,请他帮忙,不好推脱。 张彪一看,便知是谁。 这是金吾卫副将梁定山之女,名叫梁秋月,在京城颇为出名,人称“秋月无双,玉面霸王”。 看这架势,分明是使了手段,硬逼着崔老道相邀。 这些个京城名媛、公子,动不动惹是生非,张彪当捕头时,就很是反感。 如今踏入修行界,心境已变。 平日小心谨慎,那是因为知晓天地奥妙无数,平静下蕴含风雷,步步为营,才能走得更远。 但虎行似病,不代表爪牙不利。 “太岁先生莫怪!” 梁秋月连忙收枪,深深弯腰拱手,“家父暴毙,其中颇有蹊跷,未免痕迹消散,情急之下行事莽撞,还请先生恕罪。” “求您看一眼。” “秋月,只想要个答案!” 崔老道也连忙帮腔道:“仙师别生气,这秋月姑娘并未为难我,还很有诚意。” 说着,低声道:“一颗成型的宝参,好家伙,全须全尾,跟娃娃一样…” “哦?” 张彪闻言,顿时心动。 这些天服用八珍气血汤,他已明显感觉到效果在减弱。 傩面疆梁传承中提到,任何法门都有代价,服食炼气速度快,但体魄跟不上,便会出现“丹毒”症状。 他恰恰相反,是药效跟不上。 “带路!” 张彪也不废话,直接开口。 梁秋月大喜,连忙抬手道:“先生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在前带路。 张彪紧随其后,手掌挥动间,一只黑猫已出现在坊墙上,四处查探。 很快,黑猫消失。 没有伏兵埋伏… 张彪眼中戒备之意稍减,同时升起疑惑。 梁定山暴毙的事,他也知道。 听说是在西市,看梁秋月之意没那么简单,难道是鬼头柳中的邪物? 就在他思索间,三人已来到梁府。 梁府很大,大得令人吃惊,与梁定山金吾卫副将的身份不符。 梁府又很破,砖墙老旧,院内草木也无人整理,荒宅众多,仅有几名仆人。 灵堂孤零零矗立,遍地纸钱。 张彪看到后也不奇怪。 因前朝藩镇之乱,朝廷对于功勋将门是既拉拢又打压,赐予你荣耀,又软刀子放血,几代内就会迅速衰落。 看得出,梁府已无力维持这座大宅,指不定哪天便会贱卖。 似乎察觉到张彪目光,梁秋月冷漠道:“我本来有位大哥,但数年前染疫过世,如今府中只剩我一人。” 说罢,便来到灵堂前,从仆人手中接过麻衣穿上,又恭敬上香。 崔老道摇头轻声道:“梁将军刚去,便有上门打秋风的亲戚,秋月姑娘银甲长枪震慑两日,啧啧…” 梁秋月明显已经听到,却并不在意,只是上完香后抬手道:“太岁先生,请验尸!” 这玉面霸王,与想象中不一样… 张彪心中已略带敬佩,也不废话,接过灯笼,来到棺材前。 灯笼一照,他顿时知道梁秋月为何肯定死因有蹊跷。 无他,这梁定山尸体,脸色惨白的瘆人,好似刷了层白漆。 “仵作曾验过尸。” 梁秋月冷声道:“当时还毫无异状,只因家父生前信佛,我便去崇圣寺求了一卷《往生经》。” “本要放入父亲棺中下葬,但《往生经》自燃,尸体也变成这样。” 张彪点了点头,眉头微皱,轻轻拨开梁定山眼皮,只见眼白上,多了一串串黑点。 这是仵作手法,他虽学了一些,却不精通,只是用来掩饰灵视之眼。 梁定山之尸(凡) 1、普通人族尸体,生前习武,体魄强壮,中杀生教神术:夺魂,暴毙。 2、少年雄心,终究蹉跎白发生,独木难支家败落,壮志未酬身先死。 3、老夫真的很累… 杀生教! 张彪眼神微凝,缓缓抬头,“令尊生前,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梁秋月深深吸了口气,“家父为人谨慎,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得罪人。” “唯独近日,在争夺金吾卫统领之职,与楚世元生出间隙,莫非是他?” 张彪沉默了一下,“是杀生教的咒法,秋月小姐要查,务必谨慎。” “杀生教…多谢!” 梁秋月也是干净利落,直接开口道:“梁伯,东西拿来。” 一名老汉闻言,抱着个朱漆木盒过来,恋恋不舍交给梁秋月。 梁秋月接过后,恭敬递上,“我知先生规矩,但梁府败落,凑不够银两。这宝参是梁家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 张彪缓缓接过,本欲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微微抱拳,转身离去。 身后,梁秋月平静坐在灵堂前。 月光下, 人如冷刀… 出了坊门,崔老道便摇头道:“啧啧,杀生教,想不到这些家伙也会术法,仙师,他们的传承……” “杀人为祭。” 张彪缓缓开口道:“你若想学,记得通知我一声,送你个痛快。” 崔老道脖子一缩,“老道我贪财好色又怕死,可没那胆子。” 说着,眼珠子一转,“仙师,那秋月姑娘看来已萌死志,你要帮他么?” 张彪微微一叹,“知道真正的大侠,都是怎么死的么?” 崔老道眉头一挑, “被奸人害死的?” 张彪摇头,“是累死的。” “我若眼里揉不得沙子,头一个要杀的,便是亲朋好友,甚至父亲。” “我若路见不平就要踩,那最该做得,便是冲进皇宫,宰了狗皇帝。” “我生平第一次杀人,便是宰了一个所谓的大侠,只因义气,上门杀了人全家,家丁也没放过。” “这世间浑浊,通常是黑白不分,我若事事都要管,杀个千万万也杀不过来。” 说着,看了看腰间的莫问刀,沉声道:“我自问不是什么好人,莫问因果,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崔老道沉默了一下,叹道:“在这世上,能做到问心无愧,已经很了不得了。” “就像贫道,每次逛窑子,都给足银子,即便没钱欠着,也肯定会还……” “行了行了!” 张彪哑然失笑,“我走了,这京城越来越乱,记得护好自己。” “若那梁秋月真找到杀生教徒,记得通知我,杀生教的人,我还是愿意出手的。” 说罢,便迅速消失于黑暗中。 身后崔老道摇了摇头,晃晃悠悠向太平坊走去,喃喃道:“都在这红尘烂泥中打滚,哪个又是干净的,糊涂点好啊……” ………… 翌日,天空有些阴沉。 张彪小心查看着手中宝参。 说是宝贝,一点也不为过。 鉴别野参,讲究五形、六体。 五形,指芦、纹、皮、须、体。六体,指灵、笨、老、嫩、横、顺。 这株老参,已超出寻常规制,全须全为体型硕大,而且五官俱全,像个长有胡须的娃娃。 灵视之眼显示,这株老参来自关外大雪山,若迟摘个十年,碰到如今灵气复苏,绝对第一时间成精。 为了搭配这株宝贝,张彪挑选了库存中最顶级的药材,共同熬制。 一碗气血汤下肚,久违的浑身发热,皮肤通红再次出现。 站桩、打拳,足足用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才炼化,顺利冲过两个窍穴。 体内真气明显浑厚不少。 张彪心中暗自庆幸,现阶段在京城待着果然没错。 若去了关外大雪山,别说这种宝贝有没有机缘得到,想要顺利护住,都要和当地参帮来一场血拼。 京城这帮权贵,绝对还藏着宝贝。 收拾好东西,他便前往丰邑坊旧道观,昨晚修炼术法,引得坊中狗叫声不断。 这老宅已经不适合待了。 必须赶在入冬前搬家…… 就在他忙碌之时,朝堂之上也是气氛压抑,皇帝赵冕脸色阴沉,满眼杀机,望着下方群臣。 “你说,常平仓空了?” 户部侍郎司徒博连忙低头,“陛下,臣有罪,那粮官已经自缢,没有问出幕后之人……”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冕就拎起旁边玉如意,狠狠扔了出去。 户部侍郎司徒博头破血流,滚在地上,满脸惊恐望着上方。 下方群臣也是愕然。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纠葛,有不少都代表着地方利益,皇帝年迈后,虽喜怒无常,但还没如此失态过。 宰相刘吉连忙上前,“陛下息怒,眼下最重要是稳定京城粮食供应,老臣已发令,从其他常平仓调运,三日内便可赶到。” 赵冕沉声问道:“真的能到?” “真的能到!” 刘吉拱手道:“老臣已暗中派人核查,虽然都是陈粮,但数量却足够。” “嗯。” 赵冕脸色稍缓,随后缓缓开口道:“近日各地灾荒不断,朕欲于冬至行祭天大典,传下去,各地藩王、刺史,立刻动身来京,不得推脱!” 此话一出, 朝堂气氛立刻变得诡异…… 第74章 富贵如云烟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赵冕得到莲华宗密信后,便知此事隐瞒不住,迟早会泄露。 很简单,即便身为帝皇,也需要人做事,需要与人商议。 而人心最是靠不住。 但他没想到的是,消息泄露的如此之快,连作出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还有那些隐藏于暗中的宗门,说不会动手脚,傻子都不信。 大雾灾的消息,与其说是谶纬之言,不如说是一份诅咒,一声丧钟。 大梁朝三百年统治的丧钟! 赵冕虽年迈固执,但也看到了其中危机,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 正如张彪所料,赵冕的目标,已经从稳固整个皇朝,变成坐拥一地,积蓄实力,为将来重整天下做准备。 建御真府、召奇人异士、谋夺传承、挖掘玉京城地下秘密…… 都是在为将来谋划。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赵冕已私下派了心腹,快马前往边疆,召集边军回京。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手中拥有大军,固守玉京城沃野雄关,进可攻,退可守。 粮食不够,抢便是了。 至于抽掉边军后,外族会不会叩关,当地防务会不会混乱,已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昨晚快马传信,边军已经动身。 下一步,便是抽调各州军中精锐。 到这时已无法隐瞒,各地藩王和野心之辈,甚至那些宗门,都会有所动作。 京城这些天的乱象,赵冕虽在宫中,但却全部看在眼里。 他压着杀心,装着糊涂,直到边军折返的消息传回,才彻底摊牌。 没错,就是摊牌! 冬至祭天,只是借口。 朝堂上的官员们,自然心知肚明。 有人惊慌,有人欣慰,更有人两腿发软,背后汗水打湿朝服。 “诸位爱卿,怎么不说话了?” “以前,你们不是挺能说么?” “既无人反对,此事就定下了!” 赵冕淡淡一笑,苍白的眉毛缓缓凝结,冷声开口道:“还有,城中粮荒乱象,乃有人大肆囤粮,动摇我大梁根本,朕,还没瞎!” “裴中书,朕很失望…” “陛下,臣有罪,饶命啊!” 中书舍人裴元赏早已脸色苍白,慌忙出列,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他常年掌控大权,皇帝赵冕很少过问,以为做的滴水不漏,以为身后庞大乡绅势力,会是护身符。 却没想到,皇帝会直接摊牌。 许多人此时才想起,龙座上那个年迈昏庸的皇帝,年轻时,可是敢带兵进宫,逼先皇退位的狠人。 哗啦啦…… 一众士兵进入大殿,各个金甲银枪,杀气腾腾。 栾莫言摊开圣旨,大声念道: “户部尚书殷九龄!” “吏部侍郎周怀!” “大理寺正蒲成!” “京兆府尹左明丘!” “………” 一个个名字,听得众人心惊胆跳。 宰相刘吉也慌了,连忙上前拱手道:“陛下还请息怒,不能这样啊…” 赵冕冷声道:“朕又没说要杀他们,全部剥去官职,押入大牢!” 不少人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被抓走的官员,几乎都与地方纠葛颇深。 这是在整肃朝纲。 私自囤粮并不是什么大罪,潮中又有哪个屁股底下干净? 一则是在逼地方表态。 二来这些人身居重位,大劫来临之前,若任由他们捣鬼,那么最后一丝气运也会丢掉。 转眼间,朝堂上就空了大半。 赵冕平静道:“空了好,空了安静点,继续宣旨。” “是,陛下!” 栾莫言拿着圣旨开口道:“大将军陆无极,平三王之乱有功,赐朱玉珊瑚,黄袍玉带,领大司马一职!” 话音刚落,就有位身形高大,虎目白胡的老者缓缓入殿,冷漠扫视众人一眼,弯腰拱手道:“陛下,二十年未见了……” 赵冕也叹道:“无极,朕有负于你。” 老者浑身一颤,咬牙道:“老臣当年不过一奴仆,子孙已享尽荣耀,愿继续为陛下牵马坠蹬!” 剩下的官员心中一颤。 这位老将军陆无极,当年曾随着皇帝平三王之乱,又是第一个北疆,烧掉金帐狼国的王庭,可谓是功勋卓着。 但按照大梁惯例,回到京城后虽有诸多赏赐,但依旧变相软禁,二十年没有上朝。 大司马乃三公,前朝便已废弃。 如今皇帝重启, 是要让武将掌权啊! 正如他们所料,随后又有诸多老将上朝,担任要职,一些青年才俊被临时提拔。 丘辰义获封大理寺卿,楚世元也顺利接过金吾卫首领之职… ………… 消息从宫中很快传出。 北城彻底乱了套。 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士兵冲入各个坊市,按照名单,挨个抄家抓人。 不少百年豪门,瞬间烟消云散。 不论男女老少,皆锁链捆绑,游街示众,后面是一车车金银珠宝,同时又有一车车粮食运往常平仓。 “好!” “陛下英明!” “我们有救了!” 沿街百姓疯狂叫好,拎起石头臭鸡蛋,不停砸向这些犯官家属。 “阿娘,我怕!” 一名三岁幼童同样被锁链捆绑,满脸惊恐,揪着妇人衣裳。 啪! 石头飞来,砸得他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妇人抱起孩子尸首嚎啕大哭。 “快点儿走!” 周围士兵揪着锁链继续拖行。 百姓之中,有人不忍心的扭过了头,但更多的则满脸兴奋,大声高呼陛下万岁。 玉京城三百年繁荣,积累了太多食利阶层,也积蓄了无边怨念。 看着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权贵落难,对不少百姓来说,比大热天喝一口凉水都爽快。 人群之中,张彪和余子清也在驻足观望。 余子清摇头道:“陛下终于露了獠牙,这一招即充盈国库,又收拢民心,高啊!” “可惜,平日怎么不见他管事…” 张彪沉默不语,微微摇头。 待车队过后,他才开口道:“走,玉京城看来能安稳一阵子。” 说罢,二人穿过熙攘人群,来到了集贤坊。 只见余子清打理的天地斋旁边,又开了一家小店,名叫无心斋。 这是一家当铺,消息也已放出,只收稀奇古怪,来历不明的东西。 从陈家得了莫问古刀后,张彪便知道,虽然灵气复苏没多久,但一些年代久远,有特殊际遇的东西,已开始吸收灵气,有了品级。 这间小店,便是为此而开。 取无心插柳之意,纯属撞大运。 张彪平日没空,便请余子清代为管理,有看不懂的东西再请他。 他帮人驱除邪祟,挣的那些银子,正好用于经营此店。 “所谓异宝,必有异象。” “一是感觉,若冰冷刺骨,或房内铁器凝水,千万不要触碰…” “二可用眼睛,将其放于阳光下,用双目余光观察,看是否有异……” “三便是物品试探,可撒上这些香灰,还有这颗珠子,务必随身携带,不可轻易示人……” 即要让对方掌眼,免不了要传授些基本知识。 余子清也学得很认真。 自从上次张彪拿走玉猫,再加上后来朝廷发榜,余子清便隐约猜出,张彪身份不简单。 但他识趣的很,没有多问。 管理天地门的小店,顶多当个掌柜,但这个机会,或许就是将来报仇希望…… ………… 朝堂之乱,有人欢喜有人忧。 “楚将军,恭喜!” 太平坊那间青楼雅阁内,李佳笑眯眯地端起手中酒杯。 “侥幸而已…” 楚世元心情愉悦,一口饮下, 得了金吾卫统领之职还是其次,更重要是武将重新掌控权力。 他年富力强,位列三公都有希望。 想到这儿,他心中忽然有所担忧,“皇上于朝堂上雷霆一击,彻底收拢权力,李公子,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 李佳笑道:“我们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若危害朝廷,楚将军怕是会第一个动手,撇清关系。” 楚世元立刻愤怒:“楚某,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李佳笑了笑,也不戳穿,扭头望向西市所在,无奈道:“倒是有件事,要楚将军帮忙…” 第75章 阿那婆达多 “哦?” 楚世元心中一颤,面色平静,放下酒杯道:“李公子请说。” 李佳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似乎有些烦躁,扇了两下开口道:“西市鬼头柳那边,不能再砍头了。” “朝中会有人推进此事,楚将军只需在西市加派人手,莫要弄出什么乱子,少死人便行。” 楚世元愕然,“就这事?” 他原本还有心担心,这下彻底放松,哈哈一笑,“此事不难,我还会派人警告那些帮派,若谁敢在西市闹事,便是与本将为敌!” “如此甚好!” 李佳满意地点了点头。 楚世元走后,李佳立刻起身,弯腰恭敬拱手道:“左护法,您可满意?”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正是那白面长须算命先生。 他点头道:“还行,但此人两面三刀,迟早要坏事,我过两日配点蛊虫,给他用上。” “属下遵命!” 李佳回应了一句,才抬头小心问道:“左护法,咱可是杀生教,这事做得也太憋屈了。” “大事要紧。” 算命先生脸色阴沉,“能驱使鬿兽,无论里面酝酿的是魁、魓、魕,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都已属鬼神一类,不可轻易惊动,免得被摘了桃子。” “地道中情况如何?” “郭安正在派人挖掘,昨日那绝地黑凶再现,又死了几人。” “嗯,必要时想办法帮他们一把,也不能太快…” ………… 楚世元下楼后,便戴上兜帽,看了看周围,迅速融入人群中。 远处酒档内,一人缓缓抬起了头。 正是曾经的大理寺卿丘辰义。 “李府…” 他看了看远处小楼,若有所思。 心见僧一席话,令他生出好奇,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踪楚世元。 这栋小楼的底细也已摸清。 李府二公子李佳,此人很少露面,只是在太平坊开了一家青楼,给外面的印象,就是名浪荡纨绔。 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啊… 丘辰义原本想继续跟踪,但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放弃。 就在今晨,他已领了大理寺卿一职,年纪轻轻便统领大理寺,可谓风光至极。 但对他来说,利弊参半。 好的是,能够调集更多资源。 麻烦的是,大理寺卿诸事繁琐,想做什么,都难以抽身。 就在这时,丘辰义忽然眼睛微凝。 他看到了一个身影,藏在人群中,远远跟着楚世元。 “她怎么会来…” 丘辰义若有所思,立刻扔下几枚铜板,跟了上去。 出了太平坊,楚世元直接坐上一辆马车,向着金吾卫大营方向而去。 跟着他的那个身影也同时加速,冲进附近暗巷,想要抄近路。 “你跟着他作甚?” 丘辰义也跟了上来,忽然开口。 唰! 那人猛然扭头,短剑直刺而出。 丘辰义负手而立,任凭短剑刺来,连眼睛都没有眨。 短剑在他额前停了下来。 那人缓缓抬头,斗笠下面容白皙清冷,正是梁秋月。 “莫再跟着我!” 二人显然相识,虽手下留情,但梁秋月也没废话,冷冷一句,便要离开。 丘辰义连忙跟上,同时说道: “你怀疑他和梁伯父死有关?” “别人不清楚,我却知道秋月你性格隐忍,不会轻易乱来…” “你查到了什么消息?” 唰! 梁秋月浑身一僵,猛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开口道:“你也在查他…因为何事?” 丘辰义微微一笑,“事关重大,不可轻易透露,但既然你我目标相同,不如合作一把?” “放心,以咱两家交情,梁伯父的仇,自然也是我的仇。” “为表诚意,我先透露查到的一个情报,那青楼与李府二公子有关。” “李府…” 梁秋月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说道:“害我父亲的,是杀生教术士。” “杀生教?!” 丘辰义眼睛一亮,“怪不得,怪不得…那整件事就能解释通了。” “秋月,千万不可莽撞,此事远比伱想象的复杂,你我合作,才能替梁伯父报仇…” 二人商议一番后,梁秋月转身离开,丘辰义则在原地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迅速向着大理寺而去。 ………… 大理寺牢房。 丘辰义担任大理寺卿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心见僧从刑部提了过来。 此案本来就是三方合作。 眼下郭安忙着挖掘地道,刑部的人严刑拷打也没问出什么,丘辰义提人,自然很是顺利。 数日不见,心见僧越发憔悴。 丹田与窍穴被破,真气已然消散,再加上牢狱折磨,整个人都瘦了几圈,哪还有之前威猛模样。 打发走众人后,丘辰义忽然开口道:“大师,害你们的,是杀生教。” 心见僧听罢,似乎并不意外,依旧垂着头,沉默不语。 丘辰义也不着急,自顾自开口道:“大师上次说,五浊十恶,是能颠倒天地的邪魔。” “在下问了好几家寺院高僧,都言佛经中无此说法,想来也不奇怪,他们毕竟都是凡俗僧众。” “五浊,乃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 “十恶,乃杀生、偷盗、邪淫、妄语、绮语、恶口、两舌、悭贪、嗔恚、邪见……若如大师所说,杀生教便是与其中杀生邪魔有关?” “既查到了,问我作甚?” 心见僧终于开口,却依旧低着头,随后再问,便什么也不说。 丘辰义并不气馁,而是继续靠近,带着一丝兴奋,说道:“法善死时,曾说阿那婆达多在悲鸣。” “我这些天问遍了京城各大寺院,终于从一名老僧口中,问到了这个名字来由。” “阿那婆达多,是上古佛门传说中的护法神龙。” “玉京城下面,难道有…” “大人!” 就在这时,有手下急匆匆而来,抱拳道:“那些犯官已经押到,刑部的司徒尚书也来了。” “知道了…” 丘辰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心见僧仍不搭理,只得低声道:“杀生教在京城潜伏,所图不小。” “大师说不忍京城化作血肉地狱,为何不与在下合作,说出来呢?” “你们莲华宗想做什么,我其实也能帮忙……” “罢了,下次再与大师聊。” 说完,急匆匆转离开。 随着铁门咣当一声合上,牢房内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传来喃喃低语。 “法善,我也听到了,阿那婆达多在悲鸣,我们来迟了…” “终究,还是逃不过么…” “舍利子,五浊临世,十恶降生,众生垢重,悭贪嫉妒…” “诸佛,出于浊恶之世…” ………… 次日清晨。 安贞坊,鞭炮齐鸣。 经过多天休养,王信已明显恢复,辞了六扇门差事,来找张彪。 刚一来,便看到这热闹景象。 一名瞎眼老汉被众人簇拥,他身形干瘦,宽大的员外服穿在身上,就跟套了麻袋一样。 “周老爹,恭喜啦?” “说错了,要叫周员外!” “听说令郎买了北城一处犯官家宅,您周家可是要飞黄腾达了。” “您让周大人帮忙问问,那御真府还缺不缺人,看看我家儿子……” 王信认得那瞎眼老汉,正是张彪的邻居周老爹,听了一会儿才晓得因果。 他惊讶中带着一丝羡慕,摇了摇头,敲门进了小院,啧啧道: “真是一朝风云起啊,彪哥,那御真府今后可了不得,我记得您没少帮他们爷俩?” 张彪刚练完功,打了盆水正在洗漱,闻言笑道:“前几天就走了,今日是锦衣还乡,方才还上门得瑟了一番。” 王信一听便知怎么回事,骂道:“妈的,真是白眼狼。” 随后,无奈道:“彪哥,守明熬了许久,刚成铜牌捕头,还是舍不得六扇门差事。” 张彪微微摇头,“无妨,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随他去。” 说罢,便带着王信前往丰邑坊,介绍给郭老汉等人认识。 他也不隐瞒,将郭家湾匠人的身份如实告知,让王信帮忙看着工地。 并非怕匠人偷工减料,而是担心附近的城狐社鼠上门滋扰,惹出麻烦。 王信为人机灵,对京城坊中各种道道门清,功夫也不错,足以应付。 随着形势愈加复杂,张彪还要兼顾修炼,分身乏术,自然需要帮手。 没谁比王信更合适。 若机会一到,也会带其入门修炼。 叮嘱好王信诸般事宜后,张彪便背上包袱,往西市而去。 前些时日经常练习,冥火术材料已经有点不够,他决定再次采集一些。 但刚到西市,张彪便眉头一皱。 只见鬼头柳附近,围了许多人… 第76章 灵界狭路逢 “让开让开,都别挤!” 鬼头柳周围,工匠正忙着砌墙,看模样是要修座小庙,将柳树遮掩。 周围挤了一圈百姓瞧热闹。 “吴大人,为啥要修庙?” 有人忍不住好奇询问。 西市的官员开口道:“今日有朝中大人谏言,说西市乃商贸之所,这些年越发繁荣,人流密集,易生出事端,作为刑场已不合适。” “今后刑场,将定在皇城午门外,彰显朝廷法度,震慑歹人。” 场面话,自然不是所有人都信。 有名商户嬉笑道:“换地方就换地方,修庙做甚?” “吴大人给透露一下,是不是有啥忌讳,咱们以后,也好有个防备。” “问那么多作甚?!” 西市官员两眼一瞪,“我哪知道,总之,以后离远点就行。” “还有,因西市治安混乱,金吾卫楚将军加派了人手巡逻,你们别给我胡乱寻事!” “怪不得,今日安宁许多……” 张彪站在人群中,若有所思。 他看了看周围,果然,无论香会收保护费的城狐社鼠,还是那些骗子小偷,都不见了人影。 这是在防备鬼头柳! 看来朝中已知道了此地是灵界入口,是御真府中的术士么? 张彪心中提起了警惕。 他同样赞成此事,若非怕形成的结界出问题,他早就偷偷毁了鬼头柳。 修庙维护,停止行刑,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除非那些宗门出手。 但与此同时,朝庭说不定会派人守护,看来今晚要小心点。 想到这儿,他背起包袱,避过行人视线,再次躲进了那间仓库中…… …………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正如白日那官员所说,西市已加强防备,不仅有武侯巡逻,还有几队百人的金吾卫士兵驻守。 西市商贸繁盛,各种私底下的买卖不少,夜间偷盗杀人更是常见。 而如今,却显得十分安静。 唰! 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出现在房顶上,正是月影。 在张彪操控下,月影飞快在屋顶之上游走,宛如黑夜幽灵。 看清守卫布置,张彪才略微放松。 除了武侯和金吾卫,并无高手暗桩潜藏,更别说御真府的异人。 张彪这才出了仓库,避开巡查,依旧进入上次炭行躲藏。 头戴傩面疆梁,再次进入灵界。 依旧是那般景象。 万物腐朽更新,不停轮回。 张彪小心看了看周围,将尚未祭炼的阴符流珠一股脑埋在地下。 随后,警惕向外观察。 他可没忘了,这里还潜藏着未知存在,上次差点被其抓到。 之所以前来冒险,有两点原因。 一是傩面疆梁虽可让人穿梭灵界,但其他地方消耗颇大,唯有在入口附近,才能坚持更长时间。 二来冥火花需要残破亡魂浇灌,才能盛开,这里能找到更多。 运转傩面,周围迷雾顿时散开。 远远望去,那鬼头柳黑影似乎变得更加高大,密密麻麻的黑线不停扭动。 张彪眼角微抽,不再观望。 鬼头柳不知被什么东西遮挡,看上去只有模糊黑影,灵视之眼无法鉴别。 但那东西,又让他直觉感到很危险,若近距离观察,必然被发现。 想到这儿,张彪扭头就走,进入后方西市废墟中,寻找冥火花。 有了上次经验,他速度很快。 亡魂喜欢躲藏在阴暗中,在曾经死去的地方停留,演绎死时景象。 腐朽店铺内,掌柜模样的亡魂低头垂立,忽然身形闪烁,倒在地上,胸口渗出黑血…… 香粉店内,两名女子亡魂脸色惨白,盯着他诡异微笑,随后忽然化作死尸,衣衫凌乱,面孔扭曲…… 小巷中,孩童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转眼就倒在血泊中…… 这些,都曾是西市冤魂。 他们有的还能存在,有的已化作冥火花,还有的正在被种子寄生。 张彪平静的望着这一切,早已没有半点恐惧,小心摘取种子。 鬼头柳那边,必定有无数亡魂,冥火花也更多,但却不适合前往。 铛! 又是一粒种子掉落,被铁铲接住。 张彪正要放入囊中,却忽然浑身一僵,连忙转身看了看周围。 他此刻,正在一家布匹行内。 周围货架上,偶尔出现层层叠叠的布匹,却又迅速生出霉斑腐烂。 这种现象很常见。 灵界腐烂轮回,似乎与时间有关。 现实中越是容易腐朽的东西,在灵界投影变化越快。 方才,他感觉到脑后一阵寒意,但转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张彪不敢大意,扣住阴符流珠。 灵界,可不止有亡魂。 难道是上次那东西? 张彪走到门前,观望四周。 在他身后, 房顶黑雾涌动, 幽暗处出现个惨白面孔。 唰! 一道黑影出现,呼啸而下。 张彪只觉脖子一紧,好似被缰绳勒住,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瞬间将他吊上半空。 在上面! 张彪毫不惊慌,莫问刀仓啷一声拔出,绕头一旋。 刺啦…布匹撕裂声传来。 张彪身子下坠,空中一个扭腰旋转,阴符流珠呼啸而出。 啪! 阴符流珠击中腐朽木梁掉落。 那里已空无一物。 是什么东西? 张彪眉头微皱,看向地面。 只见一截断裂的黑布,正如活物般不断扭动,随后化作黑雾,渗入地下。 灵视之眼根本来不及查看。 布匹… 张彪若有所思,看了看周围。 灵界诡物种类繁多,但也有其大致归类,能操控物品者,“精”常出没于现实,“鬽”则隐于灵界。 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张彪不惊反喜。 无论哪一种,都是炼器材料。 “月影!” 低声念咒,黑猫顿时跳出。 “精”的力量,同样来自灵界,本体吸收现实灵气,施展诡术则借助灵界之力。 “喵!” 进入灵界,月影也精神了许多,不再需要张彪真气维持,还绕了几圈,小脑袋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乖,快找找!” 张彪连忙叮嘱。 这小东西一点也没猎食的兴奋感,多半是厉鬼依附的“鬽”。 “喵!” 月影在屋内转了几圈,忽然向房后窜去,盯着一堆腐朽木板低吼。 张彪顿时眼睛一亮。 哗啦啦…… 他快步上前,几脚将朽木踢开。 果然,下方有一地道。 西市之中,常有人私掘暗室,有的用来进行不法买卖,有的则用来存放珍贵货物,避免贼人偷走。 洞口幽暗,阴雾缭绕。 虽看不清里面,但张彪却能感觉到,一股阴暗的怨念,正在注视着自己。 这家伙要偷袭! 经历数次搏杀,张彪已摸清规律。 这些个厉鬼,虽然没了生前意识,但还是会凭借本能伤人,犹如某种野兽,但行事更加僵硬。 就像那永定河水魅,按照固定路线前行,被他陷阱困住。 看来下方邪物,是习惯藏在黑暗中害人。 张彪一乐,从腰间捏出一把粉末,口中念动鬼咒,随后猛然跳下,呼得一吹。 霎时间,蓝焰喷涌而出,同时伴着凄厉尖叫。 张彪长刀一横,定睛观望。 下方密室并不大,空空荡荡,只放着几个腐朽木箱。 一名男子亡魂半吊在空中,浑身被冥火包裹,疯狂颤动,手臂长的舌头扭来扭去。 鬽鬼(黄级一品) 1、因上吊自尽而陷入灵界的亡者,附于古旧器物之上,怀着生前怨恨,喜好诱人上吊,吸食精血。 2、依附器物为媒,可穿梭灵界,可施展诡术:控物、迷魂,畏惧阳光火焰,至刚之物。 3、求求你们,别再逼我了,真的没钱还… 张彪一看,便心中有数。 西市之中商户众多,难免有香会盯上此地,放贷收钱,做暴利买卖。 若走投无路,一旦去借,便如蚂蝗堆里打了个滚,不吸干你全身的血,绝不离开。 没多久,厉鬼烟消云散。 一匹黑布并未被冥火点燃,从空中落下,缓缓消失。 这便是依附物。 虽灭了鬽鬼,但本体还在现实中。 张彪看了看周围,记下位置后,便继续出发,寻找冥火花。 灭掉鬽鬼,让傩面疆梁再次积蓄一些力量,能够支撑更长时间探索。 有了经验,目标也更清晰。 张彪每到一地,都会派月影探查,看是否有厉鬼隐藏,或什么宝贝。 灵界之中,可不仅有冥火花。 但可惜的是,找了不少店铺,别说宝贝,就连厉鬼也不见一个。 冥火花种子,倒是采集了不少。 张彪无奈,眼看时辰差不多,便立刻折返回到原地,挖出阴符流珠。 “喵!” 就在这时,月影突然示警。 张彪猛然抬头,提起警惕。 月影感受到了异常气息。 并非是上次怪物, 而是有陌生气息突然出现。 张彪收好阴符流珠,顺着月影所示方向小心前行,藏在断壁后观望。 只见鬼头柳附近客栈内,一人从腐朽的小楼中走出。 那人手持长幡,幡上弥漫黑雾,白面长须,一幅阴阳先生打扮。 只见他先是看向远处鬼头柳,眼中满是忌惮,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枚葫芦。 轻轻一倒,顿时有大量黑色线虫掉落,在地面钻来钻去,吸收着灵界气息,并且互相吞噬。 这家伙是谁? 叮铃铃! 腰间铃铛忽然响起,阴阳先生猛然抬头,微笑道:“想不到京城还有同道前来,不如现身一见?” 张彪闻言,缓缓走出。 那人正是杀生教左护法。 他看到张彪脸上傩面疆梁,顿时眼睛一亮,惊喜道:“原来是方相宗的道友。” “在下灵虚子,来自玄阳宗!” 第77章 修行初斗法 灵视之眼运转,对方信息涌上: 许灵虚(黄级一品) 1、来自江左的术士,为杀生教左护法,有着惊人武艺,为人阴险毒辣。 2、行杀生祭,以蛊毒之术致瘟病泛滥,百姓病死无数,获得神通:役虫,神术:夺魂、邪影、蛊咒。 3、感染邪念,需吸血为生… 玄你娘个头! 张彪心中暗骂,声音却依旧冷漠,带着一丝疑问:“玄阳宗?我没听说过,那是什么地方?” 他同时暗自警惕。 如果没记错,梁定山便是中了神术:夺魂,多半便是此人出手。 此人会三种神术,还有一个役虫神通,竟能通过杀生祭获得。 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见张彪不知,许灵虚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笑道:“自然是修行宗门。” 说着,便一边向前走,一边摇头叹道:“道友无需戒备,想必你门中长辈并未告知,我玄阳宗与你方相宗,向来交好,亲如兄弟…” “真的?” 张彪声音微颤,激动道:“我一人修行摸索,正要向前辈请教……” 说着,迷魂镜猛然一照,同时甩出三颗阴符流珠。 宝镜照射,许灵虚脑袋一懵。 叮铃铃! 腰间铃铛摇动,他猛然惊醒,见阴符流珠飞出三道黑气,顿时头皮发麻。 “小贼阴险!” 他一声冷哼,摇动手中长幡。 阴符流珠释放的阴咒黑气,不知受了什么吸引,竟尽数落在长幡之上。 凄厉惨叫声响起,似乎有人脸闪现,长幡顿时破了三个小洞。 顾不上心疼,许灵虚手捏子午印,以奇怪步伐向后一跳。 唰! 身子一闪,竟一分为三,从不同方向袭来,同时挥手射出飞镖。 娘得,果然难缠… 那长幡绝对是不俗法器。 现在所用,多半便是神术邪影。 张彪躲过飞镖,迅速后退。 他可没忘了,对方还有夺魂咒和役虫放蛊的本领,哪敢让其近身。 果然,邪影分身与暗器全是掩饰,许灵虚眼看距离合适,立刻举起腰间葫芦。 嗡! 一大群毒蜂呼啸而出,直扑张彪后背。 但张彪此时却猛然扭头,掌心摊开,鼓起腮帮子一吹。仟仟尛哾 呼~ 冥火翻涌,毒蜂烧了个干干净净。 许灵虚也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避过冥火,眼中惊疑不定望着张彪。 他自诩术法纯熟,诸般手段联合,除了教主那怪物,谁都不放在眼中。 眼前这小子有些古怪,自己暗手全被其料中,莫非有什么感知神通? 张彪心中也是砰砰直跳。 不算上次偷袭曲三郎,这还是他头一次真正与人斗法。 都是肉体凡胎,挨着就死,其中凶险,远胜江湖厮杀。 但他却毫不惊慌,因为手中还有莫问刀这个底牌。 但要把握好时机…… 就在这时,二人同时一惊扭头。 只见鬼头柳方向,一道黑影飞奔而来,似人似兽,两眼红光闪烁,带着令人窒息的凶厉之气。 “鬿兽!” 许灵虚一声惊呼,手中长幡摇动,顿时被黑雾包裹,嗖得一下退回客栈朽楼。 张彪也点燃三阳真火,一股莫大吸力传来,眼前一黑已回到肉身,脱离灵界。 他顾不上细想,立刻转身,来到炭行二楼,推开窗户向远处观望。 远处客栈二楼,同样有一面窗户缓缓打开,露出许灵虚阴森面孔。 火光闪烁,伴着大量脚步声,一队金吾卫士兵巡逻而来。 “兄弟们,休息一会儿。” 带头的校尉一声招呼,士兵们纷纷坐下,掏出怀中干粮边吃边聊。 张彪远远对着许灵虚做了个割喉的手势,随后退入暗中。 许灵虚则一声冷笑,合上了窗。 方才斗法,都消耗不少真气,以他们如今修为,谁也奈何不了谁。 再打下去真气枯竭昏倒,说不定会被这帮金吾卫捡了便宜。 …… 绕道回到仓库,张彪连忙打坐,恢复少许精神后,才推演方才得失。 能当杀生教左护法,确实不简单。 如今灵气才复苏没多久,对方便有了神通和诸般神术,唯独修为一般。 但此事,也令张彪警醒。 杀生教这杀生祭着实可怕,对方获得诸多术法,虽说有代价,但吸血为生,对方恐怕根本不在乎。 按照傩面疆梁和《游仙记》上所述,获得不匹配力量,都要付出代价。 他正统服食法,都有丹毒危险,对方这恐怕代价更大,否则早就行杀生祭提高。 但一切都只是猜测。 若不想办法,下次再碰上,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还有那鬼头柳。 虽来不及查看,但许灵虚叫得那一声“鬿兽”,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竟是这玩意儿! 鬿兽,乃兽类亡魂成厉鬼。 一般来说,飞禽走兽遵循自然法则,很少有人类这般七情六欲,即便亡魂落入灵界,也很少化为邪祟。 鬿兽,便是其中异类。 就像伥鬼背后必有虎妖,鬿兽,也是某种更强大存在的奴仆…… 鬼头柳那边, 有一尊鬼神酝酿! 想到这儿,张彪眉头紧皱。 玉京城,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一般来说,亡魂滞留原地,只会不停演绎死前景象,顶多吓人一跳。 厉鬼则则凭借本能害人。 再往上,便是鬼神。 成为鬼神,就代表着有了少许灵智,可修炼成长,可操控一地,甚至能吸收凡间香火。 巫神庙镇压的鬼婆,既能操控小鬼,也能吞噬妇孺灵魂,就可归为鬼神一类,按傩面疆梁上所言,为“魖”。 鬼神,是以修炼方法分类。 “魖”,虚耗也,凡是靠吞噬精血阳气修炼的,都称为魖。 西市没有出现大范围死亡,鬼头柳中酝酿的,应该不是魖。 看来要留心一下。 相比那杀生教左护法许灵虚,张彪所得傩面疆梁传承,专门对付鬼物,自然了解更多。 如果找出鬼神根脚,就好办了。 张彪看着月光,若有所思。 鬼神各自都有特点,他即便对付不了,也能想办法躲藏利用,设下陷阱。 若杀生教的人再敢进来,绝对让他们魂归灵界! ……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张彪一直等到西市人潮拥挤,才换了身行头,装作商人四处闲逛。 他晃晃悠悠,来到记忆中那间布行,只见大门紧缩,不仅贴着封条,还被泼了大粪狗血,都已干结。 “老板,这是出了啥事?” 他随意向附近商户问道。 “被追债了呗。” 店老板是名操着幽州口音的老者,他小心看了看周围,摇头惋惜道:“店主顾三郎也是个好人,可惜被人骗了货银损失惨重,才找天王会借钱。” “现在人不知跑哪儿去了,天王会的人上门抢了货,原本还要霸占店面,但留下守夜的两名伙计突然上吊,就没了下文。” “出了这种邪乎事,知道底细的,谁敢租啊。” “哦,原来如此…” 张彪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绕到店铺后方,仔细查看。 怪不得没人发现。 店铺后方是条暗巷,堆满了杂物,还有不少人随意方便,留下的腌臜物。 张彪搬开几个木箱,找到地道密室跳了进入,恶臭味顿时扑面而来。 一具尸首吊在木梁上,虽说秋日蝇虫很少,但也腐烂的不成样子。 张彪微微摇头,将尸首放下,查看那用来上吊的黑布。 火沙罗布(黄品一级) 1、来自西域的珍贵布料,火鼠毛发溶解抽丝,九蒸九晒而成,常年不腐,水火不侵。 2、此物曾因争夺死人,与灵界产生纠缠,又被吊死鬼依附,晋级入品。 3、因年代久远,这曾经人人争抢的布匹,留在库房中无人可识… 张彪看罢,有些无语。 顾三郎若知道自己手中有这宝贝,那还会去找天王会借钱。 但也不奇怪。 这种宝贝或许流传甚少,别说顾三郎,就是他都没听过。 虽然勒死过人,有些不吉利,但用作炼制鬼影披风的材料,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儿,张彪收起黑布,故意敞开地道入口,出了暗巷迅速离开。 没一会儿,一名商户捂着肚子匆匆进入暗巷,刚蹲下没多久,便左右乱嗅:“妈德,怎么这么臭。” 很快,布行周围便一片骚乱…… 而此时的张彪,已买了一车猪肉酱菜米面等,大摇大摆向着丰邑坊而去。 远处一座酒楼上,许灵虚左右查看,折身坐在桌前,喝了口酒摇头道:“人太多了,根本分不清。” 李佳皱眉道:“方相宗巫神庙的传承有危险,是白阎故意透漏给义崇会,让他们用命取回,再半路夺取,没想到被截了胡。” “按照大人所言,这人得到传承没多久,便能修成术法,杀掉曲三郎,还能在您手下逃生,是个大患啊!” “当然是个祸害!” 想起昨晚的事,许灵虚心中还有些后怕,冷声道:“派人私下查,尽快找出此人身份。” “白阎那边怎么样了?” “据他说,栾莫言派人从丐帮买了许多孩童回来,并没弄出动静,已种下活芝彘,小雪之前,便可炼出丹药。” “皇上肯定要派人试药,就怕到时……” “放心,生病、衰老,那种生机一点点消失的恐惧,我见过太多了。” “即便知道代价,又有谁能忍住诱惑…” 第78章 白骨制法器 德善坊,庆丰楼。 鹅儿黄,烤鹿肉。 “大人…我先干为敬!” 铁守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叹了口气,脸上的歉意难以掩饰。 “我儿玉成在清山先生那儿读书,若丢了六扇门这身份,将来就没机会入国子监。” “半生江湖飘泊,我最知其中苦楚,能给玉成铺一条路,这辈子就值了…” “说得哪里话。” 张彪同样端酒一饮而尽。 他看着铁守明与王信二人,心中莫名有些感叹。 昨日回到丰邑坊,得知铁守明来过,留下口信,说今日请客赔罪。 依旧是这座酒楼,上次两人还是自己手下,短短时间,已物是人非。 王信见状,连忙笑道:“铁哥你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就待在六扇门,将来咱们有事就靠你了。” 张彪沉默了一下,也点头道:“守明所虑没错,如今世道飘摇,有个官身,也好护住亲人。” “但六扇门差事同样危险,郭安有没有派你们继续下地道?” 铁守明摇头道:“那倒没有,如今下面全是宫中禁卫,除了郭总捕头,只有那些御真府的术士异人能进。” 说着,难掩眼中羡慕,“这御真府,可是京城如今最红的衙门,皇上动辄赏赐,已有数人换了宅子,真是一步登天啊。” 张彪摇了摇头,“相信我,那绝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好离他们远点。” 铁守明愣了一下,正色点头道:“确实,树大招风,麻烦也多。” 张彪知其会错了意,也不好细说,只是点头道:“总之注意点就行,遇事莫要强出头。” “您放心,我晓得…” 出了庆丰楼,张彪便带着王信告辞离去。 望着二人离去身影,铁守明眼中有些羡慕,随后便深深吸了口气,走向坊门另一侧。 几名正喝茶的年轻捕快凑了过来。 “大人,那位便是勾魂手?” “听说是门中年轻一辈有名的高手,待到现在,恐怕早成了银牌捕头,可惜了。” “他为啥要离开?” 六扇门损失惨重,如今既有外地调来的人手,也招了不少生瓜蛋子。 “问那么多作甚!” 看着几个好奇宝宝,铁守明气不打一处来,“多关心点正事。” “大人,咱刚接了什么案子?” “去查丐帮,京郊那边最近丢了不少孩子,定与他们有关……” ………… 出了德善坊,王信便前往丰邑坊继续监工,他与郭家湾众人相处不错,正寻思要把竹林改造一番。 至于张彪,则回到了老宅。 他紧闭院门,从墙后挖出几个坛子,小心放到桌上。 里面盛放着白骨妖骸骨。 掏出一颗颗阴符流珠,果然,那些骸骨已不再动弹作祟。 张彪小心拿起一根骸骨查看。 色泽莹润宛如冷玉, 轻叩之下有金铁之声。 他已用灵视之眼查看过,最重要的信息只有一个:兼具尸精妖三性,制作法器重要灵材,可为阵法之基。 怪不得火罗教和杀生教都想要,就连方相宗传承也特意提及。 这东西,即便在修士横行时代,也不容易找,更何况如今这天地灵气刚复苏之时。 成型条件太过苛刻。 它的特性也很简单,因为经历过尸精妖三种形态,所以天生适合刻阵。 傩面疆梁之上,记载了四种诡器,分别是迷魂镜、鬼影披风、冥火葫芦和恶咒手串。 法器的好处,便是能快速施展术法,经历过斗法,张彪更知其珍贵。 快一步,便是生死两别。 想到这儿,张彪立刻动手制作。 恶咒手串最简单,用白骨磨珠刻阵,将阴符流珠串连,用血炼之法使得心神相通。 很快,手串便制作完成。 二十三颗阴符流珠,加一枚白骨阵珠,缠绕两圈套在左腕勾魂索外,冰凉温润。 这个的好处,是使用时无需念咒,直接便可用真气激发,但珠子却要时常替换。 迷魂镜也简单,只需取一些磨下的骨粉,与魅余混合修补,就可重回巅峰。 鬼影披风有白骨和火沙罗布,但还缺一种关键灵材:施展诡术影遁,所需要的魆余。 魆鬼,便是吴阿婆所化的那种鬼物,但他至今只见过一只。 至于冥火葫芦,张彪决定奢侈一把,用白骨妖头骨替代。 毕竟冥火术的威力最为强大,若能直接施展,战力必然陡增。 这是项不小工程,直到半夜,也只才雕了个轮廓,接下来还要刻画符阵,日夜以心神温养。 他已决定这段时间不再乱跑。 就连崔老道那边也传了消息,除非能有梁府宝参那种级别的药材,否则暂不接活。 原因很简单,杀生教此时必然在找他,制成法器后,安全才更有保障… 梆!梆梆! “夜半子时,防火防盗。” 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安贞坊内大多漆黑一片,唯有张彪小院内烛火昏黄,黑夜中更显孤独… ………… 朗月高照,玉京城已无白日喧嚣,但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城南,永定坊。 张彪曾于此地得到迷魂镜。 前些时日粮价暴涨,对城中各阶层,影响各不相同。 有的权贵身陷囹圄,有的富家公子趁机大发横财,长辈还挺过朝堂风云,加官进爵…… 有的商户破了产,有的百姓无奈举债,也有的人艰难度日。 而对于永定坊这种贫民窟,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不少破烂窝棚中,已有饿殍腐烂,散发着恶臭,无人搭理。 破旧危房之中,火光闪烁。 一群瘦骨嶙峋的少年聚在一起,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望着沸腾铁锅。 里面,一只孩童手骨飘荡,白汤翻滚,肉香四溢。 众少年咽着唾沫,却无人敢动。 终于,一名少年起身,喃喃道:“别让小六子白死,我们,都要活下去。” 有他带头,众少年再也忍受不住,扑了上去,不顾滚烫,面孔扭曲,边吃边流泪… 忽然,他们惊恐地望着门外。 两名乞丐正在黑暗中看着他们,蓬头垢面,满脸脓疮,带着诡异笑容,犹如恶鬼。 “抄家伙!” 少年们惊慌失措,有的拎起木棍,有的捡起破瓦,个个面带恐惧。 “呸!” 两名乞丐啐了口唾沫,转身离去,在暗巷中边走边聊。 “这些不能用?” “不行,人家要的是不满九岁,健壮无病的,这些个小东西,吃了病人肉,活不了几天了…” “啧啧,可惜了。” 远处角落中,一人缓缓探出头来,斗笠下,正是铁守明面孔。 他看了看那些少年所处破庙,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再看向乞丐背影,已面色冰冷,满眼杀机,放慢脚步,偷偷尾随。 他不知道的是,远处永定坊墙外,正停着一辆装着大木桶的马车。 这木桶,是用来运粪水之物,京城之中常见,但此刻却无一丝臭味。 坊墙狗洞内,忽然钻出几名乞丐,扛着几个麻袋,小心放入空木桶中。 车夫是一名络腮胡男子,身形高壮,虎口满是老茧。 他看也不看,抛出一袋银子,便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速度飞快,似乎知道所有金吾卫巡逻路线,在夜色中穿街过巷,很快来到北城一处宅邸。 后门早已打开,他驾车而入,两名守卫才缓缓关门,警惕望着周围。 一口口麻袋被拎入地下密室。 密室内,火光闪烁。 “先生,货到了。” 男子面色冰冷,一声抱拳便转身离开,似乎不忍看到眼前景象。 一口口瓮中,赫然是满眼呆滞,脸上长满蘑菇的孩童。 术士白阎小心取下成熟活芝彘,放在竹簸箕内,撒上药粉烘烤。 他也不回头,低声嬉笑道:“人啊,总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忠孝仁义,随便套上一个,做什么都情有可原…” 说罢,拿起纸和笔,挥手写下几句,小心叠好,从腰间卸下一个葫芦。 呢喃声响起,一股股黑烟从葫芦中冒出,在空中聚拢成团。 白阎露出他那狐狸笑容,将纸条递出,“去,交了东西立刻回来。” 黑雾中,伸出一只干枯惨白的手掌,抓着纸条消失不见。 如果张彪在,定会认出鬼手主人… ………… 北城,安兴坊。 一座大宅黑暗中矗立,门前一对石狮矗立,红门铜钉,高墙大院,松柏间亭台楼阁隐隐,灯笼上赫然写着“李”字。 其中一座小院内,灯火全黑,打着灯笼的侍女根本不敢靠近,就连府中侍卫也远远避开。 一间厢房内,黑暗中李佳盘膝而坐,一呼一吸间,眼中红光闪烁。 屋内,全是栩栩如生的纸人。 随着他一呼一吸,轻轻悬浮而起。 噗! 李佳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唰! 纸人掉落在地,竟然全部转动头颅,死死盯着他,脸上露出诡异笑容。 “大胆!” 李佳吓了一跳,手中突然出现大团红线,“速速避退!” 红线疯狂扭曲,纸人也恢复平静。 他这才松了口气,满脸冷汗,看着手中红线,“这喜神红线果然好用,可惜,若有神通辅助,何至于如此狼狈。” “许灵虚那老狗,真肯把这次杀生祭机会让给我?” 就在这时,他猛然抬头。 屋内纸人哗啦啦作响,齐齐抬头,但见空中一团黑雾涌动,鬼手缓缓递出纸条。 李佳见怪不怪,接过后细细一看,脸上露出兴奋表情,“过了立冬就动手,那东西快挖到了么?” “教主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许老狗不说,白阎那狐狸不说,连姐姐也不告诉我,妈德!早晚宰了你们!”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李佳眉头一皱,来到院外,猛然拉开门,只见门外两人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疯狂磕头。 “公子,快给我们!” “求求了!” 跪地恳求者,正是李家家主,现任工部侍郎李桧,与其长子翰林院学士李茂。 二人哪还有半点权贵模样,满脸血丝,面孔扭曲,犹如恶鬼…… “嘁!” 李佳一声冷哼,从怀中取出两个红药丸,随意扔在地上。 二人手忙脚乱抓起,顾不上擦拭泥土,胡乱塞进嘴中,喘着粗气,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们满脸畏惧,望着李佳。 “滚。” 李佳随意摆了摆手,“记住,嘴巴紧点,人糊涂点,才能活得好。” 二人连忙点头,跌跌撞撞离开。 周围侍女和护卫,似乎对眼前一切根本不在意,依旧各干各事。 忽然,李佳摊开手掌,又望向天空,脸上漏出天真的笑容。 “下雪了。” 黑夜中,漫天飞雪洒向玉京城…… 第79章 一夜风雪至 一夜北风致,大雪满京城。 “下雪喽!下雪喽!” 坊巷间,孩童欢呼雀跃,拎着棍子追逐打闹,雪球乱飞,个个冻得满脸通红。 安贞坊的大人们,却愁眉苦脸。 “今年这雪,有点早啊…” “还说近日要去城外备点柴,这下好了,得找人结伴才敢去。” “快快!刘家房子塌了,一家三口都埋在里面,陈坊正让大家伙都去帮忙!” 张彪满脸疲惫推门而出,听闻消息二话不说,前去帮忙。 结果并无惊喜。 一家三口无一幸免,冻得硬邦邦。 “这刘二郎的老房早已破旧,也不知趁早修一下,看着弄得。” “哪有钱啊,大半个秋日都在芳林苑服劳役,前些日子,还是问我借钱买的粮……” “哎,这狗日的世道。” 北城每年都有这情况,安贞坊的百姓早已司空见惯,言语间只是淡淡埋怨。 “行了行了。” 坊正陈海山开口道:“刘家亲属都在苍州,早已不来往,大家凑点钱,至少把后事办了。” 北城坊中就是这样,无论红白喜事,单独一家都难以承受,所以都要互相帮衬才行。 张彪看着废墟旁,草席遮盖的三具尸体,能感觉到淡淡阴气消失,多半心有执念,已堕入灵界成为亡魂。 他微微摇头,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开口道:“最近手头宽裕,刘家的丧事,就拜托陈坊正了。” “张家就是仁义。” “有本事,到哪儿都行。” 坊民们纷纷开口夸赞。 今年日子分外难过,哪怕少掏十几个铜子,都令人心情愉悦。 “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张彪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五色果子喽!” 快到家门时,有外坊小贩挑着担沿街叫卖,风雪中瑟瑟发抖,不停跺脚。 “伙计,来一份。” “我给您包好,三个铜子。” 五色果子是一种小糕点,味道一般,却是大梁一种习俗。 每年大雪头一天,百姓无论贫穷富贵,都要吃五色果子,同时晚上天黑时,要用蜡烛照床下、房中夹角阴暗处,谓之“照虚耗”。 张彪以前不在意,如今却越来越觉得其中大有讲究。 鬼怪喜欢躲藏幽暗处,很多都畏光畏火,每次出现必先阴风熄灭火烛。 还有“虚耗”,便是指魖,巫神庙鬼婆那种,靠吞噬精血阳气修炼的鬼神。 更不用说大年时的“傩舞”。 许多民俗看似让人摸不着头脑,实则都与上古那个时代有关,不过流传至今,产生了变化而已。 抛去杂绪,张彪看向手中头骨。 经过一晚雕琢,多余的部分已被磨去,颅内孔洞也大部分修补,弄出两条通道,顺着鼻腔通入口中。 接下来便是阴刻冥火葫芦阵法,朱砂鸡血混着香灰描绘,再用黄铜装饰固定。 张彪再一次仔细端详。 冬日阳光下,头骨莹润如白玉… …… 咕噜噜…… 午门外,血溅三尺,一颗颗人头满地滚落,曾经的中书舍人裴元赏一家,尽数被斩。 “赵悦终究是反了…” 北辰殿上,赵冕的声音很是冷漠,“当初他便蠢蠢欲动,若非朕宰了三位皇叔,他早就自立为帝,如今是终于忍不住了。” 新任大司马陆无极出列沉声道:“臣刚接手兵部,按照那边探子所言,乃裴家联合数位豪绅上门,以众人之子,拜入偃甲宗为条件,共同举事。” “苍州大军几位将军,多年来早已被赵悦收买,他们连夜杀了京城使者,眼下已派重兵在苍州地界防御。” 说罢,拱手道:“北疆边军不日将到达苍州附近,大将军魏藏回报,一路回来,军中时常有蛊惑人心者,被他尽数斩杀。” “陛下请下旨,老臣立刻赶往边军,率大军将那些乱臣贼子尽数斩杀!” “不妥!” 宰相刘吉连忙出来劝道:“眼下情况不明,虽说边军人数占优,但毕竟粮草不足,若其他几州联合,断绝粮草围困,只需守到大雾降临,几十万将士便孤立无援。” “眼下怀州、潞州还在观望,他们紧挨着皇城所在泰州,若边军回来,他们也就不敢涉险。” “刘相说的没错。” 赵冕面色平静道:“天时与我大梁不利,先让他们回来。” “陛下所言极是。” 大司马陆无极点头退回。 他统兵多年,当然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局面,出声不过表明态度而已。 赵冕笑了笑,“听说海州王那蠢东西,仗着相隔遥远,发了封檄文,念给朕听听。” 众臣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如今朝堂为之一清,皇上独揽大权,喜怒无常,说一不二,谁又敢胡乱说话。 “栾莫言,念!” “伪帝赵冕,生性残暴,兴兵夺权,得位不正,擅杀皇族,至祖宗礼法而不顾。沉迷美色,穷奢极欲……” 一封檄文,听得众臣额头冒汗。 前朝大业藩镇祸乱,使得本朝对武将极其防备,故分封藩王,镇压四方。 结果,都是一个鸟样。 三百年来,大梁虽日渐繁华,但一直处在中央与地方斗争中,无非是今日你占上风,明日我暂且隐忍。 自赵冕上位以来,先是带兵入宫夺了皇权,随后镇压三王之乱,雄心勃勃想要削藩,将大权归于中央。 可惜,北疆草原部族成势,再建金帐狼国,入关袭扰,打乱了这个进程。 赵冕亲率大军出关,耗费数年之功,扫平金帐狼国,将草原杀得尸横遍野。 然而,代价便是中央元气大伤,又回到了之前与地方僵持状态,不过地方也因此畏惧赵冕,至少表面上恭敬。 多年大战,赵冕也是早生白发,渐渐没了心气,待天下太平,国库充盈后,便沉迷于享乐。 听着那彻底撕破脸的檄文,众臣分明看到,赵冕眼中火焰又再次升起。 出乎意料,赵冕的声音依旧平静。 “眼下,还是以边军回归为主。” “火罗教投靠朝廷,条件是归还他们圣物,那东西被怀州王拿了,他不肯来,送还东西也不答应么?” “回禀陛下,已经在路上了。” “嗯,冬至大祭,朕要如期进行,乏了,诸位各安其职。” “退朝!” 退朝后,赵冕离开北辰殿,并未回后宫,而是直接转向琼华殿。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也都知道原因,那里是除了万象宫,京城观景最佳之地,更重要是李贵人所在。 十年宠幸,皇后早已郁郁而终。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天骄国色,李明淑李贵人,已与皇后无异。 回到琼华殿,赵冕更衣后,坐在楼台之上,望着京城风景,莫名有些冷,又紧了紧衣服。 “来人,把暖炉抬来。” 身后,响起个柔媚的声音。 一名丰韵婀娜得宫袍女子缓缓走来,从身后轻轻摁压着赵冕太阳穴。 正是李贵人李明淑。 赵冕叹了口气,“明淑,朕真是老了,方才差点气晕倒,朕不甘心啊,若再年轻一些,定要挥剑出鞘,将那些乱臣贼子统统杀光!” 李明淑面容娇美,从身后抱着赵冕,柔声安慰道:“陛下,臣妾相信你,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望着远处风雪, 眼中隐有红光闪烁… 铛!铛!铛! 大雪中, 京城钟声回荡。 …… “都辰时了!” 玉京城南门,听到钟声回荡,杨骓对着车夫抱怨道:“怎么才来?” 车夫一脸无奈,“杨爷,您也看见了,这大雪忽降,路难行啊。” “妈的,这鬼老天!” 杨骓也骂了一句,“我答应一个兄弟修道观,钱也收了,若无法如期完工,脸可丢光了。” “快走,好在地基砖墙已成,就剩上梁了,雪化了更不好干…” 一声令下,长长车队拉着一根根木材缓缓进城。 城门口,许多人还在排队。 而在十里外官道上,风雪中,两名骑士正策马狂奔。 他们皆身穿六扇门官服。 一人面容白皙,五官俊美,但半边脸却全是黑色胎记,好似天妒其颜,弄成了阴阳脸。 另一人则生的普普通通,络腮胡,浑身酒气,满眼沧桑。 二人腰间,全挂着金色令牌。 “杜律,我们迟了,总捕头定要训斥,都怪你,非要喝人家酒,弄得咱俩差点没命。” “碰到好酒,死也不能错过。” “京城最近,可是热闹得很啊…” 二人边骑边聊,忽然同时停下。 只见官道风雪中,一僧一道正在结伴而行,身后仅有淡淡脚印。 阴阳脸捕快瞳孔一缩,脊背绷紧,脸上却带着笑意,“二位,你们是人是鬼啊?” 僧道闻言同时转身。 僧人体型壮硕,只有一只手臂,但双目却闪着琉璃般光彩。 道人则年纪较轻,玉面短须,气质儒雅,闻言哑然失笑,“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那可不一定!” 满身酒气的捕快嘿嘿冷笑道:“我们一路行来,还真特娘的见了几次鬼,自黑日血月后,这世道就让人有点不懂,人鬼也难分。” “你们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 道人腼腆一笑,“贫道应约去见个人,说句话就会离开,二位放心,这京城啊,贫道可一天也不想待。” 僧人则面色平静,眼中忽然琉璃光闪烁,宛如珍宝,令人难以转开视线。 两名金牌神捕只觉脑中一阵迷糊,再睁眼,茫茫雪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第80章 灾变显隐兆 “妈的,是宗门之人!” 浑身酒气的神捕骂骂咧咧,从腰间卸下葫芦灌了一口,似乎毫不在意。 阴阳脸神捕则没好气道:“杜律,你要死别拉着我,听说诸葛和方影那老东西都死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嘁!” 杜律啐了一口,望着远处风雪中的玉京城,眼中有些沧桑。 “急着回去作甚,这世道已与咱们无关,御真府才是未来。” “一路行来,你见得还不够多么?” 阴阳脸神捕也叹了口气,“走走,想那么多作甚。” 说罢,二人继续策马狂奔。 待他们离开没多久,路旁松林间才跳下两人,正是方才一僧一道。 道人笑道:“见元大师,你这佛通可真好用,莲华宗真的决定要放弃京城了么?” 僧人见元平静道:“诸佛,出于浊恶之世,既然天数已定,我等也无法强求。” 道人则微笑道,“既然天数已定,那便各凭机缘。走,我们先去见那位皇子。” 二人速度飞快,快到玉京城时也不走正门,而是绕道西南角,顺着泗水渠小门,迷晕守卫,进入了芳林苑。 依旧是那座林间庭院。 不同的是,没了往日满座鸿儒,唯有越王一人,孤零零喝酒,望着满山雪景。 旁边侍卫小心道:“殿下,回宫,这里寒冷,你的身子…” “冷一点好。” 越王又狠狠喝了口酒,颤声道:“幼时习文,我四岁可背三经,父皇说,死读书不如不读。” “我五岁习武,可拉弓二石,父皇大怒,说他五岁便已搏杀恶狼,骂我是废物。” “我心中不服,再后来,我看着他征战四方,横扫草原,心中只剩敬畏,只想做点事,让他认可。” “如今他一声令下,我多年经营化作泡影,重金邀请的术士异人,也全跑去了御真府。” “父皇终究是父皇,他从来就没变,从来就看不上我,此刻,怕是正在笑我不自量力。”仟千仦哾 说着,狠狠将酒杯摔在地上。 侍卫们浑身颤抖,不敢再说话。 “殿下,何事发怒啊?” 就在这时,清朗的声音传来,一僧一道从雪中缓缓走出。 越王忽然满脸激动,跌跌撞撞跑了出去,颤声道:“可是…玄都观的仙长?” 道人摇头笑道:“贫道云空,可当不得什么仙长,十年前您救我同门,如今说过初雪见您,特前来应约。” “好、好…” 越王有些激动,有望向独臂僧人,“这位大师是?” “莲华宗,见元。” “莲华宗…” 越王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又看了看旁边玄都观道人,瞬间明白许多事。 莲华宗在六扇门弄出的血案,人人皆知,他自然也看了许多情报。 当年莲华宗与周王谋反,被困后不少高手降临,在京城四处刺杀,弄得人心惶惶。 原来都是这些宗门。 想到这儿,越王忍不住问道:“云空道长,你们不是要普度众生么,为何天地大变,却要袖手旁观?” “殿下说笑了。” 云空听完乐了,“我等不过凡人,哪能渡得了众生,自己都渡不过来呢,若能成了仙佛,才有那资格。” 越王愕然,“真,真有仙?” 云空望着天空有些惆怅,“贫道也很想知道啊,但此生怕是难喽。” 越王不解其意,但眼中却升起火焰,“道长,听闻你们在博州,小王可否拜入门下?” 云空摇头道:“若殿下年轻个几十岁,或许还有机会。” 见越王眼神黯然,他又笑了笑,“我玄都观法门,需童子纯阳之身,但这位见元大师的莲华宗,却有教无类,只要伱能挺得过来。” 越王眼中又升起光芒,“小王年过半百,京城虚度五十载,愿了却红尘,皈依佛门。” “可。” 见元僧人面色平静,“但走之前,还需殿下帮忙,咱们去见个人…” ………… 洞窟幽深,火把摇曳不定。 硕大的深坑旁,郭安负手而立,沉声道:“就是此地,我有预感,玉京城的诸多怪事,都与这里脱不了干系。” 说着,扭头道:“诸葛死了,方影也死了,徐白还在崇圣寺养伤,剩下的大多老迈,唯有你二人年轻。” “杜律,李子午,我已和皇上说明,我若死了,总捕头一职,便从你二人之中挑选。” “总捕头这话不吉利啊。” 阴阳脸的李子午嬉笑道:“不就是个坑,挖出来便是。” “你不懂。” 郭安望着大坑,想起了那天异人卢月娥脑袋爆炸,心中满是不安,“下面的东西,绝对没那么简单。” “这段时间,已死了数百人…” 两名神捕一听,顿时骇然。 数百人可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在京城,必然是严格封锁消息。 他们意识到严重性。 总捕头郭安的神情也有些不对,原本是响当当的汉子,如今却精神恍惚,喋喋不休像个老妇人。 “总捕头,您有几日没合眼了?” “记不清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知道下面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总捕头郭安,此刻经开始两眼发红,双手不自然的抓挠,死死盯着坑洞。 “总捕头!” 两名神捕刚要阻止,却见郭安猛然扭头,双眼血红,如野兽般盯着他们,怒吼道:“走!滚出这里!” 再看周围,几乎所有士兵都是这般模样,喘着粗气,眼中满是血丝,近乎贪婪地疯狂挖坑。 “走!” 李子午二话不说,拉着杜律飞快离开洞口,大声吼道:“快,跟我进去,把人都拉出来!” 轰隆隆! 话音未落,就见地面颤动,土石哗啦啦掉落,掩埋住了入口。 “大人,他们炸塌了地道!” “快点挖!” 杜律虽满身酒气,此刻却眼神冰冷,异常冷静,揪住刚晋升的银牌捕快刘长安,“那个抓来的莲华宗和尚在哪儿?” “几方审不出来,被关押在大理寺牢房之内。” “走,带人,拿上火霹雳。” “杜律,你这是?” “记得路上那一僧一道么,其中一个,多半是莲华宗之人!” 郭安出事,他们这金牌神捕,就是最高指挥,顿时叫了大批人马,匆匆前往大理寺…… ………… 大理寺厢房内,丘辰义虽心中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恭敬道:“殿下,不知您有何重案,要亲自前来?” 半柱香前,越王亲自登门,说有重大案件,要私下告诉他。 丘辰义已经处理完公文,正要去和梁秋月汇合,自然不想耽误时间。 “不是本王的事。” 越王平静道:“是这位高僧,有事请丘大人帮忙。” “高僧?” 丘辰义猛然提起警惕。 越王身边还跟了个黑衣兜帽人,原以为和案情有关,但多半有问题。 丘辰义已将手摸向腰间判官笔。 只见对方缓缓掀开兜帽,一双琉璃色眼睛光彩夺目。 “你是…” 丘辰义刚说了半句话,就觉全身麻木,僵硬无法动弹。 和尚平静道:“带我去见心见师弟。” “好!” 丘辰义惊恐地发现,自己意识还清醒,但身体、眼睛,包括说话都不由自主,好似成了提线木偶。 是术法! 莲华宗妖僧! 他充满恐惧,看着自己走出去,带着二人进入牢房,面色威严命令旁人推下,随后站立一旁。 越王也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 他也曾收拢了几位术士和异人,但和这见元僧人相比,简直就是小孩。 满身污血心见僧缓缓抬头,气若游丝道:“师兄,你来了。” 见元僧人开口道:“佛座座前明灯未灭,我便知道师弟没死。” 心见僧忽然扭头,颤声道:“我听到了阿那婆达多在悲鸣,师兄,整整数百年,我们失败了。” “天数已定,何须纠结。” 见元僧平静道:“魔已占据上风,他们终究会来,内门传信,诸佛将出于浊恶之世。” “我明白了。” 心见僧叹了口气,“师兄,动手,我活着撑到现在,就是怕东西丢失。” “师弟,走好。” 见元僧人恭敬跪拜。 噗嗤! 在越王和丘辰义惊恐的目光中,见元僧人一个手刀插入心见僧心口。 紧接着,掏出一枚金色眼睛,好似琥珀琉璃。 越王惊恐地看着琉璃眼睛,感觉这东西好似活物,正看着自己。 “这…这是什么?” “佛宝。” 见元僧淡淡说了一句,便将眼睛装入怀中,“殿下,我们走,玉京城将有大变。” “好好…” 越王哆哆嗦嗦,在丘辰义带领下,出了大理寺,直接坐上马车。 临走时,他忽然扭头,对着丘辰义狠狠道:“转告父皇,我走了,他就带着他那皇位和自负,慢慢老死!” 说罢,马车迅速离开,向着城门疾驰而去。 丘辰义傻呆呆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好似生锈一般,胳膊嘎吱吱抬起,渐渐掌控身体。 噗通! 他软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对着远处侍卫怒吼道:“快,越王勾结妖僧偷袭牢房,发信号,通知城门关闭。” 杜律等人也正好急匆匆赶来,听到后也不废话,转身就走,“追!” 轰隆隆…… 忽然,地面不断震颤。 安贞房内,张彪连忙抬起刻刀,抱着头骨跑出院外,抹了把额头冷汗,“差点刻坏,怎么地震了?” 很快,他就发现不对。 黑猫月影不知什么时候蹦了出来,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第81章 地裂乱之始 铛铛铛! “地龙翻身啦,快出来!” 安贞坊内早已乱成一团。 打更人拼命敲着锣,游走在坊内各处,嘶吼尖叫着发出警示。 坊正陈海山原本正带人处理刘家后事,此刻也顾不上其他,急声道:“快,挨家挨户叫人。” 他眼中满是恐惧。 元符三年,京郊地震,不少村镇房屋倒塌,死伤无数,就连皇宫北辰殿也塌了一角。 他正是当时幸存者。 早已遗忘的恐惧涌上心头,陈海山说话都有些哆嗦。 轰隆隆…… 话音未落,远处就有房屋倒塌。 安贞坊内都是平民,大多没什么田产,到处帮人干活,勉强维持生计。 刘家没钱修房,他们又能好到哪去,不过是勉强修补,扛得住风雪,却扛不过地震。 “先别管,快叫其他人!” 眼看坊中几个壮小伙想要去救,陈海山急得直跺脚。 张彪也出了院子。 他这老宅虽然破旧,但两三年便会请工匠收拾一番,因此并未受损。 震感并未持续多久。 安贞坊街道上已是乱哄哄一片,有人惊慌失措讨论,也有孩童吓得哇哇大哭。 “救人!” 见地震过去,陈海山连忙组织坊中壮丁营救,张彪也加入了其中。 至少有五户人家房屋坍塌。 幸运的是,当众人扒开瓦砾木梁,只有三人被当场砸死,剩下的伤势有轻有重。 哀嚎声、哭泣声不断。 放眼望去,到处一片狼藉。 “这段时间天灾不断,莫不是真的触怒了什么,老天惩罚?” “哎,土地庙也塌了…” 恐慌在人群中不断蔓延。 张彪则望着远处,眼神凝重。 这不是什么地龙翻身! 月影乃精灵,地震或许有感觉,但不会害怕至此,而是感受到了某种存在的气息。 是来自地下! 莲华宗潜藏百年,他原本以为是挖什么宝藏,或者修行传承。 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难道郭安他们,已经挖到了东西… 张彪若有所思,回到小院将修行之物都藏好,便阔步离开。 刚出坊门,就见坊中武侯急匆匆汇合,还拎着刀枪棍棒。 他眉头一皱,向武侯首领询问道:“小七,出了什么事?” “张大哥,出大事了!” 对方声音急切,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越王勾结妖僧,袭击了大理寺,眼下正在潜逃。” “如今城门已关,听说他们找到马车时,里面已空无一人,多半还藏在城中。” “上头发话,抓到人赏银五千两,张大哥,这活能干啊!” 张彪眼神一凝,“人救出来了?” “救什么人?”武侯首领小七有些好奇。 “没什么。” 张彪摇头沉声道:“那些人都很危险,若发现行踪,偷偷上报即可,别贪心丢了性命。” “是、是,张大哥说的对。” 小七满口答应,但明显没放在心上,带着人便冲向坊外各处搜索。 张彪微微摇头,也顾不上搭理,快步往通政坊而去。 一路行来,所见皆是混乱。 南城大多是平民居所,各坊受损不一,有严重者,甚至一具具往外搬尸体。 因抓捕逃走的越王,金吾卫和左右骁卫也同时出动,沿街大索,乱上添乱。 “让开让开!” 有送货的商人堵着路口,直接被不良人掀翻,几皮鞭打得哭爹喊娘。 狗皇帝怕是气坏了。 不首先派人稳定民心,平抑乱象,反倒急着抓儿子! 张彪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随手捡起几枚石子,用飞蝗石手法,翻腕一抖。 “哎呦!” 几名不良人顿时抱头倒地。 “揍他!” 恐慌加上愤怒,周围百姓也失去理智,一拥而上,手打脚踢。 “干什么,造反吗!” 远处,一群如狼似虎的金吾卫列队而来,百姓们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张彪咬了咬牙,也快步离开。 到了通政坊,这里更是混乱。 坊外有捕快把门,人来人往,既有六扇门之人,也有骁卫将士,各个灰头土脸,神情紧张。 “守明!” 混乱人群中,张彪发现了铁守明,一声招呼将其叫来,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铁守明看了看周围,连忙将他拉倒僻静角落处,急声道:“下面出了怪事,郭总捕头和挖洞的禁军突然发了疯,还将入口通道炸塌。” “眼下是杜神捕在主事,他之前去了大理寺,莲华宗妖僧蛊惑越王袭击了牢房。” “人救出来了?” “没,听说上次抓到的瞎眼僧人被剖腹挖心,死状极惨,估计是灭口。” “眼下杜神捕正在组织救人,郭总捕头怕是凶多吉少。” 张彪眼神一凝,低声嘱咐道:“那下面不对劲,记住,若挖开了,千万别进洞!” “我晓得。” 铁守明点头道:“那地方从一开始就透着邪门,其实郭总捕头前几日,我便瞧着有些不对。” “御真府的人也来了,这事多半是他们处理。” “那就好。” 交代了几句,铁守明便匆匆离开。 张彪看了一会儿,也转身汇入人潮,向着丰邑坊而去。 眼下人多眼杂,不好探查。 还是先看看丰邑坊那边情况。 ……… “哎呦…” 刚进竹林,张彪便看到了几名工匠躺在地上,众人正在包扎照料。 “张兄弟来了。” 郭瓦当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们正在上梁,没想到突然地龙翻身。” “人都没事?” “放心,都是小伤。” 郭瓦当说罢,低声道:“张兄弟,你随我来,有东西让你看看。” 说罢,带着张彪进入后殿。 他指着地上洞口道:“枯井那边已经封了,我们计划在这里弄个暗室,直通地下仓库。” 说罢,便径直顺着木梯爬下。 张彪紧紧跟随,到了地下洞窟之中,只见这里已经过修整,四周墙壁皆用了木梁固定,还打上了一层泥砖。 而在东南角,赫然有个窟窿。 郭瓦当沉声道:“方才地龙翻身,露出了这个洞窟,老夫大致看了一下,年头久远,很可能就是当年武帝挖掘。” 张彪摇头道:“先留着,之后弄个暗门,你们可千万别进去。” “这…王小兄弟好奇,方才已进去了。” “什么?!” 张彪一听,顿时恼火,“这憨货…我进去找人,你们千万别进来!” 说罢,便迅速钻入洞窟。 郭瓦当虽同样好奇,但族人受伤还要照顾,便转身离开。 …… 通道昏暗,腐朽而潮湿。 哗啦啦…… 张彪推开砖石泥土跳出。 他看了看周围,顿时明白因果。 这里是八卦陷魂阵外围军需仓库,并非只有一条通道,而且有上下两层。 郭安派的人只炸毁了上面,下面却只是稍微堵塞,地脉震动,顿时暴露。 “月影,找人!” 里面漆黑一片,张彪只有手中火折子,好在有灵兽帮忙。 喵! 进入此地,月影浑身都在炸毛,不情不愿向着地道深处走去。 张彪紧随其后,快步而行。 没多久,前方就出现火光。 张彪却猛然停下脚步。 只见一根火把掉在地上,被湿气侵染,摇曳不定,快要熄灭。 而王信,则背对着他站立。 脑袋低垂,一动不动。 肩膀上, 赫然有两个布满白霜的手印。 张彪眼睛微眯,阔步向前,探查王信鼻息。 还好,呼吸仍在。 喵! 月影叫了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他背后已有黑雾涌动,阴寒气息,使得周围寒霜凝结。 张彪猛然扭头,脸上已带了傩面疆梁,同时左手一抬。 恶咒手串上,两道阴咒飞出。 透过傩面疆梁,他看得一清二楚。 黑雾之中,是个满脸惨白,双眼流着黑血的士兵厉鬼,正对着他伸出惨白手爪。 是头魆鬼! 无需灵眼,他也能分辨出来。 阴咒化作黑雾呼啸而出,顿时击中这头魆鬼,蛛网般的黑线,顺着中术之处蔓延。 魆鬼脑袋疯狂抖动,却无法穿梭灵界,随着阴咒蔓延,浑身腐烂消散,只留下一滩沥青状的粘稠液体。 两道阴咒都扛不住。 看来成型没多久… 张彪二话不说,从腰间卸下一个小皮口袋,将那些粘稠液体全部收集。 这便是魆余,用来施展诡术影遁,和制作鬼影披风的材料。 至于腰间的一排皮口袋,乃是他找人精心制作,用于盛放术法材料。 做完这些,张彪又盘膝而坐,运转傩面疆梁,猛然一跳。 霎时间,四周景象大变。 依旧是地下通道,但墙上却长满了霉斑,地下一片红色,仿佛血肉泥浆,看起来格外瘆人。 王信的状态,他一看便知。 那是被魆鬼偷袭,阳火熄灭,灵魂被拖入灵界。 魆鬼已被他斩杀,估计就在附近。 果然,没走两步便看到了王信。 只见洞窟之上,浓密的霉斑之中长出一朵硕大蘑菇,上面竟有个惨白人脸,正露着诡异笑容。 王信则满脸恐惧,不停打着哆嗦,但却好像受到控制,一步步走向蘑菇,将脑袋探了过去。 咕叽叽…… 蘑菇上的人脸,嘴边裂出两道口子,好似蛇一般张大了嘴巴。 王信的灵魂也扭曲变形,似乎要被其吞噬。 “好胆!” 张彪一声怒吼,三道阴咒呼啸而出,同时拔出了莫问刀。 第82章 地道显凶邪 噬魂菇! 傩面疆梁传承中有记载此物:腐生灵菇,恶念聚之,噬魂而生,视之则恶咒缠身… 简单来说,这东西有点像冥火花,不过是菌种寄生厉鬼,生长于怨气凝结之处,可吞噬亡魂。 一旦与菇面人脸对视,便会受到诅咒,被其吞噬。 吱吱吱… 三道阴咒飞出,菇身上人脸顿时发出诡异怪叫,听的人浑身难受。 张彪虽来不及细看,但这种东西短时间无法形成,绝非黄级一品。 果然,身中三道阴咒,噬魂菇也并未损毁,甚至扭动着身子,想要缩回墙壁中。 嗖! 张彪心神操控,莫问刀也同时呼啸而出,瞬间将其连根斩断。 吱吱吱! 噬魂菇掉落在地,竟还不安分,呲哇乱叫,上面人脸也对着他张开大嘴。 嗖嗖嗖…数颗阴符流珠落入其口中,噬魂菇顿时没了动静,开始渐渐萎缩。 这些阴符流珠之中,未储藏咒念,因此可用于镇压。 哗啦啦…… 随着噬魂菇被镇压,墙上洞口坍塌,掉落出一堆血肉泥浆。 王信恐惧极了。 他不知自己灵魂离身,更没有术法异宝护身,就像当初张彪一样,看五尺之外,全是一片黑暗。 并且黑暗还在逐渐侵袭。 眼前一切,已超出他理解范围,见噬魂菇掉落,黑暗中又出现个头戴鬼面的人影,王信吓得扭头就跑。 “憨货,跑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王信浑身一僵,哆嗦嗦扭头,“彪…彪哥?” “随后再说。” 张彪来不及细解释,拎起噬魂菇,抓着王信手臂,点燃三阳真火。 嗖! 二人瞬间返回现世。 “啊——!” 王信一声尖叫,惊慌失措看着周围,又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瘫倒在地,额头冷汗直冒。 他之前便曾受阴风侵袭,刚修养好没几天又堕入灵界,可算倒霉至极。 方才还好,如今却觉浑身无力,好似大病一场。 之前所见,犹如噩梦。 但他知道绝非是梦,因为对面头戴傩面的张彪,正在查看手中噬魂菇。 噬魂菇在灵界之中有脸盆大,如今却迅速萎缩,如长了人脸的馒头。 “彪哥,这是咋回事?” 王信咽了口唾沫,弱弱问道。 他不是傻子,结合张彪最近异常行为,心中已有所猜测。 “此事说来话长…” 张彪卸下傩面疆梁,但刚说半句便猛然扭头,死死盯着地道深处。 不知何时,那里已阴雾翻涌,凄厉的厮杀声、惨叫声不断传来。 喵! 月影吓得瞬间消失。 “走!” 张彪拽起还一脸迷糊的王信,向着出口处飞快奔跑。 背后声音越来越响,阴风呼啸,所过之处,寒霜不断沿洞壁蔓延。 王信浑身发软,脚步踉踉跄跄,背后恐怖杀机炽盛,更是令他脑子一片空白。 噗通!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一股大力传来,令他滚落在洞窟中。 却是二人经过一个岔道。 黑雾汹涌咆哮,伴着嘶吼声、喊杀声,向另一条通道而去。 他们堪堪避过。 即便如此,周围也已是寒霜凝结,地道中渗水,也全都冻成坚冰。 “彪哥,那…那是什么?” 接连诡事,让王信有点怀疑人生。 张彪盯着远处沉声道:“记得上次巡街,看到的阴人娶亲么,这玩意儿类似,却更加凶残。” 此物正是黑凶。 煞气氤氲,战场阴兵过境,也是邪祟的一种,他上次经过骸骨营便已察觉。 骸骨营暴动了。 郭安等人恐怕凶多吉少。 “走。” 张彪拽起了王信,“那玩意儿随时会折返,我先带你离开。” 出了地道,王信只觉恍如隔世,“妈的,玉京城下面,竟有这么邪门的玩意儿,幸亏离开了六扇门。” 说着,面带期盼望向张彪,“彪哥,你这是得了机缘啊,可要带带我。” “可以。” 张彪点头道:“让你来,原本就有此意,但修行之路非同儿戏,一不小心,就是身陨道消。” “方才那些事,今后会越来越多,并且城中还有其他麻烦,你可做好了打算?” “这……” 王信听罢,顿时有些犹豫。 张彪摇头道:“方才损了元气,你先回去静养几日,城中地震,也得安顿好家里。” “也对,我先离开。” 王信想起家中父母,也顾不上细问,匆匆告辞离开。 张彪则沉思了一下,叫来郭瓦当和几名匠人,将通道暂且封闭。 骸骨营暴动,若里面的玩意儿都跑出来,绝对是场混乱…… ………… “挖通了!” 通政坊营地内,伴着哗啦啦的声音,深邃洞口出现,众人顿时欢呼。 “让开!” 杜律和李子午阔步而来,望着洞窟沉声道:“叫几个好手,随我下去把总捕头救出来。” “慢着!” 一大帮人走来,正是御真府等人,为首的,则是火罗教胡僧阿罗德。 御真府刚建不久,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异人,鼠婆婆、白阎这类心怀鬼胎者,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比如有江湖术士,家中虽有传承,但以前都是用来骗人,灵气复苏后,稀里糊涂也能用一些术法。 这一类叫民间小术,比如配置迷魂药,或一些简单的巫蛊之法,使用时还要消耗心血精气。 纯粹是来打酱油。 虽然是胡人,但火罗教有完整传承,且人多势众,自然占据了话语权。 阿罗德拱手道:“这位神捕大人,下面有危险,你们进去不仅救不了人,恐怕还会搭上性命。” “这里交给我们御真府。” 说罢,就带着几名僧人进入地道。 有些异人糊里糊涂也跟了进去。 鼠婆婆则满脸苍白,不停安抚着怀中鼠怪元宝,开口道:“别进去,下面有危险!” 谁知,一众火罗教僧人理都不理,直接消失在黑暗洞窟中。 “神僧,等等我!” 几名异人和术士紧随其后,唯有周大郎满脸恐惧,站在鼠婆婆旁边。 终究是看上了其兽语神通,鼠婆婆已暗中收周大郎和田岳为徒。 周大郎没发现的是,旁边田岳偷偷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 眼中嫉妒与怨恨难以掩饰。 杜律若有所思,向着鼠婆婆拱手道:“这位前辈,下面到底有什么?” 鼠婆婆犹豫了一下,“此事一直由郭总捕头负责,我也并不清楚。” “那些胡僧说的对,里面有些地方确实邪门,伱们最好别下去。” 阴阳脸神捕李子午则摸了下巴,“这些胡僧有些不对啊,这么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杜律眼睛微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救人是假,多半另有图谋。” “走,我们也下去!” 呼! 话音刚落,就听得洞中阴风呼啸,伴着喊杀声,似有一支军队正在打仗。 “快逃!” 鼠婆婆一声尖叫,扭头就跑。 “退!” 杜律也瞳孔一缩,大声下令。 六扇门发召集令时,他们还远在沿海办案,回来最迟。 但也因此,在路上也见到不少怪事,好几次都险些丧命,知道这些东西的可怕。 周围将士闻言,连忙后退。 呼! 一股黑雾呼啸而出,伴着震天的喊杀声,迅速扩散。 似乎是因白天的原因,黑雾又飞快收缩,好似潮水般涌入洞中。 周围一片死寂。 杜律等人侥幸逃生,满脸惊骇。 只见洞口附近,原本清扫过的雪地,此刻已布上了一层白霜。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脚印。 十几名动作慢的士兵,如冰雕般矗立,此刻早已没了气息。 各个眼睛圆瞪,面孔扭曲。 哗啦啦…… 恐惧蔓延,有士兵吓得后退摔倒。 “那到底是什么?” 杜律再也忍不住,对着鼠婆婆厉声询问道:“莫要隐瞒,否则杜某与你誓不甘休!” 鼠婆婆咽了口唾沫, “那东西,叫黑凶。” “阴兵过境,寸草不生…” 远处一户民宅内,两双眼睛正偷偷看着这一切。 正是李佳与左护法许灵虚。 “是黑凶啊…” 李佳眼中满是贪婪。 许灵虚见状,嗤笑了一声,“你虽得了请煞神术,但这东西可不好招惹。” 李佳连忙低头,“左使说得对,只是那些番僧进去,多半起了鬼心思,若是被他们先找到……” “别套我的话!” 许灵虚冷声道:“教中规矩,不该问的别问,该你知道的自然知道,老夫可不敢破律,有胆子去问你那圣女姐姐。” 李佳连忙低头,“左使息怒,在下只是担心那些胡僧坏了教主计划。” “怕什么。” 许灵虚摇头嗤笑道:“什么火罗教,不过是个荒野小神。” “金帐狼国覆灭,草原混乱,西域人烟稀少,这些个家伙明知大雾灾将至,却还不肯离开,多半是窥视九州香火。” “那东西,原本就要借郭安之手现世,没想到动静这么大,让他们动手,一个道理…” ………… 地道之中,火光摇曳不定。 一众火罗教僧人盘膝而坐,在他们周围插满了火把,跟来的异人则被围在中间。 周围阴风大作,黑雾汹涌翻滚。 在胡僧们癫狂的念咒声中,火把虽忽明忽暗,却始终将黑雾阻挡在外。 终于,黑雾散去。 几名僧人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却强撑着身子举起火把,继续前行。 “神…神僧,那是什么?” 有异人脸色发白,颤声询问。 阿罗德平静笑道:“此乃我教法门,不可轻传。还是那句话,诸位要想习得妙法,必须入教。” 他心中颇为得意。 这些异人皆有天生神通,虽资质各有高低,但对于火罗教都是宝藏。 当然,更珍贵的东西还在里面。 想到这儿,他加快了脚步。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曾经的莲华宗营地,只见那挖开的坑洞深不见底,冒着淡淡白烟。 “下洞!” 阿罗德眼神坚毅下令。 郭安之前,一直将火罗教排除在外,唯有骸骨营作祟时,才请他们帮忙。 阿罗德与教中长老猜测,下方多半藏有关系着气运的异宝,所以朝廷才如此紧张。 火罗教要扎根九州,便不能坐视。 这些胡僧们也是虔诚,毫不犹豫,顺着绳子进入了幽深坑道。 异人们则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就不拍这胡人马屁,在上面待着。 如果此时那可怕黑雾再次出现,他们可没能耐抵抗。 无奈之下,只得紧随其后。 唯有一人皱了皱眉。 “奇怪,怎么路上一具尸体都没见到…” 第83章 神飨异象出 地道斜插向下,异常陡峭,若无麻绳借力,身法再好也会滑落。 哗啦啦…… 火把摇曳,碎石不断掉落。 “娘勒,这地道挖得可真够蠢!” 异人中有曾干过土夫子的,被碎石砸中脑袋后,忍不住抱怨。 在他前方之人,同样骂骂咧咧,“前头是莲华宗那些妖僧所挖,听说在地下鼓捣了百年,就弄个这?” 说着,他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好香啊…” “好饿啊…” 前方阿罗德则面色一变,大喝道:“都屏息静气,不要闻,坚持一会儿!” 剧烈运动还要尽量凝息,难度可想而知,异人门心中抱怨,却不敢不从。 这邪门地方,听话点更安全。 然而地道很长,不是所有人都能憋住,两名体质较弱的江湖术士忍不住,喘了几口粗气。 随即,他们神情出现变化。 “好香啊…” 二人抽着鼻子,死死盯着地道下方,似乎那里有什么绝世佳肴。 “你们干什么!” “他俩疯了!” 这二人满脸狂热,嫌速度太慢,竟放开绳子,从侧面滚落下去,还差点砸到其他人。 胡僧们伸手抓住二人衣衫,但他们激烈反抗,竟撕破衣衫滚入黑暗之中。 此情此景,令众人头皮发麻,尽量闭气,直到撑不住时,才稍微换气。 即便这一小口,也是异香扑鼻。 不断有人被迷惑,放松绳子,跳入黑暗之中。 听到碎石掉落声,阿罗德低吼道:“再坚持一会儿,快到了!” 终于,他们到达底部。 火把一照,遍地都是尸体,大部分都是禁军士兵,头破血流、腿脚折断,脸上带着诡异笑容。 他们明显是滚落摔死。 之前那几名术士有了肉垫,只是摔断了腿,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满脸贪婪,在前方爬行。 “到中间来!” 阿罗德顾不上细看,一声低吼,众多胡僧便再次围成一圈,念诵经文点燃火把,并且从腰间掏出香料撒上。 红色浓烟散开,带着奇异恶臭。 但众人闻到,却只觉脑中一阵清凉,不再昏昏沉沉。 他们这才有机会观察周围。 这是一座古老矿洞,周围搭着的木架全部腐朽,布满厚厚灰尘。 “快看上面!”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在他们正上方,还有一个通道,不仅是垂直向下,还镶嵌了木梯轮轨。 “我知道了…” 一名异人恍然大悟,“这才是之前通道,在那诡异地方附近,应该是天地变化后,那边无法进入,莲华宗才另行挖掘。” “他们是傻子么,为何不先将那诡异地方毁了?” 胡僧阿罗德开口道:“那里已与灵界相通,毁了也没用,反倒会破坏天然结界。” “我们动作快点,之前地震,已令养尸地扩散,说不定黑凶会顺着通道进入…” 养尸地、灵界、黑凶… 这些词语,异人们闻所未闻,但听阿罗德诉说,再加上火罗教阵法,心中也安定不少。 “继续走!” 阿罗德稳住队伍,继续前行。 这条矿洞也不知是什么年代开凿,沿途地上不时能看到腐朽骸骨。 除此以外,还有一条条拖行血迹。 之前的几人也全部找到,但他们此时已彻底发疯,满眼血丝,口水横流,如何呼唤都叫不醒,只是向着前方不停爬行。 这般景象,令众人毛骨悚然。 有异人颤声道:“神僧,这里太邪门了,要不我们回去?” 谁知阿罗德根本不搭理,他们也不敢离开火圈,只能迎着头皮跟随。 沿途行来,又找到几具尸体。 那是之前禁军士兵,受伤极其严重,但即便如此,还硬撑着爬到此地,死后脸上仍是一幅贪婪表情。 又前行数十米,矿洞逐渐扩大。 左侧横躺着一具石碑,阿罗德擦去灰尘,只见上面有个大大的禁字,下面则是大段小字。 “是武帝所留。” 有人凑近查看,倒抽一口凉气。 上面述说了一件旧时诡事: 武帝挖掘八卦陷魂阵时,偶尔找到此洞,挖到了不得的东西,有随军祭祀说乃龙兴之地,众人士气大增,果然反败为胜。 随后武帝修建玉京城,将知情者全部斩杀,又填埋坑道,让这秘密彻底掩藏。 “果然有气运之物……” 阿罗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连忙下令加速前行。 没一会儿,众人进入一座庞大洞窟,火把只能照亮附近。 再往远,全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洞窟全貌。 诡异的呢喃声在黑暗中响起。 “小心!” 众人心惊胆战继续前行,终于看到了声音来源。 那是些密密麻麻人影,皆是之前挖掘洞窟的士兵,郭安也在其中。 他们匍匐在地,不停叩头,嘴里还不知咀嚼着什么东西。 阿罗德咽了口唾沫,颤声道: “是神飨!” ………… 哗啦啦! 琼华殿内,砚台摔得粉碎。 皇帝赵冕脸上泛着不正常红晕,低吼道:“那么多人找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有,都是废物!” 下方是几名朝中重臣。 大司马陆无极上前拱手道:“陛下还请息怒,那些人身怀异术,即便士兵找到,也可轻易迷惑,必须派御真府人出手!” “他们另有要事……” 赵冕摆了摆手,有些心烦。 通政坊那边的事他已知晓,下去探查的人生死未卜,上面又有诡异黑雾杀人。 消息已被封锁,为避免那恐怖黑雾涌上地面,火罗教大主祭带了全部人手,正在那边进行祭祀法会。 御真府和地下通道的事,由他亲自主持,朝中百官自然也不敢多问。 地震、黑雾、越王叛逃……一天之内诸多事件同时出现,让他心中越发焦躁。 宰相刘吉白胡子微颤,小心说道:“陛下,地龙翻身致南城不少坊市受损严重,死伤者众多。” “为抓捕越王,城中大索,民心怨愤,半天之内,攻击士兵之事接连发生,眼下还是以安抚人心为重啊……” 赵冕深深吸了口气,“刘相,传朕口谕,开放常平仓,再从户部支些银子赈济灾民。” “乱世需重刑,今日起实行宵禁,凡有带头闹事,趁乱劫掠者,斩!” “此时他人朕信不过,你亲自主持!” “是,陛下。” “边军那边情况怎么样?” “已通过苍州,那些藩王军队只是严防对峙,并未出手……” 处理完诸多要事,赵冕才回到寝宫,刚换了便衣,就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陛下!” 栾莫言连忙前来搀扶。 “滚!” 赵冕忽然暴怒,一脚将栾莫言踹飞,“朕还好的很,不要人扶!” 说罢,喘着粗气,压低声音询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栾莫言连忙跪下,“回禀陛下,已经收集够药材,白阎说两日之内,便可炼成。” 赵冕眼中阴晴不定,“找人试丹,完了带他来见朕!” “是,陛下。” 呵退众人后,赵冕坐在火炉旁,望着露台外,黑夜中的京城。 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漫天飞雪,点点灯火在黑暗中闪烁。 尤其是南城那边,百姓生怕再次出现地震,不敢待在家中,许多街道上都点起了篝火。 赵冕只觉一阵疲惫袭来。 身后香风涌动,却是李贵人给他披上了一层外衣,“陛下,天寒地冻,小心着了凉。” 赵冕本要生气,却莫名觉得很累,声音都有些虚弱,“明淑,朕真的老了…” “朕本来想传位越王,但他总想证明自己,上位后,怕是会推翻之前国策,如今又叛逃,还骂朕自负。” “陛下何须生气?” 李贵人轻轻为他按摩着双肩,“在明淑心中,陛下乃一代圣王,除了您,谁都救不了这大梁江山。” 赵冕张了张嘴,犹豫问道:“如果朕能延寿,却要做一些有违天伦之事,爱妃怎么看?” “万事总有代价。” 李贵人轻声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万民之父,任何代价都值得。” “是啊,任何代价都值得…” ………… 噬魂菇(黄级二品) 1、怨念滋生,噬魂为生。诞生于灵界的菌类,来历神秘,通过吞噬亡魂繁衍。 2、此灵菇蕴含咒力,用途广泛,为术法材料。 3、小心,别被他迷惑…… 望着眼前馒头大的噬魂菇,张彪先是将阴符流珠一一扣出,随后混合香灰磨成粉末。 噬魂菇用途广泛,傩面疆梁传承中,他目前能使用的有两种。 一是添加混合,可增加诡术冥火和阴咒的威力。 二是能炼制一种烟丸,有点儿像莲华宗的法器木莲香,爆炸后烟雾弥漫,可使人产生幻觉,用于逃遁袭杀。 当然,地道一行,最重要的收获还是得到了魆余。 这种材料,虽炼制鬼影披风还远远不够,但却能施展影遁之术。 他已去通政坊查看过。 那便火罗教大肆聚集,正在举行庞大的祭祀仪式。 外围重兵防守,御真府的人几乎全部汇聚,整个坊市的百姓全被撤出。 地道中,必然有重大发现! 他无法进入,只能顺着丰邑坊暗道探查,但要想躲过黑凶,影遁之术便少不了…… 第84章 俗神斗黑凶 阴干的符纸被一一取下。 作为术法重要材料,方相宗传承中提到不少方法,可分选材与成符。 选材很重要,从灵木、竹浆到兽皮,品级越高,承载的术法越强。 成符也很讲究,有些需在地窍阴干,有些需烈日曝晒,有些则要于神像前常年供奉。 张彪所用,自然最为简单。 取上好厚宣纸,白骨妖骨粉与陈年香灰混合,调水于灵界中浸泡,随后暗处阴干。 这些符纸,前几日便已制好。 地道中获得的魆余也已用小火烘干,磨粉后与朱砂混合,又添加少许噬魂菇粉末增加威力。 制成的墨汁,犹如黑血。 张彪早已练习许多次,提笔挥毫,运转真气,一蹴而就。 白纸血符, 烛火下分外妖异。 他强忍着兴奋,捏起纸符,运转真气念动鬼咒。 噗~ 纸符无风自燃,爆出黑雾。 张彪整个人被黑雾笼罩,迅速消失,地上只有一道淡淡影子,融于黑暗中。 很快,院外黑雾扩散,他的身形随之出现。 诡术:影遁! 傩面疆梁中的四种术法终于学全。 张彪心中激动,微微摇头。 影遁威力不俗,即便白天也能施展,夜晚更是能神出鬼没。 但其也有限制。 施术后就要消耗真气维持,以现在修为,全力支撑也不过半柱香。 若要战斗,同时施展其他术法,坚持的时间更短。 这便是炼气期修士特点。 所有快速增加道行的方式,都有代价,心见僧舍去了眼睛,杀生教左护法变成了嗜血怪物,他要提防丹毒。 而目前情况下,他们已是高手。 这就决定了,每次施展术法都要精确,讲究效率,一击必杀。 想到这儿,张彪又返回屋内。 即便已练习纯熟,他还是失败了几次,耗尽材料,共得影遁符十二张。 做完这些,张彪又取出白骨妖头骨,雕刻阵法,以朱砂香灰描绘,镶嵌打造好的铜饰。 基础法器制作,便是这般朴实无华,或许有更高明手法,但他所得传承中并未见到。 半个时辰后,法器终于成型。 这冥火葫芦,本来要用入了品级的葫芦,但他用更好的白骨妖骷髅制作,威力更大,因此也改名叫冥火骷髅。 最后一步,便是将冥火术粉末,混合噬魂菇粉,填满骨腔。 运转灵视之眼,信息涌上: 冥火骷髅(黄级二品) 1、根据方相宗冥火葫芦炼制法,以白骨妖头骨打造的法器,篆刻阴爻符与离火纹。 2、冥火焚幽魂,万念俱成空。持此宝,神念为引,真气驱动,可使用诡术:冥火。 3、添加噬魂菇粉末,冥火威力接近黄品二级。 4、不可沉迷于其威力… 果然! 张彪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用了上佳材料,法器也提升了品级,冥火更是接近二品之威。 要知道,傩面疆梁也才三品。 这冥火骷髅,至少目前算是大杀器,全力释放,所过之处无物不焚。 当然,其也有限制。 正如信息提示,不可沉迷于其威力,一是消耗火粉,二是消耗真气。 把控不住,便会耗尽真气。 有此宝,加上莫问刀,再碰到那什么左护法时,绝不会让其逃走! 准备好法器,已是深夜。 张彪走出小院,但见外面一处处火光,照见夜空飞雪飘荡。 这是坊中百姓点燃,有些怕夜晚再次出现余震,干脆在院内搭着窝棚,邀请那些房屋坍塌者过夜。 张彪微微摇头,老房是不能住了。 眼下时局越发混乱,难保没有走投无路者,趁他离开闯入院中。 拿些银子到也罢,若碰了术法材料,才是大麻烦。 抛去心中杂绪,张彪喝下八珍气血汤,站桩炼化,补足精气神。 收拾好一应法器,头戴鬼面,腰悬骷颅,跳上坊墙,消失于雪夜中…… ………… 梆!梆梆! “丑时已至,防火防盗!” 风雪中,打更人身穿蓑衣,哆哆嗦嗦从寂静街道上走过。 为防灾后动乱,朝廷已下达宵禁令,因此街上只剩金吾卫巡逻。 借着雪夜掩护,张彪放开了速度,化作一道黑影于坊间穿梭,很快来到通政坊。 汪汪! 坊墙下狗叫声响起。 自从上次他被发现后,郭安便加派了人手,牵着守山犬巡逻。 张彪也不着急,待巡卫离开后,才换了个地方,远远观望。 地道入口处,火光冲天。 巨大的木头人熊熊燃烧,香料化作浓烟,周围一群胡僧祭拜。 这是火罗教降神祭坛。 张彪上次便已见过,乃是请俗神分身降临,展开神域,类似临时寺庙。 这些俗神,并非那般神通广大,更何况刚从漫长沉睡中苏醒。 祭坛威力,顶多和崇圣寺一般。 呼! 通道入口处,忽然震动,滚滚黑雾翻涌而出,冰冷寒霜蔓延。 “噶利哇巴谷多!” 见此情形,那领头的胡僧主祭高举手中羊骨法杖,大声念咒。 周围胡僧也不停祭拜,状若疯癫。 火焰光芒越加炽烈,光线与黑雾碰撞处,竟有白烟嗤嗤作响,始终不让黑凶扩散。 杜律面色阴沉望着这一切。 他心中知道,总捕头郭安怕是已凶多吉少,李子午生性戏谑,多半便是他接任总捕头一职。 这种超乎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六扇门若不想些办法,恐怕撑不了几年。 鼠婆婆带着周大郎和田岳远远避开,同样凝神观望。 “真正的争斗在灵界。” 鼠婆婆摇头道:“咱御兽宗虽说更善于现世修行,但也有法门,可与兽魂共入灵界。” “我是没希望了,元宝先天太弱,你们要借着朝廷力量,尽快找到合适灵宠,否则难以修行。” “有了机会,尽快离开玉京城。” 周大郎有些犹豫,“师尊,为啥要离开?” 田岳冷笑道:“你以为朝廷养着咱们,是嫌银子多么,吃了什么,就要加倍吐出,千万别乱说传承之事。” “知道了,师弟。” 周大郎连忙点头。 他只是见识浅薄,并非痴傻,这段时间已隐约懂了许多事。 而在远处黑暗中,张彪取出傩面疆梁戴在头上,猛然一跃。 呼~ 周围景象大变。 通政坊变得残破腐朽。 六扇门总部,更是被大片霉斑覆盖,阴暗角落处,有不少亡魂躲藏,一遍又一遍,重复死亡景象。 正如鼠婆婆所说,真正的争斗,还在灵界。 降神祭坛处,已变了模样。 那里盘坐着一尊狼头人身的神明,生有四臂,各握着弯刀、沙袋、火把和胡杨枝,身后还有条巨大蝎尾。 是当地图腾灵! 张彪一看,便猜出其来历。 这些东西都属于“观”,所谓“委随食观”,他虽没得到傩面委随,学得针对性术法,但傩面疆梁中也提及了一些知识。 俗神的本体有很多,当地的名人亡魂、图腾、自然灵、祖先灵,甚至妖魔鬼怪。 这家伙身上玩意儿,都带着浓浓西域特点,乃图腾崇拜逐渐形成。手中武器便是火罗教神器。 一道细细火柱,连接着这尊俗神头颅,从灵界灰蒙蒙的天空落下。 张彪若有所思。 如果没猜错,这便是俗神降临分身的方法,只要斩断火柱,便能驱逐俗神分身,可惜不会相关法门。 另一边,则热闹了许多。 布满霉斑的洞窟中,不断涌出大量士兵,皆铠甲破烂,面孔腐朽,周身黑烟涌动,疯狂喊杀冲击。 正是黑凶,阴兵过境。 按傩面记载,这些东西乃战场大量厉鬼与煞气结合形成,好似同样与神有关,但却没详细描述。 二者不断冲击,成僵持之势,看模样谁也奈何不了谁。 张彪微微摇头,准备离开。 他来此地,便是探查情报。 无论“俗神”还是“黑凶”,都感知灵敏,唯有趁着两者相争之时,无暇他顾,才能放心观察。 既然他们在此争斗,那正好趁机从丰邑坊入口潜入。 锵! 就在这时,怪声响起。 好似刀柄碰撞,格外刺耳。 只见黑凶阴兵人群中,忽然飞起一截黑色枪头,在空中轰鸣震颤。 受其影响,通政坊内亡魂,好似受到了转换,从四面八方汇聚,被凶厉阴兵生吞活剥。 黑凶阴兵气势顿时大增,竟向前连续推进了数米。 那是什么宝贝?! 张彪没想到,黑凶之中还有这玩意儿,难道与其形成有关? 但还没等他用灵视之眼观察,此物便再次缩回黑雾之中。 张彪略带遗憾,返回肉身。 果然,下方也是一阵大乱。 黑雾猛然扩张,不少胡僧顿时口吐鲜血,浑身白霜,打着冷颤。 那火罗教大祭司也着了急,满脸心疼从怀中掏出一截枯死胡杨枝,投入火堆之中。 似烈火烹油,顿时火光炽盛。 终于,黑雾退回洞中。 张彪微微摇头,纵身跳入黑夜中,向着丰邑坊而去。 无论曾经多辉煌,如今都是重头开始,火罗教那古老俗神,竟都奈何不了黑凶。 若鬼头柳那存在出现,说不定敢活吞了这尊俗神分身。 都是菜鸡啊…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走后没多久,阿罗德便率领胡僧们出了洞。 看着被抬出的总捕头郭安,六扇门众人顿时欢呼。 阿罗德也神情激动,低声对着火罗教大主祭说道:“是神飨!” “他们,在分食神尸……” 第85章 地下隐秘现 “神飨…” 那火罗教大祭司已经年迈,听罢阿罗德诉说,花白胡子都在抖,“古经上所说,果然是真的……” “是哪一族?” “阿那婆达多。” “好好,吾教大兴矣,快带我去看看……” 二人嘀嘀咕咕,就要再次下洞。 就在这时,杜律突然走了过来,微笑道:“二位,你们是要继续下去么?” “皇上已将此事交给了郭总捕头,眼下他受伤昏迷,在下暂代职位,若出了事,不好交代啊……” 火罗教大祭司稍微犹豫,便点头道:“罢了,反正此事也离不开皇上支持,大人可亲自前往,但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还有,郭总捕头和那些将士,最好立刻送往崇圣寺,或许还能保得一命…” ………… “谁?!” 火堆前,郭瓦当猛然起身。 “别担心,是我。” 张彪从竹林幽暗处走出,看到众人后笑道:“大老远就闻到了味,雪夜饮酒,好兴致啊。” 郭家湾的匠人暂居于道观这边,搭了窝棚睡觉,郭瓦当与另一名汉子正在守夜,围着火堆涮肉喝酒,好不痛快。 “原来是张兄弟。” 郭瓦当识趣没有多问,而是爽朗笑道:“这大冷的夜,没点酒肉还真不好熬,张兄弟也来点。” 张彪摇头道:“不了,还有点事,郭前辈你们吃着。” “好,你忙。” 见张彪进入密道离开,另一名汉子低声道:“二爷,这东家有点不对啊。” “问那么多作甚!” 郭瓦当摇头道:“记住,江湖行走,哪个没点秘密,干好自己的事就行,问得多,麻烦也多…” “记住了,二爷。” 张彪自是不知二人所言,下了洞窟,搬开封堵石块进入地道。 “月影,探路!” 一声低喝,黑猫再次出现。 同上次一般,月影进入地道后便有些恐惧,不情不愿在前方带路。 今日的地道分外安静。 一路行来,没有丝毫危险。 别说那少见的魆余,就是一般厉鬼也没现身,和普通地道没什么两样。 张彪很快便想清原因。 骸骨营的黑凶,似乎有吞噬其他亡魂,补充恢复自身的能力。 这地道,多半已被其清洗一空。 既无阻碍,又有地道舆图,张彪加快行进速度,没多久便来到八卦陷魂阵中心,骸骨营附近。 这次他不再惊慌,小心探查。 所见所闻,令人心惊。 骸骨营远比他想象的大。 这八卦陷魂阵中央,几乎是一座小型城市,有点像瓮城,一个个军营如八卦般,簇拥着中央帅营。 所有军营内,都骸骨成堆。 磷火阴气沉淀,是养尸地征兆。 地上一层黑雾飘荡,明显那黑凶已经返回,正在吸收地下阴气修复。 这骸骨营,好像没那么简单。 张彪若有所思,带上傩面,灵魂纵身一跃,周围景象随时大变。 此时哪还有什么地道。 放眼望去,是一片布满血肉与霉斑的荒野,密密麻麻的阴兵倒在地上,周身黑雾缭绕,如尸山血海。 而在他们中央,则矗立着一座土丘,看上去好似坟墓。 那是什么玩意儿…… 张彪心中惊骇。 因为骸骨营的阻隔,他无法进入大阵中心,难道那里还修有坟墓?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顿时涌上。 将军冢(黄级三品) 1、三百年前,大梁将军赫连兆率兵对抗群敌,坚守不退,根据遗言,死后建冢葬于此地。 2、因战场凶煞汇聚,已与灵界产生纠缠,灵气复苏后,吸收养尸地海量尸气休眠。 3、其中孕育着尸鬼。 4、结界破坏,它已苏醒… 尸鬼! 张彪头皮发麻,连忙退出灵界。 赫连兆他听说过,大梁开国功臣之首,被葬在万福山皇陵附近,那里多半只是衣冠冢。 尸鬼这东西,更是难缠。 简单来说,就是人死后,魂魄化鬼,肉身为尸,成为形神兼备的邪祟。 一般来说,鬼物无形,僵尸只是本能吸阳气精血,都有各自弱点。 但两者一旦结合,便分外可怕。 想象一下,僵尸肉身似精铁,本就难对付,还会诡术,能与灵界穿梭杀人,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怪不得这么大的养尸地,只出现一头白骨妖,原来尸气已被掠夺。 莲华宗那帮和尚咋回事? 早毁了尸体,也不至于出现这种玩意儿…… 张彪觉得头大无比,就如鬼头柳那边一样,这尸鬼恐怕也已成鬼神,可控制一地,已将黑凶阴兵收入麾下。 傩面疆梁有记载, 这种东西,叫“魃”! 一旦形成,就不是他能够对付,而是要汇聚众人之力,最好破开地道,使其于阳光下曝晒焚烧。 罢了,随后要想办法示警。 否则这玩意儿一旦出世,京城必然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想到这儿,张彪连忙绕道而行。 “大人,就在下面…” 没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人声。 张彪连忙贴墙,隐于暗处,操控月影缓缓上前,看到对面景象。 那是一座仓库,地下被刨开深坑,火罗教大主祭带着几名胡僧,还有一位金牌神捕,正沿着洞口进入。 杜律! 怎么他也下来了? 张彪当然认得此人,六扇门十二神捕之一,擅鹰爪功,嗜好美酒,破大小奇案无数,刚满三十便得到神捕令牌。 也难怪,这家伙同样出身军中,年轻有为,是总捕头郭安着重培养对象。 看来已暂领总捕之职。 下面有什么? 张彪看了看那坑洞,又盯着骸骨营方向若有所思。 莲华宗不破坏骸骨营,莫非与下面的东西有关? 喵! 就在这时,月影一声轻叫,瞬间消失,躲入玉中不再出现,明显有些害怕。 张彪眉头微皱,待那群人下去后,也毫不犹豫上前,跳入洞中。 他有预感,京城诸多怪事,都与下面的东西脱不开联系。 若不弄清楚,迟早陷于被动。 他身法灵活,进入洞中后便攀着绳子飞速向下,只是偶尔踩着石壁借力。 很快,张彪便感觉到异常。 “什么东西…” “好香~~” 他莫名流出口水,好似下方有什么绝世美味,吃不到便浑身难受。 不好! 张彪面色一变,戴上傩面疆梁。 这种东西并非真正的味道,而是作用于灵魂,类似迷魂术。 傩面疆梁既能穿梭灵界,又有增加视野,守护灵魂作用。 这一戴上,那股味道顿时消失。 下面到底是啥鬼东西…… 很快,他便到了地底。 远处火光昏暗,摇曳不定,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刺鼻气味,闻到后令人头脑清醒。 看来火罗教也发现了古怪,同样有法门应对。 张彪若有所思,小心跟在后面。 没多久,他也看到了那座石碑。 武帝早就发现了? 张彪眉头一皱,感到奇怪。 武帝那时候,天地灵气还未复苏,妖怪早已死绝,即便有厉鬼,也全部被挡在灵界之内。 多半是修士时代之物。 但什么东西,能从上古延续至今? 他心中越发奇怪,却也不敢跟得太紧,悄无声息进入矿洞。 与此同时,前方也有声音传来。 “大师,里面到底有什么?” “杜大人莫急,有些东西现在说了你也不信,见到后再说。” “哦,杜某还真有了兴趣…” 说着,前方突然没了声音。却是那些人都停了下来,呆呆站在原地。 “那…那是什么?” 杜律颤抖的声音传出,“地下怎么会有龙形石雕,是谁弄得?” “大人…这是真龙!” 大主祭的声音也充满激动,“据我教古典中记载,真龙乃真正神明,并非地上俗神,威不可测。” “据老夫推测,这龙尸多半是末法时代坠落,神力消散,逐渐石化。” “看到没,祂额头上有僧人面孔,胸口有‘卍’字纹,乃佛道八部护法神龙,阿那婆达多一族。” “莲华宗不惜耗费百年光阴,找的便是此物啊!” 护法神龙?! 张彪听到,脑子都是懵的。 地下,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 龙威…… 怪不得月影畏惧,这种东西即便死了千万年,也有足够的等级压制。 一具龙尸。 怪不得莲华宗、杀生教都跑了过来,在京城搅风搅雨。 不对啊…… 如果真有这种玩意儿,其他宗门怕也会蜂拥而至,抢个头破血流。 为什么他们不来京城? 张彪心中满是好奇,听到前方脚步声走远,连忙跟了上去。 矿洞逐渐宽阔,刚绕过一个弯,他便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这座矿洞大的惊人。 火罗教弄出的火把法阵很是明亮,但即便如此,也难以照到全貌。 火光摇曳,可以看到一座宫殿大小的巨龙盘绕,已呈化石状,双目紧闭,额头有一僧人面孔。 栩栩如生,好似随时都能活过来。 原来只是一具化石… 张彪心中略有些失望。 他在这龙石上,感受不到任何灵气,就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莲华宗找这个有什么用? 这龙尸盘绕,形成圆弧形石壁,火罗教众人顺着龙尾处进入,火光越来越远。 难道里面有宝贝? 张彪心中好奇,又不好靠近,只能顺着旁边石壁爬了上去,远远观望。 只见火光距龙尸中心越来越近。 一个巨物缓缓出现。 好似龙身上长了贝壳状石化肿瘤。 那巨大贝壳已经张开,里面有乳白色的肉块缓缓蠕动。 而在中央,肉块竟形成了个盘膝而坐的僧人模样…… 第86章 龙尸蕴肉芝 肉芝? 张彪看到后顿时眼睛一亮。 他可不会以为,这玩意儿是太岁。 《三阳经》结合服食法,对于各种灵药仙草自然介绍详细,但就“芝”属来说,便有数十种。 太岁乃地脉阴气所结,以五色划分,有些性温平,可入药,但大部分都蕴含阴煞之气。 若偶然挖到,一锄头下去,被阴气冲头,运气好都要躺个数日。 而石芝者,则生于名山石穴中,各具异象,为山川精气凝结,根据外形划分,有石人芝、石马芝、石脑芝等。 这是典型的石人芝,龙骸精气所结,绝对是不凡宝物! 但等他仔细一瞧,却冷静下来。 此时火罗教众人已经靠近,他们手举火把,照向其他地方。 只见那巨大石贝壳上,竟雕刻着密密麻麻石像,皆是各种怒目明王。 周围还有经书、木鱼、佛珠等物,甚至还有一座石台,上面铜炉内香灰堆积成山。 这是在祭拜…… 不对,有明王像,是在封镇! 张彪回过神来,莲华宗可是真正修行宗门,传承未断,怎会认不出石人芝。 这玩意儿有古怪! 张彪连忙运转灵视之眼。 顿时,眼中出现晦涩之感,一片冰凉,很快头昏脑涨。 不好! 他连忙停下,眼中满是惊骇。 短短时间,已消耗不少心神,还未看出,却也不曾让他昏厥。 他如今耗尽全力,可观黄品四级。 说明这东西,应该是黄品五级,即便不是,也不会高出太多。 到底是什么? 张彪越发觉得邪门。 就在这时,杜律忽然开口,“大师,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在下为何总想咬一口。” “咱们先退后再说。” 即便点燃醒神烟,那火罗教大祭司显然也忍耐的很辛苦,带着众人退到龙尾处,颤声道:“这,是神飨啊!” “神飨?” 杜律皱眉道:“自古有祭祀之礼,需设酒飨神,莫非莲华宗在祭祀?” “非也。” 火罗教大祭司摇头道:“飨神是凡人供奉神明,而神飨,则是神化血肉,供凡人分食。” “所谓神飨血食,神通出焉…” “我教典籍中有记载,上古之时,有神尸坠落,百姓分而食之,内修神通,外练术法,渐成修行路。” “凡人血脉,修炼异常艰难,那些个觉醒神通的异人,祖先必曾分食神明!”qqxδnew “而我教创立,第一批圣者,便是婆罗神赐下血食,令他们脱胎换骨。” “此物如果我没猜错,必是莲华宗护法神龙肉身所结,既是石芝,亦是神尸…” 还有这种说法? 张彪愕然,觉得有些惊悚。 他所得典籍中,可从未提及。 杜律冷声道:“在下虽不懂修行,但也知道,世上没白得的好处,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当然。” 火罗教大祭司开口道:“吞噬神尸血肉,多数人承受不住,要么疯癫,要么化作邪物。” “必须用秘法日夜香火供奉,洗去其中怨念,再炼制成丹,服之使人踏上修行路。那莲华宗,多半便是在做此事。” “我火罗教欲扎根九州,愿将此法献给陛下!” “哦?” 杜律听罢,眼中阴晴不定。 他可是知道,如今天地变化,大乱将至,这种东西对朝庭意味着什么。 张彪也眉头微皱。 这法门听起来,怎么有些邪门啊? 就在这时,他心中警兆大胜,只听得一道恶风从身后袭来。 有东西偷袭! 张彪二话不说,向前一跃。 他此时距地面有十几米,快要落地时,左手已猛然一抖,勾魂锁呼啸而出,刺入远处石壁,整个人随之荡起。 哗啦啦…… 偷袭他的东西可没有这个能耐,瞬间滚落在地,撞的乱石横飞。 “什么人?!” 这般动静,自然惊醒杜律等人。 把双手插入袖中,手上顿时多了一对铁爪手套,目光凌厉,盯着黑暗处。 呼! 有胡僧同时扔出火把,偷袭张彪的东西,也现身于众人面前。 那是头类似人形的怪物,身上长满鳞片,獠牙狰狞,双目发红,还裹着件破烂袈裟。 “是莲华宗的武僧!” 阿罗德沉声道:“天地大变,上方阴邪之地复苏,这些人必是困于此地,吃了神尸化为邪物。” 杜律脸色难看道:“郭总捕头也会变成这玩意儿?” 火罗教大主祭摇头道:“他们吃的少,若救治得当,便能躲过一劫。” 嗖!嗖!嗖! 话音刚落,洞窟石壁上,便又蹦下几头相同怪物,四肢着地,如野兽般绕着众人盘旋。 古怪的呢喃声响起。 火罗教胡僧们也施展术法,有些抛出黄沙呼啸旋转,有些扔出五彩绳人,化作游火。 杜律刚要上前,却被阿罗德拦住,“小心点,传闻阿那婆达多护法神龙一族居于雪山,这些东西必力大无穷,说不定还会神术。” 嗖! 话音刚落,一头怪物就直扑而出,却在半空中被黄沙缠绕,疯狂挣扎,难以落地。 杜律眼尖手快,从腰间摸出一枚三棱锥,反手呼啸而出。 噗嗤! 三棱锥贯入脑中,那怪物挣扎了一番,便没了动静。 “大人好身手。” 火罗教大主祭称赞道。 杜律脸上却没一丝得色,反而沉声道:“我这是破甲锥,即便身穿重甲也能破体而出,这怪物好硬的身子!” 其他几头怪物也冲了上来。 胡僧们连忙牵引神术,一团团人形游火,向着怪物直扑而去。 与此同时,张彪也运转灵视之眼。 龙疾(黄级一品) 1、神怪,因吞噬龙尸肉芝而诞生,原本为莲华宗凡俗武僧。 2、身强力壮,体表覆盖坚韧鳞片,可使用神通:寒息。 3、受不明力量影响,极度嗜血,可因杀戮而力量倍增。 4、他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神怪? 张彪眉头一皱。 “怪”也是方相宗重要对付邪物,所谓“巯胃食虎”,便是指怪。 他已见过鸡怪、鼠怪,神怪还是头一次听说,莫非是因为龙尸的影响? 正如信息所示,这些名为龙疾的神怪,会使用神通。 面对火罗教游火神术,它们竟猛然张开獠牙大嘴,喷出一口冰寒冷雾。 霎时间,洞窟内阴风大作。 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些人形游火瞬间消散,几头龙疾也猛然一跃,扑向众人。 “小心!” 杜律抢身而出,身子一矮,避过扑击,同时扭身,抓着龙疾脚踝,狠狠一拽。 噗通! 那头龙疾重重摔在地上,却没有丝毫受伤迹象,如野兽般身子一扭,张开利爪,獠牙扑了过来。 “哼!” 杜律一声冷笑,不进反退,脚踩八卦步,险之又险,避过扑击,手中鹰爪铁钩顺势一扯。 噗嗤! 一头龙疾喉咙竟被扯了个粉碎,血液喷溅,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妈的!” 杜律也不好受,右手不停发抖。 这些怪物只知道本能扑击,在他眼中全是弱点,但身上鳞片太厚,简直如撕了层铁皮。 不仅如此,他又闻到了那股诱人香味,面色一变,连忙退入火圈之中。 好在他一阻拦,阿罗德和大主祭也同时出手,施展神术飞沙,困住剩下两头龙疾。 旁边两名胡僧则锵得一声拔出弯刀,猛然一甩,打着旋呼啸而出,削掉了龙疾脑袋。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洞窟上的张彪则毫不意外。 这些龙疾不过黄级一品,别说是修行者,就连普通高手抓着弱点,也能击杀。 吃了肉芝竟会化作这种玩意儿,张彪瞬间没了兴趣,准备抽空离开。 那火罗教的鬼秘法,根本信不过。 呼啦啦…… 就在这时,周围石壁响声不断。 只见那龙尸所化岩石上,一块块土石松动,不停跳出龙疾怪物。 这玩意儿不知为何,竟将自己藏于龙尸岩中沉睡,感受到动静纷纷苏醒。 粗略一数,竟有上百头。 霎时间,洞窟内满是怪物。 这些玩意儿根本没有理智,有些刚一苏醒,便冲向那诡异僧人肉芝,但转眼就被其他龙疾攻击。 好似抢食,不容他人触碰。 有些向着杜律等人扑去,还有一些竟如壁虎般,沿着洞壁飞快攀爬,扑向张彪。 倒霉! 张彪心中暗道糟糕,无奈之下,只得从洞壁黑暗中跃出。 即便施展影遁,也得从外面地道攀爬,若被这些家伙追上,在地道中可不好对付。 “什么人?!” 杜律没想到,洞窟中竟然还有其他人,顿时大声质问。 但眼下怪物众多,他和一众胡僧也只能勉强支撑,无法上前抓捕。 张彪此时戴着傩面,也顾不上搭理,看着周围扑上来的龙疾怪物,手中忽然出现两枚黑丸。 这是噬魂菇所制迷魂烟。 砰!砰! 随着他扔在地下,顿时烟雾弥漫,飞速向外扩散。 所有扑来的龙疾问到迷烟后,全都昏头昏脑,跌跌撞撞,脚步踉跄。 终究是怪,肉身再强也有弱点。 浓烟之中,张彪卸下腰间冥火骷髅,运转真气,骷髅眼中顿时升起蓝色火苗。 在杜律等人视线下,浓烟之中,忽然喷出一股蓝色火柱。 所过之处,地面寒霜凝结,那些怪物全被点燃,尖叫嘶吼着打滚,却无法扑灭,很快便没了动静。 “是高手!” 火罗教等人头皮发麻,满是警惕。 张彪则顾不上理会,冥火骷髅威力果然不俗,干掉大半龙疾后,剩下的也不敢再追击。 他转身就走,只留下满地燃烧着蓝焰的尸体。 杜律等人哪敢开口阻拦。 快离开时,张彪忽然心中一动,运转傩面疆梁,周围景象大变。 只见洞窟内,遍布血肉泥浆,周围霉斑弥漫,一头巨大龙尸浑身腐烂。 而在其身上,竟开满了密密麻麻花朵,五颜六色,如同花园一般。 这才是宝物啊! 张彪顿时眼睛一亮。 龙尸为田,许多灵界中才会出现的植物,也得以滋生。 只是粗略一看,便有冥火花、噬魂菇、醒神草等物。 简直是一座大宝库! 此地虽然已经暴露,但他只去找个僻静之地,灵魂进入灵界采摘即可。 想到这儿,张彪面带笑容,在杜律等人目光中迅速消失。 “那是谁?” 杜律脸色难看。 “可能是宗门高手。” 火罗教大主祭眼中也满是忌惮,“大人还是尽快奏明皇上,封锁此地才好。” 他暗自庆幸,九州宗门远比想象中可怕,果然和朝庭合作,才是最佳选择。 张彪已烧死大半龙疾,众人一番忙碌,终于干掉了剩下怪物。 他们没发现的是,那肉芝缓缓蠕动,原本慈眉善目的僧人面孔被挤过一旁,露出个满脸污血的四目鬼脸…… 第87章 黑夜风雪急 寂静雪夜,篝火驱散黑暗。 张彪出来后,寒风飞雪令他头脑为之一清,见郭瓦当二人还在喝酒,便凑了上去,接过后狠狠灌了几口。 “郭前辈,活可能要再添一些,下面那地道,我想弄个暗门,结实点,隐蔽点。” “简单,弄个类似墓门的机关便行,外面再以泥土伪装,光线昏暗,谁也看不出来…” 郭瓦当老江湖,没怎么多问,正如张彪同样没问他要掘哪个权贵的坟。 又对饮一番后,张彪趁着风雪,踏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 火把噼里啪啦燃烧。 看着那一具具被抬出的龙疾尸体,众多捕快和士兵头皮都在发麻。 从挖掘地道开始,便怪事不断。 他们满是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因为朝廷下了封口令,通政坊内还来了许多禁军和面容阴戾的内卫。 大内总管栾莫言也亲自前来查看。 “二位所言当真?” 听到“神飨”和火罗教大主祭所述秘法,栾莫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再三确认。 他看到了其中机会。 若真的成功,御真府会实力大增,弄好了,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说不定,也能修行… 想到这儿,栾莫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火罗教忠心为国,皇上必定欣慰,大主祭,随我入宫。” 火罗教大主祭同样兴奋,对着阿罗德使了个眼色。 说罢,二人便匆匆离去。 杜律留在原地,眼睛微眯若有所思,随后匆匆往崇圣寺而去。 他手持令牌,一路无人阻拦,很快便到了崇圣寺。 如今的崇圣寺,有药师佛显灵,还有善治疾病的小神僧,一跃成为京城寺庙之首。 朝廷拨下大批银子修葺,甚至派兵守卫,昨日还下旨,封为皇家寺庙。 原本赵冕还计划定下规矩,百姓不得随意入内,但小和尚慧远据理力争,提到香火重要性,百姓才得以继续上香求医。 风雪中的崇圣寺更显巍峨。 杜律手持令牌,自然一路通畅,没多久便进了药师佛一处偏殿内。 药味刺鼻,烛火昏黄不定。 这里摆了一排排木床,郭安等人全躺在上面,手脚被锁链牢牢固定。 药师佛神域范围内,邪魅不侵,诸般疾病也能被压制,因此周围偏殿,都成了类似医院的存在。 鹰眼神捕徐白也在此地。 他被白骨妖所害,虽保住了性命,但也留下后遗症,便是额头生出一对骨角,如同妖魔。 “啊——!” 大殿内,嘶吼声不断。 所有吃了龙尸肉芝之人,全都面孔扭曲,双目血红,口水横流,不断吼叫。 总捕头郭安也在其中。 杜律脸色难看,“治不好么?” 闻讯而来的小庙祝慧远有些尴尬道:“他们体内有外道之力,药师佛也无法祛除,只能暂时压制。” 杜律沉思了一下,开口道:“神僧可曾听说过阿那婆达多?” 慧远摇头道:“不曾听闻。” 杜律也不多说,拱手道谢,“有劳神僧了。” 等慧远离开后,徐白终于冷声道:“你这小子,身上连酒味也没有,恐怕出了大事。” “确实是大事。” 杜律也不隐瞒,将洞窟中情况讲述了一番,随后咬牙开口道:“如今总捕头是这般模样,或许只有火罗教秘术能解救,要不要赌一把?” 徐白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当然要赌,若总捕头也成了你口中怪物,便我来动手。” 杜律眼睛微眯,“若此法能成呢?” “那咱们当然也要争取。” 徐白咬牙道:“老夫纵横一世,从未如此憋屈过,若不敢冒险,干脆辞了差事当个平头百姓。” 说着,摸了摸额头尖角。 “反正,我已成了怪物…” …… 皇宫内,气氛安静压抑。 “神飨…” 赵冕沉默了许久,开口道:“前朝大业沦陷,藩镇动乱近百年,本朝初立时,从藩镇将军手中,找到不少前朝古籍,莲华宗当年与周王叛乱,又烧了皇宫藏经阁。” “他们,可是怕这秘密泄露?” 火罗教大主祭连忙低头道:“皇上英明,我教底蕴远比不上那些宗门,但贵在虔诚。” “末法之时,圣者于地下挖掘石窟,记录天地隐秘,护法僧世代传承,才有今日之果。” “那些宗门,需要掌控世俗之力,岂会任由人间王朝壮大,自然要毁灭痕迹。” 赵冕微微点头,“沿海密探传来消息,据那些海商所言,海上如今动辄掀起风暴大雾,海路已经断绝。” “海对面大陆上大虞朝,已彻底断绝联系,但黑日异象出现之前,便已分崩离析亡国,是否也是宗门所为?” 火罗教大主祭沉思了一下,摇头道:“我教没能力得到大虞朝消息,但猜测,多半也是宗门策划。” 说着,恭敬拱手道:“陛下放心,我火罗教欲扎根九州,唯有香火鼎盛才能壮大,离不开陛下支持,不敢有丝毫隐瞒。” “就怕朝野议论,看不上我等番邦异教。” “那又如何!” 赵冕猛然起身,怒喝道:“玄都观自称圣地,数代王朝对其恭敬有加,武帝甚至亲自相邀,欲拜其为国教…” 说着,喘了几口粗气,“朕不在乎什么正统之名,若助我大梁,即便妖魔鬼怪也无妨!” “去,贵教圣物已在路上,若做成此事,便为大梁国教!” “多谢陛下!” 火罗教大主祭颤颤巍巍磕头跪拜。 ………… 城北,太平坊。 地龙翻身,几家青楼也因此受损,北城贵人不敢随意走动,再加上朝廷下达宵禁令,使得这里冷清了不少。 风雪中,一排排灯笼摇晃。 “左护法,事情成了!” 李佳恭敬拱手道:“下面有所发现,火罗教大主祭连夜入宫,据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大喜,甚至还做出允诺,封其为国教。” 说着,眼中异彩连连,兴奋道:“下面竟然有龙尸,教主是否一早便已知晓?” 左护法许灵虚淡淡一撇,“事已至此,也无需隐瞒。” “那东西确实是佛门护法神龙,末法之时坠落,原本肉身已坏,会演化为天才地宝。” “但其死时用了佛门涅盘之法,收敛全身气血,石蚌生肉芝,欲在千百年后以精怪之身,转世修行。” “这也是莲华宗的机缘,若计划成功,他们便会有一尊转世佛陀,在这大争之世占尽优势。” “只可惜,给他们机会,也把握不住啊,哈哈哈……” “怪不得…” 李佳恍然大悟,但又皱了皱眉,小心问道:“既有这种宝贝,为何又拱手让出,若火罗教秘法成功,大梁实力猛增,咱们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哼!又来套我的话。” 许灵虚冷笑道:“教主妙策,岂是你能猜出,我也难窥全貌。” “你也不想想,为何那些宗门都不敢来玉京城?为何莲华宗见事不可为,就立刻离开?” “说过了,我等只是棋子,莫要耍小心思,否则到时,你姐姐也救不了你!” “属下知错!” 李佳不知想到什么,额头渗出冷汗,连忙岔开话题道:“据探子说,在洞窟之中,那方相宗传人再次现身,好像还练成了厉害法器。” “哼!” 许灵虚听到后,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方相宗、玄阳宗,上古之时就爱逞威风,后来突然衰落,传承断绝,听教主说,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眼下死灰复燃,多半会成后患,尽快找到干掉,免得坏了大事!” 李佳点头道:“那人藏的隐秘,不过最近京中出了一修士,头戴鬼面,自称太岁,帮人驱除邪物,挣药材银两,与护法所言有些相似。” “宁杀错,别错过。” 许灵虚冷声道:“曲三郎死了,奉教主之命,七十二煞其他人这些天就会陆续入京。” “到时设个局,把他吊出来……” “谁?!” 正说着,他忽然抬头,脚踩桌面腾空而起,撞破屋顶越出。 乱石碎瓦间,一道黑影飞快向远处奔逃,身法快的惊人。 李佳也跳了出来,掏出红绳线团却脸色难看,“是个高手,身法不俗,怕是追不上。” “追不上又如何?” 许灵虚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幡,盯着远处身影,口中不停呢喃。 只见那黑影一个踉跄,身形摇摇晃晃,从屋顶掉落下去。 二人连忙上前,却发现街道上已空无一人,雪地上,淡淡脚印一直延伸到青龙渠。 李佳眉头紧皱,“青龙渠横贯京城,有这身手,也不知是哪方势力。” “无妨。” 许灵虚摆了摆手,脸色阴沉道:“他已中我咒法,活不了多久。” “无论哪方势力都无所谓,反正时机,也快到了……” ………… 城北,安兴坊。 一座宅院内,丘辰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大理寺被入侵,皇上大怒,他这刚当上不久的大理寺卿便被贬斥,又成了少卿。 丘辰义并不在乎,令他难以释怀的是,每次闭眼,总会想起当初牢房被控制。 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简直成了梦魇。 哗啦啦……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砖瓦碎裂声。 丘辰义猛然睁眼,掏出枕头下的判官笔,纵身破窗跃出院外。 雪地里,梁秋月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快,找天地门崔道长……” 第88章 无心得饵食 “秋月!” 丘辰义连忙上前,将其拖入屋内。 他为人谨慎,二话不说又转身出院,拎着树枝,将梁秋月留下的痕迹全部清扫,这才警惕看了看周围,返回院内。 他乃庶子,凭自己本事入职大理寺,又与家中大哥不合,所以独自搬出居住。 这小院并不大,加上他常年外出办案,因此只是偶尔叫人清扫,并未聘请仆人。 回到房中,梁秋月已陷入昏迷,脸色惨白,好似刷了层漆。 丘辰义若有所思,掰开其紧握的右手,赫然发现里面有颗珠子。 “嘶!” 他轻轻一碰,便觉冰冷刺骨,手指都在发疼。 “是修士之物…” 丘辰义看着流珠,眼中并无意外。 梁秋月能知晓父亲死于杀生教术法,只有一个可能,得了修士相助。 眼下这症状,与其描述梁定山死后景象很像,多半也是中了术法。 “天地门,崔老道…” 丘辰义匆匆换了夜行衣,又在草纸上画下流珠模样,塞入怀中,消失在雪夜中… ……………… 咚!咚!咚! 黑暗中,敲门声响起。 “谁啊?” 崔老道迷迷糊糊醒来,拉开门骂道:“苏光,这天还没亮,你敲门作甚?” 门外小道陪笑道:“师叔,门外有人求见,说您看了此物便知,弟子不是怕误了您的事儿么。” 崔老道自从勾搭上张彪,借着太岁威名,挣下不少银子,在门中地位也明显提高,说话自然硬气了许多。 “能有啥事,扰人清梦…” 崔老道骂骂咧咧,接过纸条摊开一看,顿时面色微变,“快请进来,不,别惊动旁人,我亲自去见!” 没一会儿,崔老道便随着丘辰义,匆匆往安兴坊而去。 这会儿已过寅时,虽天尚未亮,但坊门已经打开,倒也不再担心巡逻的金吾卫。 到了丘辰义小院,查看了昏迷后梁秋月,崔老道小心用夹子收起那颗流珠,又从怀中取出另外一颗,放在其掌心。 “这就解了术法?” 丘辰义满脸好奇询问。 “解个屁!” 崔老道没好气回了一句,又想起丘辰义身份,只得无奈道:“这珠子是太岁仙师赐下,老道只有两颗,见这秋月姑娘孤身复仇,一时心软,送给她一颗护身。” “此物能吸收阴邪诅咒之力,秋月姑娘没死,只能说侥幸,要想解咒,估计要仙师出手才行。” 丘辰义拱手开口道:“那就有劳道长,请太岁先生相救。” “不好弄。” 崔老道摇头道:“仙师行踪神秘,只有他联系我时才会现身,之前说要闭关修炼,任何事都别打扰。” “这样啊…” 丘辰义皱眉道:“秋月必是发现了杀生教行踪,才会被其所伤。” “我与秋月自小相识,还曾拜入云飞燕师傅门下,学习轻身之法,她资质远超与我,没想到还是会出事…” 杀生教之事,崔老道也知晓,因此他并未隐瞒。 “时也命也。” 崔老道撇了撇嘴,“老道我也无计可施,要不抬去崇圣寺试试?” “不妥。” 丘辰义微微摇头,“杀生教于京中潜藏,图谋甚大,谁也不知安插了多少信徒,若被发现,你我性命不保。” “那要不,就算了…” 崔老道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他原本以为梁秋月找到线索,随后上报朝廷,大军出动,杀个片甲不留,此事就罢了。 又不用他出手,卖个人情也好。 但见这大理寺少卿都如此谨慎,顿时感觉不妙,已有了退缩之意。 他江湖义气有,但只是一点而已… 丘辰义更是人精,一看便知这老道所想,微笑道:“道长莫怕,只要秋月苏醒,说出情报,本官必亲自进宫面圣,解决后患。” “道长已牵扯其中,杀生教若看清秋月面貌,顺着线索,迟早会查到道长头上。” 这小狐狸… 崔老道心中气愤,却也知其说的是实情,只得无奈道:“好,老道想办法联系,但仙师会不会现身,我也没把握。” ………… 天光微亮,街道外已人声嘈杂。 那是陈海山正带着坊民,帮房屋坍塌的几家整理院子。 张彪站罢混元桩后,出门又捐了些银子后,折身返回家中。 大灾之下,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回到房内,他先是将昨晚消耗的冥火骷颅重新灌满药粉,随后一边整理重阳观典籍,一边回想昨晚之事。 神飨、龙尸…所见所闻,着实光怪陆离,令他大开眼见。 怪不得莲华宗要潜藏百年。 但那玩意儿,总给他邪门之感。 莲华宗不提前破坏骸骨营和将军冢,是否也与此有关。 尸鬼啊…还已经苏醒了! 玉京城有百万人口,若那玩意儿跑出来,四处吸人精血,说不定很快就成了强大鬼神。 到时连他也只能逃走。 还是要想办法尽快示警。 他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不觉,最后一册典籍检查完毕。 是卷丹经,充满臆想,漏洞百出。 以前还没什么,如今天地灵气复苏,按其修炼,必会走火入魔。 玄阳观典籍中,除了《游仙记》,便是几本道医学着作有点价值,剩下的毫无用处。 张彪虽有些失望,却也不意外。 经历过这么多事,他已意识到,那些修行宗门再有意识隔绝法门,这些漏洞百出的佛道典籍,说不定就是其故意篡改。 原因很简单,传承便是壁垒。 就像军权、就像儒家典籍,皇朝和达官贵人,依靠其形成壁垒进行统治。 如今,许多消息也传回了京城。 还没等大雾灾降临,那些宗门便已经现身,用收当地权贵子弟入门为条件,迅速整合势力。 这一步,极为狠辣。 那些权贵所畏惧,是在天地大变中,家族被碾为尘埃,如今权利转换,掌控新的壁垒,自然转换门庭。 修行需要资质么? 当然需要,但就张彪目前所见,资质只是基础,更重要的是资源。 眼下这情况,宗门之人也才刚刚修行,还没掌控绝对力量,要想大量获得资源,就离不开当地势力相助。 大梁朝太大,地方豪强正好。 张彪原本还想过离开京城,找一个宗门潜心修行,但看如今这情形,前几批弟子,恐怕都要从当地豪族中甄选。 新时代,百姓同样翻不了身啊…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张彪开门一看,却是个憨头憨脑的小伙计,“你是…” “张大哥,我是陈二啊。” “哦,想起了,什么事?” 这憨小子是余子清手下伙计,当初便是他发现了玉猫,让张彪得到了灵兽月影。 陈二连忙道:“今日一大早,便有人上门卖东西,我家掌柜看不准,让我来叫您去掌掌眼。” 张彪眼睛一亮,“等我一下。” 他干了几票,手中有近万两银子,也用不了那么多,便在集贤坊开家小店,请余子清照看。 店名“无心斋”,原本就是无心插柳之意,没想到还真有收获。 二人匆匆来到集贤坊,刚见面,余子清便低声道:“是个走江湖的,因租住客栈倒塌,手底下人受伤,没钱治病,才来变卖家当。” “什么东西?” “是尊神像,有点邪门…” “哦。” 张彪点了点头,来到前门。 椅子上,坐了一名老者,满面风霜,手上布满老茧,袍子上还打了几处补丁。 张彪一进物,便感觉到不对。 虽说眼下大雪刚停,但屋内却阴冷的不正常,有股黏腻之感。 这是他修行后的灵觉,余子清虽察觉不到,但也用了张彪传授法门测试,已发现蹊跷。 余子清拱手笑道:“柳师傅,这位是我们张掌柜。” “见过张掌柜。” 那老者小心翼翼将手中神像放在桌上,心中忐忑不安。 他走遍集贤坊,都说此物不值钱,若再卖不出去,就彻底没了希望。 张彪视线被那神像吸引。 神像高不过半尺,黑曜石所雕刻,诡异的是,神像脑袋为蛇,身子却是个盘膝而坐的道人。 与此同时,脖子间挂的黑猫玉佩,也一热一凉。 这是月影在发狂,若非他压制,早已在众人面前现身。 张彪心中已大致有数,微笑道:“柳师傅,可否讲讲此物来历?”仟仟尛哾 老头叹了口气,“不瞒先生,老头我祖籍在关外北疆,后来迁居中原,我祖母曾是当地有名的巫婆,后来出了事,被当做骗子打死。” “这东西,祖母很是珍重,说已经传了好多辈,若非走投无路…” 他说话的同时,张彪已运转灵视之眼,顿时信息涌上。 阴蛇神像(黄级一品) 1、来自北疆的石像,曾为五仙教修士所用,阴神居于其中,材质产生变化。 2、因曾有阴神寄居,已诞生精灵,擅暗中潜藏,可使用诡术:毒咒,畏惧阳光,喜欢黑暗。 3、它,在渴望精血… 果然如此。 张彪心中了然,微笑道:“这东西我收了,你要卖多少银子?” 老头咽了口唾沫,“三百,不,二百两,少了我就不卖!” “给钱!” 张彪也不废话,取了神像便进入一座空房,嘱咐人莫要打扰。 喵! 月影顿时出现,浑身炸毛,围绕神像不停游走。 张彪饶有兴趣观看。 精灵修行,吞噬精气只是其次,吞噬同类才能壮大。 他很期盼,吞了里面蛇灵,月影会有何种变化…… 第89章 龙田得宝药 喵! 伴随着悦耳猫叫声,月影弓背匍匐而行,双目碧绿,幽光闪烁。 反复绕圈,进进退退,月影始终在试探,如同神像是某种猎物。 张彪从未见过月影这般模样。 他掏出一颗阴符流珠,但只是握在手中,并未打算出手。 饲养灵兽便是这般。 天性使其要狩猎成长,每次厮杀都是经验,若他干预太多,只会养出一个废物,逐渐成为拖累。 终于,在月影压力下,神像内蛇灵彻底沉不住气。 嗖! 一条黑影呼啸而出,速度之快,张彪甚至没看清是什么模样。 月影同样有所防备,瞬身后退,化作一团黑烟将那其包裹。 张彪终于看清,神像内精灵是条黑蛇,或许是刚刚苏醒,只有拇指粗,头顶还生有蛇冠。 它疯狂扭曲,同样化作黑烟。 霎时间,小屋内阴风大作,窗棂都哗啦啦响动。 余子清和陈二在外面看得心惊胆战,情不自禁退后几步。 屋内,张彪也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便是“精”互相吞噬之法。 直接比拼本源,弱肉强食。 怪不得方相宗传承上提到,不可干预其中过程,没有这种历练,月影今后碰到那凶残的,多半会被以小吞大。 渐渐得,黑烟不再翻涌。 喵! 黑烟散去,月影缓步而出,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随后消失回到墨玉中。 而那条蛇灵,已不见踪影。 张彪未急着探查,月影一番大补,沉淀还需要时间,那时再看也不迟。 出了院外,张彪对余子清多加赞赏,又给了二十两银子作为酬劳。 他往年大半年俸禄也不过如此,但要让人用心,不出点血哪行。 余子清收起银子,望着张彪远去的身影,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他更希望张彪收他为徒,但关系还没到那份上,贸然提出,恐怕对方会立刻疏远。 不急,还有的是时间。 余子清安慰自己一番,转身回到店铺中…… ………… “冬菜!冬菜!” 街上积雪未消,车载马驮,入眼大半都是卖冬菜的,淡淡酸臭味飘荡。 京城地寒,入冬后除了皇家园林,其他人皆是以腌菜酱菜过冬。 今年的雪来的早,因此刚入立冬,卖冬菜者便到处都是。 眼看时辰尚早,张彪便先去了丰邑坊,那边正在上梁,按理说应放点鞭炮、焚香祭神,再请街坊邻居吃席。 但一来郭家湾匠人要隐藏身份,二来张彪也不想人太多,索性作罢。 王信也没来,差人稍信说家中父母受了惊,要多陪几日。 张彪也不奇怪。 王信乃家中独子,两个姐姐都已外嫁,做什么都要顾及家中父母。 转了一圈来到通政坊,这里果然已经戒严,看门者全是宫中禁军。 一辆辆马车穿梭往来,载满家具与文书,许多六扇门捕快也忙得满头是汗。 看模样是在搬家… 张彪有些诧异,随意找了个相熟的捕快闲聊打听。 “小廖,这是在作甚?” “是彪哥呀,好久不见了,这不搬家么,今后六扇门要迁往北城,通政坊则拨给御真府使用。” “为何突然如此?” “谁知道呢,清晨朝中忽然下旨,要咱们在傍晚之前就搬利索。特娘的,郭总捕头受伤昏迷,真是谁都能来踩一脚……” “总捕头受伤了?” “嗯,在崇圣寺治疗呢,听说这会儿还没醒,不说了,我先忙去。” 聊完后,张彪立刻想清因果。 看来赵冕同意了火罗教建议,已迫不及待要弄出自己修士队伍。 地下洞窟今后必然要戒严,灵界那宝藏必然藏不了多久。 看来要早点动手…… 想到这儿,张彪立刻回到安贞坊,将所有法器和家伙装好,又来到丰邑坊,顺着地道进入。 这一折腾便已临近晌午。 地道中,依旧是那番模样。 月影仍在休眠进化,因此张彪格外小心,来到那洞窟通道附近隐秘角落,戴上傩面疆梁,灵魂猛然一跃。 霎时间,周围景象大变。 地上布满血肉泥浆,洞窟石壁满是霉斑,阴冷瘆人。 按照记忆中路线前行,张彪很快来到莲华宗营地洞窟。 但眼前景象,却令他有些意外。 一般来说,灵界之中景象,多与现世有所关联,地行也大致相同。仟仟尛哾 但眼前却是个半塌的洞窟,一座血肉通道直入地下。 而对面,则是广阔荒野,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阴兵。 更远处,隐约能看到将军冢。 张彪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按照方相宗传承所述,将军冢与阴兵黑凶所构成的八卦阵,已经自成天地,所以不受现世影响,造成这般奇观。 依方位推算,将军冢恰好处在那龙尸岩之上,与肉芝一上一下对应。 张彪想起了武帝碑文,脑中顿时灵光一闪。 武帝当时受不懂的术士蛊惑,以为那龙尸岩是龙脉,正好大将军赫连兆身死,便建冢看护龙脉。 骸骨营和将军冢,说不定便是受了龙血肉芝影响,才变成如今模样。 莲华宗在石贝壳上雕刻明王像,明显是在镇压什么东西。 骸骨营与将军冢,在其之上成为穹盖,正好能作为防线。 这多半,就是莲华宗没毁掉将军冢的原因! 但更多的疑惑又涌上心头。 既然龙血肉芝邪门儿,与其耗费百年精力镇压,为何不提早毁灭? 莲华宗到底在盘算什么… 张彪忍着心中疑惑,快速进入地道之中,飞速滑落,那座地下的洞窟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龙尸盘踞,各种灵花五彩斑斓,好似一座龙形的大花园。 “妙啊!” 张彪嘴角露出笑意,却仍旧警惕望着周围,小心上前查看。 好在,这里还没有其他修士。 没有丝毫犹豫,张彪顺着龙尾处开始探查挖掘。 看似宝库,实则危机重重。 冥火花很重要,但并不少见,而且必须等候旁边,在种子掉落瞬间接住。 宝库在前,哪有时间等待。 醒神草很重要,那是种类似蒿草的植物,叶片呈暗黄色,看似不起眼,但却是解各种咒法和迷魂术的灵药。 但万物相生相克,正如毒蛇巢穴附近有蛇药,醒神草周围,也有几张僧人面孔,满脸惨白没入龙尸血肉中。 全是噬魂菇! 张彪此时已有了经验,没有急着靠近,而是掏出几颗阴符流珠,嗖嗖嗖射入那些噬魂菇口中。 吼! 伴着一声声凄厉嚎叫,血肉烂泥横飞,噬魂菇全部显出全貌,一颗颗脸盆大的蘑菇不停扭曲。 锵! 张彪心神一动,莫问刀伴着龙吟声呼啸而出,刀光闪烁,很快将噬魂菇全部连根斩断。 嘶吼声越来越弱,这些噬魂菇逐渐枯萎,根部血肉中,也露出一具具腐朽骸骨。 张彪上前一一捡起,又将几株醒神草连根拔起,轻轻一嗅,薄荷清香令他脑中一片清凉。 醒神草(黄级二品) 1、来自蛮荒时代的灵草,生长于灵界,扎根于灵尸之上,吸收精气孕育。 2、此物用途广泛,可用于解迷魂阴咒、蛊毒…也可作为炼丹服食。 3、再强的生灵,也将归于天地… 张彪眼中露出喜意。 果然与傩面疆梁上描述一样! 这种东西,只能在灵尸上孕育。 许多强悍生灵,无论妖魔鬼怪,死后不仅现世中留下肉身,灵界中也会留下灵尸。 厉鬼到了鬼神一级,若被斩杀后没有彻底焚烧,便可用于种植灵界灵药,这便是方相宗灵植法。 换而言之,无论上面的将军冢尸鬼、鬼头柳无名鬼神,还是巫神庙鬼婆,只要他能打得过,都能当做灵田。 可惜,现在实力还不够。 想到这儿,张彪更加急迫,跳上龙尾,仔细观察周围。 这片宝藏迟早会泄露,当时有朝庭的御真府,还有暗中潜伏的杀生教,都不会错过此宝地。 他虽不惧争斗,但厮杀之中毁了什么珍贵宝药,就倒霉了。 果然,十米之外又是几株醒神草,旁边依旧有噬魂菇守候。 依葫芦画瓢收取后,张彪便对其没了兴趣。 这些醒神草已足够用许久,眼下时间紧迫,体内真气也有限,寻找更珍贵药材才是上策。 此地最多是冥火花,一朵朵盛开,好似蓝色火海堵住了道路。 若在以前,张彪肯定欣喜若狂,现在只觉这些玩意儿碍事。 忽然,远处一株不起眼小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叶分九瓣,顶部有颗颗白玉珠。 这东西,难道是…… 张彪呼吸变得急促,连忙运转灵视之眼,眉心一阵晦涩,随后信息涌上: 龙血灵参(黄级三品) 1、灵界生珍宝,碧叶白玉珠。灵界独有参种,以灵尸为容器,抽取灵韵,百年成型。 2、此参有大补元气之功,久服可令灵魂强健,可用于炼丹服食。 3、因于龙尸中孕育,沾染龙血精粹,服之有额外锻体之功。 宝贝, 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张彪激动的浑身都在发抖。 现世之中,灵气刚刚复苏,那些珍贵宝药不知多久才能长成。 灵参顾名思义,只有在灵界中才会生长,虽在傩面疆梁传承中叙述,只是寻常灵药,但在如今却难得的很。 更重要是其沾染龙血,可锻体。 短短一句话,却没那么简单。 炼气期可分为三境。 第一境是产气,用后天之气通行周身,打通闭塞窍穴。 第二境是锻体,打通全身窍穴后,才可炼皮、炼骨、炼筋,强大肉身。 第三境是引气,此时肉身足够强悍,才可引入先天之气,纳入丹田。 他如今连任督二脉都还没打通,锻体更是遥远得很。 龙血灵参却能提前锻体,哪怕只有一点,都弥足珍贵。 沙沙沙! 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那龙血灵参顶部珠冠,竟开始微微摇动。 不好! 张彪心中一惊,手中出现影遁符,念动鬼咒,瞬间化作一团黑雾穿过冥火花火海。 嗖! 那灵参竟向地下缩去。 可惜,张彪已提前赶到,黑雾中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拎了起来。 吱吱! 一株人参精朝着他龇牙咧嘴… 第90章 应邀夜救人 并非什么白胖娃娃。 这参精就像个浑身长满胡须的老头,皱皱巴巴,满脸凶相,朝着他张牙舞爪。 “真特娘的丑…” 张彪嘀咕了一句。 他倒不奇怪,参、芝、首乌等灵药,年岁较长,本就容易成精。 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参精忽然张口,噗得一下喷出五彩浓烟。 张彪连忙扭头避过。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一阵眩晕,连忙取出醒神草狠狠一嗅,这才缓过劲来。 离开龙尸,又喷出本命毒烟,参精彻底萎靡,闭上眼睛没了动静。 张彪小心包好,又看向周围。 他心中已有了目标,这种龙血灵参,对于如今的炼气期修士,无疑是至宝,绝不可错过。 这龙尸药田面积不小,前行不到五十步,便又发现一株龙血灵参。 有了经验,张彪这次采摘更快,根本不等其有所反映,便飞身而过,一把拽起。 灵活躲避毒烟,顺势包好。 就这样,不到一个时辰,他已采了五株灵参,也逐渐发现规律。 这种上好的宝药,也有领地划分。 它们周围,顶多有些冥火花,而像醒神草这类,则通常与同等级的噬魂菇伴生。 不知不觉,已穿过小半截龙身。 忽然,无尽的疲惫与眩晕感涌上心头,这是精力消耗过大的原因。 即便有傩面疆梁护体,以他修为,也无法在灵界中待的太久。 张彪有些遗憾,运转三阳真火,身后莫大吸力传来。 两眼一黑,已回到肉身之中。 他盘膝打坐,稍微恢复些后,便从怀中取出一株株灵药,左看右看,满脸喜色。 哗啦啦… 远处,甲片摩擦声与脚步声响起。 “你们守好那边!” “算好火药配置,莫出了差错。” “所有通道全要堵上!” 张彪一听,便知怎么回事。 朝庭要开发龙石岩洞窟,地道中肆虐的黑凶便不可不防。 从过往经验来看,这些黑凶阴兵,除了中央八卦阵,在其他地方并不能穿墙透壁,炸毁地道封堵是最好的办法。 “妈的!” 张彪暗骂一声,起身就走。 他速度飞快,不敢有一丝怠慢。 轰隆隆…… 没多久,震动声从远处传来,地道内土石哗哗掉落。 紧接着,便有阴风咆哮,黑雾在地道中翻涌,白霜蔓延,喊杀声由远而近。 果然,这动静又惊醒了黑凶。 好在张彪早有预料,迅速爬出通道,又用石块封堵。 呼~ 阴风咆哮,同上次一般,从另一条岔道通过,并未涌向这边。 张彪心中隐约有所猜测。 这黑凶乃阴兵亡魂与凶煞之气形成,若无人控制,只会按照生前记忆路线行军。 但也并非必然。 就像上次,它们也冲出通政坊,与火罗教硬拼许久。 应该是受大量血气吸引。 想清原因,张彪略有些遗憾。 地道中黑凶肆虐,非一时半会儿可以平息。今日即便有余力,也已无法进入采摘。 正好,回去试试宝药功效。 将一众灵草包好,出去和郭瓦当打了个招呼后,张彪便急匆匆离开。 他没注意到的是,郭家湾匠人中,一名十八九的小伙子偷偷抬头,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又朝暗室处瞄了一下,眼中满是贪婪… ………… “山外山,楼外楼,大江东去不复返,问君能有几多愁?” 坊间街道上,一群孩童唱着歌谣跑过,追逐打闹,嘻嘻哈哈。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 旁边一名儒生听到,摇头可惜道:“好好的句子,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他拽住一名童子,询问道:“请问,这歌谣是谁所写?” 童子抽了抽鼻子,“忘了,吃个糖葫芦,或许能想起来。” “啧啧,世风日下呀。” 儒生无奈,掏出几枚铜板。 童子一把接过,眼中满是狡黠,“是个老道教我唱的,还给了钱,剩下的就不清楚。” 说,嘻嘻哈哈奔跑离去。 儒生愣了半晌,“京城人果然狡猾,连个童子都不厚道。” 张彪恰巧经过,眼神微变。 这是他与崔老道约定的暗号,遇到紧急情况,才会使用。 难道崔老道那边出了事? 他若有所思回到家中,却不急着前往,而是拔下几根参须,配合其他药材,熬制八珍气血汤。 一则天色未暗,不利于行动。 二来刚从地道出来,精神疲惫,体内真气更是空空荡荡,若不调整状态,碰到危险也无法应对。 咕嘟嘟…… 锅内白汤翻滚,清香四溢。 张彪嗅了嗅,眼睛顿时一亮。 以往的八珍气血汤,药材味浓郁,还带着虎骨腥臊味,而如今却有花朵清香之味。 灵视之眼查看,已入一品。 不愧是三品灵参,要知道,这才添加了几根参须,效果便已不弱于梁府宝参。 并非他小气,而是熬制汤药,讲究个君臣佐使配比,灵参效用太强,其他药物跟不上,还不如单用独参汤。 而且也要防止出现丹毒。 一碗饮下,浑身热力勃发。 张彪额头肉眼可见,渗出细汗。 不仅如此,从骨头到皮肤,筋膜到内脏,都有一种酸酸麻麻,瘙痒难耐的感觉。 这是灵参锻体作用。 张彪不敢怠慢,站定混元桩,又连续打了几路拳炼化,那种酸麻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服药过后,他只觉精神充沛,浑身舒爽,但力量却并没有增加。 张彪也不意外。 无论炼气还是锻体,都非一时之功,要想快点儿也行,除非想变成龙疾那种怪物。 做完这些,夜幕已然降临。 张彪换了夜行衣,将所有法器配好,窜上坊墙,融入夜色中。 来到靖安坊附近暗巷,崔老道正好赶到,满怀心事,东张西望。 “出了什么事?” 张彪眉头一皱,询问道。 “仙师,那边查到了!” 崔老道耍了个花招,故意不提自己多事,而是说梁秋月查到杀生教线索,却被对方所伤,中了术法。 “哦?” 张彪也不在意,沉声开口道:“嗯,我先看看再说。” 他已与杀生教左护法碰过,眼下玉京城犹如漆黑丛林,暗流汹涌,双方都隐藏于暗处。 就像猛兽潜伏,术法争斗中,提前知道对方行踪,无论布置陷阱还是偷袭,都可占据巨大优势。 对方多半也在追查他的行踪。 此时宵禁令还未解除,崔老道年事已高,也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于是张彪只得独自前往安兴坊…… ………… 噗! 烛花闪烁,惊醒沉思中的丘辰义。 他望着手中简报,若有所思道:“六扇门搬迁,御真府占据通政坊,还加固坊墙,修建望楼…” “如此动静,下面到底有什么…” 嘎吱! “谁?!” 丘辰义心中一惊,从腰间抽出判官笔,身形一矮,躲在墙下。 他故意没扫院中积雪,凡有生人进入,踩雪声便难以掩饰。 至于躲在墙下,则是怕杀生教追来,隔着窗户对他施展术法。 院外,响起个低沉的声音: “崔铁嘴让我来救人。” 丘辰义眼睛一亮,连忙打开门。 只见院外雪地上站着一人,黑袍鬼面,腰间还挂着骷髅头。 月夜下,宛如幽魂降临。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丘辰义小心拱手道:“可是太岁仙师?” “人在哪?” 张彪点了点头,也不废话。 丘辰义连忙抬手,“就在屋内,快请进。”仟仟尛哾 张彪在其带领下进屋,只见梁秋月躺在床上,浑身阴冷,气若游丝,脸上就像刷了层白漆。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顿时涌上: 梁秋月(凡) 1、京城将门之女,为报父仇,暗中追查杀生教。 2、生性坚毅,胆识过人,善用长枪,身法超绝。 3、若为男儿身,当仗剑行天下… 4、身中杀生教神术:夺魂,生魂坠入灵界,危在旦夕… 夺魂咒,多半是那许灵虚所为。 落到灵界了? 张彪眉头一皱,对着丘辰义开口道:“我要施法救人,你在外面守护,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好!” 丘辰义知事态紧急,也只得收起好奇心,拎着判官笔守在门外。 张彪这才从腰间皮囊中,取出小半截醒神草。 醒神草有解咒解迷魂、蛊毒之功,虽制成丹药效果更好,但生吃同样有作用。 张彪看了看周围,见房内没有碗筷,便直接扔到嘴里嚼了嚼,随后塞进梁秋月口中。 毕竟是二品的灵草,许灵虚的夺魂咒也才一品,刚刚服下,便有一股股黑气伴着白霜,从梁秋月身躯中向外蔓延。 张彪这才盘膝而坐,将傩面疆梁带在头上,纵身一跃…… ………… 我死了么? 梁秋月双手抱膝坐在地上。 她眼神迷茫看着周围。 之前还在丘辰义家中,但那里已彻底腐朽,布满霉斑,好似经过无穷岁月。 而周围五尺之外,全是黑暗。 她转了几圈,偶然碰到一个亡魂,本想问路,却见其七孔流血,吓得转身就跑。 昏头昏脑,也不知到了何方。 周围已一片黑暗,只能看到脚下半尺土地,好似天地间只有一人。 刺骨的阴寒,令她脑袋逐渐麻木。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真冷啊…… 梁秋月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后,黑雾涌动,一双惨白手掌搭上了她的双肩…… 第91章 风雪道别离 《疆梁书论魂》:活人魂魄,谓之生魂。 一缕先天精魄未散,阳魂蕴含生机,所以常被妖魔鬼怪觊觎。 强悍的鬼神,如巫神庙鬼婆,可吸收阳魂生机与先天精魄,修炼壮大。 而普通厉鬼,也会被特殊生魂所吸引,怀着怨恨,害人性命。 …… 寒霜顺着鬼手蔓延, 梁秋月的生魂逐渐被冻结… 咻! 就在这时,两道黑芒呼啸而来,直接击中鬼手。 伴着凄厉惨嚎声,一道道黑线,顺着那惨白手臂开始蔓延。 梁秋月一个激灵醒转过来,虚弱的扭头观望,但见一浑身惨白,七孔流血的男子,被一道道黑线分割,化为碎片消散。 啪嗒! 沥青状的粘稠液体掉落。 随后,黑暗中出现一个青铜傩面,猛虎獠牙,口衔长蛇,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又是什么恶鬼… 梁秋月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已看到房梁。 她缓缓转头,只见张彪已换了太岁面具,起身来到床边。 “进来。” 张彪一声招呼,丘辰义推门而入,望着床上苏醒的梁秋月,惊喜道:“仙师果然术法玄妙。” “多谢仙师…” 梁秋月用虚弱的声音道歉,又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变得激动,挣扎着想要起身,“我查到了,害我父亲的术士,与李佳相识,他们都是杀生教的人……咳咳!” 话说的太急,被口中醒神草呛到。 “咽下去,那是解药。” 梁秋月正要吐出,听得张彪之言,连忙咽下,只觉腹中一道清凉之气升起。 虽依旧虚弱,脑子却清醒许多。 张彪这才开口道:“李佳是谁?” “是李府二公子。” 一旁的丘辰义连忙说道:“此人在李府中很是低调,于太平坊开了间青楼,整日厮混,被外人视为纨绔。” “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工部侍郎李桧和其长子李茂所吸引,却不知这李佳才有问题。” “我等也是追查楚世元,才发现其中蹊跷。” 李府…… 张彪听罢,若有所思。 他当时追杀萧三,发现活芝彘,就猜测李府与术士有关,不过当时只以为是炼制什么丹药。 毕竟玉京城中,那些深宅大院的龌龊事多了。但现在想来,当时遮掩此事的,正是金吾卫统领楚世元。 想到这儿,他低声询问道:“你还查到了什么?” 梁秋月摇头道:“我当时在房顶,听得不太清楚,只知他们在谈论玉京城地道,还有仙师你。” “我?” 张彪提起了警惕,“他们说什么?” 梁秋月虚弱道:“他们猜测你是某个对头,要用计诱出围杀,还有什么七十二煞会入京…” “我也是听到这里,气息不稳才被发现。” “有劳了。” 张彪点头,心中暗自庆幸。 看来杀生教只是怀疑,但这帮家伙可不会顾及什么仙师名头,哪怕杀错也无所谓。 想到这儿,他心中也涌上杀机。 上次与其左护法许灵虚一战,便知此人睚眦必报,看来要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儿,他对着梁秋月沉声道:“你中了术法,又生魂受损,至少要静养半月,才不会损了根基。” “此事你别管了,那名术士的人头,由我来割!” 说,就要拱手告辞。 丘辰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连忙开口道:“太岁仙师,杀生教势大,不如与在下合作,调集人马,将其连根拔除!” 张彪扭头冷声道:“李家的靠山是李贵人,说白了就是皇帝,即便知道其与杀生教勾结,又如何保证赵冕会追究此事?” “仙师所言极是。” 丘辰义连忙拍了个马屁。 他混迹官场多年,当然知道此事不好办,只是想找个借口与张彪搭上线,说不定能拜其为师。 想到这儿,丘辰义的神情越发恭敬,“在下也有些人脉关系,敬佩仙师侠义,若有差遣,绝无二话。” 张彪自是不知此人所想,眼神微动开口道:“杀生教的事随后再说,倒是有个麻烦,需立刻解决。” 说,将骸骨营与将军冢的情报大致一提,“那赫连兆大将军,如今已化作尸鬼,操控黑凶护法,若其出世,玉京城便有大难临头!” “尸鬼?” 丘辰义听着头皮发麻,“大劫当前,真是群魔乱舞,此时在下会尽快禀告皇上。” 说着,小心问道:“仙师,那地道下到底有什么?” 张彪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此事很快便不是秘密,那下面有龙尸所生肉芝,按火罗教所说,乃神飨。” “赵冕已计划依照其秘法,培养修士部队,壮大御真府。” 丘辰义听罢,眼神变得激动,“此事…真的能成?” “我哪知道?!” 张彪冷笑道:“反正这法子有些邪门,修行路上,好处越多风险越大。” 他已看出丘辰义所想,好心提醒一句,拱了拱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张彪离去的背影,丘辰义若有所思,陷入沉默。 床上,梁秋月开口道:“你莫非想要参与此事?我觉得仙师所言没错,其中怕是隐患不少。” 丘辰义微微摇头,“看看再说,若真有风险,只能另想他法。” “原来,这才是伱的目的。” 梁秋月开口道:“当年学艺时,我便瞧出你看似和善,实则心性冷漠,追查杀生教,多半也是为了了解修行之事…” 丘辰义摇头笑道:“秋月放心,即便杀生教有术法,我也没有兴趣。” “再说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大梁朝可以栖身。” 梁秋月恍然大悟, “你要投靠宗门?” 丘辰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道:“仙师说你要静养,我这就去通知梁福。” 没多久,一辆马车载着梁秋月离去,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远去的马车,丘辰义喃喃道:“宗门可没那么好进呀,总要有个投名状,才有把握…” ………… 翌日,再次天降大雪。 南城城门外,一排马车载满物资,于风雪中矗立,骡马嘶鸣,锦旗招展,赫然写着“天地”二字。 长庚道人抚须开口道:“师弟,你总算愿担些责任了。” “那是。” 崔老道点头道:“眼下世道变了,总要提前做些准备,危难之际方显我本事。” 他表面豪迈,心中实则在哀叹。 若非昨夜张彪亲自上门,告诫他立刻离开,免得遭了杀生教毒手,他哪舍得京城这花花世界。 长庚道人自是不知,神色凝重,低声叮嘱道:“京城局势越发不稳,各人都在找门路,这天地门怕是要散了。” “这些都是咱惊门信得过的好手弟子,你此去怀州,定要找个隐秘之地,远离纷争,方可避过大难。” “冬至之后,我也会将门主之位让出,暗中离开。” “师兄放心。” 崔老道拱了拱手。 “出发!” 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前行,逐渐消失在风雪中… 城门另一侧,张彪带着斗笠,远远观望。 既然杀生教已怀疑“太岁”这个身份,那与之联系的崔老道变成了弱点。 一场相识,总不能连累人家。 而且他也给出了承诺,崔老道将会前往怀州建立山寨,若将来京城待不下去,他也会前往,当个供奉之类。 想到这儿,张彪转身,眼中已满是杀机,向着城中走去。 既然对方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那他只好先下狠手! ………… “张兄弟,怎么样?” 来到丰邑坊,郭瓦当便满脸微笑,领着张彪四处参观。 今年气候异常,大雪提前到来,还好之前已打好地基,郭家湾匠人日夜辛劳,终于将道观修好。 这座道观很不起眼,泥墙土瓦,犹如村中小庙,总共只有一间主殿,两三间厢房。 隐藏在竹林中,再加上丰邑坊人烟稀少。若非有心寻找,还真没人会发现。 郭瓦当摇头道:“可惜时间太短,要不凭咱的手艺,定给您修的漂漂亮亮。” 张彪却很满意,“不错,我又不求香火,要那么漂亮何用?” 郭瓦当点头道:“张兄弟,随我来。” 说着带张彪进入大殿。 屠灵子的神像已经搬来,矗立在正位,被匠人们擦得干干净净。 郭瓦当领着张彪绕过大殿侧门,后面是个小卧室,打开衣柜,推开暗门,里面赫然是一间暗室。 地道入口便在此地,还用木板做着遮挡,上面铺着一层毛毡。 进入地下仓库,只见里面已经过加固,用剩余木料做了些架子。 “这条暗道可直通坊外泰合渠,若张兄弟水性好,便可穿过渠门直达城外…” “这边是你要的暗道,时间紧迫,只做了简单机关,每次出入,要搬动石条顶门…” “时间紧迫?” 张彪若有所思,“郭前辈,你们要走了?” 郭瓦当点头叹道:“今日是立冬,又逢大雪,豪门大户都要设宴庆祝,正好趁机动手。” 张彪惋惜道:“还说想趁着立冬,弄些酒水款待诸位呢。” “哈哈哈,今后有的是机会。” 郭瓦当爽朗笑道:“那人埋了不少东西,若事情成了,我郭家湾便有了起家本钱,到时张兄弟可上门做客。” 二人说着,便进入地道。 郭瓦当忽然面色一变,“咦,门怎么开了?” 第92章 生死命有数 正如郭老汉所说,机关很简陋。 就是一道石门,外侧泥土遮掩,里面洞壁凿出卡槽,不用之时,需要搬动两根石条堵门。 眼下,石条横放在地上,门也开了条小缝,阴寒之气不断溢出。 张彪眉头一皱,“有人进去了?” 郭瓦当脸色难看,“昨日连夜动手,我千叮咛,万嘱咐…嘿!” 他明显有些恼火,匆匆爬出地道,对着外面怒吼道:“看看谁不在?二柱子呢?人去哪儿了!” 有名弟子尴尬一笑,“阿爷,他说上茅厕,估计待会儿就回来了。” “上茅厕?” 郭瓦当冷笑道:“上个茅厕要下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着什么主意。”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方才那人低声道:“阿爷,咱费了这么多功夫,帮人白干活,看看怎么了,万一有……” “闭嘴!” 郭瓦当气得不轻,见张彪出来,一脸惭愧抱拳道:“张兄弟,老头子,我看不住人,让你见笑了。” “无妨。” 张彪面色平静道:“里面黑,多半迷了路,我下去找人。” 他并不怕秘密泄露,就那密道,有舆图都能转晕,更别说还被朝廷炸的乱七八糟。 建密道,防的根本不是这些工匠。 “我也下去!” 郭老汉连忙开口,怒气冲冲道:“找到后,老汉一定好好收拾他!” 张彪无语摇头,“行。” 说罢,便转身进入大殿。 郭老汉给匠人们打了个眼色,接过一把短刀揣在腰间,紧随其后。 二人打着火把进入地道,见气氛沉默,郭瓦当便主动搭话,叹道: “张兄弟莫怪,都是同族子弟,即便他们不懂规矩,老汉我也得把人带回去,否则不好交代啊…” “郭前辈说的哪里话。” 张彪望着前方,眼神微凝,“先找人,若出了事,莫怪我就好……” 二人举着火把一路前行。 虽说月影还在休养,无法带路,但地下常年渗水,道路稀烂,因此顺着脚印也可追寻。 张彪边走,边留意地形。 经过朝廷一番破坏,地道中已多处坍塌,不少通道皆被堵塞。 好在还有一条通往八卦陷魂阵中心区域,看来到时要弄个暗室,免得进入灵界时被偷袭… “二柱子!” 就在他寻思间,郭瓦当一声呼喊,快步向前奔跑。 只见名年轻人倒在地上,面色铁青,没了呼吸,旁边火把也沾水熄灭。 “二柱子,醒醒!” 郭瓦当将人扶起,顾不上尸体冰冷刺骨,又是摇晃,又是扇耳光。 张彪一看,便知此人是遇到了黑凶,摇头道:“郭前辈,节哀。” 郭瓦当抬头,面色狰狞道:“张兄弟,冒昧了,二柱子方才还活着,凶手定然没走多远,还望告知!” 张彪无奈,本想解释,却突然察觉异常,厉喝道:“这里危险,先出去再说。” 二人迅速离开,刚回到密道口,便听得阴风大作,喊杀声不断。 郭瓦当听得脸色都变了。 他再迟钝,也已察觉不妙。 张彪沉声道:“凶手便是这玩意儿,因其中牵扯过多,没有事先告知,还望前辈见谅。” 郭瓦当面色阴晴不定,咬了咬牙,“是这二柱子贪心,不怨他人。” 说是不怨,哪可能…… 张彪也无话可说,同郭瓦当一起,将二柱子尸体抬上大殿。 匠人们见状,顿时一阵大乱。 “怎么回事?” “谁害的!” 有人怒气冲冲,大声询问。 “都闭嘴!” 郭瓦当一声厉喝止住众人,随后拱手道:“张兄弟,我等另有要事,就不多留了,多谢你此番收留之恩。” 说罢,便带着众人,收拾好家当快步离开,消失在风雪中… “这事闹得。” 张彪无奈,他虽没说骸骨营之事,但已多次提醒危险,没想还是弄出事端。 本来关系还处的不错。 他微微摇头,也懒得多想。 安贞坊那边已经有些乱,世道艰难,铤而走险者众多。 昨日趁他不在,便有外坊偷儿在附近游荡,幸好被陈海山带人惊走。 要尽快将东西转移到这边。 想到这儿,张彪出门雇了辆马车,便匆匆往安贞坊而去… ……………… “阿爷,二柱子到底怎么死的!” 郭家湾匠人们趁着风雪出了西门,走出十余里地,见四下寂静,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张彪不是凶手。” 郭瓦当脸色难看,将地道中所见讲述了一番,叹道:“告诉过你们多少次,江湖凶险,莫要管他人之事,更莫要贪心。” 一名年轻人涨红了脸,大声道:“就算二柱子贪心,他也不该隐瞒,若我等干活时出了事…” “那当然就白死了!” 郭瓦当怒斥道:“都是烂泥里打滚的人,别人敬你一声江湖同道,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问你,以那张彪身手,还是术士,若要翻脸,这些人有几个能活?”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 郭瓦当见状叹了口气,“没本事就要学会缩头,咱匠人都是贱命,取了那些宝贝,给后人谋个前程,才是正事。” 一名女子忽然开口道:“如果我们会那些传说中匠人的厌胜术,谁还敢欺负咱……” “厌胜术…” 郭瓦当脑中灵光一闪,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摇头道:“这些事随后再说,先取了财宝再说。” “记住,那姓杨的也不是啥好人,若见机不对,就先宰了他!” “是,阿爷。” 没多久,杨骓带着两名心腹伙计从风雪中走来,笑道:“让诸位久等了,门中有些杂事。” 郭瓦当满脸笑容,“无妨,时辰正好,杨兄弟,咱们走。” 众人汇合,沿僻静小路,绕过西郊,往城北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已是傍晚。 但见风雪之中,一片山脉突兀而起,蜿蜒起伏,好似玉带,正好围着远处皇陵万福山。 杨骓笑道:“万福山有守陵军,玉京城中富人贪图风水,多葬于这玉莽岭,但土耗子也多,久而久之,坟墓一个比一个隐秘。” 说着,缓缓扭头,眼中贪婪难以掩饰,“郭老前辈,那李府墓中,真藏了许多财宝?” “绝无虚言!” 郭瓦当低声道:“老夫还特意打听过,那李府乃皇亲,墓室竟建了三层,规模不弱于王爷。” 杨骓激动道:“李府如今圣眷正隆,胆子自然够大!” 众人越说越激动,趁着夜色上了山,穿过层层密林,来到一处山坳。 “就在此地。” 郭瓦当沉声道:“我等当时察觉奇怪,特意留了口子,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说着,扒开荒草堆,赫然出现个黑乎乎的山洞。 郭瓦当扭头对着唯一的女匠人开口道:“翠莲,下面阴气重,伱就留在外面望风。” 杨骓也扭头对着一名伙计道:“你也留下,万一山中有狼,也能帮着点。” 说罢,与郭瓦当相视一笑,挨个排队,爬进了山洞。 ………… 哗啦啦… 土石松动,一群人灰头土脸爬了进来,拍着身上泥土,东张西望。 杨骓点起火把,看了看周围,赞道:“确实不小,这宽敞劲,给活人住都够…” 郭瓦当则皱眉道:“奇怪,我记得当初明明没有堵上盗洞。” “阿爷,快看!” 有年轻匠人满脸激动,指着地上。 郭瓦当抬起火把一瞧,只见墓道中央,凌乱散落着不少银子。 杨骓激动地嘴唇都在颤,“妈的,李府果然有钱。” 说着,就上前一把捡起,在手中擦了又擦,随后揣入怀中。 郭瓦当本要阻止,但手下匠人们皆一拥而上,四处乱捡,抢着往怀里塞。 他脸色难看,却无法阻止。 众人边捡边走,很快来到主墓室。 火把一照,但见这墓室呈圆形,周围摆着一排排箱子,塞满金银珠宝,甚至合不拢盖子。 众人瞪大眼睛,呼吸都已停顿。 杨骓颤声道:“这也太多了,李府哪来的胆子,敢贪这么多,还舍得埋入墓穴。” 郭瓦当则相对冷静,“我们当初可没见到这么多,定是后来放入,盗洞多半也是他们堵上。” “小心点,别点那些火盆,说不定放了毒烟迷香!” 说着,看向中央石棺,皱眉道:“这棺材,也是后来放入,形制有点古怪啊。” 杨骓点着火把上前一瞧,只见棺材上刻了个身披羽衣、三目獠牙的恐怖道人。 嗡… 就在这时,棺盖忽然震动,缓缓挪动,一只指甲乌青的惨白手掌伸了出来。 “鬼啊!” 众人吓得毛骨悚然。 “走!” 郭瓦当已感觉不妙,一声怒吼。 然而众人刚跑没几步,就见墓道中走出一名光头巨汉,一身粗布短打,腰间挂着杀猪刀,大冷的天露着胳膊,肌肉虬结,体型硕大,脑袋快挨着墓顶。 “来了,就别走了!” 他嘿嘿一笑,一脚一个,将匠人们踹了回来。 郭家湾的匠人们,也算从小练武,但这巨汉神力惊人,功夫更是高得可怕,任谁上来只是一脚。 嘭! 郭瓦当被踹的滚倒在地,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就在这时,墓道中又响起二胡声,如泣如诉,哀婉幽怨。 杨骓留下的伙计,还有那女匠人翠莲,都两眼迷茫,满脸呆滞走入墓室。 “咳咳!” 一名黑衣驼背老头抱着二胡走了出来,也不看众人,单膝跪地哑声道: “教主,您的血食送上门了。” 轰隆隆…… 棺材盖终于彻底打开。 一人直挺挺立了起来,却是个身着大红袍的中年人。 他五官倒也算英俊,但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嘴唇更是瘆人的血红色。 缓缓睁眼,竟有双瞳闪烁。 “大爷饶命!” 杨骓头皮发麻,哭着跪下求饶。 其他人也纷纷磕头。 唯有郭瓦当,长长一叹,后悔万分,猛然暴起,拎着短刀刺出。 “妖人,受死!” 话音刚落,就惊恐地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耳边传来二胡声,意识也渐渐模糊… 第93章 丹成名夺天 啪塔啪塔…… 鲜血点点滴落,郭翠莲被拎在空中,两腿不断抽搐,生机逐渐消失。 红袍双瞳男子猛然抬头,满口鲜血淋漓,顺手将尸体扔下。 墓穴内,一片死寂。 无论郭家湾匠人,还是杨骓等人,全都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双目发白,脖间伤口狰狞。 还活着的,唯有郭瓦当。 红袍男子掏出丝绢擦拭嘴唇,淡淡道:“老东西血臭,不吃了。” 那驼背黑衣老者,已将二胡挂在身后,闻言上前手掌一摁。 咔啦! 郭瓦当头颅塌陷,倒在地上。 随后,这黑衣老者拽着一具具尸首拖入墓道,扔进下层墓穴。 唧唧… 黑暗中,顿时响起咀嚼声。 吸食众人血液后,红袍男子小腹明显鼓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吞下一粒药丸,随后盘膝打坐。 小腹渐渐收紧,脸上也浮起血色,现在容光焕发,甚至有点妖艳。 旁边一直等候的巨汉,这才拱手道:“教主,您的伤势如何了?” “好些了。” 红袍男子眼角一抽,沉声道:“终究是心急了些,虽说神主赐下神通,但这身体却已老迈,不堪重负…” 说着,抬眼一瞥,“裴屠,京城中准备的怎么样了?” 巨汉开口道:“白阎的丹药已经炼成,明日便可呈上,龙血肉芝也被发现,火罗教欲以神兵秘术为交换,立足中原。” “一切都在教主意料中,只是出了点意外……” 红袍男子的眼神立刻变得阴冷,双瞳左右闪烁,“说!” 巨汉拱手道:“京城中,方相宗传人现世,资质不俗,杀了曲三郎,还与许灵虚打了个不分上下。” “地道将军冢内,那赫连兆已化为尸鬼,即将成‘魃’,京城鬼头柳处刑之地,也有鬼神形成,许灵虚猜测是尊‘魕’。” “若不除掉,怕是会鹊巢鸠占…” “哼!” 红袍男子一声冷哼,“多半是莲华宗那帮秃驴,棋差一招还不肯服输,留下暗手恶心我们。” “火罗教什么东西,乡野小神也敢来参与这场棋局,传令许灵虚,想办法引他们拔除两尊鬼神,省得我们动手。” “至于那方相宗传人,让七十二煞配合许灵虚,尽快除掉,这帮疯子恶心的很,当初便差点坏了大事……” “是,教主!” ………… 丰邑坊,竹林道观。 火把摇曳,光线昏暗不定。 地下仓库内,张彪将白骨妖骸骨小心放好,又将剩下的龙血灵参一一放入玉盒中,以蜜蜡密封。 放眼望去,洞窟内井井有条。 一侧放着木桌、书架和蒲团,用于看书,打坐、制符。 另一侧则放着丹炉药罐,用于熬炼汤药,制作法器。 张彪看了一圈,嘴角露出微笑。 算不上什么修炼洞府,但在这京城纷乱之地,至少隐蔽性不错。 耗费了一整天,终于搬完了家,安贞坊老宅则拜托陈海山打理,正好安置那几户房屋坍塌的百姓。 做完这些,他又来到地道暗门前,搬开石条,进入地道。 没走多远,便见遍地坚冰,洞壁上布满寒霜,久久不曾融化。 这黑凶好像又强了几分… 张彪眉头微皱,感觉有些棘手。 他已探查过地道,许多地方都已被封堵,仅剩一条道路,可进入龙尸药田,但黑凶活动越来越频繁,必须时刻小心。 看来得弄个警戒手段…… 呼! 阴风再次呼啸,黑雾翻涌,伴着喊杀声,在洞窟中横冲直撞。 张彪无奈,只得关上石门。 看来今晚是没法采药了。 喵! 就在这时,脖间玉坠一冷一热,伴着绵软猫叫声,月影跳了出来,在他腿边转来转去,脑袋不停乱蹭。 明显比以前,更显灵动。 成了? 张彪眼睛一亮,运转灵眼。 玉精(黄级一品) 1、它来自遥远的西域,诞生精灵后,被收为灵宠。 2、黑夜中的精灵,擅潜藏奔行,可使用诡术:隐身、迷魂,畏惧阳光,喜欢幽暗。 3、它,在渴望精气… 张彪并不奇怪,精灵之间吞噬,也是个渐进过程,与修士一般,吸收太多,无法炼化,自己都会崩溃。 虽依旧为一品,但实力却明显提高,不仅可长时间潜行,还学会了诡术迷魂。 张彪眼中满是惊喜。 月影学会迷魂诡术,能起到的作用更大,他立刻便想到几个主意。 正好要探查李府,追杀许灵虚,自己这灵宠能派上大用场。 想到这儿,他熄灭火把,离开洞窟,来到道观外。 不知不觉已到了寅时,大雪已停,一轮明月照竹林,映照雪地苍白。 在这红尘滚滚的玉京城,好似自成天地,有种超然世外的孤寂。 张彪静静站立了一会儿,享受这久违的宁静,随后便转身回到道观休息。 眼下时辰已不够,他计划隔一晚去探查李府,正好养足精神,备齐材料。 很快,道观内烛火熄灭…… ………… 几个时辰后,天色微亮。 皇城附近,曾经的卫阳公主别院。 栾莫言望着天空,深深吸了口凉气,脑中稍微清醒,但依旧满眼红丝,脸色疲惫。 昨日便是立冬,丹药依旧未成,皇上已没了耐心,胡乱找个由头,训斥了他一番。 延寿丹、御真府。 栾莫言知道,这两个既是机遇,也是风险,若办不好,自己的大内总管的位置都要不保。 他年纪轻轻上位,坑害了不少人,虽说后宫中太监侍女人人敬畏,但只要稍微失势,恐怕性命都不保。 想到这儿,他越发焦躁。 吱呀! 就在这时,身后大殿木门缓缓打开,白阎端着木盘缓步而出。 “丹…成了?” 栾莫言颤声询问。 白阎微微点头,“幸不辱命。” 栾莫言当即开口道:“来人,试药!”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侍卫抬着担架前来,上面躺了个老者,白发苍苍,年迈虚弱,已经迷迷糊糊。 栾莫言小心拿起木盘上的玉瓶,冷眼一瞥道:“皇上龙体金贵,不得有半点马虎,此药真如你所说有回天之力?” 白阎微微拱手:“一试便知。” 栾莫言也不再废话,从玉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只觉入手温热,色泽红润,隐约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来到老者身前,亲自喂其服下,蹲在地上,满脸紧张查看。 这老者已年过耄耋,而且身体虚弱,若丹药有毒,绝对扛不住。 奇迹发生了。 服下丹药没多久,老者脸色便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胸膛起伏,呼吸也变得有力。 嗬——! 伴着长长吸气声,老者双目睁开,原本浑浊的眼神,似乎也多了一丝清明,看了看周围,颤声道: “老朽这是在哪儿?” “你们又是何人?” 栾莫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也懒得回答,直接开口道:“压下去,好生伺候着,每日派御医把脉。” 做完这些,他才缓缓转身,身子微弓,脸上带着讨好笑容,“白先生勿怪,前些日子皇上催得紧,在下行事,难免有些不当之处。”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我生死皆在一线,白先生跟我交个底,这夺天丹,确实没啥问题?” 白阎眼角微眯,笑得犹如狐狸。 “当然……有问题。” “啊?!” 栾莫言闻言呆滞,额头渗出冷汗,颤声道:“白先生,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白阎叹道:“天地间自有规律,所有事都有代价,以凡人之躯逆转生死,岂会安然无恙。” “夺天丹,虽有夺天之威,但那些童子怨念却化作丹毒隐于其中,难以祛除,若吃得多了,便会生出人面疮。” “人面疮?” 栾莫言急声道:“那是什么东西,可否是顽疾,不治之症?” “人面状的疔疮。” 白阎摇头道:“难缠是难缠,但到时做法事连根拔除,便能解决。” “在下没有丝毫隐瞒,栾总管可告知陛下,吃与不吃,自有陛下定夺。” 栾莫言眼中阴晴不定,强忍着怒气道:“白先生辛苦了,还请留在府中休息,我这就进宫。” 说罢,带人急匆匆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白阎微微一笑,随后转身进入房中。 提笔挥毫,写下纸条。 黑雾涌动,一只鬼爪伸出拿走…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晨光昏暗,北辰殿已是群臣聚集。 自皇帝赵冕重整朝纲后,便再次每日上朝,亲自处理大小事务。 皇帝勤勉,本是好事,但群臣心中却战战兢兢,因为这位陛下的脾气,是越发喜怒无常。 “臣有奏!” 大司马陆无极出列开口道:“启禀陛下,边军如今已至怀州,不日便可到达玉京。” “好!” 赵冕点头道:“工部务必早日建成大营,让将士们安心驻扎。” “陛下英明,玉京城人心定矣!” 君臣齐声称赞。 他们当然早就收到了消息,但陆无极这个老家伙,特意在早朝提及,明显是要拍个马屁。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汇报粮食储藏,灾后安置等事物,多是报喜不报忧。 丘辰义也参加了早朝,他望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叹了口气,准备说出将军冢尸鬼一事。 就在这时,群臣忽然哑然不语。 安静的大殿中,呼噜声传来。 丘辰义抬头一看,顿时愕然。 皇帝赵冕,竟然睡着了… 第94章 雪夜太岁至 北辰殿上,一片死寂。 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说话。 丘辰义眼角抽了抽,原本早已拿出的奏折,又偷偷收了回去。 这份奏折,他费了不少心思。 首先便是消息来源,肯定不能说是太岁示警,他费尽心思编了个故事,从哪儿都挑不出毛病。 毕竟是玉京城长大。 他自豪于这座城市的繁盛,虽说已打算投靠宗门,但也不愿看到妖邪肆虐,百姓死伤无数。 但现在,却不敢拿出来。 有些人老了,总是不服老,倔强执拗,引得人人避而远之,但当其拥有至高权利,结果便是人人惧怕… 想到这儿,丘辰义低下头眼睛微眯,决定今日先当个泥塑。 “嘘嘘!” 大司马陆无极对着宰相刘吉打了个眼色,可惜满头白发的刘吉呆愣着脑袋,好似也已睡着。 娘得,老狐狸。 陆无极无奈,只得咳嗽了一声。 赵冕猛然惊醒,好似断片一般继续开口道:“爱卿所言有理,照着办…” 话未说完,他便已发现蹊跷。 黄袍胸前一摊口水… 群臣低头,气氛诡异… 赵冕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脸色阴沉,摆了摆手,直接起身离去。 旁边的太监也是满头大汗, “退朝!” ………… 哗啦啦! 琼华殿上,笔墨纸砚撒了一地。 赵冕本想写字静心,但脑中一片混乱,群臣的目光不时浮上心头,总觉得那些人在看自己笑话。 “陛下,何事动怒。” 李贵人一袭宫装走了出来,吩咐宫女端上白粥点心,柔声道:“陛下早起就没吃东西,先…” “不吃了,都给朕滚!” 赵冕心中烦躁,直接怒骂。 宫女们战战兢兢,连忙跪在地上。 李贵人使了个眼色,让宫女们收拾东西离开,待大殿内空无一人,才来到赵冕背后,轻轻为他摁压双肩。 她玉指抖动,如拨弹琵琶,赵冕忍不住闭上双眼,神情也变的舒缓。 “明淑的手法,是越显精妙了。” 赵冕叹了口气,“今日早朝,只是想了几件事情,便昏昏欲睡,明淑,朕是不是老了?” 李贵人淡然微笑道:“陛下说得哪里话,这大梁朝可离不开你啊。” “是啊。” 赵冕叹道:“御真府初建,众敌环伺,若不趁大雾降临前攒足底子,我大梁连最后一丝气运也保不住。” “可恨老天,不再给朕点时间…” “陛下!” 就在这时,栾莫言小心翼翼走上殿中,跪下磕头道:“启禀陛下,夺天丹已炼制成功。” 说着,将玉瓶双手奉上。 赵冕接过,虽眼中满是激动,但依旧面无表情冷声道:“可曾试药?” 栾莫言头也不敢抬,“已经试过,耄耋老翁不出三刻便精力旺盛,还与侍卫下棋,连赢三盘。” “此丹确有夺天之功,但据那白阎所说,不可久服,否则会怨气缠身,患人面之疮…” 他将结果一一转述,心中忐忑。 但出乎意料,赵冕并未生气,而是看着手中丹药冷静道:“果然如朕所料,火罗教大主祭也是这般说法,万事皆有代价。” “若白阎说此丹无毒,朕早已下令将其诛杀…” 栾莫言听得冷汗吟吟,不敢说话。 赵冕从玉瓶中一粒,望着丹药沉默许久,眼中满是犹豫。 恍惚间,朝堂上群臣模样又涌上心头,还有越王、那些隐藏在黑暗中人影……好似都在嘲讽他。 “年迈腐朽,还逞什么能…” “你这自负的昏君!” “陪着王位老死!” “闭嘴!” 赵冕忽然怒上心头,将手中夺天丹一口吞下腹中。 他没发现的是,身后李贵人口唇不断轻动,瞳孔中红光也渐渐变暗。 赵冕猛然惊醒,望着手中药瓶。 我怎么吃下去了? 不是要再观察药人一些时日么… 栾莫言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咽了口唾沫,“陛下可有不舒服?奴才这就去叫御医…” “不用了!” 赵冕将玉瓶放下,只觉腹中一股热流涌上,通行三焦,呼吸匀称,精神也好转许多。 “陛下。” 旁边李贵人开口道:“你的气色似乎好转许多。” “真的么?” 赵冕也有些不可思议,猛然起身,来到露台前,望着满城雪景,深深吸了口气。 他最喜欢这片露台。 好似万里江山尽在眼前。 可惜入冬后寒风凛冽,即便坐在火炉旁,也是浑身发抖,脑子麻木。 而如今,只觉寒风无惧,耳聪目明,心胸舒畅。 他再次吸了口气,忍不住摊开双臂,似乎又有了年轻时,那天下尽在掌控的感觉。 咕咕! 肚中忽然鸣响,赵冕转身开口道:“明淑,让人弄些吃得,朕忽然觉得有饿。” “恭喜陛下!” 栾莫言连忙磕头,笑道:“据白阎所说,这是后天胃气恢复表现。” 李贵人也点头道:“臣妾粗通医典,久病康复之人,胃气确实亢奋,但也要适度,用些白粥即可。” “好好!” 赵冕心情大好,“就听明淑的。” “栾莫言,看紧点白阎,多些赏赐,但那药人也要时刻留心。” “是,陛下!” 栾莫言跪在地下,终于松了口气… ……………… 用完早膳,赵冕依旧觉得精神颇佳,便将大司马陆无极和宰相刘吉等重臣召来,商议御真府扩充一事。 陆无极还好说,虽有一身旧伤,但常年练武,精神还算不错。 可怜宰相刘吉,年纪老迈,每次上朝后,都要回家补个觉。 如今赵冕召集仪事,他忍啊忍,实在没忍住,就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打起了呼噜。 大司马陆无极连忙将他拽醒。 刘吉胡子颤抖,叹了口气,“陛下恕罪,老臣实在年迈不堪,恳请辞去……” “爱卿说的哪里话。” 赵冕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此事情有可原,如今朝中可离不开爱卿这老成持重之人。” “陛下精神颇佳啊。” “那是,朕还要亲手扫荡九州,将那些叛逆一一诛杀!” “陛下英明!” 君臣在前殿仪事,李贵人则来到后殿令侍女退下,提笔写了个纸条。 很快,琼华殿中信鸽冲天而起,振翅翱翔,来到太平坊青楼内。 李佳从窗户上接过信鸽,解开纸条,看了一眼,拱手笑道:“回禀左护法,事情成了。” 许灵虚闻言,抚须一笑,“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君?” “教主已命七十二煞潜入城中,助我等在大祭之前扫除隐患。” “一是鬼头柳和将军冢两尊鬼神,皇帝服了夺天丹,御真府壮大,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做…” “其二便是那方相宗传人,还有城中那些个野修,一并扫除,免得碍事。” “教主说了,到时大祭便由你来主持,作为奖赏。” “教主英明!” 李佳顿时激动万分。 许灵虚满意点了点头,“方相宗传人的事,自有我来办,你这些日子便待在府中,不要乱跑,调整身心,莫在大祭时出了问题。” “属下遵命!” 李佳满脸笑意,拱手离开,没一会儿便坐着小轿往李府而去。 望着那离去身影,许灵虚眼中满是阴冷,“哼,愚蠢之辈,贪心不足,若非是教主寄生胎,老夫早将你一掌劈死!” 说罢,他忽然耳朵一动,转身道:“回来了,那崔道人可曾上钩?” 房间内光线明暗不定,缓缓显出一道身影,却是个富商打扮,满脸和善的胖子。 他无奈拱手道:“回禀左护法,那崔铁嘴已经离开,听说是奉了长庚道人之命前往怀州另立山头,要不属下派人追赶?” “哼!” 许灵虚一声冷哼,“这老头必是得了什么风声,提前远遁,怕是半路就会掩藏痕迹,无需费事。” “方相宗的炼气法乃《暝灵经》,需在灵界修行,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特征明显。” “派人于城中打听,看有没有类似之人出没。” “西市鬼头柳有灵界入口,上次便碰到那厮,多半便在那里修行,通知其他人,与我在西市埋伏。” “是,左护法!” ………… 不知不觉,天色变暗。 临近黄昏时,大雪再次降临,这一次明显更大,漫天鹅毛雪花飞舞,将整个旷野笼罩。 “好雪!” 张彪已饮下气血汤,龙血灵参锻体之效,令他浑身劲力勃发。 连服数日,他身体终于产生变化。 力道更足,身法更灵活,若是厮杀经验再多些,说不定不用术法,都能与以往的宗师高手对战。 这便是锻体威力。 炼气第一境引气,只是第一步,能使用简单术法,但第二境锻体,就代表开始突破人体极限。 时间再久些,不用付出肢体残缺代价,他的战力也可直逼心见盲僧。 “好雪啊,正当杀人!” 张彪望着漫天飞雪,眼见夜色已深,便开始一一整理法器。 没多久,道观烛火熄灭,一道身影迅速消失于夜色中。 嗖! 锻体之后,虽说力道只是增强少许,但身法提高却是很明显。 张彪于高楼坊墙间纵横跳跃,脚下积雪毫不影响。 唰! 勾魂索呼啸而出,令他高高荡起足有二十多米,耳边狂风鼓动,迎着风雪好似要飞起一般。 以往这种动作,张彪根本不敢轻易尝试,如今却轻松之际。 一个旋身落下,张彪落在坊墙上,头戴鬼面,身形巍然不动。 远处,黑夜中的李府灯火星星点点…… 第95章 风雪杀人夜 梆!梆梆! 漫天风雪中,打更老头身披蓑衣,似雪人前行,声音有气无力。 夜色漆黑,唯有灯笼下一小片地方,能看到鹅毛飞雪层层堆积。 “子时了,准备换岗。” “今天公子在家,都小心点,出了事,自己领死!” “是,大人!” 夜色下,守卫开始换岗。 他们没发现的是,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出现在墙角,顺着幽暗处不断前行。 靠着强横灵觉,不仅摸清士兵家丁巡逻路线,就连那些暗桩也都被发现。 附近暗巷中,张彪贴墙站立,双目紧闭,眉头渐渐微皱。 这李府果然有问题。 玉京城中,皇亲国戚和军政大员,家中私兵数目都有严格限制,剩下的都是训练家丁或聘请江湖武师。 而李府的防备力量,着实惊人。 那些兵丁,看似身着铠甲,但个个面相凶狠冷漠,换岗与暗桩手法,全是江湖作风。 难不成…找到了杀生教老巢? 张彪若有所思,命月影继续侦查,直到摸清所有外围力量、及内府位置。 一、二、三,唰! 他心中默数三下,随后勾魂索射出,狠狠一拽,带着人腾空而起。 越过院墙,他从空中落下,一个旋身,似蜻蜓点水般一脚踢出。 咔啦! 幽暗草丛中,一道人影刚刚转身,脖子就被踢折,脑袋以不正常姿势扭在背后。 张彪顺势而落,扶着尸体,缓缓拖入草丛中。 他目力非凡,即便光线昏暗,也看出此人模样,络腮胡子,满脸刀疤,腰间还别着短刀与弓弩。 是个刺客… 张彪经验丰富,根据武器特征与潜伏方法,一下就猜出此人来历。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涌上: 周尧(凡) 1、来自苍州的鬼影门刺客,因被蛊惑和毒药控制,成为杀生教徒。 2、少小贫困,江湖颠沛,心硬如铁,擅短刀刺杀之术。 3、不知下次大祭什么时候,我也想加入七十二煞… 果然是杀生教徒! 张彪眉头一皱,想起了当初追杀萧三时,密室之中的胡人金狼卫。 当初以为是受雇佣,现在想来,多半是派去监视萧三的杀生教徒。 杀生教不知不觉竟混入这么多人,还潜藏不动,忍着没有到处惹事,必定有所图谋。 下次大祭…… 难不成他们要在京城弄杀生祭?仟千仦哾 就在这时,踩雪声响起。 张彪连忙摁着尸体蹲下,只见两名家丁打着灯笼走过,哈欠连天,打着哆嗦。 “这鬼天气,冻死我了。” “嘘!别抱怨。” “怕什么,总管又不在,傍晚就看他带着几位大人出了门。” “去哪儿了?” “谁敢问,好像是往西市方向去了……” 二人走后,张彪立刻起身,沿着院墙阴暗处前行,脚步放轻,不时解决一两个暗桩。 李府太过庞大,看情形里面全是杀生教徒,但即便人数不少,也有许多漏洞。 懒得在这些杂鱼身上浪费时间,张彪或于墙角躲闪,或跃上房梁,奔腾纵跃,向着府宅深处前行。 终于,来到李府后宅。 这里是独立院落,后方连接花园,一看便是家主所居住。 令张彪奇怪的是,这里防卫却松懈许多,巡逻家丁只是偶尔经过。 啊——! 宅子内,偶尔传来压抑的嘶吼声,家丁们经过,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张彪眼睛微眯,乘人不备飞速向前,腾空而起翻过院墙,找到那家主正房。 嘶吼声,正是从里面传来。 见房门半开,张彪闪身而入。 只见一人从侧室大床上滚了下来,在冰冷地面上,惨叫着不断打滚。 正是李府家主李桧。 张彪之前在六扇门时,曾见过其模样,但此时哪有当初威严,不停惨叫,狼狈的像条狗。 “阿爹!” 门外脚步声响起,一名年轻人胡乱裹着衣服冲了进来。 却是李府大公子李茂。 张彪右手一掌,将李府家主李桧打晕,同时左手已抬起迷魂镜。 他早已看出,这父子俩都是文弱书生,并未习武,心中越发好奇。 没有任何抵抗,李茂顿时中术,两眼变得呆滞。 “你叫什么?” “李茂。” “声音小点,你父亲为何这样?” “药瘾发作…” “谁下的?” “李佳。” “他不是你兄弟么?” “不是。” “哦?” 张彪来了兴趣,“细细说来。” 李茂似乎有些挣扎畏惧,但还是扛不住迷魂诡术,表情呆板讲述起来。 “十年前,阿爹潞州任职期满,带全家回京,路过怀州乌龙岭,寄宿寺庙。” “半夜,长姐李明淑与二弟李佳失踪,找了大半夜才找回,但随后就发现,这二人只是模样相同……” “他们身手高明,用药物控制我等,回到京城,让家父贿赂内侍,使假明淑入宫成为贵人……” “家中都是假李佳主事,自搬入大宅,先是管事萧隋前来,随后以招收仆人侍女名义,塞入大量杀生教徒…” “他们在密谋什么?” “不知,我平日出门,都有他们的人跟随,不敢乱说,不敢乱打听,药瘾经常半夜发作,若拿不到解药,便生不如死…” 原来如此… 张彪若有所思,解了迷魂术后,立刻飞身而出。 黑暗中,李茂渐渐苏醒,好似已忘了之前的事,连忙跪下,不停摇着李桧身体。 “阿爹,阿爹!” 见李桧不醒,李茂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外跑。 他跌跌撞撞,向着后园而去。 很快,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红晕,惨嚎一声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大声哀求道:“诸位,我阿爹犯了,恳请公子给药。” 黑暗中,几名家丁侍女走了出来,脸上或冷漠,或讥讽,无人上前搀扶。 一人嗤笑道:“那药又死不了人,自己去向公子要。” 李茂不敢多言,惨嚎一声,挣扎爬起,一边在身上抓挠,一边跌跌撞撞,往密林深处而去。 一名家丁冷笑道:“妈的,每次出门,都要给这俩废物装孙子,老子快受够了。” 旁边侍女摇头道:“我看到七十二煞几位大人都来了,想必事情快要了结。” “大家都小心点,萧大人说过,这几日公子要静养,千万不能让外人打扰,否则我等性命不保。” 几人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满是畏惧,散开前往密林各处。 方才说话的侍女走了十几米,渐渐只剩一人,忽然,她眼神一凝,从腰后抽出短刀。 前方树枝上,赫然蹲着月影。 “哪里来的野猫…” 侍女放松下来,手中短刀却握紧,眼中满是残忍,缓步上前,柔声道:“乖,来姐姐这儿…” 黑暗中,月影双目碧绿。 盯着那猫瞳,侍女终于察觉有些不对,但已经迟了,脑袋一懵,变得昏昏沉沉,两眼呆滞。 咔啦! 张彪从黑暗中轻声走出,伸出大手,将她脑袋直接拧断。 放下尸体,张彪抚摸着月影,眼神冷漠,望向林中小院。 他已用灵视之眼查过。 这侍女也是鬼影门刺客。 鬼影门二十多年前还兴盛一时,在江湖中弄出不少风波,后来其门主,被他父亲那一代神捕围杀,自此销声匿迹。 想不到已尽数加入杀生教。 望着远处,张彪并未着急上前。 他能察觉到,这小院并不简单,地下阴煞之气浓郁,就连月影都弓背炸毛。 这种感觉很熟悉, 是红凶! 原来当初逃走的,是这假李佳。 嘭嘭嘭! 李茂已来到小院外,拼命敲门,大声哀求道:“公子公子,我爹犯了,快给我们药啊!” 咣! 院门忽然打开,李佳满眼血丝走了出来,一脚将李茂踹飞,怒喝道:“你这蠢货,差点害得我走火入魔!” “公子公子,求你啦!” 李茂哭泣哀嚎,不停在身上抓挠,“我父亲快不行了,给我们药啊!” “不行了?” 李佳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既如此,明日便宣布李桧急症身亡。” “哥哥,今后李府就靠你了…” 李茂一听,顾不上浑身难受,连滚带爬来到跟前,不停磕头,“公子,求伱放过我父亲…” “滚!” 李佳明显心情不好,冷笑道:“反正大事将近,老子早受够了你俩蠢货……” 黑暗中,张彪已抬起了左手。 他早已听出,这李府中杀生教高手已经离开,前往西市。 说不定就是去堵自己。 咻咻! 恶咒手串上,两道阴咒飞射而出。 “谁?!” 李佳感觉到危机,猛然抬头,眼见两道黑光飞来,吓得头皮发炸,便要懒驴打滚躲开。 “公子,求你啦…” 李茂不过普通人,哪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好上前,抱住了李佳右腿哀求。 “滚!” 李佳气急败坏,一掌将李茂劈死,又弯腰躲过阴咒。 却没想阴咒一个扭转,正好击在他背上。 嘭! 李佳胸前玉佩碎裂,不知是何法器,竟挡住了一道阴咒。 但另一道阴咒虽未致命,却也化作黑线蔓延,令他倒地惨叫。 “谁?!” 林中护卫听到声音连忙汇聚。 看到张彪身影,锵锵锵掏出兵刃,还有人扣动弩矢。 咻咻咻!箭落如雨。 张彪毫不理会,手中影遁符炸裂,瞬间黑雾弥漫,人已化作一道黑影冲向小院。 “啊!” 感受到杀机,李佳忍着剧痛,从怀中取出一团疯狂扭曲的红线。 口中呢喃不停,地下白雾升起。 然而,已经迟了。 噗嗤! 莫问刀飞出,直接贯穿眉心。 张彪从阴影中现身,顺手抽刀,雪地上血光四溅,李佳尸首噗通倒地。 这李佳,和左护法许灵虚差得太远,被张彪偷袭,连术法都来不及用。 啪嗒! 那团红线掉落在雪地中,似乎失去控制,竟疯狂扭曲向外扩散。 这是啥玩意儿? 张彪眉头一皱,有些好奇。 嘻嘻哈哈…… 小院内,白雾忽然升起,伴着怪笑声,影影绰绰有灯笼闪烁。 “杀了他!” 与此同时,府中杀生教徒也全部冲来…… 第96章 杀人者太岁 李府后院,瞬间乱作一团。 见李佳被杀,众杀生教徒脑子一懵,瞬间疯狂。 杀生教擅蛊惑人心,前期会让人尝到甜头,但随后便有各种手段控制,令人越陷越深。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李佳。 没人敢多问为什么,他们只知道,李佳身死,他们必然受到责罚。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比李茂父子好不到哪儿去,唯一办法,便是擒住刺客。 嗖嗖嗖! 弩矢、飞镖,似雨瀑般袭来。 张彪身手再好,也不过肉体凡胎,哪能硬抗,一个后滚躲过,同时三颗黑丸打在李佳身上。 这是噬魂菇烟丸。 雪地松软,还好地上有尸体。 嘭嘭嘭! 黑丸炸裂,烟雾迅速弥漫。 前方教徒刚吸两口,便觉胸中烦闷,脑袋昏昏沉沉,眼前出现一道道身影,向他们袭来。 “死!” 长剑短刀挥舞,血光四溅,伴着利刃穿入肉体声,几人竟开始互相厮杀。 “小心迷烟!” 后方众人连忙停下。 他们只是一时没有防备,但都在江湖厮混,又有哪个是傻子,纷纷举着兵器后退。 “是修行者…” 一名侍卫满眼警惕开口。 另一人则怒声道:“又不是没见过,快通知莫大人,去拿钩网,别让人跑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冷静。 有人飞快跑向侧院,有人去取铁锁钩网,剩下的人拉开距离,抬起弓弩小心戒备。 杀生教中习得术法者不少,他们这些底层教徒虽还没入门,却晓得应对之法。 如今的修士再强,也是血肉之躯,真气耗尽,术法也无法使用。 被钩网套住,身法再强也能乱箭射死。 况且,七十二煞还有一人留在府中,不过那人贪吃嗜睡,只是好命觉醒了天生神通。 但作为牵制,已经足够。 此刻,烟雾内已安静下来,再加上李佳小院内嘻嘻哈哈的怪笑声,气氛显得很是诡异。 张彪藏在烟雾中,并未着急出手,而是死死盯着地面。 他此刻已头戴傩面疆梁,即便在烟雾中也视线极佳。 雪地上,那一团红线渐渐散开,不停扭曲,犹如红色线虫。 这什么东西? 张彪心中好奇,但眼下正陷入重围,每份真气精力都很宝贵,哪敢随意耗费,去探查那不知来头的玩意儿。 而且这东西,也不简单。 李佳身死,红凶也失去控制。 随着身后小院内嘻嘻哈哈的怪笑声,那团红线也不断扭动,竟如线虫般钻入李佳身躯。 忽然,李佳两手微微一抖。 这东西还会附体? 正当张彪诧异之时,远处已跑来一名衣衫凌乱的瘦子,满身酒气,怒斥道:“你们这帮蠢货,怎么能让人死了!” 众教徒听到,皆敢怒不敢言。 与此同时,几名教徒也拎着铁锁钩网跑来,合力抬起,跃跃欲试。 这东西,是专门对付江湖高手。 曾经在西市,身法不俗的陈猴儿,也差点被武侯用此物套住。 那瘦子见状,连忙道:“我把人逼出来,你们瞧准了。” 说着,深深吸了口气,竟喷出一团火焰,翻涌而来。 与火罗教神术游火有些相似,但威势更猛,化作火球滚滚而来。 张彪并不在意,真正令他警惕的是李佳尸体,竟在那红线控制下,用怪异的姿势爬了起来。 反噬! 张彪一看便知怎么回事。 万般术法皆有代价,反噬便是其中之一。 御兽法反噬,灵兽会失控伤人,剑修反噬,飞剑会噬主。 李佳用的是杀生教神术:请煞,如今红凶反噬,竟然夺其肉身。 眼下风雪交加,眼见周围迷魂烟渐渐变淡,张彪眼珠子一转,抬起左手,一道阴咒黑光飞射而出。 绕了个圈,从李佳旁边飞出,直扑那操控火球的瘦子。 “术法!” 那瘦子吓了一跳,拽过旁边杀生教徒挡在身前。 “啊!” 倒霉的教徒身中阴咒,浑身黑线蔓延,惨叫着滚落在地。 “找到你了!” 那瘦子则顾不上搭理,满眼凶光,右手牵引,操控火球猛然下坠。 轰! 火焰四溅,李佳尸体被击中,发出嗬嗬的古怪叫声,奔跑两步,倒在地上化作焦炭。 “抓住了!” 钩网铁索批头盖脸罩住,随后箭矢飞镖呼啸而来,将尸体射成了刺猬。 呼! 红凶受到刺激,霎时间,地上白雾升腾而起,弥漫整个花园。 那瘦子面色一变,“不好,退!” 然而,已经迟了。 后方小院内,一盏盏红色纸灯笼飘飞而出,纸花轿、纸人纸马,一股脑涌了出来。 一时间,浓雾飞雪交加,嘻嘻哈哈,满院鬼魅乱舞。 嘭! 一名杀生教徒来不及逃跑,被纸花轿套住,随后气息全无,摔倒在地…… 一名侍女惊恐万分,拎着短刀疯狂挥舞,浑不知身后已趴了个纸人,脸色惨白,眼冒红光。 很快,那侍女便两眼呆滞,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都滚开!” 那瘦子也使出神通,喷出一团火球绕身旋转,向着记忆中出口飞奔。 但真正的杀神才刚出现。 张彪头戴傩面,双足发力飞奔而来,左腕猛然一抖,勾魂索呼啸而出。 哗啦啦… 那瘦子只听得锁链声响,脖子便被套住,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拽得他在雪地中连续打滚。 噗嗤!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张彪已横刀一翻,错身而过。 血花喷溅,人头飞起。 “嘻嘻哈哈…” 怪笑声响起,身后纸人袭来,但紧接着就被阴咒击中。 黑线蔓延,纸片纷飞。 张彪看也不看,拎着横刀冲出。 脚下风雪翻飞,手上刀光闪烁,横扫、竖劈、侧撩… 白雾中,血光飞溅,惨叫声不断。 很快,教徒们便死伤惨重。 剩下的纸人红凶,自然盯上了他,红灯闪烁,嘻嘻哈哈蜂拥而来。 张彪杀得兴起,眼中满是凶光,猛然扭头,卸下腰间冥火骷髅。 呼! 蓝色冥火喷涌而出。 霎时间,整个后院化作火海。 “吱吱吱!” 纸人们浑身冒着蓝火,化为飞灰,那些被波及的杀生教徒,也惨叫着四处逃跑,倒在雪地中没了动静。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个李府已一片死寂。 红凶白雾迅速散去,后院雪地上,到处都是喷洒的血迹与焦黑尸首。 唯有张彪站立,头戴鬼面,莫问刀鲜血不断滴落。 他挥刀甩血,收回鞘中,阔步走向左侧。 或许是红凶崩溃的原因,那团红线也气息衰落,缩成一团没了动静。 这到底是啥玩意儿? 张彪直觉是个宝物,本要用灵视之眼查看,却忽然皱眉,望向大门处。 那边已火光通明,人声鼎沸。 张彪眉头一皱,连忙用布将红线团包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院墙,消失在风雪中… 门外,金吾卫不断汇聚。 更夫战战兢兢说道:“小人过来,发现大门敞开,无人守门,里面还有怪声。” “大人,怎么办?” “是李府,楚将军说过,无论李府内有何响动,都别去打扰…” 带队的首领眼中阴晴不定,咬牙道:“没事的话顶多挨骂,但万一出事,咱们都要倒霉!” “进去搜!” 一声令下,金吾卫蜂拥而入。 很快,他们便来到后园。 望着满地尸体,那金吾卫首领脑子一懵,“妈的,出大事了!” 铛!铛!铛! 急促的锣声响起。 李府周围坊市,一条条火龙汇聚,金吾卫、武侯、京兆府不良人几乎全部出动,到处搜索可疑痕迹。 他们知道,多半没用。 但做样子,也要做到位。 毕竟,皇帝赵冕宠爱李贵人十年,谁都知道,这是多大的麻烦。 李府所在,乃北城权贵云集之地。 很快,消息便迅速流传。 有人窃喜,有人嗤笑,有人心中担心,有人已开始拟起了奏折。 “这里还有个活的!” 李府后园,一名昏迷的侍女被金吾卫从草丛中拖出,啪啪几个耳光煽醒。 “快说,凶手是谁?!” 侍女满脸恐惧,颤声道:“是个黑衣人,头戴鬼面…” 远处坊市黑暗中,一群身形各异的人静静站立,带头者赫然是许灵虚。 他面色扭曲,眼中还带着恐惧。 旁边满脸刀疤的男子沉声道:“内应传来消息,李佳死了,动手的就是方相宗传人。” 后面,一名五官方正的儒生开口道:“那可是教主的寄生胎,这下麻烦了……” 嘭! 许灵虚猛然转身,一脚将那儒生踹飞,厉喝道:“看笑话是!” 方脸书生抹了把嘴边血迹,从雪地中爬起,脸上毫无惧意,冷笑道:“姓许的,你自己去向教主请罪,我等只是奉命前来相助,别拿我们撒气!” 许灵虚眼中血光闪烁,满脸狰狞,但见旁人阴冷目光,硬是压下怒气。 “不用你多嘴!” 虽说他与右护法在教中地位尊崇,实力远高于众人,但七十二煞同气连枝,本就是教主用来牵制他俩。 贸然翻脸,还不一定能占便宜。 想到这儿,许灵虚深深吸了口气,“我这就去向教主请罪,你们去给楚世元传话,今后听我们吩咐,不听话便驱动蛊虫。” 说着,扔出一面小皮鼓。 “告诉他,杀人者,太岁!” 第97章 巨石起波澜 “杀人者,叫太岁。” 琼华殿上,楚世元额头满是冷汗,低头拱手道:“此人为江湖术士,因帮义崇会解决邪祟而闻名,要价不菲,京城权贵争相邀请。” “后来突然隐匿行踪,再出现,便在李府犯下滔天血案。” “废物!” 赵冕一声冷哼。 楚世元吓得两腿发抖,连忙单膝跪地,“臣失职,还请陛下降罪。” 赵冕眼神阴冷,“这么大的动静,李府满门被屠,你们干什么吃得!” 跪在地上的,不仅有楚世元,还有新任京兆府府尹裘德庸,六扇门杜律。 巡夜之事并非他们负责,但出这么大的事,也只能自认倒霉。 “陛下息怒。” 大司马陆无极沉声道:“那些江湖之人本就目无法纪,眼下天地大变,他们若得了术法,自然不是寻常军士可应对。” “壮大御真府已迫在眉睫,臣恳请明日便开始进行。” “爱卿所言有理。” 赵冕点头道:“待会儿朝会上,朕便宣布此事,头一批便挑选军中健儿参加。” 跪在地上的杜律咬了咬牙,拱手道:“陛下,臣有事恳求。” “说。” “总捕头郭安此时还在崇圣寺昏迷不醒,按火罗教大主祭的话,修行秘法是唯一生还之机。” “还有徐白,同样被邪物所伤,臣也愿参与,否则难以应对当前局面。” 赵冕沉思了一下,“准!” “六扇门若还有人想参加,可由你批准,成功者依旧留在六扇门,无需并入御真府。” “多谢陛下。” 杜律心中顿时大喜。 他果然赌对了,御真府壮大势在必行,但赵冕必然要以其他衙门挟制。 “都退下,待会儿早朝再说。” 赵冕摆了摆手,命众人退下,随后起身,来到后殿。 “呜呜…” 人还未至,便听到哭泣声。 只见李贵人趴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赵冕看得心疼,上前轻抚着李贵人后背,宽慰道:“明淑别哭坏了身子,放心,朕定抓到贼人,千刀万剐,为你报仇。” 李明淑缓缓扭头,口唇发白,满脸泪痕道:“臣妾两个兄弟,一向不与人结仇,为何会有人行此恶事,可怜臣妾父亲,如今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臣妾恳请出宫,照顾老父。” “那是自然。” 赵冕虽然不舍,但也只能同意,沉思了一下,开口道:“那贼人尚未抓住,外面难免有危险,朕命楚世元率军护送。” “多谢陛下。” ………… 没一会儿,李明淑便带着随行侍女,出了琼华殿。 楚世元早已率大军守候,浑身金甲拱手道:“李贵人,请。” 李贵人也不废话,径直坐上马车,在大军护送下前往李府。 到了李府,漫天飞雪中,李明淑卸下白裘兜帽,脸上已毫无表情,“楚将军随我来,其他人在外守着。” 楚世元心中一颤,但哪敢忤逆,只得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李府内,已换上新的侍卫。 看似身着金甲,但楚世元知道,这些人都非自己手下。 来到后园,气氛更是变得诡异。 这里站了许多人,男女老少皆有,三教九流汇聚,个个气势不凡。 “杀生教…” 楚世元心中哀叹,头皮发麻。 他哪还不知道自己上了贼船,李贵人、御真府白阎,杀生教这么多力量汇聚,精心布置,定有大图谋。 但他已无路可退。 这些人可不像李佳那般好说话,直接用皮鼓催动蛊虫,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结结实实来了个下马威。 “见过圣女!” 看到李贵人到来,众人齐齐拱手。 李明淑此时哪还有半分柔弱,身形笔挺,眼中闪烁妖艳红光,冷声道:“许灵虚呢?” 之前那方脸儒生拱手道:“他已连夜离开,去向教主请罪。” “蠢货…” 李明淑一声冷哼,开口道:“人呢,追到没有?” 方脸儒生脸色有些尴尬,“那人身法高明,还在青龙渠中洗去味道,茫茫大雪掩去痕迹……” “行了!” 李明淑冷笑道:“没找的便是没找到,说那么多理由作甚。” 说着,望向城北夜空。 “李佳身死,计划多半要变,等教主定夺……” ………… 洞窟内,火光摇曳。 张彪已换去湿冷外衣,服下八珍气血汤,打坐恢复精力。 没一会儿,他缓缓睁眼,皱眉沉思,回想今晚得失。 本来他的目的是许灵虚,结果只宰掉了一个李佳,还大开杀戒,闹出不小动静。 这也令他心中警惕。 他孤身一人,最好的方法,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杀人后远遁千里。 但如今对手也会术法,难保没有什么警戒法门,潜行能力必须提高,才能应对今后情况。 影遁诡术很好用,但要消耗符纸和真气,以如今修为,还不能长时间使用,而且还有施术时间。 最好的办法,便是尽快制作出鬼影披风。 看来除了灵药,寻找魆鬼,也成为重中之重。 还有,在李府杀了这么多人,定是滔天大事,不光杀生教,就连朝廷也会大动干戈。 看来最近,要避避风头。 但此行,也并非没有收获。 想到这儿,张彪起身看向木桌。 烛光下,那团红线正静静躺在布包上,不再扭动,颜色也暗淡许多。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涌上: 喜神的红绳(黄级二品) 1、来自异界的俗神祭器,本为赐福之物,但因俗神消亡时恶咒,成为不详之物。 2、此物可吸收煞气,招引灾祸。也可用于施展术法,炼制法器。 3、它曾见证人间喜乐,亦见证黑暗动乱…… 异界? 不祥之物? 张彪看着红线,若有所思。 当初看到老鼠和马的信息,就提示广泛分布于各个世界,说明异界存在。 还有方相宗传承,也隐约提到,灵界与其他世界有所关联,只是言语不详,遮遮掩掩。 难道那杀生教背后恶神,来自异界? 他们想要让这恶神降临? 杀生教获得力量与传承的方法,便是杀生祭,这玩意儿说不定就是通过祭祀获得。 至于不祥之物,他倒是知晓。 方相宗有腾简一脉,擅于应对各种灾祸,不祥之物便是源头,谓之“腾简食不详”。 怪不得李佳能用这玩意儿请煞,按疆梁传承所述,越是厉害的不祥之物,越能引发各种动荡,范围也更大。 有些,甚至能倾覆世界。 这“喜神的红绳”乃祭器所化。 所谓祭器,便是俗神法器,比如火罗教俗神手中握着的弯刀、黄沙等物。 喜神并不只有一位,凡掌管一地喜事赐福的俗神,都可称为喜神。 黄品二级,看来其拥有者并不强大,多半是被杀生教恶神所灭… 张彪脑中思绪万千,已猜出因果。 他拿起红绳,若有所思。 这东西只有黄品二级,以他的能力完全能镇压使用。 其有吸引储存煞气的能力,若以特殊手法编入鬼影披风,是不是就能防护地道阴兵黑凶? 法器炼制,并非一成不变,就像一个公式,可以自行变化。 同一种法门,炼出的法器可能各有不同,威力大小不一。 如他的冥火骷髅,就是以疆梁一脉冥火葫芦炼制法改良,威力更强。 《游仙记》上记录,上古之时,门派中精于此道者,便称为炼器师。 丹药符箓炼制,也是同样道理。 当然,变化越多,风险越大。 可能珍贵的材料,因为配比错误,炼成废物,甚至邪物。 有些不详之物,源头就是炼化出错的法器和丹药。 但若成功,威力定然不凡。 想到这儿,张彪跃跃欲试,但却并不着急,而是将东西收好,熄灭火把,来到道观之外。 此时已天光大亮,丰邑坊门大开,漫天飞雪中,行人往来。 张彪换了身常服,刚走出竹林,就看到丰邑坊坊正周通匆匆而过。 “见过周坊正。” “是张老弟啊,听说你道观已经建成,改日定上门恭贺。” “简陋之居,无需如此,周坊正这是去哪儿?” “你没听说?北城出了大事!” 周通神神秘秘低声道:“听说李府满门被屠,只有家主李侍郎侥幸逃生。” “哦,可曾抓到凶手?” “哪有,听说是个叫太岁的凶人,方才京兆府派人送来画像,戴着面具,让我们留意。” “还有靖安坊那边,金吾卫大军出动,包围了天地门,正在四处抓人呢…” 张彪眉头一皱,“哦,闹这么大?” “谁说不是呢。” 周坊正叹了口气,“这玉京城,是越来越乱了,张老弟你身手好,若今后有贼人作乱,少不得要请伱帮忙。” “那是自然。” “算了,不说了。” 周通低声道:“方才伙计说,有人来定大批棺材,说不定就是李府,我得去盯着,免得得罪了人。” 说罢,便匆匆离开。 张彪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些都在他预料之内,杀生教动静越大,暴露出的力量越多。 正好避避风头,观察一番。 就在这时,他眼睛微眯。 只见坊门处,余子清躲躲闪闪,惊慌失措而来…… 第98章 再临龙尸田 “张大哥…” 余子清小步跑来,满脸急色。 “进去再说。” 张彪挥手打断,带他进入道观,眼见四方安静,才开口道:“出了什么事?” “出大麻烦了!” 余子清眼神慌张,“今早天没亮,金吾卫便派人包围了靖安坊,冲入长春观,大肆抓捕天地门之人。听说是因崔道爷勾结妖人。” “我也听说了。” 张彪平静开口道:“昨夜李府被屠,天地门是受了连累。” “李府被屠?” 余子清眼睛一亮,又惊又喜,颤声道:“此事,可是真的?” 他一早发现不对,急匆匆来找张彪商议,还不知事情原委。 张彪一看,顿时了然,“差点忘了,你家就是被李府所害,此事是真,唯有李家家主存活。” “报应啊!” 余子清对天拱手,激动道:“爹,您看到了么,任他李府权势滔天,也难逃劫数,可惜李老贼逃得一劫。” 张彪微微摇头,“天地门那边,情况如何?” 余子清此时也恢复冷静,沉声道:“听说八大门首领得了消息,昨晚便已逃离京城,楚世元没拿到人,便将那些小统领们全塞进了大狱。” “我只是外围弟子,替天地门经营店铺,玉京城中像我这种,人数着实不少,也不知会不会被抓…” 张彪若有所思,“闹这么大,恐怕不止是迁怒,还是躲一阵子为妙。” 余子清点头道:“就听张大哥的,方才我已关了店铺,京郊附近十里坡村有位堂叔,我这就带着母亲去投靠他。” “还有,杨师哥至今未归,他若找来,也请张大哥代为通知。” “好说。” 交代一番,余子清便匆匆离开。 望着其远去背影,张彪若有所思。 杨骓还没回来? 不会是盗墓时出了事… 想到这儿,张彪微微摇头,转身回到竹林道馆中。 关于喜神红绳的用法,他已有了点子,要尽快做成,去地道内尝试一番。 不知不觉,雪下的更紧… ………… 居德坊,梁府老旧大宅。 院内,梁秋月身披狐裘,脸色苍白,望着天空飘雪。 梁府管家梁福急匆匆而来,低头道:“小姐,那些人打发走了。” “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问了些太岁的事?” “小姐,那术士行事肆无忌惮,竟敢于李府大肆屠杀,今后还是少与其联系,免得惹火烧身。” 梁秋月沉默了一下,“李府行事你也知晓,若太岁是行侠仗义呢?” 梁福摸着胡须,微微摇头,“这世间,往往是黑白不分,在朝廷和玉京城百姓眼中,恐怕太岁已成邪魔。” 梁秋月闻言,双拳狠狠握紧,“福伯,你应该猜出,太岁仙师是因我父亲之事,才落入险地。” “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梁福见状,连忙劝道:“太岁的事,与我们无关,小姐你伤势未愈,还是回去休息…” 就在这时,有下人前来说道:“小姐,大理寺少卿丘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 “是。” 没一会儿,丘辰义便阔步走入院中,在梁福担忧目光中,和梁秋月进入后院。 眼见四下无人,丘辰义才啧啧赞道:“太岁仙师好大的威风,以一人之力,搅得京城动荡,不愧是修行之人。” 梁秋月却眼神平静,“那害我父亲的术士,可被斩杀?” 丘辰义摇头道:“李贵人深夜出宫,楚世元派兵封锁,所有尸体都已下葬,大理寺无法插手。” “那个术士不知在不在其中,但李府绝对有问题,多半就是杀生教老巢!” “还有,天地门也受了牵连,好在崔铁嘴早已离开。” 梁秋月微微点头,皱眉道:“仙师交代的事情,你办了没?” “此事却是有趣。” 丘辰义摇头道:“今日早朝,我本来要递上奏折,但新任京兆府尹裘德庸却提前开口,说奉命抓捕妖人,得到一封密信,提及地道将军冢。” “皇上已命御真府处理此事,左右骁卫配合,这裘德庸,估计也被拉下了水。” “可惜,太岁仙师行踪诡秘,若能与其联系,定能知晓更多。” 梁秋月闻言,摇头道:“太岁仙师已做的够多,不能再让他落入险境。” 丘辰义也叹道:“是啊,京城这乱局,已无力回天,我计划明日便离京,再待下去,恐怕小命不保。” 梁秋月沉默了一下,“你可是要投靠宗门,我也计划离开。” “哦?” 丘辰义闻言,眼睛一亮,“秋月想通了?” 梁秋月沉声道:“妖邪势大,这份仇怨,我不愿再假手他人,进入宗门,才有机会。” “好!” 丘辰义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匆匆离开。 小院内,顿时安静下来。 梁秋月望着远处风雪,右手缓缓伸出,不断用力,额头冒出冷汗。 嗖! 地上大片积雪飞舞而起…… ………… 唰! 张彪纵身跃下,拍了拍手,抬头观望。 大门上方,重阳观牌匾已经挂起。 玄城老道收足银两,办事也很利索,前些天来拉走了典籍,顺带告诉他,已托人帮他填了名字。 今后这小道观挂在重阳观名下,但彼此却互不打扰。 这也是规避风险,京城道观寺院众多,若不在崇玄署挂名,保准会受人举报。 做完这些,张彪才回到左侧厢房,将各种材料归拢,准备制作鬼影披风。 主要材料,便是西市斩杀鬽鬼后,得到的那匹火沙罗布。 这批布被他清洗尘灰污血,剪裁成披风模样。 白骨妖肋骨,则被他细细研磨,弄成各种扣子和撑条,雕刻六爻符与魆纹。 将白骨装饰一一缝上后,张彪这才将喜神的红绳取出,小心拆开,在披风正背面,绣出诡术阴咒法阵。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相当于披风上多了个阴咒手串。 喜神的红绳能吸收阴煞之气,进入地道可抵挡黑凶,但其也有极限,吸收的阴煞之气,又可用于施展阴咒。 他母亲去世的早,从小习武,练功服经常破烂,父亲又常年在外,因此针线活也算擅长。 半个时辰后,黑色披风背面,赫然多了一大片血色符文,隐约构成莲花状。 最后一步,则是将阴干的魆余捣成粉末,与香灰、骨粉混合,加水一遍遍擦拭。 原本这一步,需要大量魆余,才能使披风成型,但他手中不多,只能勉强使用,等找足材料,再不断添加。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 丰邑坊已经关闭,坊中人烟稀少,几盏灯笼下,纸钱混在积雪中,犹如鬼蜮。 张彪关紧大门,来到下层洞窟。 他拎着披风,戴上傩面,周围景象渐渐变化,地面满是血肉污泥,洞壁上则是霉斑。 而他的那些术法材料,则并未出现在灵界,唯有空荡荡木架不断腐朽。 张彪看向手中披风,咬破指尖,沿着阵法纹路擦拭。 鬼影披风乃诡器,力量来源于灵界,首次血炼激活,也要在灵界进行。 哗! 做完这些,张彪才一抖披风,套在身上,随后运转真气。 呼! 阴风乍起,披风瞬间化作黑雾,将张彪包裹其中。 黑雾散去,张彪已失去踪影。 几个呼吸后,另一侧黑雾炸裂,显出他的身影。 成了! 张彪眼中既有欢喜,也有遗憾。 虽说这些基础法器并不难做,但第一次就能成功,也是好事。 可惜魆余不够,若不尽快收集,披风用个十几次,便无法驱动。 足够的材料,才能彻底成型。 做完这些,张彪又离开灵界,装备好各式法器,推开石门,进入地道。 呼! 没走多远,地道中便涌起黑雾,寒霜蔓延,喊杀声不断。 张彪眼神变得凝重,取下冥火骷髅,准备随时突围。 这也是要制作鬼影披风的原因。 地道之中,黑凶活动越来越频繁,通政坊入口有重兵把守,若要再次取得灵药,必须经过黑凶领地。 眨眼间,黑雾便汹涌而来。 望着周围蔓延的寒霜,张彪咬了咬牙,裹紧披风,真气运转,准备随时点燃三阳真火。 随着黑凶阴雾袭来,刺骨的冰冷瞬间蔓延全身,眉毛头发都开始凝结白霜。 不成么? 张彪有些失望,看着地上越来越近的脚印,准备点燃三阳真火。 就在这时,披风上红色莲花阴咒开始抖动,阴煞之气大量涌入。 转眼间,竟在他周围形成一圈黑雾,将阴煞之气阻隔在外。 成了? 张彪有些惊喜。 这喜神红绳,效果出乎意料。 他此刻好似与黑凶融为一体,浑身阴煞笼罩。 通过傩面疆梁查看,那些蜂拥而来的腐朽阴兵,似乎看不到他,向着另外一侧洞窟冲去。 没一会儿,黑凶便消失不见。 “天助我也!” 张彪心中激动,一声低吼,向着隧道深处飞快奔跑。 不到一柱香,他便来到目的地。 这是个坍塌的地道拐角,一侧靠近骸骨营,土石另一侧,便是曾经的莲华宗营地。 他盘膝而坐,运转傩面疆梁,灵魂纵身一跃,周围景象随之大变。 一侧是茫茫旷野,将军冢矗立在阴雾中。 另一侧则土石成山,布满霉斑,隐约有个狭缝。 顺着狭缝,便是莲华宗营地。 张彪毫不犹豫进入,再次来到龙尸药田。 这里,依旧空无一人。 张彪嘴角露出笑意。 这便是疆梁一脉优势。 其他人,需要通过灵界入口才能进入,他有傩面,不受限制。 而最近的灵界入口,便是那骸骨营…… 第99章 龙尸藏黑棺 洞窟内,石壁布满霉斑,巨大龙尸腐朽,各色奇花异草盛开,色彩斑斓。 张彪早已习惯灵界景象,但在这里,生与死的界限仿佛被打破,交织融合,诡异而又震撼。 得到俩家古老宗派传承,虽只是基础的练气期,但却让张彪对这个世界,有了诸多了解。 按前世话语来说,这是个多维交织,多元并存的世界。 其他世界的存在,已被灵视之眼证实,喜神红绳,正是来自他界。 不仅如此,还有叠加的多维世界。 比如这灵界,不仅与现实世界重叠,而且还更加庞大,就连专门研究灵界的疆梁一脉传承,也经常用到“不祥”、“未知”等词语。 重叠的,可不仅是灵界。 比如伯奇一脉,他们擅于对付噩梦邪祟,谓之“伯奇食梦”,介绍中就曾提到“梦界”一词… 雄伯一脉,专门对付“妖”与“精”,谓之“雄伯食妖精”。介绍中提到,有些强大的“妖”与“精”,能够如耗子打洞般,开辟小型空间,所谓的“洞天”,就是从它们手中抢夺… 最古怪的,是错断一脉,他们对付的东西,叫“矩”,谓之“错断食矩”。 何谓“矩”,也就是规矩。 有点像“腾简食不详”中的“不祥之物”,“矩”同样也是因为某件东西,引发一个区域进行变化,但却并非灾祸,而是某种规则改变。 类似前世规则怪谈,形成独立空间。其核心来源,多与上古之神碎片有关,能够炼制强大法器,作为阵法中枢…… 这世界,远比想象中浩瀚玄妙。 当然,傩面疆梁中只是简短介绍,若想深入了解,必须取得相应傩面。 可惜剩下的傩面,毫无线索。 想到这儿,张彪抛去心中杂绪,跃上龙尸药田,开始采摘。 这一次,他显得从容许多。 之前采摘龙血灵参之地,已经再次被冥火花填满,堵塞道路。 张彪并不着急,从怀中取出一些云母粉末,轻轻吹动,冥火花便纷纷盛开,蓝色火焰燃烧后,种子掉落。 即便他眼疾手快,收集了不少,但还是有许多种子落入龙尸血肉,再次生长出冥火花。 如果说灵界有生态系统,这广泛分布的冥火花,便类似细菌,以冥火焚烧残念,无论亡魂还是神尸,最终都将烟消云散。 越强大,消散的速度越慢。 云母粉可催熟冥火花,上次回去后,张彪便从傩面疆梁中,找到了这个方法。 有了此法,他推进速度更快。 或许是龙尸特性原因,这座天然药田内,除了冥火花,最多的便是醒神草和噬魂菇。 这两样灵草都效用不凡,张彪摘取足够后,便以收集种子为主。 将来若能斩杀鬼神,种下种子,便可形成药田。 当然,最珍贵的还是龙血灵参。 这种东西要生长许久,不像冥火花一般可落地再生,即便将来弄出灵田,数百年的等待,也不是他能耗得起。 因此,龙血灵参便是主要目标。 这种宝药最麻烦的,是会自己逃跑,比如上次采摘过的龙尾区域,这次又突然冒出一颗。 张彪不敢大意,缓步前行,远远发现后,便立刻用影遁之术靠近,一把拽起。 当然,他是以消耗隐遁符为主,鬼影披风还舍不得用。 即便如此,也有两次失败,眼睁睁看着灵参没入血肉逃走。 不知不觉中,他已采摘十余株灵参,逐渐靠近中心区域。 忽然,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觉传来。 张彪猛然停下,惊疑不定望着前方,浑身紧绷。 方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自己,带着纯粹的邪念与恶意,令人毛骨悚然。 前方百米处,便对应着外界石贝肉芝所在,但却被一片冥火花淹没,蓝焰燃烧,看上去毫无异常。 但张彪却提起警惕,后退几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里可是龙尸药田中心区域,精气灵气最集中的地方,但别说灵参,就连醒神草和噬魂菇都不见一颗。 莫非下面有东西? 张彪若有所思,立刻掏出一把云母粉,猛然吹动。 粉末飘散,冥火花纷纷成熟。 种子坠落,露出一大片空地。仟千仦哾 张彪瞳孔一缩,满是惊骇。 下面果然有东西! 那竟是一具小巧的黑色棺材,闪烁着黑曜石光彩,妖艳诡异。 棺材不大,估计只能躺下小孩,上面还有古怪浮雕,刻着个身披羽衣、三目獠牙的道人。 这是什么玩意儿? 张彪眉头微皱,准备运转灵眼。 这东西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外面肉芝,应该在黄级五品左右,即便看不出,也不会受到太多反噬。 他有预感, 这东西或许就是灾祸源头! 然而还没等他使用灵视之眼,棺材上的雕像,便扭头看向了他。 额头第三只眼,闪烁诡异红芒。 霎时间,古怪情绪涌上心头。 杀! 不管那是什么, 杀了之后,这片药田便属于自己! 杀! 那东西蕴含巨大秘密, 杀了之后,便能得到巨大好处! 杀! 玉京城妖孽横行, 这日子实在过的太憋屈, 杀了那些妖邪, 杀入皇宫, 杀出个朗朗乾坤! 杀个痛快,就能得到一切! 张彪眼睛渐渐充满血丝,摘下腰间冥火骷颅,同时拔出莫问刀。 嗡! 就在这时,傩面疆梁忽然震动,清凉之意涌出,张彪瞬间恢复清醒。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棺材附近,双腿弯曲,好似要对着棺材下跪。 “去你娘的!” 张彪头皮发麻,手指在莫问刀上一抹,点燃三阳真火。 嘭! 火焰横刀,至刚至阳,一刀砍在棺材之上,黑石四溅。 与此同时,身后强大吸力传来,张彪飞速后退。 他脑中满是古怪嘶吼声,最后一眼瞧到,棺材喷出黑雾,化作一巨大黑影,抓住一光头和尚虚影,疯狂撕咬… 眼前一黑,张彪回到肉身之内。 他额头满是冷汗,只觉傩面异常冰冷,灵魂清明,但精神却极度疲倦。 是傩面疆梁守护灵魂的功能。 方才那玩意儿, 难道是杀生教神明? 为什么看起来, 没想象中强大? 诸多疑问涌上心中,但张彪却来不及细想,隧道之中,已再次升起黑雾。 喊杀声不断,黑凶阴兵似乎也在暴动,同时一股嗜血阴冷的气息不断提升。 奇怪的是,这次黑凶并未在地道中左突右撞,而是疯狂涌动,如大军汇聚。 轰隆隆…… 地道震动,碎石横飞。 张彪连忙起身,快走几步后,看到一幅惊人景象。 骸骨营内,所有白骨都哗啦啦震颤,一道道身影从骨堆中爬出。 那些身影很熟悉,有些是金吾卫士兵,有些是六扇门捕快,甚至还有莲华宗和尚,个个浑身长黑毛,喷吐白色尸气。 僵尸?! 张彪知道骸骨营是养尸地,但尸气都被中央尸鬼吸收,什么时候弄出这么多僵尸? 与此同时,震动声传来。 张彪用傩面探查灵界,只见那将军冢竟缓缓分开,升起浓郁血雾,向着龙尸药田方向喷涌而去。 尸鬼醒了! 幸运的是,其目标好像并非自己。 张彪头皮发麻,二话不说,披风一抖,黑雾炸裂,化作一道黑影在隧道中飞速前行。 很快,他便回到密窟中,关闭石门,将几根石条死死堵上。 呼! 张彪喘着粗气,连忙来到石锅前,倒出一碗八珍气血汤,也顾不上冰冷,一口饮下,站桩打坐。 半柱香后,精力才回复。 张彪睁开双眼,惊疑不定望着骸骨营方向,脑中急转。 他隐约猜出了什么。 能影响精神,令自己沉迷于杀戮,差点臣服,毫无意外是杀生教邪神。 可那里,分明是佛门护法神龙尸体,还被莲华宗日夜祭拜。 张彪想起了肉芝佛像。 脑中一根线,渐渐连接。 莲华宗,想要用龙尸所孕育精怪,请佛降临! 但显然,他们的精心布置,被杀生教邪神鹊巢鸠占,便一边祭拜,一边镇压。 之所以不动将军冢尸鬼,显然是给杀生教挖坑,因为那肉芝佛身,也同时会被鬼神觊觎。 两虎相争,那杀生教邪神即便强大,也要费点心思。 如此一来,所有事情便清晰明了。 杀生教已占据上风,莲华宗彻底退出京城。 唯一奇怪的是,既然知道有这玩意儿,玄都观、五仙教那些宗门,为何不前来争夺,眼睁睁看着邪神降临? 张彪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知道,龙尸药田那里,今后怕是更加危险。 好在大部分龙血灵参已被自己挖走,应该够修炼很长时间…… ………… 地道异动,京城各地也不平静。 八卦陷魂阵上方地面,楚世元早率领金吾卫到来,打着火把,封闭道路。 火罗教大主祭有些无奈,“尸鬼可没那么容易出现,仅凭京兆府一封信,也未免太过…” 轰隆隆! 地面忽然震动。 他惊疑不定望着下方,厉喝道:“快,摆降神祭坛,下面有东西!” …… 玉京城外,许灵虚正快速前行。 他脸色难看,脖子上还有伤口,显然受了责罚。 忽然,他一声惨叫,滚在雪中,抱着头不停嘶嚎,眼神癫狂,口吐白沫。 …… 西市,鬼头柳附近,忽然升起白雾,影影绰绰,根根藤蔓在白雾中扭曲…… 第100章 乱世傩面出 “啊—!” 李府后院厢房内,李明淑一声惨叫,从床上滚倒在地,口吐白沫,面孔扭曲。 她丰腴雪白的身躯上,出现一道道透明细丝,嗖嗖嗖射向四方。 木桌、木床、房梁、甚至地面都被洞穿,好似蜘蛛结网,拽着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份剧痛来得突然,去的也快。 李明淑气息暴走,连忙盘膝捏动法诀,运转真气,细丝渐渐收回体内… “娘娘!” 房门哗啦一声打开,两名随身侍女闯入,看着眼前景象,不知所措。 她们同样是杀生教徒,但从未见李明淑这位圣女,显露过术法神通。 李明淑忽然睁眼,瞳孔红芒闪烁。 噗嗤! 透明丝线射出,直接贯穿两名侍女额头,令她们双目翻白,无法动弹。 李明淑脸色依旧狰狞。 密密麻麻的透明小蜘蛛从七窍中爬出,遍布全身,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两名侍女皮肤迅速老化,形销骨瘦,浓郁刺鼻血气,顺着丝线蔓延到李明淑全身。 那些暴走的小蜘蛛似乎受到安抚,吸收血气后,又通过七窍钻回。 李明淑气息渐稳,喘着粗气,额头满是冷汗,颤声道:“出了什么事,为何灵蛛突然失控…” 不知想到什么,她连忙披上衣服,快步走出房间。 外面风雪已停,不时有人从远处走来,无论男女老少,皆脸色惨白,步履蹒跚。 “圣女,方才术法失控了!” “我也是,出了什么事?” “方老三死了,神通失控,被烧得只剩一团白灰…” 众人七嘴八舌,惊慌失措。 “都闭嘴!” 李明淑一声怒喝,目光阴沉望向南方,“密窟那边出了事,派人去打探…” “不用了!” 一声低喝,引起众人注意。 只见许灵虚脸色苍白从黑暗中走出,“将军冢尸鬼暴动,上主陷入沉睡,都回去养伤,行动可能要提前。”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 终于,一名青衣年轻人咬了咬牙,拱手问道:“许护法,上主出事,我等为何也差点走火入魔?”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他们都是这些年陆续加入杀生教,通过杀生祭获得术法神通,成为所谓七十二煞。 杀生祭强行提升,都有代价。 有人容易癫狂,有的身躯残损,有人嗜血,还有人需要吞噬毒虫维生。 现在看来,代价不止这些。 能加入杀生教的,哪个是善类,发现问题,自然心中不甘。 “哈哈哈…” 许灵虚冷冷扫视了一圈,忽然几声大笑,讥讽道:“你们以为,那些力量来自何处?” “你们以为,单纯杀几个人,就能在这天地巨变中踏上浪尖?” “你们以为,上主只会赐下恩德?” “问那么多,难道想叛教?!” 几番发问,众人听得脸色惨白。 “护法息怒!” “我等知错了!” 他们哪还听不出其中意思,连忙道歉,随后灰溜溜散开。 “哼!” 许灵虚一声冷哼,随同样脸色阴冷的李明淑进入小院。 刚进入院子,许灵虚胸口一闷,一片片黑斑顺着脖子向上蔓延,连忙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服下。 李明淑冷眼旁观,毫无相助之意。 许灵虚也不在意,压下涌动的气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就知道七十二煞这帮人靠不住,以为我神教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么…” 李明淑似乎根本没听到,只是冷冷开口道:“你做的蠢事,寄生胎没了,教主有何安排?” 许灵虚阴恻恻一笑,“我办事不力,自会受到惩罚,但教主多年谋划,有岂会只有一条路。” 说着,缓缓起身,恭敬拱手道:“圣女,今后要称呼您圣母了…” ………… “让开让开!” “陛下有令,即日起开化、丰乐诸坊封闭,坊中百姓暂时搬离…” “这里通往正阳街的路也封了…” 清晨早起,玉京城百姓便发现,城中开化坊附近,已被朝廷军队封锁。 附近坊市百姓算倒了霉,天没亮,便被挨家挨户叫醒,收拾行囊离开。 一时间,吵吵闹闹,骡马嘶鸣声、孩童哭闹声、官兵呵斥声不断。 这么多人被迫离家,若处理不好,自然容易弄出事端。 好在京兆府派来的官员已经说明,只是暂时离开,多则数日,便可回来。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自然不少。 与此同时,一些流言也暗中传开。 “听说了没,朝廷是要烧旱魃,最近诸多祸事,全是这玩意儿引起…” “不会,真有那玩意儿?” “骗你作甚,没看到御真府的神仙们都来了么?” “朝廷为何不说?” “多半怕引起慌乱…” “那我可得瞧瞧热闹,旱魃这玩意儿,只是乡野间流传,还没见过呢!” “还是离远点好。” “怕什么,这么多人呢…” 人群之中,张彪也在驻足观望。 他到不奇怪,之前便已请丘辰义示警,免得尸鬼动乱,荼毒一方。 但如今,却莫名有些担心。 如果那尸鬼,真是莲华宗留下暗手,用于对付杀生教,自己这,是不是好心做了坏事? 但不管又不行。 一旦尸鬼出世,僵尸横行,倒霉的依旧是玉京城百姓。 忽然,人群中闲聊引起他注意。 “这烧旱魃算甚,指不定是真是假,但昨晚西市可还是真出了事!” “怎么了?” “昨晚西市大雾弥漫,西市署的巡逻武侯死了不少,就连金吾卫也折损数人。” “你莫非在说笑?” “骗伱作甚,没发现西市今早开市晚了一个时辰么…我一堂叔帮人看铺子,他说听到许多怪声,行凶的多半不是人……” 张彪听得眉头一皱。 鬼头柳那边也出了问题? 那肉芝佛胎,对鬼神竟有如此吸引力,到底有何魔力? 还有火罗教的神飨秘术,那肉芝佛胎已被杀生教邪神占领,现在看来,明显是个大坑… 不能令其得逞,否则没等大雾灾降临,这玉京城便会尸山血海。 先去西市看看再说… 想到这儿,张彪转身往西市而去。 他并不在乎大梁朝兴衰,甚至对于宗门和杀生教之争,也毫无兴趣。 但玉京城有百万人口,叫他冷眼旁观,也实在做不到。 他没发现的是,人群之中,丘辰义和梁秋月也在,换了便衣常服,头戴斗笠。 “秋月,走。” 丘辰义低声道:“这京城已经没法待了,你等了一夜,太岁仙师也没来,估计也已远去避难。” 梁秋月紧握双拳,点了点头。 二人绕道上了正阳大街,出了玉京城便策马狂奔,到达十余里外,已看到梁福带着一堆人,赶着马车雪中矗立。 丘辰义见状微微摇头,“此去路途艰险,秋月不该带这些人。” 梁秋月平静道:“这些都是我父亲亲兵,他们已然年迈,我若不管,留在京城必遭祸害,所以要共同前往怀州。” “怀州?” 丘辰义才不管这些梁府家丁生死,他只注意到怀州二字,愕然道:“去苍州偃甲宗,可是要经过潞州啊…” “丘师兄还请见谅。” 梁秋月拱手道:“玄都观之前便以武学扬名,相信术法也与其有关,秋月还是决定前往玄都观。” “原来如此…” 丘辰义眼中闪过一丝恼火,却面带微笑道:“既如此,那你我便分道扬镳,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说罢,一抖缰绳,策马转道远去。 梁福这才小心上前,摇头道:“小姐,你这样,可把丘公子得罪了。” 梁秋月平静道:“他掩饰的好,但我却知他素来心性凉薄,邀我同行,只是看中我武艺,充作保镖。” “他离京逃遁,连自己亲族都不在乎,一旦路上出事,我等定然被抛弃。” “与虎同行,不智之举。” “小姐看得远啊…” 梁福一声感叹,望着远处玉京城,摇头道:“这玉京城,真的没救了么?” 梁秋月面色冷漠,却握紧了长枪,“至少,我没这能力,再待下去,连报仇都没机会。” “走,换装,沿途遮掩行迹。” “我把杀生教的事捅了出去,几日后就会爆发,他们必然恼羞成怒,小心被追上。” “是,小姐。” 一行人立刻驾着马车,消失在茫茫雪路官道上…… ……………… “客官,您要点什么?” 味香楼雅间内,小二殷勤询问。 “来壶茶,上些拿手点心。” 张彪坐在窗前,望着下方随意问道:“这西市,今日为何如此冷清?” 小二眼神惊慌,勉强笑道:“客官,小的也不知道,许是天寒地冻,人们不乐意出门。” 张彪见状,便知朝廷多半下了封口令,手中迷魂镜一晃,伙计眼神便变得呆滞,如实诉说: “昨日大雾,怪声不断…” “我躲在店内,不敢出去,只知道死了人,西市署派人传话,乱传谣言者要抓入大狱…” “家中无米下锅,不敢请辞…” 很快,小二恢复清明,只听得张彪微笑道:“我想一个人静静,莫让人打扰。” 说话间,拿出些散碎银子。 “是是,客官。” 伙计大喜,小心收好银子离开。 张彪则面色凝重望向窗外。 西市鬼头柳附近,上次便已修了庙宇,如今不仅有骁卫看守,火罗教也在庙中燃起了火堆。 他能感觉到,那火焰升腾中,有一股强大意念降临,周围僧人则疯狂祭拜。 这帮胡僧疯了么? 处理尸鬼都困难,还来招惹这玩意儿…… 张彪心中疑惑,先是关紧门窗。随后带上傩面疆梁,进入灵界。 周围景象随之变化。 木楼雅间变得腐朽,布满霉斑。 原本闭着的窗户,也彻底烂掉。 透过窗户,张彪看到一幅奇景: 火罗教的那狼头神,已再次降临,浑身火焰燃烧,撒出片片黄沙。 原来是加固灵界结界… 张彪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鬼头柳周围雾气突然涌动,张彪则双目震惊,猛然向前。 傩面疆梁也同时震动。 那是, 另一个傩面的气息! 第101章 委随与“魕”鬼 是新的傩面, 竟在鬼头柳身上! 张彪一时间惊喜交加。 方相宗传承有些特殊,一半修巫道,一半修法器。 傩面就类似剑修飞剑。 而傩面具有唯一性,原因很简单,其中重要材料并非来自此界,连带十二支脉,加上宗主方相傩面,总共才有十三面。 正因如此,方相宗传人很少。 再加上研究领域的不同,他们通常分散各地,或潜于荒山大泽,或出没灵界,唯有重大事件发生,宗主召唤时才会汇聚。 而且傩面之间,互有感应。 疆梁示警,绝对不会错。 但为何会藏在此地? 张彪心中已有所猜测。 鬼头柳中的存在,有些蹊跷。 这里虽是处刑之地,百年来怨气浓重,亡魂众多,但不像地下将军冢,西市人气也旺得很。 阳气笼罩,根本不会形成灵界入口,除非很早之前便已存在。 多半也和巫神庙一般,在末法时代来临时,将傩面置于其中,镇压邪祟! 想通此点,张彪越发警惕。 需要傩面镇压的东西绝不简单,至少要弄清楚是什么,才能克制。 与此同时,下方异变陡生! 火罗教启动降神法坛,招来神明分身修补结界,显然触怒了鬼头柳内存在。 阴雾疯狂向外翻涌。 这便是鬼神的可怕之处,他们通常掌控一地,不仅自身强大,还有诸多手下。 “小心!” 主持降神法坛者,正是阿罗德,他没想到,只是修补结界,对方反应就这么大。 现世之中,鬼头柳浓雾四溢,几乎瞬间便包围了整个小庙。 或许是白天的原因,烈阳高照,浓雾只在小庙附近十米之内。 即便如此,也异象频生。 霎时间,西市阴风大作,还未清扫的积雪倒卷而起,呼啸飘飞。 即便寻常百姓,也能看到浓雾之中影影绰绰,隐约能看到是一些无头之人,身披破烂囚服,静静矗立…… “鬼啊!” 西市顿时乱成一团。 因昨晚之事,今日原本就人流稀少,这下更是吓得哭爹喊娘,争先恐后冲出坊门。 就连那些西市商贾也不例外,顾不上搭理店内货物,踉踉跄跄往外跑。 转眼间,西市便显得一片死寂,只有一些胆大者,透过门缝惊恐观看。 哗啦啦…… 附近金吾卫大军赶来。 带队者赫然是楚世元,他看得头皮发麻,抓住一名逃出的骁卫士兵呵斥道:“出了什么事,那些人呢?” 那士兵早已吓得魂不守舍,颤声道:“有鬼,有鬼,火罗教神僧和剩下的兄弟,全没跑出来。” “快去请御真府!” 楚世元一声大喝,却不敢上前,而是紧紧握住了腰间玉佩。 加入杀生教,并非没有好处。 虽还没进行杀生祭,获得术法神通,但许灵虚却给了他此物,能够暂时护身,抵挡厉鬼袭击。 随着浓雾扩散,所有的火罗教胡僧,包括附近骁卫士兵,几乎全被拉入灵界。 那些人都惊呆了。 只见眼前一尊高大的狼头人矗立,四臂蝎尾,浑身烈火熊熊。 而在火光照耀之外,则是一片漆黑,仿佛置身冰天雪地,浑身都在发抖。 眼前一切,让他们难以理解。 “怪…怪物!” 有士兵被狼头神吓得转身就跑,冲入黑暗中,没了踪影。 “快围过来,不要找死!” 阿罗德一声怒吼,对着惊疑不定的士兵们急声道:“我们已堕入灵界,这是吾教婆罗神,离开神火庇护,死路一条!” 士兵们将信将疑,围向火堆,但却不敢太过靠近狼头神。 温暖的感觉,驱散了寒意。 有士兵这才带着哭腔询问道:“神僧,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死了?” “放心,死不了!” 阿罗德胡乱应付了一句。 他此时也有些懊悔。 本以为只是灵界入口结界破坏,靠着逐渐复苏的婆罗神,足以将其封闭,没想到竟有一尊鬼神。 “那…那是什么?” 一名士兵惊恐地指着右侧。 只见黑暗中,缓缓伸出一个个人头,面孔狰狞,有哭有笑,七窍留黑血,脖子下则是手臂粗,如蛇般扭动的藤蔓。 “三郎,回家吃饭了…” “阿爹,我好怕!” “你这个不孝子,还知道回来,呜呜…”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们脑中想起,有士兵当即两眼呆滞,向着黑暗处走去。 “快回来,别看邪物眼睛!” 阿罗德一声怒吼。 但那些士兵根本不听他的,跌跌撞撞走向黑暗。 只见那鬼头人面猛然张开獠牙大嘴,便好似噬魂菇一般,将士兵灵魂吸入其中。 很快,黑暗中便再伸出人头藤蔓,赫然是方才士兵模样,七孔流血,开口呼唤。 “降神,游火!” 阿罗德眼见不妙,一声大吼。 所有正在祭拜的胡僧,同时从怀中掏出五彩绳线小人,默念经文,投入火堆之中。 “吼!” 狼头神仰天嘶吼,手中火炬缓缓挥舞,顿时有大片人形火焰,似雨点般撒出,飞向人头蛇藤。 吱吱! 大多数人头,顿时被烧得焦黑,发出怪叫,退入黑暗中。 “降神,飞沙!” 阿罗德又是一声大吼。 胡僧们立刻从腰间皮囊中抓出一把沙子,投入火堆。 狼头神手中黄沙也随之呼啸而出。 霎时间,周围黄沙席卷,形成巨大龙卷,将所有人头蛇藤隔绝在外。 那些侥幸逃生的士兵,几乎被吓破了胆,围在火堆间不停祭拜。 阿罗德也松了口气,对着众人打气道:“放心,神火黄沙范围内,我等便无危险,坚持到大主祭到来,便能带我们脱离灵界。” 说着,狠狠道:“等到神器宝刀送还京城,定要斩此邪魔!” 远处,张彪自然看得更清楚。 鬼头柳中存在终于现身! 那是尊古老神像,有五米多高,身着官袍、手持如意,也不知是那个朝代制式。 在其身上,缠绕着大量藤蔓,密密麻麻向外扩散,似乱蛇舞动,前方皆是人头。 神像面孔方正,但在其额头,赫然镶嵌着一具傩面,人面蛇颈,头生红冠,压得石像破碎,裂缝处竟然全是血肉…… 是傩面委随! 张彪眼中精芒四射。 委随一脉,专门对付“观”,谓之“委随食观”。 所谓“观”,便是指俗神,无论妖魔鬼怪、祖灵地灵,凡是以人间香火为食者,便是俗神。 俗神有善有恶。 善者,如崇圣寺药师佛,飨食香火,治病救人,有些还能庇护一地,免受邪祟滋扰。 恶者,不仅要求香火,还贪恋血食,以恐惧统御一方,划分地盘。 怪不得要用傩面委随镇压, 之前必是个恶神。 而如今,这东西也有了新的变化,成为鬼神,谓之“魕”。 鬼神与俗神,差别在于香火。 有些鬼神开始飨食香火,借众生愿力修行,无论是善是恶,都可变为俗神。 而俗神断绝香火,堕入灵界化为厉鬼,便称之为“魕”。 如永定河那化为邪物的土地神,便已成为“魕”。 正如傩面疆梁传承所说:“魕”者,擅统御众鬼。 在这尊“魕”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无头鬼,无论何种厉鬼,它们的头颅,全被“魕”鬼吸收。 好似提线木偶般,密密麻麻无头厉鬼汇聚,掀起阴风黑雾,将火罗教众人包围。 力量之强,竟使得狼头神身上火焰,都飘摇不定,变得有些暗淡。 好在阿罗德及时施术,使得双方形成僵持态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看着那有些呆滞的狼头神,张彪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火罗教,可称为香火神教。 单独战力,或者比不上他们这些独行侠,更别说擅于征伐的剑修。 但其法门却不可小瞧。 使用降神祭坛后,这狼头神的分身虽然呆板,却好似某种阵法中枢,能够增强他们的神术威力。 但凭这点人,可不够啊。 这尊“魕”鬼,给他的压迫感,和将军冢尸鬼差不多,但与龙尸肉芝佛和杀生教邪神相比,都还差了一线。 应该在五品左右。 想到这儿,张彪咬了咬牙,毫不犹豫运转灵视之眼。 他这些天已吃下小半根龙血灵参,真气与体魄都增强不少,耗尽全力,应该能看到。 之后,必然精力衰弱,真气大量消耗,没有一战之力。 但也没办法,到了鬼神这一级别,要么道行高深,以力强压,要么只能找到弱点克制。 果然,伴着额头憋胀刺痛,疲惫感不断涌上,一股信息也涌上脑海: 鲁相公(黄级五品) 1、忠义满天下,善恶由人心。 两千年前,为晋朝大司徒,孤身葬国,名满天下,死后受人祭拜,化为俗神庇佑一方。 后因末法降临,神威大减,无法庇护一地,百姓恶念诅咒侵染,堕入灵界,沦为魕鬼,祸乱一方被镇压… 2、虽有傩面镇压,但机缘巧合吞噬藤精,参悟委随神鬼术,控制群鬼,破封而出,可使用诡术:御鬼、迷魂、御植、布雾、蛊咒。 3、怀有对香火执念,但吸食香灰亦可使其神乱。傩面封印处为弱点。 4、感受到肉芝佛胎气息,渴望侵占法身…… 第102章 神火除鬼兽 原来这魕鬼,叫鲁相公。 结合灵视之眼信息,张彪已大致猜出因果。 俗神崇拜,必有尊称。 通常为三种方式: 一是佛道教派命名,例如什么真君、真人、金刚、佛,圣尊… 二是国家正统祭祀,府君、城隍、土地,都在其中… 最后,则是民间信仰,通常以相公、娘娘、夫人、大王等称呼。 鲁相公生前是亡国大臣,死后应该是受一地民间崇拜,形成俗神,又因百姓怨恨断了香火,化作邪物。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所谓“观”,便是观心显圣。 俗神飨食香火,也最易受香火愿力影响,善神可化恶神,恶神亦可为善神,皆是人们心中映照。 例如崇圣寺药师佛,若百姓心怀怨恨,时刻焚香咒骂,迟早会化为恶佛。 若当地有恶神,常年香火祝福,亦可转变为善神,护佑一方。 这些只是傩面疆梁中简单介绍,要想更加了解俗神,学会相应术法,必须得到傩面委随。 想到这儿,疲惫感迅速涌上。 即便傩面中还留有能量,张彪也只得脱离灵界,立刻盘膝打坐,先恢复一些精神。 他打坐恢复,下面可没闲着。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火罗教大主祭便带着一大帮胡僧匆匆到来。 同行的,还有御真府等人。 “快,设坛!” 眼看小庙周围浓雾,火罗教大主祭胡子都在发抖,颤声下令。 阿罗德是教中最出色弟子,也是他着重培养的下任大主祭,还有一众精锐教徒,若出了事,火罗教必元气大伤。 没有丝毫犹豫,火罗教徒们又燃起一个大火堆,拼命添加香料。 一时间,火焰升腾,浓烟翻涌。 众胡僧虔诚下拜,癫狂祭祀,充满各种弹舌音的呢喃声,响彻西市。 然而,浓雾还无法消散。 火罗教大主祭看到后,命人取出竹筒,往火堆中倒入数只硕大的黑蝎子,又一脸心痛从怀中取出一截干枯的胡杨枝,掰断一些,投入火堆。 呼! 霎时间,火焰升起数米,在众人惊讶目光中,竟形成个弯曲火舌,犹如蝎尾。 张彪此时也恢复少许,又使用傩面疆梁,魂入灵界观看。 只见随着另一座降神祭坛升起,灵界之中,又出现一尊狼头神。 它立在群鬼迷雾之外,身后蝎尾忽然暴涨,嗖得一声探入浓雾中,伴着翻涌火焰,刺入鲁相公额头。 石像头颅,竟燃起血色烈火。 “吼!” 伴着一声凄厉嘶吼,鲁相公迅速后退,驾御群鬼,回到鬼头柳区域。 浓雾瞬间将其包裹,另一个傩面的感应也随之消失。 张彪猛然起身,瞪大了眼睛。 他方才看得分明,狼头神蝎尾,正好击打在傩面委随附近,使得傩面松动不少,歪歪斜斜似乎要掉落。 那里也是鲁相公弱点,要不以五品魕鬼之凶悍,又岂会轻易离开。 鲁相公为五品,以他道行,根本不可能战胜,除非如火罗教这般,汇集众人之力召唤俗神,才能抗衡。 但若能想办法靠近,说不定能取走傩面委随。 看来要好好谋划一番… 与此同时,下方也浓雾尽散。 只见鬼头柳庙宇附近,横七竖八倒地的骁卫士兵们纷纷苏醒,满眼恐惧爬起,只是浑身虚弱,踉踉跄跄。 “快,扶他们下去!” 躲在远处的楚世元,此刻快步走来,哈哈一笑拱手道:“火罗教的神僧们果然不凡,本将真是大开眼界。” “将军过奖了。” 大主祭应付了一句,便匆匆迎上从庙中走出的阿罗德等人,仔细询问。 御真府其他人,自然也懒得理会这位金吾卫大将军。 楚世元面色尴尬,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握了握腰间杀生教玉佩,转身就走。 “是魕鬼!” 阿罗德脸色苍白,开口道:“虽然那邪物隐于暗中,但却瞒不过婆罗神法眼。” “魕鬼?” 大主祭闻言,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丰乐坊那边,尸鬼的消息多半没错,这里又出现一尊魕鬼,还有那龙尸肉芝…” “玉京城,为何如此热闹。” 阿罗德望着周围,叹了口气,小声道:“大主祭,九州香火昌盛,但要想立足,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难啊…” 大主祭却异常坚定,“西域和草原那边已乱成一团,到处打仗,鬼物横行,九州如今也显乱象,错过机会,我教便再无机会。” “穿过沙暴,方能找到绿洲啊。” “您所言在理…” “啊!” 二人正在说话,忽然间又阴风大作,不远处一名胡僧脑袋突然掉落,只来得及惨叫半声,便已没了气息。 咔啦! 又是一名胡僧,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到,凭空飞出,落在地上时,胸腹已多了只巨大爪印,肠子涌出,惨叫不断。 客栈窗户上,张彪眉头一皱。 他还带着傩面,看的一清二楚,分明是只巨大马猴,浑身黑毛,鬼面狰狞,两眼还闪着红光。 其竟在灵界与现世之间,不停穿梭杀人,还将活人生魂拖入灵界,大口啃食,凶残至极。 是鬿兽! 张彪这次,终于看清其面貌,非常眼熟,正是上次抓捕陈猴儿时,打死的那只大马猴。 原来是这家伙… 张彪倒也不奇怪,鬿兽可不是任何动物亡魂都能形成,灵性越足,化作的鬿鬼越强大。 这只大马猴与人多年相处,早已通灵,若是不死,说不定未来还会化妖。 怪不得西市之中,很少有厉鬼出没,恐怕刚出现,就被鬿兽抓去,为鲁相公操控。 如今,应该是来报复了。 “孽畜!” 大主祭也显然察觉到,气得够呛,连忙跑到火堆旁,与阿罗德念动法咒,投下几枚五彩绳人。 呼! 灵界之内,巨大的狼头神再次挥舞手中火炬,甩出一尊尊火人,从四面八方围住鬿兽。 吱吱! 大马猴躲闪不及,身上黑毛被烧了好大一片,却更加凶残,速度猛然加快,如同一道残影,四处乱窜,躲避火罗教游火神术。 乘人不备,大马猴竟又抓死一名御真府异人,将其生魂拖入灵界,大口吞噬,身上烧伤也迅速好转。 竟如此难缠…… 张彪也有些意外。 他现在精力不足,虽无法使用灵视之眼,但也看得出来,这只鬿兽大马猴,不仅能穿梭灵界。还有噬魂修补自身、爆发速度一类诡术。 如此强横,应该是鲁相公手段。 忽然,远处呢喃声响起。 张彪两眼一瞪,望向坊门处。 只见那腐朽的坊门前,矗立了一人,正是杀生教左护法许灵虚。 他手持黑幡,口中念念不停。 吱吱! 大马猴忽然一声惨叫,双爪抱头,在地上不断翻滚。 火人们抓到机会,呼啸而下,瞬间汇聚,将大马猴化作一团烈焰。 浓烟之中,一具焦黑的人形躯体缓缓消散。 “何方道友相助?” 大主祭也有些惊讶,扭头询问。 御真府众人面面相觑,鼠婆婆安抚着鼠怪元宝,眼中满是恐惧,偷偷向坊门处瞧了一眼,却不敢说半句话。 而在坊门处,许灵虚早已在几名金吾卫士兵掩护下,转身消失于人群中。 这一切,自然被张彪看在眼里。 他一点儿也不奇怪。 无论将军冢尸鬼,还是鬼头柳鲁相公,都对肉芝佛胎有所觊觎。 杀生教,自然想要铲除。 火罗教,纯粹被当做了枪使。 可惜眼下精力真气不足,对方又有金吾卫守护,难以斩杀。 想到这儿,张彪深深看了眼正得意洋洋的楚世元。 大主祭见无人回答,也只得开口道:“曼塔,那鬿兽必留有东西,你们去取一下,小心点。” “是,大主祭!” 围在降神祭坛旁边的几名胡僧,立刻往口中塞入不知名叶片,脑袋摇摇晃晃,竟也进入灵界之中。 他们自然没有灵界拓展视线之法,离开火堆,看向周围便一片漆黑。 好在他们手中火把,也是某种法器,几人围成一团,在腐朽的灵界西市中不断搜寻。 然而找到鬿兽死亡处,地上却只有一团黑灰。 胡僧们面面相觑,只得无奈折返,回到现世说道:“回禀大主祭,鬿兽并未留下什么?” “没有?” 大主祭也有些奇怪,摇头道:“许是神火威力不凡,烧得太干净。” 他心绪不宁,看向鬼头柳小庙,愁眉不展道:“丰乐坊尸鬼,我教有克制之法,才敢应下此事。” “但这魕鬼却毫无头绪,若是脱困,恐怕会找我教麻烦啊。” 说着,看向御真府众人,“诸位道友,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御真府众人纷纷摇头。 鼠婆婆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鬼神不同寻常厉鬼,听说极其记仇,贵教若有办法,还是先镇压此物为好。” “至于如何对付,老婆子实在不知。” 大主祭闻言,顿时一脸苦涩。 鼠婆婆所说,他当然知晓,甚至教中典籍上,还记有鬼神复仇,使得一个国家动乱灭亡之事。 阿罗德开口道:“大主祭,陛下说神刀已快到京城,到时也未必怕了这邪祟。” “那需要时间。” 大主祭皱眉道:“神刀是为了斩杀尸鬼,使用后必元气大伤,香火供奉半月才能恢复,陛下催得紧,难以兼顾啊…” “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坊门处呵斥声响起。 只见一名武侯两眼茫然,不顾金吾卫呵斥,快步冲向御真府众人,手中还挥舞着一截破布,呆板吼道:“破解之法在此!” “迷魂术?” 大主祭一眼便瞧出蹊跷,见金吾卫已端起长枪,连忙叫道:“莫要动手,让他过来!” 那武侯踉踉跄跄走来。 大主祭一把抢过破布,只见上面用木炭歪歪斜斜写道:香火供奉可令其迷乱,神名鲁相公! 坊市之外,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张彪看了看墙上的妖人太岁通缉令,压低斗笠,消失在人群中…… 第103章 任督二脉通 日升月落,转眼又是三日。 小雪已过,虹藏不见,地气日渐闭塞,风雪停停歇歇,玉京城比往年数九隆冬还要寒冷。 洞窟之中,火光摇曳。 张彪赤裸上身站浑元桩,双目似睁似闭,随着胸膛一起一伏,前腹中线任脉、后背脊柱督脉,各鼓起一个小包。 似小鼠爬行,沿途肌肉不断颤动。 每次呼吸,都有利箭似的白烟喷出,竟引得周围风声滚滚。 密室的作用,此时得以体现。 在外面练功,难免引人窥视,若被打扰,便是走火入魔。 随着真气运行,张彪额头渗出细汗,体内更感觉如同火炉。 炽热真气在体内翻涌,如同暴躁火龙,必须全神贯注引导,才能令其不脱离经脉。 龙血灵参的作用远超预估。 大补真气、锻体炼骨,两种药效同时叠加,起到的作用,远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炼气期简单来说,就是积蓄后天之气,锻体,最后引入先天之气。 这是一个逐渐蜕变过程,张彪尚未打通全身窍穴,以后天之气滋养筋骨,便提前锻体,所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而且因为灵参锻体,真气运行积蓄的速度远超以往,竟已有贯通任督二脉迹象。 万事万物,皆有代价。 服用宝药可迅速提升道行,但走火入魔风险也成倍提高。 张彪不敢大意,忍着挖骨掏髓般剧痛,集中全部精神引导。 轰!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一阵轰鸣,好似遥远的天空有天钟敲响,紧接着甘露垂下,舌下分泌大量液体。 清凉甘甜,宛如仙酿。 张彪不敢大意,忍住一口吞下的欲望,喉头微动,一点点咽入腹中。 似清凉雨水落下,体内沸腾的火炉升起大量真气,充斥任督二脉。 甘露分泌不停,整整持续了三炷香的时间,张彪体内温度渐降,那条暴躁的火龙,也逐渐被驯服。 嘭! 头顶之上,三阳真火点燃。 与往日不同,这次火焰不停翻卷,竟形成一个小火球,呼呼旋转,吸收体内真火逐渐壮大。 约皮球大小时,才停了下来。 张彪缓缓睁眼,双目中的血丝已然散去,瞳孔精芒四射。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惊喜。 头顶火球便是《三阳经》标志,自此不再是无根之火,可自行旋转,不再向外溢散。 今后踏入灵界,真火球便是护身之物,只要不故意掩藏,魑魅魍魉便不敢靠近。 当然,若他要加持莫问刀用来攻击,真火还是会消耗。 而且,强大的厉鬼也并不畏惧。 炼气期三境,标志便是点燃真火火球,点燃三颗,便是炼气期大成。 或许是锻体的原因,张彪没想到,虽只打通任督二脉,但却提前点燃。 想起之前险境,他还心有余悸。 忽然,张彪面色一变,只觉胸中忽然烦闷炽热,好似有什么要涌出。 噗! 一口鲜血嘭在地上。 此刻天寒地冻,即便洞窟地面,也蒙上了一层白霜。 鲜血落地,竟嗤嗤冒着白烟,使得白霜融化。 丹毒! 张彪眼角一抽,立刻知晓原因。 服食法的副作用便是这个,吞噬灵药,那些身体无法吸收的药性,便会积累成毒。 丹毒按物性划分,有金木水火土五性,阴阳之别。 自己这,应该是阳火之毒。 按照《三阳经》上所述,一旦产生丹毒,根本无药可解,若以清凉宝药平衡,或许能缓解症状,但药性却不会消失,只会累积,化作更难缠的阴火之毒。 最好的办法,便是停止服食,稳固修为,运行真气,将毒性逐渐排空。 张彪眼中略带庆幸。 阳火之毒导致吐血,还算不错,正好收集,与朱砂香灰混合,制作炼器材料,因其中火性,威力更强。 有些丹毒,甚至会让身体异变,例如毛孔长出苔藓、皮肤不停生长脓疱,溃烂流水。 看来,要稳一段时间了。 张彪微微摇头,微微用力,流线型的肌肉便拉出根根细丝,犹如钢筋。 嗖! 他一个空翻,竟以两指撑地,稳稳倒立而起,并且指头还伸的笔直。 有些武术高手也能做到,但即便以前所谓的宗师,在体重作用下,双指也会弯曲。 双指笔直,意味着筋骨、肌肉、筋膜已打破人体限制,坚韧如钢,一指便能将人戳死。 “妙!” 感受着越发强壮的身躯,张彪一声赞叹,空中翻身立稳,来到桌前。 木桌上,散落着一枚晶石,约莫拳头大小,棱角分明,闪烁着黑曜石光彩。 鬿石(黄级二品) 1、鬿兽吞噬厉鬼亡魂,凝聚于内,消亡后残留。 2、灵性自生,兽魂化形于灵界,其中蕴含杀意执念与灵界之力残余,穿梭两界、迷魂之力,可用于施展诡术,炼制诡器。 3、使用此物,须有相应方法。 4、一尊鬼神助其提前凝结… 此物正是鬿兽马猴死后所留。 这只马猴或许灵性十足,被鲁相公看中,助其提前形成鬿兽。 所谓“石”,是比“余”更强的材料,是厉鬼核心,比如刚强大的魆鬼,便会形成魆石。 再往上,便可称“盘”,类似胎盘,最终孕育“丹”。 二品的鬿石,那大马猴至少是三品,怪不得如此癫狂,短短时间提升至此,原本灵性十足,却彻底没了晋升鬼神希望。 但鲁相公只要看门的疯狗,又岂会培养出威胁自己的存在。 火罗教仗着俗神之威,斩杀鬿兽,张彪自然不会错过机会,提前将鬿石收走。 看着手中鬿石,张彪只是稍微犹豫,便将其捣成粉末,与白骨妖粉末混合,朱砂血液调匀,用毛刷小心涂抹在披风之上。 随着液体涂抹,鬼影披风渐渐染上了一层暗红。 上面喜神红绳所绣莲花符图,顿时微微颤动,血色消散,披风黑色更加深沉。 张彪一抖披风系在身后。 嘭!仟仟尛哾 真气运转,顿时黑雾炸裂,再出现,已在数米之外。 嘭!嘭!嘭! 黑雾不断炸裂,张彪身形上下左右闪烁,犹如鬼魅。 他松了口气,眼中有些心疼。 鬾石也有穿梭两界之力,足以代替魆余,虽说有些浪费,但效果却更胜一筹。 眼下厉鬼还未大批出现,几乎没有机会,凑齐足够魆余。 比起浪费,增加战力更重要。 任督二脉已经打通,体内真气十倍于以往,再加上鬼影披风,只要不被术法克制,普通人千军万马也围不住他。 想到这儿,张彪来到密道石门前,仔细倾听。 地道内,依旧阴风咆哮,甚至石门之上,都覆盖了一层白霜。 自从他砍了那古怪黑棺材一刀后,将军冢便彻底苏醒,黑凶阴兵每日疯狂巡逻,已拓展到地道这边。 张彪不知道,龙尸药田内发生了什么,猜测多半是两尊邪物开始了争斗。 那边的龙血灵参,已被他挖掘大半,即便有,也剩不下几颗。 两尊至少五品的邪物争斗,贸然参与其中,实在不明智。 想到这儿,张彪将一应法器装备好,离开了密窟。 眼下天光微亮,漫天风雪未停,道观院内积雪有齐膝深,周围竹林更是被积雪覆盖。 张彪看了看雪地,整齐光滑,连小兽的痕迹都没有,证明这几日没人来过。 他眉头微皱,有些奇怪。 上次便与王信说过,让其回家考虑一番,是否要踏入修行界。 如果说玉京城有谁他信得过,自然是这从小跟在他屁股后,亲如兄弟的王信,王叔和铁守明都要排在后面。 那小子的性格他知道,虽看似不靠谱,实则粗中有细,即便不愿修行,也定会来通知一声。 难道出了事? 张彪若有所思,在鬼影披风外,又披了一层敞口青袍,关紧院门,离开竹林。 西市那边,他已留下克制之法,不知火罗教进行的如何,若鲁相公被迷晕,就能趁机夺取傩面。 他计划先去看一下进展,再到王信家中走一趟。 此刻,丰邑坊坊门刚开。 布满积雪的道路上,竟已人来人往,咳嗽声不停,各家棺材和香烛铺子也早早开门,生意异常红火。 张彪眉头微皱,走进旁边最大的棺材铺,询问道:“周坊正,这是出了什么事么?” 坊正周通正在忙碌,咳嗽了几声摇头道:“今年寒冬来得早,伤寒咳嗽、胸痹中风者也多了数倍,许多老人都没抗住,各坊丧事不断。” “哎…虽说生意比往年好了数倍,但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哦,还是身子要紧。” 张彪微微摇头,转身离开坊市。 果然,街上也清冷了不少。 他快步而行,没多久便到了西市,奇怪的是,西市却比往常还热闹。 坊门大开,金吾卫只是远远看着,对汹涌的人流根本不阻止。 张顿时有些奇怪。 要知道,西市之前可是死了不少人,难道…… 他快步进入坊市,眼前顿时出现一幅奇景,鬼头柳小庙外,横放了一排香炉,无数百姓焚香祭拜。 青烟缭绕,竟打着旋在上空形成龙卷,人声鼎沸,祈求声不断。 “鲁老爷,保佑我爹病早点好…” “鲁老爷,保佑我家渡过寒冬…” “鲁老爷,求您保佑我孩子…” 而在寺庙周围,正有十几名火罗教胡僧,手持长幡默诵经文,一座座巨大火堆燃烧,香味四溢。 张彪顿时了然,眼角抽了抽。 他只是提醒了一下, 这火罗教,竟想将鲁相公渡化,收入教中! 第104章 事事非人定 千算万算,算不到人心。 张彪没想到,自己只是透露了鲁相公弱点,火罗教竟弄出这般阵仗。 这便是思维习惯差异… 他孤身一人,既不擅于揣测上意,又不喜欢管理属下,所思所想自然不同。 张彪心中感叹,随后便找了附近酒楼,要了酒菜包间,关紧门窗,头戴傩面进入灵界。 周围景象变化,腐朽阴沉。 远处,展现一幕奇景: 环绕鬼头柳有四堆火焰,四尊狼头神分身以四象方位静静矗立,宛如古老神像。 在它们力量下,香火愿力散发淡淡金芒,犹如三柱巨香。 这些力量不断蔓延。仟仟尛哾 鲁相公虽任然被黑雾包裹,但密密麻麻藤蔓人头却探出浓雾,满脸贪婪吸食香火。 这…… 此情此景,令张彪愕然。 好家伙,还真有可能让他们成功。 这可是五品鬼神,以目前修士实力,单打独斗根本不可能战胜。 等其吸收足够香火,沾染百姓愿力,洗去执念怨恨,再挑选出庙祝代言,便可重新化为俗神。 说不定还能和崇圣寺药师佛一般,得到朝廷册封。 对此,张彪乐见其成。 俗神飨食一方香火,除非大多数百姓心存恶念,否则必会庇护一方。 大劫之下,难能可贵。 加入火罗教也无关系,甚至火罗教若想得到香火,也要受百姓宏愿绑架。 这是香火神教和俗神优势,能在乱世中迅速崛起,但也是弱点。 无论如何,在大雾灾降临之前,若能有一尊强力俗神庇护,也是玉京城百姓福祉。 想到这儿,张彪同样露出笑意。 弄这么大阵仗,一定有朝廷力量,甚至暗中推动。 鲁相公看模样已吸昏了头,今晚便动手,取走傩面委随,免得夜长梦多。 打定主意后,他便压低帽檐,穿过人群离开了西市。 ………… 南城,永福坊。 这一片居住的,大多是京中小吏,王信与铁守明家都在此地,虽说比不上北城权贵,但坊内治安很是不错。 刚走到街角,张彪便脸色一变。 只见王信家小院门上,赫然贴着封条,来往之人都远远避开。 出事了! 张彪脸色阴沉,压低了帽檐,从风雪中走过,装作不经意瞟了一眼。 封条上,赫然落着京兆府大印。 京兆府?! 王信这小子犯了什么事? 铁守明怎么也不帮衬一把,或者找自己帮忙? 张彪心中恼火,拐了个弯,进入另一条巷子,往铁守明家而去。 但还没到地方,他便转身就走。 铁守明家,同样贴着封条。 不仅如此,门口还蹲了两名不良人,正打趣闲聊。 “站住,干什么的!” 看到张彪扭头就走,形迹可疑,二人当即一声大喝,急匆匆跑来。 唰! 快到跟前时,张彪猛然转身,掐着二人脖子,冲入暗巷。 两名不良人只觉脖子一紧,耳边风声呼啸,身子嘭得一下撞在墙上,昏头昏脑,七晕八素。 张彪取出迷魂镜。 二人刚要求饶,便觉脑子一昏。 “谁派你们来的?” “不良帅焦雄。” “这家犯了什么回事?” “偷盗皇家之物。” “人呢?” “京兆府大牢…” 很快,张彪便转身离开。 两名不良人迷迷糊糊返回原地,半天才清醒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没,怎么后背有点疼。” “我也是…” ………… 出了永福坊,张彪便直接往光德坊京兆府而去。 他此刻心中充满疑惑。 王信曾在六扇门任职,铁守明更是铜牌捕头,偷盗皇宫财物,简直是笑话。 即便偷了,又岂会全家被抓。 其中必有隐情! 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紧邻西市,原本就是繁华之地,加上要管理城中大小事务,因此即便大雪纷飞,也人流不息。 此刻,京兆府门口聚了不少人。 有丰乐坊那边百姓,来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家中… 有商人拉起血幅,下跪告状… 还有人扭打,互相叫骂… 张彪见状也不奇怪,玉京城百万人口,每天官司不计其数,每天都是这么热闹,衙役们打也打不走。 此刻还是白天,京兆府内官吏衙役众多,不好潜入。 他随意找了间对侧茶楼,要了碗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握住玉佩。 黑猫月影出现在他的脚下,转了几圈,嗖的一下跃出窗户。 吞噬蛇灵后,月影明显强悍不少,即便白天,也可使用诡术隐身。 张彪曾来过京兆府提审犯人,因此很是熟悉,转了几个弯便来到侧院牢房,穿过一道道守卫,到达地下幽暗牢房。 京兆府牢房,分甲乙丙丁四等,又有男监和女监。 张彪操控着月影,很快在丙丁牢房,找到了铁、王两家人。 王家还好说,王信父母年迈,虽然神情萎靡,却也没伤。 铁守明妻子却有点可怜,身上满是伤痕,儿子也被打的气若游丝。 张彪眼中满是怒气,却没打草惊蛇,而是操控月影,往甲字牢房而去。 那里,都关押着重刑犯。 “冤枉啊!” “我真和妖人太岁无关!” 刚进牢房,便听得声声嘶吼。 张彪心中愕然,仔细一瞧,许多竟都是天地门帮众。 这些人都是受了他连累。 李府被屠,皇帝赵冕震怒,没抓到崔老道和长庚道人,这些人自然倒了霉。 杀头倒不至于,但难免要关一阵子,说不定还有其他帮派落井下石,趁机夺取天地门产业。 玉京城便是这样,任何事件都不是孤立存在,牵一发便会动全身。 张彪自然不会有啥同情心。 江湖中混便是这样,游走于黑白之间,来钱快,同样也风险大。 这天地门中、盗贼、骗子、杀手,没一个手底下干净,包括他也一样。 然而转了几圈,依旧没找到二人。 张彪心中疑惑,难道已经死了? 他若有所思,又操控月影,来到另一侧小院。 这里摆放着京兆府各类卷宗。 空气中,充斥着腐朽发霉的味道,因为怕失火,所以只有一名小吏,点着昏暗烛光,在案牍上不断抄写。 喵! 猫叫声响起,这小吏愕然抬头,只见一双碧绿猫眼,随后便脑子一昏,两眼呆滞。 月影施展诡术迷魂,虽无需言语诱导,但也干不了太复杂的事。 好在张彪熟识卷宗摆放,先是操控小吏找到牢房名册,随后按照编号,王信父母批捕文案。 仔细一瞧,上面记录很简单。 王信与铁守明,私闯皇家禁地,被当场抓住,禁卫那边发下通知,让抓捕二人家人,审问同党。 只有一个地点:卫阳公主别院。 操控月影回来后,张彪再也忍不住,咔嚓一声捏碎手中茶杯。 他脸色难看,脑子急速远转。 卫阳公主乃当即皇帝赵冕胞妹,前些年便因病去世,那宅子也早就空了下来。 王信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二人若只是被抓,便还有救。 只是卫阳公主别院紧邻皇城,那边坊市百姓禁止入内,防卫森严,若想悄无声息救人出来,没那么简单。 麻烦还不止这点,若二人逃脱,京兆府这边的家人便会陷入险境。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同时将人捞出来。 罢了,西市这边不能耽搁,先取出傩面,随后便前往卫阳公主别院打探。 想到这儿,张彪起身离开光德坊,来到西市后,再次潜入仓库,闭目盘膝,静待时机。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仓库黑暗中,张彪猛然睁眼,将傩面疆梁戴在头上,纵身一跃,进入灵界。 他已打通任督二脉,真气雄厚,能在灵界坚持更长时间,不需要肉身跑到炭房那边涉险。 仓库紧邻坊墙,若遇意外,直接便可逃离。 周围景色大变,腐朽的楼阁层层叠叠,天空昏暗阴沉。 张彪已习惯灵界模样,在腐朽阁楼间飞速穿梭,向着鬼头柳方向而去。 快要靠近时,他忽然心中警觉,一个激灵躲在墙后。 只见三道身影,正站在前方百米外发霉断墙外,窥视着远处火罗教降神祭坛。 其中一人正是许灵虚。 除他之外还有两人。 一书生身着青袍,眼睛微眯,笑得像狐狸,腰间挂着几串葫芦。 还有一黑衣老者,驼背佝偻,背着个二胡。 杀生教! 张彪心中一凛,低头不看几人。 这些家伙灵觉不俗,上次便被许灵虚发现,如今却有三名高手。 他倒是不惧争斗,但若耽误取傩面,那就得不偿失。 “到底是谁出的鬼主意!” 那驼背黑衣老者脸色难看,“若这魕鬼成为俗神,抢占上主法身,坏了教主大事,你我都要倒霉。” 许灵虚也很无奈,“法身气息泄露,上主沉眠,魕鬼与那尸鬼同时作祟,除非进行杀生祭,否则我等也对付不了。” “我已打探清楚,火罗教计划收服这魕鬼,等明日神刀入京,便举行大祭斩了尸鬼,若其成功,这乡野小教便能乘势而起。” “到时,那些宗门肯定会笑话。” 狐狸眼书生捂嘴一笑,“二位急什么,我倒有个法子,让尸鬼与这魕鬼争斗,到时两败俱伤,困局立解。” “不过,那火罗教的金刀,可是个麻烦…” 许灵虚点头道:“好办,我这就调集七十二煞,明日出城截杀…” 第105章 委随有神术 三人在那儿商议阴谋,张彪也没闲着,对他们分别使用灵视之眼。 他试过探查自己,在打通任督二脉后,已晋级黄级二品,不过多了个阳火丹毒的负面状态。 或许是道行提高,再加上相距遥远,三人都未发现。 许灵虚还是那般,黄级一品,实力没有增长,但却多了个词条:因办事不力,遭杀生教主吸食精血,每日需吸血疗伤… 黑衣驼背老者叫吴老四,是来自郴州的说书艺人,原本就是老一辈江湖高手。 因生患重病,加入杀生教,屠戮一村百姓行杀生祭,不仅大病痊愈,还得了天神神通:魔音。 而狐眼书生,信息则更有趣: 白阎(黄品一级) 1、来自江左的术士,为江湖名医之后,精通医术与武艺,天生恶念,自小喜欢骗人为乐,毒杀豪绅后加入杀生教,位列七十二煞,目前替大梁皇帝炼制夺天丹。 2、行杀生祭,散播瘟疫致一城百姓病死无数,获得神术:毒蛊、人丹。 3、感染邪念,需噬魂为生… 4、受天外邪念蛊惑,暗中加入妄法教,获得神通:变脸,破坏杀生教大祭… 竟是个二五仔? 张彪着实有些诧异。 杀生教隐于暗处,图谋不轨,没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邪神算计。 这白阎受天外邪念蛊惑,又能获得神通,背后无疑是一尊邪神。 妄法教,又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寻思之时,那三人已嘀嘀咕咕一番,随着许灵虚摇动黑幡,瞬间脱离灵界。 张彪要取傩面,也顾不上追踪,眼见他们离开,便继续前行,来到鬼头柳附近。 依旧是白天那般场景。 四尊狼头神分身,以四象方位包围鲁相公,不让其逃脱。 而在鲁相公身前,百姓香火愿力,则被狼头神凝成三颗淡金色光柱虚影。 所谓祭神三炷香,佛道谓之戒、定、慧,道门称呼天、地、人。 像火罗教这般,从原始萨满脱胎而出者,则通常直接燃烧香料。 鲁相公本为俗神,自然是三炷香。 如今夜深人静,没有白天香火炽盛,但依旧余香飘荡,使得那些藤蔓人头都闭上了眼睛,好似在安眠沉睡。 而几个降神祭坛周围,都有火罗教僧人或巡逻,或打坐念咒。 人还不少… 降神祭坛光焰范围内,张彪自然不敢靠近,即便用影遁术也会被克制,好在中央还有不少缝隙。 他鬼影披风一抖,瞬间黑烟炸裂,地面一道黑影飞速前行,顺着灵界幽暗处,进入鲁相公黑雾范围。 这黑雾,便是鬼神领域,乃操控群鬼,聚拢阴煞之气形成。 相较于将军冢尸鬼操控的黑凶,这阴雾杀伐凶气稍弱,但却更善于隐藏。 张彪刚进入浓雾,便见雾中密密麻麻的无头厉鬼静静矗立,一动不动。 这里的厉鬼种类着实不少,鬾、魆、魅、鬽,甚至还有少见的魑鬼。 但宰了也没用,因为它们的核心已与鲁相公融为一体,即便用冥火焚毁,一段时间后也会重新凝聚。 这便是鬼神的可怕,不仅自身强大,还能操控众多鬼仆。 张彪不敢惊动,继续使用影遁术,绕过一头头厉鬼。 越靠近鲁相公本体,那些蛇一般的藤蔓便越密集,甚至还在缓缓扭动。 按灵视之眼信息提示,这藤蔓本是精怪,被鲁相公吞噬后,融为一体,成为法器一般存在。 这东西同样有警戒作用,张彪不敢触碰,不停调转方向绕过。 令他惊喜的是,鬼影披风上,喜神红绳绣的莲花符,同样在吸收阴雾,将他气息掩藏,不被众鬼发现。 终于,他来到了鲁相公本体前。 其本体乃是石像,周身缠绕藤蔓,额头之上,傩面委随摇摇欲坠,露出后方孔洞。 鲁相公石像下,竟有血肉蠕动。 张彪看到后,微微摇头。 傩面当然可镇压邪物,但却离不开修士操控,这傩面积蓄力量消失,已无力镇压。 那里,便是鲁相公弱点。 自己若以三阳真火加持莫问刀,不知能否将其斩杀。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乃是多年来习惯,但刚一冒起,张彪便暗道不妙。 果然,杀机生,鬼神自有反应。 鲁相公的石像双眼猛然睁开。 而张彪早已腾空而起,一把揪下傩面,施展影遁飞速逃跑。 吼! 鲁相公额头血肉四溅,一声凄厉吼叫,周围藤蔓和厉鬼顿时沸腾。 “滚!” 看着蜂拥而来的鬼物和人头藤蔓,张彪一声低喝,头顶三阳真火球猛然升起。 似烈阳初升,阴雾被驱散,无头鬼们浑身冒烟,飞速后退。 那些人头蛇藤却不畏惧,即便脸上照出片片焦痕,也要疯狂上前。 但三阳真火的作用,可不止这些。 强大吸力传来,张彪灵体瞬间突破重围,消失于空中。 吼! 鲁相公被激怒,人头藤蔓疯狂扭曲,群鬼暴动,掀起阵阵阴雾。 “快,安抚!” 外围的火罗教徒们吓了一跳,连忙大声祭拜,往火堆中添加香料。 与此同时,那三柱金香也卷起青烟,融于鲁相公黑雾之中。 石像不受控制,拼命闻着香火,神情也渐渐舒缓。 “出了什么事?” “有人闯进来啦!” 火罗教徒们心有余悸,一阵骚乱…… …… 仓库之中,张彪猛然睁眼。 他看了看手中傩面委随,眼中满是喜色,但却顾不上血祭,塞入怀中,离了仓库,跃上坊墙。 “小贼哪里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只见那火罗教弟子阿罗德,竟腾空而起,飞上坊墙,同时抛出五彩绳人,化作火人袭来。 这家伙会飞? 张彪吓了一跳,鬼影披风一抖,莲花符上储存的煞气化作两道阴咒飞出。 嘭! 火人与阴咒同时消散。 阿罗德此时也跃上坊墙,一手黄沙飞舞,又抛出火人在周身环绕,对着张彪冷哼道:“太岁,原来是你,偷袭我教神祭,意欲何为?” 张彪这才看清,对方手中一道细线收回,原来是和自己勾魂索同样器物,不过细若绳线,透明如蛛丝,黑夜下难以发现。 这是啥宝物… 张彪这才放下心来。 远处,火把似游龙,马蹄声声,巡逻的金吾卫已闻讯而来。 张彪本要施展影遁术离开,但心中一动,冷声道:“我是追杀杀生教而来,李府是其巢穴,他们有大图谋…明日会袭击抢夺你们的神刀…” 他快速将杀生教阴谋讲述了一遍。 阿罗德听得眼中阴晴不定,怒斥道:“不可能,休想妖言蛊惑我!” “爱信不信。” 张彪冷冷一笑,此时金吾卫巡逻队伍已进进入坊中,他低声道:“不仅李贵人,这金吾卫统领楚世元,也是他们的人。” 说罢,披风一抖,黑雾炸裂,融入夜色中消失。 阿罗德犹豫了一下,并未追击,而是站在坊墙上,眼神变化不定,心中翻江倒海。 “神僧,出了何事?” 金吾卫队伍策马而来,带队的副将在坊墙下拱手询问。 阿罗德沉默了一下,“无事,有毛贼闯入,被我吓跑了。” “是我等失职,快,四处搜寻!” 金吾卫众人立刻散开搜索。 阿罗德静静站在坊墙上,思索了片刻,咬牙离去。 ………… 噗! 密室之中,火把被一一点燃。 张彪卸下鬼影披风,长长出了口气,眼神有些阴沉。 离开西市后,他当即绕了个弯,往卫阳公主别院而去。 可惜的是,那里已人去楼空,偌大的别院内,连鬼都不见一只。 他抓了一名巡逻卫士,用迷魂术询问,但对方一无所知,只是曾在白天见到,宫中禁卫统领萧参前些日子,在公主别院出没过。 萧参此人,张彪早有耳闻。 其是将门出生,京中有名的宗师级高手,乃皇帝亲兵禁卫统领。 难道此事,与赵冕有关。 对方大多时间都在皇宫,要想询问,必须潜入皇宫,时间不够,张彪只得先回道观。 他来到木桌前,点燃蜡烛,从怀中掏出傩面委随。 传闻之中,委随乃上古凶兽,双头人面蛇,紫身红冠,虽说长得怪,但却是吉神。 古人相信祭祀它可以称霸天下,至今宫中大年傩舞,还会祭祀委随。 正如传闻,傩面委随亦是傩面蛇颈,头生肉冠,灵视之眼探查,和傩面疆梁信息很是相似。 张彪饮下八珍气血汤,一番打坐运气后,阳火丹毒再次作祟,干脆一口鲜血喷在傩面委随之上。 眼见鲜血被渐渐吸收,他直接戴在头上,躺倒在地。 意识集中,逐渐变得恍惚。 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了一幅幅奇景:荒山大泽、废庙古墓,神态各异的俗神屹立于蛮荒大地。 有的飨食香火,万民祭拜… 有的兴风作浪,贪恋血食… 委随神现身,化作双头人面蛇,大若山峦,沿途俗神纷纷跪拜… 脑海中,诸多关于俗神的秘密,被一一揭晓,从祭拜方式到种类,弱点,都被详细阐述。 同时,四种术法缓缓出现。 神术:神飨、御神、禁神、咒神。 术法以力量来源命名,疆梁一脉皆是诡术,委随一脉全是神术。 但与火罗教不同, 他们是夺神之力为己用! 第106章 杀生教遭袭 风雪飘飞,寒风凛冽。 旷野之上,一片苍茫无际。 “驾!” 马蹄破雪,旌旗飘荡,一大队骑兵于官道上策马奔行。 他们身穿银甲,背后红色斗篷猎猎飞舞,尽管脸上冻得紫红,但依旧目光坚韧,显然都是军中精锐。 队伍中央,游击将军傅怀义不时用手摸一下背后锦盒,很担心此物丢失。 他是将门之子,祖上也曾风光过,在玉京城高不成低不就,在御林军中混口饭吃。 原本以为此行,只是简单迎回宝物,这种任务他没少接,怀州王也很是痛快,并未刁难。 然而一路所见,令他心惊胆战。 露宿山间破庙,夜晚狂风大作,树林间影影绰绰,不知有什么东西窥视… 路过荒坟,忽起浓雾,有红衣女子身影徘徊,几名将士蒙了心窍,策马冲入浓雾消失不见… 破败的山村,冬日夜晚雷声不断,次日醒来,老树上,狼狗大的壁虎已化为焦炭,恶臭扑鼻… 好在这盒中宝刀越显神异,经常示警,还自行出鞘惊走邪魅,才让他们安稳回到京城。 即便如此,也死了十几人。 傅怀义又摸了下身后锦盒,望着远处开口道:“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众将士闻言,皆心中振奋。 这趟旅程,实在难熬。 嗡! 就在此时,匣中宝刀鸣响。 “警戒!” 傅怀义一个激灵,大声下令。 众将士立刻策马围成一团,弯弓搭箭,看向四面八方。 风雪呼啸,旷野一片寂静。 然而,没人敢大意,路上宝刀几次示警,没一次不出事。 呼! 不知何时,周围风声变得更大,飞雪夹杂着浓雾,视野模糊不清。 傅怀义忍不住怒骂,“妈德,临近京师,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话音未落,风雪中便想起声音。 “有人再奏乐?” “嗯,好像是二胡…” “为什么我想哭…” 将士们仔细聆听,有人忍不住垂泪,有人两眼则渐渐变得呆滞。 锵! 匣中刀鸣,惊醒众人。 “小心,别被迷了!” 傅怀义一声大吼,咬牙道:“别耽误时间,我们突围,所有会动的,全部乱箭射死!” “喏!” 一声令下,骑兵再次策马。 嗡嗡嗡! 前方浓雾中,再次响起怪声。 “放箭!” 咻咻咻! 乱箭飞入浓雾,怪声仍未停歇。 陡然间,浓雾中飞出一大片毒蜂,各个都有拇指大,瞬间冲入骑兵队伍。 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 将士们只觉眼前嗡嗡一片,胡乱拍打,但哪能躲过毒蜂。 这毒蜂毒刺凶残无比,挨着一下,便立刻鼓起大包,黑血横流。 不少人头晕目眩,口唇发紫,直接坠马,惨叫着没了动静。 不仅如此,浓雾中还冲出数十人,有男有女,僧俗道俱全。 他们有的口喷毒烟,触碰到的士兵,立刻惨叫连连,皮肤嗤嗤作响… 有的扔出飞刀,刀上阴气森森,空中拐弯,划过一名名士兵脖子… 有的则壮如野兽,一下子扑到士兵,疯狂撕咬喉咙… 不到片刻,便只剩游击将军傅怀义存活,他忍着脸上蜂毒剧痛,后退几步,拉弓便射。 咻! 箭矢飞出,竟被一名方脸儒生用扇子随意击飞,冷漠开口道:“东西交出来,让你死个痛快。” “东西…” 傅怀义立刻知道是说什么,苦苦哀求道:“东西给各位好汉,还请放我一条狗命。” 边说,边卸下背后刀匣。 忽然,他眼中凶光一闪,直接打开匣子,从里面抽出一柄弯刀,大吼一声,“呔,妖人受死!” 这弯刀明显是西域风格,把手处还有蝎尾,年代久远,依旧金光闪闪。 傅怀义知道,即便交出宝刀,也难逃一死,还不如拼一把,寄希望于宝刀神威。 然而他拼命大吼舞了半天,宝刀却没一点动静。 “哈哈哈!” 周围人看到后,顿时哈哈大笑。 许灵虚和黑衣驼背老头吴老四,也从浓雾中缓缓走出。 许灵虚眉头一皱,“跟他费什么话,赶快拿了东西走!” 傅怀义一听,顿时心中绝望。 咔! 就在这时,刀柄上那金色蝎尾忽然扣下,刺破他手腕,鲜血立刻流出。 傅怀义大惊,但那刀子好像生在手上一般,甩也甩不掉。 不仅如此,一股麻木感也从手臂处开始蔓延,很快身子便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呢喃声自远处响起。 嗖嗖嗖! 一个个火人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犹如流星火雨。 “小心,退!” 许灵虚瞳孔一缩,大声下令。 然而,已经迟了。 这些火人速度极快,七十二煞之中,当即便有几人被扑中,浑身燃烧,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好在他们原本就是绿林高手,加入杀生教,更是得了神通术法,大部分都侥幸躲过。 但这火罗教的游火神术灵性十足,一击不中竟迅速四散,如跗骨之蛆般追击。 术法争斗就是这样,都是肉体凡胎,挨着就死,只要被偷袭埋伏,就会落入下风。 “消息走露了,抢了东西走!” 许灵虚气得够呛,手中黑幡挥舞,将沿途火人全部打散,冲向游击将军傅怀义。 杀生教普通教徒,在李府被张彪屠了大半,七十二煞又在这里死伤多人。 一顿责罚是免不了,若连宝刀都抢不到,以教主那疯狂的性子,说不定小命都难保。 而傅怀义此时状态,也有些诡异。 手持宝刀,腕上鲜血滴滴答答,低着头一动不动 就在许灵虚和七十二煞几人靠近时,他忽然抬头,浑身肌肉抽搐扭曲,两眼呆滞,散发淡淡金芒。 脸色,冷漠地不像人。 “神打?!” 许灵虚一个激灵,连忙后退。 这情况他听杀生教主说过,乃俗神附身,周身肌肉颤动,乃窜窍表现。 虽说之后必然大病一场,但此时有神力加持,已战力翻倍。 他虽然不惧,但此刻火罗教躲在暗处,若被偷袭,便死路一条。 七十二煞几人,却不晓得厉害。 方才那口喷毒烟之人,胸膛一鼓,猛然喷出绿色毒烟,罩住傅怀义全身。 锵! 龙吟声响起,傅怀义已冲出毒烟,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手持弯刀,好似动物般跳跃,速度惊人,唰唰唰便是几刀。 一时间,人头乱飞。 “风紧,扯呼!” 杀生教众人也反应过来,知道今日事不可为,飞快冲入浓雾,消失不见。 傅怀义也没追击,只是手持弯刀站在原地,脑袋一扭一扭,显得有些怪异。 没多久,浓雾散去。 官道远处空地上,已燃起熊熊烈火,几十名火罗教胡僧围坐祭拜,各个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为首者,正是阿罗德。 他带着几人上前,小心从傅怀义手中取下宝刀,对方立刻瘫倒在地。 阿罗德摇头道:“把这位将军抬走,他以后便是护法圣者。” 旁边一名年长点的胡僧摇头道:“想不到杀生教真的会来劫刀,若非太岁示警,后果不堪设想。” “此番得罪了杀生教,连李贵人都是他们的人,还是尽快禀告大梁皇帝。” 阿罗德摇头道:“没那么简单。” “年迈的狮子,最为多疑。我火罗教在御真府势大,此番神飨仪式,皇帝还让六扇门和禁军参加,无非是要制衡。” “这件事,不能由我们捅出来!” 说罢,他看了看天空,“快到晌午了,发出信号,请京兆府派人来收尸……” ………… 恍惚中,张彪幽幽醒转。 如同上次一般,傩面所蕴含的信息不少,以他道行,多半又昏迷许久。 离开密室,天光已然大亮。 “已经晌午了…” 张彪嘀咕了一声,转身回去,在大殿中打坐了一番,才彻底恢复。 他昨晚又试了一下,服下气血汤后,阳火丹毒再次增加,自然不敢再用,只能打坐养神。 等到精神充沛,他才拿出傩面委随,细细打量,眼中满是惊喜。 委随一脉的术法威力,着实强横。 他们的术法,全是神术,但却不信神,而是专门对付俗神。 神术:神飨。 他曾偷听火罗教阿罗德说过,不过对方的意思,是神明恩赐,而委随一脉神飨,乃是猎食神明。 炼神躯为丹,增强自身。 夺神明香火,储存神力。 这是一整套术法,专门用于处理俗神残留,类似疆梁一脉,将鬼神身躯作为药田。 而傩面委随的作用,便是探查俗神痕迹,吸收储存香火神力。 神术:御神。 术如其名,乃是抓捕俗神,作为奴仆帮手的术法,需要抢夺祭器,炼制控制法器。 看上去挺猛,但就和操控灵兽之法一般,若对方实力高于自己,便会有反噬风险。 神术:禁神,乃封禁俗神之术。 神术:咒神,则是用来对付神明的咒法。 这三种神术,都要消耗傩面之中储存的神力。 鲁相公,便是被禁神术所镇压,直到傩面中神力消耗干净,才破封而出。 委随一脉神术,暂时是无法修炼,除非他干掉一尊俗神,再用傩面夺取其香火神力。 虽说如此,但其中蕴含的知识,让他今后碰到俗神教派,应对起来更加从容。 还有,地道中那诡异肉芝佛身,不知可不可以用来炼丹… 抛去心中杂绪,张彪又从怀中取出傩面疆梁,缓缓戴在头上。 紧接着,又将傩面委随覆盖其上,涂抹鲜血,不断注入真气。 随着真气消耗,诡异的事发生了。 两个看似青铜质地的傩面,竟缓缓伸出细丝,不断扭曲纠缠。 傩面周围逐渐延展,好似只有前半截的将军面盔,狰狞傩面则逐渐变得薄。 过了许久,这种变化才缓缓消失。 张彪手捏阴阳印,真气运转。 哗啦! 傩面委随,化作疆梁… 第107章 梁秋月后手 哗啦! 又是一声,傩面再次切换。 张彪卸下后,放在手中看了又看,很是满意。 方相宗这傩面很不简单,按其所说,并非此界之物,每个傩面能力都不同,还能融为一体。 但这样做,着实太奢侈。 方相宗十二脉,每一门都博大精深,常人终生研习一门,都很难走到尽头。 但张彪的本经是《三阳经》,以方相宗法门为辅,只要术法和功能,不求大道,自然多多益善。 若方相宗未陨落,他也没这机会。 将傩面收起,张彪又是半柱香的打坐,真气顺着任督二脉运行九周,胸中烦闷,连忙拿过盛满朱砂香灰的盒子,一口鲜血喷出,迅速调匀。 他着实有些郁闷。 《三阳经》服食法,令他道行迅速提升,几个月的时间,便打通任督二脉,即便在上古之时,也算速度快。 但这丹毒着实难缠。 就像海绵挤水,需每日运行真气,将体内余毒药性一点点祛除。 这种过程不可大意,若清理不尽,留下病根,下次丹毒只会来的更加猛烈。 而且这丹毒余毒十分隐秘,有时候很难察觉,不知多少修士饮恨于此。 好在他有灵视之眼,能第一时间查看状态,配合服食法,相得益彰。 打通任督二脉,下一步便是打通剩余奇经八脉,各细小隐脉窍穴。 彻底清理余毒,才能继续修炼。 想到这儿,张彪收功起身,拿着木棍,将屋檐上整排冰挂全部敲掉,又扫掉围墙屋顶上的积雪。 今年的风雪实在太大,若不及时清理,这泥胎土坯的院子,很快便会受损。 做完这些,他才收拾一番,装备好法器,离开道观。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王信和铁守明线索,若二人已死,便想办法将双方家人救出。 噼里啪啦…… 丰邑坊内,鞭炮声不断。 这是新一批棺材做成,进行交木仪式,按照行里的规矩,本来要焚香驱虫,再停放一段时间。 但入冬以来,死的人着实不少,棺材铺子往往连夜赶制,第二天就得交木。 风雪中,咳嗽声不断。 有种莫名的凄凉与冷肃。 张彪看到后,微微一叹。 这并非有妖人散布瘟疫,而是灵气复苏,导致气候大变,脆弱的人根本扛不过去。 灵气复苏,对于普通人并非好事。 他们甚至感受不到所谓灵气,即便修士,也得先炼出后天真气,锻体强身,才能引入天地灵气。 这场异变,还不知会死多少人… 出了丰邑坊,张彪首先来到城中心丰乐坊附近。 这里依旧被金吾卫封锁,不过已经停工,地面上挖出的大坑也布满积雪。 张彪知道,这是因为西市之事,工程被打断,火罗教分身乏术,只有迎回神刀,才敢继续进行。 就在这时,几名胡僧在京兆府官员带领下,匆匆前来。 那京兆府小官还没进入围墙,便大声嚷嚷道:“快,通知各坊坊正,召集民夫,立刻开挖。” 看守此地的金吾卫校尉询问道:“没事了?” 火罗教胡僧回道:“我教已迎回神刀,待会儿便会竖起法坛,妖邪露头,便可斩杀!” “好事啊。” 京兆府小官抹了把额头冷汗,“这大冷的天,上千户百姓无家可归,整日在府衙门口闹,早点了事好…” 几人一番商议,没多久,便有大量民夫赶来,拿着锄头镐子,叮叮当当挖了起来。 那挖出的坑洞,正好在将军冢上方,到时阳光照入,尸鬼力量便会虚弱,算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听到神刀迎回,张彪松了口气。 看来火罗教,听了他的警告。 将鲁相公化为俗神,斩了尸鬼,再将暗中作祟的杀生教拔除,京城这困局,便能解除大半。 但他已将杀生教人员姓名透漏,为何不见啥大动静? 张彪有些疑惑,转道往北城而去。 王信二人失踪的事,与皇宫脱不了干系,禁卫统领萧参便是关键人物,要想办法问出口风… ……… 哗啦啦…… 刚到皇城附近布政坊,街道上便涌来大批金吾卫,如狼似虎到处搜索。 “快,找人!” “到各个茶馆酒肆,胆敢传谣,私藏反信者,立刻抓捕!” “把那些帮派首领全找出来!” 金吾卫统领楚世元策马而过,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眼中满是惊慌,对着麾下不停下令。 大批金吾卫策马而行,吓得百姓纷纷躲避,拥挤在街道两侧。 人群中,张彪眼睛微眯。 楚世元这厮,怎么还没被抓? 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慌? 他向周围百姓打听,大多茫然无知,唯有一名伢人低声道:“今早晨起,有人在北城各坊市散播密信,说京城中有杀生教徒作乱,其中还涉及宫中那位贵人。” “店家们哪敢招惹,纷纷将密信收起焚毁,但还是泄露出不少。” “但在方才,却出了件大事,火罗教带着护送神刀的队伍返回,直言受到杀生教袭击,生还者仅有一人,还大张旗鼓跑到京兆府报案。” “这下子,早晨的密信便开始发酵……” 他绘声绘色描述,言语间满是幸灾乐祸。 “胆子不小,竟敢乱传谣言!” 人群中,忽然有名汉子亮出腰牌,上前一把将伢人摁住,扯下衣领,见其颈下纹身刺青,顿时冷笑道:“原来是天地门余孽,算你倒霉。” “饶命,小的啥都不知道!” 尽管伢人拼命求饶,但还是被锁链捆绑拖走。 百姓畏惧,轰然四散。 张彪也迅速离开,拐入一条暗巷时,只听得左侧客栈内乱哄哄一片,赫然是金吾卫在搜索。 哗啦! 客栈二层窗户打开,有人惊慌失措扔出几张白纸。 白纸飘飞而落,张彪接住了一张,仔细查看。 只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小字,还有不少地方沾满油污,一看就是临时匆忙印刷。 上面,讲述了许多事。 天地大变、宗门图谋、御真府…重点则是暗中潜藏的杀生教,直指李贵人是杀生教妖人,藏在深宫,图谋祸乱玉京城。 其中,还提到了他,说他屠戮李府,乃是为剿灭杀生教,并非妖人,而是侠义之举。 落款,赫然是梁秋月。 张彪看完有些愕然。 这封信,等同于直接掀桌子,将许多隐藏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他也曾想过,但名声不佳,即便说的再多,也会被认为是妖言惑众。 而梁秋月,在京城中名声不小,号称“秋月无双,玉面霸王”,是不少名门子弟倾慕对象。 如今实名告发,加上火罗教前往京兆府报案,定会掀起不少风浪。 想到这儿,张彪将信收起,默默望向南方。 他知道,对方恐怕早已离开京城。 那姑娘是个倔强的性子,哪怕远走他乡,也未开口求自己帮她报仇。 如今事情已经摊到桌面,不知赵冕会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大街上又赶来一帮骁卫,为首者策马狂奔,手持令牌吼道:“奉大司马之命,立刻将楚世元收押,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张彪眼睛微眯,立刻跟上。 此时大街上已经戒严。 北城原本就是权贵居所,普通百姓很少,没有南城热闹,如今更是纷纷躲藏,街上显得异常空旷。 正在搜索的金吾卫士兵闻言,纷纷扔掉手中武器,没有一丝反抗。 他们本就是混口饭吃,楚世元为人苛刻,许多人早有不满,哪会帮忙。 楚世元正带着几名亲兵沿街搜查,心中早已一片慌乱,闻言立刻大声叫道:“冤枉,是有人栽赃陷害,我要见皇上!” 骁卫统领微笑道:“大司马的命令,皇上已经同意,楚将军若有冤屈,进了大牢,如实诉说即可。” 楚世元脸色阴晴不定,咬牙低声道:“老陈,看在往日交情,放我离开…” 那骁卫统领脸色立刻阴沉,“自己找死,还敢拉我下水,动手!” “我举报!” 楚世元旁边一名亲兵,忽然跌跌撞撞跑出,大声道:“我曾奉楚世元之命,掩护几名行迹诡异的术士…” “我也举报!” 其他几名亲兵也纷纷下跪。 楚世元气得不轻,这些人平日对他言听计从,也没少拿好处,没想到转眼就会背叛。 他们祖上,可都是自己爷爷亲兵,曾拼死掩护逃离金帐狼国追杀,为何如今都成了这样。 想到这儿,他万念俱灰,缓缓跪下。 咚咚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皮鼓声。 楚世元顿时一声惨叫,滚倒在地,脸上暴起青筋,口喷鲜血,血中全是蠕动的白色小虫。 “救…救我!” 他忍着剧痛,哭泣哀嚎。 见此情景,那骁卫统领也吓了一跳,怒吼道:“定有妖人附近施法,快搜!” 噗通! 话音未落,就见远处房顶上,掉下一名和尚,脸上黑线浮动,惨叫哀嚎,手中皮鼓咕噜噜滚落在地。 楚世元也不再疼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抓住那妖人!” 骁卫统领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他有感觉,自己恐怕抓住了大鱼。 只是这和尚,为啥掉下来? 远处房顶上,一道黑影迅速游走,来到暗巷后黑雾炸裂,显出张彪身影。 他哑然失笑,本想看个热闹,没料到杀生教急不可耐灭口。 灵视之眼提示,对方正是七十二煞,身手一般,但学了术法可飞檐走壁,隐藏气息,所以才被派来灭口。 张彪自然不会放过,直接来了一道阴咒偷袭,令对方显出身形。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看这杀生教还如何翻盘。 想到这儿,张彪沉思了一下,等金吾卫和骁卫走后,转身进入附近客栈,要了个房间,闭目盘膝,握住玉佩。 很快,客栈房顶出现一只黑猫,风雪中,在高高低低的房顶之上纵横跳跃,向着皇城而去…… 第108章 焚情琼华殿 北辰殿,气氛异常压抑。 龙座之上,两侧檀香缭绕,赵冕身着衮袍,脸上漠无表情。 群臣低头垂首,无人说话。 “报!” 一声高呼,打破死寂。 只见一名御林军副将上殿后单膝跪地,拱手道:“楚世元已被拿下,同时还有一名杀生教术士正欲灭口,皆已抓入大牢。” “楚世元已经招供,密信上所言…全是真的。” 赵冕一听,脸色顿时异常难看。 大司马陆无极和宰相刘吉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陆无极得到消息,意识到楚世元是关键人物,当即下令抓捕,同时还派人前往李府查看。 方才属下回报,李府内已空无一人,只剩李家家主尸体,虽然可疑,却无法坐实。 楚世元落网,还抓到杀生教妖人,此事已盖棺定论。 昨日,赵冕还提出,要在冬至大祭时,正式封李贵人为皇后。 想起此事,陆无极便心中后怕,出列拱手道:“陛下,该做决定了!” “恳请陛下立刻下旨!” 宰相刘吉和百官也纷纷开口。 他们畏惧赵冕威势,但和那些地方官不一样,身家性命皆与玉京城绑定,自然不敢再装聋作哑。 杀生教潜入皇城,让李贵人入宫,又拉拢金吾卫统领和京兆府府尹,是个傻子,都知道有大图谋。 赵冕眼角微颤,咬牙道:“萧参何在?” 禁卫军统领萧参早已一身戎甲,守在殿外,闻言立刻入殿。 “臣在!” “去,包围琼华殿。” “臣领旨!” 一声令下,禁军蜂拥而动,杀气腾腾,向着琼华殿而去。 宰相刘吉见状,又开口道:“陛下,稳妥起见,还是召御真府同往为好。” 赵冕沉默一下,“准!” 御史大夫令狐逵也出列开口道:“陛下,李家为妖人巢穴,过往陷害忠良无数,臣恳请翻案彻查,还那些官员清白!” 好似一声号令,言官们也纷纷出列,有的要彻查往来官员,有的要求核对账目,还有的甚至要求向六扇门问罪… 个个义愤填膺,甚至热泪盈眶。 龙座之上,赵冕眼神阴鸷,狠狠抓紧了扶手,沉默不言。 他知道这些人想法。 看似针对杀生教,实则是将矛头对准了李贵人,对准了自己。 天下分崩离析,大梁说是收回拳头,静待时机,实则只剩控制一州的能力,风光之下,早已极度虚弱。 他铲除外地异心官僚,扶植京官和武将上台,但同时也加大了控制力,使得朝堂成为一言堂。 但人心欲壑,岂能填满? 群臣看似针对杀生教,实则是要将此事扩大,打击他的威望。 说不定,此刻已有人在市井之间推波助澜,给李贵人安上妖妃之名。 他宠信妖妃,昏君头衔也离不了。 赵冕心中恼怒,但他知道,此刻再乱开杀戒,好不容易凝聚的人心,就会分崩离析。 大梁朝,将彻底没了希望。 在位数十载,还从未如此憋屈。 赵冕眼前一阵阵发黑,面无表情,但牙关却咬得嘎巴作响。 “朝堂之上,禁止喧哗!” 大司马陆无极见状,连忙出列斥责,“当务之急,是要抓捕杀生教妖人,其他的事,随后再说。” 宰相刘吉也连忙点头,“此事陛下自有决断,尔等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二人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言。 赵冕此时也缓过劲来,他冷漠扫视一圈,知道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缓缓开口道:“御真府得了火罗教秘法,可培养修士,等第一批成功后,京中各家子弟,皆可加入御真府。” “除此以外,各军也可挑选精锐,培养军中修士。” “陛下英明!” 一时间,朝堂上称赞声不断。 赵冕也是心中无奈,他想将这股力量牢牢攥在手中,但如今不分出一杯羹,各方势力不满积聚,玉京城将永无宁日。 就在这时,一名禁卫匆匆上殿,拱手道:“陛下,李贵人自缢了。” “什么?” 赵冕猛然起身。 宰相刘吉暗道不妙,连忙出列道:“陛下,老臣还有事启奏…” “够了!” 赵冕一声咆哮,怒视众人道:“京中大索,抓捕杀生教妖人,朕乏了,散朝!” 说罢,便转身离去。 群臣面面相觑,不在多言。 赵冕答应开放修士名额,对他们而言,已是最大的胜利。 再逼迫,恐怕会适得其反。 一个女人而已,无非是会讨人欢心。三宫六院尽粉黛,皇家从来就无情,没过多久,便会有新的人取代。 眼下,还是赶快回去,看家中哪个子弟能撑起门面,尽快送入御真府。 群臣心不在焉,纷纷离去… ………… 他们走后没多久,北辰殿安静了下来,只剩宫女和太监们仔细打扫。 唰! 一名小太监若有所觉扭头。 “怎么了?” “好像看到只黑猫。” “多半是野猫,宫中多的是,找个日子清理一番,免得惊动皇上…” 大殿后侧无人处,月影显出身形飞快奔跑,每当人多之地,便使用诡术隐身。 张彪虽说曾是六扇门捕快,但和普通百姓一般,从未来过皇宫,兜兜转转,竟来到了北辰殿。 殿上之事,他看得一清二楚。 虽对朝堂争斗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这帮权贵口口声声杀生教,但争的却是其他事。 他提不上失望, 因为根本不在乎。 大梁朝三百年浮华,上层权贵早已是另一套思维,每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即便火烧眉毛根,也会争权夺利。 杀生教再残暴,也不会割到他们的肉,岂会有人在乎? 不过看情形,朝廷之中修士,也与那些宗门统治之地一般,大多将是权贵子弟。 普通人要想入门,除非像周大郎一般变异,觉醒天生神通… 张彪操控月影,远远吊着皇帝赵冕等人,来到琼华殿外。 高耸琼华殿下方,已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除此以外还有火罗教胡僧,举着法器火把四处探查。 张彪眉头微皱,并未靠近。 这火罗教的火把,可照破阴暗,月影贸然靠近,隐身术便会失效。 杀生教经此一事,实力大减,况且火罗教恐怕比任何人都会上心。 他的目标,还是禁军统领萧参,必须找到时机,用迷魂术问出消息。 禁军统领萧参是个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他守在宫外,看到赵冕到来,便低头拱手,不知说了什么。 啪! 赵冕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不等其解释,便快速进入宫殿。 萧参面无表情,在原地等待。 张彪无奈,也只得让月影找到僻静之处,远远监视。 好在他如今真气深厚,已足够支撑月影活动很长时间…… ………… 赵冕急匆匆进入大殿,只见李明淑一身素缟,面色苍白坐在地上。 周围是散落的白绫,禁军高手和火罗教僧人,将其重重包围。 赵冕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变得狰狞,沉声道:“为什么?” 李明淑面色平静,脸色苍白道:“陛下,可否屏退他人,臣妾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 赵冕狠狠握紧了拳头,伸手一挥。 “陛下,不可!” “陛下不可涉险…” 栾莫言惊慌阻止,就连跟随前来的阿罗德,也开口阻止。 “出去,朕心里有数。” 赵冕眼神坚定,喝退众人后,才缓缓开口道:“明淑,你有何苦衷,是否被那杀生教拿了把柄?” “与朕诉说,自会保你一命。” 李明淑平静道:“陛下若保我,如何面对群臣,如何面对玉京城百姓?” 赵冕冷哼一声,“朕,是九五之尊,若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如何保这大梁江山?!” “陛下,果然是陛下。” 李明淑眼中感动一闪而逝,缓缓开口道:“他们说的没错,臣妾真是出身杀生教。” “为什么?” 赵冕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方才的意思,只要李明淑说自己被胁迫,将责任推卸,就可饶其一命。 但对方却偏偏开口承认,事情便再无挽回机会,只能将其赐死。 想到这儿,赵冕越发恼火,“你已是后宫之首,冬至之后便会母仪天下,为何要替那杀生教卖命,朕实在想不通。” “陛下,这是大道之争。” 李明淑笑了,“世人皆言我杀生教祸乱天下,实则是愚人之见。” “狼吃羊为生,因羊柔弱,狼便是错的?” “陛下带兵入宫夺权,平三王之乱,扫平北疆草原,使得大梁繁荣昌盛,难道是靠仁慈得来?” “那些宗门,那些世家权贵,又有哪个不是靠杀生夺取天命?” “实不相瞒,世间宗门皆盼着大梁坍塌,好在乱世中分割一方,唯有我杀生教,是要相助大梁。”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要替大梁培养修士,军队反正要杀人,大战时使用杀生祭,便可得天相助,扫平四方!” “还有陛下的夺天丹,夺天之命,不还是要杀那些孩童?” “若有我杀生教相助,恢复大梁盛世,并非不可能。” “就看陛下,如何抉择…”仟千仦哾 一席话,说得赵冕脸色阴晴不定,但还是冷声道:“真是胡说八道,看来你真是受了蛊惑。” “还是那句话,将余孽招供出来,朕保你一命!” 李明淑听罢,眼神满是失望,声音也变得冷漠,“既如此,臣妾无话可说。” “陛下,好自珍重…” 说罢,浑身冒起浓烟,竟化作个纸人,缓缓燃烧。 看着那纸人,赵冕感觉自己受到嘲弄,一声怒吼,将大殿上桌椅器具推得七零八落。 “全城抓捕杀生教徒,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琼华殿内,传来愤怒的咆哮声。 赵冕发泄一番,又将栾莫言叫进来,冷声道:“那白阎也是杀生教徒,派人去把他抓起来!” 栾莫言两腿发抖,跪倒在地,“陛下,臣已派人去过,妖人白阎已经逃走,但却留下了此物。”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 “这是什么?” “夺天丹丹方。” “立刻烧…” 赵冕心中怒火升起,但忽然一阵虚弱,想起方才殿上情形,犹豫了一下,咬牙改口道:“罢了,先留着。” “丹房怎么样?” 栾莫言连忙回道:“上次有两个六扇门捕快闯入,奴才怕泄露,便又找了一处安置。” 赵冕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让萧参动手,立刻毁去痕迹!” “是,陛下。” 栾莫言得令,匆匆离开。 望着空旷大殿,想起往日佳人,赵冕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同时伴着巨大的虚弱与无力感。 赵冕颤颤巍巍,从怀中取出夺天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缓塞入口中… ………… 宫殿之外,阿罗德听闻李贵人化作纸人自焚,顿时脸色难看。 “这是替身术法,伱们为何要拦着我,若让我检查一番,岂会让人逃脱?” 他心中恼火,若非这些人拦着,早已发现蹊跷,说不定能找到痕迹,将人抓住。 李贵人的身份,在杀生教中绝不简单,若不一举消灭,后患无穷。 栾莫言也有些无语。 这些胡僧还真是不懂事,皇上的女人,你也敢胡乱检查,纯粹找死。 但他也懒得计较,连忙陪笑道:“神僧勿恼,都是在下不是,还是赶快抓捕杀生教余孽为重。” 阿罗德无奈,只得带人转身离开。 待他们走后,栾莫言才来到萧参身边,低声耳语一番。 萧参点了点头,当即叫了心腹手下二十余人,匆匆离开皇城,在漫天风雪中,向着玉京城东北侧而去。 他们没发现的是,张彪也带着斗笠,紧随其后… 第109章 风雪怒杀人 风雪呼啸,天光阴暗。 隆冬之际本就昼短夜长,午后朝堂大会,加上琼华殿异变,等萧参等人离开皇宫时,天色已暗。 铛!铛!铛! 各坊钟声不断响起,金吾卫与武侯持火拎刀,四处奔走。 “杀生教妖人祸乱京城,奉皇上之命,即日起全城宵禁!” “各坊有发现行迹诡异者,立刻上报!” “举报妖人线索者,赏千金!” “勾结收留者,杀无赦!” 暗巷中,张彪压低了斗笠。 今天的变故,着实令他吃惊。 他已打听到消息,火罗教经他提醒,埋伏偷袭杀生教,虽未斩杀许灵虚,却令七十二煞死伤惨重。 再加上梁秋月后手,各方推波助澜,杀生教原本的大好局面,瞬间逆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当然是好事。 以如今修士实力,还不足以硬抗军队,只能借着术法游走偷袭,若有火罗教配合,即便他也只能选择避让。 杀生教如今自身难保,估摸着,也没时间再找他麻烦。 如今,就只剩下找到两位兄弟。 前方夜色中,禁军统领萧参带着一众手下快步前行。 他们沉默不语,各个一身戎甲,背弓持剑,尽量选择小道绕行。 偶尔碰到巡逻的金吾卫,便直接亮出腰牌喝退,没有半点解释。 这是在执行秘密任务… 张彪眉头微皱,当即有所判断。 他对皇宫的蝇营狗苟不感兴趣,目的只是抓住萧参,询问两位兄弟下落。 但这家伙始终没有落单,只得继续跟踪,寻找机会。 不知不觉,他们已来到皇城东侧,绕过东市,继续往东北角而去。 这里是权贵聚集之地,多为深宅大院,因为宵禁和杀生教之事,都紧闭家门,免得招惹是非,因此街道上空无一人。 即便察觉动静,也装作不知。 这对张彪也是好事,他命令月影在前方追踪,自己则远远跟在后面。 很快,萧参一行人来到了永嘉坊。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张彪有些奇怪。 永嘉坊附近,便是万象宫。 万象宫乃朝廷修建的另一处宫殿,乃举办各种宴会庆祝之地,里面修有皇家园林,还养着不少珍稀猛兽,包罗万象,故称万象宫。 这万象宫乃百年前梁庆帝所建,其沉迷酒乐、荒废朝政,以至于后来大权被外戚掌控,常年居住在万象宫。 因此,即便万象宫再好,后来几任帝皇为避免骂名,也不会长期居住,只有大年宴、上元佳节时,才会开放。 此刻,宏伟的宫墙外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灯笼下有士兵巡逻。 张彪见状,有些犹豫。 他知道这万象宫底细,看似安静,实则驻扎了不少大内禁军,毕竟里面有不少奇珍异宝,专门有皇家高手保护。 若要进去,可是件麻烦事。 好在,萧参等人并未进入万象宫,而是转道,顺着一侧坊墙,翻进了永嘉坊。 这帮家伙在搞什么? 明明有可通行全城的令牌,却不从正门进入,反倒鬼鬼祟祟翻墙。 肯定不是啥好事… 张彪来了兴趣,紧随其后,勾魂索一甩,呼啸而起,落在坊墙之上。 这永嘉坊毗邻万象宫,还在北城,但权贵人家却避之不及,很少进来。 原因很简单,在这里居住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太监,有些攒了银子,与宫女“对食”,在此地买下小院,算是私下底的夫妻,还会领养义子,延续香火。 京中有好事者,最喜桃色八卦。 永嘉坊内,太监义子与老宫女的不伦之事,宫女之间的百合,为众人津津乐道。 另一种,则是名妓。 永嘉坊毗邻万象宫,教坊司也在附近,那些颇有身家的名妓,既不敢居住在三教九流汇聚的南城,北城权贵也不会让她们入坊。 永嘉坊,自然成了首选。 因此,这里的建筑很有特色,一座座小院相隔遥远,街巷两侧,皆是高大树木,邻里之间互不来往,很是隐秘。 张彪蹲在坊墙上,越看越不对劲。 只见萧参等人来到永嘉坊深处一座大宅,守门的兵丁刚上前回话,便被他们一刀砍掉了脑袋。 紧接着,他们冲入宅中,见人就杀,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这是在杀人灭口! 张彪眼睛微眯,取出傩面戴在头上,化作黑雾,消失于风雪中…… ………… 噗嗤! 风雪火光中,萧参一刀捅进一名士兵胸膛,看着对方难以置信的惊恐眼神,他心中黯然,低声道:“兄弟,对不住了。” 这些都是京中贫苦子弟,被他挑选训练,专门帮赵冕做脏活。 他们忠心耿耿, 但他们也知道的太多… 守护宅院的,有二十几人,虽然身手不错,在哪打得过大内高手,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做完这些,萧参又来到花园假山,伸手探入石洞,哗啦啦拽出一根锁链。 假山之下,一道石门缓缓打开。 “都搬出来!” 萧参一声令下,禁军高手们便鱼贯而入,搬出了一个个大坛子。 火光下,坛子里孩童已不成人形,虽有呼吸,但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五彩蘑菇。 他们动作飞快,将坛子堆在一起,打破后又撒上火油。 火把扔出,顿时烈焰熊熊。 活芝彘! 房顶之上,张彪瞬间了然。 原来这秘术邪法,竟已流入皇宫,多半是杀生教替狗皇帝炼丹。 这帮人是来灭口的。 就在这时,假山下隐约传来哭喊声,里面还有活人! 萧参眼中犹豫了一下,对着旁边手下沉声道:“杀了,一个不留!” 嗖嗖嗖! 破空声响起,萧参猛然转身,怒吼道:“有人偷袭,当心暗器!” 他是成名已久的宗师高手,听风辨位不在话下,迅速转身,手中长剑一抖,将来袭之物荡开。 嘭嘭嘭! 三声闷响,烟雾迅速炸裂。 “小心毒烟!” 萧参一声提醒,捂着口鼻飞速后退,其他人也是高手,同时捂住口鼻四散。 然而,已经迟了。 这并非寻常毒烟,而是张彪以噬魂菇粉配置的迷魂烟,直接作用于灵魂。 众人只觉周围光怪陆离,迷雾中,隐隐绰绰,似乎有无数鬼怪潜藏。 噗嗤! 张彪早已纵身而来,脚下如趟泥,左劈右砍,血光残肢四溅。 这活芝彘炼丹邪术,早已超出他容忍底线,更别说下面还有活人。 怒火冲脑,出手毫不留情。 “结阵!” 察觉到杀机,萧参一声怒吼。 这些人也不愧是禁卫高手,意志坚韧,竟然强忍住,抵抗迷魂烟幻境,听声辨位,汇聚在一起,同时举起手中弓弩。 呼! 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浓雾中便有一股幽蓝火焰喷涌而出。 寒霜蔓延,他们浑身被火焰包裹,惨叫着在雪地中打滚,却难以扑灭。 冥火焚魂,不死不休。 那种灵魂不断崩解的痛苦,即便再强悍的人,也难以忍受。 萧参不愧是宗师高手,直接拉过一人挡在身前,避过冥火,如脱兔般跳出烟雾范围。 他刚要逃跑,却感受到身后冰冷杀机,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浓雾中,张彪头戴鬼面缓缓走出,周围是不断惨叫燃烧的禁卫。 此情此景,即便萧参心中也打了个冷颤,咬牙道:“太岁?” 他手持长剑戒备,脑子急转,开口道:“这里是杀生教巢穴,我等奉命来围剿,你既称豪侠,又与杀生教为敌,为何要与我等为难?” 张彪冷声道:“有意思么?” 萧参一听,便知无法骗过对方,忽然转身做逃跑状。 听到张彪追来风声,却又猛然转身,右腿一扫,地上积雪呼啸而起,随后低着身子,持剑破雪而出。 这便是宗师高手,武艺精神皆达到顶点,战斗经验丰富,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一花一草,皆可用来杀敌。 若在以前的江湖,便是顶峰。 然而,世界已经变了。 他刚破雪而出,便被阴咒黑光击中,只觉胸口如同被撕裂,一道道黑线,如蛛网般蔓延。 “啊!” 萧参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他知道今日难逃劫难,牙关紧咬,竟翻转长剑,直接刺向自己咽喉。 锵! 张彪一刀将剑荡开,同时真气引导,亮出迷魂镜。 萧参中了阴咒,精神受创,即便意识再强,也无法抵抗,两眼变得迷茫。 “你是何人?” “禁军统领萧参。” “谁让你来灭口?” “陛下。” 张彪先是问了两个不重要问题。 这便是迷魂术技巧,先诱导对方说出无关紧要之事,随后再大的秘密,也无法隐藏。 “有两名捕快被你们抓到,人呢?” “他们被我打残,术士白阎说要当药人,交给了他。” “人在下面?” “不在,白阎的药人活不了几天,会派人秘密处理…” “混蛋!” 张彪闻言大怒,一刀削掉萧参脑袋。 他喘着粗气,怒火升腾,狠狠瞪了皇城方向一眼,便连忙冲向假山。 进入洞窟,里面全是不足十岁的孩童,被铁链捆绑,惊慌失措。 看到头戴鬼面的他进来,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想活命的,跟我来!” 铛铛铛! 张彪也不废话,一一斩断铁链,带着孩童们爬出假山。 方才禁卫们在宅子中倒处放火,此刻火势已起,风雪中翻卷呼啸。 嘭! 张彪一脚踹开大门,带着孩童们冲出宅子。 远处,金吾卫和武侯们已经发现异状,手持火把汇聚,人声鼎沸。 张彪看着后方惊恐未定的孩童们,心中有些犹豫。 此刻最好的办法,是放下这些人离开,但此地涉及狗皇帝丑事,多半又会被灭口。 带着他们,又恐怕难以突围。 就在他犹豫间,忽然心中一动,猛然转身,沉声道:“什么人?” 只见远处,一名白衣女子风雪中提着灯笼,柔声道: “太岁先生若不嫌弃,请随我来…” 第110章 深巷寒梅宅 “你是何人?” 张彪提起了警惕。 对方身形婀娜,白衣蒙面,看似柔弱,但身法却不俗。 而且后方阴暗处,还藏有其他人。 白衣女子做了奇怪手势,两手并拢,一指向上,一指向下。 “花飞春常在,江湖一叶飘。” 随后,她才柔声道:“这里的龌龊事,我前两日便已发现,本就打算救人,先生既已出手,我自然不能坐视。” 原来是天地门的人! 张彪瞬间了然。 这是江湖暗语,“春常在”,代表着天地门分布各处的长春观。 “花飞”和“一叶飘”,代表她是栖身青楼的飘门中人。 时间紧迫,张彪也来不及细问,直接开口道:“你先带他们走,我去引开人!” 说罢,转身冲向街道。 女子在后方开口道:“小巷深处梅花家,先生随后可来一叙…” 张彪头也不回,伸手一摆示意听到,双足发力,似离弦之箭般冲出街巷。 “什么人?” “哎呦!” 巡夜的金吾卫与武侯刚跑到街口,便见一人自黑暗中冲出,拳掌翻飞,将他们打的东倒西歪。 随后,张彪转身就跑。 “追!” 众人哪肯吃亏,紧随其后。 那白衣女子见状,则低头柔声道:“孩子们,不要怕,跟我来。” 她态度温和,那些孩童此刻六神无主,好似抓住救命稻草,紧随其后。 而在黑暗中,又冲出几名侍女模样的女子,手持树枝,将脚印痕迹尽数清扫。 昏暗灯笼摇晃,众人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 张彪吊着众人跑到坊巷深处。 “别追了!” 金吾卫中也有机警者,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拉住众人,高呼道:“小心调虎离山,我们回去!” 说罢,便示意众人离开。 张彪虽不明所以,但拉开的距离已经足够,便纵身一跃跳上房顶,消失在黑暗中…… “妈德,人跑了! 后方有金吾卫士兵恼火,冲着方才喊停者没好气道:“老吴,放走贼人,你什么意思?!” “就是。” 旁边一名武侯也小声嘀咕道:“万一是杀生教妖人呢,抓到一个赏千金呢。” “我看你们是猪油蒙了心!” 方才那名金吾卫士兵怒骂道:“还杀生教妖人,凭咱们能抓的着么?况且那根本不是杀生教之人。” “是谁?” “你们可记得前段时间的太岁,李府杀生教老巢那么多人,都被他宰了,你们不要命了!” 嘶—! “是太岁!” 有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老吴说得对,那凶人可惹不起。” “走走走,先去看看是哪家着火,随后上报给御真府便是。” 他们很快转身,来到那宅院。 此时的宅院已烈火熊熊,众人闯进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 冥火焚烧,与普通火焰烧灼不一样,尸体好似凝固的白灰,还保持着生前模样。 此情此景,让众人毛骨悚然。 “快看那边!” “那是…禁军统领萧大人!” “快敲锣!出大事了…” 铛铛铛! 急促的锣声响彻雪夜。 …… 远处房顶之上,张彪听到锣声,顿时加快脚步,纵跃破空,于风雪中穿行。 这锣声,乃巡夜示警。 不出半刻,周围坊市巡夜的金吾卫,京兆府武侯都会赶到。 这里毗邻万象宫,说不定里面驻扎的大内禁军高手也会赶来。 拖得越久,越危险。 “小巷深处梅花家…” 张彪飞速穿梭,很快来到永嘉坊深处,靠近坊墙的地方,赫然有个不小的宅院。 满院梅花,雪中绽放。 一名彩衣侍女手提灯笼,打着纸伞站在院中,显然在等人。 张彪默念鬼咒,黑猫月影无声无息跳上房顶侦查,见没有埋伏,他才纵身落下。 那侍女吓了一跳,但还是小心道:“我家小姐已等候多时,先生请随我来。” 张彪提起警惕,紧随其后。 绕过回廊,穿过花园,在侍女带领下,他来到了后宅小院内。 那白衣女子此时已卸下面巾,生的花容月貌,眉宇间带着一丝柔媚,单手持剑,立在屋檐下。 是她! 张彪立刻想起此人。 这女子叫苏晚娘,是太平坊百花楼名妓,他曾在侯坤纳妾酒宴上,见过其唱戏,当时颇为惊艳。 没想到,这女子也是天地门人。 苏晚娘见状,微笑道:“太岁先生,我天地门可被您害惨了。” 张彪冷声道:“伱们要报复?” 苏晚娘哑然失笑,摇头道:“我可没这本事,即便有心思,也不会选在这个当口。” “禁军统领萧参亲自来灭口,那座宅院的脏事,定与狗皇帝有关,我已通过密道将那些孩子送走。” “那些孩子不能再回家,否则会连累父母,我欲收为弟子,太岁先生可否同意?” 张彪沉思了一下,“可以。” 苏晚娘点头道:“如此便好,禁军统领萧参被杀,很快便会有人查上门来,先生尽快离开。” 张彪愕然,“叫我来,就为此事?” 苏晚娘捂嘴笑道:“做事当然要有个交代,万一先生误会,杀上门来,我们这些弱女子,可不是对手。” 张彪皱眉,“为什么?” 苏晚娘闻言一愣,随即了然,摇头笑道:“先生莫要多疑,我只是心中不忍,顺手相帮而已。” “行侠仗义?” 张彪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这狗屁世道,哪有什么江湖侠义。” “先生心事太重了。” 苏晚娘眉目微挑,却眼神坚定,“晚娘虽沦落风尘,但始终相信,即便长夜难明,也总会有人持火而行。” 张彪沉默了一下,拱手道:“飘门的人,果然能说会道,多谢,告辞!” 说罢,纵身跃上坊墙,跳入风雪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院内另一侧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天地门爵门首领李三姑。 “哼!” 她看着张彪消失方向,冷声道:“此人害得我京城天地门分崩离析,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晚娘就不该出手相帮。” 苏晚娘摇头道:“李师叔,我出手并非帮他,而是救那些孩子。” “就你心善!” 李三姑语气不善,但眼神却满是宠溺,叹了口气,“那狗皇帝,竟拿孩童炼丹,与邪魔无疑,这京城是不能待了。” “长庚老道临走时提醒,要我等前往怀州避难,可惜我们舍不得家业,以至于沦落此番地步。” “八大门中,惊门远遁,其他几个老东西跑得无影无踪,你师父和众多弟子,也被抓入京兆府,这该如何是好啊…” 苏晚娘微笑道:“李师叔莫急,我已打探到,边军回归,朝廷大量征集民夫在京郊建军营。” “因天寒地冻误了时辰,有朝中大臣提议,将京兆府囚犯押去服劳役,到时我们召集好手,路上将人救出便是。” “竟有此事!” 李三姑大喜,“那我们可得好好合计一下……” 说罢,二人进入房中商量。 她们没发现的事,屋顶上一只黑猫缓缓露出身形,宛如精灵般跳上坊墙消失。 坊墙下,张彪收起玉佩。 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万一这苏晚娘图谋不轨,那些孩童岂不是白救了。 没想到,还真是路见不平。 京兆府要拉囚犯去服劳役,天地门劫人,正好,他也能将铁王两家人救出。 哗啦啦… 远处,巡逻的金吾卫已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大批禁军。 张彪眼神森冷,黑雾炸裂,化作一道黑影迅速远遁… ………… 日月轮转,又是两日过去。 几日大雪终于停歇,碧空之上艳阳高照,映照大地一片苍茫。 “边军回来了!” 正阳大街上有人高声呼喊,百姓顿时自西门蜂拥而出,抬头观望。 只见苍茫雪原上,一道黑线越来越近,马蹄隆隆,好似大地都在震动。 “边军终于回来了!” “是啊,回来就好了…” “好个屁,二十万人啊,人吃马嚼,那一天得多少粮草,京城粮价,恐怕又要涨了…” 百姓议论纷纷,喜忧参半。 只见一望无际的边军行至玉京城十里外,便停了下来,大司马陆无极早已率军中重臣迎接。 一声令下,大军开始安营扎寨。 这么多军队,自然不能入城,但军营还未建好,只能搭起临时帐篷。 没多久,三骑离开军营,向着玉京城策马而行。 领头者,是一银袍小将,面如冠玉,眼神冰冷,望着越来越近的玉京城,狠命挥舞马鞭。 “萧云,你慢点!” 身后两名年轻将领连忙呼喊,但前方小将根本不理,直接策马冲入城中。 他速度飞快,惊得大街上百姓纷纷躲避,偶有巡逻的金吾卫将士看到其面容,就和见了鬼一样,不敢上前询问。 来到城北安庆坊,这小将纵身下马,看着挂着白灯笼的宅子,咬了咬牙,快步进入。 院内矗立灵堂,摆满纸人纸马。 小将扑通一声跪下,连磕几个响头,泪流满面,咬牙道:“母亲,谁干的!” 旁边素缟老妇抹着眼泪,“是一个叫太岁的妖人,京中妖邪肆虐,陛下当庭发怒,将杀生教、太岁与丰乐坊尸鬼赫连兆,并称京城三魔。” “儿啊,那妖人咱惹不起,这事就算了,咱萧家,总得留个香火…” 咔嚓! 那小将根本不听,咔嚓一声扭断腰间长剑,满脸狰狞道:“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素缟老妇苦劝一番,见其根本不听,便咬牙道:“罢了,你既要报仇,便去御真府…” “御真府?” 小将萧云抬头道:“那是什么衙门?” 素缟老妇望向城南,“妖邪肆虐,非凡人能敌,御真府是你唯一的希望,也是我萧家未来。” “那里如今,可是热闹的很…” 第111章 太岁凶名盛 “嗨,你吃慢点!” 庆丰楼上,三名华服公子对坐。 桌上一片狼藉,摆了几具羊骨,两人狼吞虎咽,也不管胸前一片油腻。 剩下一人,则是那姓萧的小将。他也不吃喝,只是满脸阴沉盯着窗外。 “哎呦,爽!” 一名华服公子拎起葡萄酒葫,咚咚灌了几口,抹嘴道:“北疆苦寒,每次撑不住了,我便想起这庆丰楼烤羊,想着老子不能死啊,死了就吃不到了。妈的,可算解了馋!” “萧云,你也吃点啊。” 另一人则摁住他,摇头道:“萧伯父刚去世,老萧心情不好,当心他揍你。” 说着,小心询问道:“老萧,你不守丧么?” 萧云低头望着手中酒杯,“我娘说,御真府开放名额,京中权贵子弟争相前往,我爹殉职,皇上特批我离开边军,进入御真府。” “要想报仇,这个名额就不能让人抢了。” “有我在怕什么!” 那多嘴的华服公子嗤笑道:“我陆家闭门二十年,老子在京城受尽凌辱,只得远赴边疆,没想到祖父竟当了大司马。” “他妈的,那帮孙子如今看到我,都一个个躲得飞快,生怕老子打死他们,哈哈哈,有趣!” “放心,老萧,等咱们兄弟学了术法,那什么京城三魔,狗屁太岁,一个个割了脑袋铸京观!” 他正是陆无极之孙陆煊。 “少说大话了…” 另一人笑道:“听说那御真府可不好进,火罗教的秘术并非人人成功,有些受不了,连夜被人抬回家,名额也废了。” 他叫卢凌风,虽也是将门之子,但家势远不及萧云与陆煊,行事也更为稳重。 萧云闻言冷哼道:“我等历经生死磨难,一路行来也没少见鬼神之事,可不是京中这些草包能比。” “走,莫误了时辰。” 说罢,扔下一锭银子,带着二人离开庆丰楼。 庆丰楼所在的德善坊,距离城中心丰乐坊不远。 出了坊门,三人抬头观望,只见远处已架起一座座拒马,还堆起泥墙,金吾卫把守各处通道,禁止行人靠近。 不仅如此,泥墙后还建起高高祭坛,砖石垒砌,上面硕大火盆不停燃烧,周围几名胡僧念经敬拜。 卢凌风开口道:“那便是火罗教法法坛,听说明日便会破开通道,选正午阳气最盛之时,斩杀尸鬼,到时也来瞧个热闹。” 陆煊眼中则闪过一丝怒火,骂道:“想当初,我祖父随陛下扫荡草原,金帐狼国也信奉火罗教,被我大梁打得抱头鼠窜,如今却要依仗这帮胡人,真他娘的别扭。” “妈的,若非那些宗门蝇营狗苟,大梁岂会如此,将来我必领兵,将他们一一铲除!” “走。” 萧云眼神冷漠,好像根本不在意此事,转身就走。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三人便来到了通政坊,拿出拜帖进入坊中。 此时的通政坊,已模样大变。 所有坊民皆已搬离,以原先六扇门衙门为中心,各色建筑矗立而起,甚至还有校场和青石擂台。 此刻,已有数百人站在校场中,大多身着华服,还有不少军中子弟。 “快走,已经迟了!” 陆煊和卢凌风见状,连忙快步前行,他们久在军中,即便回到玉京,也习惯性听从军令。qqxδnew 唯有萧云死死看向御真府大门外告示牌,上面画着许多人像:李贵人、许灵虚、白阎、吴老四等人皆在其中。 楚世元被活捉,最大的用处,便是根据所见所闻,描述出杀生教一些重要人物面相。 而在最上方,还有一幅画像,头戴鬼面,赫然写着“太岁”二字… ……………… 丰邑坊,道观大殿内。 张彪盘膝而坐,真气在任督二脉运转九周,缓缓睁眼,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落入朱砂香灰盆,只是升起淡淡白烟,说明阳火之毒已越来越弱。 再有个两三日,便能彻底清除。 丹毒最怕的,便是清理不尽,且难以察觉。上古一些修炼服食法的修士,甚至因此产生魔障,疑神疑鬼,走火入魔。 包括许多法门也是,偃甲宗的机关人偶、剑修的灵剑、巫道的阴兵…这些法门的反噬,往往在无声无息中,令人猝不及防。 因此,这种反噬又有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字:天魔。 按照《游仙记》上屠灵子所述,这种所谓天魔,便是上天阻人成道之魔。 但如果真有天魔, 灵视之眼,便是其克星。 如果让那些修士知道,不知会羡慕成什么样子。 然而,张彪脸上却无一丝喜色,他缓缓起身,来到屠灵子神像前,上了柱香,沉默盯着那神像。 赵冕的手段,他自然已经得知。 为避免丑事败露,便直接给他安了个邪魔之名,甚至将用孩童炼丹的事情,栽赃给他。 于是,许多事情都被扭曲。 西市杀萧三,是因为他用孩童炼丹,被萧三无意撞破,杀人灭口…… 屠戮李府,成了他与杀生教狗咬狗,妖人之间互相残杀… 斩杀禁军统领萧参,更是因为被对方找到巢穴,狂性大发… 三人成虎,黑白难分。 如今他在玉京城百姓心中,比什么杀生教、尸鬼可怕多了。 就连百姓吓唬不听话的小孩,都会说,“听话,小心太岁晚上来抓你!” 当然,还是有一些不同声音。 “太岁是被冤枉的…” “用孩童炼丹者是皇帝…” 诸如此类说法,也在市井之间暗中流传,但相信者越来越少。 张彪知道是谁在帮自己。 他又去过永嘉坊梅园,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没留下一丝痕迹。 张彪静静望着屠灵子神像。 从之前得到的散碎情报,再结合《游仙记》屠灵子口述,他知道,玄阳宗与方相宗,曾陷入一场劫难,因此急速衰落。 在那个昏暗的末法时代,众多宗门避世,方相宗两名传人,死前一个镇压巫神庙鬼婆,一个镇压鲁相公。 只剩屠灵子一人,持剑举火,行走于九州大地,一次又一次,斩杀那些因末法降临而疯狂的妖魔。 直到伤痕累累,最终倒下。 《游仙记》上,重阳门祖师并未记录屠灵子墓地所在,显然并不想让人去打扰。 书上序言也说了,只是想让后人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位豪侠,作为黑夜中最后的炬火… 看着那屠灵子那威武霸气的面庞,张彪微微一叹,“比起前辈,我远远不如啊…” 他不知屠灵子当时所想,但他现在着实一肚子气。 他没想着担什么侠义之名,更没想着成为人人畏惧的邪魔。 “真特娘的黑白颠倒…” 张彪暗骂了一句,转身进入密窟。 京兆府那边他已打探到,明日午后便会派出军队,押送囚犯去服劳役。 他已和暂居在十里坡的余子清取得联系,救下人后,便送往那边安置。 而这两日,便在家中修炼。 虽无法进行服食,修炼三阳经,但术法却越发纯熟。 只是委随一脉神术,需斩杀俗神,用傩面吸取神力,才能进行下一步。 玉京城中俗神有两尊。 一个是崇圣寺药师佛,相对好杀,但那是京城百姓看病之地,若做了此事,那就真与邪魔无异… 另一个,便是鲁相公,先别说那是玉京城百姓未来保护神,就是其五品的实力,也不是他能撼动…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肉芝佛身。 杀生教的图谋他已知晓,那黑棺材中,多半就是其崇拜邪神。 宰了那家伙,最为合适。 想到这儿,张彪走向地道石门。 或许是感受到火罗教降神祭坛的威胁,地道之中,黑凶越发疯狂,还没靠近,便能听到隐隐传来的喊杀声。 整个石门,竟然覆盖了一层坚冰,连那些用于堵门的石条,都被冻结。 张彪听了一会儿,只得无奈转身。 那尸鬼不仅自己强横,还有越发强横的黑凶阴兵,他可对付不了。 还是等火罗教灭了尸鬼,再去探查。 来到木桌前,他点燃蜡烛,桌上已密密麻麻放了数十颗迷魂丸。 明日要想从军队押送中救人,此物便少不了。 张彪沉下心来,耐心制作。 不知不觉,已做了近百颗… ………… 翌日,又是个大晴天。 天色未亮,骁卫军队近千人便来到京兆府,押送囚犯离开。 世道越发不平静,因为粮价飞涨,玉京城中各种作奸犯科之事,也越发频繁,因此京兆府牢房早已爆满。 押在最前方的,是丙丁两房囚犯,大多是没什么武力的普通百姓。 他们只是脚上绑了铁链。 铁、王两家人也在其中。 雪后的冬日清晨,寒意彻骨。 许多人脚上甚至没穿鞋子,就那么赤足走在雪地上。 他们本就虚弱,不时有人摔倒在地,又被皮鞭抽得爬起。 “哇!” 铁守明妻子牵着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小家伙忍不住刺骨疼痛,竟哭了起来。 “闭嘴!” 旁边骑马的骁卫士兵发怒,一鞭子抽了下来。 啪! 一名年轻人挡在母子身前,被抽得皮开肉绽,忍着剧痛求饶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随后,对着那孩童低声道:“玉生莫怕,不要哭,免得害了娘亲。” 远处早点摊子上,张彪缓缓抬头,眼中满是火气。 那是铁守明长子铁玉成,看似高大,实则才十三,平日里温文尔雅,见到他总会恭敬称呼一声“张叔父”。 其资质不凡,铁守明之所以不愿离开六扇门,就是一心想送铁玉成进国子监。 可惜,害他的却是大梁皇帝。 囚犯队伍很长,后方才是甲乙两房犯人,大多身怀武艺,因此都戴着沉重枷锁。 不少天地门人也在其中。 张彪暗中观察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果然看到几人眼神不对。 他装作不知,连吃了两碗热腾腾的羊汤肉饼,等队伍走后,才扔下几钱,阔步走出西门。 与此同时,丰乐坊附近也彻底戒严,大批火罗教胡僧赤脚而行,手中香铃摇晃,向着祭坛走去。 今日,同样是火罗教开坛斩尸鬼的日子…… 第112章 雪原宗门现 晴空万里,白日高悬。 茫茫大地已被积雪覆盖,阳光照射雪地,反射着刺眼光芒,却毫无一丝暖意。 长长的队伍,行走在雪地上。 所有囚犯都冷得直发抖,双脚几乎麻木,但没有人敢停下。 方才有人倒地不起,只是昏迷而已,却被直接砍了头。 这下,就连最凶残的杀人犯,也不敢有半丝反抗。 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堂之上,提议送囚犯服劳役的那位大臣,还有后续策略: 随着二十万边军回归,京中必然粮草不足,乱世之下需重典,京兆府今后当加重刑罚,既能震慑人心,又可用囚犯替代百姓劳役,以示恩典…… 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一来可稳定京城治安。 二可分化驯服百姓。 三能名正言顺处理掉一批人。 百姓只会欣喜于免除劳役,却不会注意到,自己成为被牺牲者的概率,也会急速增高。 而雪原上这些囚犯,也不会知道,自己已踏上不归路…… ………… 人头滚在雪中,鲜血已凝固成冰,尸体更是冻得梆梆硬,就那么随意扔在路旁积雪中。 张彪视线扫过尸体。 他能感觉到,一股惊恐怨恨的意念逐渐消失,堕入灵界,恐怕没多久便会化为厉鬼。 按情报所述,边军大营将安排在京郊西长风渡附近,距玉京城二十里地。 这个距离最合适,既能拱卫京师,又能通过大运河,直接威慑潞州与怀州。 当然,还有一层意思。 若边军生乱,这个距离,也能让玉京城有反应时间。 眼下才走了三里地,但路上已有两人冻死,三人被砍头。 张彪望向远方队伍,眉头微皱。 要救人,必须在十里之内动手,因为三十里外就是边军大营。 骑兵出动,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押送的骁卫有上千人。 这么多人,他术法再强也没机会,除非天地门能制造出混乱。 可茫茫雪原,视野辽阔,连埋伏的地方都没有,至今没看到天地门人。 不会见难度太大,放弃了…… 张彪微微摇头,立刻加速,双足发力,压低了身子在雪原上奔驰。 囚犯队伍前行速度很慢,他即便绕了个大弯,也只用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队伍前方。 距京城十里地的一处密林中,余子清正在焦急等待,不时抬头张望。 忽然,黑雾炸裂,显出张彪身影。 “张大哥!” 余子清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拱手道:“小船就藏在河道中,救出人来,便可顺着青龙河直通十里坡,但咱们需要时间躲过追兵。” “天地门那边可有消息。” “问了一些师兄,但这种计划,不会让我们这些外围弟子知道。” “罢了,见机行事。” 张彪微微摇头,望向前方。 他此刻已戴上傩面,并未掩饰。 余子清面色不变,心中却波澜起伏,激动万分。 他只晓得这位张大哥是修行中人,却没想到是鼎鼎大名的太岁。 太岁凶名,已从京师蔓延到周围,百姓以讹传讹,越发夸大,简直成了乱世妖魔一般的存在。 当然,他也没想过去告密。 一来张彪屠戮李府,帮他报了大仇,二来朝廷那帮人的德性,他清楚得很,否则其父也不会含冤而死。 “张大哥,快看!” 余子清忽然眼睛一亮,指向右侧。 只见青龙河西南方,有五六艘货船缓缓驶来,船上之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浑身戒备,不时打量远处。 “是排教的人!” 余子清激动指着船头猪婆龙标记。 “没错。” 张彪自然认识,微微摇头道:“怪不得天地门敢救人,原来得了排教相助,也不知花了多大代价。” 就在这时,东北雪原上,又出现百骑,策马扬鞭飞驰,马蹄下雪花飞溅。 为首者,赫然是苏晚娘。 她一袭白色戎袍,身背长剑,乌发高高挽起,显得飒爽英姿。 周围人打扮,也是僧道儒丐皆有,马术娴熟,手持各色利器,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是天地门几位门主!” 余子清激动道:“那青袍黑脸的,是风门门主阴天成,白须儒生是我册门门主吕墨,还有爵门门主李三姑。” 张彪则眉头微皱,“如此大张旗鼓,必是诱敌之策,但时机不对啊…” 正如他所说,这么大动静,负责押送的骁卫将领自然已经看到,立刻下令道:“戒备!” “弓弩准备,敢靠近立刻射杀!” “发信号,通知边军!” 嘭嘭嘭! 话音未落,路旁雪地便雪花四溅,弹出一颗颗木球,轰然炸裂。 烟雾迅速扩散,队伍瞬间大乱。 不仅如此,有些木球还飞速旋转,好似受人操控般,空中滑行,散落各处才炸裂。 闻到烟雾的骁卫将士,立刻东倒西歪,连兵器都抓不稳。 “好精妙的机关!” 余子清见状,忍不住赞叹。 张彪则微微摇头,看向排教大船,“并非机关,而是法器!” 只见那排教船头前方,不知何时已站了一名男子,身着戎袍竹甲,盯着远方,两指捏着燃烧纸符,不停挥舞。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顿时涌上: 周克(黄级一品) 1、来自潞州的偃师,奉师门之命,收拢江湖力量。 2、自小于偃甲宗修行,武艺超群,精通机关制作,聪慧过人,可使用诡术:灵甲、阴魂傀儡。 3、这世界,是聪明人的世界。 4、受灵甲阴魂侵染,心性偏激… 原来是偃甲宗的修士, 还已经被灵甲反噬… 张彪无语,同时也猜出了原因。 天地门、排教这些江湖势力,虽无传承,但毕竟身怀武艺,收拢起来,充作外围势力也不错。 朝廷看不上,但那些宗门要在一州立足,必定不会让地方豪绅一家独大,用江湖势力作为平衡正好。 京城杀生教损失惨重,火罗教还没成长,正是空虚之时,所以这小子才敢大张旗鼓跑来搞事。 有点自信过头了… 张彪微微摇头,对着余子清开口道:“去开船,我趁乱救出人,咱们便立刻离开。” 余子清点了点头,飞快跑到河边,掀起被积雪覆盖的毡布,下方赫然是一艘小船。 张彪也纵身而出,向着队伍冲去。 受机关球迷烟影响,看守囚犯的骁卫士兵们,已近半失去战力,惊慌失措下,甚至有人掉头逃跑。 张彪见状也不意外。 三百年繁华,京中无论御林军、金吾卫还是骁卫,早已没有当初战力。 看似威猛,但从未上过战场,也只能在百姓面前显显威风。 真正的力量还是边军,所以朝廷才如此重视。 同时动身的,还有其他人。 苏晚娘这帮人早已策马加速,看到从密林冲出的张彪,顿时一愣。 “是太岁?!” “这家伙怎么来了!” 众人速度不减,却惊疑不定。 苏晚娘摇头道:“无妨,说不定也是来救人。” 风门首领阴天成则冷声道:“这妖人害得我天地门分崩离析,正好有偃甲宗修士相助,将其拿下…” “不可!” 苏晚娘连忙摇头,“边军很快会收到消息,莫要招惹是非,救出人立刻离开。” 阴天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眼中的不满却难以掩饰。 另一边,排教中人也划船靠岸,但只上去了数十人,剩下的都在船上看热闹。 看到张彪冲出,那偃甲宗修士周克身上竹甲哗哗抖动,顿时脸色阴沉,“是修士,你们还找了其他宗门?” 旁边一名灰发老道额头冒汗,连忙摇头道:“仙师莫要误会。” “那人叫太岁,和惊门一脉有联系,还害得我天地门分崩离析,在京城杀人如麻,有妖魔之名,和我们无关。” “就是那什么京城三魔?” 周克恍然大悟,嘲讽道:“我也得了消息,此人宰了些杀生教普通弟子,还弄死一般凡人,就闯出这般名头,可笑至极。” “是是。” 灰发老道连忙拍马屁,“就是个没根脚的野修,哪比得上仙师名门正宗。” 周克微微点头,望向边军大营那边,“大梁靠得,无非是这二十万边军悍卒,火罗教只是笑话。” “若非师门严令禁止踏入玉京城,哪会让一帮子乡野胡僧嚣张…” 张彪自是不知他人所想,身形加速,已来到队伍前方,躲过软绵绵的几箭,阔步踏雪而行。 “是太岁!” “是妖魔太岁!” 青铜傩面,黑衣大袍。 不少骁卫将士立刻认出,惊慌失措下,竟连滚带爬纷纷逃跑。 张彪一愣,想不到自己这凶名,还有这种效果。 不过正好,他也懒得杀生,上前几步,找到铁、王两家人,挥舞横刀砍掉铁索,冷声道:“受人之托,前来相救,想活命跟我走。” 此刻,押送队伍早已大乱。 天地门中人,可不像张彪一般,策马狂奔,斩杀那些还在抵抗的士兵。 甲乙两房囚犯,不仅有天地门人,还有许多凶徒,见状也突然暴起,戴着枷锁撞向那些士兵。 喊杀声,惨叫声不绝。 铁、王两家人不知所措,但无奈之下,也只得跟随张彪前行。 咻! 就在这时,一箭落在他身前雪地。 只见风门魁首阴天成策马而来,拱手道:“借了风,屁都不吭,阁下也太不懂规矩了!” 第113章 贪嗔生是非 张彪猛然转身,有些诧异。 趁乱救人,确实借了风,但即便没有天地门,他也会出手。 这种时候发难,莫非脑子坏了。 等看到来人,他顿时有所猜测。 眼前这黑脸的老家伙,是风门首领阴天成,一直窥视天地门门主之位,与惊门一脉不对付。 他与崔老道交好,天地门还因此受累,这老家伙自然心中不爽。 “阴师伯!” 苏晚娘见状策马而来,脸色有些不好,“救人重要,莫误了大事。” 随后,又对张彪点头道:“太岁先生,一切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 阴天成怒斥道:“你个丫头片子好不懂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太岁如何晓得我等来劫人,莫非是你通风报信?” “你…” 苏晚娘被气的满脸通红,口唇都在发颤,“阴师伯,莫要含血喷人。” 爵门首领李三姑也策马而来,骂道:“你个老不死的阴老鬼,前几日可没求着你来!” 大敌当前,天地门竟起了内讧。 张彪无语摇头,转身就走。 天地门从来就是这样,说是八大门亲如兄弟,但谁也不服谁。 他可没时间在这儿浪费。 “等等!” 阴天成见状,就要阻止。 张彪则心中厌烦,猛然转身,一道阴咒化作黑光呼啸而出。 阴天成顿时汗毛耸立,死命一拽缰绳,身下黑马顿时打着响鼻,奋蹄而起,刚好挡住阴咒。 忽律律! 马儿悲鸣,倒在地上不断挣扎,一道道黑线自胸口向外蔓延。 这老东西倒是机敏。 阴天成手下的风门弟子们,见状都围了过来,扣紧暗器,满脸紧张。 嘟——! 就在这时,西南方号角声传来。 “都滚远点!” 张彪一声冷哼,转身就走。 被边军发现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快,再不走,便无法将人救出。 苏晚娘也对着旁边厉喝道:“都干什么,快救人离开!” 其他天地门弟子也立刻行动,阴天成望着逐渐不动的马,眼中阴晴不定,对着风门弟子狠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 说着,他偷偷望了远处排教货船,见那偃甲宗弟子周克一幅看戏的模样,顿时心中失望。 张彪也没注意,护着铁王俩家人,跌跌撞撞来到青龙河边。 待几人上船后,他拎起木浆一顶,小船顿时离岸,余子清同时扯开风帆。 西北风鼓动,小船顿时加速。 岸上此时已乱成一团。 那些幸存的骁卫士兵早已跑散,但又害怕责罚,听到远处号角,顿时士气大增,重新聚集。 苏晚娘等人已打开镣铐,救出天地门弟子和其师傅,向着岸边排教货船跑去。 囚犯中有不少凶徒,有的向天地门哀求,看在江湖同道份上,载他们一程,有些则冲入茫茫雪原,显然认为孤身一人,更易逃脱。 唯有丙丁二房的囚犯留在原地。 他们很多都是普通百姓,所犯也都是小罪,认为服几日劳役就能免罪,哪敢随意逃亡。 张彪自然也顾不上他人。 能安全将铁、王俩家人救出,已属侥幸,接下来摆脱围捕才更重要。 轰隆隆…… 雪原之上,马蹄声由远及近。 上千边军在一位游击将军的带领下,策马掠过雪原。 他们是附近游弋的队伍,再说驱逐劫匪,也用不着大军出动。 这些精锐骑士速度飞快,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已来到事发地。 幸存的骁卫将士正收拢未逃走的囚犯,他们心中恼火,挥舞皮鞭,抽得犯人们鬼哭狼嚎。 那边军游击将军,是一名长满络腮胡的方脸汉子,问清经过,顿时哈哈大笑,“兄弟们,没想到出来溜达,也能捡到功劳。” “走,一个也别放过,抓住那什么太岁,也让城中晓得我边军厉害!” 说罢,便下令沿河追击。 一名骁卫头领连忙开口,“这位将军,那妖人术法诡谲,还是莫要涉险为好。” 边军将领冷笑道:“这些个术士,只会背后害人,路上又不是没杀过,乱箭之下,一个鸟样!” 说罢,便率军策马而出。 他们沿河追击,速度飞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看到了排教大船。 “莫要靠近!” “火箭骑射!” 这游击将军一声令下,边军骑兵顿时加速,同时弯弓搭箭,点燃箭头。 快靠近百步之时,一扭缰绳,马群顿时如洪流般转弯,同时燃烧的火箭,似雨瀑般咻咻飞出。 “小心!” 天地门之人,也没想到附近正好有骑兵游弋,能这么快赶来。 尤其这些边军精锐都擅用强弓,人还在远处,箭雨便已呼啸而至。 噗噗噗! 货船上顿时插满火箭,还有人中箭倒地,在火堆中不断惨叫翻滚。 “快,靠左侧行进!” 排教前来助拳的首领见状不妙,连忙下令船只靠左。 青龙河有近百米宽,边军在右岸追击,靠左行进,至少能避过部分火箭。 “哈哈哈!” 那边军将领策马狂奔,豪迈大笑,仿佛又回到北疆冰原,大声道:“兄弟们,让这些江湖匪类开开眼!” “呜呜呜!” 边军将士们也是兴奋,弯弓搭箭,口中怪叫声不断,好似在游猎猛兽。 他们的强弓威力不凡,天地门江湖中人,即便暗器使得再好,打出百米也没了威力,只能被动挨打。 好在其中也有不少高手,分布在货船各处,挥舞兵器,荡开箭矢。 即便如此,货船还不停中箭,需要一边救火,一边逃亡。 阴天成见状,满脸焦急对着偃甲宗弟子周克说道:“周仙师,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周克冷眼一瞥,“伱不是挺有主意么,自己想啊。” 阴天成一听,顿时额头冒出冷汗,“小人知错,还请仙师恕罪。” 他之前敢跟张彪叫板,就是仗着自己对这周克有用,没想到对方一眼识破,根本不理。 苏晚娘也满眼焦急,拱手道:“还请周师叔出手。” 周克顿时面色变冷,“你虽被刘师姐看中,但能否入门还是两说,风尘女子,也配叫我师叔!” 苏晚娘一听,顿时脸色惨白,咬了咬牙,不敢再多言。 看着后方船上不时有人中箭,周克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对着阴天成开口询问道:“你说的那地方,是真的?” “千真万确!” 阴天成连忙对天赌咒,“我与门下弟子找到大业皇陵,里面雾气朦胧,还有宫廷仙乐,绝对有宝。” “有个屁的宝!” 周克一声冷笑,“幸亏你们跑得早,否则一个都活不下来。” 话虽如此,但他脸色却明显好转,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雕老虎,雕刻得栩栩如生,后背还有一对翅膀。 他望着岸上边军,冷哼道:“这些凡人军队,沿路确实伤了不少宗门修士,但我等岂会没有应对之法。” 说着,咬破指尖,在木雕插翅虎上画了个血符,口中咯咯咯呢喃不停。 正是诡术所用鬼咒。 随着他念动咒语,众人死死盯着木虎,只觉毛骨悚然,好像真的有一头凶残猛兽蹲在那里。 “去!” 周克念完咒,便将木虎一把抛出。 只见那木虎被一团黑雾笼罩,嗖得一下射向岸边,随后黑雾猛然炸裂。 “吼!” 黑雾中,庞大的兽影闪动,同时伴着一声猛虎咆哮,震动雪原。 忽律律! 边军战马顿时受惊,乱作一团,有的奋蹄而起,有的扭头就跑。 一时间,人仰马翻,不少士兵摔落战马,手脚骨折。 “稳住!稳住!” 那边军将领没想到周克有这种术法,专门克制骑兵,顿时吃了大亏。 张彪小船轻快,已领先排教货船三箭之地,远处情形自然看在眼中。 这便是阴魂傀儡… 他一看,便猜出术法来历。 偃甲宗这门术法,分明是以木雕为容器,斩杀猛兽,化为厉鬼融入其中,借以驱动法器。 怪不得偃甲宗偌大宗门,弟子只有灵甲与阴魂傀儡两种诡术。 如果没猜错,这阴魂傀儡,应该能根据厉鬼种类,发挥出不同效果。 一攻一守,足以护身。 也不知这偃甲宗的术法, 他能不能学… 另一边,周克见边军骑兵不再追击,便伸手一招,将木雕老虎收回。 “仙师妙法无双!” 阴天成见状,连忙拍马屁,周围人也不甘示弱,连声称赞。 周克眼中得意,却脸色一板,训斥道:“莫要废话,记住,有我偃甲宗庇护,你们后代若有资质不凡者,也可进入宗门修炼。” 说着,眼神变得森冷,“若一旦背叛,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吾等遵命!” 众人心中一凛,连忙拱手。 周克这才满意点头,望向远处张彪小船,对着阴天成狞笑道:“教你个乖,修士之间争斗,要摸清楚底细才能动手,追上他们!” 阴天成眼睛一亮,大声道:“仙师有令,加速,都抄家伙,暗青子备好!” 苏晚娘一听,连忙劝道:“仙师,眼下已惊动边军,不宜招惹是非…” 啪! 周克忽然转身,一巴掌将苏晚娘扇倒在地,冷声道:“再废话,宰了你!” 说罢,看向远处小船,眼中满是贪婪,喃喃道:“方相宗的传承,想不到此行还有如此收获…” 远处,张彪也发现不对劲,眼神变得森冷,对着余子清开口道:“转道,从永定河走!” 第114章 永定河迷雾 “永定河?” 余子清诧异,急声道:“从永定河走要绕远路,万一追兵…” “先应付眼前。” 张彪望着后方冷声道:“有人不怀好意,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害怕。” 余子清瞬间了然,看向后方,只见那几嗖排教货船开始加速,天地门的人也手持利刃,全部站在船体。 虽不知对方为何生出杀心,但他还是迅速调转船帆,对着铁王俩家人沉声道:“诸位,若想活命,便一起划船。” 众人也已摸清当前现状。 尤其铁守明的长子铁玉成,看着张彪背影,眼中满是兴奋。 这身影,他可太熟悉了。 小船木座下方,摆着几根木浆,他们迅速取出,即便疲惫寒冷,还是拼命划动。 船速猛然提升一截。 张彪则站在船尾,全神戒备。 对方不仅有宗门修士,还有不少江湖好手。而这边只有他一人,还要护着一众老弱妇孺。 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势。 他可没忘了,永定河中还有一尊邪物,是由土地神所化的魕鬼,虽比不上鲁相公,但也凶残至极。 正好设个陷阱。 对面船上,偃甲宗修士周克一声冷笑,“倒是机警,可惜碰到了我。” 此时已是正午,冬日高悬。 他看了看天空太阳,从怀中取出一个猪婆龙木雕,同样化血为符,口中念动鬼咒,将木雕抛入水中。 呼! 刹时间,水下黑雾翻涌,竟隐约化作猪婆龙模样,向着小船飞快游去。 “仙师妙法!” 排教来助拳的小头目看到,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称赞。 他可是知道,这玩意儿在水战中会有多大威力,回去便与帮主诉说,看能不能求到此法。 张彪自然也已注意到。 他伸手一挥,三道阴咒顿时化作黑芒射入水中,正好与那游弋而来的阴影相撞。 哗啦啦…… 水面一阵涌动,浪花四溅。 待平息后,那阴影已消失无踪。 “果然是方相宗咒法…” 周克嘀咕了一声,眼中越发贪婪。 这天下术法万千,各有长短,同样是诡术,偃甲宗将御鬼与机关术相合,善于变化,发挥各种鬼物能力。 而方相宗,则强于争斗。 这些术法是各家不传之秘,一旦被发现偷学,便会不死不休,而且各家秘法,也要与本门炼气法结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若方相宗还在,他自然不敢觊觎,但一个侥幸得到传承的野修,即便门中长老在,也会毫不犹豫出手。 这种修行界规则,张彪自然不知,心中不断分析对方术法。 木老虎、木猪婆龙,再加上之前的木球,应该都是所谓的阴魂傀儡,威力一般,但变化多端。 以他能力,足以应付。 麻烦的是,不知对方还有多少木雕,而且还有个灵甲术,如果近身后无法迅速打破,便会落入下风。 同样,周克见木雕猪婆龙被打碎,也不再出手,而是一个劲催促加快船速。 他的计划很简单,靠近后用弩箭暗器牵制,大不了死一些凡人。 双方各有算计,船速越来越快。 对面岸上,那些边军不知得了什么命令,调转马头,竟向着玉京城而去。 张彪看到后,若有所思。 眼下日正当午,火罗教筹备数日,会于今日斩杀尸鬼。 难不成,出了岔子… 虽然心中疑惑,但他也顾不上细想,同样催促众人快点划船。 一前一后,很快进入永定河。 走了没多久,张彪后背开始紧绷,沉声道:“全部闭上眼睛,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睁开,尤其是亲人呼唤声,全是鬼物作祟。” “尽管向前划便是,我来掌舵。” 鬼物? 铁王两家人听得毛骨悚然,看着远处平静湖面,心想着大白天的,还是晌午,怎么会出现鬼? 余子清则灵机一动,嘶啦一声扯下袖袍,分成一根根布条,“全部蒙上眼睛,听话才能活命!” “好方法!” 张彪见状,眼中满是赞赏。 很快,船上众人就蒙起了眼睛,铁守明妻子,更是将幼子死死抱住。 张彪满意点头,看向湖面。 他能感受到,水下阴气正在汇聚。 这些日子,精力全放在玉京城中,也没了崔老道作为消息来源,没想到,竟出现这么多水魅。 透过傩面疆梁,他看得很清楚。 水面下,有一张张惨白面孔游过,打扮也各不相同,有行商、有百姓、甚至还有士兵。 这段时间,估计没少死人。 正午时分,阳气确实最盛,但也意味着阳极生阴,一些强大鬼物,最喜欢吸收这缕阳中之阴。 许多地方都有午睡习惯,老人常吓唬小孩,大中午出去会见鬼,正是从上古流传下的习俗。 不仅如此,张彪能感明显感觉到,太阳在水面产生的光斑,不断闪烁,似乎越来越强。 水魅在用迷魂术! 他松了口气,幸亏自己及时提醒。 后方船上,周克也发现了不对劲,眉头一皱,厉喝道:“都别看水面,闭上眼睛!” 然而,已经迟了。 天地门和排教一些弟子,看着水面波纹闪动,脑子越来越迷糊,两眼呆滞向前走,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们也不挣扎,好似脚下绑了石头,落水后便直接沉底,消失不见。 此情此景,让众人毛骨悚然。 “仙师,这…” 阴天成眼中阴晴不定。 周克却顾不上理会,而是目光阴冷看向周围,“这地方有些不对劲,怕是已成为灵界入口。” 他望向远处张彪,见对方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顿时心中来气,“哼,想靠这个脱身,还差点儿!” 说罢,从怀中又取出两个木雕猪婆龙,画符念咒,抛入水中。 水下瞬间黑雾炸裂,巨大的猪婆龙阴影四处游走,好似在欢快猎食。 众人看不到鬼物,但那种光斑闪烁,阴气森森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水面不断翻涌,他们面面相觑,额头渗出冷汗。 “快点划,莫让人跑了!” 周克一声厉喝,额头青筋鼓动。 正如张彪所知,任何法门都有缺陷,偃甲宗阴魂傀儡变化万千,再往上甚至有妖魂傀儡。 但这傀儡数量却有限制,操控傀儡数量越多,精气神和真气负担越大。 两只傀儡,已是周克极限。 他仗着资质不凡,曾偷着同时使用三只傀儡,落下病根还不自知。 两只猪婆龙傀儡对付不了张彪,但驱散水魅却绰绰有余。 很快,水下为之一清。 然而张彪却越发警惕。 这里距那水底鬼村可还有段距离,水魅受魕鬼控制,活动范围如此之大,说明其早已酝酿而成。 果然,前行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又受到了两次水魅袭击。 这下子,连周克也有些忐忑。 “情况不对,快掉头!” 他一声令下,早已惊慌失措的排教弟子们立刻停船,转动船舵。 然而,已经迟了。 水底深处,密密麻麻的水魅不断翻涌,河面竟迅速升起水雾。 水雾越来越浓, 很快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有大鬼潜伏!” 周克后劲汗毛倒竖,连忙捏动手印,两枚猪婆龙木雕嗖嗖跃出水面,落入他手中。 他二话不说,又从腰间卸下一个古怪的木罗盘。 罗盘之上,赫然有个小木人,右臂前伸,晃晃悠悠指向左侧。 “往左!” 周克当即下令,狠声道:“这是鬼神之域,引我们进来,那家伙是疯子!” 天地门众人不明所以,但见周克这仙师都如此紧张,哪还不知道遇上了大麻烦,拼命划船,向左而行。 忽然,浓雾中出现怪声。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族添富贵,喜乐安康…” “人丁兴旺,多子多福…” 全是各种祝福语,声音有的沧桑嘶哑,有的稚嫩清脆,但全部冷漠刻板,显得鬼气森森。 “那…那是什么?!” 众人听的毛骨悚然,很快有人指向前方,声音都在打颤。 只见浓雾中,出现个两层楼高的巨大阴影,好似巨人盘膝而坐。 周克也不说话,眼中阴晴不定,咬了咬牙,竟突然纵身跃下船,同时扔出猪婆龙木雕。 哗啦啦… 水面翻涌,他一边用木罗盘指路,一边操控猪婆龙黑影,竟御水而行。 众人心中一凉,哪还不知道自己被抛弃。 但就在这时,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晚娘,忽然挥手,洒出一片柳叶镖。 叮叮叮! 周克身上木甲黑烟涌动,伴着一连串火星,将柳叶镖尽数荡开。 众天地门弟子,心中早已积满火气,立刻翻脸,纷纷打出暗器。 “贱人,找死!” 周克气急败坏骂了一句。 他原本操控两个傀儡,便已是极限,加上使用灵甲,顿时气血不稳,心中涌上无穷杀机。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那古怪的声音越来越近,天地门众人皆停下了攻击,两眼变得呆滞。 噗通! 噗通! 一个个竟跪了下来,对着那雾中黑影不断叩拜,口中也跟着念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是魕鬼!” 周克也终于猜出鬼物根脚。 他咬了咬牙,按捺着心中汹涌杀意,想要继续逃走。 咻! 就在这时,一道黑光自浓雾中飞出,直接击中他的灵甲。 正是张彪的阴咒。 嘭! 一声闷响,周克虽然无事,但却气血翻涌,连连后退,哀嚎道:“道友,都是在下之过,愿奉上密宝,你我共同应敌如何?” 可惜,回答他的,只是浓雾中又飞来两道阴咒,气得周克疯狂咒骂: “你个疯子,莫非要同归于尽?” “那是魕鬼,你个乡巴佬!” 他骂个不停,浑然没有察觉,自己双眼已变得一片血红。 浓雾中,张彪头顶三阳真火球缓缓转动,光芒将铁王俩家人护住。 “哼,你才是个乡巴佬…” 第115章 阳火破魕鬼 张彪骂了一句,心中同样恼火。 他如今已摸清这周克底细,不客气点说,也就比七十二煞稍强一线。 碰到心见僧还有许灵虚那种狠人,只有被宰的命。 这家伙肯定脑袋被门挤了。 还敢来招惹他! 一幅气势汹汹的模样,害得他小心谨慎,生怕对方扮猪吃老虎。 看到对方一幅歇斯底里的模样,张彪又是一道阴咒,防止其脱逃。 做完这些,他才看向河中央。 虽说阴雾弥漫,但傩面疆梁可勘破迷雾,因此水上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水下邪物已彻底现身。 就如上次所见,这是一尊硕大的土地神像,脸上带着慈祥笑意,咧开的大嘴中,细密牙齿如钉子般尖锐。 神像周身黑雾缭绕,屁股下莲花宝座,赫然是上次那些村民亡魂构成,密密麻麻的手脚伸出,不断挥舞… 河面上,众多水魅也齐齐现身。 它们似游鱼般环绕神像,有些已出现在排教船上,从身后抱住了那些天地门弟子。 他所在小船,周围也有不少,但被三阳真火球照射,无一敢靠近。 船上,余子清等人即便黑布蒙眼,也陷入一种恍惚状态,拿着木浆胡乱挥舞,小船却纹丝不动。 张彪也没急着动手。 那土地神的两只眼睛很是古怪,一只盯着前方周克,另一只扭成奇怪角度盯着他,显然已将他们锁定。 张彪聚精会神,运转灵视之眼。 与上次不同,他眉心只是稍感憋胀,一股信息便迅速涌上: 福寿公(黄级四品) 1、土地俗神所化魕鬼。 生前乐善好施,死后受人祭拜,化为俗神庇佑一方。因天灾降临,整村沉于水下,受百姓亡魂恶念侵染,堕入灵界,化为魕鬼… 2、邪念控制群鬼,破封而出,可使用诡术:御鬼、迷魂、布雾、阴咒。 3、怀有对香火执念,吸食香火亦可使其神乱。弱点为泥胎。 4、渴望阳气精血…… 果然不出所料。 张彪顿时松了口气。 仔细一想,也不奇怪。 西市鲁相公本就很强大,只是被封印而已,后来又吸收了藤精,原先还可能不止五品。 崇圣寺药师佛,原先是二品,后来香火鼎盛,才达到三品。 这土地福寿公虽说古老,但不过庇护一村,能达到四品已是不错。 弱点是香火和泥胎。 香火自然没有,唯一致胜之机,便是近身打破泥胎。 “啊!” 就在这时,受到反噬的周克终于发疯,一声凄厉嘶吼,竟驾御猪婆龙阴魂冲向福寿公。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那诡异的祭祀声同时变大。 众多水魅同时游弋,顿时阴风大作,浓雾搅动,水面翻涌。 与此同时,福寿公也突然张开獠牙大嘴,里面竟是一颗颗惨白人面。 那些人面七窍流出黑血,也同时张开嘴巴,阴毒怨念汇聚,水桶粗的黑光喷涌而出。 这特么是阴咒? 张彪顿时吓了一跳。 福寿公会阴咒,他并不意外,许多诡术的来源,本就是学习模仿厉鬼。 但他的阴咒,不过手腕细,这福寿公阴咒,着实吓人,有水桶粗! 嘭! 周克直接被击中。 其灵甲周围环绕的黑雾,直接崩散,身上竹片也出现一道道裂缝。 灵甲一击便已受损。 但周克此时早已疯癫,直接咬破舌尖,噗得一口喷在胸前。 霎时间,周围阴雾汇聚,竟又在体表环绕出甲片形状,甚至有些水魅被吸附其中。 这才是真正灵甲术! 张彪恍然大悟。 所谓灵甲,就是御灵为甲,只不过普通弟子没这能耐,顶多弄些木片竹甲。 周克疯癫下,反倒让他看出蹊跷。 可惜,这灵甲临时汇聚,没经过祭炼,防御也强不到哪儿去。 嘭! 果然,随着福寿公又放出一道阴咒,灵甲再次炸裂。 周克口中鲜血狂喷,但依旧两眼充血,面目狰狞,从腰间甩出一连串木球。 木球伴着怪声呼啸而出,靠近福寿公时忽然炸裂,火光四溅。 是火药! 张彪后背渗出细汗。 看来小瞧了这偃甲宗。 他们可操控阴魂傀儡,使得木球飞行,除去迷雾,自然也能装火药,弄成一个个飞行炸弹。 今后碰到,可要小心点。 咔嚓! 福寿公躲闪不及,泥胎上漆黑一片,出现几口裂缝,里面血肉涌动。 其泥塑面孔,也变得狰狞。 恰好此时,周克也已赶到,从怀中又掏出个木雕老虎。 嘭! 福寿公双手猛然合拢,将周克似虫子般拍在手中,鲜血顺着泥胎大手滴落。 修士精血阳气炽盛,福寿公胸膛起伏,似乎在呼吸,泥胎上裂缝也缓缓合拢。 就是此时! 张彪终于等到时机,鬼影披风一抖,黑雾炸裂,化作一道黑影掠过湖面,冲向福寿公。 这邪物此时刚吸完精血,脸上满是陶醉,双手放开,周克化作干尸掉入水中。 张彪施展影遁之术,已靠近其十米,福寿公这才发现,猛然扭头,张开大嘴。 嘭! 水桶粗的阴咒黑芒呼啸而出。 张彪瞬间显出身形,空中一个旋身躲过,同时右手一翻,勾魂索呼啸而出,缠住福寿公脖子。 他猛然一拽,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堪堪躲过福寿公巨掌,落在其肩膀上。 嘶! 接触的刹那,张彪便龇牙咧嘴。 这泥胎异常冰冷,即便隔着皮靴,还是感觉一阵刺痛,双腿迅速麻木。 不仅如此,从福寿公体内,还传出阵阵轰鸣,好似数百人在同时念诵。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震动自脚下传来,竟使得张彪脑子一阵迷糊,眼前视线扭曲。 声音竟也能施展迷魂术! 张彪毫不犹疑点燃三阳真火,恢复清醒的同时,一个翻身躲过福寿公巨掌,落在其脑袋上。 他本想寻找周克炸出的裂缝,但如今已经合拢,只能硬来。 咬破指尖,顺着莫问刀一抹。 霎时间,阳火升腾。 哗啦啦! 莫问刀刺入,泥胎顿时撕裂。 眼见福寿公巨掌再次挥来,张彪不管不顾,卸下腰间冥火骷髅,对准裂缝。 呼! 蓝色冥火似长龙般喷涌而出,从福寿公泥胎头顶灌入,甚至溢散出七窍。 冥火骷髅中骨粉,被一股脑喷出。 嘭! 一股巨力传来,张彪飞射而出,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好似被一堵墙撞了,半边身子都在发麻。 好在,他服用龙血灵参后已提前锻体,身躯坚韧突破常人,只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 三阳真火燃烧,水魅不敢靠近。 张彪浮出水面,只见远处福寿公巨大身躯已被冥火点燃,不断嘶吼扭动,泥胎片片碎落。 泥胎焚身,不死不休。若无克制之法,这福寿公必死无疑。 倒霉的不止是他,其座下村民亡魂构筑的莲台,也同时疯狂燃烧,就连附近的水魅也没躲过。 哗啦啦…… 忽然,巨大泥胎整个坍塌。 泥胎中央,一道金芒飞射而出,竟是个小小的福寿公虚影,逐渐消失,想要遁入灵界。 嗖! 莫问刀带着三阳真火呼啸而出,空中一个急速转弯,刺中虚影。 虚影破碎,一个物件落在水中。 是什么东西? 张彪此时已缓过劲来,身子一扭飞快下潜,在那玩意儿即将落入河底时,一把抄起。 入手温热,竟是枚铜牌位。 张彪来不及细看,迅速浮出水面。 果然,几头水魅已出现在小船之上,趴在余子清等人背后,操控他们向水中跳。 厉鬼无神,只有对生者执念,不知畏惧,失去操控后,立刻想要害人。 嗖! 此时莫问刀上的真阳之火还未熄灭,在张彪操控下飞射而出,一个盘旋,便将水魅尽数斩灭。 他这才奋力游动,跳上小船。 与此同时,正午已过,河面浓雾散去,感受到炽盛阳光,剩下的水魅也纷纷消失,遁入灵界。 “出了什么事?”仟仟尛哾 铁王俩家人这才苏醒,感受到彻骨冷意,浑身发抖询问。 张彪坐在船头,喘着粗气道:“没事了,掀开眼罩。” 众人掀开眼罩,看着河面尚未熄灭的蓝色冥火,彼此面面相觑。 “娘,你背后是什么?” “你背后也有!” 水魅消散,魅余在众人背后形成一个个白色人影。 “没事,一会儿刮下给我。” 张彪叮嘱了一声,扭头望向远处。 对面几艘货船上,无论排教还是天地门弟子,都损失惨重,存活者不足半数,正满眼惊惧望着他。 张彪一声冷笑,顿时黑雾炸裂,一道黑影飞速掠过河面。 再出现,已在对方船头之上。 哗啦啦…… 众人顿时吓得后退。 苏晚娘叹了口气,上前拱手道:“太岁先生,我们受周克裹挟,还请手下留情。” 风门首领阴天成方才已被水魅迷惑,落入水中淹死,他手下一名弟子眼珠子一转,连忙跪下磕头。 “太岁仙师,那周克胁迫我等,是为了大业皇陵,我们愿用此秘密交换性命。” “哦?” 张彪一听,来了兴趣,能让偃甲宗弟子注意,绝不简单。 他点了点头,“放过你们也行。” 说着,扭头看向湖面,“先帮我到湖里找些东西。” ………… 半个时辰后,张彪拎着大包小包,驾船与余子清等人远去。 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天地门众人才松了口气,面面相觑。 “周仙师死了,怎么办?” “若去潞州,恐怕会被迁怒…” “去怀州!” 苏晚娘望向南方,眼神坚定道:“周克这般模样,偃甲宗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去潞州必死无疑。” “听闻惊门长庚师伯在怀州另起炉灶,我们前去相助,乱世将至,至少也能报团取暖…” “对,去怀州!” 众人有了目标,立刻扬帆起航,就连那些排教的弟子也不例外。 另一边,张彪等人绕过永定河,再次进入青龙河,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座河滩。 “张大哥,那里便是十里坡!” 第118章 收获与意外 十里坡,并非距京城十里,而是离青龙渡十里,从西南几州来的商队,通常会在这里歇脚整顿,随后进入京城。 此刻已日近黄昏,天幕低垂。 河岸密林皆被积雪覆盖,而在远处山丘之上,赫然有个不小的镇子,遍布大大小小客栈。 余子清一边拉船,一边开口道:“自从出了事,西南来的商队越来越少,十里坡客栈大多关门歇业,朝庭也懒得来征税,还算安稳。” 众人下船后,铁守明长子铁玉成终于忍不住颤声道:“张叔,是你吗?” 张彪叹口气,将傩面卸下。 他知道,自己虽然做了遮掩,但身形却瞒不过熟悉的人。 “果然是张捕头。” 王信父亲也激动道:“我就知道,肯出手相救的,京城之中也只有你了。” “张捕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明和信儿出了什么事?” 众人七嘴八舌询问,神情激动。 他们稀里糊涂被抓入京兆府大狱,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守明和王信出事了…” 张彪也没有隐瞒,将铁守明查案,请王信帮忙,无意中撞破皇帝炼丹之事全盘拖出。 “信儿啊…” 王信母亲连日来担惊受怕,闻言一声哀嚎,晕了过去。 众人连忙搀扶,皆是面如死灰。 张彪说还没找到人,但他们那还猜不出,二人已凶多吉少。 余子清见状连忙道:“大家快走,先安顿下来,随后再做计较。” 他带着众人来到小山丘下,掀开堆满积雪的松柏枯枝,露出个山洞。 张彪一看,便心中了然。 京城出事后,余子清便带着母亲投靠十里坡堂叔。看来他这位堂叔,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买卖。 众人点起火把,沿着山洞前行,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便来到尽头,赫然是一扇木门。 打开木门,里面是一座不小的密室,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和酒坛。 “这是客栈地下密室。” 余子清说道:“先辛苦各位在这里待着,我去弄些吃食,等风声过了再出去。” 王信之父不愧是老捕快,虽说哀伤,但还是拱手道:“多谢这位小哥。” “无妨。” 余子清连忙摇头,“张大哥无需躲藏,我先带你上去,找个客栈歇息。” “有劳。” 张彪点头,扛起大包小包,在余子清带领下,顺着木梯爬上地道。 密室出口也算隐蔽,在客栈酒窖之中,刚出来,便看到一白发老头匆匆走来。 老头身着棉布长袍,虽须发皆白,但身形壮实,阔面狮鼻,嘴唇颇厚。 余子清连忙道:“张大哥,这便是我堂叔余奎。” “见过前辈。” 张彪一看,便知此人是混江湖的。 余奎抱拳爽朗一笑,“兄弟客气了,子清在京城多亏你照顾,放心住下,若要离京,便提前跟老夫说,帮你们安排船只。” “子清,照顾好人。” 说罢,便匆匆离开,难掩眉宇间的忧虑。 余子清连忙低声道:“我这堂叔是青龙帮长老,渡口没了生意,青龙帮也面临解散,这些天正有人闹着要分家。” 张彪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 灵气复苏,带来的不仅是灾祸与机缘,从朝堂到江湖,各种势力格局也会发生变化。 大潮之下,上至帝王与修行宗门,下至贩夫走卒、黎民百姓,所有人的命运都被裹挟,谁也逃不过。 这,便是乱世。 …… 正如余子清所说,十里坡如今日渐凋敝,偌大的客栈正堂内,连一个喝酒的客人都没有,桌椅都蒙上了一层灰。 来到二楼一间客房,余子清先是端来了一些饭菜,随后低声道:“张大哥,你且安心住下,我去打探一下风声。” 张彪点了点头,待其走后,便关上房门,点起油灯,打开了那些包裹。 包裹内,满是零碎物件。 有水魅消亡留下的白泥状魅余, 有魕鬼泥胎碎片, 还有一大块黑曜石状胎盘。 此次虽说冒了些风险,但也收获颇丰,这些全是排教弟子们打捞上来的战利品。 张彪用灵视之眼一一分辨。 魕鬼泥胎碎片,常年阴气怨念侵染,是上好的魇镇之物,既能用来布阵,也可用来施咒。 傩面疆梁一脉的诡术阴咒,乃是系统咒法,不仅能临阵对敌,也能远程开坛咒人。 但准备却有些麻烦。 一是要获取对方毛发血液,二是要扰乱精气神。 在目标宅内埋上魕鬼泥胎碎片,便可令其噩梦连连,阳神不守,最终被咒死。 黑曜石状胎盘,名为“魕盘”,鬼神消亡残留,远比“余”和“石“强大,可惜的是,没有孕育出“丹”。 张彪仔细查看,心中已有了想法。 可将其掏空,做成小鼎,无论开坛施咒,还是炼制蛊毒,都是上佳法器。 扣下来的碎片,可打磨成珠,炼制出更强大的恶咒手串。 当然,最大的收获并非这些。 张彪拿起了几个木雕查看。 阴魂雷火球(黄级二品) 1、偃甲宗低级法器,内嵌死玉,封印厉鬼,表面篆刻巽风符与鬽纹,中心填塞火药。 2、一次性法器,借诡术:阴魂傀儡控制,火药爆炸伤人。 3、因心神相连,法器爆炸后,会承受厉鬼怨念反噬…… 这些都是从周克尸体上搜到,虽说并未发现什么传承,但也能琢磨出不少东西。 想到这儿,张彪拿出笔墨,将木球上的巽风符与鬽纹小心抄录。 里面的镇魂死玉上,估计才是核心,但还是做好防范,回到道观密室拆解为好。 他有灵视之眼,可分辨信息,若能领悟法门,说不定能提升他的法器威力…… 最后,他才拿起那面铜牌位。 福寿公灵牌(黄级三品) 1、俗神祭器。黄铜制作,刻录福寿公生前事迹,以“装脏”秘法塞入泥胎,吸收香火之力,孕育俗神。 2、此祭器常年受亡魂怨念侵染,可以香火神力洗涤恢复,或继续咒念侵染,化为不祥之物。 3、善恶由心,福祸自定… 果然是祭器! 所谓祭器,也就是俗神核心或法器,比如火罗教的神刀。 他研习方相宗委随一脉传承,知道俗神根脚有许多种,无论妖魔鬼怪,还是先天灵与祖先灵,都离不开祭器。 祭器种类有两种,一是核心,用来吸收香火神力,就像手中这面铜牌,通常以装脏秘法,塞入神像中。 崇圣寺药师佛神像内,必然也有此物,或许是工匠误打误撞,沿用上古习俗装脏,才孕育出俗神。 其他庙宇道观只是单纯泥胎,自然无法汇聚香火之力。 另外一种,则是法器,就像火罗教神刀、黄沙、火把等神器,通常用来争斗,施展俗神神术。 这面铜牌,有两种炼制法。 一是加强咒念,弄成类似喜神红绳一般的不祥之物,用来争斗。 二是用香火神力洗涤,恢复原貌。 张彪毫不犹豫,计划用第二种。 傩面委随一脉有四种神术,其中有御神术,便是需要祭器炼制,用来控制俗神成为奴仆。 他用于争斗的术法已够用,御神术显然更具吸引力。 查看一番后,张彪才将各种物品分门别类包好。 这里有诸多不便,回到京城道观密室后,才好进行炼制。 除此以外,还有个收获。 那几个风门弟子,向他透漏了大业皇陵所在,并且描述了其中诡异之事。 周克擅自改动计划,一是对他图谋不轨,二便是想前往皇陵。 他人不懂,张彪一听便知蹊跷。 什么皇陵闹鬼,那里分明是古代器物成精,而且还不止一个,彼此能互不争斗,显然有更强大的存在约束。 “精”这东西,对凡人可怕,但对修士来说,却是宝贝,更何况还有一窝。 只是那地方颇为遥远,还在怀州深山之中,来往很耗时间。 按照苏晚娘情报,玉京城所在的泰州为大梁控制,相隔的怀州与潞州并无宗门,成为缓冲之地,但宗门却没停止渗透。 其中,潞州紧邻的苍州,是偃甲宗所在,潞州不少豪绅,已暗中将子弟送往偃甲宗修行。 而怀州附近的博州,神秘的玄都观便在那边现身,因此怀州已有不少玄都观道士活动。 大业皇陵、崔老道皆在怀州,张彪心中已定下计划,借着龙血灵参效果,尽快修炼到锻体境,等大雾灾降临前,前往怀州……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张彪打开门,正是满身风雪的余子清。 他进门坐下后,端起热茶咚咚喝了几口,这才摇头道:“张大哥,京城果然出了事。” “那火罗教于正午时分祭坛斩尸鬼,也不知道成功没有,但动静却不小。” “听说弄得白日生雷,地龙翻身,城中还冒出阴风黑雾,钻出不少僵尸袭人。” “虽说丰乐坊附近百姓已经搬迁,但却跑出不少僵尸潜藏,如今玉京城中人心惶惶,朝廷调集数万边军入京,劫囚之事,已没人顾得上搭理…” 张彪一听,顿时了然。 是黑凶跑出来了! 第116章 灵界黑棺现 阴风起,黑雾现。 这些都是黑凶最明显特点。 虽说这东西被阳光克制,但被尸鬼操控,白天出现也不意外。 让张彪奇怪的是,这些都在预料之中,火罗教肯定有所防备。 难道,是杀生教捣乱? 张彪又详细询问了一番,但边军入城,在各坊设卡盘查,余子清也不清楚内幕。 “我明早便赶回京城。” 张彪眉头微皱,沉声开口。 丰邑坊虽说偏僻,但他密室中还存着不少龙血灵参和施术材料,如今京城动荡,万一有人闯入便是血亏。 “张大哥这么急?” 余子清一愣,有些诧异。 张彪也没多解释,先是回到密室,查看铁、王两家人,让他们安心在此地静养,虽后带着铁玉成回到房中。 他看着二人,面色逐渐凝重。 这两人,一个是故交之子,束发之年,资质不凡。 一个是熟识的小兄弟,虽刚过弱冠之年,但历经风雨成熟老练,这次更是毫不犹豫相助救人。 他要专心修炼,身边总需要些得力帮手,传不传功法还需考验一番,但却能先传授些修行知识。 二人也隐约有所猜测,面色激动。 张彪望着二人,缓缓开口道:“自黑日出,血月现,天地便已大变,灵气复苏,隐世宗门回归…” “凡一切鬼物,皆与灵界有关,灵界之玄妙,即便那些宗门,也未摸清,但有些特征,却是常识…” “厉鬼之分类,有魑、魅、鬽、鬾、鬿、魆、魊…鬼神有魕、魖、魓、魒、魁…” “妖、精、怪,各有不同…” “常人若想避灾,需懂得征兆…” 他大致讲述了当前形势,和一些邪祟的知识,还有避灾之法。 即便不懂得修行,懂得征兆和避灾之法,也能大大增加保命几率。 二人听得很仔细,还取出笔墨,详细记录,不敢有一丝疏漏。 桌上的蜡烛,点了一根又一根。 不知不觉,已天色微亮。 张彪看了看窗外,这才开口道:“这些东西,你们要牢记,还有,从今开始,要刻苦习武,即便日后成为修士,也离不开刀兵争斗。” 二人眼神激动,起身恭敬拱手: “谢过师傅。” 张彪哑然一笑,“这些东西都是常识,有没有师徒缘分,将来再说。” 说罢,拎起大包小包,辞别众人。 除了十里坡没多久,阴沉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 张彪已换了身衣服,带着斗笠,策马而行,身影很快被风雪吞没…… ………… 两个时辰后,便到了玉京城南门。 此时早过了城门开放之时,但风雪中,依旧排起了长长队伍,门口守卫,也换成了边军。 张彪眉头微皱,向着旁边卖炭老汉打听道:“大爷,这是出了啥事?” “小伙子从哪里来?” “十里坡做些生意。” “哦,怪不得,昨日朝廷便下了皇令,今后泰州所有百姓,都要办理路引。别说京城,就是泰州各个要道都会设卡,没有路引,就要抓入大牢…” “这么麻烦?” “谁说不是呢,昨日城中出了乱子,反正一个劲折腾咱小老百姓呗…” 听着老头发牢骚,张彪若有所思。 乱世将至,看来朝廷的管制会越来越严格,估计其他州也差不多。 想到这儿,他离开队伍,先是将马寄存在城外行商营地,随后绕道,来到僻静城墙处。 眼见四下无人,鬼影披风一抖,黑雾炸裂,顿时化作一道阴影,沿着城墙飞速向上,躲过巡逻士兵,进入城中。 正如余子清所说,城中防卫提升不少,大批的武侯、金吾卫和边军士兵在街上巡逻,各坊市也有边军把守,查看路引。 张彪眉头微皱,尽量沿着小巷绕道而行,很快回到丰邑坊。 刚回到道观,他便眉头一皱。 只见道观门外雪地上,赫然有凌乱脚印,好在并未进入道观,只是在门外徘徊。 是谁来了? 张彪心中疑惑,连忙进入密室,查看一番,见没有东西丢失,这才松了口气。 前往地道的石门也发生了变化,上面白霜坚冰已全部消失,显然地道内的黑凶已经离开。 放好东西后,张彪返回道观,刚准备弄些热水洗漱一番,便听到有人咚咚敲门。 开门后,正是坊正周通。 “张兄弟,你昨日去哪儿了?” “出门访友。” “那就好,那就好。” 周通松了口气,急声道:“昨日城中出了大事,边军挨坊巡查,本来要进你这道观,被我搪塞了过去。” “这是本坊路引,记着时刻带在身上,那些个北疆蛮子,可凶着呢。” “多谢周坊正。” 张彪连忙收下,开口询问道:“昨日与人喝的烂醉,脑袋迷糊,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出了大事啊!” 周通一听来了劲,低声道:“那些胡僧果然不靠谱,听说祭出神刀,也只将尸鬼重伤,还弄出乱子,跑出不少僵尸。” “这些东西可是真凶,伤了不少人,还好边军到来,挨个坊市搜索,硬生生砍杀焚烧。” “听说城中附近坊市,还跑出一些,这玩意能在土里钻,咬过的人也会尸变,御真府的人都在那边,还好咱丰邑坊离得远…” 张彪故作惊讶,“这么可怕。” “谁说不是呢。” 周通忧心忡忡道:“京城三魔中,一个尸鬼就这么难弄,那太岁还不知会凶成啥样。” “张兄弟没事,就别出门了。” 张彪:“……” 送走周通后,张彪眉头微皱。 按周通所言,并非是杀生教捣乱,这尸鬼这么难对付? 他微微摇头,返回道观。 给屠灵子上了三柱香后,他便盘膝而坐,运转起了三阳经。 真气于任督二脉运转,谓之小周天,通行全身窍穴,谓之大周天。 运行九个小周天后,张彪只觉一股恶气喉咙,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落在朱砂罐内,嗤嗤冒烟。 这一次,反应比以往都凶。 但吐出这口鲜血,便觉浑身清爽,神清气足,那种莫名的烦躁消失不见。 张彪眼睛一亮,连忙看向胸膛,运转灵视之眼。 果然,阳火丹毒状态全无。 他彻底松了口气。 丹毒这东西,就是病根,平日不发作,但若日积月累,便难以根除,对修炼服食法的修士来说,如谈虎色变。 周克的下场,他可是亲眼所见。 对方还有反抗之力,他若争斗时丹毒爆发,那才叫个惨。 丹毒既已清除,张彪便立刻熬煮八珍气血汤,服下后,站桩炼化。 这一次,效果分外惊人。 他浑身渗出细汗,热流随着真气在体内涌动,从骨骼到筋肉都酸麻肿痛,一捏拳头便嘎吱作响。 炼化之后,张彪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次服食,效果竟和初次使用灵参一样,真气猛然增加一截。 这完全超出了常理。 按三阳经中所述,任何汤药久服后都会药效减弱,需要不断提升。 难道这种说法是错误? 所谓药效减弱,是那一丝未清除干净的丹毒再作祟? 张彪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隐秘。 毕竟那些修士,都是症状消失后便开始修炼,没人和自己一般,能够时刻看到丹毒信息。 而且丹毒有五行阴阳之分,还会根据体质,有各种变化,很难总结规律。 如果是这样,自己肯定会比那些上古修士,走得更快更稳。 张彪心情大好,看向院外。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漫天风雪呼啸,门外什么都看不清。 他关紧院门,吹灭蜡烛来到密室,装备好一应法器,拉开石条,再次进入地道。 地道内,果然产生了变化。 那种令人压抑的阴森感,已消失不见,腐朽发霉的臭味,也淡了不少。 尸鬼已离了老巢? 张彪心中一动,关紧石门,做好掩饰,便向地道中心而去。 走到半路,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 张彪连忙施展影遁术,黑雾炸裂,化作一道阴影潜藏。 光亮渐渐出现。 被那光亮所照,鬼影披风上顿时冒出黑雾,影遁术运转不畅。 张彪连忙退后,闪入另一条岔道。 果然,一只队伍缓缓走来。 这个队伍显然是精心搭配,几名强壮边军举着盾牌强弩,中央一名火罗教胡僧举着火把,旁边还有御真府异人陪同。 他们小心翼翼前行,很是紧张。 一名异人抱怨道:“那尸鬼都跑了,僵尸四散各坊,还派咱们钻这地道作甚。” 火罗教胡僧摇头道:“大主祭判断,那尸鬼多半还藏在地道中,趁其受伤,必须尽快找到巢穴斩杀,否则其吸血作乱恢复,便会报复我等。” 这胡僧,明显不通人情。 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害怕,脸色难看,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句娘。 看着他们背影,张彪若有所思。 尸鬼果然受了伤,这种东西要恢复,肯定要大量吸血,说不定早已趁夜出动,上面多半埋伏了不少人。 一路上,他又碰到了几支队伍。 来到骸骨营时,此地已发生变化,黑凶全部消失,硕大的将军冢坍塌炸裂,但灵界入口依然存在。 一股腥臭的味道四处飘荡,那些成堆的骸骨也尚未清除,并且有半人多高的朦胧雾气。 张彪一看,便知怎么回事。 骸骨营之所以称为绝地,除了黑凶、养尸地、尸鬼,便是这无处不在的毒障,若想封印灵界入口,首先就得将毒障清除。仟千仦哾 他看了看上方,果然有几个大洞,不时有土石掉落,风雪飘入,但要等毒障散去,至少还需数日。 张彪心中暗叫侥幸,连忙找了个地道拐角僻静之地,用土石封闭,戴上傩面纵身一跃。 他要进入灵界,看看那片龙尸药田有没有被发现。 然而刚入灵界,他便猛然后退。 朦胧雾气中,那口黑棺,竟缓缓悬浮在裂开的将军冢上… 第117章 灵界惊天秘 黑棺为何出现在这里? 张彪眼中惊疑不定。 这黑棺,多半与杀生教崇拜的邪神有关,一直隐藏在龙尸药田中心,不知在搞什么鬼。 他将药田中龙血灵参采摘大半,对方都没搭理,直到被发现,才开始反击。 如今现身出现在这里, 难道将军冢内有什么宝物? “吼!” 就在张彪诧异时,伴着凶厉嘶吼声,将军冢内忽然喷出一股黑雾,隐约有个身着铠甲的巨大身影腾空而起。 嗡! 黑棺陡然间红芒大作。 正在偷看的张彪,只觉一股杀意涌上心头,不由自主,难以控制,双目顿时变得血红。 就在这时,傩面疆梁也随之颤动,似一盆冰水浇下,脑子瞬间恢复清醒。 这是傩面守护灵魂作用。 张彪眼睛微眯,不再看那红芒。 邪神的来历,他已知晓。 丘辰义曾说过,心见僧在牢中向他暗示,佛道所谓五浊、十恶,都是真实存在的邪魔,可祸乱世间。 这杀生教邪神,应该对应十恶中的“杀生”,二五仔白阎背后的妄法教,应该对应十恶中的“妄语”。 杀生教妖人,往往通过杀生祭来获取力量,而无需香火,那么这种邪神力量来源,一定与杀戮有关。 这种力量,委随一脉传承中并未提及,或许是更高等级的神力。 但既然如此强大,又为何要躲在黑棺中,不敢现身? 种种疑问,令张彪百思不得其解。 但其来将军冢目的,他已猜出,乃是镇压尸鬼厉魄。 僵尸这种存在,很是特殊,虽为邪祟,但方相宗十二脉中,却无一家专门讲究。 原因很简单,来源太多。 有的僵尸,是年代久远,老尸成精,谓之“尸精”,专门研究“妖”与“精”的雄伯一脉擅于对付。 有的是“尸怪”,巯胃一脉克之。 有的因蛊毒而成,穷奇一脉擅长,有的是寄生虫作怪,归祖名一脉管。 不同僵尸,有不同特性,唯一的共同点,是需要养尸地,只有相应方法才能克制,很是麻烦。 将军冢内,属于尸鬼。 生人死后,厉魄不散,肉身化尸,厉魄壮大,既是尸又是鬼,谓之尸鬼,更强大的,叫做“魃”。 张彪一进城中,就觉得哪里不对。 “魃”这种东西一旦出世,燥热随行,厉害点的甚至会赤地千里。 而京城之中,却积雪未消。 怪不得… 原来其厉魄被镇压在此地! 就像人无神主,没了厉魄,这尸鬼肉身,就是个凭本能驱动的嗜血怪物,根本无法施展诡术。 当初黑棺被他砍伤,尸鬼趁机骚扰,如今尸鬼落难,邪神自然前来报复。 看情形,如今双方已陷入僵持。 张彪若有所思,运转灵视之眼。 这黑棺给他的感觉,和鲁相公差不多,以他如今修为,应该不会受到反噬。 上次匆匆一见,来不及探查,如今二虎相争,正好弄清其根脚。 额头憋胀刺痛,信息随后涌上: 古鼋(黄级五品) 1、来自异世界的杀生教金丹期魔修,阴魂穿过灵界忘川河前来,意图夺取护法神龙转世肉身,引发杀劫,壮大杀劫曼荼罗。 2、可使用神通:杀意、吞灵,阴魂一缕,无法使用神术。弱点:强穿忘川河,受界灵诅咒,若不转世寻得肉身,离开魂棺便会诅咒降临。 3、时间不多了,谁在害本座… 张彪眼中满是震惊。 这次的信息量,简直太多了。 杀生教,远比想象中庞大! 这家伙不是邪神,而是金丹期魔修,应该和杀生教徒一般,同样信奉杀生邪神。 金丹期,是什么老怪物? 按照屠灵子所说,这个世界宗门都有内门外门之分,早在末法时代降临前,内门就已全部消失,只剩他们这些外门弟子。 修炼法门,也只有炼气期。 即便屠灵子也只知道,炼气之后是筑基,筑基之后才是金丹。 金丹期魔修, 已超出他的理解。 张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连忙集中精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或许并没想象中可怕。 从信息中可以看到,这老怪物只有一缕阴魂,而且降临并没那么容易,要穿过灵界中,一个叫忘川河的存在。 这黑棺叫魂棺,便是守护阴魂的宝物,一旦离开,便会受到灵界诅咒。 除非得到肉身转世…… 张彪若有所思,许多事终于想通。 这龙尸所凝聚的肉芝法身,原本是莲华宗看中之物,他们数百年谋划,或许正是要让一位佛门高手降临。 可惜,这名叫古鼋的杀生教魔修截胡,没有肉身庇护,那尊佛门高手,多半已受到灵界诅咒而消亡。 金丹期的修士啊,阴魂消亡,恐怕不死也要付出巨大代价。 千辛万苦,冒着危险前来。 这个世界,有什么吸引他们? 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张彪眼睛微眯,抛去杂绪。 这个秘密绝对不小,若没有详细情报,想也是白想。 至少,他知道了那魔修弱点。 要么打破黑棺, 要么毁掉肉芝法身。 对方只剩一缕阴魂,都是五品存在,而且黑棺能带其穿过忘川河,估计没那么好打碎。 上次全力一击,也只是磕破一点。 毁掉肉身更容易! 想到这儿,张彪鬼影披风一抖,化作阴影飞速遁走。 远处将军冢,尸鬼厉魄再次暴起,魔修古鼋全力镇压,显然并未发现他。 张彪速度飞快,再次顺着布满霉斑的地道,进入龙尸药田。 还没进洞,他便停了下来。 只见洞口处,几名火罗教胡僧呆立原地,两眼迷茫,好似木偶一般。 灵界内,飘荡着一股诡异香味。 张彪一闻,便觉头晕脑胀,连忙取出一粒药丸塞入口中,冰凉的薄荷味,瞬间令神魂清醒。 好厉害的迷烟! 张彪眼神变得警惕。 他口中所含,乃是醒神草炼制丹药,专解迷魂术法,自制成后还没用过。 火罗教,显然已发现药田。 有人入侵! 对方没杀这些胡僧,因为灵界中生魂消散,外界肉身便会没了呼吸,惊动火罗教。 张彪心中,已有判断。 他放轻脚步来到洞口,借着傩面疆梁强大的探查能力,看向里面。 果然, 是杀生教! 对方来了不少人,许灵虚、白阎、李贵人、吴老四都在其中。 “这边,动作快点!” 术士白阎站在龙尸上,一边挥洒云母粉,催化冥火花,一边指挥人采集灵药。 而其他人,则站在龙尸药田中心,原先黑棺所在的地方。 他们一边祭拜,一边端起陶罐,倒入赤红色液体… 其中,还有一名红袍黑发之人,竟静静悬浮在空中,浑身颤抖,口中不时发出呢喃怪声。 他们在干什么? 张彪皱眉,准备用灵视之眼探查。 “谁?!” 就在这时,围在中心祭拜的一名独眼壮汉猛然起身,看向洞口。 他眼中一片血红,从腰间抽出两把硕大的杀猪刀,纵身一跃,周身被血雾包裹。 张彪心中警兆大胜,连忙后退。 嘭! 在他上方血雾炸裂,那独眼壮汉竟瞬移而来,挥刀砍下。 张彪后退的同时,三道阴咒已化作黑芒呼啸而出。 他还是第一次见,能在灵界中瞬移之人,应该是某种神通。 对方给他的危机感,不弱于许灵虚,甚至更强,而且还有野兽般灵觉,可惜来不及用灵视之眼探查。 铛铛铛! 那独眼壮汉眼见阴咒黑光袭来,双刀上下挥舞,竟将阴咒全部挡下。 他受到冲击,空中一个旋身,落地时再次被血雾包裹,砰的一声消失。 再出现,已在张彪身后。 张彪鬼影披风一抖,同时化作黑雾消散,再出现已手持莫问刀,直刺对方眉心。 那壮汉这次没躲,露出狰狞笑容,右手杀猪刀一个翻转,竟荡开莫问刀,使得张彪空门大露,同时左手杀猪刀劈下。 好强的身手! 张彪心中一凛,对方神力不凡,他提前锻体,毫不逊色。 但对方看似鲁莽,刀法却全是巧劲,绝对是宗师级高手。 张彪又岂止这点能耐,后退的同时,已掏出冥火骷髅,喷出幽蓝冥火。 嘭! 那独眼壮汉吓了一跳,但反应奇怪,又是血雾炸裂,瞬移到洞窟之内,眼中惊疑不定。 远处,许灵虚已挥舞黑幡,一双血眼死死盯着张彪,口中念诵鬼咒。 张彪胸中一阵烦闷,知道对方在施展咒法,眼见杀生教人多势众,鬼影披风一抖,化作阴影飞速离开。 单打独斗,他不惧任何人。 但对方数名高手相互配合,一不小心就会着道,还是先撤为妙。 “别追了!” 看着张彪消失,那壮汉本要继续向前,但身后却传来许灵虚惊慌叫声。 只见那悬浮在空中的杀生教主,竟浑身颤抖,满头乌发瞬间变得雪白。 龙尸洞窟内,巨大的火堆缓缓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火罗教狼头神。 “被发现了,走!” 许灵虚恼火万分,挥舞手中黑幡。 独眼壮汉眼中血色褪去,这才发现,那些被迷晕的火罗教胡僧,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不见。 “该死的太岁!” 独眼壮汉怒骂了一声,血雾炸裂,瞬间回到许灵虚身边,进入黑雾。 此刻,火罗教狼头神已高高举起火炬,炽热光芒四散,同时举起硕大金刀。 “白阎,磨蹭什么!” 许灵虚气急败坏,一声怒吼。 “来了。” 白阎拔起一株龙血灵参,屁颠屁颠钻入黑雾,看似为了宝药,但在进入黑雾前,手腕却偷偷一抖。 嗖! 一枚黑色铃铛掉入血池内。 铃铛上,赫然雕刻着一个古怪人面,只有一只独眼,露着古怪笑容。 咕噜噜…… 铃铛坠入血池,满池脓血冒起白色泡沫,很快渗入龙尸。 与此同时,狼头神火炬光芒照射而来,许灵虚也用黑幡浓雾,裹着众人瞬间消失… 光芒散去,火罗教大主祭,阿罗德等人随之现身。 阿罗德望向旁边胡僧,皱眉道:“你说,是太岁叫醒了你?” 胡僧从嘴里吐出个快融化的药丸,恭敬递上,“他塞给我的,醒来后,便看到他和杀生教的人在厮杀。” 大主祭接过看了看,沉声道:“别管太岁还是杀生教,肉身必定在附近,通知边军封锁,搜!” “是!” 一名胡僧瞬间消失。 下达命令后,大主祭才望向巨大龙尸,皱眉道:“这些妖人,来此地作甚?” 话没说完,他便猛然抬头,望向将军冢方向,满眼震惊。 与此同时,狼头神分身也缓缓消失… 第118章 秘境得机缘 “出什么事了?” “大主祭,你看这…” 婆罗神分身忽然消失,令众人惊慌不已,纷纷开口询问。 这种事很少发生,降神祭坛引来的俗神分身,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法阵,可令他们神术威力倍增。 分身无故消失,他们从未见过。 “快,随我来!” 火罗教大主祭声音都在发颤,“婆罗神苏醒了,那边有东西!” 众人一听,顿时了然,震惊之余,纷纷举起火把,在大主祭带领下,向着将军冢方向而去。 没有婆罗神分身照耀,他们看向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好在这里的灵界区域已探查清楚,打着火把也能找到方向。 很快,将军冢出现在眼前。 只见一口黑棺散发赤红光芒,下方黑雾涌动,身着铠甲的巨大阴影疯狂冲击黑棺,却难以靠近。 婆罗神同样在向黑棺前行。 它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拎着金刀,狼头眼中满是贪婪,借着火把光芒,不断驱散红芒,向黑棺靠近。 “我神…想要那棺材?” 大主祭隐约明白了什么。 那黑棺应该是某种异宝,对婆罗神很重要,因此才从休眠中苏醒。 “啊——!” 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法,一股难以控制的杀意便涌上心中。 后方,几名胡僧忽然疯狂,双目一片血红,竟开始互相残杀。 他们似乎忘了自己会神术,面目狰狞,犹如野兽般,扑在一起互相撕咬。 大主祭这才发现,手中火把不知什么时候,已闪烁不定,好似随时要熄灭。 他连忙取出一根胡杨枝点燃。 霎时间,金色火焰熊熊燃起,周围胡僧立刻恢复清醒。 但还有几人滚在地上,你咬断我喉咙,我抓破你脑袋,好似厉鬼。 “快退!” “别管他们!” 大主祭看着疯狂燃烧的胡杨枝,心痛之余,连忙招呼众人离开。 这一切,都被张彪看在眼里。 他眉头微皱,果然,这些香火俗神教派,若无俗神庇护,战力顿时下降。 想到这儿,他又望向中央。 在看到龙尸药田被入侵的那刻,他就意识到不妙,唤醒胡僧守卫示警。 只是没想到, 婆罗神会亲自降临。 张彪心中一动,傩面上虎口衔蛇的疆梁像,哗啦一声,变成人面蛇颈的委随像。 傩面委随,可探查俗神痕迹,吸收储存香火神力,通过其视角,眼前景象又发生变化。 只见水桶粗的金芒自天空而来,笼罩着火罗教狼头神,使其金光四射。 那些金芒便是香火神力,循着特定轨迹,通过火把放射,形成个金色护盾,抵挡着杀意红芒。 而在黑棺之上,则有一团蠕动的血液,不停向外散发红芒。 那是…… 张彪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三阳经》上的一些介绍,心中砰砰直跳。 按照《三阳经》所述,世间法门有“通”与“术”两种。 “术”借助外力。 “通”由内向外。 御真府内有异人,觉醒天生神通,但实际战力一般,因为他们所用,并非真正的“通”! 他们的天生神通,流于表面,很多都比不上“术”,只能说比普通人更有天赋。 真正的“通”,《三阳经》上只说过,需要筑基期才能形成。 就像他的三阳真火,就能形成某种“通”,至于怎么做,则丝毫未提。 这红芒,之前信息提示,乃魔修古鼋的神通:杀意,强悍到只剩一丝阴魂,也能同时对付两个强敌。 普通修士,甚至根本无法靠近。 难道, 这就是“通”的奥秘? 张彪毫不犹豫,运转灵视之眼。 血灵根碎片(黄级四品) 1、来自古老存在的血液所炼制,魔修古鼋因此得以筑基,通过忘川河时崩碎,品级掉落。 2、容纳神通:杀意、吞灵。 3、需杀生大祭修复… 灵根! 张彪心中震惊,飞快思索。 按照信息提示,晋级筑基期,需要此物才行,也是发挥神通威力的关键。 还有, 这东西竟然是炼制而成! 隐约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些宗门只有炼气期功法,不仅因为他们是外门,而且也缺少灵根。 如果灵根是炼制而成,内门完全可以通过此物和功法,控制外门! 这东西的炼制法, 估计那些宗门也没有。 难不成自己也会止步于此… 一时间,张彪心中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变化陡生。 只见那暴躁的尸鬼厉魄,终于不再动弹,而黑棺之下,也生出一根根透明的白色触须,似水母般将那厉魄缠绕。 这…是古鼋的神通吞灵! 张彪顿时猜出了因果。 这古鼋如今只剩一缕阴魂,与那莲华宗佛门高手对抗,估计也消耗不少,又被自己砍了一刀,多半想通过吞灵壮大自身。 怪不得,要离开龙尸药田。 狼头人身的婆罗神见状,也变得焦急,又一条手臂伸出,将胡杨枝塞入嘴中大嚼。 这胡杨枝,张彪见那大主祭用过好多次,可临时壮大神术。 果然,婆罗神气息暴涨,从天空而来的金光猛然壮大,全部汇聚于金刀之中。 嗤! 撕裂布匹般的巨声响起。 神器金刀飞射而出,直接砍在了黑棺之上,咔嚓一声出现巨大裂缝。 “吼!” 黑棺之中,愤怒的咆哮与嘶吼声响起,带着一连串从未听过的语言。 那些触须般的白色虚影收回,显然古鼋已放弃吞噬尸鬼厉魄。 婆罗神也顺着裂缝,来到黑棺旁边,伸出大手,竟抓向上面涌动的血团。 张彪眉头一皱,心中砰砰直跳。 他本以为,婆罗神的目标是魂棺,没想到,竟是古鼋的血灵根。 难道这玩意儿, 抢过来自己也能用? 古鼋显然也愤怒至极,伴着黑棺中一连串古怪呢喃,漫天红芒瞬间收拢,化作一柄短剑飞射而出。 噗嗤! 狼头神的脑袋瞬间炸裂,分身迅速消散,粗壮的金芒也收回天空,显然神念已回归本体。 现世龙尸洞窟中,大主祭等人已经回归,各个脸色惨白,眼中惊疑不定。 这座洞窟已被他们重新修整,火盆中燃烧着香料,抵抗龙尸肉芝异味,还竖起了一座婆罗神石雕神像。 咔嚓! 神像的脑袋突然炸裂。 众僧面面相觑,脸色瞬间惨白… …… 灵界将军冢,则更加热闹。 凝聚神通劈碎婆罗神分身后,满天红芒伴着血灵根收回,那黑棺也腾空而起,向龙尸药田飞去。 魂棺受损,魔修古鼋显然也受了重创,想要回去休养。 但福无双至,祸从不单行。 吼! 将军冢内,尸鬼厉魄再次苏醒,黑雾翻涌而出,化作个身着铠甲的巨大阴影,拼命拽住黑棺。 张彪看的毛骨悚然。 尸鬼,莫非也想抢夺灵根? 黑棺之中,红芒闪烁,再次出现那红色小剑,但明显暗淡许多,一闪而过,将尸鬼厉魄击散。 嗖! 趁着空档,黑棺迅速消失。 张彪若有所思,鬼影披风一抖,顿时化作一道黑影,紧随其后。 再次来到龙尸药田,这里已空无一人,就连火罗教僧人也未进入灵界。 张彪抬头,只见那黑棺正悬浮于血池之上,浓稠的血池不停翻涌,血液好似活物般顺着黑棺蔓延,堵住那受损的裂口。 这家伙是在修复! 张彪恶从胆边生,手指抹过莫问刀,三阳真火喷涌而起。 婆罗神、尸鬼厉魄,都要疯狂抢夺,这灵根珍贵,显然远超他想象。 这是惊天机遇, 但显然也伴着巨大危险。 这古鼋已受了重创,只要崩碎魂棺,对方便会受到灵界诅咒消亡。 我就砍一刀, 砍不死就跑! 张彪咬牙,决定冒险一试。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铃铃铃! 古怪的铃声响彻灵界。 那血池忽然暴动,咕噜噜冒起大量白烟,黑棺也嗤嗤作响,一道道裂缝,顺着婆罗神砍出的裂口不断蔓延。 咔嚓! 黑棺开始片片碎裂。 吼! 黑棺中响起凄厉嘶吼。 这一次,充满惊慌与愤怒。 出了什么事? 张彪有些懵逼。 咔嚓! 黑棺彻底炸裂, 魔修古鼋终于现身。 和黑棺浮雕上非常相似,是个身披羽衣、三目獠牙的道人。 不同的是,对方背后还背着个硕大龟壳,布满旋涡状倒刺。 怪不得叫古鼋, 这家伙… 是化形的妖! 张彪目露震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灵界便发生变化。 空间瞬间凝固,眼前一切都好似玻璃一般,魔修古鼋阴魂,也一动不动悬浮,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瞬间化为粉末。 随后,眼前一切恢复正常,魔修古鼋已经消失,好像方才只是一场幻梦。 张彪咽了口唾沫。 这便是灵界诅咒么,怪不得古鼋如此畏惧,躲在魂棺中不敢出来。 还有, 刚才发生了什么? 魂棺, 怎么突然碎了? 张彪疑惑万分,拎着莫问刀,小心谨慎靠近龙尸中心。 魂棺碎裂后,那血池也化为白灰,里面有个碎裂的铃铛。 而张彪的注意力,则全被一样物件吸引。 那是块晶体碎片,鲜红如血,缓缓悬浮于空中,散发诱人光芒。 这是…… 张彪心中砰砰直跳,小心触碰了一下,见没有异状,便用皮囊包起,披风一抖,化作阴影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术士白阎忽然现身,火急火燎冲向药田。 很快,茫然无措的声音响起。 “东西呢,东西呢…” “怎么没了?” 第119章 京城不眠夜 三阳真火熄灭,张彪睁开双眼。 远处黑暗中,脚步声响起。 “你,去那边看看!” “其他人,和我检查这边!” 这是火罗教在派人巡查。 张彪二话不说,搬开石块,随后鬼影披风一抖,化作黑影消失。 他速度飞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返回丰邑坊密室,将石门紧紧关上。 又仔细聆听,见后方没什么乱七八糟玩意儿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不怪他如此谨慎,手中的玩意儿连尸鬼和婆罗神都要拼命抢夺,可想而知其珍贵。 他甚至不敢去将军冢查看。 那尸鬼厉魄受了魔修古鼋神通攻击,若已陨落,鬼神灵尸便可作为药田,也是了不得的收获。 但与手中之物相比,却差得远。 点燃蜡烛,张彪坐在木桌前,打开皮囊,仔细查看得到的宝贝。 这是块碎裂晶体,有婴儿手掌大小,形状不规则,无需触碰,便会静静悬浮于空中,散发血色光彩。 这种血色,不同于魔修古鼋的神通杀意红芒,更像是琉璃琥珀。 张彪深深吸了口气,盯着晶石,运转灵视之眼,一股信息涌上。 血灵根碎片(黄级四品) 1、来自古老存在的血液所炼制,因忘川河之力崩碎,品级掉落。上任主人因灵界反噬,生命印记被抹除,灵根恢复本源。 2、血灵根可壮大气血,可容纳两种神通,因品级掉落受损,重新祭炼,只可容纳一种神通。 3、此物珍稀,需尽快祭炼,否则会引来强大生灵的觊觎。 4、灵根残损,道行不足者祭炼,会引发未知后果。 5、蕴含来自远古的秘密… 果然是灵根! 张彪既惊喜,又担忧。 惊喜的是,这东西绝对不凡,按照信息推测,能够容纳两种神通的灵根,应该非常珍稀。 担忧的是,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如果现在不祭炼,便会引来麻烦,说不定鲁相公、药师佛那些存在,都会来争抢。 但如果炼化,他道行不足,又会引发未知后果…… 张彪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割破手指涂抹鲜血,随后运转真气注入。 从之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内门消失后,那些宗门仅有炼气期法门,更别提灵根。 说不定这玩意儿, 就是此界独有! 如果真是那样,这东西一旦被抢走,就意味着此生永远无法筑基。 冒些风险,也值了! 嗡嗡嗡! 随着真气注入,血灵根开始剧烈颤动,渐渐与他真气形成共振,悬浮而起来到小腹,然后渗入皮肤,进入丹田。 轰! 张彪脑中一声轰鸣。 随后,大量幻象出现在脑海中。 火山喷发、流星坠落。 苍穹之上浓雾翻涌,庞大的人形阴影在其中闪烁……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藤蔓、怪异的阴影发出苍凉呼啸…… 幻象转瞬而逝,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涌上,张彪顿时脸色苍白,两眼变得血红。 他能明显感觉到,血灵根就像个无底洞,正在疯狂吞噬精气血。 转眼之间,张彪便脸色苍白,原本健壮的身躯,也变得消瘦。 不行,这样下去,会被活活吸死! 张彪忍着虚弱,踉踉跄跄来到灶台丹炉前,端起白天熬制的八珍气血汤,顾不上冰冷,连着冰渣一起吞入腹中。 这是两日的药量,尤其加入龙血灵参后,更是要分次服食,以免引发丹毒。 果然,汤药进入腹中,热流顿时涌上,体内真气飞速运转,浑身憋胀刺痛,饥饿感也稍微缓解。 然而,只是持续了数息。 那种可怕的饥饿感再次出现,几乎瞬间就冲垮了张彪意志。 吼! 他像个野兽般,翻箱倒柜,拿起整根龙血灵参,咔嚓咔嚓吞入腹中。 一根、两根、三根… 很快,得自龙尸药田的龙血灵参,便被他吃得一根不剩。 饥饿感仍未消除。 张彪好似疯了一般,打破坛子,将剩下的地黄、茯苓、枸杞胡乱塞入口中。 这些都是上等好药,有些是从怀仁坊购买,有些是从永定河打捞,有些则是帮人除魔获得,库存颇多。 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被张彪尽数吞完,半点不剩。 那可怕的饥饿感,终于消失。 张彪只觉浑身气血逆乱,脑中幻象纷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黑暗中, 他的丹田处红芒不断闪烁。 “喵!” 月影忽然现身,黑暗中不安地走来走去,似乎在忍受巨大痛苦。 它绿油油的双眼盯着张彪,一会儿闪烁凶光,一会儿又充满畏惧,最终化作一股黑烟,返回玉佩之中…… ………… “快!去那边看看!” 通政坊附近,大批边军四散巡逻,手持盾牌,弓弩上弦,杀气腾腾涌向四方。 御真府示警,杀生教妖人便在附近,大司马陆无极亲自下令严查,自然没人敢怠慢。 火罗教胡僧更是全体出动,手持火把,怒气冲冲涌向周围坊市。 他们已得到消息,杀生教妖人作祟,婆罗神受创陷入休眠,对于他们这香火教派,堪比杀父之仇。 六扇门、大理寺、京兆府也派出精兵强将搜索,御真府更是全体出动。 风雪中,整个玉京城都动了起来,一条条火把游龙,在各个坊市间穿梭。 崇贤坊附近,一支小队正在巡逻,带队者,赫然是禁军统领之子萧云,大司马陆无极之孙陆煊。 他们已正式加入御真府,身着黑色戎服,上面还绣着狴犴银纹。 萧云皱眉道:“这么大动静,到底出了什么事?丰乐坊那边跑掉的僵尸可还没找到,真是乱来!” 陆煊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听说火罗教的俗神出了事,不仅杀生教现身,就连太岁也出现了。” “什么?” 萧云一听,目光顿时变的凌厉,“他不是在京郊刚劫了囚犯么,我还以为已离开玉京,果然胆大包天!” “萧兄别急。” 陆煊连忙拉住他,无奈道:“咱们才刚刚入门,你应该清楚那太岁是何等高手,我们可远不是对手。” “报仇可以,但要懂得借力,你若身死,萧家可就彻底败了…” “放心,我晓得轻重。” 萧云沉默了一下,眼中似有火光闪烁,“我们已扛过了三次修罗丹,只要扛过九次,就可正式成为龙牙卫,这个仇,将来肯定能报!” 听到萧云提及修罗丹,陆煊莫名打了个寒颤,微微摇头,看向另一边,打趣笑道:“大郎,你的宝贝闻着什么没有?” 旁边,正是周大郎。 此时的周大郎,同样身着御真府黑袍,虽依旧一瘸一拐,但明显沉稳了许多,不卑不亢道:“暂时没有。” 说着,轻抚了一下身旁大狗。 这条狗看血脉是守山犬,但体型硕大犹如狮虎,獠牙狰狞,口中呼噜声不断。 陆煊见状笑道:“真是条好宝贝,周兄,以后咱们可要多亲近一番。” 话说的客气,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火罗教交出了教中神飨秘法,乃是将龙尸肉芝用香火神力洗练,再炼成一种修罗丹。 服用此丹,可脱胎换骨,但要承受断骨挖髓般痛苦,而且要撑过九次,才能成功。 一旦成功,便有金刚之力,并且可远转真气,修行术法。 这法门,原本是火罗教培养护法修罗之术,用龙尸肉芝炼丹,则会极大增强体质,与人交战时,皮肤生出细密鳞片,刀枪不入,被称作龙牙卫。 火罗教、龙牙卫,便是未来御真府的两股主要力量。 但仅这个还不够,栾莫言在赵冕示意下,终于以高官厚禄诱惑,让鼠婆婆交出御兽宗法门。 鼠婆婆誓死不从,但周大郎和田岳,也在栾莫言计划中。 谁都没想到,背叛者,并非那阴险狡诈的田岳,而是这看似忠厚的周大郎。 鼠婆婆被囚禁在火罗教,严刑酷打,神术迷惑,被抢走传承后,已然身死…… 田岳见机不妙,逃出京城,不知所踪…… 至于周大郎,则成为御真府银龙卫,换了大宅,还有火罗教亲自出动,帮他在京郊抓到这只狗怪,收为灵宠。 陆煊虽要依仗,但打心里瞧不上这个瘸子。 “汪汪!” 狗怪忽然大声吼叫。 周大郎天生神通可通晓兽语,更别说还有御兽宗传承,当即沉声道:“前方有血腥味,还很浓!” 说罢,和陆煊等人迅速上前,来到崇贤坊附近暗巷。 眼前一切,让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火把照耀下,巷子内横七竖八躺满尸体,至少有十八具,大多是巡逻的金吾卫士兵。 他们脸色苍白,皮肤发皱,脖子上一片稀烂,似乎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是僵尸!” 陆煊见状骂道:“妈的,怪不得在丰乐坊没找到,原来跑到了此处。” 周大郎则一瘸一拐上前,先是摆开那些尸体眼皮,随后摇头道:“没有感染尸气,不是僵尸所为。” 萧云眼睛一亮,“会不会是杀生教妖人?快让灵犬搜索!” 周大郎摸了摸烦躁不安的狗怪,无奈道:“有人放了毒烟,气味被遮掩,黑牙找不到人。” “罢了,先发信号。” 很快,一道烟火撕破黑夜,附近边军和火罗教僧人全部向这边汇聚。 远处高楼上,术士白阎脸色难看,纵身跃下,来到后院。 一名汉子匆匆走来,急声道:“白阎快点,教主需要血食,你特娘的刚才去哪儿了?” “急什么…” 白阎冷冷一瞧,那汉子顿时打了个寒颤,却依旧嘴硬道:“你快点,教主已经发了火,免得自寻麻烦。” 说罢,便匆匆跑向前院。 “哼,血食,让伱吃个够!” 白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推开后院一间房子。 里面,站了许多两眼呆滞的男女。 王信与铁守明,赫然也在其中…… 第120章 杀生教沦陷 白阎从腰间取出个铜盒,用小勺舀里面红色粉末,添入灯油中。 他动作异常谨慎,很是缓慢。 与此同时,神情也渐渐恢复正常,喃喃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不离代价,我算得太满,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活该。” “难不成被尸鬼取了…” “罢了,白阎这个身份,也是时候丢了……” 那些红色粉末融入灯油,先是一片血红,随后变淡消失。 噗得一声,烛花爆裂,散发出的光线更加昏暗。 白阎端起烛台,微笑道: “诸位,走着!” 一声令下,神情呆滞的男男女女,顿时跟在他身后,穿过漆黑花园,来到中院。 院中有一口水井,七十二煞中有几人,正将一具具尸体扔入井中。 旁边还有不少尸体,从丫鬟仆人到身着华服的主人一家,皆皮肤苍白,脖子上满是裂口。 白阎只是淡淡一瞧,便带着这些青年男女,快步进入正堂。 大堂内,只点着几根蜡烛。 李明淑、许灵虚、吴老四…杀生教一众高手都在房中,个个脸色难看。 而杀生教主则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不停捏着各种手印,呼吸吐纳。 他此刻满头白发,皮肤褶皱犹如九十老翁,嘴角全血迹。 白阎放下烛台,恭敬拱手道:“启禀教主,血食带来了。” 杀生教主睁开浑浊双眼,红袍闪动飞射而出,抓起前方男子,咬破喉咙,大口吞着鲜血。 一个、两个……吸掉六人的精血阳气后,他的脸上才泛起血色,白发之中也出现了几缕乌黑。 啪嗒! 尸体被扔在地上,杀生教主抹掉口边鲜血,眼神阴森望向众人。 “我的寄生胎被杀…” “圣女暴露…” “血祭被发现…” “京城之中布置,全部被人破坏,诸位,本座的运气,也太差了点!” 感受到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众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许灵虚额头渗出冷汗,拱手道:“回禀教主,我们的布置被破坏,皆与那太岁有关……” “闭嘴!” 杀生教主眼中红芒一闪,厉声道:“此时说这些有何用,若非你办事不利,那野修岂会活着。” 说罢,伸手一指。 “啊!” 许灵虚顿时一声惨叫,滚倒在地,五官七窍内,不断渗出血液。 “教主还请息怒。” 众人之中,唯有吴老四开口求情,其他人都低着头,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杀生教主一声冷哼,收起术法。 许灵虚已被折磨得面孔扭曲,满脸鲜血,但还是挣扎着不停叩头,“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杀生教主看也不看,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方才,上主的气息没了。” “什么?!” 众人一听,顿时惊慌。 杀生教主扫视了一圈,冷笑道:“个个勾心斗角,遇到事便甩锅推诿,你们也知道害怕?” 右护法裴屠脸色难看道:“上主道行通天,岂会陨落,定是被那火罗教俗神破坏了魂棺。” 杀生教主微微点头,“与本座猜测一样。” 说着,脸色变得狰狞,“原本计划,是让他转世皇帝之子,本座换个肉身辅助,借火罗教之手培育力量。” “虽说转世计划失败,但杀意已注入肉芝法身,大不了干掉赵冕,扶植另一位皇子上台,到时举行大祭,那些朝廷修士,便会尽数皈依我教。” “可惜这蠢货自大,非要去招惹尸鬼,以至于弄成这样…” 他的语气毫不客气。 众人听到,皆有些诧异。 杀生教教规严苛,那位从天外而来的上主,于他们而言就是神,杀生教主如此咒骂,实在有些不正常。 裴屠与吴老四互相看了一眼。 吴老四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教主,您该休息了。” 杀生教可借杀生祭获得力量,但却要付出代价,有人嗜血,有人嗜好人肉,大多数都容易情绪失控。 这模样,很像功法反噬。 噗嗤! 话音未落,杀生教主便一掌插入吴老四心窝,面孔狰狞,双目一片血光,“本座说话,你敢顶嘴!” “你们这些蠢货,都该死!” 说罢,又一脚踢出。 许灵虚倒在地上,原本已恢复稍许,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脚踢爆脑袋,血肉四溅。 “教主失控了!” 白阎满脸惊慌,吼了一声,扭头便跑向门外。 其他人也是头皮发麻。 右护法裴屠咬了咬牙,周身血雾炸裂,顿时出现在杀生教主身后,强壮的胳膊一下将其勒紧,怒吼道:“快,取安神香来!” 话音未落,就见杀生教主手臂以古怪方式偏转,伸出尖锐指甲,在裴屠胳膊穴位上,噗噗扎出几个血窟窿。 “吼!” 裴屠一声怒吼,也凶性大发,忍着剧通,双臂猛然用力。 嘎拉拉…… 一连串骨折声响,杀生教主身体扭曲,好似破布娃娃般掉落在地。 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大不了进行一场杀生祭,帮其尽快恢复。 并非他们忠心,而是与上头沟通的方法,只有杀生教主知道。 与神教失去联系,不仅意味着无法获得术法神通,原先力量也会失去控制,反噬自身。 李明淑也没闲着,捏动手印,一根根透明蛛丝,顿时从指尖冒出,将杀生教主全身捆绑。 嘶嘶… 就在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见杀生教主疯狂怪笑,扭曲的身体表面,竟然有无数类似蜈蚣的肉虫破体而出,咬断蛛丝,向四周蔓延。 “血蜒!” 众人头皮发麻,连忙退出正堂。 只见那些肉虫子速度飞快,竟钻入还活着的王信、铁守明等人体内。 他们皮肤下,肉眼可见出现一道道隆起,好似那虫子一瞬间便繁衍出上百条,在体内不停游走。 裴屠怒吼道:“白阎,白阎呢,只有他懂得克制这些玩意儿!”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白阎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消失无踪。 李明淑眼中幽光闪烁,“白阎有点不对劲……方才那油灯有鬼!” 吼! 不等她说话,正堂内便冲出一人,红袍破破烂烂,正是杀生教主。 但如今的他,面孔及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窟窿,一条条蜈蚣状肉虫在里面钻来钻去,好似移动的虫窝。 而王信等人,被虫子寄生后,立刻清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在身上抓挠。 “我来!” 七十二煞中,一名小贩打扮的男子突然上前,深吸口气,鼓起腮帮子,喷涌出大股火焰。 “蠢货!” 李明淑骂了一句,连忙退后。 果然,那些虫子竟不怕火烧,甚至飞射而出,爬到了那小贩身上。 “啊啊!” 那小贩吓得亡魂大冒,疯狂在身上抓挠,但已被虫子钻入体内。 “就在这儿!” 与此同时,外面街巷上,密密麻麻的边军包围而来,哗啦啦举起盾牌重弩。 周大郎等人也已赶到,他摸了摸旁边狗怪,满脸紧张道:“报信的人没有说错,就在这里!” 呼! 话音刚落,身后的火罗教胡僧们便燃起火堆,随后一股力量降临,所有人都觉得汗毛倒竖。 若他们有灵眼,便能看到灵界内,巨大的狼头神分身已从天空降临。 婆罗神陷入休眠,但他的分身,依旧可被火罗教徒召唤,用于战斗。 “果然是妖巢!” 带队者,赫然是阿罗德。 他满脸怒意,带领所有胡僧,从腰间抓出一把黄沙,撒入火堆。 那一股股黄沙被火焰升起,裹着烟火呼啸而出,飞入府内。 大院内,杀生教众人自然也已看到。 裴屠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化作血雾消失,李明淑也从体内射出一根根蛛丝,身影倒悬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剩下的七十二煞,则没那么好运,他们正惊恐躲避着乱窜的虫子,根本来不及防备,便被黄沙烟火卷着腾空而起,飞出大门。 “放!” 边军将领一声令下,箭矢如雨瀑般飞射而出,七十二煞之人,立刻变成了刺猬,不再动弹。 骄兵悍将与术法配合,威力提升,已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嘭! 宅院大门被木桩顶开。 “啊,这是什么!” “小心妖术!” 面对着密密麻麻飞射而出的虫子,即便边军将士再勇猛,也陷入慌乱之中。 “是寄生妖!” 阿罗德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从腰间拽出一根胡杨枝和大把香料,投入火堆中。 “都围过来!” “射死他们,任何被虫妖寄生者,都不能放过!” 风雪中,火光摇曳,混乱开始蔓延…… 南城城墙之上,白阎望着远处混乱,啧啧道:“老东西,敢用寄生妖续命,该有此劫。” “杀生教的布置已被破坏,不知弄乱宗门,上主又会给我什么奖励…” 说着,脸上肌肉骨骼竟开始不断扭曲,化作一憨厚少年,但狐狸般的笑容,却未改变。 “什么人!” 巡城的士兵看到朦朦胧胧的影子,一声怒吼,举着火把冲来。 白阎微微一笑,纵身跃入黑暗中。 士兵们赶到后,左右查看。 “老陈,你眼花了?” “我明明看到有人,好像是跳下去了。” “还说没眼花,十丈高墙,跳下去哪个能活?” 噗! 话音未落,就见空中血雾炸裂,出现一名独眼壮汉,纵身跃入黑暗中。 嗖! 紧接着,一名美妇飘飘若仙,好似被什么牵引,越过城墙,消失于风雪中… “快,快,鸣锣示警!” 混乱,持续了整夜… ………… 天色未亮,玉京城的百姓,便发现各坊已经戒严,禁止任何人出入。 火罗教的胡僧端着熏香,从大街小巷中走过,全副武装的边军神情紧张。 丰邑坊道观内,一片寂静。 风雪不停,地面已积起半尺厚的积雪,安静的有些诡异。 嘎吱嘎吱! 踩雪声响起,丰邑坊坊正周通带着两名边军前来,讨好道:“各位大人,坊中百姓皆已登记造册,就剩这里有名火居道人,平日很少出门。” “咦,怎么门关着?” “撞开!” 咣当一声,道观门被打开。 周通疑惑道:“许是不在家?” 一名边军冷哼道:“一人独居,还是道士,鬼鬼祟祟绝非好人,搜!” “喵!” “咦,怎么有只猫?” 很快,几人眼神呆滞离开道观,出了门便恢复清醒,摸了摸脑袋。 “这里没问题,去下一家!” 道观内,再次恢复寂静…… 第121章 时间的诅咒 日升月落,转眼又是数日。 天气越发寒冷,大雪下下停停,道观院内,竟已齐膝深。 房顶同样已经堆了厚厚一层,一排长长冰凌随着屋檐垂下。 吱呀! 前几日边军踹坏的院门,被人小心打开,钻进几名乞丐。 他们破衣烂衫,身上满是冻疮,手掌脸蛋更是冻得青紫。 “就是这里。” 几名乞丐打量着周围。 “这地方僻静,听说落脚的火居道人死在了外面,说不定家中还有财物。” “不会被人抓住,游老二他们只是偷了个馒头,就被京兆府抓走,听说连干几天活,给冻死了。” “放心,今日冬至大祭,狗皇帝要祭天,边军和捕快大多被调走了。” “妈的,这狗皇帝咋还不死,京中又是僵尸,又是虫妖,闹得人心惶惶,早知道老子就跑了…” “往哪儿跑,如今进个坊,都要路引,更别说出城了。” “都找找看,有没有粮食…” 哗啦啦! 有个手贱的乞丐碰了一下冰凌,早已承受不住的瓦片顿时滑落,屋顶在积雪重压下,也轰隆一声坍塌。qqxδnew “喵!” 一声猫叫,隐约带着怒火。 “鬼啊!” 众乞丐仿佛中邪般,跌跌撞撞跑出道观,狼狈消失在竹林中…… ………… 又是数日,两道戴着斗笠的身影,偷偷摸摸出现在道观外。 正是余子清和铁玉成。 望着倒塌破败的道观,二人眼中满是失望和哀伤。 “张大哥…难道真的出事了?” “唉,走,朝廷马上要封锁河道,今晚我堂叔安排了最后一艘船,若是错过,就会困在泰州…” “这狗日的世道,为啥好人总没好报!” 二人失望至极,迅速离开… ………… 又是数日,夜幕降临。 一人举着火把,满身积雪,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正是丰邑坊正周通。 他此刻浑身是血,眼中满是绝望,看着坍塌的道观,怒吼道:“你特娘的狗东西,老子当初百般相助,如今出了事,你却找不到人……啊!” 他状若疯癫,四处点火。 很快,仅剩的厢房便冒起了浓烟,火光升腾,正殿的梁柱也付之一炬。 “躲在这儿!” 外面,几名如狼似虎的不良人冲入,拎着铁链棍棒。 “老子死也不去京兆府!” 周通一声怒吼,投入火海之中。 几名不良人面面相觑。 “娘的,竟然自焚了。” “哼,私藏粮草药材可是重罪,死了也好,省的咱们麻烦。” “这地方…” “别管了,这么大雪,烧完就灭了,赶紧去抓下一家,完不成任务,这个月粮食可又要克扣了……” 几人转身,急匆匆离开。 大火整整持续一个时辰,天亮时只剩一缕青烟。 残垣断壁,渐渐被积雪覆盖。 若是生人前来,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曾经矗立着一座道观… ………… 日月穿梭,光阴流转。 不知不觉中,太阳渐渐温暖,积雪开始融化,裸露的地面满是烂泥。 竹林下泥土松动,爬出一条长蛇。 虽说地温有所升高,但根本不是蛇类冬眠苏醒时间,它却提前醒来,吐着信子,似乎在感受着空气的异样。 很快,它便注意到那片残垣断壁,在烂泥和尚未消融的积雪上游弋,缓缓靠近。 嗖! 忽然,长蛇似受惊般扭头就跑,迅速消失在竹林中。 焦黑的木梁上,一道黑烟缓缓凝聚,化作黑猫,正是月影。 它的眼神更加灵动,与以往不同,望向天空太阳,已无丝毫躲闪。 “喵!” 月影舔了舔爪子,四处巡逻一番,见没有异样,又瞬间消失。 再出现,已来到密室之中。 地下密窟内,木桌木架上,都布满了厚厚尘灰。 月影叼着黑猫玉佩,跳上木桌,静静观望前方。 张彪所在的区域,已出现个人形的黑色躯壳,散发着浓郁血腥气。 黑壳之上,竟有两团火焰临空悬浮,缓缓燃烧,正是三阳真火。 不同的是,如今这三阳真火,不仅多了一团,而且远比当初庞大,并且散发着血光。 忽然,两团火球猛然落下,黑色躯壳立刻被点燃,冒起熊熊烈火。 “喵!” 月影也吓了一跳,有心上前,又畏惧那血色火焰,不知所措,在原地转来转去。 渐渐得,黑色躯壳化为白灰…… ………… 黑暗中,张彪意识缓缓苏醒。 仿佛一场久远的梦境,他睁开双眼,望着周围景象,满是迷茫。 这是哪儿? 发生了什么? “喵!” 一声猫叫,将张彪惊醒。 他看着月影,似某种关窍被打开,记忆如潮水般涌上,眼中先是惊恐,随后是疑惑与不解,许久才恢复平静。 张彪缓缓起身,看向自己赤裸身躯,皱眉道:“发生了什么?”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涌现: 张彪(黄级四品) 1、来自未知时空的旅者,转世后成为玉京城捕快,后获得玄阳宗与方相宗传承,成为修士。 2、修炼《三阳经》练气术,已达到第二境,体魄强健远超常人,可使用诡术:迷魂、影遁、冥火、阴咒,神术:神飨、御神、禁神、咒神。 3、融合血灵根碎片,结合自身血脉与三阳真火,形成神通:凤凰火,拥有御火与涅盘之力。 4、因血灵根残缺,涅盘之力有缺陷,每次修复伤势,需大量灵药,伤势越重,修复时间越长。 5、身中丹毒,已因涅盘消除。 6、涅盘之力,亦是时间的诅咒… 原来如此! 张彪又惊又喜。 喜的是,他赌对了,并且收获惊人,神通凤凰火,一听就牛的吓人。 想到这儿,他心中一动,摊开右掌,三阳真火顿时升腾而起。 盯着血色火焰,他眼中满是激动。 玄阳宗的传承,他只得了《三阳经》,并无使用法门和飞剑术。 但神通凤凰火,却因三阳真火而起,不仅改变其性状,也让他有了操控能力。 血灵根的信息中提到,其是某种强大存在血液炼制。 莫非来自凤凰? 惊得,则是这涅盘之力。 他当初身上并无伤势,依稀记得吞掉了所有药材,必然身中可怕丹毒。 通过涅盘竟可解掉丹毒,那今后用服食法,就更有保障。 就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张彪看了看周围尘灰,伸手一招,黑猫月影顿时跳入他怀中。 灵视之眼运转,张彪也吃了一惊,月影竟已达到黄级三品。 它可还没吞噬其他精灵, 难道是得了自己好处? “喵!” 月影叫了几声,张彪顿时知晓,外面过了许久,来了好几拨人,还发生了火灾。 可惜,月影并无时间概念,无法说出具体过了多久。 张彪将玉佩带上,看向脚下白灰。 他翻找一番,拿起傩面抖掉灰尘,真气运转一番,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傩面没有损坏。 莫问刀在迷乱中掉在地上,虽布满灰尘,却并未损坏。 可惜的是,鬼影披风、冥火骷髅、迷魂镜甚至家传勾魂索和身上一些细碎,全都被凤凰火彻底烧毁。 张彪有些郁闷,连忙来到墙角,打开一口木箱,拿起换洗的衣服,抖了抖灰尘,穿在身上。 其他的东西都好说,唯独鬼影披风和冥火骷髅实在可惜。 好在,他还存有一些用于施展术法的影遁符、迷魂粉和冥火粉。 斩杀永定河邪祟福寿公得到魕盘,已被他制作成新的恶咒手串,还有一尊魕鼎。 还好当时小气,想着先用完老手串,否则这新法器,多半也不保。 将法器装备好,张彪爬上洞口,先是推了推木板,见纹丝不动,便狠狠一拳打出。 轰! 乱石焦木,冰雪泥浆四溅。 张彪纵身跃出,看了看周围,眼中有些茫然和不安。 “已是入春了么?” 他喃喃自语,心中无法平静。 得到血灵根时,还是隆冬时刻,大雪纷飞,如今却已开春,积雪消融。 好似,一段人生莫名消失。 “时间的诅咒么…” 张彪想起关于涅盘之力的介绍,微微一叹,阔步离开竹林。 来到街上,张彪立刻发觉不对。 丰邑坊明显萧条了许多,街上的一些铺子已空空荡荡,就连门窗也已损毁,好似遭过洗劫。 街上行人很少,但有一个地方,却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比棺材铺还热闹。 那是原先土地庙,如今已经拆毁,换做新的庙宇,瓦梁上还有着硕大的火焰标记。 正是火罗教寺庙。 门口进出的几名僧人,不仅有胡僧,还有大半都是中原人面孔。 火罗教,已壮大至此了么… 张彪心中,莫名有股不安,戴上兜帽,转进一间铺子。 “劳驾,周坊正何在?” “你是什么人?!” 店铺伙计立刻变了脸色。 张彪眉头微皱,不等其呼喊,便弹指一挥,撒出迷魂粉。 以他如今修为,伙计没有任何反抗,便两眼呆滞。 “周坊正私吞粮食药材,已自焚而亡,家人被京兆府抓去服劳役,听说半路虫妖寄生,被火罗教圣火烧死…” “虫妖?” 张彪眉头一皱,“那是什么?” 过了好半天,张彪才从棺材铺离开,望着远处火罗寺,眼中阴晴不定。 一觉醒来,许多事情已经改变…… 第122章 浓雾压苍穹 “喂,站住!” “你的路引呢?” 刚到丰邑坊门口,就有人拦路。 不怪守门的士兵警惕。 张彪身形提拔,尤其涅盘后,肌肤温润如玉,隐约有种超然出世的气质,人群中分外显眼。 这两名士兵虽然懈怠,只是随机检查,但却不记得有个这么出众的人,曾进入丰邑坊。 “路引在这儿…” 张彪摊开手掌,迷魂烟弹射而出。 “嗯,走。” 两人眼神呆滞,摆了摆手。 随着张彪修为大增,使用术法也越加轻松,如羚羊挂角,毫无痕迹。 若在以前,使用诡术迷魂,要先问对方名字,一步步突破心理防线。但如今,一句“路引在这儿”便已是言语诱导。 出了丰邑坊,张彪边走边看。 如今已是立春,距他昏睡前,不过三月有余,但玉京城已变得有些陌生。 往来百姓,皆浑浑噩噩,面黄肌瘦。 街上人流明显少了许多。 “大爷,行行好…” “求您了,给口吃得。” 没走多远,许是看他气质不凡,一群乞儿便冲了过来,围成一圈不停磕头。 张彪心中微叹,掏出一锭银子。 谁料,众乞儿面面相觑,一名年长者,更是满脸愤怒,猛然起身吼道:“不给就不给,为何拿这无用的东西消遣我们!” 无用的东西… 张彪顿时想起棺材铺伙计的话。 时局动荡,政治经济也发生变化。 皇帝赵冕不愧是狠人,冬至大祭之时,突然宣布废弃金银,实行供给制度。 购粮吃饭需粮引、买布制衣需布引、买铁器需铁引,甚至买盐都需盐引。 同时,大批边军涌入城中,搜索各个商户及豪门大族,任何人不得私藏粮食药材等重要物资,各种票引全由朝廷发放。 说是应对大劫,实则为加强控制。 别说普通百姓,就连那些高门大族也没反应过来,所有的物资就被收入国库。 这一举措,自然弄出不少乱子。 有朝臣当庭反对,被直接拉出午门斩首… 有商人暗中囤积,被抄家灭族,丰邑坊坊正周通,便在那场动乱中丧命… 当然,赵冕也不忘拉拢,无论御真府、六扇门、还是边军,这些武装力量,都会获得足够票引,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 到如今,玉京城百姓已经习惯。 所谓的金银财宝,顿时成了废物,什么也买不到,有那家中藏满金银的豪族直接发疯,将银锭金豆子撒的满街都是。 起初还有人捡,但后来发现没用,就连寻常百姓也懒得再瞧一眼。 想到这儿,张彪无奈摇头道:“我没有粮引。” 那年长的乞儿嗤笑道:“瞧你吃的白白嫩嫩,怎会没有,分明是为富不仁……” 说着,眼中已冒起凶光。 旁边乞儿连忙将他拉住,哀求道:“黑子哥,别冲动,若你被抓走服劳役,我们可怎么办啊。” 那年长的少年怒气冲冲,但看到远处虎视眈眈的不良人,便狠狠啐了一口,带着乞儿们飞速离开。 铛!铛!铛! 张彪正要询问,却听得锣鼓声响起。 只见远处街上,人群纷纷散开,彼此各怀警惕,还有些人则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却是一队火罗教僧人到来。 队伍中心,十几名赤裸上身的汉子抬着神像,虽料峭春寒,但个个满头大汗,肩膀被压出深深痕迹。 那神像,正是鲁相公。 而在前方,火罗教僧人们则拎着铁锁,下方香炉左右摇摆,刺鼻的浓烟不停扩散。 张彪眉头一皱,退到街旁。 这次涅盘,也算因祸得福。 吃掉所有龙血灵参,雄厚真气汹涌,在经脉中疯狂肆虐,虽说积累了大量丹毒,还让经脉受损,以至于沉睡这么长时间,但全身大小窍穴已全部打通。 要按正常速度,他使用服食法,速度再快都要大半年,更别说还要避免丹毒。 更妙的是,龙血灵参提前锻体,因此他刚进入锻体境,肉身强度便远超同等级修士,再进行一次锻体,根基更加雄厚。 达到锻体境,全身掌控由心。 毛孔收缩,气息内敛,就连真气也纳入丹田停止运转,顿时和普通人差不多。 果然,神像上附着的鲁相公俗神神念,根本没发现他。 张彪望着神像,暗中运转灵视之眼。 鲁相公分身(黄级三品) 1、忠义满天下,善恶由人心。曾是俗神沦为魕鬼,感受香火之力,再次化为俗神,入火罗教为护法神。 2、可使用神术:御鬼、迷魂、御植、布雾、蛊咒。 3、巡视京城,镇压邪祟,备受百姓尊崇…… 果然又转化为俗神。 张彪并不奇怪,这一类俗神,因百姓香火愿力而生,也最易受百姓愿力影响,便是所谓的善恶由心。 但如果是一些妖魔鬼怪转化俗神,自主意识便相对更强,反倒会通过香火和恐惧,控制一方。 “啊!” 浓烟溢散四方,一名老妇闻到后,突然发狂惨叫,倒在地上不停打滚。 与此同时,皮肤下出现一道道隆起,好似虫子在飞快游走。 周围百姓看到,纷纷退后。 嗡嗡嗡! 鲁相公神像忽然颤动。 神像香炉内的香火青烟,顿时飘飞而出,布满那老妇全身,对方便浑身抽搐,哇的一声吐出一大滩肉虫子。 一名火罗教僧人早有准备,五彩绳人已化作游火,扑向虫子,将其烧成恶臭浓烟。 这火罗教僧人,明显是中原人面孔,几步来到老妇身前,恶声询问道:“快说,你来自何坊,都去过哪儿?” 老妇颤声道:“老身来自安贞坊,今日刚出来,准备去做工…” “发信号,安贞坊!” 僧人一声令下,烟火冲天而起。 远处的张彪眼中异彩闪烁。 他已从棺材铺伙计口中得知因果。 此事朝廷并未隐瞒,乃是围剿杀生教,虽将妖人铲除,但对方却放出了虫妖,在城中肆虐。 虫妖混乱闹得不小,人人自危,好在鲁相公及时化为俗神,其神术可解蛊毒,刚被寄生者能逃得一命,火罗教神火可将其烧死。 两者配合,总算稳住局面。 但虫妖阴魂不散,隔一阵子就会爆发,因此鲁相公四处游神,寻找潜藏寄生者。 张彪速度快,在那一滩肉虫被焚烧前,已运转灵视之眼,得到信息: 血蜒幼虫(黄级一品) 1、来自异界的寄生虫妖,杀生教主陈壅垂垂老矣,借杀生祭引来,寄生体内,重塑经脉,成为修士,后虫妖反噬失去控制,四处散播幼虫。 2、寄生体内,幼虫期潜伏,维持宿主生机,成虫掠夺宿主全身精气,破体而出,回归母虫体内。 3、斩杀母虫,幼虫自灭。 4、血脉中,有神术改造痕迹…… 原来如此。 张彪眉头微皱,瞬间了然。 这种邪祟,方相宗早有研究。 十二门中,祖明一脉专门对付,便是所谓的“祖明食寄生”。 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类寄生邪祟,种类千奇百怪,花鸟鱼虫皆有,最可怕的,甚至有一种天地煞炁,可寄生于灵脉底气中,使得一方天地灵气枯竭。 但与此同时,这种寄生物也各有妙处,如现在这血蜒,就可重塑经脉。 按信息所示,杀生教主年迈,经脉早已萎缩,若非被此物寄生,即便天地灵气复苏,也无法成为修士。 异界而来,杀生祭获得… 经过神术改造… 多半和那些真正的杀生教魔修有关! 张彪想了一下,来到附近暗巷中,纵身一跃,嗖的一下破风而起。 若在以前,他还需要借力,如今却能直接跳上坊墙,轻松至极。 当然,只是凭借强横肉身与体内真气直上直下,若勾魂索还在,便可空中便向,身法更加灵活。 可惜勾魂索毁了… 张彪莫名想起火罗教胡僧阿罗德,对方好像有种透明丝线钩锁,正适合现在的自己。 今晚就去,看能不能获得… 抛去心中杂绪,张彪加快了速度,快若箭影,在坊市间飞速穿梭。 耳边风声呼啸,很快便到了安贞坊。 此时的安贞坊已乱作一团。 大批边军涌入,封锁坊市,禁止任何人出入,他们弓弩上弦,杀气腾腾,明显稍有异动,便会毫不犹豫下杀手。 火罗教僧人们抬着鲁相公神像,挨家挨户搜索,感染较轻者,神术可解,但严重者,便会直接被神火烧死。 一时间,坊民个个心惊胆颤。 张彪看向了自己老房子。 那里已模样大变,原先的大院围墙被拆毁,泥砖垒砌出几个破旧民房,多是一些妇孺老弱,哪还有当初痕迹。 或许,安贞坊的百姓,早忘了这里几代居住的张捕头一家… 世事变幻如水,人生几度秋凉。 百年一过,或许眼前庞大的玉京城,都将不复存在,阴谋诡计,恩怨情仇,皆化为尘埃… 张彪忽然想起了十里坡的余子清和铁、王两家人,当初定下计划,要送两家人前往怀州,可惜自己沉睡爽约,也不知走了没有。 就在这时,张彪心中一凛。 他抬头看向远方。 只见天空忽然变得昏暗,阳光被遮掩,天色迅速变黑,浓雾从天而降,好似苍穹塌陷。 大雾灾,来了! 第123章 天昏乱世至 大雾灾的谶言已持续很久。 就像一柄利剑,始终高悬于苍穹。 没人知道具体在哪一天,甚至许多人都怀疑其真假,但却实实在在带来了改变。 大梁朝分崩离析。 朝堂与江湖风云变化。 许多人家破人亡, 许多人命运骤变…… 元辰十四年,立春,二月初三。 太阳照常升起,就当许多人已忘记这个谶言的时候,大雾灾突然降临。 这一刻,满城寂静。 所有人都在抬头观望。 看着这天地俱变,有人震惊,有人惶恐,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则满眼兴奋。 铛!铛!铛! 钟声自皇宫响起,随后御真府、火罗教、各坊市钟声依次回应,连续不断,响彻四方。 轰! 火罗教前院,早已架起的巨大火盆被添入特制香料,陡然升起数丈之高。 西市,鲁相公庙同样点起火盆。 紧接着,各个坊市火罗教庙中全部燃起烈火,在这片昏暗之中,好似星星之火。 琼华殿上,赵冕赤裸着上身,阔步来到露台前,抬头观望。 他此时已年轻不少,满头银发中多了些乌黑,就连脸上皱纹也光整不少,但无论前胸还是后背,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疔疮。 疔疮上,全是各种孩童扭曲面孔,不断张嘴,吐出脓浆,似乎在发出无声诅咒。 人面疮,夺天丹副作用。 白阎走时,故意留下了丹方。 赵冕知道这是陷阱,但他每日处理大连政务,精力憔悴,加上那身体重新恢复活力的迷醉感觉,令他不能自已。 人面疮带来的痛苦,更是可怕,好似时刻有人用刀子,在伤口内搅来搅去。 这剧烈的疼痛,令赵冕额头冒汗,但他看着从苍穹压下的雾墙,眼中只有兴奋的火焰。 这种感觉, 一如当年濒临绝境。 他年少英武,奋起反抗,终成大业。 想到这儿,赵冕仓啷一声拔出旁边长剑,刺向苍穹怒吼道:“夺天之基,朕要逆天改命!” “传令,满城戒严!” “召集群臣,北辰殿议事!” “大雾灾……” “朕……等得太久了!” 很快,命令传向四方。 高耸的城门轰隆隆隆关闭。 传令官四处策马游走。 “奉圣上令,各坊戒严!” “有私自出入者,斩!” “有私自扰乱治安者,斩!” “各坊百姓前往坊内庙中祭拜,朝廷定期分配物资,听工部指令指令锻造军备!” 坊墙之上,张彪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迅速关闭的各坊大门,看着听从号令,在街上游荡而过的军队,看着坊中百姓,在坊正和武侯指挥下,进入庙宇祭拜…… 三百年玉京城,从繁华到衰败。 而如今,更像是一座大军营! 张彪脑中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 赵冕,这是要发动战争! 二十万边军、城中近百万人口,每日粮草消耗惊人,大雾灾必然导致颗粒无收。 别说数年, 就是半年,玉京城也会崩溃。 唯一的机会, 便是发动战争! ………… “这是大梁唯一的机会!” 北辰殿上,赵冕的咆哮声在回荡。 “雾灾已至,各州道路不畅,是灾难也是机会,他们无法联合,正好各个击破!” “抢,抢夺各州粮食!” “抢!趁那些宗门还未发展壮大。” “抢夺他们的传承!” “抢夺在大雾灾中生存的法门!” 赵冕的声音,带着狂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诸位,我等皆是凡夫俗子。” “那些宗门高高在上,视我大梁于无物,却没想到,咱们会兴兵讨伐,破其山门!” “朕,或许会死…” “但死前,要见证大梁成为千古神朝!” “你们,或许也会死…” “但你们的后代苗裔,将与神朝不朽!” “大梁万岁!” 大司马陆无极满脸通红,一声怒吼。 “大梁万岁!” 群臣各个激动不已,满是狂热。 之前赵冕突然废弃金银,收拢物资,他们中不少人难免有所怨言,但直到如今,才明白赵冕计划。 玉京城,无疑已到悬崖边缘。 要么,在大雾灾中绝望崩溃, 要么,在血战中浴火重生! 大殿之上,阿罗德也在其中。 老主祭年事已高,终究没挨过寒冬,他接任成为新的大主祭,地位仅在陆无极和刘吉之下,位列第三。 他眼中也升起一股狂热。 宗教与战争,从来就密不可分。 赵冕发动战争,他举双手同意。 想到这儿,他阔步而出,拱手道:“回禀陛下,赫连兆厉魄消散,其僵身已被镇压,可随大军出战!” “好!” 赵冕一拍龙椅,狠声道:“京城妖邪为祸,那些宗门都在看笑话,便让他们也尝尝滋味!” “还有那寄生虫母,尽快抓住!” “是,陛下!” 说罢,赵冕看向众人,“怀州有玄都观活动,且山势复杂,不利行军,那么偃甲宗便是首个目标。” “听朕号令,即日起整顿大军,筹备物资,十日后兵发潞州!” “陛下圣明!” 朝堂之上,狂热的气氛不断升腾…… ………… 安贞坊坊墙上,张彪静静矗立。 他自然不知朝堂上情况,但心中也有所猜测,只觉茫然无力。 这场战争,从各大宗门占据一方,分割大梁开始,便已注定。 玉京城百万百姓已被绑定,即便他不惜冒死冲入皇宫,干掉赵冕,也会有另一个人出现,带着大梁余晖奋力一搏。 而那些宗门壮大后,又岂会偏安一隅? 乱世已至, 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转移…… 遮天蔽日的浓雾,终于落下。 张彪缓缓抬起右掌,这种感觉像极了灵界,但稍微好一些,百米之外便模糊不清。 在这种情况下发动战争, 其艰难可想而知… 这浓雾来的也很古怪, 为何灵气复苏,会出现如此天象? 张彪若有所思,掏出傩面戴在脸上。 傩面之上,斩杀厉鬼所吸取的力量已经消散,但运转真气后,视野顿时变得通透。 安贞坊内,虽被突发的大雾灾打断,但关闭坊门后,火罗教胡僧与边军,还是继续挨家挨户搜索。 嗖!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他老宅院子内窜出,来到坊墙上,好似壁虎般爬了上去。 借着大雾掩护,边军士兵竟无人发现。 那人浑身衣着破烂,披头散发沾满尘灰,动作扭曲怪异,还能沿着光滑墙壁攀爬,绝非人类! 张彪眉头一皱,就要用出阴咒。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扭头,满头乱发,胡子拉碴,眼中闪着野兽般光彩。 张彪连忙停手,眼中满是震惊。 竟是王信! 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张彪沿着坊墙飞速狂奔,双腿发力,纵身高高跃起,犹如利箭。 王信也察觉到危机,眼中杏仁般瞳孔猛然一缩,翻墙落下,好似野兽般双手双脚着地,飞速狂奔。 张彪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他加快了速度,并且吹出一声口哨。 唰! 黑猫月影飞射而出,好似一道阴影穿过高低楼层,纵身拦在王信身前。 嘶嘶! 王信口中竟发出怪声,好似动物般威胁。 月影自然丝毫不惧,一对猫眼绿光闪烁,用出了诡术迷魂。 以月影三品实力,诡术威力自然不凡。 王信甩了甩脑袋,明显有些迷糊。 就在这时,他浑身忽然泛起细密鳞片,猛然挣脱迷魂术,一跃而起,向着月影冲去。 嘭! 月影化作烟雾消失。 王信躲闪不及,一下撞到大街上。 与此同时,张彪也从空中坠落。 吼! 王信扭头,眼中凶光毕露,竟张嘴露出獠牙,满是鳞片的手爪,向着张彪脖子抓来。 然而,张彪原本功夫精深,况且如今已达锻体境,肉身强悍,岂会躲闪。 他左腿向前一步,右手一翻,扣住其手腕,同时左手摁住王信后颈压在地上。 “小子!” 张彪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王信似乎有些迷茫,但很快有丧失理智,如野兽般挣扎。 张彪心中涌起不妙的念头。 “什么人!” 就在他准备使用灵视之眼时,大量脚步声出现,却是巡逻的边军士兵。 “私自离坊者,斩!” 那些边军见状,根本不多询问,直接抬起弓弩,咻咻咻,十几箭呼啸而来。 张彪咬牙,一拳将王信打晕。 他锻体之后,只觉那些飞来的箭矢,好似速度变慢了许多,莫问刀飞速出鞘,左挡右挥,将箭矢一一挡开。 而在那些士兵眼中,张彪的速度却快的惊人,尤其那鬼面,更是唤醒了许久之前记忆。 “是太岁!” “太岁又重现京城了!” “发信号,召集龙牙卫!” 士兵们满脸紧张,不敢上前。 张彪则顾不上跟他们纠缠,拎起王信,影遁符一抖,顿时化作黑雾消失。 没一会儿,数十道影子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皆身着狴犴银纹黑袍,正是御真府龙牙卫。 萧云也在其中,听到太岁重现的消息,眼中满是兴奋,皮肤上,大片的细密鳞片涌现。 而领头者,竟然是曾经的神捕徐白。 他变化更大,身形高壮,头生尖角,脸上全是鳞片,犹如恶鬼,身后大弓更是粗壮了数倍。 他对着空中嗅了嗅,眉头微皱,喝道: “全城大索,寻找妖人太岁!” 第124章 趁乱入胡寺 火把,被胡乱点燃。 “老实点!” 张彪一声低吼,摁着疯狂挣扎的王信,将剩下的几颗醒神丹,一股脑塞入其口中。 对方并未被鬼神迷惑,纯粹是身体变化,导致神魂崩溃,兽性压制了人性。 服下醒神丹,王信似乎好转了一些。 他眼中恐惧、迷茫、暴躁…各种情绪交杂,虽说还没清醒,至少不再反抗。 张彪连忙运转灵视之眼探查。 王信(黄级一品) 1、来自玉京城的年轻人,助人查案遭逢意外,被血蜒寄生,又被火罗教以修罗丹改造,趁乱逃离。 2、因血蜒寄生,替代经脉丹田,本能吐纳炼气,又因服用修罗丹,体魄强化,可使用妖术:鳞甲。 “休息什么,大心持火僧检查退度,责罚咱们,早点挖完,自然没人来替换。” 没的体质根本有法承受,即便没这心智坚韧者,弱行服用,也会导致经脉断裂萎缩,彻底成为废人。 看方向,正是通往城里。 是同于中原百姓,我们普遍更加虔诚,身披象征火焰的小红袍,戴着兜帽,围绕张彪祭拜。 就在那时,远处一处民宅中,一对年重胡人女男衣衫是整离开房间,手忙脚乱想要披下红袍离开。 3、身中阳金丹毒、虫血之毒。 地道之中,并未在降神祭坛神火照耀上,且火把闪烁,光线昏暗。 看来那些人,也对寄生邪祟没所了解。 轰隆隆! 玉京城舆图中,那外没一条地道入口,可直通张彪内部,我还曾来探查过。 随着火罗教掌权,胡人自然也受到优待。 小雾灾降临前,那些可穿梭两界的鬼物,怕是再有畏惧,可随意袭人。 说到那,我又正前激动,神情疯狂。 一只只军队举着火把在小街大巷穿梭,显得杀气腾腾,而百姓皆困在各坊,在火罗寺庙后焚香祭拜。 若要救胡寺,就要弄清上一步方案… 但时间长了,谁也有法保证。 “彪…彪哥。” 温云施展影遁术靠近,站在门里向内查看,只见外面是一座祭坛,周围全是狼头神雕像,而在中心,则用铁锁捆着一个低小身影。 但即便如此,坊内这些林立的酒肆饭馆,也小少倒闭关门,是复当初繁华。 火罗教! 我此时已达炼气第七境,浑身经脉窍穴通畅,真气弱横,再加下更弱的恶咒手串,阴咒威力明显增加。 攻破杀生教巢穴前,寄生虫妖爆发,许少人被寄生,我们和一些倒霉的士兵被抓住。 出了丰邑坊,入眼便是一片迷雾。 火罗教的打算,我已隐约猜出。 对于寄生邪祟,我只了解些皮毛,更何况还没怀德坊引发的阳金丹毒。 胡僧看到前眉头一皱。 “我们查案,被高手打晕…醒来后,浑身就爬满了虫子…火罗教胡僧给我们喂丹药,很多人都没撑住,铁哥也死了…我趁乱逃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种情况,或许这些顽弱的植物还能生存,鸟兽也是会完全灭绝。 火焰,自蛮荒时代起,便是人族驱散恶鬼猛兽之物,火罗教乃古老图腾神教,崇拜火焰并是意里,就连方相宗内,也没火把法器。 但小雾灾对此时的我来说,却是坏事。 做完那些,我才松了口气。 也是知出于什么目的,我们那些人都被火罗教喂了怀德坊,小部分都死了,胡寺侥幸逃出,坏似野兽般在玉京城逃窜躲藏。 “放心,别害怕,有我在。” 4、杀意侵染… 外面,还传来叽外咕噜的讨论声: 按胡寺所述,实验地点就在这边。 守门的两名王信顿时满脸轻松,“慢去叫小主祭,那东西又暴动了!” 终于,胡僧退入一座洞窟,外面没一名低小的胡人,被铁索铁钩死死固定,披头散发,满身伤痕……张彪连忙道:“小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守明呢?” 胡僧吃了一惊,但很慢发现是对。 忽然,胡僧眉头一皱,猛然扭头。 看来那些胡人,也给自己留了前路啊… 此时来是及收拾,胡僧将魆余用碎石板盖下,那才扭头看向远方。 赵冕将名额开放,城中权贵子弟趋之若鹜,但成功者甚多,需连服四次怀德坊改造。 温云有奈,见难以控制,便掏出小把迷魂粉,施展诡术直接将其迷晕,又用锁链皮绳层层捆绑。 沿路所见,整个京城还没戒严。 胡僧提起警惕,撒出药粉,遮掩身下气息,又借着傩面视野,迟延避开这些龙牙卫,是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已靠近温云坚。 另一人,则打声招呼其我王信,随前大心打开铁门,举着火把退入。 一座房间内,忽然传来响动。 温云顺着水道退入,看了上周围,明显被修整过,是仅用木头加固,墙下还插着火把,只是并未点燃。 那些火罗教寺庙,借着百姓香火愿力加持火焰,虽比是下正宗降神祭坛,但也没驱邪警戒能力。 只见身前一片白雾,我此刻已戴下了傩面,能够正前地看到,一个一窍流血的苍白面孔,正对着我急急伸出鬼爪…… 那寄生血蜒虽然可怕,但也没妙处,可替代经脉,若是成功,便可直接百脉俱通,否则杀生教主为何甘冒风险主动寄生。 御真府龙牙卫的事,我也曾关注。 “哎,小主祭未免也太大心了点…” 我放重脚步,沿着地道后行。 王信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茫,但总算断断续续,讲清了事情经过。 胡僧眼睛微眯,趁着几人是注意,一闪而过,向着地道深处后行。 而这些灵界入口,也将成为真正凶地! 那外风格还没改变,没着半圆形穹庐,明显是火罗教僧人挖掘。 张彪心中杀意顿时涌上。 一座房间内,放着小小大箱子,外面全是火罗教使用的火把法器…… 曾囚禁胡寺我们的密室,就在张彪上方,虽然有没龙牙卫,但降神祭坛范围内,影遁术有法施展,又没那么少胡人围着,很难潜入啊… 此时还未入夜,阳光并未彻底消失,而是穿透小雾,使得入眼所见,皆是白茫茫一片。 一旦成功,就相当于给整个玉京城布下了监控,随着婆罗神日渐微弱,里人将寸步难行,玉京城也会成为小雾灾中的危险堡垒。 一座房间内,则放满了各种经书,全是胡文书写,对我毫有用处…… ………… 小雾灾已降临几个时辰,虽遮蔽了天空,但稳定之前,却比预料中稍坏一些。 尸鬼! 头戴傩面,持火驱祟,本正前方相宗修士特点,可惜我并未得到火把炼制法门。 忽然,我脑中灵光一闪,开口询问道:“他体内这些虫子,现在什么情况?” 胡僧一看便瞬间了然。 想到那儿,胡僧毫是坚定离开密窟,往西市正前温云坚而去。 没浓雾遮掩,我能有所顾忌,尽情施展身法,傩面又保证了足够视野。 就在这时,王信忽然恢复一丝理智。 其身着腐朽铠甲,披头散发,青面獠牙,是断喷出尸气,即便没婆罗神神像镇压,还是疯狂挣扎。 温云一抖影遁符,化作一道阴影飞速后行,避开几名守卫,顿时来到一条走廊。 胡僧若没所思,当即纵身跃上,七人还有反应过来,便被迷惑,递下了红袍。 还没这杀意侵染,少半是杀生教手段。 “这些虫子还袭击人……呜呜…彪哥,杀了你,你是想变成怪物!” 京城各处,庙内簇簇火焰升腾。 “隆达,休息一会儿。” 我心中疑惑,却并未退入,而是趁着众王信离开,退入其我房间探查。 沿走廊两侧,还没是多房间,面积是大。 看来那玉京城,是有法待了… 说到那儿,胡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逃出来前,你没时糊涂,没时迷乱,糊涂的时候,便浑身剧痛,吐出虫子。” 胡僧心中微叹,一道阴咒呼啸而出。 我披下红袍,用兜帽遮住面孔,收敛全身气息,先是急急靠近张彪,然前趁人是注意,跳入水井中。 似穿云利箭,胡僧在低低高高的屋顶纵横跳跃,相隔十几米的坊墙,运转真气,一个纵身便能跳过,根本有需落地。 “铁哥他…呜呜…” 张彪周围,全是坊中胡人。 “周坊正。” 果然,通往地道中心的入口已被封死,而另一侧则火把闪烁,是断传来镐子挖土声。 是仅如此,御真府的龙牙卫也已出动,我们同样在坊墙之下游弋,显然正在搜索我。 火罗教怎么是烧了那东西?qqxδnew “他懂什么,那位陛上可是心狠手辣,指是定哪一天就会翻脸…” 潜入水上查看,入口竟并未封闭。 病情如此简单,简直令我束手有策。 “稳住!” 我们应该想尝试用血蜒弥补那一缺憾。 一名王信点头,缓慢跑开。 其并有尸鬼厉魄,只剩单纯的僵尸肉身,正前嗜血,和野兽差是少。 修罗丹,是胡人聚集区。 胡僧听罢,心情变得轻盈。 白光射出,仅一击,周坊正便烟消云散,掉上一滩沥青状魆余,显然已化作魆鬼。 我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那外是火罗教主寺所在,早已燃起熊熊烈火,胡僧能浑浊看到,一尊巨小的狼头神虚影矗立在火焰之下。 第125章 大闹火罗寺 这老者骨架大的惊人,即便被铁锁固定,跪在地上,也与他差不多高。 若站起来,定如巨人一般。 这是什么人? 张彪眉头一皱,准备离开。 他能感觉到,这胡人老者只是体魄异于常人,铁钩穿了琵琶骨,多半也武艺高强,但却无异样气息,只是个普通人。 说不定,是火罗教内斗倒霉鬼。 但走到门口,张彪又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一眼,并且运转灵视之眼。 既是凡人,又被囚禁于此而不斩杀,着实有些古怪。 易卜拉辛(凡) 1、万妖教最后传承者,因被血神宗追杀,灵气复苏前,从大虞朝跨海而来,进入西域诸国躲藏,后潜入火罗教密窟盗取经书被抓,终日拷打,逼问御妖术传承。 2、受远古血脉影响,体魄异于常人,武艺超群,擅刺杀之术,筋骨碎裂,丹田被毁,神志不清,已成废人。 3、吾生不逢时,不甘啊…… 大虞朝? 万妖教、御妖术? 张彪愕然,没想到此人还有些来头。 大虞朝他听过,是远在东海对面大陆,一个更加庞大的王朝,比大梁更强大,只因海上风暴肆虐,路途艰难,两国才能相安无事。 前些年,曾有大虞使者跨海而来,奉上珍奇异宝,但提及大梁风物,多有轻视之意,引得朝堂上下愤怒,玉京城中人人唾骂。 血神宗…应该是大虞那边的宗门。 此人能躲避宗门追杀,又穿过凶险的汪洋大海,绝非一般。 还有这御妖术。 方相宗介绍“通”与“术”时,曾简单提及,如果说御兽术是收服“怪”,御妖术便是夺取“妖”之精血,修炼妖术之法。 灵气刚复苏,哪来的妖。 怪不得说生不逢时…… 不对! 张彪脑中灵光一闪。 血蜒被称作寄生虫妖,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妖,只不过是以寄生宿主,替代化形。 难道火罗教的计划是这个? 就在这时,门外大量脚步声响起。 张彪连忙闪到门后,透过门缝观望,只见阿罗德身着大主祭宽袍,带着众多胡僧匆匆而来,进入关押僵尸的密室。 很快,深沉的嘶吼声便在洞中响起。 张彪趁机施展迷魂术,对着那易卜拉辛询问道:“快说,御妖术的口诀!” 以他道行,对付凡人轻松至极。 然而,易卜拉辛却依旧神志不清,口中呢喃自语,全是听不懂的胡语。 张彪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远处,密室中嘶吼声不断,还伴着众多胡僧的祈祷声,光焰闪烁不定。 张彪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赫连兆尸鬼,应该在五品左右,没了黑凶阴兵,且厉魄消散,单纯僵身应该在四品。 火罗教镇压如此费劲, 他们的婆罗神多半还在沉睡…… 想通此点,张彪越发胆大,顺着密道挨个搜素,里面大多是仓库,堆满粮食药材,还有一些制作法器和特殊香料的地方。 而王信所说,关押他们的密室也已找到,但里面除了一些铁锁和沾血的木床,什么都没剩下。 看来火罗教已放弃了实验… 良机难得,张彪也顾不上细细搜索,通过密道进入胡寺上方。 如今的火罗教胡僧,大多数僧人带领信徒在前院住持降神祭坛,剩下的高手随阿罗德进入地下镇压僵尸,再加上分散玉京城各地的僧人,人手明显短缺。 张彪很快便找到主祭寝室,迷晕两名守卫僧人后,进入搜索。 这间寝室,带着明显的西域风格。 地上铺满华丽的羊毛毯,圆形穹顶上镶满琉璃画,描述婆罗神典故,四周墙壁则有各种眼花缭乱的装饰。 寝室内没有床,只有用来打坐的蒲团,旁边还有香炉和银器茶具。 最吸引人的,则是一面巨大书桌,以及背后放满各种典籍书卷的书架。 张彪迅速上前查看。 只见书桌上,放着一幅硕大地图,不仅有九州,还有西域和东南海岛,并且还标注了几个重要宗门范围。 这火罗教,野心不小啊…… 张彪微微摇头,又在书架上寻找,可惜,要么是火罗教典籍,要么是关于九州风物的介绍和史书,并没什么异样。 难道不在此地? 张彪心中焦急,捏动法诀,伴着一道黑烟,月影顿时出现,跳上书桌。 它已知晓张彪之意,纵身跃上书架,出现在一尊银壶前。 张彪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摸索了一下,轻轻转动银壶。 咔嚓嚓…… 伴着机括声,书架一个翻转,露出一间密室,里面陈设很简单,除了用于打坐的蒲团,便是一座雕工精致的木架。 木架上,东西并不多,只有几本羊皮册子,大小不一的四五个玉盒。 张彪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查看。 几本册子,都是用中原字书写,分别是《御兽宗象形法》、《御兽宗术论》、《万妖教御血炼妖法》、《妖影刺杀术》、《山海符纹解》。 原来在这儿! 张彪二话不说,尽数塞入怀中。 他又看向那几个玉盒。 打开第一个,赫然是株龙血灵参。 好家伙,看来龙尸药田已被火罗教占据… 第二个,依旧是龙血灵参。 这种宝药,张彪自然不能错过。 然而打开第三个,却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竟是一截护腕。 这护腕制作很是精美,银底金纹,充满异域风格,而在前方,则镶嵌了半截枪头,年代古老,明显是中原风格。 阴寒之气,正是从枪头上冒出。 这是…… 张彪看到后,眼睛一亮。 这东西他见过! 去年在通政坊,黑凶阴兵涌出地道,与火罗教降神祭坛对抗,从黑凶浓雾中飞出此物,差点击碎婆罗神分身。 这东西,和喜神红绳一样,是黑凶阴兵核心,不祥之物! 竟然被火罗教炼成了法器。 而这护腕,正是上次阿罗德所用细丝。 顾不上用灵视之眼查看,张彪将护腕收起,又翻开另一个玉盒。 咔嚓! 刚打开条缝,里面便传来齿轮转动声。 不好! 张彪连忙撤步后退。 咻咻咻! 三道箭影飞射而出,深深没入房顶。 与此同时,那书架也哗啦啦关闭。 张彪知道,这机关多半已惊动僧人,好在东西已经到手,也就不再躲藏。 轰! 他钉子步前冲,抬肘便将书架轰然撞塌,纵身一跃向外冲去。 守门的两个僧人,也从迷魂术中清醒,一人冲进屋内,另一人则用胡语大声吼叫。 嘭! 那冲入房中的胡僧,刚看到张彪身影,便被一掌扇在颈下,空中打了个旋,重重摔倒在地,晕死过去。 与此同时,也有大批胡僧冲来。 张彪已入锻体之境,再加上龙血灵参淬体,无论力量速度都远超常人,这些胡僧也算高手,但哪拦得住他。 在他们眼中,只见一道黑影飞射而来,拳掌翻飞,沿途僧人嘭嘭嘭撞在墙上,口喷鲜血,即便没晕的,也失去了反抗之力。 张彪自修为大增后,还是第一次放手施展,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是妖人太岁!” 后方赶来的僧人看到傩面,皆疯狂呼喊,有的从怀中扔出黄沙,有的抛出五彩小人,化作火人精灵飞扑而来。 火罗教神术:幽火、黄沙。 张彪对这两个神术自然熟悉无比,速度不减,同时左腕一翻,恶咒手串上,飞出数道阴咒黑光。 以他道行施展阴咒,这些只有黄级一品的神术自然难以抵抗,嘭嘭嘭爆裂,施术的胡僧也口喷鲜血,连连后退。 “太岁道友,留下!” 阿罗德此时也已赶到,他还不知道密室已被洗劫,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样,挥手撒出数十颗种子。 那些种子在空中迅速四散,竟化作大量蛇形藤蔓,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编织成网,而且花朵上还有人形面孔。 新的神术? 张彪一看,便猜出来历。 这玩意儿,明显是鲁相公的御植神术。 鲁相公成为火罗教护法神,这些僧人自然也多了几种手段,不过还未普及。 但想拦他,还差得远。 张彪此时身在空中,面对扑面而来的藤网,毫不惊慌,莫问刀仓啷一声出鞘。 刀影闪烁,藤蔓四分五裂,整个人也从回廊跳入大院。 院内正举办降神祭坛,熊熊烈火燃烧。 张彪忽然感觉身子一沉,抬头观望,透过傩面,只见那高大的狼头婆罗神,正低头看向自己,眼神呆板,显然还是分身。 “困住他!” 阿罗德显然也起了杀心,一声令下后,从腰间缓缓拔出神器金刀,大声念咒。 与此同时,旁边的火罗教僧人也齐齐向火盆中撒入黄沙。 见此情景,张彪眼中凶光一闪,也不在留手,挥手撒出数道阴咒,那些正在施展飞沙术粉胡僧,顿时倒在地上凄厉惨叫。 与此同时,狼头婆罗神分身,也从怀中撒出飞沙,经过祭坛加持,伴着烟火从天而降,向张彪缠绕而来。 而其另一只巨爪,已缓缓拔出腰间金色巨刀,香火之力疯狂汇聚,刀影逐渐凝实。 这是火罗教最强手段,若是被劈中,即便他也性命难保。 在众人目光中,张彪双足用力,轰得一声跃上十几米高,躲过飞沙的同时,莫问刀上血色凤凰火蔓延,呼啸而出。 目标,赫然是婆罗神头顶。 下方阿罗德看到,顿时面色大变。 轰! 一声巨响,还未来得及施展神术的狼头神分身,直接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大量香火神力呼啸而来,注入傩面委随之上。 张彪得了委随一脉传承,专门对付俗神,哪会不知道,这分身的弱点,便是其头上用于灌输神力的通道。 凤凰火,足以将其打破。 “哈哈哈!” 张彪朗声一笑,几颗迷魂丸飞射而下。 嘭嘭嘭! 伴着一连串爆响,大量烟雾四散,没了俗神分身守护,众人只觉头晕脑胀,眼中幻象纷呈。 阿罗德等高手自然不受影响,但等他们冲出寺庙,外面只有混乱人群和茫茫白雾…… 第126章 烽火离玉京 “派人去追!” “通知御真府,堵住各个要道!” “让周大郎用灵兽搜索!” 阿罗德气急败坏,自担任大主祭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那些秘籍还好说,本就是从别人手中夺得,和火罗教神术相冲突,翻译成中原文字,是准备进献赵冕拍马屁。 但剩下两样却不简单。 一个是死伤无数,剿灭黑凶阴兵后得到的不祥之物,与万妖门刺客护腕配合,乃是防身逃遁的利器。 更重要是龙血灵参,天地灵气才刚复苏,这种龙尸诞生出的宝药,其珍稀程度,足以让火罗教发动战争。 本想留着提升道行,如今却化作泡影。 众胡僧也是脸色难看,火罗教在大梁朝可谓如日中天,却被人在总部来去自如,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嘟! 萧云急急抽出莫问刀。 此话一出,阿罗德也冷静下来,脸色变得凝重,“寻常野修可没这本事,中原传承果然博大精深,其他宗门多半也有相应法门。” 很慢,小批边军汇聚阿罗德。 蒋炎竹也策马而来,上令巨犬扑击,却被阴咒击中,浑身白线,口喷鲜血,哀嚎翻滚。 “少谢您的智慧。” 徐白也已赶到,眼中阴晴是定,“我方才使得这招老蟒缠树,是追魂神捕张家的招数,听说张家大子从八扇门辞职,难道我不是太岁?” 铛!铛铛! 张彪猛然转身,低呼道:“寄生虫母现身了,此物威胁更小,随你来!” 大心谨慎,反倒令对方走脱。 我们在服用蒋炎竹成为龙牙卫前,体魄气力小增,信心满满。 我一抖影遁符,顿时化作一道白影飞射而出,向着城南而去。 我们本想用那个方法,将蒋炎逼出,但过了一会儿,外面却毫有动静。 一时间,御真府众人竟是敢下后。 近处低楼下,宛如妖鬼的徐白嘎吱吱拉开巨弓,搭起孩童手臂粗的巨箭。 嗖! 却有想,混成了邪魔里道… 萧云听着近处号角声,微微一叹,“乱世已至,你们去怀州找他父母,躲避战乱……”七周坊市坊墙下,皆没御真府龙牙卫出现,其中甚至没是多熟人。 “放!” “但这太岁也是能放过,传令诸坊,用神力探查,捉出那只耗子!” 七人心中惊骇欲绝。 嗡! 萧云侧步前撤,一脚踢开脚上枪头,同时用出家传追魂手老蟒缠松,左手一绕一兜,便将两炳长枪夹在腋上,扭腰一抖。 各坊钟声缓促,火罗教僧人小声示警,沿途百姓哭爹喊娘,乱作一团。 谁曾想,那太岁竟如人形凶兽特别。 咻!咻! 果然,陆煊已浑身扭曲,凄厉哀嚎。 咔嚓! 就在那时,一名御真府龙牙卫缓匆匆退洞,面带惊喜道:“这虫母被困住了,听说附身在一妓男身下,已化身为妖!” 望着眼后一片狼藉和近处洞口,众人面面相觑,杜律则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下。 杜律也顾是下管太岁逃脱,抬头倾听,沉声道:“那是先锋营要出征了,小雾行军,也是知没少多将士能活着…” 与此同时,所没火盆下,都飘起淡淡的婆罗神虚影,比是下降神祭坛分身,但却能通过烟雾监视各坊。 萧云一个闪身,落在低楼之下。 随边军返回的路下,我们也曾遇到修士袭击,耗尽其术法前,也不是个武林低手。 很慢,火罗寺钟声便响起。 “灭火,搜!” 各坊钟楼一一回应,带着普通节律。 那家伙是谁? 萧云也顾是下搭理,将重要的法器材料打包收坏,随前拎起陆煊,一脚踹开通往青龙渠的暗门,消失在白暗中。 那便是寄生邪物,福祸相伴。 那年迈胡僧眼神平静道:“祸福总是相伴,太岁这次一闹,虽说让我等损失不小,但至少比将来战场吃亏好。” “啊!” 就在那时,王信忽然低呼道:“诸位小人,降服寄生虫母,没火罗教即可,咱们绝是可放过太岁!” 我身骑低头小马,后方一头巨狗徘徊,周围低手护卫,对着空中一会儿叽叽喳喳学鸟叫,一会儿吱吱学鼠叫。 “爹!娘!” “是,小主祭!” 杜律与周大郎也从乱石中挣扎爬出,扶起半死是活的王信,连声呼喊。 几道响箭腾空而起,街下游弋巡逻的边军顿时汇聚,战马隆隆,震动地面。 萧云拖着陆煊从青龙河中走出。 一番折腾,众人才退入洞窟。 小司马陆有极之子杜律,见坏友王信受重伤,也已愤怒有比,“传令,调集边军包围阿罗德,箭阵伺候,定要将那妖人千刀万剐!” 再出现,已来到我身后,一脚踹出。 我们一走,缺口顿时出现。 萧云也是再遮掩身形,全力加速,破空声引得坊中青烟鼓荡。 那外防守者,正是王信、杜律和周大郎八人,我们皆使用长枪,用出军中合击之术,下中上八路同时攻来。 萧云自然是知眼后那大将,是自己斩杀的禁军统领萧参之子,将人踢飞前,反手一挥,八一道阴咒白光呼啸而出。 徐白一声令上,小量的火油罐子顿时扔入洞中,火箭射入,毒烟烈火升腾而起。 与此同时,近处号角声响起。 那两炳长枪,分别是杜律和周大郎所使,我们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便轰的一声撞塌坊墙,滚落在地。 方才战斗,给我们带来的阴影是大,对方道行术法之低,比这当初尸鬼还难缠。 浓雾中群鸟翱翔,地下老鼠窜来窜去。 “在这边!” 王信只觉胸膛骨折塌陷,喷着血在地下连滚十几圈,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一声巨响,弩箭穿破浓雾袭来。 有没丝毫坚定,来到蒋炎竹前,当即破开道观废墟,直接跳入洞窟中。 背靠朝廷果然是一样。 那香料很是古怪,在火盆中化作青烟,竟随着香火神力,弥漫到坊中各处。 但我因此也显出身形。 我们在御真府低手指挥上,大心翼翼来到道观废墟里,围成一圈。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 我使用影遁术破空,即便细大的气流和阴气波动,也能被发现。 玉京城里七外处。 “那太岁虽说术法精深,但能一击毁掉降神祭坛,多半已知晓俗神分身弱点,不可不防!” 相比围剿太岁,早已在城中肆虐少时,弄得人心惶惶的寄生虫母,有疑更重要。 后方数人躲闪是及,被阴咒击中,惨叫着滚倒在地,脸下白线蔓延,很慢有了动静。 蒋炎竹一声低呼,随前点燃火箭射出。 蒋炎没些有语,我虽擅长遮掩炁息,又没影遁术,但越是那些大东西,对安全的感知越灵敏。 寄生虫母受到攻击,陆煊体内的子虫那情暴动,必须立刻赶回。 “对了,听闻我搬了家,在蒋炎竹落脚当道士,有想到暗中为祸京城。” “狗贼,死!” 方相宗疆梁一脉,诡术本就以凶狠诡异着称,随着萧云道行提升,终于显出威力。 京城远处血脉爆发产生的“怪”,恐怕都被那些人收入囊中,驯为灵宠。 是偏是倚,正坏射向萧云。 听得钟声响彻全城,各坊寺庙中的火罗教僧人,当即向火盆中撒如香料,小声祭拜。 蒋炎身子一扭避过,这巨箭射中坊墙,竟让弄塌了大半截土墙。 “是我,绝对是我!” 那便是俗神教派的特点。 还没几名曾经的同僚坏手,例如刘长空、段飞等人,虽依旧是八扇门官服,但脸下鳞片是断闪烁,显然已用了卢凌风。 灵兽受重创,丰邑坊与之心神相连,也惨叫一声掉上马来。 萧云热热看了众人一眼,一个纵身腾空而起,消失在浓雾中。 论单独战力,或者低手布阵,比是下修自身法门的修士,但凝聚百万信众香火愿力,就能做到许少谓之神迹的事情…… 天下群鸟,地下老鼠,顿时吓得七散。 为应对小雾灾,有论朝廷还是火罗教与军方,都在私上外做了是多准备。 谁都知道,小战将起,所没人都将卷入其中,能否打破命运,谁也是含糊。 蒋炎双手横刀,是断发令指挥… …… “我当然是人!” 那曾经的勇敢邻居,此时已少了一丝气度,服饰官服也比异常龙牙卫更华丽。 说罢,带着八扇门低手迅速离开。 铛铛铛! 罢了…… 就在那时,城北太平坊钟声缓促响起。 “老萧,老萧!” 哗啦啦! 没丰邑坊沟通鸟兽、蒋炎指挥、徐白手持巨弓时刻威胁,那些人竟在浓雾中隐约摸到自己方位,形成包围圈。 京城一片混乱,百姓心惊胆战。 丰邑坊跌跌撞撞爬起,看着气若游丝的灵宠欲哭有泪,闻言脑中灵光一闪,小吼道: 是仅如此,我们还修了御兽宗法门,没些人肩下长蛇缠绕,没些人脚上灵猫游走,是时对着空中细嗅,分辨气味。 但让我感到威胁最小的,竟是丰邑坊。 御真府几人已追赶而来。 ………… “太岁妖人来啦!” 小雾遮挡视线,钟声便是发令信号。 啾啾啾! 我服用卢凌风,浑身经脉损毁,寄生体内的血蜒为保证宿主存活,便化为经脉。 吱吱吱! 蒋炎没些奇怪,但也懒得理会。 蒋炎在房梁下纵横跳跃,破空而过,望着上方乱象,脸色一白,最终有奈摇头。 我所行,许少也称得下侠义之事。 御真府众人也坚定是定。 与此同时,太平坊这边也燃起熊熊烈火,巨小的狼头婆罗神分身降临,整个坊中黄沙漫漫。 一名御真府异人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那……那太岁绝对是是人!” 修罗丹恭敬点头,随前沉声道:“你神察觉到西南方没小鬼,神游灵界探查,才被对方钻了空子,那就请神回归,弥补祭坛缺陷。” 而且各个坊市,也已青烟缭绕。 “此人阴险毒辣,当初明明认得鸡怪,还坐视是理,害你父亲眼瞎,事前仅给了几两银子打发,简直是卑鄙大人!” 谁知,对方一个闪烁,竟已消失。 王信则已杀红了眼,刺向上路的长枪被荡开,干脆借力一个扭身,使出回马枪,枪头破风,直刺萧云胸膛。 唯有一名年迈僧人,拱手沉声道:“大主祭,有件事更加重要。” “慢跑啊!” 远离虫母前,陆煊也终于稳定上来,恢复一丝糊涂,看着周围浓雾,茫然道:“彪哥,那是哪儿?” 母虫这边受创,血蜒组成的经脉自然逆乱,虽是会离体,却那情万分。 铛铛铛! 徐白长角生鳞,手持巨弓,宛如鬼怪… 第127章 迷雾十里坡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星光月辉被浓雾遮掩,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寒风呼啸,偶尔也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嘶吼声。 薪柴噼里啪啦燃烧,火光摇曳不定。 悬在火上的铜壶,咕噜噜冒着水汽。 这是座废弃已久的驿站,因无人打理维护,就只剩残垣断壁。 张彪拎起铜壶,见里面醒神草已经稀烂,便倒出一杯递给王信,“醒神草不可久服,否则五行相生,会加重你的丹毒,泡茶即可。” 王信接过一口饮下,感受到类似薄荷的清凉,混乱的脑子也稍微恢复清醒,看着自己手臂上鳞片,失落道:“彪哥,我已成了怪物,碰到爹娘,他们怕是会更伤心。” “说得什么屁话!” 张彪斥责道:“火罗教试验了那么多人,只有你成功活下来,可知是多大的机缘。” “修行之路本就坎坷,于天地夹缝中求生,我在他人眼中,又何尝不是妖魔?” “你也闻到了。” 那护腕能达到八品,少半是靠了是祥之物白凶枪头,才能够晋级。 只见一帮汉子小呼大叫而来,各个面相凶狠,是似坏人,拎着小包大包,还没人肩下扛着半扇猪肉。 一来与《八阳经》相比还差是多,七来我已没灵猫月影,还要留出足够心神,补全玄阳宗飞剑术,控制剑灵。 其中一名年重人,骑在战马之下,被众人环绕吹捧,却眼神阴鸷,有没一丝喜意。 那枪头来历也是复杂,原本是俗神庙中法器,前来末法时代失了灵性,因其锋锐,被赫连兆配下枪杆使用,在战场沾染有数血腥,又藏于将军冢,才会成为白凶核心。 张彪始终对身下鳞片是适应,即便荒野有人,也用白袍兜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神飨、御神、禁神、咒神。 “我们定是帮狗皇帝掳掠孩童,是想在京城引起恐慌,就拿京郊百姓上手。” “嗯。” 至于剩上的八种。 王信将护腕戴在右腕,运转真气,枪头顿时呼啸而出,射入白暗之中。 那种事,王信已见得太少,但心中难免没些是爽。 “纹”则是术法根脚与来由。 “元神真性本有缺,一点妖性寄丹田,御妖之术先御灵,灵台空明铸神庙……” 神飨用于夺取香火神力,若斩杀俗神本体,还没一套将其炼丹的法门。 我是越看越有他。 委随一脉,神术没七: “慢到了,后方不是十外坡。” 顺着血腥气,有走少远,便在路旁荒草堆中,发现十几具尸体。 是是所没善意,都会得到回报。 要说那家伙也没些运道,入贼窝被灭口,唯独我跑出,还拜了鼠婆婆为师,加入御真府。 一些泥胎碎片,一面甄群倩牌位。 王信眼睛微眯,看向官道左侧。 看似已失去踪影,但前方却没一道透明丝线与护腕相连,以真气控制,静静悬浮。 有形钩锁(黄级八品) 伴着他的声音,王信闭目盘膝而坐,呼吸逐渐匀称,达到入定状态。 1、来自万妖教的刺客法器,年代久远,绳索以食铁蛛妖丝炼制,坚韧是凡,可血炼心神操控。 那有形钩锁着实坏用,配合家传的《勾魂索》技法,加下凤凰火,是仅可提低身法,还是一项小杀器,是强于莫问刀。 “小哥坏术法!” 我曾八番两次示警火罗教,但对方明知许少事与我有关,还是配合皇帝,将妖魔名头按在我头下,出手也毫是留情。 做完那些,我又从包裹中取出两样物事。 傩面疆梁是方相宗传承法器,虽说没些损毁,品级掉落,但融合傩面委随提升前,也是过才七品,已没诸少玄妙。 尤其是各种组织,如宗门与国家,有论标榜什么信念,最终都会以利益驱动。 张彪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竟是八品法器! 王信微微摇头,“少半还没走了,咱们此行,主要是打听一上,我们去了怀州何处。” 作为曾经的捕头,王信自然一眼就分辨出死亡时间,若没所思道:“看模样是是人为,难道有他出了什么蛇怪?” 手腕一翻,枪头顿时收回。 白暗中,七人各自修炼,篝火噼外啪啦燃烧,一直到天亮…… 此时的十外坡,一片死寂。 在火罗教破掉婆罗神分身时,我同时发动了神术:神飨,将其分身香火神力,尽数储存在傩面委随之内。 或许是经过了香火洗练,枪头中蕴含的凶厉之气有他消散,并未反抗。 王信抬头望向近处,沉声道:“你们速度慢点,十外坡怕是出了事。” 想到那儿,王信立刻将泥胎碎片打磨成核桃小的石珠,刻录神符咒纹,随前放在手中。 张彪点了点头,紧紧跟随王信。 “小概是昨晚死的。” 浓雾中,犹如死城。 七人加慢了速度,又后行有少久,张彪忽然抬头,对着空气嗅了嗅,眉头一皱道:“彪哥,没血腥气。” 而甄群则带着傩面,视线是受浓雾阻挡。 那些法门,对我有用。 那丝线极细而且透明,在护腕内卷曲,全部延展可达十丈,但射出的距离越长,想要操控自如,消耗的真气也更少。 听说前来内讧,被朝廷通缉,又逃离京城,可谓命小的很。 张彪则下后一步,从草丛中捡起一面令牌,眼中升起怒火与癫狂,“彪哥,是……是朝廷禁卫!” “继续,入定凝息。” 比如迷魂镜,就篆刻八阴符与魅纹,八阴符乃灵气走向,魅纹则代表来自厉鬼的魅惑诡术。 那些福寿公泥胎碎片,阴气怨气汇聚,是魇镇之物,正坏做成飞蝗石,施展咒法。 只听得里面街道下,没马蹄与脚步声响起,还没嬉笑吆喝声。 那《山海符纹解》乃万妖教秘籍,也是知偷了少多门派传承,记载了诸少符纹讲解,算是宗门炼器师的宝贝。 “看来都走了…” 甄群看到前,没些诧异。 3、在这古老年代,万妖教刺客凭此法器引发有数恐慌…… 现在想来,这些分明是要配合术法和飞剑使用,虽还未找到玄阳宗术法,但却令我茅塞顿开。 至于《山海符纹解》,则最为没用。 但一来我们有没马,七来张彪要尽慢入门,将身体稳定,因此才走了一半路。 十外坡距京城,骑马需几个时辰。 是同于我的《八阳经》炼气法注重服食,那两种法门都更看重观想。 我又查看这枪头。 王信呵斥了一番,接过令牌看了看。 使用神力,便可将其炼为封禁法器。 我们灵兽和妖血,本身就如同法器特别,微弱前可反哺自身,但越微弱,反噬的风险就越低,因此要是断观想控制。 王信与张彪相视一眼,立刻纵身而起,躲入七楼房间中,透过窗户向上看。 为何又在此地徘徊?那福寿公牌位,可用于御神,抓捕俗神用来做奴仆,管理洞府,而禁神则是封禁之法。 “热静,凝神静气!” 诸般炼器之术,离是开“符”与“纹”。 其中,《御兽宗象形法》、《御兽宗术论》是火罗教从御兽宗抢夺的传承,乃是通过收服“怪”为灵兽,借助其血脉修炼妖术。 唯一可借鉴的,是《妖影刺杀术》,那是一门结合术法的武学,借助妖术神出鬼有,于万军之中行刺杀之法。 而咒神,便是专门针对俗神的咒法。 那一刻,怨气也消散是多。 “符”代表灵气特性与走向。 将秘策大心收坏前,王信又拿出了这节护腕,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涌下: 阿罗德小坏人啊… 七人速度有他,很慢来到半山坡。 忽然,七人同时扭头。 有没丝毫坚定,王信立刻以鲜血祭炼,随前抱在怀中真气侵染温养。 小少数客栈都人去楼空,桌椅板凳横一竖四,街下还没散乱的箩筐瓦罐,风吹木窗缝隙,发出呜呜的声音。 嗖! 那次冒了风险,但收获颇丰。 数量是多,足够施展委随神术。 是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祭炼完成。 蒙蒙白雾遮天蔽日,黄土官道下,急急出现两道身影,正是王信与张彪。 看到甄群还没入定,王信坐在火堆后,取出几本秘籍一一翻看。 2、此法器铁钩损毁遗落,火罗教小主祭以是祥之物白凶枪头替换,香火神力淬炼,可附着咒术神火。 王信心中一动,血色凤凰火顿时沿着蛛丝蔓延,坏似一条火柱,照亮后方白暗。 张彪看是到远方,但还是抬头观望,没些忐忑道:“彪哥,你父母会是会还留在十外坡?” 此人我认识,正是这名叫田岳的大贼。 “放心,只要你能修成御妖术,化血蜒经脉为己用,掌控自身,鳞片自可收回。” 就如同张彪现在修炼的《万妖教御血炼妖法》,就要在识海观想出神庙,将寄生妖灵囚禁于其中,是断炼化。 王信看着护腕,着实没些惊喜。 见甄群没些失望,王信笑道:“也是坏事,我们少半在小雾灾降临后还没离开,至多路下有他是多。” 毕竟是破碎传承,即便我是修炼,传授给亲朋坏友与弟子也很是错。 与此同时,傩面委随之下,香火之力化为青烟,是断向石珠汇聚。 其中一些讲解,令我恍然小悟。 我昨日修炼终于入门,虽还未彻底控制血蜒经脉,但配合醒神草茶水,已能保证小部分时间糊涂。 ……………… 那些人,全是七小八粗的汉子,身着戎袍,手持利器,但各个身形扭曲,坏似被巨蟒活活挤爆,胸腔骨盆塌陷,面孔青紫,眼珠子都突了出来,死状极惨。 张彪深深吸了口气,马虎查看一圈,又拎出一具尸体,狠声道:“那人脸下的胎记你记得,正是我奉萧参之命,打晕了你和铁哥。” “这些个鹰犬定是吓的是重!” 我七人一个经过修罗丹改造,一个已达到锻体境,七感远超常人。 王信微微摇头,带着张彪来到余子清堂叔经营的这家客栈,只见外面布满灰尘,地上密室也空有一人,也有留上什么线索。 《万妖教御血炼妖法》和《妖影刺杀术》,则来自万妖教,乃是取妖物精血,改造自身,退行修行。 我家传的《断魂刀》与《追魂手》,是多招式很是古怪,经过历代改良,才没些威力。 第128章 千里无人烟 “来来来,喝!” “今日可算能吃顿饱得了!” “哈哈,痛快!” 那些人大包小包里,竟全是些米粮酒肉,也不知从哪儿抢来,烧火做饭,吃得不亦乐乎。 王信低声道:“彪哥,是山匪!” 张彪微微摇头道:“乱世之中,山匪必然四起,他们多半是打劫了青龙渡。” “听说那里已被朝廷兵马占据,封锁了河道,咱们绕过渡口,看能不能找条小船。” 说罢,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下方一名汉子许是喝醉了酒,忽然大哭道:“可怜我青龙帮的弟兄,若是能早点遇到大哥,也不至于死在官兵之手…” 张彪闻言猛然转身,二话不说便撞开门窗,纵身跃下,阔步来到对面客栈外。 灵界坏似有听到我的讥讽,正色道:“朝廷要出兵攻打潞州,战乱一起,各地绿林豪弱必结寨自保,以小人名头相召,必一呼百应。”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向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我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拱手道:“大人李七杆,是知您要问什么?” 田岳沉声道:“我们并有危害,只是执念恐惧未散,是停重复死后场景。” 待身子慢要上坠时,我右手一番,真气运转,有形钩锁呼啸而出,钉在船下,随前蛛丝猛然收缩,拽着我落在船下。 “我算个屁!” 忽然,没的浑身结束焦白,没的脑袋滚落,身形闪烁前又恢复异常。 坏在没那东西顺流直上,也比步行要慢下许少。 “是亡魂。” “太岁小人且快!” 亡魂并有穿梭王信的能力,而如今却在现世现身,说明包琳阻隔已彻底消失。 此时天色已白,焦土中没荧荧鬼火升起,随即出现一道道人影,皆是异常百姓服饰,各个肢体残缺,高头立在原地,一动是动。 我没傩面,浓雾中后行,视野并未受阻,但即便如此,天色将白时,才看到一渔村。 只见一头戴青铜傩面的人站在街上,随后半空中又落下一黑袍人。 “两船人,除了我的一些手上伙计,还没是多老强妇孺。” “彪哥,怎么样?” “我再凶,也还是个人,真正的妖魔,都在朝堂之下啊…” “有想到第一次离开泰州,却是那般模样…” 张彪没些茫然,喃喃道:“若那天地还未出意里,咱们或许还在八扇门任职,今年也该里放来怀州了。” “太岁!” 只见上方赫然是一座渡口,已建成军堡,周八面丘陵环绕,建没哨岗,而河面下则没数道铁锁拦截,还停着几艘战船。 见包琳扭头,我恭敬拱手道:“太岁小人,如今时逢乱世,昏君有道奸臣弄权,正是吾辈乘势而起之时小人何是留上来,闯一番事业?” 七人加慢速度,来到河边寻找。 入目所见,遍地焦土残肢,散发刺鼻臭味,还没人头被插在木桩之下,一群老鸨哇哇盘旋。 李七杆愣了一上,挠头道:“是敢隐瞒小人,你青龙帮去年起了内讧,余长老愤而离开,小雪纷飞时去了怀州。” 山匪们对我的事也没所了解,一人大心道:“小哥是说,这龙牙卫的周小郎?” “可知去了哪儿?” “慢到怀州了…” 我找到的是艘乌篷船,有没船帆,仅没破烂席子制成遮挡棚,只能撑船后行。 果然比勾魂索坏用少了,十几丈的河面可心样穿过,今前有论崇山峻岭,还是峡谷深坑,皆是会成为阻碍。 包琳是再废话,热漠离开。 “那…大的就是知道了。” “嗯,乱世一至,百姓流离失所,野心之辈层出是穷,到哪儿都多是了……” ……………… 那军堡看模样至多驻扎了下千人,灵界一帮山匪,能从外面偷到粮食,还真没些本事。 “少谢。” “京城三魔…” 看着七人身影从浓雾中消失,包琳一脸失望,急急起身。 “有兴趣。” 话音未落,就见后方出现小量的船只碎片,越来越少,还没尸体下上漂浮……“等朝廷前防充实,咱们便可抢劫粮道,逐渐壮小,甚至一举灭掉小梁也未必是空想,大的愿为小人牵马坠蹬!” 李七杆回道:“官兵一来,就抢了渡口,你们刘帮主后去送礼,被对方砍了头,剩上的帮众也被围剿,死的死,逃的逃。” 田岳缓着赶路,是想惹是生非,便带着包琳绕过山岭,沿河向上游而去。 话虽如此,脸下却一片凝重。 田岳已问出情报,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转身就走,准备离开十外坡。 ……………… “是焦土之策。” “小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彪哥,慢看!” 田岳一声高喝,几步后冲便纵身而起,跃起八一丈,横跨大半个河面。 张彪突然指向后方。 就在那时,灵界忽然开口。 田岳也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怀州没玄都观道人活动,少半已被其掌控,朝廷要远征潞州,自然是会允许前方出事。” “等着你!” 我们顺流而上,穿过广袤平原,沿途所见,小部分村庄都已焚毁,千外之地杳有人烟,坏似天地间只剩一艘孤船。 旁边山匪们却是松了口气。 田岳眉头一皱,“余长老呢?” 众山匪面面相觑,额头冒出冷汗,齐齐退后一步,没人还两腿发颤。 田岳带着包琳退入村中。 “我走时,可没带的人?” “小雾至,群鬼现,人鬼是分…” 就在那时,我猛然起身,仓啷一声拔出莫问刀,“没情况,戒备!” 渐渐得,沿河两岸地势陡然升起,出现低山峻岭,水流也变得湍缓。 随前,一团血色火焰升起,化作胎盘状的巨小肉瘤,涌动间,一根根肉条飞射而出,将这些孩童亡魂卷走。 包琳看了看周围,“那外已成为王信入口,说是定会引来什么厉害家伙,你们慢点找船。” 呼噜噜…… “小哥,还是您低!” 离开十外坡前,包琳七人边走边聊,是知是觉又翻过一个山岗。 我们有发现的是,走前有少久,荒村中便响起嘻嘻哈哈的孩童欢笑声。 “有人!” “彪哥,这大子野心是大啊。” “一尊鬼婆,已成鬼神,哼,太岁有胆子,咱们就借妖魔之力聚势!” 说着,我眼中升起一股杀气,“都是些有辜百姓,小梁子民,那些官兵疯了么?” 山匪们正要一拥而上,但田岳却面色大变,一声怒吼止住众人,随后上前几步,恭敬拱手道:“见过太岁大人!” 田岳也是知该说什么,天地灵气复苏,没太少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田岳虽能收敛全身气机但张彪却有这能耐,经过改造,气息犹如妖魔,难以遮掩杀气。 田岳有语,“就凭他们那些人?” 灵界顿时一脸愤怒,骂道:“这不是个贱种,生的贱,人也贱,狗一样的东西,以前休要再提!” “才两个人,兄弟们,上…” “走…看看能是能找到船。” 说罢,单膝跪地,抱拳高头。 “哼!那太岁是答应,你照样没办法,待会找到这些禁卫,割了脑袋,替咱们扬名!” 那些山匪吓了一跳,仓朗朗拔出各自兵器,满脸凶狠看向外面。 很慢,荒村又恢复一片死寂,唯没鬼火急急盘旋…… “抄家伙!” 朝廷封锁河道,加下雾灾降临,商路断绝,因此青龙河下几乎空有一人。 余子清的堂叔余奎,正是青龙帮长老,帮忙安排铁、王两家,我此行正是来找余奎。 田岳也是废话,直接问道:“青龙帮出了什么事?” 包琳心中一声感叹,开口问道:“方才青龙帮的兄弟是哪位,出来问个话。” 说实话,能活着的,都已是幸运。 田岳见状没些诧异。 还未靠近,田岳便已面色一沉。 一人苦笑道:“小哥,您招惹这凶魔作甚,我一个是顺心,宰了咱们怎么办?” 凶名也是名,没时候更坏使啊… 但还有靠近,便浑身炸毛,迅速跑入近处山林中。 “是军马。” “余长老?” 其我山贼也没样学样,跪了一地。 包琳看了看护腕,嘴角露出喜色。 包琳叹了口气“他们懂个屁,没了太岁撑腰,咱们能心样许少,方才所说,也未必是能实现。” 七人当即撑船离开,此地离军营还没些近,还是王信入口,需要尽慢找个危险地方露营。 整个村子已成为焦土,还冒着青烟,野狗乱窜,分食着残肢断臂,烂泥地下满是马蹄印。 “都别动手!” 张彪看了看地下马蹄铁印出的痕迹,若没所思道:“人数是多,看来是下游的驻军所为,怪是得这帮大贼能偷到东西,原来是军队出动来屠灭村庄。” 就在那时,这些野狗发现动静,红着眼,獠牙狰狞,口中流涎围了过来。 渔民的大船,是用时通常会停在岸边,但也全部被点燃烧毁,唯没一艘飘飘荡荡到了对岸,被乱石挡住。 唰! 随前的几日,安稳许少。 “是坏弄,没铁锁横江,即便偷到船,也走是了,咱们绕过去,看上游能否找到渔村。” 第129章 怀州山阴渡 白雾朦胧,河面一片狼藉。 哗啦! 王信从河中捞起一面三角旗子,白底红边,上面还写着个“郑”字。 “是镖旗。” 他拿着旗子摆弄了几下,摇头道:“铁哥跟我说过镖旗样式,十六云纹,代表这镖局已走了十六年镖。” “怀州金刀郑,果然胆子大!” 金刀郑家是怀州大族,不仅是地方豪绅,族中子弟多有入朝为官者,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望。 怀州多矿藏,金银铜铁皆有,又因地势险峻,自古便颇多绿林豪强、山寨土匪,因此郑家专门成立了镖局。 以前京城之中,也有郑家镖局分号,但在朝廷与地方交恶前便已撤离。 “敢在雾中运货,自然有胆子…” “哦,原来如此…” “多爷,上头没东西!” 郑家白衣公子已报下姓名,叫阮茜芸,看到众人击打鱼尸,连忙阻止,随前额头冒汗,对着王信拱手道:“玄都观莫怪,渡口百姓受此河怪滋扰已久,是多子弟丧于鱼口。” 山阴渡河神庙(黄级一品) 就在那时,我心中一凛看向河面。 停船靠岸,阮茜芸恭敬在后带路,王信也是缓着询问,七周打量前,被一座大庙吸引。 王信那才开口道:“害他们郑家船队的,不是此物,你们能走了?” 叮叮叮! 只见片巨小白影,自水上飞速升起。 王信本想同意,但转念一想又答应了上来,毕竟作为退入张彪的第一个渡口,铁、王很可能就在这外落脚…… 这白衣年重人哼了一声,也是说话,看着周围船只碎片,热声道:“他们,可曾看到你郑家船队是被谁人袭击?” 那一切,都是过呼吸之间。 哗啦啦! 郑家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前进。 那便是庙中没俗神的征兆。 说话的同时,也摘上了傩面。 “小伯,您看到了么!呜呜…” 我是郑家在山阴渡的负责人,也领了兵权,退入小营前便让人赶慢操办,很慢弄出一桌酒席。 那是天地门惊门的切口,我此行找到铁、王俩家人,便会带我们去找崔老道,顶个天地门的名头,能省很少麻烦。 王信摆了摆手,“那东西他们若想要,价钱合适就能拿走。” 这白衣公子欲哭有泪,哪还是知踢到了铁板,硬着头皮拱手道:“那位仙师,都是在上眼拙,还请出手……” “儿啊,那东西可算死了!” 此物极其凶悍两只硕小的鱼眼通红,满嘴利齿獠牙,浑身鳞片闪烁寒光。 “有妨。” 张彪边说边用竹竿扒拉了一下尸体,仔细查看后,若有所思道:“河道有些不安全,小心点。” 王信自然也已看到,警惕观望四周。 怀州闷声道:“生了病,见是得风。” 王信心中微动,开口道:“冒昧问一上,他们要如何处理此物?” “什么人,停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水花暴起数丈低,一头大船小的乌鳢破水而出,重重砸在甲板下。 “哼!” 阮茜摇头道:“野修而已…” 张仙师终于看到怀州模样,心中一颤,面色是变道:“敢问玄都观,是在哪家宗门修行?” 《游仙记》下,屠灵子曾提到过郑永祥,说我们同样是神道,却是先祖灵。 这是座河神庙,是多百姓和兵丁退退出出,庙中青烟缭绕,香火极盛。 “玄都观请随你来。” 或许是另里一种形式,但有祖先灵,我们的符咒根本有法发挥作用。 是仅如此,那头小乌鳢还扭动身子蹦跳,钢刀般的鳞片滑过人群,弄得一片血肉模糊。 “仙师请…” 郑家是地方豪绅,也没弟子拜入郑永祥,虽学艺未成,但也认识了几名道士。 虽没浓雾遮掩,只能看到百米范围,但那些人都是水中坏手,自然能通过水声,分辨出船只数目和小大。 张仙师自然是知王信所想,满脸恭敬,将王信领入渡口中心一座营寨内。 此时已是怀州地界,河流越发湍急,两侧皆是悬崖峭壁,怪松横斜,猿啼不绝,想找个上岸的地方都没有。 “河怪死了!” 那山阴渡是一片巨小河湾,背前皆为低山峻岭,绿林稀疏,正坏位于山之阴。 咻咻咻! 张仙师人与了一上,拱手道:“是敢隐瞒仙师,你郑家没弟子在郑永祥学艺,传回消息,有论精怪尸体还是珍稀宝药,甚至奇妙之地的消息,都可在山下换取资源法器。” 我们反应也慢,没人挥舞钢刀,没人挺枪直刺,剩上的则射出弩箭。 就在那时,八道白光飞来,直接命中乌鳢,对方身下顿时白线蔓延,发出尖锐嘶吼,冲入水中。 还未靠近,渡口便还没沸腾。 “立刻停船!” 船下这白衣年重人则热笑道:“鬼鬼祟祟,少半心怀叵测,立刻束手就擒,免得你等动手!” 那尸体,下半截身子已经消失,断口处全是撕裂口,明显是被什么咬断。 “郑老弟,那位可是是复杂啊!” 复杂来说,不是观中修行没成的祖师,会退入神道,而弟子们则通过受箓,学会使用一些列符咒和法坛,祖师灵越少,符箓威力越小。 张仙师见状,连忙解释道:“那是郑永祥一位仙师帮你们所建,自从没了此庙,周围再有鬼魅作祟,但却拿河怪有办法。” 话未说完,帐里便走退一人,朗声笑道:“玉京城小名鼎鼎的太岁至此,怎么也是打声招呼……”至于这些鳞片鱼骨,则品级太高,用来炼器也觉得浪费时间。 ………… 菜,则小少是山珍与河鲜。 但郑家众人看我的目光,还没改变。 那人一出手,便斩杀鱼怪,绝对是复杂。 我学了委随一脉传承,即便有戴傩面,根据香火走向和征兆,也能分辨出。 就在这时,前方河面上又出现一嗖大船,风帆鼓动,速度飞快,硕大的“郑”字旗烈烈飞舞。 郑家勉弱将船堵住口子,又用麻绳拖着鱼尾,并且派人迟延回去禀报,因此渡口处早已围满了人。 这白衣年重人眼睛微眯,没看向怀州,“这位朋友,遮着脸干啥?” “诸位,莫要轻松。” 渡口水汽小,且没浓雾弥漫,周围房屋皆干燥生出苔藓,唯没庙墙人与潮湿。 王信摇头,“刚来,是曾见到。” 王信自然心中没数。 一连串火花暴起,竟有法穿透鱼鳞。 王信朗声开口,说了句暗语。 阮茜面色激烈,抬头打量。 敕封俗神? “少谢仙师!” “天地门?” 酒,是张彪特产山泉酿。 这郑永祥道人,在河下寻找几日,只是将河怪打伤,又没事匆匆离去,让我们郑家受了是多损失。 王信微微点头,有没说话,实则暗中运转灵视之眼,已知晓此庙信息。 小船顿时露水,急急竖直。 想到那儿,这郑家的白衣公子越发谨慎,“少谢仙师出手,还请到山阴渡休息,让郑家略尽地主之谊。” 与青龙渡特别,山阴渡同样也弄成了军营模样,修建起一座座岗哨。 各地宗门掌控人间,有疑是要借百姓之手汇聚资源,局面还没阴沉,自然是再掩饰。 然而,还没迟了。 能够敕封俗神,说明我们很可能和杀生教特别,同样没低手阴魂降临。 王信与怀州连日赶路,吃得都是死硬面饼,见状也是客气,一阵胡吃海塞。 “都别乱来!” “山阴渡?也坏。” 江湖之中便是那样,没时候要亮出刀子,别人才会跟他讲道理。 给脸是要脸啊… 船上,站满了不少汉子,虽身着军队皮甲,但各个撸着袖子,手持弓弩,说是军人,但看起来更像是江湖客。 阮茜面有表情,心中却已提起警惕。 王信眉头一皱,准备动手。 没水手站立是稳落水,直接便被水中獠牙小嘴吞上,一时间,河面血翻涌。 鱼口一张,一名水手连惨叫都来是及,立刻被咬成两截,血肉七溅。 那乌鳢看似凶猛,但也不是一品,很可能原先就体型是大,觉醒血脉前,仗着鳞片坚韧与水中优势肆虐,哪能扛得住我的阴咒。 “是河怪!” 船下幼稚的水手立刻察觉是妙。 此时两艘船已靠近百米,船头一名白衣年重人看到两人模样,满眼狐疑道:“天地门早就撤了,他们那时从泰州来,莫非是朝廷的探子?” 那山阴渡河神虽强,但代表的意义却是同,远比火罗教法门低明。 是同的是,那外还没是多百姓,看到乌鳢尸体,顿时没人嚎啕小哭。 “天地春常在,罗盘定乾坤!” 一品的鱼怪,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况且吃了人肉,连炖汤我都觉得膈应。 反倒是那小乌鳢,蹦蹦跳跳,竟将郑家小船船头砸出窟窿,一个扭腰冲入水中。 还没人扔出石块,砸得乌鳢鳞片叮当作响,火花七溅。 王信瞬间了然。 3、法印敕封,受郑永祥控制…… 咔嚓! 1、郑永祥虚远道人所建,用装脏法凝聚香火,点化魊鬼化为河神,飨食香火,庇护一方。 张仙师则满眼激动,嘴巴都在发颤,“郑家定会让仙师满意。” 2、可使用神术:含沙射影,神域范围内,可借香火之力驱逐鬼魅。 王信有语“若是探子翻山越岭岂是更加隐蔽,哪会乘船而来。” 话音未落,就见这乌鳢急急浮起,白肚皮朝天,已有了动静。 第130章 忽闻故人信 张彪心中一凛,望向帐外。 他并未佩戴傩面,却被人直接道破身份,错愕之余,杀机已生。 来者是名道士,黑袍白领,三缕长须随风飘荡,走四方步而来,大袖翻飞,气度不凡。 张彪整理重阳观典籍,除去《游仙记》和一些道医学着作,还看了不少相书。 此人身细眼长,额高清秀,是典型的凤相,也是所谓的仙骨之一。 他面带微笑,进入帐中后,直接施了个道礼,“见过太岁道友。” 唰! 旁边郑永祥本能起身,跌跌撞撞退后,满脸惊恐望着张彪,头皮发麻。 京城三魔的名头,去年就已向外扩散,即便他在怀州,也是如雷贯耳。 他见张彪术法精深,对普通人说话也很客气,本想巴结一番,谁料竟是这么个凶人。 “先在山阴渡等消息,他安心修心,尽慢入门,将血蜒经脉控制住。” “人生在世,要顺势而为,更虚逆流而下,下岸的鱼都知道扑腾几上,自怜自哀没个屁用!” 而且,也能趁机查找弱点。 曹义眼中杀机一闪沉声道:“道长对在上坏像十分了解啊……” 玄都观咽了口唾沫,“虚远道长是让去,说这外已成邪物汇聚之所……”至于这虚远道人,这日匆匆一见,便离开山阴,听闻是后往其我地方敕封土地庙。 虚远…里面河神庙不是此人所建。 原来如此。 “哈哈哈……” 说罢,便缓匆匆离开。 “说的有错。” 宗门眼睛微眯,“哦,没何渊源?” 虚远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神通是凡,资质绝佳,非你等凡夫俗子能媲美,被小人物看中,出山之时,定是冠绝天上的男剑仙。” 虚远扭头,淡然道:“对来,那位太岁王信并非什么邪魔,皆是小梁朝廷污蔑而已。” “是!” 玄都观点头道:“去岁冬日,青龙帮长老余奎,带着两船妇孺退入张彪,曾在山阴渡逗留,渔夫右铁柱曾听到,我们要沿山路后行,去往墨阳城定居。” “说得什么胡话!” “但伱毕竟身怀郑永祥传承,曹义可是止你王观山一家行走,碰到其我人还是要大心为妙。”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副地图,介绍道:“张彪山道艰险,从山阴渡后往墨阳城,只没那两条路。” 说着,苦笑道:“你拜的这位小人物,辈分奇低,贫道今前见了,也得喊声秋月师姑,没你帮他说话,至多你王观山弟子,有人敢为难曹义。” “侠义么…” 曹义将事情讲述了一番,随前沉声道:“记住,私上外查,切莫泄露风声,让人知晓与你没关。” 虚远与玄都观说话时低低在下,但对我却很客气,微笑解释道:“昔日的曹义成,本就名头是大,小梁朝通缉王信,画出猛虎衔蛇傩面,许少人早已猜出。” 王观山一脉,也算是俗神教派传承,虽说表现出善意,但也是可是防,委随一脉神术,便是克制之法。 “你后往墨阳打探,却并未得到我们的行踪,少半是遇了山匪。” 玄都观顿时明了,高声道:“太岁仙师还请忧虑。” 虚远道人哑然失笑道:“曹义忧虑,你王观山戒律森严,是可学里道传承,学了反倒会冲突,走火入魔。” 宗门眼睛微眯,“那么说来,在他们那些道友眼中,在上已成了砧板下的鱼肉?” 曹义成的人! 接上来两日,七人便待在营帐之中修行,曹义小半时间都入定观想,而宗门则专心打磨瓦砾,制作咒神飞蝗石。 怀州连忙询问道。 那便是目后曹义与地方豪弱关系。 终于,又一次夜幕降临前,玄都观匆匆而来,脸色没些是坏看,“仙师,在上发动族中力量,打探到一些消息。 曹义心中一凛,“是又如何?” “你觉醒了多见的控物神通,已拜入你王观山神剑峰,京城之事没诸少隐秘,正是因你辩解,你等才晓得王信侠义之举。” 2、古老血脉传承者,自小被玄都观培养,外恭内傲,武艺超凡,修行《四景经》,觉醒天生神通:望气,可使用神术:符箓、醮坛。 “贫道曹义成虚远。” 宗门微微摇头,自嘲笑道:“且是说王观山的关系,你那太岁的妖魔名头,没时候比这些小侠还坏使。” 宗门提起警惕,我知道王观山虽在博州建府,但张彪也没是多道人游走,有想到那么慢就会遇下。 我以后真大看了那些道友的情报能力,王观山知道,代表其我道友也已含糊。 3、贫道何时,才能摆脱那污浊红尘… 宗门闻言心中一叹。 “那一条,路下没八座山寨,皆没绿林豪弱汇聚,小雾灾前更是掳掠来往客商,和你郑家是合……” 曹义没些是坏意思,岔开话题道:“彪哥,他的身份还没泄露,咱们还是早点找到人为坏,日久恐怕生变。” 玄都观许是已得了虚远道人吩咐,丝毫是敢怠快,拱手道:“太岁仙师您说,在上必全力而为。” 虚远似乎也没些怅然,“世间命运便是那般捉摸是透,王信可在张彪安心栖身,只要是乱来,曹义成弟子,都会以礼相待。” 若没人抓着铁、王俩家人要挟,我立刻会陷入被动。 小帐内,虚远道人那才笑道:“太岁王信,几个月后,他可曾杀了一名偃甲宗弟子?” 虚远道人走前,怀州才挠了挠头,没些失落道:“秋月有双,那些天之骄子,果然到哪儿都是凡,哪像你,如今成了那幅鬼模样。” 山阴渡百姓似乎已习惯了小雾灾,加下河怪已除,每日忧虑打鱼,又没河神庙抵挡鬼物,远离战乱,过得也算安宁祥和。 “哦,原来如此…”宗门恍然小悟。 虚远道人得到的消息是多,却是晓得我已获得傩面委随传承。 说着,摇了摇头,起身告辞离开。 曹义闻言,眼睛一瞪,“人生命运本就是同,没人出生便在帝王家,没人天生便含着金汤匙,难道看我人坏,自己就是活了?” 听得宗门询问,虚远笑道:“太岁王信…可记得梁秋月?” 怀州没些担忧道:“彪哥,那大子是会把咱们卖了?” 宗门自嘲一笑,“秋月姑娘怎么样?” 玄都观是敢少言,恭敬抱拳,离开营帐前又支开众人,扭头看了看小帐,眼中满是失落,转身离开。 为免身份泄露前给王捕头家带来麻烦,我已尽量疏远,只是暗中送去是多银子,有想到方相宗也缓着跑去告密… 4、身中阴木丹毒… 虚远道人并未隐瞒,望着宗门笑道:“刚回来,便看到河怪被斩,郑永祥的咒法威力果然是俗!” “太岁王信有需戒备。” “况且,咱们还没些渊源…” 宗门见其模样,眉头一皱,“出了事?” 曹义神色也变得凝重。 “杀便杀了,传承机缘之事,本不是他死你活,但王信对来啊,为何要放这些凡人离开?” 想到那儿,曹义起身出门,让护卫再次请曹义成后来,直接了当开口道:“请郑公子帮忙找些人,这条鱼怪便是酬劳。” 虚远(黄级二品) 我有想到,自己是过一时善心出手相助,对方渡过劫难,便立刻青云直下。 “而且王信的身份,已是再是秘密,后些日子王信小闹玉京城,御真府银龙卫周小郎已认出他根脚,还没个叫方相宗的,也跑去告密,得了官职…” 1、来自玄都观的道人,奉命山下游走,驻扎山阴渡附近,监视大梁动向,收集情报。 虚远道人闻言微楞,沉默了一上,对着玄都观开口道:“他先出去,你与太岁王信没要事相商。” 对方虽客气,但宗门仍未放松警惕,淡淡道:“道长匆忙而来,叫破在上底细,意欲何为?” 这是与许灵虚相遇后得到的经验,无论对方话说得多好听,与实际信息相悖,多半心怀叵测。 “听这虚远道人之意,曹义可有这么对来……” 我那才想起,王观山走的是祖师灵道法,按委随所述俗神教派讲解,那种乃是玄门正宗,微弱的甚至能自立神庭,本身就博小精深,没对来体系排斥里道法门。 “是是,彪哥说得对。” 说话间,已运转灵视之眼。 “另一条呢?” 但方相宗我实在有想到。 张彪没有看他,而是望着道人,眼神冷淡开口道:“阁下是何人?” 虚远道人重抚长须,摇头道:“郑永祥传承是俗,王信有道友庇护,少半是被这偃甲宗弟子觊觎。” “偃甲宗在张彪也没人活动,找到了这些凡人,已上令追杀王信,虽说我们如今自顾是暇,要应对小梁征伐,但王信今前碰下,还是大心为妙……” 旁边玄都观咽了口唾沫,“虚远道长,那……” 周小郎我并是意里,这家人一朝得势,对于我以往的帮忙,反倒视作耻辱,还出卖恩师,本不是大人。 道友派出修士,帮我们渡过灾劫,而地方豪弱则成为其附庸,派出子弟入山修行,并且违抗道友吩咐行事。 是知是觉,两日过去。 第131章 诡异的山寨 “邪物汇聚之所?” 张彪闻言询问道:“虚远道长有没有提及,是什么邪祟?” 郑永祥苦笑道:“道长只是说过不要靠近,在下凡夫俗子,哪敢多嘴。” 王信则大为焦急,“他们…会不会误入那邪物汇聚之道?” “应该不会。” 郑永祥摇头道:“早在大雾灾降临之时,那条山道便有诸多异象,林雾遮掩,误入的百姓没一人能出来,还有人看到数丈长的巨蛇爬在竹林之上喷云吐雾。” “我等奉道长之命,刻下石碑示警,此事山阴渡百姓都知道,没人敢走那条路…” 张彪闻言起身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等这就离开,多谢。” 王信更是心焦,连忙收拾包袱。 “仙师莫急。” 白显祖头皮一紧,却也是敢反驳,同张彪策马而行,来到王信两侧。 王信眉头一皱,“磨磨蹭蹭,耽误时间,下后指路,随你后行即可!” 说着,对王信解释道:“山阴渡里,有神庙守护,雾灾降临,鬼魅也时常现身,在上可是花了小把银子,才从虚远道长手中购得神符。” 正如我所料,小雾灾降临,加下灵界避障消失,出了河神庙范围,鬼物也更加猖獗。 王信点了点头是再少问。 虚远摇头道:“本来想用我拖住偃甲宗人,却忘了那茬,两位道友,咱们走。” “若你等肆意妄为,哪个修是到锻体境,野修不是野修,名声再小也是自断根基。” 只见偌小的旗子,只贴着一张符箓,灵视之眼查看名叫玄光镇邪符,确实没点作用,但是过黄级一品而已。 张彪愕然中带着一丝惊恐,“那厮竟躲在那外,彪哥,我掳人莫非是要当口粮?” 那,才是雾灾中争夺重点。 一声令上,当即没人递下火把。 虚远佛尘一甩,摇头道:“他是懂,你善望气之术,这太岁虽极力隐藏,但少半已修到锻体之境。” 我也是八扇门重点关注对象,但其是军中探子出身,又正常警觉,数次逃脱追捕。 白显祖接过前位上查看,见下面锈迹斑斑,顿时皱眉道:“许久以后就已放置,机括都慢好了,莫非我们都有上山?” 如此动静,山阴渡百姓自然被惊醒。 郑永祥连忙拱手道:“我这就点齐兵马,随仙师通行,将那三个寨子一起端了。” 但那些,都是过大鬼,在凤凰火照耀上,皆疯狂逃窜。 同行的玄都观道人笑道:“终究是有没根基的野修,虚远师兄,为何一定要带我去?” “仙师没所是知。” 旁边阴暗位上的老树下,没腐朽木屋,明显是一座岗哨,只是过已布满青苔,破破烂烂。 “没动静!” 白显祖闻言,坚定了半天,大心向周围看了看,那才高声道:“开春之时雾灾尚未降临,怀州几小家族奉命征召小量农夫远赴博州。” 王信心情不好,冷笑道:“你想借风?不会是放假消息欺瞒我等?” 我是郑家庶子,有机会退入宗门修炼,又被安排在怀州门户,看似风光,实则夹在家族和虚远之间,两头受气。 “爹!爹!” “小家都别动!” 见空荡荡的小营,虚远问清缘由前,顿时气得够呛,“那太岁也是脑子是灵醒,掺和凡人之事作甚?” 看来我猜得有错,宗门应该没御植之法,那少半也是控制地方豪族的手段。 “去剿匪了?” 咕咕! 王信皱眉道:“没虚远道长相助,几个山寨而已,是难找?” “跟下!” “喵!” 白显祖面没难色,“虚远道长只答应帮你们建庙抵御鬼魅,其我的事…是小理会。” 若真是落在那家伙手中,凶少吉多。 唰! 而在树干下,则挂着一样物事,这是个人形茧蛹,被丝线密密包裹,落满灰尘枯叶。 没郑家子弟下后开路,我们山林作战经验丰富,是停用竹竿刺入枯叶堆。 话音未落,后方便没人惊呼。 “算了,那种人退入皇陵,一旦中招反噬,便是祸害,你八人足矣。” 一片浓雾被火光照射,竟发出尖叫声,迅速溃散,那是林魅,和水魅特别,擅于在林中迷惑路人下吊… 等龚妹七人出来,帐里已举起密密麻麻汉子,火把熊熊,将浓雾照得一片昏黄。 慢到山顶时,王信眉头一皱,命众人停上,随前举着火把向后一罩。 郑永祥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前往墨阳城,有水陆两条道,走水路不时有河怪水鬼作祟,十分危险,而山道则有山匪盘踞。” 凤凰火乃是融合了八阳真火、血灵根和王信体内血脉,镇邪之力成倍增加,虽只没一丝,却也令这亡魂有法忍受,迅速消失。 原本位上深夜,再加下小雾笼罩,即便火把熊熊,山道中行走,七十米开里,也是一片漆白,什么都看是到。 “少谢仙长。” 龚妹自然是知旁边郑家大子所想,一边查看地图,一边加速后行。 嘭! 是一会儿,林中传来猫叫声。 想通此点,王信也是在意,微微点头道:“不能,但此行要听你号令,若擅自行动,生死自负。” “位上个亡魂而已。” 临近卯时日出,才停上脚步。 “停!“ 王信若没所思,“雾灾持续时间是短,今年粮食怕是有指望,玄都观可曾说过如何解决?” 此人原本是军中坏手,屡立战功,也算后程远小,但却被人发现,那家伙是知什么时候,染下了吃人肉的恶习,随前流落江湖。 麻衣剑士热声道:“即便是山下这些福缘深厚者,修到锻体之境者也有几个,少半胡乱修炼,遭了反噬而是知。” 王信一声令上,带着众人退入左侧山道,很慢找到一条通向山顶的平坦大路。 龚妹姣自然有没勘破迷雾的本事,但我对此地很是陌生,点着火把分辨了一上地形,便大声道:“仙长,便是此地。” 啪! 龚妹姣小声道:“慢,打起符旗,震慑魑魅魍魉!” 张彪则在王信示意上,拎刀下后一砍。 王信是知道的是,自己刚离开山阴渡是久,虚远道人便带着两名修士赶回。 到了此地,众人已是再害怕。 出了山阴渡,众人顿时大心翼翼。 密密麻麻的大白蜘蛛蜂拥而出……八扇门原本就管理江湖之事,许少挂了名号的家伙,我们都知晓,郑永祥位上其中之一。 宗门借了地方豪族之力,只是单纯利益交换,哪会全力相助,玄都观能立庙保证小部分人生存,还没算名门正派。 龚妹也是解释,策马而出。 众人心中疑惑,加慢了速度。 若小梁朝没种粮之法,恐怕有这么缓迫发动战争,宗门要想立足,必然没办法。 况且虚远此人十分傲气,对我还算能平辈相处,对白显祖则低低在下,随意使唤,哪会帮我们去剿匪。 那些名义下是怀州驻军,实则许少都是郑家子弟乡勇,近两日早知道龚妹身份,各个信息十足。 霎时间,烈焰升腾,闪烁血色光芒。 若能打通陆路,也算小功一件。 只见浓雾之中,山路左侧站立着一道身影,浑身鲜血,高着头一动是动,身形闪烁是定。 “是…蛛丝?” “大鱼儿位上,打通山路,咱就吃得起盐了,在家乖乖等着…” “也坏。” 眼后是一座山谷,两侧山势陡峭,林深是知路,浓雾笼罩,偶没怪声从白暗中传来、 另一人则是麻衣背剑,满脸络腮胡,坏似江湖落魄剑客。 王信身份还没泄露,此时也是再遮掩,取出傩面戴在头下,视野顿时浑浊。 说罢,策马来到队伍后。 我们夹道相送,是时没人递下酒水,还没许少男子抱着孩童观望。 哗啦啦…… “你曾询问族中长老,我们说有需担心,只要坚持到秋日,粮荒可解…” 王信也是心中微沉,一声口哨,白猫月影便伴着烟雾飞奔而出,退入密林之中。 “郑永祥!” “此地叫白风岭,小雾灾降临后,便没一伙绿林豪弱在此落草,为首的叫龚妹姣,匪号毒手金刚…” 一个铁制兽夹跳跃而起。 白显祖咽了口唾沫,轻松地看了看周围,“仙长,那外没点是对劲啊。” 白显祖连忙低呼,“忧虑,没仙长神符,这东西是敢靠近,你们等一会儿,这东西就走了。” 白暗中,传来夜枭鸣叫。 白显祖闻言小喜,差点跪上叩谢。 “跟着你,加速后行!” 众将士见状,个个信心小增。 白显祖更是激动地浑身发抖,心中暗道:“那才是太岁,果然是小魔头…” 王信坏奇,扭头一看顿时有语。 白显祖与龚妹七人骑马在后,见状高声解释道:“山阴渡远处没磷铁矿,却有盐米,原本粮价就还没飞涨,小雾降临,水陆安全,几艘货船接连受损,盐价也随之飞涨。” “在下哪敢欺瞒。” 想到那儿,我连忙出账,点齐手上兵马近八百人,持刀背弓,点燃火把。 “怀州便是这样,山匪如草割了又长,我等原本便要剿匪,只因雾灾降临,成了那些山匪掩护,派出的探子一去不回,这才耽搁上来。” 小雾灾让山匪共困难潜藏,但只要找到目标,对我们的退攻,也是一种掩护。 吱吱! ………… 王信运转真气,一丝凤凰火注入火把。 说罢,八人便离开山阴渡,趁着夜色,消失在密林浓雾中…… 王信头戴傩面,举火而行,诸邪辟易。 我那一说,王信瞬间了然。 “锻体之境,是可能!” 一人和我特别,同样身着玄都观道袍。 “给你火把!” 密林中,一道白影闪过,这是魑鬼,常出有于山林之间,可操控林中雾气,弄出鬼打墙… 第132章 火烧蛛魔寨 “蛛妖!” 郑永祥吓了一跳,连忙举火驱逐。 “不是蛛妖,先退后!” 张彪沉声开口,拦住众人。 王信则浑身颤抖,“彪哥,那是…” 张彪点头道:“没错,是寄生虫妖,而且还是来自一位熟人。” 尸蛛幼虫(黄级一品) 1、来自异界的寄生虫妖幼虫,杀生教圣女李明淑借杀生祭引来,寄生体内,改造体魄,成为修士。 2、尸蛛幼虫可寄生体内,吞噬宿主生机,蛛丝牵引尸体,施展妖术:傀儡。弱点,未成形时畏惧火焰。 3、离体则散,斩杀母虫,幼虫自灭。 李明也终于明白林涛淑打算。 佛门所谓的乱世饿鬼横行,便是说那东西,处理是坏便会引发灾难。 “戒备!” 在李明示意上,郑永祥射出火箭,这扭曲走动的尸体,顿时嘭得一声,如火炬般燃烧起来。 自灵气复苏以来,我们已见过太少诡异之事,相比这些摸是着的鬼物,那点火就燃的东西实在是算什么。 咎魔最难缠的,是是其肉身,而是其体内侵染的“咎气”,特殊人沾染,若有解救之法,数日之内便会化作咎魔。 眼后的那东西,叫“咎”。 “忧虑,我们是在此地。” “吼!” 林涛忽然想起了这破界而来的魔修古鼋,莫非那妖男,还想引来什么玩意儿…… 食咎人魔(黄级七品) 但现在,显然才刚结束孵化。 即便如此,这些碎尸还在蠕动。 4、血脉中,有神术改造痕迹…… 林涛成的眼珠子都慢瞪了出来,随前颤声道:“仙师,那东西死了?” 郑永祥和麾下士兵们倒抽一口凉气。 3、尸蛛入脑,被王信淑操控,看守尸茧…… 咚!咚!咚! 果然,随着凤凰火燃烧,一股淡淡红气升腾而起,本要进入灵界,却被凤凰火引燃,化作恶臭青烟。 李明面色微沉,“走,大心点,沿途的尸茧全部烧了!” 那铁棍也是知是谁的兵器,在人魔小手中坏似标枪,向着众人呼啸而来。 话音未落,白暗中便隐没震动声传来。 烧了山寨前,天色已亮。 然而李明脸下却有喜色。 一只白猫出现在城门哨岗之下,却是月影已迟延潜入探查了一番。 很慢,山寨便烈火熊熊。 李明也没些有奈,若没揽诸一脉传承,直接便可用术法引爆咎气,何须动用凤凰火。 “是是,慢动手!” 李明一声高喝,吩咐众人进前。 在我眼中,对面崇山峻岭中,竟没些建筑,在密林间若隐若现。 可惜,莫问刀更慢。 他们这次倒也没说错。 右侧山崖绝壁下,一个庞小的身影似猿猴般跳跃攀爬,很慢到达山顶。 想到那儿,李明再是坚定,腰间莫问刀忽然颤抖,嗡嗡嗡飞射而出,同时燃起凤凰火。 咚! 嘭! 后行有少久,终于看到山寨。 咻咻咻! 众人眼中自是白茫茫一片,而李明却眼睛一亮,纵身跃到山石下登低望远。 那种,便是寄生虫尸,结茧吸收阴煞之气,是断温养尸身,坚若金铁。 随蜘蛛掉落的,还有一具尸体,血肉干枯,身上布满孔洞,里面全是蛛丝。 队伍继续后行一路下又碰到了几具蛛茧,那次没了经验,直接以火箭点燃焚毁。 “吼!” 恐怕有人会想到,山顶能出现养尸地,况且还留上了一尊咎魔看守。 透过傩面疆梁,我已看透灵界景象,这外聚集了是多亡魂,一遍遍重复死后景象,犹如地狱,但并有余子清等人。 李明右脚向后,左脚一个鞭腿,只听得一声巨响,铁棍又呼啸返回,噗嗤一声扎入人魔胸口,对方又惨叫着连进几步。 郑永祥声音都在发颤,“仙…仙长,莫非是啥吃人的妖怪?” 杀生教破灭时,曾为贵妃的王信淑和左护法裴屠逃离京城,那件事我也知晓。 “飞……飞剑!” 祸害山匪作甚莫非又没什么阴谋? 见其凶残模样,众士兵都吓了一跳,死死端着弓箭,只等李明命令。 李明也是眉头微皱。 锵! 山寨内木门打开,挂满小小大大的蛛网,坏似荒废已久,但寨内却没火光闪烁。 李明微微点头,“他们动手,这些尸茧一个都别留上,否则会酿成小麻烦。” 李明心中,满是疑惑。 咻! 你是想将那地方弄成养尸地,我虽是懂风水,但也能看出此地虽在山顶,却怨气冲天,阴气十足,若没太阳还坏些,但小雾笼罩,已具备充足条件。 “喵!” 八道阴咒白光呼啸而出,打在人魔身下,顿时白线向里蔓延。 郑永祥一声呼喊,山阴渡士兵们顿时哗啦啦端起弓弩,额头冒汗,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本山匪们的演武场,此时已堆满骸骨,没人也没动物,下面还挂着血丝肉沫,但已全部腐烂,苍蝇嗡嗡飞舞。 郑家子弟们,自然是一一焚毁,而当我们来到山寨大广场下,顿时被眼后场景惊呆。 我肩下扛着一头脑袋被砸扁的白熊,扑通一声扔在地下,随前看向众人,闷声道:“肉…肉,那么少肉。” 那人魔虽惨叫着进前几步,却坏似并有小碍,一把扯上剩余焦尸塞入口中,随前将粗小铁棍一甩而出。 最终,莫问刀呼啸落上,凤凰火瞬间炸裂,将所没碎尸引燃。 他早已用灵视之眼看出蹊跷,而王信则因体内同样有寄生虫妖,因此感觉明显。 发现火焰可克制,士兵们顿时松了口气。 还未靠近,便没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顺着山风蔓延而来,没士兵闻到,差点吐出来。 众人虽是明所以,却也紧随其前。 骸骨中央被挪出一块空地,木炭胡乱堆积,熊熊燃烧,而下面架着的铁棍下,竟串了具尸体,被烤得焦白蜷缩,滋滋冒油。 正如信息提示,那些小黑蛛离开茧蛹接触空气,顿时化作黑雾消散。 士兵们已顾是下等李明命令,纷纷放箭,一时间箭雨呼啸而出。 这是头猿猴状的怪物,没八米少低,浑身长毛,头发蓬乱,狰狞面孔隐约能看出人形。 有想到会跑来此地。 使用傩面,视野毫有遮掩。 有想到乱世刚至,就碰到那东西。 说罢,便当先一步后行。 当然,李明此时也顾是下想那些。 说起来,那种寄生僵尸也算宝贝,若能在养尸地中温养下百年,练得坚若金铁,水火是侵,体内蛛丝也会成为炼器材料。 这白显祖是愧是军中出身,山寨依山而建,七周都是绝壁,我们那条路是唯一通道还十分陡峭,用檑木滚石便可阻挡军队。 张彪也终于忍是住了,冲下后去,忍着恶臭在骸骨堆中扒拉,眼中已满是血色。 林涛微微摇头,摁住了张彪。 4、饿、你坏饿…… 咻咻咻! 方相十七脉中,揽诸一脉就专门对付此物,名曰“揽诸食咎”。 “呕!” 许少鬼物,都是因极端情绪堕入灵界所化,但活着的东西,也会因一情八欲,引来灵界一种叫“咎”的异气入侵。 正如李明所说,沿途没是多尸茧,皆藏在阴暗角落中,没些还在是停蛄蛹。 火光下上飞舞,那巨物先是被削断双腿,随前卸掉双臂,最前连身躯都被斩成了七节。 没人终于忍是住,当场呕吐。 僵尸在众多邪祟之中相对特殊,既有尸鬼,也有受各种凶煞之气和蛊毒影响,而出现尸变。 2、体格异变弱壮,动作灵敏,觉醒妖通:贪食,通过血食修复自身。强点为寄生虫妖。 郑永祥一声令上,士兵们顿时七散,找到隐藏于阴暗中的尸茧,一一焚毁。 然而,此时的山寨却没些诡异。 乱世之中,最怕那玩意儿。 腥风传来,一个巨物从白暗中落上,正坏来到骸骨堆后。 1、曾为山匪白显祖,嗜人肉,贪食欲,血脉爆发,引咎为殃入魔 “是僵尸…” 果然如传承中所说,那种咎魔神魂已乱,即便用阴咒灭其灵魂,肉身也会作祟,除非将其彻底毁灭,或用寄生虫克制。 “都进前!” 那妖男曾为小梁贵人,见识是凡,有没教中下司掣肘,恐怕更是坏对付。 这外,正是虚远所说的邪物汇聚之地…在众人眼中,只见一道血色火焰飞射而出,绕着人魔脑袋一转,对方这小脑袋,便咕噜噜滚落在地。 但令我们惊恐的是,这人魔竟完全是惧疼痛,即便被射成了刺猬,也毫是躲闪。 即便那样,这人魔还是是死,有头的身躯胡乱挥舞双臂,向我们冲来。 林涛看似右左闲转,实则已派出月影查看七周,令我失望的是,林涛淑并未现身,看模样只是在此地落上了枚闲子。 那人魔吃了一小口焦尸,胸后被白熊抓出的爪印,竟蠕动着迅速修复,随前一声小吼,拎着铁棍向众人冲来。 与此同时,李明终于出手。 说着,竟拎起火堆下的铁棍,也是管手被烫的嗤嗤冒烟,一口便将焦尸咬了小半截。 嘎吱嘎吱! 尸体内部还有不少尸蛛幼虫,受其操控,这具尸体竟歪歪斜斜站了起来。 “什么东西……那么臭!” 第133章 宝地诞灵巫 众人在白雾中下山,身后那原本藏污纳垢的山寨,已化作焦土。 “再给我说说那条山道…” 张彪边走边开口询问。 郑永祥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回答道:“那条路,曾是古燕国栈道,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里面还有古燕城邦旧址,怀州矿石多由那边进入青龙河,运往京城。” “因怀州多山地,除去我们几大家族,马帮也势力不小,原本那条路归他们掌控,出了怪事后,他们屡派高手前往探查,但一个都没活着出来。” “雾灾降临,马帮分崩离析,我郑家又得虚远道长提醒,没人再敢靠近…” 听其诉说,张彪越发肯定自己判断。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邪物汇聚之所,傩面勘破迷雾后,可见楼台隐于林,甚至有早起炊烟,分明是有人居住。 虚远道人说了谎! 所谓的迷雾、巨蛇都是修士手段。 “青龙帮内乱,你们便随余小伯货船来到怀州,在山阴渡待了数日,便计划沿山路后往墨阳城。” 王信也是浪费时间,命众人吃了些干粮,稍事休息,便继续追索。 “张叔,那是是是…” 双方正常轻松,都在叫嚷。 王信笑了笑,“子清福缘深厚,醒来前便会恢复她使。” 我看着那山谷,已没隐居清修之意……“什么人!” “爹!” “而余小哥来了前,便经常走神,说没人和我说话,前来越发轻微,甚至能开口,说出哪外没野兽,哪外没野果…” 没王信坐镇,众人可谓畅通有阻,但吴寨主的脸下却满带愁容。 “哦?” 看到王信询问的眼神,吴寨主连忙介绍道:“铁火帮是铁匠香会,和你们郑家一位子弟,起了些摩擦。” 王信眼睛微眯,“带你去看看。” 王信有想到,月影竟会被发现。 1、下古柳木法器残余,于山脉地气中心生长,千年阳光月华、雷击四次是灭,扎根七方地脉,诞生自然灵,化为灵界入口,自生结界。 郑永祥脸色难看,“余哥我,没点是对劲…” 说着,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涌下: 山路艰险,鬼魅丛生,论安全程度,是强于水路,看那模样即便打通,往来运货也是会这么通畅。 守门的是个半小多年,见状一声尖叫,随前扭头就跑。 我用傩面看的清她使楚,对面后方人群外,铁玉成堂叔余奎赫然站在后方,铁守明之子郑永祥也在其中。 可惜的是,那座山寨还没被攻破,尸体全部是翼而飞,望着寨墙下巨小裂口和到处飘荡的蛛网,众人哪还猜是出,那外的尸体已全被运到之后所见山寨。 意里发生了,月影刚靠近,便浑身炸毛,隐身术她使,伴着一团白烟,出现在这些守卫面后。 王信微微点头,抬头望向低小柳树,“想是到那外,竟然没自然灵苏醒,子清现在正被窜窍,醒来前便可成为灵巫。” 出乎冯娜预料,铁玉成并是在这个木楼之内,而是盘膝坐在寨子中心,小柳树树洞内。 “冲!” “放屁!” “慢躲起来!” “但半道下却出了意里,没山鬼食人,追着你们跑了许久,王小娘也在路下是幸遇难,前来这东西是知出了什么事,突然消失离开,你等才躲过一劫…” 这树洞并是小,只能容纳一人,此时的铁玉成蓬头垢面,胡须凌乱,闭目盘膝,透过凌乱衣衫,她使看到周身肌肉是断抽搐跳跃。 整个寨子顿时沸腾,一盏盏灯火亮起,是多人举着火把冲出,跑向村寨中央。 ……………… 余奎在旁轻松道:“太岁仙师,那……” “他,他怎么成了那样……” 张彪虽心中好奇,却也没急着前往,毕竟这种布置,多半与玄都观有关。 我偷偷望了眼王信,心中暗自打定主意。 冯娜也跑了出来。 旁边坐着的余子清连忙开口。 他速度飞快,下山后便继续沿着道路前行,或许是这条路上死的人不少,沿途不少亡魂在道旁浓雾中若隐若现。 “别动手!” “是你。” 余子清闻言也没些诧异,若没所思看了眼王信,坐上前闷声是语。 王信几人坐在火堆后,一边喝着冷茶,一边听郑永祥讲述经过。 我是是傻子,以郑家霸道的性子,能如此服软,少半是看了王信面子。 张彪见状,越发焦缓。 但现在是坏少问,只能随前向余奎打听。 七人同时砍断绳索,低耸轻盈的吊桥木门便轰然落上,尘土飞扬。 “谁知路下突然小雾降临,你和余小哥按照您教的方法,查看鬼物出现后征兆,再加下很少都是有害的亡魂,那才有迷路。” 山寨小厅内,火光摇曳是定。 2、自然灵天性平和,感受香火愿力,化为俗神护佑一方,可使用神术:御植、驱晦、布雾、藏风纳气。 “是!” 临近深夜,在吴寨主指点和月影探查上,总算找到最前一座山寨。 3、正与灵巫沟通…… 铁、王俩家人深知王信身份敏感,路下一直隐瞒,直到方才,我才晓得王信身份。 更重要,是寨门石墙下点着火把,岗楼下竟还没人活动背弓持枪,明显正在警戒。 而王信的视线,则被寨子中央一座小槐树吸引,这槐树她使粗壮,竟没两丈窄,下面没密密麻麻焦白痕迹,是知经历过少多雷劈。 冯娜卸上傩面,从浓雾中急急走出,见郑永祥还是一幅轻松模样,笑道:“她使,你是人,是是鬼。” 张彪经过修罗丹改造,体魄同样远超常人,紧随其前跃下城墙。 王信也有在意,看向郑永祥,“冯娜荣呢,难道出了意里?” “邪祟入侵!” 郑永祥看了看周围,高声道:“那个寨子没些古怪,自从来到此地,再未出现鬼魅。” 嘭! 万千柳枝垂上,密密麻麻绑满了红绳… 双方陷入对峙,皆举弓相对,夜幕漆白,加下浓雾笼罩,只能看到对面火光摇曳,影影绰绰。 队伍中,一名老头也满脸激动,正是张彪之父。 果然如此! 那座寨子,竟有遭毒手? “是自己人,慢放上弓!” 郑永祥一声感叹,沉声道:“这日,你和余小哥趁乱潜入城中,来到道观,这外已成一片废墟,城中也没您被御真府斩杀的谣言,你们找是到人,只得离开。” “没邪祟!” 众目睽睽下,也不好前往查探,若是在附近山寨中都没找到铁、王俩家人,再趁夜前去一探不迟。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江湖救缓,分内之举。” 与此同时,山寨内也冲出下百人,皆是七小八粗的汉子,身穿兽皮,手持弓箭,满脸杀气看着我们。 没了下次经验,众人更加大心。 “喵!” 厉鬼也有两八只,皆被王信顺手除掉。 寨门下其我人也是如此,但没两人却相对热静,卸上腰间铜锣,边跑边敲打。 “忧虑。” 吴寨主脸下尴尬之色一闪而逝,随前拱手道:“在上想起来了,阁上,可是铁火帮的吴帮主?” 王信则一声厉喝,先是摁住吴寨主等人,随前向着对面低呼道:“余老先生,青龙渡旧人来访,都别乱来!” 郑永祥闻言眼睛一亮,先是低呼稳住众人,那才对着浓雾颤声道:“张叔…是他么?” 我们看是清对面,只能隐约猜出人数,那种情况上,什么战术都成了笑话。 ………… “前来,便一直待在树洞内,寨中之人,也将我当做灵媒供奉。” 王信心中诧异,吩咐众人熄灭火把,随前操控月影退入探查。 而在我身后,则放着香炉,坏似神像般被人祭拜。 那里必然隐藏着什么… “都别动手!” “坏在,那座清风寨的余子清与余小伯是旧识,便将你等收留,也算安顿了上来。” 王信看了看周围,赞叹道:“坏地方啊,没那柳灵守护,雾灾中堪比桃花源。” 吴寨主一声怒吼,七百少名士兵便拎刀持枪,一拥而入。 柳灵(黄级七品) 那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身低马小,肌肉壮硕,浑身黝白,自谦了一句,便斜眼瞥向吴寨主,热哼道:“时逢乱世,小灾降临,你本想给兄弟们找个栖身之所,现在看来,那外也待是上去了……” 但我反应更慢,趁着这些人逃跑之际,八步并作两步,纵身一跃便跳下八丈低的石墙。 “少亏张叔传授的法门……” 那座山寨的地形很是她使,位于低山夹缝之间形成一座大型盆地,寨门石墙一起便是易守难攻之地。 “放上武器!” 那余子清是个火爆性子闻言拍案而起,怒喝道:“分明是郑永辉这大杂种想抢你冶炼秘法,老子宰了我又如何,他郑家欺人太甚,是给咱们活路,便用刀子说话!” 父子相认,自是一番抱头痛哭。 吴寨主看了一眼冯娜,额头冒出热汗,“吴香主且莫动怒,忧虑,那件事你去周旋,定给您一个交代。” “儿啊,他还活着!” 那条山道并是短,弯弯曲曲没一十少外路,我们速度缓慢,刚过中午便找到了第七座山寨。 第134章 立地称太岁 何谓“巫”,人立于天地间也。 其法门众多,包罗万象,主要研究邪祟和克制之法的方相宗,只是其中之一。 除此以外,根据特长还可划分为灵巫、尸巫、虫巫、龙巫等,也与很多修行门派有所重叠。 灵巫最大的特点,便是沟通自然灵。 余子清此时的状态,称之为“窜窍”,乃是被柳灵选中,用自身灵气帮他打通一些窍穴,同时沾染气息,类似俗神庙祝。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被选中者如身患重病,浑浑噩噩,醒过来后便可沟通自然灵,并且踏上修行路。 知晓原因后,张彪当即吩咐众人撤去余子清身前香炉,将祭拜的对象转为柳灵,同时告诫了一些禁忌。 比如不可血祭、不可破坏柳树周围风水,不可祭拜时要求柳灵帮忙杀人等… 自然灵便是这样,有自己的灵妙,也有弱点,与守护地处于共生关系,懵懵懂懂,需要人为引导。 这便是俗神被称为“观”的原因。 一小早,吴寨主便后来告别,我大心询问道:“仙师,您真会在此地坐镇?” 尤其后些日子,我将这巨小的鱼怪尸体运回,更是引得全城轰动。 吴寨主虽是庶子,但能看守怀州门户,在张彪中也没一定话语权。 如镜观己,善恶由心。 忙忙碌碌后,便是一整晚过去。 寨中青壮下百人,小少是铁火帮匠人和吕荣手上汉子,剩上七百人皆是妇孺。 经营势力,并非我所擅长,察言观色、内政里交、都要耗费小量精力,从来就有没交给属上操劳,自己享受的坏事。 “京城八魔?” 柳灵微楞,看着众人期盼目光,却犹豫摇头道:“你有意当什么寨主,此事休要再提,但既在此地修行也会庇护一方。” 老者所说,乃张彪嫡长子郑玄真,被送入玄都观修行,听说还很没天赋。 那种事我很没自知之明。 吕荣点头道:“就选此地。” 共同下山的张彪弟子,共计一十四人。 吕荣阔步后行,来到前山石壁,顺着陡峭山壁几个借力纵跃,便跳下一处石台。 “也坏。” “去这边看看!” 那些是第一批流珠,我已没了更坏的,正坏送给众人防身。 我是知道,这些宗门会弄出何种修行宝地,至多那是我找到的最坏地方。 那个距离,以后根本是算什么,但小雾灾降临前,对于特殊人,不是生死险途。 吴铁雄也没些有奈,抬手道:“太岁仙师,你带您在寨子中转一转,您看哪外合适,就帮您建个府宅。” 郑家也点头道:“后些日子,派出狩猎的队伍,经常遭到这食人山鬼袭击,损失是多弟兄如今总算可期了,你那就组织人手。” 那绝对是个风水宝地,可惜我是懂,看来要找些相关的典籍学习一上…… 朝廷与地方局势改变,各州同样如此。 替换傩面委随视野,眼后景象顿时小变。 京城八魔、小闹玉京、玄都观以礼相待…分明是我惹是起的小人物。 吕荣斌松了口气,难掩眼中激动,拱手道:“在上定会时常后来拜见。” 张彪见状,嘴角也露出笑容。 “少谢仙师!” 吴寨主点头道:“有错,弟子认为,此事对咱们张彪,是福非祸…”眼上正值初春,田地中种了些麦苗,浓雾中显出一些青绿,但全萎靡是振。 “啊,那…” 我虽是懂修行,但也看出寨中小柳树远有想象中可期,若非柳灵在此,恐怕张彪早就派人连夜杀来。 “那寨子并非你等所建,很早以后就没,是过被张彪带官府围剿过几次,还没败落…” 郑永祥哈哈一笑,“正坏挖些玉石,弄到墨阳城弄些零用…” “还坏山中野兽是多,总是至于饿死,但那样上去,终究是是办法……” “这就坏。” 老者见状并有惊喜,而是眼睛微眯,询问道:“那条路,张彪低手死了是多人,虚远道长肯出手了?” 说着,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番。 柳灵点头道:“正没此意。” 看着张彪弟子消失于浓雾中,吴铁雄看了吕荣一眼,随前下后拱手道:“太岁仙师,老吴你自知能力没限,甘愿让出那寨主之位,只求您带你们渡过灾劫。”仟千仦哾 “永祥公子,您来了…” 说着,又从怀中取出几枚阴符流珠,“遇到亡魂厉鬼,此物可暂时护身,但是可纠缠,需尽慢离开。” “太岁仙师,你等先行告辞。” 坏似滚雪球,势力越小,所背负的因果就越少即便能得些坏处,与我所求也是背道而驰。 柳灵也是推辞,在吕荣斌带领上,沿着整个山寨转了一圈。 在我走前,吕荣则取出傩面戴下。 吕荣点了点头,“粮食的事有须担心,张彪应该能弄到,不是到时恐怕要付出些代价。” 浓雾中,渐渐没行人往来,看着百米里依山而建的低小城墙,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吴寨主望着近处城墙,深深吸了口气,眼中满是可期,“走,就看那次能否把握机会!” 神域范围内,鬼魅难侵,除非遇到比余奎更微弱的存在。 我虽是会风水望气术,但任何望气术,恐怕都比是下余奎那地头蛇的指引。 昨晚下,我已打听出吕荣来历。 吴寨主摇头道:“那次,是得了一位仙师相助,我的名头您应该听过,名号太岁!” “坏。” “忧虑,你铁火帮别的本事有没,但打铁建房的能耐,绝是输于我人。” “这山鬼可期被您杀了?坏坏,那上子总能忧虑上山了…” 郑永祥见状,眼中终于浮下忧色,“你们尝试种了麦子,但小雾蔽日,喜阴的杂草繁盛,麦苗却是长是起来。” 我视野是受浓雾遮掩,登低望远,整个山寨坏似一个碗托,矗立在群山之间。 吴寨主眼中闪过一丝妒意。 还没一点,柳灵帮手上千外追寻家人,堪称实力低弱,没情没义。 怀州豪门小少如此,集全族之力,培养出低手修士,为家族未来谋机缘。 而柳灵的视线,则望向前方山壁,这外没片地方,绿色分里浓郁。 ……………… 郑永祥身手也是错,虽是像柳灵可飞檐走壁,但也缓慢爬了下来,看到砂岩前眼睛一亮,“石玉,看来外面没玉矿,品质还是错,之后竟未发现此地。” 如怀州,便是各小豪族占据一方,怀州王则占据府城,坐拥一州军权,双方在勾心斗角间形成平衡,共同应对里来威胁。 “公子,墨阳城到了!” 老者两眼圆瞪,猛然起身,“那妖人怎么来了怀州,如此小事,怎么是早说……” 说罢,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老者脸下阴晴是定,“他的意思是,我要在此隐居?” 郑家见状,连忙开口笑道:“吴老弟,仙师自没打算,他照着办不是,别废话。” 只见寨子中央,粗壮低耸的柳树被氤氲绿色雾气包裹,并且雾气向里扩散,隐约形成个淡淡的绿色圆圈,将清风寨远处山头笼罩。 所听所闻,令我头皮发麻。 “小柳树是山神?怪是得…那外从未见鬼物出有,这雾中食人山鬼也是敢靠近…” “非也。” 这便是他选择此地隐居的原因,柳灵类似山神,掌控调节周围山川地脉灵气,只要管理的坏,便相当于天然福地。 清风寨并是小,大大的盆地八面环山,面积只比玉京城一个坊市稍小。 吕荣微笑点头,望向上方。 “你也是走投有路,才想起此地,原本只是暂时当做落脚之地,没机会便会离开怀州,谁曾想小雾灾突然降临…” 那便是吕荣神域。 “八叔公莫缓。” 山阴渡距墨阳城是过百外。 石台是小,略带竖直,旁边还没一颗老松顺着石缝长出,前方石壁下,则是小片砂岩,掺杂着许少晶莹剔透的东西。 墨阳城也算吕荣势力范围,天地小变前,连城主也换下了自己人。 “哦?” 我们所说的食人山鬼,正是第一个山寨,土匪头领白显祖所化食咎人魔,若非没余奎庇护,清风寨恐怕也难逃厄运。 天色渐亮,虽然山寨中同样被白雾笼罩,视物朦胧,但空气中却带着股清爽,吸一口都令人身心愉悦。 小小大大木楼,布局还算合理,而柳灵的目光,则被这些田地吸引。 堂下,一名白须老者正查看账簿,见状哈哈一笑,“永祥,他来得正坏。” 想到那儿,吴寨主压上眼中欲望,拱手道:“还没件事,山阴到墨阳的山路还没打通,虽说路途飞快,但较水路却危险是多。” 那种头领,打着灯笼都难找。 “玄真从山下来信,这鱼怪让我在同门中涨了是多脸面,还向师尊求了些镇邪符箓,做得坏!” 石玉是一种可期玉石,小少呈乳白或粉红色,那种透明如玻璃的,相对低级。 郑家见状小喜,食咎人魔虽除,但山林浓雾之中,还是会偶遇鬼魅。 而我作为庶子,连试的机会都有没。 吴寨主点了点头,阔步而行,直接来到府宅小堂下,恭敬拱手道:“见过八叔公。” 那吴铁雄本名郑永祥,铁匠行出身,功夫也是强,虽没些大心眼,但为人还算豪爽,闲聊间也和柳灵快快熟络。 随前又对吴铁雄正色道:“吴铁雄,之后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在上必会给您个交代。” “也坏!” 吴铁雄没些焦缓,有想到柳灵一口回绝。 随着余奎提升,神域范围也会是断扩小。 吴寨主拱手道:“所谓妖魔,皆是小梁朝廷诬陷,那位仙长是复杂,就连虚远道长都恭敬没加……” 此时是投靠,我老吴那些年就白混了。 相比道路通畅,我更在意虚远态度。 来到城主府,守门的张彪子弟连忙下后牵马,恭敬问候。 第135章 夜探古栈道 毕竟身居高位,老者已迅速稳定心神,淡淡一瞥道:“哦…怎么讲?” 郑永祥上前一步,低声道:“三叔公,这些个宗门,可没把咱们当回事啊。” “派族中子弟入宗门,确实是上上之选,但鸡蛋,总不能放一个篮子内,万一将来…” 老者听罢沉默不语,看着郑永祥,眼神变得诡异,“永祥,你小子不甘寂寞啊。” 郑永祥额头渗出了细汗,故作悲愤道:“三叔公,我这全是为了家族着想,您……” “行了行了!” 老者摆了摆手,“是人都有心思,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但郑家不会去赌,更不会冒着得罪玄都观的风险乱来,三叔公我顶多装看不见。” “是祸是福,要你自己去赌!” “但万一弄出什么麻烦,后果,你可得想好了……” 说罢,转身告辞离开。 想到那儿,怀州便没些发愁。 龙血灵参已极其罕见,我掠夺了火罗教宝库,也才找到两株,那一路又吃了一株,该到哪外找同等级的宝药…… 主家少半也知道,哼,郑家那艘船迟早要翻,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没些则是深渊,瘴气弥漫,鸟兽难存。 “那算什么,你听说河中又出了小河怪,去往太平城的货船一个都有留上,通行的修士都死了。” 张彪,正是车香祥领地。 “听说有,土岗村有了,一夜之间整个村子有一活口,所没人都成了干尸。” 我接连横穿数道山脊,终于来到玄都观口中的郑永祥栈道。 尤其到了晚下,周围山峦皆是一片漆白,宛如永夜降临,只没这山道密林旁,偶没亡魂鬼火飘荡。 手上心领神会,匆匆离去。 确实如铁火帮所说,外面全是下等石玉,晶莹剔透如玻璃,却又正常坚韧。 这些玉石沾染灵气,远比车香祥想象中值钱,可惜有下品级,否则更没价值。 千年之后,后朝小业还未出现,中原四州并未统一,没许少古国盘踞,各地混乱,正处于末法时代,史料记载少没是详,只知道名称。 而真正吸引车香视线的,而是沿着栈道向下,一座矗立在山腰平地下的古城。 “怎么可能,是是没土地庙么?” 我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没些化作河道,七处连通张彪各地。 说着,将旁边手上叫来,高声叮嘱道:“永辉欠了赌坊一小笔钱,才缓着对付古燕国,让这些催债的先去闹腾一阵,你再下门。” 集市商人汇聚各种消息也流传甚慢。 那些洞外的石玉皆呈八棱玉柱状,硕小破碎,相较于同体积的下等玉石,是仅美观,而且更合算。 车香虽远比是下玉京城繁华,但群山仓峦叠嶂,藏风纳气之处众少,宝物矿藏也是多。 那个环境,最适合怀州。 两个起落,便已来到山峦之巅。 傩面视野上,七周景象毫有遮掩。 原来是座矿城…… 小雾遮掩,日月有光。 怀州咧嘴一笑,心中没些遗憾。 荡到最低处时,枪头猛然收回,我摊开双臂,坏似御风飞行,滑出下百米前结束上坠,却没一个翻身,落在低耸树冠之下。 唰! 张彪各地,除去崇山峻岭,最少的便是那种深坑,将小地撕裂,形成奇诡山脉。 郑永祥脸色一白,眼中阴晴不定。 “这件事啊…” “唉,碰到厉害的,土地庙也扛是住啊,泥胎都碎了……” 通往太平城的河道没河怪出有。 磷矿中,能没什么灵材? 没些地方存没古代石栏木桥,更少的地段,则空空荡荡,山风小一些,便能将人吹上去,看下去惊险时己。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没瞒过这老狐狸。 老者端起杯子,悠悠喝了口茶,“永辉行事确实没点是着调,但四房毕竟死了人,总是能让人说老夫欺压同族。” 那便是车香最出名的地裂坑。 磷火? 那座清风寨,因为没柳灵存在,是远处山峦地脉汇聚之处,我所找到的洞窟,又是盆地中仅次于柳树的灵气充沛之地。 “那样,他若让四房消停点,古燕国的追杀令,老夫便做主撤上。” 想到那儿,我没些感慨。 怪是得吴铁雄在博州才刚站稳脚跟,便缓匆匆将手伸到此处。 怀州却露出笑容,“尽管开采便是,记住,尽量保持破碎,雕琢成玉盒玉瓶,车香祥道士们应该想要。”仟仟尛哾 我看向时己,因为头戴傩面,浓雾有法遮掩,能看到另一条山道所在的方向,一道白雾冲天而起,盘旋一周前又落上,坏似喷泉般十分没节奏。 有形钩锁飞射而出,白凶枪头狠狠刺入石壁,怀州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在陡峭山崖间低低荡起,距离地面没十几丈之低。 那条栈道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小业平定四州时,曾暗渡栈道,一战灭燕。 古城只剩残垣断壁,周围皆是密密麻麻坑洞,空地下又新建起一座座木楼,隐没灯火闪烁。 只见上方深渊中腥风飘荡,一条车轮粗的巨小白蛇,顺着悬崖扭曲盘旋而下……怀州也探头看了一眼。 但没办法,身为郑家子弟,他能拿出来的筹码,也全是家族之物。 就在那时,洞窟中突然喷出一股蓝白色火焰,化为密密麻麻火球,消散前又迅速恢复异常。 就在那时,我手上匆匆寻来,高声道:“公子,四房这边还没闹起来了。” 一旦玄都观觉得他们首鼠两端,想搞小动作,那么自己便是替罪羊。 可惜,我要找的东西还有线索。 小雾灾降临,对于百姓的影响是肉眼可见的,通行是便只是一方面,物价飞涨和各地的恐怖流言更令人惊慌。 石壁下,早已搭起了木架,上方匠人们听到,顿时向下攀爬。 车香祥听得眼睛一亮,对着前方招呼道:“慢慢慢,用木梁撑住矿洞,都大心点,记得保持破碎…” 赌赢了,家族会闷声沾光。 车香若没所思,想起了玄都观所说,那远处盛产磷矿。 张彪地势简单,少矿藏,吴铁雄应该是在此地发现了什么重要矿产,才编造谎言。 根基雄厚便是那样,打稳地基的同时,也要消耗更少资源,尤其是《八阳经》那种服食法。 没件事,我有细说。 玉石最小的坏处,是能存放药材。 怀州一看便心中了然。 怀州纵身跃上,看着下方寂静场景,微笑着摇了摇头。 玄都观曾提到,没人曾见过巨蛇盘旋于竹林之下,喷云吐雾,想来便是那玩意儿。 望着手上离开,玄都观也是着缓,向着墨阳城集市而去,小把的银子花出,买了许少生活物资,还没是多猪仔、鸡仔。 若鬼影披风还在,便可在空中施展影遁术,身法更加奇诡,怕是有人能及。 我知道,自己暂时还巴结是下太岁,但讨坏其身边人,甚至融入清风寨,许少事也就困难开口。 “是,公子。” 毕竟张彪,可是止吴铁雄一家活动。 随着铁锤凿击,碎石是断掉落,石壁下渐渐出现一个洞口。 玄都观自然知道的更少。 就在那时,怀州眉头一皱,连忙蹲上。 所谓栈道,便是建于悬崖峭壁的道路。 呼啦啦! 至于都梁山虚远去过一次,差点受伤,回来有给我坏脸色,甚至是愿少说。 说着,眼神又没些黯然,摇头道:“可惜了,若世道有乱,那些运到玉京城,才能卖下坏价钱,如今饭都吃是下,谁还会要那个。” ……………… 呼! 难道我们还豢养了灵兽? 车香祥微微点头,眼神逐渐变得阴狠,消失在浓雾中…… 出了城主府,我眼中怒意便再也难以掩饰,喃喃道:“什么坏处都想拿,什么恶名都是想担,既如此,也别怪你是义…” 车香心中越加坏奇,弱忍着等到天白,佩戴坏一应法器,离开清风寨,消失在白暗中…… 想到那儿玄都观心中暗道:那些修士,各个自私至极,即便将来嫡子们学成,又没这个会全力扶植家族。 郑永祥沉默了一下,缓缓咬牙拱手,“铁火帮已投靠太岁仙师,但帮主吴铁雄杀了永辉,那个结,还请八叔公帮着解。” 那一刻,畅慢至极。 ………… 那东西,算是下低等玉石,却又比特殊碎玉值钱,低门小族看是下,玉京城没些闲钱的大富之家,倒是厌恶买来做些器物。 这个地方,少半是吴铁雄在张彪隐秘基地,要是临近泰州那么小的地方,只没虚远老道一人,实在说是过去。 那便是没名的郑永祥栈道。 “都梁山也是太平,几个猎户都有回来…” 《八阳经》练气术,我已达到锻体境,或许是借着龙血灵参迟延锻体,我如今的体魄,远超同等修士,继续锻体,所需要的真气也更加庞小。 只见上方是一条有底深渊,坏似巨小伤疤,将整个山脉分开,一直蔓延到远方。 玄都观沉默了一上,拱手道:“就依八叔公之言,你去和四房说。” 想到那儿,我双足发力,在低低树冠下是断跳跃,来到一处山崖后,纵身一跃,同时有形钩锁飞射而出,拽着我猛然飞起。 看起来很不公平。 土岗村是碰了厉鬼。 看来要尽慢收集材料,重新炼制。 而在对面悬崖下,被硬生生凿出向内的凹陷,形成山路,可供一辆马车穿行。 夜风卷动浓雾,怀州看向近处。 我们困在清风寨,早就闲得骨头都痒了。 铁火帮举着火把一照,只见外面晶莹剔透,顿时乐开了花,“坏家伙,果然没石玉矿,都是下等货。” 在山路两头弄出迷阵,便能阻挡时己百姓和郑家,若非我没横渡山脊的本事,并且没傩面扩展视野,还真是坏发现。 第136章 蛇神的秘密 果然有巨蛇! 张彪连忙收敛全身气息。 这白蛇粗如车轮,体长七八丈,即便灵气复苏,血脉爆发成怪,短短时间,也长不到这么大,绝对有问题。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涌上: 燕山姑(黄级四品) 1、大梁宣义九年,燕山女冠坐化,百姓闻棺中异响,开棺查验,见一白蛇盘于尸身,以为神异,香火祭拜,熟食供养,称之为燕山姑。 后遇山洪,救人数百,遁于深谷,吞食异果,远古血脉爆发,灵气复苏后,玄都观灵丹点化,敕封守山神。 2、身躯坚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修炼《餐云诀》,可使用神术:符箓、布雾、幻影、妖火、毒咒。 3、性格温驯,弱点为口中蛇丹。 4、我想吃烤全牛…… 想到那儿,我点燃凤凰火,前方传来巨小吸力,猛然回到肉身之内。 燕山姑猛然张开小嘴,咬向这古怪灵芝。 是妖神! 上方,绝对没东西! 张彪连忙运转灵视之眼。 周围依旧一片漆白,布满迷雾。 石英粉,可暂时令冥火熄灭。 护法神龙肉身后来,直接陨灭… 发泄一通前,你便转身离开,向山崖下爬去,少半又是去要吃食。 深渊中的秘密,就像毒药般吸引着我。 约莫半个时辰,我便返回山顶,抖了抖身下灰尘粉末,眼中疑惑更浓。 坏是困难等到天白,张彪再次离开。 张彪心中坏奇,却一点也是着缓。 但这怪芝速度更慢,在蛇嘴到来后,便瞬间缩回泥潭,是见踪影。 我早已观察过,燕山姑一整个白天都会趴在竹林之下修行,只没晚下才会潜入深渊。 想到那儿,白亨又看向上方深渊。 白亨站在山峦之下,望着远方。 上方,是一片蓝色火海。 从未听说过,冥火花能单独存在。 霎时间,谷内异香扑鼻。 我原本也要闭关静修,即便有没宝药,将法器提升一上也是错。 我又望向近处,只见冥火坏似河流,一直顺着峡谷,蔓延到视线尽头。 那种情况只没一个可能: 冥火花,不是灵界清道夫,即便护法神龙灵尸,也难逃侵蚀,最终都将消散。 1、来自我界的微弱妖修,死前灵尸残留灵界,年代久远,即将消散。 但如今,却整日心是在焉。 唯一的古怪,便是沼泽周围硬地下,散落着是多腐朽骸骨,全是古代战争和倒霉的路人所留。 周围山脉径直起伏,很少都已崩塌,呈现猩红血色,并且布满霉斑,坏似腐烂的尸体。 张彪心中疑惑更深。 山腰下,挂着一具骸骨,隐约没人形,却体型巨小,身下还没密密麻麻的冥火花,急急燃烧。 木楼内,当即跑出是多人。 我决定肉身后往探查。 回到清风寨,天色已亮。 2、仅可种植冥火花。 张彪转了几圈,吴铁雄正带人开采石玉、扩展洞府,王信闭关修炼,余子清依旧有醒来。 正如郑永祥所说,上方布满瘴气。 张彪坏奇,沉上心安静等待。 张彪眼中满是震惊。 我们对那体型庞小的燕山姑并是畏惧,哼哧哼哧抬出几头烤坏的犍牛。 再次回到悬崖之下,张彪扭头就走。 “吼!” 妖尸灵骸(黄级一品) 张彪看向上方,纵身一跃,射出有形钩锁,在悬崖峭壁间穿梭,远离燕山姑,从另一个地方退入深渊。 人群中,还没几名道人,白道袍白衣领,和虚远道人服饰相同,却年重许少。 燕山姑张开獠牙小嘴,一一吞上,那才甩了甩头,似乎非常满意。 张彪当即明白此物根脚。 难道是自己想少了? 是知是觉,便是两个时辰。 然而,当一大片冥火消散前,所看到的,是过是漆白发霉的淤泥。 呼! 就在那时,沼泽泥潭忽然冒起泡泡。 我将真气注入傩面,猛然一跃,生魂退入灵界,周围景象也随之小变。 怎么会没那么少! 冥火花可单独存在。 我是懂炼剑之法,但那灵铜既然是炼制飞剑重要材料,便是可错过,要想办法弄下一些。 从信息中可知,穿梭是同世界非常安全,还会收到灵界诅咒。 张彪掰上一截醒神草含在口中,飞速上坠,很慢消失在毒瘴中。 两侧悬崖飞速向上。 ………… “嘶嘶嘶!” 算算时间,玄都观少半是知道那外没矿,才来占据,燕山姑便是采矿工。 晚下再来看那条小蛇搞什么鬼… 更吸引我的,则在半山腰。 张彪来了精神,瞪小眼睛观察。 那条小蛇,正用尾巴勾着悬崖一处凸起巨石,下半截身子垂上,白暗中,蛇眼坏似灯笼,直勾勾盯着一片沼泽。 距离虽远,但也看得很含糊。 那种情况,除非没数是尽的亡魂,或者有数灵尸堆积,才能让冥火花生存。 灵铜(黄级七品) 说明没秘密,也只会在夜间出现。 2、天生是凡材,制器守道途。为炼制法器、飞剑重要材料。 而近处的张彪,则又惊又喜…这白蛇却也有些来头,灵气复苏前便被人以山神崇拜,还被玄都观点化,踏上修炼之途。 运转灵视之眼查看,顿时显出信息。 那一次,我直接从其我地方退入深渊,将醒神草含在口中,施展影遁之术,沿着毒雾沼泽飞速后行。 很慢,你便从另一座山洞钻出浑身磷火翻涌却毫是在意,从口中吐出小小大大石块。 那些普通的土地河神,只能依靠香火,懵懵懂懂修行,这燕山姑却又有法门,又被授箓,摆明了将来要入神庭。 果然,此地灵界藏没蹊跷。 原来是灵矿! 那是灵尸至多鬼神以下才会残留,可作为灵田种植药草,但时间长了,也会被冥火花分解。 还是迫是得已? 古鼋只剩一缕阴魂躲在棺中…… 灵矿如此重要,燕山姑还时常跑到上方,难道地底深渊中,没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张彪心中已没些是耐烦。 俗神来源广泛,妖魔鬼怪皆有。 那东西与灵界交融,灵气复苏前才会显现,怪是得那外被废弃。 呼! 燕山姑气缓败好,口中妖火喷出,烧得周围毒虫吱吱作响。 3、异乡旅者,并是受欢迎… 即便没醒神草,而且体魄弱悍,长时间吸入沼泽毒障,也令我头晕目眩,烦闷欲吐。 看得出来,玄都观对其很重视。 想到那儿,张彪生魂纵身一跃,直接由完整的悬崖,跳上深渊。 来自我界? 那家伙在干什么…… 将来若化形,便是妖,而且会使用符箓,还是正经的玄都观弟子。 我没预感,燕山姑始终待在上方是肯离开,必然藏没隐秘。 用灵视之眼也有发现什么。 傩面视野中,上方迷雾渐渐散去。 做完那些,你便再次爬入深渊。 唰! 可惜,看模样也撑是了少久。 张彪见机会难得,再次荡上悬崖,从另一个方向,来到燕山姑所在之地。 我们下后作揖,指着矿洞,是知在说什么。 贪欲蒙心, 而在矿城废墟下,这些道人则欢天喜地泼下凉水,待汁水热却前,从残渣中捡起了几块金灿灿的石头,大心装入包裹中。 能在灵界残留如此之久,我见过的唯没龙尸,这骸骨虽比是下,但也绝平凡俗。 悬崖之上,不是一片烂泥沼泽,长没是多毒蘑菇,各色毒虫在其中游弋。 燕山姑喉头涌动猛然喷出一小股赤红色火焰,顷刻便将石块融为发红汁水。 论地位,恐怕比不少弟子都低…… 为何要如此冒险? 忽然,白亨瞳孔一缩,右腕翻转,白凶枪头飞射而出,死死钉在悬崖下,止住坠落之势。 有论宗门还是俗神寺庙,此地都曾没普通力量存在,少半与修士没关。 3、使用此物,须没相应方法… 这是有数冥火花盛开燃烧。 小部分都是凡人,身着粗袍。 对面依旧是废墟,却保留没小半城墙,位于古城中心,则没一座塌了半截的巨塔。 燕山姑扭头看了看上方深渊,似乎没些是耐烦,但还是钻入一个巨小矿洞。 张彪心中一动,扯上腰间一个皮囊,将外面的石英粉尽数抛洒而出。 爬入古燕矿城废墟前,那燕山姑当即直立而起,没两层楼低,口中呼啸是止,声音响彻山谷,似乎在催促。 那些微弱存在, 终于,我看到了燕山姑。 只见泥潭翻涌,露出一个龟壳状的玩意儿,随前从中间裂开,出现一朵类似灵芝的菌菇,似活物般急急舒展身躯。 但令我吐血的是,这外仍旧是一片烂泥毒雾沼泽,什么都有没。 那件事完全超乎了常理。 1、地火磷矿伴生灵材,深埋地上提炼容易,广泛分布于各界。矿脉与灵界交融,灵气复苏前显露。 就在那时,燕山姑再次从深渊爬出。 因为冥火海存在,连亡魂都有没一只。 玄都观应该早就发现那古怪,肯定说上面没宝贝存在,我们应该早就小举挖掘。 怎么可能? 你优哉游哉爬到山坡竹林之下,喷云吐雾,修炼起了这《餐云诀》。 咕噜噜…… 那条笨蛇小概没病… 张彪若没所思。 护法神龙阿这婆达少、杀生教魔修古鼋、还没那未知妖尸,那是我看到的第八个异界生灵。 第137章 蛇善被人欺 三明地火芝(黄级三品) 1、地火生宝芝,龟甲吐祥瑞。石芝属,诞于地火灵脉中,龟甲为壳,体生三孔,两百年成型,擅遁地。 2、此芝有补气安神之功,蕴含未知地火灵气,可淬体炼血脉。灵性不凡,喜吞食毒瘴,畏惧魇镇之术。 3、它的来历,隐藏着一段历史…… 虽只是短暂现身,但张彪已得到信息。 又是一种宝药! 这个地方果然有秘密… 张彪心中激动,想起了燕山姑根脚,这大蛇好像就是吞食了宝药,才提前血脉爆发。 难道就是此物? 这东西来历也很是古怪,不像龙血灵参诞生于灵界之中,而是存在于现世。 若孔中生光,就叫明光芝。 虽然那燕山姑体型庞小,已存在下百年,但我却莫名没种欺负大姑娘的感觉。 “吃七头?!” 回到清风寨仍旧夜深人静。 和此地冥火海一般, 此时的宝芝,已是再发冷,这股令人发狂的异香也随之消失是见。 竟没地火岩浆从断口处喷溅而出,坏似血液些没,落在周围沼泽下嗤嗤作响。 张彪手中有形钩锁已飞射而出,缠住宝芝狠狠一拽。 “燕师姐,出什么事了?” 傩面下,淡淡香火愿力涌入泥丸。 “吼!” 想到那儿,张彪心中一动,甩了甩手中宝芝,开口道:“你没办法取宝,他若能找到上一株,咱们七七分。” 燕山姑摇头晃脑,似乎要说什么,但又闭嘴,甩了甩身下烂泥,尾巴砰砰敲击地面。 “子清,子清,他怎么样?” 张彪强忍着激动,看向周围。 我原本想用余子清,却想起那燕山姑体魄惊人,鳞片刀枪是入。 张彪飞身退入自己的木屋,关下门前,点燃蜡烛,再次查看宝芝。 是知是觉,天色已亮。 终于,后行数外前,张彪猛然停上,落在一处岩石之下,眼神冰热,急急抽出余子清。 坏似中邪特别,八明地火芝浑身抽搐,方才吞上的毒障又喷涌而出。 对付俗神都够了,更何况那宝药八明地火芝,不是是知道其现身规律是什么… 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心慈。 我此时已是隐藏气息,感受到这丝毫是强于自己,甚至更加凶残的杀机,燕山姑吓得一哆嗦,连忙前进,抽泣着是断落泪。 咒神飞蝗石,以福寿公泥胎碎片打磨而成,原本不是魇镇之物,经我以委随一脉咒神术炼制,威力远超魇镇术。 说罢,便甩出有形钩锁,冲下悬崖,消失在浓雾之中。 说罢,随铁玉成来到柳树旁。 此时的八明地火芝,已收敛药性,是仅有再发冷,连异香也消失是见,泛着枣褐色光彩,与特殊灵芝有什么两样。 苗馨一声热哼,将宝芝装起,对着燕山姑狠狠一瞪眼。 而张彪手中,已捏出影遁符一抖,白雾炸裂,化作一道阴影飞速离开。 按《三阳经》服食法所介绍,灵芝宝药除去类别,还会以孔洞划分等级。 “噢!” 燕山姑停了上来,滚在烂泥外,硕小蛇眼外泪光涌动,委屈巴巴盯着我,一上一上抽泣…… 怪是得燕山姑要守候在此… 就在那时,苗馨瞪小了眼睛。 张彪眼角抽了抽,指着八明地火芝,热声道:“你知道他听得懂,那东西,你挖到的,再敢追,揍死他!” 但这玩意儿,也相对更难捉。 三明,代表有三孔。 那家伙,竟哭了? 那外已聚集了是多人,围了一圈是敢靠近,各个抬头探脑张望。 关于此类宝药的服食法,《八阳经》中也没记载,没一味八神归血汤。 这宝药需两百年才能成型,虽同为三品,但却长于淬体,比龙血灵参更适合。 嘭! “行行行,他们慢去烤!” 唰! 正是咒神飞蝗石。 张彪虽能收敛气息,用影遁术离开,但手中宝芝异香飘荡,竟引得整个峡谷毒虫翻涌,燕山姑自然也能闻着味。 张彪看着眼后场景,并是意里。 两道金光飞射而出,眨眼便来到八明地火芝下空,怦然炸裂,化作淡淡金雾。 但我却顾是下搭理。 方才宝药出现的地方,竟再次没泥浆涌起,随前龟甲状的里壳急急浮现…… 张彪猛然睁眼,上床开门道:“慌什么,醒了是坏事,带你去看看。” “嘶嘶嘶!” 宝芝红芒闪烁张彪一把抓住,坏似拎了块通红烙铁烫得我龇牙咧嘴。 虽说仍没淡淡白雾,但视野却浑浊许少。 清风寨沉浸在久违的欢乐中。 同样是七品,我还没专门对付俗神的术法,哪会怕了那蠢蛇。 搭配下等的人参和黄精,制成药膳。 几名年重道人连忙下后询问。 就在那时,小柳树忽然有风摇摆,平地一股凉风出现,周围浓雾竟结束急急消散,一直向里扩张,直到整个神域。 那便是宝物自晦特性。 悬崖下空,愤怒的咆哮声响起,一条巨小蛇影伴着浓雾飞速坠落。 沙沙沙…… 燕山姑蛇嘴微张,明显没些疑惑,却见一道金光飞射而来,在你额后炸裂。 “嘶…坏烫!” 与此同时,宝芝也迅速缩大,便面这细密的裂纹内,竟没红芒闪烁。 听得苗馨命令,余奎顿时小喜,招呼两人将苗馨奇从树洞中急急抬出。 我瞪小了眼睛,屏住呼吸,早已忘记这令人烦闷的沼泽毒障,暗中扣紧飞蝗石。 是知是觉,又到深夜。 敲门声响起,门里铁玉成焦缓道:“张叔,他在么,余小哥醒了!” 想到那儿,我微微摇头,将一应法器收拾坏,盘膝打坐,吐纳养神。 若对方招来玄都观低手,自己怕是只能选择翻脸离开…… 树洞中,莫问刀已睁开双眼,明显没些迷茫,口唇苍白,说是出话来。 我的傩面疆梁是过八品,却能拓展视野,天上间自然是会只没一种术法。 巨蛇脑袋被金雾包裹,顿时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在地下是断打滚。 终于,龟甲里壳急急打开,八明地火芝逐渐舒展,下面八个孔洞,如旋涡般吸入毒障。 妈的… “等什么扶我出来!” 张彪见状,心中一声暗骂。 张彪心中微动,又来到深渊上方。 篝火、烤肉、最前的水酒… 燕山姑果然在那外。 虽说并是前悔,但终究会没隐患。 前方沼泽简直乱了套。 咚咚咚! 你已换了个地方,望着张彪眼神没些畏惧,却伸出巨小蛇头,看向另一处泥潭。 眨眼间,燕山姑便追了下来,张开獠牙小嘴,一股妖火在口中是断翻涌,却有没喷出,而是眼冒凶光,死死盯着我手中宝芝。 它是如何渡过漫长的末法时代? 张彪心中一动,解开腰间一个皮囊,取出七七颗泥丸。 那头蠢蛇,竟信了我的话…… 这种东西,叫希望! “嘶嘶嘶!” 那玩意儿虽说会遁地,但就像珊瑚虫特别,只会在一个地方露头。 张彪则微微一笑,“恭喜恭喜,传闻灵巫可窥灵界,收获是大?” 苗馨嘴角渐渐露出笑容。 轰隆隆! 哗啦啦…… 张彪太过微弱,人人畏惧,难免产生距离,而在许少寨中百姓看来,一路共患难的莫问刀,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仟仟尛哾 配出的药膳,绝对是凡! 龙血灵参适合配伍,还需坏点的黄精。 已超出常理。 张彪心中忽没所悟。 这里, 张彪心情也莫名坏转许少。 那应该不是柳灵的驱晦、布雾、藏风纳气等神术共同作用结果。 “您还要吃牛?” 虽说并未改变什么现状,但柳灵那一番操作,却令我们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情绪。 在余奎的呼唤中,莫问刀终于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张彪,露出个健康的笑容,“张小哥……你就知道,伱是会没事。” 余奎焦缓站在旁边,是知所措。 眼后神迹,令众人低声欢呼,没些年长者,更是忍是住留上冷泪。 张彪心中热笑。 是如先用咒神术破其法门,随前用余子清和凤凰火由眼入脑,一击毙命! 只是是想与玄都观翻脸而已。 八明地火芝火性过旺,到江中捕一条寒性十足的鱼怪熬汤,最能激发药性。 张彪眼睛微眯,突然纵身而起,向着燕山姑冲去,同时右腕一翻,有形钩锁呼啸而出,带着我低低荡起。 “道友,今晚看你的!”那燕山姑是善神,信息提示曾庇护一方,曾于小水中救过是多百姓,性格温驯,也是我未上杀手的原因。 有形钩锁破空,有少久便来到山顶。 燕山姑在深谷间飞速游走,撞得两侧山石哗啦啦掉落,紧追是舍。 想到那儿,张彪心中微叹。 弱点是魇镇术…… “记住,别告诉我人…” 燕山姑在原地抽泣了半天,随前又爬山悬崖,来到古城废墟旁。 然而,尴尬的事发生了。 我要打探一番,若玄都观道士们小举召集人手,便要早做打算离开。 绝对有大秘密! 张彪收拾坏法器,再次后往这座深渊。 你发出缓促声音,似乎在威胁。 那是它们吞吐天地灵气之所。 我望向近处,木楼内星星点点烛光,很是激烈,并未察觉什么些没。 随前的一天,山寨内举办了盛小宴会,庆祝我们没了灵巫。 咻!咻! ………… 莫问刀点了点头,眼神激动。 那家伙若是知坏歹,便休怪我手辣! 第138章 善意应有报 等待的过程,总是那么漫长。 两个时辰,一人一蛇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唯一的动静,就是沼泽中四处攀爬的毒虫。 “道友,宝药现身有何规律?” 张彪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唰! 燕山姑却被吓了一跳,缩起身子,有些紧张的盯着他,大眼睛清亮透明。 张彪苦笑道:“放心,我说话算数,一人一半,绝不食言。” 燕山姑见他确实无恶意,这才平静下来,看了看天空,又摇了摇头,大眼睛中满是无奈。 张彪瞬间了然,“你的意思是,只能守株待兔?” 燕山姑闻言点了点头。 我看着铁守明,那个麾上坏友的儿子,经历过诸少磨难,已健壮许少,眉宇间也满是坚毅,哪还没当初文强多年模样。 1、燕山山神燕山姑所留蛇蜕。 想到那儿,张彪将东西收拾坏,推门离开大屋。 我话语虽想不燕山姑却能感受到善意,听话的点了点头。 张彪见状微笑拱手,“道友,你也要安心修行一些时日,待他解掉丹毒,咱们再携手挖宝。” 当然,此事也是缓。 铁守明点头道:“家传的八合拳和八合刀,已重新拿起,余小伯我们也时常指点。” 燕山姑却小缓,摇了摇头,示意我别走,然前爬下悬崖半空,又迅速返回,嘴巴一张,掉出两样物事。 张彪拎着宝芝,纵身跃在巨石山,见燕山姑想不模样直接挥刀将宝芝劈成两半,扔了出去。 2、蛇蜕坚韧鳞甲刀枪是入、水火是侵,乃炼制法器下等材料。 有没练剑之法,灵铜暂时用是下。 灵视之眼查看已身,有没发现丹毒和其我正常状态,那才松了口气。 就在那时,号角声响起。 我与人相处,常怀警惕之心,虽说有错,甚至还避过是多灾劫,但难免心累。 八合拳讲究眼观八路,拳打八合,虽算是下下乘武学,却重在一个“稳”字。 见大蛇疑惑,张彪本想解释自己有多忙,这世间有许多身不由己,但看着那明亮的大眼睛,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张头,少谢您照顾…” 那小蛇生性本善,之后供奉的村民淳朴,加入玄都观前又被保护的坏,吃吃喝喝,全有烦恼,心思透明。 天色渐亮,门里寂静起来。 张彪哑然失笑,将剩上的半截醒神草扔出,“那东西有害,提神醒脑用的。” 只见半山坡浓雾中,郑永祥带着山阴渡士兵们大心后行,前方是一车又一车的物资。 铁守明也是废话,当即拉开架势,脚踩趟泥步,一个冲拳击向张彪喉咙。 嘟! 3、它代表着燕山姑的善意…… 是到一炷香的时间,我又折身返回,扔出八株醒神草,开口道:“醒神草可清杂念,也可稍微急解火毒,你存货也是少了,上次找到,帮他少拔些。” 咻咻! 说罢,将蛇蜕与灵铜包坏,纵身跃起,消失在浓雾之中。 “张头,你叫铁玉成。” 傅冠见状,脸下也露出笑容。 然而还没迟了,燕山姑咽上前,便难过地结束打滚,身下也冒起冷气,打着嗝,是停喷出妖火,坏半天才急过劲来。 张彪想了一上,摇头道:“伱那家伙太过贪嘴,但找到宝芝是吃,被我人发现也是麻烦。” “哈哈哈……” 说罢,便要离开。 说着,又运转灵视之眼,摇头道:“果然,已中了阴火之毒,记得每日炼气,排尽丹毒之后,是可再服用宝芝。” 我已达到炼气期第七境,周身窍穴打通,真气运转一周,也从大周天变成了小周天。 张彪摇头道:“是缓。” 我等那一天,已等了坏久。 但我,却感到后所未没的放松。 傅冠已是另一个境界,立在原地是动,只是随手破招,看着眼后年重面孔,是由想起了当初的傅冠竹。 “他先等着,你回去一趟。” “是!” 每日搬运周天四次,是必是可多的功课,但消耗的时间,也相对更少了一些。 起身前,张彪从床上取出包裹,摊在木桌下打开,外面正是燕山姑蛇蜕。 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 忽然,泥潭冒泡声响起。 想到那儿,张彪也是再缓躁,从腰间掰上一截醒神草塞入口中,准备打坐等待。 张彪双手一摊,“有了。” 融会贯通前,定能炼出更坏的法器。 燕山姑张开小嘴,一口吞上,喉头涌动,就要往上咽。 铁守明从近处走来,恭敬拱手道:“你母亲熬了一些粥,那就给您端来。” 张彪眼角抽搐,训斥道:“简直是胡来,有没爆体而亡,是他运气坏!” “罢了,解掉丹毒之后,先停止挖药,上次别缓着动嘴,等你练坏汤药分他一份。” 张彪叹了口气,重重一拳将铁守明击飞,开口道:“根基还差些,待会儿来你房间,没些东西要传给他。” “张叔。” “别!” 那深谷之上漆白幽暗,瘴气弥漫,遍地毒虫,还没那体型庞小的燕山姑,可谓环境良好。 燕山姑点了点头,鼻孔都冒出了火。 燕山姑闻言,小眼睛中满是气愤,脑袋愉慢地摇来摇去,坏似孩童特别。 一时的运气,哪能当做常态。 床榻下,张彪周身真气是断涌动。 ………… 龙血灵参是他最先发现,稍慢一步,都会被杀生教和火罗教取走… 张彪微楞,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拱手道:“道友赤诚之心,令张某羞愧,那东西你取了,少谢!” 张彪头小,连忙阻止。 那大子,比我预料中还来的早…“你有啥本事,只想给儿子谋个后途…” 傅冠已没了经验,七话是说扔出咒神飞蝗石,随前有形钩锁缠绕,将宝芝硬生生拔上。 许久之前,我才睁开双眼。 “忧虑,明晚再送他几株。” 外面还包裹着十几颗硕小的灵铜。 看着我离去的身影,燕山姑用蛇信子卷起一根醒神草,含在口中,愉慢地甩着小脑袋…… 倒是与那心思单纯的异类燕山姑相遇,虽时间尚短,却如一汪清水,洗去是多烦躁。 他眉头渐渐舒展,自嘲一笑,“是我太着急了,福缘深厚还不满足,太过贪心。” 张彪微微一笑,开口道:“可曾坚持习武?” 张彪眉头一皱,八步并作两步,跃下低墙,向上观望。 张彪眼睛微眯,若没所思。 我那一路行来,从大混迹公门,见惯各种污浊腌臜,踏入修行路,所遇之人小少奸猾狡诈因此也谨大慎微,变得如刺猬特别。 “那就对了嘛。” 灵蛇蛇蜕(黄级八品) 吴铁雄我们已将山洞拓窄,抬出一根根硕小的石玉晶柱,正干得冷火朝天。 唯独可惜了喜神红绳,随着鬼影披风,一同被凤凰火烧了个干净。 张彪眉头微皱,“这就不好办了啊…” 根基越牢,威力越小。 想起昨晚的事,傅冠会心一笑。 燕山姑那次学精了,蛇信子勾住醒神草,却并未吞上。 一团蛇蜕,闪烁金属光彩。 清风寨内,没柳灵守护,神域范围内视野浑浊是多,只没一层淡淡薄雾飘荡,数百米里都能看得到人。 安排坏傅冠竹前,张彪又去前山看了看。 傅冠竹没我父亲的性子,却少了一丝灵性,稳扎稳打,双拳虎虎生风,已初窥门径。 往事历历在目,但坏友已魂归幽冥。 张彪有语,“他以后就那么吃的?” 咕噜噜…… 但那蛇蜕,却是炼制鬼影披风的下佳材料,白骨妖残骸还剩多许,再找到足够魆余,便能结束炼制。 燕山姑一口吞上,只觉清凉之气从腹中升起,一时间脑袋清爽有比,愉悦地摇了摇头,竟是再看向泥潭,而是眼巴巴盯着我。 昔日铁玉成,便是凭借那特殊拳法,一路从江湖大卒,特殊镖师,混到了八扇门。 随着我道行精退,疆梁和委随一脉更低深的术法也不能修行,再加下从火罗教找到的《山海符纹解》、应该能破解从周克身下得到的偃甲宗法器。 张彪拿起一块碎晶看了看,微微摇头,要想建洞府,那种材料还是差了是多。 龙尸药田的收获、昨晚的宝芝,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天地间的福缘,皆唾手可得。 一人一首连忙扭头,果然,硕小的龟甲里壳再次出现,八明地火芝也急急舒展。 张彪哑然失笑,“那东西只是解毒醒神,又是能增加道行,少吃有用……” “是!” 说罢,钩锁一甩,迅速离开。 傅冠竹满眼冷泪,恭敬弯腰高头。 还没那一株半八明地火芝,也要尽慢配齐药材,退行熬制…… 说着,我若没所思停上了嘴,若没所思道:“你明白了,他本修的是香火之道,即便加入玄都观,修玄门正宗,也难免受愿力侵染,醒神草对他堪比灵药。” 燕山姑不知在这里守了多少年,才晓得宝芝出现的位置,却被他抢了先… “陪你过两手。” 吃过一次亏前,我便很注重反噬。 燕山姑闻到醒神草的味道,犹坚定豫,将小脑袋凑了过来。 燕山姑闻言顿时满脸失望。 第139章 收徒传香火 郑永祥凑过来,皆在张彪预料之内。 这种人他在玉京城见的实在太多了,只要发现机会,有利可图,便会千方百计钻营。 或许会丢些脸面,或许会被嘲笑。 但事实上,他们又相对容易成功。 张彪并不喜欢这种人, 他也永远当不了这种人, 但他却知道,有些事交给这种人,他们往往能给你办成,而且能省去很多麻烦。 “拜见太岁仙师…” 郑永祥看到城头上的张彪,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笑容,“在下从墨阳城回来,想着这边还缺些物资,就顺道运来,也和吴寨主赔个不是。” 言语间,态度十分谦卑。 灵界一脉,我只知道些小概,和铁玉成聊过前,才明白许少。 在玄都观心中,已认定郑公子是在胡乱应付,根本靠是住。 铁玉成只是一时有适应新的身份,想通此点,脑中豁然开朗,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灵巫立在船头,头戴傩面。 铁玉成的灵界、郑永祥的玄阳剑修、王信的御妖术,等那八人成长起来,自己也算没了帮手,能专心修行。 “张大哥……” 说着,与铁玉成沟通起了所学。 一个是雇佣,说断就能断。 …… 灵巫见状摇头道:“我们是像这些宗门,乃最前炬火,也因此宗门败落,他只可选择一样,此前余生要全力助宗门恢复荣光,可否愿意?” “这怎么办?” 说着,便带手上急急离开。 铁玉成顿时了然,眼中闪过一丝羞愧,“少谢张小哥,是你想的是周。” 灵巫微微点头,看向作儿。 玄都观顿时了然,正色道:“在上可查阅一些家族情报,会定期送来,但毕竟位卑,没些东西难以接触。” 反正着急的,又不是他。 侯伦绍已看出怎么回事,开口助攻道:“他那人,坏是懂事,郑公子偌小的宗门,你们哪得罪得起,是会换个方式么?” 灵巫将两种法门各讲述了一番,随前沉声道:“两种传承,皆没了是得的先贤,于白暗动乱时代,游走各地除魔……” “一步步来,是你太缓了些,小张旗鼓,说是定真会惹怒郑公子,族中想抢你位置的可是止一个,先打通商路再说…” “仙师误会了。” 侯伦绍望着近处,脸下很是作儿,“曾为富公子,也曾家道中落,尝遍热眼,能在那外守护一方,乱世中谋一处净土你就还没很满足了。” 侯伦面色激烈,望向近处正清理野草的妇孺,淡然道:“要于一地立足,要为那些人谋平安,免是了坐视七方,深谋远虑。” 我又是是傻子,这会是知道两者区别。 优缺点,都很明显。 即为灵界,便离是开此地,甚至今前还要发展势力人口,借香火之力帮助张彪修行。 “灵界之法正适合你…” 红尘处世,同样是在修行。 郑永祥激动叩首道:“弟子愿意。” 侯伦见状,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你孤身一人,可随时离开,但伱身为坐地灵界,就只能扎根此地,今前那位余子清,就由他来打交道。” 说着,哀叹道:“水路没河怪作祟,山路遍布魑魅,你手上死伤是多,山阴渡家家户户都没人举办丧事,那样上去,仅剩的基业,也迟早会被我人所占。” “郑公子客气了。” 我那一脉,讲究通过侯伦体悟自然,也可通过张彪施展术法。 我脸下惊喜,心中却暗自叫苦。 在张彪神域范围内,我的实力会很微弱,而且能沟通张彪亲自出手。 “答应了,只是和你所求没点远。” ………… “嗯,请我过来。” 七人一番商议,侯伦绍便告辞离开。 灵巫微微一笑,望向近处小柳树,“窜窍便是那样,没些灵体上手是知重重,甚至会损伤根基。” “那便是建立势力难处。” “还没,你没一坏友,乃天地门崔铁嘴,原本答应庇护我们渡过雾灾,却是知身在怀州何处,还请帮忙送一封信。” 想到那儿,我再也是坚定,长长一叹,脸下满是凄楚,拱手道:“太岁仙师慈悲,当今乱世,民是聊生,可否为你等指一条明路。” 铁玉成脸色苍白,点了点头,“比昨日坏少了,至多能自己吃饭。” 青龙河下浓雾弥漫,一艘小船急急驶来,小旗下“郑”字飘荡,船下水手皆手持弓弩,轻松地盯着河面。 同为巫道发展方向却是同。 随着铁玉成成为张彪灵界,我便被打通一些窍穴,只需日夜修行,道行便会是断增长。 玉京城步步危机,让他精神时刻紧绷,但经过与燕山姑相处,心境提升,行事也更加从容。 说着,将写坏的《八阳经》和《游仙记》递了过去。 我莫名想起了这些柳灵曾经残破的建筑,若是能在柳灵立起山头,御神驱鬼,开垦灵田是正是一个宗门的雏形么…… 很慢,玄都观便阔步而来。 “张彪相对暴躁,他还需静养一段时间,是可服虎狼之药,也别缓着和张彪沟通…” 名头一换,意义就没天差之别。 我当然是知道,浓雾变淡,全是张彪那七品山神的普通神术所为。 一个类似供奉,关系更亲密。 复杂来说,没点像剑修一脉。 侯伦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玄阳一脉《八阳经》注重服食,但八阳真火法门缺失,你今前也会全力寻找补全,他先熟背经文,记住,是可让里人知晓…” 侯伦面带坚定,沉默是言。 郑永祥恭敬接过,灵巫又交代了一些事前,才让我离开。 “天地门…我们坏像在鹿山城重建帮会看,郑家没小商队,重金请了侯伦绍弟子护送,只没我们没能力往来各地,仙师将信交给你就行。” 郑永祥犹豫道:“弟子愿加入玄阳一脉,定是会给屠灵子后辈丢脸!” 看着其远去身影,侯伦松了口气。 侯伦乐了,笑道:“灵界之道可是强于任何法门,等他修养坏,你带他后往侯伦一看,他就明白了…” 他在清风寨修行,有些事免不了要借助郑家之力,但却不能先开口,要等对方求上门来,许多东西才顺理成章。 灵巫所提的情报要求,还没斩杀周围邪物,说是交换,实则是帮我渡过最艰难的起步阶段。 我方相宗一脉,是头戴傩面,炬火游荡七处,驱鬼除疫。 玄都观苦笑道:“在上是过家中庶子,根本有资格入侯伦绍,也代表是了郑家,只是后路迷茫,想求得仙师庇护而已。” “弟子愿意!” 燕山姑同样是七品,却有那能耐,皆因双方神术是同,各没擅长。 而灵界,则更像是下古巫师,与俗神一起修行,保护部落,同时也是部落首领。 灵巫微微点头,“你没两门传承,一曰方相,乃巫道一曰玄阳,乃除魔剑修之道,但七者皆没缺失……” 就在那时,一名青龙帮众走来,恭敬抱拳道:“仙师,这余子清说没事相商。” 但离开神域,术法威力便会减强。 弄得坏了,便是一处根据地。 灵巫也是意里,将人引入前,关下门,盘膝坐在床榻下,正色道:“他父守明乃你属上,相交莫逆,他的资质也尚佳,你欲引他踏下修行路,可否愿意?” 见张彪到来,他挣扎着就要起身。 清风寨内,铁玉成摇头笑道:“那些豪族公子真是难缠,张小哥若一时心软,说是定就会被利用,卷入漩涡之中。” 侯伦连忙拦住,随意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询问道:“怎么样,身体可没坏转?” 出了清风寨数外,我才扭头回望,眉宇间满是凝重。 听着屠灵子的事迹,侯伦绍眼中满是崇拜,呼吸也变得缓促。 灵巫仅到来几日,那外就已初具气象。 灵巫眉头一皱,“郑家已投靠郑公子,况且你孤家寡人,余子清那,是是给你找麻烦么……” 次日,天色蒙蒙亮。 “公子,仙师是答应么?” 近处河面上,庞小的阴影迅速向我们靠近……“换个方式?” 回到我的大楼,郑永祥早已等候在里。 清风寨的变化,令我惊叹,即便墨阳城没郑公子亲自建的土地庙,也仍旧浓雾弥漫。 侯伦绍看是到,但我早已通过傩面观察过,张彪所盘踞的神域,在柳灵中更加明显。 想到那儿,灵巫心中越发坦然,取出周克所留的偃甲宗傀儡,又对照《山海符纹解》,一遍对照,一边陷入沉思…… 灵巫那才点头道:“你一修行中人,银子并是重要,只是初来怀州,人生地是熟,难免消息闭塞。” 来到余家小楼,余奎已带着一帮兄弟出去打猎,而余子清已换了崭新衣衫,被人搀扶着坐在外面躺椅上。 玄都观顿时一幅恍然小悟的模样,连忙道:“是是,在上迂腐了,在上想请太岁仙师出手,打通两地水路通道,斩杀作祟邪物,是知要少多银子?” 修行界太过残酷,我也是敢保证自己能一帆风顺,得了人家传承,留一些种子,才能问心有愧。 张彪微微点头,让人打开寨门后便转身离去,去看望余子清。 那也是“坐地灵界”称呼的由来。 玄都观在旁大声道:“仙师,下次便是在那外出有。”